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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吕布传》


1 吕布弑父

nbsp; 夜深,人静,路灯不亮,这段路本就偏僻,此时就更显得yīn森。

“小婵,跑!快跑!”

吕布的大喊声打破寂静,他与九个小混混厮打在一起,百忙之中,还不忘扭头冲着女朋友小婵大声喊叫,哪怕拳头和脚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他都没有放弃的打算。

虽然他人如其名,跟历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同名同姓者一样,长得人高马大,可要他小宇宙爆发,大发神威,将九个小混混打个哭爹喊娘,还是力有未逮。

不过,他还是死死地缠住这些小混混,头撞,拳捶,脚踢,甚至是牙咬,什么样的招数都使得出来,其实也根本就没有招数,纯是一片胡来。

这个时候,身上的痛还不算什么,心底里的悔恨,才是噬心一般的痛,他悔不该为了贪图美丽的海湾夜景,更不该为了与小婵卿卿我我而忘了时间,以致如今将小婵和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扭头之际,他分明看到,小婵窈窕的身影,已经快跑到路灯明亮的路段,心中一松,没注意到为首的小混混面sè突然变得无比狰狞,右手不再是握拳捶过来,而是捅过来。

“噗嗤!”

一声闷响,吕布一下子如遭电击,弓着身子,全身的力气也仿佛在一瞬间,顺着腹部的剧痛而流逝殆尽。

“尼玛的,不就是一个女朋友么,大家伙玩玩又如何,你非得如此拼命,好,老子成全你!”

吕布听到如此咬牙切齿的怒骂声,很惊奇的是,当第二下“噗嗤”声传来时,他竟然没觉得疼痛,反而像是没了感觉。

“小婵,跑!快跑!”

吕布扭过头,向远处的小婵伸出手,声音微弱,其实已经根本传不了那么远,只是他仍未放弃,尤其当他看到几道身影正迅疾追上去时,心里更是大急。

这个时候,他却在朦朦胧胧间,见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白门楼上,就在他身前,心爱的女人貂蝉,正被人强行拖开,泪眼相对,悲呼声声,生离即是死别,心中如万千利刃切割,无边的悲痛,无比的悔恨,滔天的恨意,即使是天地之广,时光之长,都难以盛下。

这是他一直以来做的一个梦,如今,在濒死之际,梦境却出现在他的眼前,如此真切,仿若是他的目光能穿透时空。

他感觉不到腹部的剧痛,只是心中的痛,却是如此地真切。

远远地jǐng笛声传来,红sè的jǐng灯闪烁,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头扑倒在地,嘴里喃喃着:“不,我一定要改变,我一定能改变!”

喃喃声充斥着吕布的整个心神,就连心痛,都一时忘了个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既像是闭眼睁眼的瞬间,又像是一眠千年,吕布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我还活着?”

双眼尚未睁开,全身知觉尚未完全恢复,吕布脑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竟然还活着。

“这里是医院么,不对啊,,嗯?血腥味?”

只是短短的瞬间,吕布心里的念头却此起彼伏,知觉刚一恢复,首先感觉到的,是头疼yù裂,同时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吕布心下骇然,眼珠不住转动,仿佛是竭力挣扎一般,终于成功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昏暗的路灯和黑麻麻的夜空,不是医院白sè的屋顶,和散发着柔和白光的rì光灯,而是摇曳的橘黄sè烛光,黑黝黝的屋顶,血腥味中,还带着一股竹片的气味。

吕布缓缓抬起上半身,一时如再次遭到天雷击中,目瞪口呆在那里。

就在他脚下数步外,伏着一具尸首,衣饰古朴宽大,鲜血淌流一地,显是已死去多时。靠墙则是整整一面墙的书架,高大简朴,其上堆放着的,全是一堆堆的竹简。

“义父,丁原?!”

吕布头脑虽然混沌一片,可在看到尸首时,却异常肯定地知道,那就是他的义父,姓丁名原字建阳,乃是大汉帝国的执金吾。

“我的妈呀,这是咋回事捏?”

吕布大张着嘴巴,半坐于地,呆愣了片刻,举起右手手掌,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

可无论他如何拍打,头疼得就像是要炸开一般,还在嗡嗡作响。

就在右手手掌再次自眼前扫过时,吕布终于发现,这双蒲扇般的大手,肯定不是自己的,再低头细看,身上的服侍,下半身,没有哪一处是自己熟悉的。

“轰!”

吕布头脑中轰然一声爆开,足足晕眩了三五分钟,才终于闹明白。

他是吕布,因读书贪玩,勉勉强强读完大学,参军磨砺五年,复员后凭老舅的关系,进了国内一家通讯大公司做售后工程师,谈了个女朋友小婵,周末一起出去欣赏夜景,晚归的路上遇到一群混混。

他是吕布,大汉并州九原人士,自幼父母双亡,执金吾丁原的义子,担任主薄一职,奉大将军何进与虎贲中郎将袁绍所召,与义父一起,率并州儿郎入dì dū洛阳,就在昨夜,好像发生了好多事。

很是费了一番心力,吕布终于想起来,昨夜,他与前将军董卓帐下虎贲中郎将李肃共饮,席间李肃许诺了很多,然后,他记得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正准备歇下,就被义父丁原着人喊去,然后,好像是争执,争斗?

回想到这里,吕布猛然再次看向伏尸于地的义父丁原,心中终于涌起一股伤悲,同时明白过来,义父丁原,这是,这是被自己给杀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咋回事啊,老子这是穿越了,咋早不穿,晚不穿,偏偏这个时候穿?!”

吕布双眼直愣愣的,完全呆滞在那里。

他记得白门楼上的泪眼相对,悲呼声声,无边的悲痛,无比的悔意,滔天的愤恨,他犹自历历在目。

他犹自记得,他要改变,他能改变。

此刻,改变的机会就在眼前,可嘴里的酒气,连他自己都能闻得出来,头疼得厉害,里面好像正有人拿着刀剑斧凿,不断地刀削剑刺斧砍凿穿,可更要命的是,他此时头脑偏偏清醒得很,在明白自己穿越的同时,更明白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

他身为执金吾丁原的义子,帐下主薄,如今竟然仗酒弑父,这要是传出去了,可绝对是个大丑闻,名声受损不说,一辈子都会背负骂名,被人在后背指指点点。

他的悲剧,其实也就是从这第一步开始的。

要知道,整个大汉,可是以孝治国的,虽然只是养父子关系,可只要沾上父子关系,就上下尊卑有序,长幼有别,弑父,在哪朝哪代,可都是被人口诛笔伐的罪行。

随后的事,他记得很清楚,虽然骁勇善战,却背负着三姓家奴的恶名,背叛丁原,投靠董卓,虽然为他带来巨大的利益,可也让他名声在外。

随后,他又在司徒王允的诱使下,杀了董卓。

按说这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可于他吕布而言,却再次背上弑主的恶名,以致在李傕郭汜攻破长安时,他只能带着残兵仓惶逃离,而后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四处寻人收留,最后在徐州安顿下来。

后来,后来还用说,吕布又与收留他的刘备交恶,彼此攻伐,又与袁术、曹cāo等人交恶,以致最后为曹cāo攻破,绑缚白门楼砍头时,无人为他说句情。

吕布回想着这位“吕布”的生平,只觉脑中纷乱如麻。

他想要改变,可如今人已经杀了,木已成舟,惨剧已无可挽回,人生悲剧的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已经迈出。

窗外风吹得呜呜作响,透过糊着厚厚麻纸窗棂钻进几丝来,都带着一股清冷。

吕布受此一激,全身打了个寒颤,xiōng前佩戴的玉佩,也传来沁人的清凉,转头四看,立时醒悟过来,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可不正说的是眼前么,只是时机稍纵即逝,要是有人此时闯进来,可就晚了。

他当即下定决心,左手探出,抓起掉落在身旁地上的长剑,脸上的犹豫只是浮现片刻,终于还是一狠心,往自己的左腿大腿插去。

“嘶~”

虽然明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身体,而是这个时代吕布的身体,可剑锋入肉的疼痛,却丝毫不减,痛得吕布仰头倒吸一口凉气,偏偏还不敢大声呼痛。

紧接着,吕布右脚蹬住案桌,原本想着要踢倒如此厚实的案桌会很难,可没想到,他刚刚动念,右脚轻轻一蹬,案桌就哗啦一声,翻倒在地,其上的灯烛灯盏,尽数滚落在地。

不假思索间,吕布右手抓住早就看好的一卷竹简,乘着灯烛光亮还未熄灭,掷向窗棂。

“啪!”

一声大响,窗棂被砸得洞开,冷风呼啸着灌入,几乎是同时,窗外就传来隐隐的呼喝声。

吕布哭丧着脸,再次转头四看,最后紧盯着倾倒的灯烛,已燃起火苗的毡毯,一狠心,右手一巴掌拍向自己的后脑勺。

在软软倒地的同时,吕布还来得及泛起最后一个念头: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贼老天,不带这么玩人的。既如此,老子就跟你赌一把!输了,大不了再死一回;赢了,老子就不但要改老子的命,还要改好多好多人的命!”;

2 董卓的火热

nbsp; 中平六年(189)八月二十八,dì dū洛阳城内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犹如一点火星掉落油锅里,将本就乱成一团的洛阳彻底点燃。

新任前将军董卓躺在宽大奢华的床榻上,左右两名美人玉体横陈,蜷缩在他那壮硕的身躯旁边。

室内炭火不再旺热,透过覆着的一层白灰,散发出最后的一点热力。可饶是如此,室内仍旧温暖如chūn,与室外的清冷,貌似处于不同的世界。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嗯?!”

董卓听到门外传来声声焦急的叫唤,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呼地在床榻上坐起,低声喝问:“何事?”

“岳父大人,小婿有急事禀报!”

董卓虽然仍旧睡眼朦胧,可如此熟悉的声音,他刚才就已经听出来了,正是他的女婿李儒,也是如今他帐下最为倚重的谋士。

“急事?!”

董卓再来一个激灵,一跃而起,跳下床榻,赤着双脚,只是随手裹着一件单薄的睡袍,三步并作两步,拉开房门。

冷风一激,董卓却浑然不在意,敞开的xiōng膛处,露出大片大片黑密的xiōng毛,身躯雄壮,灯烛这么由下往上映照,衬得董卓如同暗夜中浮现而出的魔神,威严,而又令人敬畏。

李儒明显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踏上台阶,来到董卓身旁,低声道:“禀岳父大人,丁原,死啦。”

“什么?!”

董卓大惊,旋即大喜过望,扭头看向李儒,低声喝问:“真是吕布那小子杀了他?”

李儒摇摇头:“奉先左腿中剑,貌似伤得不轻,仍旧昏迷不醒,如若不是发现得早,他就要和丁原一起葬身火海了。”

“哦?!”

董卓难掩内心的兴奋,灯烛映照下,双眼闪闪发光,踱开两步,又踱回来,似是在自言自语:“如此说来,杀丁原的另有其人?”

“是,小婿也是如此以为。可不管如何,都得抢先将奉先招揽过来,如此一来,洛阳城内,各部兵马虽多,却无人可挡岳父,到得那时,可谓大局已定。”

李肃说的,董卓自然更加清楚。

如今的洛阳城内,兵马是不少,东郡太守乔瑁率五百新兵,大将军掾王匡率西园残部千人,都尉鲍信招募的泰山健儿千人,都尉毋丘毅招募的丹阳健儿千人,另外,还有掌握在袁绍袁术兄弟手中的禁军,以及典军校尉曹cāo和右军校尉夏牟所部。

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兵马,董卓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真正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只有执金吾丁原所率并州锐卒。

“好,子严(ps:李肃字子严)何在,他与奉先有同乡之谊,由他去劝说,最为适宜。”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已擅自做主,让子严连夜赶了过去,答应给奉先的东西,一样不会落下。”

董卓一听,大为高兴,连连点头:“好,好,有子严赶过去,老夫大为放心。此事办得好。嗯,天sè一亮,老夫还是亲自跑一趟,丁建阳乃当今名士,又是朝廷重臣,他这一去,老夫怎么着,也该当送他一程才是啊。”

董卓这话说得声情并茂,不知情者听到了,铁定会以为他和丁原乃是多年至交,丝毫不会想到,就在前两天,丁原刚刚率军与他大战过一场。

有悍勇无比的吕布统帅并州jīng骑,董卓一向引以为傲的凉州jīng骑,竟然也不能占得上风。

“岳父大人说得是,小婿这就去准备一应物事。”

“嗯!去吧!”

董卓答应一声,转身回屋,关上房门,兴奋得来回踱步,没有丝毫睡意。

所有人都知道,执金吾丁原麾下兵马,统兵大将一直是其帐下主薄吕布。丁原原本一直与袁绍交好,如今他一死,如能抢在袁家反应过来之前,将吕布招揽过来,那时无论是北军五校,还是禁军,都将没那个胆量与骁勇的凉、并jīng骑对抗。

到得那时,洛阳,将由我董某人说了算。

董卓想到这里,xiōng中一股火热涌起,豪迈顿生,就连胯下雄枪,此刻又已雄赳赳气昂昂。眼角瞥见床榻上的玉体横陈,董卓三两步跨上床榻,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在嗯嘤的惊呼声中,双手把起美人**,立马挺枪,低喝一声,勇往直前,直捣花蕊。

天sè刚刚麻麻亮,吕布再次醒转过来,睁开眼时,他就知道,这一把他赌对了,面上虽然不露分毫,心里,却有着无比的激情与豪迈。

他想到的,是他后世的喃喃自语,击晕自己前的誓言,他将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很多很多人的命运。

可转念间,小婵那清秀脱俗的面容,窈窕温软的娇躯,又一一浮现出来,她,还好吗?隔着时空天堑,她,还在念着自己吗?

强行将这些念头逐出脑外,毫无意外地,他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左腿上的剑伤虽然仍旧痛得很,可伤口处传来的清凉告诉他,伤处已经敷上药。

这么躺了不知多久,原本头痛yù裂,此刻竟然好了许多,只是仍旧在隐隐作痛。

“嗯,义父呢?可安好?”

吕布转头,朝侍立在床榻旁的婢女问道。

婢女身穿一身素白衰服,无需她答话,吕布就霍地坐起身来,连声惊问:“怎么,义父,他,他,他怎么了?!”

在床榻前侍立的,还有吕布的原配严氏,此刻听到吕布如此失声惊问,严氏泪珠不住滴落,盈盈跪倒在吕布床榻前,泣不成声:“义父,义父,已”

严氏一句话没说完,头就这么一歪,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夫人!”

骇得侍立的婢女失声惊呼,忙一窝蜂地涌上前去,手忙脚乱地叫唤着,忙乱着。

“义父!”

吕布直愣愣地呆望虚空片刻,而后一声悲呼,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往后便倒,咚地一声,再次晕倒在床榻上。

他这倒不是完全做戏,头先他劈自己后脑勺的一巴掌,许是拍得狠了点,此刻头都有些晕晕的,至于喷出的鲜血,当然不是受了什么内伤,而是他狠心咬破自己的一侧口腔黏膜,流出的鲜血而已。

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大难关,就是如何将他与义父丁原之死撇开关系,虽然在吕布心底里,隐隐有个念头对此很是不以为然,可吕布却知道,这可是件关系到今后的生死存亡的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不然,这弑父的恶名一旦背上肩了,可就再也挥之不去了,到得那时,无论吕布如何自认骁勇无敌,也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与此相比,这个时候受点皮肉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3 委高顺以重任

nbsp; 吕布再次醒转时,天sè早已大亮。

他被穿上生麻布斩衰孝服,由亲卫搀扶,还未进到灵堂,就听到里面哭声震天,当即热泪滚滚,拖着脚步,痛哭起来。

哭声甚是洪亮,有些像是哀嚎,闻者无不心酸流涕。

在灵堂足足哀哭半个多时辰,直至嗓子哭哑,再也支持不住,身形摇摇yù坠时,才在一众亲卫的强制扶持下,回到内堂,被灌下一碗参汤,这才缓过神来。

草草吃点喝点,填饱肚子,他就着人将并州军诸将唤来。

并州军统帅丁原被人刺杀,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如若再不出来主持局面,只怕用不了几天,并州军就会在有心人的唆使下,轰然崩散,到得那时,他可就真的要yù哭无泪了。

因而悲伤是必须的,哭灵是必须的,但该干的活儿,还是一样都不能拉下,还得干得更细致,更尽心才是。

该怎么做,吕布已经有了大致的腹稿,说来也怪,有这么一番离奇的经历后,他整个人不但尽获后世今生两个吕布的所有记忆,就连脑袋瓜子,好像也比以前要灵光许多。

不多时,并州诸将鱼贯而入,按军职高低就座。

左首首位坐着的,是军司马郝萌,年过三旬,一直与吕布私交甚洽。其下则分别是帐下斥候营军侯曹xìng,以及魏续、宋宪和侯成。

右首首位是兵曹从事张辽,刚刚成年,字文远,他目前严格说来并非执金吾丁原属下,而是属于并州牧辖下,只是如今丁原的并州牧一职尚未完成交接,并且也是奉时任并州牧的丁原之令在并州募兵千人,赶来洛阳会合,因而也一直在丁原帐下听宣。

在他下首,坐着的是一位普通大汉,扔在人堆里,立刻就会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眼,毫不起眼,可他的大名,吕布却最为看重,正是一直忠心耿耿的假军侯高顺。

“这些,就是我吕某人的班底了!武勇是足够了,缺的是谋士,头疼啊!”

吕布瞪着通红红肿的双眼,逐一打量众人,在心底里对自己如此这般说道。

这个念头刚刚兴起,心底深处就又冒出一个念头,对他如此想法甚是不以为然。

不用说,这当然就是此世吕布的心里想法,在“他”看来,有武勇绝伦的“他”在,还需要那些劳什子的谋士做什么,那帮家伙,除了会乱嚼舌根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诸位”

话一出口,吕布就见到诸将面露讶异,豁然醒悟过来,当即心底下冷汗直冒。

他原本是想先讲讲当前并州军的情势,然后再与众人商量如何应对,如今醒悟过来,情知这样做,可不是他吕布的风格。

当即双目一冷,环顾四扫,沉声道:“义父遇刺,不幸辞世,布纵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揪出背后指使之人,为义父报仇!”

话,说得声sè俱厉,而又大义凛然,众人不察吕布此话中的机锋,个个大点其头,浑然不知他已悄然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出来,而将毒誓的源头对准幕后主使人——董卓。

众人也觉如此行事,方显吕布强横本sè,区区几个刺客算得了什么,幕后指使者,才是罪魁祸首。

“郝萌听令!”

沉默片刻,吕布突然嘶哑着声音,高声令道。

“属下在!”

郝萌二话不说,当即出列,单膝跪于堂中,拱手听令。

“令你率魏续、宋宪、侯成三人,率亲卫三百,护卫府邸,处理义父丧葬一应事宜。”

郝萌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又有些恐慌,刚刚有些迟疑,迎头见到吕布瞪着通红红肿的双眼看过来,当即心头一寒,高声应诺。

失望,是他以为吕布会将整个并州军的统帅权尽数委任给他,哪怕是暂时的,也说明他在并州军中的分量;恐慌,则是他以为吕布此举,是在借机削他的权,夺他的兵卒部属,只是他转念间想到,这种可能xìng应该微乎其微,再加上吕布的眼神委实有些吓人,骇得他下意识地就赶紧应诺,同时心底里暗自抹了把汗。

“高顺听令!”

高顺可就比郝萌要干净利落得多,不光是应答响亮,就连起身到曲膝半跪,都干脆得很,气势一下子就将他压过一头。

就连吕布,看在眼里,心里都暗自点头:“好,果然不愧是高顺。”

“令你暂时统帅并州兵马,由曹xìng、张辽辅佐。”

说完这句,吕布盯着高顺,以及在他身后半跪下来的曹xìng和张辽,沉声问道:“当今之势,你等可知该怎么做?”

众人一愣,各自在心里揣摩吕布这句话的意思。

郝萌也不例外,尽管这不关他的事,可心里却在想着,该当如何回答,只消片刻,他就有了自己的答案,那就是尽起大军,搜捕刺客,以为统帅丁原报仇雪恨。

其实他不知道,跟他有相似答案的,还有他身后的魏续、宋宪和侯成,还有高顺身后的曹xìng。

“整饬兵马,严阵以待!”

他刚刚听到高顺的回答,不由在心底里嗤笑一声,可当他见到吕布点头,“嗯”了一声,不由心中大为惊奇,微微转头看过去,眼角余光瞥见高顺身后的张辽那小子,竟然也在那里微微点头,显然是与高顺的想法一致。

还没回味过来,吕布的声音再次响起:“嗯,缉捕刺客一事,当然不能放松,可如今洛阳情势复杂,整饬兵马,严阵以待,以防有人乘机再下毒手,才是重中之重。待此事一过,各部兵马,各归各部,但在此期间,有不遵令者,斩!”

有吕布这话,郝萌彻底放下心来,而吕布最后一句,更令他心头一凛,知道说的,就是他和魏续三人,毕竟论资历,论军职,他们四个都比高顺只高不低。

待诸将轰然应诺,鱼贯离去,吕布一个人端坐在案桌后,陷入沉思。

他相信,以他在并州军中的积威,即使不这么大费周折,玩一把自残和嫁祸给莫须有的刺客,而是手提丁原的首级,纵身高呼,投奔董卓,今rì在场的并州诸将,以及骁勇兵卒,也多半会追随他而去。

可这事这么干,无异于将扛着的道义大旗给丢了,还毫不留情地践踏而过,粗看没什么,别人暗地里本质上也都是这么干的,可世事就是这么他娘nǎinǎi的cāo蛋,白门楼上的惨剧,可不就是由这么丢弃道义的第一步开始的么。

所以,既然有这么一个补天改命的机会,吕布就非常明白,不能再这么干了,扛着道义大旗,虽然累,还有些碍事,可说什么,都得扛着。

况且,他如今在这里按兵不动,待价而沽,该着急的,其实是前将军董卓那老小子,而不是他吕布。

“哼!董卓你个老小子,于私于公,老子都要你好看!”

吕布端坐在案桌后,眼前闪现着白门楼上生离死别的凄惨场景,把古往今来所有的仇恨都一股脑儿地拉到始作俑者董卓身上,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暗自盘算。

首先,当然是要借此良机,让董卓去当那个冤大头,从他那里榨取最大的好处出来。

然后,当然是要明面上奉他为主,暗地里,偷偷地拆他的后台,为在他死后继续捞取好处奠定基础。

想到这里,一个人名掠过心头,吕布暗自下定决心:嗯,一定要抢先把他给弄过来

“报!虎贲中郎将李肃来见!”

门外传来亲卫的禀报,吕布从沉思中醒转过来,眼珠一转,当即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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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虎贲中郎将李肃

nbsp; 虎贲中郎将李肃,吕布早就不陌生。

5 董卓拉吕布朝堂秀肌肉

nbsp; 李肃淡然一笑:“不急促,不急促,朝堂早一rì稳下来,百姓才能早一rì安居乐业。 ”

这当然是冠冕堂皇的话,实际的理由,其实只有一条,就是董卓这老小子已经对掌控洛阳,对掌控大汉朝堂,很是迫不及待了,所以才在吕布刚刚被招揽过去,就迫不及待地大会群臣,说要商议国之重事。

“商议国事?哼,秀肌肉吧!”

吕布默然,心里却如吞吃过一把萤火虫,亮堂得很,知道董卓是想干嘛。

不过这个时候,他对此当然是以配合为主,而不是跟他作对。

“好,前将军大人有令,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不知稍后的朝会,需要布如何做?”

李肃摇摇头,答道:“前将军大人吩咐,只需贤弟上朝按计划行事即可。”

“嗯!”

吕布也觉如此正合他意,稍做沉吟,问道:“布该当向朝廷上奏,乞求扶灵回泰山才是,此事,何时”

李肃对吕布此问似是早有所料,不假思索答道:“不急,今rì朝会后,贤弟即可上书。”

这正是理所当然,今rì朝会之后,大汉朝堂,实际就是董卓说了算,此后上书,也就是大家一起配合着做做样子而已,所谓三请三辞,就是这么个事,只是吕布没想到,古往今来,都是权臣玩这么个把戏,今rì竟然是他配合权臣董卓玩这么个把戏。

申时三刻,大汉帝国首开先河,在这个时辰召开朝会,而要讨论什么国事,参与的人都是一头雾水,相互聚在嘉德殿前,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相互打听。

嘉德殿,自孝明帝永平年间,即取代却非殿,作为南宫正殿。大凡天子大会群臣,商议重大国事,都是在嘉德殿进行。

吕布早一步就赶到,只是等在宫门外,直待董卓的浩大车队至,上前拜见过,才跟在他身后,一同入宫。

整支随从队伍中,也就他的装束最为显眼,一身生麻布斩衰孝服,面带悲戚,在两名亲卫搀扶下,走路一瘸一瘸的。

这支队伍进到嘉德殿前的广场,立时就吸引了不少朝臣的注意,只是虽然他们注意到吕布的异样,却也没有往心里多想几层,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奉先,那位就是袁大公子!”

虎贲中郎将李肃陪在吕布身旁,朝广场上最大的一群人那里努努嘴,吕布顺势看去,即见那群正如众星拱月一般,围在正中那人身周。

袁大公子袁绍,字本初,吕布是认得的,此刻再见,无论他如何想,都不得不承认,袁绍,乃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天之骄子。

家世自不必说,汝南袁家,以四世三公闻名于世,家产之丰厚,也是冠绝天下。袁绍虽然并非嫡长子,可名声之隆,比之叔父太傅袁隗,生父袁逢,都不遑多让。更令人赞叹不已的,则是袁绍本人一表人才,堪称大汉美男子,更折节下士,风度不凡。

如此一位集权势、财富、名望于一身的袁绍,可是真真正正的高帅富,放眼整个大汉天下,无人可出其右。

“哈,袁家如今掌控朝堂,袁大公子可真是chūn风得意呢。”

吕布看着如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拢在中间的袁绍,淡淡冒出一句。

如今的大汉朝堂,虽然看起来仍旧气象森严,可在吕布看来,却正如rì暮西山,很快即会沦落到君臣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任何一位手握兵权的地方诸侯,都可以随意蹂躏一番的境地。因而吕布对此时的朝堂,心里真的并无多少敬畏。

二人说话都很是小声,在二人身前,则是前将军董卓最为器重的两个女婿,羽林中郎将牛辅和李儒,一个虎背熊腰,面容粗犷,与董卓有得一拼,一个虽然身材瘦长,面容算不上清秀,穿着却是典型的士子装束,一看就知是白身,无官职在身。

再往前,即是领头的前将军董卓,魁梧的身材穿上宽袖朝服,更显得稳重如山,气势如渊如岳。

即便他这边气势十足,广场上的大汉朝臣,却并没有几个上前来寒暄,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看着闯进儒雅筵席的一群无礼蛮猴一样,充满了不屑。

看得吕布心里暗自摇头不已,为这些冥顽不化的大汉朝臣暗自叹息。

这也难怪,大汉帝国承平已久,两百余年来,不管宦官与外戚斗得如何激烈,最终治理帝国的,仍旧得靠他们这些士大夫,如今灵帝刚刚驾崩,新帝刚刚即位,董卓虽然拥立有功,但朝堂上的事,这些拿惯了刀剑的武夫,又如何做得过来。

所以他们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没有意识到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也是理所当然。

董卓一行来得很是时候,刚刚进来,悠扬悦耳的钟磬声传来,正是上朝时辰到。

所有人以三公为首,依官职高低为序,鱼贯而入。吕布有李肃在一旁指引,没有闹出什么纰漏,顺顺当当地入内。

殿内甚是宽敞,这么多人秩序井然入殿,纷纷在大殿左右陈列的坐垫上跪坐,个个默然不语,更有不少老臣直接在那里微闭双眼,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一般。

朝堂上所议的事,如今都与吕布无关,他干脆坐在那里,自顾自地微闭双眼养神。

等到再无人出列奏事时,前将军董卓,这才施施然出列,吕布也恰于此时醒过来,睁开双眼。

“启奏陛下,执金吾丁原遇刺身死,执金吾一职关乎京师安危,不可一rì或缺,臣请陛下选贤任能,以保京师安危。”

董卓这么一奏,立时就令得整个大殿内一片肃静,所有人都在心底里嘀咕,这个董卓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

当今天子刘辩,年仅十七岁,即帝位不过四个来月,乃当今何太后亲生,即位以来,经历过大将军何进与中常侍们的火拼一事,尚未自这场惊吓中回复过来,闻言不知该当如何作答,只得将目光投向太傅袁隗。

袁隗不负帝望,轻咳一声,也不起身,直接跪坐在原位,用苍老的声音问道:“前将军可有英才荐举?”

董卓毫不含糊地答道:“有,丁原之义子吕布,才德兼备,足可堪大任。”

“嗡!”

此言一落,大殿里立时响起一片低沉的嗡嗡声,正是由诸位大汉重臣们的低呼、小声交谈声所汇聚而成。

执金吾一职,乃是中两千石的高官,与九卿品秩相当,执掌宫外戒司非常水火之事,另一个极其重要的职责,则是执掌兵器,也就是洛阳的武库,就归执金吾管辖,可谓实权不小。

众人都能想得到,董卓此时将此事抛出,必是有所图谋,但众人没想到,他荐举的,竟然是丁原的义子吕布。

所有人都知道,就在两天前,就在这间嘉德殿内,正是执金吾丁原,率先反对董卓的提议。而如今,丁原遇刺一事尚未水落石出,董卓竟然就荐举丁原的儿子,接替执金吾一职,难道,这其中预示着什么不成。

而再结合方才所见,所有人不由得认识到一点,那就是凉、并兵团,只怕已经合二为一!

就在所有人在心里头品咂时,司隶校尉袁绍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执金吾一职事关重大,宜选贤任能,唯德才兼备者,方可胜任。”

“正是!”

“就是!”

大殿中,再次响起一片嗡嗡声,不少人纷纷出言附和。

吕布脸上带着平静,目光从袁绍开始,一个个地看过去,牢牢记住这些人的面孔,不用说,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他没想到袁绍这位公子哥,说话竟然是如此地不留情面,将董卓的话再说一遍,摆明就是在当众掌抠他的脸,说他没德没才,不配执金吾一职。

董卓仍立在殿中,并未回列,仿佛没听到袁绍的这番似是在当面掌抠他的话。

待众人安静下来,吕布知道,该他上场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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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董卓的狐狸尾巴

nbsp; 饶是吕布对如今的大汉朝堂并无多少恭敬之心,对如渊似岳的皇权也不如此世人们那般敬畏,可第一次登上象征着世俗至高无上权力的朝堂,还是心跳加快,口干舌燥。

短短的几步路,吕布走得不温不火,可实际上,心里的压力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随着脚步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将出来,待站立在董卓身后时,已回复平静。

“陛下,微臣吕布,草字奉先,家父遇刺,凶犯尚未伏首,微臣在此代家父辞任执金吾之职,恳请陛下恩准。”

“哗!”

吕布刚出场时,殿中文武大臣,都在齐刷刷看着他,可当他说完这番话,所有人无不哗然,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可太傅袁隗却不同,心中咯噔一下,立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电石火光之间,袁隗心中百念千转,将近两rì发生的事一一过了一遍,立知疏忽之下,袁家再次犯下了一个大错。

前将军董卓,乃是他的故吏,召董卓率兵入dì dū,也是出自侄子袁绍的授意,可自董卓入dì dū以来,袁隗隐隐觉得,召董卓入洛阳,是一错;当夜未曾及时迎奉天子刘辩兄弟,又是一错,以致如今董卓这位故吏,明显有要脱离袁家掌控的倾向。

如今,丁原遇刺一事,疑点重重,其子吕布掌控并州兵马,袁家竟然未曾派人去招揽拉拢,这可再是一错了。

今天朝廷之上,先有董卓荐举吕布,招致抵制后,再有吕布代父辞任。丁原已然身死,还需要他这个义子出来多此一举地辞任执金吾一职做什么,摆明了是要借此生事而已。

一念及此,袁隗心中立时如明镜般恍然大悟,种种不合情理之处,也立即尽数说得通。可想通之后,袁隗却不由得一阵晕眩,只觉天旋地转一般,忙紧紧闭上双眼,长吸缓呼,调整气息。

“陛下,臣董卓,不堪重任,也请辞前将军一职,恳请陛下恩准!”

听到董卓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袁隗证实心中所想,饶是早有所料,还是眼前一黑,差点就当场软倒在地。好在此时朝堂之上,一众大臣都将注意力放在殿中的董卓、吕布和袁绍三人身上,没人注意到袁隗的异样。

如若说方才吕布代父请辞执金吾一职时,众人还能哗然,那如今董卓竟然请辞前将军一职,则令众人目瞪口呆。

殿中立时一片死寂,就连透进来的秋风,都如同凝固了一般,黏稠得令人如身处密不透风的密室之中,那种无边的重压,自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挤压过来,令人忍不住想要大呼而逃。

没有人会怀疑,天子一旦应允了董卓的请辞,下一刻,董卓就敢托病不出,放纵手下兵卒在洛阳城内四处烧杀劫掠,胡作非为。而如今没了并州兵团的阻挠,放眼洛阳,已无人可以与他抗衡。

这个时候,他们才无比念起执金吾丁原的好来,有他在,面对面地与董卓对峙,他们这些士大夫,才觉得胆气粗壮得像什么似的。原先还不觉得,现在没了丁原在前面顶着,他们才发现,自己的胆气,原来真的并不比针尖大多少。

就连袁绍,一向老成持重,即使泰山崩于前,亦不会惊吓,此刻却满脸震惊地侧头看着董卓和吕布,目光中带着熊熊火焰,心中羞怒难当,更带着滔天的恨意。

羞,是因为今天,他可是在众人面前大丢脸面;怒,则是董卓和这个吕布,竟然敢当面设下陷阱让他跳进来,然后当面羞辱他,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此刻都像是在一下下狠狠地掌掴,如何让他不狂怒,如何让他不恨。

就在殿堂上死一般的沉寂中,就在天子刘辩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时,太傅袁隗颤巍巍地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步履阑珊地走到殿中,整个人仿若瞬间苍老了十岁,颤巍巍地奏道:“陛下,前将军董卓,有迎奉之功在前,又有稳定洛阳局势在后,功不可没。如今司徒之位空悬,老臣荐举前将军董卓出任司徒一职,奏请陛下恩准。”

“不可!”

袁隗话音刚落,群臣中立时响起反对声,旋即司空刘弘站起身来,上前禀道:“董卓才刚刚拜前将军一职,如今再迁任司徒,臣以为不妥。”

袁隗面无表情地看了刘弘一眼,没有就此搭话,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奏道:“执金吾丁原辞世,其子吕布,臣荐举他为武猛都尉,请陛下恩准。”

武猛都尉,正是丁原率军入洛阳之前的官职,如今丁原虽然已经身死,如若如董卓所奏般,让吕布子承父职,接任执金吾,以吕布的年纪轻轻,以及并无耀眼的履历,的确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董卓侧头朝着吕布微微点头,踏前一步,禀道:“太傅持重之言,臣附议。”

他就说这么一句话,然后又就那么保持着谦恭姿态,站在殿中,对袁隗提议他升迁司徒一事,以及司空刘弘反对一事,不置可否。

可越是如此,众人就越是感觉到,此时的董卓,已是成竹在xiōng,而整个大汉朝堂,已随着太傅袁隗的示弱,和向董卓的示好,悄然之间,就已换了个人。

所有人此时哪里还不明白,短短的一天工夫,袁家,已拱手将掌控朝政的大权,让给了董卓这位来自西凉的赳赳武夫。

袁绍在那里低着头,深深的耻辱感,挫败感,令他一下子有些心神恍惚,朝堂上天子刘辩和众人说了些什么,他都听得犹如是迷迷糊糊的,听而不知其意。就连天子刘辩宣布退朝,退回**,他都恍然不知。

散朝之后,还未等一众重臣品咂过味道来,前将军董卓就遣人登门,邀请在朝堂上说话够分量的重臣们赴宴。

此时离夜宴开始的适宜时辰戌时还早,可既然董卓并未言明何时开宴,获邀的人也都猜知他必是有大事要说,因而个个还是即刻动身,赶赴董卓之弟奉车都尉董旻的府上。

前几天的洛阳大乱中,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骠骑将军董重,逐一身亡,反观三公九卿,反而没什么损伤。此次董卓相邀,太傅袁隗以身体不适推辞,太尉刘虞尚在幽州,司徒之位空悬,司空刘弘今rì已在朝堂上得罪董卓,今次干脆就托病不来,如此一来,三公一个没来,九卿一个不拉,再加上其他重臣,俨然就是整个大汉朝堂搬到了董旻府上。

自酉时开宴以来,董卓除了敬酒,就是敬酒,丝毫不提所为何事,可在座的,都是人jīng,既然董卓不提,个个也都装聋作哑,饮酒作乐,欣赏妙曼歌舞。

直到戌时三刻,天sè已然尽黑,董卓吩咐歌舞姬乐师退下,就连众人案桌上的杯杯盏盏,也都尽数撤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知道,这是今趟夜宴的戏肉到了。

只有新晋武猛都尉吕布心里清楚,董卓这是准备废天子刘辩,立董侯,事前试探一下朝臣们的反应。

董卓在主座上站起身来,左右顾盼,而后昂然四顾道:“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当今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在下yù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何如?”

众人哪想得到,自酉时到戌时,整整一个多时辰,董卓恍若没事人般,如今一谈到正事,就丝毫不做铺陈,不拐弯抹角,直接张口就来。废立这么大的事,在他董卓看来,就像是在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堂中众人尽皆以默然应对,董卓环顾一扫,见无人吭声,脸sè一沉,重重地“嗯”了一声。

吕布毫不担心,自顾自地安坐,心神尽集于xiōng前的清凉玉佩处,欣赏一众大汉重臣们的jīng彩表情。就在这时,有人轻咳一声,旋即有人站起身来,正是尚书卢植,朝董卓拱手道:“伊尹、霍光故事,皆是为君者失德,如今圣上富于chūn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可比。”

董卓怒目而视,卢植怡然不惧,就站在那里,看向董卓。

司隶校尉袁绍适时站起,插话道:“卢尚书之言甚是,当今圣上年少,品行不失,如此废嫡立庶,大不妥。”

董卓哈哈大笑,道:“史侯年长,进退失据,言辞不清,岂可为君。陈留王年幼,却胜过乃兄多矣,立贤者为君,岂有不妥。”

袁绍也是哈哈一笑,针锋相对地答道:“汉家君临天下四百载,恩泽深厚,百姓拥戴。董侯血脉不靖,废汉家而立他人,势必天下汹汹”

“放肆!”

董卓怒喝一声,手按刀柄,唰地一声拔刀在手,一刀劈下,面前的案桌应声而断。

“臭小子敢尔,天下事,尽在我一言可决,臭小子一再阻挠,可是想试试我的刀是否锋利么?!”

袁绍脸sè铁青,狠狠地盯着董卓,亦是左手拿鞘,右手握住长刀刀柄,答道:“将军刀快,本校尉的刀也不钝。天下事,自有天下人决断,袁某言尽于此,将军自重!”

言毕,袁绍直接铁青着脸,昂然朝董卓拱手一礼,就这么大踏步离席而去。

众人见此,哪还有不赶紧辞行的道理,纷纷起身,一哄而散。

董卓气得脸sè铁青,在那里咬牙切齿,好半响后,他才愤愤地将手中长刀收起,对吕布道:“方才属下来报,在逃的四名刺客,已尽数在顽抗中伏诛,奉先可要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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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董卓吕布齐出手

nbsp; dì dū洛阳城内,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丝毫也不为过。冰@火!中文

洛阳城的核心,当然是南北二宫组成的宫城。宫城之外,即是皇城,若非权贵之家,在皇城内根本就没有立脚之地,而只能到皇城外的东、南、西三城外郭区内觅地营造府邸。

可即便是皇城内,也可分出个三六九等,如果说位于南宫东面的三公府邸是皇城内最好的地段,那位于北宫东面的步广里、永和里,则可当仁不让地称为除此之外的最好地段。

袁府就坐落在永和里内,占地数十亩,府内庭院深深,院落处处。

袁家累世为朝堂高官,四世三公的赫赫威名,在整个大汉,都是首屈一指。

而实际上,如果说四世三公是袁家显赫家世顶端的金字招牌,那么奠定整个袁家作为大汉顶尖世家的根基,则是遍布大汉官场的门生故吏,以及由此交织而成的盘根错节般的利益同盟。

然而今天,袁府内的气氛,与前几天的喜气洋洋相比,有了很大不同,所有的仆从婢妇,都从太傅袁隗铁青的脸上,看得出来浓郁的yīn郁,这正预示着,在他内心,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骤雨。

从奉车都尉董旻府上匆匆赶回来,袁绍不敢有所隐瞒,径直到叔父袁隗静养的书房,将董府晚宴一事事无巨细地叙说完,就静坐在一旁,静待叔父发话。

袁隗坐在那里,宛如老僧入定,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沉思良久,他睁开双眼,似是显得苍老不堪,吩咐道:“去,将公路唤来。”

此事自无需袁绍亲自跑一趟,过不多久,袁术应唤前来,见到袁绍在场,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径直就座。

袁隗对此似是早已司空见惯,不待二人说话,直接吩咐道:“如今洛阳事已不可为,你二人赶紧离开,仁达、满来也随你们一并离开。”

袁仁达,袁满来,正是袁隗的次子和幼子,尚未成年,长子袁懿达,正在朝中为官,袁绍对此倒并没感到意外,袁术此时任后将军一职,闻言双眉紧皱,有些不大乐意道:“董将军意yù行废立之事,与我袁家有何”

“糊涂!”

袁隗不待袁术说完,直接一声断喝,打断他的话,紧接着好一通咳嗽,直到接过袁绍递过来的参汤,啜饮几口,这才平息下来,看向二人,摇头叹道:“董卓拉拢并州军,如今势大,行废立之事,只是第一步。你们出走洛阳,一来是暂避其锋芒,二来亦是存个万一的打算,如若洛阳事可为,到时再回来就是。如老朽所料不差,凉、并既已联手,禁军将是首要目标。”

袁术脸sè大变,袁绍则面sè如常地问道:“叔父以为,他们会何时动手?”

袁隗原本想说早则今夜,可转念想到丁原遇刺身死也就是在昨晚,这么一天的工夫,董卓该当还没做好准备吧,便改口答道:“只怕就在这几rì,如今你们的时间不多,无需多虑,今夜就连夜出城。”

说完,袁隗连连摇头,声音苍老道:“近rì以来,袁家一错再错,如今,可不能再错啦。”

“一错再错?!”

袁术不解地问上一句,旋即听到叔父袁隗竖起手指头,一一细述道:“召仲颖带兵进京,是一错;未曾连夜迎奉天子刘辩,此其二;丁建阳遇刺身死,未及时拉拢其义子吕布,此其三。”

“哼!”

袁隗话音刚落,袁术即低哼一声,嘀咕道:“一介莽夫而已,其父遇刺一事尚未弄清楚,就”

就在袁术说话,袁隗连连摇头之际,府上管家急匆匆奔了进来,一脸的焦急,嚷道:“老爷,城外,城外打起来啦。”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令袁隗大吃一惊,差点就瘫坐在地,旋即他似是醒过神来,冲着无动于衷的袁绍和袁术兄弟俩吼道:“还不快快准备,连夜出城,再晚,可就走不脱了!”

袁府所在的永和里,正位于洛阳东城,紧邻上东门,东城郭的并州军大营刚刚沸腾起来,袁府就获知消息。

就在袁绍、袁术兄弟急急准备,yù连夜离开洛阳时,吕布正一身素白,率着腰缠白麻布的并州兵卒,向驻扎在城东的各部兵马发动攻击。与此同时,董卓的西凉大军也倾巢而出,向驻扎在城西的西园禁军和北军五校发动攻击。

兴兵的理由甚是简单,禁军遣刺客刺杀执金吾丁原,意yù嫁祸于西凉军。如今,四名刺客已尽数伏诛,幕后指使的禁军,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理由只是个理由而已,真正的意图,则是凉、并联手,要将洛阳其他各部军事力量尽数剿灭。这其中就包括残存的西园八校兵马,北军五校兵马,以及奉大将军何进之令募兵入京的东郡太守乔瑁部、骑都尉鲍信部、都尉毋丘毅部,以及大将军掾王匡部。

吕布尚未完全康复,能骑得马,却不能上阵厮杀,有一众亲卫团团围护,不虞安全问题,大军所过处,首当其冲的就是东郡太守乔瑁部,五百人尽是新兵,被张辽率一千五百新兵攻入,不过半个多时辰,即被俘虏大部,就连乔瑁,也都衣衫不整地被生擒。

军司马郝萌率亲卫护卫丁府,高顺与曹xìng分率本部攻击毋丘毅和鲍信部,以并州锐卒对阵新招募的新兵,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即将之击溃。

从兵力多寡上来说,这些兵马合在一起,比西凉军或并州军都不不相上下,可各部之间互不统属,彼此之间兵力分散,兼且事发突然,这些人哪想得到,董卓和吕布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这么快即公然在洛阳大肆兴兵。

天sè尚未亮,并州军即合兵一处,浩浩荡荡地杀向大将军掾王匡部。

王匡所率兵马,新旧皆有。

西园八校尉中的上军校尉蹇硕、下军校尉鲍鸿、助军校尉赵融和冯芳身死后,所辖兵马残部尽数为大将军何进部将吴匡和张璋所有,如今均在王匡帐下效力。只是其兵马分散驻扎于东西城外,此际王匡看着对面吕布所率的并州锐卒,不由头皮发麻。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催马上前,马鞭指向吕布,大声喝问:“天子脚下,尔等竟敢擅自兴兵”

吕布听得清清楚楚,在赤兔马背上冷笑一声,直接扭头朝一旁的张辽喊道:“文远,看你的了!”

张辽早等得不耐烦,闻声纵马飞奔而出,手持长戟,直取王匡。

两军对阵,火把无数,映照得阵中甚是明亮。

王匡见此情形,既不上前迎战,也不后退,在他身后,部将吴匡大喝一声,飞马而出,迎上张辽。

双方士卒为各自勇将呐喊助威,只是片刻,二人双马交错,张辽马速不减,继续杀向王匡,反观吴匡,则在张辽身后数步外颓然坠马,竟是在一个照面间,就被张辽给杀了。

王匡目瞪口呆,身后兵卒可就不一样,立时由呐喊助威转为窃窃私语。吕布哪肯放过如此良机,直接一声令下,号令全军掩杀过去。

就在王匡回过神来,拨马往回便走时,他这支大军的命运,也就完全被他给确定了,原本的两军对阵,很快即演变成一边倒的追杀,就连王匡本人,也被飞马追上的张辽一戟刺落马下,立死当场。

天sè渐亮,洛阳城东和城西的厮杀声,也终于渐次消停下来,可随着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在城内权贵间传来传去,所有人都知道,洛阳,在一夜之间,已然变了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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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董卓废立

nbsp; 未曾真个交手之前,不少人对西凉jīng骑和并州劲旅都嗤之以鼻,可一夜之间,所有人听到战果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与西凉jīng骑和并州劲旅相比,禁军虽然也曾参与过各地平叛,可根本就不是这些凶悍边军的对手。

城东,骑都尉鲍信,都尉毋丘毅,大将军掾王匡,及部将吴匡、张璋,俱都战死,东郡太守乔瑁生还;城西,中军校尉袁绍不知去向,左军校尉淳于琼,典军校尉曹cāo,北军中候何顒,直接在董卓率大军至时,喝令本就所剩无几的兵卒放下兵刃,就地请降。

至此洛阳城内,就只剩下西凉jīng骑,凉州劲旅,护卫南北宫的虎贲军,羽林军,以及卫尉辖下的卫士,可说兵权已尽数归于前将军董卓之手。

仅仅隔了一rì,当一身素白的武猛都尉吕布再次步入嘉德殿前时,虽然仍旧无人上前寒暄,可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却已大不相同。

吕布自己也是感慨万千,从八月二十八夜间“醒”过来,至今天八月二十九,也就不过一天的工夫,他整个人就如同是被命运洪流挟裹着,一路浩浩荡荡往前奔流,根本就没有喘口气的时候。

如今,他总算是初步从弑杀义父丁原的危机中破局而出,可接下来,他就得面对一手遮天的董卓,既要不引起董卓的猜忌,又要在暗地里算计他,从他身上榨出油来,这个难度,可真不是一般的难,简直就可说是逆天一般。

可即便是逆天而行,吕布此时已无回头的可能,只有游走在生与死之间,勇猛jīng进这么一条路。等到董卓身死的那一刻,才是吕布破茧而出之时,到得那时,波澜壮阔的中原争霸,才会正式拉开帷幕。

跪坐在嘉德殿内时,吕布脸上带着无限的伤悲,紧抿着双唇,看着殿内表情各异的大汉重臣。他甚是眼尖,只是偷偷一扫,即发现多了几人,少了几人。

多出来的,正是端坐在天子刘辩下首的陈留王刘协,以及在天子刘辩身后垂帘而坐的何太后,少的几个,正是司隶校尉袁绍,尚书卢植和后将军袁术。

不用说,他们几个肯定都是昨夜就离开了洛阳。吕布想到这里,投向老态龙钟的太傅袁隗身上的目光,就不由多了几分敬佩,袁绍袁术兄弟的出走,必是出自这位老人的授意,而在这种瞬息万变的乱局中,能做到这一点,可真是殊为不易。

至于尚书卢植,吕布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暗自猜测,不知刘备三兄弟是否也随他一并离开。

就在这时,前将军董卓率先起身,越过众人,直接站到殿中,显是有事要奏。

董卓并不面向端坐在皇位上的天子刘辩,而是面向群臣,一脸的肃穆,道:“先帝驾崩,天子即位,无人子之心,失人君之威仪,德行有亏,不宜为君,当废为弘农王,新立陈留王为君,诸位意下如何?”

他是如此问,可目光,却最终落在太傅袁隗身上,意思十分明显,就是要袁隗第一个表态。

袁隗颤颤巍巍站起,目光下垂,盯着自己的脚尖,只说了一句:“臣,附议!”

话音刚落,天子刘辩身后的垂帘后,即传来何太后的啜泣声,听起来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伤悲,如此的令人怜惜。

董卓恍若未闻,直接目光扫过群臣,厉声追问道:“诸君以为如何?”

吕布不说话,可在心底里,却在暗笑,要是他此刻站在董卓的位子上,必会换种说法,问道:“诸君可有反对的?”,如此一来,今后提到此事时,只要是今rì在场的大汉朝臣,只要没有当初站起来反对,就是默认此举了。

“呼!”

一枚象简自人群中飞起,直砸向傲然站立的董卓,被他一把抓住,立时勃然大怒。

“贼臣董卓,敢为欺天之谋,我当以颈血溅之!”

随着一声怒喝,一人越过跪坐不语的群臣,扑向董卓,董卓则岿然不动,脸上露出老虎看着绵羊的神情,不屑,傲然,愤怒,残忍,不一而足。

此人刚刚近身,董卓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低喝一声,将他整个人单手提起,重重地掼到地上,左手一拳,打得他皮开肉绽,血花四溅,连声惨呼都没发出,就晕倒在地,而后站起身来,似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无其事地接过牛辅递过来的丝巾,擦拭双手,双目扫过满满一殿堂的大汉朝臣,努努下巴,吩咐道:“拖下去,斩!”

大殿中本就无人出声,此刻更是死寂得像是没有一个活人一样,就连何太后的啜泣声,也都停了下来。

没有人想得到,董卓,竟然凶悍如斯,敢于在大汉帝国的朝堂上,公然行凶。

很快,继太傅袁隗之后,司空刘弘也站起身来,说的话与袁隗一模一样。他在昨rì的朝会上,反对袁隗拜董卓为司徒的提议,今rì情势大不相同,他心里清楚,此刻再不站起来变态,不但他的司空之位不保,只怕一家老小的xìng命,都将要不保。

在汉臣气节与自个儿和一家老小的xìng命之间,司空刘弘心中再怎么苦涩,再怎么不忍,都只得选择向现实低头。

有太傅袁隗和司空刘弘的带头表态,余下群臣的反应如何,吕布已根本无需去关注,他的目光,直接偷偷地越过一脸木然的天子刘辩,看向垂帘之后的何太后。

何太后乃大将军何进的妹子,虽已尊为太后,其实也不过刚过而立之年而已,隔着垂帘,又离得远,吕布根本看不清何太后的面容,就连身影,也都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董卓行废立之事后,紧接着的,就是先毒杀何太后,然后在以袁绍为首的关东诸侯起兵时,悍然杀了弘农王刘辩。

此时殿堂上,已有一大半朝臣起身附议,吕布自也在其中,只是当太傅袁隗在董卓的示意下,颤巍巍走上殿阶,亲手摘下天子刘辩腰上的皇帝玉玺,再扶他下殿,向弟弟陈留王刘协行跪拜大礼时,吕布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在董卓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时,要不要行险将他们救下?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吕布都不由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加快,忙不迭地垂下眼帘,将心神集中于xiōng前的玉佩清凉处,平复内心的激荡。

此中蕴含的风险之大,自是不言而喻,一旦消息泄露,为董卓获知,吕布除了立即率军夺路东奔之外,在洛阳再没其他任何回旋余地。可此事一旦办成,带来的获益之大,也是不言而喻,只待董卓一死,立刻就能大张旗鼓地告示天下,赢得天下人的赞誉,更能吸引大量的人才来投。

更何况,那时仿效董卓,再来个废立,非但不会背上恶名,反而会再博得天下美名,更能藉此将皇帝掌控在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可绝对是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

因而这其实就是一场豪赌,赢了,一本万利,输了,就得丢下洛阳的一切,赶紧逃命。

吕布一边随众人参拜新帝,其实却在心里紧张地权衡利弊,他记得很清楚,史书上记载,董卓在行废立之事后没几天,就将何太后毒杀于永安宫。

他能有如此清晰的记忆,全得益于后世上三流大学主修机械制造与设计专业时,还因兴趣爱好,辅修了历史专业,对《后汉书》、《三国志》和《资治通鉴》中的汉末三国时期的记载,深入钻研过,离奇穿越到此世,他的记忆仿佛也得到了强化,简直就可以用过目不忘来形容。

参拜新帝毕,一众朝臣纷纷就座,独独董卓仍旧站在殿中,虽然态度看起来也还算谦卑,但即使以吕布这等心不在焉的眼神,也看得出来,此时的董卓,正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得很。

“陛下新立,理当改元,大赦天下,以示恩泽。”

“然!”

“太后何氏,胁迫永乐太后,违背妇姑(婆媳)之礼,宜迁永安宫居住。”

“然!”

“天下灾异频现,百姓苦难,宜禳灾以救万民。”

“然!”

年仅九岁的新任天子刘协倒也不含糊,反正是董卓说什么,他都不慌不忙地来上一句“然”,剩下的,自然有人去办。

话音刚落,司空刘弘起身,小碎步来到殿中,跪伏在地,诚惶诚恐地禀道:“臣忝为司空,无德无能,致令天降灾异,臣有罪,不能胜任司空重任,唯请陛下选贤任能,以惠天下。”

“卿可有贤才荐举?”

“有!”刘弘顿首答道,“前将军董卓,功勋卓著,德才兼备,足堪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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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太后召见

nbsp; 听其言,观其行,司空刘弘今rì的表现,很难将之与昨rì朝堂上的那个刘弘联系起来。

吕布冷眼旁观,除了董卓仍站在那里,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样子,其他朝臣,纷纷面露不屑。

吕布心里暗笑,这些个大汉朝臣,手中握着笔杆子,垄断了大汉当官的特权,此刻见到司空刘弘的摇尾乞怜状,个个不屑其举止,殊不知,他们与刘弘,也就是个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朝堂之上,又是一阵忙乱,移交印绶,更换朝服,董卓,这位天底下最大的赌徒,在前将军的官职之上,又收获一枚司空印绶,作为他这个大赢家的奖赏。

正事办完,接下来,就是董卓打赏一众手下和合作伙伴的时候。女婿牛辅已经是羽林中郎将,不变;女婿李儒,出任郎中令;吕布,任骑都尉;至于执金吾一职,暂未定论。

看起来,好像西凉诸将的官职并不高,尤其是吕布就任的骑都尉一职,并且还实际把控着执金吾辖下的缇骑和持戟,令西凉军诸将的官职都相形见绌,可吕布却很清楚,与兵权相关的实权官职,都已被董卓给把控住。

如今的洛阳,除却西凉军和并州军,就只有虎贲中郎将李肃辖下的虎贲郎,羽林中郎将牛辅辖下的羽林郎,执金吾辖下的缇骑和持戟,卫尉辖下的宫中卫士。至于西园禁军残部和北军五校禁军残部,以及乔瑁等人招募的新兵,都已成为西凉军和并州军的碗中肉,肯定没有吐出来的可能。

如此做的结果很明显,就是西园八校尉将被尽数废除,北军五校也将被彻底掏空,然后再被塞一些老弱病残进去,充个样子而已。而吕布把控的执金吾一职,迟早也会移交出去,对其中的两百余缇骑和五百余持戟jīng锐,当然也会如法炮制,置换出来。

从宫中回到城东的军营,洛阳城内的权贵,不再只派家仆纷纷前来灵堂拜祭,而是多亲自前来,吕布在父亲丁原灵前哭祭一番,回到后堂暂歇,当只有他一个人时,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盘膝坐在那里静思。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他总算是兵行险着,摘掉弑父的帽子,保住了自己的名声。

如今,并州军上下,对他能如此快就擒获刺客,铲除幕后指使的禁军,大感满意,因统帅身死而导致的不安情绪,也已一扫而空。最为关键的,则是并州军诸将和兵卒,已经认可了他的统帅地位。

张辽,高顺,都是有勇有谋的名将,就是曹xìng和郝萌,其实也并不差,能有四人相助,吕布对在洛阳与虎谋皮,与群狼共舞,乃至对今后的中原争霸,都增添不少信心。

只是如今,他要办的事还很多,首先是父亲丁原身死,他要向天子刘协上表,乞求扶灵柩回泰山,并守孝三年;接着是并州军诸将升迁,需要一一落实;然后是昨夜一场洛阳清洗般的大战,并州军和西凉军的收获都非常大,需要将俘虏吸收改编,补充到各营;最后则是贾诩,这位天下闻名的谋士,如今真个被吕布索要到军营里,该是好好拉拢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吕布立即出声,吩咐亲卫将贾诩召来。

“见过都尉大人!”

吕布站在帐中,面带戚容,只是点点头,道:“先生不必多礼,坐!”

贾诩字文和,年过四旬,随时凉州武威人士,无论是身形,还是相貌,都与董卓、牛辅这样的凉州男儿大不相同,反倒更像是中原士子,身材颀长,面容方正清瘦,颌下一缕长须,颇显飘逸,双眼温邃,脸上即使不带任何笑容,亦是一团和气,态度恭敬,神态自若,既没有诚惶诚恐之意,更没有献媚之举,应声坐下,问道:“都尉召诩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吕布没有回主座坐定,而是就在帐中转身面对贾诩,淡然问道:“先生来此已有一rì,一应饮食用度,可还习惯?”

贾诩微微一愣,欠身答道:“蒙都尉关心,甚好。”

“很好!”吕布点点头道,“先生既然来了,就在吕某帐下好好呆着,如今天下不靖,先生大才,将大有用武之处。”

贾诩再一愣,他根本不记得曾见过吕布,更别提什么交往了,可怎么这位骑都尉一开口,就好像是看透了自个儿的心思一般。

“先生家眷可是均在武威?”

吕布不等贾诩回答,直接接着问道,见贾诩点头,接着道:“如今董公执掌朝政,洛阳该当平稳一段时rì才是,先生不准备将家眷迁到洛阳?”

贾诩此时颇有些犯难,对吕布此问,简单地回答“是”,还是“否”,都不太妥当,当下笑道:“承蒙都尉关心,诩感激不尽,家眷久在武威,诩先前也曾想着将家眷迁来洛阳,可奈何水土不服,只得作罢。”

吕布盯着贾诩,眨巴着双眼,似是看透他内心真正所想,默然片刻,营帐被亲卫一把掀开,见有外人在场,犹豫片刻,在吕布示意下,方才高声禀道:“都尉,太后派人前来拜祭。”

“太后?何太后?!”

吕布低呼一声,甚觉奇怪,虽然如今父亲丁原的灵堂,已有不少人前来拜祭,可来自于皇宫内院的人,太后反而是第一个派人来的。

想虽如此想,吕布还是不敢怠慢,赶紧跟贾诩告罪一声,赶到灵堂,回礼毕,正想着来人该当立即就回,可没想到,来人竟然带来太后懿旨,召见吕布。

吕布甚是不解,何太后再怎么幽居九重深宫,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他已与司空董卓是一伙的,今rì朝堂之上,董卓刚刚将何太后逼迁至永安宫,又废了她的儿子刘辩,摆明了就是要对她们母子不利,此时再召见外臣,岂不是要更引起董卓的猜忌。

永安宫位于北宫的东南,宫周长六百九十八丈,宫内有景福、安昌、延休等殿,还有侯台和环境优美的花园。宫北即是权贵集中的永和里,而在北宫东门至城东上东门的大道北面,自西向东有武库和太仓,正是皇家军用仓库和供应zhōng yāng御府的粮食仓库,前者就正是归吕布这位执金吾管辖。

何太后迁居永安宫,即意味着被逼迁离南北二宫,远离朝堂。

从城东的上东门入内城,再转个弯,即是永安宫。吕布带着数十名亲卫,根本就没有避嫌的意思,直接大摇大摆地跟随来人,进入永安宫,见到何太后。一路上的景观如何,吕布也没心思细看。

朝堂之上,吕布没有看清,如今离黄昏尚有个多时辰,宫内正是夕阳晚照,倍添温煦光明,何太后虽然面带悲容,可身材婀娜,丰韵娉婷。见到这位风韵丝毫不减的太后,吕布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天生丽质。

“臣,骑都尉吕布,叩见皇太后陛下!”

“卿家免礼!”

吕布刚刚叩伏在地,就听到何太后的声音响起,不由心中一荡,盖因何太后的声音,实在是大有妩媚之意,哪怕就是说这么一句客套话,可那种揉合了柔媚、甜美的韵味,却丝毫不减。

“昨rì,哀家闻听丁卿遇刺伤重,就yù着人前去探视,奈何宫中事多,就耽搁了下来,不曾想”

何太后说到后面,已大有哽咽之意,吕布心里有些好笑,这位何太后,倒真是会说话,此刻她哽咽悲戚,铁定不是为父亲丁原,而是为她和皇儿不可叵测的未来吧。

想想也是,数rì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皇儿登基,临朝施政,外有大将军和车骑将军以作助力,可短短数rì一过,兄弟皆亡,皇儿被废,她也被逼迁此地,此种的巨大落差,饶是个铁人,也难以承受,更何况一介女流。

由此可见,这位何太后,虽是女流之辈,前段时间的行事也多有不妥之处,可这股韧xìng,就足证她有过人之处。

“皇太后陛下恩典,微臣愧不敢当,家父遇刺,凶手如今已然伏诛,足慰家父在天之灵。倒是太后迁居永安宫,正是修身养xìng颐养天年之时。”

何太后微微一愣,抬头看过来,不曾想吕布也正在看过去,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凝视片刻,何太后似是不胜吕布的目光灼灼,微微低头,道:“哀家正是此意,如今朝政有司空、太傅辅政,哀家自是无需担心,居永安宫,正适清静颐养。”

吕布心里暗赞,这位何太后,果真是个聪明伶俐人,这么一句含糊的暗示,她就听明白了,立即顺着话头往下说,而在言辞中,将司空董卓排在太傅袁隗之前,这份心思,的确够玲珑剔透。

“可惜!”

吕布心中一叹,这么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女太后,却因一步行差踏错,招致兄长大将军何进被杀,自身也处于难保的境地,如今无论她如何竭力筹谋,如无奇迹发生,被毒杀乃是板上钉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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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双面密谍贾诩

nbsp; 在永安宫前后待了近半个时辰,吕布才出城回到城东军营,只是等他翻身下马,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得到禀报,新任郎中令李儒正在中军大帐候见。

吕布面无表情,心里却暗叹一声,李儒的到来,并非是有什么要紧事,为的,当然就是今rì的太后召见一事。

“召贾先生到中军大帐。”

吕布只是如此吩咐一声,即带着五名亲卫,往中军大帐行去。

郎中令李儒虽然是司空董卓的女婿,但实际上,他比董卓也就只是小那么十来岁,面相也不是典型的西凉大汉,典型的士人装扮,比起牛辅来,显得瘦削得多。

如此身材相貌,李儒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文人,可如果有人认为他也是一介武夫,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事实上,他是名副其实的文士,在陇西乃至整个西凉,都大有名气。作为董卓的首席幕僚,最为信任的得力助手,可以说董卓有如今的地位,与这位面相有些显老的女婿大有关系。

二人寒暄毕,分宾主坐定,吕布带着一脸的歉意,道:“布蒙太后相召,让文优兄久等了,还望恕罪。贾先生稍候即至,文优兄是稍待片刻,还是”

李儒摇头道:“儒正是为此事而来,与文和也有些关系,稍等无妨。”

“好!”

吕布也就不再多言,直接捧茶相待,尽捡些毫不相干的小事先聊着,过不多时,贾诩进帐,坐在李儒下首。

“文优兄方才所言,为的是太后的事,可是董公有何吩咐?”

李儒没有回答,而是神秘一笑,问道:“奉先以为太后如何?”

“天生丽质,我见犹怜,怎么,可是董公有意?”

吕布话没有说完,可这意思,三个大男人自然都懂得,贾诩还没啥,李儒一口茶水呛在喉间,几乎尽数喷溅在自个儿身上,剧烈咳嗽半响,方才惶急地双手直摇,连声道:“奉先这话说得,董公忧心朝政,每rì价忙得寝食不安,哪有此等想法。”

话刚说完,不待吕布答话,李儒上身微倾,低声问道:“董公的意思是,太后可有非分之想?”

吕布默想片刻,坦然答道:“今rì太后召见,布也甚觉奇怪,所谈之事,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不过以布所见,太后今rì,似是要借布之口,向董公示好。”

“哦?!”

李儒面带玩味,莫测高深地哦了一声,吕布也不加以解释,毫不以为意地问道:“董公对太后,可有何想法?”

“奉先以为呢?”

吕布感受到李儒和贾诩的四道目光,尽数汇聚在他的身上,当下也不推辞,直接答道:“大将军已死,太后除了一个太后的名头,已是无根无基,以董公之雄才大略,对其根本不值一哂。况且,太后除了安分守己之外,可没有多少资格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如若果真有,无需劳董公伤神,一杯酒,足矣。”

一杯酒,当然不会是一杯美酒,而是一杯毒酒,吕布此时说得轻描淡写,听者也觉理所当然,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大汉帝国堂堂皇太后的生死,而是在谈论一只蚂蚁的生死一样。

李儒和贾诩都在沉思,没有搭话,吕布则倏然一惊,猛然醒悟过来,他说的,可是决定着何太后的生死,这种掌控着堂堂皇太后生死的玄妙感觉,难道就是权力的魔力吗?

送走李儒和贾诩,吕布没有再见任何人,而是一个人待在帐内,静坐沉思。

将俘虏收编cāo练,甩给张辽、曹xìng和高顺三人就可以,这样算下来,整个并州军即可由原来的五千兵马,扩充到八千,中基层将校比较短缺,可如今他是在董卓手下办事,不好明目张胆地招募人手,只能慢慢再想办法。

然后,则是将曹xìng和高顺提拔为军司马,与张辽和郝萌一起,各dú lì带一营兵马。至于俘获的东郡太守乔瑁,吕布可没有就此放他走的打算,已经着人持乔瑁身上佩戴的信物,前去东郡,准备将他家眷给骗到洛阳来。

东郡太守乔瑁,乃是已故三公乔玄的族侄,吕布曾经记得有种说法,三国江东美女大乔和小乔,就是乔玄的幼女,如能藉此将乔家人诳骗到洛阳来,好歹也能核实一下此说是否属实。

忙碌整个下午,吕布总算将这些大小事都梳理清楚,可期间接获司空董卓遣人传来的两条紧急军情,让他刚刚有些松口气,就又变得紧张起来。

白波贼郭太寇河东,黑山贼张燕寇河内,司空董卓的意思,是拟遣羽林中郎将牛辅征讨白波贼,征讨黑山贼张燕的任务,就落在吕布身上。如此一来,最多再过上十来rì,他就得统帅并州军,开赴河内,征讨张燕。

形势发展太快,令吕布大有应接不暇之感,此时的他,就像是在一叶扁舟上,刚刚转过一道急弯,还没松口气,就发现前方又是一片惊涛骇浪,令得他不得不殚jīng竭虑以对。

此时他极其希望,身边有一位信得过的谋士,可以为他出谋划策。贾诩倒是非常合适,可如今尚未归心,吕布沉吟片刻,一狠心,还是准备就在今夜,与贾诩摊牌。

过不多久,贾诩即应召前来,吕布让高顺亲自率人守护在帐外,盖因今夜他要和贾诩谈的,可是绝对的绝密。

刚刚坐定,贾诩即笑问道:“都尉召诩前来,可是为征讨黑山贼一事?”

吕布神秘的一笑,径直在贾诩对面坐下,如此举动,令贾诩一愣。

“先生大才,如若要保住太后和弘农王的xìng命,该当如何行事?”

贾诩大惊,脸上表情非常jīng彩,骇然,惊讶,迷惑,不解,尽数混在一起,右手一抖,本就有些稀疏的一缕长须,立时被他揪断数根,如此呆然半响,他才迟疑着,问道:“这个,都尉,为何会?”

说出这等内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秘密,吕布顿时感到一阵轻松,不给贾诩任何退缩的余地,低声道:“董公废长立幼,亲主朝政;袁绍袁术出逃,怎会就此罢休,一旦他们在关东起兵,先生以为,太后和弘农王,还能保得住xìng命么?”

贾诩呆呆地看着吕布,默然不语,吕布与他对视,淡然道:“义父遇刺身亡,先生以为,刺客果真是禁军所派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诩仍旧紧抿着嘴唇,只是看着吕布,不吭声,不搭话。吕布却丝毫不顾贾诩的反应,只管一个话题一个话题地轰将过去。

“以先生大才,只需稍稍显露才能,想要在董公帐下,谋个官职,可谓易如反掌,可先生却宁愿屈尊于小小的书佐吏,不显山不露水,先生此举,可是与吕某不谋而合,很不看好董公的未来哩。先生以为然否?”

吕布前面所说的每一句,如若为董卓获悉,立即就会遭致他的猜忌,从而对吕布展开毫不留情地击杀,可对贾诩的触动,加起来都不及这最后一句,此时的贾诩,很有一种被眼前的吕布完全给看透看穿的感觉,让他觉得,再装傻卖呆下去,实在是有辱双方的眼光。

况且,此时他再这么装傻卖呆下去,这位新任骑都尉吕布,又怎么可能会任由他活着跨出这座营帐。

电石火光之间,贾诩设想了种种可能,又旋即发现都走不通,他已然被吕布给逼到了死角,面前只有生还是死两条路可走,默然良久,终究轻叹一声,道:“都尉,是要诩做些什么呢?”

吕布心中一喜,摇摇头,坦然道:“先生入洛阳,拜颎公,又辞官而回,以先生大才,当年就早知大汉无论是董公主政,还是袁家主政,还是其他人主政,都必有今rì之厄。如今乱世已启,大汉,正是破而后立之时,为安身立命,为保家立业,为社稷苍生,布都亟待先生鼎力相助,盼与先生携手,共创一番大大的前程出来。”

说完,吕布爬起身来,对着贾诩三揖到地,道:“先生如若不弃,请受布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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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蔡琰要到洛阳来

nbsp; 九月十六,乙丑rì,大吉大利,诸事皆宜,太尉董卓选在这一天,在大校场检阅麾下锐卒,并拜将率军出征。

12 韩浩的紧急军情

nbsp; 来人风尘仆仆,脸上的汗渍仍在,显得油腻腻的,身上更是带着黑褐sè的血渍,血腥味夹杂在汗臭味里,一进帐,这股众人熟悉无比的气味,就挟裹着一阵风悍然飘入。

13 十步杀一人

nbsp; 此战是吕布踏入此世的第二战,开战不过一个时辰,就以八千兵马,击溃一万白波贼,斩杀近四千,余下贼众尽数被俘。

至于潜入城中的百来名贼兵,根本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在韩浩所率乡勇的指认下,逐一被揪出来。

吕布没有入城,而是依旧待在城外的大营里,此时要办的事其实还不少,最为主要的,其实就是甄别被俘的贼众,凡是贼首李乐的各级心腹,以及偷jiān耍滑之人,尽数剔除,余下的贼众中,再甄别出可以通过cāo练加以转变的青壮,充实到各部之中。

忙乱三天,此事才算是告一段落,留下的战俘,堪堪只有三千之数,其余的也足有三千余人,被吕布大手一挥,列入待斩行列。

两名信使被杀时,吕布心里就下定决心,此战后,一定要大开杀戒以立威,让他的对手明白,想要杀他吕布派出的信使,就要做好随后承受怒火宣泄的心理准备。

第四rì一早,大军自离城十里外的军营,排成两道厚实的人墙,一直排到轵县城门处。人墙内围,则是被编入行伍的贼兵,每隔两步即左右各站一个,个个手持长刀,身前跪着的,则是他们昔rì的同伴,个个被绑缚着,被两名并州军锐卒扭压着,动弹不得。

吕布骑着赤兔马,威风凛凛,在人墙内缓步而行,身后跟着郝萌、张辽、曹xìng、高顺和韩浩,以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亲卫,只有贾诩在听闻吕布的杀人计划后,不忍见此血腥场面,依旧待在军营里。

“斩!”

吕布身前五步处,督斩将校一声悠长的厉喝,话音刚落,两旁的两名收编贼众,就高高举起手中长刀,对准跪地贼众的后颈,一刀斩下。

这个时候,无论他们心里愿意不愿意,害怕不害怕,没人敢于不出全力,因为他们都对吕布的话记得很清楚:如不能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下一步跪着的,就将是他们。

整个场面极其壮观,极其血腥。

并州军统帅吕布每策马往前迈出两步,就有两颗人头滚落,满腔热血带着嘶嘶的风声,喷溅而出,如同血泉一般,洒落在大道上,将整条大道染得血红一片,战马践踏而过,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血泥,散发着冲天的血腥味。

一应并州锐卒还好,个个都大感痛快,非常解恨,被收编的贼众,则在砍落昔rì同伴的人头后,无不脸sè发白,双眼有些发直,同时又在心里暗自庆幸。

十里大道,三千余名贼兵,被逐一斩杀,浓郁的血腥气味,弥漫于四周。

吕布却自始至终神sè自若,率众来到轵县城门前,迎候在此的县令及一众属官、士绅,无不脸sè煞白,无人敢于迎上吕布的眼神,更有不少人实在忍不住,跑出人群,在那里弯腰呕吐。

在他们眼里,此时的吕布,分明就是踏着尸山血海大道而来的大煞神,嘴角的微笑,此刻看起来,都是如此的摄人心魄。

“大帅,饶命,饶命!”

“饶命?!”

吕布停住赤兔马,扭头看向跪在最后的贼首李乐,冷哼一声,道:“当rì你不降也就罢了,如若善待本将军派出的信使,今rì本将军未尝不可饶你一命。今rì你能让本将军的两名信使死而复生么?”

停顿片刻,吕布不顾李乐凄惨的大喊大叫,点点头令道:“斩了!”

李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吕布翻身下马,来到等候多时的众人身前,拱手大笑道:“吕某要处理点些微小事,倒是劳累各位大人、诸位乡亲久等了,恕罪,恕罪。”

话音刚落,迎候人群中,立时响起一片嗡嗡声,吕布离得最近,根本就没有分辨出来,众人说的到底是什么。

吕布在城中只停留一rì,即率大军离了轵县,循驿道经山阳县,往温县进发,再从这里顺着大河而行,即是黑山贼盘踞的鹿肠山和黑山。

每到一处,当地官吏士绅,无不杀猪宰羊,前来军营犒军。

一方面,固然是吕布所率大军,乃是前来河内郡平定寇乱的,另一方面,则是吕布在轵县城下的所作所为,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位官居骑都尉高位的年轻大帅,可真正是位杀人不眨眼的主,不好好奉承好,可不就是在跟自己的项上人头过不去么。

这当然只是表象,吕布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地率大军不急不慢地穿越河内郡,为的还是要当地官吏豪绅好好地出点血,拿点真金白银出来,缓解缓解他供养这么几千号人的财政压力。

他手下的兵卒,如今已膨胀到一万余人,可真正需要花钱供养的,还是原来的五千并州锐卒,余下的六千多人,那可都是他的俘虏,按他的规定,干满五年,即可转为正规兵,当然,要是立有军功在身,这个期限是可以缩短的。

这个规定一出,高顺、张辽、曹xìng和郝萌,无不目瞪口呆,可当他们随后看到俘虏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情形时,终于明白过来,这么干,真的比只将这帮人编入杀士营要来得有效。

杀士营,又有个名字,叫死士营,顾名思义,就是打仗时冲锋陷阵在前,撤退在后,平时除了吃喝还可以,其他待遇一概全无。

吕布知道,这要搁在后世,就是敢死队,还有个更直白的名字——炮灰。

只要是脑袋没被驴给踢过,不是那种死一根筋的xx主义狂热分子,或者宗教狂热疯子,没有谁会主动跑到杀士营里去当差,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大家平时都心照不宣地把战俘分两组,杀一组,留一组塞进杀士营里。

吕布这么做,算是首开先河,无异于是在告诉这些倒霉蛋们:好好干,干满五年,你们就可以成为老子的嫡系了,要是有军功,这个期限还可以打折哟。

只要不是傻子,在明知道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哪怕只是比原先的遭遇要好上那么一点点,那也是要感恩戴德的,况且,有那么一丝盼头,总比没有任何盼头要来得好吧。

到了温县,吕布这位“刮皮将军”的名号,已经作为最新的称号,挂在“杀人不眨眼的残暴屠夫”的称号后面,以比他大军行进更快的速度,往四面八方传去,尤其是轵县的那几个倒霉蛋,可是被他折腾得快要抹脖子上吊,才好不容易把他给打发得心满意足的上路的,更是为这个称号奠定了最为坚实的基础。

可是在温县,犒军之后,吕布这位煞神,并未如众人所愿般率军离去,而是继续扎营在城外。

短短的一天工夫,各式流言就满天飞,所有人都闹不清楚,这位煞神,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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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年幼的司马懿

nbsp; 天可怜见,吕布对温县地方官吏和豪绅的孝敬,那可是相当地满意,他率大军滞留于此,为的只是想见一个人。

司马懿!

千百年的轮回后,他穿越回来,脑袋瓜子好像也开窍了,变得灵光许多,后世读过的【后汉书】、【三国志】、【三国演义】什么的,仿佛是用刀子刻在他的脑壳里,让他很是有洞悉未来的巨大优越感。

他记得很清楚,司马懿这个时候,也就不到十岁,该当是呆在老家,而司马家,可正正是在河内郡的温县,也就是吕布大军停留的地方。

能够连同儿子司马昭孙子司马炎,狠狠地玩儿一把曹魏集团的管理层收购大戏,这份难度,可比曹cāo连同儿子曹丕,玩儿大汉帝国的管理层收购要难多了。所有人都知道,曹cāo这老小子,虽然雄才大略,可生xìng与所有的权臣一样,都是多疑成xìng的,掌权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司马懿能够在曹cāo的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硬生生地把他们父子俩给熬死了,还包括曹cāo的孙子,最终终于大权在握,玩儿起管理层收购的大戏来。

三国归晋,司马懿可就是奠定晋朝的第一块基石,庙号尊为高祖。

这么一位卓绝的人物,吕布可是怎么着都要见上一见的,甚至在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把他连带整个司马家,给那个咔嚓了。

这个念头当然也就是一闪而过而已,可吕布却在心底里,将司马懿这个小子列上黑名单的首位,并在其后打上五个星号,提醒自己一定要留意这个小家伙。

司马家庄园位于温县城外,飞檐门楼,四周林木掩映,很是有些意境。吕布率众在司马家门楼前下马,也不等通报,径直率众入内,立时见到一群人迎出。

领头的,正是司马防,字建公,曾任洛阳令,几个月前辞官归家,刚好躲过dì dū洛阳的大乱。紧随其后的,是其长子司马朗,其后还有两名半大男童,吕布记得清楚,该当就是司马防的次子司马懿和三子司马孚。

“将军大驾光临,防未克远迎,恕罪,恕罪!”

司马防是在自个儿家里,穿着还是周周正正的,为人更是不苟言笑,就是施礼,也都是一板一眼,并不因吕布是个赳赳武夫而有所怠慢。

这个时候,吕布才有些微微的后悔,不该来找这个不痛快,当下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礼,大大咧咧地答道:“义父驻兵野王时,常言河内司马家,乃是名闻天下的世家大族,可惜无缘得见,布率大军平叛,念及义父当rì之言,前来拜访,以慰义父在天之灵。”

这个当然就是吕布睁眼就来的大瞎话,不过面子上,还是给足了。

“将军提及执金吾大人的在天之灵,理当是在泰山守灵才是”

说话的是司马朗,站在司马防的身旁,年仅十八岁,尚未成年,声音里仍旧带着些稚嫩,此刻脸憋得通红,像是实在忍不住,才这么当面指责吕布这位上门客的。

吕布大为光火,这时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司马家的人,果真个个都是一条筋,他们的上一辈有个司马直,就为了不想交灵帝一再给他打折的买官钱,不惜抹了自己的脖子,还有司马防,可也不比他的叔父司马直差,教训自个儿的儿子们时,就像他们并不是他亲生的一样,眼前的这个愣头青司马朗,年纪不大,已经继承了司马防的一条筋秉xìng。

只除了司马懿这个怪胎。

吕布紧紧地盯着司马朗,跟在他身后的郝萌、魏续等一众亲卫,无不手按刀柄,目露凶光,只待吕布一声令下,就会拔刀相向,用刀子代替嘴巴说话。

“朗儿不得无礼!”

司马防一声断喝,转向吕布,拱手一揖,道:“小儿无礼,将军莫怪。防还以为将军扶灵回到泰山,不曾想在河内得见将军。”

吕布气不打一处来,杀机陡现。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其实反过来说也是一样,正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司马朗敢以如此人伦孝道当面指责吕布,司马防责骂他,只是骂他失了礼节,而不是说他说错了话。

因为司马防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也看不惯吕布不回到泰山为义父丁原守灵,反而带着大军跑到河内来剿匪。

在他们看来,人伦孝道乃是大义,哪怕天子夺情,身为人子,那也是不可接受的,至于剿匪,为天子分忧,那反倒是小事而已。

有句话不是说吗,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司马防平素就是这么教训自个儿的儿子们的。

吕布只是这么狠狠地盯着司马防一家子,目光yīn冷,可他没有发令,也没有大手一挥,身后跟着的郝萌和魏续,虽然在那里咬牙切齿的,却也不敢妄动。

此时在吕布心里,可谓是正斗得激烈万分。

按他原本的脾xìng,肯定是杀了了事,可现在权衡之下,他还是强自忍着。

河内郡如今是张扬在坐镇,早就被吕布当做自己人,连带河内郡,也被吕布当做自己的地盘。异rì关东诸侯起兵,董卓身死,他就准备以并州和河内郡为根基,与天下群雄玩儿逐鹿中原的大戏。

既然如此,他就不得不考虑到当地的世家豪绅,有他们相助,地盘才算是稳固的,不然,即使有大军在手,这帮子世家豪绅,仍然可以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玩起背后捅刀子,或是后院起火的戏码,那可是娴熟得很。

所以,一路潜规则,你情我愿地玩玩刮地皮游戏,是没有问题的,可杀司马朗司马懿司马防,乃至夷平整个司马家,虽然都不是什么难事大事,但也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毫无理由地对世家大族下手,铁定会搞坏自己在当地豪绅世家心目中的形象和名声,于rì后的争霸大业不利。

想想曹cāo盘踞兖州时,因征讨徐州时杀戮过重,遭手下陈宫和张邈等人反水,吕布那个时候,就是被他们这帮子世家豪绅迎为兖州牧的,站到对抗曹cāo的最前线。

既然这个时候杀不得,吕布只得收起杀气,哈哈一笑,道:“好,好,久闻司马家家教严谨,今rì布算是开了眼界。义父身死,布虽为一介武夫,可也懂得人伦孝道,也想扶灵回泰山,奈何圣上一而再再而三夺情,晓谕布要以朝政为重,以天下为重,司马兄和贤侄对此有微词,布也无可厚非,就此告辞!”

说完,吕布转身就走,心底里,却已在黑名单上,将司马防、司马朗等一家人都给列了上去,还在司马懿的名字后面,再重重地填上一颗星,罕见地列出六颗星的必杀标记。

出得门来,郝萌气鼓鼓地嚷道:“都尉,为何不下令砍了他们!”

吕布此时虽然仍是气得不行,但气头已过,闻言转头微微一笑,劝慰道:“大丈夫立于当世,行得正,坐得直,何惧影子歪,这帮子酸腐文人的话,又何必往心里去!砍了他们,没得污了本将军的刀!”

郝萌、魏续等人立时做恍然大悟状,马屁一个接一个地拍上,什么“都尉气量恢弘”,“宽宏大量”什么的,反正是什么好听,就说什么。

吕布虽然心里对郝萌和魏续等人颇有些不以为然,可这些话,听起来还是蛮令人舒坦的,只是片刻工夫,就将在司马家里吃瘪的不快给掩盖了个严严实实,心情也舒畅起来。

不过,必杀的黑名单,他可没有做任何改动,该杀的,还是要杀,唯一不同之处,只是在什么时候杀而已。

“哼!司马懿,司马家,很了不起么,老子定要你们好看!”

翻身上马,吕布回头瞅瞅司马家的门楼,心里暗自狠狠地说了一句,马鞭刚刚甩出一记响亮的鞭啸,就见数骑飞奔而来,直到吕布身前,方才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双蹄尚未踏地,马上骑士就禀道:“禀都尉,紧急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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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贾诩一出手

nbsp; 吕布很是吃了一惊,大手一挥,手下亲卫四下散开,充当起人墙来。

不过听完禀报,吕布倒是高兴得咧嘴大笑,心里暗爽:“靠,不会吧,张燕这小子,竟然这么配合老子的剿匪工作?”

却原来是张燕率部出鹿肠山,连破共县、获嘉和修武三城,大军已经逼近怀县。

不用说,黑山贼能凭不到三万的人马,连破三城,那铁定是里应外合搞定的,不然,这么点兵力,强攻的话,连城墙都爬不上去,更别说破城了。

急急赶回到军营,吕布当即下令,大军立即开拔,往怀县进发,而信使更是早一步出发,令张扬率部死守怀县,坐等援军。

大军一反先前的慢悠悠,近百里路程,吕布还是控制速度,足足花了两天时间,才到怀县城外十里扎下大营。

黑山贼已围困怀县两天,见到朝廷大军至,当即由原来的松散三面围困,改为聚结到北城外,隔着怀县城池,与城内的守军和吕布大军对峙。

吕布带着一众手下,毫不顾忌地跑到黑山贼大营前三里处,就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对着黑山贼大营指指点点,对黑山贼的反应不禁莞尔:“朝廷大军已至,贼兵竟然还赖在这里不走,难道还想等着捞两甜枣吃吃?”

众皆大笑,尤其是魏续、宋宪和侯成三人,更是笑得在马背上前仰后伏的,似是听到天底下最为好笑的事。

独独贾诩摸着颌下稀疏了不少的半长胡须,慢悠悠地说道:“他们,只怕是在等白波贼的音讯。”

“嗯?”

不光是吕布动容,就是张辽和曹xìng几个,也都立即听出来弦外之音。

“主薄的意思是,黑山贼并不知晓李乐已被宰了的消息?不应该啊”

吕布沉吟起来,在轵县大败白波贼李乐部,虽然的确没几个人漏网,可战后他如此大张旗鼓地杀人,“杀人不眨眼的残暴屠夫”这个称号,可是他到哪里,都能打听得到的。

要说黑山贼杀向怀县时,还没听说过这茬事,吕布实在有些不可理解。

贾诩看看吕布,再看看四周狐疑不已的众人,一脸的老神在在,自信满满地答道:“轵县之战,黑山贼能收到消息并不难,可黑山贼仍旧兴兵,围困怀县,要等的,当然是攻掠河东郡的白波贼的消息”

如此一说,吕布立时明白过来,不由在心里暗赞几句:“高,实在是高。”

他这是称赞贾诩来的,仅凭这句话,他立时明白,虽然他有超越时代的见识,多出来两千多年的经验和教训,但是比起贾诩这样的顶尖谋士,还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白波贼攻河东,黑山贼攻河内,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的联合行动,时机选得也很恰当,正是大汉帝国天子刘宏驾崩,新君刚立的时候。这个时候这么折腾,朝廷一旦应对不过来,风声传到其他州郡,只怕立刻就会极大地鼓舞黄巾余党,跳出来兴风作浪,甚至重现当年黄巾大军席卷天下的声势,也不是不可能。

黑山贼已经连下三城,声势已经打出来了,如若河东郡的白波贼也能干出这样的声势,那不用说,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只需与朝廷大军对峙就可以了,可如果河东郡的白波贼已经偃旗息鼓,黑山贼铁定会马上就缩回到鹿肠山里去,反正如今他们捞到的好处,已经足够了。

贾诩这么一剖析,众人立时尽数明白过来,说白了,这个黑山贼的贼头张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吃着碗里的,还在惦记着锅里的,同时还在寻思着找好退路,以免被人给抓了个现行。

吕布双眼放光,看着贾诩,心悦诚服地问了句:“主薄的意思是,可以在这里做点手脚?”

“当然!”

贾诩笑得很温和,连连点头,“都尉手里,不是有那么多白波贼么,挑个机灵的出来,派到黑山贼大营里去递个信”

主意是贾诩出的,吕布干脆就将这份差事交给他全权负责,到了夜间,他旁观完贾诩的整个部署,不由在心底里拍案叫绝,既庆幸,又jǐng醒。

庆幸,是他先下手为强,把贾诩给搂到自己帐下,这个家伙不愧其“毒士”的称呼,随随便便拎一个主意出来,就能祸害一大片,这要是认认真真地出个主意,那可绝对是祸国殃民的程度。

可不是吗,吕布记得很清楚,就在董卓死后,这个“吕布”和司徒王允,小宇宙膨胀,兼且恨死了西凉人,牛皮哄哄地要尽诛董卓余党,李傕、郭汜等凉州诸将没个头绪,准备遣散部属,各自逃亡,这个时候,就是这位贾诩,漫不经心地出了个主意,鼓动大家合兵攻进长安。

结果,长安城破,“吕布”仓惶带着残兵东逃,司徒王允身死,堂堂的大汉帝国朝廷,成了李傕和郭汜两人的禁胬,很是把玩了一阵。

屈居张绣帐下时,出了个主意,就差点要了曹cāo的命;投到曹cāo麾下时,轻飘飘的几笔,就成功地离间马超和韩遂,害得马超家破人亡,逃进蜀中,成了刘大耳的部属。

今趟他一出手,吕布立时就一窥他的能量,算计起黑山贼贼头张燕来,真地是一环扣一环,不愁张燕不配合。

jǐng醒,则是吕布在提醒自己,这个时代的牛人,可真地都不是善茬,就是他自个儿,仅凭记忆,就知道这位“吕布”虽然一贯秉持着“拳头大就是硬道理”的信条,但也不是后世史书里描述的那么除了武勇外一无是处,而是也有他自己的狡诈和长处,那像将来肯定会成为争霸对手的袁绍、曹cāo、刘备等人,更不可能是好相与的。

jǐng醒,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通过旁观贾诩部署,他发现一点,贾诩非常注重一些细节的东西,并相应地都给出了应对。譬如张燕有可能派出自己的人,前往河东打探消息,他又是否会认识白波贼中的某某人,等等等等。

禀报给张燕的河东郡战事消息,则是在洛阳转来的军情基础上,进行过一定的加工,目的只有一个,让张燕在怀县这里傻乎乎地呆着,方便后面的布局。

三天后,这个被挑出来的“幸运儿”自信满满地离开大营,先逆沁水而上,绕个大圈子,再绕回到怀县东北依沁水扎营的黑山贼大营。

当天夜里,张辽所率轻骑也悄悄地出发,往东南行,再顺大河而下,昼伏夜出,伺机渡过沁水,进入下游的武德城待命。

送走张辽,吕布遣走诸将,独独留下贾诩,在中军大帐中商议。

鉴于贾诩目前的身份比较特殊,在公开场合,吕布称呼他为“主薄”,私底下只有两人在时,则直接称呼他为“先生”,以示敬意。

吕布现在最为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动手,贾诩微微一笑,手指指向西边,答道:“河东尘埃落定之rì,即是动手之时。”

这跟吕布心中所料一致,河东郡的战事进展,吕布只能透过洛阳获知,可胜在信使都是每rì好几趟,都是快马加鞭,所以肯定是最快获知的。

就在吕布点头时,贾诩轻声问了句:“对黑山贼,都尉是如何打算的呢?战而拨之,还是”

吕布摇摇头,回答得非常坦率:“不,给他们一下狠的,就可以了,留着他们,将来还有大用。”

见贾诩目光炯炯看过来,吕布嘿嘿一笑,解释道:“先生该当记得当rì布所说的话吧,董公在洛阳兴兵那夜,老袁家的袁绍、袁术兄弟俩,还有得罪过董公的尚书卢植等人,都是连夜出逃,他们这些士大夫们,怎么可能任由董公把持朝政,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兴兵,那时的情形如何,先生可想而知。”

贾诩脸sè平静,显是自从吕布强迫他效忠以来,已经考虑过这中情况。

吕布站起身来,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深吸几口气,再来到贾诩案前坐定,低声叹道:“到得那时,无论谁胜谁负,天下从此必定多事,先生,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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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悲催的张燕

nbsp; 对吕布的话,贾诩一开始,就并不认为是在危言耸听。

相反,他可是很认可这一点,不然,也不会自那夜开始,就心甘情愿地为吕布出谋划策。

他在董卓帐下的时间可不短,混来混去,还是没冒出头来,并非是他没这个能力,而是他根本就没出力,根本原因就在于,他老早就对大汉帝国不抱希望,所以一直在观察,一直在静悄悄地观察董卓。

董卓率部入洛阳,他打心底里,并不如何赞同,虽然这的确是个掌控大汉朝堂的好时候,可也很容易就招致全天下人的忌恨,成为天下公敌。而最好的应对,莫过于继续待在河东养jīng蓄锐,一待洛阳有人招致众怒,大可打出“清君侧靖天下”的大旗,攻入洛阳,那时,可就是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

当董卓拉拢吕布,就迫不及待地行废立之事,贾诩已经认定,董卓这么做,已经将自个儿树立到天下人的对立面上,正式成为天下公敌,给了别人打出“清君侧靖天下”大旗的机会,可谓糊涂至极。

所以得知袁绍兄弟俩出逃后,立刻就明白过来,袁家打的,就是他认定的这么个主意。

只是他心里的这些盘算,都只是闷在心里,不像吕布,可是对他毫无隐瞒地合盘托出。

贾诩点点头,示意明白吕布所说,低声接过话头:“也是,张燕盘踞太行山谷,勾连三地,北连晋地,东攻冀州,南控河洛,用得好,的确可堪一用。”

“嗯!”

吕布点头称是,抬手指指洛阳方向,嘿嘿一笑道:“太尉府中,可是已有人建言董公赦免袁绍、袁术、卢植等人,征辟天下名士,录用在野党人,以充实朝堂,先生以为这样可以行得通吗?”

贾诩脸露苦笑,连连摇头:“董公到如此境地,可谓进退两难,内外交困。有前车之鉴,士大夫们,一旦重回朝堂,又如何信得过手握重兵的董公?可不这么做,又如何治理朝政,唉,也难。”

吕布想想也的确是如此,怪只怪董卓玩得太嗨,玩得太大,玩得太急,简直就是把自己当做靶子,任天下人口诛笔伐。

还好,不知道是蝴蝶效应,还是什么原因,董卓这时还没有按原先的历史轨迹,毒杀何太后,好歹少了一条罪状。

可这事也拖不了多久,吕布记得,袁绍起兵,该当是在chūn节过后,他们打出废立复辟的旗号,促使董卓下定决心,毒杀弘农王刘辩,也就是那位只做了五个月皇帝的汉少帝,这个事,虽然不是什么难事,可弑君的罪名,可是极为损害名声的。

二人商议大半夜,敲定对付黑山贼张燕的大略方针,各自回去歇息。

至于应对袁绍等人起兵的大略,现在都还是各自心知肚明就好,没有拿出来多加商议,毕竟策略明摆着,就是“韬光养晦、积蓄实力”八字方针而已。

两军对峙,就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次rì一早,三声炮响,吕布亲自带着一彪人马,到黑山贼大营前搦战。

腿上的剑伤,本就没伤到筋骨,jīng心护理下,如今已无碍,二十多天没有动过手,吕布觉得手痒痒的,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亲自上阵杀杀黑山贼的锐气。

大军刚刚摆下阵势,黑山贼大营里,也是一阵锣鼓齐鸣,喧闹大起,过不片刻,辕门大开,贼众簇拥着数人蜂拥而出,背靠大营列阵。

仅列阵一项,就可看出,黑山贼与并州锐卒之间的巨大差距。

吕布身后,三千并州锐卒肃然无声,排得井然有序,只是那么一站,一股冲天而起的肃杀之气,就自然自然地散发出来;反观对面的黑山贼,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军阵松松垮垮,歪歪斜斜的,还不时在那里蠕动,正是黑山贼众在军阵中左扭右晃,甚或前后走上几步,与旁边的同伴说上几句,没得一颗安宁。

等对面的黑山贼完全彻底地摆好阵势,吕布这才轻磕赤兔马马股,微提缰绳,胯下战马摇头晃脑,慢步上前,态度悠闲,将两军对垒的战场,完全当成了自个儿家的**院。

待吕布在两军正中站定,身后的并州锐卒突然齐声高呼:“威武,无敌!”

吕布一愣,旋即嘴角上翘,面露微笑,想起这茬事来。

在“吕布”的统帅下,并州军早就有这等习惯,只要吕布出战,一定会齐声高呼“威武无敌”四字,而吕布的表现,也的确是印证了这句话,还从未尝过败绩。

吕布右手举起方天画戟,身后的声浪更是如山呼海啸一般,不可一世地席卷向前,将黑山贼军阵中的嗡嗡声完全给盖了过去,其实不光是如此,而且还骇得一众黑山贼个个瞪大着双眼,张大着嘴巴,一脸呆痴像地看过来。

一边士气如虹,一边却呆若木**,士气高低,显而易见。

吕布霍地将方天画戟往下一挥,山呼海啸的声浪立时蓦然消失,秋风拂过,仿若方才的声浪,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嗯!这种感觉,果然是帅呆了!”

吕布心里暗自得意,双眼微眯,看着对面飞驰而出的战马,右手一抖,方天画戟嗡的一声清鸣,厉声喝问:“来者何人!吕某戟下不杀无名之卒!”

其实这是句耍酷摆谱的话,言外之意,就是他只杀那些有名的名将,至于无名之卒,对上了,他一样会毫不留情,其实杀得可不少。

“呸!你nǎinǎi的休得猖狂,老子乃是”

对方快马奔来,话还没说完,立时就觉得不妙,因为眼前原本一直站立不动的吕布,此时已经发动,由静而动,仿若是由吸转呼一样,自然流畅得很。

而方天画戟,已经带着呼啸,航扫过来,逼得他不得不将剩下的话咽回去,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竖起手中怪模怪样的兵刃。

“铛!”

一声大响,来人全身剧震,旋即觉得屁股底下一空,正在暗自心惊,突觉身形急坠,这才意识到,自个儿已被这位叫吕布的高个儿给砸下马来。

“不好!”

来人刚刚泛起这个念头,就陡然发现,方天画戟已闪耀着幽冷的辉光,往面门砸来,还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已双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

“威武!”

“无敌!”

并州锐卒再次齐声高呼,滔天声浪,轰隆隆地往四面八方滚滚而过。

莫说是普通的黑山贼众,就是贼首张燕,见此情形,也是脸sè铁青,双眼愤怒得如yù喷火,紧咬牙关,可实际上,内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阵前的吕布不可一世,他身后的并州军卒士气高昂,声势骇人,方才派出去的大将陶升,一个照面就被吕布给砸落马下,此刻尸首还被吕布挑在方天画戟上,四处炫耀,没有人敢出去为陶升报仇,就是张燕自己,也没这个胆量。

心中苦涩之下,张燕狠狠地瞪着吕布,高声令道:“收兵!回营!”

传令兵立时“呜呜”吹响军号,早就士气为之夺的黑山贼众,无不在心底里大感轻松,立时纷纷转身,往大营退去。

黑山贼众很有当年黄巾军的风范,来时蜂拥而至,退时蜂拥而退,丝毫没有组织xìng。

吕布双眼微眯,如同盯着猎物的猎豹,蓄势而动,手中方天画戟也缓缓举起,只要他往下一挥,即是下令全军掩杀。

一众麾下大将和锐卒,无不屏息静气,全身卯足了劲,就等着主帅吕布的一声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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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张燕入觳中

nbsp; 如此大好战机,吕布麾下一众大将,曹xìng,高顺,郝萌,无不翘首企盼着吕布狠狠地挥下手中的方天画戟,这样可以第一时间发出号令,挥兵大进,杀黑山贼一个落花流水,可惜的是,阵前的吕布,只是这么静静地策马而立,方天画戟也举已举起,可就是丝毫没有率众掩杀的意思。

直到黑山贼众完全退入大营,辕门轰隆关闭,他才轻拨马头,面对着麾下一众将士,高高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

“威武!”

“无敌!”

随着吕布将方天画戟举起放下,并州锐卒同时举起手中兵刃呼应,齐声高呼,声势滔天!

虽然有着满脑子的不解,郝萌等人还是等率兵回到大营,回到中军大帐,方才问起吕布这个问题。

吕布面带微笑,逐一看着中军大帐中的众人,酷酷地来了句:“五千黑山贼而已,就算尽数杀了个干干净净,又有何益?我要的,是整个黑山贼!”

说到最后,吕布双手张得大大的,然后往怀里抱拢过来,仿佛双手扒拉的,不是空气。

看到这个手势,郝萌,高顺,还有曹xìng,以及魏续三人,都明白过来,吕布想要的,不是大败黑山贼,或是杀尽黑山贼,而是,要将黑山贼收归帐下。

吕布的这个决定,除开贾诩外,郝萌等人还是首次得闻,无不目瞪口呆,惊讶不已。

盖因大军是奉令前来平叛的,将黑山贼击溃打散,擒拿贼首,传首洛阳,才算是得尽全功,至不济,将黑山贼逐回到鹿肠山中,也未尝不可,可要是想将之收编,这个难度,可就骤然大上许多。

只是既然吕布已这么下定决心,郝萌即使心有疑虑,当看到高顺和曹xìng脸上都已回复平静,当即也只是砸吧砸吧嘴,没有问出口来。

魏续,宋宪,侯成三人,更是当即连声大赞,马屁一个接一个,直往吕布身上胡乱拍去,看得郝萌都有些不满地瞪了三人几眼,更别说高顺和曹xìng两人,眼神中明显带着鄙夷。

“哈哈哈”

吕布虽然知道魏续、宋宪和侯成三人嘴巴上的功夫,比手脚上的功夫要来得更加地jīng深些,但好话,没有人不喜欢听,尤其是吕布现在已经习惯了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又有后世带过来的丰富经验,xiōng襟可比当世这个“吕布”要来得既广且阔,既能重用高顺和张辽这样的人才,也能容忍并人尽其用地用好魏续三人这样的“屁”才,对这点小小的恭维话,虽然心底里的确是舒坦得很,但也不至于因此而失去自己的判断。

仰头大笑毕,吕布指指众人:“当然了,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吃得下来的,这几rì,你们就好好地整饬兵马,再过几rì,即可得胜回洛阳了。”

他这话说得如此自信满满,众人却也都觉得理所当然,轰然应诺。

接下来的几rì,吕布可丝毫没有闲着,每rì里带着三千兵马,大摇大摆地前往黑山贼大营搦战,可不管他们如何叫骂、羞辱、诱敌,黑山贼大营就是辕门紧闭,毫无反应。

这也难怪,张燕明知道出战就是给吕布送军功,送士气,当然不会应战。

如此僵持五rì,吕布一直在等的河东战报,终于通过洛阳传来。

可是,他等来的,并不是白波贼大败的消息,反而是羽林中郎将牛辅兵败,退回闻喜县据守待援的消息。

战报语焉不详,随战报而来的,还有太尉董卓的军令,令吕布遣一军穿越王屋山,驰援牛辅。

中军大帐中,灯烛通明,吕布一众人围拢在铺开的舆图四周,商讨军情。

贾诩手持长长的竹竿,在舆图上轻点,道:“闻喜县在这里,位于涑水畔,无险可守,往南不足百里,即是河东郡治安邑,四周一马平川,同样无险可守。”

从贾诩这话里,众人都听得出来,牛辅这次兵败,只怕是有点惨,是以个个脸sè凝重。

“哈哈!”

吕布神态轻松,打了个哈哈,手指虚点,低声笑道:“没有文优兄(ps:李儒字文优)在旁出谋划策,牛中郎可就是有些鲁莽了,败退闻喜据守,那他必是在攻下绛邑和临汾两县后,意yù一举荡平白波谷,兵败后仓惶后撤,连这里的隘口都不可守。”

话说完,他的手指虚点在绛邑和临汾两城的南边,正位于浍水和涑水之间的紫金山山凹处,也是河东前往太原的必经之路。

“既然如此,从河内驰援,鞭长莫及啊。”

高顺的担忧,其实就是在场所有人的担忧,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贾诩,静待他的解说。

“那是当然!”

贾诩微微点头,手中竹竿点在安邑上,“太尉经营河东多年,安邑当然不容有失,留守大将李傕、郭汜,乃是董公帐下有名的猛将;除此之外,还有临晋守将张济张绣叔侄,华yīn守将段煨,弘农守将胡轸、杨定,渑池守将樊稠,新安守将徐荣、李蒙、王方,都非泛泛之辈,白波贼即使能下安邑,全据河东,其实对洛阳都没有什么威胁。”

“如此一来,反倒是黑山贼肆掠河内,对洛阳的威胁要更大些?不过有华雄镇守虎牢关,黑山贼再多个几倍,也难以逾越西去。”

吕布手指顺着贾诩点过的地方划过一道弧线,正是河东郡到洛阳的途径,须绕道临晋,自风陵渡渡过大河,再沿大河东下到洛阳。

“嗯!”

贾诩竹竿点到洛阳东百里外的虎牢关,重重地点了一下,“所以董公在稳定朝堂后,即刻急调手下大将华雄,赶赴此处镇守。虎牢关不失,哪怕关东糜烂,洛阳仍可安枕无忧。”

如此布置,即使是魏续三人,也都明白过来,太尉董卓,已然在军事上完成对洛阳的掌控,东据虎牢,扼守关东,西面沿交通要道布下重兵,确保后路不失,端地是可进可退,万无一失。

吕布面上没什么变化,心底里却凛然,心知还是有些轻看了董卓。

从穿越以来,他就凭仗着巨大的先知优势,化解弑父危机,顺利地掌控并州军,获得董卓的信任。这一连串的成功,让他心底里不由自主地自大起来,以为董卓也就不过如此,然而今rì再看,他才发现,在他取得成功的同时,董卓可也没闲着,已经从内到外完成对洛阳的全面掌控。

如今他和并州军,一个不慎,就将会被困死在洛阳,没有出路可逃,更何况,就在洛阳,还有骁勇不输于并州军的西凉铁骑。

中军大帐中,众人均陷入沉思,良久才为吕布打破。

“既然太尉有令,我军无需再与黑山贼客气,传令信使出发,明rì大军休整一rì,后rì破贼!”

众人轰然应诺,一应准备事宜,早已就绪,等的就是河东战况,然后打一个军情传递上的时间差,骗黑山贼入觳。

次rì一早,为掩人耳目,吕布还是照例带着人马,前往黑山贼大营搦战,到得晚间,全军将士饱餐一顿,枕戈待命。

寅时时分,一直没有动静的黑山贼大营中,开始有动静传来,首先是大营中的某一点,然后迅速向整个大营扩散,间中火把星星点点,到处晃动。

黑山贼贼头张燕接到信使的禀报,理当是在戌时时分,他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率军撤离,选的时机倒是非常不错,正是人最为困顿的时候,可惜这一切本就是贾诩的算计,就连这个时辰,贾诩也都预计得分毫不差。

再多等足足一刻钟,吕布这才翻身上马,手中方天画戟往前一指,高声令道:“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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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不送!

nbsp; 一声令下,并州军大营辕门洞开,除却留守的一千兵卒,余下的八千锐卒,分为左中右三路,分由高顺、吕布和曹xìng率领,马摘铃,人衔枚,不点火把,在星月辉光映照下,鱼贯而出,悄无声息地往黑山贼大营杀去!

黑山贼大营此刻已犹如沸腾的粥锅一样,撤退的军令一下,即使是普通兵卒,也都意识到,想要在并州军的虎视眈眈下撤离,可非易事,能够抢先一步出发,活命的可能xìng就增大一分,是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跟其他人客气,即使那些得到军令稍后出发的兵卒,也都迫不及待地抢先出发。冰@火!中文

周遭乱哄哄的情形,又影响到其他人,直到整个大营轰然大乱,所有人都不顾一切地夺路狂奔,根本就没意识到,敌军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点燃火把,全军出击!杀!”

到了这个时候,已无隐藏行踪的必要,吕布高声下令,率先纵马驰出,一马当先地往黑山贼大营杀去。

过不多时,左右两路大军也点起火把,并州军犹如三条火龙,声势浩大,士气如虹。

吕布率郝萌等人一马当先,率中路大军,直捣黑山贼大营,高顺和曹xìng则分左右,绕过黑山贼大营,犹如两只大钳子,分左右夹击,

黑山贼本就已是不战自乱,此刻更是如惊弓之鸟,仓惶逃窜,别说粮草辎重,就是兵器旗幡,只要是妨碍跑路的,统统被抛弃一旁,所有兵卒撒开双腿,恨不得爹娘再给自个儿多生一双腿,哭爹喊娘地,只顾着跟着人流,一路狂奔。

这正是黑山贼最大的弱点,但其实也正是他们的最大优势。

临战不利,从上到下,俱是撒开大脚丫子,只顾逃命,犹如一盘散沙一样,始终凝聚不起来,可他们逃得非常快,追兵除非是轻骑,否则很难追得上,这样只要贼头不死,随便找个山沟沟将大旗一竖,逃窜各处的散沙又会聚拢到一处,很快就又声势大振。

这也就是为什么黄巾之乱过去已有数年,可黄巾余孽始终难以清除的原因所在。

这种打法,让朝廷和地方官府头疼不已,可吕布却xiōng有成竹,对付游击战,他有的是后世知晓的行之有效的战法。

要点无非就是三个:拔掉老巢;擒贼先擒王;安抚贼众和百姓。

如此,方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贼寇作乱。

吕布率军冲入军营,根本无需四处放火,直接自军营中穿过,衔尾追杀即可。

从寅时直追杀到辰时,天sè早已大亮,吕布身后,已只跟着郝萌、魏续、宋宪和侯成四人,以及亲卫数十人,余下步卒已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前方,黑山贼众犹自如一片黑褐sè的云朵,迅快地往前飘去。

黑山贼士气低落,可在狂奔两个时辰后,仍能如此一路狂奔逃命,就连吕布,都自叹弗如。

“收兵!”

吕布勒停战马,大声下令,阳光温煦,照耀在血迹斑斑的铠甲上,更倍添英武不凡。

如此一路追杀,再加上张辽率两千轻骑沿途不断袭扰,抢先一步收克共县、获嘉和修武三城,黑山贼三万jīng锐,粮草辎重全无,沿途又无法收拢残兵,随着张燕逃回鹿肠山的,不过区区数千人,可谓损失惨重。

斩首两千余级,俘获六千余人,余下的大半贼兵,就是四散逃亡掉的,如若吕布有时间,大可在此时多耗费些时rì,将这些逃散的黑山贼众捕获,可他要率军入河东郡,驰援牛辅,只能将此事交待给河内太守张扬,大军休整一rì,即向轵县进发。

临出发前,吕布挑出一名俘虏,让他替自己送书信一封给逃入鹿肠山的张燕,上面写得很简单,只有两个大字:“不送!”

一路上,猜测张燕收信后是何表情,就成了吕布等人的一大乐趣,有猜测张燕勃然大怒,砍杀信使的;有猜测张燕羞愧难当,不理不睬的;有猜测张燕哈哈大笑,坦然回信的;更有甚者,猜测张燕会因此吐血三升,就此身亡。

一直到大军驻扎在阳樊田,众人仍旧各持己见,互不相让。韩浩则一早就候在军营里,他与先锋张辽已成熟识,已被当做并州军的自己人。

韩浩投效吕布后,奉令在阳樊田招募乡勇,就地监视轵关的动静,防备白波贼再派大军自河东杀入河内郡。此次俘获的六千黑山贼众,吕布留三千给张扬,余下三千则交给韩浩,并准备保他为河内郡的西部都尉。

吕布这么安排,明面上给太尉董卓的报告,是要降伏贼众,反过来用来防范黑山贼。但实际上,他如此做,正是得到贾诩的提议,一来增强河内太守张扬的实力,二来,留下韩浩牵制监视张扬,不让他一人独大。

他记得很清楚,袁绍组建反董联军后,河内太守张扬,可是十八路诸侯中的一路,虽然后世史载中,张扬与“吕布”关系甚好,“吕布”逃出长安时,还曾投奔过他,但现在吕布可不准备把**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分开放,一个篮子是张扬,另外一个,则是新投靠的韩浩。

韩家本就是阳樊田的地方豪右,虽然在整个河内郡,并不能排到世家大族的第一梯队里去,可好歹也是颇有些影响力,他奉吕布之令,招募的乡勇已有千人,此次规模一下子扩大到四千人,可谓是实力大增。

吃饱喝足,众人各自散去,吕布独留下韩浩一人,准备跟他交交底。

韩浩年过三旬,此次来见,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全然没有上次兵败后的疲惫和困顿。

国字型的脸上,只上唇留有两撇短须,双眉浓厚,呈倒八字,尾梢弯折向下,相当有特sè,双眼大而长,开合之际,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无须多礼,坐!”

只有两人在场,吕布大大咧咧地坐在案桌上,将案桌当成了矮凳,长长的双脚并直,双手撑在案桌上,甚是惬意。

韩浩大为惊奇,他见吕布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甲胄在身,一脸的肃然,何曾见过吕布如此随意的一面,嘴巴张了张,还是恭敬地拱手谢过,规规矩矩地在下首的案桌后就座。

吕布看得饶有兴致,面带微笑,情知韩浩为人一板一眼,不可能如高顺等人那样随意,当即起身,走到韩浩案桌对面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布向太尉保荐元嗣兄为西部都尉,元嗣兄可知该当如何行事?”

韩浩一愣,立即领会到吕布此话是话中有话,当即双手抱拳,低头请教:“浩请都尉大人明示。”

“嗯!”

吕布点点头,右手手指敲在案桌上,发出“笃笃”声。

“招募乡勇,cāo练兵卒,防范贼寇,此其一;其二,元嗣兄还得为朝廷看着点州郡”

韩浩脸sè立变,按编制,他这个西部都尉,是河内太守张扬的属官,此刻吕布的话中意思,竟然是要他看着点张扬,这当然令他大感意外。

吕布打了哈哈,神态轻松,在韩浩面前摇摇手,笑道:“元嗣兄无需多虑,这是朝廷的意思,照办即是,如何拿捏此中的度,元嗣兄自行把握。不过”

见到吕布沉吟起来,韩浩哪里还不明白,后面的话,对他来说,才是最为重要的。

吕布对韩浩的表现很是满意,脸上的笑意已然不见,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手下的兵卒,并非州郡兵马,元嗣兄可明白?!”

“明白!”

韩浩当然明白,吕布说得如此浅显,况且对他来说,这也是好事一桩,不然,到时河内太守张扬一纸令下,就将他辛辛苦苦cāo练的兵卒给要了去,他还不敢违抗军令,可如今有吕布的嘱咐,他就心里有底了,更领会到吕布的意思,就是要他来制衡河内太守张扬。

而制衡,是要靠实力说话的,手下无一兵一卒,如何谈制衡。

“好!”

吕布长身而起,哈哈大笑,“元嗣兄乃是明白人,个中详情,不便细说,布此番率军驰援河东,文远将轻骑留守河内,借此良机,不妨将左近的贼寇扫荡一番,既可练兵,又可为民除害,还能择优留用,增强实力,可谓一举多得。”

韩浩紧随着起身,抱拳躬身恭敬领命:“浩谨遵都尉大人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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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长途奔袭

nbsp; 从河内郡到河东郡,要经轵关翻越王屋山,全程近两百里,俱是崎岖山间小道,悬崖峭壁,林木茂密,骡马都难以通行,更别说身价更高的战马。

吕布麾下总共就那么两千轻骑,要是因此而有所折损,那可就是亏大发了。因而权衡之下,他干脆将张辽和两千轻骑留在河内,就连他自己的赤兔马,也一并留下。

所有士卒自带十天的干粮,再加上韩浩提早数rì准备了一批驴子,多少可以驮运一些粮草辎重,因而一路上所需是足够的。到得河东郡,只要与李傕和牛辅部取得联系,所需粮草就有了着落。

兵贵神速,次rì一早,吕布就亲率大军出发,高顺为先锋,提早一起率军进入王屋山,还担负着中途的开路搭桥重担。

走出不过数十里,吕布就亲身体会到山路难行,一侧是悬崖峭壁,河水滚滚,山谷幽深,一侧是怪石嶙峋,山峰高耸,还时不时的有落石滚下。

不到两百里山路,大军足足走了四天多,期间连像样点的宿营地都难以找到,可谓吃尽了苦头。

走出山道时,不光是士卒们松了口大气,就是吕布,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就这么段山路,折损的兵卒都有百多人,大多是失足掉落悬崖,尸骨无存。

翻越王屋山,吕布并未率大军驰援闻喜县,而是小心翼翼地率大军沿着山麓北行,准备自翼城绕过去,抄白波贼的后路,抢先收克绛邑和临汾两城,切断围攻闻喜县的白波贼逃返白波谷的通道。

此次长途奔袭,类似吕布大败黑山贼一战的翻版,同样是利用白波贼未曾及时获悉黑山贼已兵败的空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吕布非常确信,有韩浩堵在轵关,白波贼即使有斥候获悉黑山贼兵败的军情,想要传递到河东郡的白波贼大营,也只能绕道并州,或是绕道洛阳,如此一来,比之吕布的大军,铁定还要来得晚些。

这中间的时间差,就足够吕布来个出其不意,充分利用收编的白波贼俘虏,诈开绛邑和临汾两城的城门,静待白波贼获悉后路被断后的不战自败。

翼城只是一个小城,白波贼在此处只留有不到百名兵卒,还都是老弱病残,一见高顺率军至,当即就做鸟兽散,连个消息都没传出去,就被高顺拿下。

原本只有千多人的翼城,此刻突然一下子涌入八千大头兵,顿时人满为患,就连大街小巷两旁,到处都是席地而睡的并州兵卒,他们都只裹着一张脏兮兮的夹层麻布,兵刃就随手放在身边,一个靠一个地呼呼大睡。

吕布在高顺和曹xìng等人的陪同下,四处巡视,见此情形,他意识到,有太多的事需要做。

此前,他的主要jīng力,尽数放在其他大事上,忽略了很多底层的细节问题,如今一番长途跋涉,他终于与麾下兵卒同甘共苦,体会到兵卒的艰辛。

别的不说,就说野外行军装备,可以说是简陋至极,带着粮草辎重还好,至少扎营后,以什为单位,士卒还有营帐可以遮挡风雨霜露,而像此次长途奔袭,就体现出士卒个体装备的短缺,除了一张夹层麻布,就是装着干粮的布袋和皮甲兵器,再也没有其他。

不过这些问题,吕布此刻也只能一一记在心头,无力去实施。毕竟他如今可谓是寄人篱下,手中没有自己的地盘,想要改变,也是有心无力。

“军需官,我需要一个能干的军需官!”

边走,吕布边在心里呐喊。

现今的并州军一应军需后勤事宜,其实都是主薄贾诩在cāo持,而贾诩是吕布心目中的高端人才,是属于参谋总长一类的人物,当然不能长期将军需后勤这些琐事全部甩给他。

而吕布想得更远,他需要的军需官,可不光是管管粮草辎重军需物资,而是要能将他的一些先进想法,变成实际可用的产品,并制造出来,装备到军队中去。

如此一来,就需要聚拢一大批铁匠、木匠等等工匠,能够发明、创造、制作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工具和产品。

这个要求,对军需官来说,可就极其的高了。

直到回到充作中军大帐的县衙,吕布仍旧茫然毫无头绪,期间他曾想过,是不是在魏续、宋宪和侯成三人中选一个出来,临时担当起军需官的职责,转念之间,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这三个都在最后关头,背叛过“吕布”,忠诚度方面,他始终有些不太放心,而军需官的重要xìng,在他心目中,可是比一员统兵大将丝毫不低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此事暂且抛诸脑后,等平定白波贼后,再好好地盘算盘算。

大军休整一rì,为免夜长梦多,开始实施诈城计划。

首先的目标是绛邑,不到百人,由高顺率领,一大半是降伏的白波贼众,其余则是高顺的亲卫jīng锐,装作历尽艰辛,自河内郡逃回,混入城后,寻机打开城门。

这支队伍先出发,隔两个时辰,吕布率大军乘着夜sè降临,顺浍水而下,直扑绛邑。

时值初冬,夜间已大见清冷,星月辉光照耀,更显清冷之意。所有兵卒都身裹夹层麻布,紧跟着前人的脚跟,闷不做声地赶路。吕布身为统帅,也与手下兵卒一样,扛着方天画戟,身背长刀,在郝萌和魏续等人的簇拥下,甩开两条长腿,大步而行。

好在此处地势平坦,顺流而下,不虞走错方向,黑压压的一群人,犹如一条闷不做声地长龙,顺着浍水游动。

两个多时辰后,中途歇息数次,星月辉光下,绛邑城的轮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立时令所有人jīng神大振。

每个人心里想着的,几乎都一样,攻入城后,终于可以好好地吃顿肉食,喝口热汤,寻个暖和的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

离城尚有数里,吕布令大军就地歇息,由曹xìng统帅,自己则率三千并州锐卒,悄悄地往南城门靠近。

按照与高顺的约定,他会在寅时三刻,夺取城门,并以灯光为号。

吕布率众潜近到离城三里的距离,城内的更漏声,都清晰可闻,稍加辨识,即知此刻尚是丑时,离寅时三刻,还有半个多时辰。

“就地歇息,保持jǐng惕!”

吕布低声下令,数名信令兵快步往左右身后行去,边走边低声复述吕布的军令。

这个时点,正是人最为困倦的时辰,抓紧时间的话,还能好好地打上一个盹,缓解下连夜赶路的疲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星月清冷,冷风习习,而为了隐蔽,又不能生火取暖。

所有兵卒得令,一个紧挨着一个躺下,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只是片刻工夫,流水潺潺中,多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吕布没有睡意,一个人仰躺在麻布上,痴呆呆地仰望着璀璨的星空,想着自己的心事。

从穿越以来,他一直忙个不停,少有如此刻这般的闲暇时刻,可以悠闲地仰头看着满天繁星,思念着后世的娇俏女朋友小婵。经历过穿越这般神奇的事,他隐隐有种明悟,他在后世梦中所见的白门楼情景,恐怕真的并不仅仅是个梦境,而是百世轮回仍旧未曾抹灭掉的记忆。

也许是白门楼上的生离死别,太过刻骨铭心,所以尽管历尽两千余年,百世轮回,他仍旧未曾全然忘却。而如今,他终于有这么一个机会,回到这一切的起点,来弥补缺憾,来改变命运。

“我一定要改变!我一定能改变!”

吕布看着悬挂在中天的银河,以及在繁星间,划过天宇的流星,右手握拳,在心里对自己坚定地呐喊着,加油着。不知过了多久,郝萌来到吕布身旁,兴奋地低声禀道:“都尉,南门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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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夜夺绛邑吕布中伏

nbsp; 吕布一跃而起,顺着郝萌所指看去,正见到前方三里外的绛邑城门处,有个灯光亮起,然后熄灭,再亮起,再熄灭,如此三明三暗,隔段时间,再如此周而复始。

这正是与高顺约定的暗号。

行动如此顺利,连吕布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下他也不及多想,下令唤起兵卒,准备夺城。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三千锐卒尽数准备妥当,吕布手一挥,当先而行,小步快跑,待跑出里许,才开始逐渐提速,加速奔跑过去。

杂乱的脚步声立时响彻在夜空中,城门处的信号,仍旧在继续,可是城外如此明显的异动,城墙上和城门处却没有什么反应,如此诡异的现象,让吕布心里有些发毛。

直觉告诉他,这有些不对劲,可不对劲在哪里,他一时看不出来。星月辉光下,城门处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就连信号,也是如此近在咫尺般。

“快!抢城!”

吕布低喝一声,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如一阵风般,往前掠过,郝萌等人只来得及低声招呼一声:“快,跟上!”

一众亲卫与锐卒一样,都是口衔枚,没法出声,只能紧追其后,顷刻间,三百亲卫以吕布为刀尖,脱离三千人的大队伍,迅猛地扑向城门。

吕布最先抵达城门附近,清楚明白地听到城门内响起急促的号令:“关城门,快关城门,发信号!”

“关城门?!”

吕布脚下不停,心中一凛,暗自叫了一声:“不好!”

城门关闭的咯吱声即刻响起,旋即城门处传来嘈杂声,急促的号令声夹杂其间,只是听起来不再那么清晰。

无需多想,吕布都知道,高顺肯定是被俘了,守军能审讯出接头信号,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城外两侧,肯定是有埋伏。

电石火光之间,吕布知道,此时不能止步后撤,光与白波贼在城外纠缠混战,没有什么意义,如今最为要紧的,就是抓住守军没有料到自己来得这么快,抢下城门,杀入城内,方才是条活路。

道理非常简单,吕布所率大队人马,只比高顺晚两个时辰出发,其间还有高顺等人被俘和审讯,守军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从邻近的临汾调兵增援,想要在城外伏击并州军,就意味着城内必定守卫空虚。

想明白这一点,吕布对守军大将能够如此行险引诱并州军至,端的佩服其胆识不凡,感慨对方打的也是如意算盘。

对方如此行事,必定料定一旦官兵至,发现就在他们面前,城门缓缓关闭,光是这种打击,就足够招致官兵士气低落,如再加上突如其来的伏兵,暗夜混战,官兵再如何骁勇,也难以抵挡。

只是,守军算漏了一点,他们没料到,吕布身为统帅,竟然是冲锋在前,第一个抵达城门,而且速度还这么快,超出身后的并州军大队如此一大截!

而这,也就是吕布唯一能翻盘的机会,唯一能扭转战局的机会。

关键就在于,他能否抢在城门关闭前,抢下城门!至于城外的伏兵,有曹xìng率领的大队并州兵卒,届时完全可以给伏兵来个意外惊喜,反过来将伏兵包围起来厮杀!

“杀!”

吕布怒声狂吼,如此多的盘算,其实也就是在奔出几步的工夫,身影掠过十多步的距离,右手一抖,方天画戟发出嗡嗡的脆鸣,在黑夜中如一条出洞的毒蛇,闪电般飞进尚未合拢的城门缝内。

“啊!”

凄厉的惨呼声响起,拖得老长老长,听得人耳根发麻,仅凭手上传来的感觉,吕布就知道,方天画戟已猛地戳中守城士卒,将之击飞出去。

方天画戟被卡在城门缝间,吕布当机立断,右手松开,脚下劲力迸发,身子微侧,左肩重重地撞在城门边缘处,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吕布肩头也隐隐作痛。

一撞之力,左侧城门被撞开数寸,被卡住的方天画戟掉落在地,门内响起一阵惊呼,旋即吕布感到门上再次传来一股推力,正是守门贼众合力推动沉重的城门,试图将城门合拢关闭。

吕布怒极,低喝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地顶住城门,既不能推开一寸,也没让城门合拢一寸,仅凭一人之力,竟然就与门内的白波贼众顶了个旗鼓相当。

“杀!”

郝萌等人的喊杀声终于响起,旋即三千锐卒纷纷吐掉口中的枚木,喊杀声震天响,骁勇异常地往城门冲来。

与此同时,北城外传来一阵喧闹,喊杀声,怪叫声,吼叫声,交杂在一起,正是城外的白波贼伏兵。

“咚!咚!咚!”

郝萌四人也知道情况紧急,一个接一个地重重撞到左侧城门上,每个人撞一次,都能将城门撞开数寸,五人合力,终于推得城门咯吱咯吱响,非常缓慢但又坚定地打开来。

“顶住!”

吕布大喝一声,右手反手拨出背上长刀,脚下用力,身形一晃,已自错开的城门缝内侧身窜进去,这个时候,左右城门错开,堪堪可容一人侧身而过。

看都没看清,吕布长刀一抖,朝着身前的黑影斜斜闪电劈落,惨叫声都没有响起,一股温热而又带着咸腥的鲜血泼溅过来,洒了吕布满头满脸。

吕布没有余暇抹把脸,一个旋身,左拳击出,“噗”的一声闷响,正中一人的面门,就连鼻骨折断的喀喇声,如此轻微,夹杂在四周响起的惊呼声中,都被吕布敏锐地捕捉到耳内。

他旋即踏前一步,右手长刀再次劈落,干净利落地再次带走一人的xìng命。

左拳右刀,吕布左右开弓,如虎入羊群,左侧城门内外力量对比顷刻间发生逆转,城门被推得越来越开,终于轰隆一声,重重地被郝萌等人推得重重地撞在城门洞上。

城门洞开,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城门洞里的守门士卒,不知何人发一声喊,率先往城内奔逃,引发所有人放弃抵抗,争先恐后地往城内窜逃。

“杀!”

吕布顺手一刀,砍翻一名慌不择路朝他冲撞过来的白波贼兵,振臂高呼,悍勇无比地率先衔尾追杀,在他身后,郝萌等人已腾出手来,拔长刀在手,高声呼应,城门外,三千锐卒如怒波狂cháo般,朝城门涌过来。

而在南城拐角处,一片亮晃晃的火把蔓延过来,同样地喊杀震天,朝着三千并州锐卒的背后掩杀过来。

城门内外,乱成一团,以致当曹xìng率并州军大部闷不做声地杀过来时,白波贼伏兵仍旧沉浸在计谋得逞的狂喜之中,士卒个个奋勇当先,以为只需一个冲杀,必能将官兵杀他个落花流水,浑然不知道,再过片刻,他们就会被更多的官兵衔尾冲杀。

吕布却知道这一切,冲杀之际,整个战场上的态势,犹如一幅画卷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三千锐卒无法及时尽数入城,被白波贼伏兵从背后杀入,损失肯定是有,可惜此时战场上一片混乱,无法号令,不然,完全可以号令城外的锐卒就地转身列阵,凭借良好的cāo练,和娴熟的配合,以及jīng良的装备,完全可以挡住伏兵的冲杀。

他所率的三千锐卒,可是并州军的菁华所在,每损失一个,都像是割了他的一块心头肉一样,让他心疼得小心肝直颤,心疼转化成满腔的怒火,尽数倾泻在身前窜逃的白波贼兵身上,杀得他们哭爹喊娘,连头都不敢回。

“杀!”

城外的怒吼声如涛如cháo,响彻夜空。

吕布松了一口气,情知是曹xìng发现南城门处的动静后,提前号令兵卒靠拢过来,所以才能这么快地投入战斗,可以大大地减少抢占城门的并州锐卒的损失。

城门已失,伏兵又被内外绞杀,大势已定,不管守城的白波贼大将是谁,此时都已无力回天。

战斗结束得比吕布预想中的还要早,天sè麻麻亮,城内城外的喊杀声渐渐止歇下来,贼兵纷纷抛弃兵刃,跪地请降。

这也正是贼寇的一贯作风,在他们心目中,根本就不会存在死战不退的可能,一旦战事不利,投降和逃窜,就是最为可行的两条路。

吕布大马金刀地坐在城内的县衙堂上,令魏续带着一队人,押着俘虏,去将被俘的高顺等人释放出来。魏续率人前脚刚走,曹xìng就率一队人赶来,他亲自扭押着一人,被五花大绑,披头散发,身上满是血渍,虽然甚是狼狈,却依然倔强地昂着头。

“你就是守城贼将?报上名姓,本都尉刀下不杀无名之鬼!”

吕布想起自己就是中了眼前这人的诱敌计,不由怒火中烧,手提长刀,快步迎上前去,厉声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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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河东徐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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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来人以一记响亮的鄙视,给了吕布最为直观的答复。

“放肆!跪下!”

曹xìng勃然大怒,长刀刀柄在来人后背上猛然一击,右腿连弹,踢在来人膝盖弯处,扑通声响,来人被踢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可他高高昂起的头颅,显示着他的不屈和内心的愤怒。

吕布长刀扬起,毫不停留地一刀劈落,劲风吹拂起凌乱的发丝,来人却双眼眨也不眨,紧盯着吕布,只是双眸中闪过一抹温情,一抹黯然,许是临死之前,他想到了家中的父老妻儿。

手起刀落,人头飞起,热血喷溅,嘶嘶如劲风吹过。

如此熟悉的场景,并没有在众人眼前出现,吕布手腕一抖,长刀堪堪停在来人颈脖三寸处,稳稳当当的,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众人同时哈哈大笑,吕布更是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闹得来人睁开双眼,一脸的不解。

可就在来人睁开双眼时,那一闪而过的庆幸,还是被吕布敏锐地捕捉到。

吕布手腕一抖,长刀在来人背上划拉几下,指头粗的绳索纷纷断开。

“他娘nǎinǎi的,起来!不怕死,有胆识,是条汉子,不像李乐那厮,蠢得像头猪,没什么本事,还贪生怕死!”

来人应声而起,稍稍揉揉手腕,抱拳嘶哑着声音道:“多谢都尉大人不杀之恩。”

吕布大大咧咧地将长刀回鞘,下巴一摆,轻笑两声,问道:“怎么,还不愿报上名姓,可是败得不服?”

见来人并未答话,可昂首挺xiōng站在那里,双唇紧抿,吕布不由得笑骂道:“你娘nǎinǎi的,还真是倔强得很……”

话未说完,堂外传来声声高呼:“都尉,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喊话的正是高顺,当他一阵风般奔进堂内时,见到众人都一脸愕然地看过来,再看看此人仍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面带诧异,不由心头大喜,咧嘴一笑,单膝着地,高声道:“都尉,刀下留人!”

吕布只是瞥了一眼,见高顺衣衫虽然破开几道口子,但还算齐整,并未因被俘而遭受折磨,点点头满意地对来人道:“嗯,起来,不错,没有折磨高顺,光明磊落。”

“哼,折磨俘虏,算什么英雄好汉!要不是……”

吕布打断来人的话,哈哈大笑:“要不是城门未曾及时关闭,要不是官军比你预料中的多,要不是贼兵太不中用,就连我们,都会成为你的阶下囚,对吗?”

尽管吕布这话中带着浓厚的挪揄之意,可观来人的神情及眼神,可知他对吕布此言,深表赞同。

“放屁!”

吕布突然一声断喝,手指来人,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战场之上,刀枪无情,形势瞬息万变,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何来那么多的“要不是”……”

此话如醍醐透顶,如一道闪光,在来人脑海中耀亮,他默然片刻,终于低下原本高昂着的头颅,认可吕布所说。

城门能否及时关闭,官兵人数多寡,手上兵卒的战力如何,这些,都是昨夜一战的关键要素,他连这些关键要素都未能弄清楚,就贸然行险,如今败了,成为阶下囚,还有什么理由在那里找这么多假设呢。

假设再多,又焉能改变此战的结果?

来人陷入沉思之中,未听清吕布后面在说些什么。待他回过神,正见到吕布在他身前,微微低头紧看过来,面带玩味,一字一顿地问着:“你以为,即使城门及时关闭,即使我没有带那么多兵力,即使你手下的贼兵再中用一点,你就能胜得此战?”

“错!”

吕布伸出右手食指,在来人眼前左右摇晃,大声自问自答,“老子麾下三千锐卒,久经战阵,莫说五千白波贼,就是再多五千,老子一样可以在城外,杀你个三进三出!”

这句话说得有些夸张,可吕布说此话时的滔天自信,却让在场所有人认为,吕布说的是真的。

这股强大的自信,犹如一只无形无质的利箭,正中来人xiōng中的软肋,让他蓦然间明白过来,此战无论怎么做,他都必败无疑。

这让他再次陷入沉思之中,当感觉到肩头被人重重一拍时,才醒过来,听到吕布在身旁高声道:“委身于贼,此乃一大错,罔顾父母妻儿亲人,兵败求死,更是错上加错。无需多想,跟我走,凭手中三尺长刀,吃香的喝辣的,博个封妻荫子的锦绣前程,岂不比当个山贼要好?”

吕布如此大费周折,为的就是要将此人收入帐下,就凭他能识破高顺的伪装,将之一网打尽,并将计就计,以绛邑城为诱饵,来一出请君入瓮的大戏,足以说明他的胆识,他的才能。

更何况,他能让高顺如此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为他求情,也说明高顺对他颇为认同。

来人没有多想,就在吕布身旁,双手抱拳,单膝着地,朗声道:“河东徐晃,蒙都尉不杀之恩,无以为报,愿投入帐下,任凭都尉差遣!”

“好!”

吕布微微弯身,再次重重地在他肩膀上一拍,双手刚刚准备扶起,突然全身一僵,紧盯着他,惊呼道:“什么,你说你就是徐晃?河东徐晃徐公明?!”

徐晃此时怎么看,都不到而立之年,披头散发,未着甲胄,与吕布记忆中的那位曹魏名将,有着极大的差距。此时骤然见到徐晃就在他面前,并且还被他收服,吕布如何不心头大喜过望,甚至有些得意忘形起来。

这也怪不得吕布,徐晃乃是曹cāo麾下五子良将之一,属于有勇有谋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他从河内率大军不辞辛苦地转战河东,存着的一个心思,其实就是想看看,能否将徐晃给收服了。

吕布如此举动,让徐晃甚是不明就里,一脸迷惑地问道:“这个,晃,都尉”

“哈哈哈!”

吕布回过神来,双手扶起徐晃,“我奉令讨伐黑山贼、白波贼,总不成是两眼一抹黑地上阵,贼头有哪些,当然得事先打探清楚。好了,来,我来引介一下,这位是高顺,为人勇猛坚韧,不曾想这次却栽在你的手里,这位是曹xìng,箭术无双,这位是郝萌”

片刻之间,吕布带着徐晃,逐一见过帐下诸将,魏续,宋宪,侯成三人也不例外。

徐晃倒也磊落大方,从决定投效那刻起,就已完成角sè和身份的转变,该致歉的致歉,该道谢的道谢,与诸将之间,也相谈甚欢。

俘获的白波贼兵,吕布直接大手一挥,尽数交给徐晃处置,让他自中甄选出一部分,收归帐下,作为他的本部兵马,至于那些罪大恶极的首要分子,吕布可是毫不留情,准备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其余的,按徐晃的说法,就都是些河东本地的贫苦百姓,受贼兵挟裹,才加入贼兵的,给他们些路费,遣散还家,可谓皆大欢喜。

有徐晃相助,白波贼屯放在绛邑城中的粮草物资,都完好无损地被吕布接收,出榜安民毕,派出麾下兵卒四处巡逻,维持秩序,整个绛邑城,就算是完完全全地被吕布从贼兵手中收克,而下一个目标,理所当然地就是临汾。

白波贼的一应动向,徐晃也和盘托出,毫无保留,此刻率军在闻喜城外与牛辅对峙的,正是白波贼大帅郭太、韩暹和杨奉,除此之外,还有南匈奴于夫罗,牛辅军大败于白波贼,于夫罗所率匈奴jīng骑,就起到了关键作用。

众人围拢在舆图四周,听徐晃讲完白波贼的部署,当知道有南匈奴jīng骑参与其中时,无不脸sè凝重。

“于夫罗所率匈奴jīng骑,只有一千五百,彪悍善战,他本奉朝廷令前往幽州征讨张纯,适逢南匈奴发生兵变,其父单于羌渠被杀,于夫罗有家不能归,如今天子驾崩,他就与郭太联合,四处劫掠。”

吕布对此消息并不感到意外,他想起另外一事,抬头问道:“刘豹,是否在于夫罗军中?”

22 徐晃夺临汾

nbsp; “刘豹?”

徐晃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默想片刻,点头答道:“是,刘豹貌似是于夫罗之子,晃是有听人说起过此人。

23 曹操献计杀董卓

nbsp; 吕布大败黑山贼张燕,平息河内郡动荡局面的消息,传到洛阳后,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24 吕布牛辅前后夹击

nbsp; 洛阳城内发生的事,吕布远在河东,概然不知。冰@火!中文

有徐晃鼎力相助,夜夺临汾,比起前一晚夜夺绛邑的辛苦,要来得轻松得多,吕布率一千锐卒,毫无阻碍地就进到城内,白波贼守将郭涛,睡梦中骤闻喧闹声起,喊杀声大作,连衣裤都没穿周正,就仓惶在亲卫护拥下,往北窜逃。

临汾、绛邑两城攻克,围攻闻喜的白波贼,就彻底被吕布大军切断与白波谷之间的通道。

任谁都能想象得出来,当郭太和于夫罗得知后路被抄时,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jīng彩,而白波贼和匈奴jīng骑的命运,在这一刻也已板上钉钉。

大军休整三rì,士卒可以休整,吕布以及手下诸将,却忙了个晕天黑地。

他们要忙的事很多,可个个jīng神抖擞,兴致高昂,就是因为忙的虽然也是辛苦活儿,可架不住心里高兴,可说是越忙越开心。

临汾城中,驻守的白波贼兵有五千之众,再加上绛邑降卒,足足有近八千人,除掉斩首的千余人,淘汰掉近一半,仍自中jīng选出四千jīng壮,充实到大军之众。

吕布率军从河内入河东,步卒有八千,现今一下子扩充到一万两千人,让他一下子就爱上了平定寇乱这个活儿,相比折损的兵卒,一战过后,兵力反而不减反增。

还在临汾缴获五百优良战马,更是令吕布喜上眉梢。

这是南匈奴于夫罗千方百计托关系,从草原上花大价钱购入的优良战马,如今一下子尽数被吕布所得,真真是天下砸下来的大馅饼,还是肉馅的。

为翻越王屋山,吕布麾下唯一的两千jīng骑,由张辽统帅,留在轵县,就连吕布的坐骑赤兔马,也留在那里,从吕布到一众亲卫,都无马可乘,如今一下子就全解决了,吕布留下三百匹,堪堪足够三百亲卫骑乘,余下两百战马,分给曹xìng的斥候营一百匹,高顺和徐晃各五十匹。

第四rì一早,高顺和曹xìng分别率本部两千兵马镇守临汾和绛邑,徐晃率本部三千兵马为先锋,吕布亲率大军五千居后,浩浩荡荡南下,往闻喜进军。

信使三rì前就已派出,吕布估摸着,镇守安邑的李傕和郭汜,以及镇守闻喜的牛辅,都应该已经获悉,而有三天的工夫,也足够郭太和于夫罗听到后路已被抄的传闻,有的是时间让他们惶恐不安,四处打探。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想逃,已经是无路可逃。

往东,是高耸的王屋山,况且在王屋山对面,就是河内郡,那里还有官兵在等着他们;往西,翻过群山,就是大河,想要渡河,就得要么逆流而上,到龙门津,要么顺流而下,到风陵渡,可这两条路,也都是走不通。

是以一路上,吕布率军走得不疾不徐,在保持步卒充沛体力的同时,缓缓而又持续地给白波贼以压力。

这种感觉,就像是泰山压顶一样,要的就是这种缓慢而又持续的效果,这样才能让郭太和于夫罗头顶上的压力一rì甚过一rì,以达到令他们不战自溃的目的。

事情的发展的确是如此,自从得知绛邑和临汾两城已被吕布攻克后,闻喜城外的白波贼大营里,中军大帐中的争吵声,就一直没断过。

争吵的焦点就是,如今到底是战,还是逃。

战,到底跟谁战,逃,往哪里逃。

整整一天的争吵,毫无成效,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即使白波贼大帅郭太并未怎么说话,看起来也跟争吵得最为激烈的韩暹和于夫罗一样,累得瘫坐在案桌后,目光呆滞,神情萧索。

夕阳余晖透帐而入,帐内平添不少温煦的气息,将因激烈争吵带来的冰冷氛围冲淡了许多,也让韩暹和于夫罗闭上嘴,没有再争锋相对地你一言我一语。

帐中一下子就沉默下来,过不多时,帐帘掀动,杨奉大步进来,面向郭太嘶声道:“大帅,快下决断吧,吕布,吕布已率军在五十里外扎营,明rì即可率大军至此处。”

他是方才出帐见回报的斥候的,带来的就是最新的军情。

这事本就在众人意料之中,当消息得到证实时,没有人因此而惊呼意外。

郭太抬起头,目光中仍旧带着些木然,后路被抄,似是对他的打击最大,整整一天,他都没怎么说话,一直沉默着。此刻他的目光自杨奉、于夫罗和韩暹面上缓缓掠过,终究还是长叹一声,声音低沉失落:“还是归顺朝廷吧。”

用归顺二字,话说得虽然比较好听,但本质上的意思,与“投降”二字没什么区别,韩暹面sè一变,梗着脖子,正要说话,被杨奉拖着胳膊退开几步,这才没有说出口来,可面红耳赤,青筋直冒,显示他内心极其的不忿。

他是主战的,既然大家伙能战败牛辅,那一样可以返身战败吕布,重新夺回绛邑和临汾。那时,河东这么大,足够他们驰骋。

于夫罗主降,他本就是朝廷征调的,南匈奴又发生兵乱,以致他无家可归,天子驾崩后,朝廷无暇他顾,原本答应的粮饷物资都无人顾及,迫不得已下,他就干脆率军自取。

如今太尉董卓势大,当然是归顺朝廷为上策,反正对他来说,朝廷谁话事都无所谓,只要能给他粮饷物资就成。

郭太只是瞥了韩暹一眼,缓缓起身,踱到大帐西面,隔着营帐,迎向落rì余晖站定,腰背微驮,猛然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帐中再次沉默下来,韩暹还是忍不住,终于再次语带不善地问出声:“归顺朝廷,是要我们向败军之将牛辅投降么?”

杨奉急拉他的胳膊,可还是未能阻止他说出这句话,郭太只是身躯晃动了一下,然后又像是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地扭过上半身来,对韩暹沉声道:“既然归顺朝廷,当然是要向牛中郎将归顺。如若”

如若什么,他似是猛然意识到什么,突兀地住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于夫罗目光闪烁,见从郭太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转头看向韩暹和杨奉,见他们两个也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当即只是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头,没有吭声。

只有郭太自己知道,他差点就顺口说漏嘴。

他突然想到的是,既然已经决定要归顺朝廷,那对将要成为同僚甚至上司的牛辅等人,从此刻起,嘴巴上就要注意些,可别到归顺后,因为此时的一时嘴快,而导致吃一些不必要的苦头。就像韩暹刚才说的那句,什么败军之将云云,要是传入牛辅的耳里,可有得他喝上一壶的。

他本想说,如若是向吕布归顺,吕布多半也会将众人移交给牛辅,那到时,可算是彻底得罪牛辅了。可在太尉董卓心目中,多半还是女婿牛辅要更加值得信赖些吧。

可他意识到,这话说出来,只怕又会在不经意间得罪吕布,既然如此,那当然是不说为妙。

只是,当他看着韩暹、杨奉和于夫罗的脸sè表情时,他就知道,这番苦心,他们是不懂得的。

顿时,郭太觉得人生真是孤单啊,连个能懂得他的人都没有,转过身躯的瞬间,他又心底里愤懑不平起来,弄不清楚以如此周全的部署,怎么就会被吕布那家伙给抄了后路了呢?

他急切地想知道,绛邑和临汾两城,到底是如何丢的。

身后传来杨奉的声音:“大帅,我去安排人求见牛中郎将,你看”

郭太腰背更佝偻了一点,头也不回地摆手,语带索然,道:“罢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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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洛阳紧急信使

nbsp; 吕布率大军在白波贼大营北十里处扎下营寨,八千兵马的大营,规模并不是非常大,可扼守于要道处,白波贼想要绕过大营北归老巢白波谷,那是不可能的事。

26 曹操的梦与现实

nbsp; 大汉dì dū洛阳,的确是发生了惊天巨变。冰@火!中文

过了好几天,原骁骑校尉现任廷尉的曹cāo曹孟德,对那一夜太尉府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像是在梦中一样,总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然而,那一夜发生的事,再真实不过了,他也因那一夜的惊天大功,而一跃被拜为九卿之一的廷尉。

如此年轻的九卿高官,在大汉帝国的历史上,可还是数一数二的。

可这几天来,他都是午夜自噩梦中惊醒,在梦中,他发现,那柄七星宝刀,不是插在故太尉董卓的心头,而是从他的xiōng口上露出一截刀尖,其上鲜血仍在一滴一滴地滴落。

窗外明月如水,尽情地挥洒着清冷,浸透着整个洛阳城,沁入到庭院里的萧瑟的树木花草上,渗入到室内,让人不由自主地裹紧被褥,搂紧身边的娇躯。

廷尉曹cāo毫无睡意,只觉身上燥热得很,额头上,后背上,全是冷汗,正是他在睡梦中时所流。

那一夜的事,只要闭上眼,就那么鲜活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砰!”

一声大响,正是身后婢女手中托盘掉落在地的声响,在静室中,这声响是如此响亮,将他拨出七星宝刀时发出的铿锵声都给掩盖了过去,让他现在都觉得异常幸运。

他看得很清楚,三步外的床榻上,太尉董卓猛然头一顿,从睡眠中惊醒,双眼眼见着就要睁开。

那个时候,他面临着此生以来最大的一个抉择,而他在一息之间,就做出了决断,手持宝刀,猛然如猛虎下山,狠狠地扑了过去。

就在宝刀刀刃刺入太尉董卓心头时,噗嗤声如刀刺布帛,沉闷,而又清脆,恰在那时,董卓双眼睁开,jīng光刚刚亮起,就又迅快黯淡下去,连一声都未能喊出。

太尉董卓,在次rì的朝堂上,就要成为大汉帝国两百年来,再次重设的太师,可谓是位高权重,不,不是位高权重,而是一手遮天,实际掌控着整个大汉帝国的朝堂,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在他的刀下。

呆呆地看着眼前已无声息的董卓,他这个时候,才突然自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后怕来,只是瞬间,他就汗出如浆涌,整个后背凉浸浸的,让他眼前一黑,貌似是用力过度后的虚脱一般。

“啊~”

身后的失声尖叫,让他倏然惊醒过来,这个时候,他可还没有脱离险境,可不能就这么呆着。

转身,大踏步,出手,本就弱不禁风的婢女,此刻又被眼前所见吓得除了失声尖叫外,什么都做不了,在他手下,轻而易举地就香消玉殒。

只是一转念间,他就有了计较,拖着婢女的尸首,放到翻转个身的董卓怀中,再将衣衫撕碎,撒在屋内地上。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去,所见正是一副极为香艳yín奢的场面:地上衣衫凌乱,床榻上,董卓赤身**,身下压着身材窈窕动人的婢女。

看不到二人惨白的面容,七星宝刀未拔,又没有鲜血喷涌出来,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

转身之际,曹cāo已调匀气息,擦干额头上的汗,好整以暇地出门,掩上房门,静候门外,待两名侍卫牵来西凉骏马,他面不改sè地对两人吩咐道:“太尉正在歇息,有美女相伴,唔,守在门外,未得太尉传唤,不可擅自入内惊扰!”

两名侍卫哪知原委,唯唯诺诺之际,曹cāo已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神态自若地打马离去。

只是一离了太尉府,他就打马狂奔,直奔太仆王允的府上。

当他再见到王允时,因紧张,双手抖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喝了三碗参汤,这才稍稍镇静下来,可一开口,就将满脸忧容的王允给吓了半死。

“董卓,死了!”

太仆王允的反应,尽收他的眼底,看着他由满脸担忧,到无比震惊,再到狂喜过望,再到惶然无措,再到手忙脚乱,他的心由狂喜变得一点一点下沉。

他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太仆王允虽然拿出了家传的七星宝刀,但对于他去刺杀董卓一事,压根就没抱一点的希望,所以才在他一击得手后,不知如何收拾残局,就连朝臣中,哪些人是可信任的盟友,都不清不楚。

而刺杀太尉董卓不成的后果,不用想都知道。

这说明,太仆王允压根就是拿他的生死做试探,既是试探董卓的底线,也不排除要拿此事去刺激董卓,让董卓在狂怒之下,做出一些天怒人怨的事出来,更是一众朝臣的试金石,看哪些人是站在董卓那边,哪些人可以笼络。

沉浸在巨大成功中的太仆王允,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没有看到他双眸中的冰冷,就在那一刻,就在太仆王允一迭连声地下令时,他在心底里不停地告诫自己:自今往后,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梆!梆梆梆!”

更漏声响起,曹cāo睁开双眼,眼前那些鲜活的往rì记忆,顷刻间消逝不见,窗外明月依旧,庭院里,高大的榆树上,枝桠间已只有寥寥几片残叶,地上则积了薄薄的一层落叶,尽显萧瑟。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曹cāo喃喃低声默念着这句话,双眼渐缩,目光犹如渐渐冰冻了一般,透出无比的寒意,更带着无比的坚定。

此时已是子时三刻,曹cāo没有一丝睡意,索xìng披上衣袍,缓步走到门口,伸手拉开房门,一股清冷气息扑面而来,让他jīng神一爽。

庭院里空无一人,亭台楼阁,犹如蛰伏的怪兽,只露出黑黝黝的轮廓,府中所有人,包括仆役婢女,都已进入梦乡,只有一处,仍就亮着灯,橘黄sè的灯烛光亮,透过窗棂,映入曹cāo双眸,让他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股温暖。

那是父亲(ps:曹嵩,字巨高)的书房,曹cāo从小就知道,父亲书房里的灯烛,一定是府中最后一个熄灭的。

“咯吱!”

书房门已颇有些陈旧,推开来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曹cāo抬脚入内,正迎上父亲那平淡而又温和的目光。

“孟德,你,终于来了。”

曹cāo一愣,霍地鼻头一酸,差点就眼泪盈眶而出,他从这句话中,听出来关切,欣慰,责备,还有沧桑,疲累……

他蓦然明白过来,为何以前父亲老是说他听不懂他的话,如今,他终于听懂了,眼泪再也忍不住,淌流而下,而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容,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父亲!”

曹cāo动情地低唤一声,千言万语,他尽数凝于这一句中。

“好!来了就好,坐!”

曹嵩面带欣慰,卷起手中的竹简书卷,随手放在案桌一旁,随意地一指案桌前,示意曹cāo坐到他的对面。

“还是夜梦难眠?”

“是!”

“嗯!”

曹嵩微微点头,淡然道,“心存敬畏,于我儿并非坏事。太尉董卓,今趟不死,异rì终究会死于非命,只是如今,他死得早了些,纵容是王子师,也是措手不及。”

曹cāo对此话深表赞同,将当夜所见王允的反应,巨细无遗地叙说一遍,对面的曹嵩只是静静听着,似是对此毫无意外。

说完这些,曹cāo发现,数天来一直压得他心头沉重无比的重压,竟然一下子就似是尽数宣泄出去了一样,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思也恢复了活泛,低声问道:“父亲,当前之势,孩儿该当如何自处?”

曹嵩似是早就在等着曹cāo问出这个问题,满脸的皱纹随着笑意舒展开来,右手食指竖起,在他眼前左右摇摆几下,淡然答道:“什么都不做!”

27 曹操出走

nbsp; “什么都不做?!”

曹cāo愕然张大着嘴巴,呆呆地看着父亲曹嵩脸上的皱纹,失声低呼。

他很不明白,如今的洛阳,可正是攫取权势的大好时机,太尉董卓一死,朝堂格局为之一变,而他又是有大功之人,此时难道不应该去招募兵马,扩张权势么?

一时间,他脑中纷乱如麻,完全懵了。

“对,什么都不做!”

曹嵩再次强调了一遍,态度非常地坚决。

沉默片刻,他见曹cāo还是一脸茫然,低声问道:“当今之势,要稳定朝堂,关键处何在?在洛阳城内,还是在洛阳之外?”

前半句还好,让曹cāo全力思索起来,可后半句,却如一道闪电,倏然耀亮他的整个心神。

是的,洛阳如今的格局,不能只拘囿于洛阳内,而要跳出洛阳这个漩涡,将目光注意到洛阳之外。

这么一想,曹cāo脑中立时有了头绪,对近rì的一些事,有了头绪。

怪不得,董卓一死的当夜,王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同城门校尉伍琼,紧闭城门,然后在未能如愿抓获郎中令李儒的情况下,奏请圣上拜原北军中候何顒为郎中令,请旨安抚虎贲中郎将李肃,拜他为光禄勋。紧接着的,就是拜虎牢关守将华雄为五官中郎将,拜新安守将徐荣为羽林中郎将,麾下大将李蒙、王方分为羽林左右监。

而故太尉董卓的死因,并未公开,只说是董卓暴病而亡。

这一切,都说明,在王允看来,稳定洛阳朝堂的关键,在洛阳之外,而不是在朝堂之上。

关键的关键,其实就是武力,而不是朝臣中有多少人支持,有多少人反对。

想通这么个关键,所有的迷雾,顷刻间烟消云散,原本不明白的地方,顷刻间豁然开朗。

这么一看,他这个九卿之一的廷尉,比起李肃的光禄勋而言,重要xìng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关键之处就在于,李肃手中握有虎贲卫士,洛阳城内唯一一支可与卫尉、城门校尉麾下卫士可相抗衡的武力。

而这还只是眼前,真正能决定着洛阳朝堂的力量,不是并未表态的虎牢关守将华雄,也不是已接受朝廷任命,率军进驻函谷关的羽林中郎将徐荣,而是远在河内和河东的并州军和西凉军jīng锐。

所以,在未明确并州军和西凉军jīng锐的确切动向之前,洛阳朝局就只能如这几天一样悬在这里,司徒王允也难说就已掌控朝政。

毕竟所有人都对两个月前,西凉军和并州军在洛阳悍然大肆兴兵的情景记忆犹新,谁也说不定,他们会不会挥师洛阳,将这座承平两百年之久的大汉dì dū,搅个天翻地覆。

更何况,这两支jīng锐大军,刚刚平定河内、河东寇乱,兵威之盛,一时无匹。

曹嵩见曹cāo明白过来,脸上的笑意更盛,带着无比的欣慰,继续点拨:“什么都不做,是指内,外,则需抓紧cāo办才是。”

“沛国?”

“嗯!正是沛国!”

曹嵩点头,肯定地答道:“当即之势,乱局已启,想要保家卫国,须得手中有兵才行。为父已遣人回沛国,招募护院部曲,以作未雨绸缪。”

曹cāo默然片刻,再抬起头时,双眼中再无迷茫,心中决断已下:“那孩儿也得赶回沛国才是。”

“我儿明白就好!”

曹嵩这个时候,才是将内心里的欣慰完完全全地表露出来,点头称赞。

只是他觉得,这个时候,他还是有必要再详细提点一下为好。

斟酌片刻,他才开口接着说道:“洛阳朝局,如今悬而未决,此时董卓的死因未曾公开,正是我儿离洛阳回沛国的良机。即便朝局稳定,洛阳仍旧是个是非之地,远不如跳出这个漩涡来得安全自在。我儿记住,如果有朝一rì本初和公路回到洛阳,那时你再回洛阳也不迟。”

曹cāo爬起身来,躬身听教,而后才请示道:“那孩儿还是及早动身为好,事起仓促,来不及向王司徒请辞,孩儿就留书封印连夜出城,劳烦父亲在司徒大人处分说分说。”

“嗯,去吧,平安抵家,记得手书一封,以免为父挂念。”

曹cāo辞别父亲,回到住处,只是凝神斟酌片刻,即铺开绢帛,唰唰下笔如有神,一会儿的工夫,就写好留给司徒王允的信,收捡行囊,其实根本无需他收捡什么,最后封包廷尉印绶时,他只是愣了片刻,即将平生第一次收获的九卿印绶包了进去,连同信放在一起,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门外,随从护卫共有十来人,个个都身背简便的行囊,牵着马匹等候。

曹cāo翻身上马,没有说话,没有打手势,率先从侧门小步驰出。直到驰出洛阳上东门,顺着驰道奔出里许,曹cāo才勒停骏马,回头看着月光笼罩下的洛阳城,巍峨雄壮,心中感慨万千,默念道:“洛阳,我终究会回来的!”

一轮明月已西斜,无论地上有几人无心入睡,有几人酣睡如常,它都稳稳当当地挥洒着自己的辉光。

“洛阳,我们会回去的!”

明月下,贾诩身披大袍,凝望着洛阳方向,低声而又坚定地答道。在他身旁,只有一身便服的韩浩。

吕布率军临行前,严令张辽和韩浩听令于一同留下的主薄贾诩,这道命令,就跟并州军统帅丁原身死的那夜所下军令一样奇怪,那个时候,他委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高顺以重任,这次,则令手下两员大将听令于明显是太尉董卓派来的人。

洛阳城内发生的惊天巨变,他们迟至今rì才获知,算算时间,已是太尉董卓暴病而亡的第七天,这个消息,明显是有人在刻意秘而不宣,不然,按常理,洛阳发生的事,只需三天,贾诩三人既能获知。

尽管获知的信息模糊不清,还说法各异,贾诩还是立即自中品味出浓厚的yīn谋味来,尤其是紧接着的职司变动,太仆王允拜司徒,虎贲中郎将李肃拜光禄勋,骁骑校尉曹cāo拜廷尉,还有郎中令何顒,让他明白过来,这事背后没这么简单。

他把一个人关在房间内沉思近两个时辰,出门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令张辽率轻骑两千,进驻野王,如有人阻挡,直接以剿匪需要为借口就是,他则与韩浩率步卒四千,坐镇轵县。

而派出前往河东的信使,已在下令给张辽和韩浩之前就已派出。

韩浩也是毫无睡意,陪在贾诩身旁,听完贾诩这句回答,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口。他方才是问贾诩,都尉是否须率大军立即赶返洛阳,可从贾诩的回答里,他听出来贾诩并不如此认为。

从洛阳获知的消息很少,少到韩浩压根就不明就里,但他看贾诩xiōng有成竹的样子,猜知他应该能推断出更多的内情出来,可贾诩既然不愿多说,他也不好多问。

二人默然看着天下的一轮明月,沉默良久,贾诩方才长出一口气,用着悲天悯人的口吻叹道:“天下,从此多事啊。”

韩浩一愣,心里嘀咕了一句:“自从中平元年以来,天下难道不是已经很多事了么,贼寇四起,dì dū洛阳都大乱过,难道还会比现在还要多事些?”

这个疑问,韩浩只是憋了一会儿,就实在忍不住,问出口来。

贾诩幽然长叹:“蛾贼之乱,声势虽则浩大,与今后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如今,乱世已启,天下将刀兵不断”

“啊?!”

韩浩大惊失sè,半响合不拢嘴。

乱世,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可是很清楚,乱世,意味着天下汹汹,刀兵四起,群雄逐鹿,民不聊生,意味着人命贱如草芥,风吹,草折,人命亡。

可是,洛阳发生的这件事,就真的意味着乱世已启吗?

对此,韩浩不敢相信,可他又不敢不相信,因为,眼前的这位贾诩,可就是来自于洛阳,来自于太尉董卓的帐下,如今又在并州军统帅吕布帐下效力,所知所见,比之他,可是要多得多。

一念之间,韩浩完全呆立在那里,只觉全身如坠冰窟,寒冷入骨。

可在全身冰寒之中,又有一点火星倏然点燃,瞬间即燃遍他的全身,令他热血沸腾,颤栗不已。

乱世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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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吕布的决断

nbsp; 28吕布的决断

一直到玉兔西斜,吕布仍然无法给李肃的信使一个明确的答复。

中军大帐中,坐着郝萌、徐晃、魏续、宋宪和侯成五人,高顺和曹xìng驻守临汾和绛邑,来不及赶过来,还不知洛阳发生的事。

在来信中,李肃倒是一副很坦诚的模样,将他知道的,尽数相告。

不过对太尉董卓之死,他也是语焉不详,因而索xìng将听说的几大传闻一股脑儿地全告诉吕布,让他自己去判断。

最主要的说法,当然是官方版的暴病而亡说,作为来自后世的穿越众,对此说自然是嗤之以鼻,因为他在后世,见多了比这更匪夷所思的各种死法。

其他流传的说法,则无一例外地带着yīn谋味道。

有说他是被刺杀身亡的,有说他是一睡就再未醒过来的,最为香艳的说法,则是他爱煞宫中美女,情不自禁,夜御多女,结果一个不小心,得了马上风,死了。

种种说法,众说纷纭,真假不可辨。

可吕布却笃信,董卓是被刺杀而亡的,结合李肃信中所说的职位升迁,他还异常肯定的将刺客锁定在曹cāo曹孟德身上,其背后,则是新任司徒王允。

因为这个时间点,与他记忆中的【曹cāo献刀】相吻合,他原本以为,【曹cāo献刀】只是小说家杜撰的桥段,因为并未见载于史册,可从如今看来,这事竟然成真了。

不然,何以解释曹cāo官拜廷尉,何顒官拜郎中令。

探询董卓身死背后的真相,并不是吕布关心的事,他最为关心的,则是他及麾下并州兵将该当何去何从。

在召集众人商议之前,他一个人静坐沉思了很久,洛阳城内的这桩变故,一下子就将他原本的规划给彻底打乱,将他最大的先知优势给剥夺一空,他在骤闻此事时,感觉自已原本驾舟于惊涛骇浪的大河上,放眼望去,大河往哪里流,都依稀可辨,可如今倒好,一个急弯过后,他一下子就被涛涛河水带入完全陌生的河道,到底会流向何处,他一片茫然。

这种感觉,让他第一次很是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理清了当前的思路,总结出三条出路。

一是率大军回洛阳,借此良机,掌控朝堂;二是就此盘踞河东,窥伺关中和并州;三则是退而求其次,北上并州,经营稳当后,再图河东。

他召来郝萌、徐晃五人,就是认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信念,开阔开阔思路,同时听听他们的想法如何。

讨论大半夜,仍旧未能跳出这三条出路,只是每条出路该当做些什么,讨论得更加的清晰些。

夜已深,所有人都有些困顿,吕布突然问了一句:“前去安邑的斥候可否有回报?”

郝萌摇摇头,迅快答道:“还是辰时时分的回报,郭汜率军赶返安邑,李傕按兵不动。”

这个时候,吕布迫切想要建立起自己的谍报系统,此前还不怎么觉得,如今一发生大事,莫说洛阳的情形,就是河东郡内的情形,他都差不多是两眼一抹黑,完全靠临时将斥候撒出去,能探听到的消息还是有限。

羽林中郎将牛辅,现在想必也已得到消息,闻喜城内也是毫无动静,最为诡异的则是白波贼大营,吕布肯定郭太几乎是与他同时获知洛阳巨变的,可整整一天,白波贼大营毫无异动,只是原本会入城的郭太等人,今天尽数窝在大营里,没有出来过。

沉思片刻,吕布见众人目光尽数汇聚在他身上,情知众人都在等他的决断,当即令道:“传令全军将士枕戈而待,李傕、郭汜、牛辅三人,无论是率军回洛阳为董卓报仇,还是逃返西凉,都不会在河东多待,如此,我军就先据河东,静观其变。”

众将应诺离去,吕布独坐在中军大帐中,沉思片刻,铺开绢帛,开始给李肃回信。

李肃的来信中,除了详述洛阳城内的此桩变故之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与吕布共同为朝廷效力,至于留在洛阳的家眷,无需担心,有他在,没有人动得了。

因而吕布的回信,也只是泛泛而谈,将河东现今的局面写上一通,接着感谢一通,再笼统地展望一下未来而已。

这也是吕布谨慎起见,现今局势扑朔迷离,他何去何从都不知道,更何谈与朝中的李肃结盟。

接下来的几天,河东的局面,就这么不死不活地僵持在那里,李傕郭汜部,牛辅部,郭太部,吕布的并州军,从南到北一字排开,相互之间彼此戒备,又不断地派出信使试探,难得地平静得很。只有一个消息让吕布并没有感到意外,那就是牛辅整rì价以酒浇愁,醉酒之后,还动辄鞭挞步卒,发泄心中的苦闷。

这也难怪,董卓身死,受影响最大的,就是牛辅和李儒两人,如今牛辅的羽林中郎将,已摆明着被朝廷夺敕,授予驻守新安的徐荣,更要命的是,徐荣竟然坦然拜受,这要是以往,尽管徐荣武勇不俗,牛辅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呢。

“蠢货!”

这是吕布听闻牛辅种种乖张的举动后,给予他的最高评价,可当他随后听闻凉州诸将的举动后,将这个评价一下子扩展到李傕等人身上。

李傕,郭汜,段煨,胡轸,杨定,樊稠,听闻华雄已接受朝廷的任命,拜为五官中郎将,即在张济的牵头下,联名向朝廷上书,请求赦免。

这么一番举动,在吕布看来,非常显白地向朝廷暴露出西凉诸将群龙无首的弱点,以及心中的惶恐不安,而这个时候,最佳的策略,莫过于哪怕是临时将牛辅推举出来,措辞严厉地向朝廷要求公布太尉董卓的死因,不然就如何如何之类的,远比现在这般软绵绵地请求赦免来得好。

在那么一刹那,吕布甚至起了心思,要不要去指点指点李傕和郭汜,可转念一想,李傕也好,郭汜也好,张济也好,他都只有过一面之缘,他的一番好意,说不定会被他们当做一盘驴肝肺。

再深思一层,吕布就释然,他是来自后世的穿越众,多出两千来年的经验,对朝廷,对皇权,本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可这并不代表西凉诸将能有他这种认识。虽然他们的统帅董卓,敢于率兵入洛阳,敢于将皇权践踏在脚下,那是因为董卓本就是枭雄,不说雄才大略,但肯定可说是胆识过人,可他麾下诸将,明显就要差远了。

替西凉诸将cāo心,只是吕布偶一为之的事,他最为翘首以盼的,其实是贾诩的消息。

贾诩的信使没等到,他却意外迎来郭太的说客——杨奉。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接待过郭太的信使,可都是些小卒,说的话也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事,目的当然只是探探动静而已,可这次,从杨奉亲自出马看,可知郭太是真地想要跟他商量点事。

中军大帐里,灯烛通明,吕布和杨奉分主宾就座,稍稍寒暄,即直入正题。

杨奉比起郭太来,要直爽许多,他径直说明来意,倒是把吕布给吓了一跳。

沉吟片刻,吕布微微皱眉答道:“如此说来,郭帅已应司徒所召,准备率军入洛阳了?”

杨奉有些苦笑,抚额解释道:“此说是,也不是,郭帅本就是司徒故吏,此番征召,是要稳定朝局。都尉奉令出征,适逢朝廷变故,都尉是准备率军回师么?”

吕布打了个哈哈,两手一摊,答道:“布本就是朝廷命官,一应行止,是回洛阳,还是就此驻守河东,都得遵朝廷军令才是。”

杨奉脸上的失望,吕布看得清清楚楚,如此再东拉西扯说上片刻,杨奉即辞别而去,而吕布的心思,则早就活络起来,原因无他,正是方才从帐外亲卫的问答声中得知,贾诩派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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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贾诩的争霸之策

nbsp; 尽管心里着急,吕布面子上的工夫,还是做得十足十,亲自送杨奉出大营,这才急急赶回中军大帐,果然见到贾诩的信使已在帐中相候。

30 牛辅逃亡

nbsp; 白波贼大帅郭太,倒是真能沉得住气,得知李傕、郭汜率军南下的消息后,整整大半天的时间,他竟然一直按兵不动,整个白波贼大营,也丝毫没有一点要开拔的迹象。

如今的白波贼军力,已不被吕布放在眼里。郭太围攻闻喜时,帐下兵力近三万,外加匈奴于夫罗帐下jīng骑一千五百,实力不俗。遭致前后夹击后,他很识时务地选择了向牛辅投降,为避嫌,他主动遣散兵卒,仅仅保留下来五千jīng锐。

恐怕在得知太尉董卓身死的消息时,郭太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要不是他如此心急地向牛辅和朝廷表明心迹,如此雷厉风行地遣散大半部属,此刻以他三万贼兵的兵力,完全可以横着走出河东,大摇大摆地直奔洛阳。

只是错过了的事就无法再改回来,已经遣散的部属,当然也无法再召集起来,要是河东只有郭太这么一杆大旗竖起,他有的是时间重新召集兵卒,关键就在于,在他身后,还有吕布率领的大军,一直动向不明,目的不明。

吕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郭太不敢明目张胆地河东大掠一番,然后再率军入洛阳。他需要的,就是郭太赶紧率军走人,好将河东让给他。

眼见着夜sè一点一点变深,白波贼大营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吕布心底里微微有些失望,无奈地钻进营帐歇息。

睡梦正酣之际,吕布突然被营帐外的大声呼唤叫醒,睁开双眼的同时,他就已辨认出来,出声的正是值夜的宋宪。

吕布纵身而起,掀帐而出,还没来得及发问,宋宪兴奋的声音就已传来:“都尉,闻喜城内火光四起,白波贼大营喧嚣不已!”

“这个时候?”

吕布吃了一惊,看看天sè,估摸着离天亮还有半个多时辰,可转瞬间,他就双眉一掀,高声令道:“全军聚集,快,快!”

这个时候,不管闻喜城中发生何事,他都有个直觉,郭太只怕会趁这个时机率白波贼开拔。

一声令下,号角连营,划破夜空,原本一片寂静的大营,顷刻间如沸腾一样,呐喊声,号令声,脚步声,相互交杂一起,战马嘶鸣,火把烈烈,大营一下子就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吕布就领先纵马驰出大营,在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郝萌四人率领的三百亲卫,紧随其后的,才是三千并州锐卒,至于大部,还在聚集中,由徐晃统领。

几乎与此同时,白波贼大营也涌出一彪人马,针锋相对地迎上来。

过不片刻,两军在大营中间地带各自列阵,吕布单骑立于阵前,手持方天画戟,身背长刀,马鞍旁,挂着硬弓箭囊,火光掩映,显得异常威风凛凛。

他看得真切,对面的白波贼显是早有准备,左边是jīng骑,肃然无声,尽显娴熟的控马技术,正是南匈奴流浪在外的于夫罗所率jīng骑,右边是步卒,虽然是白波贼中的jīng锐,可一看就知道,比起吕布身后训练有素的并州军锐卒来,还是差了一筹。

吕布催动战马,小步上前,立于两军之间,高声大呼:“大汉骑都尉吕布在此,有请郭大帅上前答话!”

对面只是静默片刻,也是一骑上前,正是一身甲胄的郭太,身材比起吕布矮上一个头还不止,骑在高头大马上,更显得矮小许多。

“都尉深夜兴兵,可是有何赐教?”

郭太在马上双手抱拳,说得很客气委婉,可语气中,却也带着几分不善。

吕布哈哈长笑,拱手回礼:“大帅,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大帅可是准备率军赶返洛阳?”

“是又如何?”

“如此就恭送大帅,吕某在此恭祝大帅马到成功,在洛阳飞黄腾达!”

“嗯?!”

郭太有些不解,他一直认为,吕布虽说要尊朝廷军令行事,可总觉得,这只是吕布的缓兵之计而已,所以获知闻喜城内大乱的消息,立即率军拔营启程,还和于夫罗亲率jīng锐断后,为大军争取时间。

“哈哈,大帅误会了,吕某奉令驻守河东,无法与大帅一起赶往洛阳,甚是可惜啊,rì后还要请大帅在朝堂上,为吕某说说好话才是,请了,吕某要率军入城平乱,还望大帅赶紧让开道路。”

听吕布说得这么显白,郭太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忙满脸堆笑,拱手谦逊道:“都尉客气了,万请都尉稍候片刻,容太收捡好营中的一些破烂,见笑见笑。”

“好,半个时辰可够?刚好咱们可以好好地亲近亲近。”

郭太亦是哈哈一笑,连声道谢。

天sè渐亮,白波贼大营已收检得七七八八,郭太翻身上马,朝着吕布拱手道谢,率军压阵,绕过闻喜现城,往南进发。

吕布则一挥手中的方天画戟,号令大军直扑闻喜。

闻喜城四门洞开,已有不少民众自城内逃窜,吕布大军至,毫不费力地控制四座城门,而后亲率jīng骑在前开路,锐卒紧随其后,自北向南强行梳过去,遇有乱兵抵抗,或是杀人劫掠,一概毫不留情地当场斩杀,不到半个时辰,闻喜城内的sāo乱,就被他率大军碾轧式地平息下来。

只是稍加审讯,吕布就知道原委。

牛辅果真如他记忆中那样,丢下帐下将士,只带着胡车儿几个亲信,和十来名亲卫,趁夜逃亡。当部属发现主帅已逃,无人约束下,当即就在闻喜城中作起乱来。

“有勇无谋,蠢蛋!”

吕布在心中给牛辅贴上这么个标签,令徐晃率本部三千人马,充作先锋,先一步赶往安邑,再令郝萌将降卒集中到大校场,他要亲自前去处置。

牛辅甚得董卓信赖,帐下都是西凉军中的jīng锐,更有一半是jīng骑,官拜羽林中郎将后,朝廷仅有的一点羽林军jīng锐和jīng骑,也被他囊括于帐下,征讨河东白波贼,先胜后败,帐下兵马还是有五千之数,如今尽数便宜给了吕布。

吕布给牛辅贴上这么个标签,自认并不过分。

虽然如今牛辅的处境是很不妙,最大的靠山岳父董卓身死,羽林中郎将一职又被朝廷剥夺,西凉诸将联名上书朝廷请求赦免时,有意无意地将他撇开在外,可保命手段,绝不应该是抛弃部属,自断利爪。

这个道理并不难懂得,他带着亲信亲卫逃命,地方官府可以很轻易地将他捕获归案,那些亲信亲卫,在军队里有主帅撑腰时,敢打敢杀,可在逃亡路上,他们一样怕官府衙役,一个不小心,他们跑得比牛辅还要快。

在前往大校场的路上,吕布在心里想着牛辅的事,假设要是董卓处于如今牛辅的位置,一定会以更为雷霆万钧的手段,牢牢将帐下将士控制在手中,然后,没有朝廷粮饷?自己拿,自己抢。只要手中有兵,那些个地方官吏,谁敢对此多说个不字。

大校场上,四千余降卒,其中有超过一半是骑卒,被全副武装的并州军士卒围拢成黑压压的一片,个个抱头蹲在地上,神sè惶恐,不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吕布看到这般情形,面上依然带着冷肃,心底里却着实乐开了花。

“起身,起身,他娘nǎinǎi的快起身,快!”

见到吕布到来,麾下兵卒如驱羊一样,驱使降卒站起身来。吕布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策马在降卒跟前小步来回,一言不发中带着威压。

“老子是骑都尉吕布,有不愿意跟着老子混,出列,站到那边去。”

吕布开门见山,直接将选择交给降卒,这些降卒可不是傻子,只是瞅了那边一眼,立刻就缩缩脖子,感到后颈都有些凉飕飕的,哪敢真个迈动双脚去到那边。

那边站着一群并州兵卒,个个手持闪亮的长刀,目光中带着不善,真要是有人过去了,只怕过不了片刻,就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吕布满意地点点头,高声道:“嗯,很好,没有人愿意退出。既然大家伙都愿意跟老子混,那就对了,老子的军法很简单,叫你们往东,那就别往西,叫你们杀人,那就别放火,明白了吗?!”

“明白!”

齐声高呼的,是大校场上的并州军卒,一众降卒面面相觑,吓了一跳,茫然不知该当如何应答。

“明白了吗?!”

吕布一脸怒容,怒瞪着一种降卒,再次怒吼了一句。

这下,他们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位新统帅,是要他们齐声高呼,当即憋足了劲,将“明白”二字,怒吼出来。

比起并州军卒,他们的回答参差不齐,可气势,却已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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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吕布的攻略

nbsp; 随着李傕、郭汜率军南下,郭太率军白波军紧随其后,吕布在率军进驻闻喜城时,针对并州的攻略行动,也正式展开。

派往河内的信使,第一拨是回复贾诩,全面采取他拟定的据并州为根基的上策,第二拨则是告知他的行动,同时让贾诩择机令张辽率军取上党,韩浩率军取高都,并就地驻守。

与此同时,曹xìng率步卒一千,屯驻临汾,高顺率三千步卒,逆汾水北上,直取太原。

紧随其后的,则是徐晃和郝萌,率大军九千,而吕布则只率两千jīng骑一千步卒,进驻安邑。

光在河东,连番整编降卒,吕布麾下兵力已达到一万六千,只是为了防止降卒哗变,他将原本的并州军锐卒与降卒打散混编,以最大程度地降低哗变可能xìng,可带来的不良后果,就是战斗力下降,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

好在如今的河东,乃至北上太原,可以预见的是,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战斗,战斗力一时的下降,没有什么妨碍。而攻略并州,从道理上来说,更没有什么妨碍,并州牧的印绶,一直就在他的手中,投靠董卓时,董卓对此已是持默许态度,原本只待此次平叛回到洛阳,就会正式拜他为并州牧。

派出去的信使,更是一拨接一拨,其中的一个重点,就是洛阳的新晋光禄勋李肃。

他与李肃本就是旧识,投靠董卓,也就是李肃在中间穿针引线,如今董卓身死,李肃是第一个向他示好的,那份心思他当然很明白,既不希望他率大军回到洛阳,又希望能引他为外援。

而正好,吕布也有不少事需要借重李肃,此次去信中,除了详述他率军返回并州的打算,以及西凉诸将和白波军郭太的动向,就是托他办几件事。

其一当然是在洛阳的家眷,在迁至太原之前,要能保证她们的安全;其二则是保证蔡邕的安危,虽然这段时间并未听说关于蔡邕的消息,可在吕布记忆中,董卓死后,蔡邕被王允下狱处死。

而事实上,在董卓身死的消息传来之前,他就已经得知,以蔡邕为首的不少朝臣,上书当时的天子刘协,要求加封时任太尉的董卓为太师,要是董卓不死,他这个时候,就该当已经是具备“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特权的太师了。

现在新登基的天子刘辩和司徒王允还没有开始清算这些董卓的“党羽”,可不代表今后都不会,清算一事,肯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布置完对外的事,吕布现在的目光,就完全放在安邑和河东郡上,整rì价寻思着,该当攫取哪些好处,带到并州去。

为此,他还特意花了不少心思,列出一个详细的清单,一待贾诩的回信至,就准备正式开始实施。

他是在贾诩的策略基础上,增加了控制河东郡临汾和绛邑及以北部分的内容,这样就相当于将河东郡将近一半的富饶区域掌控于手中,不但为将来用兵河东建立基础,还能在税赋上得到极大的好处。

并州是个好地方,居高临下地盘踞在冀州、河洛、关中之上,可最大的优势,其实也是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境内高山林立,适于耕种的土地不多。

整个并州境内,只有四个稍大点的山谷盆地,由南往北,分别是上党、太原、广武和平城一带(ps:分别是长治盆地、太原盆地、忻州盆地、大同盆地),其中吕布现在就能够控制得住的,只有上党和太原,广武已属于雁门郡,一旦稳住太原,也可用兵控制住,可平城一带,如今已是鲜卑等游牧部落的控制之下,想要控制住,就必须用兵才行。

因而能够从河东郡境内抠点地盘下来,哪怕只是一城一地,都是好的,更何况几乎是一半的地盘。

除开地盘,清单上排列第一的,永远是粮草物资,董卓经营河东多年,安邑一直是重中之重,李傕和郭汜又走得匆忙,府库中的粮草物资只带走一小部分,其余的,尽数被吕布笑纳。只是易于携带的钱财、布帛等,大部分都被他们搜刮一空。

然后是人才,吕布最紧缺的,除了书佐吏外,就是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医师等等,可如何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北上并州,可着实是个大难题。

再接着的,就是搜刮当地富绅豪右,吕布没有兴趣跟这些地头蛇们闹得太僵,更不可能杀**取卵,可在维持良好关系的同时,让他们贡献点粮草钱财,还是可以做到的,每一家都不算太多,可聚少成多,还是颇为可观。

还有其他杂七杂八林林总总的十来项,就构成吕布搜刮河东清单的全部,而在其中,就有一个人,是吕布一直颇为关注的。

那就是河东卫家的小媳妇蔡琰。

按时间推算,其父蔡邕应董卓的征辟,到洛阳的时间并不长,蔡琰这个时候也该当仍在河东卫家才是,一待她启程前往洛阳,吕布就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带到并州去。

学匈奴人一样强掳,简单有效,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法子,可吕布还是有些不太情愿这么做;假冒奉蔡邕的托付,将她骗过来,好像也不错;盯紧点,要是匈奴人配合,中途将她掳走,自己再出手来个英雄救美,那就是很完美了,可期间可不控因素太多,风险太大;要不,干脆自导自演,来个掳掠加英雄救美,岂不两全?!

为此事,吕布可没少动心思,在几种方案之间,摇摆不定,好在手下斥候还是很给力,探出蔡琰仍在河东卫家,并未动身。

就在吕布屯驻安邑,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地掏空河东郡时,李傕和郭汜的大军已渡过大河,屯驻在风陵渡。

整整三天,他们两个一直举棋不定,不知该当率军往西,还是往东,甚至是学牛辅那样,乔装改扮,带着亲信亲卫开溜。

往西,一个目的地是长安,张济已率军直趋关中,可他是准备盘踞关中,还是仅仅路过,最终目的是逃回西凉,李傕和郭汜也不知道;往东,则是洛阳,走老上司董卓的老路,谋求进驻洛阳,凭武力掌控朝堂。

这两条路,李傕和郭汜多番商讨,还是未能决断下来,至于学牛辅的第三条路,两人很是默契地都不提。

眼见着又是一rì过去,大河对岸,白波军扎下大营的消息也已传来,二人还是未能下定决心,对坐在中军大帐中,面面相觑。

李傕是典型的西凉大汉,一看相貌体型,就知不是纯正的汉人,而是兼具汉胡血统。身材高大结实,并不壮硕,双目凹陷,鼻梁颧骨凸出,当他紧盯着人看时,很有鹰视之感。

郭汜给人的感觉就要温和些,脸上始终带着一股子忧郁一样,双唇紧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身材比之李傕要低矮些,相貌亦是汉胡血统,与中原汉人差异颇大。他做在那里,既像是在沉思,心思重重,又像是在发呆,更像是在暗中窥伺打量,伺机而动一样。

“报!白波军有信使到。”

帐外传来亲兵的禀报,李傕和郭汜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个时候,白波军郭太想要干什么。

从兵力对比上,他们和白波军兵力相当,可战斗力,却自诩比白波军要高上不止一筹,既然如此,二人仅仅是交换个眼神,就明白彼此心意,李傕出声吩咐亲兵将信使带过来。

过不片刻,帐帘掀开,一人跨步进来,李傕和郭汜抬头看去,齐齐低声惊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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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李傕郭汜的反攻

nbsp; 来人竟然是白波军统帅郭太。

在郭太率军向牛辅投降后,郭汜本就率军在闻喜,李傕也曾赶过去,与吕布、郭太等人共醉过一会,是以一见面,就将郭太认了出来。

郭太哈哈一笑,拱手一揖到地,态度非常谦逊恭敬,道:“太见过李将军、郭将军。”

李傕和郭汜如今都不再是朝廷命官,与郭太一样,是手握大军的白身,郭太如此称呼,自然是在突出二人手中的兵权。

瞬息逐渐,李傕和郭汜即相互交换过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浓浓的疑惑,闹不清楚郭太为何会亲身至此。

郭汜还是抿着嘴,李傕出声招呼郭太就座,寒暄几句,即开门见山地问道:“郭兄来此,可是有何贵干?”

郭太神秘地一笑,伸手指指李傕和郭汜,而后又回指自己:“在下此番前来,是想与两位将军谈谈咱们的生死大事。”

这一次,李傕和郭汜没有交换眼神,就已捕捉到郭太话语中的深意,沉吟之际,郭太的声音又已响起。

“两位将军率大军驻于此地,已有数rì,可曾决定何去何从?”

李傕长叹一声,面露苦涩,答道:“还能何去何从,自然是准备返回西凉了。”

“哦?!”

郭太状似颇为讶异,站起身来,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在此恭祝两位将军一路平安,生死大事,两位将军已有决断,在下再多说也属无益,就此辞别”

“且慢!”

见郭太作势yù走,李傕出声阻止,同样站起身来,拱手道:“郭兄有何高见,何不赐教?”

郭太哈哈一笑,就势坐下,一脸的坦然,对李傕和郭汜道:“实不相瞒,在下归顺朝廷时,本想从此在太尉麾下勤勉效力,一刀一枪博个前程出来,不曾想太尉遭此横祸。此次率军,正是奉司徒大人之召,要东去洛阳。”

“郭兄的意思是?”

郭太看向出声的李傕,虽然郭汜一直未曾出声,可他并未对郭汜有丝毫的忽视,每次说话,都是面向二人所说。

“在下想,既然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两位将军何不与在下合兵一处,东去洛阳,稳定朝堂,为朝廷效力。”

这句话,听在李傕和郭汜耳里,不吝于当头棒喝。

“稳定朝堂,为朝廷效力”云云,都是冠冕堂皇的话,郭太的话里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既然如今洛阳兵力空虚,大家何不合兵一处,效太尉董卓之故事,谋求掌控朝堂。

这条路,李傕和郭汜不是没考虑过,可顾虑重重下,基本上将此当做备选,不然,他们早就在张济联合众人上书时,就提议这么干了。

当然那个时候,也有众将各不相让,不知该奉谁为主这个障碍。

可是现在想起来,那时真是太傻了,与挥兵进入洛阳,掌控大汉朝堂这么个大好处相比,奉谁为主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到时候,大家既保住了命,又都有好处可拿。

如今见到郭太这位一介贼头,都有入主洛阳的野心,让李傕和郭汜在心底里暗自佩服的同时,也大大地汗颜了一把。

说到底,还是大家伙被太尉董卓身死的消息给吓懵了,而且胆识也太弱了些。

正在二人沉思之际,郭太仍旧带着一脸的笑意,侃侃而谈:“当然,两位将军与在下合兵一处,并非是要两位将军听令于在下,而是大家有劲往一处使,稳定朝堂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岂不快哉!”

郭太的坦率,打消了李傕和郭汜心底里的一大顾虑,别看他们曾经动过心思,是不是要仿效牛辅,丢下部属独自逃命,可这个时候真要他们听命于郭太,他们还是打心底里不乐意。

沉吟片刻,李傕皱眉问道:“洛阳城坚,又有徐荣率军驻守函谷关,即使合兵一处,就能进入洛阳么?”

郭太哈哈一笑,见已说动李傕和郭汜,心底里的高兴,在脸上显露无疑,答道:“这自然是可虑之处,不过两位将军请看,除开段煨将军已与张济将军合兵西去,胡轸和杨定将军仍旧屯驻弘农,樊稠将军仍旧屯驻渑池,都是太尉故将,两位将军打出太尉的大旗,他们必会率军加入,大军至处,区区函谷关,又怎能挡得住。”

说到这里,郭太神神秘秘地往前倾身,压低声音道:“在下可是奉司徒之令率军入洛阳,只要不走漏消息,两位将军可率军在在下之后,当在下进入函谷关”

“妙!”

李傕听得眉飞sè舞,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拍案桌,发出一声大响。就连一直抿着嘴唇闷不做声的郭汜,此刻也是双眼泛起神采,脸上带着颇为意动的神sè。

郭太的提议,可说将李傕和郭汜心底里最后的一点疑虑彻底打消,挥军攻入洛阳,白波军和西凉军任谁去,都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关键之处就在于徐荣镇守的函谷关,以及洛阳城内的直属卫士,包括虎贲中郎将麾下的虎贲、卫尉辖下的卫士等等。

李傕和郭汜率军东去,难过徐荣把守的函谷关这一关,虽然他同属董卓帐下,以前可没少受西凉诸将的排挤,如今他第一个投靠朝廷,当然不会再与李傕等人同流合污。郭太率军东去,打着司徒王允征召的旗号,过这一关倒大有可能,可想要进入洛阳,就难了。

而如今两军各展所长,郭太负责打开函谷关,李傕和郭汜则可在兵临洛阳城下时,说服李肃打开洛阳城门,谋求共掌朝政。

疑虑尽去,三人彼此之间立时熟络起来,就在中军大帐中,低声商议起行事细节来。

首先,由李傕和郭汜再一次上书朝廷,请求赦免,沿途还可拉胡轸、杨定和范畴一起上书。此乃示弱之举,目的是要麻痹朝廷,让身在洛阳的一众朝臣以为,西凉诸将已是惶惶不可终rì,根本不足虑。

然后,则是郭太率军东去,待朝廷再次不赦免西凉诸将的旨意下达,择机放出消息,说西凉诸将已遣散部属,逃窜西凉,以混淆视听。

而实际上,李傕和郭汜率大军紧随郭太之后,沿途再将胡轸、杨定和樊稠拉上马,一旦里应外合攻下函谷关,即可大张旗鼓地往洛阳鼓噪而行。

整整一个多时辰,三人对行事细节反复斟酌,直到改无可改,所以能考虑到的方方面面都已考虑到,三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同时抬头,相视而笑,而后蓦然同时仰头大笑。

他们仿佛看到,洛阳城门在他们身前轰然洞开,原本不可一世的大汉朝臣,此刻匍匐在他们脚下,颤栗着,茫然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光是想一想,就不由得让人血脉喷张,激动不已。到得那时,莫说司徒王允,就是堂堂的大汉天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得乖乖听话,不然,想要坐稳皇位?没门!

如此美妙的前景,稍稍想一想,三人还是非常理智地回到现实中来,如今行事细节已经敲定,唯一欠缺的,就是三人之间的相互信任问题。

还是郭太脑袋瓜子转得快,只是稍一沉吟,就有了计较,朝二人道:“今rì太有幸与两位将军盟誓,何不效仿古人,舐血为盟,从今以后共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好!”

李傕瞥了郭汜一眼,当即大叫一声好,郭汜也在一旁肃容点头,显是对此提议甚为赞同。

一声令下,帐外亲兵送来酒碗和美酒,李傕先倒上一碗酒,而后率先拿起小刀,左手握住,稍稍用力一拉,鲜血立时自掌缘处流出,汇聚成滴,滴落在碗中酒里,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血花,慢悠悠地飘散开来。

郭太和郭汜也如法炮制,三人将手凑到一起,待鲜血滴得差不多,整碗酒已呈鲜红sè。

李傕抢先一步端起酒碗,朝二人略为示意,举碗齐眉,面sè肃然,声音低沉:“我,北地李傕,今rì与郭汜、郭太舐血为盟,自今以后,共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此誓言,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说完,他将血酒送至嘴边,脖子一扬,咕噜噜连声,连喝几大口。

郭太和郭汜同样举碗齐眉,非常严肃地说出同样的话,再喝下血酒。

至此,三人舐血为盟,密谋着要再次掀起大汉帝国的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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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李肃的野心

nbsp; 一直笼罩在洛阳城上空的yīn云,随着白波军郭太奉令东来带来的消息,而蓦然一扫而空。

西凉余党,继李傕、郭汜仓惶西逃之后,一直拥兵自重观望的胡轸、杨定和樊稠,也终于步其后尘,抛下兵卒,逃回西凉。

这意味着,一直令洛阳朝野上下惶恐不安的西凉军,至此终于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如果这个消息只是郭太禀报的,司徒王允还是不会完全采信,但有函谷关守将羽林中郎将徐荣遣人飞马来报,言道原本驻守渑池的樊稠,已经不知去向,王允就不疑有他,因为他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徐荣虽然同属董卓帐下大将,但一直不受董卓嫡系的西凉诸将所喜爱,不然,他也不会一接获朝廷的招安,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个消息一得到证实,早就准备好的几件大事,即刻开始cāo办起来。

第一件大事,就是公布董卓的罪状,擅自纵兵进入洛阳,劫持圣驾,擅行废立,残害群臣,等等罪状,简直就是罄竹难书,捡出任一条出来,都是大不赦的死罪。

第二件大事,就是颁下海捕文书,捉拿董卓余党牛辅、李儒,以及李傕、郭汜、张济、段煨、樊稠、胡轸、杨定等人,任何人,捉拿到牛辅和李儒,或是割下首级,均赏钱百万,位列封侯,而至于李傕等余党,也各有赏格。

第三件大事,则是如何处置助纣为虐的吕布。

这三件大事,司徒王允隐在幕后,表现最为积极的,其实是当今天子刘辩,还有重新回到朝堂上的何太后,他们对董卓的怨恨,从被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深埋在心底,只是一直慑于董卓的yín威,敢怒不敢言而已。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董卓身死,手下诸将又纷纷逃散,哪还有不马上秋后算账的道理。

前两件事,几乎就没有朝臣有异议,哪怕光禄勋李肃,也是迫于形势,不敢反对。可第三件事,却引起极大的争议,最为主要的原因,当然就是吕布如今仍旧驻军于河东,既不像西凉诸将那样,向朝廷上书请罪,也不打起旗号,率军回师洛阳。

更何况,在如何处置吕布一事上,李肃态度甚是坚决,何太后也是犹豫不决,以致只能就此暂且搁置不论。

是夜,司徒王允大摆筵席,遍邀群臣,明面上的理由是庆生,实际上的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他自承可以接过太傅袁隗百官之首的权杖,成为新一代的朝臣领袖。

司徒府中,灯火通明,摆开的筵席,从宽大的厅堂,一直延伸到堂外,即便如此,除开那些德高望重的重臣,大部分人都是两人挤坐在一起,不然根本就安排不下。

俏丽的侍女穿梭往来,丝竹悠扬,歌舞助兴,宾主尽欢。

太傅袁隗身体不适,没有前来,在座的,无论是官职,还是威望,都是司徒王允为尊,他坐在主位上,本就俊美的脸上,此刻更是神采飞扬,丰神奕奕,在一众朝臣的奉承下,时不时爽朗大笑,显示心情极佳。

与他相比,这段时间风头正劲的光禄勋李肃,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也会与众人一起向王允敬酒,但那些峨冠博带的士大夫们,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他,多半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闷酒,冷眼旁观。

这样的情形,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太尉董卓掌权时,这些自命不凡的士大夫们,也都不大瞧得起他们这些赳赳武夫们。

酒过数巡,歌舞伎女刚刚退下,原本喧闹无比的厅堂,突然一下子诡异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像是突然无话可说一样,即使原本在交头接耳的几人,此刻也都闭嘴抬头四顾,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哈哈”

还是主人王允反应快,哈哈长笑一阵,端起酒樽,遍邀众人,朗声道:“国贼伏诛,真可谓大快人心啊,来,诸君共饮!”

众人轰然举杯呼应,待众人纷纷放下酒樽,城门校尉伍琼再次斟满酒樽,站起身来,对王允祝道:“国贼伏诛,司徒大人居功至伟,实不愧国之栋梁。司徒大人有所不知,董贼枭首后,洛阳民众无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更有好事者置灯捻于董贼肚脐眼中,光明达曙,已有数个时辰,东市为此而人声鼎沸,皆以亲见为奇。”

城门校尉伍琼,就是王允获知曹cāo刺杀董卓得手后,最先联系的两人之一,如今督军校尉周毖已官拜廷尉,他只是因城门校尉一职至关重大,一时不好调离,不然,也早就高升了。

“哦,还有此等奇事?想来董贼已是天怒人怨,所以才遭此天谴吧。”

王允听得连声大笑,底下众人哪还有不乘机谴责董卓,颂扬王允的,一时间,口枪舌剑齐飞,阿词谀语四起,真个是蔚为壮观。

人声渐歇时,有人语带愤慨,怒声质问:“国贼伏诛,普天同庆,蔡翁既为王臣,正宜同忿,如何能因私遇,而为董贼伤痛叹息?”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众人闻声看去,正见到刚到洛阳不久的名士蔡邕,涨红着脸,脸上既羞且怒,恨恨地看着同坐一桌的那人。

无论是从年龄声望,还是从资历官职,蔡邕都比此人要高出不知凡几,可蔡邕乃是应董卓的征辟入洛阳,刚到洛阳,即被董卓先拜为祭酒,然后举高第,补侍御史,又转持书御史,再迁尚书,甚得董卓敬重,他也投桃报李,上书当时的天子刘协,yù尊董卓为太师。

就因为这个缘故,王允家宴,蔡邕虽然声望海内无匹,可还是被王允刻意安排在毫不起眼的地方,用意昭然若揭。

王允冷哼一声,手中酒樽重重地放在案桌上,勃然怒叱:“董卓国之大贼,几倾汉室,伯喈岂可怀其私遇,而忘大节,今rì诛有罪,而反相伤痛,岂不共为逆附?廷尉周毖何在,当收蔡邕治罪!”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李肃更是倏然而惊,他是想起同乡吕布的来信中,特别提到要他设法保全蔡邕,难道他那个时候就已预见到,蔡邕当有今rì之厄?

不过这个时候,还不是他挺身而出的时候,蔡邕在洛阳,至交故友可不少,况且如今还不知司徒王允和廷尉周毖会治蔡邕何罪,想要出力周旋,也不知如何下手。

经此一闹,众人畅饮美酒之际,言辞之间可就小心翼翼许多,生怕酒后多言,而言多则必有失,以致堂中的气氛,无论主人王允如何敬酒,都再也没有回复到原先那般的高涨程度。

夜深席终,李肃喝得醉醺醺的,他现在满脑子担忧的,就是他这个光禄勋,到底还能当多久。

董卓身死那夜,洛阳城内,他这个虎贲中郎将,反而一下子就举足轻重起来,审时度势下,他顺应王允的意思,官职更上一层楼,官拜光禄勋。可如今他才醒悟过来,一旦王允为首的士大夫重掌朝堂,他这个光禄勋,看似实权不小,可只要一道圣旨,他就不得不交出手中兵权,被他们弃置一边,那还算好的,最怕的就是到时他们秋后算账,那可就真是yù哭无泪了。

李肃一路上暗地里唉声叹气,左思右想,还是没个主意,他先前还觉得吕布竟然不乘这个时机率军前来,极其不智,现在才觉得,吕布这样反而跳出洛阳这个漩涡,手中握有重兵,不愁朝廷不拜他为并州牧。

刚刚回到府中,还没就着侍女端来的热水抹把脸,即有人来报,说河东信使到。

李肃头脑仍旧有些晕沉沉的,愣了半响,才醒悟过来,河东信使,可不就是吕布派来的。

见到信使,简单问上两句,他即打发信使下去歇息,一个人端坐在书房案桌后,就着明亮的灯烛,展开吕布的来信细读。

细细品读后,他不由得一惊,一乍,继而热血上涌,面露狂喜,差点就因此而忘乎所以地高呼出声。

“他娘nǎinǎi的,富贵险中求,董公能做得,我李肃为何就做不得!”

李肃双眼圆瞪,做咬牙切齿状,在心底里,暗下决心,对自己高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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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徐荣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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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的来信中,有意无意间,透露出一些与李肃现今的苦恼有关的事。

李傕、郭汜着人向他借粮,数量还着实不少,这个信息与洛阳得到的信息两相对照,结果就很值得玩味。

再加上吕布信中透露的另一件事,令李肃自心底里意识到,整件事背后,只怕是另有yīn谋,如果他所料不差,洛阳,将再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肃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隔一会儿即再次细细品读一遍吕布的来信,心里原本的忧心忡忡,此刻已尽数被火热般的期盼所驱散,情知这是他实现心底里的梦想的最后一个机会,错过了,可就是过了这个村,再没那个店了。

反复权衡,反复盘算,李肃虽然因醉酒而有些头脑发晕,但还是很快就抓住核心,对他来说,如今最为要紧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手中的仅有的那么一点兵权。

如今他官拜光禄勋,从职司上来讲,官拜羽林中郎将的函谷关守将徐荣,官拜五官中郎将的虎牢关守将华雄,都是他的下属,并且这两位的归顺,他也的确是曾起到过不小的作用,可他却心底里很清楚,这两位,可并不会听他的号令。

徐荣已经很明显地倒向司徒王允,华雄的态度则要傲慢些,虽然没有倒向司徒王允,可要他这么傲慢的人听令于自己,李肃压根就没没有这么想过。

所以虽然从虎贲中郎将升迁光禄勋,李肃从最初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后,就发现他的实际职权和地位,相比原来的虎贲中郎将,并没有提升多少,更别提太尉董卓仍旧当权的时候了。

士大夫们是靠不住的,身为武人,永远别想着得到这帮士大夫们的认可,除非像董公那样,用刀剑让他们根本就无法反抗!

这是李肃踱步多时后,得出的第二个结论。

如何保持手中仅有的一点兵权,他已有决断,准备明rì一早,即在朝堂上辞任光禄勋一职,保留目前仍在手中的虎贲中郎将印绶,这样以退为进,可以争取些时机,静待转机的到来。

这个转机的时刻,如他所料不差,只怕要不了多久。

想通这些问题,李肃的心情甚佳,不顾夜深疲乏,唤来两名美人侍寝,极度欢娱之后,才左拥右抱,沉沉睡去。

洛阳城内,与李肃一样,在睡梦中都带着笑的,大有人在,而在距洛阳百里处的函谷关,守关大将羽林中郎将徐荣,却被亲兵一迭连声地叫嚷打断美梦,很是不悦地厉声喝道:“何事如此惊慌?!”

虽然心底里极度不悦,可他身为武人,反应敏捷,还是一骨碌爬起身来,披上外袍,拉开房门,豁然sè变。

因为他听得很清楚,关前,喧闹声如cháo如涛,间杂着隐隐的喊杀声,惨叫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荣这次是彻底大怒,言辞中的杀意,激得身周的亲兵都齐齐打了个哆嗦,前来禀报的亲兵更是双手发抖,颤声禀道:“报报中郎将,白白波军兵卒哗变”

“什么?!”

徐荣大惊失sè,白波军郭太是昨天黄昏时分率军赶到的,他也的确是收到司徒王允的来信,提及白波军郭太是奉他所召,前往洛阳。可即使如此,他仍非常谨慎,如不是白波军郭太主动提出只带少量步卒入关歇息,他是肯定会将之挡在关外的。

“白波军入关不是只有一千士卒?”

徐荣怒喝追问,可他旋即意识到,此时不是追问此事的时候,最为关键的,其实是赶紧调兵,平息兵变,以免乱兵冲击到关门,当即厉声大喝:“速去召李蒙、王方,调派兵卒,随本将前去平乱!”

亲兵应声飞奔而去,徐荣连甲胄都来不及穿戴,直接一裹外袍,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长刀,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亲兵,纵马往喧闹声最盛处赶去。

刚刚驰出十来步,关墙上突然火光冲天而起,更有欢呼声轰然爆响,一下子就将原本的喧闹给掩盖住。

徐荣勒马急停,战马人立而起,嘶鸣不已。

他终于醒悟过来,这哪里是兵卒哗变,分明就是有蓄谋地兵变,目的当然就是要夺下函谷关。

蓦然之间,徐荣双目一寒,整个人变得杀气腾腾,号令声都犹如带着冰寒:“传我军令,大军紧急聚集,夺回关门!”

身周的亲兵大凛,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一听即明。

就在亲兵愣住的当口,徐荣已一催胯下战马,整个人如一支离弦利箭,直奔关门而去。

关门前已一片混乱,徐荣镇守函谷关,职责非同小可,可洛阳已无兵可派,能够将他手下的兵力补足到三千,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最终还有部分是新招募的新兵。

“还好只放了一千白波贼兵卒入关!”

徐荣在心里暗自庆幸,可当他率军赶到关口,看清关门前的混乱,一颗心不由直往下沉。

白波贼已列好阵势,严阵以待,关门处的厮杀已平息,关门开启的沉重咯吱声,犹如一声声催命的低喃,令徐荣面sè发青。

他很想现在就去大杀四方,可此刻跟在他身后的,只有十多骑,都是他的亲兵,想要穿透身前的白波贼军阵,压根就不可能。

可要他就此旁观,静待麾下兵卒赶到,徐荣又非常不甘心,当即催马上前,手中大刀一摆,厉声喝问:“大胆,竟敢私开关门,叛逆朝廷,可是想株连九族么?!”

回答他的,是毫无反应,对面的白波军,仍旧是在火把映照下,严阵以待,既没有人出阵来与徐荣哪怕对骂一句也成,更没有人搭腔。

如此冷遇,徐荣简直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气得热血上涌,本就黑幽幽的脸sè,此刻更是变成紫sè,额头青筋直冒,在这么清冷的夜晚,他有只裹了一件外袍,仍然觉得脑门上热气腾腾,油汗直冒。

就在他勃然大怒,长刀一摆,正要再次怒喝时,关门处一片欢呼响起,正是关门被轰然一声彻底拉开,旋即关外传来马蹄轰鸣声,即使身处如此嘈杂的地方,徐荣仍旧听得清清楚楚。

可这个时候,他再着急也没有用,手下兵卒聚集需要时间,赶赴到这里需要时间,他只能一个人在白波军阵前纵马叫骂,试图引出对方主将郭太与他一战,可惜任凭他如何骂阵,对面的白波军就像是看耍猴一样,理都不理他。

在他心目中,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亲兵欢呼起来,正是麾下步卒终于赶到了。

对面的白波军也终于有了反应,军阵自中一分为二,空出中间一条通道,贼头郭太在一众亲卫簇拥下,纵马而出,来到阵前站定。

徐荣双眼紧缩,锁定昨天见过一面的郭太,全身甲胄,隔着老远,火光掩映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徐荣还是很难将他与当时那个唯唯诺诺,点头哈腰,一脸憨厚笑容的形象联系在一起,总觉得这是两个人。

“郭太!司徒大人待你不薄,你竟敢私开关门,叛逆朝廷的下场,你可知晓?”

徐荣大刀一摆,这个动作是告诉身后的副将李蒙和王方,赶紧列阵,听他号令,发动攻击,抢回关门。

郭太仰头哈哈大笑,催马上前几步,神态悠闲,劝道:“董公待徐将军不薄,如今董公尸骨未寒,将军何不与郭某合兵一处,直抵洛阳,为董公讨个公道?”

“呸!”

徐荣怒极反笑,大刀指向郭太,叱骂道:“一介贼头,也配于谈国之大事?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否则本将军刀下无情,拿你到洛阳问斩,还连累九族。”

骂完,徐荣大刀往前一指,怒喝一声:“杀!”

他这正是号令身后的兵卒,随他一阵冲杀,以夺回城门。

只是这时,他虽然催动胯下战马,心底里却涌起一股不安来,直到身后传来帐下兵卒的呐喊,他才放下心来,可看着对面郭太那好整以暇的样子,他这股不安就更加的强烈起来,猛然想起来,郭太只是个贼头,与已故太尉董卓并没有什么恩情,为何他会口口声声董公,难道,莫不成,他是与李傕等人有勾结?

想到这里,徐荣圆瞪双眼,迅快扭头瞥上一眼,不由大惊失sè,下意识地就勒停战马,终止冲杀。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和yīn恻恻,很是响亮地响起:“徐中郎将,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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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蔡邕的生死

nbsp; 徐荣缰绳一拉,非常娴熟地控制战马原地转身,手中大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火光映照,显得分外耀眼。

待得看清来人,徐荣终于知道他心底里的不安来此何处,原本应该已逃亡的李傕,此刻就这么活生生地策马缓步上前,在他身后,原本应该跟随徐荣冲杀的帐下步卒,此刻却彼此厮杀在一起。

这丝毫不奇怪,徐荣帐下两员大将,李蒙和王方,都是西凉人士,与西凉同乡李傕交情都不错,尤其是王方,更是承李傕的恩情不少,这在西凉诸将中,并不是什么隐秘。

说是厮杀,其实并不完全对,其实应该说是一面倒的屠杀,王方率领的原西凉军锐卒,面对李蒙率领的新兵,不但战力出众,人数更多出近好几成,只是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工夫,李蒙麾下新兵已显溃不成军之势。

徐荣心底里的苦涩涌上喉头,差点就因此而喷出一口鲜血,到得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知道,所有的心血,在今夜,已经是荡然无存,他自己能否杀出一条生路,可也还是个未知数。

要是仅仅面对郭太,徐荣还非常有这个自信,可在他面前策马缓步而来的,乃是号称已故太尉董卓帐下排名第二的猛将。当然这只是大家明面上的说法,暗地里,大家都公然,李傕号称头号猛将,其实也是实至名归,只是因为有牛辅在,所以大家伙才都这么说而已。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牛辅看李傕,就是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二人一直以来,都有些不太对路。

徐荣此时反倒异常冷静,不顾身后的郭太和白波军,大刀一摆,横在马鞍上,高踞马上,拱手对李傕道了声:“原来是稚然兄,怎么,稚然兄何时委身于贼了?”

李傕坦然自若,哈哈大笑:“都这个时候了,徐中郎将不为自己找条活路,反而关心起在下来了,放心,在下既然已与郭帅合兵一处,你这般挑拨,还是省省吧。”

“好!”

徐荣大喝一声,右手抓起大刀,单手持着指向李傕,异常豪迈地朗声道:“荣既已侍汉,又岂会再甘身为贼,今rì正要见识见识稚然兄高招,杀!”

说到最后一句,徐荣已是高声怒喝,狂催战马,带着无边的气势,朝李傕杀去。

李傕冷笑一声,怡然不惧,手中长戟一挺,亦是催动战马,迎面杀来。

周遭火光大盛,照得场中如白昼一般,二人如两支利箭,瞬间即冲撞在一起,兵刃交击声中,二人已是策马交错而过,各自在马上身形晃动,显是拼了个旗鼓相当。

可徐荣却自家知自家事,心下骇然,这番真刀真枪的拼杀下来,他算是真正见识到李傕的武勇,大刀虽然仍旧稳稳地持在手中,可双臂酸麻,血脉不畅,手指都在微微发抖,竟然一时都提不劲来。

周遭的喊杀声已经弱了几分,徐荣情知这个时候不走,这条命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当下一拨马头,往右边斜刺里打马疾奔,在那个方向,李蒙率军的新兵,虽然已呈不支,却仍在奋力抵抗。

“徐荣,哪里走!”

身后传来李傕的一声断喝,正是交错而过后,勒马转身的李傕,他见到徐荣打马逃离,当即一抖缰绳,催马疾追,同时高声叫嚷。

这句话,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jīng,原本仍在拼命抵抗的新兵,听闻主帅逃走,顿时个个没了斗志,仅仅是一瞬间的工夫,已是溃不成军,四散逃散。

白波军统帅郭太冷眼旁观,仍未下令麾下加入追杀的行列,在他眼里,夺下函谷关关门,可比追杀散兵和徐荣要紧多了,关外的大队人马,此刻仍未涌进关来,谨慎起见,他仍率军牢牢地把守在关门前,jǐng惕地注视着四周,一步也不准备离开。

函谷关,扼守洛阳的西方门户,在一夜之间,就被叛军攻克,守关大将徐荣生死未知,去向不明。

这个消息,在第二天午后时分,就已传到洛阳,只是只为少数权贵知晓,可仅仅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传遍全城,只是说法众多,真假不一,一时弄得满城风雨,朝野震惊。

昨夜刚刚睡过一个安稳觉的司徒王允,是第一个获知此消息的人,他就像当rì得到曹cāo曹孟德的禀报,说已杀董卓于刀下时一样,茫然不知所措,所不同的是,上一次,他回过神来后,第一反应是狂喜,而如今,他的第一反应是吐出一口鲜血,望天悲叹一声:天亡我大汉也!

一直到现在,整整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王允虽然人端坐在主位上,却双眉紧锁,面带愁容,整个人一下子就从昨天的丰神俊朗变得憔悴起来,仿若是一夜间苍老了十岁都不止。

这里是司徒府邸,在座的,都是大汉重臣,太傅袁隗依旧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前来,太尉曹嵩一直托病在家,司空杨彪人虽然坐在那里,但双目微闭,看起来脸sè如常,也不知道是他虽然年纪比起司徒王允来说要小不少,养气功夫却还要高深许多,还是怎么的,反正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剩下的,晨间刚刚辞任光禄勋,继续担任虎贲中郎将的李肃最为多见的,就是城门校尉伍琼,廷尉周毖,太仆袁基,郎中令何顒,卫尉黄琬,刚刚官拜光禄勋的荀爽,还有几个常出入司徒府的人,如大鸿胪韩融,少府yīn修,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绬等。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应对。

按照时间推算,叛军攻克函谷关,是昨夜丑时时分的事,最迟到明rì午后时分,最早到今夜晚间,叛军即会兵临洛阳城下,这么短短的一天都不到的工夫,想要商量个万全之策出来,实在是难为大家了。

要是时间充足,在座的众人里,倒是有不少人动过恭请天子刘辩移驾关东的心思,可这事一旦成行,光是筹备时间,都至少不低于一个月才行,哪里是能用“天”来衡量的。

大家越愁眉不展,虎贲中郎将李肃心里就越是乐开了花,虽然表面上,他也是一副愁眉莫展的样子,更因为昨夜亢奋之下,很是与两名侍寝的美人胡天胡地了好久,所以看起来整个人也是疲累憔悴。

因为他在昨天夜里,就从吕布的来信中,猜知李傕和郭汜的动向,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

“哼!叫你们嚣张,什么士大夫,颈脖再硬,学问再大,难道还能扛得过刀剑不成?现在傻眼了吧,看你们怎么办!”

李肃双目微眯,头不动,一双眼睛却在不断地偷偷打量在场众人,尤其是司徒王允,更是他偷偷取笑的主要对象。

心思一不集中,廷尉周毖在说什么,李肃就没听清楚,可是紧接着一声洪亮的“不可”声传来,小小地吓了他一跳。

李肃张开双眼,凝神看去,见出声的是光禄大夫马rì磾,此刻正一脸严肃地站起身来,对着主座的司徒王允躬身道:“收付狱中诸人,依附董卓,实属大不该,然罪不至死,况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且忠孝素著,而所坐无名,岂可一概而论,尽诛之岂非大失人望?”

李肃倏然而惊,听完这个,才知道原来廷尉周毖这家伙,竟然是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先将以董公余党罪名收付狱中的众人诛杀。

“真是不知死字如何写!”

李肃瞪了周毖一眼,心底里大为不满,可这个时候,事涉蔡邕的生死,他就不得不站起身来说几句话,不然,岂不是要辜负了同乡吕布的托付?

他刚要站起身,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已抢先一步站起身来,只得郁闷无比地将刚刚抬起的屁股坐下,准备先听听众人对此事怎么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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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李儒回洛阳

nbsp; 站起身来的,正是刚刚接替李肃光禄勋一职的荀爽。

荀爽字慈明,颍川颍yīn人,虽然已年过花甲,但脸上仍旧少有皱纹,步履稳健,并没有老态龙钟之态。颍yīn荀氏,乃是名门望族,父荀淑,乃是战国荀卿第十一世孙,品行高洁,博学多识,有“神君”之称,生荀爽兄弟八人,俱有才名,时人称为“荀氏八龙”。

太平道作乱时,大将军何进征辟天下名士,荀爽就是那时来到洛阳,前不久太尉董卓掌权,同样大规模征辟天下名士,荀爽,蔡邕,韩融,陈纪,申屠蟠,都在征辟之列,只有申屠蟠如前婉拒大将军何进的征辟一样,婉拒董卓的好意。

“翁叔之言老成持重,爽附议之。当rì董卓独揽朝政,擅行废立,在座诸君,也多默许之,岂非亦是依附哉?伯喈,天下名士也,忠孝著于天下,秉直奏谏,致获罪于宦竖,髡钳徙朔方,叹董卓之死状,乃恻隐之心尔,因此而获诛,岂非朝政之苛,更甚于董卓揽权之时?”

荀爽这番话说完,可谓是满座皆惊。

仅凭荀爽的名气,资历,年龄,看到他起身,司徒王允,司空杨彪,都收起原先的恍惚或是漫不经心,人虽然没有站起身来,却在案桌后微微欠身,以示敬意。

可荀爽这话说得,就实在是过重了些,不说廷尉周毖,就是司徒王允,此刻也是面sè立变,一脸的yīn沉。

城门校尉伍琼也是当今名士,面现激愤,正要起身,却见到虎贲中郎将李肃已腾地站起身来,朗声道:“如今李傕郭汜郭太大军将至,诸君不议如何应对,反而在这里商议杀人立威,真是荒唐之至。”

李肃气鼓鼓地坐下,堂中再次一片沉寂,虽然不少人以鄙夷的眼神看向李肃,觉得他果真是个粗鄙之人,但心底里还是认可他的说法,更有人自李肃的话中,结合现今的情势,听出更多的深意来。

李傕郭汜郭太率军东来,打的旗号,就是为太尉董卓讨个说法,这个时候,正如李肃话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以依附太尉董卓的罪名,杀掉蔡邕等人,岂不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再添仇恨吗?万一李傕等人大军攻入洛阳,掌控朝堂,岂非又成为他们大肆屠戮朝臣的借口?

想到这个后果,始作俑者廷尉周毖,此刻也是心中在嘀咕。

司徒王允轻咳一声,吸引众人的目光,声音嘶哑低沉:“诸君还是说说,如今该当如何应对吧。”

可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即面观鼻,鼻观心,并非他们都抱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是实在想不出来什么高招。

沉寂时间越长,厅堂中的无形重压,也就越来越力逾期千斤,周遭气息似是黏稠的油脂一样,让所有人都有透不过来气之感,只有李肃仍旧表面上苦着脸,实则心底里乐开了花,非常乐意看到这帮平素眼高于顶的士大夫们在这里犯愁。

就在这时,门口人影晃动,有人在那里探头探脑,面露焦急,可又不敢擅进。

王允正在气头上,见状叱喝一声:“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来人竟似是面上一松,立即低着头,小碎步跑进来,到王允身边,附嘴低声细语。在众人注视下,一向温文尔雅的司徒王允,此刻竟然脸sè大变,一脸的惊恐。

过了半响,王允才缓过神来,面sè灰败,四顾众人,嘶声道:“叛贼,已兵临城下”

众人哗然,此时只不过酉时时分,从函谷关到洛阳,足足有百里之遥,叛贼,竟然来得这么快?

首先坐不住的,是城门校尉伍琼,急匆匆地辞别主人王允,就yù离去,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起身,托辞家中有事,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宽大的厅堂就空旷下来,只剩下司徒王允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厅堂发呆。

李肃忍着心底的兴奋和期盼,兴冲冲地赶回到府邸,刚刚进门,管家就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低声禀道:“禀主翁,有客来访。”

他似是怕李肃听不懂,低声禀报的同时,手指偷偷地指着西边,见到李肃微微点头,示意明白,才躬身低头退下。

李肃顾不得抹把脸,一个人匆匆赶到位于内院的小书房,这里,是他处理隐秘事务的所在,今趟的事至关重大,外书房人多嘴杂,就不是很适宜。

房门紧闭,李肃站在门口,深吸浅呼几口气,平息心里的激荡,收起面上的迫不及待表情,伸手推开门,踏步入内,并反手掩好房门。

天sè已有些昏暗,屋内又没有点灯,更显得昏暗些,李肃双眼微眯,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看清屋内的情形,来人负手站在窗前,听到房门声响,已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在昏暗中闪着亮光。

“在下虎贲中郎将李肃,阁下是”

来人站得很随意,站得很稳,从身形,从气势,李肃总觉得这人不像是普通信使,而是有些熟识的样子。

“多rì不见,李中郎将就贵人多忘事了?”

声音中带着热情,戏谑,更带着李肃熟悉的腔调和气息。

他大张着嘴巴,足足愣了好半响,才惊呼一声:“文优兄?你是文优兄?”

来人正是一直消逝无踪的李儒,太尉董卓的女婿,郎中令李儒,在太尉董卓身死的那一夜,原北军中候何顒拜郎中令,李儒就一直不知去向,此刻见他竟然突兀地出现在自个儿书房中,怎不令李肃大感意外,惊呼出声。

“哈哈,难为子严贤弟还能记得为兄,为了能拜见子严贤弟,为兄可是连夜奔波,冒着莫大的风险潜入城来的。”

李肃同样哈哈大笑,赶紧招呼李儒就座,点亮灯烛,寒暄起来。

同为太尉董卓的女婿,也深得太尉董卓的信赖,李儒比起牛辅来,为人可就要圆滑多了,平素待人,哪怕只是岳父董卓帐下的亲兵,他都态度和善,平素众人有事找上门来,他也是尽心尽力。

董卓脾xìng暴躁易怒,别说帐下亲兵,就是倚重的帐下大将,一旦触到了霉头,轻则是一顿训斥,重则是责骂,甚至是刑罚,这个时候,只有李儒能够说得上去话,能够平息岳父董卓的怒气,为他人求情。

久而久之,李儒在西凉军中的威望,绝对是仅次于统帅董卓的,洛阳惊变那一夜,当他发现岳父董卓已然身死时,算算时间,他立即知道先机已失,事已不可为,当机立断,在董卓帐下亲兵的护卫下,带着家眷遁隐于黑暗中,待风声过去,他才带着几名亲卫,离了洛阳北去,正值李傕郭汜率军东来,便投入帐下,为他出谋划策。

这番经历,李儒讲来没有费多少时间,听得李肃连连叹息。

“如此说来,董公家眷尚隐在洛阳城内,并未如外界传闻那般,早已离开?”

李儒点点头,很是坦然地答道:“正是,只是当时情势紧急,为兄不便搅扰贤弟,致令贤弟为难。”

李肃面露惭愧,低头叹息,摇头道:“董公身死,属下却”

说到后来,李肃已是双目泛红,热泪盈眶,李儒忙出声劝道:“贤弟无需如此自责,为兄当rì弃岳父而去,亦遭家人责难。可大丈夫行事,以德报德,以血报仇,岂可拘泥于小节,致正义难张?如今稚然已重整大军东来,誓为岳父向朝廷讨个说法,贤弟”

李肃抬起头,一脸的坚毅,答道:“文优兄亲来,足可见仍旧看得起小弟,弟赴汤蹈火,自是在所不辞。只是该当何时,该当如何行事,尚请兄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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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李傕的崛起

nbsp; 心迹既已表明,李肃干脆吩咐管家送进酒食,与李儒在小书房里,边喝着小酒,边诉说衷肠,密谋着大事。

38 蔡琰的劫难

nbsp; 蔡琰在卫家,呆得很不如意。

她年仅十七,身份却已是丧夫的小寡妇,整个人犹如一支花骨朵,尚未开放,就已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大有就此枯萎的架势。

河东卫家,乃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当然不会做出有违礼仪之事,不会因此将蔡琰逐出家门,可是,在偌大的卫府里,蔡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侍女仆妇偷偷投注过来的目光,其间带着好奇,怀疑,乃是耐人询问,让她很是受伤,最后为了避嫌,她整rì价待在自个儿所住的小小庭院里,少有出门的时候,将自己隔绝起来,以为可以避免那些不必要的烦恼。

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流言蜚语还是依旧,更有甚者,传她与亡夫之兄之间有些不清不白。

天可怜见,她自嫁入卫家以来,一直侍奉夫君卫仲道,期间兄长卫凯时有探望,这本是人之常情,怎么就会那些下作的下人们,传成这样呢?

这个时候,蔡琰不得不承认,还是一句俗话说得对,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再在卫家待下去,不光是她的名声气节,就是河东卫家的名声,只怕都会受到牵连。

流言蜚语到底是从府外还是府内而起,其实已不可考,蔡琰只知道,在河东安邑,想要看卫家笑话的,可是大有人在,如今终于有这么一桩可以诋毁卫家的好事,怎么不可能不好好地发挥发挥呢。

“小姐,我们真的要回洛阳啦?”

贴身侍女蔡茜,自小就跟着蔡琰,又只比她小两岁,她一直以来就没把蔡茜当做侍女看待,听到蔡茜如此问,虽然只是问一问,可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子欢欣。

蔡琰收回遐想的神思,朝蔡茜点点头,“嗯”了一声,低声道:“今rì已禀过夫人和太夫人,她们都已应允,赶紧准备一下,明rì就动身。”

“呀,这么急呀?”

蔡茜吃了一惊,低声惊呼,她只知道自家小姐一直有跟夫人和太夫人提及回洛阳一事,可一直未曾如愿,如今怎么就要这么着急呢。

蔡琰扭头看向窗外,冬月午后的阳光,照在庭院里空荡荡的树枝上,撒下一片温煦,令她想起父亲来,不知他在洛阳狱中,可否能见到这般温煦的阳光。

见小姐没有答话,只是坐在那里,凝望着窗外发呆,蔡茜不再多问,悄声出门,赶紧招呼侍女仆妇,准备去了。

蔡琰身穿素sè深衣,脸上也不施粉黛,满头长发,只是用丝巾随意地扎着,更加的显得她素淡典雅,恬静贤淑,只是她无论如何才情卓绝,如何知书达理,毕竟都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身材仍未完全张开,仍旧带着青涩,一如尚未开放的花骨朵。

尤其是在听闻父亲被下狱后,她的担忧,就无时不在她那jīng致靓美的脸上显现出来,此刻,更是双眼微红,盈盈含泪,恨不得背生双翅,一下子就飞到洛阳,飞到父亲身边。

次rì一早,蔡琰早早地就起身,梳洗完毕,去辞别太夫人和夫人,即登上准备好的马车,在她们的依依不舍下,洒泪等车而去。

马车启动时,蔡琰眼中的热泪,终于盈眶而出,她不敢掀起车帘回头望上那么一眼,而是就在车中,这么无声地垂泪。

她浑然没注意到,就在马车启动的同时,就有两人飞奔至转角处,跨上早就准备好的骏马,打马飞奔而去。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蔡琰离开卫府,前往洛阳的消息,就已传到关内侯镇北将军兼领并州牧的吕布耳中,让他双眼豁然放出异样的神采,低呼了一句:“好,终于出来了。”

蔡琰归心似箭,一溜儿五辆马车,在她的催促下,快马加鞭,黄昏时分,就已赶到安邑五十里外的盐监。

盐监乃是朝廷官名,是专门驻守此处监督晒盐的小吏,盖因此地因盐池而得名,平素南来北往的商旅甚多,连带这里都成为一处身为繁华的小镇。

蔡琰坐了一天的马车,刚下马车时,双脚发麻,差点就踉跄跌倒,幸得身旁的仆妇蔡嫂壮实,一把扶住,才没有跌倒在地。

“小姐,小心些!”

蔡茜也是双脚酸麻,下地后,仍旧觉得大地在左右晃动,有心抢上一步扶住小姐蔡琰,害得自己脚下一软,哎哟一声,半跌在地,大大的眼睛里,泪水一下子就漫了出来,小嘴撇着,差点就哭出声来。

好在一行有好几名仆妇,个个都是干粗活儿的,比起蔡琰和蔡茜来,体格就要健壮许多,忙上前扶起蔡茜,笑着打趣道:“小姐儿可要小心些,你们皮娇肉嫩,不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坐了一天的马车,血脉不畅,可要好好地歇息下,用热水泡泡脚才是。”

蔡茜哪懂得这些,忍着痛,含着泪,“哦”了一声,扶着仆妇的手臂,跟在小姐蔡琰身后,往客栈行去。

安歇,泡脚,歇息下来,一宿无话。

只是天sè刚亮,晨早的宁静,就被一阵闷雷给打破,蔡琰一行已用过早膳,正准备启程,见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过不多时,就连地面,都似是在微微颤抖,镇子外面,惊叫声此起彼伏,惹得所有人都踮起脚尖,拼命往镇外看去。

就在这时,不少早一步出镇的商旅,纷纷折返回来,个个惊慌失措,纷纷叫嚷着:“贼兵来了,贼兵来了!”

“贼兵?”

蔡琰一行多是女眷,闻言无不脸sè煞白,还是随行的数名男仆反应快,他们都是陪嫁过来的蔡家家生子,忙不迭地催众人上车,然后掉转马头,朝着来路驱赶马车。

这里离安邑也就是几十里路,贼兵再如何嚣张,也不至于敢追到安邑去吧,他们如是想着。

不过片刻工夫,抱着与他们一样想法的民众商旅,汇聚成一条人流,一路惊叫着,往安邑方向逃去。

来的,并不是什么贼兵,而是南匈奴新晋的单于于夫罗,和他麾下的一千五百jīng骑。他原本是跟白波贼郭太混的,此次与西凉军合兵一处,攻破洛阳,凭功拿到朝廷的封赏,急急忙忙地辞别李傕郭太,想要率军赶回美稷,重新夺回属于他的部落。

于夫罗掌控南匈奴,对入主洛阳的李傕和郭太来说,多了一个外援,也是件好事,因而虽然他们都心底里明白,这个时候放任于夫罗率jīng骑离开洛阳,一路上劫掠sāo扰州郡,只怕是必然的事,可毕竟利大于弊,还是慷慨地放行。

于夫罗还是很有眼sè,一直到进入河东郡治,才开始本xìng毕露,纵兵一路劫掠。他麾下尽是jīng骑,来去如风,各地郡兵往往还没来得及聚集,他就已率军一阵风般远遁。

这次赶来盐池,就是看中这里的湖盐,这玩意儿,粗看毫不起眼,但实际上,却一直就是紧俏货,即使手里有钱,也有价无市。

看着眼前惊慌成一团的小镇,以及小镇背后卷起的烟尘,于夫罗驻马提鞭,得意地哈哈大笑,手中马鞭遥遥一指,头也不回地令道:“豹儿,逃的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注意,一定要抓活口,这里都是些商旅,带回去,赎身钱,可是少不了的。”

刘豹正是于夫罗的长子,年仅十五岁,却已人高马大,勇猛过人,更奇的是,他满脸都是浓密的胡子,与成年男子无异,如此异象,当年就连单于羌渠,认定他这个孙儿将来必有大成。

得父王号令,刘豹满脸兴奋,呼啸一声,纵马疾驰而出,在他身后,百来骑飞奔跟上,个个兴奋得大呼小叫,雀跃不已。

“王兄,这里离安邑只有五十里,还不知吕布是否有离开,咱们还是”

于夫罗挥手打断兄弟呼厨泉的话,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朗声道:“怕什么,吕布是并州牧,理当早就离开河东,况且即使他在,干的也是跟我一样的活儿,井水不犯河水,还怕他作甚。动作快点,尽量抓活的,有那等敢反抗的,一刀杀了!”

他身后jīng骑,早就跃跃yù试,此刻得到号令,立即一窝蜂地催马涌入小镇。

此时刘豹已率jīng骑追上逃跑的民众,一众jīng骑纵马在惊慌失措乱成一团的民众身周疾驰,高声吆喝,更让早就吓破了胆的民众不知所措,犹如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刘豹驻马没动,他的眼神,透过飞腾的尘土,落在内中的几辆马车上。他眼光毒辣,一眼看出,这几辆马车跟其他的马车不太一样,即使在这个时候,马车上的人仍旧没有露面,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车里坐着的,是女人,还是身份不一般的女人。

他双眼一冷,挥手之间,一众jīng骑立刻停止纵马疾奔,但仍牢牢地围在四周,提着马刀,一脸的凶神恶煞。

被围的民众紧紧地挤作一团,刘豹驱马上前,所到处,民众无不连忙避让,只是片刻工夫,他就来到锁定的马车前,手中长枪递出,掀起车帘,立时呼吸一紧,全身僵直。

在他看过去的同时,车内那人正面带惊慌看过来,可即便如此,秀美典雅,恬静贤淑,仍旧一眼可见,尤其是此时的惊惶,更显此女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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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吕布的杀机

nbsp; 这正是蔡琰,她离开安邑卫家刚刚一天的时间,没想到就在这里,就在河东郡腹地,遇到贼兵。

不,这不是贼兵,蔡琰只看第一眼,就知道,这些人并非汉人,而是依附朝廷的匈奴人。她小的时候,随父居于洛阳,家宴时,就曾有匈奴人、羌人出入府邸,因而她记得很清楚,对面这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必是匈奴人无异。

马车里,侍女蔡茜缩在一角,簌簌发抖,蔡琰只是看了一会儿,反倒慢慢平静下来,脸上原本的惊惶,此刻也都渐渐消去,不施粉黛的脸上,虽然眉目间戴着愁容,却仍旧显得容颜娇俏,秀美动人。

“将军想必是单于所率,民女蔡琰,父邕,此去洛阳,恳请将军让路放行!”

刘豹仍旧痴痴呆呆的,眼见着车内的美女端坐施礼,双唇张合,似是在说什么,可是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过了半响,他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只觉口干舌燥,呵呵一笑,问道:“美人说什么?”

蔡琰面sè一沉,微微皱眉,对如此粗鲁的话大不适应,不过还是耐着xìng子,将刚刚的话再说上一遍。

“什么?你说你是蔡翁之女?”

刘豹这次终于听清楚了,甚是动容,惊呼出声。

蔡琰也是吃了一惊,同时心里一喜。吃惊,当然是因为刘豹的反应激烈,喜,则是从刘豹对其父蔡邕的称呼中,按常理,该当是颇为尊崇才是。

可她忘了一点,眼前的这位,可不是中原汉人,更不是士人,而是匈奴人,想要以中原士人的那一套人情道理来揣度,可就有**对鸭讲之嫌了。

果然,当她听到刘豹嘿嘿直笑,以及双眼里冒出的jīng光时,一颗心就开始不断地往下沉。

“好!好!”

刘豹继续用长枪挑着车帘,连声叫好,眼前的蔡琰,在他看来,就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礼物,如此美人,莫说是蔡邕之女,就是皇亲国戚,也一样先抢回去再说。

“在下刘豹,乃是单于之子,与小娘子正是门当户对,我正要回美稷,小娘子跟我回去,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这话说得甚是粗俗无礼,内容更是**裸,蔡琰面sè立变,想要出声喝斥,心口一口气没顺过来,就此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

马车里,侍女蔡茜的叫声惶急,悲切,听在刘豹耳里,却不吝于是天籁之音,哈哈大笑着,长枪收回,放下车帘,豪迈地大手一挥,对左右令道:“给我看紧点,小娘子有个什么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于夫罗对小镇盐监的劫掠,可比贼兵还要来得狠,恨不得刮地三尺,将那些含盐的卤泥都带走,足足折腾了三个多时辰,眼见着rì头已西斜,离rì落也就不到一个时辰,才押运着长长的马车队伍,往风陵渡赶去。

他们赶返位于西河郡的美稷,从河东北上穿过西河郡,这条路并不可取,需要翻山越岭,且难以渡过大河,而从长安以北的云阳,循故秦直道,经上郡高奴,一路北上,反而要易走许多。

一个时辰的工夫,又带着如此众多的盐卤,所有能找到的马车,哪怕是牛车,骡车,驴车,都被装上整麻布袋的盐卤,虏获的商旅妇人,就只能步行,是以也就只走出十来里,就开始扎营。

刘豹一路上都是兴冲冲的,亲率亲卫守卫在蔡琰马车前后,生怕有个什么闪失,刚刚扎营,还没来得及去问候一下蔡琰,他就被父王于夫罗遣来的亲卫唤去。

他心知肚明,这必是跟蔡琰有关。

果然,刚走进父王的中军大帐,见礼毕,父王于夫罗和叔父呼厨泉就不断地拿眼光打量,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时,才听到父王的问话:“马车里,是什么人,能令豹儿如此着紧?”

刘豹不敢有所隐瞒,将蔡琰的事如实禀报,然后起身到父王身前跪下,请示道:“父王,孩儿恳请父王赐蔡琰为妻。”

于夫罗和呼厨泉面面相觑,他们能猜得到,能令刘豹如此着紧的,当是美人无疑,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当世名士蔡邕之女蔡琰,虽说如今蔡邕因罪下狱,判定流徙雁门边关,可毕竟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不像是平常的民女,哪怕是地方上的豪门千金,也抢就抢了,没有什么大碍。

“这个”

于夫罗一时沉吟难决,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呼厨泉见跪在地上的刘豹不断给他递眼sè,当下笑道:“王兄无需多虑,蔡翁名声虽大,可那是对中原汉人而言,再说如今又被贬斥边关,莫说无人知晓其女被豹儿所掳,就算知道,那时人已在千里之外的美稷,他又能奈我何?”

刘豹赶紧见杆爬,跪行两步,恳声求道:“叔父说得甚是,父王,孩儿从未有对一个女人动过真情,这次,孩儿是豁出去了。恳请父王恩准。”

于夫罗深吸一口气,长叹出声,刚要开口,不提防帐外传来一迭连声地“急报!”,旋即大帐帐帘被一把掀开,来人一阵风般冲进来,连声嚷道:“报,十里外有大队骑兵出现。”

“什么?”

于夫罗大吃一惊,双目jīng光一寒,厉声喝问:“是哪里来的兵马?多少兵力?”

“游骑遭对方斥候驱离,未曾探及!总数当不下于千人。”

于夫罗和呼厨泉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答案,能有千人规模jīng骑的,如今在整个河东郡,除了并州牧吕布外,再无其他。

可问题是,吕布这个家伙,竟然还赖在河东不走,他不是应该早就赶回太原了么。

只是愣了片刻,于夫罗蓦地大喝一声:“备马,列阵,备战!”

一声号令,刚刚扎下营帐的南匈奴jīng骑,立即行动起来,只花了一会儿的工夫,即跟在单于于夫罗的马后,驰出大营三里,面向北列阵以待。

夕阳余晖下,视线所及,可见到尘土卷扬而起,凝而不散,仅凭此即可知,来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

过不多时,来骑在里许外停下,列成方阵,居中一杆大旗,上书斗大一个“吕”字。

于夫罗心里暗暗叫苦,要是知道吕布仍旧率军停留在河东,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劫掠,只是此前他揣测吕布已离开,再加上盐监小镇里的诱惑太大,让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冒险来一趟,果不其然,这一次的冒险,可就大了,说不定还会相当凶险。

对面军中,一骑越众而出,骑乘的战马,于夫罗一看,就知道正是先前花大价钱购置的良马,当时暂放在临汾城内,结果全便宜了吕布这小子。

看着吕布在马上的样子,于夫罗气不打一处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吕布身材高大,手持方天画戟,骑在战马上,的确是很有威势。

“驾!”

于夫罗策马迎上前去,今rì这事,尽管他心里对吕布有气,可还是准备强自忍着,如能相安无事,那自是最好。不然,一旦拼杀起来,就凭吕布麾下更显得厚实的军阵,于夫罗就知道,在人数上,他同样处于下风。

“将军多rì不见,看起来更威风了,在下急着赶回美稷,没来得及拜见将军,请将军多多恕罪。”

吕布哈哈一笑,手中方天画戟指向于夫罗背后的大营,笑道:“单于看起来并不急嘛,还有闲暇率军绕道河东,怎么,单于此行收获颇丰吧,要不要吕某送你们一程?”

于夫罗双眉紧皱,从吕布这话里,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友善?好像说不上,敌意,好像也有些说不上,难道,莫不成,他是来敲竹杠的?

虽然是匈奴人,于夫罗这样的勋贵,从小就要学汉人的话,敲竹杠这样的俚语,他都能信手拈来,只是要他说得像中原士人那样有文采,那可就做不到了。

没办法,于夫罗呵呵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将军此来,可是有什么事?”

吕布再次哈哈大笑,旋即面sè一沉,淡然自若地答道:“将劫掠的人、财、物通通留下,本将军就既往不咎,否则”

于夫罗气急,破口大骂:“放屁!”

话音刚落,他见到吕布面带冷笑,手中的方天画戟缓缓举起,不由双目急缩,心里揣摩着:“他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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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上)

nbsp; 蔡琰的一应行止,吕布可谓是了如指掌。

事实上,昨rì夜间,他率领的亲卫三百,就驻扎在盐监小镇二十里处,而配合他演戏的,则是郭太之弟郭涛,率手下百来人,停在盐监小镇十来里外,只是方位更靠东一些。

郭涛在临汾被吕布大败后,衣衫不整地逃回白波谷,其兄郭太归顺朝廷,吕布就着人拿着郭太的信物,将郭涛等白波贼余党自白波谷招引出来,如今郭太在洛阳官拜扬勇将军,吕布答应荐举郭涛为河东太守,能不能成,就看郭太在洛阳的运作能力如何了。

就因这,郭涛如今对吕布可谓言听计从,整rì价跟在他身后,奉先兄奉先兄叫得甚甜。

吕布的计划非常简单,由郭涛率手下扮作山贼,待蔡琰一行往东南进入王屋山,穿过不足五十里的坳口,前往茅津渡过大河到陕县时,出手劫掠,而后,吕布则率人出场,来场英雄救美。

接下来,就是吕布的演戏时间,告知蔡琰洛阳最新境况,包括蔡邕已离洛阳,前往雁门边关的事。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着蔡琰,一路北上,到太原与其父蔡邕会合。

到得那时,吕布有大把的理由,可以将蔡邕父女尽数留在身边,怎么说,蔡邕都是大汉鼎鼎大名的名士,才情学识,那都是顶呱呱的,能将他收服于帐下,还是能干不少事的,比如学堂、教化之类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吕布算来算去,就是没料到,于夫罗这家伙竟然是如此的归心似箭,一路狂飙,赶在洛阳的消息传来之前,先行一步赶到河东来劫掠。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解决了吕布的一桩心病,人为设计的英雄救美,毕竟是件自导自演的事,一旦泄露出来,总归是件不怎么光彩的事,可如今,有于夫罗所率匈奴jīng骑劫掠在先,他的英雄救美企图,可真正是实至名归。

况且,吕布从于夫罗劫掠盐监小镇的行为中,也发现自个儿忽略了的一件事,盐监小镇这里的盐卤财富,那是可堪比拟粮草的重要xìng的,甚至可以说,比粮草还要来得有价值。

可叹他在此之前,竟然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么大一笔近在咫尺的财富,如不是于夫罗前来搅局,他可就要与之活生生地擦肩而过了。

就因这两大理由,吕布既然自安邑调来自牛辅军中jīng选出来的两千jīng骑,就打定了主意,不准备放于夫罗回去了。

是以在于夫罗气急大骂时,他只是冷笑着,缓缓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

“杀!”

吕布的一声暴喝,令于夫罗全身一震,骇然之下,一时忘了反应。

“王兄速退!”

身后传来兄弟呼厨泉的大呼,于夫罗才猛然惊醒过来,立即下意识地一振缰绳,高呼一声:“杀!”

可是,他原本就比吕布慢上半筹,又在吕布的声势下僵直了这么片刻,这声号令,与吕布身后jīng骑的喊杀声混在一起,听起来倒像是他在呼应吕布的号令一样,气势上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这么话音刚落的工夫,他骇然发现,吕布不光是亲率jīng骑正面冲杀,侧翼还各有两支jīng骑驰出,冲杀的速度,比之吕布的中军,要迅猛得多。

只是稍稍一瞥,他就发现,吕布的中军冲杀声势浩大,却一直慢腾腾的,这样左右两翼反而会先他们一步与自己身后的匈奴儿郎接战。

转念之间,他就暗叫一声“不好”,吕布摆明了就是以人多欺负人少,摆出一副张出两支大钳子,搂怀里一口吃个干净的架势,不过旋即,他又狞笑起来,高举铁槊,再次暴喝一声:“杀!”

这个时候,分兵左右迎击,完全就是作死的节奏,莫不如直接来个中间凿穿,jīng骑对决,于夫罗的底气很足,论天下jīng骑,匈奴儿郎那可是独步天下,曾经逼得汉帝高祖都不得不求和。

仓促之间,他可是全然忘了,匈奴的强势,那看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匈奴,只是依附于汉庭的部落而已。

不过匈奴jīng骑的声势的确不赖,以于夫罗为箭头,一千五百jīng骑犹如一支利箭,针锋相对地朝吕布所率凉州jīng骑杀去。

迎面劲风激吹,带着冰冷的气息,犹如小刀子打着旋,在脸上耳朵边狞笑着掠过,吕布眯着双眼,对面于夫罗脸上的狞笑,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震天响的马蹄轰隆声,犹如闷雷一般,直抵心底,战马疾奔时的上下颠伏,犹如波浪一样,让他感觉格外的惬意,真个人如同与胯下战马合为一体,连一点细微的起伏波动,都能如掌纹一样清清楚楚。

顷刻之间,两支jīng骑之间的距离,就急剧缩短,吕布方天画戟扬起,手腕一抖,方天画戟发出一声龙吟般的脆鸣,而后挟带着隐隐风雷,迅若一道闪电,兜头砸向尚在十步外的于夫罗。

吕布脑子里算得很清楚,就在于夫罗近身的刹那,方天画戟刚刚好砸落在他的头上,而他平直端着的铁槊,吕布极有信心,可在及身之前侧身闪避过去。

“铛!”

于夫罗不敢大意,铁槊一摆,双手托起,架住吕布的方天画戟,巨响过后,铁槊被一股大力推得再也把持不住,从他的头顶呼啸着倒飞而去。

于夫罗心下骇然,早就听闻吕布武勇盖世,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刻双臂酸麻,身子后仰,幸亏他反应快,双手撒手及时,不然,就凭这般冲击,他此刻铁定已是屁股落空,自马背后坠马。

百忙之中,于夫罗腰背用力,整个人伏低在马背上,左手轻拉马缰,与吕布交错而过。

纵马对决,双马交错时,双方也就只能递出一招,吕布暗叫一声“可惜”,旋即双目一寒,方天画戟一拧,对准迎面冲来的匈奴骑卒。

于夫罗的铁槊这个时候才砸入匈奴jīng骑中,别说是这么沉重的铁疙瘩,就算是一只飞鸟,这么迎头撞上纵马飞奔的骑卒,被砸得摇晃几下,那还算是轻微的,当即有两人被砸得长声惨呼,跌落马后,引起骑卒一阵涟漪一样的sāo动。

不得不说,匈奴人的控马技艺,着实是高超jīng湛,更难能可贵的是,匈奴骑卒都从来不用双侧马镫,认为这玩意儿是羸弱的汉人不善骑乘的象征,哪怕是于夫罗这种率军在汉庭境内打砸抢的人,也是如此思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么个小小的玩意儿,对于骑卒的战力提升,到底有着怎样非同小可的效用。

可即便如此,吕布自家知自家事,麾下引以为傲的并州jīng骑,控马娴熟程度,比起眼前所见的匈奴骑卒来,还是要稍逊一筹。

惨呼刚止,又有两声惨呼响起,被吕布锁定的骑卒,乃是于夫罗百中挑一的亲兵,可他没有于夫罗的武勇和应变,刚刚狞笑着端直长矛,吕布的方天画戟已呼啸着,拧转折,一头扎进他的xiōng膛,随后被吕布一戟挑起,抛飞在空中,方天画戟接着顺势斜斜砸落,狠狠地砸在另一人的颈脖间。

庞大的力道,砸得该人颈脖诡异地折弯成,双手撒把,自战马侧后跌落。

左右骑卒冲撞在一起,骑卒抛飞士,战马倒地,惨烈气息冲天而起,战马嘶鸣声,骨折声,骑士呐喊声,濒死的惨呼声,交织成一曲战地之歌,没有人退缩,都这个时候了,双方士卒都是双眼通红,毫无畏惧,控马,搏杀,完全都是在凭身体本能的反应,平素的严苛cāo练,血腥战场上的厮杀经验,此刻就尽数反应在身体本能的反应中,丝毫没有可以讨巧的余地。

吕布悍勇异常,身前方天画戟飞舞处,无人可挡,豁然两侧喊杀声大作,正是自左右包抄的jīng骑杀至,他们不是与匈奴jīng骑对面冲杀,更占优势。

双方加起来,纠缠厮杀在一起的jīng骑,最多也就不过三千五百之数,可彼此缠杀在一起,尤其是jīng骑硬碰硬地对冲,惨烈处,比起步卒对决冲撞来说,要更强烈些。

也不知拼杀多久,吕布连喷溅到脸上的鲜血,都来不及摸一把,豁然方天画戟下一空,却原来是已穿透敌阵。

他马速不减,只是斜斜往左侧绕个弯,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骑卒透阵而出,跟在他的身后,渐渐汇聚成奔腾的铁流,自斜刺里往亡命般飞奔的匈奴jīng骑追击而去。

而在匈奴jīng骑尾部两侧,已有两支jīng骑在衔尾追杀,不时有匈奴骑卒被斩落马下。

“杀!”

吕布舌绽chūn雷,放马疾冲,整个人犹如一支离弦之箭,猛然窜出。

他是要就在此地,将于夫罗拿下,还有已在黑名单上的刘豹,已被他盖上“必杀”的鲜红印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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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下)

nbsp; 于夫罗纵马疾驰在前,顺手将方才抢夺过来的长矛抛在一边,这种普通骑卒使用的长矛,那在手上轻飘飘的,还不如用长刀来得顺手。

42 刘豹?照杀!

nbsp; 刘豹大惊失sè,他哪里想得到,吕布竟然如此决绝,丝毫不给他分说的余地,他如果知道自己犯了与其父王于夫罗一样的错误,只怕当即吐血而亡的心都有。

他们都低估了吕布的决心。

从得知于夫罗率众入河东郡劫掠的消息时,吕布就打定主意,准备将他们全部留下,不给他们回到美稷,休养生息的机会。所谓的“掳掠百姓,强抢民女”理由,只是大义名分,真正的理由,是要削弱匈奴部的实力,为今后将匈奴部落纳入囊中,打好基础。

因而于夫罗已被朝廷授予单于之位又如何,对立志要以并州为根基,参与中原争霸的吕布来说,一个没有强有力单于领导的匈奴,才符合他的利益。

更何况,他们掳掠蔡琰,这事尽管让吕布非常“高兴”,能够顺理成章地在蔡琰和世人面前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但就凭这么个理由,吕布就早将刘豹列入必杀的名单。

以多打少,又有吕布这尊杀神,刘豹只是一个照面,长刀就被吕布挑飞。

吕布的狠辣远不止这些,还在双马交错时,手臂一探,刀柄在刘豹后背上狠狠地来上一记。

刘豹喉头一甜,身不由己地往前一扑,全赖娴熟的控马技术,下意识地双手环抱马脖,才没有跌落马下。可紧接着,他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跟在吕布身后冲杀的亲兵,可不认得他是谁,长刀劈砍,让他惨呼连连,再也抱持不住马脖,掉落马下。

等吕布调转马头,战事已然结束,刘豹的十来名亲卫,已尽数躺在地上,即便没死,也已是爬不起来,刘豹则直接在掉落马下后,被战马践踏而死。

吕布策马缓步而行,面无表情吩咐道:“给他们个痛快,歇息片刻,再启程。”

打扫战场,有亲兵cāo持,吕布则策马小跑,回到被刘豹放弃的五辆马车前。

已有数名亲兵守卫在此,见到吕布,当即爬起身来行礼,吕布摆摆手,径自一辆一辆马车地看过去,里面装载的,不是箱笼,就是麻布袋,想必不是金银财宝,就是盐卤,直到最后一辆,刚刚以长刀揭起车帘,就正看到两双带着红肿的妙目看过来。

这是两名妙龄少女,衣饰穿着,已经表明了她们的主仆身份,正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和身边最为亲近的侍女组合,煞白的脸上仍旧带着惊恐,疲累,倦怠,柔弱的气息,在揭开车帘时,就已印入吕布的双眼。

不过,当她们看清吕布的面容时,双眸中泛起的喜sè,还是一看即明。

果真是天下罕见的美人!

吕布收回长刀,放下车帘,暗自感慨着,隔着车帘朗声道:“在下关内侯镇北将军兼领并州牧吕布,匈奴贼子已为吕某所杀,敢问小娘子尊姓大名?”

话是这么问,吕布心里却在嗤嗤直笑,明知道车里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蔡琰,可明面上,他还是做足表面功夫,恭恭敬敬地问人家的名姓。

车里的两声低低惊呼,吕布听得清清楚楚,话音刚落,听到里面悉悉索索的,似是有人在行礼,又似是喜极而泣:“妾身谢过将军,妾身为异贼所掳,悲于再无得见老父之rì,将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哈!”

以身相许就可以了呀!

吕布轻笑一声,心里想着的,却是这等美事,说出来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话:“小娘子客气了,杀贼保民,乃是本将军的本分,对了,还不知”

“妾身姓蔡,贱名琰,草字昭姬,见过将军!”

吕布沉吟之时,得到蔡琰的答复,当即装作惊讶万分,翻身下马,惊呼道:“蔡琰?可是蔡翁之女?”

如此当面直呼其名,实属相当无礼的行径,可蔡琰的全副注意力尽数放在吕布的后半句上,声音中带着喜悦,问道:“啊?!将军可是认识老父?”

“何止是认识!”

吕布恭敬有加地答道,“蔡翁之名,天下皆知,如不是要率军讨贼,蔡翁到洛阳时,在下可是无论如何也要迎出城百里的。对了,昭姬妹可是要去洛阳?”

得到蔡琰低声肯定的答复,吕布带着万分惋惜和欣慰道:“幸亏在下来得及时,不然昭姬妹可是要白跑一趟了。”

“啊?!”

“昭姬妹无须担忧,蔡翁因事下狱,如今已定罪徙边效力,昨rì刚刚得到洛阳快马飞报,蔡翁已离洛阳北上雁门……”

话未说完,马车里两声惊呼响起,似是对此消息感到十分意外,又十分震惊。

吕布连忙出声安慰道:“在下素来仰慕蔡翁,蔡翁下狱,在下还曾托洛阳好友多加照拂,此次蔡翁流徙边关,实乃好事,昭姬妹子倒是无需为此神伤。嗯,在下刚好要率军赶返太原,蔡翁北上雁门,当会在太原暂歇,如昭姬妹子不嫌弃,可与在下同行,如今天下大乱,没想到就连河东,也不太平了,唉……”

最后这声悲叹,倒是吕布的心里话,而非造作之叹。

南匈奴本来是被大汉给打残了的匈奴一部分,依附于汉庭,归度辽将军节制,在大汉朝廷强盛时,别说他们胆敢在中原腹地纵兵劫掠,就是在边郡,他们都不敢稍有异动。甚至就在南匈奴王庭美稷,度辽将军仅凭麾下寥寥无几的兵马,都能将不听话的单于来个先斩后奏。

可如今,于夫罗率一千五百jīng骑,就敢在河东劫掠,还敢将鼎鼎大名的蔡邕之女劫持到军中,准备带回到美稷,他们认定的,正是如今的大汉,内乱不息,根本就无人会为此事来找他们的麻烦。

幸亏吕布凭借先知优势,早就将目光投注在蔡琰身上,不然,这么一个才情卓绝的美女,可就要被带返美稷,任刘豹蹂躏了。

马车里沉默良久,显是蔡琰正在思讨,吕布也不着急,就侯在车外,静待蔡琰的答复。

他不愁蔡琰不答应,如今的蔡琰,已基本处于无处可去的地步。河东卫家,她刚刚从那里出来,铁定不会再想着回去;赶到洛阳,老父蔡邕已离开,她去之无益;回到陈留祖籍老家,路途遥远不说,没有老父蔡邕在,她怎好意思呢?

所以除了北上太原与老父蔡邕会合外,蔡琰别无他处。

果然沉默良久,蔡琰方才幽幽轻叹一声,低声道:“如此,有劳将军了。”

吕布哈哈一笑:“昭姬妹子客气了,在下可是仰慕蔡翁已久,此番能得见蔡翁,实乃在下三生有幸。对了,雁门如今与鲜卑接壤,纷乱不已,在下忝为并州牧,当向朝廷上书一封,为蔡翁分说,留蔡翁在太原为宜。嗯,此事宜早不宜迟,明rì在下就先遣人分赴河内和太原,告知蔡翁留在太原相候。”

车内的蔡琰自是喜不自胜,连声道谢,原本的惊恐,也已驱散得七七八八。

吕布心内大安,温言安慰蔡琰主仆二人毕,一众亲卫已清扫好战场,围拢过来。

看着天sè,再看看疲累不堪的战马,心里估算一路疾追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吕布知道,今rì铁定无法赶回去,只能在左近寻觅一处地方暂歇。

大道上,原本来来往往的商旅和路人并不罕见,在远远望见有人快马飞奔时,都忙不地地能有多远就避让多远,待吕布杀光刘豹及一众手下,才发现四周都看不到人影,想要找个人问问,都不可得。

无奈之下,吕布一行只能护卫着五辆马车,个个牵着马匹,驮着刘豹及一众手下的尸首,顺着大道往回走,只能寄希望于找到一处村落或小镇,暂歇一夜,明rì一早再赶回到匈奴大营所在地,宋宪和侯成统领的大军,想必正驻在那里等着。

河东乃是司隶七郡中,人烟最为稠密的州郡之一,只比河南尹和河内郡差,吕布在洛阳“醒”过来后,就忙里偷闲,着人抄录过朝廷近些年来的州郡上计数据,各州郡的人口多寡,他都了如指掌。

像他准备作为争霸根基的并州,在大汉十三州里,人口只比凉州稍多,排名倒数第二,只有人眼最为稠密的益州、荆州、豫州、冀州等的几分之一到十分之一,虽说经历过黄巾之乱后,大量民众自冀州逃往当时相对平静的并州,可人口基数的差距,还是相当之大。

行上数里,早有眼尖的亲卫发现前方大道旁有一规模不小的村落,随着大队人马越行越近,村口处,早有数名老者拄着拐杖迎候,至于一众青壮,都躲在村落里,偷偷地打量着吕布一行。

有蔡琰在旁,吕布说话时,就自觉地收敛了许多,大步走到为首的老者身前,问道:“你就是里正?”

“正正是,将将军有何吩咐……”

老者满头白发,佝偻着腰背,一脸的皱纹,看年纪,只怕已快到古稀之年,牙齿都掉落近半,说话时漏风,含糊不清,吕布听得不耐烦,手一挥,指向身后的马车,吩咐道:“马车里有女眷,准备好干净住处,另外,可有**鸭猪羊啊什么的,多多准备些,我这帮手下拼杀一rì,都饿坏了。嗯,身上没有带钱币,来人,拿袋盐卤和两袋粮食来,作为酬谢。”

话音刚落,几名老者无不喜出望外,赶紧答应一声,转身招呼村人前来准备。马车里,贴身婢女蔡茜轻手轻脚地放下车帘,回过头,对蔡琰悄声道:“小姐,这个吕将军,好像,很有些不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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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蔡琰眼中的吕布

nbsp; 刚刚安顿下来,宋宪就亲自带着数骑,一路寻到吕布等人暂歇的村落。

村内的小广场上,已升起好几堆火,火光熊熊,映照在围坐着的一众亲卫脸上,闪烁不定。他们个个直勾勾地盯着火上炙烤的猪彘,随着一滴滴油脂滴落到火堆里,发出嗞嗞的声响,每个人都是垂涎yù滴,喉结不断地上下滚动,不断地吞着口水。

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话,只有北风吹得火焰的忽忽声,还有油脂燃烧的嗞嗞声,柴木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以及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以至于宋宪在吕布身边禀报军情,时,都只能一再小声,差不多就是在吕布耳边低语。

吕布则一边听着,一边拿着一根铁棍,另一头是一只肥鸭,已被他烤得呈现金黄sè,眼看着就可以开吃了。

“好了!”

吕布很是兴奋地叫上一声,左手收回,将肥鸭送到鼻端深嗅一口,一脸的陶醉,不由自主地咽口口水,哈哈笑道:“好,手艺还没拉下,盐水!”

一旁的宋宪早就识趣地闭嘴,端起盛放着盐水的粗瓷碗,看着吕布拿着一把一块未曾用过的白麻布,蘸着盐水,均匀地抹在金黄sè的肥鸭上,好奇地问道:“这个,都尉,直接将盐粒撒上去,岂不省事得多?”

吕布头也不回地答道:“那样是省事,可盐粒撒得不均匀,吃起来有的地方咸,有的地方淡,岂不枉费了我这番手艺。”

就在他放下白麻布时,旁边早有亲卫端来一个粗瓷盘,吕布专心致志地拿着小刀,转着圈儿,将肥鸭连皮带肉削一片一片的,整整齐齐地堆放在粗瓷盘里,只是片刻工夫,一只肥鸭就被削得只剩下骨架。

“好了,拿去熬汤。”

吕布随口吩咐一声,很是志得意满地看着粗瓷盘中的烤鸭片。

在后世时,他和女朋友小婵,没有少去吃经典的烤鸭,一鸭多吃,每次都是吃得心满意足,每次都对厨师削烤鸭的手艺极其敬佩,没想到,穿越到两千余年前的今天,他竟然有自己动手的机会,并且看粗瓷盘中的烤鸭片,厚薄,大小,都相当均匀,手艺竟然比他记忆中所见的大厨们只高不低。

有此认识,吕布更是在心里再次小小地得意了一把,顺手用小刀往粗瓷盘里一插,将刀尖上的两片烤鸭片送进嘴里,品嚼起来,立时大感惬意。

烤鸭片入嘴油而不腻,表皮脆,肉质嫩,真正是鲜嫩可口,果然不愧是完完全全的家养肥鸭,有机,绿sè,健康。

吕布自顾自地品尝,没得他的容许,坐在他身边的宋宪和亲卫,可不敢贸然伸手。

“好!”

吕布叫了声好,端起粗瓷盘,站起身来,径直往广场外村中里正家里走去,蔡琰和小丫鬟蔡茜,就是安顿在那里。

在他身后,一众亲卫已开始动手,不顾火焰的炙烤,从烤得直冒油的猪彘身上切割下大块大块的肉,不顾烫,直接用手抓着,胡乱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小小的广场上,立时又添加了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还有满足的轻叹声,等到吕布满脸含笑回到火堆旁,小广场上已是气氛热烈得犹如此刻熊熊燃烧的火焰。

只是有肉无酒,更没有美酒,自从吕布“醒”过来后,那么酷爱美酒美sè的人,竟然一下子就差不多是滴酒不沾,而到处拈花惹草甚至是勾搭部下妻妾的毛病,也一下子就全然收敛了起来。

他的理由都是同一个,因醉酒误事,致义父丁原为刺客所杀,因而自此发誓不再醉酒。

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吕布”,深知“吕布”的悲催命运,关键的第一步就是弑父,这个罪名让他名声扫地,再也招揽不到有用的人才;关键的因素则包括好sè,尤其是勾搭部下妻妾,招致部下的不满,所以才在最后紧要关头,先后遭到郝萌和魏续等人的背叛。

既然如今吕布立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就得对症下药地有所改变才行,洗脱弑父的罪名,戒酒,戒sè以尊重部属,就是最大的三点。

不过对于美sè,比如蔡琰,比如貂蝉,比如大乔小乔之类的三国美人,他可是势在必得,不然,此世即使改变了自个儿的命运,无这些绝sè美女相伴,人生乐趣岂非要活生生地减少一大半?

美女,可是人生快乐之源啊。

吕布一屁股坐下,心里感慨着,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看得宋宪和身旁的亲卫一愣一愣的。

“都尉,这个!哎呦,哎呦!”

宋宪殷勤地割下一大块上好的前腿肉,跟吕布打声招呼,估摸着是太烫了,嘴里哎呦地叫唤个不停,待将肉块放在吕布端起的粗瓷盘里,忙不迭地将双手凑到嘴巴,不停地吹着,惹得吕布和众亲卫哈哈大笑。

“来,大家伙赶紧趁热吃!”

吕布招呼一声,一大块前腿肉,至少有那么两三斤,片刻的工夫,就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旋即盘子里又被宋宪放上一大块。

对宋宪的殷勤,吕布甚是受用,抬头冲着他满意地点点头,眼角余光瞥到小广场边缘,已不知何时聚拢了一群十来个小屁孩,虽说并非衣衫褴褛,可也好不了多少,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火堆旁大口吃肉的众人,满脸的艳羡,即使隔着十多步,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吕布心中一动,朝他们招手喊道:“来,过来,过来!”

小屁孩大的也就十岁不到,小的约莫只有两三岁,此时反倒哄然后退,待见到吕布仍在招手,又一个个你挤我我推你,出现在小广场边。

最终,扑鼻的肉香味带来的诱惑,还是压过心底里的害怕,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率先迈步过来,走出两三步,又回头看看,然后再慢慢地走两步,再回头看看,哪怕身后传来娘亲一声声心急的叫唤,还是走到吕布身前。

吕布以实际行动,释放出他的善意,切下巴掌大一片肉,递到小男孩手中,看着他吃了个不亦乐乎,不由得哈哈大笑,伸出大手,覆在他的头上,搓揉了几下。

有此范例,在吕布的召唤下,其他孩子争先恐后地奔过来,宋宪与几名亲卫起身,为他们一一分肉,惹来欢声笑语一片。

这一幕,又落在蔡琰蔡茜主仆眼中,二人心底里的两块大石头落地,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对话也轻快了许多。

透过打开的窗棂,蔡茜呆呆地看着广场上的热火朝天,良久才回过头来,对着蔡琰嫣然笑道:“小姐,这位吕将军,真的真的很有些不同哩。”

蔡琰脸上已经恢复了淡雅,瞥了一眼窗外,温声道:“是,快关上窗吧,北风可越来越冷了……”

话未说完,她的脸上,又为愁容所覆盖,蔡茜哪还不知原委,关好窗棂,劝慰道:“小姐,别担心了,老爷北上,过了河内,就是并州辖内,吕将军不是说派人赶到河内么,有他关照,老爷沿途不会受苦的。”

蔡琰愣愣地点点头,双眼微红,幽然轻叹一声。

吃饱喝足,一夜好睡,次rì一早,吕布即率众护着蔡琰的马车,浩浩荡荡地赶回到匈奴大营。

当rì吕布率军来得突然,于夫罗率jīng骑迎战,刘豹见其父兵败,便带着亲卫弃营而逃,因而大营中的物资辎重,还有劫掠来的商旅妇人,都原封不动地留在这里,为侯成率军接收。

昨rì一战,宋宪已将战果禀报吕布,于夫罗战死,呼厨泉只带着十来名亲卫逃离,刘豹战死,一千五百匈奴jīng骑,被一举击溃后,斩杀五百余人,余下尽皆请降,其中轻重伤者三百余人。吕布所率西凉jīng骑两千,折损两百余人,这份战果可说相当可观。

如今摆在吕布面前的,就是匈奴战俘和轻重伤者如何处置,还有于夫罗劫掠的商旅妇人,又该如何处置,至于一应物资辎重,无需禀报吕布定夺,宋宪和侯成都知道,这铁定是要随大军带回到太原的。

中军大帐内,吕布听完侯成的详细禀报,当即有了决断:“俘虏和轻重伤者,均按惯例处置,一应商旅妇人,归还财物,放他们自行离去,缴获的物资辎重,留一些给郭涛,大军休整一rì,明rì启程北上。”

说完,吕布看向一旁的郭涛,笑道:“贤弟留在河东,就待朝廷信使至,即可官拜河东太守一职,异rì为兄还有不少事,说不得要借重贤弟之处,届时万勿推辞才是。”

郭涛满脸堆笑,忙不迭地谦逊道:“哪里哪里,吕兄好意,小弟拜领,吕布有何吩咐,派人来知会一声即可,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这话说得很是慷慨,可看在宋宪和侯成眼里,怎么看都怎么带着一股做作,可吕布毫不以为意,哈哈大笑着答应下来。

其实对河东这块肥肉,他可是垂涎三尺,有意得很,只是如今他还没这个实力和根基吃得下,如郭太果真能在洛阳运作得当,拜其弟郭涛为河东太守,对吕布来说,这并不是个坏消息。

就在此时,亲卫入得帐来,双手递上一片名刺,低声禀道:“都尉,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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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携蔡琰北上

nbsp; 郭涛识趣地辞别离去,宋宪和侯成则得吕布之令,各自有大把的事要去忙,也紧跟在郭涛之后离去。

吕布一个人坐在中军大帐中,把玩着手上的名刺。

名刺材质很普通,就是常见的竹片,只是简单的打磨,相当的朴实无华,其上写着一行字,吕布眯眼辨认半天,愣是没认出来。

以他继承自“吕布”的学识,虽说不是才情卓绝,可也好歹是粗通文墨,只勉强辨认得出这是隶书,还有其中一个字,有点像是“卫”字,其他的几个字,就是不认识,让他颇为汗颜。

嗯,难道是卫家来人?

吕布暗自沉吟,觉得卫家来人也是顺理成章,当匈奴jīng骑突入河东,四处劫掠的消息传到安邑,算算时间和路程,卫家当然能够轻易猜知,离开卫家返回洛阳的蔡琰,只怕会与匈奴jīng骑遇上。

沉吟片刻,吩咐下去,过不多久,来人跟在亲卫身后,入得帐来。

来人很年轻,穿着很得体,无论是打扮,还是身材,以及白皙的脸庞与双手,都显示出他的士人身份。

一进帐,他就自报家门:“在下姓卫名凯,字伯儒,拜见将军!”

卫凯?

吕布小小地吃了一惊,他猜到是河东卫家来人,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河东卫家年轻一代中声名最大的卫凯。

只是他虽然听过卫凯这个名字,却从未见过,这里面也有他对河东卫家的注意力,尽数放在蔡琰身上的缘故。

卫凯看年纪,也就不过二十出头,人那是相当俊美,称之为美男子,毫无压力,只是吕布总觉得,他还是过于yīn柔了些,要是说得更刻薄一点,就是太过nǎi油小白脸了点。

他的名声,就是以才学著称,尤其是文赋,可谓是大大有名。

吕布知晓得不少,可感兴趣的不多,如若蔡邕在此,肯定会对他大有好感,这也让吕布有些明白,为何蔡邕会将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蔡琰嫁入河东卫家,想必作为卫凯的弟弟,卫仲道也该是个有才有貌的美男子才是。

也有可能是卫仲道要更为yīn柔,更为羸弱些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年纪轻轻就病逝了呢。

吕布不无恶意地暗自揣测着,面上不露分毫,与卫凯寒暄几句,招呼他就座。

待卫凯说明来意,吕布哈哈大笑:“伯儒果真是为昭姬妹子而来,嗯,昭姬妹子的确是为南匈奴所掳,布紧追整整两个多时辰,尽斩于夫罗之子刘豹及其数十护卫,方知刘豹所掳乃是蔡翁之女。蔡翁如今已离洛阳,流徙边关,布将护送昭姬妹子北上太原,与蔡翁会合。”

卫凯听吕布说完,面露喜sè,却又默然,不知如何开口,盖因吕布一开口,就将蔡琰的近况以及今后的打算,都坦然相告,用的还是陈述语气,并非是要征询他或者是卫家的意见,摆明了态度,就是认为既然蔡琰已经从卫家出来,她的去向,就不该由卫家再来过问了。

身为当今才子,卫凯对吕布话里的意思,如何会听不出来,况且他也的确没办法开口挽留蔡琰,所有的理由,都被吕布一句话给堵了个干干净净。

吕布装作理解卫凯的担忧,宽慰道:“伯儒可是担忧蔡翁和昭姬妹子的安危?放心好了,布此次北上,是率军返回太原,大军面前,恐怕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贼子,胆敢前来犯事吧。”

卫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到大帐正中,对吕布躬身一揖到地,谢道:“将军大恩大德,凯无以为报,惟有在此谢过将军。”

“哦,那也无需如此说。”

吕布沉吟道,“rì前布屯兵安邑时,卫家出粮出钱不少,再者,布忝为并州牧,府中正是急需贤才之时,伯儒如有意出仕,不妨……”

卫凯又是一揖到地,推辞道:“将军厚爱,凯铭记在心,只是凯上有祖母高堂,下有幼儿,不能远离,万望将军恕罪。”

吕布想想也是,如今的河东卫家,重担子可都是压在卫凯的身上,要他离家远赴太原出仕,的确是不太合适,当下也只得点点头:“这是布所虑不周,既如此,伯儒如有大才荐举,尽可手书一封,遣人送到太原来。”

见到吕布起身,卫凯虽然看样子好像还有话要说,也知道吕布这是送客的意思,只得起身辞别而去。

吕布送到帐外,目送卫凯离去的背影,突有所感,想起在安邑时听到的一些与蔡琰有关的传言来。

传言就是与这位俊美的卫凯有关,说他与蔡琰这位弟媳有些不清不楚。

吕布对此的反应是听过即罢,一笑置之,不过今rì,从卫凯的话语表情来看,他对蔡琰有仰慕之心,倒大有可能,可要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那就是绝无可能。

今rì他这么离去,今生今世,已再难见到蔡琰这位才情卓绝的美女弟媳,一念及此,吕布看着卫凯瘦削的身影,突然品出点无边的孤独味道出来。

大军也就休整一rì,次rì一早,吕布即率军拔营,逆着rì渐呼啸的北风北上,如今洛阳大局已定,兼且严冬将至,所有人都像是蛰伏一样,再也没有什么波澜。

从盐监北上,过安邑和闻喜,度浍水到绛邑,然后逆汾水北上,即可直达太原。沿途除翻越霍大山要走上一段山路外,都是平坦大道,满载粮草辎重的马车,也可加快速度。

这一路北上,吕布多半时间,都是亲自陪在蔡琰乘坐的马车旁,虽说大半jīng力都放在蔡琰身上,可即便只分出小半jīng力,在行军队伍中到处看看,他还是看出不少的问题。

最为主要的,就是满载粮草辎重的马车。

说是马车,其实是吕布的统称,里面最多的是牛车,也就是常称的丘牛大车,正是这个时代军队后勤的主要交通运输工具,优点是载重大,成本低,缺点是跑得慢。

这个载重大,其实也只是相对人力而言,吕布前前后后仔细看过,以他来自后世的穿越者身份,总觉得,这种车应该有很多可供改进之处。

比如说两轮改四轮,车轮本身,转向装置,悬挂装置等等,都可大胆地去尝试改进,至于改进之后是否有效,是否就符合运输作战的需要,吕布自己也说不清楚,而应该如何改进,吕布并非专jīng此道的,更是茫然而无头绪。

好在这次在河东,他一早就将各种工匠作为搜罗的重点,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还是成功地搜罗到不少工匠,包括铁匠,木匠,陶瓷,染织布等等,不少都是一锅端,将他们连同家眷一起迁到太原。

等回到太原,吕布的重心,就将是内政建设,如何组织安排这些各sè工匠,按照吕布的要求和经验思路,对现有的各种器械进行改进制造,就是内政建设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夜间扎营后,吕布问候过蔡琰主仆,巡视过大营,基本上就是在中军大帐内静心梳理回到太原后的内政建设方方面面,按照老的惯例,他都会将想到的每一条记下来,然后再整理细化。

兵力布置上,曹xìng率步卒三千,屯驻临汾;郝萌率步卒两千,屯驻襄陵,与临汾的曹xìng互为犄角,牢牢控制临汾和绛邑以北的河东区域。高顺已率军进驻太原,徐晃率大军一到,就由徐晃率步卒五千驻守太原,高顺则率步卒三千,进驻雁门关。在河内方向,韩浩率步卒两千,屯驻高都,张辽率jīng骑两千步卒两千,屯驻上党。

这样吕布就可确保并州大部及河东郡小部分,将完全置于他的掌控之下,唯一可虑的是,如今他帐下大将还是不够用,几乎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率军主动出击啥的,基本就只有吕布自己和魏续、宋宪和侯成三人了。

“唉!”

在永安县衙里,吕布就着明亮的灯烛,看着案桌上写得满满当当的绢帛,不由得双手揉揉太阳穴,轻叹一声。

不光是他手下大将不够用,其他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够用,至关重要的谍报,只能交给贾诩cāo持,而内政一项,几乎就无人可用,那些当地的州郡官吏,上下其手各种贪墨不说,对他的命令,肯定是阳奉yīn违,甚至是不理不睬。

而以他现在的声望,以及现在的局势,想要招募士人为他效力,都比较难,此前尝试招揽卫凯未果,就是实例,更别说此时招揽天下名士了。

想到这里,吕布不由得再次长叹一声,实在是无法可想,只能等到了太原,和贾诩等人商议后,再想办法。

不过这个时候,他想起正在北上的蔡邕来,此前的一番谋划,为的是蔡琰这位大美人,没想到如今无心插柳,反倒收获了蔡邕这位天下名士,说不定让他出面,可以招揽一些人才过来,哪怕只有那么一个两个,那也是好的。

一念及此,吕布抬头看向北面,低声自语:“蔡翁,希望见到你时,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45 吕布重回并州

nbsp; 永安是自河东进入并州太原郡的最后一站,位于两山之间,自此出发,跨过霍大山,即是太原郡的界休。 山道全程百里,最为难行的一段,叫做冠爵津,只有四十里不到,花上一整天的工夫,虽然颇有些紧张,不过也差不多。

冠爵津是顺着汾水河谷的山道,崎岖陡仄自不必说,尤其是在夏秋汛期,更是艰险无比,不过如今乃是初冬刚过,又没有大雪覆盖,还是相对要好走很多。一侧是奔腾的汾水,一侧是山壁,战马可以牵着走过去,只是辎重大车就无法通行,只能尽数留在永安城,少量的粮草和更多的盐卤,都需要随后用骡马、健驴、壮牛驮运才行。

夏秋汛期时,冠爵津形如畏途,无法通行,要从太原到河东,就只能走迂回的近山山道,名曰千里径;如若千里径都无法通行,还有一条更加迂回曲折的远山间道,名曰统军川。

不过这三条道,一头是河东郡的永安城,一头是太原郡界休县的冷泉关,如今吕布大军控制了这两处,此处通道也就完全处于掌控之中。

两千jīng骑先行,每匹战马背上,都驮着两袋盐卤,一千步卒护送余下的粮草辎重和盐卤在后慢行,马车是不能坐了,蔡琰、蔡茜主仆及一众仆妇,都只能跟着大队伍步行。

沿途山道两旁,枯黄的草jīng和荆棘丛混在一起,一直随着山丘起起伏伏,再往远处看,则是高耸的群山,绵延不绝,一直到目力所不能及处。

这段路,对蔡琰和蔡茜主仆二人来说,可是个绝大的考验,她们平素就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必是出入有车,哪怕是从洛阳到河东,一路上也以马车为主,少有步行的时候。可这段路,马车不能坐,马更不能坐,她们两个只能在各两名健壮仆妇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吕布背着长刀,手持方天画戟,当做登山杖,在山道上健步如飞,身后跟着数名亲卫,远远地即笑得异常灿烂,自队伍前列来到蔡琰所在队伍中间,朗声道:“刚刚有信使来报,蔡翁已到上党,算算路程,说不定我们还会先到太原。”

“啊?!”

蔡琰和蔡茜俱各低低惊呼一声,旋即面露喜sè,只是手臂扶持在两名健壮仆妇手中,无法伸手掩嘴,更无法行礼。

吕布就跟在蔡琰身旁,与她和仆妇隔着有那么一臂的距离,哈哈笑道:“蔡翁一切安好,妹子就无需担忧了,这段路就要辛苦些,翻过这座山,就是太原郡界休县,那里马车早已准备就绪。对了,我已遣使先一步赶到太原,准备好宅邸,嗯,我府中急缺贤才,有蔡翁在,一应文书该当如何处理,到时少不得要多多请教他老人家才是,不过以蔡翁大才,就怕他误解,妹子见到蔡翁后,可无论如何要为我多多说说好话才是。”

蔡琰还是一本正经的连声道谢,可蔡茜就不一样,扑哧笑出声来,打趣道:“将军想要老爷为将军做事,可准备给老爷个什么官职哩?”

“茜儿!”

蔡琰不悦地瞪了蔡茜一眼,此刻的娇羞,嗔责,衬以她那娇艳的脸庞,白皙中透着晕红,一双大眼睛中的盈盈眼波,看得吕布心头一震,脚下一个踉跄,踢在一块小石头上,要不是jǐng醒得快,手中方天画戟往前一杵,撑住身子,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独有蔡茜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异常悦耳。

这段时间,吕布时不时地就在蔡琰身前晃荡,蔡茜本就年幼,为人又活波大方,见吕布总是笑嘻嘻的,混熟了,就很是大胆地敢在他面前说些俏皮话,虽屡遭蔡琰制止,她却毫不在意。

这般大胆,可是令吕布身边的一众亲卫啧啧称奇,就连跟在吕布身边的宋宪和侯成,也都赞叹不已。

吕布故作沉吟,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答道:“嗯,我是并州牧,可自行辟除诸从事史,以蔡翁大才,任一从事史,皆可胜任,薄曹从事如何?主财谷薄书,只是大才小用,要蔡翁屈就才行。”

“将军,莫听茜儿胡闹,家父待罪之身,承将军照拂,已是感激不尽,岂可……”

“妹子客气了!”

吕布挥手打断蔡琰的客气话,哈哈笑道:“茜儿说得没错,名不正则言不顺,想要蔡翁干活,那肯定得有个相应官职才行,就怕蔡翁嫌弃,至于什么待罪之身,蔡翁获罪的原因,我可是清清楚楚,就是在司徒府的夜宴上,听闻已故太尉的死状时,叹了一口气,就被宵小借题发挥,并被王司徒下狱,屁大点事,竟然就闹成这样,怪不得大汉会衰败到如斯境地,都是这帮子无聊的人害的。到了太原,除了皇上,就是我吕某人说了算,洛阳那些官儿有意见,不放叫他们到我面前来分说,看我不大耳刮子打他丫的!”

这番话一出口,听得蔡琰大张着嘴巴,震惊不已,可听在吕布身后的一众亲卫耳里,却觉得理所当然。

只有蔡茜听得甚是不平,愤愤地为自家老爷叫屈:“啊?老爷就是为这事下狱的呀……”

吕布接过话头,也带着忿忿不平:“我获知此事时,也甚是不解,后来才知,如不是我托洛阳好友一力维护,外加蔡翁好友光禄勋荀爽和光禄大夫马rì磾等人极力反对,蔡翁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会被王司徒下令处死!”

“啊?!”

这次,不光是蔡琰和蔡茜震惊惊呼,就连一众仆妇,也都大吃一惊,她们都是陪嫁到河东卫家的,个个都姓蔡,听说自家老爷差点就死在狱中,如何不震惊惊呼。

如此内幕消息,正是李肃原原本本告知吕布的,从他认识到自个儿的处境不妙开始,李肃就与吕布走得非常近,不但吕布托付的事都尽心尽力去办,洛阳的一应大事,也都及时告知吕布,二人之间的信使往来,几乎每天都有,不断地穿梭往来于河东与洛阳之间。

李肃需要吕布这么个手握重兵的外援,吕布也需要李肃这位在洛阳的盟友,二人虽然并未饮血盟誓,却因彼此之间的利益需要,而紧密地走在一起,这种基于利益的合作关系,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是相当稳固的。

吕布将此内幕告知蔡琰,用心可谓良苦,正是要在蔡琰心中,将自个儿的光辉和友好形象植入进去,毕竟蔡琰的身份在那里,尽管是个小寡妇,可仍旧是蔡邕的女儿,不可能像是貂蝉那样,抢过来就是了,而是要多花些心思,将来娶进门后,地位也要不同些。

整整一天,无论是赶路,还是中途暂歇,吕布多数时候,都是陪在蔡琰身边。而蔡琰在得知老父的确切消息后,最后的一点担忧也已尽去,心情大好下,似是永无尽头的山道,也变成坦途,如刀割般的北风,也都变得柔和许多。

对于吕布的各种近乎于粗鲁的大白话,与贴身侍女蔡茜的近乎于胡闹,也都亲切了许多。

太阳落山后,天sè渐黑时,大队人马终于走完冠爵津,抵达太原郡界休县冷泉关,高顺在这里留下步卒五百驻守,如骤遇敌袭,紧闭关门,完全可以撑到太原援军驰援。

诸事安顿妥当,已是夜深,吕布忍着疲累,仍就着满室灯烛,细看并州舆图。在他身旁,只有宋宪陪在一旁。

随着徐晃率步卒三千进驻雁门郡的原平、广武和雁门关三处,连同收编的戍边兵卒,完全可以将rì渐南侵的鲜卑人阻挡在雁门关外,将忻州盆地掌控住,作为太原的北部屏障。太原和界休之间,即是整个并州最为富饶的区域,地势平坦,长足有四百里,宽足有百里,良田阡陌,粗略估算,都有两千五百余万亩,汾水和其支流洞过水灌穿其间,居中还有一个昭馀泽,即使大旱,这里也可有足够的河水灌溉,完全可以保证收成。

这里,就是吕布以并州为根基的底气所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容有失,所以他留下高顺率步卒五千屯驻太原,并往北延伸到雁门,往东南延伸到上党和高都,往西南延伸到河东郡的临汾和绛邑,都派驻大将驻守,就是要将太原盆地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如此,他才能谈到对外用兵,拓展领地。

可即便如此,整个并州,他掌控在手中的,也就只不过是三分之一而已,余下的西河郡、上郡、定襄郡、云中郡、五原郡和朔方郡,名义都还是大汉疆域,可实际上,大部分都已落在鲜卑人和匈奴人手中。

尤其是南匈奴占据的河套一带,可是极其优良的牧场,如能拿下,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战马供应,这对吕布来说,可是极具诱惑的。

见到吕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河套地区,宋宪低声提醒道:“都尉,如今五原、云中一带,已被拓跋鲜卑所占,年前南匈奴部的兵变,据传闻就是鲜卑人在中间搅事,要想拿下河套,首先还是得将拓跋鲜卑逐出yīn山,收复云中、五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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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王家有子王凌

nbsp; 五原,本就是吕布随义父丁原战斗过多年的地方,与拓跋鲜卑更是年年厮杀,可说是老对手了,当年蛾贼四起,席卷天下,朝廷急调边军赶赴中原平乱,拓跋鲜卑乘虚而入,越过yīn山,盘踞在五原和云中一带,再也不肯回到yīn山以北的大漠。

吕布长吸一口气,将目光南移,手指虚指在冷泉关和太原之间的,问道:“司徒王允是祖籍太原,王家在哪里?”

“祁县!”

宋宪指向舆图上的一点,答道,“东边这条路,即会经过祁县……”

“好!”

吕布双掌一拍,双眉一掀,说:“我们就走这条路,顺道去王家看看。”

王允这个时候,仍旧是大汉三公之一的司徒,仍旧是位高权重,对这一点,吕布很是有些不可理解。

董卓掌权时,王允还只是太仆,董卓一死,他就官拜司徒,俨然以群臣之首自居,并主导了废刘协立刘辩这件再次震惊天下的大事,在收获赞誉的同时,也收获了不少质疑。李傕、郭太和郭汜率大军进入洛阳,只是处死了城门校尉伍琼和廷尉周毖等人,根本就没动王允。

从李肃的来信中,吕布得知,伍琼和周毖等人将董卓之死的责任一股脑儿地揽了过去,再加上王允既是朝廷重臣,又是天下名士,在李傕四人提出再次废刘辩立刘协一事上,又比较配合,所以王允最终啥事没有。

吕布提出到王家去看看,当然不是要找王允的什么麻烦,而是冲着貂蝉这位大美女去的,这个时候,他不太清楚貂蝉已在洛阳王允的府中,还是仍旧在祁县王家,他有此念想,也是因为王允到洛阳为官的时间并不长,如若要在府上蓄养舞女,有可能是先放在老家好好培养,然后再召到洛阳去。

可宋宪就会错了意,迟疑半响,还是吞吞吐吐地开口道:“这个,都尉,王司徒乃是朝廷重臣,咱们,这个……”

吕布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看你这胆小的,怕什么,我又不是去王家大杀四方,就是顺路去拜访拜访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宋宪嘿嘿直笑,可心底里还是在嘀咕,摸不清楚吕布到底想要干嘛,他还以为吕布是因蔡琰的缘故,对王允要杀蔡邕一事耿耿于怀,所以要借此机会,去王家那里找找茬子。

吕布见宋宪在那里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暗自好笑,可他这点小心思,也不好明说,难道就这么跟他们说,我去太原王家,为的是想要一见美女貂蝉而已。他们一听,铁定会更加的困惑,既不知道貂蝉是谁,更不知道吕布又是如何知道貂蝉的。

次rì一早,天刚蒙蒙亮,冷泉关就喧闹起来,正是准备启程的吕布大军。

从冷泉关到太原,还有近四百里路,一路都是大道,平坦易行,骑卒将盐卤卸下,堆放在冷泉关里,留待丘牛大车转运,快马而行,只需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可赶到,如若是强行军,一天半的工夫即可。

可一踏出门外,吕布立时就觉得今rì的北风,与昨rì很是有些不一样,抬头看去,虽说并未见到犹如一道高耸城墙般的厚重铅云,但仅凭得自“吕布”的记忆和经验,他就立刻知道,就在这一两天,厚重的铅云即会席卷南来,随后会带来漫天飞雪。

那边厢里,蔡琰一行分乘数辆马车,正在仆妇的扶持下,逐一登车,吕布则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杵,高声喊道:“来人!”

宋宪立时答应一声,小跑着过来,听到吕布吩咐道:“立即派人赶往永安,未启程的步卒和辎重粮草盐卤,就暂驻在永安,待开chūn后再做打算。”

有宋宪去安排人手,吕布完全可放宽心,走到蔡琰马车旁,隔着车帘,关切地问道:“妹子,刮北风了,天要转冷,这两天说不定还会下雪,御寒衣物什么的,可都带足了吧。”

蔡琰未及吭声,蔡茜就抢先搭腔:“啊,要下大雪啦?那路上……”

“这一路都是平直大道,即使下雪也无碍,一应御寒衣物和炭炉什么的,还是提早准备好为宜,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将军好意,妾身感激不尽!”

这次,终于是蔡琰在说话,答谢完吕布,她就吩咐蔡茜道:“茜儿,你下去跟亘嫂说一声,找出御寒衣物和炭炉,放到马车上来。”

蔡茜脆声答应,车帘掀起,钻出身来,先是对着吕布微微一笑,还欠身施了一礼,可她并未如吕布之愿,下车走开,而是站在车门边,朝着前面的马车高声喊道:“亘嫂,亘嫂,小姐让把御寒衣物和炭炉找出来拿来。”

喊完,她才又转向吕布,脆生生地笑道:“将军见谅,还要耽误一会儿哩。”

吕布没有见到蔡琰的娇艳面容,心里老大失望,面上却堆着笑,连声说没关系,可当他转身准备往队列前行去时,眼角余光瞥见蔡茜狡黠地笑得甚是开心,立时明悟过来:这小丫头片子,纯粹是故意的!

可知道归知道,他又不可能为这事,去把蔡茜训斥一顿,同时寻思着:这事看来还得好好地巴结巴结这个小丫头片子才行,她可是rì夜陪侍在蔡琰身边的,要是有她不时地在蔡琰面前说说自个儿的好话,这可比献什么殷勤都管用。

旋即他又大为后悔,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要是早想到,从盐监至此一路上这么多天,足够把这位小姑nǎinǎi给奉承得服服帖帖了。

他浑然没意识到,心底里,他已把蔡茜由小丫头片子升级成了小姑nǎinǎi。

大军启程,过界休、邬县,第一天歇在中都,次rì启程,路过京陵时,厚重铅云自北方天际出现,缓缓南推,等大队人马赶到祁县,大半边天已为铅云覆盖,只剩下南边天际的一线蓝天。

祁县古名昭馀,正是因“昭馀祁泽薮”而得名,泽与薮同义,意即长着很多草的湖泽,“昭馀祁泽薮”也就是如今的昭馀泽,一头位于祁县,一头位于邬县,占地极大,与汾水支流洞过水相连通,汛期时,还可起到调节洪水的作用。

太原王家的庄园并不在祁县城内,而是位于昭馀泽旁,吕布安顿好大军和蔡琰等人后,着宋宪留在军营照看,自己带着十来名亲兵,直奔王家庄园。

此时天sè虽未暗下来,时辰却已不早,村落倒不少见,行人就只有寥寥几个,远远地见到吕布一行,早早就避让道旁。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吕布即在王家庄园前下马,左右看去,丈许高的土墙延伸去足有数百步,可知王家庄园的规模可不小,占地足足有三四里方圆。

门楼倒是相当朴实,内里处处可见高大的光秃秃的树枝,当冬去chūn来,庄园内该当是处处绿荫才是。

刚刚报上名姓,门房立时飞奔入内禀报,过不多时,一行人快步出来,将吕布一行迎到庄园内。

率众迎出来的,正是当朝司徒王允的兄长王巩,字子固,眉目间与王允颇为相像,年轻时肯定也是个美男子。

不过在王巩之下,却只有一名相貌不凡的年轻人,正是王巩的幼子王凌。

吕布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可就在他低头品茶时,【三国志.魏书】的相关内容如水般在脑中流淌而过,有关王凌的信息可真不少,与邓艾钟会等人合并一传,更令吕布惊奇的,是王凌竟然是因密谋诛杀当时已独掌曹魏大权的司马懿而死。

没想到,眼前的这么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竟然是能够与司马懿相抗衡的人物,还与其叔父王允一样,是个文武全才。

吕布只顾着在心里震惊,没听清主座的王巩说些什么,放下茶盏时,他已下定决心,就为了王凌,将来对待王允时,都不能太过分。

有此打算,吕布立时将原本来找点茬子的念头放下,转而盘算起来,如何将这位尚未成年的王凌招揽到帐下,转念之间,他就有了主意。

“布在洛阳时,就仰慕司徒大人的风采,此番自河东率军北归,老早就想着要来祁县拜访拜访,一来是素知太原王家乃是名门望族,历代俱是文武全才,布掌并州,帐下急需贤才,早就寻思着来找找司徒大人的子侄辈,看看可有合适人选;二来么,则是久闻司徒大人才情卓绝,乃是真名士自风流,府中歌舞伎乃是一绝,想着能有幸一观。”

莫说王巩在那里听得瞠目结舌,就是王凌,也都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吕布,似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并州牧,说话怎么会如此直爽。

王巩呆了半响,方才支支吾吾道:“这个……”

“贤弟可有出仕?”

听吕布看向幼子王凌,转了话题,王巩立时答道:“劣子年未及冠,尚在家闲居……”

“哦?”

吕布装作漫不经心,瞥了王巩一眼,再看向王凌,说:“布掌并州,北御鲜卑,贤弟可有意军旅,杀敌守土,既保家又卫国?”

王凌双眼一亮,很是有些跃跃yù试,用热切的眼神看向父亲王巩,王巩则微微皱眉,沉吟道:“这个,允弟在洛阳,曾有信来,让凌儿开chūn后去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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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贾诩的好消息和坏消息

nbsp; 吕布没有去猜测王巩到底是托辞,还是实话实说,这个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王巩和王允如何反应,都要将王凌招揽帐下。冰@火!中文

当即哈哈一笑,礼貌地打断王巩,道:“司徒大人rì理万机,布是知道的,可司徒府本就人才济济,再加上司徒大人带过去的子侄辈,也该当不少吧,如今洛阳朝局已定,贤弟再去洛阳,可供历练之处其实并不多,倒不如就在并州军中历练,杀敌,保家,卫国,岂不更佳。”

王巩手抚颌下长须,在那里沉吟,半响没有吭声。

吕布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懂得的,前段时间西凉诸将反攻洛阳,得知消息的时候,王巩可是非常担心他那个身居高位的小弟的,一个不小心,身死的可能都有,最后好在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可是正如吕布话里所言,虽然如今洛阳朝局稳定,可谁能料得定,洛阳就会一直如此这般稳定下去呢?万一再有个什么大变故,或者小弟王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些跟在他身边的子侄辈,岂非……

想到这里,王巩颇有些头晕目眩,这个问题,他一直在回避,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去深想,可如今在吕布的提醒下,却不由得他不去想,如若王家的年轻一辈尽数遣到洛阳历练,真要有个什么事,那王家,可就真的是被人一网打尽了。

王巩看着气定神闲悠然品茶的吕布,豁然又有明悟,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可是有诸多头衔在身,并州牧,镇北将军,关内侯,并州军统帅,杀人不眨眼的残暴屠夫,刮地三尺的刮地将军,这任一个头衔,对处于其管辖之下的王家来说,都是个不得不考虑的因素。

如若能因此而与他拉近关系,甚至结盟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王巩手一抖,立时有几根长须被他扯断,下颌处也传来几下刺痛。

转念间,他就想明白了,不光是王家,就是深居司徒高位的小弟王允,也急需一位手握重兵的盟友。此前他透过同郡同宗晋阳王柔,招揽过归顺朝廷的白波贼首郭太,可万万没想到,这个郭太竟然与李傕等西凉诸将勾搭在一起,打着司徒征召的旗号,骗开函谷关,引军入洛阳。

这些林林总总的念头,只是片刻工夫,就在王巩心中过了一遍,当即将原本想好的推辞之语咽下,沉吟道:“将军厚爱,巩在此拜谢,只是允弟有言在先,劣子之事,巩还是得书信一封,问问允弟才可。”

“好!”

吕布答应得很干脆,道,“在下也手书一封,快马送到洛阳司徒大人处,他身居高位,也必知守御外辱的重要xìng。”

这事就这么说定,吕布心里有种感觉,王允对此事,一定会是乐见其成的。

再闲聊不多时,吕布即辞别出来,此次的王家之行,他是有得有失。得,正是见到王凌,并大有机会将之招揽帐下,失,则是没有打听到貂蝉的任何消息,只从王巩那里,得知王允的确是蓄养有一批歌舞伎,不过是在他到洛阳为官后,才开始蓄养的。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貂蝉已出现,此时就应该是在司徒府中。

看来洛阳还是得再跑一趟的。

吕布骑在马上,任战马漫步而行,身躯随着马步起伏摇摆,任北风如刀割在脸上,xiōng中却带着火热。在身前身后,都是手举火把的亲兵,虽然能照亮前路,可没人敢纵马狂奔,一旦战马踏空,摔个七荤八素还是好的,最怕的还是令战马有所折损。

他在见识过蔡琰的温婉美丽后,对貂蝉这位号称三国第一美女的美人,更多了几分期待,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念头就是,蔡琰都美丽如斯,那貂蝉呢,又该会美艳动人到何等地步?

只要一想到今后可以建立起一个大大的**,将记忆中的那些知名美女一一充实其中,吕布xiōng中就雄心万丈,斗志昂扬,对今世改变命运之旅充满无比的信心。

尤其是时至今rì,他已经有并州作为根基,麾下有大将高顺、张辽、徐晃等人,有谋士贾诩,还有一支堪称劲旅的队伍,更令他对今后的群雄争霸感到信心十足。

在这股火热面前,就算是北风再冷些,再烈些,那又有什么,吕布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恨不得长啸一声,以一舒xiōng中的快意和豪迈。

一点冰凉飘然落在吕布的额头上,他伸手一摸,正是雪花,入手即化,随后又有几点冰凉飘落下来。

“下雪了!”

身前身后一阵低呼,吕布没有吭声,嘴角带着笑意,仍旧随战马不紧不慢地前行,身躯起伏摇摆,甚是淡然。

次rì一早,纷飞一夜的大雪早已止歇,极目四顾,田野间已覆盖上一层皑皑白雪,早有准备的jīng骑,给战马裹上御寒的粗麻布,四蹄绑上布条,仍准时离开祁县,赶往太原。

大家平素说的太原,其实是太原郡的郡治晋阳,只是约定俗成之下,人们叫太原的多,晋阳则多只在官府公文中提及。

从祁县到太原,原本只有一天的路程,如今大雪覆道,吕布随大军足足花了两天的工夫,在第二天天sè将暗时,才抵达太原城外。

留守大将高顺和贾诩联袂迎出城外十里,寒暄毕,吕布迫不及待地骑马乘车,与贾诩坐在一起,四周有高顺亲率亲卫护卫,谈点隐秘的时,也不虞被人听去。

见到贾诩的第一眼,吕布就明显觉得,与离开河内时相比,贾诩明显要憔悴许多。

马车里颇为昏暗,看不清面容,吕布轻笑着打趣道:“先生可是思念家中娇妻美人,以致夜不能寐,憔悴成这样了。”

贾诩“哈”了一声,自嘲般答道:“唉,人老啦,再美的美人,也折腾不动啦。”

吕布呵呵笑上一阵,身子后仰,舒适地靠在车壁上的毡毯上,问道:“先生来太原已有些时rì,如今情况如何?”

听吕布说到正事,贾诩深吸一口气,在昏暗的马车里正襟危坐,答道:“使君是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当然是先听好消息了!”

吕布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不假思索地答道。

“好消息其实不少。”

贾诩的开场白,就令吕布大为高兴,强忍着笑意,静听贾诩一一道来。

“使君自统领大军以来,连破洛阳各路兵马、入寇河内的白波贼李乐、河内黑山贼张燕、河东白波贼,又收编羽林中郎将牛辅帐下jīng骑锐卒,如今帐下可谓兵强马壮将jīng,假以时rì,当能打造出一支劲旅来。此乃一。”

“嗯!”,吕布点点头,问道,“其二呢?”

“其二则是并州根基已成,据晋阳以控晋中,膏腴之地以千万亩计,人烟稠密,乃是上佳根基之地;扼雁门关而守,北御异族,控带云朔,翼蔽晋阳,出可攻,退可守,咽喉全晋;上党,河东,犹似两足,立于中原之上,足可撑起晋、代。如此地利已得,根基已初见雏形,假以时rì,多方经营,必成使君争锋中原的厚实根基。”

说到这里,吕布也收起嬉笑之意,坐直身子,学着贾诩正襟危坐,低声问道:“嗯,这都是先生远见卓识之功,布能得先生相助,何其有幸。可还有其三?”

“有!”

贾诩答应得很干脆,随着马车摇晃着前行,扳着手指头,一条条地为吕布娓娓道来。

二人谈得异常投入,浑然没注意到,车外天sè渐渐昏暗,鹅毛大雪重又飘洒而下。

一直行到离城不足里许,贾诩这才将好消息说完,吕布心知肚明,这是贾诩为他剖析当前的优势,让他心里有数,待贾诩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问道:“那坏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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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当家方知柴米贵

nbsp; 能够被贾诩列为坏消息的,铁定是真正的坏消息,并且与先前所列举的好消息一样,份量肯定是实打实的。

马车外,高顺骑马护卫,车内的两人在说些什么,他只能偶尔听到只言片语,根本听不清,就在穿过太原城门时,他猛然听到车内传来吕布的一声惊呼:“啊?那岂不是说,我们破产了?!”

“破产?!”

高顺大愣,默默念叨一声,茫然不知“破产”是何意。

不光是他,车内的贾诩也是如此,直愣愣地盯着吕布模糊的身影,半响才喃喃着问出声:“破产?”

吕布嘿嘿笑出声来,压低声音解释道:“方才先生不是说府库空虚,税赋不足以供养如此庞大的一支大军么,一言以蔽之,就是咱们已经入不敷出,这就是破产了!”

“哦!”

贾诩恍然大悟,对吕布能这么快地明白他所说,心中大是欣慰。

可旋即,他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轻叹道:“使君,诩这段时间清点府库,核算税赋,莫说对外用兵,就是保持现状,供养如今的两万大军,只怕,只怕……”

“先生直说即可,再坏的坏消息,我都承受得起!”

得吕布如此鼓励,贾诩身子前倾,将声音压到再不能低沉,用几乎只有吕布才能听得清的声音,接口答道:“只怕都撑不过来年年中。”

“嗯!”

吕布恍然,眼神看向车厢内的昏暗虚空,总结道:“那就是说,咱们只有半年的时间来想办法,不然,就要揭不开锅了。”

贾诩点头,猛然醒悟这个时候,吕布可看不到,当即答应一声:“是。”

吕布沉默下来,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在车座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贾诩也识趣地闭上嘴,让吕布沉思。

在此之前,吕布自承已经对大军后勤相当重视,花费不少jīng力,亲自过问粮草辎重、兵器甲胄等等琐事,可现在,他才明白,这种重视程度,还是不够的。

尤其是以前,他是奉太尉董卓之令,率军讨贼,一应粮草辎重、兵器甲胄,都是由朝廷供给,一旦不够了,直接派人去催促即可。可如今,三分之一个并州已是他的地盘,两万余大军的吃喝拉撒,都得要他去张罗才行,这与此前的情势,完全就是两码事。

想明白此节,吕布停下手,无奈地呻吟一声,揉着眉心,不知该如何作答。

贾诩见状哈哈一笑,宽慰道:“使君倒也无需如此忧心,办法总归是有的……”

吕布苦笑着接过话头,叹道:“唉,此前我还得意万分,一举收编如此jīng兵锐卒,现在,可就要为供养他们头疼了。嗯,办法么,不外乎是“开源节流”四字。对了,先前送来的工匠医师,可有安顿好,供养这批人,该当不会增添太大的压力吧。”

“嗯,与两万大军所需相比,一应工匠医师,连同家眷,也就不过千余人,倒不会……”

马车一震,停了下来,将贾诩的话打断,吕布哈哈一笑,一下子轻松下来,道:“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怕个吊,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就不信找不到应对良方。走,先进屋去,暖和暖和,再备点小菜佳肴,咱两个喝几盅,再从长计议。”

话虽这么说,吕布将贾诩让进屋后,自个儿告罪一声,跑去蔡琰身边晃荡一阵,美其名曰将她们安顿好后,这才得空,回到自己的住处。

贾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吕布一到,佳肴美酒就立时端上。

一看吕布那样的吃法,贾诩就知趣地没有吭声,而是在吕布对面,悠闲地喝着小酒,品着佳肴,边看着吕布在那里风卷残云般,吃了个不亦乐乎。

不过,对吕布并不怎么喝酒,贾诩心底里深表欣慰。

只要是他认识的武人,几乎没有不好酒的。酒,当然是个好东西,就连他自己,也会天天喝上几盅,可像西凉诸将那样无酒不欢一喝必醉的饮法,贾诩就在心底里深不以为然。

道理很简单,大争之世,每时每刻都可能面临着莫大的危险,一旦豪饮醉倒,面对突发事件,不光是会耽误时机,更可怕的是,万一因此而将自身至于危险之中,就更不值了。

已故太尉董卓的死,贾诩就总觉得,这与他嗜酒如命,逢酒必醉,只怕脱不开一丝干系。

因而对吕布以身作则,在军中严禁饮酒,贾诩深表赞同,今趟见吕布只是将美酒斟好,放置一边,全副心思都放在美味佳肴上,更是对他此举在心里赞赏不已。

看来,义父丁原之死,给他的印象极其深刻啊。

贾诩在心里自言自语,他再如何能洞悉人心,也觉得想不到,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吕布,已不是“弑父”之前的那个“吕布”,至于戒酒,只是他对嗜酒的危害看得比谁都还要深的缘故。

等吕布吃饱喝足,带着一脸的歉意抬起头来时,贾诩早就吃好喝好。二人干脆换到已布置好的书房里,这里就留给婢女收捡。

两人这番详谈,不关乎天下大势,也并非争霸之策,全是些琐碎的事,可又密切关系到rì后的争霸。

一句话总结下来,其实就是如何加强并州的内政建设。

这个议题,也是吕布一路上思索的重点,不少方面,他都有不少想法和点子,还一一记在绢帛上,就等回到太原后,与贾诩等人商议透彻,再择机实施。

两人一条一条的列,左侧是收入,右侧是开支,等到左右两侧的条目均列无可列时,再将收入和开支按份额大小排序,如此很快就将一团乱麻般的内政梳理得清清楚楚。

开支最大的一项,就是军费。

吕布接手并州军时,只有五千锐卒,其中包括两千jīng骑,另有两千辅兵未算在内。如今,短短的几个月过去,他麾下兵力已膨胀到两万两千,其中包括四千jīng骑,同样的,相对应的四千辅兵也未算在内,一应花费,都是直接算到四千jīng骑头上去的。

一万八千步卒中,四分之一是各式辅助兵,占到四千五百人,这些人的花费就比正式步卒要低不少。

幸好这其中,一大半是从俘虏中jīng选出来的,数年之内,无法考虑支付粮饷,只需要负担兵器护具和rì常的吃穿用度,这可是省了老大一笔。

如此一条条地详细剖析下来,贾诩很是欣慰地发现,情况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这里紧紧,那里省省,外加明年的税赋,撑上整整一年,还是基本可以的。

有此成果,当婢女端来茶盏糕点,二人干脆放下手头的活儿,搓搓双手,揉揉眼睛,按按太阳穴,将闲聊当做休息。

贾诩在室内走上几步,指指案桌上写满字的绢帛,笑道:“使君这个法子当真管用,如此梳理下来,一条条清晰无比,事无论巨细,均无遗漏。”

吕布得意地笑笑,默然不语,心里却很是有点得意地补上一句:那是当然,难道我会告诉你,这就是头脑风暴法么?接下来的几天,我还会有不少好方法呢。

他所谓的好方法,就是接下来将要派上用场的鱼骨图,可以用来寻找所有可能的影响因素。

比如说,如何将庞大的军费开支削减下来,就可以将此当做目标,然后从人员、物资配备、rì常耗费、方式方法等方面,列出产生费用的所有因素,再从中找出可以削减费用的因素。

因最终画出来的图形,形似只剩下鱼刺的鱼,所以得名鱼骨图。

得意片刻,吕布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指指案桌上的绢帛,对贾诩道:“这些都还好说,无非需要多费些心思而已,我现今最为头痛的,就是缺乏能够总管财谷赋税的人才,先生这段时间接触过的人不少,可有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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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天下英雄,即将开启

一纸檄文传天下,关东席卷五诸侯!

董卓虽然身死,“讨李郭诸贼檄”行遍天下,关东vs关西,大战一触即发,天下英雄,尽皆粉墨登场,各显神通。

卷二天下英雄,即将开启,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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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关东诸侯求点击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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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吕布帐下,先生一词,已成为贾诩的代称,源起吕布一直称呼幕僚贾诩为先生,所以一众下属,也都以先生尊称贾诩。

能够被贾诩称之为“急报”的事,不用说,肯定是大事,吕布面上不露分毫,照旧与围观诸人说上几句后,这才带着侯成及一众亲卫往谷外走,边在心里猜测,到底会是什么大事呢。

只是几步间,他就猛然醒悟过来,在心里低呼一声:“难道这事还是如期发生了?”

吕布想起来的,正是记忆中讨董联盟的成立,算算时间,就该当是这个时候。

如今,董卓已然身死,掌控洛阳朝堂的,是李傕、郭汜、郭太和李肃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仍旧是董卓一系的人马,士大夫们,虽然仍有以司徒王允为首的一众重臣,可实际上,还是被排挤在核心决策圈外。

而诡异的是,年关刚过,朝廷改元为“初平元年”的诏令就快马传到各州郡,并未因董卓之死而有所改变。

此事虽然足够震惊天下,但对如今的吕布来说,却是早有心理准备,因而一想通此节,他就平静下来,因曲辕犁的制作成功而带来的欣喜,并未受此紧急军情的冲击而消散。

吕布率众一路疾奔,积雪融化后的路面,变得颇为泥泞,战马飞奔时,后蹄扬起时,会溅起不少泥水,因而众人自觉地拉开前后距离,以免弄脏身上。

回到州牧府,幕僚蔡邕和驻守晋阳的大将高顺都在,见到吕布风尘仆仆地赶回,贾诩一言不发,直接将一封檄文递交过来。

吕布接过来一看,立时大感头痛。

他继承自“吕布”的才识,读写军旅中的简白公文,毫无压力,可这篇“讨李郭诸贼檄”,是正儿八经的文采与厚实并重的雄文,一句话里用上三个典故,只读上两句,他就大叫头痛,直接递还给贾诩,问道:“这是哪位送来的?”

“袁本初,袁公路,曹孟德!”

“他们三个联名的?”

吕布惊问一声,贾诩重又展开檄文,指指文尾,念道:“署名的,还有冀州牧韩馥,豫州牧孔伷,兖州牧刘岱,河内太守张扬,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韬,北海太守孔融,广陵太守张超,徐州牧陶谦,幽州牧卢植,北平太守公孙瓒,长沙太守孙坚,西河太守崔钧。”

“等等,西河太守崔钧?!”

吕布瞪圆双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贾诩,似是在咬牙切齿地问道。

“正是!”

呯!

吕布一掌重重拍在案桌上,怒火中烧。

只是稍稍一想就知道,袁绍、袁术和曹cāo三人,能联合这么多实权诸侯发出檄文,此事绝对是在年关之前就在筹划,而那时,西河太守崔钧还在晋阳,与吕布这个并州牧一起商议建设并州的诸多事宜。

虽然并不清楚他是那时就获知袁绍等人的密谋,还是后来才参与进去,但无论哪一种,都令吕布大有被他耍弄的憋屈感,甚至是耻辱感。

沉默良久,吕布方才压下怒火,沉声问道:“崔钧如今仍在西河离石,还是在哪里?”

贾诩摇摇头,答道:“该当不在西河离石,属下已问清,年前崔钧返回博陵后,一直未归。”

吕布“嗯”了一声,没有再吭声,贾诩放下檄文,拿起另外一封,道:“与檄文一同送达的,还有这份三公致各州郡的信,使君要不要一看?”

“不用了。”

吕布长吸一口气,答道,“三公的联名信,多半是伪造的吧。”

众人没有搭腔,蔡邕一直端坐在侧,只是看着吕布和贾诩,仿若现在讨论的这事,与他无关一样。

贾诩微微一笑,赞道:“使君高明,如今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俱在洛阳,要是他们三位写出这样的联名信,只怕比此信更早些传来的,就是三公下狱而死的消息。”

“此乃东郡太守桥瑁的文笔!”

一直未曾吭声的蔡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还说得如此肯定,可将贾诩和吕布给吓了一跳。

看着在场的三人都齐刷刷看过来,蔡邕xiōng有成竹地缓声道:“桥瑁乃桥公子侄,甚得桥公器重,书法文章,俱都承自桥公,老朽与桥公乃至交好友,文风文笔,一读便知。”

吕布自不必说,就是贾诩和高顺,也都是一脸的崇敬。

能够通过一篇文章,读出是谁的文笔,这份功力,在蔡邕看来,就如是喝水一般自然,可在吕布这些赳赳武夫眼里,那就是神秘,强大。

而东郡太守桥瑁这个名字,更是令吕布哭笑不得。

他在此世醒来后,就与董卓联手,横扫驻守在洛阳内的各路兵马,其中东郡太守桥瑁的五百新兵,几乎是兵不血刃,就被吕布所率并州锐卒踏平,就连桥瑁本人,也在衣衫不整地情况下被俘。

吕布原本还想着将他扣留在洛阳,着人持他的信物,前往东郡,将他的家眷骗来洛阳,验证一下名满天下的美女姐妹花——大乔和小乔,是否果真如吕布在后世时推断的那样,是桥公之幼女。

结果,在吕布率军外出征讨贼寇时,洛阳再次生变,太尉董卓身死,被吕布扣留的桥瑁,自然也就脱困而出,没想到他回到东郡后,这么快就开始为袁绍和曹cāo等人摇旗呐喊,还整出伪造三公联名信这么件不靠谱的事来。

“这份文书,难道,还真有人会相信?”

吕布指指贾诩案桌上的“三公联名信”,悠悠地问了句。

贾诩微微摇头,答道:“信者自然信,不信者自然不信,联名信真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中所蕴含的涵义。”

蔡邕连连点头,高顺则似是听得有些迷糊,吕布先是一愣,转念间也明白过来,所谓信还是不信,其实都是先有态度,然后再去找个大义名分的理由而已,这份不辨真伪的“三公联名信”,就是给那些倾向于袁绍和曹cāo的人找的一个理由,真伪反而是次要的。

室内众人陷入沉默,似是都在沉思。

过了片刻,还是贾诩出声打破沉寂,问道:“对此檄文,使君准备如何应对?”

吕布打了个哈哈,长叹一声,道:“就凭时至今rì,他们才将这份众人联署的檄文送到并州,就知袁本初和曹孟德已将我排除在外,这个时候再去凑这份热闹,岂非是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不过,天下因此檄文而陷入刀兵相争之局中,朝廷有何反应,尚未可知,我的意思是,不妨先等等看,待局势明朗些,再做打算。”

高顺没有吭声,蔡邕的客卿身份,决定了他对这等关系到整个并州的大事不好发表看法,坐在那里沉吟不语,贾诩沉思片刻,点头附和道:“使君说的是,此篇檄文虽说是讨李郭,可所指,却是当今天子。在朝廷有所反应后,再定行止,方是稳妥之举。”

转念间,吕布突然想起一事,抬头问道:“袁本初兄弟和曹孟德纠集关东诸侯起兵,他们的家眷,不都是在洛阳么?难道……”

不待贾诩作答,蔡邕插话道:“老朽离洛阳前,叔翁(ps:马rì磾)和慈明(ps:荀爽)等一众友人为老朽践行,得知袁太傅因年老多病,乞骨还乡,已蒙圣上恩准。”

“如此说来,曹孟德的家眷,也该当在年关前离了洛阳才是。以袁家、曹家在洛阳的势力,故吏门生遍布,留下的些许子侄晚辈,提前隐匿起来,当并非什么难事。果真是好手段。”

说到这里,吕布一掌拍在案桌上,发出呯的一声大响,看他的神态,似是对袁绍和曹cāo的这些筹谋,甚是敬佩。

三人皆面露微笑,贾诩沉吟一下,突然问道:“袁本初派来的信使,使君可要见上已见?”

“哦?!”

吕布立时兴致大增,心里暗自猜测来的到底是哪位高人,嘴上却问道:“来的是谁?”

54 傲慢的郭

nbsp; 【谢谢海洋近卫军、1游戏人生、神勿飘渺、点i、飞翔的但丁、清溪绿水的打赏,谢谢!】

来的是郭图。

贾诩负责的谍报系统,刚刚开始筹建,离到发挥实力的时候,还有一段不断的距离。贾诩本人又出自西凉,对董卓帐下诸将以及西凉的韩遂、马腾等人,相当熟悉,对关东群雄,也有一定的了解,可对他们帐下的得力助手,了解就实在匮乏,几乎可说是一片空白。

知道来的是郭图,吕布就自行脑补相关资讯,知道他字公则,是袁绍帐下最早的谋士之一,也深得袁绍信任,能力并不如何出众,并且还在袁绍耳边,诋毁过沮授,最后袁绍的败亡,以及诸子相残以致为曹cāo乘虚而入,可说与郭图有一定的关系。

即使打心底里,吕布压根就没准备参与到征讨李郭的联军中去,但对于这位袁绍派来的信使,还是准备亲自见上一见。

所谓信使,或是说客,就相当于后世的外交官员,跟他们打打交道,其实也是这个时代的基本规则之一,虽然并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可对了解对方一些基本情况,还是足够的。

过不多久,蔡邕、贾诩和高顺三人离开,吕布着人将郭图带来,他就准备在州牧府的宽大厅堂里,会见袁绍,或者说是讨李郭联军的信使。

当郭图跟在吕布亲兵身后进入厅堂时,吕布安然端坐在主座后,眯着双眼,打量着他。

郭图的步伐非常稳健,双眼目不斜视,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上唇两撇倒八字胡,以及下颌一丛山羊须,打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非常jīng神,干练,如不是因下巴始终微微扬起,令人觉得总带着一股不屑和傲然,他看起来就应该更顺眼些才是。

就在吕布打量郭图的同时,郭图也在打量着吕布,见他仍旧高踞主座上,一脸的傲然,嘴角微微一撇,脸sè也有那么一瞬的变化,即又恢复到原本的满脸微笑。

可在这时,吕布却敏锐地察觉到,郭图的下巴,好像昂得更高了一些。

“颍川郭图,草字公则,奉车骑将军之令,拜见使君。”

“坐!”

吕布对郭图的自报家门毫无反应,直接一指下首的案桌,简单地说了句。

郭图倒也不含糊,拱手谢过,坦然入座。

吕布没有开口相询,郭图也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看着吕布,丝毫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偌大的厅堂,摆了两排案桌,只有两人,更显得空旷,辽阔,如今再加上沉寂,气氛一下子就有些诡异起来。

对视半响,吕布长身而起,来到郭图跟前,径直在他对面就座,沉声问道:“袁本初派郭兄前来,可是有何见教?”

郭图方才对吕布这般草莽行径,略微有些讶异,旋即又恢复微笑,只是嘴角撇得更狠了些,似是对吕布更加地有些不屑。

吕布问完,他还是拱手朗声答道:“朝廷暗弱,宵小盘踞朝堂,车骑将军顺应天下民意,高举义旗,以正本清源匡扶社稷为己任,如今天下州郡群起响应,豪杰归心,使君难道不想聚于义旗之下,共襄盛举?”

“正本清源?”

吕布手抚下巴短须,沉吟道,“难道袁本初是想要再来一次废立?”

郭图双颊微微一抖,两撇jīng致的倒八字胡,也随之微微抖动几下,如此近的距离,吕布连郭图每一根胡须,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暗自感慨:这是个很注重生活享受的人。

通过观察一个人的胡子,吕布可以判断出好多有意义的东西,眼前的郭图,两撇倒八字胡修剪得几乎完全一致,无论是大小,粗细,还是长短,都惊人的一致,颌下的山羊须,也是很有形状,很有范儿。

吕布估计,郭图光是每天花在仪容上的时间,肯定不下半个时辰,甚至是一个时辰都有可能。

这样的人,用贾诩的一句话来评价,就是心高气傲。

故而郭图对这句话的反应,吕布尽收眼底时,不由得在心里极为佩服贾诩的相人之术,他只是凭看过郭图几眼,跟他交谈过几句,就得出与吕布现在的看法一致的结论。

“使君此言差矣,天子垂治天下,非天命而不可为,当今朝廷晦暗,正是因此而起,车骑将军正是因此才顺应天下民意,意yù正本清源,还天下以太平。”

郭图这话说得有些含糊,就是因为按他的说法,现今的混乱局势,源起就是几个月前董卓擅行废立,可这件事,眼前的这位并州牧吕布,他需要说服的对象,也是参与其中,所以他如果说得太明白,岂非是当面给吕布脸sè看?

吕布也乐得装聋卖傻,双眉一紧,问道:“如今联军中,是谁在主事?”

郭图神sè一凛,面sè有些不豫,皱眉道:“当然是车骑将军了。”

“袁本初对我可有什么话说?”

郭图再一愣,看着吕布的眼神里,透出几丝不解来,仿佛是在说,这位并州牧怎么这么不识趣,堂堂的车骑将军,海内外名士归心的袁大公子,怎么会注意到他这位赳赳武夫呢?

就在他沉默之际,吕布呵呵笑着说出郭图心里所想:“哦,我倒是忘了,袁本初是非海内外名士不见,我只是个粗鄙之人,又如何入得了他的眼呢。”

这句话说得郭图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张着嘴“呃啊”半响,就见吕布站起身来,笑着说道:“郭兄远道而来,好好歇几天……”

郭图也跟着爬起身来,问道:“那使君的意思……”

吕布回头看着郭图,面sè不善,似是对郭图刚才打断他的话颇为不满,沉声道:“再说吧。”

说完,他直接头也不回步入后堂,将郭图一个人晾在厅堂上。

郭图脸sè极其难看,待再也见不到吕布的身影,方才冷哼一声,袍袖一拂,转身大踏步离去。

毫无意外地,吕布很快就接到亲兵来报,言道郭图气冲冲地回到住处后,当即就收捡好行囊,带着随从离城而去。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郭图一行正是前一rì赶到晋阳的,如今竟是连一刻都不愿意多待,显是对吕布的怠慢甚为恼怒。

吕布虽然在蔡邕等人面前,说要再观望观望,但实际上,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别说如今袁绍等人对拉拢吕布仅仅只是摆出个样子,就算他们在筹谋的一开始,就积极劝说吕布加盟,吕布都会再三掂量掂量,盖因在几个月前,吕布可是在朝堂上,连同董卓一起,狠狠地当众羞辱了袁绍一番。

要说袁绍的xiōng襟能开阔到已然淡忘了此事,吕布可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一旦吕布加入联军,在袁绍这位盟主手底下做事,各种刁难,只怕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如今吕布所谓的观望,实际上是在等朝廷的反应,按他的猜测,朝廷派来的信使,此刻理应已经在路上才是。

发生如此大事,吕布只能再次遣快马,将刚刚赶回到各地的大将召回,而如何应对,则是他与贾诩每rì里商议的重要议题。

没过几天,朝廷派来的特使就风尘仆仆地赶到,带来的,除了一道圣旨外,还有李肃的一封亲笔信。

吕布如今是关内侯,镇北将军,领并州牧,官职上已不太有提升的空间,不过爵位上,倒是再上一层楼,授为黎亭侯,实际上就是由无封地的关内侯提升为亭侯,不过这个所谓的黎亭侯,其实也是个虚的,黎亭位于上党郡,本身就已是吕布这个并州牧的辖下范围,如今再把这里作为他的封地,也就是个彩头和名声而已。

安顿好朝廷特使,吕布着人去请贾诩、高顺等人,自己则直接在厅堂内边等边沉思,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亲卫进来,禀道:“禀使君,府门前有两名年轻人求见,自称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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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吕布的选择求收藏

nbsp; “年轻人,两人,姓王?”

只是微一沉吟,吕布就喜上心头,估摸着来的,该当就是祁县王家的王凌,以及晋阳王家的王昶,二人年纪相仿,王凌稍年长些,都未行冠礼。

王凌的叔父正是司徒王允,王昶的父亲王泽,代郡太守,叔父王柔,曾任护匈奴中郎将,如今也在洛阳为官。

如若果真是两人应募前来,当然是已得到家族中长辈的许可,也就意味着,吕布此前释放出的善意和伸出的橄榄枝,得到了司徒王允的回应。

“王允,你终于还是开始准备几条腿走路了吗?!”

吕布心里暗自得意,看着门外随亲兵进来的王凌和王昶,他们脸上的朝气,还有兴奋,尽收吕布眼底。

从这么个小细节来看,司徒王允,虽然也是士大夫阶层,可看样子,并不是完全倾向于有着四世三公声誉的袁家。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才情见识,当然可以猜得到吕布的选择,而他在这个时候让族中晚辈加入到吕布帐下,要说背后没有什么深意,那是不可能的。

说白了,王允这时做的,除了是拉拢盟友外,还是在为家族谋划未来,为家族投资。

就在吕布笑吟吟地沉思之际,王凌和王昶干净利落地上前来,单膝着地,依军礼行礼。

吕布哈哈大笑着,招呼两人就座,闲聊片刻,知道两人都是文武全才,心中更是大喜。

过不多时,贾诩,蔡邕,高顺,曹xìng,徐晃,郝萌,张辽,韩浩,魏续,宋宪,侯成等人相继进来,吕布将王凌二人向众人引介一番,直接对徐晃道:“二人就跟着你去雁门,嗯,先从斥候做起,历练个两年,再慢慢带兵。”

如今吕布帐下这些人,也都各有官职在身,率军驻守各处的徐晃等人,都是可以dú lì领军的军司马,只有魏续三人,仍旧是跟在吕布身边,均为军侯。徐晃年纪虽然比起王凌二人也大不了多少,可看向二人的眼光中,却多了一份沉稳,还有老辣。

“雁门关外,就是拓跋鲜卑,那里可没人在乎你的身份出身,一切都得靠实力说话,你们两个,可要做好准备。”

王凌和王昶脸sè肃然,朝徐晃拱手道:“属下谨遵军司马大人教诲,属下自幼习武,自问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嗯!好!有自信,又有自知之明!”

吕布抚掌赞道,招呼众人就座,对王凌和王昶道:“我正要商议军事,你们也不妨坐下来听听。”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二人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径直到最末处的案桌就座。

吕布举起手中的绢帛,扬了几下,即直截了当地说:“如今袁本初、袁公路和曹孟德三人纠集关东州郡,共同起兵,组成联军,意yù兵逼朝廷。朝廷特使已至,朝廷决定视其为叛乱,敕令各州郡平叛。”

一口气说完,吕布环扫众人一圈,语气中带着威严,道:“我既然是朝廷命官,当然须谨遵朝廷敕令,率军南下,拱卫洛阳,誓要平定叛乱,还天下以太平。只是,兵力如何调配,诸位有何良策?”

这事众人私底下都已经知晓,仅凭并州军曾是西凉军统帅董卓的帐下兵马,就都知道,此次重新战队,肯定是站在朝廷一边,哪怕如今的朝廷,并不是董卓主政,而是李傕、郭汜、郭太和李肃等人主政。

其实如今这样还要更好些,以前,可以说是要听令于太尉董卓,可现在,无论是李傕和郭汜等人西凉诸将,还是郭太或是李肃,都无人能指挥得动并州兵马,从dú lìxìng来说,比起以前,可是要更胜一筹的。

见众人都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吭声,吕布干脆就不再等了,反正一应安排他都与贾诩还有先期赶到的几人商议过,今rì只不过是正式定调而已。

吕布站起身来,在堂中缓步而行,这已成了他的习惯,众人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平叛是大事,当然更是朝廷的大事,我们出人出力是应当的,可也不能僭越到朝廷前面去,所以,我们的职责,最重要的,还是这里。”

吕布伸手指着脚下的土地,意指所谓“这里”,即是指的并州。

“这里,既是我们的职责,更是我们的根基,任何情况下,都不容有失。故而平叛,我将亲率三千jīng骑赶赴洛阳,诸位仍旧镇守各处要地,只是太原、上党和高都兵力稍稍做些调整,余下一千jīng骑部署在晋阳,暂归高顺节制,上党和高都各驻步卒三千。”

稍稍停顿片刻,吕布转向左右各看上一眼,淡然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在座的,除了王凌和王昶,都是跟着吕布已有一些时候,也都知道吕布的处事风格,每当一项重大决策出来,事先未公开时,都会找相应的人商议,可一旦正是公开出来,就算是正式敲定,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异议的余地。

左右两边的九名大将,在吕布话音刚落时,即同时起身,王凌和王昶见此,也紧跟着站起身来。

“喏!”

这是徐晃等人的答复,王凌和王昶相互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

“好!”

吕布满意地一拍双掌,招呼众人就座,道:“立即准备一切,三rì后,我即率军出发。在此期间,由先生总督并州一应事务。太原诸县丈量土地一事,乃是重中之重,高顺身为驻守大将,要多用心协助先生进行,必要时,对那些劝说无效的家伙,不妨让他们见识见识拳头的说服力。”

“土地丈量?”

蔡邕大为惊奇,问道。

吕布转身对蔡邕答道:“就是重新丈量太原各县乡的土地,明确权属,也即原本属于谁的,丈量后仍旧属于谁,只有那些无主土地,才会收归官有,我只是需要一个准确的数据而已。”

蔡邕微微皱眉,可也没有再多说话,凭直觉,他觉得这事好像没这么简单。

吕布要做的这事,的确没这么简单。

所谓的土地丈量,土地确权,只是第一步,他是想弄清楚,整个太原各县的可耕土地到底有多少,又掌握在哪些人手中,与现今州郡县的上计数据相比,又有哪些差异。

这一步走完,下一步就会以此数据为依据,制定出相应的税赋政策。

不用说,与现今的上计数据相比,重新丈量后的土地数据,肯定会有相当大的差异,这其中未纳入税赋上计系列中,多出来的那部分土地,就是被各大大小小家族和实权人物掌控在手中的部分,如今,吕布是铁了心要将这部分灰sè土地重新收归到纳税的序列中来,不可避免地,他就要与这些人爆发利益冲突。

如若不是就此方案与几大世家大族提前沟通过,并得到他们的认可,吕布可不敢如此贸然地推行这项举措。

也正因为此,祁县王家,晋阳王家,界休郭家,才会开始派遣族中子弟加入吕布帐下,就是因为,包括土地丈量确权这件事在内,他们已经与吕布这个集团在不少利益方面开始纠缠在一起,已经渐渐开始有往一处捆绑的迹象。

蔡邕虽然没再吭声,可他的目光,还是在王凌和王昶两人脸上掠过,其中王凌他是认得的,知道王凌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得到司徒王允的授意,如今见两人脸上一片平静,立即猜知土地丈量确权一事,他们早已知晓。

吕布回到主座坐好,侧头问向贾诩:“先生,此事用上一年的时间,可是足够了?”

“一年?!”

贾诩一愣,自吕布话中,听出不少的弦外之音来。

这场大战,难道一年的时间就会结束?

这是贾诩心里的问话,他看向吕布,却明智地没有问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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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关东对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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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吕布率三千jīng骑,离开晋阳,一路南下。

57 小将锦马超

nbsp; 郭涛自不用说,吕布与他熟悉得很,此前为了蔡琰,吕布还让郭涛率手下贼众配合,准备玩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后来没想到于夫罗率匈奴jīng骑出现,配合来着来了一出真真的英雄救美。

58 大战孙坚.兵分四路

nbsp; 在这么个时候,吕布抛出这么个问题,其实是在出发前,与贾诩商议过后的深思熟虑之举。

此番天下演变成关东与关西的对抗,表面上看是当初董卓与袁绍关于废立之争的延续,实质上则是主导朝政之争。

这么几次三番的废立,只要是有野心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大汉,已经真地如谶言所言,到了“代汉者,当涂高”的时候。

因此,主动朝政之争,隐隐然已是争夺天下的预演。

而在争夺天下时,名声,就是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它决定着,天下英雄和贤士是否会投效,是否会归心。

吕布有记忆中的先知优势,此前曾在李儒的试探中,告诉他和董卓,何太后根本不足为虑,翻不起什么浪花,真有个什么事,一杯酒就可以解决问题,虽然并不知董卓是否就因此理由而没有毒杀何太后,但一旦此次面对关东联军的是董卓,吕布几可肯定,他一定会选择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以断绝关东联军的念想。

而在贾诩看来,关东联军一旦果真如吕布担心的那样,打出这个旗号,实则是其心可诛,因为这么做,无疑是在告诉主政朝廷的李傕等人,杀了何太后和弘农王吧,这样关东联军就没得念想了。

因此吕布这个时候跟李肃这么提,一旦真到面临抉择的时候,他就这么一个提议,立即就能收获偌大的名声。

至于李傕等人到时听还是不听,已不再重要。

电石火光之间,这些来龙去脉一一浮现在吕布脑中,李肃则仍在那里皱眉沉吟,半响方才抬头,道:“奉先说得也有道理,实不相瞒,此事实则已有商讨,不过到底该如何做,尚未有定论而已,说不定,此事就会与奉先诸位商议。”

“好!”

吕布回答得很干脆,双掌轻拍,“如若车骑将军果真召大家商议,我自当将今rì的话再重述一遍。”

又再商议近一个时辰,李肃才辞别吕布,踏着夜sè悄然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吕布谢绝一切宴请,一门心思地cāo练兵卒,准备粮草辎重物资,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不过,他派遣的信使,却去到他认为必须回复的府邸,给出的回复也都一样,就是婉拒宴请而已,并没多说什么。

他这么做,是在避嫌,也是在表明态度,不愿意搀和到洛阳的朝争之中。

如此平静几rì,关东各处的军情流水般传来,车骑将军李傕召集吕布等人,商议军事部署。

车骑将军府就是原本的袁府,袁隗年前托病请辞,关东诸侯起兵的消息一传来,整个袁府就几乎成了空宅,李傕等人的反应也很快,第一时间着人占据袁府、曹府,并分别被李傕和郭太据为己有。

宽敞的大厅堂里,众人齐聚一堂,虽然人数并不算少,可相比起来,仍旧显得很是空旷。

整整一面墙上,挂着一副硕大的大汉舆图,洛阳周边的关隘险关,均标注得清清楚楚,只要站在舆图前,立时给人一众错觉,似乎天下已尽在掌握之中。

吕布既然有这种感觉,想必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李傕,还有郭太、李肃和郭汜,肯定更有这种感觉。

舆图上,关东联军的驻地也都标注出来,大本营位于陈留郡酸枣,西行不过三十里,即是河南尹境内;在大河以北,联军已进入河内郡,屯驻于汲县;颍川郡阳翟,南阳郡雉县,也均有联军屯驻。

四路大军,呈半圆形分布,兵锋直指洛阳。

李傕虽然如今与郭太三人一起掌控着大汉朝堂,但行事风格仍带着浓厚的武人烙印,此次的军事会议,就是直接在这幅占据整整一面墙壁的大汉舆图前进行。

人都到齐了,李傕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长长木杆,点在洛阳上,半转过身,低沉着声音,道:“诸位,关东叛军的军情,已尽数打探回来,河内郡汲县处,是袁绍、卢植和张扬,陈留郡酸枣处,是曹cāo、桥瑁等人,颍川郡阳翟处,是孔伷等人,南阳郡雉县和鲁县处,是袁术、孙坚。朝廷该当如何应对,诸位可有良策?”

只需在舆图上稍稍一看,就知道,四路大军攻击的目标,分别是洛阳北的孟津和五社津、荥阳和虎牢关、轩辕关、大谷关和伊阙关,任一处被关东联军攻破,就意味着洛阳门户洞开。

话音一落,室内立时沉寂下来,片刻之后,有人开口道:“车骑将军是准备主动出击,还是准备凭借险隘雄关固守?”

吕布顺着声音来处看去,见到张绣在众人注视下,面sè坦然自若,期待着李傕的答复。

李傕转过身来,哈哈一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依你看,该当是主动出击还是固守?”

张绣看面相,该当已经成年,可吕布从前几rì初见和今rì所见,都未听到李傕称呼他的表字,可知张绣和其叔父一样,都只有名、姓,而无字,也就意味着出身低微,可现在看他的气势,却已颇有沉稳大度之感,显是心xìng甚佳。

“当然是固守!”

张绣答得很干脆,李傕哈哈大笑道:“好,既然是固守,又该当如何固守呢?”

李傕这个时候,很像是大力栽培后进晚辈的谆谆长者,不直接抛出自己的意见,而是谆谆善诱,引导后进晚辈全力思索。

果然不光是张绣和郭涛在那里沉吟,离行冠礼还有个几年的马超,也在那里皱眉思讨,吕布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这些后进晚辈争抢风头,与郭太等人一样,面带微笑,静静地站在那里,毫无出声的打算。

整个厅堂内,并没有大战将临的紧张和压抑,反而因李傕与张绣的一问一答,而尽显轻松。

朝廷现今的兵力部署,张绣和马超显然是知晓的,沉吟半响,还是未能提出更加高明的固守方案,在关东联军兵锋所指的各处险隘雄关,都有大将坐镇,可以说固守已经部署得相当牢固。

但如果仅此就足够了,李傕等人也就没必要寻找外援,召张济、马腾、韩遂和吕布等人率军前来。

李傕以赞赏的眼光在张绣、马超和郭涛三人脸上逐一掠过,而后在吕布脸上掠过,半转过身,目光重又投注到舆图上,似是在自言自语:“叛军气势汹汹,诸君以为,叛军将主攻何处?”

四个方向,理论上来说,存在四种或者更多种可能,这次是正儿八经地商讨,郭太等人也都一一出声,轮到吕布时,他只是淡然一笑,xiōng有成竹地答道:“布倒是以为,如其猜测叛军的主攻处,不如在固守之外,适当主动出击,逼迫叛军主攻想要我们主攻之处。”

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吕布施施然上前一步,手指虚点在舆图上,说:“按道理说,荥阳一线,理当是叛军主攻方向,可荥阳之后,还有虎牢关,叛军想要攻克,几无可能。但是,如若叛军在其他三路保持攻势,只需一处稍有进展,虎牢关守卒军心势必动摇,因此……”

吕布深吸一口气,手指到鲁阳方向,斩钉截铁地说:“须在此处主动出击,击退袁术和孙坚,方可逼迫叛军陈兵虎牢关前,决一死战。到得那时,我军只需固守虎牢关,拖,也可以拖死关东叛军。”

见到吕布在四路敌军面前,独独着重强调南路的袁术和孙坚部,思索之余,各个都有自己的所得。李肃抢在李傕之前,抢先问道:“四路叛军,奉先为何独独如此看重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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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大战孙坚.孙坚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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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的问话,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并非是在责难吕布,反而是在附和。

吕布目光自众人脸上扫过,坦率答道:“理由有二。其一,袁术倒还罢了,孙坚勇挚坚毅,为人狠辣,身为长沙太守,却敢悍然越界兴兵,此番率军前来,逼死荆州牧王睿,杀南阳太守张咨,足可见其狠辣;其二,关东叛军,多为新近招募新兵,旗号杂乱,实乃乌合之众,可孙坚麾下不同,俱是骄兵悍卒。故而四路叛军中,布以为,就数孙坚此路对洛阳威胁最大。”

这个理由很强大,也很在理,众人俱都沉思,片刻之后,李傕与郭汜对望一眼,点头应道:“嗯,奉先此言甚是,既如此,我当先尽起各部jīng锐,出伊阙关,主动出击,哪怕孙坚是头能吃人的老虎,我也要把他打成一只残猫!”

众人尽皆哈哈大笑,李傕这话,尽显他粗鄙武人的本sè,偏偏在场的,不是出身寒苦的西凉,就是出自偏避的并州,在中原士人眼中,都是不折不扣的粗鄙武人,这个评价,哪怕如今李傕等人权倾朝野,也还是无法洗脱掉。

郭太恰于此时踏前一步,出声表态:“车骑将军高见,叛军兵分四路,似是声势浩大,可兵力分散,乃是犯了兵家之大忌。我军有险隘雄关可守,不虞叛军骤然攻关,此时合兵一处,集中jīng锐,断其一指,挫敌锐气,振我军士气,大妙!”

把持朝政的四人,如今意见一致,这事当然就这么敲定下来,商议片刻,即确定由车骑将军李傕和卫将军郭太亲自统帅大军出击,留前将军李肃和后将军郭汜镇守洛阳,吕布,张绣,马超,三人均率各部随同出征,总计纠集起来的兵力,就多达两万人,jīng骑占到一小半,足足有七千。

更何况,这两万兵马,郭太和张绣本部步卒,战力如何暂且不论,李傕、马超和吕布麾下,可都是西凉和并州jīng锐悍卒,可绝对比孙坚麾下的江东儿郎战力只高不低。

吕布步出车骑将军府时,暗自得意,甚是畅快,心里暗讨:“孙坚,哪怕你真个是江东猛虎,这趟你不死也要成残猫了!”

决议既下,次rì一早,大军即开拔,由洛阳南城郭渡过洛水,逆伊水而上,过伊阙关,直扑梁县。

梁县是河南尹最南端的县城,位于汝水河畔,隔着霍阳山,即是荆州南阳郡鲁阳。而如真要兵临鲁阳城下,还要顺着平坦的汝水河谷,过颍川郡郏县西四十里,绕个大弯才行。

吕布担当先锋官,副先锋正是小将锦马超,六千jīng骑自伊阙关呼啸而过,一路上,斥候探马前出大军五十里,未曾探到孙坚部的蛛丝马迹,直到进驻梁县,方才探知,孙坚仍在鲁阳整饬兵马。

夜sè已深,大军安顿下来,梁县城里才从喧闹中安宁下来,虽已是仲chūn二月,chūn风里带着些微的chūn意,却仍旧清冷得很,吕布身后跟着宋宪和侯成,以及数名亲兵,在军营里四处巡视一圈,仍无睡意,干脆信步走上马道,登上城墙。

梁县的城墙只有三丈来高,属于中规中矩之列,既不出格,也不寒酸,这里离dì dū洛阳甚近,安全不虞,城墙想要修得出格些,都没人有这个胆子;处于汝水河谷,土地肥沃,又是从南阳和颍川前往洛阳的一条必经之路,商旅颇多,城墙想要建得寒酸,也没人答应。

吕布站在城门楼上,手扶箭垛,看向前方。

正前方,是一马平川的汝水河谷,俱是良田,右手边,群山轮廓在月光下隐隐绰绰,宛如沉睡的巨兽。

不过吕布却深知,就在群山对面,盘踞在鲁阳的孙坚,才是真正的巨兽。

夜空中,一轮明月如缺了一角的圆盘,挥洒着无穷无尽的光华,周围星辰尽数失去了原本的辉光,只在圆月外围,星辰才渐渐浮现,直至重又璀璨。

同样的美景,印入已过而立之年的孙坚双眸中,看出的,却是沉重。

短短的几个月,大汉帝国,昔rì强盛到可以驱逐草原霸主匈奴的大汉帝国,竟然连dì dū都陷入到血与火之中。

这让孙坚无比的愤怒,可他的怒火找不到宣泄,难道他能去指责驾崩的圣上吗?能去指责登上帝位的天子吗?

如今,袁本初和曹孟德的一纸檄文,让他终于找到宣泄怒火的出口,而袁公路的支持和支助,则让他有能力将怒火宣泄到该死的西凉人身上。

想到这里,孙坚自觉呼出的鼻息中,都带着难以形容的灼热。

身后的城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往城墙上奔来,无需回头,孙坚脑海中自动勾勒出来者的形象,正是帐下老将黄盖。

黄盖的年纪比孙坚还要大上几岁,已到不惑之年,可更奇特的,则是他的满头白发,竟然就连满颌的怒张浓须,也尽为白sè。

所幸他的脸庞,暗示了他并非是垂垂老者,虽然因为长年在外cāo劳,黝黑中带着粗粝,但一看就知道仍旧充满着活力,而不是如老人那般松驰黯淡。

可他在孙坚帐下,就是被众人直呼为老将,这原本是句善意的玩笑话,随着孙坚也如此称呼,就渐渐成了对黄盖的尊称。

月光下,咚咚的脚步声,如同一下下密集地敲在城墙上的重锤,老将黄盖看似只是在踏步而来,可速度却丝毫不比一路小跑来得慢,雄壮的身躯下,长而强壮的双腿每迈开一步,就抵得上普通人几乎两步的距离。

“使君!紧急军情!”

黄盖刚刚奔近,就压低声音喊道,可他的嗓门本就极大,兼又中气十足,低喊声在寂静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响亮。

孙坚不为所动,缓缓转过身来,刚好在黄盖止步那一刻,正正面对着他。

“使君,洛阳遣出的大军先锋已抵梁县。”

“哦?!”

孙坚微微动容,令他惊讶的,并不是李傕的大军已至,而是洛阳的反应比他预想中的要快上许多。

这么一番疾奔,黄盖连大气都不喘一个,直接继续禀道:“先锋尽是骑卒,大旗上分别写着“吕”和“马”。”

“吕?马?吕布,马腾?”

孙坚这次才低低惊呼一声,结合先锋大军尽是骑卒这句,他瞬间即判断出,来的是并州吕布和西凉马腾麾下的jīng骑。

“细作禀报,领军的两人都甚是年轻,尤其是姓马那人,更是……,尚未成年!”

黄盖禀报到这里,已不再保持着淡定,这倒不是说他对敌军统兵大将的年龄敏感,而是觉得派两个rǔ臭未干的小子过来,也未免太过侮辱人了些。

这一次,孙坚沉吟片刻,还是没有猜得出来,姓马的未成年人到底是谁,只能猜知,理当是西凉马腾的子侄辈。

沉吟没有多久,孙坚面sè一沉,令道:“传令大军明rì开拔,孙某要去会会并州和西凉jīng骑!”

这话说得很平淡,可一股滔天的气势,和无边的自信,却随之从孙坚身上弥漫而出,让人坚信,他这么说,并非是随口说说的虚言,而是一言九鼎的豪迈真言。

次rì一早,三万大军自鲁阳城门鱼贯而出,绕过一道山坳,倾注到一马平川的汝水河谷处,如同一股灰褐sè的洪流,逆汝水而上。

午后时分,驻扎在梁县的吕布和马超就已得知孙坚大军杀来,深夜,他们没有等到李傕大军到来的消息,反而接获李傕的军令。

军令异常简单,简单到只有两个字: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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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大战孙坚.阳人聚

nbsp; “后撤?!”

充作中军大帐的梁县县衙里,马超的惊呼声中,先是带着惊讶,不解,可拖长的尾音,已尽数为咬牙切齿的齿音充斥而成。

吕布站在一旁,看向传令兵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双唇紧抿,没有开口的意思。

传令兵脸上带着浓浓的疲累,可看着眼前马超那近在咫尺的脸,俊美,年轻,充满着朝气,此刻深深地拧在一起,原有的俊美似是被全然打碎,而后又组合在一起,竟然摇身一变,变得凶恶狠辣起来。

他悄悄地干咽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着,目光游离,可又不敢离开马超的视线,艰难地张开嘴,唯诺着:“车……车骑将军……有令,后……”

话未说完,他已被马超一把握住颈脖,单手提得双脚离地,咽喉里发出“嗬嗬嗬”的挣扎声,双脚无助地踢蹬,双手握在马超的右手上,徒劳地扳着,试图将自己从马超的魔掌中解救出来。

马超虽然刚刚十五岁,身高体型却已与普通壮年男子无异,眼前的传令兵也是西凉大汉,个子比普通壮年男子要高出整整一个头,可此刻他被马超单手拎在手中,却毫无反抗之力。

“马超!放下!”

吕布沉声低喝,话语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马超转头瞪了吕布一眼,可在吕布更为凶狠地瞪回去时,他终于还是右手松开,任传令兵无力地跌落在地,在那里双手抚着颈脖,喘着粗气,剧烈地咳嗽着。

尽管马超已经将不甘的目光挪开,吕布仍旧狠狠地瞪了他一会儿,方才转向传令兵,用尽量温和的声音令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传令兵艰难地站起,颤抖着手,拱手对吕布禀道:“卑职,卑职,还得……连夜赶回复命。”

“嗯,回禀车骑将军,明rì我会率军回撤。”

“谢过将军!”

传令兵恭敬施礼,转身离去。自始至终,他都没再看向马超一眼,今rì的事,不管他心头如何恼羞成怒,他都知道,身份地位还有个体实力上的巨大差异,让他除了默默地咽下这口气之外,别无他法。

马超对传令兵的情绪反应更是直接无视,传令兵的背影尚未消失在门外的夜sè中,他的咆哮声就已响起。

“刚刚率军到这里,还未与孙坚相遇,为何就要撤军?!”

吕布仿若是没听到他这句话,自顾自地举步往后院行去,与背影一起留给马超的,还有他撂下的一句话,轻飘飘的,却仿若又有万钧之力。

“你可以不后撤啊。”

直到走进后院,吕布都没听到预料中的马超那怒不可遏的咆哮,只能微微摇着头,在心里暗自苦笑几声。

马超,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小将,虽然没有真个动手,称量下他有个几斤几两,可仅凭记忆中的资料,以及这般年纪,就让雄霸西凉的马腾放心将麾下jīng骑交给他,就知道他必定不凡。

个人武力方面倒还罢了,“吕布”自己,可也是十多岁开始,就在五原边郡境内的大草原上,和境外的大漠里,与鲜卑人厮杀,可那个时候,“吕布”可还没有率领一支三千jīng骑的能力。

不过也许是有,只是那时没那个条件而已。

对眼前这位血气方刚,冲动,张扬,而又有着一定克制力的未来名将,吕布不可能不动心思,可想来想去,都没找到可以将他招揽过来的法子。

记忆中的刘备能招揽到马超,那是刘备捡到了个大漏子:马腾被曹cāo杀了,马超又被彻底击溃,处于走投无路的境地。

要是将来有一天,这个场景能够复现,马超才有可能被吕布给招揽到帐下。

可这个希望,实在太过渺茫了些。

既然如此,吕布也就暂时老老实实地息了这份心思,可他并不介意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地在马超那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一份不可磨灭的“好”印象。

把他打得不得不心服口服是一种方法,激怒他,磨磨他的xìng子,也是一种方法。

吕布带着这些盘算,暂时忘却了孙坚这头江东猛虎,回到住处,安然歇下。

次rì午后,他在做足准备之后,探得孙坚大军前锋已出现在梁县东南十里外,毫不犹豫地率军出城后撤。每名骑士的马背上,都驮着一袋可供人和马食用三天的食粮,在大军身后,梁县城里几道浓烟冲天而起,隐隐可见火头。

那是来不及搬走的府库粮草,既然搬不走,与其便宜了孙坚,不如付之一炬,烧个干干净净来得痛快。

马超虽然面对传令兵时,愤怒地责问为何要后撤,可此时,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率军跟在吕布大军身后,就连每名骑士马鞍上,也都一模一样地驮着一袋食粮,就连份量,也跟吕布麾下骑士一模一样。

六千jīng骑从阳人聚前进到梁县时,是轻装疾进,一应辅兵辎重,都留在阳人聚,位于李傕所率大军之前。

阳人聚是一处村镇,位于梁县西北三十里处,当吕布率军不紧不慢地赶到此地时,rì头还有丈许高,辅兵也已奉令撤离此地,不过一应军营帐篷都留着,方便吕布大军直接使用。

大军安歇下来,吕布就带着宋宪、侯成,还有马超及其亲卫,趁着天sè尚早,纵马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在阳人聚四周查勘地形。

可花费整个时辰在周围转了一大圈,山谷位于两侧山岬之间的最窄处,也有四十余里,在此地迎击孙坚大军倒是可行,可想要在两侧山谷间埋下伏兵,就不太现实。

纵马回镇的路上,夕阳如血,晚霞如红锻,映照得河谷里一片嫣红,吕布扬鞭指着前方数里外的村镇,随口问道:“此处叫什么名字?”

“阳人聚,这里叫阳人聚,往汝水行十里,即是广成聚。”

听到宋宪的回答,吕布念叨着“阳人聚”这个名字,突然一惊,想了起来,阳人聚这个名字,他这个后世穿越客都能有印象,可不正是因为孙坚的缘故?

据【三国志】记载,孙坚就是在这里,与董卓帐下大将胡轸、“吕布”和华雄等人连番大战,互有胜负后,孙坚一举斩杀华雄,逼迫“吕布”和胡轸仓惶退回洛阳。

此战令孙坚名声大振,此后,他更是攻破大谷关,杀入洛阳,并在洛阳的废墟间得到传国玉玺。

但如今,时空早已发生微妙的改变,董卓已然身死,而这里,阳人聚,只怕会成为孙坚的伤心地。

吕布心里如此坚信,回到大营,车骑将军李傕派来的信使也刚刚赶到。

这次的军令,要详细许多,对照着舆图,信使将李傕和郭太等人商议确定的作战方略如实禀报。

“新城!”

马超盯着舆图上的新城,低声念出声来,这里,离伊阙关不到六十里,离阳人聚也就不到八十里,正位于白降水汇入伊水的三叉河道处,孙坚如要攻城,就必须先要挥军渡过里许宽的伊水。

此时尚未到chūn汛季节,河道干涸,兼且河道宽平,水深不过膝盖,所能起到的障碍有限,可是毕竟还是一道障碍,多多少少还是能起到些作用。

“好!就在这里与孙坚决一死战,看孙坚能有多少能耐!”

吕布沉吟片刻,猛地一拳砸在案桌的舆图上,呯的一声大响,犹如一记低沉的战鼓,敲响在众人心头。

只是一瞬间,不光是马超,就是宋宪和侯成,也都心cháo澎湃,面露期待。

这一战,由不得孙坚去挑选战场,他想要率军攻入洛阳,除非击溃在新城以逸待劳的李傕大军,否则,他就只有率军退回鲁阳一条路可走。

可是,在西凉和并州jīng骑的虎视眈眈下,他如挥军退却,又怎能如愿安全无损地将大军撤回到鲁阳?

此战,他不得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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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大战孙坚.新城大战

nbsp; 旭rì初升,山谷两旁夹峙的山峰,拖着长长的影子,似是渐次从沉睡中醒来,喷吐出的气息缠绕在峰顶,萦绕在山腰,轻薄如纱,朦胧如烟,无声而又懒洋洋地扭动着。

白降水无声地汇聚到伊水中,汇融到不分彼此的地步,再无声地往东北淌流着,水面上,轻雾笼罩,静静地,只在清风吹拂过来时,才悠悠然然飘飘冉冉。

新城的城墙,沐浴在朝阳下,带着朝红,就连墙头上林立的旗幡,也也似是不忍心打破此际晨早的静谧,微风吹拂来时,也只是懒洋洋地卷动一下旗角,整个身躯仍旧眷恋在旗杆上。

咚!咚!咚!

低沉的鼓点声,犹如洪荒巨兽的心跳,瞬间即传遍四野,打破此际的静谧。骤然之间,温柔的微风,也似是被惊醒过来,由茫然而愤怒,由愤怒而咆哮,呼啸着,搅动得轻烟、水雾打着旋,躁动不安起来。

新城城内,鼓点声旋即跟着响起,针锋相对地与城外的鼓点分庭抗礼,没过多久,喝骂声,脚步声,战马嘶鸣声,跟鼓点声缠杂在一起,冲天而起,响彻这方天地。

两支大军隔着伊水对峙三天后,终于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个无比美好的静谧晨早,展开决战。

新城城门豁然洞开,一骑电shè般疾驰而出,战马通体为暗赤红sè,没有一根杂sè毛发,四蹄翻飞间,昂首嘶鸣,矫健雄壮。马上骑士一身暗黑甲胄,就连帽兜,也都是黑sè的,远远望去,犹如是暗黑魔王被一朵暗红飞云托出。

马中赤兔,其上的骑士,正是手持方天画戟的并州牧吕布。

战马驰出,他轻轻地一拉缰绳,赤兔马微微侧转,带着身后的并州jīng骑如一片云般,往城门外的右翼驰去。

马蹄轰隆,城中驰出的骑士似是无穷无尽,并州jīng骑之后,是小将马超率领的西凉jīng骑,他着一身亮银sè甲胄,与吕布的暗黑sè甲胄,刚好截然相反。

jīng骑驰往两翼,摆好阵势,居中奔涌而出的,正是车骑将军李傕亲率锐卒,浩浩荡荡地注满城前的河边空地。

两军几乎同时出营,河这边阵势已成时,河对面的孙坚大军也差不多摆好阵势,只是稍逊那么半筹而已。仅从此一项,即可知孙坚麾下的三万大军,虽然来源不一,可在他的调教下,还是堪称一支劲旅。

李傕眯着双眼,远看对面的孙坚军势,心中满满的,全是自信。

虽说兵力上居于劣势,以两万人马对阵孙坚的三万步卒,可他麾下尽是jīng锐悍卒,更有名震天下的西凉和并州jīng骑,又占据地利优势,如连区区一个长沙太守孙坚都打不过,还拿什么去与关东联军争雄。

催人心跳加快的鼓点声,戈然而止,天地间重又恢复到原先的静寂,只是此刻的静寂中,带有无形的威压,悄然笼罩在天地之间。

李傕手一挥,两名骑士簇拥着一名小太监越阵而出,直至伊水河畔,方才展开一方绢帛,小太监扯着尖嗓子,即使尖嚷得声嘶力竭,就连吕布,也都根本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可旋即,两名骑士就扯着大喉咙,齐声复述:“长沙太守孙坚听旨!”

吕布策骑立在jīng骑阵前,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几丝笑意。

阵前宣旨这个主意,正是他出的,不管袁绍、曹cāo为首的关东联军打着什么样的正义旗号,他们名义上仍是大汉帝国的臣子,既然是臣子,不管他们心底里认不认可现在坐在皇座上的天子,从道义上来说,他们就得遵从君臣之制,而不能有所逾越。

这么做没有什么太大的实质xìng作用,可会在心理上,给与对方大军一记打击,在代表着大汉帝国天子的特使和圣旨面前,仍然兵戈相向,就是谋反,就是死罪,乃至是诛九族的死罪。

阵前,两名jīng挑细选出来的大嗓门骑士,齐声复述小太监宣读圣旨的话,对面军阵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即使隔着这么老远,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原本严密的军政,已开始有些细微的sāo动。

嗖!

破空声入耳,吕布立时面sè一沉,捕捉到一点黑点呼啸着自对面军阵中飞来,越过伊水,正中宣读圣旨的小太监咽喉。

两名骑士当即上前,扶住小太监的尸首,齐声大喝:“孙坚,你敢shè杀圣上特使,大逆不道!”

话音刚落,整整一万五千兵卒即齐声跟着高呼,声浪滚滚,如怒cháo一般往四面八方席卷而过,远远地又在群山间回响回来,仿若是天地间都在附和:“大逆不道……”

这般声势,摆明了就是事先准备好的,果然,当孙坚及身旁诸将蓦然变sè时,不用回头,都能知道,身后的军阵sāo动比刚才还要大,并且还夹杂着嗡嗡声。

那是诸多士卒同时的低语声汇聚而成的嗡嗡声,代表着士卒们心中已有了动摇,有了质疑。

老将黄盖铁青着脸,看着一旁的冷将韩当收好大弓,请命道:“使君,黄盖愿为先锋,率部杀过去!”

方才的惊艳一箭,正是韩当的手笔,论弓shè之jīng,他自信自承第二,全天下就无人敢自夸第一。

虽然他是奉孙坚之令出手,可这一箭的后果,却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大,恼得黄盖再也呆不住,只想挥军杀过去,将对面那群西凉人斩杀个干干净净。

主帅孙坚对西凉统帅董卓,都鄙夷不已,更何况李傕郭汜等西凉诸将,而一想到把持朝堂的,竟然还有郭太这种贼头,不光是孙坚,就是黄盖等人,也都忿愤不已。

孙坚眯着眼,沉吟片刻,手一挥,鼓点重起,只是这次是急促而又频密,直入人心时,让人不由自主地热血沸腾,激昂不已。

“杀!”

黄盖手中断海鞭往前一指,身先士卒,大踏步率三千锐卒,呐喊着冲杀而出。

孙坚帐下虽然战马不多,可黄盖身为四员大将之一,平素还是有良马骑乘,可他麾下都是步卒,再加上身为江东人,骑术想要与西凉人还有并州人相比,那是自取其辱,因而冲杀时,他还是弃马步战,以与麾下步卒保持进退一致。

两军之间,相隔足有四五里,中间还有里许宽的伊水,孙坚双目紧锁,面sè如常,看着老将黄盖率军趟过伊水时,阵形竟然只是稍稍有些影响,并未因此而散成一片,心里

就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赞许不已。

黄盖刚刚第一个踏足河对岸,对面军阵中就号令四起,中军分左右各有一彪步卒奔出,分左右夹击过来。

“半渡而击!”

无需回头去看,孙坚就知道,出声的是帐下大将祖茂,比起老将黄盖,默将程普,冷将韩当,无论是战力,还是稳重,都要稍逊一筹,可他也有自己的长处,那就是组织协调,大凡孙坚军中的一应后勤琐事,到了韩当手里,总是很快就变得有条有理。

顷刻间,河对岸那边,黄盖已率军与左右迎击而来的西凉军接战,尚未渡过河的兵卒,则陡然由冲击锋矢阵伸展开两翼,迎向两翼冲杀过来的西凉军,以免被他们自左右截断。

这个时候,身处战局中的黄盖以及兵卒,已难以接受到孙坚的军令,如何应对,就是靠黄盖乃至各级将校的随机应变,以及士卒之间的默契配合,比拼的,除了临战指挥大将的反应和战力,还有士卒的cāo练程度。

虽然黄盖兵力上居于下风,却与西凉军战了个旗鼓相当,孙坚眼光如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缓缓地举起右手,古淀长刀高高扬起,在晨光中泛着清冷的幽光。

“杀!”

孙坚一声暴喝,古淀长刀往前猛力一挥,策马驰出。

在他身后,整支大军紧随而动,气势如虹地全面推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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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大战孙坚.吕布出击

nbsp; 甫一开战,战局就随着孙坚的一声令下,而骤然进入两军决战的巅峰时刻。

63 大战孙坚.金蝉脱壳

nbsp; 战局一旦扭转,哪怕是孙武再世,也断无起死回生的可能。

孙坚的三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甫一开战,即全军压上,如今一旦战败,就是全军溃败,四散奔逃。

不过跟在孙坚身后奔逃的人数最多,也是他的嫡系jīng锐,奈何步卒再如何jīng锐悍勇,仅凭一双肉腿,又拼杀了半响,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坚率着亲卫,打马狂奔而去,当身后再传来轰隆的马蹄声时,谁还敢再挡在路上,当即慌不迭地往两边避让。

整个伊水两岸,以及前往汝水的山谷,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溃兵,身后追击的西凉军,也被分离成一队一队的,唯一不同之处在于,逃的一方士气全无,追的一方气势如虹。

不过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都恨不得爹娘多给自个儿生两条腿,逃,可以逃得更快,可以保住xìng命;追,可以追得更狠,每多追上一个,那就是军功,那就是黄灿灿的株钱。

吕布则率jīng骑,紧咬着孙坚一行不放。

难得在战场上将孙坚这头江东猛虎击溃,当然不能浪费如此大好良机,放他逃回去,至不济,也要大幅削弱他的实力,至少让他无法停留下来聚拢残兵,返身再战。

先前的一战,几方联手,将孙坚大军击溃,而如今,吕布紧咬着孙坚不放,则是要拔了他的虎牙,让他除了退回长沙外,再也无法翻身。

胯下赤兔马果真是罕见的宝马良驹,激战这么久,此刻仍旧jīng神抖擞,四蹄翻飞间,吕布都能听到耳畔的呼呼风声,身后的宋宪和侯成等一众亲卫jīng骑,俱被拉开里许的距离,而且这个距离,还在一点一点地拉大。

相应的,吕布与孙坚一行的距离,则在逐渐拉近。

只是,这般纵马疾追,最为恼火的,其实不是仍显得有些清冷的风,而是孙坚一行疾奔时扬起的尘土,劈头盖脸地迎面扑来,害得吕布只能极力伏低在马背上,双眼眯成一条缝。

可即便如此,尘土入眼,仍旧让他双眼酸涩刺痛,泪水淌流。

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后世时买的太阳镜,拉风不说,要是用在这个时候,可是绝对的神器,真正是追杀必不可少的大杀器。

嗖!

尘土飞扬中,前方孙坚等人的身影隐隐绰绰,吕布敏锐地捕捉到一声隐约的破空声,心底里更是涌起一股寒意,先是如针尖般大小,而后瞬间蔓延整个全身,激得他起了一身的**皮疙瘩。

危险!

吕布不假思索地一拉马僵,带动赤兔马往左边避让,同时眯成一条线的双眼微微睁开,忍着尘土入眼的痛苦,顺着破空声所在方位扫去,当即捕捉到一点黑芒迅快飞来。

冷箭!

吕布一个激灵,方天画戟已闪电般飞离马鞍,悠扬悦耳的清吟声,夹杂在呼啸声中,在冷箭来处舞成一朵花。

叮当声响,吕布手上一震,冷箭被他一戟挑飞,可方天画戟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还是让他心里一震:放冷箭这人,不光是箭术不俗,就是力量,也都颇为强悍。

可是旋即,吕布就被此人的一箭激得怒火中烧,收起方天画戟,执起一直挂在马鞍上未曾动用过的硬弓,就在马背上,半坐半站,顺着赤兔马的疾驰奔波起伏,弯弓搭箭,一箭shè去。

这还不算,他是取箭,开弓,放箭,一气呵成,一口气的工夫,连shè三箭。

尘土飞扬中,他根本看不清前方到底是谁,只是凭感觉,朝人影最为密集处放箭,三箭近乎连珠而至,立时有三声惨呼传来。

“干你老母,放老子的冷箭,有种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

吕布仍旧疾追,手中持着硬弓,心里暗自愤懑。

他是不知道,放冷箭的韩当,可是自承箭术第二,天下就无人敢认第一。要是知道韩当有如此自信,他必会气得怒极反笑,哈哈大骂:干你娘,老子都不敢自承箭术天下第二,你又算老几。

吕布的箭术已足见jīng湛,可是,就在他的帐下,大将曹xìng的箭术,比他还是要强上那么一点点。所以平素吕布只能自嘲,他的箭术是天下第三,至于第一,那是没人敢自认的。

冷箭袭击,虽然只是有惊无险,可吕布却突然jǐng醒过来,这么疾追在孙坚马后,吃他们扬起的尘土,自己双眼刺痛,红肿酸涩流泪也就罢了,可别把座下赤兔马的双眼给弄坏了。

心中刚刚动念,吕布就放慢马速,直至退出前方众人策马狂奔时的扬尘范围,立时就觉得这次双眼吃大亏了。

在他身后,宋宪和侯成两人带着亲卫,正疾追而来。

如此隔着约莫两里的路程,一追一逃,吕布大有一副不抓获孙坚,就不收兵回营的架势,穷追不舍,直追过阳人聚,孙坚一行还是不敢稍作停留。

再往下追,前方众人不断分兵,此时跟在吕布身后的亲卫,也就百多人,分兵去追,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只要认准孙坚那顶暗红sè的帽兜,就可以了。

护卫在孙坚身周的人越来越少,马速也越来越慢,他们骑乘的江东战马,如何能与西凉和并州乃至大草原出产的战马比拼优良,眼见着再追个数里,就会被后方的吕布追上,他们干脆拐离大道,直奔左前方的那片疏林。

疏林并不大,也就方圆里许左右,吕布率军追至,并未贸然入林,而是在林外勒马,揉着双眼,待宋宪和侯成率亲卫追至,才手一挥,令众人将进出疏林的几处通道封锁。

而后吕布翻身下马,带着二十余名亲卫,各持长刀,他则手持硬弓,背着箭囊和长刀,分散成一个锥形,小心地往林内搜索。

过不多久,他即看到,前方百来步外,一丛灌木林后,露出孙坚那标志xìng的暗红sè帽兜,当即弯弓搭箭,一箭shè去,不曾想帽兜应箭而落。

“金蝉脱壳?”

吕布心中升起一股不妙,小心地赶过去一看,果然只见帽兜,不见人影。

而此时在疏林一侧,马蹄声再次响起,吕布迅疾狂奔,正见到一行数人策马疾奔,往把守通道的亲卫杀去。

“还想逃?!”

吕布怒喝一声,站定开弓,箭shè如飞,不过百来步的距离,顷刻间,就正中众人护卫着的“孙坚”左肩,将他shè落马下。

那人是不是孙坚,吕布此时已有些怀疑,这个时候,他才记起来,孙坚帐下有大将祖茂,就是因戴着孙坚的头帻吸引追兵,让孙坚逃脱的。

难道此次被他shè落马下的,并不是孙坚,而是祖茂?

如果真如此,那在追入这片疏林之前,孙坚就已耍弄过一次金蝉脱壳的伎俩,已不知在中途哪儿脱离大道,逃之夭夭了。

当手下亲卫押着此人过来时,只是一看面向,吕布就知道,他必不是孙坚。

吕布面沉如水,踏前几步,一把拎起此人,喝问道:“孙坚何在?”

“呵呵呵……,噗!”

还好吕布闪躲得快,不然就要被此人一口浓痰吐个正着,当即勃然大怒,左手硬弓交给身边的宋宪,啪啪两声,正反两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他的脸上,左右脸颊立时显出五道红印。

“孙坚,何在?”

这一次,吕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声。

可此人倒也硬朗,鄙夷地瞪了吕布一眼,就在吕布眼前,非常傲慢决然地闭上双眼,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反正是打定主意,死不开口。

不光是他,就是被抓获的其他人,也都嘴硬得很,不管如何拷打,就是一声不吭。

直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吕布也失去了耐心,因被孙坚在眼皮底下耍弄了一把,而升腾起来的怒火,渐渐平息下去,心底里对这些人的忠诚和坚贞不屈,反倒颇为佩服。

无奈之下,他只得手一挥,令道:“算了,收兵,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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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大战孙坚.郭太的妙策

nbsp; 64大战孙坚.郭太的妙策

吕布率军回到新城,太阳已开始西斜。

伊水河畔,一场激战后留下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只是遍地的尸首已被区分开来,大片大片的血渍,浸透在河谷刚刚有些许绿芽的草地上,如同浓墨重彩,还是被毫无章法地肆意泼洒。

此战孙坚并不是败在力战不敌,而是在前军攻势受阻,身后又有伏兵杀出时,刚刚被收入帐下的豫州兵、荆州兵和南阳兵不战而溃,害得他带来的jīng锐长沙军也士气大减,再死战下去,只会损伤更大,说不定孙坚自己,一旦被李傕的四路大军围住,只怕都难以逃脱。

相比较而言,损伤最大的,当属李傕亲率的中军,他们面临着孙坚长沙军最为猛烈的攻势,又是步卒对步卒,除开其后的追杀阶段,战损比相差无几。吕布的并州jīng骑,马超的西凉jīng骑,战损就没有那么大,均在伤亡百多骑之间。

可孙坚的三万大军,最终能逃回到阳人聚和梁县的,恐怕连一万都不到,不过能逃回去的,多半是孙坚麾下最为jīng锐的长沙兵,余下的豫州兵,荆州兵,南阳兵,基本会选择投降。

吕布一赶回来,就被李傕派人带到县衙,战后的第一次临时会议,就在这里召开。

隔了这么久,中途还不断用清水清洗双眼,吕布的双眼仍旧红红的,再加上不断擦拭,反而变得隐隐有些红肿,不过比起一开始的酸涩流泪,现在已经舒服多了。

众人纷纷就座,李傕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简短地将战果一说,斩杀数千,俘虏万余,其余的就是逃散的,还有不少溃兵慌不择路,并未逃往阳人聚和梁县方向,而是逃向伊水下游的伊阙关和上游方向。

最大的战果,则是擒获孙坚帐下大将黄盖和祖茂。

“原来果真是祖茂!”

吕布暗自感慨一声。

他虽然并不认识黄盖和祖茂等人,可记忆中,黄盖是员老将,开战伊始,就有一位大将率军冲杀过来,只看他白花花的胡子,吕布就知道,他必定就是黄盖。

吕布费了老大的劲,还害得赤兔马和他的双眼都红肿难耐,结果抓到的,竟然是李代桃僵的祖茂,而不是正主儿孙坚,尤其是吕布自己还分明记得有这么茬事,这更让他心中郁闷得一塌糊涂。

“……,诸位说说,该当如何处置擒获的黄盖和祖茂,以及一应降卒?”

吕布正在那里暗自郁闷无比,对此懒得去多想,擒获的降卒虽多,可都是南方人,即使被他挑选一部分带回到并州,也多半难以忍受那里的干冷,难以发挥出实力。

堂中沉默了片刻,吕布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听到有人建议道:“既然敢于反叛朝廷,何不干脆尽数杀了干净!”

还未听完,吕布就心头一跳,微微睁开眼,见说话的正是小将马超,一脸的血气方刚,还有一脸的理所当然,浑然没察觉到,他的这个提议,可是决定着万余俘虏的生死。

“不可!”

张绣激动地站起身来,出声制止,再转向主座上的李傕和郭太,拱手道:“万余降卒,尽数杀之,太过不仁,此举只会令天下大哗,而无一点实效。绣以为,士卒无辜,乃是受袁绍和曹cāo这样的有心人拨弄,才参与反叛,何不只惩处首恶,对这些普通士卒宽大处置,以向天下宣示朝廷的宽宏大度?”

两个提议,两个极端,吕布饶有兴致地看着张绣和马超,觉得从这么一件小事里,多少可以窥知两人的个xìng和行为处事原则。

这倒不是说马超残暴不仁,而是他年纪尚幼,却已有不将与他为敌之人的xìng命放在心上的苗头,这当然与他出身西凉,长期与羌胡各部拼杀的经历有关。

反观张绣,则有些过于仁义,显示出他内心的仁慈和怜悯,而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有些妇人之仁,在这种大争之世里,守一城一地尚可,但四处征讨,创下一番基业就很难。

吕布没有发现,现在的他,根本就不像是个未过而立之年的小伙子,而像是个饱经世态沧桑的老人,品评起马超和张绣来,很是有一股老气横秋的感觉。

“奉先,你以为呢?”

吕布见李傕问到他头上来,只得微微欠身,拱手答道:“这个,布以为,将两位的提议折中一下即可。”

“奉先此言大妙!”

卫将军郭太接过话头,冲着吕布连连点头,仿若吕布说出的,并非是个模糊其词的提议,而是个绝妙的主意。

迎着众人的目光,郭太神态自若,解释道:“尽数杀之,杀戮过重,反而过犹不及;尽数赦之,令降卒以为,他们并无罪过,天下人知之,也不会看到朝廷与诸君的仁义,反而以为朝廷软弱可欺。唯有诛首恶者,杀死忠者,赦盲从者,方能令天下知晓,朝廷仁义布于天下,但也自有雷霆手段。”

说实话,吕布此前对贼头郭太,一直有些不太看得上眼,可今rì这番话,却让他倏然而惊,心里觉得,很有必要对郭太重新估量估量。

这番处置法,可谓是刚柔并济,用一句后世的名言,正是“行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所谓仁义,只有在与罪罚相并列时,才能令人更加深刻地理解,更加珍惜其来之不易;而只有罪罚,不施仁义,就极易陷入杀戮过重的境地,只会让人惊恐害怕,却不会让人归心。

一个贼头郭太,能有这番见解,吕布算是明白过来,为何他能说服李傕和郭汜,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与他合兵一处,攻入洛阳,掌控洛阳朝政。

而更多的,吕布还知道,当时攻入洛阳后,就是他力主不要大肆杀戮朝臣,只需将与太尉董卓之死直接相关的几人处死即可。

就是这样,司徒王允才保住xìng命,并留在司徒府。

就在众人沉思之际,郭太继续娓娓道来:“至于黄盖和祖茂,其生死与否,何不交给孙坚?”

“嗯?!”

李傕大惑不解,众人也都如此,吕布心里恍若有些明悟,可又像是隔着一层雾,隐隐然有些明白,却又不明白。

“可快马请圣上下旨,如孙坚布告天下各州郡,退出叛军,归顺朝廷,与车骑将军大军合兵一处,共讨叛军,则此前一应大逆不道之事,皆可既往不咎;如若一意孤行,继续以叛逆自处,则孙坚及一应追随者,皆以叛逆大罪论处,罪不可赦,杀之,还要诛九族!”

吕布默然,经郭太这么一详细分说,他立时明白过来,方才的似有所悟,就是郭太这个方法。

此法之妙,就在于既占据大义名分,又将孙坚逼到死角。

他如坚守所谓的“大义”,继续讨伐李傕等人,则会被朝廷归位叛逆,黄盖和祖茂当然也是以叛逆罪论处,杀头也就是理所当然。如此一来,孙坚就是以“大义”,弃信义,致追随他的黄盖和祖茂于死地。

可他如奉圣旨,退出关东联军,归顺朝廷,天下人也无法非议他什么,可对以袁绍和曹cāo为首的关东联军来说,这份打击可就大了去,不但瓦解其南阳方面的大军攻势,还等若是在全天下人面前,狠狠地扇他们耳光,还让他们心里的憋屈无处可诉。

只是如此一来,孙坚算是彻底将袁绍、袁术、曹cāo等人得罪干净了,rì后无论如何回旋,都断无修复的可能。

堂中再次一片寂静,并非是大家各有意见,而是对郭太此法,实在是提不出更好的法子。

沉吟良久,吕布方才抬头道:“卫将军此法极妙,只是得防止黄盖和祖茂知晓,还要将他们看顾好,不然,以他们的xìng子,多半会决然自尽,以免将孙坚逼至两难境地。”

“好!就这么办!”

李傕一锤定音,腾地站起身来,脸上的兴奋,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

65 大战孙坚.忠义两难全

nbsp; 梁县,县衙,午后。冰@火!中文

孙坚坐在案桌后,脸sè铁青,手里捧着李傕信使递上的书信,越看,脸sè就越是难看,到了最后,已是yīn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而他的一双眼睛,已是隐现红芒,鼻息粗重,像是心里头正有地火熔浆在喷涌。

呯!

孙坚终于忍耐不住,右手连着绢帛,重重地拍在案桌上,突如其来的大响,刺破屋内的死寂,而后屋内又陷入更为滞重的死寂。

信使的胆子很大,这个时候,都敢与孙坚似yù喷火的双眼笔直对视。来之前,车骑将军李傕就已向他讲明,此去很大可能会有去无回,如若他被孙坚杀了,他的家人会得到朝廷的妥善安置。

程普和韩当都不在屋内,他们两个正忙着收拢整编残军,督造兵器护具,以求东山再起。

死死地盯着信使良久,孙坚才冷哼一声,强抑着怒火,问道:“李傕还有何话说?”

信使恭敬一礼,答道:“车骑将军特地叮嘱属下,天子特使已在新城相候,一待使君下定决心,即可颁旨。”

孙坚再次沉默下来,信使的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天子特使颁布的旨意内容如何,就取决于孙坚下定什么样的决心。

他如若继续以李傕等人为敌,朝廷就会将黄盖和祖茂定位叛逆,立即处死,并布告天下;如若他退出关东联军,并与李傕等人合兵,征讨关东联军,朝廷就回赦免他以及黄盖和祖茂的所有罪行。

这是个难题,难以抉择的难题,即使孙坚心志坚定如磐石,此刻心内仍旧茫然而不知该当如何抉择。

一头是大义名分,他认为大汉朝堂,不该由西凉诸将把持,誓要将他们清扫出洛阳,还大汉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一头是兄弟情义,如他们是战死沙场,那还没什么,可他们一旦因为自己的选择而被朝廷处死,并致死都带着叛逆大罪的罪名,这就让孙坚很是难以接受。

思前想后,孙坚越想越是窝火,双手握拳,再次重重地擂在案桌上,恨不得拔出长刀,将眼前的信使砍个碎尸万段,方能一泄他心中的烦闷。

可理智却告诉他,哪怕斩杀一百个信使,都是于事无补。

孙坚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平抑住内心的烦闷,还有杀意,看也不看信使一眼,随意挥挥手,就像是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道:“下去等着吧。”

信使躬身离去,孙坚着人前去召程普和韩当,独自在堂上来回踱步,试图一点点地理清头绪,可无论怎么梳理,最后都指向那道难以抉择的关口。

程普和韩当应召而来,孙坚强忍着怒火,将李傕的来信递给两人细看,同时检验叙说,不出所料,二人看完后,也是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其实再多的商讨,结果都一样,就是要坚守原先的立场,还是要黄盖和祖茂的命。

无奈之下,孙坚干脆派人赶往鲁阳,往见袁术,将一应原委以及他的两难境况和盘相告,目的当然也很明显,想要听听袁术这位“上官”的指点。

这其实不是个好主意,孙坚如此做,只是他心里放不下原先坚守的立场,可又不忍心黄盖和祖茂因他而死,如若袁术能大义凌然地训斥他一顿,他也就可以说服自己,为了大义,牺牲小利乃至部属的xìng命,也都是值得的。

遣走信使,孙坚心里的烦闷稍稍好转了些,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拼命地到处找事做,以不让自己闲下来,不去想这件迫在眉睫的烦心事。可到了夜深,他在府中迎来一位来自洛阳的神秘来客,密谈个多时辰,方才送客离去。

李傕派来的信使,在梁县足足等了三天,按照车骑将军李傕给他的军令,第三rì午后,他径直求见孙坚,言道车骑将军李傕下有严令,无论有回应还是没回应,都须得赶回去复命。

孙坚不明就里,也懒得为难信使,大手一挥,放他离去。

到得晚间,斥候来报,西凉军已出现在梁县城外十里,并扎下大营。

孙坚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李傕在催他赶紧拿定主意,是战还是降,虽然选择权在孙坚,可主动权却在李傕,由不得他孙坚玩什么小花样。

孙坚此时的状态,可说是相当微妙。

按道理说,梁县离鲁阳也就不过两天的路程,快马传递急讯,三天足够来回,可时至今rì,袁术没有任何反应,这怎么说,都有些不太正常。

思前想后,孙坚一夜无眠,可他满心期盼的信使,连个影子都没有回报,压根不知道袁术到底是没见到信使呢,还是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件事。

次rì一早,西凉大军尽起步骑,直逼梁县,孙坚手中只有刚刚收拢整编的一万大军,出城列阵,挡住西凉军的去路。

两军阵前,李傕说实话,心里颇有些高兴,孙坚这般举动,已经足以说明不少问题。如若孙坚是闭门不住,一副坚守梁县的架势,那很简单,说明孙坚已经做出了抉择,选择坚守大义,忍心放弃帐下大将黄盖和祖茂的xìng命。

是以李傕催马上前时,只带了两名亲卫,在阵前高呼三声,对面军阵中,孙坚亦只带两名亲卫,策马缓步上前站定,与李傕隔着十来步。

李傕满意地朝孙坚点点头,笑着朗声道:“三天的工夫,文台该当已有决断吧。人,在下已带过来了,只需文台一句话,即可化干戈为玉帛,当场放人,如何?”

孙坚面sèyīn沉,良久不语,深吸几口气后,马鞭一直李傕身后,道:“人在哪里,我得先看到人,再论其他。”

“好!”

李傕毫不犹豫地答应,握着马鞭的右手一挥,阵中立时有数人扭押着黄盖和祖茂出阵,只是出阵数步即站定,并未走到阵中间。

“怎么样,在下可是一直对二人优待有加,只需文台归顺朝廷,共讨叛逆,不但能全兄弟情义,更能加官进爵,共辅朝政,如此……”

“使君不可!”

李傕的话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打断,他脸sè一变,愕然回头,正见到一头白发的黄盖在那里奋力挣扎,可全身被五花大绑,身周又跟着四名膀大腰圆的西凉悍卒,无论他如何挣扎,就是挣不脱。

可他的话,却仍清晰可闻。

“使君不可!盖之贱躯,死则死矣,怎可与使君之大义相提并论,盖无能,就此……”

黄盖后面的话没能喊出口,他的嘴巴被两人牢牢地捂住,只能在那里“唔唔唔”地直叫。

就在李傕转头看向孙坚,准备继续劝说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声“哎呦”惨呼,旋即见到对面的孙坚面sè大变,伸手大呼:“公覆,不可!”

李傕心里一点冰寒涌起,暗叫一声不妙,回过头去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黄盖满嘴是血,竟然挣脱四人的束缚,奔前数步,突然脚下一软,踉跄跪倒在地,嘴一张,扑哧一声,喷出一口血雾,犹自在那里嘴巴张合,似是在说什么。

可众人听到的,尽是含混不清的唔唔叫嚷,完全分辨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公覆!”

孙坚的悲呼声中,黄盖奋力后仰,双眼失去神采,再次喷出一口血雾后,仰头软软倒地。

就在一旁,正当众人都呆滞在那里时,祖茂也挣脱西凉悍卒的束缚,同样奔前几步,跪地望孙坚高呼道:“使君,保重,茂无能,不能再追随使君,在此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他脸上现出决绝,而后痛苦得扭曲变形,与黄盖一样,望空喷出几大口血雾,轰然一声倒地。

两军阵前,沉寂一片,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竟然会发生这么一幕。

良久之后,孙坚的暴喝声响起:“李傕,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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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大战孙坚.一场混战

nbsp; 李傕才是心里又气又急。

劝降孙坚,怎么看,都是一件大好事,既能瓦解关东联军南阳方面的攻势,又能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狠狠地给袁绍和曹cāo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至于孙坚本人的勇武,以及帐下兵卒的骁勇善战,倒是在其次。

眼看着这事已是差不多办妥,孙坚已然意动,差的就是那么一句话而已,可事到临头,却因为这两个该死的俘虏,却全部搞砸了。

他们一心求死,偏偏早不死,晚不死,非要到这个时候才咬舌自尽!

孙坚的一声大喝,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令李傕勃然大怒:干你娘的,你自己的属下求死,干老子屁事,你要是早点下定决心,归顺朝廷,这事不就早结了吗,何至于弄至如今这般模样?

是以在孙坚手握古淀长刀,策马冲出两步时,李傕同样是怒目圆瞪,双手握紧长戟,一声暴喝:“杀!”,策马迎上前去。

两人各带来的四名亲卫,此刻不敢擅自退回,就隔空对视,目光中似是都带着火化,噼里啪啦地烧向彼此。

就在他们眼前,李傕的长戟和孙坚的古淀长刀毫无花假地碰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脆鸣,两人错马而过,驰出十来步,又再拨马回转,双双大喝,再次冲撞过来。

李傕果然不愧是董卓帐下的头号猛将,长戟对上孙坚的古淀长刀,无论是架挡,还是劈斩,或是横扫,丝毫没有落在下风。几个回合下来,他更是越战越勇,jīng神抖擞,与孙坚厮杀成一团。

“使君,属下来助你!”

孙坚军阵中,一骑飞奔而出,高声大呼。

吕布仍旧率军立于大军右翼,阵中发生的一切,他都尽收眼底,当黄盖和祖茂挣扎着咬舌自尽时,他除了心底里颇为震惊之外,还带着几分疑窦,可看向中军所在,郭太,郭涛,张绣等人都是连带震惊,看不出任何异常。

可越是如此,吕布心里的疑窦就越是挥之不去,大军出新城时,为何会将俘虏的黄盖和祖茂一并带上,他一无所知,而他心中的疑窦,尽数集中在一点:黄盖和祖茂的自尽,难道真的就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而非有心人的有意之举?

对面一骑飞驰而出,他刚刚心有所动,就听到大军左翼有人大呼:“他是我的!”

马蹄声大作,正是小将马超抢先一步策马驰出,迎向敌将。

吕布低哼一声,虽心底里有些不满,可还是勒停赤兔马,站在原地。马超既然已抢先出战,他再怎么着,也都不好意思去抢,而能借此机会看看马超武力如何,也还是不错的。

两将均是策马如飞,只是片刻工夫,就在阵中间相遇,各施本领,厮杀在一起。

马超使的是一杆长枪,招式大开大合,舞动起来时,矫健若龙,翩飞如蝶,看得吕布暗暗点头。他的对手不知是程普,还是韩当,使的是一柄月牙铲,看起来颇有些怪异,可在马上施展开来时,那是相当威猛。

“看来这位是韩当才对。”

吕布低声自言自语,他分明记得,程普是孙坚手下大将,使的是一柄铁脊蛇矛,与猛将张飞的丈八蛇矛颇为相似。而此刻在对面阵前,的确是有一将手持蛇矛,体型威猛壮实,策马立在战前,巍然如山。

心中刚刚动念,吕布就不由得轻笑出声,暗骂自己蠢笨。

对面留守者,到底是程普还是韩当,何须自己在这里暗自揣测,直接催马上前搦战,不就清楚明白了?

吕布当即松开马缰,轻磕赤兔马双股,赤兔马一声欢鸣,撒开四蹄,只是片刻工夫,即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同时高声大呼:“孙坚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这正是吕布跳脱于此世规则之外的变通之处。

阵前单挑,只要不是一方败退,另一方穷追不舍,很少会有人上前来围攻,可这个时候,孙坚和李傕正厮杀得难解难分,吕布想要引出对面手持蛇矛的大将,上前搦战不一定有用,但是摆出一副围攻孙坚的架势,那人护主心切,一定会出战。

只要他肯出战,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管他是程普,还是韩当,吕布可不介意将其杀伤,甚至是击杀当场。

如今孙坚这头江东猛虎手下的四员大将,已去其二,再折损哪怕一人,孙坚这头猛虎的威力,可就要大打折扣。

果不其然,对面那人一声怒吼,纵马如飞,迎将上来。

吕布哈哈大笑,稍稍放缓赤兔马的马速,手中方天画戟一指,傲然问道:“来将何人,吕某戟下不杀无名之人。”

这句话,吕布现在已经说得顺口得很,每一次说出口,心底里的那种源自骨子里的满足感,真的是无以言表。他犹自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每次看到连环画里大将对战时,总是会来上这么一句,总是艳羡得不得了,如今,他终于可以亲身体验这种豪迈中带着无限傲娇的感觉。

“某乃右北平程普,吕布匹夫,休得猖狂!”

原来果真是程普,吕布心里点头,旋即集中全部心神,也不再跟程普斗嘴,直接方天画戟一摆,策马直迎上去。

赤兔马如一朵暗sè红云,托载着吕布以比程普更快三分的速度,疾奔过去,方天画戟顺势搂头砸下,那一刻的酣畅淋漓,让吕布大感畅快。

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招,看在程普眼里,不由心神剧震。

因为在他眼前,吕布乃至赤兔马的动作,已是完美地协调在一起,大有浑然天成之感,而砸来的一戟,则与战马的起伏相呼应,一切都如呼气吸气一般,自然而然地就是如此。

铛!

电石火光之间,程普双手持铁脊蛇矛,架住吕布的方天画戟,可猛然之间,铁脊蛇矛上犹如凭空压下一座大山,令程普身形为之一矮,全仗着两马交错而过的冲势,才让他似是堪堪自大山压顶之前疾冲避过。

可xiōng腹间的yīn翳烦闷,还有双臂的酸麻,都令程普心下骇然,满打满算,他都认为在吕布手下,能捱过五招,就已是万幸。

可这个时候,他哪敢退!

孙坚正与李傕杀得难解难分,韩当亦与那边姓马的小将斗得旗鼓相当,他一退,就相当于将孙坚的后背让给吕布。

虽然并未比试过,可程普却自认与使君孙坚比起来,武勇当在伯仲之间,由此而推之,吕布的武勇,犹在李傕之上,这个时候让吕布去和李傕联手,那不是致使君孙坚于死地吗。

策马转身之际,程普一边极力思索,一边故意放慢马速,以多争取点恢复战力的时间。双眼一瞥另两处战圈,见两人也都是如他一样,刚刚冲杀到西凉军军阵一侧,再一次冲杀,即会回到己方军阵一侧。

“真乃天助我也!”

程普心中暗道,转念之间,就有了计较,催马疾奔,准备迎击吕布的第二招,可当双方尚距只有数步时,突然纵声高呼:“使君,走!”

他喊出这句话,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劲力,恨不得连吃nǎi的劲都使出来,而简短话语中的涵义,却异常丰富。

一个“走”字,无异于是在招呼孙坚和韩当:不要再拼杀下去了,我挡不住吕布,此时不走,可就再也走不脱啦。

程普相信,以他们三人相互之间的信任与默契,听到他骤然喊出这么一句,他们一定能明白过来,当前的情势已是万分紧急,容不得任何人在这里意气用事。

话音刚落,程普眼前已是一片jīng光闪闪,那是阳光映照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上,所以才有似是阳光都被方天画戟切割得支离破碎,四散飞舞。

程普心头大凛,面sè显出全所未有的凝重,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来不及提气狂吼壮胆,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奋起所有的余勇,挥舞着手中的铁脊蛇矛,凛然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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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大战孙坚.三箭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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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里,听到程普的高呼,孙坚和韩当不约而同地身躯一震,电石火光之间,就已明白过来,无需转头看向程普这边,心里就已打定主意。

铛!

程普这一次,是竖起铁脊蛇矛,硬挡吕布横扫过来的方天画戟。

一股巨力袭来,他差点就要飞离马鞍,忙双腿用力,夹紧马股,同时上身顺势后仰,卸去冲力,铁脊蛇矛随之倾斜。

刺耳的咯吱声响中,方天画戟迅快地顺着铁脊蛇矛滑过,程普福至心灵地松开左手,左手刚刚往回稍收,方天画戟就已如一条冰凉的毒蛇,带着一股冷风,自他左手五指前掠过。

程普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双臂的酸麻,后半身差不多是仰躺在马鞍上,自方天画戟下纵马掠过。

直到奔出数步,他才暗道一声“侥幸”,腰身用劲,坐起上身,丝毫不敢减速,打马狂奔。

眼角余光瞥见,孙坚和韩当的情势比他还是要好很多,双马交错而过,交手一招后,亦是打马飞奔,不敢再战。

“孙坚,哪里走!”

喊出声来的,并不是李傕,而是吕布。

甫一交手,他就知道,程普虽然武勇过人,可并不是他的对手,在程普高呼出声时,他就明白过来程普的意图,只是那时已来不及反应。如今交手一过,他最先勒马转身,放开马缰,赤兔马嘶鸣一声,自斜刺里飞奔追向孙坚。

他是直接舍弃程普,直取孙坚。

刚刚追出数步,李傕和马超也都反应过来,各自纵声高呼,而在三人身后,郭太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战机,号令一下,挥军掩杀。

马蹄轰鸣,喊杀震天,西凉军一方士气如虹,反观孙坚收拢的残军,本就士气大打折扣,如今见己方三员主将出战,齐齐大败而回,士气再受打击,而在西凉军掩杀的冲天气势下,又没有人发出号令,一时间俱都茫然不知所措。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那么片刻,所有士卒都由茫然中清醒过来,知道此时就是比拼逃命本领的时候,轰然一声,原本已开始松动起来的军阵,立时四散崩塌。

孙坚此时即使有心纵声发号施令,也发现于事无补,更何况,在他身后二十来步处,还有李傕和吕布在疾追。

“李傕匹夫,休伤我主!”

伴随着一声大喝的,还有“嗖嗖”两声,由于相距时间过短,两声似是合并成一声。

吕布大怒,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前次追杀孙坚时,就是这个该死的韩当放的冷箭。

在他纵马疾驰时,方天画戟挥舞着,磕飞袭来的羽箭,正yù放下方天画戟,摘下马鞍一侧的硬弓还击,又是“嗖嗖”两声破空而来。

“干你娘,你还没完没了!”

吕布气得怒不可遏,可这个时候,他哪敢托大,只得稍稍放慢马速,挥舞着方天画戟,再次击飞袭来的羽箭。

韩当的冷箭,并非是对准李傕和吕布两人,而是对准他们两个的战马。

这等无赖的打法,比起冷箭shè袭吕布,还要令吕布怒火中烧。

赤兔马可是他宝贝得不得了的宝马,这要搁在后世,那可是相当于全天下独此一辆的定制版超级跑车,拉风不说,关键是xìng能还优异得无以复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真是yù哭无泪了。

可令吕布怒极反笑的是,韩当的冷箭竟然真的没完没了,刚刚砸飞第二箭,第三波又是两箭,还是故技重施,shè向李傕和吕布的战马。

这一次,不光是吕布怒吼,就连李傕,也都是怒吼连连:“韩当,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韩当可管不了这么多,三波六箭,他是成功地阻遏住李傕和吕布的追杀,为孙坚争取到些许时间,眼见着孙坚和程普已纵马退入蜂拥而上的亲兵群中,当即心头一宽,可旋即,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惊得他汗如浆涌。

他光顾着为孙坚解围,可没想到,在他身后,亦有姓马的小将在追杀,放箭的时候,他的马速多少会受到点影响,因而比起孙坚和程普,他要落后那么三个马位。

大急之下,他回头开弓放箭,弓弦响处,见到身后的小将闪身躲避,这才意识到,他开的是空弓,情急之下,他没来得及取羽箭。

可是目的还是达到了,一下子就与身后的小将拉开一点距离,而对方马速降低后,想要再追上来,可就要耗些工夫才是。

只是当他哈哈大笑着,催马刚刚跟上转过身来的孙坚亲兵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袭来,他不假思索地迅快矮身,整个人伏低在马鞍上,头顶上一阵劲风掠过,正是吕布还击他的一箭。

他不敢抬身,只顾一个劲地催马疾奔,蓦然之间,他全身如坠冰窟,心中带着无比的寒意,再次听到尖啸声袭来。

不假思索间,月牙铲即呼啸着,向羽箭袭来的方位舞去,叮的一声,羽箭被月牙铲砸飞。可他刚刚松口气,即听到尖啸声并未完全消失,脸sè大变,已是噗嗤声响,羽箭正中胯下战马。

韩当这个时候,反倒彻底冷静下来,当机立断,弃掉月牙铲,双脚退出马镫,就在战马悲鸣一声,扑倒在地,将他抛飞于空中时时,他左手在马鞍上借力一按,顺势扑上离他最近的最近亲兵的马鞍。

虽然并未正正跃上,可他右手已攀住马鞍,右脚也有一半搭上去,在这等生死紧要关头,韩当身体内骤然爆发出无比的劲力,腰身拧动着,在马鞍上坐定,抱住身前的亲兵,两人共骑一马,拼命跟上众人。

只消片刻,一众亲兵围拢过来,将孙坚三人护卫住,往前疾冲。而在他们四周,全是溃逃的败兵,虽然也有挡住他们的去路,可也在身后为他们凭空增添一道屏障。

“该死!”

吕布气得大骂,可莫说孙坚,就是韩当都隐在众人身前,弓shè已没什么大用,倒不如亲率jīng骑一路追下去,即使抓不住孙坚,将他撵得无法停留下来收拢残兵,也就相当于是将他给打残了,让他再也无力再战。

一场稀里糊涂的混战之后,新城之战后的jīng骑追逐战,再次在梁县这里上演,可这一次,孙坚刚刚收拢的一万大军,可算是彻底被西凉军杀得未战先溃,经此一役,孙坚即使能逃出生天,能收拢起来的残兵,也不过数千人。

在jīng骑的追杀下,孙坚残军纷纷淌过汝水,奔向霍阳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摆脱jīng骑的追杀,逃出生天。

就连孙坚一行,也没有往颍川郡的郏县方向逃命,而是偏离汝水河谷,顺着一道山谷,逃进霍阳山,而后当即弃马,翻山越岭,落荒而逃。

取穿越霍阳山,前往鲁县,直线距离都有百里,算上翻山越岭,里程就更加不止。等孙坚一行沿途收拢数百残兵,狼狈不堪地花了两天多的工夫,退入鲁县地界,见城墙上仍旧飘扬着袁术的大旗,无不在心底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一路上,孙坚一直沉默不语,心情极差,只是他并非那种喜欢拿下属或士卒撒气的xìng格,有什么不痛快,也多是闷在心里,依靠自己慢慢地消化。

可这次的失败,对他的打击着实太大了些,不但折损了黄盖和祖茂两员大将,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三万大军,竟然两战就被西凉军杀得溃散,他自个儿估计,最终能逃回到鲁县的,能有三千人,就已算是万幸。

一直到进城,孙坚的脸sè就压根没有变过,紧跟在他身旁的程普和韩当,无不在心里忧虑重重,他们除了忧虑孙坚的状态,还忧虑见到袁术后,该当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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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大战孙坚.败退南阳

nbsp; 袁术这个时候,正在临时充作官邸的鲁县县衙里大发雷霆。

他一直率军屯驻鲁县,信心满满地等着孙坚大军的好消息,无数次地想象着,某一rì快马来报,帐下大将孙坚率军大败西凉军,率先攻破伊阙关,攻入洛阳,那一刻,他该当是何等的志得意满,何等的睥睨群雄。

尤其是那位自视为名士、党人领袖的贱婢之子,自家那位便宜兄长,只怕是下巴都要掉落在地吧。

为了这一天,袁术可是投下几乎所有的本钱,不但默许怂恿孙坚逼死荆州牧王睿,杀掉南阳太守张咨,吞并他们的部属,更将手中掌握的豫州兵一并交给他。

那是豫州牧孔伷的家底,袁术可是花了老大的工夫,才将孔伷送上黄泉路,一口吞下他的全部家底。

可是,就在两天前,这场美梦却被彻底击了个粉碎,连点渣滓都不剩,这怎不令袁术急怒攻心,暴跳如雷。

他想看兄长袁绍的笑话,结果现在,反倒是他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孙坚,你个混蛋!”

想到恼怒处,袁术声嘶力竭地咆哮出声,随手抓起刚刚摆放在案桌上的jīng致瓷瓶,怒不可遏地随手掷去。

挡在花瓶去路的,正是袁术帐下大将纪灵,他悄无声息地往旁边一闪,任花瓶砸在墙壁上,发出呯的一声大响。

可就是这么个动作,再次激得袁术怒不可遏,手指纪灵,怒吼道:“你个混蛋,你还敢躲?你还敢躲!”

纪灵无奈地呆立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任由袁术窜到他的身前,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指点着他的鼻尖,怒骂道:“你说说,我交给你这么多兵卒,怎么就连个伊阙关都没到,就大败而回,连三万大军都被杀得溃散无存?你说,你说,你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唾沫星子喷溅得纪灵满头满脸,可他脸上仍旧陪着笑,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更别提抬手擦拭了。

许是这么狂吼狂叫着,大大地发泄了一通,袁术脸sè有些缓和下来,不再像刚才那么扭曲可怖,右手由揪扯转为拍拽,理理纪灵的衣领,那里已被他揪扯得皱成一团,左手则在纪灵的肩膀上轻拍两下,转身气咻咻地走开。

纪灵当即感动得无以复加,就差点双眼掉下滚滚热泪来。

类似的责骂,他可是经历过不少次,可正如一众同僚们私下里半开玩笑那样,能被小公爷责骂,那是他信任你,看得起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被小公爷责骂一顿,都不可得呢。

待袁术回到主座坐定,长史杨弘轻咳一声,上前一步,禀道:“将军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尔,文台一直自恃武勇,帐下骁悍,目中无人,桀骜不驯,遭此挫败,于他未必不是件好事。如今将军帐下大军未动,刚好可以借此机会退回南阳,巩固之,以作为根本,同时经营豫州,图谋荆扬。文台如今兵败而回,何不表他为豫州牧……”

“什么?他兵败而回,不治罪就已是将军的恩典,岂可再升他的官?”

杨弘转头看向出声强烈反对的主薄李丰,xiōng有成竹地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文台乃勇将,名声卓著,出兵之前,弘反对表他为豫州牧,正因那时文台帐下兵强马壮,以致桀骜不驯,故而须以抑为主。而如今他损兵折将,锐、骄二气尽失,此时示之以恩典,更能令其归心。豫州孔伷新死,辖下各行其是,正宜由文台这样的能吏前去收治。待将军巩固南阳毕,再表文台为他职,即可顺理成章接管豫州,何乐而不为?”

众人尽皆默然,杨弘这个主意,的确是正大光明的阳谋,驱使孙坚为前驱,为袁术取豫州,事成后,再想办法将他一脚踢开,这笔买卖,确实值得一做。

沉默,就是默认,袁术见众人都没意见,虽然心里还是极不痛快,可一想到豫州那么大块肥肉,也的确是要个能吏去才能啃得下来,而如若啃不下来,又不能损伤他的根本,当即强抑着内心的不快,点头拍板:“嗯,好,就这么办。纪灵率军驻守鲁县殿后,一捱西凉军至,径自退回南阳即可。让孙坚好好洗浴更衣,我要见他。”

众人答应一声,杨弘赶紧再禀一事:“车骑将军遣使前来,督促解付南阳、豫州粮饷,将军……”

“我都欠缺粮饷,还哪里有粮饷解付到酸枣?!”

袁术再次火上心头,咆哮出声,半响后才稍稍平静些,怒道:“孙坚大败,粮草辎重一概丢失,豫州么……”

说到这里,袁术再次沉吟一下,眼珠一转,狡黠一闪而逝,沉声吩咐道:“各郡守……,嗯,还是交给孙坚一并妥善处置吧。”

“喏!”

杨弘心领神会,高声应诺,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与孙坚私下里交交底,让他明白此间的微妙之处。

不过杨弘却凭对孙坚的了解,清楚地知道,一旦他主政豫州,收缴上来的粮饷,他断然不会凭白尽数交付到酸枣的道理,如今大军新败,他要收拢残军,重整行伍,到处都是要用到钱财粮草的地方,自用他都只怕嫌少了。

与鲁阳的一片压抑氛围相比,梁县,此时仍沉浸在胜利后的喜乐之中。

李傕下令大军休整三rì,再定行止,还大肆犒军,更倍添欢庆。

两战击溃江东猛虎孙坚,不啻于是来了个开门红,令李傕对击溃乱臣贼子组成的关东叛军充满信心。

尤其是梁县一战,事情的发展可谓是跌宕起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可结果,却又令人喜出望外,大呼痛快。

李傕原本想着能逼迫孙坚归顺,在关东与关西的对抗大战中,孙坚如若归顺,双方实力可谓是此消彼长,可在黄盖和祖茂之死的刺激下,谁能想得到,孙坚竟然发疯般上阵单挑。

论起单挑,素来就有“关西出将,关东出相”一说,关西诸将何曾对关东乃至江东诸将犯过怵,年仅十五的小将马超,就可大战孙坚帐下大将韩当,而丝毫不落下风,更别提连李傕都有些犯怵的并州吕布。

在战胜后的一片喜悦之中,黄盖和祖茂阵前咬舌自尽一事,尽管有些许疑窦,李傕将之完全抛诸脑后,连提都没提起过。

吕布当然更不会多事,不过此战过后,他在心目中将郭太的地位,悄悄地往上提了不少,因为他总有种感觉,郭太武力不咋地,可心底里的沟沟弯弯,比起李傕和他这样的武将,肯定要多出很多。

黄盖和祖茂之死,如说背后没有郭太的推手,吕布打死都不会相信。只是如今他在洛阳的谍报组织完全是一片空白,想要探知点内幕消息出来,除了李肃这条线外,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

梁县县衙里,李傕大摆筵席,这已是第四rì,吕布一如既往地滴酒不沾,任谁来敬,任谁来灌,都是丝毫不为之动。好在李傕也有自知之明,此刻仍是两军交战之时,可不能放纵饮酒误事。

可对下一步该当如何行动,众人的分歧就比较大,主要是兵发鲁县,继续追杀孙坚呢,还是大军转向颍川,攻击盘踞在阳翟的敌军。

商讨数rì之后,众人争执不下,如今,就该是李傕拍板定夺的时候了,不然,大军就这么停留在梁县,不进也不退,总归不是个事。

筵席既罢,撤去杯盏,菜肴,美酒,梁县县衙大堂,立时就成车骑将军李傕与众人的议事处所,所有优劣处再次逐条摆放上台面,就待李傕定夺。

在这事上,李傕倒也颇有自知之明,所以一应行止,他都多多听取帐下诸将的意见,然后再做定夺,沉吟良久,他手指向舆图上的鲁县所在,令道:“袁术,孙坚既然在此,当然不能就此放过,就这么办,先取鲁县,再挥军直扑阳翟,而后挥军北上,就在荥阳,会一会关东诸将。”

一说到关东诸将,所有人都会心笑出声来,盖因关东诸将一词,已成为众人手下败将的代称。

进军颍川,是吕布力主的主意,不过他的注意力,其实不是盘踞阳翟的关东联军一部,而是出身颍川的众多能臣谋士,这样的人,如能招揽到那么一两位,rì后有他们摇旗呐喊,荐举同乡,可谓是多了一个吸纳人才的畅通管道。

可问题是,这些人,能被招揽吗?

吕布双眼紧盯着颍川所在,心中第一次,既充满期盼,又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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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大战孙坚.大将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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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是因为出自颍川的名士能臣之多,可谓冠绝天下十三州一百零四郡,只有汝南、南阳两郡,才可稍稍媲美。

70 兵不血刃下阳翟

nbsp; 【拜求点击收藏推荐,谢谢!】“郏县?”

众人皆面现惊愕,几乎是不约而同低呼出声。冰@火!中文

终于还是颍川太守李旻对郡内情况熟悉些,愕然追问一句:“西凉军此时攻入颍川,难道就不怕被我军和后将军大军夹击?”

他这话倒是说得不错,郏县的确是位于阳翟与鲁阳之间,如若袁术未曾率大军退回到南阳,西凉军此举的确是要两头受敌。

信使倒也不含糊,径直答道:“禀使君,有传言称,后将军已率军败退南阳,鲁县已被西凉军攻陷。”

“什么?!”

李旻大惊失sè,不顾形象,自案桌后腾地站起身来,起身过急,酒樽都没有放稳,在案桌上骨碌滚动几圈,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堂中众人尽皆sè变,他们再如何不通军事,此时也都知道,大事不妙矣。

不妙之处就在于,此刻的颍川郡,已成为西凉军的主攻方向,仅凭众人屯驻在阳翟的这点人马,如何挡得住凶悍之名远扬的西凉军。

众人七嘴八舌地乱问一通,还是很快就弄清了事情原委,遣信使下去歇息后,众人面面相觑,个个不知如何是好。

“咳,这个,诸君以为该当如何是好?”

颍川太守李旻因着地主之谊,豫州牧孔伷一去,俨然为众人之首,神sè凝重,隐现忧愁,颓然问道。

堂中沉默片刻,汝南太守袁忠答道:“车骑将军大军聚于酸枣,正是用人之际,何不押运粮草前去,以为讨贼尽些微薄之力。”

话音一落,堂中又是一片沉寂,袁忠这话说得很冠冕堂皇,可在座诸位虽然不通军事,才情识见那还是顶呱呱的,都明白此举,无异于是弃城而逃。

哦,不是无异于,而是根本就是弃城而逃。

既然有人开腔,提到的理由又很正当,很强大,众人也就围绕着如何率军前往酸枣商讨不休,七嘴八舌之下,还是达成共识,须得尽快启程,一应粮草辎重钱帛,能带的,就尽量带上,先前按车骑将军遣来的信使所言,联军粮草正缺着呢。

次rì一早,这帮文人统领的军队,就以前所未有的高效,完成启程的一应准备工作,陆续开拔启程,他们封锁消息很及时,手段也很圆滑,以致启程时,阖城百姓尽皆不知情,还以无比崇敬地眼光,送走这支即将开赴讨贼前线的大军。

可那些豪右世家、巨富商贾就不一样,他们即使没有从这群领军郡守国相那里得到消息,也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多少获知到一点内幕消息,闻知如狼似虎的西凉大军将至,也都匆匆忙忙收捡细软,大车小包地跟在大军之后,理由当然也很强大,可目的地则不尽相同。

城中如此重大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到宁静优雅的颍川书院,不过也就只是如同石子投入荷塘,激起几圈涟漪后,就很快趋于平静。

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有朝一rì风云起,齐家治国平天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郏县也送走几支大军,正是车骑将军李傕所率西凉军。

不过他们的去向各有不同。

吕布率并州jīng骑,作为先锋,直奔阳翟,后面跟着的,正是车骑将军李傕所率大军。

马超率本部jīng骑,顺汝水而下,直趋襄城,不过他的目的地并非止于此,而是四百里外的汝南郡治平舆,奉令缉拿乱军之首袁绍的家眷,就是年前托病还乡的太傅袁隗。

李傕认为,既然袁绍敢振臂高呼起兵造反,那他就是大逆不道的逆贼,家眷也该当被株连九族才是。

这个活儿,他原本想属意吕布主动请命去干,可吕布不愿接招,他也就只能作罢。

吕布当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长途奔袭倒没什么,不到四百里路,jīng骑紧赶慢敢,也就两天多的工夫,怀揣车骑将军李傕授意的圣意,对地方州郡长官有先斩后奏之权,也不虞粮草供应。

可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稳居大汉世家第一家,名声卓著,门生故吏遍天下,这么件灭袁家满门的差事,一旦做了,在士人眼中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今后别说想要招揽贤才,就是不背一辈子的骂名,都不可能。

“也只有马超这个愣头青敢自告奋勇地接这个活儿!”

吕布骑在雄峻威猛的赤兔马上,一边疾驰,一边还有心思想着这事。

郏县到阳翟,也就不到百里的路程,jīng骑踏着晨曦出发,顶着丈许高的艳阳入城,要不是顾及着这里是关东联军屯驻地,探马四出,以防被偷袭,吕布完全可以一路疾奔,早上一两个时辰赶到。

阳翟再次成为一座空城,吕布率军赶到时,阳翟民众的逃难cháo,才刚刚开始,见到西凉jīng骑杀至,原本在动摇观望的人,也都纷纷急冲冲加入逃难的队伍。

入城既毕,吕布还没来得及出榜安民,闻听颍川太守李旻等人率军晨早才刚刚离城,就急急忙忙地率军出城,只留下宋宪,以及五百jīng骑驻守,维持阳翟秩序。

李旻等人所率大军尽是步卒,又带着大批粮草辎重钱帛,再怎么赶路,一天的工夫,顶了天也就行出四五十里的路程,率jīng骑追上去,正正好可以给他们来个夜袭的惊喜。

至于这帮人所率大军的战力,吕布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一支不战而逃的乌合之众,连据城固守的勇气都没有,可说是连杂兵都不如,哪里会是他麾下并州jīng骑的对手。

一路疾追,天sè尚未全黑时,在距阳翟四十余里外的径山山脚,吕布率jīng骑向刚刚扎下大营的联军发动攻击。

战况的发展果真如吕布所料,这是一支毫无斗志的军队,如雷鸣般的马蹄声一响起,刚刚安静下来的大营,就立刻乱成一团,没有人统一发号施令,兵找不到将,将收拢不了兵,所有人只顾着尽情吼叫着乱冲乱窜。

幸亏天sè很快全黑,地形不熟,吕布恐麾下jīng骑失足有所折损,下令收兵,收拢降卒,大摇大摆地占据大营,就歇在此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严令兵不卸甲,并安排充足的值守兵力,防备有人异想天开地回来劫营。

次rì午后时分,这支前一rì刚刚运出阳翟的粮草辎重钱帛,就又被吕布率军几乎原封不动地押运回来,大宗的粮草辎重,他除留下少许自用外,一概上缴给车骑将军李傕,至于钱帛,则老实不客气地笑纳了。

等他忙完一应琐事,吃饱喝足,回到住所,无需着人前去召唤,宋宪即已等候多时。

“吩咐你的事办妥了?”

满室烛光映照,吕布就座,施施然问道。

宋宪答道:“妥了,妥了,使君请过目。”

吕布接过宋宪递过来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字,他一时来不及细看,满意地点点头,道:“好,好,颍川书院位于何处?”

“禀使君,颍川书院位于城东郊十里外,毗邻颍水,林木成荫,真是个好地方。仍在那里的学子人名,就全记在这上面。使君是准备把他们……”

宋宪手掌摊开,在脖子上一抹,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双眼同时配合上翻,露出眼白,动作甚是滑稽可笑。

吕布慢悠悠地抿口香茗,瞪了宋宪一眼,答道:“怎么,我看起来是这么个嗜杀之人?”

“嘿嘿,那当然不是,使君一向可是宽宏大量得很。”

“那就是了,明rì一早,咱们换身便服,去颍川书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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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颖川书院遇单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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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rì一早,吕布换上一身便服,带着宋宪和十来名亲卫,出城打马疾驰而去。

出城门不过里许,宽阔的大道两旁,全是枝条遒劲的龙抓槐,以及修直挺拔的枫杨,高低错落,层次分明,值此阳chūn三月,嫩叶新吐,翠绿可人,在chūn风中沙沙作响。

看着这般美景,还有嗅着如此清新yù醉的气息,吕布的心情,也忘却了此前的遗憾,变得欢快轻松起来。

马行并不甚速,将近十里路,走了好一会儿。

从大道旁的小道拐进去,走上里许,即到颍川书院,离颍水只有不到一里,林木掩映,极其幽静,可书院门楼就显得有些小,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如不注意看,还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尤其是考虑到颍川书院的名声,这么小的书院门楼,可就实在不太般配了。

这里原本是颍川颍yīn世家大族荀氏的一座别院,可说是荀氏的私学,后来荀爽之父荀淑辞官归家,热衷于教导族中后辈,而因为他的名气,当世闻名天下的名士李固、李膺都尊他为师,故而先是当地的年轻才俊,均千方百计想要来此游学,后来则发展到临近州郡,以及更远州郡的才俊慕名而来。

荀淑热心快肠,乐于提携教导后进,干脆就于此处设立书院,不拘荀氏子弟,还是外人,皆可来此就读游学。

如今,四十余年的光景过去,颍川书院已名扬整个大汉,任谁提起来,都无不交口称赞。

围墙很矮,只有不到一人高,刷得雪白,两扇木制门扉,一看就知道很是有些年月了,门头上,挂着一块木匾,黑漆红字,上书“颍川书院”四字,苍劲古朴,而落款,吕布微微仰头辨识半天,立时肃然起敬。

水镜先生!

落款是“水镜先生”四字,再没有其他,可即使吕布这个来自于后世的青年,也都知道,水镜先生司马徽,那可是大大有名。

就在这时,门扉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人,面容清秀,看起来年纪应该并不怎么大,先是朝着吕布躬身一礼,而后朗声问道:“此处乃颍川书院,兄台来此有何要事?”

吕布亦是躬身一礼,答道:“在下九原吕布,草字奉先,久闻颍川书院大名,特来一拜,敢问荀文若可在?”

来人微微皱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吕布看了片刻,问道:“吕兄可是文若兄的知交?”

“不是!”

吕布答得甚是坦然,毫不矫揉造作,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双眼坦诚地看着来人,道:“在下曾在洛阳与光禄勋荀慈明有过几面之交,故而获知荀文若大名,怎么,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来人似是听不出来吕布话中的微微不耐,仍旧堵在门口,没有请他进去的打算,手底上却仍彬彬有礼,答道:“在下乃书院一普通士子尔,不敢污了吕兄双耳,吕兄既不识得文若兄,此事……”

吕布淡然一笑,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而是话锋一转,道:“哦,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兄台如此支支吾吾,可就有些不大光明磊落了。”

来人面sè一变,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旋即就恢复正常,哈哈一笑,拱手道:“吕兄见谅,非是在下有意为之,而是在下本就书院普通士子,草名单福……”

“单福!”

这两个字一入耳,吕布就在心里暗叫一声,至于单福随后说的什么,他都根本没听进去。

要是旁人听了,只会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古怪,可吕布来自后世,与“单福”有关的记忆,立刻被他调出来,知道单福乃是徐庶的化名,至于眼前这位单福,是否就是徐庶,抑或只是巧合,就需要再行核实才是。

吕布此刻心里的震惊,其实是不足与外人道的,只是失神片刻,即哈哈一笑:“原来是单兄,久仰久仰!”

对吕布的客套话,单福只是一笑,没有什么反应,拱手答道:“文若兄年前即已离颍川而去,这个……”

“无妨,无妨!”

吕布一副打定主意不走的架势,指指颍川书院内,道:“在下此次前来,一来是拜访荀文若,二来么,则是想要见识见识鼎鼎大名的颍川书院。”

“这个……”

单福有些为难地沉吟着,瞅瞅吕布身后的十来人,似是在担心什么。

吕布大手一挥,道:“你们就等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言毕,不待单福吭声,他即举步往里行去,这个时候了,单福再怎么不想要吕布进去,也不好直接伸手阻拦,如果真如此,那可就闹不定吕布会有何反应了。

书院内里,比外面还要显得幽静清雅,一条石径小道,在林荫间弯弯曲曲,单福跟在吕布身旁,笑容满面,热情地为吕布指点解说。

沿途不时碰到年轻学子,个个脚步匆匆,怀里抱着竹简书卷,单肩背着小布包,里面想必装着的,就是文房四宝之类的物事。

宋宪昨rì交给吕布的名单,是寻访到的阳翟乃至整个颍川的才俊名士,大部分都是出自颍川书院,不过今rì见到的单福,却不在名单之上,如他果真是徐庶,显是名声未显,并不为世人所知。

“吕某刚至,单兄即出门,这是早有预谋的吧。”

在单福的引领下,吕布转了一大圈,除了路上见到些来去匆匆的学子外,并未见到昨rì名单中的那些才俊,眼见着单福已开始带着他往门口走,吕布突然站定,突兀地问了一句。

单福似是早就料到吕布有此一问,面露苦笑,对着他躬身一揖,道:“使君见谅,昨rì使君大军刚刚入城,即四处打听书院及学子内情,福……”

“嗯,单兄及诸位是担心吕某带大军前来,会不利于书院及诸学子,所以就避而不见,不过如若吕某果真是带军前来,单兄难道就不怕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福当然怕,可为书院的宁静计,福也只有竭力而为。”

吕布哈哈大笑,赞道:“单兄好胆魄。不过,难道吕某的名声,就这么可怕?”

单福再次一揖,坦率答道:“使君河内一战,杀降卒三千,虽为贼寇,可杀戮之重,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哦,原来还是因为这件事。”

吕布点点头,淡然道:“治乱世,不可不用重典,吕某所杀的,皆是冥顽不化的死硬贼寇,放他们离去,异rì必会再次残害乡里,那些肯改过自新者,吕某亦收入军中,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均已得到重用。对了,荀文若可是避祸冀州?”

“啊?!”

单福惊讶叫出声来,荀彧率宗族前往冀州,知情者并不多,他闹不清楚眼前的这位,昨rì才刚刚攻入阳翟,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吕布嘿嘿一笑,心里暗爽:“怎么,难道哥来自后世,知道很多你们都不知道的隐秘,都要告诉你吗?”

可他旋即却长叹一声,道:“未见到荀文若,的确是憾事一桩。可是依吕某所见,冀州,可也并不会比颍川这等四战之地平静啊。”

“使君的意思是……”

单福身躯一震,愕然抬头,面现隐忧,问了一句。他还以为吕布此话中,隐含着并州即将对冀州用兵的意图。

吕布当然不知道单福此刻心中所想,只是拿手指指北面,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道:“冀州有州牧韩馥,如今又出了位联军盟主袁绍,一山岂可容二虎?此时尚有有关东诸侯共抗关西联军,一捱战事尘定,冀州,从此可就要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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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邀约单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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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简单的一句话里,却蕴含着相当多的意思,他也相信这层意思,单福会足够明了。

单看单福微微皱眉,脸现隐忧,吕布就知道,他对此显是也有所感。

沉吟片刻,单福抬头道:“使君此言,似是对关东联军,并不看好?”

吕布状甚惊讶,问道:“哦,怎么,难道单兄看好关东联军?”

不待单福回答,吕布即微笑自答:“关东联军,说好听点,是联军,说不好听点,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四路大军,如今已去其二,吕某最为看重的江东孙坚,如今已被打残,两年内将再无法有所作为。至于聚于酸枣的联军,不说他们能否齐心协力,即使能,也当会止步于虎牢关,断无寸进可能。到得那时,进不能,一旦粮草不继,联军,还会是联军么?”

趁着单福沉默不语地消化他这段话,吕布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关东诸侯,谁说得定就是铁板一块,而不是各怀心思?豫州牧孔伷,离奇暴亡,要说此中没什么疑点,打死我都不信。现在,他们尚能聚于一处,慷慨激扬,可异rì一旦各奔东西,相互之间可就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了,单兄以为呢?”

单福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有心反驳吕布所说,可又觉得无从反驳,就是因为这番见解,他们一帮子人平素在一起高谈阔论时,可没少往这方面想,也正因为有此担心,他们才宁愿继续留在书院,而没有急吼吼地出去找个去处。

以他们的背景,以及人脉,想要弄到个荐举的机会,还是轻而易举的。

尤其是豫州牧孔伷身死一事,其实不光是他们这些学子心怀疑窦,就是豫州诸郡守国相,也都对此颇有微词,不然,为何他们宁愿率军屯驻于阳翟,而不愿意与后将军袁术合兵一处,以壮声势。

沉思良久,单福方才深吸一口气,长叹出声,猛然间,他才似是醒觉吕布尚在身旁,当即苦笑致歉:“福失态,累使君久候,罪过,罪过!”

吕布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今rì与单兄一番畅谈,果真是足慰平生。既然单兄及诸位才俊不想吕某在书院多待,吕某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异rì如若有缘,自有再见的时机。”

二人一路边走边谈,所谓畅谈,其实多是吕布在说,眼见着书院简陋的木门已然在望,吕布也就不便再强行在这里多待,干脆很是光棍地主动提出辞行,隐隐提及单福及一众书院学子对他的态度有失偏颇。

果然,单福脸上立时有些挂不住,讪讪地笑着,道:“这个,使君勿怪,一入书院,足以让人不问世事……”

“哈哈,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吕某懂得的。不过,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身体躬行方为真,异rì有暇,尚请单兄及诸位书院才俊来晋阳一行,吕某镇守边陲,抵御外侮,却也时刻不敢或忘国计民生,哪怕能得单兄及诸位才俊的只言片语指点,那也是好的。”

单福脸上的表情,可谓是jīng彩绝伦。

见到吕布之前,他也认为吕布乃是粗鄙武人,也是生怕吕布来此,是来找茬子的,及至见面,才发现吕布不但态度和善,谈吐其实也不俗。

谈及河内讨贼时的杀俘,以及冀州韩馥与袁绍事,和关东联军等事,尽管单福也觉得吕布说得颇有道理,可牵涉到彼此之间的立场差异问题,他还是觉得也就罢了。

吕布最后这几句,却让单福颇为动容,就因为这几句话,隐隐有指责书院众学子只顾埋首皓经书海的意思,更十分吻合单福一直以来坚持的看法。

得吕布如此盛情邀请,单福深深一揖到地,答道:“使君盛情相邀,如有机缘,福一定北上太行,见识使君治下国计民生。”

“哈哈,好!”

吕布一把扶起单福,沉吟片刻,自腰带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单福,郑重其事地说:“单兄入并州,如有事,可持此玉佩,往见各地长官或守备军,报上吕某名姓,寻求帮助。到了晋阳,单兄千万勿忘来寻吕某一聚。”

单福原本还有些推辞,可架不住吕布的拳拳盛情,只得接过玉佩,连声道谢,将吕布送出书院,目送他带着一众随从牵着马走上一程,才上马而去,不由面露沉思,手中把玩着玉佩,喃喃低语道:“这位并州牧,还真是有点意思。”

那边厢里,一行人不紧不慢地策马漫步而行,宋宪跟在吕布身旁,扭头不解地问道:“使君,这帮书院学子,也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敢对使君如此怠慢!”

吕布转头看过来,目光中带着些许jǐng诫,答道:“读书人嘛,身上没有点傲骨,那才不正常,况且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干啥,有所jǐng惕,也是应当的。唉,只是可惜了名单上的那么些才俊名士啊。”

宋宪伸手做了个抓握的姿势,建议道:“要不要属下带些人去,抓他们几个回来,然后使君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就可以将他们收服了!”

“收你个大头鬼!”

吕布手中马鞭鞭梢在宋宪背上轻轻一点,笑骂道,“这等下作的手段,可别现出来丢我的人,你要是真想为我多做点事,每到一处,就多找当地那些城狐社鼠打探打探当地的情形,才俊,名士,猛将,乃至当地豪右富绅等等,都可细细打探,然后汇总整理。”

说完,吕布在马上挺直腰背,抬头看着前路,沉思片刻,继续道:“必要时,还可以使些钱财,收买一些jīng明能干的,组织起来,定期通过他们搜集当地各种情报,嗯,这事值得一做,你回去后马上cāo持起来。”

“喏!”

宋宪咧开大嘴,高声应诺,能为吕布办事,他显得格外jīng神,格外振奋。

回到阳翟,吕布就难得的空闲了下来,大军需在此歇上一些时rì,主要是等马超率军归来,然后才会汇聚一处,挥军北上,直奔荥阳。

南阳、颍川两路大军被破,这个消息传到酸枣,最少需要两天的时间,如再算上关东联军做好出战准备,再到大军开拔,怎么着又要五六天的时间。

因而这段时间,两万余大军屯驻于此,完全不虞有敌军前来偷城,况且颍川一带虽然多山,可地势仍算平坦,极为立于jīng骑奔袭作战,关东联军即便接获军情,以吕布的看法,他们只怕也不敢贸然出击。

尤其是如今的李傕所率大军,连败两路联军,声势之威,一时无匹,酸枣联军最大的可能,恐怕不是主动出击,而是再度与河内联军合兵一处,主攻一路。

众人的猜测,其实离事实真相已是相差无几,连rì来,酸枣联军大营里,沮丧的气氛,一直弥漫不散。

自从各路诸侯在酸枣誓盟后,盟主袁绍就回到河内,酸枣联军的rì常事务,就由奋武将军曹cāocāo持。

不用说,曹cāo的心情极度糟糕,酸枣盟誓以来,联军可谓声势浩大,可如今仅仅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四路大军就已去其二,这个结果,不啻于是狠狠地大耳刮子抠在他和盟主袁绍的脸上。

声势受损只是其一,另外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则是粮饷。

南阳,豫州,乃是酸枣联军粮饷的几处主要来源之一,这个来源一断,光靠来自冀州和兖州的粮饷,想要支撑起这么一支庞大的联军,可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而幽州、青州、徐州和扬州,都因相距过远,即使州郡有心支援粮饷,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再一次的商议无果后,曹cāo将自己关在中军大帐里,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苦思破局之良策。

直到亲兵来报,他才收拾起心情出帐,不经意间发现,原来天sè已然微黑。

大营外,得到禀报的各路诸侯,均只带着帐下大将及亲卫,可饶是如此,聚集在一起的人马,仍然是黑压压的一片。

这般情景,往rì看在曹cāo眼里,那是振奋得很,可今rì所见,看着一张张大嘴,他仿佛是看到一个个吞噬粮饷的无底洞,只觉得心里阵阵发虚。

“禀将军,盟主所率大军,已到十里外!”

亲兵见曹cāo似是有些失神,赶紧识趣地大声禀报。

曹cāo微微点头,马鞭往前一指,道:“好,出发,迎接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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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天下英雄半聚

nbsp; [修改了一些错别字]

由于天sè已黑,盟主袁绍并未纠结于众人是否有迎出十里,更没有纠结于迎接仪式过于简单,而是简单寒暄后,即合兵一处,率军抵达早就设立好的大营。

顾不得路途劳顿,袁绍当夜即大摆筵席,宴请仍在酸枣的诸位诸侯。

哪怕已经严格限制了在帐内就座之人的资格,硕大的中军大帐内,仍旧摆满了案桌。除开身份尊崇的几人,每张案桌都挤坐着两人,饶是如此,仍有近一半的人需在帐外就坐。

好在此时已是阳chūn三月,chūn风和煦,还带着些微的燥热气息,要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帐外就座的这些人,那可就要吃上不少苦头了。

与一个月前的酸枣盟誓大会相比,此番少了一些人,更多了不少人。

少的人中,最为主要的,就是后将军袁术,豫州牧孔伷,以及长沙太守孙坚;而多出来的人,最为主要的,则是幽州牧卢植,徐州牧陶谦,青州牧焦和,扬州牧周乾,北平太守公孙瓒,以及如颍川太守李旻这样的郡守国相。

这些人,要么是当rì因路途遥远,未曾赶到,如卢植和公孙瓒;要么是当时仍在犹豫观望,时至今rì才做出选择,如陶谦、焦和和周乾等人。

如今大汉天下十三州,除却益州、荆州和交州外,齐聚于此的,有冀、豫、幽、青、徐、扬、兖,共计七州,组成关东联军,对抗并州、凉州和司隶三州为主的西凉军。

从声势上说,关东联军可谓是大占上风,袁绍坐在主位上,看着帐内帐外人才济济的兴盛情景,与一旁曹cāo的忧心忡忡相比,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频频举杯,邀众人共饮。

他却不知道,每举一次杯,奋武将军曹cāo的脸sè就多难看一份。

这也难怪,如今联军的家底,曹cāo可是最为清楚的人,盟主袁绍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在心中直接换算成需要耗费多少粮饷,这些粮饷运抵酸枣,路上又要消耗多少,最终折算成需要冀州、兖州等地交付多少。

这么一算下来,他没有当场摔杯盏给脸sè,就已经是忍耐力上佳了。

又一轮酒罢,原本兴高采烈的帐内帐外,突然

一下子就沉寂下来,袁绍红光满面,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樽,拿眼左右一扫,端的是大有睥睨天下之势,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炸雷般的咆哮。

隔得有些远,再加上那人似是口齿不清,袁绍根本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酝酿半响的气氛,被这声吼叫给打断,眉头一皱,甚是不虞地问道:“帐外何人喧哗?”

话音未落,一声毫不输给方才那人的大嗓门再次响起,他不由得脸sè一变。

这次的大嗓门他很熟悉,正是他帐下大将文丑。

幽州牧卢植身后一人站起,碎步来到帐中,朝着袁绍躬身一揖到地,禀道:“禀盟主,先前喧哗之人,乃是鄙人帐下军侯张飞,待……”

袁绍的目光只是在此人身上一扫,掠过那双异于常人的大耳,投到卢植身上,问道:“子干兄,这位是……”

卢植只是微微欠身,尚未答话,那人已迅快地朝卢植再躬身一揖,转向袁绍,礼道:“在下涿郡刘备,草字玄德,乃中山靖王讳胜之后,忝居卢师帐下兵曹从事。”

袁绍“嗯”了一声,没有答话,卢植适时吭声,道:“玄德,速出帐一看,莫让翼德醉酒误事。”

刘备的礼节甚是到位,先朝卢植施礼,再朝袁绍施礼,然后再出账,如此繁琐频密地施礼,难得的是丝毫不显造作,也不讨人生厌,反而让人大觉他彬彬有礼,卑己尊人。

刘备匆匆而出,不过片刻工夫,又匆匆而入,原本帐外已是喧闹渐起,此刻竟已尽数平息,如此干净利落地行事,惹得帐内众人都多看了刘备几眼。

这个时候,众人才看出刘备的不凡来,坐在袁绍下手的奋武将军曹cāo,更是手抚颌下短须,目光炯炯,不住打量。

刘备身形挺拔,只是稍稍一瞥,曹cāo就很是郁闷地发现,他的身长,至少是七尺有余(ps:一尺0.24m。),足足比他高出一头。

更为令人惊奇的,则是刘备的双手和双耳,垂手而立,双手过膝,一双大耳比常人大出三分不止,服帖于脑侧,如此才不会被人讥讽为招风耳。

在众人注视下,刘备泰然自若,简要禀过几句,即微微躬身低头,回到原座。

袁绍面sè一沉,朝向左右,语带威严,道:“国难当头,诸君慷慨赴难,绍在此代天下黎民谢过,只是大军齐聚酸枣,未免人多口杂,诸君需得极力约束帐下悍将勇卒,以免纠纷误事。”

说这话时,袁绍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卢植身后的刘备身上停留片刻,用意如何,昭然若揭。

可刘备愣是像个没事人一样,正襟危坐,面不改sè。

其实他是看到袁绍的目光扫过来的,只是他并未与袁绍对视过哪怕一瞬,即微垂眼帘,目不斜视。

可就在这时,卢植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帐内诸人听得清清楚楚。

袁绍面sè一变,目光炯炯地回转过来,看向此人,大皱眉头,尚未发问,一人抢先出口,质问道:“盟主持重之言,一番好意,你是何人,怎可如此张狂?!”

话音一落,帐内诸人面sè可就迥异,愕然,讶异,惑然不解,担忧,幸灾乐祸,等等不一而足。

盖因说话之人,正是冀州牧韩馥,不知情者,会以为他和袁绍之间,已是上下倒置,他这个冀州牧,反而依附在辖下渤海太守袁绍之下。

可在座诸人,却都知道,袁绍初至渤海上任时,积极招兵买马,招揽天下名士,冀州牧韩馥恐其坐大,兴兵将袁绍困于太守府内,直至关东诸侯群起响应,韩馥才撤兵解围。

因而韩馥这话,状似是在替袁绍说话,可实际上的用意,却让不少有心人暗自摇头。

袁绍面sè只是一变,连回头看上韩馥一眼的动作都没有,直接看向卢植身后那人,见他对韩馥所言置若罔闻,只是在那里自顾自地饮酒,不由面sè极其不虞。

卢植亦是面sè一沉,转头正要说话,却不防又有人抢先站起,团团一揖,道:“国难当头,诸君率军而来,正当齐心协力,共讨国贼才是……”

话未说完,一个yīn阳怪气的声音响起,甚是粗鲁无礼地打断此人的话,道:“桥太守果真不愧小盟主之称,这话说得,竟是将在座诸君都责怪上了。”

“你!”

东郡太守桥瑁愤愤然,面向说话的兖州牧刘岱,差点就用手指着他怒斥出声,只是脸sè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还是极力控制着,没有当场发飙,而是悻悻然地一屁股坐下,可脸上犹自带着气鼓鼓的表情,显是被刘岱气得够呛。

呯!

袁绍重重一掌拍在案桌上,眼光四扫,不怒自威,在这等威势下,原先冷哼出声的右北平太守公孙瓒,抢先出声的冀州牧韩馥,出言讥讽的兖州牧刘岱,都没有再公然挑衅,而是默然以对。

环顾一扫,袁绍方才重重地“哼”上一声,冷声道:“今rì邀诸君共饮,就此散了吧,明rì辰时三刻,中军大帐内升帐议事,诸君切莫误了时辰,否则,定当军法从事!”

众人轰然应诺,纷纷起身,原本沉寂一片的大帐,立时轰地一声,闹哄哄成一团,与此同时,帐外的喧闹声骤然响起,比起大帐内,反而更显声势。

坐在帐内的,都是各州郡诸侯,而坐在帐外的,除了各路诸侯帐下谋士,就是领兵大将,皆是赳赳武夫,此刻没了约束,他们抓紧时机拼酒的拼酒,说话的说话,好不畅快!

奋武将军曹cāo,冷眼看着帐内帐外的喧闹情景,心底里泛起一股酸楚,头更是隐隐作痛。

可最后,他唯有在心底里暗叹一声,随着众人默然而出。;

74 荥阳战曹操.捉对厮杀

nbsp; 74荥阳战曹cāo.捉对厮杀

颍川郡阳翟城内,吕布等人无所事事地等了十来天,也终于将奔袭汝南的马超等到了。

其实吕布也并非是无所事事,而是奉车骑将军李傕之令,率军四出,狠狠地用拳头说服了一番颍川各地方官府长官,让他们明白,他们是大汉的官,是朝廷的官,而不是袁绍的官。

最远,吕布还率军攻至许县,在这座记忆中曹cāo充作大汉临时国都的城市里,他很是走走看看地瞻仰了一番。

马超不辱使命,将托病辞官,回到汝南老家的原太傅袁隗,及一众袁家家眷,尽数掳掠到郏县。

为了以防万一,李傕行动甚是快捷,趁着消息尚未扩散开来,专门派出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押运着袁家老少五十余口,从郏县出发,经梁县,过伊阙关,押至洛阳发落。

这条路上,已经没有关东联军,不虞有人中途劫人。

再多休整三rì,大军离了阳翟,一路往北,过新郑,直上荥阳。

沿途出奇的顺利,别说有关东联军前来阻截,就连斥候,都没见到影子。

越是如此,吕布心里的那根弦,就崩得越紧。在策马踏足荥阳城门时,他转头看着艳红如血的夕阳晚霞,心里有个明悟,这里,将会发生一场血战。

荥阳,自先秦以来,就一直是洛阳以东的一大重镇,也历来即是兵家必争之地,究其原因,就在于荥阳城以北不到二十里的敖仓城。

秦在此设敖仓,关东、江南诸州郡的粮赋,通过漕运,转屯于此,再通过水运或陆运,运往关中。为保护漕粮,特筑城以守之,此即为敖仓城。

不过本朝设立后,定都洛阳,对漕粮的依赖有所减弱,再加上荥阳离洛阳并不远,转运方便许多,因而漕粮多直接转运至洛阳太仓储藏,此处敖仓的重要xìng,就大大降低。

关东联军一起,漕运中断,这里存储的漕粮,多半被李傕下令运至洛阳,余下一小部分,也被转运至虎牢关内,以备不时之需。

可这里,仍是关东联军西进洛阳的必经之路,李傕率军屯于此,就是想要看看关东联军的兵锋是否锐利,西进态度是否坚决。

尤其他令马超奔袭汝南,掳掠袁家老少五十余口,这个消息一旦传开,不啻于是狠狠地给了袁绍一个大耳刮子,无论如何,袁绍都不可能置之度外。

果然,大军入城后第三rì,撒出去的斥候,就探到关东联军出动的消息,通过出现的旗幡判断,即是从酸枣而来的曹cāo、鲍韬、袁遗、桥瑁等部。

李傕将大军一分为二,分别驻守荥阳和敖仓城,互为犄角之势,曹cāo各部合兵一处,在荥阳城外十里处扎下大营,与荥阳和敖仓守军遥相对峙。

荥阳背后,即是虎牢关,所在方圆几乎百里内,也是一马平川,什么偷袭,伏兵,诈城等等战术,均无用武之地,关东联军既然不准备强攻荥阳,何时开战,主动权就掌握在车骑将军李傕手中。

他与众人商议后,效仿与孙坚战于伊阙关前的新城之战,就在荥阳城前摆下阵势,吸引关东联军主动来攻。

吕布所率jīng骑,仍旧被李傕布置在左翼,他策马立于阵前,看着对面鼓噪而来的关东联军,光是各sè旗幡,就看得人眼花缭乱,无从辨识。

“乌合之众!”

吕布腹诽一句,尚未开战,他就仿佛已看到胜利在招手,盖因对面的关东联军,虽然人多势众,可西凉军军阵都已经摆好老大一会儿了,对面仍旧闹哄哄的,连个基本的军阵都摆不出来。

对面军阵前,倒是有几人纵马来回奔突,大声叱令,可面对着足足数万兵卒,就连吕布,都不敢妄言能够约束得下来,更何况曹cāo麾下那几人,明眼人如吕布,一眼即可看出,他们都未曾经历过军旅血战的熏陶。

不过这几人,看样子倒是颇为武勇,吕布打定主意,待会儿可要上前搦战一番,过过手瘾。

可等他念头刚起,就听到己方这边响起一阵震天响的欢呼,转头看去,不由哑然失笑。

小将马超比他更为xìng急,纵马驰出,还很是耍酷地高举铁枪,在阵前来回驰突,引来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当他驰到吕布所率并州jīng骑阵前时,无需吕布示意,身后jīng骑尽情地为马超欢呼鼓劲。

这般情景,令吕布想起后世那些疯狂的球迷,情绪激动下,会掀起

一波接一波的人浪,声势甚是浩大惊人。

可今rì所见,声势比起后世球迷们掀起的人浪,可还要浩大得多,只是听一听,就令人热血沸腾,更遑论亲身参与其中的兵卒了。

纵马一个来回,马超铁枪一举,直奔阵前,随着他的铁枪挥下,身后西凉军同时止声,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以至于是因为听不到声音,所以周围才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我乃西凉马超,无胆鼠辈,可有人敢上前一战?!”

马超的叫阵甚是嚣张,梁县一战,他大战孙坚帐下大将韩当,丝毫没有落在下风,给了他极大的信心,此时对面曹cāo各部尚未完全摆好阵势,他就迫不及待地出阵邀战。

他如此嚣张地喊上三声,对面才有一骑驰出,人未到,声先至:“无知小儿,rǔ臭未干,也敢小觑天下英雄,爷爷夏侯惇来也,等会儿打得你哭爹喊娘时,可别忘了你爷爷的名号!”

“夏侯惇!”

吕布心中一惊,虽然他早料到对面四人,都肯定是曹cāo麾下的亲族大将,不是姓曹,就是姓夏侯,可亲耳听到夏侯惇自报家门,他还是不由得一惊。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可算是曹cāo帐下四员最为得力的大将,并且还是从曹cāo一起兵,就跟在他的身边,甚得曹cāo的器重。

就在吕布沉思的这片刻,夏侯惇已与马超厮杀在一起,双方马速都甚快,快得两人各自递出一招,即倏然分开。

两人竟然都是以攻为守,也都是使的长枪,两杆长枪都没有磕碰到一起,就被两人同时闪身避过。

马蹄声急促响起,两边合计数万人马,都屏息静气地看着阵中两人几乎同时策马转向,再次相对疾驰。

铛!

这一次,两人长枪硬碰硬,金铁交鸣声响彻全场,两人身影也各自一晃,即倏然分开。

不过吕布眼尖,见到马超身形明显比夏侯惇多晃了几下,他毕竟年纪尚幼,气力和修为上要吃亏些,如再多来几次硬碰硬,他只怕会力有未逮。

不假思索间,吕布轻磕赤兔马马股,提着方天画戟,缓缓起步,踏足阵中。

他刻意控制着马速,边走,边纵声大呼:“九原吕布在此,可有人敢战?”

这一次,话音刚落,对面就驰出一将,体型魁梧,膀大腰圆,手持一柄大刀,巧的是,在他马鞍左侧,也如吕布一样,挂着一幅硬弓,右侧则是两个箭囊。

“这位只怕就是夏侯渊了。”

吕布自行脑补相关信息,知道夏侯渊能骑能shè,甚是悍勇,待得来人报上名姓,果真就是夏侯渊。

两人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就在两人身旁不远处,马超正和夏侯惇来回厮杀,只是马超一改原本大开大合的枪法,而是以小巧枪招应对,不再选择与夏侯惇硬碰硬,反观夏侯惇,则是招招沉声吐气,招招都试图逼得马超硬碰硬地比拼。

不过在相距只有三十来步时,吕布和夏侯渊几乎同时催马提速,夏侯渊抢先出手,半身扭转,双手挥持大刀,自身后抡个大圆圈,顺着战马疾冲之势,大刀以无可比拟之势,就yù拦腰横扫过来。

照着原本的方向,吕布就会在夏侯渊右侧冲过,正正位于夏侯渊大刀横扫范围内。可就在夏侯渊摆出起手式时,吕布不屑地冷哼一声,一抖缰绳,赤兔马在疾奔时,微微转向,只是奔出数步,就已窜至夏侯渊战马左侧。

夏侯渊此时刀势已成,见状不由大惊失sè。

照这般情形战下去,他的大刀在右侧横扫,而吕布却已转到他的左侧,只需轻轻一戟,就能取了他的xìng命。

百忙之中,夏侯渊一声怒吼,硬生生拨马往右稍转,同时身形一顿,刚刚扫出的大刀往回一拽,旋即双手举起大刀,正堪堪架住吕布砸来的方天画戟。

铛!

一声闷响,夏侯渊双臂一麻,身形一晃,大刀上传来的巨大压力,让他差点就眼前一黑。

好在双马交错,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两人就疾冲而过,这股压力也就只是那么一瞬,要是持续多些时间,夏侯渊都担心自己的双臂到底能否撑得住。

可他没想到,吕布这一戟之威,可是集合了全身各处乃至赤兔马疾冲之力,要他仅靠双臂臂力,就能持续给与夏侯渊这么大的压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是这么一招,双方明眼人就知道,夏侯渊可不是吕布的对手,能撑上多久,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妙才,我来助你!“

两声大喊同时响起,对面再有两骑驰出,全部朝吕布和夏侯渊这边奔来。;

75 荥阳战曹操.大败曹操

nbsp; 驰出阵来的,正是曹仁和曹洪。

二人自幼就与曹cāo、夏侯渊、夏侯惇兄弟厮混在一起,此番曹cāo自洛阳辞官回到陈留,招募护院部曲,四人出人出力出钱,共助曹cāo。

没有四人相助,以及大金主卫兹的资助,短短数月工夫,曹cāo如何能从无到有,纠集起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来。

此刻他们两人眼见夏侯渊不敌吕布,想到的就是上前助战,战场之上的斗将厮杀,除非发现不敌,立即逃逸,否则一旦落败,轻则受伤,重则丧命,更为要命的,还会大大打击己方士气。

因而那些敢于在两军阵前主动出阵叫战的,多半是自恃武勇不凡,并且主将不会轻易出战,不然,要是一出战就被人给杀了,兵卒无人号令,当即会未战先溃,四散逃命。

因而当他们见到西凉军阵中,迎上前来的,竟然是立于大旗下的李傕亲自出战,心里不由一喜,满心以为此战立功的机会到了。

西凉军中,出战的并非只有李傕一人,还有张绣。

一招既过,吕布已试出夏侯渊的虚实,在他的全力攻击下,夏侯渊只有全力防守的份,偶尔也许可以反击过那么一次,可他要击败夏侯渊,乃至是重创或击杀之,也不是仓促之间就可以做到的。

因而厮杀过几招时,他尚有余暇闲心一扫战场,见到张绣出战,迎上曹洪厮杀,心里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初见张绣时,吕布只觉得他长得甚是俊美,气质稍稍偏向yīn柔方向,可没想到,张绣竟然有此胆略出战。

“咦,难道后世传言,说张绣乃是赵云的同门师兄,竟然是真的?”

吕布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眼见着对面的夏侯渊已近在数步外,当即嘴角上翘,集中心神,手腕一抖,方天画戟“嗡”的一声脆鸣,自吕布腋下突然窜起,犹如一条出洞的毒蛇,由静转动,迅猛无匹。

这正是吕布令夏侯渊最为忌惮之处。

交手第一招,他贸然施出横扫千军的大招,结果,招式刚施出,吕布就轻轻巧巧地拨马避让,让他尚未交手,就立时处于挨打的境地。

所以他现在学乖了,再也不敢贸然出手,而是紧盯着吕布的出手,再做应对。

可吕布这个狡猾的家伙,方天画戟往往就这么随意地持在手中,或是拖于身后,每每到相距只有不足十步时,方才暴然而起,几乎可算是突然袭击。

这种打法,令夏侯渊心里甚是憋屈,不敢先出手,全力防备下,待吕布出手,留给他的反应时间,已是只有极短的那么几步而已。

可他此时又不能退,一退,士气此消彼长下,西凉军势必会乘势全军掩杀。

铛!

夏侯渊大刀奋力托起,将吕布刺来的方天画戟架住,而后身躯后仰,就这么仰着身,举着大刀,自方天画戟底下,狂催战马,疾奔而过。

身后马蹄声远去,夏侯渊腰身已挺,直起身来,心底里松了一口大气。

这已是第几招,他全部心神用于应对吕布的攻势,已记不清楚,百忙之中,他转头看向两边,脸sè不由大变。

双方各四员大将,捉对厮杀,战况刚好是各占一半。

详细说来,就是他和曹仁处于下风,而夏侯惇则已占上风,曹洪则略占上风。

如今双方比拼的,就是看哪一方处于下风的人先败,可这么一评估,他愕然发现,最先落败的,倒最有可能是他,而不是曹仁。

他此时还不知道,与曹仁对战的,正是西凉军统帅,车骑将军李傕。

电石火光之间,他在拨马转身之际,暴喝一声,既是给自己和夏侯惇等三人壮胆鼓劲,更是给主帅曹cāo一个信号:该出手时就出手,可千万别等厮杀出结果,那可能已晚啦。

果然,等他再接吕布两招,转头看向各处战圈时,见到曹仁败象已显,头上的帽兜已不知去向,长发披散,甚是狼狈,而他此时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双臂已在微微发麻。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低沉,雄壮,夏侯渊全身一震,这正是统帅曹cāo号令大军出击的信号。

几乎与此同时,西凉军阵中的战鼓声也同时响起,双方士卒的齐声大喝声,此起彼伏,相互较劲,阵中厮杀的众人,也都缓缓脱离战团,拉开距离。

在两军冲杀的混乱战场上,可没人再敢如此这般捉对厮杀,即使率军冲杀,身后也必定有亲兵护卫,不然,即使是武勇盖世,也极易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兵刃所伤。

乱军之中,比拼的是双方兵卒的集合之力,而不是武将的个人悍勇。这个认识,吕布也深有体会,即使他骑乘赤兔马,一旦陷身重重围困中,须得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赶紧逃之夭夭,不然,战死是迟早的事。

就算能逃生,身上的大小伤口,那是铁定跑不掉的,只是多少和深浅的问题而已。

只是片刻工夫,厮杀成一团的八人,即各自回到各自军阵,此时战场上,已是战鼓频响,喊杀震天。

关东联军一方,人数占优,自酸枣出发的先锋大军,计有曹cāo、鲍韬、袁遗、桥瑁等部,兵力近四万人。反观西凉军这边,从洛阳出发时,就只有两万余人,与孙坚连番大战,折损了一些,又补充了一些,如今也就不足两万。

可西凉军训练有素,乃是久经战阵的jīng兵,更有吕布和马超所率jīng骑,因而总体战力上,反倒是西凉军更占上风。

可此时的曹cāo,尚无统兵作战的经验,对大军战力的评估,仍旧停留在人数多寡上,虽然有意识到,见过血的老兵,与新招募的新兵之间,战力不可同rì而语,可他更以为,凭人数优势,是可以弥补这个战力差距的。

因而,挥军掩杀时,曹cāo自信满满,对此战获胜,充满信心。

可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西凉军统帅李傕,此时同样对此战获胜充满信心。

双方前锋大军很快即碰撞在一起,以攻对攻,导致的结果就是,双方士卒相互混战在一起,战线可谓是犬牙交错。

这般混战,不像一攻一守那样,可以凭借着紧密的军阵,以及厚实高大的大盾组成的盾墙,充分发挥出军阵的优势,最为考验的,反而是以什,甚至是以伍为单位的小队兵卒的配合。

这一点,则正是久经战阵的西凉军最大的优势,战场上,随处可见一伍士卒,相互紧密地站在一起,面对身前冲来的敌军士卒,首先是长枪兵以长枪挺刺,长枪兵身旁,则是两名右手持盾,左手持刀的步卒,遇有敌军士卒杀来,以盾格挡,根本无需他们出手,身后两名兵卒长刀就已杀至,必要时,左手的钩镰还能进行格挡。

而五名士卒的进退,均由五人护在中间的伍长发号施令,一伍士卒共计六人,犹如一架小型而又jīng密的杀人战阵,不断收割着联军士卒的xìng命。

当遇到大队联军士卒时,两个或多伍士卒,会相互靠拢,很快组合成更大的杀人战阵,与围拢过来的一倍联军士卒对战时,丝毫不落下风,反而稳居上风。

开战不过一刻钟,主帅曹cāo就发现战况有些不妙,双方交战的前锋队伍,西凉军的大旗不断往前突进,虽然缓慢,可突进的步伐却极其坚定,反观己方,旗幡则在不断地倒下。

这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己方不但攻不进西凉军军阵,反而是被西凉军不断地攻入。

无奈之下,曹cāo只能不断地发号施令,只见旗幡飞舞,将一队队兵卒投入到接战前沿,试图通过人数优势,持续不断地给西凉军施加压力。

就在这时,西凉军中军战鼓声大作,上书“李”字的大旗往前移动,立时引来西凉军士卒的纵声欢呼,士气立时大振。

战场上,嘈杂成一片,喊杀声,欢呼声,号令声,惨叫声,痛哭声,彼此交缠在一起,配以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的浓郁血腥气味,整个战场,就是人间炼狱,在这里,生命比草芥都不如,每时每刻,都有士卒惨呼中倒下,都有士卒停止呼吸,任由无数双脚在他们身上践踏。

在李傕率中军往前突进时,号令声同时响起,两翼未动的吕布和马超所率jīng骑,立即发动,绕上一个大圈子,自曹军侧翼杀入。

这套战术,在与孙坚大军作战时,就已证明相当有效,那时,孙坚大军人数与曹军人数相当,可战力,却要高出一筹,那时,孙坚大军都无法抵挡,今天,曹cāo所率联军,更是无法抵挡。

他麾下这些士卒,无论是他的本部人马,还是鲍韬、袁遗和桥瑁所部,面对着轰隆隆奔腾而来的铁蹄洪流时,将近一半的人,连手中的兵刃都举不起来,剩下一半的人是,虽然能举起兵刃,可也软弱无力,别说杀人,就连伤人,都不可能。

两支jīng骑,犹如两把尖刀,狠狠地插入到曹cāo所率联军军阵中,铁蹄到处,所向披靡,联军士卒,如同草扎的,在铁蹄洪流下,不断倒下,更多的,则惊惶无措,四散奔逃。

无论曹cāo如何发号施令,无论帐下大将如何奋勇督战,无论后军督战队如何卖力驱赶兵卒,联军士卒的溃败,已如雪崩一般,无可逆转。

只是片刻间,曹cāo赖以为傲的大军,即呈崩溃之势。

“孟德,走!”

夏侯渊奋力往前冲杀,那里,西凉军大旗正势不可挡地杀来,而身后,就是统帅曹cāo的中军本阵,士卒已逃亡大半,只剩下jīng锐部曲仍旧忠心耿耿地护卫在曹cāo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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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荥阳战曹操.名将朱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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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夏侯渊奋勇上前阻挡西凉军,大声吼叫,让曹cāo快走时,曹cāo正在那里发呆,满脑子都成了糨糊。

他闹不清楚,成军以来的第一战,信心满满的第一战,竟然就这么败了,还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而在先前的武将厮杀中,麾下武将并未落败,士气也并未因此而受到多大的影响。

可两军交锋时发生的一切,让他一时无法接受,深深的无力感,还有强烈的耻辱感,如噬心的小怪兽一样,啃得他的内心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迷迷糊糊间,他只觉得有人拽住他的战马,拖着他裹在溃兵之中,只顾着奔逃。

那人好像还在冲他大喊大叫,可他只是木然地转头看过去,看着那人的嘴巴大张大合,一时没有意识到,那人正是曹洪。

眼前的一切,看在他的眼里,仿若与他毫不相干,又像是一场闹剧。

士卒四散溃奔,好多人手里拿着的长刀都顾不上,就那么随意地弃置于地,空着双手,只顾亡命而逃。喊杀声,惊叫声,惨呼声,号令声,哪怕震天般响,曹cāo还是觉得听起来异常的遥远,又非常真切。

蓦然之间,曹cāo只觉得,这一切实在极其好笑,让他再也忍俊不住,就在马背上,手舞足蹈起来,“哈哈哈”地仰头狂笑。

曹洪心急如焚,死命地拽住曹cāo的战马缰绳,回头一看,脸sè立变,正是西凉军的两路jīng骑,正衔尾杀来。

可他以及一众jīng锐部曲虽然都骑着马,身前左右都是溃兵,只能随着人流往前缓慢地涌流,根本就无法打马逃命。

“快,驱散,快驱散,冲出去!”

曹洪语无伦次地大声喝令,生死危急关头,护卫着曹cāo的jīng锐部曲,当即刀砍枪刺,对着自己人下起狠手来。

惨呼声,哭爹喊娘声,再次响起,夹杂其间的,还有叫骂声,诅咒声,正是溃兵在愤怒之余,发泄到曹cāo一行身上的,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即使认得统帅曹cāo,也装作忘了这一点。

更何况,溃兵中,一多半是其他几人的部属,而非曹cāo所率。

可是,愤怒归愤怒,咒骂归咒骂,溃兵多半已是手无寸铁,根本就威胁不了凶悍的jīng锐部曲护卫,被他们的战马撞倒在地,立刻就是被铁蹄践踏成肉泥的结局,除了拼命往前狂奔外,就是死命往两边避让。

这番举动,又不可避免地带来更大的sāo动,更多的愤怒和咒骂。

曹cāo仍在止不住地大笑,哪怕眼泪都笑出来了,仍没有止住的迹象,直到在曹洪和一众jīng锐部曲地护卫下,突出溃兵的挟裹,打马亡命飞奔时,他的笑声还未止歇,只是此时的笑声,听起来更想是在哭。

曹洪此时根本顾不得曹cāo的异常反应,满脑子想着的,就是一定要带着他逃出生天,至于其他的,先逃出命来再说。

直奔出两三里,曹洪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有人喊道:“追兵,有追兵!”

他闻言回头一看,不由大惊失sè,怒骂一声:“吕布,你个狗娘养的,还追?!”

身后追来的,全是jīng骑,一杆大旗迎风飘扬,尽显威风凛凛,上书一个斗大的“吕”字,正是吕布的大旗。

曹洪骂归骂,手上的动作可比谁都快,仍旧牢牢拽着曹cāo的马缰,顾不得怜惜战马,死命狂奔。

可是,身后的追兵,仍旧在一点一点地追近,并没有因为他们自认已经施出了吃nǎi的劲,就拉开了距离。

更要命的时,当追兵追近时,嗤嗤声破空而来,曹洪还未来得及出声示jǐng,弩箭已纷纷落下,一大半落在众人马后,只有小半扎进逃命的人群中。

声声惨呼声,还有战马嘶鸣声,几乎同时响起,有人坠马,有人战马中箭,好在没有战马倒地,不然,造成一片混乱后,损失只会更大。

可越往前奔,曹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手里的马缰传来的压力越来越大,愕然回头一看,不由大叫了一声苦。

曹cāo虽然不再似笑似哭,可战马后侧大腿上,却中了一箭,以致行动受阻,马速越来越慢。

曹洪心急如焚,瞥见大道前方转角处,有一处低矮的山丘,其上密林覆盖,当即有了计较,催马奔过转角,勒停战马,利落地翻身而下,朝曹cāo嚷道:“孟德,快,换马!”

曹cāo此时已恢复神智,也注意到战马的异状,正要开口,曹洪急急吼道:“天下可以没我曹洪,却不可没有你曹孟德,你娘nǎinǎi的,快换马,你是想大家都死在这里吗?!”

情急之下,曹洪全然忘了什么上下有别,尊卑有序,冲着曹cāo就是一痛吼骂,他也没想到,他骂曹cāo他娘nǎinǎi的,可实际上也是在骂他自己。

曹cāo闻言眼圈一红,没有说话,迅快换马,打马临去之际,只来得及深深地看上曹洪一眼。

率军紧盯着曹cāo疾追的,正是吕布,转过大道转角,前方曹cāo一群人仍在打马狂奔,尘土飞扬中,他没有发现转角处的蹄印异常,也没有发现曹cāo一群人少了十来人,更没有发现牵着中箭的战马,躲在道旁山丘上密林中的曹洪等人。

再追出里许,放上两轮弩箭,再次shè落十来人,他注意到大道右侧远处,尘土飞扬,有一支人马正往这里赶来。

左右看看,默估距离,吕布心里大叫可惜。

在没有弄清这支人马的统帅,以及兵力虚实时,再衔尾急追曹cāo一行,就很是有些不太明智,能捉住曹cāo,对他来说,当然意义重大,可如麾下jīng骑有个什么闪失,对他的影响,比杀了曹cāo还要来得大。

“吁!”

想到这里,吕布放慢马速,勒住缰绳,率军停止追击,很快就在原地列好阵势,下马等待。

很快,那彪人马来到近前,单看一声令下,士卒很快即由行军转为列阵,吕布就知道,来的,是一支劲旅。

人数倒不多,最多不过三千之数,均为步卒,吕布率jīng骑与之对战,完全可占上风。

对方的圆阵阵势一成型,吕布就再吃了一惊。

步卒对骑兵,还是在这等平坦之地上,只有采完全的守势,方有可能逃过一劫。而这种圆阵,正是只守不攻的阵势,整个军阵犹如一只缩成一团的刺猬,让吕布大感无从下手。

虽然军抵荥阳后,并州jīng骑分到了五百具骑弩,完全可以用游骑战术,以骑弩一点一点地磨耗圆阵,可是骑弩还是少了点,如若三千jīng骑每人都配备一具,吕布大有信心,就在这里,将这支队伍给磨死。

大旗上,大书一个“朱”字,吕布搜肠刮肚,还是没想起来,关东联军中,到底有哪位姓朱的诸侯或者大将。

好在答案很快即会揭晓,圆阵裂开个口子,一人拥众策马驰出,离阵十多步,即谨慎地停下,一双眼睛,犹如锐利的鹰眼,不断地在吕布身上巡梭。

吕布傲然一笑,单骑催马上前,来到那人身前二十来步处,拱手问道:“敢问老将军尊姓大名!”

来人的确是面相苍老,可jīng神矍铄,甚是老当益壮的感觉,花白的眉毛,簇拥在一起,形如两柄小小的利剑,竖在双眼上。如不是眼泡有些浮肿,配以那双锐利的眼神,绝对是眼神都可以伤人于无形之中。

老将军上下打量吕布,点头赞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某姓朱,名儁,字公伟,你这般年轻,就已统领并州,担负抵御大漠异族重任,丁建阳九泉之下有知,当足欣慰了。”

朱儁!

吕布肃然起敬,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位老将军,竟然就是大汉帝国名将朱儁,与皇甫嵩齐名。平定黄巾之乱,就是他们两名老将军旅生涯的巅峰。

如今,皇甫嵩在长安,曾据张济于关中,后来李傕等人入主洛阳,拜张济为京兆尹,皇甫嵩才承认他;而朱儁则在太尉董卓死后,奉司徒王允之令,前往关东募兵,没想到今rì竟然出现在荥阳战场。

还好巧不巧地,刚好拦住吕布及其麾下的并州jīng骑,无意间救下曹cāo一命。

吕布将方天画戟横摆在马鞍上,恭敬地在马背上拱手欠身,道:“原来是朱老将军,失敬,失敬!老将军是自酸枣来,还是……”

朱儁哈哈一笑,右手握着铁槊,左手抚须,答道:“某自中牟而来,本想来荥阳见识见识西凉军的厉害,不曾想撞到世侄穷追,嗯,世侄是准备继续追下去,还是就此收兵?”

吕布心里暗骂:好你个老头子,摆明了拦住我的去路,还追个屁!

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道:“有老将军率军前来,布岂敢造次,嗯,曹孟德今rì定是祖坟上高香冉冉,才能得老将军解围。可惜军中无酒,不能敬老将军一杯,布就此别过,请!”

朱儁面带微笑,满意地点点头,可他却纹丝不动,只是看着吕布拨马,转身,呼啸一声,率着并州jīng骑往回退去,只是片刻工夫,即转过转角,隐没在山丘之后。

朱儁此时才长叹一声,伸手拭往额上,其实那里根本就没有油汗,连点汗意都没有。

“将军,此人……”

听到身后传来问话,朱儁头也不回地叹口气,答道:“唉,老啦,并州jīng骑,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如若真个开战,你我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三千步卒,折损个三成,那还是算好的了。”

问话的是中牟县令杨原,被袁绍表为河南尹,闻言有些困惑不解,可他看着朱儁,知道他并非是在说玩笑话,而是认真的,当即识趣地闭上嘴,没有再说。

于军事一途,朱儁说的话,如若自己听不懂,那一定不是朱儁错了,而是自己的问题。

杨原在心里拿这句话来安慰自己,顺着朱儁目光看过去,那里已只有铁蹄洪流践踏而起的尘土,不见任何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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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荥阳战曹操.誓建虎豹骑

nbsp; 曹cāo一直退到距荥阳三十里的陇城镇,方才停下。

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五十来名jīng锐部曲护卫,这些人,都是他自个家里的护院私兵,此次起兵,他将这批忠诚没有问题的人当做亲兵,一应待遇,也有别于普通士卒,今rì一战,果真起到了重要作用。

可是帐下四员大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此刻一个都没有回来,曹cāo心里甚是忐忑不安,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想着,他们四个,要是一个都回不来,那可怎么办?

如若果真如此,当他rì后回到陈留,他该当如何面对曹家和夏侯家的父老乡亲。

一想到这里,他的头就隐隐作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不住地拿手去按摩太阳穴。

好在这般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就得到回报,说有人退下来了。

喜得他连鞋履都忘了穿,直接赤脚奔出门外,手搭凉棚顺着大道看去,正有一群人策马而来,斜阳映照下,扬起的尘土形如一条土龙,在空中久久不散。

正前面的两人,看体型,该当正是夏侯惇和夏侯渊两人,曹cāo心里一喜,可紧接着,却又是一忧。

他是想着,夏侯惇,夏侯渊兄弟俩都回来了,那么曹仁呢?如今身在何处?

至于曹洪,曹cāo有些下意识地不敢去想。

失了战马的武将,又被敌军jīng骑所追,只怕,会凶多吉少吧。

“孟德!”

“孟德!”

夏侯惇和夏侯渊驰马奔过来,离着尚有数十步,即高声大呼。

他们四人中,就数曹仁年纪最小,他们三个,则与曹cāo大小差不了几岁,从小时就厮混在一起,彼此约定,不序年龄,不分长幼,皆以表字相称。

后来曹仁也加入进来,也仍旧遵守这个幼时定下的约定。

曹cāo将对曹仁和曹洪的担忧抛之脑后,堆起满脸笑容,迎上前去,连声道:“好,好,能回来就好……”

他浑然不觉,此刻他的笑容,看在夏侯惇和夏侯渊眼里,实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尤其是他双眼中还饱含热泪,更是令人觉得,他是在哭,而非在笑。

“子廉(ps:曹洪字子廉)和子孝(ps:曹仁字子孝)呢?”

夏侯渊的大嗓门刚刚响起,衣袖就被一旁的夏侯惇狠狠地扯了几下,没想到衣袖本就残破,这么狠力一扯,立时嗤啦一声,整幅衣袖被夏侯惇给撕脱下来。

不过这个提醒,夏侯渊还是意识到了,当即讪讪笑着,唯唯诺诺地解释着:“这个,孟德,不……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曹cāo连连点头,踮起脚尖,伸手拍拍夏侯渊和夏侯惇的肩膀,连声道:“好,你们能回来就好,走,先去歇着,咱们边等子廉和子孝,边说说是怎么逃脱的。“

曹cāo原本还对此次战败,很有些耿耿于怀,如今脱口而出“逃脱”二字,心里反倒似是一下子卸下了一个大包裹,原本总是像是被重物所压,如今则莫名地轻松下来,顿觉仍旧酸麻的双脚,也轻快许多。

三人回到室内,吃饱喝足,洗漱更衣,刚刚叙说完三人脱险的经历,亲兵再次喜冲冲地来报,说又有人赶来。

曹cāo和夏侯惇一把跳起身来,连鞋履都忘了穿,赤着脚就往外奔,急得其后的夏侯渊连声大叫:“等等我,等等我!”

这回回来的是曹仁,他的情形看起来比夏侯渊和夏侯惇兄弟俩还要凄惨,身上几处带伤,虽已止血,却有两处伤得颇深,皮肉翻卷,甚是骇人,披头散发的,身边跟着的人,也只有十来人,还多半带伤。

此时太阳已西沉,晚霞满天,如血般艳红,曹cāo一颗心已放下大半,剩下的那小半颗,仍旧悬在曹洪那儿。

此时也有残兵陆续退下来,他们没有战马可供骑乘,只能凭着一双肉腿赶路,这么不到三十里路,还是很要费点番工夫的。

收拢残兵的事,自有一众亲兵cāo持,曹cāo四人聚坐在一起,谈着此战的得失,谈着今后的打算,不知不觉间,已到夜深时分。

看着曹cāo时不时就会恍惚失神,夏侯惇,夏侯渊和曹仁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可是又不敢就此劝他去歇息,只能勉力说些轻松的话题,吸引曹cāo的注意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三人也都快要失去耐心时,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喧哗,旋即亲兵连滚带爬地奔进来,禀道:“报,报,报……”

四人大眼瞪小眼,都瞪在亲兵身上,可他就是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等他回过神,才发现,曹cāo四人已快步奔出门外。

夜sè已深,一条火龙绵延而来,等走的近了,曹cāo看到领头的,正是曹洪,不由大喜过望,大叫一声:“子廉……”

曹cāo的确是喜出望外,他原本以为,曹洪四人只怕都难以逃回,然后每逃回来一个,他的心情就喜上一份,如今曹洪竟然也逃回来,沿途还收拢了不少残兵,怎不令他喜出望外。

曹洪是步行赶回来的,看起来比曹仁三人都要狼狈得多,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曹cāo一把搂住,狠狠地骂道:“你娘nǎinǎi的,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担心你会撂在荥阳了,好,太好了,你娘nǎinǎi的,有没有受伤?”

夏侯兄弟和曹仁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曹cāo全靠曹洪让马,才能安然逃脱吕布的追杀,当听到曹cāo转述曹洪怒骂一节时,无不哑然失笑,而现在听到曹cāo又在这里爆粗口,无不心里感觉怪怪的。

可他们都识趣地没有说出口,而是闷在心里,待曹cāo平息下来,曹洪苦着脸,对曹cāo央求道:“孟德,回到陈留了,你可千万别这般合盘托出,祖nǎinǎi要是知晓了,非要扒了我的一身皮。”

曹cāo四人同时仰头大笑,良久之后,才止歇下来,曹cāo逐一看向四人,而后将目光投到黑漆漆的夜sè中,声音低缓,坚定地说:“经此一战,我算是明白了,兵贵jīng,不贵多。另外,我誓要建起一支独步天下的铁骑,名字么,就叫虎豹骑!”

“好!”

夏侯惇反应最快,大声叫好,主动请命:“孟德,这事就交给我来办,我一定为你建起一支不输给西凉jīng骑和并州jīng骑的虎豹骑!”

夏侯渊,曹仁,还有曹洪,都用责怪地眼神盯着夏侯惇,可他就是老神在在,一点愧疚的心都没有,恨得三人心里都牙痒痒的,可惜这等好事,已经被他抢了先,再去跟他抢,可就有点不太讲兄弟情谊了。

这一刻,夜sè仍旧深沉如墨,天上,仍旧月光如水,繁星似锦,璀璨如昔,并没有天地变sè,风云雷动。

可曹cāo的决心,却如坚定的磐石,再也没有动摇过。

同样一片夜空下,此时的荥阳,却处处篝火通明,整个城池里,时不时就会爆起一阵欢声雷动。

一战而击溃关东叛军的先锋大军,西凉军上下,的确有欢庆的资格。

自车骑将军李傕率各部大军出洛阳以来,两战打残江东猛虎孙坚,还斩其大将,逼得袁术不战而退,避战南阳;兵不血刃拿下颍川,逼得颍川联军仓惶北逃;如今荥阳一战,击溃联军前锋大军三万,再次狠狠地挫了一番关东叛军的锐气。

无需多想,此战战况一旦传遍天下,关东叛军的声势,势必会再次受挫。

是以车骑将军李傕下令,在荥阳犒军三rì,上下同庆。

筵席一散,吕布就托辞疲累需要歇息,急急赶回到自个儿大军所在的大营。

其实他是要赶回去见一个人,见一个“老熟人”。

曹军溃败后,他就率jīng骑瞅准曹cāo,紧追不舍。当时他打定主意,哪怕要追出三十里,也一定要或斩或擒曹cāo于马下。

可惜事与愿违,中途竟然冒出个名将朱儁来,还好巧不巧地挡住他的去路,让曹cāo就此逃出生天。

在回程的路上,他一肚子气没处发泄,见到溃兵,就率jīng骑一堵,不问青红皂白,一股脑儿地俘虏了再说。

结果还真别说,还真让他抓到了一条漏网的大鱼。

这条大鱼,就是他要急着回去见的“老熟人”,东郡太守桥瑁。

“醒”过来后,吕布在洛阳的第一战,就是扫荡包括桥瑁在内的各部,那时就将桥瑁俘获,后来董卓身死,桥瑁重获zì yóu,回到东郡,积极联络各方诸侯,直接推动关东联军的建立。

故而此次抓到他,如交给朝廷,铁定是大功一件,不过在吕布心目中,桥瑁存在的价值,比起朝廷的大功来,要更为重要些。

那就是因为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美女姐妹花——大乔和小乔。

大乔和小乔,其实也都是姓桥,如今吕布已经得到核实,两女正是桥玄的幼女,如今正是十五六岁左右,再过个几年,可就是成熟美女了。

桥瑁被吕布关押在住处附近,派侯成亲自率人看守,为的就是防止消息走漏。当他急急赶至,侯成迎上来,低声禀道:“使君,那人还挺坦荡磊落的,照吃照喝,一点都不像是个俘虏。”

“哦,好,那就好。”

吕布点头,亲自推开门扉,迈步入内,在他身后,侯成殷勤地为他关好门,亲自率亲卫把守在门外。

“桥兄,久违了!别来无恙否!”

吕布带着一脸的笑意,对着桥瑁亲切自若地打声招呼,径直在他案桌对面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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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对大乔和小乔的念想

nbsp; 屋内只有一张案桌,案桌两头,各放置着一盏灯盏,发出橘黄sè的光亮,映照得屋内也镀上一层温煦的橘黄sè。

桥瑁正端坐在案桌后,手中捧着一卷竹卷,品读得津津有味,听到门响,毫不所动,直到吕布打过招呼,在他对面坐下,他才将目光从书卷上抬起,皱眉看过来,淡然应答:“怎么,还不将桥某交上去,好换取功劳一件?”

“哈!”

吕布似是听到甚是好笑的话,打了个哈哈,笑道:“我既然将桥兄羁留于此,就没打算交上去邀功,怎么,桥兄好像对生死已置之度外了?”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桥瑁一片丹心,忠义一身,岂是尔等蝇营狗苟之辈所能妄知的……”

“桥兄,打住!”

吕布连连摆手,打断桥瑁的高谈阔论,苦笑道:“不要把自个标榜得那么清高,似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不就是个反抗朝廷之举么,在你看来,是忠义,可实际上到底是忠义,还是愚笨之举,过上一些时rì,自会明了。”

看到桥瑁不悦地将书卷往案桌上一扔,摆开一副要与他辩论个清楚明白的架势,吕布再次连连摆手,迅快地说:“我不是要和桥兄辩论这个,有句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rì久见人心,桥兄现在不明白没关系,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我之所以甘冒大险,将桥兄羁留于此,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人之托?”

桥瑁甚是不解,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成功地被吕布给转移开来。

吕布点点头,指指桥瑁,答道:“正是,吕某离晋阳前,蔡翁曾对我说,他与桥公乃是至交,如有可能,要我对桥兄照看一二,你看,现在就是我照看桥兄的时候了。”

桥瑁的双眉皱得更加紧了些,显是对吕布这般举动甚为不解,可蔡翁,他却是知道的,据说年前犯罪下狱,而后流徙边关。

只是他没想到,蔡翁竟然被吕布留在了晋阳。

“好了,这些事,吕某就不多说了。”

吕布站起身来,笑着对桥瑁说道,“过段时间,待风头一过,我会安排人送桥兄到晋阳,桥兄可在那里多待段时间,到处看看,待关东叛军作鸟兽散了,桥兄想要去哪里,都没问题。”

“哼!”

桥瑁毫不领情,冷笑一声,道:“关东诸侯各奔东西?痴心妄想吧!”

“哦?这句话是我的痴心妄想?”

吕布笑吟吟地看向桥瑁,见他一脸的傲然,还有自信,便又重新在他对面坐下,饶有兴致地看过去,提议道:“怎么样,桥兄要不要跟我赌上一把?”

桥瑁摇头鄙视道:“哼,粗鄙,俗不可耐!”

吕布哈哈大笑,对桥瑁的鄙视毫不以为意,道:“要是与桥兄赌钱,我可是胜之不武,也与桥兄的清高不般配。这样,我们换个赌法,自现在算起,一年为限,如若各路关东叛军仍旧齐心协力,盘踞酸枣,或者西进,攻破虎牢关,便算我输,桥兄可要求我做一件不违道义之事;反之,如若关东叛军各奔东西,作鸟兽散,便是桥兄输,我同样可要求桥兄为我做一件不违道义之事,如何?”

桥瑁原本正要摇头拒绝,转念之间,却又沉吟起来,越想,就越觉得此事可以一试,如若到那时,可以要求眼前这位手握重兵的并州牧做一件不违道义之事,岂非就可以尝试将他说服,投入到关东联军这边来?

沉吟片刻,桥瑁看着吕布在那里等他的答复,当即双手一拍,道:“好,此法甚是新颖,桥某就赌了!”

吕布大喜,得意地哈哈大笑,心里很是奚落了清高的桥瑁一顿:小样,还敢跟老子玩,看这次不把你玩到我的手掌心中来,要不是为了大乔和小乔,老子哪有这么好的耐心,跟你玩这个。

此时的吕布,不怕赌输,就怕桥瑁不赌,关东联军里那帮人,个个都怀着鬼心思,要是能顺顺利利地攻入洛阳,他们肯定比谁都跑得快,可如今朝廷只是派出一支两万余人的jīng锐大军,就连败联军各部,这个时候,仍在酸枣的各路诸侯,恐怕心里都在犯嘀咕吧。

假以时rì,当关东联军发现,高高横亘在他们身前的虎牢关,是那么的牢不可破时,他们会做何等感想呢,恐怕作鸟兽散,是唯一的出路了。

从桥瑁那里出来,吕布的心情极佳,一路哼着神曲小调,回到临时住所,做完每rì必做的功课,便早早歇下。

恍恍惚惚间,吕布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庭院里,抬头看去,天空湛蓝幽深,似是整个大地并非是覆盖在蓝天下,而是镶嵌在一颗巨大的湛蓝宝石内,朵朵白云点缀其间,微风拂面,温煦而又毫不燥热。

庭院里,林荫幽静,花香扑鼻,随着吕布踏足鹅卵石铺就的弯曲小径,两旁各sè奇花异草竞相怒放,就连鹅卵石小径上,也都开有各sè颜sè各异的小花,极目望去,不再是林荫庭院,而竟然是一片花的海洋,往四面八方延伸至视线穷尽处。

花海zhōng yāng,正有两名丽人在那里翩翩起舞,只是心中微一动念,吕布就发现自己正舒适地斜卧在花海中,肆意欣赏着两位丽人的歌舞。

悠扬的乐音飘飘冉冉,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飘散往何处去,两位丽人就在吕布身前,翩翩起舞,两人一般的高矮,一般的胖瘦,身段婀娜,就连长相,也是一般无二的绝美。

“大乔!小乔!“

吕布却在心中有了明悟,眼前这两位,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大乔和小乔。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的歌喉,大乔温婉低沉,似是吴侬软语般,带着令人心都要融化了的微微叹息;小乔清脆娇嫩,正如银铃般,带着令人心醉而又酥痒难耐的欢快活波。

眼神也不同,大乔温情脉脉,一颦一笑,带着yù拒还迎的娇羞;小乔火热泼辣,一举一动,带着令人与她共舞的激情。

吕布醉眼迷离,整个人沉醉在无边的温柔之中,就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动。

心念一动,大乔和小乔的歌舞又有了些许变化,轻纱飘拂,娇美的**yù隐yù现,撩人心弦。

吕布不知何时,已步入场中,就在蓝天白云下,花海chūn风中,与大乔和小乔共舞,歌喉依旧温婉低沉,清脆娇嫩,呻吟声,既似是声声直透心灵的叹息,又似是情到浓时的呢喃。

雄**高鸣,吕布才从旖旎无边的美梦中醒了过来,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美美地回味了许久,这才带着甜笑,再次入睡。

他还没有发觉,梦中的大乔和小乔,面容其实更像是一个人,如去掉大乔的妩媚,小乔的**,分明就是娴熟淡雅的蔡琰。

蔡琰,貂蝉,大乔,小乔,四大美女中,吕布现今就只见过蔡琰一人,对于另外三姝的美貌到底惊艳到何等程度,他仍旧毫无头绪。

晨早起来,梳洗完毕,吕布对着湛蓝如洗的碧空,深深地伸了个懒腰,自觉全身上下jīng力充沛,心情更是好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关东联军立刻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被他用方天画戟一个接一个地挑落马下。

他的预感还挺准,三天的犒军尚未结束,斥候即快马回报,关东叛军已三路并进,直扑荥阳而来。

曹cāo为首的先锋大军,兵败荥阳,卫兹和济北相鲍韬战死,东郡太守桥瑁下落不明,只有奋武将军曹cāo和山阳太守袁遗狼狈逃回。

获悉此消息后,联军盟主袁绍,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忍受不了一再被西凉军削打脸面的耻辱,尽起大军,拨了酸枣大营,兵分三路,浩浩荡荡杀向荥阳。

右翼是幽州牧卢植所率幽州兵马,帐下大将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兵曹从事刘备;左翼是兖州牧刘岱所率兵马,帐下大将刘繇,王彧,王肱。

中路大军,则是袁绍亲主,除留下冀州牧韩馥和徐州牧陶谦驻守酸枣,督运粮饷外,其他各路诸侯,均率军随行。

纠结起来的兵马,合计将近十五万,声势浩大,带着不可匹敌的沛然威压,可说是碾轧向荥阳。

不出所料,当袁绍率军金抵近荥阳时,探马早已探知确切,西凉军已望风而退,荥阳,已成为一座空城。

进驻荥阳,大军休整一rì,期间袁绍收获赞誉无数,所有人,都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在他们看来,虎牢关又如何,洛阳城坚墙高又如何,在大军面前,西凉军最好的策略,莫过于一路败退,如真想螳螂挡车,蚍蜉撼树,那除了说明西凉诸将没脑子之外,说明不了其他任何问题。

众人之中,独有曹cāo一人忧心忡忡,暮霭沉沉下,曹cāo策马立于荥阳城西十里处,看向掩于群山中的虎牢关方向,久久地沉默不语。

在他身后,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仁,四将都在,更远处,则是百名亲卫。

如若让他选择,他更宁愿西凉军在荥阳与联军大战一场,而不是如现在这般退而不战。

以他对西凉军的有限了解,他很清醒地认识到,论掌军之能,论治军之方,论兵卒之悍勇善战,西凉军诸部,都远远地走在关东诸侯之前。

“关西出将,关东出相,果真并非虚言啊。”

曹cāo喃喃感慨着,心里却在默默念叨着:洛阳,我能再见上一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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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扬威虎牢关.天下英雄

nbsp; 曹cāo的愿望,注定只是一厢情愿,面对着袁绍所率的十五万大军,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西凉军,即使再怎么自承兵卒悍勇,战力不俗,也不会选择在荥阳,与关东联军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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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扬威虎牢关.袁绍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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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扬威虎牢关.许攸的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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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带着一肚子的怒气,回到大营,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中军大帐中。冰@火!中文

大帐外,齐聚着的,都是袁绍帐下谋士和大将,里面并没有出现咆哮如雷的情景,反而沉寂得令人很是不安。文丑将今rì虎牢关前的争战情形简述一遍,众人也就明了。

最后还是许攸壮着胆子,在外禀报一声,得到袁绍的传唤后,他急忙双手整整衣冠,深吸一口气,掀帐入内。

帐内并未点亮灯烛,许攸骤然由外面入内,根本就看不清帐内情形,不由低低惊呼一声。

“子远来了,点亮灯烛,坐!”

袁绍的话语中,带着身为上位者的威严,许攸答应一声,赶紧掏出火媒,点亮灯烛,坐在袁绍下首。

烛光映照下,端坐在主座上的袁绍面sè如常,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许攸久随袁绍,自是知道,袁绍这个样子,表面上越是平静,也就预示着心里越是愤怒。

而这种状况,持续时间越长,就说明,他心里的怒火也就越强大。

在冀州牧韩馥纵兵围困渤海太守府时,许攸可算是领教过袁绍的这种隐忍功夫,端的是可怖,可敬。

沉默良久,袁绍这才缓缓睁开双眼,低声问道:“今rì之战,子远都知情了,你怎么看?”

许攸点头称是,恭敬答道:“明公慧眼如炬,属下有些微浅见,贻笑大方。”

顺手拍了袁绍一记马屁,许攸这才深吸一口气,敛容低声道:“今rì一战,属下以为,内忧,甚于外患。”

“嗯!”,袁绍微微点头,“说下去。”

“喏!”

许攸应诺一声,继续低声答道:“西凉军失道寡助,兵力不足,此乃外患,实不足虑。可虎牢关前,各路诸侯却以明公未有明令为由,隐匿于后,不遣帐下大将出战,实乃各怀心思,一来可削明公威望,二来明哲保身,保存实力。故而属下以为,明公对此不可不察。”

袁绍端坐于主座上,面sè毫无变化,既像是在沉思,又想是压根就没听进去许攸在说什么,许攸也只有屏息静气,不再多言。

良久之后,袁绍谓然轻叹一声,一脸的苦涩,摇头叹道:“绍本一片忠心,心向朝廷,奈何庙堂之上,皆是尸位素餐之人,州郡之间,绍本以为,俱是忠义之士,今rì一见,方知过于高看了。唉,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汉么?”

“明公赤胆忠心,属下敬佩万分!”

许攸拍起马屁来,那是张口就来,旋即又转到正题,身子前倾,敛容低声建言道:“庙堂为宵小盘踞,州郡各怀心思,当今乃董卓所立,血脉不祥,明公何不檄传天下,公此于世,号召州郡,拥立史侯为君。”

这个建议,许攸已不是第一次向袁绍提起,至少在酸枣联军筹建时,他就提起过,只是袁绍一直心有顾虑,所以没有答应。

可是实际的原因,两人虽然都没有明说,心里,却都明白得很。

不承认当今天子刘协,号召州郡拥立天子刘辩,这就相当于是再来一次废立。

自灵帝驾崩,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如今已有三次废立,先是董卓入主洛阳,废大将军何进拥立的天子刘辩,立董侯刘协为帝;董卓死后,司徒王允再行废立,废董侯刘协,重立史侯刘辩为帝;而后李傕等率西凉军攻入洛阳,再一次行废立之事,废史侯刘辩,立董侯刘协为帝。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废立之事,已是形同儿戏。

可许攸对袁绍的这番建言,却又有不同,在关东联军尚未入主洛阳时,先行檄告天下,准备再立史侯刘辩为帝,无异于是在提醒,甚至是在逼迫,李傕等人杀了史侯刘辩,以绝关东联军的这点念想。

这层意思,许攸不敢讲,袁绍又岂不明白,而这条计策的毒辣之处就在于,既可壮袁绍之威望,又可令西凉军背上弑君的罪名,可谓一箭双雕。

而实际上,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许攸也只敢在夜深人静之际,自个儿悄悄地想一想,绝不敢说出哪怕只言片语,但是,他却能感觉到,这个更深一层的意思,明公袁绍,心里也是有的。

那就是代汉而立!

所谓“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言,可没人以为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谶言而已,而是将之当做顺应天道循环,顺应三统五行之举。

袁绍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微微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需得与诸州郡再三商议才是。大司马那边,情况如何?”

大司马正是刘虞,他原本被朝廷拜为幽州牧,后来再被遥拜为太尉,就在他准备离开幽州,赶返洛阳时,灵帝驾崩,董卓率军入洛阳,他的行程也就这么耽误了。

随后董卓主政,除党锢,大肆启用名士,拜袁绍为渤海太守,拜袁术为后将军,卢植,孔伷,刘岱,曹cāo等人,都是那个时候被董卓加官进爵。而董卓则自令太尉,遥拜仍滞留于幽州的刘虞为大司马。

自此之后,刘虞这位大司马,就一直留在幽州,并未回到洛阳。

只是他如今的rì子并不怎么好过,大司马之位,虽然如今的朝廷并未剥夺,可并无多少实权,只是幽州牧卢植乃是名士身份,与刘虞私交不错,所以才能相安无事而已。

许攸点点答道:“禀明公,大司马对明公慷慨之举,再三致谢。”

“嗯,那就好!”

袁绍点头赞许,沉吟片刻,话锋一转,问道:“虎牢关之战,子远有何良策?”

许攸面露感恩戴德的表情,想也不想地答道:“大军攻克虎牢关,一应攻城器械,督造尚需时rì,在此期间,不妨rìrì遣将前往虎牢关搦战,以振军威。”

见袁绍在那里沉吟,许攸避而不谈今rì袁绍在虎牢关前吃瘪的事,建言道:“遣将出战,各州郡责无旁贷。明公身为联军盟主,当可颁下章程,联军各部,均需遣将出战,出战者,赏,战而胜者,重赏,能取李傕首级者,重重有赏,封池阳侯!”

池阳侯,正是如今李傕的爵位,许攸的这个建议,无异于是在说,谁能取李傕首级,其爵位,也就一并随着他的脑袋可拿。

“好!”

袁绍高兴地一拍案桌,目露jīng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以联军各部之人才济济,就算李郭诸贼自恃武勇,又岂能敌得过联军人多势众。”

商议既定,袁绍当即着人去请卢植和曹cāo等人,过不片刻,众人皆陆续赶到。

这次是小范围内的商议,只有奋武将军曹cāo,幽州牧卢植,兖州牧刘岱,青州牧焦和,扬州牧周乾等五人,冀州牧韩馥和徐州牧陶谦,则因留在酸枣未到。

袁绍将提议一说,其他人都还好,独独兖州牧刘岱大皱其眉,反对道:“诸君率军至此,俱是忠心为国,大军云集于关前,正当一鼓作气,攻克难关,直入洛阳,方是上策。如此搦战,到底成效如何,尚未可知,十余万大军,每多停留一rì,粮饷就多耗费一rì。再说了,各部均需遣将出战,过于用强了些。”

刘岱说完,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青州牧焦和,还有扬州牧周乾,他前面说的这些,都是大道理,其实真实用意,就在于最后那一句。

道理其实很简单,他们三个帐下,兵强不强,倒在两可之间,可帐下大将,却着实甚为欠缺,以今rì他们所见到的武将争战,派出任何一员武将出去,只怕都是上去送死。

果然,青州牧焦和,扬州牧周乾,都在那里大点其头,显是对刘岱所言甚为赞同。

看到袁绍也在那里微微皱眉,卢植赶紧出声,建言道:“使君之言,也在理,大军攻克虎牢关,方是上上策,可攻城器械督造,均耗时甚久,遣将搦战,可振军威,不妨释出重赏,自有武勇者踊跃出战,盟主,诸位,且看如何?”

大家都这么时候,袁绍沉吟片刻,也即点头同意。商议既定,当即定下细则,当夜即通告全营,征召可出战武将。

不消片刻,这个消息就传遍全营,自恃武勇者,无不磨手擦掌,跃跃yù试,准备在次rì的大战中,大出风头,凭武勇,博份赏格,说不定,还能博出个爵位来。

关东联军大营内的躁动,隔着十里地,哪怕站在虎牢关最高的关墙处,也看不出一点点迹象。

夜空如洗,群星璀璨,月光光华肆意流淌,照在关墙上的吕布和华雄身上,犹如给他们镀上一层rǔ白sè的光华。

从率军入虎牢关来,吕布就有意无意地与华雄套近乎。

华雄身高并没有后世演义中说的那么离谱,高达九尺,可据吕布的观察,八尺有余那是有的,比他也只是矮上那么一些而已,出自凉州北地郡,从地界上看,此前又属于并州上郡所辖,因而可勉强算是半个并州人。

半个老乡,当然只是套近乎的一个借口,华雄身为武将,本人又自恃武勇过人,吕布率军一到虎牢关,他就迫不及待地邀吕布切磋,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就因为这个志趣相投,华雄对吕布除了敬佩之外,还多了一份敬畏。

夜尚未深,华雄是率兵卒巡夜,吕布则是每夜都会到关墙上,看看星空,想想心事。这段时间以来,在关墙上闲聊上几句,已成为二人的习惯。

临转身离去之时,吕布看着关外,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明rì,袁绍只怕会率将前来,找回些脸面吧。”

华雄会意而笑,随口问道:“那岂不更好,奉先当可出战扬威了。”

吕布闻言心中一动,转身看向华雄,斟酌片刻,半带戏谑,道:“说的也是,明rì一战,如为兄见猎心喜,贤弟可别跟为兄争抢对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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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扬威虎牢关.马超战赵云

nbsp; 华雄闻言哈哈大笑,半是认真地答道:“好,在下答应了,反正除了奉先看中的对手,还是有很多对手可杀!”

说着话时,华雄身上的自信,可是丝毫不输给吕布的。

二人联袂不下关墙,拱手各自离去。

吕布边走,边想,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华雄的命运,可别如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华雄没有折在孙坚的手里,却在虎牢关前,被关羽所杀。

关羽肯定有随着刘备来到虎牢关,这一点,吕布非常肯定,从得知关东联军的十八路诸侯中,有幽州牧卢植时,他就非常肯定。

如今,他既然已经把主意打到华雄的身上,当然不希望没过几天,华雄就被关羽给砍了,即使现在时空轨迹已发生偏离,这种事,有所防备,总比听天由命要来得更让人放心些。

一夜无话,次rì一早,吕布依惯例,早早地就起身,乘着晨早清凉,把该做的功课全给做了,猛出一身汗后,顿觉全身上下爽快无比。

按照昨rì车骑将军李傕与众人议定的策略,今rì如若袁绍并不率军前来搦战,西凉军就要主动出击,率军前去搦战,力争在关东联军能够发动攻城战之前,狠狠地挫挫他们的士气。

只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袁绍竟然来得比昨rì还要早很多。

这一次,双方都是有备而来,都不带大军,只带各自的亲兵,总数也就不超过三千。

西凉军这边,武力出众,可作为出战主力的,计有吕布,华雄,李傕,李肃,马超,胡车儿,庞德几人,其他的,包括马腾,韩遂,张绣,胡轸等人,则可作为候选。

可如比起来,关东联军那边,可出战武将,理应比西凉军要更多才是,光是吕布知晓的,就有曹cāo麾下的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还有刘备帐下的关羽和张飞,以及袁绍帐下的颜良和文丑,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吕布就不太清楚。

两军刚刚摆开阵势,袁绍不待李傕上前叫阵,麾下已有一将驰出,正是文丑,点名道姓,要胡车儿上前受死。

这两人都是天生神力,又长得半斤八两的丑,昨天斗得筋疲力尽,未分胜负,今rì再斗,多半还是如此。

受文丑这么一激,胡车儿当即拖着双头狼牙棒,嗷嗷叫着,连马都不骑,直接大踏步冲出阵中,迎战同样弃马步行的文丑。

胡车儿刚刚和文丑翻翻滚滚地斗在一起,西凉军这边,又有一骑驰出,正是昨rì就手痒痒的小将马超。

小将马超绝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虽然武勇过人,可毕竟年纪摆在那儿,尚未到他体力和武力的巅峰时刻,这个时候贸贸然冲上前去,谁知道对面会有谁出战呢?

吕布微现隐忧,可往旁边一看,其父马腾在那里一脸的泰然自若,倒是马腾身旁的大将庞德,已微微策马踏前数步,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阵中的马超,显是已存了有危险时上前接应的打算。

许是感受到吕布的目光,马腾微微转头,对着吕布咧嘴一笑,还在马背上拱手示意。

既然如此,吕布也就放下心来,微笑回礼后,就将目光投向对面,对谁人上前迎战马超,甚是好奇。

这个答案没等多久,袁绍那边和西凉军这边的默契有些相像,并不是袁绍调派武将出战,而是看个人的出战意愿。

待马超叫阵到第三遍,对面有一将驰出。

当看到对方是自卢植那边策马驰出时,吕布心里就咯噔一声,jǐng醒起来,再细看那人的模样,白马白衣,手持长枪,与马超一样,身材修长,面相虽然看得不太清楚,想必也比较俊美。

更要紧的是,年纪看起来也并不大。

“白袍小将,尼玛的,难道是赵云?”

吕布在心里暗自嘀咕,越看,就越觉得可能xìng甚大。因为在卢植那边,身后的亲卫中,有一队均骑白马,莫非就是公孙瓒帐下的白马义从?

就在吕布心里直犯嘀咕时,远远地见到白袍小将策马停在马超身前三十步处,彬彬有礼地拱手施礼,朗声道:“常山赵子龙,前来领教高招,请!”

“果真是赵云!“

吕布心里怪叫一声,不动声sè地策马踏前几步,双眼紧盯场中的马超和赵云,做出一副随时出手相助的架势。

这番举动,惹得身旁的众人都大惑不解,齐齐转头看过来,吕布感受到道道灼人的目光,转头对着他们微微一笑,伸手拍拍挂在马鞍上的硬弓,至于这个意思众人是否明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要是别人迎战马超,那还罢了,可出战的是赵云,论年纪,比马超要大上好几岁,而吕布自后世带来的记忆,无论是演义,还是史实,好像都对赵云甚为推崇,其排名也在马超之上。

他就怕一时不察,致令马超折在赵云手中。

可当阵中马超真个与赵云战在一起时,吕布又在心里哑然失笑,自见识过马超的枪技后,他就在心里评估过,战胜马超当无问题,可要当场将之击杀,也好像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马超是因某事,而不得不死战。

阵中的两人都是使枪,甫一交上手,立时就令内行人为之侧目。

旁边胡车儿与文丑战在一起,呼喝连连,声势惊人;马超和赵云的缠战,则大不相同,战马并非交错而过,而是相互踏着碎步,转着圈儿缠在一起,马上,两人长枪一大开大合,一小巧灵活,马下,双方的战马竟然也彼此用嘴咬,撅蹄子,嘶鸣着互不相让。

吕布看得分明,赵云的这番枪法,小巧灵活,棉中藏针,能够将一柄八尺有余的长枪使得如此神出鬼没,锋芒不露,却又令人不敢小觑,这份功力,的确是足够惊世骇俗。

更离奇的是,吕布真的从赵云的枪招中,看出张绣枪招的痕迹来,莫不成两人果真如后世传言那般,系师出同门?

想到这里,吕布转头瞄向张绣,见他紧皱眉头,双眼却一眨也不眨,就知道他的心里,此刻必定也充满了疑惑。

来来往往之间,胡车儿和文丑之间的争战,已经开始接近尾声,两人同时暴喝一声,冲撞到一起后,退回来停在原地喘息回气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正说明二人的缠战,仍旧是旗鼓相当。

反观马超和赵云的战团,赵云依旧不紧不慢,可马超明显已有些急躁,出招时往往低喝一声,以壮声势。

吕布看得微微摇头,心里认定马超此战是要败了,还能撑多久,就看他能否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能平息下来,还是越来越急躁。

一旦他继续急躁下去,吕布相信,赵云的反击,一定会伺机而动,并且一旦展开反击,马超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再过片刻,二人又翻翻滚滚地交手十来个回合,马超的呼喝声越来越响,场面上看来,似乎他在逐渐扳回局面,但看在一众旁观的行家眼里,却都知道,他这是落败的前兆。

果然,随着赵云长枪如出洞的毒蛇,自其腋下啸叫着直奔马超的xiōng膛时,马超刚刚施展出来的横扫枪招,不得不临急变招,由攻转守,可当他刚刚守过一招,赵云的长枪又自他意想不到的角度,啸叫着刺来,激得他哇哇大叫,恼羞不已。

可不管他如何恼怒,赵云的长枪始终如一条露出獠牙的毒蛇,总是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刺来,让马超只有全力防守,毫无还手之力。

如此被人压着打,马超还是第一次遇到,情急之下,他在再一次挡住赵云长枪的攻击后,立即狂吼一声,长枪展开,如暴风骤雨般,朝赵云反攻而去。

马超这是怒极,是想借助此次反击,扳回被压着打的局面,可他却没想到,赵云等的,就是这一刻。

此时的赵云,眼见着马超已掉进他jīng心准备的陷阱,脸上却仍旧不惊不喜,策马后退一步,状似挡不住马超暴风骤雨般的反击,实际上,却是准备随后的杀招。

可就在他双眼寒光一闪,刚刚长枪刺出,就要在闪避过马超的攻势后,展开犀利的杀招时,猛然听到“嗖”的一声响,迅疾抬头看去,正见到一点寒芒迅快扑来。

而在寒芒来处,骑踞在暗赤红sè高头大马上的那人,已开弓如满月,蓄势待发。

刹那之间,赵云掌握到对方的jǐng示意味,如若他敢继续其对马超的杀招,早已蓄势的一箭,将毫不留情地电shè而来。

嗖!

方才一箭,自赵云头顶上尺许处掠过,根本无需他去躲,可他手中的枪招,也因此而缓了下来,策马再迅快退开数步,跳出战圈。

而就在对面阵中,已有两人策马奔来,一人在高呼:“超儿,退下!”

马超到这个时候,如何还不明白,他自认为铸猛的反击,在对方眼里,根本就不值一哂,随时可闪避开来,可如他这一招落空,就意味着随后而来的,必是杀招。

想到这里,马超不由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长枪横于马上,光明磊落地朝赵云拱手,道:“赵兄好枪法,马某不如,就此谢过!”

说完,马超拨马边走,与策马疾驰而来的父亲马腾及大将庞德会合一处,返回本阵。

在与吕布错马而过时,他只是瞥了吕布一眼,并未有任何言语。

赵云仍旧策马立于原地,看着策马小步而来的吕布,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无惊无喜,淡然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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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扬威虎牢关.河东关羽

nbsp; 吕布策马走得甚是不急不躁,根本就不像是要去与赵云交手,反而像是要上去跟他拉拉家常,说说话。

他也的确是如此打算,反倒是两边,一众人都惊疑不定,尤其是袁绍一侧,不少人已屏息静气,一旦见吕布有动手的迹象,立刻就会飞马奔出,或者是出言斥责。

“常山赵子龙,果真是名不虚传,方才一箭,情非得已,尚请小兄弟见谅,与小兄弟对战的,乃是西凉马超,年纪比起小兄弟来,还要小上好几岁吧。”

吕布走近,端坐赤兔马被上,拱手言道。

对面的赵云尚未听完,便已微微动容,惊讶地问道:“如此说来,马超该当尚未行冠礼?”

“正是!”

吕布正sè答道,旋即指指赵云横放在马上的长枪,问道:“小兄弟此枪何名?”

赵云手抚长枪,眼中泛出神采,而后才抬头傲然答道:“此枪云名为龙胆亮银枪,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吕布哈哈一笑,微微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同样带着一脸的傲然,答道:“在下九原吕布,字奉先,此乃方天画戟,布yù以之会尽天下英雄,方不枉了此生。云兄弟今rì已战一场,异rì布当以方天画戟,迎战云兄弟的龙胆亮银枪,请了!”

“哦,何不今rì就战?”

吕布微微摇头,洒然答道:“云兄弟果真豪气,只是今rì再战,布胜之不武,异rì再战不迟。”

赵云听吕布如此说,非但没有觉得自己遭到吕布的侮辱或轻视,反而面sè凝重,拱手致歉:“这是云的不是,好,异rì就异rì,云先行一步,请!”

说完,赵云拨马边回,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吕布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叫阵,而是与他一样,也拨马回转本阵。

这般举动,吕布是有意如此的。

此时的赵云,该当就是公孙瓒帐下的白马义从统领,既然如此,吕布这么做,就是想着给公孙瓒下下眼药,至于这些眼药是有效还是没效,那就另当别论。

毫不意外的,吕布的退场,与他的出场一样,再次令对峙的诸人惊疑不定,都在心里猜测,二人在阵中说了这么久的话,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等吕布回到本阵,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既然上阵,何需回去,某乃河东关羽,给关某留下!”

这声大喝,很是嚣张,很是傲然,更令吕布很是惊讶。

关羽,河东关羽,竟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向自己叫板。

吕布心里如是想着,正yù拨马转身,却见华雄怒吼一声:“小小关羽,也敢嚣张,待华某来会会你!”

见华雄正要打马驰出,吕布左手抬起,高声制止道:“慢着!”

见华雄一脸愕然,吕布哈哈一笑,双手抱拳,面带歉意,解释道:“华兄可曾记得在下说过的话,河东关羽既然找上在下,那就是在下看中的对手,这个,还望华兄为在下掠阵!”

吕布这话说得甚是有礼,但实际上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华雄大张着嘴巴,他原本以为吕布昨夜所说的,乃是句玩笑话,哪里知道吕布竟然是当真的。

无奈之下,华雄只得止住战马,答应下来,悻悻然地返回本阵。

他却不知道,这正是吕布在为他考虑,怕他真个如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一上场,就被关羽给砍了。

吕布拨马转身,策马上前,不过他却并未放马疾驰,而是小步上前,状甚悠闲。

对面的关羽已勒马站立,见状脸sè甚是难看,他原本就是脸如重枣,红里透黑,此刻则如同是黑里透点暗红,左手不住抚须,一双丹凤眼紧紧地往中间挤,显是极其恼怒。

吕布可不管这些,心里暗想着,这位还真是红脸关公,在关羽身前数十步外站定,方天画戟一摆,下巴往前一努,道:“河东关羽,就凭你,也想让吕某留下?”

关羽勃然大怒,大刀抡了个刀花,左手指向吕布,骂道:“助纣为虐,不知廉耻,今rì就让尔等见识见识关某的青龙偃月刀!杀!”

被激怒后的关羽,果真是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煞气,话音未落,即手提青龙偃月刀,斜斜持于身右侧,刀刃朝地,策马疾冲过来。

可惜的是,他所骑乘的,虽然也是高头大马,看起来也是战马中的佼佼品,只是关羽身躯雄壮,比起吕布来,膀大,腰圆,都要更甚几分,因而战马明显就有些吃力的模样。

身为武将,寻到一匹宝马,那就相当于是多了一条xìng命,吕布当初为董卓收买时,赤兔马,可是其中最被他看重的一条。

而在西凉军中,身躯雄壮的人并不少,李傕,华雄,李肃,牛辅,包括董卓本人,都是如此,在董卓入主洛阳后,董卓可是很费了一番心血,搜罗了不少好马,赠送给部下,以收买人心。

如若给董卓再多点时间,吕布相信,以他的xìng格,多半会给部下搜罗些宝马良驹来,每人赠一匹。

吕布首先关注到关羽骑乘的战马,是因他对此有切身体会。得到赤兔马后,他明显感觉到,整体战力竟然因此而有一大截的提升。

如今的赤兔马,已俨然是他整体战力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快慢由心,进退如臂指使,有此底牌,吕布对战胜关羽,信心更填上一筹。

只是吕布此时有意控制马速,以跟关羽相差无几的速度,迎上前去。

不过,在关羽青龙偃月刀一动时,吕布的方天画戟,以更快的速度,腾飞而起,宛如一条矫龙,由蛰伏于九幽,到翱翔于九天,仿若只是瞬息之间,更像是一眨眼的工夫。

这一招,不但后发先至,且还因赤兔马骤然提速,而更增三分迅捷。

关羽的丹凤眼急剧收缩,已经差不多眯成了一条缝,眉头紧皱,双眼之间,立时现出三道深深的沟壑来。

但他手里的青龙偃月刀,却显示出他的应变之老辣来。

青龙偃月刀原本已抡了个半弧,自他身右后侧微微扬起,接下来的,该当是借着战马疾冲之势,自后往前抡上一个大圆,劈斩向吕布。

蓦然之间,青龙偃月刀诡异地在空中静止片刻,而后关羽大喝一声,左手猛力一抽,扯得青龙偃月刀猛然横移至身前,左右手分持青龙偃月刀两端,使出一招霸王举鼎。

铛!

方天画戟正正斩中青龙偃月刀的刀杆,金铁交鸣声响彻全场,关羽先是身形一矮,而后再怒吼一声,身形猛然拔高,双臂更奋力往上抬举,将方天画戟托举起来。

吕布淡然一笑,顺势收回方天画戟,渐渐放慢马速,准备拨马转身。

方才的一招,他攻,关羽守,貌似是关羽守得更胜一筹,但实际上,双马交错那一刹那,吕布看得分明,关羽胯下战马,在关羽奋力托举青龙偃月刀时,因不堪重负,低低悲鸣一声,四蹄虽然仍旧稳健,马身却骤然往下一沉。

不管关羽有否意识到这一点,他方才那招为了争回面子,已致令胯下战马有所损伤,此战或许不一定会显露出来,但他这匹战马,显是再也骑乘不了多久的。

拨马转身之后,两人这一次不约而同地没有选择对冲,而是各自策马划道弧线,贴近到一起,马缰扣在马鞍上,任凭战马并马而驰。

与此同时,二人在马背上大呼小喝,戟来刀往,缠斗在一起。

这一番争战,才尽显两人的武力卓绝,旁人看去,只见到两团飞舞着的戟影刀幕,金铁交鸣声,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密集时,犹如铁珠掉落玉盘,数声能合成一声,低沉时,宛如悠扬的钟声,一声声震荡开来,就连戟影刀幕,都为之消散一空。

两人从阵中杀到一头,而后又折返回来,再杀回到阵中,关羽的低喝声,频繁响起,反观吕布,却越来越像是游刃有余。

而事实上,此战的节奏,已完全被吕布掌控在手中。

骤闻河东关羽之名,他就知道,来的,正是他的劲敌之一,交手伊始,他就找到关羽的弱点,正是他的好强和好面子,以及胯下战马不甚神骏,只需再多来几次猛力砸斩,当能令关羽很快落败。

可如果真如此,只怕不出三招,关羽就会发现其间的奥妙,从而策马落荒而逃,不然,一旦胯下战马先被砸趴下,他无论如何是逃不过方天画戟的屠戮的。

可现在这样,吕布选择的是以快打快,间或来上那么一招砸斩,以关羽的悍勇,十招之中,往往可以反击那么四五招,看起来,他并没有怎么落在下风。

但实际上,吕布混杂在快打之中的大力砸斩,每一次,都相当于是往关羽身上施加一分压力,这么累积下去,等关羽发现战马撑不住时,已是无计可施。

吕布想要斩杀关羽的想法,还是在第一招试出关羽的深浅之后,才突然冒出来的,而交手至今,已有五十余招,让吕布看到,斩杀关羽,当可在十招过后达成。

而前提条件,就是要让关羽再多撑上个七八招。

一招,两招,三招,离预设的目标越近,吕布的心里,却越发地冷静,冷静地判断关羽胯下战马的承受能力,估摸着施展杀手锏的最佳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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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扬威虎牢关.吕布战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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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自后世得来的认识和经验,吕布对当世群雄,最为上心的,还是枭雄曹cāo,孙坚孙策父子,和刘备三人,而对如今如rì中天的袁绍和袁术兄弟俩,他还没怎么摆在最为重要的位置上。

85 扬威虎牢关.三英战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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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一加入战圈,吕布反倒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是的,没错,刘备三兄弟联手,给吕布造成的压力,反倒不如关羽和张飞联手来得更大,而是来得更低。

刘备的武力,比关羽和张飞要低一筹,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他的双手长剑,舞起来,煞是好看,杀伤力其实也不俗,但那是对与刘备处于同等水平的人,或者更低水平的人而言的,对关羽和张飞这样的人来说,刘备的双手剑,根本就是一对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更何况,吕布的武力,可是比之关羽和张飞,都是要稳胜半筹的。

在关羽和张飞联手时,两人武力相差无几,配合起来也相当默契,一人主攻,一人就主守,吕布一旦攻向某人,另一人立即就会自旁展开攻势,迫使吕布要么弃攻为守,要么不敢倾尽全力而攻。

这种打法,让吕布甚为窝火,可急切间,他想要破了二人的联手,除非痛下杀手,迫使一人伤重退出才行。

可那样一来,他也势必会被另一人的反击重创。

如今刘备加入战圈,犹如在关羽和张飞的联手之间,强行插进去一个搅局的,让两人的攻守默契,屡屡遭到破坏。

而吕布,更是最大化地利用起这一点来,方天画戟挥舞间,隐隐将刘备笼罩其中,可实际的招式威力,却多半往关羽或张飞身上招呼。

可怜的刘备,此时犹自在那里越战越勇,清喝连连,浑然不知他已被吕布当做绝佳的盾牌,不但可以挡住关羽和张飞的犀利攻势,还能利用他为诱饵,逼迫关羽和张飞不得不屡屡弃攻为守,为他挡去吕布的“杀招”。

其实他们心里也很清楚,吕布的所谓“杀招”,其实多半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而并非真个冲着刘备去的,如果真如此,以吕布之能,想要伤了刘备,即使有关羽和张飞在一旁看护,也并非什么太难的事,至少比重创关羽或张飞要容易些。

可如此一来,吕布不但失去了刘备这个盾牌,还要面临着关羽和张飞的狂怒报复,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翻翻滚滚间,刘备三兄弟围拢在吕布身旁,策马战成一团,十招,二十招,三十招,吕布是越战越勇,而刘备三兄弟则呼喝连连,尤其是张飞,闷雷般的暴喝,响起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显是心里甚是恼怒。

“大哥,你先下去歇歇,待我和二哥宰了姓吕的!”

张飞终于再也忍不住,还好,他还记得给刘备留些面子,话说得格外的温婉。

可刘备激战正酣,自认兄弟三人齐心协力,共战大敌,岂非是人生一大乐事,更何况,没了他的照拂,二弟和三弟岂非时时刻刻就要吃亏?

是以刘备闻言,大喝一声,双剑飞舞,朝吕布猛烈攻去,迫使他放弃对二弟关羽的杀招,转而成功地将吕布的攻势引到自己身上,待三弟张飞怒喝一声,丈八蛇矛含愤出手,挡住吕布的方天画戟时,刘备才得以空出一口气,大呼道:“三弟勿要慌张,咱兄弟三人同患难,共进退,今rì共战大敌,岂不快哉!”

张飞气急,大喊道:“大哥,你……”

“三弟!”

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二哥关羽的一声暴喝打断,虽然比起嗓门来,他比大哥二哥都要更得天独厚些,可是,当二哥关羽的喊声响起,他虽然心里憋屈得很,还是不得不住嘴,将本要喊出的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张飞本来是准备冲着大哥刘备喊一句,说出他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只是徒然增加兄弟二人的压力而已,这个事实真相,张飞相信,以二哥关羽的眼力,肯定早就看出来了。

既然二哥关羽不好意思做这个恶人,那就由他来做好了。

张飞心里如此想着,对二哥关羽的厉声喝止,就很是不可理解。

可是,平素里,他虽然在大哥刘备面前,不敢像在二哥关羽面前那样,可以放肆调笑,但实际上,在他内心里,当二哥关羽沉着脸,眯着丹凤眼,不怒自威地瞪过来时,才是他最为忌惮的事。

是以如今,虽然二哥关羽并未说出下面的话,张飞还是不敢再多言,眼见着吕布的方天画戟再一次离了大哥刘备,往二哥关羽刚刚拖回的青龙偃月刀斩去,不由再次怒吼一声,就yù出手。

可是,急切之间,大哥刘备已催马挡在他的身前,急得他哇哇怪叫,无奈之下,只得拨马往另一侧的空档驰去,顺手一矛刺出。

这一下,是仓促之间出手,无论是时机,还是站位,都比方才大哥刘备挡住的方位要差,丈八蛇矛的攻势,也就只是件聊胜于无的攻击而已,并没有多大的威力。

铛!

光听声音,就知道二哥关羽挡住的这一招,威势十足,说不定吕布又借此机会,让二哥关羽座下的战马不堪重负。

这个认识,再次令张飞气得浑身直哆嗦,哇哇怪叫着,不顾站位,不顾时机,丈八蛇矛高高举起,搂头朝吕布砸下去,同时暴喝道:“吕布,去死吧!”

“三弟!”

最先喊出声的,反倒是大哥刘备,他策马驰近张飞身旁,挥舞双剑,护住张飞身旁,同时大叫:“三弟勿急,大哥来也!”

张飞这个时候,心里的那个急啊,恨不得飞起一掌,将这个碍事的大哥刘备给拍飞,同时哀求一声:“大哥,求求你了,别在这里碍事了,好不好。”

可这句话,他哪敢当真喊出口,即使事后大哥刘备肯定是毫不介意,可是光是想想二哥关羽,铁青着脸,本来就如重枣的红脸膛,肯定是黑里头透着红,还有那双眯着的丹凤眼,透出的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都令张飞有些不寒而栗。

“三弟!”

就在张飞快要抓狂时,二哥关羽的这声叫唤,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股子云淡风轻的淡然,张飞心里的狂躁,还有憋屈,就莫名地尽数平息下来。

“三弟莫要急躁,今rì咱兄弟三人,共战吕布,岂非是我等三人一直梦寐以求之事,勿急,勿燥,吕布,看刀!”

关羽这么一说,张飞算是明白过来,对大哥刘备帮倒忙的举动,二哥关羽早就看出来了,可他顾念着兄弟情谊,一直隐忍着不说。

想明白此点,张飞心里的急躁和憋屈尽去,代之而起的,是滔天的豪情,如此换个心境,他想到此前,大哥刘备屡次奋不顾身地护在他的身前,虽然这就是在帮倒忙,可大哥刘备卫护他的这份心意,却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

张飞是个粗鲁汉子,直爽,有啥说啥,一念及此,他不由得感动得鼻子发酸,虎目含泪,仰天长啸,高呼道:“好,大哥,二哥,咱兄弟三个,就此携手,共迎大敌。姓吕的,别想着逃了,好好地吃爷爷一矛!”

在这一刻,兄弟三人心意相通,双股剑,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各展神通,翻翻滚滚地,朝吕布杀去。

可是,刘备在此战中的角sè定位,并不会因为兄弟三人齐心协力,而稍有改变,他仍然不可避免的是吕布的盾牌,是关羽和张飞之间的障碍,仍然需要靠关羽和张飞,才能接过吕布方天画戟的攻势。

只是想通了,张飞也就不再纠结这事了,该救就救,该挡就挡,被大哥挡住站位时,抢去先机时,只是大喝一声,换个地儿再出手就是。

可实际上,关羽的心思,他还只是猜到明面上的一层,暗地里的一层,他却未及细想,根本没有想到那么长远。

在关羽眼中,今rì一战,注定会成为交战双方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其间最为耀眼的,莫过于他们兄弟三人,共战吕布。

虽然此举,无异于是兄弟三人甘愿为踏脚石,成就吕布的赫赫威名,可反过来一想,其实也一样,与吕布的赫赫威名相伴的,也是兄弟三人的名声鹊起。

尤其是大哥刘备,虽然在恩师幽州牧卢植帐下,颇得器重,但就是因为没有显赫家世,没有偌大名声,以致只能当个小小的兵曹从事,反观大哥刘备的学兄公孙瓒,就因为家世显赫,如今已是右北平太守。

可今rì一战后,这事就不同了,大哥刘备的名声,势必会随着此战,而传遍天下,尽管这个名声,始终脱离不了屈居于吕布赫赫威名之下的现状。

不然,关羽也不会不嫌麻烦,喝止三弟张飞,让大哥刘备留下帮忙。

四人纵马缠战,激起的尘土,在两军阵中处处扬起,受他们四人战团的冲击,其他捉对厮杀的众人,纷纷停手,各回本阵,神sè复杂地看着阵中交战的四人,心里也是各有心思,有的艳羡,有的嫉妒,有的不屑,有的若有所思。

刘备三兄弟之间的对话,吕布都一一听在耳中,既然刘备不会退下,他也就放下心来,继续拿刘备当盾牌,与他们三兄弟战在一起。

可对他们结拜三兄弟之间的兄弟情谊,吕布此时心有明悟,知道自此时起,他们三兄弟,除非是生死相隔,否则,没有人能拆得开他们。

吕布心中的惋惜,只是一闪而过,旋即jīng神抖擞地,与刘备三兄弟战在一起,方天画戟如翩飞的蛟龙,在双股剑,青龙偃月刀,还有丈八蛇矛的围攻下,上下飞舞,煞是jīng彩。

86 扬威虎牢关.桃园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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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战了多少招,吕布早已记不清,他只是觉得,有生以来,这是战得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最为畅快的一次。

如若不是两边几乎同时鸣金收兵,如若不是顾念着赤兔马早已开始汗意津津,如若不是吕布自觉体力已下降大半,他真想就继续这么战下去,看看到底是哪一方最先撑不住。

吕布有退意,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也有退意,他们三个中,最先撑不住的,其实是骑乘的战马,然后才是刘备。

四人分开十来步,相互策马瞪视,吕布横架着方天画戟,喘几口粗气,抱拳问道:“在下九原吕布,字奉先,还未请教……”

他其实早就知道三兄弟的名号,可方才的大战中,只有关羽自报过家门,刘备和张飞,都是上来就打,还未曾自报家门。

刘备策马上前半步,收起双股剑,剑尖朝下,拱手答道:“在下涿郡刘备,字玄德,乃中山靖王讳胜之后,此二位乃备之结拜兄弟,河东关羽,字云长,涿郡张飞,字翼德……”

话未说完,张飞就怒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短须怒张,随着他面容的变化,而微微扯动,大嗓门如闷雷炸响,嚷道:“俺乃燕人张翼德,手中的丈八蛇矛,从未遇对手,吕奉先是吧,你很厉害,俺老张改rì还要再跟你战一场。”

张飞说这话时,铜铃般的大眼,眨都不眨一下,说到所谓的丈八蛇矛从未遇对手云云,一旁的关羽左手轻抚颌下长须,微微转头,瞥了他一眼,嘴巴翕张,最后还是啥都没说出来。

吕布哈哈长笑,很是爽快地点头应道:“好,再打一场,故我所愿也,翼德兄快人快语,甚是豪爽,我等并州儿郎,喜欢的就是直爽汉子,可惜你我分属不同阵营,不然,当痛饮三大碗美酒才是。”

一说到美酒,说到痛饮三大碗,张飞脸上露出无限神往,喉结上下游动,显是因此而被勾动满腹的酒虫儿,其实不光是张飞,就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关羽,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但上下移动的喉结,却泄露他内心的想法。

美酒,美人,吕布遇到的男人里,几乎没有人不爱,唯一不同的,只是程度不一而已。

其实,这个时代的美酒,也就是用粮食酿造的酿酒而已,度数之低,与后世的啤酒比起来,也就只是高出那么一些而已,更不用说与后世的高度白酒相比。

吕布设在太原郡晋阳西郊外七里沟处的工坊中,就有一群人,奉他之令,开始研究将酿酒通过蒸馏的法子提纯,以图造出高度数的蒸馏酒出来,如今这么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有何进展没有。

在这个时候,他还有这个闲心,想起其他的事来,对面的张飞,很是吞了好几口口水,这才抑制住满肚子酒虫儿的sāo动,拱手嘿嘿笑道:“你个高个子,要是敢与俺老张拼酒,看俺不拼死你!”

“三弟!”

刘备有些不悦地叫了一声,转头朝吕布拱手道:“使君乃朝廷重臣,主政一方,如何委身于贼,助纣为虐,何不……”

吕布哈哈大笑,打断刘备无谓的劝说,道:“玄德兄无需多言,你我秉持信念不同,至有此别。今rì就此作别,来rì再战,吕某手中方天画戟,可是不长眼睛的,请了!”

说罢,吕布当即拨马转身离去,刘备三兄弟看着吕布的背影,沉默不语片刻,这才齐齐拨马转身。

策马走出数步,关羽一直沉默寡言,突然感慨出来一句:“九原吕布,果真是武勇盖世,我即使有匹宝马良驹,亦不能敌。”

张飞似是有些不服气,可但他涨红着一只老脸,闷不做声地回想片刻,最终还是只能骂骂咧咧地说了声:“干他娘,这个吕布还真是邪门,二哥不敌,俺老张也多半不行。”

关羽再次手抚长须,转头瞥了张飞一样,眼神颇带玩味,张飞一见,当即老脸再一红,嚷道:“好了,二哥,别这么看俺老张,俺也不敌,行了不?”

刘备不禁莞尔,扭过头,正要吭声,却听到二弟关羽语重心长地对张飞道:“三弟,为人万万不可浮夸,胜,即是胜,败,即是败,不敌就是不敌,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打不过吕布,没什么丢脸的。”

张飞嘴里咕咕隆隆的,不像是在说话,倒像是在说些不服气的孩子话。关羽见状,也就住嘴,同时在那里不住摇头。

其实张飞哪里是不明白,在关羽坦诚不敌吕布时,他就明白过来,能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二哥,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先前一战,吕布给二哥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不过想想也是,当时打马飞奔时,他可是心急如焚,生怕慢了一步,以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哥被吕布斩落马下。

如今三兄弟策马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谁能想得到,二哥关羽,方才可是在关门前前走了一圈呢。

一念及此,张飞在马背上倾过身子,眼光落在前头数步外大哥刘备的背影上,悄悄地对关羽说:“二哥,待会儿回营,咱们,那个,嗯,你懂的。”

其实说是悄悄话,张飞这个大嗓门,就差跟喊差不多了,前头的刘备毫无反应,竟似是没听到一般。

偏生一向不苟言笑的二哥关羽,此时也转过身,低声回道:“好,待会儿回营……”

这一次,刘备哪怕耳朵再大,也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可他却忍着没有回头,心里却在暗自叹息:“唉,三弟武勇,豪爽,可就是这好酒的xìng子,不知如何才能灭一灭。”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无需回头都知道,那是西凉军将士为吕布在欢呼,刘备身躯微颤,抬头看向身前,虽然脸sè如常,可心里却是在想:“这要是咱们这边,也能响起欢呼声,那该多好。”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直到刘备带同二弟关羽,三弟张飞,策马回到本阵,整个军阵,一直都是静悄悄的,与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对面的西凉军,一直欢呼不断,士气如虹。

刘备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正见到恩师卢植那双温和的眼睛,内中带着欣赏,赞许,鼓励,就在四目相对时,竟然还微微点头,感动得刘备差点就要痛哭出声,无论他怎么拼命忍着,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眼见着恩师卢植的目光转到身后的二弟关羽和三弟张飞身上,刘备忙深吸一口气,装作被尘土迷了眼一样,抬起衣袖,漫不经心地擦拭,可当他放下衣袖,却正见到师兄公孙瓒身后,有一道温和而又犀利的目光看过来。

那正是白袍小将赵云,常山赵云赵子龙。

刘备心里,颇有些慌乱,礼节所在,他只得就这么尴尬地笑着,冲着赵云颔首示意。

盟主袁绍率军回到大营,心情好了许多,昨rì一战,一平一败,今rì再战,一胜一平,算是扳回了不少脸面。

可往后的大战,又该如何办,难道在等攻城器械造好的一个月里,自此就避而不战?

思前想后,袁绍还是没个主意,只得差人将许攸请来,看他有何良策。

今rì战况,无需袁绍亲自转述,许攸早已找出战的大将颜良问了个清楚明白,在来的路上,就已有了计较。

一进帐,许攸朝着主座上的袁绍一揖到地,郑重其事地恭贺道:“恭贺将军今rì大展神威,大挫西凉军威势。”

袁绍虽然心知肚明,今rì一战,其实西凉军的威势是有增无减,可许攸这话,甚合他此时的好心情,当即满脸含笑,点头道:“那也是帐下将士奋勇争先的结果,好,坐!”

许攸应声就坐,不待袁绍发问,先问道:“督造攻城器械,尚需月余,将军是准备休养士卒,还是意yù继续大挫敌军士气?”

袁绍微微沉吟,道:“继续遣战将出战,挫敌锐气,如何?”

“此策大妙!”

许攸抚掌大赞,白皙的脸上,竟然连一点红晕都没有闪现。

在袁绍的注视下,许攸侃侃而谈:“大军云集,无所事事,势必影响士气,遣勇将出战,既能挫敌锐气,大涨士气,更能一举斩杀敌将,削弱敌军实力。”

“哦?”

袁绍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许攸所谓的斩杀敌将,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两rì大战下来,就连袁绍,也都发现,这好像有点难。

许攸xiōng有成竹,淡然一笑,答道:“西凉军中,武勇者,九原吕布也,如能设计,将之斩杀,敌军士气必受重挫。”

袁绍点点头,答道:“嗯,的确如此。”

许攸见袁绍听从他的建言,jīng神大振,白皙的脸上微现红晕,解说道:“将军可遣人至酸枣,急调韩冀州和陶徐州帐下大将至此听令,而后遣将叫阵吕布,待其出战,再遣将一拥而上,必可斩杀之。”

袁绍微微皱眉,他还以为许攸有什么良策,结果就只有这么一条一拥而上的伎俩,让他不由大为失望。

许攸轻笑两声,道:“此策简单易行,故而才能成功,论勇将,我军多于敌军甚多,敌军出战一人,我军亦可有将迎战,待到敌军无将可出,那时,再遣将上前围攻吕布,他逃无可逃,必死无疑矣。”

“好!”

袁绍掌拍案桌,大声叫好,冷不防听到许攸再加上了一句:“只是,我军哪些武将可出战,又该何人迎战何人,都得细细斟酌一番才是,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87 扬威虎牢关.各有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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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浑然不知,他已成为关东联军图谋的对象。

同样的,关东联军盟主袁绍,在图谋吕布的同时,也浑然不知,他亦成为西凉军图谋的对象。

如今的吕布,俨然已成为西凉军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关东联军想要斗将,都将成为一场笑话。

而关东联军盟主袁绍,虽然私底下,各路诸侯中,有的是人不怎么遵其号令,可怎么说,他都是关东联军盟主,名义上的统帅,一旦被杀或是被擒,对关东联军的打击,一样是致命的。

至少,没了盟主之后,关东联军各路诸侯,为了争夺盟主之位,必定会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到得那时,关东联军即使没有分崩离析,也势必没什么威慑力了。

西凉军诸将,凑在一起,商量出来的计策,带着浓厚的武将烙印,非常的简单,非常的可行。

但实际成效如何,则须实践来检验。

他们同样准备利用两军斗将的时机,只是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拟充分发挥西凉军jīng骑的威力,在两军斗将时,三千jīng骑突然突击冲杀,以骑弩集中shè杀袁绍所在的中军。

以每支骑弩装填三支弩箭计,短短时间内,共计近万支弩箭,倾泻在一片狭小的区域内,即使袁绍有三头六臂,也断难幸免。

而实际上,当众人见识到西凉jīng骑的投枪绝技时,对shè杀袁绍,更增添不少信心。

西凉jīng骑的投枪绝技,吕布此前一直未曾在马超所率jīng骑身上见到过,即使是与孙坚的连番大战,西凉jīng骑都未使用此一绝技,更是连骑卒身上,都找不到投枪的影子。

可是吕布却是知道的,马腾,马超父子一脉相承的马氏军团,吸收了罗马的军事思想,并征召了不少已经当地化的罗马军人,高鼻深目,体格健壮,比之孙坚麾下的兵卒,以及关东联军帐下的兵卒,明显要高大一圈。

只有这样素质出众的骑卒,才有足够的臂力,能自如地在纵马疾驰时,投出几轮投枪来。

如今的骑弩,因其体型较小,能够被骑卒随身携带,但杀伤力比之体型庞大的硬弩,要弱上许多,对付毫无防护的轻装步卒,杀伤力不错,可一旦各路诸侯开始重视军队建设,给轻装步卒装备皮甲,这种骑弩的杀伤力,又将要再度被弱化。

而投枪却不同,自重大,靠臂力投出,并且是在战马疾驰中投出,一旦密集覆盖,杀伤力会非常惊人。

只是唯一的弱点,就是shè程不够。

最后众人定下的策略,就是由西凉jīng骑担当shè杀袁绍的重任,骑弩,投枪,双管齐下,力争一出击就奏效。

这一切,吕布不动声s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投枪绝技,马腾显然是有意雪藏的,只是众人商议时,被涉世未深的儿子马超当众喊出,闹得他只能借口长途跋涉,投枪沉重而不便携带,所以西凉jīng骑并未随军带来。

如此一来,所需投枪,就得紧急赶制才行,耗时至少需要二十来天。

不约而同的,双方的图谋,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来实施。关东联军需要从酸枣调将,需要等攻城器械的督造完成,西凉军则须等投枪赶制完成。

这段时间里,双方很有默契,隔个一两天,就你来我往,要么是关东联军到虎牢关前搦战,要么是西凉军到关东联军大营前搦战,一副过家家的架势,都以为可以借此不让对方生疑,但实际上,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给与对方最致命的一击。

吕布也会出战,每次出战,必定是刘备三兄弟上前来招呼,经过这么段时间的磨砺,刘备与关羽、张飞之间的配合,rì渐默契,而吕布自中所获得的进益,其实更大。

与个人武力的提高相比,吕布更为重视的,则是这段时间,受西凉jīng骑的投枪战术的启发,对麾下jīng骑进行再打造的思考。

此前在晋阳时,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并州的内阵建设上,对军队建设,也是以整体的建设为主,还未细分到骑兵这一个兵种上。

如今,有西凉jīng骑的范例在前,他觉得,很有必要将麾下jīng骑重新打造。

首先是骑枪可以摒弃,jīng骑冲杀时,骑枪的杀伤力不错,可易折断,折损率最高。

其次是长刀,与步卒所用长刀制式相同,劈砍时,发挥不出骑兵的全部威力,可以改进,以适合骑兵使用。

重新装备的话,就可以分两条路线。

一条路线,是轻装jīng骑,重机动,轻防护,用于长途奔袭,战场掠杀。装备就以远超武器,如投枪,骑弩,或是掷斧之类,搭配近战砍杀兵器,改进后的马刀。

另一条路线,就是重装骑兵,重防护,轻机动,专用于战场冲锋陷阵,关键时刻投入战斗,破开敌军的防线。装备的武器,就以长兵器,骑枪,长槊,或者长戟,搭配马刀。

如此将骑兵一分为二,专注于不同的战斗场合,可以发挥出最佳的战斗力。

而在此之外,大力发展硬弩,还有骑弩,提升杀伤力和shè程,就成为一项重要的课题。

吕布白天随车骑将军李傕等人出战,与刘备三兄弟拼杀一场,晚间则一个人潜心思讨这些问题,自觉思讨得差不多,他即细细写下,专门派遣侯成带着十余亲卫,将信送往并州高都,由驻守大将韩浩,再派人分送给各地的驻守大将,让他们参与讨论。

而改进弩的事,则早在吕布率军离开晋阳时,就已将任务分配给工匠,并且还是好几组工匠同时在进行。

随着夏季的到来,rì头一天比一天毒辣,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炎热,虎牢关前的战事,却反而沉寂下来,双方大军都是按兵不动,只有斗将,仍在继续。

只是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晨早出战,rì上三竿,开始热起来时,双方就各自收兵回营。

即便如此,隔上两三天的一场大战,别说身穿皮甲,就是赤膊上阵,也都是汗出如雨。

这一rì清晨,吕布用过早膳后,原以为按照惯例,今趟该当是关东联军前来关前搦战,结果等了半响,关东联军一直毫无动静。

次rì,关东联军仍旧毫无动静,这不由令众人心里暗暗生疑,难道袁绍已经识破了西凉军的图谋?

西凉jīng骑所需的投枪,前两rì已运抵虎牢关,按照原定计划,只待关东联军前来搦战,就是实施斩首行动的时机。

到得第三rì,李傕再也坐不住,下定决心,既然袁绍不来,就杀上门去,看他出不出来。

晨早,太阳尚未升起,虎牢关前,正是难得的清静时刻,林间的鸟鸣声,也格外的清脆悦耳。

骤然间,战鼓频响,关门大开,一队jīng骑疾驰而出,在关前的空地上排好阵势,即卷起满天的尘土,往十里外的关东联军大营杀去。

离大营五里,jīng骑整整齐齐地排好阵势,而在里许外,关东联军同样是原班人马迎战。

只是,今rì的搦战,与以往大不相同,不同在哪里,西凉军诸将都心知肚明,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关东联军一边,也是如此认为。

清风吹拂,尘土吹散一空,两军整整齐齐地隔空对峙,李傕见袁绍如愿以偿地仍位于军阵中间,低声朝身旁的马腾耳语几句,即催马上前。

这已成每战之前的惯例,车骑将军李傕上前,叫板自封为车骑将军的袁绍,袁绍置之不理,帐下大将文丑出战,而后西凉军这边,则是文丑的老朋友,胡车儿梗着脖子,手提双头狼牙棒,与文丑捉对厮杀。

以往数次,两人都是赤膊上阵,今趟,却都不约而同地穿戴整齐,连皮甲都着上了。

有心人都自中看出些不谐来,可如今箭已在弦上,已不可能只凭一些猜测,就中止筹备多时的行动。

吕布就不同,他也看出有些不对劲,己方这边的行动,他是知晓的,可看文丑的反应,以及关东联军按兵不动了三天,竟似是专门等着西凉军上来此处搦战一样,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

因而吕布没有动,当双方大将一个接一个出战,彼此捉对厮杀时,吕布仍旧立马阵前,并未出战。

已经出战的,有胡车儿,马超,庞德,张绣,华雄,对方出战的,则是文丑,太史慈,颜良,曹洪,夏侯惇,这些人,也都是此前都交手过几次的,各有胜负,但若说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击杀对方,那还是不可能。

随着李肃和李傕也分别出战,分别迎战夏侯渊和麹义,吕布心里的疑窦,就越发的强烈。

麹义,他记得这个名字,应该是袁绍帐下大将,此前一直未见此人,今rì看来是第一次出战。除此之外,对方阵中,还有刘备三兄弟,以及赵云,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雪藏武将,吕布就不得而知。

吕布不知道的是,麹义,此刻是在冀州牧韩馥的帐下,后来,才投入袁绍帐下。

就在吕布仍在沉思之际,对面阵中驰出三人,只需看一眼,吕布就知道,那是刘备,关羽,还有张飞。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吕布若有所思,眼光一扫阵中,那么多人正在那里厮杀正酣,猛然间,一股豪情涌起,当即一提方天画戟,轻磕赤兔马,纵马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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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扬威虎牢关.吕布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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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策马驰出时,豪情冲天,哪怕心里的疑窦一直存在,他也怡然不惧。

这也难怪他多心,今rì所见,巧合的事也太多了些,从关东联军的反常反应,到文丑的着装变化,再到出战武将的顺序,以及刘备三兄弟联袂出战,等等等等,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

可一件事巧合,可以说得过去,当很多巧合凑成堆的出现时,那就一定不是巧合,而是安排。

而在安排的背后,就是有所图谋,正如此刻的西凉军一样,马腾所率,不再是各位大将的亲兵,而是整整三千西凉jīng骑,每人带着一支骑弩,以及三支投枪。

三千西凉jīng骑的装备,是多了点,可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斩首行动,而并非是长途奔袭,装备多了点,对机动xìng的影响,没有成功实施斩首行动带来的战果重要。

没有什么废话,吕布即与刘备三兄弟战成一团,只是他时刻留了个心眼,尽量不让战团往关东联军一方靠近。

交战没几个回合,关东联军阵中,再次驰出两骑,还有一铁塔般的壮汉,徒步奔来。两骑直奔吕布这边,壮汉则直接奔向李傕与麹义的战团。

两骑中,骑白马的白袍小将,正是赵云,另一人,和那名壮汉,吕布并未见过。

就在吕布双眼紧缩之际,关羽突然一声大吼:“大哥,走!”

如此同时,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还有张飞的丈八蛇矛,似是早有预谋,齐齐呼啸着,朝吕布杀来。

不好!

吕布心中一个激灵,刹那间有所明悟,原来对方图谋的,正是他和车骑将军李傕。

而显然,关东联军对他要更为看重些,先遣刘备三兄弟缠战,再派赵云两人上前接替刘备,与关羽和张飞一起,对他来个围杀。

电石火光之间,吕布明白过来,此刻的关键,并非是防守关羽和张飞的攻势,而是留下刘备,让他不能就此离去。

有刘备这个盾牌,另外两人会怎么做,吕布并不清楚,可关羽和张飞,在面临攻敌和救刘备的抉择时,一定会选择救刘备。

至于一人迎战刘备等五人,需要撑上多久,就取决于马腾何时挥军掩杀。

决心既下,吕布对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和张飞的丈八蛇矛,视而不见,方天画戟如陡然昂起的毒蛇,激shè向正yù策马后退的刘备。

这一招如照眼前这样发展下去,在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击中吕布时,吕布的方天画戟,一定会先那么一刻,洞穿刘备。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吕布是在赌,赌的,就是刘备三兄弟中,刘备才是核心。

吼!吼!

果然,关羽和张飞同时怒吼,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不约而同地弃了吕布,迎向方天画戟,他们两个都选择了救援刘备。而刘备,则需在两位兄弟的救援来临前,避过吕布方天画戟的锋芒。

就这么刹那的工夫,刘备退出战团的时机,就此失去。

一击试出深浅,吕布不再如前段时间的交战那样,因不担心刘备退出争战,将大部分jīng力,放在与关羽和张飞的攻防上,今趟,则是拼尽全力,尽出狠招,招招往刘备身上要害处招呼。

这么一来,反倒将关羽和张飞逼得手忙脚乱,就连刘备,一时也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是重创乃至身死的下场。

这个时候,刘备才明白过来,此前的交战中,吕布对他明显是“手下留情”,而吕布的“手下留情”,也并非是自愿的,而是被二弟关羽和三弟张飞“逼”的。

说白了,在这等争战中,他的武力低微,已成为二弟关羽和三弟张飞的累赘。

“玄德兄勿慌,赵云来也!”

一声清喝传来,刘备当即jīng神大振,他没注意到,就在两军阵中,那名壮汉已逼近李傕和麹义的战团,怒吼一声,大嗓门竟然丝毫不亚于张飞,挥舞着一双铁戟,朝李傕杀去。

他的铁戟挥舞着,杀向的对象,并非是马上的李傕,而是李傕的战马。

李傕与麹义的争战,本来是占些上风,此刻见麹义与壮汉一上一下,配合默契地杀来,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袁绍早有预谋。

顷刻之间,李傕就明了自身所处的情势,当即拨马而行,避开杀来的壮汉,他一动,麹义就不得不跟着动,两人并马厮杀,气得壮汉哇哇叫骂,衔尾急追。

李傕奋起神勇,与麹义厮杀在一起,就是不给麹义与壮汉联手的机会,可怜壮汉追在马后,天干物燥,马蹄翻飞间,尘土飞扬,害得他一张嘴,就是灌进去满口尘土,只得忍怒闭嘴。

可双眼却无法闭上,尘土入眼,干涩刺痛,只是片刻工夫,双眼就眼泪长流,极其难耐。

那边厢里,吕布所在的战团,随着赵云的加入,压力骤增,不过好在围在吕布身边已有四人,另外那人连声大喝,可就是无法靠拢进去,只能策马在战团外游走,伺机出手。

方才他迫近战团时,自报家门,正是潘凤,乃是冀州牧韩馥帐下大将。

这个时候,其实是吕布撵着刘备,招招狠辣,关羽和张飞则双双围在吕布身旁,急吼连连,屡屡救援大哥刘备,而赵云,则追在吕布身后,长枪不离他的要害。

关东联军袁绍的图谋已现,吕布大发神威,奋勇力战数人,根本没有闲暇去看场中其他人的情形。

时光就像是凝滞了一般,数招一过,吕布就已汗湿重衣,如此高强度的大战,即使以他之能,也大感吃不消,胯下的赤兔马倒是神勇异常,鸣叫,撕咬,每每它探头过去,其他人的战马就自觉地避让,为吕布助力良多。

终于,西凉军阵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喝:“杀!”

而后,三千jīng骑齐声高呼,催动战马,气势如虹地掩杀过来。

这个时候,关东联军竟然也针锋相对地jīng骑尽出,也许按袁绍所想,西凉军jīng骑的掩杀,只是要为诸将解围而已,只要拦住他们,斩杀李傕和吕布的图谋,一样可以成功。

与此同时,关东联军大营中,亦是鼓声震天,左中右三座辕门大开,三路大军自中倾吐而出,宛如三条长龙,汇聚到大营前。

每路大军都有万人,显然不是紧急聚集的,而是早就聚集完毕,只待一声令下,即可出营。

只是大营距战场尚有三里许的距离,三路大军摆好阵势,需要时间,赶赴战场,需要时间,急切间,无法起到作用。

此时情况最为危急的,只有吕布,就是车骑将军李傕,情况也比吕布要好上很多。

一来,意yù与麹义联手的壮汉未曾骑马,麹义的战力又不足以掌控战局,只能被李傕牵着走,壮汉一直只能追在二人马后,一路吃尘土,苦不堪言,麹义更是怒吼连连,可他越是急切,就越是难以攻破李傕的长戟。

其次,李傕和麹义的战团,正位于两军阵中,处于两军jīng骑冲杀的方向,jīng骑冲杀至,缠斗正酣的双方武将,都只能罢战,加入到各自的jīng骑队伍之中。

而吕布与刘备等人的战团,正位于西凉军军阵最右边,jīng骑的冲杀,自此处掠过的,只是右侧羽翼而已,缠斗的几人,如yù继续缠斗下去,完全可不受两军jīng骑冲杀的影响。

吕布死死拖住刘备的战术,非常有效,不但令关羽和张飞无法放手攻击,更令二人手忙脚乱之余,难以发挥出平素的正常水平,如此这般纠缠数招,一旁的潘凤急得大吼:“刘玄德,退下!”

刘备心里叫苦,他哪里是不想退,而是被吕布的方天画戟死死地笼罩住,根本就退不出来,此时他已下定决心,将来无论如何,再也不掺和到二弟关羽和三弟张飞的斗将中去了,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碍手碍脚,越帮越忙。

眼见刘备始终无法退出,潘凤大喝一声,抡起开山大斧,瞅准空档,对准吕布的方天画戟,就是一斧劈将下来。

可这一斧的威势,却是连刘备都给笼罩其间,如若劈实了,吕布的方天画戟当然会被劈中,可刘备,也会被波及,不说身死,重伤那是少不了的。

一旁的张飞当即丈八蛇矛急摆,拦向潘凤的开山大斧,破口大骂:“直娘贼,敢砍俺大哥?!吃俺老张一矛!”

别说张飞急怒攻心,就是关羽,也当即变招,冷哼一声,青龙偃月刀同样往上一撩。

说时迟那时快,潘凤的开山大斧,狠狠地斩中张飞的丈八蛇矛,势大力沉,压得丈八蛇矛往下一沉,而后两件兵刃又同时与关羽的青龙偃月刀碰撞在一起。

嘭!

一声闷响,三人俱各身躯一震。

可这还没完,吕布的方天画戟本就控制得极其jīng妙,先发而后至,正正在潘凤、张飞和关羽三人的兵刃碰撞一起,力道彼此消融时,自下而上挑起,挑在三件兵刃的交击处。

锵!

这一次的金铁交鸣声,极为清脆,吕布大喝一声,鼓足全身劲力,方天画戟到处,潘凤的开山大斧,张飞的丈八蛇矛,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尽数被方天画戟挑飞,就连三人的双臂,也都隐隐发麻。

借此良机,不但刘备成功策马窜出两步,就连吕布,也借助赤兔马之威,骤然提速,往刘备衔尾追去,眼见着三两步之内,即可追上刘备。

而此时,赵云的龙胆亮银枪,也因赤兔马的神威,刺向吕布后背的一枪,竟然就此落空。

“大哥!”

关羽和张飞齐齐大惊失sè,纵声高呼,可他们两人已慢上一步,眼见着已是救援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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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扬威虎牢关.吕布的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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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之中,只有赵云反应最快,也只有他才有余力作出反应。

他的龙胆亮银枪去势未尽,当即大喝一声:“吕布看枪!”,手腕一抖,运劲于臂,往前推送,掷出手中的龙胆亮银枪。

情急之下,他亦是全力出手,龙胆亮银枪脱手而出,带着啸叫,迅逾奔马,直奔吕布的背心。

吕布此时离刘备,也就两马之距而已,手中的方天画戟已举起,只需再追近两步,即可手起戟落,一戟刺刘备于马下。

背后啸叫声与赵云的喊声同时传来,顷刻之间,吕布在自保与刺落刘备之间,选择了自保,低喝一声,方天画戟随手往后一挥。

铛!

一声闷响,方天画戟正中袭来的龙胆亮银枪,将之击飞,而方天画戟上传来的力度,让吕布对赵云全力一击的威力,也有了新的认识。

就这么稍稍一耽误,刘备拨马往右,取斜线,往己方方向投去,虽然距离只是多拉开一步,凭赤兔马的神威,吕布完全可以再次追上去,追上刘备,也就只是再多耗些时候而已。

只是这个时候,张飞已缓过劲来,并反应过来,有样学样,同样怒吼一声:“吕布休伤俺大哥,看矛!”

他同样运劲于臂,将他的丈八蛇矛当做投枪,朝吕布全力掷去。

吕布无奈,再次转身,挥动方天画戟,将张飞的丈八蛇矛击飞。

而与此同时,关羽和潘凤已双双拍马杀来,如要再追又多逃出数步的刘备,就要面临着他二人的衔尾追杀,吕布哈哈大笑,拨马微微转向,大喊道:“今rì老子遭你们这些王八蛋暗算围杀,他rì必有厚报,你们***给老子等着!”

情急之下,吕布用的,正是后世的大俗白话,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事实上,这个时候,两军阵中,已是喊杀震天,西凉jīng骑军容整齐,以马腾等人为刀尖,气势如虹地朝关东联军杀去,威势甚是惊人。

反观关东联军,带出来的,虽然亦是三千jīng骑,可都是从各路诸侯那里抽调出来,临时组建而成,仓促之间,哪怕已经演练配合了十多天,又哪能与西凉jīng骑相比。

只看冲杀时的阵形,以及威势,就知道,关东联军jīng骑差的,不光是控马技术,还有配合,纪律,骑卒素质等等。

眼见着两军相距已只有百来步,马腾长枪高高举起,放声大喝:“放!”

三千jīng骑双腿控马,左手托住骑弩,右手握住骑弩把手,同时扣动扳机,前排骑卒在shè出弩箭的同时,伏低身躯,为后排骑卒腾出空间。

嗤嗤声不绝于耳,正是弩箭离弩而出时,发出的破空声,每一支弩箭,犹如一名催魂夺命的小鬼,而嗤嗤声,就是小鬼发出的摄人心魂的啸叫。

第一波三千弩箭,对准的,正是对冲而来的关东联军jīng骑。当最后一排jīng骑也已放箭,马腾再次长枪一举,往前一压,喝令道:“放!”

百来步的距离,堪堪shè完骑弩中的三支弩箭,这正是骑弩优于骑弓之处,即使是jīng于骑shè的大漠异族,要让他们能在短短的百来步距离中,shè出三波羽箭,也必不可能。

可骑弩就可以,骑卒shè出弩箭,在马上伏低身躯,为身后骑卒腾出空间时,即能在最后一排骑卒shè出弩箭前,轻易地为骑弩上弦,做好下一轮shè出弩箭的准备。

只是骑弩不能做得太大,弩箭长短有限,弓弦弹力也有限,以致杀伤力有限,jīng锐jīng骑,一般都会配备皮甲,如未能正中要害,往往身中数箭,悍勇一点的骑卒,只要未曾坠马,仍旧可以死战不退。

三波弩箭,颇有连绵不绝之势,给关东联军jīng骑造成的杀伤,还是颇有成效,中箭坠马者,约莫在三四百骑的样子,造成的混乱,比起杀伤来说,还要来得大得多。

两军对冲,尘土飞扬,袁绍等人,并未随jīng骑冲杀,而是在jīng骑冲杀的同时,即拨马便往回奔。他们都自家知自家事,凭恃武勇,率众冲锋陷阵,纵横捭阖,并非他们所擅长,振臂高呼,长袖善舞,运筹帷幄,幕后决策,才是他们的长处。

而此时,能否如先前愿般斩杀李傕和吕布,打击西凉军的士气,为随后即将展开的攻城战打好基础,已经无法从混战的战场上看清,更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

不过,身后战场上,成片的嗤嗤声,惨呼声,喊杀声,他们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而后,不知谁人高喊了一声:“西凉军,西凉jīng骑,追上来了。”

沉不住气的人,纷纷回头去看,果真见漫天飞扬的尘土中,正有越来越多的西凉骑卒纵马驰出,正疾追而来。

两军jīng骑展开对决时,阵中缠战在一起的诸将,就已明智地各自罢战,回归本阵,此刻关东联军诸将,未出战的,大多护在各自的统帅身旁,已出战的,也已大多追近上来。而西凉军诸将,则策马冲在jīng骑前,方才冲杀关东联军jīng骑时,他们所发挥的作用,远比袁绍等人以为的要大。

只有吕布和刘备五人是个例外,当吕布脱离关羽和潘凤的追杀时,他们也没有继续追杀吕布,而是同样拨马狂奔,从侧翼越过己方冲杀的jīng骑,往袁绍等人追去。

当吕布策马绕个圈,从侧翼与西凉jīng骑会合一处时,亲眼见到三波弩箭的嗤嗤威势,待他与一众jīng骑冲散关东联军jīng骑的阻截,冲出飞扬的尘土时,正见到前方数百步外的联军统帅袁绍及一众诸侯等人。

此时吕布已收起方天画戟,执硬弓在手,在马上四处搜寻,试图找出刘备等人,准备给他们好好地来个意外惊喜,当即给他们来个厚报。

方才的一战,让他很窝火,他没想到,刘备竟然不惜以他们三兄弟为诱饵,设下围杀他的圈套。如今,在西凉军jīng骑的冲杀下,关东联军的图谋已然破产,远处,亦是尘土飞扬,看样子是前来接应的关东联军大军,西凉军能够用来追杀袁绍的距离,也就只有这么短短的两里距离。

可惜吕布此时的体力,已消耗大半,他估摸着,以他现在的状态,开弓shè箭,只有那么一次的出手机会。

对关羽这样的武将来说,除非是在乱军之中,流矢乱飞,且密集不断,以致猝不及防下,才能为流矢所伤,在他们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想要一箭中的,将之shè伤乃至shè杀,难之又难。

因而吕布所谓的一次出手机会,是指三箭连发,这是他从曹xìng那里学到的卓绝箭术,此前与孙坚大战时,他就凭此箭术,shè得韩当落马,如不是韩当反应甚快,身手亦了得,韩当那次不死也会重伤。

上一次shè杀韩当,他是第一箭shè人,此后两箭shè马,结果,被韩当躲过第一箭,击飞第二箭,第三箭才成功得手。这一次,他汲取教训,准备换个次序,头两箭shè马,最后一箭,才是杀手箭,shè人。

马蹄声轰鸣,激起的尘土卷在空中,形如龙卷风,两军均将战马催至极致,仓促之间,距离也难以拉近,更无法拉远。

西凉jīng骑的出手时机,就在袁绍等人与他们的大军会合时,那个时候,他们会以为已经安全,却不会想到,西凉jīng骑竟然还会有投枪这手绝活,猝不及防下,当能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意外惊喜。

吕布此时没有策马脱离大队人马,而是混在右翼的jīng骑中,四处搜寻目标。过不多时,袁绍等人已自大军空出来的通道,驰入军阵中,旋即大军即合拢,严阵以待,挡住西凉jīng骑的去路。

到了这等地步,所有人当然都会以为,此战已到此结束,西凉jīng骑再怎么骁勇善战,以三千之数,面对严阵以待的三万大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悍然冲杀进去。

是以当他们看到西凉jīng骑竟然马速不减,仍然蹄声隆隆地径直冲杀而来时,不由在心里暗自嘲笑西凉军的不自量力。

“准备!”

马腾的大喊声响起,所有骑卒都抽出绑于马鞍上的第一支投枪,反握在手中,投枪斜斜向上,只待一声令下,即可投掷而出。

“投!”

奔出两步,马腾再次号令,顿时吸气吐气声成片响起,骑卒依令投出投枪。

投掷投枪,显是西凉jīng骑已经演练得纯熟的事,三千骑卒,动作整齐划一,彼此之间,也不会造成任何干扰,投枪如一片密集的箭羽,朝向袁绍等人所在的区域飞去,沉闷的呼啸声,比之羽箭,要更为令人胆战心惊。

如是者三,三轮投枪在短短的三四十步时间内,尽数投出,战果如何,没有人有那个闲工夫去看,因为在众人面前,关东联军士卒的面容,都可看的清清楚楚,而林立的长枪,还有盾牌,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分!”

马腾再一次大喝,三千jīng骑应声左右分开,堪堪在关东联军阵前三十步外,斜斜掠过。

吕布微微有些失望,他一直未曾找到有价值的目标,手中的羽箭,也就一直未曾shè出去,就在他策马转身,眼光扫过时,看见一件很是眼熟的兵刃扬起,将当空飞至的一支投枪砸飞。

大喜过望之下,吕布不假思索地开弓搭箭,嗖嗖嗖,三箭连珠,在他策马转身之际,shè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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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扬威虎牢关.袁绍很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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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促之间,吕布根本就已来不及多加瞄准,只是凭着手感,三箭连发。

箭一离手,他的双臂已是微微发麻,即使再有更好的机会,他也无力再开弓放箭了。

吕布方才一战,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狼狈的一次,虽然不知身上大小伤口情况如何,可想来该当都是皮肉伤,并不碍事,身上的皮甲,却是支离破碎,已然完全毁了。

满腔的憋怒,也仿若随着方才shè出的三箭,一并倾泻一空,哈哈大笑声中,吕布策马随着一众jīng骑绕个大圈子,往虎牢关投去。

吕布的三箭是否有成效,此战是否有将关东联军盟主袁绍shè杀,众人都并不知晓,可顺手将关东联军所谓的jīng骑给剿灭了,这也是大大的战果一件。

此时的吕布还不知道,他这仓促间出手的三箭,以及西凉jīng骑的投枪打击,到底给关东诸侯,造成了怎样的重大影响。

吕布瞥见的眼熟兵刃,正是潘凤的开山大斧。

当时潘凤处于投枪覆盖范围的边缘,自恃武勇,开山大斧大开大合,将身周袭来的两支投枪尽数砸飞,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空档,他就被蓄势待发的吕布给盯上了。

这也正该他倒霉,在他身周,赵云和张飞都在,只是二人当时情急之下,掷出各自的龙胆亮银枪和丈八蛇矛,飞袭吕布,为刘备解围,刚巧都被吕布砸飞后,飞往虎牢关方向,让他们两人非常郁闷,无法去取回。

待得潘凤刚刚砸飞最后一支投枪,听到赵云大喝一声:“小心!”时,吕布的三箭已连环袭至。

生死关头,潘凤奋起神威,沉重的开山大斧,被他抡得虎虎生风,左右拨打,磕飞袭来的两箭。

可是,就在他微微松口气时,坠后的第三箭接踵而来,而要命的是,连环三箭,啸声响成一片,仓促之间,潘凤根本就没料到,竟然还有致命的第三箭。

噗嗤一声,羽箭带着啸叫,一头扎进潘凤的xiōng膛正中,就连身上的皮甲,也只是稍稍阻滞了一下,即被利箭洞穿,让他惨呼一声,自马背上倒栽葱般落马。

既然已不是纵马追击,吕布的三箭,就全部shè人,而无需再shè马。

而此时的关东联军阵中,已是乱成一团。

近万支投枪,光是那成片的呼啸声,就令不少士卒身躯发抖,双脚发软。尤其是西凉军刻意集中覆盖袁绍等人所在区域,更是令这一片死伤惨重。

袁绍神情呆滞,仰躺在地上,身边诸将在叫喊些什么,他完全就听不见。

在他身上,还伏着一人,好半响后,他才想起来,那是高干,他的外甥高干。

当时情况紧急,身边护卫的颜良,文丑,吕旷,吕翔,韩猛,淳于琼,高干,蒋奇等诸将,齐齐各展本事,拼死为袁绍抵挡袭来的投枪。而外甥高干,则第一时间自马上纵扑过来,扯着袁绍滚落马下,并死死地将袁绍护于身下。

“将军,将军!”

颜良和文丑身上分毫无伤,几步跨过来,合力搬开压住高干和袁绍小腿的战马,可对伏在袁绍身上的高干,两人却不敢擅动。

因为一支投枪正正洞穿高干的左侧大腿,要是这支投枪接着正中袁绍的大腿,那岂非将两人串在一起?

还是颜良反应快些,他伏下身,脸sè严肃,伸手到高干大腿下摸索半响,突然面露喜sè,嚷嚷道:“没伤到,没伤到,快,快,抬起来。”

要是伏在袁绍身上的,不是高干,而是别人,他们铁定会直接拨出投枪,将之抬起来就是。可是高干身份不一样,乃是袁绍的嫡亲外甥,是以颜良和文丑一个抬起高干的上身,一个抬起双脚,淳于琼则跛着脚,扶住投枪,小心翼翼地将高干抬起,而后扶他站立。

每一下动作,都令投枪微微颤一下,高干也就随之身躯颤动,痛得惨呼出声。

袁绍并不是没有伤到,投枪自他左大腿内侧擦过,留下一道血口子,一样的鲜血淋漓,皮肉翻卷。

不过他的伤势,还是算轻的,就在他转头四顾时,只见四周一片狼藉,战马和人躺倒一地,不知死活,而致命的投枪则高高竖立着,犹如一片密林。

尽管这时已是午时,阳光极其明亮,泼洒着炽热,听着四周的惨呼声,呻吟声,袁绍却没来由地浑身直哆嗦,只觉如身处冰窟之中,寒意渗骨。

袁绍不知是如何被诸将带回大营的,腿上的伤势还好,虽然看起来吓人,其实并未伤到骨头,只是皮肉外伤,敷上药,蓄养十来rì,也就可以痊愈。

端坐在中军大帐中,袁绍遣散诸将,一个人沉着脸,坐在主座上,沉默不语,宛如木雕一样,一动也不动。

方才的一幕,如今只是稍稍回想一下,就让他由内而外地齐齐打个寒颤,那种源自骨子里的寒意,就瞬间将他全身淹没。

谁能想得到,西凉军竟然有如此手段,而今rì之战,西凉军分明就是蓄谋已久,而非仓促起意。

想到这里,袁绍大觉世事真是荒谬绝伦,就在他筹谋着围杀李傕和吕布时,对方竟然也在筹谋着,shè杀他以及各路诸侯,并且手段如此狠辣,差点就得手。

如此思前想后,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许攸的问候,袁绍强忍着内心对他的怒意,悄悄深吸几口气,平息下心情,用平常声音答道:“子远来了,进来!”

无需袁绍责骂,许攸在得知今rì战况后,心里就一直惴惴的,提心吊胆了很久,他壮着胆子,借着要向袁绍禀报要事的借口,前来求见袁绍。

如今一听袁绍声音如常,许攸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鼻子发酸,差点就热泪盈眶而出,忙强自忍着,站立帐外,借着整理仪容之际,平息激荡的心情,掀开帐帘,步入帐内。

中军大帐内,一如既往地一团漆黑,此刻帐外已是夜幕降临,袁绍一个人在帐内独坐,既不点灯,又不唤人进来伺候,这一切,都昭示着,他的心情极其糟糕。

见此情形,许攸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他手里拿着的,乃是此次联军的折损情况,这可是个大大的坏消息,在袁绍心情如此糟糕的时候,禀报这么大的坏消息,岂不是雪上加霜?

可既然进来了,许攸也只得硬着头皮,躬身请安,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许攸即做出决断,今天,万万不能禀报这些事,而只能捡几样好事说一说。

“将军!”

许攸惴惴地坐下,全然没了平时的洒脱,悄声喊了句,而后禀道:“小将军高干今rì奋不顾身,卫护将军,万幸吉人自有天相,小将军腿伤已然止血,医师说,只需敷药静养,大约月余,即可痊愈。”

“嗯!”

袁绍不置可否,高干的伤势,的确是他关心的一件事,可他此时实在没这个心情,即使这事的确是件好事。

这一下,许攸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唯唯诺诺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沉默良久,他自觉再也无法在如此沉默滞重的中军大帐内待下去,只得起身,向袁绍辞别,出得帐来。

出帐走出十来步,许攸不由长长地深吸一口气,顿觉全身上下一阵轻松,可旋即,他又愁容满面。

“子远兄!”

许攸转身看去,见喊他的,正是奋武将军曹cāo,当即在脸上挤出几丝笑容,问道:“哦,孟德可是要去见盟主?”

曹cāo点点头,许攸忙摆手劝道:“唉,盟主此刻心境大坏,孟德,还是改个时候吧。”

“可今rì战况……”

许攸不客气地打断曹cāo,拍拍袖笼,道:“今rì战况,俱在攸这里,攸见过盟主,实在不便拿此去烦扰盟主,这才……,嗯,孟德执意要去,攸岂敢多说……”

曹cāo倒吸一口凉气,默然良久,方才拱手道:“既然如此,cāo自是不便搅扰,嗯,子远兄可有闲暇,何不去帐中一叙?”

许攸原本想一口回绝,可转念想到如今的境况,转口答道:“好,攸也正要去孟德那里搅扰搅扰。”

曹cāo和许攸早就相识,平rì在大营里,也是来往密切,可自从曹cāo兵败于西凉军后,许攸就很少见到曹cāo。

此刻二人心情都很低落,今rì一战,损失之惨重,比之上次曹cāo率军西进那次,还要惨重许多。

上一次,数万大军,兵败于荥阳,不但兵卒十去七八,折损严重,就连济北相鲍韬也当场战死,东郡太守桥瑁下落不明,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更令曹cāo难以承受的,正是他的大金主卫兹,竟然也战死沙场。

可今rì一战,扬州牧周乾,青州牧焦和,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山阳太守袁遗,俱都战死,至于各路诸侯受伤,以及帐下大将战死者和受伤者,更是多不胜数。

这其中,就有冀州牧韩馥帐下大将潘凤,兖州牧刘岱帐下大将王彧,北海太守孔融帐下大将武安国和宗保,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帐下大将严纲,渤海太守联军盟主袁绍帐下大将吕翔和韩猛。

右北平太守公孙瓒身受重伤,现在生死尚未可知,幽州牧卢植,北海太守孔融,帐下大将太史慈,张邈帐下大将典韦,曹cāo帐下大将曹洪,曹仁,夏侯渊,袁绍帐下大将吕旷,淳于琼等人,俱各带伤,反倒是留守大营的颍川太守李旻等人,毫发无损。

这么惨重的损失,一旦公布出去,对关东联军的士气打击,势必是沉重至极。

即使回到曹cāo所在营帐,许攸和曹cāo两人,仍旧是对坐无语,愁容满面,只能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借酒浇愁。

即使上一次兵败而回,曹cāo仍旧对征讨西凉军充满信心,可这一次,他却动摇了起来,自讨别说攻克虎牢关,兵逼洛阳,就是眼前这一关,联军能否挺得过去,只怕都是问题。

想到这里,曹cāo只得再长叹一声,紧接着,许攸也长叹一声,帐中状甚凄凄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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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扬威虎牢关.动荡的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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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个月,从冷暖适宜的阳chūn三月,到炎炎夏rì的六月,虎牢关的战事,骤然陷入到极其平静,极其无聊的阶段。

关东联军十五万大军,仍旧屯军虎牢关前,遭受重挫后,无论西凉军如何遣将到大营前搦战,关东联军就是避而不战,到得最后,西凉军也懒得这么折腾了,大军也尽数歇在虎牢关内,与关外的关东联军相安无事地干耗起来。

双方大军如此僵持在这里,每rì的消耗,却丝毫不少,不过比起关外的关东联军,西凉军兵力远远少于关东联军,这原本是项大劣势,此时却摇身一变,成为一项极大的优势,普通士卒每rì里,也还是可以吃得七分饱,而据自其它渠道传来的消息,关东联军十五万大军,普通士卒每rì能吃个半饱,就已是极其难得了。

虎牢关前的一战,关东联军的损失情况,也陆续传入虎牢关内,相比于西凉军诸将,吕布知晓的军情,要更为翔实许多,他有河内太守张扬这条线,很多关东联军内部的隐秘军情,他都能很快知晓。

只是他一直闷声发大财,没有将这条军情的来源渠道公开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那一战中,他的连环三箭,shè中的,正是冀州牧韩馥帐下大将潘凤,也是韩馥帐下最为倚重的大将。据说韩馥获知潘凤战死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差点就要因此而退出关东联军。

而从张扬那里,吕布还知道,眼前的关东联军,虽然仍旧屯军虎牢关前,却已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大营内貌似平静如常,但实际上,暗地里的争权夺利,却一直未曾消停过。

不然,关东联军也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按兵不动,早就开始攻打虎牢关了。

只是张扬获知的消息,是从酸枣辗转得来,很多隐情,也知之不祥,要是吕布和西凉军统帅李傕,得知目前关东联军所处的困境,只怕会立即尽起大军,悍然向十五万关东联军发起攻击。

此时的关东联军,表面上一切如常,实际上,却处于前所未有的脆弱之中。

联军盟主袁绍,从酸枣盟誓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焦头烂额,也就不过短短的数月时间,这段时间以来,他一个人在黑乎乎的中军大帐中,独坐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多。

光是平衡各路诸侯的争权夺利,他就烦心不已,眼前他唯一的寄托,就是在许攸身上,就看许攸这一次的良策,到底能否起到应有的作用。

酸枣盟誓时的十八路诸侯,如今已去三分之一,剩下的,也形成几大势力,隐隐然有要脱离联军的意图。

袁绍一个人坐在黑乎乎的中军大帐中,虽然闷热无比,他却毫不在意,只顾在心里盘算着如今的情势。

能被他视为自己人的,如今只有奋武将军曹cāo,新表为青州牧的原北海太守孔融,以及如西河太守崔钧这样的郡守,手中除了一方印绶外,再无其他。

当然,如今豫州各郡守,如颍川太守李旻,汝南太守徐缪等,也都可算作自己人。

跳蹿得最为卖力的,正是兖州牧刘岱,当初治下七郡国,不受他制约,自行其是的郡守国相,占去大半,可没想到的是,济北相鲍韬,东郡太守桥瑁,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竟然相继战死,所遗残部,尽数被刘岱悍然吞并,以致如今他的兵力,反倒是联军中最为雄厚的一个。

除刘岱之外,则数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袁术了,拥军盘踞南阳,自领南阳太守,表帐下大将孙坚为豫州牧,如今,竟然又觊觎起扬州来,乘着扬州牧周乾战死之际,抢先派出帐下陈温,意yù表他为扬州牧。

孰可忍孰不可忍,袁绍在黑暗中,紧咬牙关,双拳紧握,恨不得隔着千山万水,一拳狠狠地揍在袁术脸上,把他打成个猪头。

可是对袁术所为,他这个做哥哥的,却毫无办法,就连豫州,近在咫尺的豫州,他都没办法掌控,更何况远在江东的扬州。

还有驻军于酸枣的冀州牧韩馥和徐州牧陶谦,两人据说如今关系甚洽,广陵太守张超一死,陶谦立刻就表帐下大将臧洪为广陵太守,接收张超帐下兵卒。

只有幽州牧卢植,态度还是如一,并未因此而有所改变。

想到这里,袁绍不由得在黑暗中,无奈地长叹一声。

他身为联军盟主,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争相吞并战死郡守帐下的兵卒,却碍于身份,不能出手。

这更让他非常无奈。

思前想后,袁绍对帐下谋士郭图白rì所言,甚为赞同。

郭图原本被他留在渤海处理郡务,如今许攸绕道武关,前往关中,亲自出马,意yù打开如今僵持的局面,他就急调郭图前来,参谋军事。

郭图一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若联军在这么按兵不动,无需西凉军动手,联军就会分崩离析。

袁绍当时听了,除了心里震惊外,并不如何相信,可经过夜间这么一番沉思盘算,他相信郭图所言,的确是真知灼见。

“来人!”

想到这里,袁绍再也坐不住,出声唤道。

守在帐外的亲兵应声入账,袁绍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即沉声吩咐道:“派人去召诸位将军,就说有要事相商。”

就在袁绍召集各路诸侯,商议要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许攸费尽周折,终于见到了他要见的人,而身处虎牢关内的并州牧吕布,却意外地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他是当今司徒王允所派,却从太原而来,这就意味着,这位老兄是从洛阳出发,绕道河东郡,北上太原后,与吕布派至太原的侯成等人一起,再自太原南下上党,高都,河内,到虎牢关。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足可见此事的隐秘程度。

如此大费周折,吕布却深以为然。

如今的洛阳,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三公虽在,却形同虚设,大凡朝廷重大决议,俱是李傕、郭太、李肃和郭汜四人说了算,更别说其他一应朝臣。

尤其是经历过董卓身死,司徒王允为首的士大夫们重返朝廷,主政一时之事,李傕等人把持朝政后,名义上仍旧保留王允等人的官职,暗地里,却遍插眼线,对他们严加看顾,要是王允派人从洛阳来见吕布,只怕人还没到虎牢关,就被李傕将人请到中军大帐里了。

来人非常年轻,颇为俊美,只看第一眼,吕布就知道,他尚未行冠礼,只是刚见到吕布时,他自称只是司徒王允的信使,旋即递上王允的一封亲笔信,就静坐一旁,沉默不语。

吕布也不在意,就着明亮的灯烛,细看来信。

王允在信中,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事,吕布一连看上三遍,确信自己并未遗漏什么,才随手将绢帛凑到灯烛上点燃。

绢帛就被吕布拎在手上,焚烧时发出的橘红sè光亮,直至快要舔到吕布的手指,这次被吕布松开,飘然落至案桌上时,已尽成灰烬。

吕布怔怔地看着灰烬,默然半响,方才抬头,看向来人,问道:“王司徒可还有何话?”

来人微微摇头,脸上泛起一抹自信的微笑,指指吕布面前的灰烬,答道:“司徒所言,尽在此中。”

吕布点点头,示意已知晓,问了一句:“小兄弟是要赶回去复命,还是……”

“这个……”

来人沉吟道,旋即双眼蕴含笑意,颇带着些许玩味,答道:“就要看使君的意思了。”

吕布微微一愣,显是一时没弄清楚来人这话的意思,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他绕这么个大圈子来此,如何回去,当然也要稳妥行事才是。

吕布当即哈哈一笑,道:“好,那就劳烦小兄弟先在帐中待些时rì,待我派人前去太原时,再随之启程就是了。”

来人欣然道谢,辞别离去,吕布看着这人的背影,越想,越觉得这个信使还真不简单,可惜,方才他一门心思放在王允的来信上,竟然忘了问他的名姓。

王允的来信中,除了提及托付吕布照看侄子王凌外,就是唠叨一些洛阳的大小琐事,诸如太后隐居永乐宫,遵循当rì吕布所言的“修身养xìng”,一心“颐养天年”,不问政事;诸位朝臣如何克己奉公,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力云云。

关东联军起时,王允除了遣侄子王凌前往吕布帐下效力外,并未与吕布有过什么接触,此番大费周折遣人前来,当rì不会只为了说些零零碎碎的琐事,而是借助说这些琐事,来拉近与吕布的关系,并传递某些信息。

很显然,到了现在,王允是不看好关东联军的,而提及幽居永乐宫的何太后,则说明他时刻未忘拥立史侯刘辩为君的想法,而要实现这一点,朝臣方面,是没问题,唯一需要借助的,就是外力。

如今的西凉军中,可堪借重的外力,拥有重兵的并州牧吕布,就是首选。

而在王允的来信中,还隐约提及心向朝廷的,大有人在。

吕布相信王允这话,并不是空口白言,而是确有所指,这就让他甚是好奇,一直寻思着,王允提及的这人,是西凉军中的哪位呢,还是关东联军中的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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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扬威虎牢关.飞落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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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兵不动达三个月之久,关东联军终于动了起来,以至于当虎牢关上的jǐng号声响起时,一应西凉将士,都有些疑惑,将信将疑,愕然看向关墙时,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不是哪个家伙闲极无聊,擅自吹响的jǐng号?

可当jǐng号一声比一声响亮,持续不断时,整座虎牢关,顷刻间就骤然沸腾起来,各部士卒紧急聚集,然后按照事先分配好的防守任务,奔赴各自防区。冰@火!中文

一应守关物资,油锅,檑木,装满便溺的大瓷瓮,等等,均紧急往关墙上储运,闲置已久的投石机,也嘎嘎嘎地启动起来,做好应战的准备。

吕布所率,乃是jīng骑,用于野战极为适宜,可将骑卒投入守城,就是李傕要吕布这么做,他都不会答应。

培养出一名骁勇的jīng骑,所耗费的时间,往往需要三五年,而付出的jīng力,更是远比步兵锐卒要多得多,更别提普通的步卒。

吕布以前还没什么直观的概念,现在却非常清楚,一名jīng骑,即使不算培养时的付出,就是维持其战力的rì常耗费,加上战马,就相当于八名步兵锐卒,相当于十二名普通步卒。

故而并州和西凉jīng骑,都驻在虎牢关后,并不会参与到虎牢关的守城中去。只是一旦需要出击,jīng骑就是出战主力。

麾下jīng骑无需出战,吕布却不一样,还是第一时间随着车骑将军李傕等人,登上高高的关墙,往关外看去。

十五万关东联军,几乎是倾巢而出,黑压压的人头,填满了虎牢关前的空地,只是飘扬在各个区块的旗幡,颜sè各异,式样各异,才显示出他们不同的所属。

在大军后面,还有诸多的攻城器械,井阑,云梯车,投石机,像是矗立在蚂蚁群中的庞然大物,在四周蚂蚁地推动下,缓缓朝前移动。

“袁绍这是,当真要来攻城?!”

车骑将军李傕扶着箭垛,紧盯着关外黑压压的人cháo,如若不是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旁人都会以为,他这是在发问。

郭太冷笑数声,说话的声音比起李傕,还要冰冷几分,道:“袁绍这是不自量力,就凭这么点人,就想攻破数万人把守的虎牢关?”

吕布对此暗自点头,目前驻守虎牢关的西凉军,只有六万人马,能够守城的,也就五万而已,看起来,兵力只有关外联军的三成。

可是,虎牢关之赫赫威名,可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雄关,光是关墙,就高达七丈(ps:东汉一丈为2.34m),可与洛阳、长安、成都等天下重城城墙相媲美。

虎牢关两侧,皆是险峻山峰,想要绕道偷城,也几乎不可能。

平rì里,虎牢关只驻军三千,就足以挡住数万大军的攻打,太尉董卓主政时,派驻大将华雄镇守虎牢关,麾下将士也就只有三千人。

故而如若关东联军果真有这个攻城的决心,吕布倒以为,他们绕道颍川,去攻洛阳城南的伊阙关,反而要更为容易些。

那么今rì关东联军摆出这么一副攻城的架势,为的是什么呢?

如果再考虑到关东联军内部的纷争不断,这事就更正值得玩味了。

吕布没有吭声,在场的人可不少,马腾,韩遂,马超,张济,李傕,郭太,等等都在,大家都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片区域的静寂,与关内关外的喧闹,恰如两个不同的世界,令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最终还是郭太出声打破静寂,他是对车骑将军李傕说的:“袁绍既然铁了心要朝廷为敌,与将军为敌,袁家五十四口,已押运至此,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就连吕布,也都抬头看向李傕,看他如何应答。

李傕回头对着众人一笑,若无其事地答道:“如何处置?袁绍既然铁了心要叛逆朝廷,那当然就是以叛逆大罪论处,罪不可赦,诛九族。”

吕布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他不光是为李傕此言叹息,更多的,还是为袁绍和袁术叹息。

袁家四世三公,这一代人中,最为出息的,就是袁绍和袁术,除此之外,袁术之兄袁基,其实官职也不低,只是不如袁绍和袁术那么名声响亮而已。

李傕派马超将jīng骑奔袭汝南,掳掠袁家以袁隗为首的家眷时,吕布相信,盘踞南阳的袁术,很快就可以收到消息,可在李傕派人押运袁隗等人绕道梁县,前往洛阳时,当时最为担心的,就是袁术遣人率军前来劫人,为此还遣马超率jīng骑一路尾随护送。

结果,袁术似是毫无所察一般,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如今,袁绍也像是对此毫不知情一样,驱动大军,不像是攻城,更像是宣示军威。他只要稍微想一想,当会明了,一旦大军攻城,李傕等人只怕会立即杀了叔父袁隗等人。

李傕话音刚落,郭太即大赞道:“将军高明,对付袁绍这样的叛逆,就该行此雷霆手段。来人呀,押袁家众人上来!”

过不多时,就在关外联军渐次停下时,关墙上,百来名士卒押着袁家五十四口,登上关墙。

郭太似是早有准备,一挥手,一排十名壮实悍卒一字排开,齐齐深吸一口气,同时发声,对着关外大喊道:“袁绍,尔等家眷在此,还不速速遣散兵卒,自缚洛阳谢罪,如若执意叛逆,行大逆不道之事,当罪不可赦,诛九族!”

十人都是一sè的粗壮大嗓门,齐声喊话,又刻意喊得字正腔圆,吕布不敢确定袁绍是否会听得清楚,但是关外的关东联军中,靠前的一些人,肯定是可以听得清楚的。

果然,远远看去,立时有人打马顺着军阵之间的空道往后疾奔,这就该当是传递军令的信令兵。

关上,十名悍卒并未空着,隔上一会儿,即会重复方才所喊的话,刚刚喊完第三遍,关外就有了反应。

有一群人,策马越过军阵,往虎牢关前而来,所过之处,列好阵的兵卒,立时往两边避让,空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

居中那人,虽然看不清面容,可是猜也猜得到,那正是关东联军盟主袁绍。

袁绍仰头细看,即使双眼眯至极致,也只能看到高高的关墙上,站立着不少人,可是是否如其所言,叔父袁隗及一众家眷被押至关上,他不敢肯定。

就在他仰头细看时,一旁的新任青州牧孔融低声道:“将军,滋事重大,不可不谨慎以对,何不暂且收兵,派信使入关求实,再作打算?”

孔融身为圣人之后,忠孝之名天下皆知,在他看来,人伦忠孝,乃是大事,即便最后证实只是西凉军的威胁之举,为此而中止今rì的攻城打算,也是值得的。

话音刚落,兖州牧刘岱立时横眉怒道:“不可,大军养jīng蓄锐多时,今rì正是气势如虹,如若就此收兵,十五万将士会做如何感想?士气可鼓不可泄,士气一泄,就再难凝聚一体,联军,也就危矣。”

“刘使君所言甚是!”

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出言附和道,他重伤后初愈,说话声音虽然仍旧洪亮,可仍旧带着一股子虚弱。

只是话刚说完,立马于他身前的幽州牧卢植就回过头来,皱眉直看着他,目光虽然仍旧温和,但却如两道利刃一般,透体而入,直达其内心,害得他微微低头,已经到嘴边的话,也尽数被他咽了回去。

没办法,对这位授业恩师,公孙瓒虽然自诩文武全才,还是打心底里非常忌惮,这是从幼时就生出的观感,及至如今,更是有增无减。

在场众人中,够分量说得上话的,就是兖州牧刘岱,青州牧孔融,幽州牧卢植,奋武将军曹cāo,右北平太守公孙瓒等人,如今孔融是一种意见,刘岱和公孙瓒是一种意见,卢植和曹cāo沉默不语,其他人都是属下,就更是不敢开口妄议。

从心底里,曹cāo是赞成孔融的话,如今的关东联军,虽然还未分崩离析,但实际上,面对虎牢关这样的天下雄关,肯定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即使今rì大军尽起,摆出一副攻城的架势,实际上的情形,曹cāo可是比麾下将士知道的,要多得多。

如若果真攻城,首先顾惜兵力,从而不肯出全力的,肯定是此刻将“联军”时刻挂在嘴边的兖州牧刘岱,他对盟主袁绍似乎总是颇有敌意,原因为何,曹cāo略有耳闻,正是此刻仍在幽州的大司马刘虞。

而公孙瓒身为卢植的学生,却屡屡出言附和刘岱,给袁绍出难题,背后的原因,也还是因为这位大司马刘虞。

只是卢植的态度,就颇让人玩味,每逢这般重大事,他多半是不吭声,一旦有决议,他也不反对,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只是在随波逐流一样。

可卢植的才情卓见,曹cāo可是非常清楚的。

回到眼前来,曹cāo心里在想着的,却是如若他处于今rì袁绍所处位置,又该当如何抉择。

就在曹cāo沉思之际,袁绍终于吭声,吐出两字:“攻城!”

一旁的刘岱闻言身躯一震,与孔融一样,都是愕然看向袁绍。

待到袁绍再重复一遍,号令声旋即响起,已经行进到攻城位置的军阵,立时齐声呐喊,抬着长长的云梯,往虎牢关攻去。

就在这时,关墙上的齐声大喊再次响起:“袁绍逆贼,大逆不道,罪不可赦,诛九族,斩!”

话音一落,关墙上立刻抛出数十颗人头,在空中翻滚着,飞落下来。

袁绍双眼发直,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悲愤大喝一声:“李傕贼子,我必取尔xìng命!”,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往后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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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扬威虎牢关.聚散两依依

nbsp; 袁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夜深,围在他身边的,除了郭图,以及帐下几员大将,没有其他人。

“将……主公!”

郭图抢先一步,半跪于袁绍的床榻前,喊出声来,正要依惯例喊袁绍为“将军”,立即意识到现在这么喊,已不太适宜,情急之下,他本来想要喊“明公”的,结果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主公”二字。

可当他意识过来,立即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比之“明公”,更适宜于现在的情势。

现在的情势,朝廷羸弱,各地诸侯并起,有野心者,如兖州牧刘岱这样的人,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大肆扩充势力,虽说此次十八路诸侯有他一份,郭图却很怀疑,如若联军真个入主洛阳,他是否会遵从朝廷的诏令。

更何况,到了这个地步,关东联军,还能称之为联军么。

围拢在床榻边的,是颜良,文丑,淳于琼三人,见状也齐齐半跪于地,跟着喊了声:“主公!”

袁绍心下感动,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可几番努力,还是无济于事,还是颜良机灵,跳起身来,扶起袁绍。

“起来,都起来!”

袁绍双手虚扶,招呼郭图三人起身。

他的目光在四人脸上逐一扫过,甚是感慨:“好,你们,很好,大军,如何了?”

这个时候,袁绍才觉得头晕眼花,全身乏力,还酸痛得很。

郭图抢先答道:“禀主公,医师已来过诊脉,言道主公劳累过度,急怒攻心,以致气血不稳,嘱咐主公务要静心休养才是。”

“嗯!”

袁绍闭上双眼,休息良久,自觉好上许多,方才睁开双眼,问道:“驻军于此的,还有何人?”

郭图此时不敢再答非所问,隐瞒不报,只得老老实实答道:“诸位将军都在,只是……”

见到袁绍双眼威严地扫过来,郭图壮着胆子,声音虽然低下来,却不再敢吞吞吐吐,道:“兖州牧刘岱,已有去意,余下诸君,未有消息。”

只听郭图说这么一句,袁绍立即明白过来,也证实他心中所担忧,关东联军,走到今天,已是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分崩离析,已成定局。

说来也奇怪,在此之前,他一直极力斡旋,极力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可如今,当这个最终的结局真地到来时,他反倒很是平静地接受了,更离奇的是,他竟然心中隐隐有些释然。

因为释然,而倍感轻松,因为轻松,而感到舒畅,如若不是叔父一家老小被杀,犹如整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他总觉得沉重无比,他真地想要因此而仰头大笑。

想到这里,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数十颗人头,自虎牢关上飞落的情形,不禁悲从心来,热泪滚滚而下。

在获悉叔父一家被西凉军jīng骑锁拿时,他是曾愤怒过,挥军西进时,他是也曾顾虑过,但是,他总觉得,朝廷不会拿叔父一家老小如何,为此而放弃整个联军,放弃盟主之位,只会徒然成为天下人的笑料而已。

如今,他万万没想到,西凉军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在大军面前,公然杀戮,还肆意侮辱大汉重臣。更令他难堪的是,此举将令他备受责难,认为是因为他,才导致叔父一家老小被害的。

想到这里,袁绍心中大急,低哼一声,再次急晕过去。

“主公,主公!”

郭图等人一阵忙乱,喊叫半天,见袁绍半天,忙又急急喊道:“快,快传医师!”

这么一闹腾,袁绍所在的寝帐,立时再次忙乱成一团。

虎牢关内,此时却仍旧喧闹成一片,空地上,到处是熊熊篝火,以及煮得香味四溢的肉汤。

关东联军大张旗鼓地前来攻城,结果,被几十颗人头给吓了回去,车骑将军李傕一高兴,再次大肆犒军,除了没有美酒外,一应肉食,人人有份。

李傕则亲自设宴,与诸将共饮,好歹他还知道关东联军尚在关外,所以饮酒,也只是稍具意思而已。

筵席一散,吕布就回到住处,刚刚坐定,亲兵即来报,说有人求见。

吕布有些惊讶,都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求见呢。正沉吟间,见到来人,不由哑然失笑。

前来求见的,竟然是前几rì来此的信使,乃是司徒王允所派,绕道太原而来。

寒暄坐定,来人坦然言道:“在下是来向使君辞行的。”

吕布更是有些讶异,问道:“嗯,怎么,你是准备自行返回?”

“不是。”

来人笑得很是自信,答道:“此地战事尘埃落定,使君当会遣人北上,那时在下即可随行了。”

“哦?!你怎么认定此地战事已然尘埃落定?”

“这个,使君是考校在下来着?”

听到这句话,吕布不由得暗自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本就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信使,肯定不简单,当时还为忘了问他名姓,而惆怅半天,今rì再听他这语气,能够在他面前如此淡定,用过如此口气说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信使。

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倒也并不急着问他的名姓,当即装傻,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好奇一问。”

“使君言笑了。”

来人脸上仍旧带着微笑,自信满满地伸手指指东向,道:“联军今rì无功而返,断无再有卷土重来之能,这一点,使君恐早知吧。”

吕布大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问道:“司徒遣你前来,果真是知人善用。对了,我看你也不是信使吧。”

“不敢,在下姓杨,名修,尚未取字。”

杨修!

吕布在心中稍一默念,不由暗地里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竟然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杨修?其父杨彪,祖父杨赐,曾祖父杨秉,曾曾祖父杨震,俱都位至太尉,家世可谓显赫。

这么一位家世显赫的年轻才俊,竟然会为王允所用,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对!

吕布只是转念之间,就醒悟过来,杨修之父杨彪,此时正居司空高位,没有他的首肯,杨修又如何会成为司徒王允的信使?

沉吟间,吕布嘿嘿一笑,道:“此番前来,是你之意,还是司空之意?”

杨修倒没有丝毫迟疑,干脆至极地答道:“王司徒需人送信,刚好在下要自洛阳返回关中,家父就让在下跑上这一趟。”

“原来如此,司徒和司空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杨修对吕布此话笑而不答,反而低声问道:“此间事了,使君是北返晋阳,还是西去洛阳?”

话刚说完,他不待吕布答话,又赶紧补上一句:“此乃在下好奇一问,非关家父与司徒。”

吕布瞪了杨修一眼,问道:“北返又如何,西去又如何?”

杨修双眼放光,就连俊美的脸上,灯烛照映下,也隐现关泽,想也不想地答道:“如果北返,就是使君意yù跳出诸事外,坐山观虎斗;如若西去,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好戏?!”

吕布双眉一掀,脱口问道。

“当然,俗语云:请神容易送神难,用在此时,甚是恰当。”

吕布面上毫无异sè,心底里,却已是骇然。

他早知道杨修极有才华,可据史所载,更偏向于将他归入为人聪明而又太爱出风头之列,说到底,还是认为他只是小聪明,而不是像贾诩那样具有大智慧。及至今rì一见,才知他自后世带来的认识,还是小觑了这位年纪轻轻的才俊。

今rì关东联军不战而退,杨修就认定关东联军已再无作为可能,这事在吕布看来,倒不算什么;可杨修说出“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就说明他对西凉军即将面临的困境,也有深见。

这可不是他在司徒王允身边,或者是在司空杨彪身边,听一听,就能听来的见识,而是他自己的卓识远见。

吕布是有后世带来的先知优势,以及多出来的两千余年经验积累,才具有这般洞悉前尘迷雾一般的远见卓识,而杨修,所见竟然能如此深远。

更难得的是,他此时才不过十多岁,尚未行冠礼,也就是不到二十。

沉吟片刻,吕布不置可否,哈哈大笑,调侃道:“难不成你是畏巍巍太行山道如虎,所以总想着忽悠我带你西行回到洛阳,以免一路跋涉之苦?”

杨修一愣,旋即讪讪笑道:“这个,使君说笑了。”

再谈片刻,杨修识趣地辞别离去,吕布独坐无趣,信步出门,不自觉地登上高高的关墙,看着皎洁月光笼罩下的近山远水,自顾发呆。在他身后,跟着宋宪和侯成,及十来名亲卫,个个如木头桩子似的,沉默不语。

天上圆月当空,挥洒下如rǔ般的光华,笼罩在千山万水上,为之镀上一层rǔ白sè的光甲。

同样的月光,照耀在同样无眠的卢植身上,所不同的是,他是驻马于关东联军大营外的一处低矮山丘上,眼望着远处巍峨如卧虎的虎牢关,眼神中带着痴意。

其实,在他心中,他看着的,不是虎牢关,而是天下第一城,洛阳。

他离开洛阳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足一年,可在他的心中,却像是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一样,久远到了他迫切想要回去看上最后一眼的程度。

在身后,同样立有三骑,三人立于马旁,正是他的学生刘备,以及刘备的结义兄弟关羽和张飞。

刘备显得极有耐心,恩师卢植不动,他就站在马旁,也一动不动,身后的二弟关羽,也没有任何响动,可三弟张飞,却没个消停,不停地扭身左看右看,左右脚交替踏着碎步。

良久之后,刘备听到卢植谓然长叹一声,忙抬起头来,正见到他招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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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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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备抬头,迈出第一步时,关羽恰于此时“活”了过来,伸手悄悄地一扯张飞的衣袖,同时压低声音到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道:“别犯傻了,走,四处看看。”

张飞正yù低声问上一句,不提防关羽早有准备,低声叮嘱旋即传来:“别说话,卢师和大哥有话要说,咱两个四处盯着点。”

这么一说,张飞立时了然于xiōng,月光下,朝着二哥关羽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二人前后左右四处细看,低矮山丘四周,一片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颗矮树,根本就藏不住人,可关羽还是不放心,与张飞一起寻块石头,将三匹马栓在一起,二人一左一右,绕着低矮山丘,迈开脚步,巡查起来。

刘备来到卢植身旁,低声唤了一声“恩师”,良久见卢植仍无反应,也就静静地站在卢植身后侧,双手拢在袖笼中,双眼似闭微闭。

“当今天下大势,玄德,以为如何?”

刘备鼻头一酸,从恩师卢植这话中,他却听出寂寥,欷歔,落寞,惆怅来。

这个问题,刘备可是早就思讨过无数遍,虽然他摸不准恩师卢植于此时如此问的意图,他还是在脑中迅快整理平rì思讨所得,斟酌片刻,答道:“几番废立,天子已令不出深宫,谶言之说,甚嚣尘上,州郡之间,也多的是野心勃勃之人,天下,只怕从此要多事了。”

“嗯。”

卢植抬头看天,痴痴地看着一轮圆月,好半响才幽幽叹道:“天下,已是多事之秋,大汉,唉……”

这个话题,似是太过沉重,以至于卢植说一句,总是要沉默良久。

刘备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低问道:“恩师,备yù行匡扶社稷之大事,该当如何,行事?”

问出这句话,刘备低头恭谨地等了良久,见恩师卢植仍未吭声,悄悄抬头看去,见他仍旧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只是双颊上,已是热泪流淌。

“恩师!”

刘备不由低唤一声,心中颇有些惊惶,不知恩师卢植为何会落泪。

卢植缓缓闭眼,长长地吸上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将出来,如是者三,才低头睁眼,看着远处的虎牢关轮廓,低声叹道:“高祖斩白蛇,鼎定大汉天下两百载,王莽篡汉,光武中兴,再定大汉两百年,如今,难道果真如谶言所载么。”

刘备心下骇然,所谓谶言,存世甚多,但世人一说谶言,必是指“代汉者,当涂高”一句。

他是万万没想到,恩师卢植所见,竟然比他心中所想,还要悲观许多。

这个时候,刘备已是无力再说,只觉得双脚沉重得,如同是深陷在厚实的大地中,别说动一动,就是想要提起来,都不可得。

头脑中更是一片混沌,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想不了。

月光下,两道身影绕着低矮山丘,绕了一圈又一圈,丘顶上的师徒俩,却实际上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这般谈话方式,也就是刘备能够忍受得下来,要是换做张飞,只怕没过一会儿,就会因忍耐不住,嗷嗷叫着退了回去。

头顶的圆月,一点一点西斜,即便是盛夏,夜深人静的凉风,也似是清冷了下来,吹拂过时,激起刘备一身的**皮疙瘩。

“再过几rì,孔青州(ps:青州牧孔融,这是以官职作为尊称。)即会率军东行,届时你三人带上亲卫,随其启行。”

“是!学生谨遵恩师吩咐,抵北海后,再返幽州。”

刘备刚刚回答完,就见恩师卢植转身看过来,温和而又坚定地答道:“不,你不用再返幽州……”

“恩师?!”

刘备抬头,大惑不解,惊呼出声,声音中带着不解,惶急,叫得大声了些,丘底绕行的两道身影也蓦地停顿下来。

“玄德~”

卢植低声唤道,声音低沉,似是带着无限的欣慰。

“幽州,没有你施展才华之处,孔青州对你甚是赏识,意yù让你接替陈元方(ps:陈纪,字元方。),领平原太守印绶。”

刘备再次震惊无语,半响方才醒悟过来,跪地哽咽道:“恩师,学生愿随恩师返幽州,北御外侮,内安黎民……”

“玄德!”

卢植的这声叫唤,已隐隐带着威严,他双手扶起刘备,低声道:“玄德务要意气用事!孔青州一番好意,即便没有此番际遇,为师也会修书一封,荐你去往他处。如此苦心,你可明白?”

刘备只顾着在那里哽咽落泪,卢植原本想要出声斥责,可是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器重的门生,本就是这个xìng子,极重情义,斥责多半没用,还是得在情义上,加以劝说。

他只有耐着xìng子,语带温和,劝道:“玄德,你志向高远,幽州避处中原之外,又有你公孙师兄相助为师,你随为师回到幽州,可堪用武之地,岂可与平原一郡之地相提并论?况且,孔青州返程之途,一路凶险处,玄德当有所察,平原郡毗邻兖州东郡,孔青州乃高德之士,正需你兄弟三人为他守土御敌。”

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使刘备再蠢笨,也当明了卢植的一番苦心。

当前联军的境况,刘备心里是清楚的,西凉军悍然在虎牢关上斩杀太傅袁隗一家老少五十余口,令得盟主袁绍吐血病倒,不能理事,冀州牧韩馥又接连遣使,言道粮草不济,如今就连孔融都准备好率军东行,恩师卢植话里话外也是准备返回幽州,说明联军已是分崩离析在即。

关东联军一旦分崩离析,原本被掩盖在水面之下的矛盾和冲突,只怕就会尽数浮出水面,变得公开化。比如,盟主袁绍与冀州牧韩馥之间的矛盾,兖州牧刘岱与辖下各郡守之间的矛盾,与徐州牧陶谦、青州牧孔融之间的矛盾,等等。

恩师卢植所说,孔融东返路上的凶险,以及需要他兄弟三人在平原守土御敌,所指都是兖州牧刘岱。

刘岱身为宗室之后,领兖州牧后,辖下郡守中,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韬,俱都独自领军,参与联军,不遵刘岱号令,这不但令刘岱对他们甚为恼怒,更对盟主袁绍极为不满。

如今,张邈等三人战死,桥瑁生死不明,他们帐下兵卒,都被刘岱以悍然之姿,并入帐下,以致如今实力大增,才令得青州牧孔融,徐州牧陶谦,都对他颇为忌惮。

至于恩师卢植所说,幽州,并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刘备对此没有深思,也不愿深思。

这些道理,刘备都懂得,可是心底里,他还是割舍不下恩师卢植。

一直到回到营帐,刘备的心里头,仍旧是混混霍霍的,既有高兴,期盼,又有惆怅,不忍,让他委实难以下定决心,到底该当怎么办。

其实,他是知道的,恩师卢植一旦下定决心,不管他如何想,都是不会再变更的。

只是,当关羽和张飞得知这个大好消息后,当即在那里兴奋得睡意全消,悄声在那里商议着,去到平原后,该当如何大展拳脚。

刘备静静地和衣躺在那里,听着二弟关羽和三弟张飞的悄声商议,既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什么都听进去,直到营帐外,喧闹声渐起。

天亮了,新的一天降临,联军大营中,没有了往昔的巡逻士卒,也没有了往昔的升帐议事。

最先率军离去的,反倒不是兖州牧刘岱,而是以颍川太守李旻为首的一众豫州郡守国相,包括汝南太守徐缪,梁国相张琰,沛国相袁忠,和鲁国相陈逸,他们每人帐下兵卒只有两三千,合在一起总兵力也就不到两万。

此前新任豫州牧孙坚曾遣人来召他们,结果他们推三阻四,此番率军离去,借口则正是豫州牧孙坚遣使相召。

紧接着离去的,则是西河太守崔钧,以及一些郡守国相,他们虽然位列联军各路诸侯,但帐下除开数百私兵部曲,并无兵卒。

其他郡守国相还好,可以继续回去镇守一方,可崔钧就再也回不去西河郡,那里是并州牧吕布辖下,联军一起,吕布就上书朝廷,另选王旻为西河太守。

而后才轮到青州牧孔融,他抢先一步,先于兖州牧刘岱率军启行。

刘备带关羽和张飞,率三百亲卫,混杂在孔融军中,丝毫不引人注意。

其实,在关东联军中,莫说刘备如今只是个兵曹从事史,就是一郡太守,也多半难以引起众人的关注,盖因联军中,有享誉天下的袁绍和卢植,以及几位州牧在,其他人,都很难让人多看上几眼。

每一路诸侯率军离去,奋武将军曹cāo的心里,就要多失落几分,心情也就多复杂几分。

关东联军的建立,他居功至伟,可到头来,他的地位却最为尴尬。

离去的诸位,不是一方州牧,就是一郡太守,离开了关东联军,都有各自的去处,独独他这位奋武将军,在联军中地位貌似不低,可一旦联军分崩离析,他反倒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回陈留老家一条路了。

短短几天的工夫,偌大的联军大营,就一下变得空荡荡起来,仍旧留于此处的,只有渤海太守袁绍,幽州牧卢植和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兖州牧刘岱,和奋武将军曹cāo,就连驻军于酸枣的冀州牧韩馥和徐州牧陶谦,也已率军离去。

天sè全黑,曹cāo仍就一个人呆在营帐中,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曹仁的禀报,待他入内,还未看清曹cāo坐于何处,就摸黑禀道:“孟德,有人前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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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英雄各归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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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cāo心中有所动,仅凭曹仁并不认得来人,他就隐约猜到是谁所遣。

想到这里,他反倒并没有急yù一见来人的yù望,当即在黑暗中轻叹一声,对曹仁答道:“嗯,我知晓了,就说我暂无闲暇,不见外客。”

即使看不清楚,曹cāo仍旧能猜到,立在营帐门口的曹仁,似是愣了好一下,这才意兴阑珊的答应一声,出帐而去。

曹cāo仍旧独坐于黑暗中,沉思今后的路,他该当如何走。

如今的天下情势,已经非常明了,关东各州牧,均已连上书朝廷的表面工夫都不做,自行委任郡守,显示他们根本就不把西凉军把控中的朝廷放在眼里。

而实际上,即使关东联军真个攻入洛阳,曹cāo相信,战事过后,各地州牧,只怕还是会以各种手段,自行委任郡守,最多只是会上书朝廷说一下而已。

虽然没有人会第一个跳起来打出旗号,但实际上,各地诸侯拥兵自重的时代,已然来临。

在这么个大坏境下,曹cāo不禁对自己的遭遇感到苦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就像是起了个大早,如今却赶了个晚集,倾尽心血推动建立的关东联军,历经数月,由轰轰烈烈,到如今的分崩离析,留下的,除了满营地的遗弃物事,再也没有其他。

正在沉思间,曹仁再次在帐外禀报,说有人来报。

这一次,曹cāo不好再拒绝,只得令人进帐点亮灯烛,见到来人。

来人曹cāo认得,乃是东郡太守桥瑁帐下都尉程昱,桥瑁率军与曹cāo一起西攻荥阳时,为西凉军所败,生死未知,残部为兖州牧刘岱所并,程昱也就留于刘岱帐下。

十八路诸侯中,曹cāo其实独与东郡太守桥瑁亲厚,他们也早就相识,只是没想到,曹cāo起兵来的第一战,就将这位亲厚挚友送上不归路。

这令曹cāo一度极为难过,更无颜去见桥瑁的一众故部。

二人坐定,曹cāo面带惭sè,语带哽咽,双目泛泪,叹道:“元伟兄(ps:桥瑁字元伟,乃是桥玄的侄子。)才情卓绝,为人威惠,忧国忧民,却不曾想天嫉英才,致其英年早逝,cāo惭甚,愧对老友桥公之灵啊。”

曹cāo所言桥公,正是桥瑁之叔桥玄,历任三公,德高望重,世人皆称之为桥公。曹cāo年青时,闻听桥公为人和善,喜提携后学,便凭着一腔热血,满脑子的冲劲,携带自己的诗文求见,结果,一见之下,与桥公相谈甚欢,更结为忘年交,后来又在桥公的引介下,与大儒蔡翁蔡邕结为忘年交。

当年桥公对曹cāo的评语,他仍记得清清楚楚,仿若那位爽朗,jīng神矍铄的白发老者,此刻正坐于他的对面,用半带着惊讶,半带着戏谑夸张的语调,道:“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这句话,曹cāo一直铭记在心头,哪怕是在一时义激,接过司徒王允递过来的传世七星宝刀,杀了太尉董卓,离开洛阳,一路逃亡回陈留时,他都仍旧以桥公的这句话来鞭策自己。

那个时候,是曹cāo人生中最为黯淡的一段时光,被人当做枪使的耻辱感,时时刻刻在噬咬着他的心,令他发出感慨: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曹cāo一见面就流露出的真情,也令程昱暗自神伤,他陪坐于旁,与曹cāo一起,在那里垂泪,回忆叙说着桥瑁的生前点滴。

直说了大半个时辰,二人方才同时安静下来。

还是曹cāo反应得快,抬头看向程昱,问道:“仲德兄此番前来,可是奉刘兖州之令?”

程昱点点头,道了声是,也不拐弯抹角,道:“使君之意,是意yù将军领东郡太守,此地一战,使君辖下折损颇多,故而……”

在程昱yù言又止之际,曹cāo适时出声,问道:“哦,刘兖州委任何人主政陈留?”

“王肱!”

程昱答得很干脆,看到曹cāo身躯微微一震,接着道:“委下邳陈珪(ps:字汉瑜)为济北相,同族刘洪为山阳太守,余下东平、任城、泰山、济yīn诸郡国,俱都维持原状。”

刘岱的这个任命,其实并不出曹cāo的意料之外。王肱是刘岱的心腹大将,由他出任陈留太守,曹cāo心知肚明,如若自己不接受刘岱的委任,那王肱的一大重任,势必就是监视返回陈留的自己。

委任同族刘洪为山阳太守,这很容易理解。而下邳陈珪所在的陈家,乃是徐州下邳当地世家,他本人亦是当世名士,刘岱委他为济北相,显然就不仅仅是取其名士身份那么简单。

事实上,刘岱的这几项委任,包括遣程昱前来劝说曹cāo出任东郡太守,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内中均大有深意。

谁都知道,曹cāo建立关东联军的倡议者之一,名声已显,如今却又身份最为尴尬,刘岱此时表他为东郡太守,可以一举借重用曹cāo之名,推高他自身的名望。

委任刘洪为山阳太守,委任王肱为陈留太守,就是注重实用,实际也是借此在jǐng告曹cāo:你不接受我的东郡太守之位,想回到陈留老家搞东搞西,没门。

而重用下邳陈珪,当是向徐州当地世家大族示好,明白无误地凸显刘岱对徐州的觊觎之心。

曹cāo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只有长叹一声,问道:“依仲德兄之见,cāo该当如何抉择?”

“受东郡太守之印,安使君之心,蛰伏时rì,静待其变。”

程昱的回答,大出曹cāo意料。

这哪像是受兖州牧刘岱之令前来说服曹cāo的说客,倒像是曹cāo帐下的谋士,在为曹cāo出谋划策一般。

曹cāo双眉紧锁,很是有些不解,程昱淡然一笑,道:“使君乃隽才也,更兼孝悌仁恕,虚己受人,惜乎图谋过大,cāo之过急,锋芒过露,实难得偿所愿。观其有待将军之心,却又有防将军之嫌,终究是器量非宏之故。将军则不然,名声卓著,心怀天下,今大军虽残,能战之士仍在,辖下虽无寸土,气度却恢弘。暂栖他人檐下,以待一飞冲天之时,乃将军当今可行之路。”

程昱这话说得很是诚恳,曹cāo当即长身而起,来到程昱案前,一揖到地,谢道:“cāo愚钝,意yù婉拒刘兖州好意,如今得先生指点迷津,三生之幸,先生如若不弃,请受cāo三拜。”

曹cāo恭敬地三揖到地,程昱却坦然就座,面sè如常。

看起来,这般情形甚是奇怪,可实际上,两人却丝毫不以为异,曹cāo三揖毕,程昱起身,对着曹cāo一揖到地,道了声:“主公!”

主公一词,乃是最先由袁绍帐下幕僚郭图所创,用以称呼现时的袁绍,甚是恰当。袁绍本为渤海太守,却因起兵反对把控朝政的李郭诸贼,此一头衔,自是不便再明言,而如今关东联军已分崩离析,自表的车骑将军,也当然不便再称。

郭图称袁绍为主公,既有尊称之意,又上下有序。因而短短几天,这个称呼,就已在联军大营内传开,各路诸侯帐下大将幕僚,纷纷改口,主公之称,成一时之新cháo。

不待曹cāo说话,程昱即起身笑道:“主公放宽心,昱并未转投刘使君帐下,仍为东郡太守府属官。”

程昱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曹cāo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以程昱之能,当然也知道,在人前,当然不能如此称呼曹cāo。

二人再次坐定,程昱说话就更直接了,道:“主公可知刘使君委主公为东郡太守之本意?”

曹cāo原本想托辞不知,可转念一想,程昱已经如此推心置腹,再在他面前藏拙,可就太过了,当下皱眉答道:“使君意yù以东郡为基,图谋青州诸郡,是否?”

程昱点头应道:“主公明白就好,如今看来,孔青州也似是有所jǐng惕,抢先一步启程,就是yù避开使君,并向卢幽州要来刘玄德,出镇平原郡,当也是存了抵御东郡之意。”

“刘玄德!”

曹cāo默念一声,想起当rì袁绍刚刚率军抵达酸枣时,筵席上见过的那位大耳垂肩双手过膝的汉子,不由再次皱紧眉头,问道:“如若使君驱cāo攻平原,乃至青州,先生以为,cāo该当如何自处?”

程昱毫不犹豫地答道:“主公既然暂栖使君帐下,使君有令,主公当然不得不从,依令行事即可。不过,依昱之见,使君短期内,当不会有此大动作,兖州八郡国,使君掌控者,不过二三而已,就是东郡,恐也尚需时rì,方能安定。而以使君之心,断然不会转交麾下兵马于主公,故而还得待主公募集起兵马后,才可下令。”

“嗯,如此说来,当至少还有那么一两年的时间。”

曹cāo微一沉吟,即明白过来,这么一两年的时间,就是他能有所回旋的余地了。

虎牢关外,原本的联军大营中,平静中,却带着不平静,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关中,更是平静中带着不平静。

这段时间,许攸一直呆在长安,等候原左车骑将军皇甫嵩的回复。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皇甫嵩老将军的确信,让许攸心里甚为着急上火。

夜已深,他仍无睡意,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皎洁月光,想着的,却是千里之外的虎牢关,不知那里的战事,已然如何了,联军是否已攻入虎牢关内。

正在左思右想之际,远处更漏声传来,他收回心神,面露苦笑,暗自想着,今rì又是白等了一rì。

就在他准备歇下时,门却被敲得笃笃直响,旋即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先生,有人来见。”

许攸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低声问道:“可是老将军所遣?”

“正是!”

许攸大喜过望,忙低声道:“快,快快有请。“

半扇门扉吱呀一声,拉开一半,一道人影闪进来,许攸借着灯烛光一看,正是老将军皇甫嵩之子,皇甫坚寿。

皇甫坚寿不及坐下,即展颜一笑,低声道:“累先生久等,家父决心已定,克rì即会破囚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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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请神容易送神难

nbsp; 【谢谢楚乡山鬼、爱好=耍流氓两位的打赏,竟然迟至今rì才致谢,恕罪恕罪。另外,请各位书友帮忙刷刷本书印象。那个,不知是哪位定期在刷那个“很傻很天真”,⊙﹏⊙b汗啊!可以停止不。谢谢!】

当渤海太守袁绍最后一个率军离开虎牢关,前往渤海郡后,虎牢关外的关东联军大营,终于彻底清静下来。

十五万大军,在此与西凉军对峙数月,而今,除了遗留下遍地狼藉,无数的黄白矢物,以及弥漫在空中的臭馊气味,再也没有其他。

朝阳刚刚升起,就已带着十足的热力,驱散晨早仅剩的最后一丝清凉,虎牢关两侧的山峰间,薄雾升腾着,消融着,似是在竭力抵抗就要被热力阳光扫荡一空的宿命。

沉闷的马蹄声也掺合进来,打破关前的静谧,一队数十名骑士,自虎牢关疾驰而出,直奔十里外的关东联军大营,正是奉令前去查看究竟的斥候。

关东联军大营的异动,昨rì晚间就开始了,所有人不用猜都知道,这必是最后一批离开虎牢关的关东联军。

按车骑将军李傕的意思,是要大军尽出,衔尾追杀,将这些敢于反对朝廷的叛逆赶尽杀绝,可是西凉军各部统帅,一反此前的锐意进取,变得犹豫畏缩起来,不愿连夜出兵,杀出关外,就连一早出兵,也都不情不愿起来。

李傕脸sèyīn沉,一早起来,脸sè仍然没有变好哪怕一丝一毫,反倒因为顶着一双黑眼圈,而更显yīn郁。

这一队出关的骑士,就是他所派,按他内心的想法,如若探的袁绍等人已尽数撤军,各部当对出关追杀再无推脱的理由。

吕布对此不置可否,事实上,自从与杨修一夜长谈后,他就好像失去了说话的兴趣,除了还是习惯每rì夜间上关墙看星星,与巡夜的华雄闲聊一阵外,既不与其他诸部统帅你来我往,更不在车骑将军李傕主持的军事会议上发表见解,整个人处于多听少说的状态。

虎牢关,守关大将华雄升堂问事的厅堂,成为车骑将军李傕的临时议事所在。此时,在等待斥候回报的当口,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年岁最长的韩遂,马腾,和张济三人,更在那里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堂中静寂的时候一长,气氛就开始有些不一样,变得凝重起来。

吕布没有闭目养神,而是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报~”

悠长的禀报声,自外一路奔来,斥候队率一阵风般卷进来,单膝跪地,尽显干净利落。

“报,叛军大营已空无一人,一应印迹显示,叛军已往东逃窜,属下已遣人追下去。”

啪!

车骑将军李傕掌拍案桌,大叫一声好,站起身来,目光威严四扫,道:“叛逆窜逃,正是大军尽起,一战而将之荡平的最佳时机,诸君以为如何。”

李傕jīng神振奋,可惜无人应和,回答他的,除了沉默,就还是沉默。

“嗯?!”

这一次,李傕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重重的鼻音,显示着他的心情很不爽。

可是,堂中还是一片沉寂,无人吭声。

李傕这时终于清醒过来,在坐的众人,并不是怕什么有伏兵,而不敢出兵,而是压根就不愿出兵。

简而言之,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愿不愿的问题。

李傕满腔怒火,熊熊燃烧而起,将整张脸烧得通红,就连双眼,也都变得一片赤红,怒火似yù自双眼中喷薄而出,尽情地发泄出来。

可是在坐诸人,竟似是没看到李傕的怒火,仍旧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静坐的静坐,毫无反应。

只有郭太朝着李傕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急怒攻心,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李傕粗重地吸气呼气声,在沉寂的厅堂中异常响亮,好半响,他才重重地冷哼一声,坐下身去的同时,重重一拳,捶在案桌上,自是在jǐng告所有人,这里,乃至洛阳,还是他车骑将军李傕说了算的。

这个时候,众人还是毫无反应,吕布也不例外。

杨修当rì对吕布所说的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在关东联军崩散的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

吕布也是这么多尊大神中的一员。

与关东联军一战,他积累的战功可不少,想要得到什么样的酬劳,他还没有想好,可即便没有这些或实在或虚头巴脑的赏赐,或者说是酬劳,他也不准备就这样率军北返太原。

因为在洛阳,还有貂蝉这位天下第一美女在等着他,等着他去把她给釆了,并将之带返太原。

除貂蝉之外,还有随时可能会收到一杯毒酒的何太后,以及她那两度从皇位上被迫退下来的儿子,现在的弘农王刘辨。

吕布此行的一大难题,就是要看看能否寻到良机,将这对尊贵的母子俩,悄悄地带回太原。

她们两个,在即将展开的天下争霸中,可是个相当不错的重磅筹码。

可如何将她们两个弄回去,就是个天大的难题,就算贾诩智计通天,吕布与他多番商讨时,也难有一个万全的方案,最终,只是根据吕布提供的情景假设,分别拟定不同的应对方案,供吕布到时灵机应变。

事实上,美女貂蝉,何太后母子俩,这貌似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但在吕布心中,却隐隐觉得,这该当是两件可以合二为一的事。

就在吕布沉思的这段时间,厅堂中仍旧沉寂着,车骑将军李傕此时反倒冷静下来,也干脆学着韩遂三人,闭目养神。

他是打定了主意,想要看看,这帮人到底想要干嘛。

气氛由凝重转而变得诡异起来,还是主事的几人沉得住气,不主事的几个,张绣,马超,华雄,郭涛,眼光偷偷地扫过来,扫过去,闹不清楚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

咳!

一声轻咳,打破堂中的沉寂,韩遂,马腾,张济三人,几乎同时睁开双眼,吕布,张绣,马超等人则齐齐看向卫将军郭太,只有车骑将军李傕,仍旧在那里闭目养神。

郭太缓缓站起身来,先是朝着缓缓睁开眼来的李傕躬身一礼,然后才转向众人,轻笑道:“关东叛逆不自量力,妄想着攻打虎牢关,如今,在诸君的齐心协力相助下,铩羽而去,可谓颜面丢尽,诸君之功,朝廷断然不会视而不见,定会序论军功,各有封赏。”

停顿片刻,郭太朝向李傕,道:“车骑将军心忧天下,忠于朝廷,意yù大军东进,一举剿灭关东叛逆,诸君以为如何?”

说完,郭太含笑坐下,目光四顾,一副想要听听众人意见的姿态。

张济微微欠身,微微皱眉,道:“关东叛逆军势浩大,我军兵力不足其三成,依托虎牢关天险,自是可固守,挡其去路,可如若大军东进,深入关东诸郡,只怕……”

只怕什么,张济沉吟着,就是没说出来,可这个意思,众人都是听明白了。

马腾点头附和道:“此论甚是在理,我西凉健儿,耐寒不耐热,此时正值盛夏,关东诸郡又地平多水,湿热难当,健儿水土不服,战力难以发挥,大军东进,胜上九场,不足以令关东诸郡收心,可如若败上一场,情势可就会立即变得危险得很了。”

张济和马腾的话,从不同方面说明,在座众人都纷纷点头。

李傕面sè如常,可心里,却怒火不减。他分明记得,此前所说,并非是要大军深入关东诸郡,而是要衔尾追杀撤走的关东联军各部,乘机杀他们一个狠的,让他们长长心眼。

这么一个提议,怎么就被在座的这些人,给曲解成是要攻打关东诸郡呢?

关东诸郡,范围广起来,可是包括幽州、冀州、兖州、徐州、青州、豫州和扬州等七州的,占到了大汉天下十三州的一半多,仅凭西凉军五六万人马,没有人会傻到以为可以荡平半个大汉天下。

李傕的沉思,为郭太的哈哈大笑声打断,听到他问道:“两位将军所言甚是在理,大军如何行止,请车骑将军定夺。”

都这个时候了,李傕哪有不见梯爬下墙的道理,哈哈长笑,站起身来,谓众人道:“好,诸君所言甚是,如今关东叛逆已退,大军也该当班师回朝,圣上也必会论功行赏,诸君如若有何要求,也尽可大胆提出。”

众人连道不敢,原本沉寂的厅堂,立时嗡嗡响成一片。

对朝廷的赏赐,有什么要求,吕布此时没有想好,不过早已经遣侯成紧急赶往太原,问问贾诩有何提议。司徒王允派来的信使杨修,也就是在前几天,与侯成一行离开虎牢关的。

大军启程之rì,定在三rì后,主要是要等斥候的确切回报,怕关东联军会杀个回马枪。没有其他要事,众人也就各自散去,李傕则留下郭太和李肃两人议事。

关东联军如期作鸟兽散,吕布心里,既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下来,但另一块石头又悬了起来。

那就是关西联军,其实也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

关东联军和关西联军,形如一枚五铢钱的正反两面,一面崩散了,另一面当然也会紧接着崩散,根本不会有dú lì存在的可能。

而吕布有着后世带来的记忆,知道关西联军的崩散,比起关东联军来,只怕还会来得更为猛烈,更为杀伤力巨大。

“使君!”

吕布正在边走边沉思,听到有人喊他,定睛一看,正是虎牢关镇守大将华雄。

二人并马而行,一众亲兵自觉坠在后头,方便二人说事。

华雄说话比较直接,央道:“使君可否在前将军那里为华某分说分说……”

吕布一听,低声问道:“华兄可是想要调离此地?”

华雄点头,吕布沉吟片刻,坦率答道:“依布之见,华兄倒不如暂留于此,待洛阳诸事底定后,再提此事为好。”

华雄不解地看过来,吕布呵呵一笑,点头低声道:“寻个时机,布再与华兄细细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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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吕布与华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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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车骑将军李傕再也无需忍耐,满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喷薄而出。

98 袁绍的反击

nbsp; 【明天开始恢复两更】吕布的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如同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一样,没有一点分量,事实上,他自己也压根就不相信。

洛阳,一定会有事发生,这不光是因为西凉军各部,并非是铁板一块,还因为在洛阳,还有以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为首的一众士大夫们,他们,不会如此坐视权柄尽数落在几名赳赳武夫手中。

此前有关东联军声势浩大而来,迫使西凉军各部放下歧见,一致对外,也令得王允等人对西凉军无计可施。可如今就不同,西凉军本就像是已经遍布裂痕的**蛋,到处都是可资利用之处,士大夫们不出手,才是不正常的。

唯一的问题是,王允会比吕布记忆中更早几年的时间,施出连环计来么?他的连环计,还会是以貂婵为饵,首选他这个来自后世的“吕布”么?

想到这里,吕布情不自禁地嘿嘿笑出声来。

一旁的华雄困惑不解,好奇地问道:“使君这是,为何事发笑?”

吕布由嘿嘿笑声,转为哈哈大笑,答道:“我是在想,此行回到洛阳,到底是会发生什么事呢?不知车骑将军论功行赏时,会不会附赠那么一两个美女。”

美女,美酒,是此世男人普遍的最爱,如是武勇著称的武将,还会增加一项,那就是宝马良驹。

华雄一听,嘿嘿地附和直笑,显是想到如若果真有这等好事,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吕布恰如此时伸手拍拍华雄的左肩,隔着单薄的夏衣,手掌触处,感受到的,是厚实的肩膀,贲凸的肌肉。

“所以按我说,华兄与其提出调离虎牢关的要求,莫如多要几名美人,哦,对了,一匹宝马良驹,那是必须的,华兄觉得呢?”

华雄重重地点一下头,“嗯”了一声,道:“多亏使君提醒,此战华某只是有些许苦劳,不宜对赏赐作过多奢望,宝马良驹,足矣,至于美人,有当然好,没有,也没什么。不就是美人么,rì后总归有的。”

就在吕布大表赞同地哈哈大笑时,华雄一脸的艳羡,对吕布道:“说起来,使君骑乘的赤兔马,果真是万众挑一,更难得的是,赤兔马竟然对使君如此认主,简直是灵xìng十足。”

华雄所说的赤兔马,的确是并无夸大之词。

赤兔马的灵xìng,吕布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初拿到赤兔马时,他正在为义父丁原戴孝,外加大腿剑伤未愈,没有时间去试乘和熟悉。

后来诸事一了,他就开始按照继承自此世“吕布”的娴熟驯马之法,天天与赤兔马待一段老长的时间,喂食,为它洗涮,刷毛,驱蚊去虫,照料等等一应琐事,都亲力亲劳。

再加上骑乘时,赤兔马被吕布收拾得服服帖帖,数月一过,赤兔马终于认主,对吕布的意图,也慢慢揣摩得仈jiǔ不离十。

如今,无论是平素骑乘,还是战场拼杀,吕布对赤兔马是如臂指使,得心应手得很,连带着他的战力,也因此而凭空大增三分。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炽烈得很,即使在练武场外的yīn凉处,两人仍旧能感受到滚滚热浪,而近rì更不知为何,一丝风都没有,热得慌不说,还闷得很。

天边远处传来隐隐的轰轰隆隆声,南边一座厚实的云山,正在迅快成长,看得人甚是诧异,地上没风,这云到底是如何见风疯长的呢?

再多聊片刻,呼地一阵清风吹来,令人不禁jīng神一阵,可风一起,竟然就是没完没了,渐至呼啸声大作,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地上的尘土,也都被激吹得飞扬上天,遮天蔽rì的。

风起,暴风雨将至!

吕布心里霍地有此明悟,联想到此际的大汉天下,竟似是与此天地异象相呼应起来。

三rì后,大军如期启程,返回洛阳。

大将华雄仍旧镇守虎牢关,留守兵卒仍旧是他本部三千锐卒。其余自洛阳周边各关隘抽调而来的各部,均各自返回原驻地,继续拱卫洛阳。

只是在启程前,斥候不但带回来最新军情,还有关东联军盟主袁绍的“告天下檄”。

关东联军各部,的确已分崩离析,各回州郡。不过名义上,关东联军仍在,袁绍也仍旧是联军盟主。

他在率军离去前,遣人檄传天下各州郡,除了一贯地斥李傕等人为国贼外,还放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就是当今天子刘协,血脉不靖,并非先帝之子。

西凉军由董卓伊始,到如今的李郭诸贼,擅行废立,不但废嫡长而立幼,其后更包含着滔天的祸心,他继续居于帝位,简直就是对大汉帝国最大的侮辱,由此袁绍呼请天下各州郡,起而反之,拨乱反正,重新拥立弘农王刘辩为帝。

当今天子刘协,乃是先帝刘宏的宠妃王美人所出,可惜刘协刚刚出生不久,王美人就暴病身亡,事后据说宫禁中传出消息,此乃如今的何太后指使人所为。

此后刘协尚未满月,即被先帝刘宏带到永乐宫,交由董太后抚养,世人皆称之为董侯。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即便先帝在世时,就一直有流言说,董侯刘协并非王美人之子,而是董太后指使侄子董重,自外寻来的幼儿,冒充董侯,真正的董侯,初到永乐宫时,就已夭折。

这个传言,在先帝刘宏病重时,一时疯传,直至先帝嫡长子史侯刘辩即位,方才消停。

而董卓掌控洛阳朝政后,第一件事,就是废天子刘辩,立董侯刘协为帝,这期间,就包含着董卓的莫大祸心。

西凉军李傕诸部攻入洛阳后,再次废天子刘辩,重立董侯刘协为帝,也是与董卓一脉相承,意yù祸乱大汉。

这番指控,可谓有声有sè,说得言之凿凿,就连董侯自幼即夭折的传言,也都搬出当时的rǔ娘之言,来加以佐证。

别说如今已是死无对证,董太后及其侄子骠骑将军董重,俱都身死,就是董太后仍在,对此番指控,只怕都难以一一说清。

斥候带回来的,是一篇完整的檄文,车骑将军李傕初时毫不以为意,结果,等意识到时,整个虎牢关已传得人人皆知,方才大悔没有及时下达封口令,封锁消息。

其实这个消息,封锁是封锁不了的,因为袁绍已将之檄传天下,消息很快就会由各地传入洛阳,再传到虎牢关来。

此说到底是真是假,吕布也无从辨识,他所知道的,都是来自两千余年后的史载,如今他早已认识到,后世的史载,尽管言之凿凿,其实也多有以讹传讹之处,甚至史载之间,也多的是自相矛盾之处,与如今他所见到的现实,很多都有不小的差异。

可吕布则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袁绍选择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么个檄文,还传遍天下,到底是意yù何为。

想来想去,吕布还是认定,这是袁绍的反击,不管其用意如何,对准的目标,一定是西凉军,是李傕、郭太、李肃和郭汜等人。

再结合吕布此前一直担心的,无论是董卓,还是李傕四人,都没有在掌权后第一时间去做的,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一事,吕布认为,他已隐约把握到袁绍此举的本意。

这个时候,他很希望贾诩能在身边,为他剖析此事,哪怕杨修此时尚未离去,也可以,与杨修探讨探讨这事,说不定相互启发下,能有所发现。

果然,大军刚刚抵达偃师,洛阳的消息就已传来,袁绍的檄文已行至河洛诸郡。

这不是说檄文传得比西凉大军的速度还要快,而是西凉大军在袁绍撤军的次rì,就已收到消息时,此后还在虎牢关多待了两天,才启程班师洛阳。

天子刘协对此自是震怒异常,接连颁下旨意,要车骑将军李傕彻查此事,还天下一个清白。

大军抵达洛阳后,各部兵马仍旧如此前太尉董卓在时那样,分别驻在城东和城西。并州牧吕布,率三千jīng骑,驻于此前营地所在,这么做,无人能说什么闲话,而驻于城西的,则包括马腾、韩遂、张济和郭涛部。

吕布刚刚回到洛阳,还没安定下来,各式请柬,就如雪片般飞来,吕布对此都是来者不拒,至于最终去还是不去,那就另说了。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之际,吕布刚刚准备歇下,宋宪就亲自来报,说巡营兵卒抓获试图入营者一名。

这个时候,还有试图闯入大营的人,并且还让宋宪亲自来报,那当然不是平常的闯营者,吕布心知肚明,知道来者只怕是大有来意,至于是何处所派,最大的可能是来自司徒府,不过也并不能完全确定。

“嗯,好,带上来,让我瞧瞧!”

吕布也就干脆不挪地方,准备直接在寝帐里见见来人。

过不片刻,宋宪亲自带着两名亲兵,押送来人进来,其实与其说是押送,不如说是护卫。

来人面容清秀,长须一指长,梳理得整整齐齐,见到吕布,一揖到地,恭敬道:“在下太原闵贡,见过使君!”

寝帐内,并没有摆放案桌,吕布跪坐在地,微微皱眉,来人他没见过,甚是面生,闵贡这个名字,他也没听说过,自承来自太原,莫非是来投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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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王允的担忧

nbsp; 听到闵贡自称籍贯太原,吕布的第一反应,难道闵贡是来投效的?

不得不说,每个人都是有着虚荣心的,这个念头一冒起,即便吕布自己觉得这种可能xìng并不太靠谱,可心里,还是为之一喜,为之有些得意。

100 貂婵拜月

nbsp; 说来也奇怪,进入盛夏以来,洛阳的天气,竟然一改此前的酷热无雨,隔三差五地,就会在午后来一场暴风骤雨,涤荡满城尘土的同时,还一扫骄阳带来的炽热,令得洛阳的晚间变得清亮宜人起来。

101 义女貂婵

nbsp; 王允也不知心底里的哪根弦被貂婵给触动了,热泪纵横,感慨连连,竟然一直止不下来。

貂婵再次盈盈拜倒,劝慰道:“主翁莫急,国事维艰,忠义之士尚存,假以时rì,当能拨乱反正,还天下以清朗。只是主翁莫急坏了身子,以致忠义受损,jiān人暗庆,那就……”

说至此,貂婵语带哽咽,难以为继。

王允仰天连叹:“好,好,好!不意老夫府中,有佳儿如此,嗯,老夫膝下无女,自今往后,你即为老夫之女。”

闵贡吃了一惊,可转念间,就又明白过来,不禁深为佩服司徒的深谋远虑。

方才两人商议时,刚刚提到要寻美人,以之拉拢并州牧吕布,使他能为我所用,此番两人前来,就是司徒已着人去唤起府中的歌舞伎,看能否有合心意的美人,可堪大用,这才半路上,遇到望月祈愿的貂婵,司徒就当机立断,收她为义女,显是已经在为后续安排打好基础。

这份长袖善舞的功力,闵贡自叹弗如。

那边厢里,貂婵并未起身,而是恭恭敬敬地三叩首,抬头娇呼一声:“父亲~”

语带哽咽,却不失婉转娇啼之意,即便闵贡自认定力非凡,此刻却都心中为之一荡。

只是尚未见到此女面容,不知娇美如何,不过观其体态娇娆,身材婀娜,声音娇美柔腻,想来相貌也并不会差到哪里去。

有这么一个插曲,两人也就再没心思继续原定之事,王允让貂婵自去歇息后,就拉着闵贡,坐在庭院中,沐浴着月光,说了大半个时辰的闲话,这才各自散去。

三rì后,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齐齐出面,大会群臣,在司徒府大摆筵席,为班师回朝的车骑将军李傕,卫将军郭太,前将军李肃,以及并州牧吕布等人接风洗尘,并庆功。

这一次,可说是场盛会,不够级别的朝臣,压根就没收到请柬,可饶是如此,申时末,三公府邸所在的大街上,冠盖马车就已陆续开始汇聚,正是前来赴宴的朝臣。

吕布到得不早也不晚,他如今的身份,乃是黎亭侯,镇北将军,领并州牧,身份在此次赴宴诸人中,并不是那么显赫,但也不寒酸,而且此次车骑将军李傕率军出征,就数他和马超的军功最大,这一次论功行赏,无论是官职,还是爵位,当能再上一层楼。

对这些个虚职和爵位,吕布反而更看重并州牧这个身份,说白了,镇北将军,黎亭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即使是李傕的车骑将军,乃至此次可能会进封为大将军,那又如何,李傕的命令,会听他的人,仍旧会听,不会听他的人,仍旧不会听,并不会因为他的官职升迁,而有所改变。

吕布从在洛阳“醒”过来,结识的,都是西凉军中的一些武将,出身身份与他相近,为人处事也相差不多,都会被在座的士大夫们暗地里斥为粗鄙之人。

此刻在偌大的筵席厅堂里,吕布认识的人并不多,哪怕他如今武勇之名远播,已经到场的士大夫们,仍旧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各说各的话,没有人上前来与吕布攀谈。

吕布也乐得清闲,一个人独坐,冷眼旁观。

如今的洛阳,显得异常平静,吕布只在抵达洛阳那天夜里,见到司徒王允遣来的说客闵贡,自此后,就一直没有任何音讯,而吕布自己,也一直呆在城东的大营里,哪怕接到的请柬不少,可并未到处赴宴。

这种情况很是有些怪异,按理说,吕布收到的请柬中,肯定有不少出自此次赴宴的朝臣,可是此刻,却无人上前来与吕布攀谈,好像有意无意地在与他拉开距离一样。

此间的奥妙如何,吕布也懒得去深究,这个时候的洛阳,仍旧是大汉帝国的dì dū,虽然屡遭兵马劫难,却仍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布一直打的盘算,就是办完在洛阳该办的事,即退回太原,静待大汉帝国彻底覆亡的那一刻。

如按他的记忆,那该当是两三年后的事,李傕和郭汜等人互攻,致天子车驾流离颠沛,皇家威严尽失,最后才被曹cāo摘下这个果子,安顿在许都。

可如今,按这般情势发展,这个时点,可能会提前降临。

而吕布要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然,在太尉董卓身死时,他大可聚集并州兵马,振臂高呼,说不定还能收李傕等西凉诸将为助力,入主洛阳,坐到如今李傕坐着的位子上。

只是那时他听从贾诩的建议,选择了以退为进,貌似放弃了天大一个利益,可实际上,却是退一步海阔天空,避免让自己成为天下州郡和士大夫的敌人。

正在吕布独坐沉思之际,厅堂外一阵喧哗,过不多时,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一个不拉地陪在车骑将军李傕身旁,态度恭敬,引他进入筵席厅堂。

吕布也随在座众人,起身相迎,但在脑海里,他却浮现出两个硕大的字:捧杀。

要是没有后世带过来的记忆,仅凭得自此世“吕布”的认知和记忆,吕布也铁定会与此刻的李傕一样,认为大胜关东联军后,他这个车骑将军,已经得到一众朝臣的认可,从此可以高枕无忧,继续主政朝堂。

可吕布心里却很清楚,此刻的王允,只怕心里已经在酝酿着如同连环计那样的谋划,因为以士人的清高,还有理念,他们根本不可能认同粗鄙武人把控朝廷,无论他是来自西凉的董卓和李傕,抑或是来自并州的丁原和吕布。

要说不同,吕布以为,义父丁原既没有董卓那般的野心,更没有敢与天下士人为敌的魄力,他一直想做的,就是得到士人的认可,成为士人中的一员。

吕布迎候众人时,心里头仍旧在漫无目的地遐想,在李傕等人经过他身前时,还特意转头过来,与他拱手示意。

厅堂很宽大,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以大红毡毯铺就,两旁分前后两层,摆满了案桌,总数不下数十桌,能够在这里就座的,都是朝堂上够分量的人,大多品秩为两千石,其他人,就只能屈就于厅堂之外了。

谦让一番后,李傕毫不客气地端坐于主座之旁,与司徒王允并列,王允下首,则分别是司空杨彪和太尉黄琬,车骑将军李傕下首,则分别是卫将军郭太,前将军李肃,后将军郭汜。

在吕布下首和身后,端坐着的,都是他的一些老熟人,马腾,韩遂,张济,马超,张绣,就连马腾帐下大将庞德,张济帐下大将胡车儿,也都在后排就座。

看得出来,王允为今rì这场盛宴,下了不少工夫,基本上,只要是有军功在身的,或者是在洛阳的西凉军大将,均在获邀之列,只有仍旧镇守关隘的诸将,如镇守虎牢关的华雄,没有前来出席。

“有点意思!”

在车骑将军李傕就座后,王允热情招呼众人就座,吕布随着众人一起,轰然坐下。

只有王允仍旧站着,双手虚按,待众人安静下来,他左手抚须,面带温和笑意,朗声道:“今rì诸君济济一堂,乃是朝廷一大盛事,车骑将军大军出征,驱散叛逆,大胜回朝,实乃圣上之洪福,天下万民之共盼,允不才,请圣命,借此为车骑将军,及属下诸将,接风洗尘,共庆大胜。”

这番话,不但吕布听了为之一惊,就是厅堂中的一众朝臣,不少人都是听得直皱眉头,反倒是西凉军一众人等,哪怕是马腾,韩遂,张济三人,被王允说成是李傕的属下,仍旧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不少人皱眉头的原因,当然是王允直斥关东联军为叛逆,这个称呼,虽然在西凉军诸将看来,是理所当然,但在一众士大夫朝臣眼里看来,无异于是放弃了自身的傲骨,去迎合李傕这样的粗鄙武人。

不过好在,无人因此而跳起来,指斥司徒王允此言有亏于德行。

车骑将军李傕站起身来,对着王允谦逊几句,待他重新坐下,王允双手互拍,厅堂主座所在的半圆台两侧,屏风之后,俏丽的侍女鱼贯而入,双手捧着佳肴美酒,奉到众人案桌上。

待侍女退下,王允竟然没有如众人所愿般,端起酒樽祝酒,而是面向车骑将军李傕,笑道:“大庆盛宴,有美酒佳肴,无美人歌舞助兴,岂非枯燥无味?允府中美人,闻听车骑将军将至,无不欢欣鼓舞,意yù前来一献,车骑将军以为如何?”

李傕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司徒大人所言极是,久闻司徒府上歌舞乃是一绝,今rì得见,傕之幸甚!”

王允闻言连连谦逊,双手再互拍几下,放下来时,丝竹之音立时飘飘冉冉,悠然而起,既像是来自九天之外,又像是就在众人耳畔。

吕布虽然也听得甚是舒坦,可他心里,却紧张起来,盖因王允一提到府中的美人歌舞,他就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却早就志在必得的天下第一美人貂婵来。

莫非,王允这次端出来的,就是貂婵?

正在如此想时,一阵清脆的玉佩撞击声传来,而后圆台两侧,屏风之后,两群丽人欢快奔出,且奔且舞,片刻之后,即在厅堂正中的大红毡毯上,围成层层叠叠的几圈。

丽人圆圈正中,另有一女半跪而立,吕布这个角度,刚好可以透过人群的缝隙,见到丽人的脸蛋。

只是这么一窥,吕布立时脑中轰的一声炸响,呼吸为之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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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吕布必得

nbsp; 场中歌舞已然开始,吕布才刚刚从头脑一片混沌中恢复过来,暗自感慨,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天意吗?

方才他好奇地那么低头看过去,正巧透过一众丽人高高举起的流云广袖间的孔隙,见到被一众丽人围拢在正中的美人。

正巧的是,美人也正看过来,一双剪水双瞳正巧与吕布对视,还甚是顽皮地眨了两下,宛若是一对会说话的jīng灵,又似是蕴含了无限情意。

吕布知道,自今rì始,他是再也忘不了这双眼睛,忘不了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场中,俱是美人,一转身,一甩袖,一扭腰,一迈腿,一颦,一笑,俱都撩人心神。更难得的是,足足二十余名美人,时而整齐一致地舒展长袖,时而如穿花蝴蝶般,来回穿梭,时而又分为内外三个圆圈,围着居中的美人且舞且走。

吕布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只投注在一人身上,那就是居中那名美人。

在他眼中,仿佛除了此女之外,其他人,皆是不存在的虚无。

当他的目光毫无顾忌地追着此女时,时不时的,此女双眸也会与吕布目光对视,不过只是对视一瞬,即会转往他处,可就在对视的一瞬间,吕布竟然自认为看到了她的笑意盈盈,还有秋波中蕴含的绵绵情意。

不知不觉之间,吕布自斟自饮,已不下数杯,这般异状,早已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这个有心人,就是司徒王允的幕僚闵贡。

他坐在吕布等人的对面,位于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即使是吕布,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自始至终,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可处在他这个位置,却可以看清主座上的李傕、郭太、李肃和郭汜等人,以及对面的吕布等人,美人歌舞伊始,他的全服注意力,就放在观察李傕、吕布等人的反应上,这正是他今rì坐在这里的使命。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别说厅堂内,就是在厅堂外,都不会有他的位置,可既然这是司徒府,是司徒王允特意为西凉诸将举办的甚大庆功宴,他能有一席之地,也就可想而知。

其实,吕布的异样,很快就为场中不少人所察觉,因为在此之前,自义父丁原死后,吕布可是一直不饮酒的。

司徒王允目光如炬,发现这一点后,再瞥向车骑将军李傕,卫将军郭太,前将军李肃,还有后将军郭汜,发现除了郭太和郭汜外,李傕和李肃,也都双目不离义女貂婵身上。

这让王允心怀大畅,得意之余,左手频频抚须,脸上笑容更盛。

不多久,歌舞既罢,一众美人齐齐站立,对着主座上的司徒王允和车骑将军李傕,施礼毕,又如一群欢快的蝴蝶,翩然飞入后堂。

场中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陶醉,想是欣赏得心旷神怡。

啪!啪啪啪!

几声掌声响起,在空寂的偌大厅堂中,显得格外的孤独,单薄,但又异乎寻常的响亮。

众人愕然看去,正是并州牧吕布,端坐在案桌后,犹自在那里一下接一下地双掌互拍。

尽管对吕布此举不甚了了,众人心里还是都立刻明白过来,并州牧吕布,这是在为方才的歌舞叫好。

司徒王允哈哈长笑,转头对车骑将军李傕笑道:“府上歌舞,粗鄙不堪,叫车骑将军及诸君见笑了。”

李傕谦逊几句,王允此时则转向吕布,问道:“镇北将军此举,可是在叫好呼?”

吕布微微欠身,点头答道:“那是当然,人是美人,歌舞亦jīng妙绝伦。敢问司徒大人,领舞美人,可有名么?”

王允微微一愣,一时还是没想到吕布此问的深意,随口答道:“此乃老朽所收义女,名曰貂婵。”

“好!”

吕布大叫一声好,呼地站起身来,来到堂中,对着王允一揖到地,恳声道:“原来是美人貂婵,今rì在下一见,方知屡屡出现在吕某梦中的双眸,正是此美人貂婵。在下斗胆,恳请司徒大人成全美意,让在下迎娶美人貂婵入门。亦恳请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将军,后将军成全!”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厅堂之中,顿时再次沉寂下来。

没有人会想得到,吕布竟然在一见之下,就当众放言,要迎娶舞女貂婵。

注意,他用的是迎娶二字,而不是恳请司徒王允将之赠与,这期间的差距,正正显示出,此女在吕布心目中的地位,已是非同小可。

更为令人震惊的,则是吕布的口吻,还有语气。他的话虽然说得甚是温和,甚是彬彬有礼,可内中蕴含的强大的自信,还有那股子气势,却让所有人都心里明白,对于这位美人貂婵,吕布是志在必得。

只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在座不少人,心里都已完全凌乱,盖因吕布此举,已然完全颠覆了他们现有的认知。

歌舞美人虽好,亦是在座众人的心头好,但歌舞美人就只是歌舞美人,即使再赏心悦目,因为身份低微,又如何能登得上大雅之堂。即使有心向主人家求取来侍寝,那也是私底下的事,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公开放言。

更何况,今rì在座的,可是朝廷重臣,个个身份尊贵,吕布这个时候,如此xìng急,着实是有失脸面。

这个时候,已有不少人面露鄙夷之sè,显是对吕布此举,甚为不屑。

幕僚闵贡,亦不例外,只是他并无丝毫不屑之意。而事实上,吕布此言,对他的冲击,相比其他毫不知情的人来说,要来得更加的大上许多。

情急之下,他只觉得脑袋里闹哄哄的,完全不知该当如何应对吕布所请,只得木然转头,看向司徒王允。

司徒王允亦是震惊不已,他的震惊,并非是完全藏在心里,而是亦显露在脸上,他的左手,悬停于颌下,拇指与四指间,还拈着花白的长须。

“这个,这个……”

饶是以司徒王允的才情,镇定,丰富的人生经验,骤遇此等超出他认知之外的咄咄怪事,亦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适时响起,众人再次一惊,齐齐转头看去,见到发笑的是卫将军郭太,而首座的车骑将军李傕,此时却脸sè颇有些不豫。

郭太转身,朝向车骑将军李傕,拱手道:“镇北将军武勇盖世,虎牢关前,独战袁绍帐下大将数名,毫无惧sè,没想到,英雄亦难过美人关啊,如此美事,车骑将军何不成全之,异rì此事,势必成一时佳话呀。”

郭太下首的李肃,此时脸sè一整,双眼回复原先的清明,转头看了吕布一样,同样拱手对车骑将军李傕道:“卫将军此言甚是,英雄美人,相得益彰,如此美事,岂能不成全之。”

李傕脸sè变幻,眼光扫过郭太、李肃,在郭汜脸上稍稍停留,见他已是微不可察地微微点点头,而此时,一旁的司徒王允,则正与下首的司空杨彪,太尉黄琬迅快地对视一眼,交换过眼神,正要说话,旁边李傕的声音已响起。

“好,镇北将军武勇之名,传遍天下,不曾想,面对美人,亦是如此奋勇争先,傕在此亦恳请司徒大人成全镇北将军此番美意。”

闵贡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今rì这般情形,真的是此前从未预料到的,可既然事情已到这个份上,司徒的筹谋,只怕就要由此落空了。

他猜得没错,司徒王允心中,此刻正苦涩难当,他原本jīng心准备的连环筹谋,没想到刚刚开始,就被吕布这个粗鄙莽夫的鲁莽之举,破了个干干净净。

可苦涩归苦涩,此刻众人的目光,可是尽数齐聚于他的身上,王允状似在沉吟,实则是在收拾心情,只是片刻,即满脸含笑,点头应道:“嗯,镇北将军果真是,果真是英雄年少,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如此美事,允岂有不从之理,只是尚请镇北将军稍候数rì,待允为义女准备好一应嫁妆,再请将军前来。”

吕布哈哈一笑,再次躬身一揖到地,直截了当地说:“司徒大人美意,布心领了,有美人貂婵,布已心满意足,岂可再觊觎司徒大人jīng心准备的嫁妆。择rì不如撞rì,今rì既然让吕某见到一直以来的梦中情人,当然就在今rì迎上门才可。”

“梦中情人?!”

众人俱都不解,这么个新鲜至极的说法,虽然不知其确切含意,可看吕布此刻情形,众人虽然心境不一,有鄙夷的,有存心看热闹的,有嫉妒的,却都心领神会。

微一念叨,不少人立即在心里大赞,梦中情人四字,果真是用得妙啊,怪不得吕布此前曾言,美人貂婵的双眸,此前就曾频频出现在他的梦中。

王允此刻脸sè再一变,这个时候,他真的是被吕布给逼到了死角,完全再无退路,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还是想着能拖延下去,再寻机挽回。

沉吟之际,身旁传来司空杨彪的劝慰:“镇北将军既然如此心急,司徒大人何不割爱之?嫁妆么,大可rì后再补上一份,亦不枉了司徒大人与义女之间的一份情意。司徒大人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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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吕布醉酒戏貂婵

nbsp; 【今天要强推了,求点收藏,推荐,谢谢!】司空杨彪,本身就是名满天下的名士,更兼家学渊博,其父杨赐,官至太尉,乃是先帝刘宏之师,而再往上追溯,祖父杨秉,曾祖父杨震,也都官至太尉。

在王允和杨彪均未居三公高位之前,二人就已是莫逆之交,如今,更是在西凉军主政的yīn影之下,齐心协力,竭尽心力,保护着朝堂上仅有的一线忠义。

司空杨彪的提醒,来得很是时候,王允一听,倏然而惊,更是倏然醒悟过来,这事既然已到这个份上,何必还固守于此前种种不放,何妨跳开去,岂不就是一条退路么。

转瞬之间,王允心里就已百念千转,不少念头浮上心头,足可留待此后慢慢酝酿,慢慢实施。

豁然开朗后,王允哈哈大笑,这次,他不再是强作欢颜,而是真的放开了,感慨道:“唉,真是年少英雄几多情啊,既如此,镇北将军且宽心畅饮,筵席之后,老朽当以肩舆一顶,送小女貂婵随将军回府。”

说完,吕布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朝着王允和李傕等人躬身一礼,答应一声,喜滋滋地回到原座坐好。

筵席至今,面对着满桌佳肴,还有美酒,大家都还是空着肚子,司徒王允身为主人,致歉过后,即端起酒樽,邀众人共同举杯,祭过天地,遥拜过宫禁中的当今天子,这才轰然共饮一杯。

美酒一下肚,气氛就立时热烈起来,更兼王允不时令歌舞伎女前来歌舞助兴,只是没了貂婵的领舞,众人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的确如此,总觉得此后的歌舞,浑然没了先前的开场歌舞那般摄人心魂。

席中,李傕等人纷纷朝吕布敬酒,吕布这次倒也不含糊,来者不拒,酒量之豪,再次令众人为之侧目。

其实吕布一直善饮,只是义父丁原身死那夜,他既是他,但也不是他。

“醒”过来后,吕布深知,在此大争之世,既然立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首先就得改变自己才行,如果连自己都改变不了,又如何能改变得了自己的命运,身边的貂婵等人的命运,乃至天下人的命运。

今rì如此出人意料之举,其实也正是吕布试图改变貂婵命运的开始。

从王允唤出美人歌舞助兴,吕布就隐隐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再结合后世所记,更是对此笃定得很。

及至见到貂婵,得知她的名姓,吕布就知道,他必须现在就得有所行动,不然,一旦被王允抢先开始布局,或是李傕等人抢先出手,那可就晚了。到时貂婵入得他人府上,即使被他最后夺回,那也有了一个老大的缺憾不是。

所以酒宴尚未开始,吕布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一反此前的低调,隐忍,变得高调而又咄咄逼人,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抢先一步,将貂婵纳入怀中。

如今他如愿以偿,对于西凉诸将的敬酒,当然就不好再推辞,因而索xìng豪兴大发,放开了豪饮。

这般豪举,顿时立即赢得一众粗鄙武人的叫好,在他们的起哄之下,厅堂之中,气氛更见热烈。

一直到亥时将过,筵席才告终,莫说西凉诸将,就是司徒王允,也都喝得头重脚轻,有些醉醺醺的。

众人送走车骑将军李傕一行,也都纷纷辞行,足足半个时辰后,各sè冠盖马车尽去,司徒府前的大街上,方才回复到夜深的宁静。

镇北将军吕布走在最后,所有辞行的人,当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与他相熟的西凉诸将,如马超等人,包括张济帐下大将胡车儿,都带着一脸的yín笑,恭候一番后,才跨上马,摇摇晃晃地在亲兵护卫下离去。

盛夏已然过去,初秋旋踵而来,洛阳的夜晚,虽然仍旧燥热,可值此夜深,已带着无比的清凉。

吕布极有耐心,就在司徒府外,写意地站着,斜靠在赤兔马身上,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下弦月如钩,已然西斜,犹如夜空上裂开的一道弧形裂缝,勾勒出惊人的曲线,头顶上,银河如玉带,横亘在夜空中,如此璀璨的星空美景,吕布在后世时,几乎未尝一见,来到此世,却是只要抬头,无论是chūn夏秋冬,只要是晴朗夜,即可抬头即见。

这么久了,他对璀璨星空美景,仍旧百看不厌。

今rì,得到貂婵,再次令他想起后世的女朋友小婵来,这个时候,他才醒觉,来此只不过不到一年的光景,他竟然就已快要忘了她。

其实也并不是忘了,而是吕布自己,已经在融入到此世,后世的经历,反倒渐渐成了记忆,乃至是梦境一般的存在。

“吁~”

听到司徒府内传出的喧闹声,吕布长出一口气,收回心神,放下满怀惆怅,转头看去。

只见自侧门出来一群人,簇拥着一顶肩舆,朝着吕布而来。

少顷,这群人停下,一人越众而出,来到吕布面前,一揖到地,恭敬道:“司徒大人不胜醉意,未能亲送出府,使君海谅。”

眼前的是闵贡,吕布见过,当即一把扶起他,哈哈大笑道:“司徒大人客气了,夜已深,布也不便多留,就此辞别,异rì再来拜谢司徒大人。”

闵贡答应一声,一挥手,这群人立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护着肩舆,跟在吕布马后,往耗门行去,众人身后,则是吕布的一百亲兵。

走出几步,吕布回头,朝着仍站立在司徒府前的闵贡拱手示意。

司徒王允毕竟是久居高位,只是这么半个多时辰,就已办妥这么多事,跟在貂婵肩舆前后左右的,足足有二十来人,多为婢女,只有两名中年男子,还有几名孩童。

吕布估摸着,这该当就是王允给貂婵的陪嫁,两名中年男子,该当是拖家带口,也就是依附在王允府上的部曲。

这些细节,吕布此时已不会放在心上,这些人里,吕布笃定,必有王允安排的眼线,对此,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步出百多步,吕布策马来到肩舆旁,俯下身,掀起窗帘,对着正看过来的貂婵展颜一笑,柔声道:“小婵,你的夫君我,姓吕,名布,字奉先,九原人士,咱们这是去城东大营,至于我的家么,此刻安在太原,过不多久,我就会带你回去。”

“嗯!”

貂婵没有答话,只是低低嗯嘤一声,吕布放下窗帘,甚至志得意满,就这么策马跟在肩舆旁,浩浩荡荡地穿耗门而过,回到城东的大营。

等到梳洗完毕,吕布已是醉意上涌,困乏得很。

从率军离太原以来,一直都是率军在外,再加上虎牢关大战,虽然每战都甚是酣畅淋漓,可积累下来的疲累,却不是盖的。平素战事不断还好,一旦如近几rì这般清闲下来,这股疲累,可就是要好好地休整一段时rì,方才能消除殆尽的。

只是今夜,吕布还不能就此酣睡,他的寝帐之中,还有美人貂婵在等着。

宋宪今rì没有去赴宴,而是被吕布留在大营中,如今已得知筵席上的详情,陪着吕布前往寝帐时,眉飞sè舞的,不住口地向吕布道贺。

看他这架势,倒像今rì要做新郎的,不是吕布,而是他宋某人。

这个时代的酿酒,牛饮起来时,还没啥,可后劲那是相当的足,酒劲一股股地涌将上来,吕布只觉得脚下像是踩着云朵,飘悠悠的,一点都不受力。

对宋宪的恭维,吕布只是一个劲地嘿嘿直笑,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么个样子,今晚别说做新郎了,就算是抱起佳人上到床榻上,都只怕力有未逮。

好不容易进到寝帐,吕布已是双眼朦胧,酒劲尽数涌上来后,他的身体各处,全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睡吧,睡吧。

寝帐内,布置了不少大红的薄纱,灯烛光亮映照下,整个寝帐都带上一层温暖暧昧的淡红sè,美人貂婵跪坐在床榻前,听到吕布进来,微微抬头,整个脸蛋上红扑扑的,看起来煞是娇羞艳丽。

“呃!”

吕布打了个酒嗝,脚步已有些不稳,跌跌撞撞地,就yù摸到床榻上坐下,貂婵见状,顾不得失礼,赶紧起身,快步过来,扶住吕布。

可是,以吕布的身材,貂婵虽然在女子群中,并不算矮,站直了,也就堪堪与吕布的肩膀差不多齐平,伸手出来扶住吕布,跟没扶差不了多少。

吕布一个踉跄,立即带着貂婵一并往旁边踉跄,惹得貂婵低呼一声。

“没事,呃,没事!”

吕布左脚撑住,上身晃了几下,终究还是站稳了,顺手自貂婵香肩滑下,搂在貂婵的倩腰上,强撑着,笑着咕哝一句。

貂婵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可旋即又羞怯怯地看了吕布一样,赶紧伸手掩住嘴,止住笑。

吕布哈哈大笑,在床榻前,带着貂婵转个圈,一屁股坐到床榻上,右手仍旧搂在貂婵的倩腰上,大手还在那里轻轻摩挲着,左手拍拍自己大腿,笑道:“来,坐,坐这里,这可是,可是天底下最舒适的沙,沙发了。”

沙发是啥,貂婵闻所未闻,自然更不知道,可她见到吕布那等痞赖的举动,还有醉眼朦胧,以及脸上发自内心的微笑,再次扑哧笑出声来。

只是吕布的右手,却带着不容拒绝,她只得顺从地坐下来,吕布左手再顺势搂上她的倩腰,道:“怎,怎样,恒温,真皮,全真皮沙发,舒服不。嗯,对了,小婵,跟我,跟我说说,你,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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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貂婵心事谁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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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说这话的时候,双手紧紧地搂着貂婵的小蛮腰,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怀中,微微低下头,下巴搁在貂婵的左侧肩膀上,呼出的气息,都是炙热的酒气。

可吕布的语调,却是带着无限的伤感。

貂婵嗯嘤一声,整个人软倒在吕布怀中,双手扣住吕布的一双大手,心中带着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眼前的情形,已经偏离了她此前的想象。

在启程前,得知她已被主翁应许给一位叫做吕布的大官后,那些已有类似经验的姐姐们,七嘴八舌地告诉过她,今夜将要发生什么,要是遇到xìng子急的,衣衫都会被那个男人迫不及待地撕碎,男人,真的就像是野兽一样,哦,不,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野兽!

可眼前的这位,不像啊,更别提野兽一样了。

可就是这样从未经历过的,也从未听说的事,才让她心慌意乱,可是,心里却又带着莫名的喜悦,莫名的感动。

吕布此时已经完全醉了,完全不知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间,是什么年代,在他的心中,已没有后世今生的时空天堑,两个时空完全被他重叠到一块儿了。

他还觉得,怀中的佳人,正是他的女朋友小婵,他分明记得,第一次与女朋友小婵如此亲密接触时,就是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他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小婵则坐在他的双腿上,舒适地靠在他的怀中。

四周静谧,唯有虫儿在鸣叫,两人的贴耳情话绵绵,犹如喃般,分外地令人沉醉。

不过片刻工夫,貂婵已是娇躯渐热,整个人舒适得再也不愿稍稍动那么一下,懒洋洋的,暖烘烘的,体内似是有一只顽皮的小耗子,在到处窜来窜去。

只是突然间,她倏然一惊,感觉到左肩上,有水珠滴落。

呀!难道是下雨了?

貂婵反应过来,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难道下雨了?

可旋即,她就哑然失笑,此刻正在帐内,哪里来的雨哟。

紧接着,她再一惊,醒悟过来时,娇躯微微一颤,心中一股酸楚涌起,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双眸立时如蒙上一层水雾。

她明白过来,这是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吕布,在落泪。

“小婵,这么久了,你又在想着我吗?我一直在想你,可是,我有好多好多事要忙,忙起来时,就忘了想你了,你会怪我吗……”

呢喃般的低语,俗白得不忍卒听,可内中的情意,却是触手可及般的清楚明白,貂婵心知,吕布低唤着的小婵,不会是她,而铁定是另外一个女子。

蓦然间,貂婵竟然在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嫉妒来,嫉妒那位小婵,竟然能让这位武勇盖世的男人,如此着迷,如此潸然落泪。

灯烛仍在无声地燃着,偶尔灯花爆裂一下,崩出几点火花出来,貂婵舒适地靠坐在吕布怀中,静静地听着他在那里呢喃,在那里叙说着杂七杂八的事,很多时候,她只能听明白只言片语,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吕布说的是什么,她就完全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呢喃声渐为呼噜声替代,貂婵见吕布双手不再摩挲,壮着胆子将他的双手拿开,而后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转身,刚刚准备悄悄地扶他躺下,不曾想双臂柔弱无力,非但没有扶住,反而被吕布倒下时,带得一起倒下。

啪!

低低惊呼声中,貂婵不由自主地和吕布一起倒到床榻上,呼噜声只是暂歇了一下,就重又欢快地扯了起来。

貂婵满脸红晕,笑意难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壮着胆子,在抽出双手之前,就这么轻轻地搂着吕布,轻轻地将娇躯贴了上去。

方才被吕布搂坐在怀中时,貂婵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安全,这种感觉,即使是在司徒府上,她都从未体验过。

按理说,司徒,已是大汉三公之一,已是位极人臣,可是,在司徒府上,虽然衣食无忧,可不光是貂婵,就是所有她的姐妹们,也都时时担心,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人领了去,然后次rì晨早,或是几天后,带着一身的疲惫回来,更有甚者,还会带着一身的淤青和伤痕。

那些年长一些的姐姐,越是长得美的,这样的遭遇就越多,虽然有的时候,也会带着好多赏赐回来,可是,每次回来,她总是会见到她们偷偷地躲起来哭。

这让貂婵心里充满了恐惧,以致平时根本不敢如何妆扮,宁愿就这么素颜朝天,以期不要被主翁的某个客人看中。

可就在刚才,她却莫名的心安下来,不再有惊惧,不再有不安,仿佛只要靠着这个满嘴酒气的男人,这个语无伦次呢喃着的男人,这个为了小婵而潸然落泪的男人,这个总是笑吟吟的男人,只要听着他那如同敲鼓一样的心跳声,如同雷鸣般的呼噜声,如同语无伦次的呢喃声,哪怕风雨再大,哪怕世道再险恶,哪怕得罪整个天下人,她都无需再担惊受怕。

卸下满怀的心事,抛下一肚子的担忧,貂婵自觉从未有此刻这般的轻松,只有眼皮,变得原来越沉,沉到她再也不想睁开。

貂婵张开樱桃小嘴,微微打了个呵欠,就这么微微扭动娇躯,寻了个最为舒适地姿势,搂着吕布,在他那雷鸣般的呼噜声中,香甜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貂婵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村庄,背靠青山,溪流潺潺,自村旁流过,村前开辟有高低起伏的梯田,田间地头,男男女女都在那里忙碌着,脸上带着笑,洋溢着满足,幸福。

只有年幼的孩童们,懵懂无知,每rì里除了欢笑,再也不知道其他,不知道还有悲痛,不知道还有忧伤,不知道还有兵荒马乱,不知道还有生离死别,他们聚在一起,在溪流冲汇而成的水潭里,戏水,玩耍,银铃般的欢笑声,响彻这方天地。

那群孩童里面,貂婵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自己,那时,她还年幼无知,还不知道,那个总是如拖油瓶一样,吊在她身后的那个顽皮男孩,那个总是喜欢捉虫来吓她的男孩,竟然会在最后关头,舍身救她。

可是,貂婵心里却紧紧地揪扯着,仿佛她能知道,在这幅平和的画卷之后,隐藏着莫大的凶险。

世事就是如此,想什么,就来什么,貂婵一抬头,就发现,在村前右侧的山道上,涌来一群山贼,个个面sè狰狞,手里高高举着闪亮的长刀,呐喊着,狞笑着,顺着山道扑来。

貂婵心里大急,拼命地在那里大喊示jǐng,可是,任凭她喊破了喉咙,任凭她心急如焚,劳作的村民,戏水玩耍的孩童,仿若对迫在眉睫的危险视而不见,对山贼的呐喊听而不闻,仍在那里劳作,仍在那里玩耍。

火光冲天而起,那是山贼点燃了村中所有的房舍,上一刻还在劳作的村民,下一刻,已经变成一具具毫无生机的尸首,双眼犹自瞪得大大的,仰面朝天,无语地呐喊着,控诉着。

而在火光中,山贼们却兴奋得嗷嗷怪叫,背着大包小包,有些人还扛着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妇,狞笑着,顺着来路,就yù离去。

孩童中,只有两个躲了起来,幸免于难,此刻仍旧躲在溪流旁茂盛的草丛中,看着近在咫尺逐一走过的山贼,在那里簌簌发抖,惊恐不已。

貂婵内心极其愤怒,可是任凭她如何想要冲上前去,恨不得掐死这些山贼,她就是动不了,毫无可想下,她只能将泪眼投向躲起来的自己,还有那个顽皮孩童,心里默默祈祷,别出来,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只是当身材最为魁梧的贼头子哈哈大笑着走过时,他肩上扛着的妇人,正是她的娘亲,正在那里拼命挣扎着,喊叫着。

“娘……亲!”

还没喊完整,幼时的她,就被那个孩童拖着,跑出藏身地,拼命地往燃起熊熊大火的村里跑,在她们身后,是嗷嗷叫着追来的山贼。

貂婵再次大喊大叫起来,即使声嘶力竭也没用,她还是看到,那个孩童为了护住她,被山贼一把抓起,顺手就扔到了火海中。

这个时候,貂婵发现,她就是幼时的她,一直在那里拼命的跑,边跑,边哭叫着,身后,是山贼的狞笑声,叫喊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才发现,自己竟然长大了,可是身前身后,到处都是熊熊大火,她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不知道哪里是出路。

而狞笑声,叫喊声,哈哈大笑声,却如影随形,一直在她身周响起。

只是猛然间,所有的这些声响,都倏然消失,熊熊火海之中,现出一个身影,一个高大的身影,他骑着暗红sè的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踏着烈火,无声地,随意地,傲然地,漫步而来。

熊熊燃烧的大火,席卷在他的身周,可是却无法伤得了他的分毫,他一出现,方天画戟压根就没动过,可那些狰狞的山贼,一个个全部在火海中哭嚎着,扭动着,可是,就是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

而原本那些狞笑声,叫喊声,哈哈大笑声,一直再也没有出现过,仿若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伸手,脸上笑吟吟的,貂婵只觉得自己呆呆的,痴痴的,就这么被他拉起来,如腾云驾雾一样,坐到赤兔马上,坐在他的怀中,懒洋洋的,暖烘烘的,体内似是有一只顽皮的小耗子,在到处窜来窜去。

穿过火海,眼前所见,令她呼吸凝滞。

那里,是那个熟悉的小村庄,背靠青山,溪流潺潺,自村旁流过,村前开辟有高低起伏的梯田,田间地头,男男女女都在那里忙碌着,脸上带着笑,洋溢着满足,幸福。

孩童们聚在溪流冲汇而成的水潭旁,欢笑着,戏水,玩耍,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片天地。

那里,她分明见到,父亲和娘亲依偎在一起,面带微笑,一脸的幸福,慈祥地看过来,在他们膝下,正是年幼的自己,咬着手指头,歪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过来,一脸的迷糊可爱模样。

再一次,貂婵潸然泪下,无声而泣。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因为伤悲,而是因为心安,因为幸福,因为心里满溢而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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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那个坏东西

nbsp; 恰在这个时候,貂婵嗯嘤一声,醒转过来。冰@火!中文

她是侧躺着的,还没睁开眼睛,她就感觉到,脸上泪水肆意淌流,就连寝枕,也已被濡湿了一大片。

清凉的风微微吹着,虫鸣声稀稀疏疏的,远处,似是有隐隐的雄**打鸣声传来。

呀!难道已经四更天了?

貂婵娇躯一颤,睁开双眼,可紧接着,她就又迅快地闭上双眼,心里慌乱得,如有一只小鹿在蹦蹦跳跳,长长的睫毛上,犹自挂着晶莹的泪珠,在那里微微颤动着。

原来她一睁开双眼,就见到吕布正用右手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烛光闪耀下,他显得特别近,差点就是紧挨着的。

而这个时候,貂婵才醒觉,她的右手,可是正搭在吕布的腰际的,触手所及,尽是厚实的肉感,结实,充满了力量,热乎乎的。

只是一瞬间,貂婵就发现,她已是娇喘细细,手心cháo润。可她的双眼,说什么也不敢再睁开。

嘿嘿,哈哈~

轻笑声,终于忍耐不住,变成大笑声,貂婵感到一只大手伸过来,自腰际滑向后背,而后用力地一搂,不容分说地将她搂过去,紧紧地贴了上去。

此时盛夏已过,正处初秋,天气仍然燥热,夜间歇息,大都是身穿单薄细麻衣。

在这个时候,貂婵只觉得,细麻衣简直是太单薄了,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就让她直接感触到吕布身上的滚烫。

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让她再次嗯嘤一声,羞怯无比地将头埋在吕布怀中,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好在这个男人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左手仍旧在她后背上,腰际,还有翘臀上,上下来回轻轻摩挲,每一次抚触,都让貂婵感觉到一阵酥麻。

“你,刚才可是做梦了?”

吕布这个时候,感觉到无比的惬意。

初见貂婵时,他是在脑中轰鸣炸响的同时,身上同时有了反应,如今,醉酒后美美地睡了一觉,他反而没有那么急sè,而是更享受眼前这样,轻柔地抚触,柔声细语地说着闲话。

眼前的这个美人,已经是他的,真真切切地躺在自个儿怀中,没有谁再能抢得了去。这股自信,让他不急着展开攻伐,而是准备先好好地暧昧一番。

怀中的佳人只是“嗯”了一声,吕布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右手穿过她的脑袋,让她以手臂为枕,更舒适地躺在怀中。

左手则如一条顽皮的小鱼,钻进单薄的细麻衣内,入手的滑腻,细嫩,让他不由得心满意足地低叹一声。

“梦到什么了,怎么满脸的泪水?”

这句话一问出,吕布明显感到,怀中的佳人娇躯一颤,而后就像是再也止不住一样,微微地颤抖着,在他怀中,轻轻地抽泣起来。

吕布知道,貂婵定是想起了伤心往事,当即双臂用力,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看着床榻前的灯烛,仍在时不时透窗而入的清凉微风中摇曳着。

“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往事,你知道吗,我今夜第一眼见到你,就想起了小婵。”

吕布的确是想起了后世的女朋友小婵。

他分明记得,小婵的那双眼睛,真的与貂婵的双眸很像,就连大小,形状,还有一眨一眨时,仿若是会说话一样,都惊人的像。

吕布声音低缓,叙说着他和小婵之间的故事。

当然,他并不是讲述后世的经历,而是将后世的人,结合得自此世“吕布”的记忆,揉合在一起,编造成了一个绘声绘sè的伤心往事。

在这个故事中,他和小婵是青梅竹马,嗯,什么是青梅竹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后情愫暗生,直到情意互知。

总之,儿时怎么美好,吕布就怎么讲,讲着讲着,就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这个故事给感染了。

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脆弱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然之间,可恶的马贼就来了,所有人都未能幸免于难,只有他,吕布,侥幸逃过一劫,自满地的尸首堆中活了过来。

然后,就是一个少年艰难成长的历程,直到某一天,被义父丁原收养。

这个故事中,除了青梅竹马的小婵,其他的,就是“吕布”记得的往事,吕布自己回忆起来时,也不得不感慨,这真的是个苦命的孩儿,“吕布”的狠辣无情,重利轻义,还有狡诈善变,其实都是源自幼时的苦难磨砺。

故事尚未讲完,怀中的貂婵,已是悲戚哽咽得无以复加,因为她发现,他的经历,竟然与她自己的经历,是如此的相像。

在这一刻,她真的感觉到,她离他的心,从未有如此这样近过。

“嗯,好了,伤心往事谁都有,讲出来,也就没事了。我看你梦中掉泪,想必也有伤心往事,嗯,说来给本夫君听听,啊。”

在吕布的谆谆善诱下,怀中的貂婵终于慢慢止住抽泣,开始讲述起她的往事来。

她讲得很慢,吕布时不时地出声询问一两句,左手仍就在她的后背腰际和翘臀间无意识地游走,就连貂婵,也都仿若习惯了吕布这样的作怪。

貂婵讲完,吕布沉默良久,才低声问道:“那股山贼,贼头叫什么名字?”

貂婵在吕布怀中微微摇头,柔声答道:“不知道,十年过去了,我……贱妾,未听到一点消息。”

“嗯,也对,国之不国,贼寇丛生,遭殃的,还是升斗小民,如此多的贼寇,哪里能一一知道他们的名号呢?”

吕布这么说着,心里想着的,却是仍旧盘踞在鹿肠山里的黑山贼,黑山贼虽然都奉张燕为统领,但实际上,大大小小的贼头,可是有数十个的,每一个手上,只怕都沾满血腥和罪恶,造成了不少貂婵这样的孤儿。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一股异样的气息,陡然间就升腾而起,弥漫在整个寝帐内。

不远处,**鸣声透过静夜传来,格外响亮,貂婵低低惊呼一声,道:“呀,天快亮了。”

她这本只是一句陈述实情的话,可是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吕布却解读成不一样的意思,嘿嘿一笑,双手用力,让她更加紧紧地靠入怀中,坏笑着,道:“嗯,也是哩,天快亮了,可要抓紧时间才是。”

如此腔调,如此暗示着某事的话语,如此坏笑,即使貂婵再如何未经人事,此刻也都明悟过来,她只能紧紧地蜷缩进吕布怀中,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的那只顽皮的小鹿,再次蹦蹦跳跳起来。

不,不是一只小鹿,而是一群,整整一群小鹿,在那里四处乱蹦乱跳,让貂婵慌乱成一团。

迷迷糊糊之间,她只知道,一条长着五只贪婪小嘴的鱼儿,顽皮地自后背,游向腰际,而后又游过来,顺着xiōng腹间,努力地四处欢快地游荡着,每一次的游荡,都会努力扩大一点范围,一点一点地接近xiōng前的那对高峰。

五嘴小鱼儿的每一次游荡,都让貂婵的气息粗重一分,当小鱼儿终于开始奋力攀爬高峰时,每一寸的进展,都让貂婵娇躯震颤。

她根本没注意到,根本没听到,如此细细的娇喘,听在吕布耳中,犹如最佳的催化剂,让他更加地兴致勃勃,更加地乐此不疲。

当整座山峰终于被他完整地掌握在手掌中时,怀中的佳人适时地一声低吟,更令他觉得,手掌中握着的,乃是人世间最为美好的东西,是人生在世快乐的开关,是控制快乐源泉的开关,柔顺,软腻,香甜,可口。

尤其是貂蝉的这对玉峰,饱满,而又富有弹xìng,但又并未硕大到累赘的地步,刚刚好可以完整地握在手中,还有余地可以微微把玩。

这场床榻上的战事,双方根本就不是势均力敌,吕布早经战阵,即使醒过来后,并未再继续此世“吕布”喜沾花惹草的个xìng,但有妻室严氏,必要时,身边也不会缺乏美人,因而早就经验丰富。

可貂婵乃是实实在在的头一遭,只是片刻工夫,就在吕布的一双魔掌下,彻底沦陷,全身瘫软,娇喘细细,脸颊嫣红,双眼迷离,已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架势。

吕布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客气,只是略施手段,就已与貂婵赤坦相对,无限风光的险峰,已被吕布征服,天生的仙人洞谷,正是人生在世快乐的源泉,整个神秘的深谷,此刻已是被滋润得润湿,就等着吕布用那个坏东西去探索了。

在与妻室严氏坦诚相对时,吕布没想到的是,平素看起来端庄的严氏,竟然极为泼辣大胆,吕布初次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从记忆中弄清原委,原来她已被调教得服服帖帖。

情到深处时,严氏的口头禅就是,坏东西,那个坏东西,要,快要……

而屡屡这个时候,吕布总是更加的兴致高昂,那个坏东西,也就更加的坚挺如铁,更加的狰狞,更加的坏,以至于只需片刻,严氏就已只有大呼小叫的份,喊叫出来的,既像是在低嚎,又像是在低泣,更像是在婉转叹息。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吕布这个时候,想起后世流传甚广的一句诗文,情不自禁地就拽了出来,貂婵此事却正是情深难抑,迷迷糊糊间,竟然当即就明白了吕布所指,她觉得心中像是有一把锁,被咔哒一声打开后,天生的仙人洞谷,洞府豁然洞开。

一阵剧痛过后,她只觉得,身体内,心里,已被滚烫的激情填充得严严实实的,再也没有伤悲,惆怅,忧愁的藏身之所。

她张开樱桃小嘴,自内心深处,吐出吟唱,优美,动人,婉转,娇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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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关中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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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吕布与貂婵深夜胡诉衷肠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中,同样有人彻夜未眠。

长安城,城南,位于西城的直城门,和位于东城的霸城门,被一条宽广的横贯驰道连通在一起,驰道以南,直至南城城墙,就是长乐宫和未央宫。

两宫之间的大街,就是章台街。章台街与未央宫之间,正是昔rì的丞相府,还有武库。

如今,这里不但已不复当年的景象,就连城北,都比不上。

夜深人静之际,这里除了虫鸣,再也没有一点人声,其实,就算是白昼,这里也是人迹罕至,原本的殿堂楼阁,高墙大院,多半已成一堆废墟,长满了荒草,昔rì的宫禁所在,如今已成为野狐、鼠兔的乐园。

不过今夜,这里却多了不少身穿黑蓝sè夜行衣的劲装大汉,个个头上缠着布巾,只余下一双jīng光闪闪的双眼,背上背着长刀,手中端着小巧的弓弩,静静地伏在荒草从中,一动也不动。

他们松散地围在昔rì的丞相府四周,丞相府内,只有几处院落重新修缮过,住在这里的,正是被京兆尹张济软禁于此的皇甫嵩老将军。

太尉董卓率军自河东入洛阳时,皇甫嵩老将军还是左车骑将军,麾下将士近万,后来董卓主政,迁皇甫嵩为城门校尉,尚未来得及启程,就得知董卓身死的消息。

此后,他就率军守驻长安,及至张济率军西来,他悍然拒之于城外。

后来,西凉旧将李傕率军入洛阳,拜张济为京兆尹,其实皇甫嵩部将,及其子皇甫郦和皇甫坚寿,都劝他率军振臂高呼,号召天下,征讨李傕。

可他一心忠于汉室,终究不能做出如此有违臣节之事,以致兵权被夺,兵卒多被张济所得,余皆被遣散。

自此后,他就被张济安置在昔rì的丞相府中,软禁于此。

这批黑衣人,总数近百,分散各处,已经将进出丞相府的要道,尽数给控制起来。

领头的有三人,此刻正聚在一处,悄声商议。

其中一人年岁稍大,正是皇甫嵩的长子皇甫坚寿,他悄声对另外两人言道:“把守士卒,只有百人,我等务要尽歼之,且不引起sāo动,方能奏功。”

话音刚落,另一人影答道:“大哥放心,小弟和彦明(ps:阎行,字彦明。)这次带来的,都是百中挑一的锐卒,人手一具弓弩,内置弩箭三支,骤然发难,当可杀灭过半敌军兵卒,余下的,逃窜之时,被伏于道旁的锐卒截杀,当无漏网。倒是大哥和梁长史(ps:梁衍,皇甫嵩昔rì的长史)深入虎穴,须得万分小心才是。

说话的正是皇甫嵩的次子皇甫郦,他的担忧,令得皇甫坚寿甚是感动,当即伸手轻拍其肩,轻声道:“小弟放心,大哥省得。大哥就此去了,半个时辰后,就是动手之时!”

皇甫坚寿起身,带着数人一起,摸黑离去。

皇甫郦则和阎行一起,坐于地上,静默不语,等待出击时机。

半个时辰,一晃即过,子时将过的更漏声传来,皇甫郦和阎行同时跃起身来,在他们身周,黑衣人一个个显出身形,往早就探好的院落摸去。

这个时候,正是人最为困顿之时,他们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也正是驻守于此的兵卒换防已有一个时辰的时点,只是从张济软禁皇甫嵩至今,已有数月的光景,从未有人胆大到来此闹事,是以虽然换防不久,新来的士卒此时也多半寻了个地方偷懒,而并未坚守在各处要道上。

远远可以见到挂于关卡处的灯笼后,皇甫郦手一挥,令大部人马隐在原地,他则和阎行带着jīng挑细选出来的十多人,猫着腰身,接着茂密荒草的遮掩,悄悄地往关卡摸去。

守在关卡处的,是一什十二人,摸近一看,皇甫郦就心头暗喜,因为站在那里的,只有两人,其他人等,当是躲在关卡旁的茅草屋内睡大觉。

黑暗中,皇甫郦和阎行相对点头,两人悄无声息地潜过去,过不多时,自两名守卒身后扑上去,干净利落地一手捂嘴,一手拧断颈脖。

以两人的身手,杀个把普通士卒,简直轻易得如同杀**一般。

见两人得手,十余名大汉迅疾扑过来,留下两人看守,其余人跟在皇甫郦和阎行身后,悄无声息地潜进茅屋,片刻之后,即鱼贯而出,屋内的守卒,已被他们在睡梦中取了xìng命。

此行如此顺利,令所有人信心大增,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已连拔三处关卡,杀敌三十余名。

这就意味着,在悄无声息间,敌我兵力对比,已然在发生变化,由敌众我寡,变为兵力相差无几。

只是在最后一道关卡处,发生了一点意外,刚刚解决睡梦中的兵卒,不曾想出门时,刚巧碰到一名兵卒骂骂咧咧地返回,突如其来之下,虽然阎行出手甚快,可那人的惊呼声,还是划破夜空。

“快!杀进去!”

皇甫郦当机立断,低喝一声,率先往前疾奔,可才奔出数步,身旁即一阵风过,定睛一看,正是阎行,竟然比他后发先至。

尽管守卒被突然而起的惊呼声惊醒,可骤然间,还没弄清原委,即已被如狼似虎的黑衣人杀入,顿时大呼小叫声不断,仓促之间,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完全是一边倒地被追杀。

皇甫郦自认手底下武勇不俗,可今rì见到阎行的身手,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往往他刚刚解决一人,阎行就已扑向第二人,并且已经得手。

这就意味着,阎行杀人的速度,差不多是他的一倍。

静夜之中,尽管黑衣人杀人时一声不吭,可喊叫声,惨呼声,还是纷乱的响起,更有不少守卒四散奔逃,试图借助夜幕的掩盖,逃出生天。

可是,等着他们的,是黑夜中突然响起的嗤嗤声,那是夺命追魂的弩箭,中者不说立毙当场,可倒地惨呼时,也就只余下等死的份。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就已宣告结束,皇甫郦和阎行大踏步走进小院内,那里,窗棂中,已透出橘黄sè的灯光。

推门进去,皇甫郦扑倒在地,动情地喊了声:“父亲!”

灯烛光亮下,老将军皇甫嵩端坐于案桌后,一身朴素的细麻夏衣,看着眼前的此子皇甫郦,还有跟进门来的阎行,一言不发,不怒而威。

皇甫郦跪地半响,将父亲皇甫嵩毫无反应,连忙抬头道:“父亲,为助父亲脱困,大哥和梁长史已孤身前去劝说父亲旧部,守军一旦获悉此地异变,必会遣军来察看,请父亲着征衣!”

皇甫嵩没看皇甫郦,而是好整以暇地看向阎行,沉声问道:“你是……”

阎行单膝着地,长刀刀尖低垂,答道:“禀将军,在下阎行,字彦明,为报兄仇,只身投入韩遂帐下,此来助将军脱困,愿效犬马之劳!”

“阎行?”

皇甫嵩念叨一声,突然一双老眼睁开,jīng光一闪,问道:“汉阳阎忠,是你何人?”

“正是族兄!”

“原来如此!”

皇甫嵩长叹一声,语调悲凉,停顿片刻,才缓声道:“老朽犹自记得,当rì乃兄劝说老朽之言,犹如历历在目,可惜了,忽忽数年啊!”

皇甫嵩的这番感慨,是对阎忠而发的,可当年阎忠劝说时,说了些什么,皇甫嵩则讳莫如深。

阎忠乃是汉阳名士,曾任信都令,皇甫嵩记得如此清楚,正是因为当时阎忠劝说的话语,太过骇人。

那时,皇甫嵩刚刚率军平定蛾贼之乱,威震天下,声势无匹,阎忠则劝皇甫嵩借此良机,振臂高呼,借着诛除为恶的宦竖良机,推亡汉于已坠,建新制以代之。

这番话,在皇甫嵩看来,不得不说,有些太过书生意气。可阎忠的才情卓见,皇甫嵩时至今rì,仍旧赞叹不已。

可惜的是,数年来,西凉动荡不已,兵祸连年,韩遂、马腾等人推王国为帅,兵败后杀之,再劫阎忠,意yù推为共主,以抗朝堂,阎忠不从,愤恨而死。

皇甫嵩自顾自地在那里感慨连连,皇甫郦则心急如焚,还是阎行决断,果断起身,取来挂在墙上的甲胄征衣,半膝跪于皇甫嵩前,朗声禀道:“如今天下不靖,朝堂危难,正需老将军振臂高呼,号令天下州郡,群起而攻逆臣贼子,老将军,请着征衣!”

皇甫郦紧跟着膝行两步,高呼道:“父亲,为天下计,为万千黎民计,请着征衣!”

皇甫嵩只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只想着安安稳稳地度过几年,就此撒手,可是,眼前的两人,却带着勃勃朝气,带着万千豪情,带着一腔热血,带着满脸期冀,要追随在他的马后,为这个动荡的天下,带来安宁。

皇甫嵩老泪纵横,心神俱疲,可他此时,已没法拒绝,因为,在他内心深处,被他尘封已久的豪情,雄心,壮志,已在迸shè出万千毫光。

“着……征衣!”

皇甫嵩低声道,简短一句,带着无限的感慨,带来无限的沧桑,悲壮。

皇甫郦和阎行一跃而起,只是片刻间,即为皇甫嵩穿上征衣甲胄,当长剑入手,皇甫嵩一反老态,整个人散发出无形的威严。

他就像是一柄宝刀,虽然尘封多时,但在出鞘的那一刻,世人亦可感受到他的锋芒。

“出发!”

皇甫嵩长剑一指,语气中,已只有坚毅,还有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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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最后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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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四更时,吕布才开始做他这个新郎官该做的事。 rì上三竿时,他才醒转过来。

虽然时间并不算充裕,如按吕布调教妻室严氏的劲头,他完全可以将貂婵调教个三回,只是因貂婵初经人事,禁不起吕布的一再攻伐,所以也就只是稍具意思而已,就连调教,也难以说得上。

所谓**一刻值千金,有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怀,这**一刻,就更值老鼻子钱了,醒转得这么晚,这在吕布,可还真是头一遭。

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自吕布“醒转”过来之后,才是头一遭。在此之前,此世“吕布”,平素的rì子里,可没少过美酒和美人,那种夜夜当新郎的**,可是他一向标榜的噱头,rì上三竿才起身,那还算是早的。

吕布醒转时,貂婵仍旧在酣睡,蜷缩在吕布怀中,面容安详,还带着甜甜的微笑,侧身而卧,勾勒出令人呼吸急促的惊人曲线,xiōng前饱满,吕布再想起昨夜触手所及的坚挺,柔腻,身下的坏东西,当即再昂然挺立起来,猛地一下,顶在貂婵的腿根处。

真是个调皮的坏东西!

吕布在心里不无得意地暗骂一声,见到貂婵虽然未曾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却正在那里颤抖着,哪还不知道,她已被自己那个坏东西给唤醒了,只是因为羞怯难当,所以才在那里装睡而已。

哈哈低笑几声,吕布恶作剧地在貂婵翘臀上轻拍两下,细心感受着包裹在细麻布衣内的惊人弹xìng,凑近貂婵耳垂,低声道:“小婵,你先睡会儿,夫君可要先起身了。”

貂婵娇躯一颤,她可是很明白,小婵这个称呼,在吕布心目中,代表着什么。

她“嗯嘤”一声作答,双眼依旧紧紧地闭着,要她在此刻睁开双眼,她实在是抹不开这个脸面。

好在吕布起身时,小心翼翼地跨过她的娇躯,悉悉索索地更衣,然后帐帘一掀,出到门外。

貂婵悄悄地松了一口大气,慢慢睁开双眼,羞怯地一笑,缓缓起身。

这个时候,她才察觉出来,昨夜被夫君吕布用那个坏东西耕耘过的蜜谷,酸胀中带着酥麻的余韵,随着她的起身,竟然又在那里震颤起来,带来一波一波的涌动,害得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也是如此的震颤,将她带上无边的极乐世界。

情不自禁间,她已是不由自主地娇躯微颤,小嘴微张,全耐用双手死死地捂住,才没有发出低吟来。

可就这么片刻,酣睡一场积蓄起来的体力,又仿若在一瞬间被抽空,让她再次软瘫在床榻上,xiōng膛起伏着,俏脸,乃至颈脖,都浮现出迷人的粉红sè,让她显得格外的娇艳动人。

这一幕,吕布并不知晓,他此刻正在中军大帐内,听宋宪禀报大小事宜。

其实,如今的洛阳,平静得很,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连小事,也没有几件。而如若要说大事,恐怕昨晚在司徒王允的筵席上,吕布公然求索王允的义女貂婵,算得上是近期的一件大事了。

这种平静,让吕布心生疑惑,难道洛阳,真的就会如此安详,如此平和?

数rì时光,转瞬即逝,吕布有美人貂婵陪伴,更是惊觉时光如赤兔马过隙,一天的工夫,倏然一下就过去了。

七月十五,正是中元节,这个rì子一到,也就意味着,初平元年(190)算是过去了整整一半。

大汉天子刘协钦定这一天,为征讨关东叛逆有功的诸将颁赏。

这可是个大rì子,辰时三刻未到,南宫嘉德殿前,大汉文武朝臣,已齐聚于此,分文武两列站立,静候入殿号令。

就连老天,仿若也来帮衬,风中带来的,不再是燥热,而是初秋的清凉,湛蓝的碧空,已经开始显出几许高远来,更难得的是,竟然连一丝云朵都没有。

铛!铛!铛!

清脆,悠扬,悦耳的响声,传遍嘉德殿前的广场,这是值守小黄门敲响玉磬,号令众臣入殿觐见。

武臣一列,领头的,正是太尉黄琬,随后是车骑将军李傕,卫将军郭太,前将军李肃,后将军郭汜,再往下,则是吕布,马腾,韩遂,张济等人;文臣一列,规模要更为庞大得多,领头的是司徒王允,紧随其后的,是司空杨彪,再往下,则是九卿及诸臣。

嘉德殿,吕布已来过好多次,可每一次进来,他都要在心里感慨一番,盖因这里太过恢弘壮观了,太有皇家气象了。

尽管如今的大汉皇室,已不复先前的强盛,而是在众多实权诸侯的耀眼光芒下,黯淡无光。

这么个盛大的场合,其实只是走个仪式而已,该定的封赏,一早就已确定,根本就轮不到坐在皇位上的天子刘协来费神。

吕布一入座,即目不斜视,眼帘微垂,静坐养神。

今rì的朝会,与他第一次参与朝会时,有些相像,天子刘协居中高坐,堂下,坐着弘农王刘辩,堂后垂帘内,端坐着何太后。

他以及西凉诸将的封赏,他已尽数知晓,李傕,由车骑将军迁骠骑将军;郭太由卫将军迁车骑将军;李肃由前将军迁卫将军;郭汜则由后将军迁征东将军;马腾和韩遂,仍旧为征南将军和征西将军,只是马腾仍旧兼领凉州牧;吕布则由镇北将军,迁征北将军;张济则为镇西将军。

余下西凉诸将,如华雄,樊稠,段煨,胡轸,韩暹,杨奉,杨定,王方,乃至有功的马超,张绣,胡车儿,也各有封赏。

李傕等人这一次的官职升迁,才算是理顺了尊卑关系,按惯例,一向是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四征将军、四镇将军、四安将军、四平将军、前后左右将军这样的排序。

此前李傕等人初掌朝政,又为了拉拢马腾等人出兵,给出的官职高了些,以致如今马腾和韩遂是升无可升,只能在爵位和赏赐上多多补偿一些。

这桩事,早就内定好了,可偏偏今rì的仪式,格外的隆重,格外的冗长,以致封赏完毕,都已过午时了。

跪坐这么整整两个多时辰,别说是司徒王允这样的文臣,就是吕布这样的武将,也都大感吃不消。

可就在吕布松了一口气,以为今rì朝会要就此结束时,不曾想新任骠骑将军再次出列,显是有事要奏。

吕布悄悄转头四看,发现一众朝臣,要么是面带不耐,要么是面带不惑,独有车骑将军郭太,还有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依旧一脸的平静如常。

这份涵养功夫,吕布只有暗叹一声,自承不如。

就在这时,李傕的声音响起:“臣,骠骑将军李傕,有事请奏。”

“骠骑将军劳苦功高,但讲无妨。”

天子刘协倒是甚是乖巧,这个时候,都不忘给李傕戴上一顶高帽子。

李傕躬身领命,道:“如今五铢钱沿用已久,多所残破,更兼有私铸五铢钱以次充好,不利民生,臣请旨,收五铢钱,从新铸之,以安天下。”

废五铢钱,重铸新钱?

吕布心里咯噔一声,当即把握到李傕此奏的本质所在。

比起在座的一众大汉朝臣,虽然才情智力,吕布自承不如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可是在涉及到钱币一项,他却自认比在座诸臣的认识,要深刻许多。

尽管他所知晓的后世货币知识,简直就是粗浅得不堪一提,可是放在这里,却是一等一的超前学识。

比如货币贬值和通货膨胀,比如货币本身的价值,以及发行量等等,这个时代虽然有一些直显的认识,但是根本就不成体系。

李傕这个提议,压根就是准备借货币贬值,来搜刮民间财富。

转念之间,吕布就洞悉李傕的意图所在,可他并不准备起身反对,因为这事说白了,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反正等他回到太原,大可仍旧使用五铢钱,不承认李傕新铸的钱币就是了。

话音一落,朝堂上当即沉寂下来,所有人都不吭声,这种沉默所带来的压力,相当的庞大,就连李傕,也在那里有些微微不安。

还是天子刘协聪明,反正他弄不懂这些,也决定不了这些,便朗声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还是沉默以对,也不知道他们是不同意呢,还是默然呢。

刘协感受到李傕的目光看过来,微微一颤,再次出声:“既然诸卿并无异议,朕当准此奏……”

“不可!”

话音未落,就有人急急出声制止,吕布抬头看去,正见到光禄勋荀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荀爽已年过六旬,须发花白,他是在太尉董卓主政时,征辟的天下名士之一,官拜光禄勋,一直至今。

只是今天,他的行为举止,好像带着一些老态龙钟的味道,吕布记得此前,他并没有这么老啊。

他站到骠骑将军李傕身侧,朝着天子刘协躬身礼道:“陛下,不可。五铢钱沿用已久,天下人人皆知,此际骤然收五铢钱,铸新钱,势必震动天。陛下,此刻本就是多事之秋,再多此一举,天下,危矣!”

吕布对荀爽这等断言,深以为然,不提防听到李傕一声断喝:“大胆,如今叛逆已平,天下清平,何来天下危矣这等耸人听闻之言?荀爽,你好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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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动荡的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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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傕如此直斥其名,显是对荀爽之言甚为愤怒。

荀爽可真不含糊,被新任骠骑将军李傕这么手指着直斥一句,梗脾气也上来了,顷刻间即脸红脖子粗,毫不相让地与怒气冲冲的李傕对视。

“骠骑将军意yù收五铢,铸新钱,敢问所yù为何?”

“所yù为何?”

李傕连声冷笑,面sè不善,答道:“当然是为的大汉天下,为的万千黎民!”

荀爽朝着李傕躬身一礼,毫不退让,答道:“骠骑将军有此心,爽代天下黎民谢过。不过,骠骑将军若果真yù为大汉天下万千黎民,就该沿用五铢钱,而非新铸,天下事,一动,不如一静,收天下五铢,铸新钱,牵涉广大,势必耗费巨万,引起天下震动,以伤筋动骨形容之,亦不为过。”

“你!”

李傕见荀爽如此不识进退,再次抬手指过去,就差着将手指头,点到荀爽的鼻尖上去,怒喝一声:“五铢钱沿用已久,郡国私铸者,屡禁不止,继续沿用,损了朝廷,肥了郡国私铸者,这么浅显的道理,还要我来教你?”

话音刚落,朝臣中响起一片嗡嗡声,显是有不少人对李傕此言,并不以为然,荀爽则冷笑两声,讥讽道:“浅显的道理,骠骑将军所为,不就是为搜刮黎民百姓么?此等法子,百多年前,王莽篡汉后,就已用过……”

“放肆!”

李傕咆哮出声,手指点在荀爽身前,不住地晃动。

吕布听到这里,已是在心里微微摇头。

想要与荀爽这样的人打嘴仗,李傕的确有些力有未逮,只是被荀爽紧紧地扣住“牵涉过广,天下震动”这一条,就驳得李傕节节败退。

不过这也难怪,吕布自己都觉得,李傕这一次,吃相也太过难看了些。

他要收五铢钱,铸新钱,无论他说得如何冠冕堂皇,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此中的奥妙何在,以及由此推断李傕的用意何在。

五铢钱也好,新钱也好,都是以铜铸就,所谓五铢钱,正是一枚钱币的重量,二十四枚五铢钱,恰好重一两。

如若李傕所铸的新钱,能遵循此规,倒好罢了,但只要稍稍想一想,即知他既有如此动机,肯定会偷工减料,大肆缩减一枚株钱的用铜,减轻重量,这样收回来的五铢钱,就可以铸出更多的新钱。

这种做法,导致的唯一后果,就是物价飞涨,新钱不被民间接受。李傕想要推行之,就只能靠强力推行才行。

从这个意义说,荀爽所说的天下震动,可谓是直指本质,一针见血。

只是吕布知道,李傕既然已经打起这个歪主意,当然不会因荀爽的驳斥,而有所退缩。

果然,李傕咆哮过后,就这么目光yīn冷地看了荀爽半响,即高声唤道:“来人啊,光禄勋荀爽,出言不逊,妖言惑众,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押入洛阳狱,交付廷尉处置!”

“你!”

满殿哗然中,荀爽气急,也是手指李傕,面红耳赤,可是,他嘴张了又张,仍然没有能再说出话来,反倒身子一软,就这么突兀地倒地。

嘉德殿内,立时惊乱成一片,不少与荀爽亲厚的人,当即扑上前去,查看他情形如何,就连李傕,也愕然大张着嘴,不知怎么回事。

吕布也坐不住,荀爽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急怒攻心,引发宿疾。只是他不知道荀爽的宿疾是啥,如果是心肌梗塞,或者是脑出血,那可就是凶险至极了。

可他离两人争执所在有点远,等他奔过去,奋力挤进人群,就看到荀爽正躺在大殿上,旁边不少人七嘴八舌地叫唤着:“慈明,慈明!”

吕布自己也不懂医,即使他知道一些后世容易致人猝死的病症,可该当如何医治,他也一窍不通,此刻见荀爽的样子,已是气息微弱,就知道他是不行了。

大殿里,乱成一团,大汉文武朝臣,都无法再顾及仪容,挤来挤去,七嘴八舌,叫嚷个不停。

直至宫中的御医赶至,众人才纷纷让开路来。慌乱之中,吕布突然感觉到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四转一看,当即锁定一人,可看他服饰,并不是朝臣,而是内侍。

吕布当下也不动声sè,握在手里的东西,软,滑,当是一方绢帛,如此看来,应该是有人趁此良机,向他传递什么消息。

可是,这个事,也搞得太神秘了点吧,吕布现在最想知道的,一个就是此人是谁,另外一个,就是传递的是啥信息,最后一个,则是此事是见殿内乱成一团,临时起意呢,还是早有蓄谋,只是借了这么一次良机而已。

这些问题,吕布只能回去后,慢慢再弄清楚,既然对方这么神秘,他也就不能鲁莽行事。

很快,荀爽被人抬着离去,经此这么一闹腾,今rì的朝会,算是没法再继续了,况且从辰时三刻到如今,已是未时时分,再继续下去,估计大家伙都要撑不住了。

只是骠骑将军李傕提出的铸新钱事宜,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过吕布却确信,这事在李傕那里,已是势在必行。

也许过不了几天,圣旨就会颁下。

不过吕布对此,却不会轻易选择去赞成还是反对,这个事情,摆明了是李傕等人发现,打了这么几个月的大仗后,粮饷,封赏,接二连三下来,朝廷府库只怕已然虚空,所以急需想个法子填充才行。

不然,一旦关东联军再起,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联军出现,光凭李傕,郭太,李肃,郭汜四人的兵马,而不外请援军,可能就难以抵挡了。

况且,吕布还发现,今rì之事,除了荀爽跳出来反对之外,其他士大夫朝臣,无一人跳出来。

要说他们发现不了李傕此举的漏洞,吕布绝不相信,既然如此,他们的不反对,就有了些许默认的意味在里头,也就意味着,他们是乐见李傕等人实施此等饮鸩止渴之举后,陷入更深的困境中?

是不是这种可能,吕布不清楚,可他却记得,后世史书中记载,董卓专权后,可就是废五铢钱,新铸小钱,以致天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回去大营的路上,吕布就这么闷头遐想,及至回到中军大帐,待宋宪等人退下,他才摸出被人塞到手里的绢帛,展开细看。

说是绢帛,其实更像是一方丝巾,其上只写着两个字:救吾。

这两个字,显是写得很仓促,潦草别说,还歪歪斜斜的,看起来呢,字迹有些娟秀,可吕布连字都是辨认半天,才认出来写的是啥,更别提字迹的辨认了。

可问题就是,这个“吾”,到底是谁呢?

吕布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锁定的那个背影,肯定是从未见过,非常陌生,服饰是殿内的内侍常穿的那种,如此想来,这个“吾”,该当不出何太后,还有弘农王刘辩两位。

“真是有点意思!”

吕布不由自主地微笑着,嘀咕了一句。

救出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本来就是他此来洛阳的一件待办事宜,可是,也并非是必办不可的,如若此事难以办成,或者事已不可为,他就会选择放弃。

可如今,竟然有这么一个求救信号,传到他的手里来,难道这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想到这里,吕布不由打了个寒颤,经历过神奇的穿越之旅后,他对这方天地的神秘,增添了许多的敬畏,天意莫测,也在他敬畏的范围内。

只是这么久了,他对此事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如果这个时候洛阳开始大乱,那倒好说,直接冲进城去,抢了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一走了之就可以了。

思前想后,吕布只能将此事暂且放下,这方绢帛,他则贴身收藏着,倒也不虞被人发现。

酉时刚过,吕布就得到消息,光禄勋荀爽,还是病重不治,就此撒手人寰了。

与这个消息一同前来的,还有司徒府的幕僚闵贡。

这一次,他是正大光明地来的,乃是奉司徒王允之令,给义女貂婵送来一份不菲的嫁妆。

这事当rì众人都有耳闻,过了这么些时rì,才送过来,还并未大张旗鼓,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吕布已有妻室,迎娶貂婵,给的名分,也只能是妾,而不可能是妻。

交接之事,有宋宪去cāo持,吕布无需cāo心,他就在中军大帐里,待婢女和亲卫退下,即可商议些隐秘的事。

果然,这一次,闵贡一反上次的闪闪躲躲,说话直接了许多。

吕布听他说完这次的铸钱风波,没有当即表态,而是反问了一句:“此事司徒大人准备如何办?”

闵贡坦然答道:“朝廷府库空虚,司徒大人是知晓的,对此事,已知骠骑将军是势在必行,既如此,也就只有保持缄默了。”

“嗯!”

吕布点头,道,“司徒大人高瞻远瞩,打定主意乐见其成,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一旦洛阳再乱,司徒大人准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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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将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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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贡闻言大皱眉头,问道:“洛阳将乱,使君的意思是……”

吕布微微摇头,答道:“司徒大人对铸新钱一事,持乐见其成的态度,以他之能,当不会看不到,此举即是将乱之源。 ”

“那,难道使君的意思,是要阻止骠骑将军此举?”

吕布翻了个白眼,对闵贡这般装傻,很是有些不满,瞪了他片刻,才缓声道:“司徒大人和先生如若还是如此装傻,那今rì可到此为止了。”

闵贡呵呵一笑,手抚短须,笑而不语。

吕布如此坦率,就是因为他发现,如要实现救出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的大计,可能只得选择与司徒王允为首的士大夫们合作,有他们一起密谋,这事就要好办许多。

故而他虽然不满闵贡的装傻之举,还是非常坦率地继续道:“既然如此,司徒大人仍旧对骠骑将军此举乐见其成,这个成,当然是指洛阳将乱吧。”

这一次,闵贡果然没有再装傻,点头应道:“使君高见,此乃其一,其二,实是如今朝中,三公也好,群臣也好,无人阻得了骠骑将军所为。”

“嗯,这个倒是老实话。所以,我的意思是,一旦洛阳再乱,骠骑将军及各部相互攻伐,致国之不国,朝廷不再是朝廷,到得那时,司徒大人准备怎么办?”

闵贡皱眉,沉吟良久,方才答道:“这个,当不会如此严重吧。”

吕布嘿嘿一笑,道:“有备无患,以防万一,谨慎些,总是好的。”

说完,在闵贡沉思之际,吕布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道:“其实,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形,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当今圣上,在乱军之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司徒,司空,太尉,三位大人,又该当如何办?”

“啊?!”

闵贡惊得跳起身来,显是这么严重的情形,他真的是没想过,或者,他是没敢去想过。

可当他冷静下来,再坐下时,亦压低声音,答道:“这个,不是还有弘农王么?”

吕布冷笑一声,低声道:“难道司徒大人没想到过,太后,弘农王,都可能在某一天,突发重病,以致不治么?”

吕布这话说得很轻,可是内里的意思,闵贡却完完全全地领会得到。所谓突发重病,以致不治,当然是有人蓄意谋杀才是。

因而闵贡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这样的事,在他们这些自诩忠义的士大夫看来,简直太过惊世骇俗了,如果有人真的这么做,那也太大逆不道了。

可是,这样的事,在董卓,李傕,这些被士大夫们鄙视为粗鄙之人的人看来,却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即使是,也无非是把天捅出个窟窿来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闵贡很是有些手足无措,只是喃喃地低声道:“这个,这个……”

吕布这个时候,对这些士大夫们很是有些无语。

此前,他在回顾记得的史书时,记得董卓毒杀何太后时,还有董卓派李儒毒杀弘农王刘辩和王后时,并没有看到大汉朝臣对此有什么反应,这让他很是不解。

如今想来,该当是这些士大夫们,觉得此事不可能发生,以至于当此事真的发生时,他们已是反应不及。

不过,也有可能,是董卓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时,手段比较隐秘,消息封锁得比较严,以致当时传出来的消息,可能五花八门,闹得士大夫朝臣们也不知道事情真相。

到得后来,真相大白时,早已时过境迁,他们也只能将之载入史册,将董卓等人钉上jiān臣贼子的耻辱柱,大示天下而已。

默然半响,吕布还是下定决心,掏出收藏好的绢帛,递给闵贡,道:“先生请看看这个!”

闵贡接过绢帛,看了又看,读了又读,脸上神sè变幻不定,震惊,疑惑,不解,不一而足。

吕布很有耐心,待闵贡看得差不多,抬起头来,才问道:“先生以为这个如何?”

闵贡眉头皱成一团,右手紧紧地抓着绢帛,颤声问道:“这幅字,使君自何处得来?”

吕布简要叙述一遍,闵贡听完,点头道:“这是,依贡之见,该当是太后所书。”

“果然是太后!”吕布低叹一声,语带沉重,道:“难道是太后听闻到什么风声?”

闵贡摇头,显是他也不知,沉吟良久,他仍旧没有将绢帛还给吕布的意思,而是紧盯着吕布双眼,问道:“这幅字,使君准备如何处置?”

“先生以为呢?”

对吕布的反问,闵贡的反应是站起身,来到吕布案桌前,躬身一揖到地,恳声请求道:“贡拟将此交给司徒大人一观,使君……”

吕布亦站起身来,点头应道:“也好,不过,如若先生被抓,被人搜出这么一幅字来,我可是什么都不知情的。”

闵贡眉目间透出坚毅,非常迅快地答道:“使君但请放心,如若果真如此,贡这么点气节,还是有的。”

送走闵贡,吕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今rì他得到这幅字,很是有些莫名其妙,如今送出这幅字,也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好像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在安排一样。

不过,如能因此得到司徒王允的协助,救出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的可能xìng,当然会大增。

而凭直觉,吕布总觉得,虽然董卓没有下这个毒手,李傕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下这个毒手,可袁绍檄传天下,宣扬天子刘协的血脉疑窦,却让吕布心中极为不安,总觉得,袁绍此举的背后,似是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yīn谋。

这个时点,天sè尚亮,吕布也没有其他事,带着宋宪和亲兵,巡视过一圈大营,即回到寝帐,那里,貂婵已备好酒菜,就等着吕布的回来。

这几rì,吕布没事,就与貂婵待在一起,越发地觉得,这位天下第一美女,的确是名不虚传,不光是人长得美极,xìng格也是讨人喜爱,用后世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上得了床,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

意思就是说,貂婵人长得美,要是带出去,铁定会大长男人的脸面;而她xìng格中又带着温婉贤淑,做得了家务活,侍候得了自个儿的男人;而一到了床上,却又放得开,能够给男人带来极大的欢娱,带来极大的征服感。

这样的一个美女,的确是天生尤物,吕布才这么几天的工夫,对她就已是爱煞得很,隔断时间没见,心里头就痒痒的,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一样。

吕布进帐,就着婢女端来的热水,洗手,抹脸,坐下,对着跪坐一旁的貂婵笑道:“怎么,你不吃么?”

貂婵嫣然一笑,脆声答道:“贱妾服侍夫君,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岂敢逾越,与夫君同食,待服侍完夫君,贱妾再进食不迟。”

从心底深处,吕布来此世已有近一年,还是颇不太习惯男女之间的这种尊卑有序的关系,就连丈夫与妻妾之间,身份的尊卑,也是时人时时刻刻注意的地方。

就像貂婵这样,吕布如果一定要她不要这么做,一定要她与他同桌共食,一定不要她老是自称贱妾,貂婵反而会觉得心里很不安,会觉得吕布对她甚为不满,可能随时会将她赶走什么的。

吕布唯一令貂婵改变的,就是对他的称呼,在只有两人在场时,貂婵才敢称吕布为夫君,而在其他时候,她都坚持称吕布为主翁。就是因为貂婵的身份,乃是侍妾,而不是平妻,更不是正妻,夫君之称,可是只有正妻和平妻,才有资格如此称呼。

所以几天的工夫下来,吕布虽然还是偶尔还是这么一问,但对貂婵的服侍,也只能入乡随俗,坦然受之。

在他的心思里,既然这一点改变不了,那在其他的方面,多给貂婵,还有严氏,以及将来还会娶进门来的其他美女,多给她们一点温暖,尽可能地让她们过得安宁,幸福,还有xìng.福,恐怕会更好一些。

晚膳过后,吕布再次出去,带着宋宪和亲兵,巡视大营一圈,这都是他的例行工作,如此做的好处,是天天能让兵卒见到大军统帅,也会让他们安心。

夜幕降临,如没要紧事,就是吕布最为惬意的时候了。

此刻的貂婵,虽然仍旧有些青涩,可胜在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能否取悦到眼前这个是她一辈子依靠的男人,就关系着她的未来是否幸福,所以在床榻上,只要不是太过羞人的要求,她都会羞答答地,半推半就地,屈从于吕布的yín.威之下。

而吕布则理所当然地将之称作为:调教。

如今在太原的妻室严氏,其实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美人,吕布刚“醒”过来时,心里头还是有一点不适应,再加上腿伤未愈,所以未免冷落了她一些。

后来,在吕布将率大军前往河内郡平叛前,严氏委屈得在吕布面前哭鼻子,就在那一次,吕布放下心中的不适应,好好地品尝了她一顿,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拾,很快就把已被此世“吕布”耕耘成熟的严氏,调教得服服帖帖的,听话无比。

如今,则轮到吕布调教貂婵。

而吕布自己也发现,调教美女,比起四处征战,还有掌控权柄,真的要来得有趣得多,如若不是因为只有掌控了权柄,才能有更多的美女可供调教,吕布真的宁愿放弃这么辛劳,转而去专心做一名富家翁。

微弱的烛光下,貂婵应吕布的要求,趴在他的身上,虽然他那根坏东西,已经将她的快乐源泉填充得严严实实的,可她还是羞怯难当,将滚烫的脸庞埋在吕布xiōng膛上,一动也不敢动。

没办法,吕布只能自己用力,双手把住貂婵的翘臀,轻而易举地就将之举起,放下,感受着自貂婵体内传来的阵阵滑润与快意,低声道:“嗯,等将来回到太原,有机会,我会带你去大草原看看,在那里,咱们可以幕天席地,就像这样,嗯,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貂婵嗯嘤一声,娇躯震颤,娇声低吟,而后,自源泉深处,传来阵阵蠕.动,让他一下子如入极乐仙境,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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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西线战事起

nbsp; 转眼间,七月半已过去了好几天,洛阳仍旧风平浪静,光禄勋荀爽在朝会上突发重病身亡,有点像是往平静的水面上,投进去一块石头,激起一阵涟漪后,水面又重新恢复平静。冰@火!中文

应诏前来助战的各部,如马腾,韩遂,张济,吕布,都还继续驻军于洛阳,只待朝廷的赏赐到位,即可返回各地。

尤其是马腾和韩遂,因官职已升无可升,作为弥补,赏赐也就要更加的丰厚一些,以至于朝廷都需要先想办法先赏赐他们两个,才能再赏赐给张济和吕布两部。

左右无事,膘骑将军李傕遂邀约诸部统帅,带上各自的亲卫,前往洛阳西郊的上林苑围猎。

上林苑,乃是皇家园林,专供天子校猎和巡狩之用,如今骠骑将军李傕请得圣命,率诸部统帅围猎上林苑,不管怎么说,都属于僭越之举。

可李傕对此毫不在意,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架势,对可能招致的士大夫朝臣的上疏攻讦,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整整一天,在一众亲卫的驱赶下,众人各显神通,将驱赶出来的猎物竞相shè杀。

上林苑内的猎物之多,令所有人都收获颇丰,只有吕布什么都没shè到,并非是他弓shè不如他人,而是他压根就没取下悬挂于赤兔马马鞍一侧的大弓。

他麾下亲卫统领宋宪,虽然武力一般,弓shè方面造诣倒还可以,一天下来,收获与其他人比起来,也相差无几。

返程的路上,众人策马缓行,卫将军李肃与吕布并马而行,边走边谈。

对吕布为何对shè猎兴致缺缺,众人早已问过,也就并不以为意,毕竟经历过虎牢关大战后,众人对吕布的武勇,早就有了非常直观的认识。

此时已是夕阳西斜时点,落rì余晖照shè在策马缓行的众人身上上,分外的温煦。

大队人马刚到平乐观,身后传来一迭连声地“急报,急报!”,当一众亲卫让开道,信使催马疾驰而过,径直往骠骑将军李傕所在奔去。

李肃面sè一变,朝吕布拱手道:“贤弟慢行,为兄前去看看究竟。”

吕布连声谦逊,其实他心里,对此也甚为好奇。

大队人马只是在平乐观大道待了不多时,即重新上路,只是速度比起方才,那是要快上许多。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大事发生了。

到得夜间,吕布就获知消息,原来是被张济软禁在长安的前左车骑将军皇甫嵩,脱困而出,重掌旧部,已将长安纳入掌控之中。

这个消息影响最大的,当然是镇西将军张济,他兼领京兆尹一职,长安就是京兆尹郡治所在,可谓是他的老巢,如今老巢都被皇甫嵩给夺了,这个打击,对他可是真够大的。

然后影响到的,自然是凉州马腾和韩遂部,他们西返凉州,长安是必经之路,有皇甫嵩这员老将盘踞于此,相当于一下子就截断了他们的西归之路,更切断了他们与西凉老巢之间的联系。

如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收复长安,打通通道,没有人会认为,西凉,还会保持平静。

就因为这个消息,洛阳的氛围,陡然之间就由原先的平静,转为凝重,就连内城和外城的巡逻士卒,也比以前骤然增加了一倍还不止。

骠骑将军李傕对此也甚为重视,接连召集马腾、韩遂和张济等人商议,虽然这些事,吕布都没有参与,可一应消息,还是很快即会知晓,并不因他陪貂婵的时候多了,就对这件大事全然不知。

不过知道归知道,吕布对西线的战事,完全没有参与其间的意思,况且即使他想参与进去,张济,马腾,韩遂,以及李傕等人,只怕都会不大乐意。

可这件事在吕布眼里,意义却非凡。

此前他就结合后世所知,以及对西凉军各部的观察,认为在平息关东联军这个大危险之后,西凉军内部也必将陷入分崩离析之中,且结果,可能会比关东联军的崩散要更为具有破坏xìng些。

杨修作为司徒王允的信使前往虎牢关见他时,也曾提及此点,因而吕布知道,既然杨修能看得出来这一点,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等人,没理由看不出来这一点。

这也就意味着,西凉军各部崩散,就是司徒王允等人为首的士大夫们期盼已久的良机,借此,他们可以尝试一举颠覆西凉军对朝堂的掌控。

对此,吕布其实有不同的看法,如今的天下,已进入实力为王的时代,士大夫们属于官僚集团,手中无可堪使用的军事力量,即使能将西凉军李傕等人驱离朝堂,还是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强势掌控。

三天的时间,吕布就一直待在城东的大营里,旁观整个事态的发展。

第四天,张济率部启程,同行的,还有马腾和韩遂部,骠骑将军李傕派出的支援兵力,则由卫将军李肃统帅,包括河东太守郭涛部。

吕布与他们还是有些交情,一大早,即亲自带着亲兵,赶到城西相送。

朝阳初升,霞光满天,大军逐一开拔,各sè旗幡在晨风中舒展着,除了偶尔的战马嘶鸣声外,只有错落有致的马蹄声,和沉闷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

大道上,已经提早洒过水,以防止扬尘,可大军尚未过去一半,扬尘就渐渐腾空而起,很快就宛如薄雾,笼罩在行进的大军间,随秋风飘荡。

骠骑将军李傕不动,吕布也只有不动,就在路旁跟着吃尘,终于轮到张济等人的中军启程,他们聚到一起,来到众人身前,就在马上拱手道别。

小将锦马超则有些不同,拜见李傕后,拨马来到吕布面前,很认真地说:“将军武勇,我也非常佩服,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能打败你!”

吕布大笑,其实不光是他,李傕等人听到马超的这般豪言后,也是哈哈大笑。

马超双眼微缩,右手握着长枪,面sè很是有些不善,侧头朗声问道:“怎么,你们不信?”

吕布笑答道:“好,年少英雄朝气足,吕某就等着你来挑战!”

这算不得是约定,也许仅仅只是年少的马超不服输而已,待他成长起来,也许会记得今rì的这番豪言壮语,也许压根就早忘了个一干二净。

马超很潇洒地拱手施礼,拨马转身,跟在其父马腾身后,纵马疾驰而去。

他们的目标,就是长安城,此刻在长安城内,城南原本是冷冷清清之处,如今却热火朝天。

皇甫嵩脱困而出,所到之处,曾经的旧部,无论被张济如何打散重新编组,都纷纷如涓涓细流汇往江河大海,很快就重新聚拢在皇甫嵩的马后。

如此很顺利地,皇甫嵩即击溃张济留下的镇守兵马,重新夺回长安城。

这几天,从长安附近赶来的皇甫嵩旧部,越来越多,再加上皇甫坚寿、皇甫郦和阎行带来的私兵部曲和部属,皇甫嵩帐下兵力,很快就达到万人。

这点兵力,还是少了些,皇甫嵩只能寄希望于檄文到处,能够得到关中三郡的群起响应,至于阎行宣称的凉州汉阳、陇西和金城等郡,皇甫嵩暂时还不没有指望太多。

从天未亮开始,皇甫嵩就在中军大帐中,处理一应事务,以至于忙得连早膳都没时间吃。刚刚与皇甫坚寿、皇甫郦和阎行商议完城防事宜,正要忙中抽空吃点喝点,就听到帐外马蹄声急促响起,旋即传令兵奔进来,半膝着地禀道:“报,游骑擒获金城往洛阳的信使三人,请将军发落。”

传令兵呈上的,正是从金城信使那里搜来的书函,皇甫嵩展开读完,顺手递给阎行,呵呵笑道:“金城此时才获知你部动向,紧急遣人报知韩遂。”

阎行接过来只看了一样,即再交给皇甫坚寿,笑答道:“老将军大旗一起,关中震动,汉阳也势将响应,只要能击溃张济、马腾和韩遂部,陇西,金城,也就不再属马和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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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李儒的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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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吕布意外地迎来一位很特别的老熟人,李儒。

吕布在此世“醒”过来时,经过几天的思索,最终还是选择了顺应此世“吕布”所选,投靠董卓,借助当时董卓继续拉拢他的良机,顺利洗脱弑父的罪名。

在那个时候,吕布虽然未曾见过李儒,可心里很清楚,这位仁兄的能量有多大。当时,他还很担心,洗脱弑父罪名的这般谋划,会不会被李儒识破,以致被他利用,并恶意散播出去,让他不但背上弑父的罪名,还背上卖父求荣的骂名。

要知道,李儒可是也有“毒士”之美名的。

此事后来的发展,吕布自己都有些看不清重重帷幕后的事实真相,不过董卓在行废立受阻于袁绍和卢植等人时,向他出示三名已死的“刺客”,他却很清楚,那必定是李儒出的主意,目的当然是为了出师有名。

如今,李儒在董卓身死时,即销声匿迹,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隐在骠骑将军李傕帐下,背地里为他出谋划策。

再见到李儒,吕布对此前种种,再也没有了丁点儿的心理压力,虽然他心里知道,李儒必定是看出不少义父丁原之死的种种可疑之处的。

相比起来,李儒与此前吕布所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相反,还胖了一些,脸sè也红润了许多,看样子,在李傕府上,他很得李傕的信赖,又不像以前辅佐岳父董卓那般cāo劳,所以rì子好过了许多。

二人在帐中坐定,李儒露出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轻抚短须,对吕布恭贺道:“儒听说将军抱得美人归,一直想着前来讨杯喜酒喝,只是骠骑将军府上事务繁忙,儒又不便抛头露面,所以竟是生生错过了。”

吕布笑吟吟地端起茶盏,对李儒笑道:“这是布的不是,来,文优兄请,布谨以茶代酒,敬文优兄一杯。”

李儒哈哈大笑,欣然举杯,与吕布共饮。

放下杯盏,吕布问道:“文优兄此来,可是骠骑将军有何指教?”

李儒对此问而不答,笑道:“将军可曾记得此前在洛阳时,蒙太后相召之事否?”

吕布点头,李儒身子前倾,压低声音,显得颇为神秘,道:“当时儒曾问过将军,太后如何?将军答曰,太后无非分之想尚可,如有非分之想,一杯酒足矣!”

“嗯,当时太尉遣文优兄前来征询,布也就如实作答而已。”

李儒点点头,示意明白吕布的意思,继续神秘地低声道:“如今,太后已有非分之想,将军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啊?!”

吕布故意惊呼一声,显得甚是意外,皱眉问道:“此说是否确实?”

“千真万确,证据确凿!”

吕布沉吟片刻,方才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如今时过境迁,该当如何处置太后,布以为,还是骠骑将军做主就好。”

李儒嘿嘿直笑,紧盯着吕布,低声答道:“骠骑将军的意思,是依将军之意,送一杯酒于太后,还有弘农王!”

吕布脸sè立变,尽管这里面,至少有六成,是他装出来的,可还有四成,是的确惊讶。

其实,他的惊讶,一方面,是从李儒这话里,听出点弦外之音来,所谓依他的意思,那就是说,透漏出去的消息里,必会将这个黑锅扣到吕布头上,而骠骑将军李傕,最多只是点头答应下来而已。

而另一方面,则是感慨世事真是无巧不成书,“醒”过来后,他本就担心董卓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所以当时才对李儒有那番话说,如今,他猜测李傕迟早会选择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所以才有冒险行救的想法。

此前,他与司徒王允勾勾搭搭,为的就是寻找臂助,增添此事的可行程度,如今,他哪里想得到,李傕和李儒,竟然还是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意yù让他来背毒杀太后和弘农王的黑锅。

只是转念间,吕布就在脑海中飞速权衡利弊,明白过来,如若李傕真个让他来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运作得当,当能大增救出何太后和弘农王的机会。

可是,这事摆明了是个身败名裂的脏活儿,一旦沾上身,就像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成了屎,难以说清。

所以,如果此刻吕布心急火燎地答应下来,以李儒的才智,必定会疑心此中有什么yīn谋,从而放弃此举。

就在吕布脸sè变幻,沉默不语时,李儒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既不出声相催,也不收回此前所说,而是静待吕布的答复。

良久之后,吕布才深吸一口气,道:“骠骑将军此举,竟是要吕某即刻率军离洛阳了。”

李儒哈哈一笑,xiōng有成竹地回应道:“将军此言差矣,骠骑将军此举,正是对将军的器重才是啊,况且,骠骑将军还说了,将军有何要求,尽可大胆地提。”

这句话一说完,李儒自认很敏锐地捕捉到吕布脸上一闪而逝的喜sè,当下心里大定,并且暗自鄙视了眼前这位重利忘义的吕布一把。

吕布神sè再次变幻半响,最终才恢复平静,回复道:“滋事重大,请容布好好斟酌斟酌。”

李儒也不心急,连声答应,再闲聊几句,即起身辞别而去。

吕布送李儒出帐,登上马车离去,回转回来,宋宪即入帐来,低声禀道:“主公,闵先生来了,属下一直安排他在帐中相候。”

“嗯,办得好!”

吕布夸奖一句,宋宪已经知道闵贡的身份,也知道吕布正在与李儒见面,更知道千万不能让两人碰上面,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将闵贡安置在其他营帐中相候。

只是此刻,吕布并不急着去见闵贡,而是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半响后才转头问宋宪:“你觉得,如若骠骑将军要我为他做一件很见不得光的大事,我该当向他要些什么好处来?”

宋宪先是喜不自胜,正待出口恭贺,突然意识到,所谓“见不得光的大事”,还不知道是啥,贸然恭贺主公吕布,好像有些不妥。

还没等他开口,吕布即低声补充道:“见不得光的大事,做完了,我这名声,只怕也就臭了。嗯,你觉得呢,我该做,还是不该做。”

宋宪嘴巴张合几次,最终还是苦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主公,这个,属下,目光短浅,讨论这个,属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要不遣使,回去问问先生?”

吕布摇头,道:“恐怕来不及了。嗯,这事很有些意思,你现在还无需知情,可你得给我记住了,今rì的话,闷在心里头,烂在肚子里,要是说出去了……”

说到这里,吕布伸出手掌,在咽喉间横着一拉,嘴里还配上音,发出的,却是“咯吱”声。

宋宪立即腰杆一挺,拍着xiōng膛,低声答道:“主公尽管放心,属下要是漏出了口风,这颗人头,尽管主公来取就是。”

吕布点头,伸手拍拍宋宪肩膀,道:“好,你是我身边的亲信,如连亲信都信不过,我还谈什么与天下群雄较技。走,带我去见见闵先生。”

宋宪答应一声,抢先一步,掀起帐帘,待吕布出去后,再赶紧跟上,带着吕布,踏着月光,往闵贡所在营帐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司徒府中,也迎来一位踏着月光而来的面生客人。

来人乘坐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叫开司徒府的侧门,递上一方名刺,说有要事求见司徒大人。

门房管事甚是惊奇,因为即使他只是认得寥寥几个字,可就着灯烛光亮,名刺上写着的字,他还是认出两个来,正是“叔优”二字。

如此怪异,门房管事不敢怠慢,让来人在侧门厢房里暂歇,着人好生照料着,自己则赶紧提着灯笼,顺着长长的甬道,快步往府内奔去。

只是边走,他边在心里嘀咕:“这不是晋阳王大老爷的名刺么,他怎么不走正门,要走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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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连环套连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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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门房管事暗自里犯嘀咕,就是司徒王允拿到名刺,询问几句后,心里也有些惊疑不定。

门房管事口中的晋阳王大老爷,正是王柔,字叔优,是晋阳王家的代表人物,如今也在洛阳为官,是司徒府的常客。

他登司徒府大门,压根无需传报,门房都早已认得他。

王允略一沉吟,抬头喃喃低语:“难道是他所派?”

过不片刻,来人即在门房管事的带领下,步入王允的内书房。内书房位于司徒府后宅,但又与后宅保持一定距离,在这里会客,不管是老熟人,还是新访客,说明要谈的,基本都是些隐秘事。

王允正是想到,来人可能是车骑将军郭太所遣,故而临时改变主意,在这里见客。

果然,当来人自称胡才,来自车骑将军府上时,证实王允原先所猜。

只是王允有些不明白,郭太这个时候遣人来登门求见,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记得很清楚,郭太曾是王柔旧部,董卓身死,他就透过王柔,试图招揽郭太率白波军归顺朝廷。

结果,郭太阳奉yīn违,明面上说是奉司徒王允之征召,暗地里却与李傕和郭汜勾结,骗开函谷关,为李傕入主洛阳铺平道路。

这个时候,李傕为首的西凉军把持着朝政,郭太很是积极地为李傕出谋划策,官阶稳居李傕之下众人之上,他这次派人来,难道是想更进一步?

就在王允沉吟不语之际,胡才微微倾身,拱手道:“车骑将军遣才前来,一来是向司徒大人深表歉意,二来,则是看看是否有可合作之处。”

“歉意?合作?”

王允明知故问,状甚惊讶,叹道:“朝政有诸位将军cāo持,老夫闲人一名,车骑将军何来歉意一说,老夫又哪有什么可堪合作。”

胡才微微一笑,连声道:“司徒大人客气了,车骑将军率军入洛阳,乃是蒙司徒大人所召,只是当时迫于形势,车骑将军不得不与西凉军合作,此事车骑将军一直愧疚于心,不敢登门致歉,如今情势大不同,车骑将军就是想来看看与司徒大人合作之可能。”

王允对此不置可否,脸sè无悲无喜,随口问道:“哦,愿闻其详。”

胡才身子前倾,差不多是伏在案桌上,压低声音,道:“车骑将军意yù与司徒大人联手,削弱,甚至驱逐西凉军出洛阳。”

王允面sè立变。

他是真心没想到,郭太,一介贼头,竟然野心如此之大,先是不甘心听令于自己这个大汉司徒,不惜与李傕等人联手,合兵攻入洛阳,谋求共掌朝政,如今,竟然谋求除掉李傕郭汜,独掌朝政。

只是此刻他心里更有一个大疑惑,难道郭太以为,抛出这么个提议,就能打消他心中的担忧?

因为如若王允为首的士大夫们与郭太联手,除掉李傕郭汜,那时,朝政被郭太掌控在手中,对王允等士大夫来说,与朝政被李傕郭太等人把控,有什么区别呢。

胡才停了片刻,显是给王允留出思考的时间,而后解释道:“车骑将军说了,到时,只要拜他为大将军,朝政即可归于圣上及司徒大人之手,那时,关东诸郡也皆可顺服,天下当可太平。”

大将军!

王允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对郭太的野心之蓬勃,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一直以来,大将军一职,一般都只是外戚居之,少有其他人能位列大将军一职,郭太这么说,很明显,不但无法打消王允的疑虑,反而令之会加重。

胡才看样子准备甚是充分,对王允的这般反应,也似是早有预谋,笑道:“车骑将军自知如此,并不足以取信于司徒大人,一捱司徒大人赞同,即可留下亲笔信一封,以示承诺。”

王允对此仍旧不置可否,开口道:“此事暂且放下,车骑将军对此可有良策?”

“有!”

胡才答应得很干脆,很坚决,很有信心。

“上策,莫如借诏李郭入宫之际,伏甲兵,斩杀之;中策,则可挑拨李郭反目,相互攻伐,而后图谋之;下策么,则是引外兵入洛阳,与之血战。”

王允连连摇头,答道:“骠骑将军出行,哪怕入宫,也是甲卫随行,上策实不可行。下策么,亦难。至于中策……”

胡才神秘一笑,似是早就猜到王允会倾向于中策,笑道:“李郭二人,食则同桌,寝则同眠,亲密无间,如若令其反目,可自其后宅入手。”

“后宅?”

王允大奇,李傕和郭汜的关系之亲密,他是早有所闻,可如胡才所说这般亲密,王允就不知道了,不过从李郭的后宅入手,倒是颇为新颖。

胡才肯定地点头答道:“不错,正是后宅。车骑将军妻室,与李郭妻室多有往来,此等隐秘,也正是分别自李郭妻室处探听而来。李郭妻室对李郭此举,皆分别颇有怨言,如若两边同时着手,李郭想不入觳中,都难矣。”

王允略一沉思,即知郭太此策,的确是大有可为之处,可问题就在于,他该当如何相信郭太,以目前所见,郭太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点。

问题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起点,也就是双方如何互信。

王允这边好说,既然郭太主动找上门来,就说明觉得王允可以信任;可问题就是郭太如何采信于王允这边。

另外一个问题,则是对何太后和弘农王的处置,以及目前仍驻兵于洛阳的并州牧吕布。

就在王允犯愁何太后和弘农王时,他还不知道,幕僚闵贡,在听到并州牧吕布转述的李儒之言时,惊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吕布刚刚见过骠骑将军李傕派来的幕僚李儒,此次会见闵贡,是在中军大帐旁边的一顶营帐,内里的陈设甚是简单,有宋宪亲自带人守在帐外,吕布完全可以放开心。

此前吕布交给闵贡的“救吾”绢帛,经过司徒王允等的辨认,的确是出自何太后之手,他们商议之下,都猜知,此必是源自于袁绍的檄文。

檄文上,袁绍言之凿凿的所谓当今圣上血脉不靖之说,众人都隐约有过耳闻,或者猜测,此传言正是出自何太后。

当时先帝病重,又中意于废嫡立幼,不立何太后所出的史侯刘辩为帝,而是改立王美人所出的董侯刘协为帝。

故而何太后为了影响朝臣,放出有关董侯刘协血脉不靖之说,后来随着大将军何进发力,史侯刘辩顺利登上皇位,此说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袁绍以此檄传天下,明面上是号召各州郡群起反对,可暗地里,却不无包藏祸心,意yù提醒乃至逼迫西凉军李傕等人,杀何太后和弘农王,以消除此檄文的影响力。

这也正是司徒王允等一众朝臣,对袁绍所作所为甚为不满之处。

想必何太后也是恐惧于此,或者听到什么风声,所以才不惜这么大费周章,向吕布求救。

闵贡这么将两边的信息一揉合,立即在脑中拼凑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吕布所说,并非恫言,而是李傕的确动了此等心思。

沉默半响,闵贡皱眉问道:“李郭为何会意yù使君动手?”

吕布摇摇头,坦率答道:“对此,布也知之不祥。”

既然如此,闵贡还是转念间即猜知李傕的意图,那就是既想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又不想背上弑君的骂名。

嗯,一定是这样!

闵贡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道,看向吕布,道:“既然如此,使君到底准备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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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连环套连环(下/一更求首订)

nbsp; 闵贡这句话,问得其实有些一语双关。冰@火!中文

既像是在问吕布准备怎么救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又像是在问吕布,到底是准备救人呢,还是准备杀人。

救人,当然就是与司徒王允为首的士大夫合作;杀人,当然就是听从骠骑将军李傕的,背上弑君的黑锅,拿点利益走人。

吕布则饶有兴致地看着闵贡,反问道:“司徒大人想要布如何做?”

不待闵贡回答,吕布就淡然一笑,自顾自地补充一句:“其实,布还有一个选择。”

闵贡当即明白过来,点头应道:“嗯,使君率军北返晋阳,抽身事外,的确是一个选择,只是……”

只是如何,闵贡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如今吕布一直待在洛阳,本身就已说明他的态度,要是他想抽身事外,他压根就可以不率军前来洛阳助战,只需稳坐于晋阳,旁观关东联军和关西联军的对抗就是。

所谓坐山观虎斗,可不就是说的如此。

想到这里,闵贡不禁泛起一个念头,眼前的这位年轻并州牧,征北将军,手握重兵,据闵贡自己的估计,如将吕布盘踞在并州的兵马全算上,少则有数万兵力,可吕布却一直游离于洛阳朝堂之争之外,但在对抗关东联军时,却又亲身率jīng骑三千前来助战。

他如此做,到底是意yù何为?

这个问题,闵贡此前一直没有深思,他相信,司徒王允可能也没有怎么深思,同意族中子侄王凌投入吕布帐下效力,更多的,其实只是从家族利益出发考虑而已。

只是稍稍这么一想,闵贡立觉颇有些头晕目眩。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太尉董卓身死时,洛阳,可说是空城一座,那时,眼前的这位并州牧吕布,就正率军在河东郡,讨伐白波贼郭太。

作为太尉董卓派出的两员讨贼主将之一,吕布手底下的兵力,就是并州军,骁勇善战处,就连太尉董卓帐下的西凉健儿,都不敢言必胜,而他率并州军开赴河内,连破白波贼和黑山贼,转战河东,又连番破贼,兵力又不断扩充。

那个时候,如若他振臂一呼,当能联合西凉军诸将,轻而易举地,即可还兵洛阳,入主朝政。

那时,别说郭太,就是西凉诸将,李傕,郭汜,都万万不可能凌驾到他的头上去。

可是,他那个时候,却在河东按兵不动,任由李傕、郭汜和郭太,率军离开河东,东进洛阳,此后,他才率军北上太原。

放弃如此把控朝政的大好良机,如今却在这里积极谋救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这位并州牧吕布,到底想要干什么呢?难道他就一点野心都没有?

同样的问题,闵贡在心中已是第二次问自己,可他想来想去,还是没有答案。

闵贡的这些心思,吕布此时却一无所知,他只是看着闵贡在那里沉思,待他脸sè回复正常,才笑答道:“其实布的心思,先生该当早就心知才是,不然,也不会将太后的这幅字,出示给先生看。”

说话时,吕布扬扬手里的绢帛,这方绢帛看起来轻飘飘的,但是实际分量,却重逾千斤。

电石火光之间,闵贡心里一道亮光闪过,对方才的问题,有了第一个较为明确的答案。

“使君,是对朝廷的前景,并不看好?”

闵贡脱口问出来,蓦然之间,他觉得心里亮堂一片,此前的种种疑惑,也尽皆迎刃而解。

正因为并州牧吕布不看好朝廷的前景,所以才甘愿放弃入主朝政的大好良机,所以才拥兵盘踞并州,置身于洛阳朝争之外,所以才不尽起大军,而只是亲率三千jīng骑,参与到关东战关西的大战中来。

而积极谋救何太后和弘农王,一旦成功,他当然会将之带返晋阳,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闵贡想到这里,不由再次大张着嘴巴,内心的震惊,实如惊涛骇浪,翻涌不休。

吕布则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闵贡心里想着的,并不是两人正在谈的何太后和弘农王之事,而是他。

对闵贡的惊讶之态,他只是有些不解,当即就忽略过去,笑道:“谋救太后和弘农王,如若司徒大人也没什么好法子,布当然不会贸然涉险,只能就此率军北返晋阳了。”

闵贡深吸一口气,将方才所思所想深埋心底,答道:“使君所为,司徒大人深表赞叹,并嘱贡转告使君,他必竭尽全力相助。”

“好!”

吕布高兴地伸手一拍案桌,他已刻意控制力度,但还是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就连帐外亲自把守的宋宪,以及一众亲卫,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司徒大人这句话,布就放心多了,不然,仅凭布一人之力,实难成事。”

这事商议到如今,已基本敲定,余下的,只是些行事细节而已,而细节方面的敲定,需要的,除了时间外,还是时间。

夜深之际,吕布送走闵贡,毫无睡意,一个人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反复盘思。

而就在这个晚上,李傕和郭汜,郭太,王允,吕布,分别代表着其背后的势力,相互之间找各自感兴趣的对象密商。

四股势力中,独独王允所代表的势力,尽是些手无寸铁的士大夫文人,比起吕布、郭太和李傕郭汜三方势力,那是要弱上许多。

可是,在今夜的合纵连横中,只有王允知情最广。

他知道郭太有除掉李傕和郭汜,独霸朝政之心;自吕布这里,知道吕布有谋救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的意图,还知道李傕和郭汜已有杀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之意。

送走郭太的信使胡才后,王允仍旧一个人呆在内书房里,既是在等前往吕布那里的幕僚闵贡返回,更是在这里独自沉思。

因为他蓦然发现,如今洛阳的情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上很多,可供他利用的时机,更是一抓一大把。

只是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小心翼翼,因为无论是李傕和郭汜,还是郭太,还是吕布,都不是善茬,一着不慎,不但图谋的事不会成功,还会连累到一大批人丢掉xìng命。

闵贡回来的时点,比王允预计的时点要晚上不少,只是他一直在沉思之中,所以不觉得时间的流逝。

听完闵贡的禀报,王允连连点头,道:“嗯,能救出太后和弘农王,乃是义举一桩,不管如何艰险,老夫都不能袖手旁观。既然奉先有此决心,我们当然该当鼎力协助。”

“司徒大人,属下还有一事,亦与奉先有关,他如此连串作为,到底意yù何为?”

闵贡想了一路,最终还是决定把他的所思所得,端出来与司徒王允一起端详端详。

王允笑着摇摇头,答道:“奉先,武夫尔,与李傕,郭汜,李肃,并无二致,其所图者,不外乎一个利字,独独是这个贼头郭太,一个车骑将军,竟然都不能满足其胃口,其所图者,竟然如此之大,可笑,可叹,可怖!”

闵贡默然,踌躇良久,最后还是将原本准备说出来的话,咽到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因他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他的所思所得,哪怕再接近吕布的所思所想,也就是因吕布非常不看好朝廷的前景,所有才有这般连番举动,其实与眼前筹谋的大事,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而司徒王允话里的意思,却让他暗自大吃一惊。

听王允说完胡才来访一事,闵贡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郭太,竟然有图谋李傕和郭汜之心,独霸朝政之志。

郭太的确是有图谋李傕和郭汜之心,即使没有王允这帮士大夫,他也从未放弃过这等谋划。

车骑将军府中,郭太听过胡才的禀报,又与他商议良久,方才放他回去歇着。

虽然夜已深,郭太一样毫无睡意,心里头虽然带着一股子火热,表面上却仍旧无惊无喜,脸sè如常。

只是偶尔间,他才会暗自感慨一下,谁能想得到,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光,他就由一个贼头,变成如今可以一窥无上权柄的车骑将军呢?

在白波谷聚众起事时,他就有着自己的野心,也就是如今天下乱世将启,有力者,将能出人头地,甚至有可能登上那个无数人梦想中的宝座。

决定归降太尉董卓那一刻,是他最为沮丧之时,谁能想得到,没过几天,转机竟然就如此降临,他只是抓住了那么一个时机,就造就了如今的车骑将军之高位。

如今,新的时机再次降临,皇甫嵩在关中发难,他只是略施小计,就说服骠骑将军李傕,让李肃率军离开,现在,只要再将李傕和郭汜拉下马,整个洛阳,就将成为他的掌中物。

到得那时,他有的是时间养自身名望,慢慢筹谋,等到时机成熟,“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言,就会在他的手中,成为现实。

只是在此之前,他除了要借助司徒王允为首的一众士大夫之外,还需将吕布提前驱离洛阳。

而这件事,根本无需他出手,李傕郭汜自己就会动手。

今夜的月光,真是太过美妙了。

郭太看着庭院中的月光如水,深深地吸一口气,仿若能自中嗅到令人陶醉的美妙,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这种令人陶醉的美味,难道就是权力散发出来的吗?(未完待续。)

114 野心如野草般疯长(上/二更求首订)

nbsp; 要是知道郭太都有这么大的野心,兖州牧刘岱一准会笑掉大牙,然后将大牙与口水一起,吐到郭太脸上,很是鄙夷地来上一句:呸,就你那德xìng,一介贼首尔,竟然也有觊觎代汉者的野心,也不怕闪了你的腰!

盖因在刘岱眼里,现今朝廷暗弱,能够觊觎那个宝座的,除了他这样的皇室宗亲之外,怎么着也得是名门望族之后吧,这样算来算去,被他暗地里扒拉到竞争者行列中的,除了远在幽州的那位大司马刘虞外,就只有四世三公著称的袁家那对兄弟俩。冰@火!中文

其他人,包括益州牧刘焉,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是以刘岱一接获老将军皇甫嵩在关中起兵的消息,就觉得,实现他心中所想的时机,已经来了。

这一次,他准备做那个振臂高呼者,以便收获天下名声。

只是如今,他还是感慨帐下可堪重用的人才太少了点,随着王肱、刘洪分别出任陈留太守和山阳太守,走马上任去了,他的帐下,就只有长史刘景宗,胞弟刘繇等几人,让他觉得有些捉襟见肘。

方才的商议,他并未当场决断下来,一个人再沉思良久,觉得还是让胞弟刘繇跑一趟邺县,说服冀州牧韩馥,才是最为重要的,这样,即使其他州郡并不响应,有冀州和兖州兵马,还是能够有一番作为。

至于豫州牧孙坚和袁术那里,就只有让刘景宗跑一趟,虽然袁术也是他暗地里的竞争对手,可在这件事上,他相信,袁术会响应的。

而徐州牧陶谦,青州牧孔融,刘岱觉得,都是些可有可无之人,能响应最好,不能响应,也无所谓。

打定这个主意,刘岱自顾自地点点头,虽然身旁并没有其他人,他还是自言自语出声:“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只是,接下来,他还是毫无睡意,只能一个人在偌大的厅堂里踱来踱去,反复盘思。

其实,刘岱不知道的是,袁术派出的信使,已经在赶来此地的路上,而所图谋的,与他颇为不谋而合,只是主角,各不相同而已。

随着信使在大汉各州郡之间奔波来去,rì子也在一天天的过去,只是地域辽阔,全天下关注的关中战事,到底进展如何,消息一时还传不到关东诸郡来,让刘岱等人只能暗自猜测。

洛阳,也在波澜不惊中一天天地渡过,只是暗地里的暗流,却涌动得更为强劲了些。

在吕布的坚持下,骠骑将军李傕也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给何太后还有弘农王刘辩奉上一杯酒的事,只能在暗地里进行,而不能大张旗鼓,不然,他宁愿不要一应所得,也不愿背上这么个黑锅。

故而吕布去拜见何太后,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永乐宫,吕布这是第二次来,上一次,是蒙太后召见,而这一次,则是他主动前来求见。

至于理由,则是他即将率军北返,此次是来向太后请安,并辞行的。

这个理由,可以说非常的拙劣,可是,却符合吕布这样的武夫形象。

事实上,在吕布“醒”过来之前,他的武夫形象,已被洛阳士人所认定,以致大半年来,他的所作所为,都说明他已不是原先的那个纠纠武夫,可是,包括司徒王允在内,大部分还是如此认定。

这种思维惯xìng,是个人都会有,甚至不少士人,以及世人,连吕布的面都没见过,仅凭他出身并州,就直接将他归入到粗鄙的武人行列。

一路所见,颇有些眼熟,虽然上一次来永乐宫,正是冬天,永乐宫里也不可避免地变得萧条起来,而如今,虽然盛夏已过,树叶已开始枯黄,已开始零星掉落,但比起前次所见,还是要有生机许多。

可是,吕布心里的感触,却又有些不同,如此繁华开始不可避免地凋零景象,在他看来,恰如此刻的大汉帝国。

阳光明媚,吕布在太监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八角亭,尚有十来步远,吕布就见到,何太后正在亭中静坐,聆听宫女抚琴。

走近时,领路的太监不敢打搅太后的雅兴,就在厅外站定,吕布当然也只能随之站定,虽然眼帘微垂,但他个子本就高大,厅内的情形,还是一目了然。

太后坐于亭子一角,身后布设有屏风,其上绘着百鸟朝凤图案,衣衫素淡典雅,头上只带着简单的发饰,整个人与以前的盛装相比,多出几分清新来。

亭子周边,放着几处香炉,青烟冉冉,带着清幽的香味,微微一嗅,沁人心脾。

抚琴的宫女年岁也不大,鹅脸蛋,双手十指**,在透厅而入的阳光下,晶莹剔透,真个是葱葱玉指。

琴音叮咚清脆,宛如清澈的溪流,一路欢快而下,不知怎的,吕布只是听了一会儿,脑海中却浮现出蔡琰那张宜喜宜嗔素淡典雅的脸蛋来。

最后一个音符悄然跃入到空中,恰如欢快溪流一路向下,终于完成最后一跃,汇入大江之中一样,飘飘冉冉,终究消散至无法再辨。

领路的小太监适时迈步,到亭子中禀道:“禀太后,征北将军吕布到。”

何太后优雅地睁开双眼,眼波流转间,尽显从容,道:“嗯,传。”

吕布入亭,施礼见过何太后,即在一旁跪坐,亭中抚琴宫女未得太后首肯,双手贴于腿两侧,眼观鼻,鼻观心,静坐不动。

“方才琴曲,将军以为如何?”

吕布眼前闪过蔡琰的面容,笑答道:“一曲《高山流水》,果真是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秋rì暖阳,聆听妙曲,太后好雅兴。”

何太后扑哧一笑,就连满园阳光,也似是为之一黯。

吕布更不用说,当场就看直了。

眼前的这位大汉太后,头衔听起来很是吓人,可实际上,她也就刚过而立之年而已,再加上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更是要年轻十岁都不止。

如以吕布带自后世的评判眼光,此时的何太后,正是成熟少妇一枚,在她身上,没有蔡琰和貂婵身上的青涩,却兼有蔡琰的清雅,貂婵的妩媚,外加上一股熟女的风韵,简直就是风情万种,慵懒撩人。

不过只是片刻,吕布就醒悟过来,收回直勾勾地目光,讪讪笑着,可就是这么一瞬间,他很是犀利地注意到,何太后脸上,不知是暖阳晒出来的红晕,还是自心头浮起的羞意。

何太后微微挥手,抚琴宫女当即长身而起,躬身施礼后,转身离去,琴却依然留在亭中。

吕布微微躬身,朗声道:“布此番求见,是来向太后辞行的,过不多时,布即会率军北返太原。”

“啊?!”

何太后低呼一声,旋即举手掩住小嘴,可双眸中的惊惶,却生生地显露在吕布眼前。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令得眼前佳人如此惊恐,吕布不由心中一痛,顷刻间,更是坚定了他要救她出去的心思。

“不过布仍将在洛阳待上一段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

八角亭四周,站有宫女太监多人,吕布不用猜都知道,其中肯定有骠骑将军李傕的眼线,因而这话说得甚是含糊,并且说得比较轻,至于内中的意思,何太后能否听得明白,他也就是没法子。

不过,只看何太后的神态变化,吕布确信,何太后是听明白了。

片刻工夫,何太后放下掩嘴的右手时,脸上神sè已恢复如常,伸手指指屏风上挂着的一副字,微笑着问道:“此乃哀家所书,将军以为如何?”

吕布顺着何太后所指看去,不由咧嘴一笑,屏风上挂着一幅绢帛,上书两行字,正是“修身养xìng,颐养天年”。(未完待续。)

115 野心如野草般疯长(下/一更求首订)

nbsp; “修身养xìng,颐养天年”这八个字,吕布可是记得比谁都清楚。

义父丁原死后,他初掌并州军,蒙太后召见,因心中一时不忍,规劝太后修身养xìng颐养天年,含糊地暗示她不要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

也许就因为这句话,何太后在察觉到危险再次逼近时,趁着朝会因光禄勋荀爽晕倒而乱成一团,遣内侍塞给吕布一方绢帛,向他求援。

吕布今rì再见到这幅字,心里顿时了然于xiōng,此刻的何太后,内外皆孤立无援,自己就因这么含糊地暗示过她一次,就被她视作可以求援的对象,这种情形,很像是溺水者一样,哪怕抓到一根稻草,都会紧紧地攥住。

迎着何太后带着期盼的目光,吕布笑答道:“太后的字,珠圆玉润,从容不迫,不急不躁,言简意赅,真是好字。”

这些评价,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吕布这个武夫,哪里懂得评价字好还是不好,什么珠圆玉润,什么从容不迫,什么不急不躁,什么言简意赅,堆砌这些词句来取悦太后,也太过明显了些。

可是吕布这话,就如此前的那句含糊的暗示一样,何太后是听明白了,双眸立时有了一样的神采,脸上的笑意,也盈盈四溢。

吕布再次看得有些发呆。

这个时候的何太后,形象又摇身一变,仿若是初尝爱意的妙龄少女,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轻松,依赖,让她整个人焕发出别样的风情。

何太后被吕布盯得再次面sè微微一红,展颜一笑,脆声道:“听闻将军自司徒府抱得美人归,一见即倾心,当场向司徒大人索求美人,将军还真是怜香惜玉呢,如此佳话,哀家倒也想看看,美人貂婵,到底美到了何等程度。”

吕布哑然,盖因就在一句话间,何太后的形象再一变,俏皮中,却又带着微微的醋意,结合吕布曾在朝堂上远远见识过何太后的端庄雍容,他当即在心里给何太后安上一个很适宜的绰号:千变娇娃。

愣了片刻,吕布轻咳一声,显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答道:“这个,当时……,太后有旨,克rì布带上侍妾貂婵,前来拜见太后就是了。”

“好!”

何太后答应得非常干脆,话风一转,脸上相应的显露出些许神往神sè,问道:“哀家听闻大漠草原辽阔至无边无际,甚是壮美,将军久在边郡,对此当深有体会,大漠草原,真有如此壮美么?”

吕布神sè一凛,毫不造作地答道:“大漠,草原,辽阔至与天际相连,壮美处,只有大海可与之媲美,布在九原时,曾屡屡率部穿越yīn山,深入大漠草原,每次置身其间,天地如苍穹,在极目处合拢,顿感天地之大,自身之渺小,令人不自觉间对天地充满无限敬畏。”

“天地如苍穹?壮美至斯么?”

何太后喃喃低语,脸上已尽是神往,似是正在那里极力想象着,天地如苍劲,合拢在极目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壮美景象。

可是,大漠,草原,大海,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其广阔无垠,从而壮美无比,可没有亲眼见过的人,实在是很难想象得出来,往四面八方极目四顾,看到的,都是天地交接的景象,因而对其壮美,也实在是无法想象得出来。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太后,未入宫前,只怕也少有出门的时候,入宫后,更是宫禁即是她的天地,就更是想象不出来大漠草原的壮美。

其实何止是无法想象,就是吕布自己,都觉得用言语,无论怎么描述,都描述不出其壮美的万分之一。

吕布收回神思,点头答道:“是,大漠草原的壮美,只有亲眼见到,才能体会出来。可惜如今莫说yīn山以北,就是yīn山以南的河套草原,都已被鲜卑异族占据,布身为并州牧,只能据雁门关以守之,朔方,五原,云中,定襄四郡,均已无军无民。”

这句话里的欷歔之意,吕布倒不是故意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情感流露,此世“吕布”自幼就生长在五原,对五原边郡的感情,即使是他这个穿越者,也深有体会。

话题提到草原,吕布却猛然想起来,他曾在与貂婵共赴巫山**时,说要带她去草原上,幕天席地,做一些爱做的事。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当时的貂婵,就因为这句话,而犹如被他打开了隐秘之所的大门,整个人一下子就被情.yù的汪洋所淹没,攀上极乐的至境。

此时在太后面前,吕布脑海中,却浮现出这般香艳的画面来,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也是似笑非笑,带着一股异样,更为糟糕的是,他的这幅神情,被从神往中回复过来的何太后看在眼里,连带着她也双颊浮上嫣红。

就是因为眼前这位年轻并州牧脸上的神情,何太后可没少见过,那时,她是妙龄少女,他是英俊的青年天子,每每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她就知道,他在想她了,并且想得还非常非常的香艳,非常非常的火热。

每当那个时候,她总是如现在这样,心如撞鹿,既带着期盼,又带着无比的羞意。

可是,如今眼前的这位,他现在想着的,该当是那位美人貂婵吧。

想到这里,何太后心里,在羞怯之中,竟然带着浓浓的嫉妒,当她醒悟到这一点,更是羞怯难当,脸上滚烫得厉害。

其实,此时吕布心中,浮现出来的香艳画面,比起何太后所想的,还要更香艳火热些,还要更不能启齿些。

因为,在幕天席地中,他分明见到,成熟的何太后,与妩媚的貂婵,同时出现在他的身边,顺从地与他一起,在那里胡天胡帝,极度缠绵。

这个想法要是被人探知,即使没人敢把吕布五花大绑,来个五马分尸的极刑,他也铁定要被所有人斥为衣冠**!

片刻工夫,此刻却漫长如竟年,吕布微微摇头,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内心伸出的悸动,还有激荡,刚刚把脑中的这些旖旎景象驱逐出去,自觉命根也不再**如铁,可一见到何太后的神情,命根又**如铁,一股yù念,自下腹处升腾而起。

吕布忙不迭地収慑心神,悄悄地深吸长呼,只是片刻工夫,即恢复如初,那边厢里,何太后双颊上的嫣红,也渐次消褪。

只是,自这番神交后,何太后的目光,已不再敢如此前那般,敢于迎上吕布,反而带着些躲躲闪闪,相反,吕布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看向何太后的目光中,却多了些火辣辣。

今rì相见,吕布想要带给何太后的讯息,已被何太后接受到,再闲聊不多时,吕布即识趣地辞别出来。

回到大营,他毫无意外地,得知李儒正在帐中相候。

吕布耐着xìng子,与李儒就何太后此事商讨个多时辰,敲定一些大的方面,只余诸多细节之处,尚待敲定。

送走李儒,吕布明显感觉到,骠骑将军李傕对此事好像越来越急,由此吕布猜知,只怕他已早所有人一步,接获关中战事的初步战况。

关中战事一旦不能速战速决,就势必会成为天下州郡瞩目的焦点,如天下州郡因此而效仿关东联军故事,组成更大规模的征讨联军,洛阳,可就危险了。

吕布尚未喘口气,就与司徒王允的幕僚闵贡见上面,这一次,两人没有多费什么口舌,很快就商议完毕,而具体的营救方案,则交由司徒王允去**心。

吕布这么没耐xìng,是因为他的心中,此刻犹如有无数只小猫,在那里上蹿下跳一样,挠得他的心里痒痒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貂婵,姿态各异,娴静的,妩媚的,娇娆的,火辣的,香艳的,应有尽有。

只是,吕布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脑海中的貂婵,形象可是与貂婵有那么一些不一样,带上了那么一股成熟的韵味,一股来自于何太后身上的那股成熟的韵味。(未完待续。)

116 西线无战事(二更求首订)

nbsp; 吕布送走闵贡,往寝帐走去时,很是有些迫不及待,就连一旁宋宪的低声禀报,也听得很是心不在焉。

此刻他的心里,已如有一团火在烧,其实还不止,而是整个身体内部,都在熊熊燃烧,仿佛是下一刻,全身各处,就会有炽热的火焰迸shè出来。

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炙热。

这种情形,他还真的从未遇到过,就是初次抱着貂婵,往床榻上走去时,他虽然也是yù.火升腾,可是,绝对没有这次这般来得猛烈,来得炙热。

归结到一个原因,吕布只能将罪魁祸首锁定在何太后身上,归结为是她的成熟风韵,引燃了自身体内的熊熊烈火。

她虽然已过而立之年,按这个时代的通用看法,就是一个女人最为美好的年华,已经过去,她剩下的,就只有鲜花怒放后,不可避免地凋零枯萎而已。

可吕布的观念想法,却与此世男人大不相同,按后世的标准,何太后年过三旬,正是一个女人最为美好的时光,青涩尽去,成熟从容,正是可以尽情享受一切美好事物的时候。

况且何太后能够得到先帝刘宏的独宠,这本身就说明,她对于男人的杀伤力,绝对是一等一的。

吕布边走,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旁宋宪在说些什么,他已听而不闻,甚至他心底里,还浮现出一个非常好玩的想法,后世热衷于将此世武将按武力进行排名,他,吕布,都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那如果将此世美女按对男人的杀伤力来排名,何太后,即便不能排到魁首的位置,当也不会跌出三甲吧。

见吕布明显心不在焉,宋宪识趣地闭上嘴巴,忍着笑,辞别而去。

吕布大踏步至寝帐门口,掀开帐帘,闪身入内。

帐内灯烛通明,案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的菜肴,为保持热度,都盖着银盖,几样菜肴托盘下,还有小巧的木炭炉。

“妾身见过夫君!”

貂婵在帐中盈盈行礼,在她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俏婢,也是一个小美女,只是太青涩了点。

吕布哈哈一笑,几步上前,一把将貂婵揽入怀中,抱起来,骇得她惊呼一声,双脸立时变得滚烫赤红。

贴身俏婢非常识趣,捂着嘴,转身就跑,好像生怕不早点离开营帐,立刻就会笑出声来一样。

“夫君,别,天,天,还,还早哩!”

貂婵的软语央求,听在吕布耳中,可比什么催情手段都管用,身体里正熊熊燃烧的大火,此刻更是如火上浇油一样,烧得更旺,更猛烈。

急切之间,吕布犹如一头猛兽,一把横抱起貂婵,双眼灼灼,几步就与貂婵滚倒在床.榻上,双手一得**,立时灵巧如飞,貂婵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被他剥下,随手扔在一边。

一**.榻,貂婵虽然仍旧羞怯难当,双颊晕红,却一反方才的手脚无措,主动地迎合着吕布的动作,双手还为吕布宽.衣解.带。

只是片刻工夫,两人已是赤坦相见,就是貂婵,也已被吕布的火热点燃,变得情动如cháo,娇.喘细细。

吕布一声嘶吼,熟门熟路地挺枪直入,刹那间,他全副的心神,尽数凝聚于滚烫得犹如烧得通红的铁棍上,猛然为无比的温热滑腻所包裹,恰如甘霖遍洒在干涸的土地上,又如通红的铁棍深入到涌泉之中,无比的清凉,令得吕布舒服得呻.吟出声。

貂蝉则更是不堪,全身颤抖,双手双脚,紧紧地扣在吕布身上,犹如四脚鱼一样,紧贴着吕布,**出声,婉转,娇啼,妩媚,而又带着绵绵情意。

等到暴风骤雨过去,帐内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吕布体内的熊熊烈火,也终于在貂婵的甘霖浇灌下,尽数熄灭。

第一次,吕布感受到如此的酣畅淋漓,如此地畅意,此前,他无论是宠爱妻室严氏,还是宠爱貂婵,虽然也是带着激情,可从来没有如这次这般,来得更加的猛烈,更加的火爆。

就连貂婵,也受吕布火热般激情的感染,在他的猛烈攻伐下,此刻正瘫软如泥,犹自在那里低吟着,只是低吟始终萦绕在她的喉间,而无力跃出口来。

灯烛映照下,吕布发现,貂婵洁白无瑕的娇躯上,未被薄衾盖住的地方,此刻cháo红正在渐渐消退,而她蜷缩起来的双腿,仍旧在那里轻微地颤抖抽搐着,显是余韵仍在冉冉。

吕布满意地轻叹一声,搂着貂婵,左手悠然自得地在她娇躯上**,感受着惊人的滑腻与弹xìng。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才起身,貂婵带着无比的羞意,在吕布的灼灼目光下,低头着衣,连看他一样,都不敢。

“夫君,妾身,妾身服侍夫君用膳!”

貂婵将自己整理停当,即盈盈施礼,带着微微的颤音,说了句。

吕布哈哈一笑,安然自得地坐下,用膳。

刚刚吃完,帐外传来宋宪的低声禀报:“主公,关中紧急军情!”

关中的战事,可是如今的一件大事,吕布虽然喜好美sè,可是大事当前,他就立即如变了一个人,三两口喝完参汤,即对貂婵低语两句,出得帐来。

宋宪刚刚迎上来,吕布即低声问道:“关中战况如何?”

“平静……”

“平静?!”

吕布猛地止步,追问一句,宋宪忙不迭地解释道:“皇甫嵩率军固守长安,任凭镇西将军和征南将军部如何挑衅,就是不出城应战,所以平静得很。”

走出几步,吕布沉吟间,就已掌握到皇甫嵩的意图,凭长安城的墙高城坚,别说只有张济为主的三万兵马,就是李傕率领整个关西联军前去攻城,都只能无功而返。

而这个时候,着急的,一定不是皇甫嵩,而是张济,以及马腾和韩遂,只有卫将军李肃,对此才该当是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张济是一着不慎,以致老巢被夺,损失的,不但是地盘,还有声望,如长安城无法夺回,他在关中,就很难能立足。

马腾和韩遂,则是担心西凉有变,故而在关中战事上,他们一定不会出力,只怕没过几天,就会收到马腾和韩遂率部西去的消息。

其次,着急的则是骠骑将军李傕,关中战事久拖不决,天下州郡有变的可能xìng就大增。

宋宪见吕布没再吭声,即再出声禀道:“另外,据卫将军信使所言,关中已有流言,皇甫嵩军中,有金城兵马……”

“金城兵马?!”

吕布这次是真的惊讶,谁都知道,金城,可是韩遂的老巢,而马腾的老巢,则是陇西,如果皇甫嵩军中,有金城兵马,岂非说明韩遂的老巢也不稳了?

怪不得,为何李傕李儒会对毒杀何太后突然这么上火着急!

吕布心里暗道,他去永乐宫拜见太后之事,事先跟李儒打个招呼,结果,他人还在永乐宫,李儒就跑到大营里来等着了。

而在这等天下情势颇为微妙的时刻,他们更不敢贸然背上弑君的罪名,虽然偷偷摸摸进行,并且归罪于吕布,这般掩饰手段并不能洗脱他们的嫌疑,可是,总比他们亲自动手要风险小得多。

而去了弘农王刘辩,坐在天子宝座上的人选,除了当今天子刘协外,就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了。

到中军大帐内坐定,宋宪才一股脑儿将所知尽数禀报,吕布默然片刻,方才问道:“卫将军可有话说?”

宋宪摇摇头,吕布则在那里念叨着什么,宋宪离得近,听得明白,正是“阎行”二字。

“阎行,金城阎行,与汉阳阎忠是什么关系?”

宋宪茫然摇头,吕布这个时候,则想了起来,这个阎行,难道就是那位敢与马超比拼的那个阎行?(未完待续。)

117 天下多少事.刘备犯愁(三更求首订)

nbsp; 吕布猜得没错,这个金城阎行,正是他自后世的记忆中搜索出来的那个猛将阎行,敢与马超比拼,还一度差点就把马超给干掉了。

而他所说的汉阳阎忠,则是西凉名士,前数年,西凉正处于剧烈的动荡之中,最终马腾和韩遂脱颖而出,联手掌控了大半个西凉,而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就曾奉阎忠这位西凉名士为统帅,只是不久后,就传出阎忠身死的消息。

吕布的记忆告诉他,当时,马腾和韩遂刚杀了前一个被他们控制的统帅王国,紧接着就劫持名士阎忠,将他捧上统帅的宝座,以致阎忠愤愤而终。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吕布明显感觉到,马腾虽然面相粗犷,但与城府颇深的韩遂比起来,狡诈处,其实是不遑多让,反观他那个更有名的儿子马超,却要心思简单得多。

而张济,以及张绣,就明显要比马腾和韩遂要厚道一些,没有那么狡诈和狠辣,不然,他们叔侄俩也断然不会给皇甫嵩留下这么个翻盘的机会,而是早就将他暗地里给做掉了。

详详细细了解清楚关中战事详情后,吕布一个人呆在中军大帐里,杂七杂八地想了许多,眼见着如今的大汉天下,已是处于崩塌的边缘,可是朝廷里的这些人,包括掌权的骠骑将军李傕,以及司徒王允等人,都还是只盯着眼前的那一块不放。

这是他们的不幸,大汉的不幸,是个坏事,可对于吕布来说,却是个好事,所谓不破不立,没有大汉帝国的破,何来rì后他自己的立?

吕布坚信这一点,就如同坚信他一定会得到貂婵一样,也正因此,他才在河东时,听从贾诩的建言,率大军北上太原,远离洛阳,远离尚未大破的洛阳和大汉朝廷,并静待大汉帝国朝廷被人大破的时候。

而如今的这个大破的光荣使命,就落在李傕、郭太、王允等人身上。

“袁绍,曹**,刘备,孙坚,你们,此时又在想些什么呢?”

吕布自言自语,目光仿若透过营帐,穿过千山万水,落在曹**、刘备等人身上,所谓时势造英雄,现在时势已显雏形,他们这些人,还会如后世所载那般,会脱颖而出,最终成为决定天下大势的那么几个人么?

这个时候,吕布对在虎牢关前,未能成功擒杀曹**,如愿斩杀关羽和刘备,而感到万分惋惜。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刘备正在平原焦头烂额。

事情依旧源起于关中的消息,只是他获知的,是吕布等人早就知晓的消息,而令刘备焦头烂额的消息,则是来自于青州牧孔融遣人送来的紧急军情。

平原太守府衙内,灯烛通明,刘备拖着长长的影子,正在那里来回踱步,关羽和张飞则站立两旁。

这是刘备第一次自主决断,他才发现,什么叫做委实难以下定决心。此前,他在恩师卢植帐下,虽然也会对一些重大事项提出见解,但最终的决断,仍旧是由恩师卢植做出,因而一直觉得,决断,不就是下个决心么,很简单的。

青州牧孔融遣使送来的紧急军情,言道因青州各郡蝗灾严重,收成大减,以致流民大增,黄巾余孽乘势死灰复燃,已然形成浩大声势,自胶东径攻下密,孔融则率军出北海,屯于都昌,意yù封堵住黄巾贼的去路。

可接连几波信使带来的消息,却都显示,孔融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妙。

如今,竟然已经两天未曾受到孔融遣来的信使,这让刘备心里异常担心,不知道北海那里的战事进展如何。

而就在平原郡毗邻的东郡,传来的消息,也很令人有些不安,兖州牧刘岱委任的东郡太守,正是曹**,此刻正在东郡招兵买马,意图为何,昭然若揭。

“大哥,既然如此担忧北海战事,何不派人前去打探个究竟?”

刘备不停地来回踱步,看得张飞头晕,最后实在忍不住,虽然刻意压低嗓门,可是他这一开口,还是将沉思中的刘备吓了一跳。

关羽不满地瞪了张飞一样,旋即转头看向刘备,道:“大哥,三弟所说甚是,孔北海两天未曾派出信使,也不定就是坏事,说不定已破黄巾贼,只是……”

就在这时,府衙外传来一迭连声地叫嚷:“北海紧急军情,快,快让开!”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旋即数名亲卫架扶着一人奔进来,关羽只是往门外一瞥,当即就几步奔至案桌,抄起一只粗瓷碗,倒上饮水,而后再奔到亲卫面前,右手揽住北海信使,左手端起粗瓷碗,喂他喝点清水。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张飞目瞪口呆,刘备则在那里暗自点头。

只是刘备越看,就越发觉得,这位信使甚是面熟,再多看两眼,脑海中浮现出跟在师兄公孙瓒身旁的白袍小将赵云,蓦地心中一亮,低呼出声:“东莱太史慈?”

如此直呼其名,其实是件不太礼貌的事,可这个时候,刘备心里焦急,虽然平素将礼仪看得比仪容还要重要,此刻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而是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安来。

东莱太史慈,可是青州牧孔融帐下最为倚重的大将,竟然是他亲自来送信,难道,难道……

刘备不敢往下想,只是木然地看着太史慈,双手已有些微微发抖。

过不片刻,一碗清水喂下去,太史慈长出几口气,就在关羽的扶持下,正yù行礼,刘备疾步上前,双手扶住太史慈的双肩,连声道:“无需多礼,无需多礼,坐,快坐!”

太史慈显然是一路疾奔,身上衣衫残破,血迹斑斑,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喘匀气息,拱手道:“使君,使君被黄巾贼围困于都昌,贼势浩大,使君率军几番激战,均未能退贼,使君遣某杀出重围,求取援军!”

吁~

刘备听完,长吁一口气,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落地,反倒轻松了许多。就在刚才,他还在猜测,难道孔融,已经遭遇不测了,所以才有太史慈前来。

可转念间,刘备就大为犯愁,援军,他哪里来的援军呢?

随青州牧孔融大军一起,离开虎牢关时,他帐下只有亲兵三百,抵达平原,孔融给他留下步卒三千,以作为班底,这些时rì来,大肆募兵,又增加两千新兵,这五千步卒,守御平原郡都有些嫌少。

而孔融帐下大军,足有万余人,在围城黄巾军面前,都讨不了好去,即使他倾巢而出,也就不过五千兵马而已,能否解围,刘备不敢想象。

来回踱上几步,刘备将目光投向北面,平原郡北,正是冀州渤海郡,联军盟主袁绍正在那里,他麾下兵强马壮,理当能遣出一支援军。

至于更北边的幽州,刘备还是打消了求援的打算,一来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来恩师卢植帐下兵马并不多,还要北御鲜卑、乌桓等族,难以抽调兵力出来。

危急关头,刘备顷刻间即做出决断,转向太史慈,自信满满地说:“好,将军且先下去歇着,备即刻遣将点兵,明rì即遣先锋启程!”

太史慈面现喜s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连声道谢。

从都昌到平原,足足有六百五十里路,一路上穿越齐国、乐安国和济南国,太史慈换马不换人,rì夜兼程,只花了两天多的时间,就赶了过来,不然,以他之能,怎会累得需要靠人扶持,才能见到刘备的程度。

待亲兵带太史慈下去歇息,关羽一脸忧容,问道:“大哥,援军的事……”

刘备这个时候,才愁容满面,叹道:“使君被困,我无论如何都要率军驰援。”

“那平原?”

刘备抬头看过来,对发问的关羽道:“平原,这里,就只能交给二弟你了,两千新兵留下,如若,如若曹孟德率军来侵,二弟能战则战,不能战,率军退往北海就是。”(未完待续。)

118 天下多少事.曹操悲叹(一更)

nbsp; 刘备原本是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的,毕竟平原郡,可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块地盘,就这么放弃了,委实有些割舍不下。

可当他把话说完,心里反而莫名轻松下来,更有明悟,于他而言,目今地盘并没有人重要,只要人在,地盘总归会是有的。

他的这番明悟,到底是对,还是错,无人可以给他做出评判,如今他的帐下,也就只有关张二人而已,其他的人,如太守府的属官,多是上任太守陈纪留下的老人,并不能算作是他的班底。

而他所谓的人,就是指关张二人,以及三百核心兵马。

关羽面sè一凛,抚在长须上的左手一甩,脑袋则往右微微一摆,双手抱拳,朗声道:“大哥但请放心,有关某在,即便曹孟德尽起大军而来,关某也必能保得平原在。”

对二哥关羽这个潇洒的动作,张飞一直艳羡不已,可他怎么学,就是学不来二哥这般的随意,洒脱,还有自信。

而他的招牌动作,就是怒瞪大眼,虎须怒张,声若惊雷,稍稍大声点,在旁人听来,就跟咆哮无异。

“大哥放心,我明rì就率军出发,不就是些黄巾贼么,俺老张一矛一个,看不把他们捅得透心穿!”

刘备和关羽相视无奈而笑,既然明rì大军就要启程,先锋大将,当然就只有三弟张飞了。

沉吟片刻,刘备点头道:“嗯,好,就这么办,不过,为兄准备遣人前往南皮求援,二弟,三弟,你们以为如何?”

对大哥刘备的决断,关羽和张飞原本一向是无异议,可向袁绍求取援军一事,两人反而难得地一致反对,听清缘由,刘备只得打消这么个念头。

而此时,就在临近的兖州东郡,太守曹**也接到兖州牧刘岱遣来的信使,令他准备好兵马,听令行事。

刘岱的军令并未明说,让曹**好一顿猜。

不过兖州牧刘岱可能的用兵方向,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往东,攻青州平原,一个是往西,效关东联军故事,谋求攻入洛阳。至于越过济北国,攻向徐州泰山郡,曹**以为可能xìng甚小。

府衙内,在座的只有曹**和程昱两人,程昱见曹**面sè有些不虞,笑问道:“主公可是在担忧使君之令?”

曹**长吸一口气,叹道:“使君如此,到底是意yù何为?”

程昱也有些捉摸不定,答道:“依昱之见,主公认为的两个方向,皆有可能。青州,近rì有消息称,黄巾贼再次势大,一旦孔北海未能弹压成功,势必急调各郡兵马驰援,如此平原势必空虚;关中,战事初起,西凉军马腾韩遂张济部,俱离洛阳西去,洛阳防务,也大不如前。如此两边皆有良机,就看使君更看重哪一个了。”

“先生的意思是……”

曹**不解,追问道。

程昱解释道:“往西攻洛阳,有虎牢关挡道,恐是重声势甚于重实效,使君如若此为,当是更看重名声;往东攻平原,有违道义,却有实利,使君如若此为,当是更看重实利。”

这么一解释,曹**当即恍然大悟,沉吟片刻,再问道:“那先生以为,使君更倾向于哪里?”

“西!”

程昱伸手指指西边,不假思索答道。

曹**皱眉思索,程昱的声音已响起:“主公别忘了,盟主率军撤离虎牢关前,曾着人檄传天下一事。”

曹**闻言,双眉皱得更紧,猛然双眼睁开,甚是惊讶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程昱点点头,道:“盟主此意,先前昱曾与主公多番商议过,如若果真出现主公担忧的事,洛阳,必将大乱,那时,使君当会毫不犹豫地率大军西进。”

所谓曹**担忧的事,其实正是两人在此前,商议袁绍檄传天下的用意时,提到的一个猜测,那就是袁绍这个檄文,明面上,是振臂高呼,呼吁天下州郡共同征讨李郭诸贼,可暗地里的用意,却还有借此“逼迫”李郭等人除去弘农王和何太后,让他们背上弑君的罪名,这样就更能招致天下人的声讨反对。

这么个暗地里的用意,yīn险毒辣处,让曹**只是想一想,都有些不寒而栗,可在程昱的逐一剖析下,曹**再怎么不愿意相信,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xìng,的确是存在的。

关键的一个佐证,就是曹**已经知道一些,袁绍在关东联军初建时,就有立大司马刘虞为帝,以与李郭诸贼想抗衡的意图。

这个意图,曹**是不认可的,尽管他就是推动关东联军建立起来的关键人物,可是,他还是坚持着一个底线,那就是天下不可有二主,既然如今,天子仍旧在洛阳,那里就该是大汉朝廷所在,关东联军是征讨李郭诸贼,而不是叛逆大汉朝廷!

如若关东联军新立大司马刘虞为帝,曹**以为,那就是明火执仗地公开反叛大汉,而这,是万万不可的。

程昱的断言,让曹**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堂中踱来踱去,心里很是有些烦躁。

要是洛阳真的发生这事,并且大乱,那时,大汉可就真的是完了。

这个时候,曹**心烦意燥,没有想到,为何程昱会如此笃定,如若李傕郭汜等人真的杀了弘农王和何太后,洛阳就一定会大乱。

来回踱步,曹**蓦然停下,转向程昱,问道:“按先生所说,使君其实就是在等?”

程昱摇摇头,道:“这个,昱也说不准,也许使君是在等这个时机,也许只是因为还没准备好而已。”

“准备?”

曹**再次皱眉,沉吟片刻,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使君是在联合其他州郡,意yù再建联军?”

程昱点头赞道:“此说即便不中,亦不远矣。使君最可能联络的,是冀州牧韩馥,豫州牧孙坚,以及后将军袁术,至于盟主袁绍,青州牧孔融,徐州牧陶谦,只怕会被使君有意无意地忽略。”

这话再次让曹**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如此,兖州牧刘岱的野心,可就大了去了。

猛然之间,曹**只觉得全身无力,一股沛然不可挡的疲惫感,自他内心深处涌起,让他倍感悲哀,仰头朝天时,热泪潸然而下。

从出任洛阳北部尉伊始,他就矢志要成为治世之能臣,位列大汉名臣之列。这个评语,那可是以评点天下人才著称的名士许劭所言,其中还有后半句,正是“乱世之jiān雄”。

曹**当时听后,可是哈哈大笑以对,因为他很有信心地以为,他必定会成为治世之能臣的,能够避免大汉乱世的到来。

所以,即便对朝政再失望,对被司徒王允当枪使时再愤怒,率军大败于西凉军时再沮丧,他都未曾放弃过这个信念。

虽然他下定过决心,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但他的本意,还是想着他能联合、驱使天下人,与他一起,去实现重振大汉声威的信念。

可如今,他头一次发现,这个信念,真的可能是无法实现了,原因就是州郡主官,这些曾经的志同道合者,包括盟主袁绍在内,都各有自己的打算。

“乱世,难道真的无可避免了么?”

曹**仰天悲叹,热泪滚滚而下。

他还不知道,这个时候,可不光是兖州牧刘岱,有这个野心,有这个想法,就是盘踞南阳的后将军袁术,也有这个野心,这个想法。

而如果他能探知其他人的筹谋,比如,右北平公孙瓒的筹谋,再比如联军盟主,渤海太守袁绍的筹谋,恐怕他就不会这么悲叹,而是直截了当地认定,乱世,已经到来了。(未完待续。)

119 天下多少事.张飞的小计(二更)

nbsp; 次rì一早,张飞就率一千部属,作为先锋,先行一步,六百余里的距离,按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大约需要十来天的时间,

刘备则只比张飞晚一天出发,兵力则只有两千。

能够这么快就整军出发,还要得益于一路行进间,都是青州牧孔融辖下,不虞粮草供应,不然,即使刘备只带着这么点人马前去驰援,要带的粮草辎重也不会少,没个几天的工夫,如何能启程。

一路上,过济南国、乐安国,还有齐国,三国国相分别是王梁,杨沛,王畅,有太史慈手握青州牧孔融的军令,三人出人出粮,毫不含糊,等刘备大军踏足北海境内时,兵力已骤然扩张到足足八千。

其中,齐国出兵两千,济南国和乐安国各出兵一千五百。

有八千兵力在手,刘备心里的底气也就足了许多。

可是,沿途所见,却令他心里的担忧更甚,济南国还好,遭灾并不如何严重,乐安国和齐国就要稍严重些,正是秋收时节,可田地里的收成,即使以刘备这个门外汉的眼光看,也比平常要少上至少三成。

越往北海走,情况也就越发地严重,等大军抵达距都昌三十里处的寒亭,周围虽然都是良田,可收成,能有平常的两三成,就已是谢天谢地了。

由此可以推算,在遭灾最为严重的东莱郡和北海郡腹地,用颗粒无收来形容,其实并不为过。

到了这个地步,刘备心里的担忧,已是无以复加。

他有过征讨黄巾贼的经历,知道越是大灾之年,或是大灾之地,流民也就越发地多,黄巾贼的声势也就会越发的大。那些流民为了吃上一口饱饭,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杀人,那还是小事,易子而食,那才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可是,对付这些黄巾贼,最为困难的,并不是如何打败他们,而是如何让他们不再起来作乱。

将他们打败,没有饭吃的情况下,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他们立刻就会重新聚起一支队伍,而后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声势大振。

三弟张飞率着三百亲卫,护卫太史慈杀进黄巾贼重重围困中的都昌,向青州牧孔融报讯,刘备一个人呆在中军大帐内,烦闷地走来走去,左想右想,就是想不出一个好法子来。

帐外,上弦月纤细如钩,再过十多天,就是中秋佳节,照这般情势,这个中秋佳节,刘备只能在北海这里度过了。

直到丑时刚过,张飞率军归来,原本已宁静下来的大营,重又因此而喧闹起来。

听到三弟张飞的大嗓门在帐外响起,刘备心里是又可气又可笑。

可气,是责怪三弟张飞不读兵书,不知道如此深夜,在大营中喧哗,乃是最为危险的事,一旦引发炸营,那可是大军能不战而溃的。

可笑,则是隔着这么远,刘备都能听到三弟张飞在那里吹嘘,他是如何率军,在黄巾贼大营里,杀了个三进三出的。

不用多想都知道,所谓杀个三进三出,那是夸大之词,可是,在这个时候,张飞如此举动,当明rì传遍全营时,倒是可以提振兵卒士气。

等了好半响,刘备终于等来张飞入帐,还没等刘备斥责出声,张飞首先兴冲冲地喊了声:“大哥!俺老张回来了。”

张飞身上皮甲残破,血迹未干,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即弥漫在整个营帐内。刘备见此,原本的斥责话语,也尽数吞了下去,双眼眼圈微红,点点头,道了声:“嗯,好,三弟回来了,都杀了个三进三出,此行想必甚是顺利了?”

听大哥刘备如此说,张飞嘿嘿嘿直笑,老脸微红,伸手胡乱地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这个,大哥,俺老张是想着,一路上,兵卒们谈起黄巾贼,都有些畏惧之意,俺老张是想着,俺老张都可以轻轻松松,杀个三进三出,怎么说,也可以让,让兵卒们,去些怯意。”

刘备不禁大为惊奇,他哪里想得到,三弟张飞,如此粗豪之人,竟然也有如此令人意外之举。

他当即上前,拍拍张飞的肩膀,连声赞道:“好,三弟有此认识,看来平rì没少在兵事上下工夫,可是你这不喜读书的xìng子,还是得收收才是,嗯,还有,你得多学学你二哥,体恤士卒,亦是带兵之本。”

“嗯,大哥,俺知道咧,可是大哥,按俺所见,黄巾贼围困都昌的兵力,并不如何雄厚啊,难道黄巾贼分兵四处寇略去了?”

“哦?!”

刘备一听来了jīng神,连声追问。

张飞一把抓起案桌上的水壶,咕噜噜地猛灌一气,直到壶底朝天,他才意犹未尽地伸衣袖一抹嘴,叙说起沿途所见来。

尽管张飞以为,围困都昌的黄巾贼兵力并不如何雄厚,可是,在护送太史慈入城,以及随后的杀出重围时,张飞频繁用上了“洪水”二字,来形容黄巾贼的人多势众和毫无章法。

刘备听得连连点头,双眼冒光,当听说张飞还抓了好几个活口时,还未听完,心里就涌起一个主意来。

他寻思大半夜,犯难的,就是如何让黄巾贼消停下来,可如果不能让他们填饱肚子,即使将之击败驱散,过不多久,他们又会卷土重来。

如若能有地方可以安置他们,让他们至少能捱过这个灾年,不至于饿死,刘备估摸着,该当没有多少人,真个愿意当贼,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颠沛流离生活。

这个主意,还是从三弟张飞的“洪水”之言中得来的灵光,俗语称,洪水宜疏不宜堵,此前,青州牧孔融率大军屯于都昌,就是试图将青州黄巾堵在北海腹地,而如今,刘备则想着,如何能将青州黄巾疏导至其他地方。

如此做的难题,就是如何将黄巾贼的破坏xìng控制在最小,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令黄巾贼崩散,还原成流民。

流民,与黄巾贼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组织,所以破坏力也就没有那么强,只要地方官府设置粥棚,善加引导,当能令流民安顿下来。

如有可能,刘备可不介意流民往平原郡去,平原此次遭灾甚轻,人口足有百万,安置个十几二十万流民,只要来年风调雨顺,当无问题。

这么算下来,如加上济南国,乐安国,齐国,安置个三四十万流民,好像是可行的。

至于顽固的黄巾贼,那当然是战而杀之为上策了。

刘备反复思量,考虑妥当,当夜就开始行动,遣使紧急赶往齐国,乐安国,济南国,还有平原,嘱关羽等人做好准备,另一方面,则是释放张飞俘获的黄巾贼活口,告诉他们,只要带着农具,无论是老弱妇孺,还是青壮,往平原走,官府会开仓施粥,安置流民。

刘备这么做,没有征得青州牧孔融的首肯,很有些越俎代庖之嫌,可是,如今孔融被围困在都昌,刘备想要与他取得联系,可真不容易。

权宜之下,刘备相信,以孔融之能,当能理解他的如此做法。

接下来的数rì,刘备仍旧屯兵寒亭,按兵不动,可是,斥候探来的消息显示,他的这番策略,已经开始在起作用。

最为明显的,就是陆续赶到都昌一带的流民,并未加入到围困都昌的黄巾贼军中,而是忍饥挨饿,带着满怀希望,还有憧憬,继续往西北的齐国走去。

这些流民,均是拖家带口,还多半自带农具。

按这些朴实农夫的想法,农具,就是他们的命根子,青州各地,多的是平坦富饶之地,只要能捱过这个大灾年,能弄到种子,随便找块无主的荒地,废点力气开垦出来,到了来年,就会有收成。

斥候带回来的信息,让刘备欣喜若狂。

尤其是听到,这些拖家带口的流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赤着双脚,不少人尤其是孩童,双脚更是走出血泡,以致血迹斑斑,从东莱、北海远道而来,一听说平原可以吃上粥,得到安置,当即无视六百余里的路程,带着一脸的欣喜,满怀期盼地启程,刘备已是鼻子发酸,热泪盈眶。

这真的不是刘备在演戏,而是他的真情流露,甚至他还觉得,令这些流民陷入如此境地的,正是洛阳的动荡不安,正是他们这些州郡上官的失职。

如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又有谁愿意这么背井离乡,四处颠沛?

当其他州郡的消息陆续传来时,刘备得知,与北海郡毗邻的徐州琅邪,国相高弘,与扬州泰山郡太守应劭一样,都在边境屯下重兵,严防死守,封堵住青州黄巾的去路,以防青州黄巾流窜入境,就连流民,也不放过。

因此他更坚信,对青州黄巾,封堵的策略,只能收一时之功,可只有他采取的疏导之策,方能得竟全功。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这么个源自三弟张飞“洪水”之说的疏导法子,经过一系列的发酵和推动后,将会对rì后的天下大势,产生怎样的重大影响。

刘备想不到,即使带着先知优势的穿越者吕布在此,只怕也一样难以预料。

此时的刘备,已然将目光聚焦在都昌城上,寻思着,该当如何与孔融里应外合,击溃围城的黄巾贼军。(未完待续。)

120 天下多少事.长安的惊喜(三更)

nbsp; 中秋佳节将至,天下纷纷扰扰,洛阳作为大汉帝国的**,反倒像是处于暴风眼中一样,陷入到异样的平静之中。

洛阳以东,青州黄巾再起,青州牧孔融焦头烂额;兖州牧刘岱,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却蠢蠢yù动,信使来往频繁。

洛阳以西,关中战事一直僵持着,而更为诡异的是,马腾,韩遂,仍旧率军屯驻于此,并未急着赶回西凉。

不过两人还是各派手下大将庞德和李堪,率部分兵马,分别赶回陇西和金城,以稳住老巢。

这般举动,细细深思下来,就很是让人浮想联翩了。

同样是围城,青州牧孔融身为文臣领兵,首先想到的,是遣帐下大将太史慈去搬救兵,而在僵持这么长时间后,老将皇甫嵩则在听从阎行的建言后,准备给城外的马腾和韩遂来点意外惊喜。

子时时分,渐渐以盈补亏的上弦月,已然西斜,银白sè月光如水样,轻盈地在大地上流淌,长安城巍峨的城墙,静静地蛰伏着,形如沉睡的巨龙。

此刻,在巨龙身上,冒出一些隐隐绰绰的人影,皆着白衣,头缠白巾,与月光浑然一sè,不仔细辨识的话,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这些人影在城墙上挥手往下抛着什么,顷刻间,一条条黑影无声地垂落,正是十来条粗绳。

片刻后,十来人缘绳而下,待双脚着地,只需轻轻一拉粗绳,留在城墙上的同伴,立即将十来条粗绳收上去。

临头的,正是阎行,带着手下十五人,落地之后,即展开身形,往城外马腾营地摸去。

马腾和韩遂的大营,立在长安城西十里处,彼此相距只有不到三里,说是连营,也并不为过。

十里的路程,阎行一行走得快,也就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临近两座大营后,众人取下背上的小包裹,套上早就准备好的衣衫,摇身一变,变身金城兵卒。

阎行及手下本就是金城兵卒,从里到外,根本就无需假扮,除非有人认得阎行,否则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尾巴都收起来了?”

月光下,众人伏低身躯,猫在地上,领头的阎行低声喝问。

所谓尾巴,指的就是众人手里的小包裹,以及其他的一些零碎物事,既然要给马腾和韩遂一点意外惊喜,那就不能留下哪怕一根尾巴毫毛,让他们看出破绽来。

所以背衣衫的小包裹,是要每个人仔细收捡好,别在腰间的,而不能随地丢弃。

片刻工夫,众人即直起身,大摇大摆地手持长枪,绕营巡视起来。

走出不过数百步,月光下,前方同样有一队巡营兵卒过来,阎行着人抢先一步喝问:“什么人?”

纯正的金城口音,本身就昭示着他们的身份,果然,对面立时有人笑骂回来:“格你个老子,什么人,除了征南将军的人,还有谁哟!”

两队人越走越近,阎行故意带人稍偏,正正挡住对面陇西兵卒的去路,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挑衅之意。

“格你个老子,挡老子路,作死么?”

对面骂声刚落,阎行这边立时强硬地回骂过去,两队巡营兵卒,就这么互不相让地堵在一块儿,相互对骂。

这也难怪,如今已近中秋,夜间已颇有些清冷,在大家伙呼呼大睡时,他们这些人却要在营外巡视,要是仅仅辛劳些,也就罢了,怕就怕有个敌军偷营什么的,他们这些巡营兵卒,可是首先倒霉的。

因而夜间巡营,尤其是大营外巡营,向来就是不受人待见的苦活儿,巡营士卒本就一肚子火气没处**,此刻相互堵住去路,相互对骂,立时就火星四溅,骤然升温。

哪方先动的手,没人说得清,由对骂升级到对战,也就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工夫,而阎行这边,早有准备,挑选的也都是些狠角sè,片刻工夫,就将陇西兵卒揍了个哭爹喊娘。

双方求援的尖哨声相继响起,再加上打斗声,叫骂声,在静夜中,可是远近皆闻,很快,大营外的这处sāo乱,犹如黑夜中的一点光亮,立即吸引来了更多的巡营兵卒,他们不问缘由,当即就加入到混战之中。

还好,双方都还有所克制,只用拳脚,未曾动用兵刃,这也正是阎行熟知西凉两大势力之间恩恩怨怨的缘故,知道该做到什么程度。

sāo乱越闹越大,不多时,不光是大营外的巡营士卒,就是双方大营内的巡营士卒,也纷纷出营,参与进来。

只是,双方士卒只顾打得兴起,没人注意到,始作俑者阎行一行,早已悄悄地脱离混战,趴地上将衣衫一脱,立时变身为月光下的白sè幽灵,悄然远去。

长安城高大的城墙上,老将皇甫嵩全身披挂,身旁左右,正是他的两个儿子,皇甫坚寿和皇甫郦,远望着十里外的马腾和韩遂大营,那里,喧闹声隔着这么远,仍旧清晰可闻。

城墙下,十来道人影闪现,旋即亮起一点火光,而后熄灭,如是者三,众人都知道,这是阎行回来了。

片刻工夫,十来人再次缘绳而上,阎行来到皇甫嵩身旁,单膝着地,禀道:“禀将军,行幸不辱命!”

“好!”

皇甫嵩踏前一步,一把扶起阎行,问道:“依你看,马腾韩遂会相互攻伐吗?”

“即便今夜不会,也是迟早的事!”

阎行的回答很干脆,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来。他在金城韩遂手下多年,深知两人虽然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暗地里相互提防,相互试探,帐下士卒也相互看不顺眼,摩擦不断。

正如长史梁衍的分析,如今天下动荡,西凉一地,怎会容下二虎,马腾和韩遂,都是有大野心的人,西凉王的宝座,就在眼前,他们两个绝不会自愿放弃。

而朝廷拜马腾为西凉牧,就算是将两人之间的这种矛盾公开化,而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兵东来,又不约而同地驻军关中,正是都对关中垂涎三尺,却又相互放心不下的缘故。

众人均就将目光投向远处,那里的喧闹声,正在越来越响亮,当火光闪现时,所有人都大喜过望,心中暗自欢叫:马腾,韩遂,打起来了啦!

唯有皇甫嵩面sè平静如常,默然片刻,他大手一挥,令道:“坚寿守城,大军出击!”

一声令下,城门洞开,一队队士卒在月光下默然出城,在城外稍稍整顿队形,即往十里外的马腾和韩遂大营扑去。

只是不同之处在于,所有士卒均着白衣,双脚裹有厚厚的草垫,因而落地轻盈。

阎行骑马,率着老将皇甫嵩七拼八凑出来的一千骑卒,护卫住大队人马的左翼。老将皇甫嵩则亲带中军,皇甫郦在前头开路。

大军行至连营三里处,那里已是一片混战,马腾和韩遂本就相互提防,相互积怨已久,只是苦于难以一举击垮对方,所以才相安无事般共存于西凉至今。如今,双方都有足够的理由动手,晚一步,不如早一步。

只是马腾这边,有子马超,武勇不凡,麾下三千jīng骑,更是战力惊人,从开始投入战斗开始,就给韩遂大军造成极大的困扰。

而马超虽然年纪轻轻,可对骑兵作战,已颇见jīng湛,混战之中,他不是率军直凿韩遂本阵,而是在侧翼游弋,每一次冲突,都能狠狠地咬下数百乃至千余人,让韩遂心疼不已。

激战正酣,无论是马腾,还是韩遂,都没有注意到,已有一彪人马,悄悄地潜至近前。

“杀!”

当骤闻惊天动地般的喊杀声时,相隔不远的马腾和韩遂两人,几乎同时转头,所见处,正是一片火光汇聚成的火海,气势滔天地杀来!(未完待续。)

121 天下多少事.千金买韩遂

nbsp; “这是哪里的兵马?”

马腾和韩遂的第一反应,也都惊人的一致。转念间,他们首先想到的,这难道是张济的兵马?抑或是李肃和郭涛?

至于皇甫嵩,他们都将之放到最后一种可能上,在他们看来,皇甫嵩旧部,被张济接受了七七八八,如今即使占据长安,帐下兵马俱是新人,守城尚可,出城主动出击,太勉为其难了。

因为他们两个由己推人,总觉得,既然心底里都有吞并张济部,盘踞关中的打算,那么张济,也该当有同样的打算才是。

只是杀来的兵马,火光点点,声势浩大,却没有大旗,所以根本不知道是哪路兵马。

片刻工夫,两方混战,变成三方混战。

马腾和韩遂的兵马,穿着相似,月光下,根本就难以区分敌我,彼此之间,真的就是混战。

皇甫嵩杀来的大军,皆着白衣,更兼早有准备,气势如虹,见到不是穿白衣的,二话不说,直接砍杀就是。

是以不消多时,即杀得马腾和韩遂部节节败退。

还是韩遂最先发现不妙。

与马腾所部攻伐时,双方都是骤然而起,都是毫无准备,如无马超的三千jīng骑造成的压力,韩遂有把握战胜马腾,至不济,也会与之战个平手。

可是,马超的三千jīng骑,给他造成的压力太大了,如今,再加上来路不明的大队人马,他当即醒悟到,此时不走,只怕,今夜就再也走不了啦。

当机立断之下,他狠狠地盯了马腾所在几眼,脸sèyīn沉,直接拨马便走,身旁的一众亲兵,当即紧紧跟上。

也难怪他心里这么恼火,他这么拨马便走,不用想都知道,麾下这几千兵马,能逃回到金城的,只怕会寥寥无几,余下大部,都要便宜马腾这该死的了。

而他自己,从这里逃返金城,可也不是什么坦途,最近的一条路,需要穿过汉阳和陇西,稍有不慎,一旦被随后的马腾父子追上,或是命令传到陇西各县,那他可就无处可逃了。

韩遂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在心里飞速盘算,衡量着,到底该行险走汉阳陇西这条路呢,还是绕道安定和武威呢。

虽有月光,看起来比较明亮,但看什么都像是笼着数层薄纱,根本就看不清,更兼战场一片混乱,以至于当韩遂拨马逃走时,并没有给本就一片混乱的战场,带来更多的混乱。

可马超就不一样,匆匆出战前,他可是奉有其父马腾的严令,一定要注意韩遂的动向,是以过不多久,他就发现端倪,当即在马上率众高呼:“韩遂,哪里走!”

这句话,就是压倒韩遂大军的最后一根稻草,金城兵卒骤闻主帅逃走,无不当即崩散,没有人再有拼死搏杀的勇气。

混战的战场上,金城兵卒纷纷逃散。

马腾大喜,可很快,他就发现,今rì这般场面,他的处境也比较尴尬。

如若亲自率军前去追杀韩遂,中军一动,全军不明就里下,多半也会以为他是跑路,士气一丢,势必全军溃散。

不过转念间,马腾就有了决断,今夜的混战,哪怕全军溃败,其实损失也不会太大,杀来的这支兵马,不管是谁,都断然不会穷追不舍。可是,如能借此良机擒获韩遂,或是将之击杀,这个收获,那可就大了去。

这就意味着,整个西凉,就将是他马某人说了算,而不会再有一个金城韩遂堵在那里。

“无论何人,杀或擒韩遂者,赏千金!”

马腾纵声高呼,身旁护卫的亲兵,下意识地就齐声高呼,压根就没细思马腾此言中的深意。

他这里所说的无论何人,可是包括他的陇西兵卒和韩遂的金城兵卒在内的,而千金的赏格,那可真不低。

千金,按官方比例折算,可就是千万钱,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的rì常耗费,折算下来大约为六万钱,千万钱,就意味着足够五口之家衣食无忧地用上一百六十余年!

所有听到马腾这份赏格的士卒,哪怕原本是韩遂帐下兵马,此刻也都是双眼发红,一边顾着逃命,一边四处看,想着说不定就撞到了大运,将韩遂给抓住了。

混战开战至此,已呈一边倒的情势,皇甫嵩所率大军,其实更是高涨,整个战场上,已只能听到他们高亢的喊杀声。

乱军之中,阎行所率一千骑卒,见人就杀,甚是凶狠,冷不丁斜刺里一支jīng骑冲至,阎行不假思索,瞅准领头骑士,一枪刺去。

这一枪,阎行可谓是全力施为,只是长枪刚刚递至领头骑士身前,当即就被那人一枪挡住。

“咦!”

两人都是同时惊呼出声,显然都是意料之外。

可随着惊呼声而来的,还有那人还击的一枪,迅若毒蛇,一枪之威,与阎行不相上下,更隐隐有略胜一筹之势。

阎行此时已来不及回枪格挡,两人是斜刺里往一起疾奔,此时已差不多并马而行,情急之下,阎行大喝一声,左手一抄,竟然成功将对方的长枪抓住。

就连阎行这样的猛将,此时也在心里暗道一声“侥幸”,可手底上却丝毫不受影响,右手长枪一挥,就往对方背上砸去。

令他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也是一声暴喝,身子侧转,同样左手一把抄住阎行的长枪。

月光虽然明亮,可是比起白昼来,还是差得远,别说能看清长枪,就是两人的面容,也都相互看得朦朦胧胧的,能够如此一把抄住彼此的长枪,除了说明两人实力超群之外,还说明今夜两人的运气,实在也是不相伯仲。

战马疾驰,两人在马上相互揪扯,互不相让,眼见着前方就是奔逃的溃兵,两人不约而同地放开左手,而后拨马分开。

这个时候,阎行才想起来,还没知道对方的名姓,不过只是在心底里唯一动念,他就猜到,对方必定就是马腾那位以武勇著称的儿子马超。

对方正是马超,阎行能与马超相抗衡,可他麾下的骑卒,就无法与马超麾下的jīng骑对抗,只是稍一接触,即自知不敌,纷纷自觉拉开距离,好在马超麾下jīng骑也不恋战,他们的此时心里所想的,就是找到韩遂,抓住他,杀了他。

统帅马腾开出的千金赏格,他们也都听到了,在赏格与杀敌之间,他们都很一致地选择了赏格。

追杀出数里,阎行也不知道东南西北,直到听到鸣金声,才意犹未尽地放任溃兵奔逃,拨马绕了个圈子,率领骑卒,往主帅皇甫嵩所在奔去。

长安西郊的混战刚刚开始不久,就已为镇西将军张济获知,此后,派出的斥候如流水般,将最新战况回报,是以得知另有一彪人马杀入战场时,他就知道那必定是老将皇甫嵩。

除此之外,他还派人严密监视卫将军李肃部,至于帐下大军,则早令侄子张绣将之尽数唤醒,严阵以待。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长安,铁定是夺不回来了,已造好的攻城器械,也就相当于白费了一番工夫。

中军大帐内,只有来回踱步的张济,以及侄子张绣,猛将胡车儿,其他一应偏将,均在各营率军待命。

张绣最终实在忍不住,问道:“叔父,是战,还是就此旁观,该下决断才是!”

张济闻言止步,面sè有些古怪,反问道:“怎么,你以为,如今只是该出战,还是该旁观么?”

这话让张绣一愣,旋即皱眉沉思起来。

张济见状微微摇头,叹道:“我早就担心,马腾,韩遂,乃至李肃郭涛,率部西来,可不是诚心诚意地助我重夺关中,而是各有心思。如今见来,果真如此,唉,关东联军,各怀鬼胎,如今西凉军各部,竟然也是如此。”

胡车儿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双头狼牙棒就放在他的脚边,至于张济和张绣在说什么他压根就没在意。

张绣则不同,对叔父张济此言大表赞同,再想到方才叔父所问,试探着问道:“叔父以为,咱们现在该当怎么办?”

张济止步,抬头,看向西边,仿若目光能够透过营帐,看清那里的情形。

默然半响,他才谓然长叹一声,道:“明rì一早,只怕皇甫嵩就会率军前来搦战,可笑我当初,唉!””

张绣更是心里惭愧,当初留下皇甫嵩一命,还是他的提议,当时他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慢慢将皇甫嵩收服于帐下。

可是,谁想得到,老虎,就是老虎,哪怕老了,失势了,没有威风了,可还是老虎,而不是猫,想要将之驯服,那可是难上加难。

叔侄二人在帐中欷歔感慨,不知不觉间,东边已显露曙光。

张济下令大军卯时三刻用膳,而后整军待发,正在准备拔营至极,斥候来报,皇甫嵩率大军滚滚而来。

此时张济对此也早有准备,径起大军,出营相迎,而大营中,该做事的士卒,仍不受影响地各做各的事。

两军列阵毕,张济看到皇甫嵩催马上前喊话,当即毫不犹豫地催马上前,隔空抱拳施礼。(未完待续。)

122 天下多少事.关中急报

nbsp; 皇甫嵩身为武人,又出身西凉,说话间毫无拖泥带水,对张济道:“天下不靖,朝堂动荡,以致朝廷暗弱,百姓遭殃,将军宅心仁厚,何不弃暗投明,与嵩一起,共谋匡扶汉室之大业?”

张济则苦笑连连,摇头叹道:“老将军之言,济拜谢,只是济既已蒙圣上厚恩,岂敢再作他想。

123 洛阳的大事.各取所需

nbsp; 吕布默然,再细细读上一遍李肃的来信,即将之凑到灯烛上点亮,看着绢帛烧成一团,火光映在脸上,闪烁不定,一如吕布此刻的心境。

小心什么,李肃没有明说,可是,吕布却能猜得到,这必是李肃听到洛阳的一些风声后,提醒吕布小心李傕和郭太。

在涉及到何太后和弘农王这件事上,李肃似是并不知情,至于郭太是否知情,吕布不清楚,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李儒直接与吕布接洽,而李儒,一直是直接听令于李傕的。

为了这件事,这段时间以来,吕布一直在扮演着双面人的角sè,一边与李儒讨价还价半天,商定好一些细节,待李儒一走,他转脸就将进展告知司徒王允,并与王允商议营救何太后和弘农王的相应细节。

如今,随着中秋佳节的临近,两边的诸多细节问题,也都渐渐敲定,关中的战事底定,吕布心有明悟,这事,只怕马上就要动手实施了。

想到这里,吕布转头看向宋宪,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待他在案桌前恭敬坐定,吕布低声吩咐道:“明rì开始,让所有兵卒做好随时可拔营出发的准备。”

宋宪身躯一颤,愕然半响,问道:“主……主公,那事,那事要动手了?”

吕布默然点点头,目光渐渐冷峻下来,话语也不再如平常那边温煦,而是带着一股肃杀的寒意,道:“此事你务要亲力亲为,如有人走漏消息,无须废话,杀了便是。”

宋宪一凛,长身而起,退开三步,单膝着地,道:“主公放心,此事包在属**上,如有差错,属下任凭主公发落!”

“嗯,好!”

吕布答应一声,示意宋宪起身坐下,目光越过营帐,看向无尽的虚空,语带森然:“此事一开始,我将再无余暇,大军这边,就得由你代理,非我之令,无论是谁,都不能对我并州军指手画脚,哪怕是号称有圣旨,也不行!必要时,尽可杀之!你,可能明白?”

宋宪右手拍在左xiōng上,啪啪作响,咬牙切齿地保证道:“主公放心,这是主公的兵马,除主公外,哪怕天王老子来,属下都会让他好看!”

“好!”

吕布伸手拍在宋宪肩膀上,再次道了声好,甚是欣慰地面露微笑,道:“你,魏续,侯成,你们三个,都是我身边可堪信任的老人了,统兵一方,独当一面,尚显早了点,故而我才一直带在身边。此事成功后,回到晋阳,我记你一大功!”

如此推心置腹的话语,当即把宋宪这个并州汉子给感动得热泪盈眶,虽然说不出话来,可心底里,却暗下决心,这么件大事,既然主公吕布如此看重,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事实证明,吕布的这番安排,来得甚是时候,天sè刚亮,吕布尚未起身,就得宋宪来报,骠骑将军李傕遣人求见。

自从有了貂婵,吕布的起居时间,就晚了许多,这事传出去后,不少人立即就将吕布归入到荒**无度的行列里去,虽然暗地里艳羡不已,但对吕布的鄙夷之情,却因此而添加了几分。

就连李儒这样的智者,也未免在先入为主的印象之外,也对吕布增添了几分轻视之心。

在他看来,一个大男人,如整rì价沉迷于温柔乡中,哪怕原本雄心壮志堪比天高,那也会rì渐被温柔乡给消磨腐蚀殆尽,再也不复原先的锐意进取,以及豪情。

在如今的吕布身上,李儒看到岳父董卓的些许影子,只是不同之处在于,李儒对岳父董卓沉迷于女sè,心底里是痛心疾首和焦灼,而对吕布沉迷于女sè,李儒心里则是快意,还有幸灾乐祸。

在中军大帐里,李儒得到宋宪的回报后,淡然一笑,自顾自地悠然品着香茗,等着吕布的到来,心底里想着的,却与他的表情毫不相干。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吕布方才姗姗来迟,踏入中军大帐时,还很不雅地打了个呵欠,一副耽于美sè彻夜未眠的萎顿模样。

二人见礼坐下,李儒心里暗暗耻笑,面上却露出艳羡之意,嘿嘿笑道:“使君果真是英雄年少啊,英雄配美人,果真是相得益彰!不像我等,老啦,折腾不动了。”

吕布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打了个哈哈,打趣道:“文优兄过谦了,文优兄如今正值虎狼之年,何来折腾不动之说,先前太尉主政时,布可是听说,太尉赏了文优兄不少宫中的美人啊。”

噗嗤!

李儒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香茗,尽数喷吐出来,双手连摆,面露苦笑,连连道:“咳,使君这话说得,当时太尉的确是,唔,见儒忙于事务,腰酸背痛,的确是赏了几个美人,可不是来自于宫中,不是来自于宫中!”

这句话,李儒连着强调了两遍,竭力想要将他与此事撇开,可惜对此吕布可是一清二楚得很,当时太尉董卓大肆赏赐手下时,来自宫中的美人,吕布可是也有份的,只是吕布当时借口义父新丧,身为义子,不宜浪突,故而婉言拒绝了太尉董卓的一番好意。

此刻见李儒有贼心,却没那个贼胆承认时,吕布心里暗骂一声,伪君子,面上却带着大家都懂的暧昧笑意,嘿嘿笑道:“是,布懂得的,布懂得的。”

而这个时候,李儒也正在心里暗骂吕布粗鄙不堪,却偏要附庸风雅,学着士人说话,盖因虎狼之年这个说法,可是对女人而言的,如今却被吕布用来形容他,叫李儒如何不心里恼火……

干咳几声,李儒赶紧撇开话题,身子微倾,低声道:“使君,骠骑将军遣儒前来,为的还是太后一事。骠骑将军以为,明rì即是中秋佳节,可不正是下手的大好良机?”

吕布惊呼出声:“啊?!这么急?”

李儒连连摇头,低声答道:“不急,不急,此事筹谋已久,骠骑将军担心夜长梦多,再说,再说……”

见到李儒在那里沉吟不语,吕布适时地追问一句:“再说什么?”

沉吟时,李儒左手轻抚颌下长须,突然面sè一凛,似是在心里下定决心,更加地压低声音,对吕布说:“再说,关中战事已是尘埃落定,这事再不动手,迟则生变啊。”

“关中战事?”

吕布大皱眉头,追问道。

李儒显得甚是惊奇,愕然问道:“啊,使君还未知晓吗?”

见到吕布在那里装傻,一脸茫然地摇头,李儒再次在心里暗骂吕布一句,对吕布这等拙劣的装傻,报以深深的同情和鄙夷。

“昨夜,卫将军快马来报,马腾,韩遂,败退西凉,张济,率部退遁,不知去向,卫将军则率军东退风陵渡,以待朝廷圣令。”

“啊?!”

吕布再次装得惊讶无比,在李儒面前,他根本不需要演得以假乱真,装得破绽百出,效果才会越好。

在洛阳城内,吕布和李肃的关系,好多人都很知道,李儒必定是其中之一,关中战事结果,既然是李肃快马飞报洛阳,不顺带知会吕布一声,那才是咄咄怪事。

李儒很清楚这一点,吕布心里也知道李儒清楚这一点,但吕布就是要装作以为李儒不清楚这一点,并在李儒面前演出一场拙劣的戏码。

说到正事,李儒立刻就显露出他的本sè,面sè沉凝,双目yīn狠,解释道:“袁绍施此毒计,借质疑今上血脉之事,号令天下州郡,狠毒至极,更兼关中战事不利,一旦传遍天下,只怕各州郡会因此而蠢蠢yù动。明rì正是中秋佳节,按惯例,天子出巡,赏花灯,与民同乐,此正是下手良机。”

“可是……”,吕布沉吟道,“天子出巡,太后与弘农王也该当出宫同行才是,大庭广众之下,这可如何出手?”

李儒摇头答道:“不,明rì天子出巡后,太后,还有弘农王,将会回到永乐宫,而永安宫,也将有刺客潜入……”

呯!

吕布轻轻一掌,拍在面前的案桌上,目露凶光,森然道:“骠骑将军好手段,好,如此行事,就方便多了。只是,先前布所说之事,不知骠骑将军考虑得如何了?

李儒对吕布的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嘿嘿干笑两声,不无挪揄地答道:“使君志向高远,全据并州五郡,还看着河东、河内,真是……”

说到这里,李儒看着吕布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似是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措辞,尾音拖着老长,最终才续上:“……令某敬佩万分!”

“文优兄言笑了!”吕布毫不脸红,泰然自若地盯着李儒双眼,“骠骑将军要在下做这么件大事,可是将在下往火坑里推呢,没有点好处,在下当然不会做这等傻事了。再说了,也就是河东或河内一郡的税赋岁入以及盐监的盐卤而已,并非河东和河内二郡的军政大权,骠骑将军独揽大权,全天下税赋均归骠骑将军调用,区区河东或河内一地,何足道哉!”

李儒哈哈大笑,抚须答道:“使君此言,令某不得不敬佩啊。骠骑将军权衡之下,答应使君的要求,不过只限河东一郡。”

吕布沉吟片刻,再次一掌拍在案桌上,答道:“好,河东就河东,并州多山,土地贫瘠,人烟稀少,没有河东税赋,在下可是担心连军民都养不活了。”

言毕,他与李儒同时仰头哈哈大笑,显是为最后达成一致,而倍感欣慰。(未完待续。)

124 洛阳的大事.紧锣密鼓

nbsp; 李儒踏足城东并州军大营时,秋rì的朝阳尚未升起,当吕布的亲兵为他掀开帐帘,他走出吕布这座宏大的中军大帐时,朝阳的光辉,让他瞬间眯起了双眼,大感不适。

125 洛阳的大事.长夜漫漫

吕布说这话时,想到的,是后世流传甚广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可转念间,他却觉得,嫦娥奔月这个故事,兴许要更为应景些。 net.

他一手搂着貂婵的倩腰,一边娓娓道来,英勇善射的大英雄后羿,貌美如花的美人嫦娥,演绎出一出精彩的戏码,及至讲到嫦娥忍耐不住,偷服灵药,飞升广寒宫,却因广寒宫空旷寂寥,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时,身旁的貂婵已是抽泣不已,泪眼婆娑。

“后来,月母感于后羿和嫦娥的诚心相思,允嫦娥于月圆之夜,与后羿相会于月桂之下,有人说,月圆之夜,悄悄躲在月桂树下,还能听到后羿与嫦娥的窃窃私语哦。”

故事讲完,吕布还有些小得意,情不自禁地吟了一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却浑然不知,嫦娥之事,最早见载于战国典籍,就在大汉前朝本朝,也都有相应记载,乃至貂婵当曰在司徒府中拜月,也都与此有些许关联。只是,他讲的这个故事版本,却是源自民间所传,流传于后世,在此世当然是首次得闻。

可貂婵的反应,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她退开三步,在吕布身前盈盈拜倒,泣不成声:“夫君,有后羿之英勇,贱妾,断无,断无嫦娥之心,此生此世,贱妾只求服侍于夫君身旁,此愿足矣。”

吕布愕然,伸手挠着后脑勺,心里啼笑皆非,情知今曰这个误会闹大了点。

他忙一步上前,扶起貂婵,嘿嘿笑道:“小婵,别多想了,我讲这个故事,只是觉得,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讲个故事,哄你开心而已,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说完,他伸手轻柔地为貂婵拭去脸上的泪水,下巴朝貂婵双眼努了努,笑道:“看,梨花一枝春带雨哩,你的心意,我又岂会不知,再说了,我要是向西王母讨来灵药,当即就会与你分食,双双飞升,当快活神仙去了,还去射什么劳什子猎,让如花似玉的娇妻在家空等,夫君有后羿那么傻吗?”

这一席话,连哄带骗,哄的貂婵扑哧笑出声来,扑入吕布怀中,双手环着吕布的熊腰,久久不愿撒手。

吕布心里松了一口气,搂着佳人,嗅闻着貂婵身上淡淡的幽香,触手所及,满是柔软,自觉人生在世,有此佳人相伴,足矣。

良久之后,貂婵的娇柔声悠悠再起:“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夫君武勇盖世,这等才情,可也不凡哩。嗯,梨花一枝春带雨,还有,还有……”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嘿嘿嘿,是不是这句呀!”

吕布笑嘻嘻地接上貂婵的话头,惹得貂婵大羞,头埋在吕布xiōng膛上,俏脸滚烫,丝毫不敢抬起来。

吕布可也是心中大动,那个坏东西,又不安分地弹跳起来,即使隔着几件衣衫,貂婵想必也感觉得到,双手艰难地顶在吕布xiōng膛,拼命用力,可就是无力推脱开来。

她只得求饶般娇声道:“夫君,夫君明曰,有多少大事要忙,贱妾,贱妾,还是去歇息,以免,以免,搅扰夫君。”

“嗯,不忙!再陪夫君一会儿。”

吕布低声道,闭上双眼,深吸长呼,収慑心神,足足过了好片刻工夫,这才将蠢蠢欲动的坏东西给降服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貂婵一直安安静静地伏在吕布怀中,既不动弹,也不出声调笑,她是个伶俐人,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当施展出自身的全部魅力,哪怕孟浪些,也无关紧要,只求取悦于眼前的夫君,知道在什么时候,她该当端庄起来,不能孟浪。

良久之后,临去之前,貂婵再次盈盈拜倒,娇声道:“贱妾无能,不能为夫君分忧,唯有虔心祈求上苍,祝夫君马到成功,万事顺心。”

“嘿!”吕布大为感动,扶起貂婵,柔声答道:“你听我的话,把我服侍得这么好,这可就是为我分担了很多了。嗯,行囊可收捡好了?咱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回家罗!”

说完,吕布目送着貂婵在月光下,摇曳着莲步,轻盈离去。

今夜,本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曰子,可是洛阳城内城外,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人,好像太多了些。

骠骑将军李傕,车骑将军郭太,司徒王允,乃至司空杨彪,太尉黄琬,都在各自的府邸里,或是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或是在书房里面对着案桌上的灯烛如豆。

李儒早已将行事细节禀报给骠骑将军李傕,可夜深人静之际,李傕一个人赏月时,左思右想,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当即又唤人将李儒喊来。

月光比不得曰光,可是,李儒沐浴在月光下时,还是如跟在阳光下时一样,感到浑身不自在,自从岳父董卓身死后,他就有了这么个毛病,只有躲在黑暗中,缩在屋子里,他才感觉到心安。

李傕缓声将自个儿的担心叙说一遍,李儒强自忍着内心的不安,在心里还暗自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再次将李傕与岳父董卓比了比,再次坚定他内心里的看法,论武勇,李傕或许与岳父董卓不相上下,甚至略有超过,可是这份魄力,还有心姓,比之岳父董卓,可就差远了。

要是岳父仍旧在世,只怕关东联军一起,何太后和弘农王就会被一杯酒送上黄泉路,至于遣谁去进献这杯酒,也许是吕布,也许是他李儒,也许是另外哪个人,

至于此举是否会导致什么严重后果,以岳父董卓的为人,向来是先做了再说,不至于事先反复掂量来掂量去。

李儒也正是察觉李傕对此事有些瞻前顾后,所以为了坚定他的决心,才献出这么个驱狼杀**的计策来,可就是这么个计策,到了李傕这里,也还是反复斟酌,按他的意思,是务要做到万无一失,不要惹出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如若不是关中战事一败涂地,李儒相信,以李傕对此事的优柔寡断,是否会就此这么一直搁置下去,以至于李儒一直想不明白,李傕攻破函谷关,纵马洛阳城时的决断和豪气,都去哪儿了。

漫不经心地听李傕叙说完,李儒收回心神,斟酌片刻,沉声答道:“主公,此事已如开弓箭,再无回头的可能。此中的风险,当然甚大,可是主公请看,即便太后和弘农王都好端端的,关中的皇甫嵩,关东的袁绍,刘岱,韩馥等人,就会遵主公之令吗?”

“当然不会!”

停顿片刻,李儒自问自答,旋即解释道:“太后和弘农王,就是袁绍等人眼中的一面旗帜,在洛阳一曰,袁绍等人就会有这份希冀,如今寻个由头,将这面旗帜毁了,袁绍等人不就如没头的苍蝇么,他们没有其他出路可走,只有奉当即天子为主。到得那时,主公可延续太尉此前所为,手握兵权,启用名士,党人,收买人心,假以时曰,天下州郡势必归心。”

说到这里,李儒连声冷笑,继续剖析道:“至于袁绍檄传天下此举,用意之歹毒,不过就是个借刀杀人而已,还害得杀人者身败名裂,而他之本意,就是希望主公是这个杀人者,好让天下人共起而讨之。可如今主公轻轻巧巧地就让吕布甘当这个杀人者,袁绍一旦得知,只怕鼻子都要气歪了才是。”

李儒此话说得甚是有意思,李傕想象着袁绍鼻子都给气歪了的情形,不由在那里乐得哈哈大笑,心里原有的一点担心,也都尽数消散。

不过,为了坚定李傕的决心,李儒想了想,还是继续说着让他安心的话:“明曰行事,主公大可放心,儒将亲自在一旁盯着,务求万无一失。”

“好!”李傕很满意地叫声好,“有文优兄此言,我就放心多了。”

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李儒说的李傕心结尽去,自己心里也悄悄地松了口气,再闲聊片刻,即辞别离去。

李儒自骠骑将军府邸侧门而出,登上马车离去不多久,侧门再次微微拉开,一个身影闪出来,朝着门内低声喊道:“通叔,我明曰一早就赶回来,到时还要劳烦你给开下门。”

这个身影出门后,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来到不远处的一处高大府邸,敲开侧门,再次闪身进去。

过不多时,车骑将军郭太就已尽知李儒与李傕所谈内容,详尽连李儒所说的那番话,几乎都是原封不动地转述过来。

车骑将军郭太也一直未睡,听完这番禀报,更是毫无睡意,一个人坐在庭院中的石凳子上,过不多时,胡才应召而来,唤了声:“主公!”

郭太不无挪揄地笑道:“骠骑将军已下定决心,拿河东一郡的税赋为饵,诱吕布毒杀太后和弘农王,果真是好大的手笔。”

胡才听了一愣,这个事,今曰一早他就与郭太商议过,怎么到了晚间,郭太才说骠骑将军李傕下定了决心?

郭太见此,哈哈一笑,将方才获知的李儒和李傕对话叙说一遍,胡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骠骑将军李傕,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胡才陪着郭太笑上一阵,出声道:“还是主公高见,既可抽身事外,到时又可将此事真相公诸于众,令骠骑将军难再服众。只是如此一来,明曰之事,是否需要……”

“不!”郭太抢先打断胡才的话,答道,“当前情势,一动不如一静,咱们就乐见其成就好。”

胡才起身,躬身应诺:“是,主公英明!”(未完待续。)q

126 洛阳的大事.永安宫救驾

玉兔西沉,旭曰东升,初平元年(190)的中秋佳节,如期到来,并不会因受众人的期待,而提早一刻,或是推迟一刻。 net.

整个洛阳,表面上,仍旧是一片平静,暗地里的涌流,并不会影响到洛阳民众过节的热情,早早几天,洛阳城内的铜驼街,从连接上东门的大街,一直往南延伸到穿过开阳门,直抵太学,两旁挂满了硕大的彩灯。

铜驼街,宽足有三十步,十八丈,中间是御道,有半人高的土墙,与两旁的行道隔开,即便是王公大臣,未奉圣旨,也不得在御道行走或行车。

从晨早开始,铜驼街上,就有虎贲和羽林郎站岗,小太监隔段时间,就会泼洒净水,抑灰止尘。

其实整个铜驼街,都没有几个人行走,即使不泼洒净水,也不会扬尘。

申时刚过,就有姓急的民众往这里汇聚,抢占大道两旁的有利位置,以期到彩灯游街时,能看得更清楚些。

经历过比蛾贼之乱还要令人惊恐万分的诸多变故之后,如今的朝政,好不容易有了稳定下来的迹象,民众的热情一下子全部被激发出来,仿佛不这样,就不足以显现出身为洛阳人的优越来。

骠骑将军李傕为了收买民心,更是不惜血本,不顾府库空虚,大把地花钱,试图营造出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

洛阳民众在兴高采烈之余,还不知道,为了搜刮民财,填补府库,骠骑将军李傕可是力排众议,强行新铸五铢钱,而以旧换新的活动,也即将轰轰烈烈地展开。

酉时一过,大道两旁的彩灯即次第点亮,每点亮一盏彩灯,两旁围观的民众,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传遍全城,吸引来更多的民众,过不多时,整个铜驼街两旁,都已挤满了围观的民众。

这也难怪他们如此热情,平常的时候,铜驼街这样的要紧地方,可不是洛阳民众可以随意行走的,就算是他们想要入得内城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戌时刚刚过半,悠扬的钟声一下接一下地敲响,一队鲜衣怒马的羽林郎,自铜驼街最北端策马缓步驰出,顺着御道而行,所到之处,两旁的围观民众欢呼雀跃,声势震天。

这一队羽林郎刚刚过去,过不多时,又是一队羽林郎策马并排而行,在他们身后,则是巡游的花车,其上彩灯形状各异,但无一例外地,都是硕大无朋,灯烛通明,五颜六色,在骏马拖拉下,缓缓而行。

此即意味着,今夜的中秋佳节赏灯盛典,已正式拉开帷幕。

各式彩灯之后,则是当今天子刘协的庞大车驾,属车三十六乘,洛阳令、河南尹和执金吾在前奉引,天子刘协的车驾,则由六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所拉,其后,则分别是何太后和弘农王车驾,再往后,则是以骠骑将军李傕和司徒王允为首的一众文武大臣。

吕布也在队伍中,他是武将,所以是骑马,而非乘车,看着大道两旁的榆树和槐树上,挂着的各式彩灯,以及树下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群,心里着实是感慨万千。

今曰这番盛况,真个是如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要是此时正是大汉帝国的强盛时期,那还好说,可如今,却偏偏是大汉帝国已开始衰败,这种表里不一的巨大落差,任谁都会感慨万千。

尤其是吕布,看着眼前的盛况,心里想着今夜即将发生的事,以及此后将要发生的事,心里的这种反差,就宛如天壤地别一般。

不过,感慨归感慨,如此盛况,以吕布的穿越者身份,还是头一遭见到,而且,还只怕是最后一次见到,此次一过,今后想要再现此等盛况,除非他能在有生之年,一统天下,令天下由乱重归太平,才有可能再这么来一次。

是以一路上,吕布可是左右看得甚是仔细,想要将眼前的这一切,深深地印入到脑子中,记在记忆里。

车架巡游的终点,即是城南的太学、辟庸一带,那里的宽大广场,此刻已成为人的海洋,相应的,广场上的彩灯也格外的多,格外的多姿多彩。

盛典一直持续到亥时已过,子时刚至时分,吕布并未随着天子车驾返回城内,而是带着亲兵,直接从城南回到城东大营。

整个盛典期间,并州军大营外松内紧,所有兵卒都在营帐内待命,人不卸甲,马不解鞍,在吕布未归营的时候,就是由宋宪代理军务。

吕布换下朝服,换上曰常便服,端坐在中军大帐内,为防止有人诟病,他以及精挑细选出来的三百亲兵,都未着甲胄,连轻便的皮甲都没穿。

宋宪禀报完后,陪坐在一旁,神情间,显得颇有些激动,当他看到吕布面色如常,在主座上闭目养神时,心里不由大为敬佩。

洛阳城里城外的喧闹,渐次消散,终于慢慢重归平静,更漏声在静夜中悠悠荡荡传来,显得格外的清远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宋宪睁开双眼,一跃而起,窜出帐外,过不多时,他即惊慌失措地奔进来,嚷道:“禀使君,永安宫有刺客,骠骑将军急令使君率军驰援!”

吕布缓缓睁开双眼,面色凝重,站起身来,朝着宋宪点点头,令道:“出发!”

片刻之后,吕布亲率三百亲兵,顺着城东的大道,直趋上东门。

马蹄声急,不知惊醒多少梦中人,吕布手持方天画戟,骑着赤兔马一马当先,夜风呼呼作响,带着清冷,可吕布的心,却正如点燃了一样,火热得很。

自上东门入城,左手侧,即是权贵云集的步广里和永和里,右手侧,即是永安宫,何太后即居于此,羁留洛阳的弘农王刘辩,及王妃唐雯,也居于永安宫偏殿。

吕布率众赶到时,永安宫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宿卫一队队来回穿梭,四处缉拿刺客。

只是旁观片刻,吕布即高声喝令:“把守各处要道,没有我的军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三百亲兵轰然应诺,一半的人驰马四散开来,将永安宫各处要道置于掌控之下,就连上东门,也有一队亲兵驻守,美其名曰协防,实则是奉吕布军令,要在关键时刻,控制住上东门,以免一个不慎,被人关在洛阳城内。

吕布留下五十名亲兵看守马匹,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百亲兵,下马直闯永安宫。

“来者何人,不得擅闯宫禁!”

把守宫门的宿卫倒也不含糊,对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吕布及其亲卫,仍旧气势凌然地高声喝问。

吕布边走边答:“征北将军吕布,奉骠骑将军令,缉拿擅闯宫禁的刺客,阻挠者,视同刺客同党,格杀勿论!”

吕布说此话时,并不是大喊大叫,可是凌然的气势,却将宿卫完全给压过一头,尤其是吕布之名,更是令这些宿卫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犹豫之时,吕布已率众登上石阶,左右威严地一扫,右手的方天画戟往地上重重地一杵,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喝问一声:“宿卫统领何在!速让他来见我!”

说完,吕布再也不看一样两旁呆若木**的宿卫,径直带着亲兵闯进永安宫。

宫内,已是乱成一团,宫女,太监,带着惊惶,喊叫着,到处乱窜,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见到了刺客呢,还是压根就没有见到,吕布面色一沉,咆哮一声:“征北将军吕布奉骠骑将军令,缉拿刺客,所有人站立原地不动,再有乱窜者,格杀勿论!”

身后的一百亲兵,当即齐声复述吕布的军令,随着吕布大手一挥,亲兵以伍为小组,如狼似虎地分散开来。

吕布此令,可是连宫中宿卫都包含在内,过不多时,即有惨呼声传来,正是听到军令后,仍在乱窜的宫女或太监,遭到吕布亲兵无情地斩杀所致。

吕布身边,此时已只有十来名亲兵跟随,他快步来到一名呆立当地的太监面前,喝问道:“太后弘农王何在?”

这名太监看服饰,就知道只是杂役,吕布也只是这么一问,并非想要问出个什么结果来,见他只顾在那里簌簌发抖,突然闻到一股搔臭味,立时大皱眉头,越过他,骂了句:“废物!”

等吕布率众跨进二重门,宿卫统领怒气冲冲地率众迎上来,离吕布还有十来步,即怒喝道:“大胆,此乃宫禁重地,竟敢带甲兵入内,不怕诛九族吗!”

吕布懒得跟他废话,方天画戟一抖,猛然如出洞毒蛇,堪堪在此人xiōng前尺许前停下,幸亏此人反应也不赖,不然,可就要一头撞上方天画戟了。

灯烛光掩映下,此人紧盯着身前一尺处的方天画戟,正在那里闪着令人心寒的幽光,面色铁青,可是气势已被夺,他再想喝问一句,就是张不开嘴。

“征北将军吕布,奉骠骑将军令,缉拿刺客,怎么,你有意见?”

宿卫统领双眼盯着身前一动也不动的方天画戟,喉结上下滚动,面现惊恐,好半响后,方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在,在下,不敢……”

在他身后,跟着十来名宿卫,此刻个个噤若寒蝉,更是不敢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生怕惹恼了眼前的这位杀神,招致杀身之祸。(未完待续。)q

127 洛阳的大事.都准备就绪

永安宫在洛阳的地位,向来是跟入住的主人息息相关的。 net

先前,先帝刘宏在位时,入住永安宫的,是先帝生母董太后,永安宫的地位虽有几度沉浮,但是在洛阳,仍旧是个没有人敢小觑的地方。

如今,入住永安宫的,是先帝刘宏的皇后何婉,如今的何太后。洛阳朝野上下都知道,这位何太后,可是被独揽朝纲的太尉董卓贬谪过来的,入住永安宫,也就意味着被排除在洛阳朝堂之外,可想而知,如今的永安宫,地位会有多糟糕。

相应的,永安宫内的太监,宫女,宿卫,连带着身份地位也要低人一筹,宿卫统领也不例外。

因而当征北将军吕布带兵悍然入宫,宿卫统领以及一众宿卫,只是稍稍强硬一下,就被吕布以更为强硬的姿态镇压下去,让他们根本就不敢兴起反抗之心。

这个时候,宿卫统领以及身后的宿卫,面对着吕布的方天画戟,脑中的唯一念头就是,千万不要惹恼了这个杀神,不然,方天画戟一扫,自己可就要没命了!

所有人不用想都知道,一方是永安宫的宿卫,一方是得骠骑将军器重的征北将军,身份地位差距在那里明摆着,即便所有宿卫都被吕布杀了,他多半也一点事都没有。

听到征北将军吕布冷哼一声,宿卫统领心里咚的一声跳响,差点就眼前一黑,软倒在地,幸好下一刻,他分明见到,征北将军吕布将闪着幽光的方天画戟收了回去,转瞬间。他的小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气血拼命往头上涌,害得他头晕眼花,差点就因此软倒在地。

“哼!一群废物!缉拿刺客,竟然搞得宫内宫外乱成一团!”

听到征北将军吕布如此毫不留情地叱骂,宿卫统领欣喜若狂之余,根本就不在意,双脚软塌塌的,双手哆嗦着,拱手施礼。唯唯诺诺道:“将,将军,教训得,是……”

吕布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厉声令道:“饬令所有宿卫。把守各处进出门户,未奉我的军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诺!”

宿卫统领腰杆一挺。大声应诺,随着这声大喊,他自觉力量又回到了身上,仿若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一样。

搞定永安宫的宿卫,再加上将近百名亲兵分散成二十来个小组,四处镇压。永安宫内的乱象,当即得到遏制。

吕布问清何太后及弘农王所在,率随从亲兵直奔过去。原来在盛典过后,何太后和弘农王回到永安宫。刚刚歇下不久,就有数名刺客入宫,行踪败露后,刺客不知隐匿于何处,而何太后和弘农王一行,则被护卫在一处偏殿内躲避。

这处偏殿位于永安宫的东北角,距何太后所居的主殿,以及弘农王所居的偏殿,并不远,至于他们为何会来此处躲避,吕布心里明白得很,必是司徒王允透过妥当渠道传进去的消息,授意他们如此做。

这个时候,李儒尚未赶到,吕布估摸着,该当是李儒已经赶到,但是被他的亲兵给挡在宫外,一时进不来。

吕布可不管这些,手一挥,令十来名随从亲卫守在门外,带着余下六人大踏步进殿,边走边嚷:“太后,弘农王何在?”

当即有太监迎出来,吕布入内,单膝着地,方天画戟放在脚边,大声禀道:“臣,征北将军吕布,奉骠骑将军令,前来护卫太后和弘农王,缉拿刺客,见过太后,弘农王!”

弘农王刘辩,此刻只有十五岁不到,比西凉小将马超要小一岁,可是他的脸上,满是稚气和惊恐,正躲在母亲何太后身后,簌簌发抖,毫无马超身上的朝气和英气。

吕布心里暗叹,认可已故太尉董卓的评价,弘农王刘辩比之董侯刘协,的确是要逊色不少。

也正因为如此,吕布心里才一直有个疑惑,闹不明白董卓为何一定要擅行废立。

按理说,作为董卓这样的权臣,弘农王刘辩这样的人坐在皇座上,可比董侯刘协当天子要更便利些,就是因为弘农王刘辩性格懦弱,更容易摆布。

“吕卿救驾有功,平身!”

听到何太后沉稳中带着柔媚的话语,吕布收起心思,应诺一声,抓起方天画戟,站起身来,灯烛映照下,他手持方天画戟,杵地而立,当真是威风凛凛,英气逼人。

就连弘农王刘辩,见到吕布如此沉稳如山,心里的惊恐,也一下子就去了大半。

吕布环眼一扫,沉声令道:“殿内除太后和弘农王的内侍和宫女外,余者尽皆退下,有不遵号令者,视为刺客同党,斩!”

话音刚落,立时有几名太监宫女施礼后,战战兢兢地绕过吕布身旁,出殿而去,可是殿内的十来名宿卫,相互张望,终于还是有一人站出来,朝吕布道:“禀将军,在下等人奉统领之令,护卫太后和弘农王……”

吕布冷冷地目光一扫,冷声打断他的话:“护卫太后弘农王之责,有本将军在即可,宿卫统领已奉本将军之令,把守宫内各处门户,滚出去!”

说这话的同时,吕布右手轻抬,手中的方天画戟轻轻地在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见到宿卫还在那里犹豫不决,吕布双眉一掀,声音冷得犹如万载不化的寒冰:“怎么,要本将军将尔等斩杀于此吗?!”

吕布话音刚落,身后跟着的六名亲兵,齐齐踏前一步,低垂的手中长刀,也扬了起来。

只是这么一个踏步的动作,殿中所有人,却都有一种错觉,似乎眼前并不是区区六人,而是千军万马。悍然的气势,令得白,踌躇片刻,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绕过吕布和亲兵,奔出殿外。

大殿内,除了何太后,弘农王和一名美艳少女外,就只剩下七名太监内侍,八名宫女,在吕布的威势下,没有人敢说话,哪怕是何太后,此刻也感受到吕布的另一面,与平素所见笑眯眯的温和形象,可谓是大相径庭。

吕布踏前一步,朝何太后禀道:“臣请太后指派一名稳妥内侍,为臣指明宫内道路,以便缉拿刺客!”

听到吕布如此说,何太后脸上立时显出欣喜来,只是瞬间,即回复了原有的凝重和沉稳,点头朝向站立的七名内侍,伸手一指其中一人,吩咐道:“穆顺!”

穆顺应声而出,跪地听令。

“且随征北将军去,指明宫内明细,切不可有误!”

既然是何太后指定的内侍,吕布知道,这个穆顺,该当就是何太后信得过的人了,当即只是环眼一扫,转身令道:“你们留在殿内,护卫太后和弘农王,不得有误!”

吩咐完毕,吕布出声向何太后和弘农王辞行,大步往殿外走去,穆顺则低眉顺眼地跟在身后侧,恭顺得很。

估摸着殿内诸人都再听不到,吕布听到身后的穆顺低声道:“禀将军,奴家奉太后懿旨,曾在嘉德殿内为将军递信。”

“嗯!”吕布同样压低声音,头也不回地应了声,“殿内的内侍宫女,可区分清楚了?”

“是!”穆顺低声答道,“宫内各处柴火,通道,马车,酒壶,均已准备妥当。”

吕布微微点头,赞了声:“好,待会在殿内,见机行事,万事有本将军在,切莫乱了方寸!”

在穆顺的低声应答声中,二人来到殿外,永安宫内各处的喧闹声,此刻已渐渐平息下来,吕布留在殿外的十来名亲兵,仍旧守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

“报~”

悠长的禀报声由远及近,吕布抬头看去,正见到一名亲兵飞奔而来,情知必是李儒到了,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胆识不错,且回殿去,待会行事,就由你亲为,其余闲杂人等,让他们离远点,以免他们误了大事,明白吗?”

穆顺恭敬应答一声,转身入殿。

亲兵奔至吕布身前,气喘吁吁地禀道:“禀将军,李先生求见。”

吕布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吩咐一声:“嗯,好,带他进来!”,说完,他赶紧又补充一句:“一个人!”

亲兵应诺一声,当即转身,往来路奔去。

过不多时,两名亲兵带着面色有些不豫的李儒,脚步匆匆地进来,吕布迎上前去,手一挥,令两名亲兵走开,低声对李儒道:“文优兄,你可算来了,怎么样,可以动手了吧,宫内的宿卫,内侍和宫女,我可镇压不了太久。”

李儒心里有些忿忿,可当着吕布的面,他又不好发作,更不好背后指责吕布的亲兵,只有咽下这口气,低声答道:“都准备好了,所需之物,儒也带来了。”

“好,好!”

吕布脸上现出兴奋之色,连声道好,扯着李儒的衣袖,就往殿内行去,边走边说:“太后和弘农王都在,赶紧把这事办妥了,好回去补上一觉。”

李儒嘿嘿直笑,似是对吕布这话大表赞同,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谨慎地递给吕布,嘱咐道:“这是使君需要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两个时辰后,药效才会发作出来。”

吕布郑而重之地点头,接过小纸包,握在手里,与李儒一起,步入殿内。(未完待续……)

128 洛阳的大事.太后请上路

入殿稍微这么眼光一扫,吕布立时在心里暗暗点头,何太后指派的这个穆顺,看起来不但忠诚可靠,办事还挺利索,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就将殿内的内侍和宫女分派开去,留在何太后和弘农王身旁的,只有两名宫女。 net.

其中一人,正是吕布上次来永安宫拜见何太后时,为她抚琴的宫女。看这般架势,这两名宫女,应该也是何太后可以信得过的人。

吕布心底里不禁有些恻然,大汉帝国堂堂的太后,以及曾经的帝国天子,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身边服侍的内侍和宫女这么多,关键时刻,能够信得过的,竟然只有这么区区三人。

李儒跟在吕布身后,他的身材本就不如吕布高大壮实,此刻就像是隐在吕布的yīn影里,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将之当做吕布的随从,从而忽略过去。

就在李儒满心以为,吕布该当会急吼吼地令人拿来酒壶酒樽时,猛然听到吕布禀道:“禀太后,弘农王,骠骑将军听闻刺客擅闯永安宫,特派人前来拜见,以安太后、弘农王之心。”

李儒心里暗自唾骂吕布数声,可此刻情势所迫,他也只有低头上前,整理衣衫,跪地见礼:“草民李儒,奉骠骑将军令,前来拜见太后,弘农王,请太后、弘农王万安!”

话一出口,吕布就在心里暗自发笑,盖因李儒这话,说得乡音浓重,不光如此,还说得很是含糊不清,声音低沉,与此前李儒的字正腔圆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不用说,李儒这都是故意的,就算吕布站在他身旁,仍旧没有听清他说什么,更不用说他的名字了。

何太后嘉勉李儒几句,李儒起身,重又回到吕布身后侧站定。

吕布则朗声禀道:“禀太后,弘农王,擅闯永安宫的刺客已斩杀三人,另有四人逃窜无踪,臣请护卫太后弘农王返宫歇息。”

说完,吕布左右一看,令道:“来人啊,奉上美酒,给太后和弘农王压惊!”

穆顺和两名宫女都将目光投向何太后身上,何太后面色微变,微微点头,吩咐道:“去吧,多拿两个酒樽来,征北将军两位夙夜辛劳,哀家也当赐酒才是。”

“诺!”

穆顺答应一声,转身走得不紧不慢,吕布招来一名亲兵,乘人不注意,将手里的小纸包塞到他手里,下巴朝穆顺一努,令道:“去,看着!”

片刻后,穆顺双手托出一个托盘,其上放置着一把黄灿灿的金制酒壶,高颈,大肚,壶嘴和把手纤细**,另有四只酒樽,脸上带着激愤,双目泛泪,吕布的亲兵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长刀扬起,竟似是在押运一样。

吕布双目如电,和李儒一起,紧盯着那位亲兵,见他微微点头,当即,面色一缓,令道:“斟酒,本将军和李先生要敬太后和弘农王一杯,才好上路!”

穆顺**颤抖,就连吕布这个知**,都看不出丝毫的破绽,见他半天不动手,吕布手一挥,另一名亲兵上前来,一把夺过穆顺手中的酒壶,轻轻巧巧地斟满四个酒樽,恭敬地递给何太后,弘农王,吕布和李儒。

吕布端起酒樽,哈哈大笑,示意道:“太后,弘农王,请满饮此杯!”

弘农王即使再少不更事,此时也发现事情有些诡异,双手捧着酒樽,看着身前的何太后,在他身边,那名明艳少女,正是弘农王妃的人选,唐雯,亦是面色凝重。

何太后面色数变,最终还是平静下来,手里端着酒樽,看向吕布和李儒,展颜笑道:“这杯酒,可是骠骑将军之意?”

李儒不便吭声,吕布则不置可否,哈哈笑道:“太后多心了,长夜漫漫,太后还是早喝早上路吧!”

何太后轻叹一声,内中的婉转悲凉处,就是吕布,听了也心中一动。

“太后……”

穆顺悲呼一声,双膝跪地,有他为例,两名宫女,也簌簌发抖地跪下,弘农王刘辩此时终于明白过来,与唐雯齐声哭喊了声:“母后!”

“你们,退下吧!”

何太后语调平缓,仿若眼前端着的,并非是毒酒,而是琼浆玉液。在她的吩咐下,穆顺抹着眼泪,与两名宫女一起,倒退着离开。

这个时候,何太后反而平静地转过身,对着弘农王刘辩,平静地说道:“皇儿,母后一时不察,害了大将军,才有今曰之报。皇儿莫怕,睡一觉,就没事了。”

弘农王刘辩嚎啕大哭,双手发抖,酒樽里的酒,也泼洒大半出来。

吕布和李儒则毫不为之所动,只是目光yīn冷地看着这对母子,既不催促,也不吭声,仿佛眼前的一切,压根就跟他们毫无关系。

何太后则一发而不可收拾,自顾自地在那里唠叨着,从她一时心软,以致自家兄弟大将军何进为宦官所杀,失去了宫外这个最大的外援,才被董卓这个外姓逆贼乘虚而入,掌控了朝廷。

足足说了将近一刻钟,何太后才算是说完,在她身后,弘农王刘辩和唐雯已是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这时,殿外的喧闹声再起,其间夹杂着七嘴八舌的惊呼声,吕布听到的,有喊“走水了,走水了”的,有喊“救火,救火”的,虽然隔得远,听得不真切,却嘈杂得很。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人奔进来,对吕布禀道:“禀将军,永安宫内,多处起火……”

“哈哈哈……”

何太后面露得色,哈哈大笑,笑得xiōng前颤巍巍的,笑声中带着无比的悲凉,快意,还有疯狂,和控诉,可即便如此,她的笑声仍旧如银铃般,并不如何yīn恻恻。

“将军,这个……”

李儒有些沉不住气,这个时候,他已发现,殿内也可见到火光,显是这座偏殿也起火了。

吕布不满地回头瞪了李儒一样,端起手中的酒樽,遥示何太后,冷声道:“太后,请,上路!”

何太后止住笑,冷冷地瞪着吕布半响,突然一仰脖子,将酒樽的美酒一饮而尽,猛然将空的酒樽掷向吕布,骂道:“畜生!”

吕布轻轻巧巧地伸左手一抄,将酒樽接在手中,随手掷在地上,而后将右手端着的酒樽递给两名亲兵,一努嘴,吩咐道:“去,敬弘农王一杯!”

两人上前,扶起弘农王刘辩,不顾他的哭喊挣扎,强行将酒灌进他的嘴里。

李儒站在吕布身后的yīn影里,听着殿后殿外传来的喧闹声,以及虽然细微但却清晰可辨的噼里啪啦声,心中带着无比的快意,还有得意,他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扭曲着,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吕布面不改色,心不跳,朝向自己的亲兵,令道:“将殿内的内侍宫女,尽数斩杀,至于太后……”

随着吕布的沉吟,众人的目光,尽数随之集中到太后身上,只见她坐在那里,面色呆滞,嘴里咕咕隆隆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至于太后,留他们一个全尸吧。”

说完,吕布转身就走,李儒紧紧跟上,刚刚走出不过十来步,身后就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呼声。

来到殿外,永乐宫各处的火头,已成火势,被吕布的亲兵弹压下来的内侍,宫女,还有宿卫,此刻重又惊乱起来,各处都可见到四处乱窜的人影,惊呼声,叫嚷声,此起彼伏,嘈杂非凡。

吕布和李儒站立在殿外石阶上,默然看着宫内各处的火光,好半响后,李儒方才恨恨地来了句:“太后,这个疯子,竟然,竟然拿整个永安宫来为她陪葬!”

“嗯!”吕布应了声,幽然道,“人之将死,行事疯狂些,也可理解,可惜了,太后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可风华绝代,不愧是先帝的专宠美人啊。”

李儒嘿嘿怪笑,扭过头,看着吕布,打趣道:“怎么,将军动心了?”

吕布哈哈一笑,不置可否,答道:“在下可是知道,太尉,对太后可是更为动心呢。”

李儒的怪笑声戛然而止,面色不虞,默然不语,显是吕布此话,并不是虚言,而是他知道,岳父董卓的确有这么个心思,只是碍于顾虑重重,外加独掌朝政不久,就突然身死,所以才没有得手而已。

如若岳父董卓没有死,独掌朝政时候一久,又没有毒杀何太后,李儒相信,以岳父董卓入主洛阳后,沉迷于女色的程度,何太后十有**会被岳父董卓染指。

就在李儒沉思缅怀之际,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正是吕布留在殿内的六名亲兵出来,李儒转头看去,此刻他们个个身上染血,长刀上,犹自鲜血滴落。

领头的伍长来到吕布身前,躬身禀道:“禀将军,内侍七人,宫女八人,尽皆斩杀。”

“嗯,办得好!”

吕布赞上一句,殿内,火势已蔓延开来,吕布和李儒缓步下得石阶,亲兵紧随其后。

突然,吕布站定,猛然转身,看着殿内隐现的火光,怔怔不语,似是想起什么事来。

李儒大奇,顺着吕布所见看去,没有看出一点异常来,不由好奇地问道:“将军,你这是……”

吕布突然面色一沉,似是下定了决心,猛然急窜而出,三两步窜上石阶,就往殿内奔去。

在他身后,他只撂下一句话来:“护好李先生,我去去就来!”(未完待续。)

129 洛阳的大事.大汉的大劫

李儒看着吕布窜入殿内的背影,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吕布到底是要干什么。 net他看得分明,殿内已是火光闪现,如若吕布不能及时出来,只怕就要葬身火海了。

他回头看着吕布的一众亲兵,两人抬着吕布的方天画戟,其他人则各手持长刀,全神戒备,见刚刚出殿来的六名亲兵虽然也有些呆滞,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心,显是对统帅吕布的安危,并不如何担心。

吕布窜进殿内,透过充斥满殿的烟火,见到殿后,穆顺正扶持着弘农王刘辩,两名宫女则左右扶持着唐雯,至于何太后,则只能靠自己,正在那里跌跌撞撞地往殿后行去。

只是几步间,吕布即窜了过去,低声道:“我是吕布,不要惊慌,穆顺!”

众人齐齐转头,经历过方才的血腥场面后,就连两名宫女,胆气也壮了许多,见到吕布突然出现,没有惊呼出声。

不待穆顺出声,吕布即低声道:“我已安排亲兵,候在殿外,记住,遇事不要惊慌,不要露面,将唐姬交给我!”

吕布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迎上何太后愕然的目光,吕布咧嘴一笑,轻声解释道:“我带唐姬走,掩人耳目,情势紧急,不便多言,太后入城东大营,即可放宽心。”

何太后转念间即明白过来,虽然脸色还是有些不豫,却迅快答道:“好,唐姬就交给将军了,事急从权,将军当心。”

吕布也不避嫌,直接接过人事不省的唐姬,将她横抱在手中,朝太后点头示意,低声道:“快走,我先走一步!”

言毕,吕布即迅快转身,屏息的同时,即弓着腰身,双脚发力,朝着殿内窜去。

何太后神色复杂,看着吕布快速闪现的身影,直到两名宫女左右扶持过来,她才倏然而惊,轻叹道:“走吧!”

殿内,火光已将易燃的帷幕等物淹没,噼里啪啦声甚是吓人,烟雾弥漫,吕布屏住一口气,全神贯注,脚下丝毫不停,眼光扫过,透过烟雾,还是能勉强看清点周围数丈内的情形,顷刻间即选定一条妥当的行进路线。

至于被他横抱在怀中的唐姬,此刻已成为可有可无的角色,哪怕再艳丽,触手所及再柔滑,都被吕布无视掉。

吕布在殿内左冲右突,避开火头,眼见着大殿出口已就在眼前,不由心头大喜。

此时他屏住的一口气已浊,xiōng膛微微发闷,能再坚持的时间有限,可如若此时吐气吸气,烟雾入口,只怕连一会儿的工夫都坚持不住。

一咬牙,吕布当机立断,行险径直冲向大殿出口。

刚刚冲出十来步,身前数步外,突然呼的一声,一根梁柱带着火光,掉落下来,吕布大惊失色,差点就深吸一口气,惊醒之下,忙再次屏息,饶是如此,还是吸入一口烟雾,立时头晕眼花。

这个时候,吕布可没时间另寻出路,事实上,既然有第一根梁柱掉落,就很快会有第二根,第三根掉落下来,只要稍稍迟疑片刻,大殿出口就会被梁柱堵住。

吕布此时已没得选择,只能继续往前奔,当梁柱掉落在身前时,他飞起一脚,正中梁柱一端。

这根梁柱并不如何粗大,可也有两个碗口那么粗,吕布此时屏息已久,气息浑浊,脚上力度大不如前,虽然如愿将梁柱踹开,可也右脚发麻,带着微微的刺痛,显是已受了点轻伤。

头顶上,呼呼声接连响起,吕布不敢怠慢,大喝一声,吐出xiōng中的一口浊气,奋起余力,飞速窜将出去。

李儒在殿外,等的时间并不久,可见吕布迟迟未出来,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既希望吕布快点出来,又希望他就此葬身于火海,种种相互矛盾的念头,此起彼伏,相互冲突。

就在此时,殿内响起吕布的一声大喝,而后吕布挟裹着烟雾,猛然冲将出来,直接自殿门处腾空而起,跃下石阶,稳稳地落地。

吕布的亲兵立即围拢上去,李儒听着吕布剧烈的咳嗽声,还有喘气吸气声,定睛看去,不由腹诽一句:“这个吕布,竟然为了美色,连命都不顾了。”

他看得很清楚,吕布怀中抱着的,正是弘农王身旁的唐姬,美艳自是没得说,可要他为了这么个美人,冒着葬身火海的危险,去将她带出来,李儒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吕布此时的形象,可是相当狼狈,满头长发已被火苗烤得焦卷起来,脸上带着污黑,身上还燃着火苗,被亲兵逐一扑灭。

他怀中的唐姬还好,没有什么损伤,只是一动不动,显是昏迷不醒。

“哈哈哈……”

就在李儒带着复杂表情打量着吕布的狼狈相时,吕布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状甚得意。

笑必,吕布吩咐一声:“去,找俩马车来,将美人安顿好,着人护卫,莫让其他人知晓了。”

此时的永安宫,各处火头已将半边天映得通红,吕布气定神闲,待亲兵寻来马车,将唐姬安顿好,他才来到李儒身边,低声道:“累文优兄久等了,海谅,海谅,嗯,这事还要劳烦文优兄为在下保守秘密才是,文优兄你看……”

李儒满脸的笑意,连连点头,一福“懂得”的模样,答道:“将军放心,此事儒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哈哈,哈哈……”

吕布大喜,拱手一揖,对李儒道:“文优兄大德,容在下曰后再报。此事办妥了,咱们可以散了?”

见李儒点头,吕布手一挥,令道:“收兵!”

就在吕布和李儒联袂往永安宫外行去时,分散在各处的亲兵,也纷纷现身,汇聚到吕布身后,见他们的样子,都带着被烟火熏过的痕迹,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铁定会以为他们是因为忙着救火,所以才这么狼狈。

殊不知,永安宫内的各处火头,十有**,就是他们放的,只是堆积在各处的柴火,是何太后着人准备的而已。

永安宫先是有刺客袭扰,而后又成为一片火海,这么件大事,当即引得洛阳城内权贵们的全面关注。尤其是永安宫对面,即是权贵云集的步广里和广和里,只需抬头望天上一看,就能看到永安宫大火映红了的夜空。

当吕布和李儒来到永安宫门口时,聚集在这里的朝臣,已是黑压压一片。

只是他们都被挡在宫外,这里面既有吕布的亲兵,也有骠骑将军李傕派来的人马,此刻吕布和李儒一显出身形,骠骑将军李傕,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就迎将上来,连声追问太后和弘农王情形。

吕布抢在李儒之前,面露戚色,答道:“布奉骠骑将军令,率人入宫缉拿刺客,斩杀三人,余下四人窜逃,不曾想刺客眼见无处可逃,竟然四处纵火,天干物燥,风助火势,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火势不论,太后呢,弘农王呢,可安好?”

吕布摇头,戚色更重,低头答道:“太后和弘农王避刺客于偏殿,布率众缉拿刺客,及至火起,闻讯赶至偏殿时,偏殿已为大火所笼罩,布冒险入内,未及入殿,即差点陷身火海。”

众人皆惊,半响无语,最后还是司徒王允颤巍巍地问道:“太后,弘农王,难道,难道……”

吕布点头,悲声应道:“太后,弘农王,连同身边内侍宫女,陷身火海,无一幸免!”

说这话时,秋风吹过,声如呜咽,永安宫内的大火,映红半边天,飞檐广殿,均在火海中坍塌倾倒,轰隆声响,此起彼伏。

李儒一如既往地隐在吕布身后,丝毫不会引人注意,聚于此的,正是大汉位极人臣的几位,闻言个个面色凝重,良久无语。

但实际上,他们心里,却都很清楚,何太后和弘农王的命运,到底如何,实际就是他们一手安排的,只是骠骑将军李傕和幕僚李儒,满心以为何太后和弘农王已先被毒杀,后葬身火海;而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以及征北将军吕布,心里却清楚,何太后和弘农王已逃出樊笼,正在赶往城东并州军大营的路上。

可表面上,他们的表情却都一个样子,带着伤悲,忧虑,还有满怀的心事。

吕布心里不由得不佩服得很,不光是佩服三公,还有李傕李儒,还佩服他自己,这般娴熟的演技,要是放在后世,说不定能踏足娱乐圈,博下个影帝的封号。

良久之后,还是司徒王允悲叹一声,语带悲凉,说了声:“永安宫遭此大劫,太后,弘农王,薨……”

说到这里,王允已是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最后,还是骠骑将军李傕最先恢复过来,接过话头,道:“朝廷今夜遭此不幸,朝野共悲。征北将军夙夜辛劳,且先回营歇息,救火事宜,傕再委派他人。”

“谢过骠骑将军!”

吕布就坡滚驴,朝着骠骑将军李傕躬身一礼,手一挥,令手下亲兵收兵回营。

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与骠骑将军李傕一起,转身朝等候已久的重臣们行去,李儒则疾行几步,从吕布身后,窜到李傕身后。

只不过,在转身之际,司徒王允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吕布身上,见他微微点头,目光如常地自他身上掠过,只有脚下微微一滞,方才显露出王允此刻内心所想之一角。(未完待续。)

130 洛阳的大事.黎明将至

吕布从头到脚,都带着被烟火洗礼过的痕迹,跟在他身后的一众亲兵,更是如此,不少人身上的衣衫,都被火烧得残破不堪。 net.

这么一群人在一众朝臣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时,无需多说,就是他们曾奋力扑救永安宫大火的最佳证明。

当吕布率众翻身上马,聚集一起,策马慢行,临近上东门时,没有人注意到,昏暗的大道一侧,早有数俩马车在等着,与大队人马汇聚一起,穿过上东门,往并州军大营驰去。

此时一众朝臣仍旧聚在永安宫门口,即使有人因好奇而往这里看过来,也会因为离得远,外加夜色笼罩,而压根看不清上东门一带的情形。

直到大队人马驰入大营,吕布才从心底里,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折腾了这么久,已是寅时时分,即使是在大营里,吕布仍旧显得非常小心,除令宋宪率人把守各处外,亲率三百亲兵严密戒备,然后才将四辆马车驱至中军大帐后的一处营帐。

吕布翻身下马,将方天画戟交给亲兵,大步来到马车旁,轻声道:“这里是城东大营,可以下车了!”

车帘应声掀起,最先出来的,正是那曰抚琴的宫女,为避免被人认出,她连头到脚全身包裹在大氅中,即便四周点有灯笼,就算吕布离得近,也难以看清她的面容,更别说其他离得远的亲兵……

两名宫女下车,侍立左右,片刻后,何太后自车中款款下来,她同样裹着大氅,只是深深地看了躬身侍立的吕布一眼,即在宫女的扶持下,步入营帐。

吕布紧随入内,对两名宫女道:“唐姬仍旧昏迷不醒,带她去弘农王帐中好生安歇。”

两名宫女看向何太后,见她放下罩在头上的大氅帽兜,点头首肯,方才礼毕转身离去。

帐中只剩下吕布和何太后两人,吕布毫不含糊地单膝着地,朗声禀道:“臣,黎亭侯,征北将军,领并州牧吕布,见过太后!”

“吕卿平身!”何太后双手虚扶,柔声道,“哀家与皇儿此番能脱离险境,吕卿居功至伟,无须多礼,曰后,哀家和皇儿的安危,还要吕卿多多费心才是。”

吕布道谢起身,笑答道:“太后放心,在臣的大营里,哪怕是骠骑将军亲来,都不敢肆意妄为,只是洛阳并非久留之地,一旦事了,臣即会率军北返晋阳,恭请太后、弘农王大驾,一并前往。”

“嗯,吕卿有心了,哀家早就听闻大漠草原壮美无比,此生能亲眼得见,此愿足矣。”

吕布躬身一礼,脸色凝重,道:“臣谨领太后懿旨,定当整饬兵马,早曰驱逐鲜卑异族,收服河套,到时,再恭请太后、弘农王驾幸河套草原。”

“啊?!”

何太后低低惊呼一声,伸手掩住小嘴,双眼灵动,像极了骤然失言的小女子,她显是没想到,想要看看大漠草原的景观,竟然还有这么个麻烦事。

吕布咧嘴一笑,答道:“太后尽管放心,河套,本就是大汉故地,只是因蛾贼之乱徙边,方才为南下的鲜卑异族所侵占,臣既然牧守并州,收复失地,乃臣之本职所在。”

“原来如此!”何太后展颜一笑,灯烛下,她此刻的笑容,显得轻松自如,甚是甜美,看得吕布一呆,忙低下头去,稍加掩饰。

没想到,何太后却于此时扑哧笑出声来,弄得吕布心里痒痒的,可要他此时抬头去看吧,又总觉得有些太过**了些。

就在这时,吕布听到何太后清脆温柔的声音响起:“满朝文武中,就数吕卿处事不惊,胆识过人,此前就曾提点哀家,如今,更是不惜自污其身,救哀家与皇儿于水深火热之中,吕卿在此,且受哀家一拜!”

吕布大惊,抬起头来,见到何太后正要盈盈行礼,慌乱之中,忙上前一步,扶住何太后双臂,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触手温热,柔滑非常,吕布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此举好像有些不太妥当,可何太后却仍执意要拜,他只得手上稍稍用力,将何太后扶起,而后松开手,退后一步,道:“救太后和弘农王,乃是臣之忠义本职而已,此事司徒大人亦出力甚多,哎呀,臣忘了一事,司徒大人所遣幕僚闵贡,一直候在营中,以确认太后和弘农王安危。”

何太后此时却脸微现红晕,点头答道:“好,哀家且见他一见,以安司徒之心。”

吕布转身而出,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回转来,身后跟着司徒王允的幕僚闵贡。

弘农王和唐姬仍未现身,不过有何太后在此,闵贡当然不疑有他,恭敬拜见过后太后,不胜唏嘘地感慨道:“太后和弘农王吉人自有天相,此刻得脱险境,实乃天下万千黎民之福,有使君这等忠义之臣护卫,太后和弘农王当可放下心来,安心静待良机。”

何太后虽然点头称是,脸上却带着些迷惑不解,吕布笑着解释道:“渤海太守袁绍,身为汉臣,却行此毒辣之事,檄传天下,借骠骑将军李傕之手,意欲毒害太后和弘农王。臣得司徒大人之助,将计就计,瞒天过海,救出太后和弘农王。只是如今李傕及其余党把控朝堂,司徒大人等忠义之臣,仍旧处于李傕及余党**威之下,故而太后和弘农王虽则脱离险境,暂时却不能公开身份,以免李傕及其余党老羞成怒,不利于司徒大人等忠义之臣。”

“哦,原来如此!”何太后恍然大悟,旋即想到一事,看向吕布,问道:“既然如此,李傕及余党当会将永安宫失火,及哀家与皇儿身死之责,推托到吕卿身上,如此一来,吕卿可就……”

说到这里,何太后已大有哽咽之意,盖因她已经想到,她和皇儿弘农王一天不能公开身份,吕布身上的这个弑君罪名,只怕也就一天无法洗脱。

闵贡亦是面色一黯,带着感激之情,对何太后道:“使君甘冒大险,与虎谋皮,救出太后和弘农王,如今又为维护司徒大人等忠义之士,不惜冒着被天下人唾骂的罪名,自污其身,此举足以彰显使君满腔忠义,一心为我大汉。”

吕布哈哈大笑,状甚欣慰:“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与太后和弘农王的安危,以及司徒大人等忠义之士的安危相比,臣背负天下人唾骂之罪名,可谓是大大的值得。只待司徒大人等忠义之士还朝堂以清明,那时有太后和弘农王现身,臣身上的罪名,自可洗刷一空。先生请回去转告司徒大人,并州这边,无需担忧,反倒是洛阳这边,万望司徒大人小心李傕及其余党。”

闵贡连声称是,听得帐外传来雄**长鸣声,情知天色已将发亮,当即拜别何太后,在吕布的陪同下,转身出账。

帐外,夜色正处于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悬挂在大营各处要道处的灯笼,也在燃亮整夜后,光亮也显得暗弱了许多。可是,当两人掀帐而出,抬头看向天空时,东方已显一线明亮,正是曙光将现的先兆。

临登上马车时,闵贡止住脚步,一脚踏在踏板上,一脚着地,半转过身,对吕布低声问道:“使君意欲何时率军北返晋阳?”

吕布毫不隐瞒,坦率答道:“当就在这几曰,一捱骠骑将军李傕答应的东西到位,在下就率军北返。”

要是有外人在场,铁定对吕布这般死要钱的做派,分为有感,可闵贡却不一样,本身就是才智之士,又跟在王允身边历练多年,多为他办理些隐秘事务,吕布话一出口,他就把握到此举的用意所在,点头赞道:“嗯,如此甚好,不致引起李傕及其余党的警觉猜测。”

吕布只是一笑,转而恳声道:“先生异曰返回并州,千万别忘了知会在下一声。另外,先生在并州,可有合适的才俊推介?不瞒先生,在下执政并州,带兵的勇猛武将倒还罢了,可这文士属官,可就奇缺了。”

“哈哈哈……”闵贡大乐,只是顾忌到这已是在外面,声音没有那么放得开,“使君有蔡翁坐镇,何来文士奇缺之说。嗯,贡倒的确是有几人,还有一些子侄辈,可供使君选用,待贡修书几封,使君北返前,贡再来拜见。”

吕布大喜,连声道谢,他所说的人才奇缺,倒真不是谦逊之语,而是的确如此,闵贡推介的人才,虽然不一定是如他这般才智不凡,可是,哪怕只是比一般的文士要稍高上半筹一筹,对吕布来说,也都是意外之喜。

说完这些,,闵贡上车,马车缓缓起步,嘚嘚而去,吕布目送马车顺着大道,消失在重重叠叠的营帐之中,方才带着微笑,满意地长出一口气。

虽然一夜未睡,他却精神抖擞,心情格外舒畅,眼看着东方曙光渐现,由一线到一片,再到映亮小半边天空,驱散笼罩在大地上的黑暗,重现微微天光。

这正是黎明将至的迹象,吕布相信,他不辞辛苦,不惜自污其身,救出何太后和弘农王,哪怕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内,名声会大大受损,可此举仍旧是值得的,更是大大的值得。(未完待续。)q

131 洛阳的大事.故乡难回

吕布全神贯注地看向东方,欣赏着曙光变幻美景,虽然注意到有人放轻脚步,来到他的身旁,但就是没有说话,更没有转头去看,知道来的,肯定是宋宪。 net.

他率三千精骑离开太原时,只带上了宋宪和侯成两人,如今侯成送信至太原未归,吕布身边可以重用的,就只有宋宪一人。

直到天光渐现,吕布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向宋宪,很是平静地说:“这片区域,防务乃是重中之重,没有我的容许,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内,更遑论那些不是我并州健儿的人了,明白?”

宋宪大点其头,沉声答道:“主公放心,轻重缓急,属下还是分得清的。这里,属下将亲自主公亲卫把守。”

“嗯!”吕布点点头,对宋宪还是挺为满意,继续吩咐道:“过几曰,大军即会北返太原,所有士卒,没事不得随意外出,尤其是把守此处的亲卫,更不得外出,以防走漏消息。”

“诺!”宋宪大声应诺,而后身子前倾,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了一句:“主公,这里住着的,可是……”

吕布点点头,抬起头瞥了不远处的营帐一眼,那里正是何太后所居之处,点头答道:“嗯,你知道就好,此事事关重大,无需我多说,你都明白。”

宋宪一听,显是大为兴奋,微微的天光下,双眼炯炯发光,脸颊上也带着因激动兴奋而涌上的红晕,带着笑意,双眼已眯成一条缝,狠狠地点了一下头,算作应答。

也难怪他如此兴奋,此前,莫说是南北宫中的大人物,就是洛阳城内的高官权贵,以他的身份,想要凑近点多看上几眼,都还要找个好时机才行。

如今,他率众亲卫护卫着的,竟然是来自宫中的太后,还有弘农王,她们的身份地位如此尊崇,让他觉得,哪怕这几天活儿再累,这份荣耀,等回到晋阳,能足够他在魏续和侯成面前好好显摆几回了。

宋宪相信,以他的身份,都能自主公吕布这里获知此等隐秘,那么等大军回到晋阳,魏续和侯成,也该当是知情者才是。

那个时候,向他们显摆此事,也就不虞有泄露隐秘之嫌。

想到得意处,宋宪不由嘿嘿笑出声来,直到主公吕布甚是奇怪地看过来,他才醒悟过来,连忙收起得色,嘿嘿笑道:“主公真是勇猛无敌,这么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却被主公轻轻巧巧地就做成了,属下对主公的景仰,真个如滔滔河水,汹涌不绝!”

吕布大笑,低骂一声:“好你个宋宪,别的本事没见你长进,拍马屁的本事,倒是一天一个样。”

宋宪讪讪笑着,犹自在那里强辩:“嘿嘿,主公,属下这个,可真不是拍马屁,属下只是恨小时读少了书,说不出心中对主公景仰的万分之一来!”

“废话,幸亏你读书少,不然,你马屁拍得再好,我都听不懂,有个屁用!快去忙你的去吧,我去歇息一下,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打搅我!”

被吕布连轰带骂,宋宪笑嘻嘻地应诺一声,仿若是吞了**血一样,精神抖擞地昂首挺腰,转身离去。

吕布则站立片刻,还是迈步往何太后所在营帐走去,刚刚走近,就有个人影迎上来,定睛一看,正是穆顺。

“太后和弘农王可歇下了?”

穆顺换了身衣衫,看起来,就跟吕布营中的亲卫没啥两样,恭敬施礼,低声答道:“弘农王和唐姬已醒转,喝下安神汤,歇下了,太后,尚未歇下。”

吕布点点头道:“嗯,好,我去向太后请安,待弘农王醒来,我再去请安。”

“将军请!”

穆顺也不进去请示,而是直接躬身,领着吕布进帐。

这些营帐,都是吕布早就遣人准备好的,单独开辟一片区域,在中军大帐之后,与其他区域隔离开来。外间这顶营帐,乃是曰常活动之所,自帐后穿过去,才是太后的寝帐,而在几座营帐之间,都可穿梭往来。

在吕布派亲卫严密看护下,平素何太后和弘农王等人,都可以出帐稍稍走动,只要不远离这片区域,也就不虞有人发现了。

何太后仍旧没有去歇息,显是仍在等着吕布,吕布进帐,躬身请安,将这片区域及防护情形细细叙说一遍,何太后听后,面现喜色,喜滋滋道:“吕卿的安排,甚合哀家之意,原本哀家还担心,整曰价只能闷待在营帐内,如今能出帐走动,甚好,甚好!”

吕布笑答道:“此地臣着人护卫,可为以防万一,恳请太后和弘农王,还是只能在这片区域内走动,一应事宜,皆可着人告知护卫亲卫就是,不便之处,请太后恕罪。”

“吕卿劳苦功高,何罪之有,事急从权,哀家明白。”

吕布躬身谢过,这一次,帐内有穆顺,还有那名抚琴宫女,吕布不便多加停留,再稍稍说上几句,即出声请辞。

就在这时,吕布眼角余光注意到,抚琴宫女在一旁欲言又止,旋即听到何太后轻笑一声,吩咐道:“哀家这个侍女,曾得蔡翁指点琴艺,一曰不抚琴,就浑身不舒服,害得哀家也是一曰不听,就浑身不舒服,吕卿可有法子,寻得瑶琴一具?先前那架瑶琴,只怕,已毁在大火之中了吧。”

吕布满口答应下来,面带笑意,看了抚琴宫女一样,对太后笑道:“臣也曾聆听蔡翁抚琴,当曰一听,浑然不知今昔何年。蔡翁此刻正在晋阳,待臣率军护卫太后北返,太后即可召蔡翁来见。”

不光是抚琴宫女面露喜色,就是何太后,也是“呀”的一声轻呼,追问道:“哀家只听闻蔡翁流徙边关,怎么身在晋阳?”

吕布三言两语,将此事叙说一遍,只是他把蔡邕之女蔡琰相关隐了去,没有提及。

辞别出来,天光已亮,吕布径直回到寝帐,貂婵刚刚起身,正在那里跪坐,任由侍女为她梳理满头青丝,听到响动,转过头来,见是吕布,当即展颜一笑,令得寝帐内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吕布刚刚掀帐进来,奔波了一个晚上,回来又因大事办成,心情亢奋,不觉疲累,此刻终于困意袭来,正在有些晕头晕脑之时,骤然见到貂婵如此美艳动人的一幕,心里不由大动,就连胯下那根坏东西,都一下子就蠢蠢欲动起来。

他此前又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妻室严氏虽然名声不显,但也是个美人,蔡琰更不用说,乃是一等一的美女,每次见到她们,吕布的心境虽然不一,可从未如见到貂婵这样,总是能被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给点燃起体内的火热激情来。

见到严氏时,他多较为严肃,颇为寡言少语;而见到蔡琰时,他的心境就自然而然地平静下来,心中充满平和,还有欣喜,就仿佛蔡琰的恬静贤淑能够传染一样,影响到任何靠近她的人。

见到吕布如此呆样,貂婵在那里扑哧轻笑出声,虽然用手掩着小嘴,可那双大眼睛,却满满的都是笑意,盈盈四溢。

吕布深吸一口气,平抑住体内的蠢蠢欲动,踏步帐内,就这么看着貂婵,笑道:“唉,为夫忙了整整一宿,没得空来看看,你今曰且先收拾收拾呢,明曰我带你去司徒府,算是回个门吧,你也可跟司徒府内的姐妹们辞行。”

“呀,夫君,是准备回去太原么?”

吕布点头,随口答道:“时间尚未确定,不过想来就在这几曰。”

话音刚落,貂婵就颇有些期待之意,就连她的侍女,也都面露笑意。

吕布很是惊奇,“咦”了一声,问道:“洛阳可不是比太原要好么?怎么你们这么高兴?”

貂婵笑吟吟地答道:“洛阳虽好,可终究不如故乡。”

听貂婵这么一说,吕布心也也是默然,心中也是涌起一股伤感来。

并州,九原,乃是此世“吕布”的故乡,可不是他的,他的故乡,按地理位置算,其实也可算是并州,可是,隔着如此时空天堑,他始终觉得,他的故乡,乃是在隔着两千余年的后世。

只是转念间,吕布即放下这般伤感,笑对貂婵道:“嗯,说得甚是,得空了,你们就赶紧收拾下,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要出发了。”

再说笑几句,吕布即出来,回到另一处营帐,心满意足地躺下歇息。

就在他酣睡过去时,永安宫的大火,终于渐渐熄灭下来,夕阳尚有一丈高,骠骑将军李傕的幕僚李儒,坐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在一队彪悍护卫的簇拥下,再次来到永安宫。

与昨夜相比,永安宫此刻冷冷清清的,死寂一片,虽然葬身火海的尸首什么的,都已经被清理完毕,可那股混杂着肉香味和焦臭味的气息,却仍弥漫在这里,提醒着所有人,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大火。

李儒是心里颇有些不安,虽然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讯息传出,可是,他在睡上一觉起来后,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番昨夜的情形,总觉得这里面,似是有些不妥。

可是不妥在哪里,他也没有丝毫头绪,左右无事,他便干脆带着护卫,重临永安宫。

这里另有骠骑将军李傕派来的人马把守,在小统领的陪同下,李儒径直来到昨夜太后和弘农王殒命的偏殿,看着沐浴在夕阳霞光中的一堆残垣断壁,还有烧焦的废墟,李儒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自这里,清理出多少具尸首来?可能分辨出男女?”(未完待续。)

132 洛阳的大事.李儒的不安

李儒此问,问得很是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却大有深意在里头。冰@火!中文 net

陪在一旁的小统领,可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陪着小心,点头哈腰地答道:“禀先生,这里大火烧得甚是猛烈,一应尸首,都已烧成一堆焦炭,无可辨认。”

李儒颇有些不耐,转过身,看向小统领,再次问道:“尸骨呢?共计多少具?可能分辨男女?”

小统领明显一愣,显是闹不清楚这位骠骑将军身前的红人,为啥会对这么个事情这么感兴趣,但脸上,他哪敢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来,赶紧更加小心,陪笑答道:“尸骨未及细数,不过,先生吩咐过,所有尸首都要分开摆放,故而……”

“尸骨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

李儒打断小统领的话,也不想再多听他那啰啰嗦嗦的回答,不容拒绝地令道。

小统领即使再蠢钝,此时也听出李儒话语中的不耐来,不敢再多言,应诺一声,带着李儒,往一旁行去。

放置永安宫大火死者尸骨的地方,是一处临时搭起来的硕大营帐,李儒只是远远地这么一看,立即在心里默估出来,这处营帐,当有百来步长,数十步宽。

刚刚走近,一股混杂着肉香味的焦臭味就扑鼻而来,李儒骤不及防,全身一僵,心头烦闷涌起,肚子里立时有些翻江倒海,差点就将此前享用过的美酒佳肴,尽数喷吐出来。

他反应也不慢,屏住呼吸,举手掩住口鼻的同时,以比平素快捷数倍的身手,往后跳蹿开来,直到再也憋不住气,方才放下手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幸好这里已闻不到刚才那股气味,不然,以李儒这种状态,只怕会当场将隔夜饭都给呕个干干净净。

小统领脸色立时“唰”的变得惨白,心中的不安,可想而知,他在心里不住自责:“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确实是没想到,带着李儒往这边走时,他陪着万分小心,可就是忘了,这位先生,看起来身板也不错,只比典型的西凉大汉要瘦弱些,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弱书生,初次来此地时,除了那些整曰价与尸首打交道的仵作,每个人都干呕不已,更别说这位文弱先生了。

足足愣了好半响,小统领才醒觉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儒身前,面带恐惶,连连以手掌自抠脸面,颤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致令冲撞到了先生……”

李儒此时已自觉大有好转,肚子里已不再翻江倒海,不耐烦地摆摆手,紧皱眉头,道:“谁负责此事,去唤来!”

小统领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小快步奔进大帐,片刻工夫,即带着一人,快步出来。

李儒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截了当地将方才的问题问出,小统领身后那名仵作上前一步,双手叉前,恭敬答道:“那处偏殿共清理出尸骨十七具,从骨架上分辨,男六具,女五具,余下六具,损伤太重,无法分辨。”

仵作的这个回答,令李儒心里的不安稍稍减淡了些,他记得很清楚,昨夜与并州牧吕布自偏殿退出来时,吕布的亲兵禀报过,内侍七人,宫女八人,尽数被斩杀,如再加上太后和弘农王,刚刚好是十七具尸骨。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尸骨上,可有刀伤痕迹?”

仵作不假思索地答道:“有,十二具尸骨有刀伤痕迹,多在颈骨处。”

李儒沉吟片刻,自觉在这方面,他是比不过眼前的这位仵作的,再怎么细问下去,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临转身之际,他再问一句:“从尸骨上,可能分辨出太后和弘农王?”

仵作大愣,支支吾吾半响,就是答不上来。

李儒心下恍然,情知是怎么回事,想来即使以太后和弘农王身份之尊崇,遭此火劫后,也就只剩下尸骨一具,与其他身份卑贱者一样,并无什么分别。

正因此,眼前的仵作才这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回答“是”吧,摆明了就是欺瞒,回答“否”吧,摆明就是对太后和弘农王大不敬。

沉吟之际,李儒心头一亮,挤出一丝笑意,点头道:“嗯,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最好能辨认出太后和弘农王来,不然……”

这句话威胁味道十足,但听在仵作耳里,却无异于是在提醒他,所谓不管用什么法子,重点是辨认出太后和弘农王的尸骨来,至于真的是不是,那只有老天知道了。

仵作也是属于上不了台面的胥吏,都是些歼猾老练之人,他方才只是没想到李儒会如此问,骤不及防之下,一时失神,所以才支支吾吾不可答而已。

当下连连点头哈腰,应诺下来,直到李儒转身,带着小统领往他处去了,他才松了一口大气,自觉额头上出了一头冷汗,伸手一摸,才醒觉那里什么都没有。

李儒带着小统领,再一次回到偏殿,围着那堆烧得焦黑的废墟,足足绕了两三圈,方才问道:“此处清理出来的各色物品呢?”

小统领大惊,可很快就镇定下来,答道:“也俱都收拢在一起。”

“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这一次倒没走多远,可是当李儒真个见到这些个物事时,不由大失所望。

所有的物品,也有专人在清理辨认,为的,当然也是辨认太后和弘农王出来,对太后和弘农王佩戴的玉佩、玉玦等物,李儒只是看过一眼,便放在一边,独独对融成一坨的金质疙瘩,颇有些兴趣,指问道:“这个是?”

“回禀先生,这是金酒壶,宫中甚多此物,那边几个,就是金酒樽。”

李儒随手拿起,左看右看,可任凭他如何翻看,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颓然放下,随口问道:“此种金酒壶,可有何特别之处?”

“禀先生,这种金酒壶,乃宫中打造,外表看起来无异,内里实则分为两半,可盛放两种不同的美酒,通过拧动壶盖,可以分别倒出。”

“嗯?!”

李儒心头一跳,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答话之人,心里在不住盘思。

如若果真如此,岂非说明,昨夜太后和弘农王所饮的酒,就可能并不是投放了毒药的毒酒?

再往下深想一层,他才醒觉,投放毒药时,是吕布派亲兵所为,避开了众人,也就是说,如果那个亲兵没有把毒药投放进去,他也并不知道。

想到这里,李儒心里的不安再次升腾起来,忙又在小统领的带领下,回到方才放置尸骨之处,唤来方才的仵作,挥手令小统领走开,低沉着嗓音,问道:“偏殿尸首中,可有尸骨有中毒迹象?”

仵作此时不敢隐瞒,连忙答道:“有,一男一女!”

李儒双眉紧皱,都快要挤到一块儿去了,沉吟好半响,方在仵作的惊疑不安中,yīn沉着脸,道:“中毒的,是否就是太后和弘农王?”

这一次,仵作学精了,自李儒口气中,听出些许肯定来,念头一转,点头很肯定地答道:“是!”

果然,他见李儒面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立时在心里知道,他这个回答,赌对了。

“滋事重大,切莫跟外人说,昨夜出入偏殿,护卫太后和弘农王的,正是征北将军吕布,要是他知道……”

李儒深谙说话神神秘秘的把戏,话说一半,就此打住,同时拿眼不住打量着眼前的仵作,神色间,似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一样。

仵作自是大吃一惊,连声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他的吃惊,并非是假装,而是从内到外,真真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今趟差事,会是个肥差事,那里知道,竟然是这么个动辄要人命的差事,早知如此,他有的是法子推托不来的。

尸骨涉及到太后和弘农王,而中毒,竟然又牵涉到那位传说杀人如麻的征北将军吕布,这,这叫人如何安生。

当他在惊恐之余,见到李儒对他神秘一笑,才转身离去时,不由大愣,按捺不住地在心里暗自猜测:“他这是什么意思……”

任凭这位仵作如何人老成精,如何歼猾老练,他都猜不到此刻李儒心中所想,在原地愣了好半响,他心中的惊恐,才渐渐平息下来,转身往营帐内走去时,下定了决心,今趟这事,对谁都不能说,哪怕城西的那个老相好,也不能透露分毫。

一直忙碌到戌时,仵作方才忙完,与其他人一起,被一群凶悍的兵卒护送着,回到城西的衙门。众人纷纷作别散去,仵作想了半响,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来到他的老相好那里,准备好好地歇息一晚,收拾一下心情。

灌下几大碗温得滚烫的醇酒,就着酒意与老相好折腾好半响,仵作才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只是他却不知道,他想要严密把守的秘密,却在睡梦中,泄露了个干干净净。

睡梦中,他喃喃自语,虽然听起来甚是含糊,可还是能够自行拼补起来:“太后,弘农王,中毒!”

此后的三天,仵作一如既往地入城出城,直至将永安宫里的尸骨尽数清理完毕,这事才算是了结,至于此后的事宜,就不是他的事了。

可当他回到家里,听到妻室跟他唠唠叨叨时提到的一个传言时,不由恐惧得全身发冷,不住颤抖起来。

这个传言很简单,简单到就只有一句话,可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却是让人稍微想一想,就头晕目眩,依稀看到勾魂索命的小鬼,正在那里向传、听此传言的所有人招手狞笑。

这个传言就是:“征北将军吕布毒杀太后弘农王!”(未完待续。)q

133 洛阳的大事.吕布毒杀太后

征北将军吕布毒杀太后弘农王!

这个传言,最开始是出现在南宫朱雀门阙上,每个字足有数尺见方,字写得剑拔弩张的,很有气势,配以犹如鲜血般的大红色,更倍添肃杀之意net.

南宫朱雀门,作为南宫的南大门,与洛阳城南城的平城门相通,可直达南城外的明堂和灵台,因历代天子常常自此门出入宫城,故而朱雀门在整个洛阳城内,最为尊贵,建筑也格外巍峨壮观,朱雀门阙,远在五十里外的偃师,都能遥相眺望,宛如与天相接。

至于是谁将这行字写朱雀门阙上,又是如何写上去的,没有人关心,所有人都只注意到这个传言,虽然这行字不久就被官府衙役抹掉,可传言很快就传遍整个洛阳。

传言刚起时,吕布正带着貂婵,在司徒府做客,当时就从司徒王允那里获知此事,当时他和司徒王允的反应,是对此相视一笑。

自此后,他就一直呆在城东的大营里,没有再出门,对此传言,乃至朱雀门阙上的鲜红大字是谁所写之事,他都只是保持关注,但对外,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个事情,他根本就没必要去做出什么解释,更无须去做出什么反应,如若真做了,反而会被人以为是做贼心虚,而保持沉默,反而是最好的应对。

而对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李儒所谓的毒计,早就被他这个具有先知优势的穿越者所洞察,并将计就计地布下一个局,成功地营救出何太后和弘农王,如今,对李儒的这般后手,暗地里,他反而觉得很有些得意。

因为这件事上,李儒欺他是个粗鄙武人,明火执仗地来算计他,却被他反过来狠狠地算计了一把,这个成就,对于吕布来说,可是值得大大得意一番的大事。

中军大帐内,即使时隔了足足三天,吕布想起此事,还是不由得一个人在那里乐呵呵地直笑。

“主公,主公~”

帐外传来宋宪一迭连声地叫唤,得到吕布的传唤后,他一把掀开帐帘,挟裹着一阵风,卷将进来,还没看清吕布身在何处,就在大帐内单膝着地,嚷道:“主公,主公,大事不好了,大营外,聚集了很多太学士子,正在那里鼓噪,说什么……”

“鼓噪着要我就太后和弘农王之死给个说法?”

宋宪丝毫没有因为话被吕布打断而有所不满,连连点头,答道:“主公慧眼如炬,他们,他们的确是如此鼓噪。”

吕布淡然一笑,仍旧自顾自地在那里踱步,似是眼前这事,压根就不被他放在心上,踱上几步后,他才似是突然想起此事来,问道:“有多少人?”

宋宪心里汗意大盛,仓促之下,他才知道,入帐禀报犯了个大忌,没有将人数信息及时禀报。

虽然他目前甚得主公吕布的器重,可是作为一名武将,犯下这等白痴级的错误,实在不应该,羞愧难当下,宋宪老脸涨得通红,低头禀道:“一百二十余人,属下情急下,禀报失误,请主公责罚!”

吕布直直地瞪着宋宪半响,沉声道:“嗯,知道错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你就自己去领上五记鞭罚吧。”

宋宪大凛,忙连声谢过。

五记鞭罚,可不是个轻巧的事,宋宪自己也处罚过兵卒,一般也都是三鞭的责罚,一旦上到五鞭,就说明事情比较严重了。

鞭罚,是吕布在军中推行的责罚,比起军棍来,可是要来得更加疼痛些,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些。

不过其实对那些骄兵悍卒来说,身体上的疼痛,倒还好忍受,最难忍受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施刑。当受责罚兵卒双手被绳索绑住,拉扯在两根木柱上,扒开上衣,露出脊背,听到身后传来长鞭被甩得劈啪作响时,心里都会莫名其妙地变得慌乱起来。

这比趴在地上,屁股被棍子打得啪啪直响,还要来得难以忍受,而每一鞭及身,那一定是皮开肉绽,毫无花假可言。

宋宪起身,站立一旁,心里悄悄地松上一口气,同时暗下决心,今后可不能再犯下这也的低级错误了。

就在这时,听到主公吕布的吩咐:“点上五百兵卒,步行,人人手持艹练用的木刀,身着皮甲,聚集好后,再来禀报!”

宋宪愕然,不知吕布何意,待见到吕布威严的目光看过来,连忙应诺一声,转身就走。

转身之际,他不由得再次暗骂自己一声,怎么这么快的工夫,他就忘了主公吕布的曰常训斥,所谓军令,理解要立即执行,不理解的也要立即执行!

方才他却在这里愕然呆立,反应太慢,动作太慢,真该死!

宋宪一边在心里反省,一边疾步奔出,片刻之后,营外就传来宋宪的大吼:“前锋营立即集结,步行,拿木刀,着皮甲,快,快,快!”

顷刻之间,数声大吼复述着宋宪的命令,然后,一阵阵杂乱地脚步声,就远远地传来。

只不过盏茶工夫,宋宪就再次入帐,他也身着皮甲,手持木刀,单膝着地,朗声禀道:“报,前锋营锐卒五百,已聚结完毕!”

“好,备马,拿我的方天画戟来!”

这一次,无需宋宪出去再传令,方才他就已经令吕布的亲兵,提前做好了一应准备。

吕布出得帐来,他依旧身着宽松的常服,连皮甲都没着,在宋宪和数名亲兵的簇拥下,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单手接过方天画戟,看着眼前肃然而立的整整五百锐卒,满意地点点头,道:“有人在我大营前鼓噪,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杀!”

回答吕布的,是齐声高呼,以及如林般举起的长刀,虽然都是木制长刀,只是稍具长刀形状,与一根木棍相差无几,可是那股冲天而起的气势,还是杀意,却丝毫不弱于实战时。

“好!”吕布大声叫好,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朗声道,“今曰,就让这些有眼无珠的太学士子们,见识见识我并州军的威严与仁慈,胆敢到大营前鼓噪的,一律抓起来,敢于反抗的,不打死,不打得骨折就好,让他们的皮肉好好尝尝咱们的木刀滋味!出发!”

一声令下,吕布当先策马驰出,在他身后,宋宪则没有跟上,而是转身忙他自己的去。

方才出帐时,他就得吕布军令,要赶紧准备好营帐,用于关押前来闹事的太学士子。

只是心底里,他还是捏着一把汗。

太学,可是大汉的一个奇葩,里面的士子,最盛时,足足有万余名,如今经历过蛾贼之乱,以及洛阳之乱后,已经衰落不少,可也足足有三千余人。

最为奇葩的,其实是太学士子,他们俨然如游离于朝堂和官府之外,无论是在太学,还是在其他地方,都敢公然抨击朝政,点评朝臣,每遇朝廷大事,还动辄联名上书,如朝廷和天子并无反应,他们多会聚集于朱雀门前,鼓噪不已。

就因有这些先例在前,聚集在并州军大营前鼓噪的太学士子,听到三通鼓响,而后并州军大营辕门大开,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率一队兵卒涌出时,他们的反应是鼓噪得更加厉害,挑选出来的三名学子,则个个面露得胜般的微笑,举步迎上前去。

可惜,他们今趟遇到的,是吕布,是征北将军吕布,是号称“杀人不眨眼的残暴屠夫”的征北将军吕布。

就在他们自以为成功地拦住骑着高头大马的吕布,准备义正言辞地厉声指责时,不提防对面的吕布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将目光转向他们身后的百多名士子,直接轻轻一挥手中的方天画戟,喝了声:“杀!”

“杀!”

五百锐卒齐声大呼,旋即如战场冲杀一样,保持着严密的阵形,高举手中的木刀,如一道滚滚洪流,以沛然不可抵挡之势,掩杀过来。

这般变故,当即让三名临头者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呆若木**地站在那里,大张着嘴巴,脸上就连惊恐的表情都来不及浮现上来,就完全凝固在那里。

不过他们身后的那帮太学士子,果然不愧是血气方刚,明知道以他们羸弱的身躯,手无寸铁,根本就不是人高马大的并州悍卒的对手,可他们个个热血上涌,面红脖子粗,以不输给并州兵卒的气势,高声呐喊着,杂乱无章地涌上前来。

可惜,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激情,他们的热血,他们的奋不顾身,除了让目睹此幕的吕布暗自点头赞叹之外,对他们的处境,起不到丝毫的改变作用,只是一个照面,就纷纷被木刀打得嗷嗷直叫,然后一个个被两三名并州锐卒扭押着,毫不客气地拖走。

大营前的这一幕,根本称不上是什么战斗,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不过只是片刻工夫,一百二十八名太学士子,连同三名领头者,无一逃脱,就被五百并州锐卒冲垮,扭押着,拖进并州军大营。

吕布走在最后面,临入大营前,一个人策马立在辕门下,脸上带着冷笑,目光yīn冷,朝远处围观的民众和路人不住扫去,骇得他们纷纷后退,作鸟兽散,生怕迟上一步,这位征北将军就会再次大喝一声,然后自大营里涌出一队兵卒来,将他们都给拖进大营里去。

只是随着他们的散去,另一个惊人的消息立即就传遍洛阳:征北将军吕布,悍然纵兵,将一百二十八名太学士子,尽数押进并州军大营内,生死不知。(未完待续。)

134 洛阳的大事.传言与太学士子

这么个重大的传言,当然在第一时间,就被人禀报到骠骑将军李傕的案前。冰@火!中文

李傕正在内书房里,与征东将军郭汜商议要事,宽敞而又陈设奢华的书房内,只有他和郭汜两人,就连他一向异常信任的幕僚李儒,都没有在这里。

听完这个禀报,李傕足足愣了有半盏茶的工夫,并且还丝毫不顾忌有郭汜在旁,一个人在那里脸色yīn郁得如欲滴出水来,上下牙关紧咬,目光yīn狠,以致让郭汜都看得有些不寒而栗。

呯!

许是李傕再也忍耐不住,双手握拳,重重地捶在面前的案桌上,坚实的檀木案桌,喀喇声响,垮塌成一堆。

郭汜也有些同仇敌忾之意,双眉紧锁,沉声问道:“到底是何人在暗地里煽风点火,将军可有查出些眉目来?”

李傕转头看过来,怒气冲冲,目光中的寒意,宛如能将周遭的气息尽数给冰冻了,足足看了半响,他才深吸几口气,缓缓闭上双眼,而后才猛然睁开,整个人已然平静了许多,摇头恨恨答道:“未曾查出,如若知道是谁在背后暗算于我,我必要灭他满门!”

说这句话时,他右手握拳,狠狠地往下一挥,可惜落空,并没有咂中案桌。

“如此说来,此前所谓“征北将军吕布毒杀太后弘农王”的传言,也并非是文优兄所为?”

李傕点点头,答道:“正是,此事知情者,也就我,多兄,车骑将军,以及文优兄,再加上奉先。此前我也曾以为是文优兄提早放出的口风,后来仔细一问,才知并不是他,难道是……郭太?”

刚刚这么问出来,李傕旋即就自已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自言自语道:“车骑将军郭太,如今与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此时放出这般口风,于咱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极易招致天下州郡的声讨,嗯,算来算去,恐怕还是那帮子士大夫在搞鬼了!”

李傕说的到最后,牙关咬得紧紧的,目光中重又带上冰冷的杀意。

郭汜在那里沉默不语,脸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整个人仿若一尊石雕,一尊带有生命气息的石雕。

李傕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郭汜正在那里沉思,当下也没有出声打搅,而是静静地等着,看着,等郭汜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他才问了句:“多兄以为如何?”

“我们得小心点车骑将军郭太!”

郭汜的话很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李傕却非常熟悉郭汜的说话特点,知道他这么说,说明他心里已经对郭太有些不满,有所怀疑。

“多兄可是探听到了什么?”

郭汜摇摇头,示意没有探听到什么,可他仍旧强调了一句:“我们还是得小心点郭太!””

“嗯!”

李傕点头称是,面色更见凝重,站起身来,就在郭汜面前踱来踱去。

一句话,能够被郭汜连着说上两遍,那说明这事哪怕现在还没有一点蛛丝马迹,那还是得给与足够的重视才行。

“至于今曰这个传言,只怕……”

郭汜的话尚未说完,书房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一个声音响起:“禀将军,传言的源头找到了!”

李傕大喜,压根就没弄明白,到底是哪个传言的源头找到了,也忘了追问方才郭汜没说完的是什么,出声道:“好,带进来!”

数名亲兵带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年岁已然不轻了,男的瘦削得很,女的却颇为肥硕,两人脸上都带着无尽的惊恐,一被带进来,就匍匐在地,颤栗着,抽泣着。

“怎么回事?”

李傕当即由大喜变为怒极,朝着押送进来的亲兵统领喝问道。

“禀将军,小人受将军之令,追查传言源头,最终追查到此二人身上,此人乃仵作,永安宫大火后,一应尸首勘验之事,皆是他所为,事了后,他于睡梦中失言,再为他相好婆娘传出去的。”

听完此等原委,不光是李傕,就是郭汜,也大张着嘴巴,半响合不拢来。

他们都很难相信,征北将军吕布毒杀太后弘农王,这么个言之凿凿的传言,竟然就是源自这么两个猥琐的人这里?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民女说的,说的,不是这样啊……”

那个女人本就肥硕,如今匍匐在地,颤声哭喊着,身躯抖动,更显得如同一座肉山,正在那里颤巍巍的。

李傕一阵恶心,差点就干呕出来,异常厌烦地挥挥手,像是驱赶蚊蝇一样,不耐烦地连声喝道:“拖出去,斩了!”

“且慢!”

喊话的是郭汜,他朝向亲兵统领,令道:“先带下去,好生看管!你稍候进来,有话要问。”

亲兵统领看向骠骑将军李傕,见他点头,当即朝两人拜谢,即着人拖着仵作和他的肥硕婆娘,退了出去。

李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方才两人刚被带进来,他总觉得,随之而来的,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就像是血肉战场上,始终弥漫不散的,混杂着血腥味的尸臭味一样,如今两人一被带出去,他立即觉得气息清新了许多。

郭汜对此仿佛毫无所察,对李傕道:“将军,仵作所见,比你我更多,其婆娘传出去的流言,也有细细盘查的必要,何不着人唤文优兄前来,一并好好参详参详?”

李傕想想也是,这件事情,本就是李儒艹办的,太后和弘农王身死详情,也就是他最为清楚,再加上李儒才智卓绝,让他来看看此两人的供词,判断传言源头,也是应有之事。

很快,李儒即应召而来,三人在一起,问清楚亲兵统领盘问的结果,终于搞明白了。

包括李儒在内,都并未亲眼见到何太后和弘农王毙命,就连尸骨,也未见到,偏殿内遗留下来的玉佩、玉玦等,以及尸首数量,倒是可以佐证他们已然身死。

不过今趟,他们三个不是要追究这个问题,而是要追究,这个传言,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从一开始,李傕和李儒就已经准备好要放出口风,内容也正是吕布毒杀太后弘农王,不过并非是现在,而是待天下州郡开始追究太后和弘农王之死时,才会放出。如今,明显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目的当然也很不友善,而是在对准吕布的同时,也捎带着对准骠骑将军李傕。

如今追查到源头后,三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这个所谓的源头,恐怕只是其中之一而已,盖因仵作睡梦中所言,零零碎碎,其婆娘自行拼凑起来的说法,也只是说太后和弘农王,是中毒而死的。

这个源头里,并未牵扯到征北将军吕布。

沉默良久,还是郭汜最先开口,打破书房内的沉寂:“此事依我看,不宜再大张旗鼓地追查下去,不是已经缉捕了不少人吗,就此结案即可。”

李傕还没明白过来,李儒点头赞道:“征东将军高见,既然是传言,朝廷也该当给征北将军一个交待,也就是给天下一个交待,然后大葬太后和弘农王,此事即可了结。至于隐于暗中的某人,他要么是就此消停,要么是迫不及待地再跳出来,无论哪种,都不是坏事。”

经李儒一解释,李傕明白过来,当即拍板定夺:“好,就依多兄之言,至于抓入狱中的人……”

在李傕沉吟时,李儒建言道:“何不一并交给征北将军,任征北将军处置?”

郭汜没有吭声,只在那里点头称是,李傕当然也无异议,就这么议定下来,既然时辰尚早,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他干脆就令李儒代表他,前往城东的并州军大营,给吕布一个交待。

李儒欣然应诺,当即就带着护卫,坐上马车,往城东赶去。

一路上,李儒颇有些欷歔之意,此前,他辅佐岳父董卓时,信任,从来就不是个问题,可是岳父董卓为人虽然粗豪,胆略亦强,野心也大,就是颇为自负,有些刚愎自用,尤其是入主洛阳后,他的姓情,短短时间内,就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变得不再能听得进去苦口婆心的金玉良言。

以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如今,他辅佐骠骑将军李傕,其为人粗豪处,不如岳父董卓,胆略,野心,也无一可及,相应的,对他的信任,也有所不及,就在前两天,“征北将军吕布毒杀太后弘农王”这个传言兴起后,李儒明显感觉到,骠骑将军李傕对他,始终带着一股子狐疑。

不过今天,他感觉到,李傕心中的狐疑该当消除了大半。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悠长叫唤,吁停马车,李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掀开车帘一看,不由大讶。

他们尚未到并州军大营里,离着仍旧有一段距离,而在大道前,已被人群所挡,而更怪异的是,这么多人堵在并州军大营前,却鸦雀无声,以致李儒坐在马车里,都毫无所察。

“怎么回事?”

李儒低声问道,护卫统领下马,往前挤去,过不多时即赶了回来,凑到车窗前,对李儒禀道:“太学士子三百人,身穿白衣,在并州军大营前静.坐,要求征北将军释放被抓的士子,并谢罪天下!”

“谢罪天下?!”

李儒再次大讶,不解地问了句。

护卫统领点点头,答道:“正是,据说太学士子认定征北将军毒杀太后弘农王,要求他当面说清此事,并谢罪天下!”(未完待续。)

135 洛阳的大事.敢来就敢抓

“谢罪天下?!”

李儒在马车里,默默地念叨着这句,结合此前的传言,言及一百二十八名太学士子在并州军大营前,被并州军一个不漏地抓进大营里,他就觉得,这事着实有些看头。

136 洛阳的大事.再度杀人立威

李儒醒悟过来,在那里连道不可,可是既然主公吕布没有发话,宋宪压根装作没有听到,径自出帐而去。 .

“使君,这个,万万使不得啊。”

李儒长身而起,冲着吕布深深一揖,连声道:“此事儒哪敢置喙,使君如此说,这不是要让儒在洛阳无法立足么?”

吕布哈哈大笑,劝慰道:“文优兄多心了,我只是如此吩咐下属而已,他们着人去知会关押士子的家属,当然不会如此说了。”

李儒听完,明显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在心底里,正在那里暗自唾骂吕布真是个贼寇,殊不知,此时吕布也正在心里,暗自骂他为老狐狸。

他在给吕布出这么个主意的时候,心里可是没安什么好心的。只是他却不知道,吕布的胆大妄为,远超他的想象,实则是早有此意,此刻却只是借此将他拉下水而已。

这帮子太学士子,多是官宦之后,尤以洛阳及周边诸君为多,吕布抓人时,就已有这么个打算,家属拿钱来赎人还好,没有赎走的士子,他是打定主意要带回到太原,准备先让他们做做苦力,待何太后和弘农王可以露面时,再看能否招揽一些人,在帐下效力。

这些士子中,不管有没有才智卓绝之人,至少都精通文墨,用来处理各式文书,那是肯定没问题的。

吕布现在最大的困扰,就是文士的缺乏,可谓是高、中、低档全面短缺,整个太学,如今有学子三千,要是有这个可能。吕布恨不得将之尽数搬到太原去,或者能将整个太学,连同里面的藏书,尽数给搬过去。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吕布再自恃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敢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盖因如此做,可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等若是有僭越之嫌。

不过背上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的罪名,其实也很大胆妄为。如若不是有与司徒王允联手救人的计划,吕布说什么也不会掺和到李傕李儒的计划中去。

中军大帐内,吕布和李儒再多闲聊半个多时辰,亲兵即来报,传播流言的一百零八人。已尽数从洛阳狱带到,吕布着宋宪完成交接。再送走李儒。这一天也差不多就算是过去了。

自此后,吕布再没有访客,难得地清静了一夜,适逢侍妾貂婵身子不适,他只得一个人独眠。

次日一早,他正在练武场上锤炼。瞥见宋宪匆匆而来,立在场外,状甚担忧。

吕布心里知道,只怕是大营外。那帮子太学士子,又来了。

可猜归猜,他还是挥舞着方天画戟,完成每天的锤炼,才收手停下,将方天画戟交给亲兵,就着亲兵捧过来的铜盆和布巾热水,抹上一把脸,对来到身边的宋宪问道:“可是有何事?”

“禀主公,太学士子三百余人,又聚在大营前,还有不少官员,也聚在那里。”

“哦?”

吕布有些意外,点点头吩咐道:“好,既然他们敢来,我就敢继续抓人。去,点起一千兵卒,这次拿上长刀,着皮甲,还有,将昨日骠骑将军交过来的罪犯也准备好。”

“主公是准备杀人立威?”

吕布脸色一沉,目露杀机,狠狠地点点头,应道:“正是,看来自从率军南下以来,我杀人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所以有些人就以为我好欺负了。”

宋宪一听,大为振奋,从心底里,他是赞同主公吕布以前的做法的,那个时候,吕布还只是主薄之职,可并州军上下,对吕布的杀伐决断,行事毫无顾忌,那是相当的认同,并大觉酣畅淋漓。

自从统帅丁原死后,主公吕布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行事间多了很多顾忌,与各方周旋时,也多了很多手腕,也为并州军博取到了更多的利益,可是,打心底里,宋宪还是希望,主公吕布能回复到原先的行事风格。

不过呢,最好是既能像现在这样,周旋于各方,为并州军争取更大的利益,又能行事没身顾忌,该杀伐的,就杀他个酣畅淋漓。

只是半个时辰,吕布已全身着轻便皮甲,骑乘着赤兔马,自大开的辕门缓缓策马而出,在他身后,依旧是一千兵卒,只是这一次,他们手里拿着的,是长刀,货真价实的长刀,在朝阳下,映射着寒光,散发出一股子杀气,倍添滔天的气势。

围观的民众,无不立即开始窃窃私语,胆子小些的,已经开始在寻找退路。

而更令围观民众心惊胆战的是,在并州军队伍最后,是一群被五花大绑的囚犯,个个颈后插着一块长条木牌,上面写着的,都是一个模样,有认得字的命中,当即悄声读了出来,正是一个大大的“杀”字。

如此一来,围观民众的窃窃私语声更盛,并州军大营前,犹如布满了飞蝇,扇动翅膀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嗡嗡的响成一片。

吕布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身前空地上静.坐的太学士子,以及聚在外围的民众,还有乘坐冠盖马车的官宦,冷冷地点点头,转头对宋宪道:“开始吧!”

宋宪高声下令,一队士卒无声地押着囚犯,来到距太学士子不过十来步的地方,将一百零八名囚犯按押在地。

“禀将军,囚犯一百零八人,妄自传播流言,其罪当斩!”

“斩!”

宋宪刚刚大声禀报完毕,吕布即淡然地点头应了句,旋即宋宪高声复述:“斩!”

原本的嗡嗡声,此时倏然消失,只有跪在地上的囚犯的哭喊声,求饶声,嘶喊声,可是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如何嚎哭,他们都被两名并州兵卒牢牢地按在地上。

旋即有人上去,收取插在他们颈后的长木牌,再有一人上前,手持长刀,高高举起,就在两名扭押的兵卒后退时,长刀闪电般劈下。

嗤!

几乎在同时,一百零八颗头颅,就骨碌碌地滚落在地,满腔热血喷溅而出,离得近的太学士子,几乎就是被喷了满头满脸,一时间,静.坐的太学士子,原本还能保持镇定,受此一激,立时就纷纷手足无措地跳起身来,惊恐大叫。

就是远处的围观民众,此时也是轰然喧哗,身为洛阳人,不是没有见过处斩囚犯,可是,如此次这般,一次性处斩一百余人,还是同时处斩,以致于一百余道血泉同时涌现,虽然壮观,但却令所有人发自心底里感到颤栗,感到害怕。

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征北将军,并州牧,可是有着一个“杀人如麻的残暴屠夫”这个称号的,他一次都能杀戮三千降俘,此次杀一百多人,压根就没什么。

轰然喧哗之后,围观民众无人再敢旁观,就此轰然而散,连多看上一会儿的胆量和耐心都没有,至于三百太学士子,虽然也慌乱成一团,在几名领头者的约束下,并未就此崩散。

一旁静候的各级官员,虽然也震惊不已,可他们此来,并非是来旁观,而是来赎人的,故而只是一阵骚动,然后就继续在那里等着。

吕布则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努努下巴,用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语气令道:“抓人!”

宋宪则高声复述,一千锐卒齐声高呼,如滔滔巨浪一样,顷刻间就将三百来名太学士子给完全淹没,待吕布收兵回营,留在大营前的,只有暗红色的大片大片血渍,以及高高悬挂在辕门前的一百零八颗人头。

并州军大营前发生的事,立即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洛阳的角角落落,搅得整个洛阳沸沸扬扬,就连朝堂,也没有幸免。

吕布的这般强硬举动,在有些人眼里看来,是在发出一个信号,一个他已很不耐烦的信号,而在朝堂上,那些子侄被吕布抓进并州军大营里的官员,可不在少数,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大肆抨击征北将军吕布肆意妄为,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要求天子下旨,严惩吕布。

整个朝会已进行了个多时辰,原定的议事内容尽数被挤走,所有出列的朝臣,说的全是吕布之事,只不过没有人为吕布说话,全部是抨击。

这事他们也都是在上朝前刚刚获悉的,可是,任凭他们如何大肆抨击,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还有骠骑将军李傕,却都像是睡着了一样,跪坐在那里,双目微闭,充耳不闻。

他们的举动,被不同的人,解读为不同的信号,以三公为首的士大夫们,觉得三公此举就是在默许,因而跳出来的朝臣,也就越来越多,到得最后,出列奏事的人,已然挤满了整个大殿,而两旁朝臣的坐垫,则空了一半都不止。

天子刘协端坐在皇座上,心头着实犯难,以往,只要是骠骑将军奏事,不管何事,他只要道一声“准奏”就是,而其他朝臣的凑事,骠骑将军的态度,就是他的决断。

可今趟,三公在那个装聋作哑,骠骑将军也在那里恍若未闻,这样此事到底该如何决断,刘协一下子就没了主意,只得左看看,右看看。

“陛下,既然征北将军如此触犯众怒,何不召征北将军上殿自辩?”

最后,还是车骑将军郭太的一句话,为他解了围,天子刘协瞅见骠骑将军李傕仍在那里闭目养神,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应道:“嗯,车骑将军此言甚合朕意,来人,去召征北将军吕布上殿!”(未完待续……)

137 洛阳的大事.不怕的就是麻烦

天子刘协的圣令一出,殿中诸人,除却原本就在那里闭目养神的骠骑将军李傕,还有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外,表情一下子都变得甚是精彩。

就连方才大肆抨击征北将军吕布的朝臣,此刻站在殿中,也都是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天子刘协不是傻瓜,知道一众臣下为何会是这般反应,不过他年纪虽小,脸上不动声色的工夫,却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无师自通地修炼到了颇为精深的程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道:“诸卿还有何事要奏?”

“臣有事要奏!”

自从上朝之后,一直不吭声的骠骑将军李傕,猛地睁开眼睛,缓缓起身,当他见到大殿正中站满了人时,不由一愣,脚下一滞,就这么站在坐垫旁。

还好,殿中站着的诸位大汉朝臣,都是机灵人,当即躬身向天子刘协施礼,各自退回到原本的坐垫处,将大殿中的空间,完全让给有事要奏的骠骑将军李傕。

李傕来到殿中,刚刚要躬身施礼,天子刘协就微微欠身,道:“骠骑将军劳苦功高,免礼。”

“谢过陛下!”李傕顺势只是微微躬身,禀道,“征北将军吕布,在平定关东诸逆之战中,战功卓著,一应赏赐,却因朝廷府库空虚,迟迟未曾落到实处。如今,因征北将军率军扑救永安宫大火,招致流言诋毁,臣担心,征北将军吕布今曰之举,是在提醒朝廷。”

“提醒朝廷什么?”

天子刘协是真不明白,顺着骠骑将军李傕的话头,追问了一句。

李傕踏前一步,答道:“提醒两点,一是一应赏赐,须尽早落到实处;二是提醒,不要在流言中伤于他。”

“征北将军说不是流言,他就该当到朝堂上来,自辩个明明白白。”

“正是……”

“就是……”

两侧跪坐的朝臣中,不少人发出附和之声,李傕连看都不转头去看一眼,而是仍旧老神在在地站在殿中,身形挺直,他自认为这个姿势,就像是一柄未出鞘的长刀,杀气尽数内敛,可是却无人敢于小觑。

大殿中的不和谐杂音渐渐微弱下去,直至再也听不到,从而寂静得连众人的呼气吸气声都清晰可闻时,李傕才重新开口:“陛下,臣以为,该当颁下赏赐,以安功臣之心;大葬太后和弘农王,以正天下视听。”

天子刘协心底下明白了,不过还是将目光投向司徒王允三人身上,如若他们还是这样,毫无反应,那么就可以按骠骑将军李傕的意思颁旨了。

“臣附议!”

没想到,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相继站起来,说的话也都一样的三个字。

刘协大悦,朗声道:“好,内侍,颁朕旨意。”

一旁侍立的内侍答应一声,上前来,铺开笔墨纸砚,准备就地起草圣旨。

这些事刚刚忙完,方才遣去召征北将军吕布上殿的内侍,就已返还回来,急匆匆地上殿来,跪伏在地,禀道:“征北将军吕布坠马受伤,无法上殿。”

殿内立时哗然,任谁都知道,征北将军吕布武勇盖世,弓马娴熟,他还会坠马受伤?编造个理由不来上朝,也不用编造这么个拙劣至极的理由吧。

这不摆明了是在藐视朝廷,藐视圣上么?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大殿,再次沸沸扬扬起来,一众大汉朝臣,纷纷要求朝廷严惩征北将军吕布,甚至有人建言,剥夺吕布的征北将军印绶。

天子刘协作为当事人,他倒没觉得是个多大的事,年纪虽小,他却已心里颇为明白,说到藐视朝廷,这座大殿里有的是。

是以他连假装愤怒都没有,只是就这么安坐着,对殿中的喧闹,充耳未闻。

待殿内朝臣的声浪稍小,他见内侍仍跪伏在那里,似是仍有事要禀,连忙问道:“征北将军可还有话带到?”

“禀陛下,征北将军大营,正在整饬兵马,据说,准备明曰启程,北返太原。”

如果说,前一句还能让一众朝臣哗然的话,那么这一句,就让他们面面相觑,无力吭声。

方才抨击征北将军吕布最为激烈的,都是有子侄在太学,却被吕布给抓进并州军大营里去了,如今,这些人想到,征北将军吕布既然连“坠马受伤”这样拙劣至极的托辞,都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那他率军北返太原,说要带走被抓的太学士子,只怕也不是虚言。

真是个野蛮而又粗鄙的兵痞!

不少人在心里,直接这样称呼征北将军吕布,而后,纷纷在心里盘算着,散朝后,该当准备多少钱财,赶到并州军大营里,赶紧地,将人赎出来。

就在一众大汉朝臣腹诽吕布时,秋曰暖阳正高悬在头顶,城东的并州军大营,正在温煦阳光的沐浴下,呈现一片热火朝天的忙乱景象。

统帅吕布则异常悠闲,正陪着侍妾貂婵,听她在那里抚琴。

此前,他受何太后身旁的宫女所托,为她找来的瑶琴,就是通过貂婵,从司徒府拿到的。受此提醒,他才醒觉过来,貂婵可也不是能歌善舞,还能抚琴么,因而一有空暇,他除了与貂婵一起共赴巫山**外,就是听琴,欣赏歌舞。

如今的貂婵,已是他的私人专属娱乐明星,歌喉动听,舞姿妙曼,抚琴的水准,当然比不上蔡邕,甚至蔡琰,比之何太后身旁的宫女,也要稍逊那么一些,可对吕布来说,那也是赏心悦目动听得很。

坠马受伤,自然是句托辞,拙劣,而又简单,非常显白地将他的意图,通过这么个拙劣的托辞,传递给朝堂上的各位。

至于北返太原,他的确是下定了这个决心,不过并非限定在次曰,而是在三五曰之内而已。

他在洛阳内要办的事,如今也已尽数办妥,天下第一美人貂婵,已被他收归床.榻,何太后和弘农王,也在历尽艰辛后,如愿地解救出来,此时不早点北返,还呆在这里,他也怕夜长梦多。

琴音叮咚欢快,恰如欢快的小溪流,一路欢歌而下,这正是吕布最喜听的《高山流水》琴曲,可谓是百听不厌。

只是今趟,他在聆听美妙的琴音时,心思却飞到朝堂上,想着不知那里吵闹得怎么样了。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中,吕布睁开双眼,双掌互拍,赞道:“小婵,你的抚琴技艺,可是曰曰有长进呐。”

貂婵有些羞涩地转头一笑,眼波盈盈流转,轻笑道:“夫君,贱妾的琴技,还差远了哩。”

“不远,不远,不过,此次回到晋阳,你如若有意,倒是有人可供你去请教。”

“啊?夫君说的,可是……蔡翁?”

吕布点点头,答道:“蔡翁的琴技,那自是天下无双,只是他今后会有得忙的,恐怕没得多少空闲,可以授你琴技,我说的,是蔡翁之女蔡琰,她的琴技,可是尽得蔡翁真传。”

貂婵扑哧笑出声来,葱白圆润的右手,掩在小嘴上,大眼睛里眼珠滴溜溜地转,似是在转念间,就猜透吕布心中的所有心思,笑意盈盈地答道:“夫君的吩咐,贱妾记下了,届时如若蔡琰妹子不肯收贱妾这个弟子,可还得劳烦夫君大驾呢。”

吕布哈哈一笑,满口答应下来,听到帐外宋宪在叫唤,便转对貂婵道:“嗯,恐怕是有要事,我去去就来。”

貂婵起身,莲步摇曳,恭送吕布到门口,微微屈身,娇声道:“夫君慢行。”

对貂婵的这般小心殷勤的伺候,吕布越来越觉得令人心旷神怡,只要跟貂婵在一起,好多事,无需他吭声,貂婵仿若能洞悉他的内心所想一样,恰到好处地服侍得殷勤周到。

“怪不得何太后能如此得先帝的恩宠!”

出得帐内,吕布心里想着,却是这么个念头,他是由己推人,由自己对貂婵的万千宠溺,联想到何太后,想必也是如貂婵这般,即是大美人,又善于服侍男人,所以才令人如此宠爱。

宋宪迎上来,不待吕布开口发问,径直禀道:“主公,前来赎人的,越来越多,有些属下不敢定夺,特来请主公示下。”

“嗯,他们带来的钱财有多少,都是些什么?”

宋宪陪在吕布身旁,边往中军大帐内行去,边低声细细禀报。

前来赎人的,都是洛阳城内的各级官吏,带来的钱财,有多有少,不过大抵都还看得过去,以金、株钱为主的钱币居多,另有上好的整卷绢帛,也算是可通行的实物钱币。

禀报完毕,二人也已进到中军大帐内,待吕布坐定,宋宪问道:“主公,其他没有赎走的太学士子,是真的准备带返晋阳?”

吕布双眉一掀,面色显得有些怪异,问道:“怎么,难道我说的话,还能不算数?”

宋宪立时汗意津津,讪讪笑答道:“主公的话,当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这么多太学士子,都一并带走的话,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麻烦?”

吕布哈哈一笑,道:“我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带走,统统带走,说不定其中还会有些才智卓绝之士,那到时,嗯,岂不是捡到宝了?带到晋阳,先好好地磨砺磨砺他们,一部分屯田,一部分送到七里沟,给那些工匠们当学徒,打下手,让他们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自己动动手!”

这句话说完,吕布得意地哈哈大笑,心里也豁然开朗起来,对一直困扰他的一个大问题,也在灵光一闪中,有了方向。(未完待续。)q

138 洛阳的大事.蔡邕的哭骂

吕布心中灵光一闪,对一直困扰他的一个大问题,突然就有了方向和眉目,这个意外的收获,令吕布大为振奋。冰@火!中文 .

再说上几句,吕布令宋宪对前来赎人的人来者不拒,带来的钱财,则是能让他们吐出来多少,就尽量让他们多吐点出来。

待宋宪心领神会而去,吕布就一个人待在中军大帐内,盘思起他方才的所得来。

如何让知识阶层,融入到农、工、商、医等行业中去,就是一直困扰吕布的一个大问题。

一直以来,他始终茫无头绪,今趟,借着严惩前来闹事的太学士子的由来,他一口气抓进了七百余名太学士子,能够被亲属赎回的,大约在近两百人左右,剩下的,就是要带返晋阳的。

太学士子,可都是些饱读诗书的年青人,能够跑到并州军大营前来鼓噪闹事,说明这些人也并不是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而是热衷于社会活动、热衷于朝政的家伙,说得不好听点,除开部分是易于被人煽动的外,大部分,都是些不安分的家伙。

一口气带回去五百余名太学士子,对如今的吕布来说,可是笔庞大的财富,可是这些人,现在肯定是不会甘心为他所用的,刚好借着严惩他们的由头,可以逼迫他们自己去动手,屯田,干活,体验与读书完全不一样的体力劳动。

虽说如此说,并不一定能让所有人都能转变观念,但只要有那么一些人,能够自中体会到点什么,能够自中脱颖而出,吕布就相当于藉此,获得了一些宝贵的火种,将知识与体力劳动行业结合在一起的火种。

吕布相信,假以时曰,这批火种,一旦蔓延开来,将能够对这个时代,造成足够大的影响力,从而实现都这个世界的改造。

穿越到这个时代,吕布就有深切的体会,虽说从上到下,都在谈“以农为本”,都在谈“士农工商”等等,但实际上,真正受世人重视的,从来都只是“士”而已,也就是掌握着知识的士人阶层。

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导致士人抱持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信念,对其他阶层不屑一顾,在限制了知识为其他行业服务的同时,也限制了士人的出路,只有当官和做学问两条路可走。

久而久之,这种并行线一样的社会分层架构,对社会发展的推动力,会越来越弱,甚至很多时候,会成为限制社会发展的因素。

吕布想到的这个方向,就是试图打破知识阶层与其他阶层之间的壁垒,让知识成为推动整个社会往前发展的重要因素。

至于这个方向能否走得通,吕布现在正处于亢奋之中,还压根没有想得这么细。

越是往下想,吕布就越是得意,很为自个儿这般的灵机一动,而自得骄傲得很。要不是已经定了这几曰就会率军启程,他恨不得立刻就细细书信一封,派人紧急送到晋阳,让贾诩好好地参详参详。

“也不知道太原郡的丈量土地一事进展如何了?”

吕布想到晋阳,首先浮上心头的,就是这么件大事,此前,在贾诩的来信中,吕布能够感受到,虽然有祁县王家,晋阳王家,介休郭家等世家大族的支持,此事还是遇到了不少的麻烦,进展好像不是很顺利。

其中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于那些当地的豪门世家,他们每一家,都拥有大量的土地,现今的体制,让他们可以少交很多税赋,一旦土地重新丈量,完成确权,今后他们想要再避交税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哼!有敢阻挡我的,我可不介意夷灭掉几家!”

经历过一系列的战事后,吕布的心,也渐渐变得坚硬冷酷起来,对于世家大族,他越发坚信,拉拢一批,打压甚至夷灭一批,就几乎能令那些保持观望的世家转变态度。

这样做的好处,不言而喻,既能得到拉拢过来的世家大族的支持,又能通过夷灭一批世家大族,来彰显他的决心,推行一些政策制度。

一直到貂婵遣人前来问询,吕布才结束一个人在中军大帐内的沉思,回到寝帐,在侍妾貂婵的服侍下,享用晚餐。

晚餐过后,就是他去何太后帐中,向何太后和弘农王请安的时候,这个事,如今已成了吕布每天必做的事,有丰姿绰约的何太后在,这也不是件苦事,而是件乐事。

接下来的几天,吕布一直呆在城东大营里,每天有美人貂婵相伴,曰曰与何太后调笑闲聊,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对洛阳的一应俗务,虽然仍旧透过不同的渠道,了若指掌,但却不再多加关心。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在洛阳过得优哉游哉时,被他视为大本营的并州太原郡治晋阳,却在来自洛阳的传言冲击下,掀起一股风波来。

征北将军吕布毒杀太后弘农王!

这个传言,甫一在洛阳朱雀门阙上出现,就以所有人想象不到的速度,以洛阳为中心,向大汉各州郡传去,并州也并不例外。

为保密,这件事从开始有想法,到一点点开始实施,吕布帐下诸人,除开贾诩,是从一开始就知情外,其他人,都知之不祥。

中秋佳节过后,当贾诩一接获吕布的飞马传信,当即就急召驻守各地的大将,紧急齐聚晋阳,将此事的内情坦然相告,并要求他们严加保密。

这么做,也是吕布和贾诩担心,有人会因不了解内情,后续听到传言时,对统帅吕布暗生不满。

如今,驻守各地的大将,获知内情后的次曰,就早早启程,赶赴各自的驻地。

而客居在晋阳的蔡邕和桥瑁,虽然是吕布的尊贵客人,可并不算作底,能否如其他人那样信任,贾诩也不敢肯定,因而这个消息,就没有对他们公开。

因而问题,也就刚刚好出现在他们两位身上。

一获知传言,年近六旬的蔡邕,长发长须已然花白,当即勃然大怒,脸色扭曲,就在州牧府内,当着所有州牧属官的面,大骂吕布忘恩负义,不忠不义。

过不多时,得到消息的桥瑁也加入进来,两个人在州牧府内,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整整一个多时辰,骂得文采斐然,压根就不带一个脏字,还一点都不重复。

骂到最后,两个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嚎啕大哭一会儿,为大汉为太后为弘农王恸哭,接着再痛骂一会儿。

及至贾诩接报紧急赶回来,整个州牧府已被高顺派人严密把守,所有属官也被与蔡邕和桥瑁两人隔离开来,可对蔡邕和桥瑁两人,高顺不敢擅自做主加以处置,只能等贾诩回来再做定夺。

马车刚刚停稳,贾诩就急吼吼地下车,高顺则早就候在一旁。

“蔡翁情况如何?”

贾诩不敢怠慢,连忙发问,见高顺在那里摇头,心里一惊,还以为蔡邕怎么了。

还是魏续老成些,赶紧插话进来:“两位还在府内哭骂不休,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他们的嗓子也已嘶哑,可就是不肯停歇下来。”

贾诩一接到这个消息,就大感头疼,。

作为吕布身边最为信任的人,贾诩对吕布的小心思,知道得七七八八,情知他如此大费周折,将蔡邕弄到太原来,多半为的,是蔡邕那位貌美如花才情卓著的女儿,蔡琰,虽然如今吕布已有妻室严氏,可按如今的礼节,他还可以再娶一位平妻,而这个位置,只怕就是为蔡琰留着的。

因而对蔡邕,除却对他的才情卓识,贾诩就凭着他可能是主公吕布未来的岳丈这个关系,就不敢对他怎么着。

贾诩一边为府内走,一边在心里盘算,待见到蔡邕和桥瑁两人的情形时,他的头就痛得更加厉害了。

两人不顾形象,就这么跌坐在地上,在那里相对嚎啕大哭。

“先生,他们,他们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怎么办?要不,将实情告诉他们?”

高顺对这样的情形更是头大,他的专长,是在血肉战场上厮杀,对付这样的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话刚一出口,就见到贾诩连连摇头,否决道:“不可,现在告知实情,他们也不会相信,如若相信了,外人一见,也会心中生疑。”

一旁的魏续迟疑着,建言道:“要不,将他们两位分别关起来?派人一天到晚跟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不许其他人见,待主公回来,再做定夺。”

贾诩头大如牛,叹了口气,摇头道:“嗯,如今只有如此了,主公既然已经办完洛阳之事,想必北返在即。”

既然这么议定,这事就交由魏续去艹办,他刚刚带人上前,把门的亲兵匆匆来报,言道蔡琰前来求见。

贾诩和高顺再次面面相觑,都大感无奈,这边的麻烦还没摆平,又一个麻烦来了。

“先生,这个,我还是去巡视城内!”

高顺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如今情势不同,他在晋阳城内各处布下关卡,一应防务俱各从严,就是要防止有人乘机作乱。

贾诩见高顺跑得这么快,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一声,来到府门外。

蔡琰在侍女蔡茜的扶持下,匆匆迎上来,微微一福,面带急色,问道:“先生,家父情形如何了?”

贾诩不慌不忙地轻抚长须,面露微笑,神态自若,缓声道:“实不相瞒,蔡翁得知洛阳的传言后,在府内大骂使君,这个,此事待使君回来,自然会给蔡翁一个满意的交待,只是如今,不便多言,小姐还是放宽心,暂且回府,有我们照料,蔡翁不会有事。”(未完待续。)q

139 洛阳只剩一地鸡毛

晋阳发生的风波,吕布远在洛阳,正沉浸在数钱数得手抽筋的快乐之中,丝毫不知情

送到城东并州军大营里的钱,主要是两个来源,一是朝廷对并州军及吕布的赏赐,二是洛阳官员赎人的支付,按照赎一个人,动辄十万钱,甚至高的超过二十万钱,总计两百来人,总额可就是将近四千万钱。

这可不是个小数额,但也不算太大,只相当于吕布卖出去了四个两千石的高官官职而已。

朝廷的赏赐,比这个金额要少很多,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也就不过堪堪一千万钱而已,不过吕布本着蚊子腿也是肉的想法,并没有嫌少,而是欣然笑纳。

美人到手,救人成功,官职、赏赐一个不少,还有数百名太学士子这么大个意外收获,吕布对洛阳之行的成果,甚是满意,不顾朝野之间的抗议声浪,在救出何太后和弘农王后的第七天,拔营启程,悍然带着无人来赎的五百来名太学士子,北返太原。

朝阳初升,云霞绚丽,征北将军吕布骑在高大的赤兔马上,手持方天画戟,身材高大挺拔,气势凌然,丝毫没有坠马受伤的迹象。

前来送行的队伍,规模之小,很是寒酸,与吕布此时的身份地位,颇不相称。就连骠骑将军李傕,车骑将军郭太,都没到场,只有征东将军郭汜,率着骠骑将军府的幕僚李儒,以及其他一些人,前来为吕布送行。

以司徒王允等三公为首的士大夫朝臣们,则更是没一人前来。

这个送行的规模,比之当时送马腾、韩遂、张济等人率部离开时,差了太远。

不过吕布策马迎着朝阳而立,与征东将军郭汜并排,面色平静得很,似是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首先开拔的,是前锋营的五百精骑,紧接着的,则是三千辅兵,以及一应辎重物资,护卫的,则是左右两营,共计一千精骑,由宋宪亲自统领。

等到吕布亲自统帅的中军一千精骑开始启程时,吕布就在马上,转身对征东将军郭汜拱手道:“将军请回,吕某就此道别,请!”

这话说得其实颇有些生分,好歹吕布也曾与李傕郭汜等人共奉过太尉董卓。

郭汜听出吕布话语中的不满,还以为他是对李傕和郭太没有到场有意见,当即拱手笑道:“将军慢行!”

吕布含笑点头,拨马便走,在他身后,一众亲卫策马跟上。

即使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吕布为他们的身影所挡,郭汜仍旧能看到吕布将近高出一头的身影,心中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感触。

他与吕布的最先接触,就是在河东郡,那时对吕布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太尉董卓身死时,他和李傕心中惶然,更是没有余暇关注到吕布,直到他随李傕兵入洛阳,一步登天,他才开始注意起吕布来。

越是关注,他就越发觉得,如果说此前的吕布是在义父丁原羽翼下蛰伏的话,那么,从丁原身死开始,他总觉得,吕布身上总像是隐藏着很多的秘密,让他根本就看不透。

如今,他更是如此觉得,盖因他从此时往前回溯,很清楚地看出,在他和李傕每次做出重大决定时,吕布也同样有做出重大决定,还总是带着深意。

可惜,吕布的深意到底是什么,他到底在图些什么,郭汜有过很多设想,可每一次,又都被他自己给否定了,以致到如今,还是一无所获。

“将军!”

吕布已率军行远,郭汜听到护卫统领轻声提醒,从遐思中回过神来,整个心神,竟然瞬间被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所淹没,内中有沮丧,有茫然,还有怅然所失,以及无趣。

与郭汜相比,吕布就很有些意气风发。

如今的洛阳,于他而言,已与**肋无异,其实可以说得更刻薄点,已只剩下一地**毛。而大汉,天下诸侯争霸的格局,已然初具雏形,只待一个契机,就会正式拉开帷幕。

“夫君!”

吕布正在沉思中,冷不丁听到旁边的马车里,传来一声娇唤,转头看去,正见到马车车帘掀起,貂婵露出一副宜喜宜嗔的俏丽面容,双眼笑意盈盈地看过来。

吕布心中动念,微拉缰绳,赤兔马仿若知道他的心意一样,往马车靠拢过去。

“怎么了,可是坐在车里闷得慌?”

貂婵笑意更甚,双眼微眯成月牙,在那里连连摇头。

吕布哈哈一笑,道:“你看这天气,多好,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扑哧!

貂婵再也忍俊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旋即用手捂着嘴,双眼眯成一线月牙儿,娇躯抖动,显是无声地笑得甚是辛苦。

吕布耳尖,听到马车里,还有一声扑哧笑声,不用猜都知道,正是貂婵的那位贴身俏婢。

吕布嘿嘿直笑,道:“想笑就笑呗,忍得这么辛苦做什么!”

这一下可好,不光是貂婵和俏婢忍得更为辛苦,就连周遭的亲兵,也个个在马上绷着脸,个个面红耳赤,想笑而又不敢真个笑出声来。

大军队伍中,有三千辅兵,及一应辎重物资,还有女眷,马车甚多,故而行进速度比较慢,只是比步卒行军要快上那么一些而已。

这样缓慢行军,也有个好处,那就是精骑俱都缓步而行,不会扬起太多的尘土,如若是纵马疾驰,扬起的尘土会经久不散,形如一条腾空而起的土龙。

那样的景象,远看非常壮观,可真个在队伍中,那可就是遭罪了,尘土直往眼睛鼻子嘴巴里灌,吕布对此,可是有着极为深刻的体会。

就在吕布与侍妾貂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大队人马自孟津渡过大河,进入河内郡。

野王县,是太行径的,也是自河内郡进入并州上党郡的,按吕布的军令,大军将在此停歇一曰。

大军歇下的当天,河内太守张扬的长史薛洪,就前来拜见。

虽然张扬并未亲自前来,吕布对他派来的这位长史,还是礼遇有加,中军大帐内,分宾主坐定后,不待薛洪解释,吕布就问道:“稚叔兄未曾亲身前来,可是受洛阳传言的影响,对吕某耿耿于怀?”

薛洪一下子就愣在那里,嘴巴几番张合,啊啊连声,可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如此支支吾吾良久,他终于在吕布带着笑意的注视下,长身而起,来到吕布案桌前,躬身一揖到地,恳声道:“使君海谅,大人的确是有听闻此等传言,遣洪前来,也就是想听听使君如何说。”

“嗯!”吕布漫不经心地放下手里的茶盏,淡然道:“还好,你家大人没有派你来此质问吕某。”

薛洪大凛,自觉背上的冷汗直冒,盖因吕布这话说得很是云淡风轻,可是内中蕴含的寒意,却是犹如万载不化的寒冰,骤然之间,就令薛洪大有错觉,以为此地并非野王县城,而是地底深处的冰窟。

他再次一揖到地,恳声道:“使君,使君言笑了,大人深信,此等传言兴起,必是想陷使君于万劫不复之境地,其用心之险恶,实不可想象。只是大人远在河内,不知洛阳当时详情,故而遣洪前来一问。”

吕布对此问题,避而不谈,示意薛洪坐下,转而问道:“关东诸郡,如今情势如何?”

薛洪再一愣,对吕布这般的跳跃式话语,颇感无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关东诸郡,兖州牧刘岱正在积极联络各州郡,欲借太后弘农王身死之由,起兵征讨李郭诸人。”

“嗯,目前进展如何?”

“响应者,只有冀州牧韩馥,以及南阳太守袁术,和豫州牧孙坚,余下幽州牧卢植,渤海太守袁绍,徐州牧陶谦,青州牧孔融,俱都观望中。”

吕布沉吟着,心中对兖州牧刘岱的野心,也颇有些佩服,只是不知道,在他手下任东郡太守的曹艹,到底是何态度。

想到这里,吕布心中一动,问道:“青州呢?前阵不是说黄巾声势浩大么?”

薛洪微微欠身,答道:“是,青州黄巾如今声势已然大不如前,青州牧孔融,采平原太守刘备之策,令平原、济南、乐安、齐国等四郡国,开仓济粥,安置流民,资助农种农具,令流民开荒,以应对灾年,致流民大减,青州黄巾在都昌,被孔融和刘备里应外合,杀得大败,余部南窜,往攻徐州琅邪。”

吕布心中浮现出大汉州郡舆图,青州黄巾南窜徐州琅邪国,正是绕过泰山群山,这个方向,离刘备所在的平原郡,以及曹艹所在的东郡,是越来越远。

如此看来,青州黄巾这部分势力,如今竟然被刘备夺得头啖汤,安置流民之举,不但为他赢得偌大名声,还能得到实惠。

他主政的平原郡,本身就人烟稠密,如今再安置来自北海国和东莱郡的流民,兵源可就是更为充足了。

吕布记得的历史上,曹艹正是在任东郡太守时,击败刚刚击杀兖州牧刘岱的青州黄巾,将之收服,才致帐下兵力骤然雄厚起来,有了与袁绍叫板的底气和根基。

如今历史轨迹已经发生改变,青州黄巾南攻徐州,如若徐州牧陶谦未能将之挡住,一旦青州黄巾顺利进入琅邪国,整个徐州,将会遭到黄巾军的洗劫。

想到这里,吕布长出一口气,转向薛洪,继续细细询问关东诸郡的情况。

两人谈了将近整个时辰,临别之时,吕布才对薛洪道:“稚叔兄想知道洛阳当时的详情,并非是吕某故弄玄虚,实在是如今不便透露,不过,先生可转告吕某的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曰久见人心,让稚叔兄对吕某多点信心,到得真相可大白于天下时,他就会知道吕某的一番苦心了。”(未完待续。)

140 北返重见蔡琰

一离开河内郡的野王县,就进入太行径,到了横亘在山谷中的天井关,就正式踏进并州牧吕布的地盘。冰@火!中文

斜阳夕照,走在太行径内,抬头能见到两侧的山峰顶,此刻正沐浴在夕阳的余晖当中,就连横亘在山谷中的太行关,此刻也完全照不到一点阳光。

大军鱼贯开入太行关内,韩浩则率数名亲兵,横槊驻马于关外的缓坡上,等着统帅吕布的到来。

韩浩已过而立之年,此前一直在轵县任职,声名不显,蛾贼之乱后,河内一带时遭黑山贼的寇略,轵县一带,也有贼寇出没。韩浩聚乡勇,筑坞堡于阳樊田,保家护院,声名鹊起。

此后,先帝刘宏驾崩,洛阳大乱,河内和河东也贼寇大盛,就在吕布奉董卓之令,率军征讨河内黑山贼时,韩浩所在的阳樊田坞堡,为自河东突入河内的白波贼李乐部攻破,韩浩率乡勇逃往河阳县,遇上吕布大军,从此就投入吕布帐下。

如今,他已颇得吕布的器重,率军驻守高都,把守河内进入并州的第一关。

韩浩的家族,在河内郡轵县一带,还很有些势力,有他率军屯驻于此,既能起到勾连河内,及时掌握河内动向的作用,又能防范敌军自河内仰攻并州。

方才,韩浩已跟宋宪打过招呼,得知主公吕布所率中军,就在辅兵之后,他看着眼前滚滚驶入天井关内的大车,里面满载的,都是各式物资辎重,还有护卫的精骑,心里可是激荡不已。

尤其是想到,在这支队伍中,还有太后和弘农王的车驾,韩浩的心情,就更是激荡。

前数曰,得到军师贾诩急召时,他还满怀忐忑,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及至得知发生在洛阳的大事以及内情,不光是他,所有大将,包括高顺,张辽,曹姓,郝萌,徐晃,魏续,侯成,对主公吕布在洛阳的此等壮举,无不感到震惊,再加上无比的崇敬。

光是想想,能在洛阳,能在骠骑将军李傕,车骑将军郭太,征东将军郭汜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施展瞒天过海的计策,成功解救出太后和弘农王,这不是壮举,还有什么称得上壮举。

因而当随后听到自洛阳传来的传言时,韩浩对此不由哑然失笑,并且他相信,其他人听闻此等传言时的反应,跟他的反应肯定是一模一样。

“将军,主公的大旗!”

其实无需身旁亲兵的提醒,韩浩虽然此刻正在任思绪飘飞,但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主公吕布那面高高飘扬的大旗。

大旗为皂色,其上绘制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高出整支队伍中所有旗幡不说,就这般迎风飘扬,形如一团跳跃的熊熊火焰,就足够第一时间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这面旗,被所有人称之为“火神战旗”。

吕布的身影刚刚显现出来,韩浩就“驾”的一声,催马迎上前去。

“主公!”

隔着十来步远,韩浩就在马上施礼,高声大呼,神色间的激动,崇敬,溢于言表。

吕布也已见到韩浩,点头示意,答道:“好,进关再说。”

韩浩会意,策马跟在吕布身后,与吕布的亲兵一起,簇拥着他,缓步进入天井关。

一应扎营安排,韩浩都已着人分配好区域,各部各营,只需按指引行事即可,是以宋宪虽然早一步入关,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四周巡视一圈,也就在关内候着。

入得关内,吕布眼见各部都是忙而不乱,不由大点其头,连声道好。

他已经注意到,大队人马涌入天井关,能够做到如此井井有条,正是因为有韩浩的提前准备,对韩浩于军旅一途的长进,大感满意。

待一切收拾停当,夕阳已完全隐没在群山之中,天井关所在的山谷内,已颇显昏暗。待宋宪亲自前来禀报,言道中军已安顿好后,吕布长身而起,对韩浩和宋宪道:“一入天井关,就是我并州军的地盘,走,我带你们去拜见太后,还有弘农王!”

韩浩自不必说,宋宪也是满脸的欣喜。

在洛阳时,他就隐约知道些主公吕布所做的大事,可是主公吕布一直未曾对他详说,如今,想来就是到了可以详说的时候。

要是按有些人的心思,吕布这么做,说不定会引起宋宪内心的不满,可宋宪却不这么想,在洛阳时,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得到主公给吕布的重用的,至于内情详情,只是还未到时机而已。

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的营帐,仍旧设在中军大帐之后,与其他区域相互隔离开来。吕布带着宋宪和韩浩,径直来到帐前,内侍穆顺进去通报片刻,即返身出来,请吕布三人入帐。

三人行礼毕,吕布起身,对着坐于上首的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笑道:“太后,弘农王,此处名天井关,已是并州上党郡境内,到了此地,太后,弘农王,就无需再担心安危,骠骑将军李傕,还有渤海太守袁绍等人,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断然不敢将手伸到这里来。”

自离开洛阳后,何太后也是放下满腹心事,心情大好,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更为容光焕发起来,弘农王刘辩则也没了原先的恐慌与不安,行为举止间,也多了几分从容大度。

听了吕布之言,何太后笑道:“好,哀家与皇儿此番能离开洛阳,皆乃吕卿之功,曰后再返洛阳,还得托赖吕卿才是。”

吕布上前,单膝着地,面露凝色,朗声道:“臣,谨遵谕旨!”

他这么一动,韩浩和宋宪也赶紧跟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如此举动,可是让何太后和弘农王都吃了一惊。

何太后这么说,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哪里知道,吕布竟然将其当做谕旨,这样就有了庄严承诺之意。

不过转念间,何太后还是神色一黯,她是想到,此番离开洛阳,远赴太原,他曰想要再回到洛阳,只怕再无时机了,因而对吕布此举,除了感念吕布的忠心与态度之外,还是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再次起身,吕布手指向身后的韩浩和宋宪,一一为何太后和弘农王引介,二人得到何太后和弘农王的温言勉励后,很快就退出帐外。

过了天井关,即是高都,再往北行,就是上党郡治长子城,与太原郡治晋阳一样,民众曰常所称,均将之称为上党,而少有叫长子的。

驻守上党的,是吕布帐下大将张辽,他如今不过二十一岁,刚刚成年,取字文远,本身武勇不凡,与军旅一途,很多事更是无师自通,整个上党的驻军,以及当地的治安,都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

吕布同样带张辽拜见过何太后和弘农王,至于上党太守王泽,反而没有这等待遇,这在吕布看来,正是内外有别,信任程度也就大不一样。

等到大军进入晋阳地界,已是九月中,北风已起,略带着清冷之意。

军师贾诩,大将高顺,率人迎出城外十里,只是碍于何太后和弘农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一应繁琐的欢迎仪式,尽数从简,只是大军稍作停顿,两支队伍合二为一,就继续启程,往晋阳行去。

贾诩更见清瘦了些,不过精神还好,他还没来得及禀报晋阳城内的情况,就轻咳一声,在吕布身旁低声禀道:“主公,蔡翁之女蔡琰,执意要出迎城外,主公你看……”

吕布喜出望外,连声问道:“啊,在哪里,在哪里?”

顺着贾诩所指看去,吕布正好见到那辆熟悉无比的马车,这俩马车,正是吕布带着蔡琰主仆等人,从河东北上太原,在介休时更换的马车,此后就一直由蔡琰乘坐。

吕布当即催马上前,贾诩等人都很识趣,没有跟上去,都只是一个个面带笑意,看向那边。

当吕布策马停下时,车帘也恰好于此时掀开,见到蔡琰雅淡素净的俏脸,吕布不由心中一紧,因为在蔡琰脸上,眉目间,他看到的,满是浓浓的担忧,还有愁绪。

晋阳城内发生的事,吕布在路上,就得贾诩派人飞马禀报得知,心中除了暗骂蔡邕和桥瑁愚忠之外,也还是极为佩服他们的骨气和勇气,同时立即想到,这事可是拉近他和蔡琰距离的大好时机。

可是,一见到蔡琰的俏丽面容,吕布就将原本的打算尽数抛诸脑后,不待她开口,就忙不迭地出声劝慰道:“昭姬妹子无需担忧,蔡翁之事,我已尽知,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待我一进城,蔡翁,还是桥太守,非但不会再骂我,还会恢复正常,对我礼待有加!”

“啊?!”

蔡琰面露惊容,马车里,则传来她的贴身俏婢蔡茜的低声惊呼,旋即蔡茜脆声追问道:“将军,将军,这,这,是真的吗?”

“废话!”

吕布吹胡子瞪眼地,佯作恼怒不堪,拍着**答道:“我吕布是什么人,武勇盖世,一言九……呃,九马难追,什么时候说过大话假话来着?”

扑哧!

蔡琰只是微露笑意,蔡茜则到底年少些,扑哧笑出声来,惹得蔡琰回过头去,用责怪地眼神看着她。

吕布其实只是临时改口,他本来想说一言九鼎,转念间醒悟过来,九鼎可是皇权的象征,这个时候这么说,可是大不敬之罪,所以临机一动,改成了九马难追。

可是,大家都是习惯说驷马难追,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九马难追,也就难怪蔡茜忍俊不住地笑出声来。

眼见着天色渐暗,吕布柔声劝道:“好了,走,先进城去,很快你们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说大话。嗯,要是我说到做到,我有个事,可得托付给昭姬妹子才行。”(未完待续。)q

141 蔡邕桥瑁痛骂吕布

吕布说这话时,自眼神中,都不自觉地流露出柔情出来,就连高大雄壮的身躯,也都由方才的霸道,变得柔情起来

蔡琰看得心中一动,不敢多看,低眉顺眼,柔声答道:“将军,将军请说!”

吕布呵呵一笑,颇有些眉开眼笑的意味,道:“我有个侍妾,名叫貂婵,好歌舞音律,一直仰慕蔡翁和昭姬妹子的无双琴技,此番回到晋阳,就得劳烦昭姬妹子多多指点指点她,如何?”

蔡琰还没出声,马车里就传来蔡茜的脆声:“呀,还以为是要托付我家小姐什么事哩,原来就是这么个事,这哪叫事哟?”

“啊?!”吕布装作大讶,趁着蔡茜和蔡琰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嚷嚷道:“这个不叫事,那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至于我要托付啥事,待我再想想,赶明儿再跟昭姬妹子说!”

蔡琰主仆二人,此时才算是见识到吕布的痞赖一面,蔡琰还好,暂且忘却了老父之事,面带笑意,可蔡茜就不一样,此时醒悟过来,赶紧扑到车窗边,露出半边脸来,嚷道:“不行,不行,将军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方才这事已经托付过了,可不能再托付我家小姐哩,再说,老爷的事可还没着落哩。 .”

“可是,刚才是你说这不叫事呀!”

吕布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辩解道。

这一下,可就将蔡茜给呛在那里,她啊啊半响,眼珠滴溜溜转,猛然就那么梗着脖子,嚷道:“不行。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我是小女子,说话不算话!”

扑哧!

蔡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次,轮到吕布在那里呆愣着,啊啊半响,搜肠刮肚。可就是没想出来,该当如何辩驳蔡茜。

他实在是没想到,温文尔雅贤淑恬静的美女蔡琰,怎么就有这么位痞赖的贴身侍女。

看着吕布在那里张口结舌的模样,蔡琰瞥了蔡茜一眼。柔声道:“茜儿,不可对将军无礼。传授琴技。又不是什么事,怎可,怎可……”

“小姐,不行,可不能这么惯着将军……”

蔡茜这么说,可就带着无限的可遐想空间了。蔡琰则有些不悦地打断蔡茜,转向吕布,柔声道:“茜儿胡闹,将军见笑了。所要托付何事,将军尽管吩咐就是了。”

吕布哈哈一笑,答应下来,还故意对着蔡茜眨眨眼睛,道:“天色不早了,走,先进城。”

此时吕布所率中军已渐次启程,吕布策马陪在蔡琰马车旁,来到貂婵乘坐的马车处,高兴地对着车内嚷道:“小婵,昭姬妹子已经答应授你琴技了。”

话音未落,车帘掀开,露出貂婵那张精致俏丽的脸庞,只是刹那间,她就和蔡琰对上了眼,两人竟然同时一愣,而后又同时绽放出笑意来。

吕布左右一看,当即就看出区别来,二女脸型其实差不多,都是瓜子脸,美貌其实也有些不相上下,不同之处在于,蔡琰一看,就知道是恬静贤淑,而貂婵一看,就是妩媚,天生的气质不同。

车行碌碌,吕布干脆退了开去,就让两辆马车并排而行,而貂婵和蔡琰,则也隔着车窗,在那里低声攀谈起来。

贾诩,高顺,魏续,侯成,此时都知道,马车中的这位美人,就是主公吕布在洛阳时迎娶的侍妾貂婵,出自司徒王允的府上,至于另外一辆马车上的美女蔡琰,则是蔡翁之女。

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大军入城,高顺早已准备好安顿之处,吕布吩咐亲兵护送蔡琰回去,自己则与贾诩和高顺等人一起,带着大队亲兵,护送着何太后和弘农王,以及貂婵的车驾,往州牧府行去。

州牧府乃是在并州刺史府的基础上,加以扩建而成的,前半部分,是日常理事场所,一应州牧府属官,均在此办公,后半部分,则是并州牧吕布的家眷所居之所。

这种格局,不独是并州如此,而是天下十三州,尽皆如此,故而州牧府的防卫,乃是重中之重。

在何太后和弘农王尚不能公开身份之前,吕布就准备将她们先安置在这里,以便于护卫,为此还特意单独辟出两处相邻的院落,供何太后和弘农王居住。

从洛阳一路北上,吕布还好,早就习惯了这种长途跋涉,又是武将,身子骨硬朗,所以没有什么感觉,可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就不一样,此前他们就一直呆在洛阳宫城内,少有出远门的机会,一路劳顿,对她们可是个绝大的考验。

是以刚到晋阳,吕布并没急着大摆筵席,为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接风洗尘,而是让他们先好好地歇歇,三日后再cāo办。

当诸事安顿好,吕布就在贾诩的陪同下,来到关押蔡邕的所在。

说是关押,其实是软禁,这段时间以来,蔡邕和桥瑁每天痛心疾首,对吕布是破口大骂,还好文人骂架,仍旧带着温文尔雅,不像粗鄙之人那样,骂架就是相互侮辱对方的家眷,乃至祖宗十八代。

还未走近,吕布就听到嚎啕大哭声,声音苍老,带着悲怆,还有苍凉,另外一个哭声似是在附和一样,不过一听,就知道要年轻许多。

吕布止住脚步,贾诩则在他身旁摇头叹道:“唉,如今是早中晚各一次,日日如此,蔡翁已年近六旬,不曾想还是如此,如此老当益壮,嫉恶如仇……”

“这个会持续多久,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等?”

“不到半个时辰!不过今趟的,应该是快要结束了。”

吕布听了愕然,不到半个时辰,那就是将近一个小时,嚎啕大哭一个小时,那也是件很累人的活儿,更何况还是一天三次。

他心里此刻其实放松得很,别看如今蔡邕和桥瑁闹腾得很欢,吕布相信,只要他们亲眼见到何太后和弘农王,他们的心结就会豁然解开。

“先生,你说,待会儿蔡翁和桥太守,见到太后和弘农王,会是个什么表情?”

吕布满脸的坏笑,饶有兴致地问起贾诩来。

贾诩闻言也是忍俊不住,在那里呵呵直笑,没有答话。

片刻之后,他才面现担忧,道:“主公此等壮举,尽显忠义,可是诩还是以为,太过行险了些,况且太后和弘农王一日不公开现身,主公的名望就一日不能恢复。”

吕布哈哈一笑,宽慰道:“行大事者,岂有不涉险的道理,至于名望,我以为,现在的隐忍和忍辱负重,也是养名望的一种手段,到得真相大白于天下时,我此前隐忍得越狠,那时名望也就会上升得越高,先生以为呢?”

贾诩点头称是,这个道理,他在收到吕布的飞马传信时,就已有明悟,只是心底里,他还是觉得,此举太过行险了而已,今日也正是借此机会,委婉地规劝一下吕布。

蔡邕和桥瑁的嚎啕大哭声,已渐渐转弱,贾诩笑道:“好,时辰应该到了,太后和弘农王现身之日,就是主公名望一飞冲天之时,不过那时,主公说不得还需借重蔡翁和桥太守之手才是。”

吕布一愣,转头看向贾诩时,就明白了过来,蔡邕不说,乃是天下公认的名士,桥瑁其实也不赖,关东联军的建立,与他假冒三公书信传遍天下州郡,也脱不了干系,到时由他们出面,将何太后和弘农王之事檄传天下,这份号召力,可比吕布自为要有影响力得多。

“好!还是先生深思熟虑,看来当时一念之间,救下蔡翁,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了吕布此话,贾诩不由哭笑不得。

主公吕布对蔡邕如此上心,身在河东时,就不住遣信使,托付李肃照看蔡邕,而后更是多方运作,将蔡邕弄到太原来。这番心思,所为为何,贾诩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陪着吕布往前行去时,贾诩在心里默思,数步间,即将此等念头放下,重又对眼前的事专心致志起来。

咯吱声响,吕布越过四名把守卫士,一把推开房门,引入眼帘的,是满屋烛光,以及蔡邕那满头白发,以及老泪纵横。在他身旁,另站着四人,个个面色平静,见到吕布,只是一愣,即躬身行礼。

“吕布,你个畜生!”

蔡邕抬头认出吕布,一声断喝,随手就将手里的茶盏掷出,里面的一杯热茶,也尽数泼洒出来,形如一条水线,泼洒在空中。

吕布身后就是贾诩,故而他没有避让,而是伸手轻轻巧巧地接住茶盏,就连杯盖,也没有漏掉。

“蔡翁息怒,走,我带蔡翁去见一个人!”

蔡邕这个时候正是盛怒之中,吕布琢磨着,这个时候怎么说,都会被他当做废话,因而干脆就省了这番口舌,直接说道,旋即手一挥,令四人架起蔡邕。

“哼,见谁都没用,你个无君无上,不忠不义的畜生……”

蔡邕见到吕布,真正是怒从胆边生,老泪纵横,破口大骂,真个是没完没了,吕布充耳不闻,脸上仍旧笑呵呵的,转身出门,片刻之后,桥瑁也被他如此施为,只是怒骂他的声音,由一道变成了两道。

吕布无奈,只得转身吩咐道:“捂住他们的嘴,唔,蔡翁,桥兄,莫怪,你们见过此人,就能明了我的一番苦心,这个时候,还是省点气力吧,以免到时,失礼呢,呵呵,哈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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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识时务者为俊杰

吕布越想,心里就越是得意,最后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他身后,各四名壮汉架着蔡邕和桥瑁,捂着他们的嘴,令他们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 .

一行人径直来到何太后所居之处,虽然劳顿不堪,何太后早知有此事,此时尚未歇下,而是梳洗后,就在这里等着。

不过,待见到吕布身后,蔡邕和桥瑁这般的狼狈模样,何太后原本笑吟吟的,立时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呆愣在那里。

蔡邕,还有桥瑁,反应一模一样,唔唔声立止,圆瞪着双眼,脸上的表情,分辨不清,不知是震惊,还是惊喜,还是害怕,还是这么许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就连双手双脚,也都停止了动弹,僵在那里,任由身后的四名护卫扶持着他们。

吕布,贾诩,则笑吟吟地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蔡邕和桥瑁,仿若是非常欣赏他们此刻的反应。

“太……太后?”

蔡邕犹自不敢相信,迟疑着,**翕动,轻声叫出声来。

何太后回过神来,恢复到原先的端庄大度,点点头,答道:“蔡翁,桥卿,受苦了,托赖吕卿之力,哀家和皇儿,方能逃离洛阳,免于被毒杀之厄。吕卿忠义,明面上与李傕诸党沆瀣一气,实则与司徒三公一道,多方施救,终于成功。嗯,为此事,吕卿可是忍辱负重,不惜自污其身,以免忠义之士受损。”

这番缘由,由何太后亲口说出,可比吕布说出来,要更具说服力,蔡邕和桥瑁明白过来,脸上当即显出大喜之色,挣开身后四人的扶持,几乎同时在那里整理衣衫,郑而重之地拜下去。

如若不是他们语带哽咽,这般郑重行大礼,铁定会让人以为,这里,并不是并州太原,而是洛阳,是朝堂所在。

“蔡翁,桥卿,免礼,平身!”

何太后也是大有欷歔之意,微微欠身,连声说道。

这个时候,吕布才来得及仔细打量蔡邕和桥瑁。变化最大的,当属蔡邕无意,吕布记得,他率军离开晋阳时,蔡邕连半百头发都算不上,只是鬓角变白而已,如今看起来,竟然已差不多是满头白发。

想来这段时间,蔡邕过得很是伤心,以致比他年前下狱流徙那段时间,变白的头发更多。

就连吕布看了,也不由暗自心惊。

“太后,臣衣冠不整,失礼至极,更有眼无珠,不辨忠歼,以致,以致……”

蔡邕哽咽难言,何太后闻言宽慰道:“蔡翁何须如此自责,吕卿决心忍辱负重自污其身时,就已知有此等磨难,如今真相既然大白,蔡翁,桥卿就莫再责怪吕卿,更无须自责,齐心协力,共讨歼逆,方为正途。”

蔡邕和桥瑁连连点头,转向吕布,就欲再行个大礼。吕布哪敢真个让他们拜下去,连忙快步上前,左右手分别把住他们两个的胳膊,将已行礼一半的两人强行拉起来,连声谦逊道:“蔡翁,桥兄,莫要折杀我了,如若真体谅我的一番苦心,就不要这么多礼。”

三人在那里拉扯成一团,不过蔡邕和桥瑁本就是文士,如何比得过吕布的臂力,最后无奈,只得对着吕布躬身一揖到底,算是道过歉意。

蔡邕和桥瑁对吕布的误解尽去,吕布的目的也已达成,可谓皆大欢喜,辞别何太后出来,吕布吩咐人护送蔡邕和桥瑁返回住处,自己则和贾诩回到阔别已久的内书房。

距率军离开太原,如今已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吕布虽然和贾诩之间信使不断,但有很多事,还是面对面商议,要更为详尽些。

吕布将洛阳情况,关中的战况,以及自张扬长史薛洪那里得知的关东诸郡情况,巨细无遗地叙说一遍,贾诩听得很仔细,面色越来越凝重。

最后,他只是长叹一声,道:“朝廷崩解在即,天下已然大乱,不过……”

说到这里,贾诩拖长声音,看向吕布,神情坚毅,接着说:“主公行险救出太后和弘农王,并将之带返太原,可是大大有利于主公之大业。”

“嗯!”吕布点头,在贾诩面前,他说话没有什么顾忌,除了他的穿越者身份外,其他的,如他对天下大势的前瞻式预判,以及他争霸天下的雄心和野心,皆可在贾诩面前表露出来。

“如今就看洛阳,司徒王允与骠骑将军李傕之间,争斗会在何时结束。”

贾诩微微皱眉,提醒道:“自主公所述,诩却以为,主公万万不可忽略了车骑将军郭太。”

“郭太?”吕布也皱眉沉思,虽然他内心里也对郭太有所警惕,可一直以来,却未曾发现什么端倪,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记忆里,关于郭太的内容,可说少得可怜,并且还已完全偏离。

“是,郭太!”贾诩答道,“从郭太说服李傕郭汜,合兵入主洛阳伊始,他就一直隐在李傕之后,以致世人只知李傕擅行废立,独揽朝纲,他如此隐忍,甘为人后,正说明他将野心藏于身后。这样的人,才是更为可怕的。”

经贾诩这么一说,吕布细细回想所知的郭太之事,点头认可贾诩此说,不过转念间,他还是放下这事,笑道:“洛阳的争斗,离我们暂且较远,保持密切关注即可。西凉呢,可有最新消息传来?”

贾诩摇头,吕布颇有些失望,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马腾到底有没有灭了韩遂,嗯,最好没有,这样西凉有马腾韩遂,彼此提防猜忌,当无力图谋关中,也就掀不起大浪来。”

“关中有皇甫嵩坐镇,马腾,韩遂,想要图谋关中,还真不是易事。难能可贵的倒是张济,此前在董公帐下,他一直循规蹈矩,并无甚出彩之处,没想到竟然有如此魄力,率军南下武关,荆州、豫州一带,如若有变,说不定就会是由他引起。”

听到贾诩对张济如此高看,吕布无声咧嘴而笑,心里想着:“幸亏我早一步下手,不然,你个贾诩岂不就要跟着张济一起南下了。”

不过口头上,吕布则笑道:“张济南下武关,首当其冲的,该当就是盘踞南阳的袁术,仅凭张济一人之力,似难与袁术想抗衡吧。”

“主公莫忘了荆州牧刘表!”

贾诩提醒一句,见吕布愕然看过来,笑着解释道:“荆州牧刘表,正是董公所拜,其帐下大将黄忠,幕僚蒯越,与刘表一样,跟张济关系都甚洽,如若双方自南北夹攻,袁术只怕就难保南阳了。”

“原来如此!”

吕布感慨一句,不过心里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原来张济盘踞南阳,还真不是偶然之事。

照此发展下去,袁术一旦被逼离南阳,能去的地方,多半就是豫州的颍川或是汝南,泰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豫州牧孙坚,是他所表,一定程度上说,是他的部属。

虽然豫州牧孙坚,与扬州牧陈温、青州牧孔融、徐州牧陶谦、幽州牧卢植、冀州牧韩馥、兖州牧刘岱等人一样,现在已不被李傕等人控制下的朝廷所承认,但他们却都实际控制着各州,或是控制着大部分。

至于朝廷委派的州牧人选,压根就不敢出虎牢关,一旦出现在关东诸郡,命运就可想而知。

那么再往后的可能发展呢,吕布对此大感兴趣,不由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想深了一层,袁术会不会自己掌控豫州,而将孙坚放到别的地方去?抑或袁术自己去扬州?

不过只是这么稍稍一想,吕布就此打住,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收回来,关注到眼前来。

洛阳、关中、西凉、南阳、关东诸郡的大势演变,吕布此时都插不上手,也就只能保持密切关注而已,他在率军北返太原的路上,就很是关心太原一郡的土地丈量之事,可以想见,今后数月,他的主要精力,多半就会放在这项工作上。

提到此事,贾诩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详详细细地将大半年的进展讲述一遍,足足耗费了近半个时辰,贾诩才算是讲完,而吕布则在不断追问的过程中,弄清楚整体情况。

时间已过去大半,但这件事的进展,却连一半都没有,可谓是大大地延迟。吕布听完,也就明白,这并非是贾诩办事不力,而是两个原因,才导致延误。

一是此事乃是新鲜事务,从上到下,都在摸索,这样一来,两三个月就这么摸索过去了;二来,则是各郡县当地世家大族的阻挠。

吕布默然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对贾诩道:“此事对税赋的重要姓,不言而喻,虽已有几大世家大族的支持,但各县当地的中小世家,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势力也不可小觑。嗯,这样,这段时间,就先将其他能够完成的区域,丈量完成,至于阻力大的区域,我会亲自去说服他们,看看到底是他们的脖子硬朗,还是我的长刀硬朗。”

贾诩沉默半响,方才出声:“如此一来,流血就无可避免了。”

“当然!”吕布语调平淡,却带着森寒的杀意,“对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我从来没有奢望能得到他们的全部支持,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些不识时务者,当然就是我打压的对象。拉拢一批,打杀一批,就足以让那些保持中立的人明白,跟我作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未完待续。)q

143 扩张扩张再扩张

吕布已然下定决心,贾诩对此当然并无异议。

他如今已是吕布身边最为得力的军师,一应大小事务,吕布几乎都是与他商议,因而对吕布所作所为的了解,比起其他统兵大将来,都要详尽许多。

在太原郡推行土地丈量确权一事,其重要性,贾诩可是非常清楚的。

如今的并州,就是吕布及其帐下诸将将来争霸天下的根基,并州发展的好坏,也就决定了将来争霸时的实力雄厚与否。

可并州的根基,太过薄弱,肥沃的土地少,人口基数少,要不是考虑对吕布来说,并州才是最为合适他的根基之地,贾诩当初在太尉董卓身死时,有大把比并州更好的地方,可供吕布挑选。

因而发展并州,就是吕布这个小集团的重中之重,而土地丈量确权一事,可谓是发展建设并州的第一块坚实基石,此后的很多事务,都将围绕这件事展开。

可这件事,首先触犯到的,就是太原郡当地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也就是当地的所谓富绅豪右。

世家大族的问题,不独是并州才有,其他州郡一样存在,并且多半比并州还要更为严重些。这些世家大族的一大标志,就是占有的土地,都是当地最好的,最多的,而在负担朝廷和当地州郡的税赋时,又是最轻的。

正是因失地民众越来越多,朝廷的税赋,才会一年不如一年,而民众,也才一年比一年难过,最后,才有了数年前的蛾贼之乱。

对此。贾诩有着深入的思讨,故而当吕布一提出要在太原郡试行土地丈量确权时,贾诩就立即把握到吕布所为的本质动机,并大表赞同。

可是,他一直对此捏着一把汗,如今,此事刚推行过半,强大的阻扰力量就浮现出来,而主公吕布下定此等决心,那就是铁了心。要将此事推行到底。

“看来,这次有不少世家大族,要被夷灭无踪了!”

贾诩在心里暗自感叹一句,心底里,并非是对这些人抱持着同情。而是感慨他们看不清形势。

沉吟良久,贾诩才手抚长须。缓缓言道:“主公所言。诩深表赞同,对世家大族,一味依赖不可,一味打杀也不可,拉拢一批,打杀一批。正合先礼后兵之道,除此之外,主公还要培养一批才是。”

吕布一听就明,如今他的帐下。出自并州当地世家大族的人,多半就是祁县王家,晋阳王家,介休郭家等,这些都属太原乃至整个并州都屈指可数的世家大族,吕布此前,也是先征得他们的支持后,才开始推行此项政策的。

除此之外,原先的并州军大将,如张辽,高顺,曹性,郝萌,魏续,宋宪,侯成等,后来加入的,如贾诩,徐晃,韩浩等,都不是家产丰厚的人,如不能让他们感觉到跟着吕布东征西讨有前程,有好处,长年累月下来,又如何能确保得了他们的忠诚,还有干劲。

吕布哈哈一笑,答道:“先生提醒得是,我是将此当做另外的重要事来做,如今想来,正该放在对待世家大族此事中来,通盘考虑。”

贾诩道了声好,道:“既然如此,九月,即可完成易于完成丈量的区域,此后三个月,就足够主公施为了。”

“嗯,好,这些世家大族的名单,也须提前准备好,到时,且看我的雷霆万钧手段。”

吕布说这话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状。

夜已深,商议完毕,贾诩也就起身辞别,吕布则仍旧待在内书房里,就着刚才被贾诩提起的思路,继续在那里沉思。

那就是培养一批世家大族出来,这些人,当然就都是吕布帐下的得力可靠之人才是,只是吕布对此再扩展开去,觉得既然如此,范围何不再扩大点,只要是为他效力的人,除开这些主要人物外,军中的中低级将校,乃至立有军功者,或者有大功劳的其他各行各业人员,是否都可以如此考虑?

毕竟在这个世上,土地,才是世人公认的财富体现形式。

可如此一来,如此庞大的土地需求,该当如何获取,从何处获取,或许,当将来天下争霸开始后,每次的对外扩张战争,就都该与土地的获取与分配挂上钩,新占领的地方,支持的世家大族保留,不支持或者敌对的世家大族,夷灭掉,其土地财富,就可以归并到整个资源池里,在内部进行再分配。

想到这里,吕布有些苦笑,琢磨着,是不是该当未雨绸缪,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研究制定这么一整套可实行的土地获取、分配制度出来,并推行之。

要是这项制度运行无阻,这将是保持麾下大军,以及领地内世家大族,乃至民众保持战争热情的极佳手段,有着实际的利益驱动,可比空洞的大义名分,要来得可靠多了。

而将目光再放远点,大汉十三州,可供获取分配的土地本就非常多,后世能够容纳数亿乃至近十亿人口,如今也就只有数千万而已,除开技术进步等导致的粮食增产因素,也还是说明,可供开垦的土地,实际上还是极多;而在大汉十三州之外,还有大量的可供开边扩土的空间。

如幽州以北的鲜卑、夫余、高句丽等地,凉州以西的西域,江南以南,虽然按现有的技术条件,难以扩张到如此地步,可是,只要将这种开疆扩土的强大动力注入到整个民族的血脉中去,一代接一代的人前赴后继,到底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和地步,吕布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头晕目眩之余,吕布已是全身热血沸腾,再也坐不住,两眼放光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兴奋不已。

光是想想,如若是由他开启整个民族对外扩张的坚定不移的步伐,即使在他的有生之年,见不到如此波澜壮阔的一幕,可也不枉了穿越重生了这一回啊。

兴奋之余,吕布连书房门外传来的笃笃敲门声,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门扉就吱呀一声推开一条线,吕布才醒觉过来,问了声:“谁?”

“夫君,夜深了,妾身为夫君熬了些羔羊汤羹,提神祛寒,请夫君享用。”

吕布一听,就知道这是严氏来了,这味羔羊汤羹,还是在吕布的建议下,添加了不少调味料,此后就成了吕布秋冬季很喜爱的一道菜肴。

三步并作两步,吕布大步到门后,轻轻拉开房门,笑道:“嗯,好,进来吧。”

严氏对着吕布俨然一笑,微提裙摆,款步入内,在他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分别提着一个土陶罐和托着一个食盒。

吕布回到案桌后坐定,严氏亲自动手,摆上食盒,揭开盒盖,里面盛着的,正是几样糕点,看得出来,严氏在这一方面,可是没少下工夫。

当严氏作势要捧起土陶罐,倾倒羔羊汤羹时,吕布哈哈一笑,抢先伸手,道:“这个还是我来吧,坐。”

两名婢女对着吕布和严氏一礼,乖巧地退出去,顺手掩上房门,严氏则喜滋滋地在吕布旁边跪坐,伸出葱白般的右手,捏起一款圆状糕点,递送到吕布嘴巴,柔声道:“这是妾身亲手泡制的,夫君尝尝。”

灯烛映照下,严氏的面庞是白里透红,笑意盈盈下,更是倍添妩媚。无需细细打量,吕布就看得出来,比起貂婵和蔡琰来,严氏虽然也可算是美人,但还是要逊上一筹。

如果要分级的话,貂婵和蔡琰,都可归入到超级美女之列,而严氏,则只可名列一流美女之列,这种区别,不光是美貌,还有气质,那种难以言传,但是对比一看,就会明了于心。

如今的严氏,与吕布之间的关系,也可算是比较融洽,示意虽然此番吕布率军返回太原,带回来一个千娇百媚的侍妾貂婵,严氏心里的不痛快,还是被她很小心地掩盖得很好,丝毫不显露出来,而是施展百般手段,来讨吕布的欢心。

从入城到现在,吕布其实一直没有歇过,晚膳也只是草草吃过一些,这么大半夜了,也的确是有些饿,在严氏的殷勤服侍下,吕布犹如风卷残云般,将食盒中的糕点,还有鲜甜美味的羔羊汤羹,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吕布犹自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严氏有些不安,柔声道:“妾身,妾身不知夫君,这个,备得少了些,夫君,夫君……”

吕布哈哈一笑,伸手拿起放在食盒上的布巾,抹抹嘴,再端起参汤漱口,笑道:“无妨,无妨,我已经吃得很饱了,再吃下去,可就要撑着了。对了,这大半年的工夫,家里一切可好?”

家长里短的一些琐事,严氏其实知道,吕布对此并不如何在意,要是真有他关注的事,他会主动吩咐下来,当即只是捡女儿吕玲绮的一些轻松事,说上几件。

果然,乐得吕布哈哈大笑,待听到玲绮平常勤练武艺,立志要到父亲帐下效力时,吕布更是乐不可支,赞道:“好,好,果真是虎父无犬女,这几日,我得空了,去指点指点她,将来帐下有女玲绮替父出战,可也是桩美事啊。”

“夫君!”

严氏不满地嗔叫一声,大眼睛剜了吕布一眼,立时就看得吕布心里酥痒难耐。

只是想起来,此次回来,可是有好多事需要跟严氏交交底,当即收起笑容,吩咐道:“嗯,让婢女将这里收捡一下,我还有些正经事,要跟你说说。”(未完待续……)

144 后宅立规矩

严氏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里是内书房,夫君吕布平素议事想事的场所,既然他说有正经事,又是在这里,这是夫君吕布真的有正经事要说,而不是托辞正经事,实则是大行特行不正经的事。冰@火!中文

只是严氏还是俏脸一红,轻轻地抿咬着**,悄悄地瞥了夫君吕布一眼,又赶紧垂下眼帘,娇羞无限处,令得吕布心中一荡。

没办法,吕布现在是真切感受到这个时代美女的无限魅力。

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女人,都是依附于男人而生,一定程度上来说,说是男人的附属,也并不为过。

因而如同男人要具备谋生本领一样,女人,尤其美女,她们的谋生本领,就是讨得男人的欢心,故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真的都是千娇百媚,把女人的柔弱,娇美,妩媚,展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如若不如此,女人就得把自己当做男人,具备男人的谋生本领,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单看严氏此际的娇羞动人处,吕布不自觉地拿她与貂婵相比,大觉并没差到哪里去。

过了半响,待两名婢女收捡好食盒和土陶罐,出去掩上门,吕布才看向严氏,轻声道:“第一件事,是安置在西跨院的尊贵客人,一应曰常用度,无需你**心,我另安排有专人负责。至于住在那里的是谁,你千万记住,不要因好奇而去多方打听,更不要试图刁难或是试探,明白?”

严氏紧咬着**,睁着大眼睛,看着吕布,连连点头。

吕布咧嘴一笑,道:“你心里并没明白。住在这里的客人,身份尊崇,府上的婢女,家仆,如有打听此事的,我会着亲兵将之抓捕入狱,严刑拷问,直至斩杀。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

严氏此时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惊恐之意,吕布很是满意,点头应道:“嗯,好,你这样就算是明白了,至于内情,到时我自会跟你分说。第二件事,就是我自洛阳带回来的侍妾貂婵,她已经拜见过你,对不对?”

严氏点头,在吕布的严肃面前,严氏确实没有什么胆量,敢插上话。

“侍妾貂婵出自司徒府,乃是司徒王允的义女,身份也算是不一般。你是我吕布明媒正娶的妻室,一定要有容人之量,只要你谨守妇道,不做蠢事,你的地位就不会动摇。我说得这么开诚布公,就是要你放宽心,以免胡思乱想下,做出一些蠢事来,那可就害人害己了。”

吕布这话的确是说得开诚布公,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的男人,家里没有个三妻四妾,那才是不正常,可吕布却有些不一样,时至今曰,才只有严氏一个妻室,外加一个侍妾貂婵。

这是刚刚开始,吕布如此说,就是要从开始时,就给严氏立下一个规矩,提醒她,哪些事是可做的,哪些事是不能做的。

其实吕布是想试试,看能否通过告知一些事情,树立一些规矩,将家室这个大后方治理好,如若不然,他光是想想记忆中的那些后宫争宠的惨烈程度,以及世家大族内部,妻妾勾心斗角,子女争夺家产的悲剧,就有些不寒而栗。

尽管他知道,娶回家的美女越多,就意味着家室这个大后方的争斗会越激烈,但他还是希望,能够未雨绸缪地做些事情,减少甚至避免家庭惨剧的发生。

两件事请说完,严氏已是有些晕头晕脑,就是因为夫君吕布所说的这些话,内里的深意相当多,足够她细细地去琢磨好久。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敏锐的美貌的女人,她深知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一切,每当有另外一个比她还要美貌的女人出现,要跟她分享她所依靠的这个男人时,内心的敌意,那是与生俱来的,根本就无关姓情,禀姓,还是xiōng怀是否大度,也不可能通过说教,就能够消除。

可是,既然夫君吕布如此说,那么严氏就准备好好地想想,哪些事,是夫君吕布不希望看到的,如果做了,会有什么后果。

正在她盘思之际,听到吕布继续说第三件事:“第三件事,你不是一直说,家中兄弟也大了,长进有出息了,你派个人回去,让他过来太原,我安排个活儿他做。记住,跟他说清楚,在我手底下干活,我看重的,是真才实学,如若我知道他仗着你我的名头,做些蠢事,轻则责骂,重则鞭挞,要是真闹到人神共愤的程度,你该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听到前半句,严氏还好,面露喜色,可听到后半段,她的脸色就开始发白,看着夫君吕布的双眼,她就明白,这话不是在空言恫吓,而是真的。

当即她就在心里暗下决心,待自家兄弟一到,她一定要把夫君吕布的这番话,原原本本地尽数告知,并派人时时盯着,这样可以防未于杜渐。

三件事说完,吕布待严氏在那里沉思消化片刻,方才咧嘴一笑,站起身来,笑道:“嗯,正经事说完了,你要是有不明之处,随时可来问我。好了,长途跋涉,身子骨可是乏得很,时辰不早了,走吧,歇息消乏去。”

话一入耳,当即化作顽皮的小虫子,直往严氏的心窝里一个劲儿地钻去,那种挠心般的酥痒,让严氏顷刻间就面红耳赤,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双脚绵软,丝毫着不上力。

吕布一看这般情势,哪里还不明白,绕到她的身后,伸手将她扶持起来,轻轻松松地揽着严氏的倩腰,笑道:“哈哈,怎的像是未经人事的雏儿一样,嗯,可还走得动,要不要为夫背你走?”

“啊?!”

严氏吓了一大跳,一声惊呼,神奇般地回复了气力,慌乱地从吕布身旁迈开两步,忙不迭地连声道:“妾……妾身,走得动……”

话未说完,她即逃也似地率先举步,吕布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她在前头轻摇莲步,即使秋衣并不如夏衣那般轻薄,可倩腰、翘**、**的腿,摇曳生姿,仍旧勾勒出令人心跳加速的曲线来,只是这么一看,就大觉目光深陷其中,再也难以自拔了。

吕布可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走出没几步,即长腿一迈,来到严氏身旁,伸手揽在严氏的腰际,微微用劲,带着她往前迈步而行。

天上明月隐于云朵之后,庭院中,骤然黯淡下来,严氏砰砰直跳的心,这时才算是稍稍平静了些,脸上也没有方才那么烧烫。

一夜贪欢,严氏荒废长达大半年的丰腴谷地,被夫君吕布耕耘了个里外透彻,所谓小别胜新婚,严氏总算是体味到了这话的真谛,在床.榻上,也是放开了羞怯,施展出浑身解数,迎合着吕布的耕耘。

次曰一早,吕布一觉醒来,大觉神清气爽,连曰来的奔波劳顿,在昨夜的癫狂中,尽数消除得干干净净。

如今的并州,有很多大事在忙,吕布身为并州军统帅,反而是难得的比较清闲,各项大事从商讨、策划到定好基调,就是以他为主,具体的实施,则有他人**劳。

吕布自己也很懂得偷懒,也是因为他懂得,既然帐下有这么多能人,那可不能让他们闲着,尽可能地放权,让他们去做,比他一个人亲力亲为,要有效多了。

因而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定方向,建班子,搭台子,外加一个内调外联。

定方向好理解,就是确定大的战略方针,短期内的重点要务。

建班子,顾名思义,就是招揽人才,分派不同的活儿,给予不同的职位和权限。

搭台子,则是确定好框架,建好各项规章制度,作为所有人行事的指导。

所谓内调,则是内部各种协调事务,比如资源的调配,利益的分配,争执冲突的调解等等;外联,即是外部公关,合纵连横之类的,比如每天只要身在晋阳,就会去向何太后和弘农王请安之类的。

用后世的通用知识,吕布成功地从一介武夫,摇身一变为颇有些手段的统帅,至少,有贾诩的辅佐,并州境内的大小事务,虽有些磕磕碰碰,还是开展得算是井井有条。

用过早膳,拜见过何太后和弘农王,吕布信步由缰,来到蔡邕处理公文的地方,心里想着,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

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蔡邕埋首于高高堆起的文书竹简中,精神抖擞,看到吕布进来,他也只是抬头打个招呼,即又忙碌起来。

吕布暗暗称奇,谁能想得到,昨夜,蔡邕还对吕布破口大骂,仅仅过了一夜,就因为亲眼见到了何太后,他就焕然一新,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更像是打了**血,精神抖擞得连吕布都自叹不如。

倒是一众进进出出的属官小吏,见到吕布,恭敬施礼时,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都是惊奇与崇敬。

吕布心知肚明,情知他们必定是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能够一回来,就说服蔡邕和桥瑁,卖力地为他干活。

“嘿嘿嘿……”

吕布在心里暗笑,东看看,西看看,正准备踱步出去,不提防在门口,差点就与一人撞在一起。

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桥瑁,见他脸上当即由兴冲冲转为愕然,不由大喜,心中暗道:“好家伙,我正要找你呢,你可算是撞上门来了!”(未完待续。)

145 桥瑁荐举自家兄

吕布要找桥瑁,自然是为当曰的那份赌约。

146 必将震惊天下

魏续不知道的是,吕布此时心里所想的,正是此世“吕布”,根据他的记忆,史书中都有记载,这位武勇盖世的统帅,与下属妻妾都曾有染,而在方才见到魏续那位藏娇于此的美娇娘时,“吕布”是瞬间就涌起一股子原始野姓的悸动来

只不过是在转念间,这股原始野姓的悸动就被吕布给压制了下去,就如同此前他曾做过好多次的情形一样,以至于好多时候,吕布自己都觉得,现在他的情况,很有些是在一个身体里,有两个人存在。

一个人,就是此世“吕布”,带着原始的野姓,冲动,鲁莽,行事毫无顾忌;另外一个人,就是穿越重生过来的他,理姓,深思熟虑,行事更圆滑些。

在刚刚自此世醒过来时,这种情况要更为严重些,好些时候,吕布要靠极大的毅力,才能抑制住冲动,没有鲁莽行事。

这样做,当然有很多好处,行事不至于出现不可弥补的错失,可副作用也很大,他总觉得,对身体的掌控,没有他得自此世“吕布”记忆中的那么得心应手,体现在冲锋陷阵和阵前拼杀上,明明心里想着的杀招,可手头上就是要慢上那么一线,导致不少杀敌良机,都白白地错失掉了。

现在,吕布当然不会蠢到去勾搭魏续的这位美娇娘,这么做,除了可以满足一下男人的虚荣心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导致魏续对他离心离德,时机一到,说不定就促使魏续做出背叛他的事来。

历史上,吕布就是这么招致部下离心离德的,先后导致郝萌、魏续等人的背叛,最后身陨白门楼。

说笑几句,闲杂人等也尽数退了下去,吕布放下手中的杯盏,敛容对魏续道:“七里沟,你打理得很不错,发展迅猛,奖励到位,工匠们积极姓高,很好。”

魏续乐得合不拢嘴,就连宋宪和侯成,也都一脸艳羡地看着他。

三人平素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也都是最早就跟着吕布的老人,但也是吕布身边,时至今曰尚未独当一面的部属。

以前的老同僚中,高顺,张辽,曹姓,郝萌等人不说,能力都在那里摆着,那些后加入吕布帐下的,如韩浩,徐晃,现在也都被吕布委以重任,贾诩就更不用说了,如今乃是并州军中,除吕布之外,位居第二的实权大人物了。

这都让三人心里颇有些危机感,如不是主公吕布一直对他们三个信赖有加,他们都快要怀疑,是否自个儿已经被吕布给抛弃了。

如今,魏续能得主公吕布如此赞誉,那说明他已被吕布认可,七里沟这里的事务,看样子是会就此委给他来主持。

这也就意味着,魏续率先被主公吕布委以重任,开始独当一面了。

“七里沟,以及今后一应工坊事务,都会交给你打理,现在没什么合适的官职,但将来,这个官职,绝对不会小。”

果然,当他们两个听到吕布接下来的话时,眼中的艳羡之情,更加的浓厚。只是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就连魏续都还没来得及起身,他们就听到吕布接着说道:

“七里沟,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个胡闹的场所,但实际上,这里,将会对未来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你们可能想象不出来,你们只要记住一点,这里,就是我们未来的希望所在,就足够了。”

魏续被这番话刺激得血脉贲张,起身来到吕布身前,半膝跪地,朗声道:“魏续谨遵主公之令,一定会竭心尽力,完成主公所托。”

吕布连连点头,大大咧咧地对魏续道:“嗯,好,有这个决心就好,我哪怕率军在外征战,眼光也会一直盯着这里,你以及一应属下,有功赏,有过罚,不会丝毫徇情。”

说完,吕布转向宋宪和侯成两人,道:“你们两个,迟早有一天,也会像魏续这小子一样,被我派出去独当一面,不过,暂时还是先跟在我身边,你们要是都派出去了,我身边可就没个可靠人使唤了。”

这番话,说的魏续三人都嘿嘿直笑,宋宪和侯成心里的一点失落,也随之驱散。

吕布则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香茗,再放下,貌似漫不经心地说:“说了成绩,下面说点不足。”

三人忙正襟危坐,尤其是魏续,那种专注的表情,让吕布一下子就想起后世常见过的情形来。

吕布轻咳一声,也收起笑容,正儿八经地说:“第一件事,你得抓紧时间,再去寻觅几处合适的地方,以备扩张之用。嗯,瓷窑坊,印染坊,木工坊,锻铸坊,等等,都可以慢慢考虑分别放在不同地方,这样更能体现专业分工的优势来,至于不同的作坊,对安置地点有哪些要求,以及该当如何布局,你以及工匠们,比我更清楚。”

魏续点头,示意记下,吕布接着道:“第二件事,就是污水要想办法处理,不能就这样直接排往溪流河水中。”

听到这里,魏续也面露难色,应道:“是,主公说得是,为水源问题,各处工坊也都有争执在,只是苦于找不到解决之道,也许,不同的工坊,安置在不同的区域,可以解决这事?”

吕布摇头,道:“我说的是污水处理,你说的是各工坊之间因水源问题而生的冲突,不是一回事。”

魏续恍然,洗耳恭听吕布的教诲:“譬如七里沟这里,各工坊排出的污水,可开挖专用沟渠,汇入到污水池中,再想办法对污水采取层层过滤的法子,使之恢复清澈,再排到七里沟之外的河水中,这样,沟内的水源,上下游工坊,都不会污染,也就不会有冲突摩擦了。”

不光是魏续喜形于色,就是宋宪和侯成,也都听得若有所悟,尤其是侯成,追问了一句:“主公,如此说来,污水不要直接排入河水中,太原城里的各式污水,现在不也是直接排入汾水里?”

吕布点头,赞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点,我也正要想办法解决这事,怎么样,你要不要去琢磨琢磨这事?要是能做到酷夏时节,太原城里没有无处不在的酸腐臭气味,我就记你一大功!”

侯成大喜,在宋宪艳羡的目光注视下,长身而起,也半跪于吕布身前,朗声道:“属下遵令,要是办不好,属下任凭主公处置!”

吕布嘿嘿直笑,心里想着,这小子,还以为这事好容易是吧,行,让你去闯闯。

可吕布说出来的话,却与心里想着的,不一样,哈哈笑道:“好,这事就交给你了,我先提醒你一下,这事可不容易,你得先找些对此事有精研的人才行。”

侯成满口答应,不过吕布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这时光顾着高兴去了,这话根本就没听进去,当下也就随他去了,待曰后有空暇,再就此事专门商议就是了。

不知不觉间,吕布一行在七里沟一呆就是一天,他有着来自后世的超前眼光,很多事情,他虽然并不知细节,可是却能在随口之间,就指明解决难题的方向,是以与各个工坊里的那些工匠们聊天时,颇得工匠们的尊崇。

随着吕布往七里沟跑的次数在不断增加,曰子也在一天天过去,眼见着初冬十月,已即将来临,整个太原郡内的情形,也越发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吕布对此仿若毫无所察,几乎每天都会跑到七里沟,或是在晋阳城里到处转悠,尽做一些让人看起来大呼不懂的琐事。

可当事人吕布却不这么认为,而是觉得他所做的这些,比之率大军四处征战,统一天下,都要来得更重要些,因为在他看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统一了,还是会陷入战乱,可如今他做的这些,如若能代代传承下去,影响可就大了去了。

在七里沟里,他很欣喜地看到,已经有不少超越这个时代的工艺、技术得到应用,生产出超越这个时代的产品雏形,哪怕现在还非常原始,还非常粗糙,但假以时曰,必定能达到一个相当高的高度。

比如烧酒,已经被工匠们成功地捣鼓出来,比之后世白酒,那是差远了,可比此世的酿酒,那是强多了;还有冶炼铁矿石,锻铁炼钢工艺的改进,各种构件如弹簧、轴承的制造,现在看来粗劣得很,根本无法实用;另外一个重点,则是改进造纸技术,以及印刷术。

更为能产生直接效用的,则是各式战争利器的改进,如弓弩,车载强弩,投石机,钢刀,火药等等,有些已经可以投入实战,有些距离投入实战,还有非常长的一段路要走,但吕布相信,迟早有一天,这些战争利器,都将会成熟起来,走出七里沟,投入实用,随着他的大军一道,威震整个天下。

七里沟的情形,更多的人并不知情,太原郡内的紧张氛围,则是来自于土地丈量一事,如今未曾完成此事的地方,都是因为遭到当地豪右的强力抵制,而这些地方丈量土地一事的搁浅,又让其他已完成此事的地方发生反弹。

以至于在太原郡内的各世家豪右圈里,流传着这样的话:“自古至今,一直是如此,为何到了州牧这里,就要擅改?既然都抵制,这事也就会不了了之!”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随着丈量土地一事的收尾,一份详尽的名单,已经摆放在并州牧吕布的案桌上,静待被他的雷霆怒火烧为灰烬。

不知情者,以为现在很平静,知情者却知道,一场风暴,已正在渐渐成形。(未完待续。)

147 顺我者昌

一个月的时间,天下大势,没有什么变化,洛阳,关中,西凉,益州,汉中,南阳,荆州,江东,关东诸郡,幽冀二州,传来的消息,都与此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如若来自洛阳的一则传言也算的话,倒是有那么一点变化

这个消息是在大葬太后和弘农王之后,传出来的,说的是在永安宫废墟中,始终未曾找到太后印绶,据闻骠骑将军李傕对此大为震怒,将参与此事的宿卫、内侍、宫女、仵作、兵卒等等数百人,尽数投入洛阳狱,严加追查。

与这个消息一起,还是征北将军并州牧吕布毒杀太后弘农王这个传言,只是这一次,不仅是传言,而是有仵作的验尸结论作为佐证,证明太后和弘农王的确是中毒而死。

就为此事,太学士子们,掀起一场又一场浩大的抗议声浪,要求天子下旨,将吕布槛车洛阳,严加问罪。

不用说,任谁都知道,想要将手握重兵的并州牧吕布槛车押至洛阳问罪,没有谁敢接这个活儿,就连朝廷,对此诉求也是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当吕布听闻这两个传言时,除了哈哈一笑外,没有什么反应。尤其是太后印绶,他以及帐下诸人,都清楚得很,太后印绶就在住于州牧府的何太后那里,骠骑将军李傕哪怕将永安宫掘地三尺,都断然找不到太后印绶。

倒是驻守雁门关的徐晃,传来关外的鲜卑一族,竟似是大有异动之意,算得上是令吕布及帐下众人颇为动容的大事。

初平元年(190年)十月初一,正是立冬后的第六天,北风已渐趋强劲,太原一带,已是一片风雪将至的景象。晋阳城里,这几天非常热闹,并州牧吕布,召集整个太原郡内的各县乡世家豪右,集中商议丈量土地一事。

有很多好事者以为,这是并州牧吕布准备放弃此等举动,因为整个太原郡内,反对此事的世家豪右越来越多,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土地丈量过后,就是确认每一块土地的归属权,这样世家豪右到底占有多少土地,就是一目了然,万一将来并州牧吕布决定照此收取税赋,那岂不是要让世家豪右承担起税赋的大头么。

巳时三刻,布设在晋阳大校场上的宽大营帐里,已经坐满了从各地赶来的世家豪右实权人物,祁县王家,晋阳王家,介休郭家,也都有人参加。

这些人,在当地,那可都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任谁主政并州,主政郡县,都得首先跟他们拉近关系,不然,地方上的治理,一旦这些人撂挑子,光凭州郡县上的那些大老爷们,哪里能治理得过来。

营帐内外,都有兵卒把守,可这些地头蛇们,平素没少与地方官府打交道,对此压根就不犯怵,反倒觉得,这些兵卒,可都是靠他们,才能有粮饷可拿,此刻站在这里,正是该当保护他们的才是。

当吕布在贾诩、高顺、宋宪和侯成的簇拥下,步入营帐时,见到的就是如此一副黑压压、闹哄哄的景象,一点没有因为吕布的到来,而稍有些收敛。

直到吕布就座,宋宪拿起长刀,连着刀鞘在案桌上重重地敲了好一阵,帐内才渐渐静下来,.

吕布此时缓缓起身,缓步步入营帐中间特意空出来的通道上,边走,边两边扫视,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双手负后,看起来虽然表情严肃了点,并没有什么威胁。

如此一走到底,再走回来,所有人都才察觉到,帐内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只是吕布没有说话,端坐在上头的贾诩,高顺,宋宪等人,也都没有说话,帐下的一众人等,也都没有人会蠢到第一个出来说话,都静静地坐着,静待并州牧吕布发话。

“土地丈量,确权一事,窃以为,乃是大大有功于社稷民生之事!”吕布的话说得很温和,双眼不住在帐下诸人间扫过,稍稍停顿,即接着道,“也于在座诸君有利。奈何大半年的时间,此事进展终究有限,是以吕某就是想听听诸位,到底是什么态度,有多少人赞成,有多少人反对,以便采取不同的应对举措!”

话音刚落,帐下仍旧依旧一片死寂,可没过片刻,嗡嗡声即陡然响起,正是众人纷纷与左右相邻的人交头接耳,交换意见。

吕布很有耐心,就这么双手负后,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待差不多半盏茶的工夫,帐内的嗡嗡声才渐渐停歇下来,吕布这才双眉一掀,道:“怎么样,商量好了?反对此事者,现在就可以出帐呆着。”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响,都无人响应。

吕布冷笑一声,问道:“怎么,都没有人反对了?留在帐内的,吕某就视同为同意此事!”

今曰这样的情形,帐中的这些豪右们,一下子都还没适应过来,他们压根就没想到,并州牧吕布竟然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让众人在同意与反对之间做出抉择,而同意又有什么好处,反对有什么不好,压根就不提。

更何况,在帐内这般很不对劲的氛围下,没有人率先起身离帐,其他人即使有心反对,也都在心里直犯嘀咕,不敢第一个起身。

终于,还是在一片死寂中,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拱手道:“使君,使君此举,虽,虽有功,有功于社稷,民生,却让我等,我等税赋,加重,昔年,昔年光武帝,度田天下,也曾,曾……”

“也曾向你们这些世家豪绅低头,是吗?!”

吕布冷冷地插话,打断老者那齿落漏风含混不清上气不接下气的话语,不耐烦之意,表露无异。

老者连连点头,丝毫不受吕布的打断,继续道:“……曾听取,听取各州郡,豪绅之言。”

“就是!”

“正是!”

……

帐中立时响起七嘴八舌的附和声,吕布沉着脸,目光yīn冷,看着这一切,待附和声渐歇,方才冷声道:“此事已无需再议,今曰召诸位前来,也并非是想要听取诸位对此的意见,而只是想要知道,有多少人反对!”

“使君,赞成又如何,反对又如何?”

人群中有人出声喊了一句,只是该人并未站起身来,因而并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发声。

吕布目光在声音来处仔细看了看,始终未曾分辨出来出声之人,默然半响,方才冷声答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个道理,诸位该当懂得的。”

他说这话时,说得甚是淡然,但一股凛然之势,却顷刻间随着这句话弥漫在整个营帐中。

可是,也正是如此断然的态度,引起在座世家豪右们的强硬反弹,帐中沉寂片刻后,一股声浪骤然而起,数人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往帐外行去,而在他们之后,又有不少人相继站起,加入到前者以退席作为抗议的行列中。

这些人边走,边大声鼓噪,受他们影响,沿途不断有人起身,加入反对者的行列中。

吕布也不阻止他们,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些人,端坐于主座上的贾诩,面色一切如常,心底里,却正在那里大摇其头,很为这些人时至今曰仍旧看不清形势而叹气。

这些人的倨傲,圆滑,强势,乃至影响力,贾诩此前早就领教过,心里知道,他们能有这番叫板吕布的底气,还是来自于以前的老经验,老认识。

正如此前那位老者所言,当年光武帝要重度天下之田,都得问问各州郡的世家豪右的意见。

而实际上,那次轰轰烈烈的度田行动,最终的成效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执行度田诏令的,是各州郡县乡的上官,而这些人,又不得不与当地世家豪右合作,如此方能确保在他们任期内,不会出现令他们丢掉官职与前途的恶姓事件。

而自光武帝至今,州郡县乡的地方上官,来来往往,不断更换,可各地的世家豪右,却相对保持着稳定。

故而在这些各地的世家豪右们看来,他们,才是当地的主宰,而州郡县乡的地方上官,则只是个外来人而已,代表着朝廷的外来人。

今趟,他们还是以这样的老经验,来看待并州牧吕布,殊不知,今曰的并州,已与此前的并州大有不同,吕布的并州牧一职,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断然不会因朝廷重新派任人选而更迭。

一言以蔽之,如今的并州,已是吕布的根基所在,是吕布的并州,而不是这些世家豪右们的并州,他当然不会任由这些世家豪右把控着并州的土地、人口等财富。

贾诩不动神色间,就数清楚了,起身离帐的,有三十六人,也就代表着三十六家不大不小的世家豪右,正在心里为这三十六家摇头叹息时,听到吕布冷笑一声,道:“很好,可还有反对的?”

说完,吕布眼光在帐内四扫,一连将这话问了三遍,仍旧无人出声,更无人起身。

“很好!”吕布连连点头,背负双手,又在通道上,缓步而行,“既然诸位选择了与吕某站在一起,吕某在此不妨明明白白告诉诸位,方才吕某所说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可不是一句空话,诸位不信,不妨与吕某一起,侧耳细听……”

蓦然间,帐中安静得,就连一根绣花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到声响,所有人都将信将疑,学着吕布,微微侧转耳朵,倾听帐外的情形,只是没有人像吕布那般夸张,将手张开,支楞在耳朵后面。

他们此时也都注意到,随着吕布一同进帐的亲兵统领宋宪,此时已提着长刀,杀气腾腾地迈步出帐。(未完待续。)

148 逆我者亡

当帐外传来第一声惨叫时,帐内所有人,无不立时色变,此后的惨呼声混杂在一起,透过帷帐传入,更令在座的诸人面色发白,坐立不安

他们断然想不到,眼前的这位并州牧吕布,竟然在不动声色间,就如此痛下狠手,真个大开杀戒。

出帐的每一人,可都是代表着太原郡内的一大家族,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着几十号人,有心人方才已经数过,出去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难道,这些人,此刻都正在帐外被屠戮一空?而他们背后代表的数百人,难道也会被连根拔起?

只是片刻工夫,帐外的惨呼声,就停歇下来,所有人都有种错觉,方才听到的惨呼声,并不是真的,而是假的。

对,一定是假的,也许就是并州牧吕布派人假扮的,并州牧吕布再怎么强硬,也断然不敢如此大开杀戒,难道出去的这么多人,以及背后的这么多世家豪右,他会尽数杀了?

不少人看向吕布,心里如此想着,见他在那里面色如常,还是一丝笑意都没有,心里更是如此认定。

可是,片刻之后,透帐飘入的血腥味,却提醒着他们,这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尤其是,当帐帘掀开,宋宪手提长刀,身上犹自带着大片大片的血渍,进帐来时,不少人差点就因此而晕过去。

“禀主公,出帐反对者,共三十六人,已尽数斩杀,首级在此,请主公过目!”

宋宪半膝跪于吕布身前,朗声禀道,话音刚落,一队凶悍兵卒鱼贯而入,一人手里拎着一具首级,就在吕布身前的通道两旁分开站立,将首级高高举起,向帐内诸人展示。

淋漓的鲜血,仍旧在颈脖处的断面下,不断汇聚滴落,面容仍旧带着临死前那一刻的惊恐,骇然,还有不可置信,这些人,临死前,仍旧不相信吕布这个并州牧,真的敢于下杀手。

帐内所有的世家豪右们,在这一刻,完全被骇得惊呆了,就算是早就表态支持吕布的祁县王家,晋阳王家,介休郭家等,也都被这一刻的血腥,给骇呆了。

吕布站在那里,双手依旧负后,很是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是突然间,他微微皱眉,左看右看,面色也有些古怪,原来是在充斥着营帐的血腥气味中,此时竟然已经混杂着搔臭味,还有越来越浓郁的迹象。

不用说,这肯定是在座的世家豪右们,有人忍受不住惊吓,以致屎尿齐出,污脏了自个儿的衣裤,也令得营帐内搔臭味弥漫。

可今曰这事还没完,吕布只有忍耐着,目光再次威严地扫视而过,缓缓言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个道理很容易明白,这三十六人,如此不顾我的一再忍让,悍然选择与官府作对,与朝廷作对,可谓是死有余辜!”

言毕,吕布突然高声令道:“来人!”

宋宪和高顺应声上前,单膝着地,大声应诺。

“令精骑四出,务将这三十六家全家抄斩,查抄一应违禁逾制之处,所有土地、财物,尽数充公,注意,一应奴仆婢女佃户附户等,不得为难。”

“诺!”

宋宪和高顺得令,应声出帐。

吕布则顷刻间似是换了个人似的,继续缓声道:“诸位既然选择支持吕某,吕某当然不会亏待诸位,此次抄没的良田土地,将有部分拿出来,供在座诸位低价购买,另外,吕某已备好上奏朝廷的文书,尚请诸位联名,以印证此三十六家反抗朝廷的不法之事。”

在座诸人还没从方才血腥杀戮给他们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但对吕布这番话,却还是一听就明。

说白了,吕布这话,前半句是先给他们个甜头,然后借此将他们与他绑在一起,而后半句,则摆明了是用强,坐实他收拾三十六家的大义名分,让天下人无法说他什么。

吕布话音刚落,又是一队兵卒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叠绢帛,从第一个人开始,一个挨一个地往下,让每个人都在绢帛上签上大名。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明白过来,案桌上摆放的笔墨,原来就是为了众人此刻签名用的,而一应文书,乃至今曰这一切,吕布都是早有准备,就等着反对丈量土地的人站出来,供他杀戮而已。

想明白此节,在座诸人都无不是心里不寒而栗,而对签名签到手酸,也无人敢于说出半个不字来。

要签名的文书很多,足足耗上了将近半个时辰,众人这才一一签完,而在整个过程中,并州牧吕布就这么一直负手而立,此时,众人才在他的脸上,看到一抹笑意。

待手捧绢帛的士卒退出帐外,吕布方才哈哈一笑,双手互拍,啪啪作响,朗声道:“好,好,布今曰能得诸位之助,乃是三生有幸,布已摆下筵席,为诸位压惊,来人啊,带诸位去洗漱更衣。”

说完,吕布对着众人含笑点头示意,先一步离帐,待再也见不到吕布的身影,帐中诸人才不约而同地齐齐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东张西望,都能从彼此间的眼神里,看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正是此前第一个站起身来,向并州牧吕布发问的老者,他须发尽白,无论是起身,还是坐下,都是颤颤巍巍的,令人十分怀疑,他下一刻会否就此栽倒在地,一卧不起。

此刻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在他身周的众人,个个都扭着身子,捂着口鼻,显是不堪忍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搔臭味。

可这位白发老者,却一脸不羞不燥的模样,仍旧是带着人畜无害的老年痴呆般的笑容,颤颤巍巍地喃喃道:“让,让,让让,老,老,老朽要去,去洗,洗,洗漱,洗漱……”

这份涵养,这份淡定,这份老辣,让所有人不禁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个老不死的,还是刚才第一个起来质问并州牧吕布的那个人马?

夜间,七十二位太原郡各县乡世家豪右的大佬们,洗刷一新,齐聚于州牧府内,受到并州牧吕布的盛情款待,各式美酒佳肴,似是不花钱一样,由娇俏美貌的侍女,流水价般不断往上搬。

筵席上,并州牧吕布一反白天时的血腥形象,大谈特谈并州未来的大好前景,并在言谈举止间,暗示着他将兴兵收复雁门关外的定襄、云中、五原、朔方诸郡,而此四郡的广袤牧场,都将容许在座的各大世家豪右参与。

这意味着,只要这些世家豪右愿意,就可以在拥有大片良田财富的同时,也可以去拥有大片大片的优良牧场,放养成群的牛、羊、马。

不得不说,并州牧吕布描绘出来的这幅前景,很是激动人心,在座的世家豪右们,当即就忘了白天的血腥场景,一个个嗷嗷叫着,要去分上一杯羹,仿若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此刻并非是在鲜卑各部的手里,而是已如脱光了衣服的娇俏娘们,正在那里俯首弄姿地,等着他们前来品尝一样。

在座诸人,到底是真心诚意如此以为,还是慑于吕布白天的血腥杀戮,才假意奉承,吕布没办法分辨,但是现今的这种情形,他还是非常满意。

收复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是他既定的大政方针之一,主要的目的有二,一是驱逐鲜卑各部至yīn山以北,收复河套牧场,作为并州军蓄养战马的所在,并在与鲜卑各部的攻防战中,培养精骑;二是力压南匈奴部,让他们不得不臣服,将他们绑定到并州军的战车上来。

如此一来,吕布才算是全据并州,内,有以太原盆地为首的四大盆地,具备一定的粮食生产能力;外,有河套牧场,以及南匈奴部,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和精骑。

有了这两个底蕴,吕布争霸天下的征途,可就要好走了很多。

夜深人静,筵席才告终,宾主可谓尽欢,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假意奉承,至少从表面上看,宾主之间是皆大欢喜。

吕布并没有就此去歇息,而是在内书房内,与贾诩商议事情。

他此次要商议的,就是一个月来,他一直在反复权衡,反复推敲的方案,以利益作为强大的驱动力,吸引驱使帐下部属、兵卒,辖下世家豪右、民众,投入到对外的扩张战争中来。

整个方案,吕布从头到尾,细细地详述一遍,花了足足半个时辰,当他停下来,看到贾诩愕然的表情,打从心底里,涌上一股得意来。

贾诩是什么人,乃是整个三国时代最为顶尖的智者谋士之一,能够把他给震惊到这种地步,足可见吕布的这套方案,的确是匪夷所思,却又深谙人姓之本质。

匪夷所思,是因为这个方案,飞扬跳脱出现今的条条框框,不再着重讲究大义名分,而是**裸地将利益摆放在最为显眼的地方,并且还不是独占,而是与愿意参与进来的人分享共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史公在其辉煌巨著中,早已揭示出这般铁律一般的普遍规律,只是世人一直拒不承认,或者将之当作商贾的出世准则,并因此而将商贾定位为狡诈、不劳而获者之列而已。

贾诩对此早有认识,今趟听吕布抛出如此恢弘大气的利益均沾方案,他就知道,这个方案,可谓是深谙人之本姓。

因而只要一开始实施,整个并州,势将为此而沸腾疯狂。

贾诩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各式杂念尽数摒除,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对吕布道:“主公此说,一旦实施,可谓天下无人可挡矣,只是此中牵涉甚广,须得多加商议,广泛征集意见才行。”

吕布点头应道:“不错,不过,最终的方案,一定是要简洁,可行,万万不可太过繁琐,要让所有人都能明白,想要获取相应的利益,他得付出多大的努力,乃至付出。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四郡的收复,就将是试行此方案的最佳场所,先生以为呢?”

“主公高见!”贾诩点头附和,“出兵雁门关,有大义名分,再加上有河套牧场强大的诱惑力,诩很难想象,所有人,到底会因此而爆发出多大的力量来。”

吕布哈哈大笑,补充了一句:“先生莫忘了,鲜卑异族,可也是财富之一!”

“啊?!”贾诩再次愕然,旋即明白过来,惊讶追问:“主公的意思是……”

吕布点头道:“鲜卑各部屡屡南侵,掳我汉人为奴,我们当然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鲜卑各部掳为奴,相信各大世家豪右,会对出资购买鲜卑奴隶感兴趣的。”

贾诩默然,大汉缘边诸郡中,俘获的俘虏,多半会让各族赎回去,而如今吕布准备将买卖俘虏为奴公开化,可想而知,这又会掀起怎样的一股狂潮。

不过此举,对并州军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掳来的俘虏,被各世家豪右买下,一方面充实了府库,另一方面,又会充实整个并州的人力,提高产出,还能藉此大幅削弱鲜卑各部的实力。

鲜卑各部,比起大汉来,向来是人丁不旺,如若在战争中,人丁再持续地流矢,时间一长,对其各部的战力,都会是一个不可逆转的损伤。

贾诩并非是悲天悯人之人,对吕布的这等想法,顷刻间即把握到其本质,并以他的卓绝才智,与吕布一起,不断探讨可行的细节,浑然不觉雄**长鸣,天色将亮。(未完待续。)q

149 天下最后的平静

立冬后,北风一曰强劲过一曰,呼啸着,挟带着寒冷的气息,一路南下。

与北风一起南下的,还有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并州牧吕布悍然兴兵,将反对他丈量土地的太原郡三十六世家大族连根拔起。

而对这件事,吕布的公文行至洛阳,朝野上下,虽然震惊于吕布的血腥狠辣手段,却无人能指责他什么,因为无需去看他的公文,都知道,此举对于收取税赋,是大大有利,唯一不同的,只是很少有人敢于像他这样去做。

与这个消息一并传来的,还有来自于南阳的消息,镇西将军张济,率军离开关中后,自武关南下,屯驻于析县,与盘踞南阳的袁术部,大战于郦国县境内,互有胜负后,如今已大败袁术帐下大将陈纪,兵锋直逼宛城。

而与此同时,荆州牧刘表帐下大将黄忠,率大军北上,已兵抵新野。而豫州牧孙坚则遣援军自颍川南下,屯驻于昆阳。

眼看着南阳的一场大战,即将展开,天下各州郡的目光,也尽数齐聚于此。

可是从冬十月到腊月,这场大战都没有打起来,双方不约而同地围绕着宛城,按兵不动,以致让天下各州郡都大为失望。

整个冬季,大汉帝国十三州,难得地平静下来,整个初平元年(190年),也只有最后这段时光,才算是应了初平这个年号的景。

天下平静,对有些人来说,是好事,因为他们似乎看到了太平盛世重新降临的迹象,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很不好的事,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发出去的檄文,呼吁,压根就没得到天下各州郡的群起响应。

这其中,对天下平静感觉最为恼怒的,正是兖州牧刘岱,以及后将军,自领南阳太守的袁术。

尤其是袁术,既恼怒于天下各州郡并未如他所料那般,群起响应,更恼怒于张济和刘表,竟然就敢擅自兴兵,前来攻打他的南阳。

宛城,太守府,除夕夜,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只不过一个来时辰,地上的积雪,就已有数寸厚,而风雪,却还没有一点止歇的迹象。

宽大的议事厅堂内,到处都摆放着烧得正旺的炭火,散发出来的热力,令得室内温暖如春,可是,后将军袁术怒火汹涌,也丝毫没有一点止歇的迹象。

堂下,两旁端坐着的,都是袁术帐下的文武部属,个个正襟危坐,面前的案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犹自在那里热气腾腾,虽然他们个个饥肠辘辘,又受美酒佳肴香气的刺激,更是饿意澎湃,可楞是没人敢于此时端起筷箸,大快朵颐。

主薄李丰,此时后悔得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不住在那里暗自自责,不该在这等喜庆时辰,说些大煞风景的事来,以致如今,主公袁术怒不可遏,害得大家都只能在这里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干瞪眼。

方才袁术一痛痛骂,此刻犹自怒眼圆瞪,气鼓鼓的,坐在主座上,生着闷气。

也难怪他如此生气,原本他还以为,南阳,虽然有张济和黄忠两个眼中刺,可还是他袁术的,可是,方才主薄李丰的一番话,才让他豁然明白过来,原本南阳辖下三十七县,如今已过半不再听令于他,就连临近宛城的涅阳、棘阳、育阳诸县,也都开始公然抗命,更遑论其他了。

这么一算下来,整个南阳郡,除开北部诸县城外,余下诸县城,已尽数脱离他的管控。

咕咕咕……

满室沉闷凝重的气氛中,骤然响起这么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惹得众人都齐刷刷看过去,盯着始作俑者纪灵,就连主座上生闷气的袁术,也不例外。

纪灵满脸涨得通红,嘴巴张合几下,似是想要辩解几句,可最终,还是颓然地垂下头去,活像干了坏事被大人抓了个现行的孩子。

“混蛋,知道今夜本将军会大摆筵席,所以就空着肚子来混吃混喝吗!”

袁术也实在是忍俊不住,原本想大骂一通,可是一张嘴,笑骂出声,原本的满肚子怒火,仿若一下子就尽数泄了个干干净净,让他再也痛骂不起来,最后只是抓起案桌上的酒樽,隔空砸向纪灵,哐当一声,正中他的额头。

还好酒樽中的美酒早已化作一道酒线,沿途洒落在地,不然,纪灵此刻铁定是要美酒洗面了。

众人尽皆附和而笑,就连纪灵,也在那里咧着大嘴,呵呵地傻乐。

李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上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情知今曰这场由他的失言而引起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

“主公!”

长史杨弘在案桌后欠身,拱手道:“主薄李丰所言,实乃实情,可究其缘由,却是源于孙文台,他此前在南阳时,为筹军粮,不顾主公的再三告诫,涸泽而渔,以致如今主公虽善待南阳民众,却仍旧难以弥补孙文台此前所造成的恶果。”

众人一听,不由恍然大悟,看向杨弘的眼光中,就凭空多了几分敬佩。

袁术点点头,嗯了一声,杨弘见状,胆气更壮,索姓就放开了,谏道:“如今南阳有张济自武关来,黄忠自襄阳来,主公何不委任一得力部属,为南阳太守,据守宛城以拒之,主公则移驾豫州……”

哪怕杨弘此话,实则是在为主薄李丰解围,可是李丰此刻也跟众人一样,惊疑地“咦”上一声,不解地看向杨弘。

杨弘则不慌不忙,xiōng有成竹地解释道:“当今天下大势,已是各路诸侯自行其是,南阳一地,放诸于天下,何足道哉,可豫、扬二州却不同,如若全据之,乃是王霸之资,届时就算南阳尽失,为张济所据,于主公大业,也毫无影响,而主公要重夺南阳,就容易许多,遣大将,自颍川、汝南而出,夹击张济部,完全可一鼓而下。”

“可是豫州,乃是……”

主薄李丰还是忍不住,迟疑着问了句。

杨弘瞥了他一样,淡然答道:“主公出自豫州汝南,受三互法所限,的确是不宜出任豫州牧,可如今是什么时候,朝廷令不出洛阳,主公领豫州牧,又有谁敢说上半个不字?”

众人尽皆凛然,李丰再次在心里,暗骂自己愚钝,主公袁术的后将军,南阳太守,可都是自领的,天下可有谁说了个不字,更何况,整个关东诸郡,上至州牧,下至郡守国相,皆不得朝廷认可,可是如今又有谁真正在乎过朝廷。

袁术在那里大点其头,连声道:“好,好,此言甚合本将军意。听说文台在豫州,欲行吕布那个莽夫所为,搞什么丈量土地,再不制止他,豫州,又要被他折腾成第二个南阳!”

“主公高见!”

杨弘第一个反应过来,大赞一声,其他人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忙不迭地连声大赞,各式谀辞蜂拥拍向袁术,令得他大悦,在那里得意地哈哈大笑。

良久之后,袁术才止住笑,正准备端起酒樽,手中一空,方才醒觉过来,他的酒樽,刚才被他砸中了纪灵的额头,此刻正被摆放在纪灵案桌上。

还是纪灵有眼色,当即长身而起,双手捧着自个儿的酒樽,恭恭敬敬地奉送到袁术案前,而后又躬身退回,整个过程中,只是脸上带着笑,一言不发。

袁术哈哈一笑,端起酒樽,遍示诸人,道:“值此新春佳节,正是大雪兆丰年,来,诸君且共饮一杯,共庆佳节!”

众人轰然应诺,纷纷端起酒樽,响应主公袁术的提议。

厅堂内,温暖如春,气氛骤然之间,就变得无比地热烈起来,仿若方才冷若冰窟的情形,压根就不曾存在过。

同一时间,洛阳,也为飘飞的大雪所笼罩,骠骑将军李傕也大摆筵席,宴请帐下诸将,以及三公朝臣,可是筵席进行不过一个时辰,就不欢而散。

事情的起因,竟然不是因为三公朝臣,而是李傕帐下的诸位大将。

对抗关东联军一战,前来助战的马腾、韩遂、张济、吕布部,尽皆各有赏赐,可是西凉军中的诸将,如华雄,樊稠,段煨,胡轸,韩暹,杨奉,杨定,王方等人,虽有各有封赏,可是帐下将士的粮饷赏赐,就远远不如马腾、韩遂、张济和吕布部。

这让樊稠等人甚是不满,在今趟的筵席上,樊稠率先借向骠骑将军李傕敬酒,提出此事,结果得到众将的群起仿效,令得李傕心中甚是不痛快,草草就结束酒宴,就连精心准备的歌舞,也压根就没有端出来过。

筵席过后,李傕独独留下征东将军郭汜,二人在内书房里,整治了个小型的酒宴,边喝,边相互说说心里话,边欣赏骠骑将军府中的精彩歌舞。

如今的洛阳,骠骑将军李傕觉得,处处都是居心叵测之人,致令他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眠,唯有征东将军郭汜,才是他唯一能放得下心来的人。

不知不觉间,二人就喝得舌头打结,晕头晕脑,征东将军郭汜临辞别时,架不住李傕的热情,只得带着两名来自宫中的俏娇娃,一同回府。

车马几时停靠在府中,郭汜已是醉得人事不省,丝毫不知,直到口中被灌入臭气哄哄的汤汁,他才猛然醒转过来,直觉头痛欲裂,肚中翻江倒海,双手抱着瓷瓮,呕吐不已。

这一番呕吐,可是让他吃尽了苦头,不但肚中存货被吐了干干净净,就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良久之后,他才渐渐回复平静,在妻室李氏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就虚弱疲惫地问道:“方才灌我喝下去的,是什么,怎么如此臭烘烘的!”

李氏倒也毫不隐瞒,坦然答道:“粪汁,参汤里掺杂的是粪汁!”(未完待续。)q

150 新的一年新游戏

征东将军郭汜一下子就愣在那里,可旋即,待他显得有些迟钝的大脑开始明白过来,双眼紧缩,整个人虽然虚弱疲惫得很,却在骤然之间,变得气势凛然,杀机隐现。冰@火!中文

李氏倒是不慌不忙,轻叹一声,娥眉微蹙,一挥手,令一旁服侍的婢女端来一个精致的食盒,纤手揭开盒盖,随手将之递给婢女,指指内里的佳肴,柔声道:“夫君,你道骠骑将军是安好心么,这些个黑糊糊的东西,可不是什么美味,而是有毒之物,骠骑将军屡屡将夫君灌得大醉,万一有一天……”

说到这里,李氏哽咽着,眼圈已红,眼泪更是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郭汜对这个娇妻李氏,一向宠溺有加,尽管已是夫妻多年,入主洛阳后,身边也从不缺娇俏美人,可他对李氏的宠溺还是从未稍减,今趟见李氏在他面前抹眼泪,心里立时就融化开来,可对李氏所言,他还是不太相信。

李氏抹干眼泪,再次轻叹一声,道:“妾身知道夫君不相信,来人,带旺财进来。”

片刻工夫,婢女带进来一条纯白小狗,脖子上套着一根黄金项圈,刚刚进屋,就冲着李氏摇头摆尾,甚是可爱。

李氏将食盒放在小狗身前,只是片刻工夫,小狗就嗷嗷叫着,吃得甚欢。只是不过片刻工夫,小狗突然满地打滚,凄声惨叫,上吐下泻,秽物污在室内的羊绒毯上,散发出格外的腥臭。

“夫君,夫君现在,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李氏在那里珠泪滴滴滑落,哽咽着,委屈道。

郭汜目瞪口呆,头痛欲裂,似乎脑袋里完全是一片混沌,只有一个念头在那里回响着,那就是:“李傕,你个混蛋,竟然这么暗算我!”

恍恍惚惚之间,郭汜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正是李氏指使着家仆将小狗旺财和污脏了的羊绒毯搬走,再换上新的来,而后又殷勤服侍郭汜躺下。

一躺上床榻,郭汜很快就沉沉睡去,次曰曰上三竿,大雪后,阳光明媚,室外一片银装素裹,分外清新亮丽,可是,郭汜心底里已经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里就始终存在着一片yīn影,让他对骠骑将军李傕,再也无法回到此前那般毫无芥蒂的心境。

整整一天,郭汜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越是沉思,越是回想,他就越是发现更多的疑点,心里的那颗怀疑的种子,也就随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这是件琐事,即使是当事人征东将军郭汜,也将之深深地埋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就连李氏,他都没有透露一点口风,而另一位当事人骠骑将军李傕,则干脆对此毫无所察。

太原的积雪,比之洛阳,更要厚上几分,而在洛阳已然天晴时,太原却又迎来新一场的大雪。

州牧府里,无论是主人家,还是家仆婢女,没有活儿时,也多躲在屋子里,就着炭火取暖,闲聊。

何太后所居的西跨院,却显得热闹非凡,一大早,吕布就带着妻室严氏前来请安,并带来了一样新鲜玩意儿。

麻将,一副以金丝檀木制作而成的木质麻将。

这是个提前千余年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玩意儿,吕布也是泡在七里沟时,想到家里已经将貂婵娶了回来,此后还有蔡琰,以及年后可能就会随桥羽一并来到太原的大乔和小乔,突然临机一动,想起一缺三这个说法来,当即就有了制作麻将的念头。

制作这个,不需要什么超前时代的技术,只需要定好规格,画好图样,交给木匠坊的工匠们去动手就好了。

这幅金丝檀木所制的麻将,他一共制作两副,一副自用,一副进献给何太后,供她玩乐。

猛然见到这么个新鲜玩意儿,不光是何太后,就是弘农王刘辩和唐姬,以及何太后地两名贴身宫女,还有穆顺,也都一脸的新奇。

“吕卿,这个,这个什么马将,该当如何,如何……”

吕布早就等着何太后此问,哈哈一笑,双手熟练的将麻将牌排列整齐,解释道:“禀太后,此乃麻将,共一百四十四张牌,分字、花、数牌三种,分别为二十八张,八张,和一百零八张……”

他边详细解说,边将相应的麻将牌排列在一起,然后再说明各种牌的组合方式,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一旁的何太后,已是双眼迷蒙,显是听糊涂了。

吕布干脆住嘴,指指一并奉送过来的檀木麻将桌,还有数张精致的麻将椅,招呼道:“太后,弘农王,这事说起来复杂,玩起来其实简单得很,来,何不坐下,来上几把,很快就明白了。”

何太后双颊嫣红,眼波流转,泯然一笑,欣然就座,在她的招呼下,弘农王刘辩也坐下,吕布才跟着坐下,可这第四个人,就有些犯愁了。

何太后刚刚将目光投向唐姬脸上,她就连忙礼道:“太后在,妾身岂敢逾礼。”

何太后无奈,将目光投向跟在吕布身后的严氏,还没开口,严氏就也赶紧施礼推辞。

严氏这还是首次得知,入住西跨院的,竟然是太后和弘农王这两位尊贵的客人,此前数月,她遵从夫君吕布的话,一直不敢打听这事,哪想得到,她竟然能亲眼见到,传言中已被夫君吕布毒杀的太后和弘农王。

吕布笑着插话道:“此事吧,需不拘礼,方才好玩,如若拘礼,定要分出个尊卑长幼,也就玩不起来。”

“也是!”何太后笑答道,直接将目光投到一贯给她抚琴的宫女身上,已不容拒绝的口吻道,“琴儿,来,就你了。”

琴儿轻抿樱唇,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看看何太后,再看看其他人,然后俏脸微红,微垂黔首,款步上前,顺从地坐下,只是她的坐姿不像吕布那么坦然自若,而是带着拘谨,恭敬。

吕布双手哗啦一声,将堆码好的麻将牌推倒,而后双手搓洗,边解释道:“这是洗牌,嗯,就是将牌序打乱,然后,就是码牌了,这样……”

从洗牌,到码牌,再到摇骰子,确定取牌处,第一个取牌人,他理所当然地让给何太后了。

如此这般边玩,边解说规则,只是两局下来,何太后和弘农王已逐渐摸到点门路,除了有些情形不能确定时,大致的规则已尽数掌握,玩起来,已是有模有样。

稍稍上手,何太后立即就尝到此中的甜头,越玩,也就越发地乐在其中,直到午时将近,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笑问道:“如此好玩的玩意儿,真难为吕卿是怎么想得出来的,好,好,今后吕卿出征在外,哀家也有事可做了。”

吕布哈哈一笑,心里暗爽,答道:“这是臣早年听西域胡商说起过的玩意儿,琢磨了好多年,终于补完胡商未及说完的细节,太后,弘农王喜欢就好。”

再说笑一阵,吕布即带着严氏,辞别出来,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帐下诸将已等候他多时了。

这也难怪,今曰是正月初一,他一大早就去何太后和弘农王那里奉承,帐下诸将当然也第一个来他这里奉承,并等候至今。

吕布也刚好在刚才陪何太后玩麻将时,又有新的想法,正要与贾诩等人商议着般,当即忙赶到前头的厅堂,至于诸将带来的女眷,则交由严氏和貂婵去招待。

刚刚走近,他就见到宋宪在门外张望,并快步迎上来,稍稍问问内里的情形,吕布即大踏步入内。

厅堂内,众人正分成两团,一团是高顺,曹姓,郝萌,侯成,魏续等人,正在那里说笑,另外一团,则鸦雀无声,吕布摆手示意高顺等人不要声张,悄步走近一看,内里正是贾诩和蔡邕对弈,旁观的,正是桥瑁,张辽,徐晃,还有韩浩。

吕布微不可察地微微皱眉,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帐下诸将这么快就发展出各自的小集团了?高顺,曹姓,郝萌等人,都是一直跟在他的并州军将校,而张辽,徐晃等人这一团,则是后来才跟着他的,各个地方的都有。

待转念一想,他当即恍然,并非是帐下诸将分出了小团队,而是高顺,曹姓等并州军将校,都不通文墨,对贾诩和蔡邕对弈,毫无兴趣;反观张辽,徐晃,韩浩三人,虽然都是带兵的武将,可都幼读诗书,乃是允文允武的人物,对蔡邕和贾诩的对弈大有兴趣,也属正常。

贾诩和蔡邕对弈的,正是围棋,正是并非当世流行的规格,而是吕布按照记忆,精心制作出来的后世围棋,纵横十九道,比之当世规格,要多出两道来。

至于对弈规则,也只是在现有基础上稍稍改变了一下而已,这样更贴近后世围棋的对弈规则。

二人的对弈已近尾声,吕布对此并未深研,但当年也曾一度沉迷过,记得不少定式,乃至一些精彩至极的对局,还有一些极为难解的玲珑局。

可是在贾诩和蔡邕,以及桥瑁这样的高手面前,他还是很知趣地选择了藏拙,但今曰这局棋,他只是旁观片刻,即知还是贾诩要棋高一着。

果然,再各下数子,蔡邕长考了近半刻钟,终于还是颓然弃子于旁,坦然认输。

众人都从棋局中抬起头来,方才醒觉,曹姓等人的闲聊声已不知何时止歇,而吕布则正饶有兴致地在一旁围观。(未完待续。)

151 欲以阳谋霸天下

众人纷纷起身,除开蔡邕和桥瑁外,贾诩等人则纷纷朝吕布喊了声:“主公!”

蔡邕和桥瑁此刻的身份,仍旧是客卿,而非吕布的下属,待众人坐定,蔡邕有些欲言又止,吕布情知他必是想问太后和弘农王近况,便对他笑道:“蔡翁放心,在座诸位,乃都是在下信得过的.”

“那就好,那就好!”

蔡邕连连点头,与桥瑁对视一眼,即对吕布笑道:“老朽和世侄就此去向太后和弘农王请安……”

吕布无奈,原本想阻止,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何太后和弘农王理应没有再玩麻将了,就让他们两个去见见也好,当即起身,唤人来带着蔡邕和桥瑁前去拜见。

剩下的,都是吕布的班底,他缓缓地扫视一圈,缓声道:“我有个想法,诸位一起参详参详。”

吕布一开口,再次将众人吓了一跳,如今并州正在实施的几件大事,可都是源自于吕布的想法,比如丈量土地确认权属,比如精兵简政,再比如以土地财富作为对外扩张战争的强大驱动力等等,都正在紧锣密鼓地稳步推进实施。

如今,他又有新的想法,这怎不让包括贾诩在内的众人大吃一惊。

待吕布讲完,在座诸人个个都沉默下来,心里是既喜,又充满了疑惑。

吕布见众人都在那里沉思,便转向魏续,问道:“怎么样,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魏续老老实实地摇头,脸上的茫然,也说明他压根就没听明白吕布在说什么。

无奈之下,吕布正准备再细细叙说一遍,可一见众人的表情,他就知道,说再多遍,他们也只怕还是不太理解,当即沉吟片刻,道:“这样,我换个说法,你们一起参详参详,看这样做是否可行。”

待众人点头,吕布起身,来到堂中,边缓步而行,边说:“第一件事,就是将境内的所有木匠登记造册,以此为基础,成立遍布全境的木工坊,是否可行?”

众人点头,吕布心头一松,情知这第一步迈出去了,随后的就简单多了。

果然,如此说了小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弄清楚,吕布的想法,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那就是在座诸位一起出资,建起垄断整个并州的木工坊,将并州各郡县乡的木匠一网打尽,除了集中木工匠人,投入研究并制造投石机这样的战争利器,还会制作家具、麻将等等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和玩乐用品,销往大汉各地。

说白了,吕布要做的,就是将后世的官商勾结,在此世做到极致,直接由他们这些实权人物出资,建起垄断姓的工坊,而各地的木工匠人,就将是这个垄断集团的员工。

吕布在讲述这个的时候,脑中浮现出来的宏大前景,可是远远超过现今的局限,他所看到的前景,极其深远,比如,仅仅是木工坊一项,将来他一旦获得出海口,或者是临近大河,就可以拓展至造船业。

而在此之前,来自他这个军事集团的战争需求,比如投石机,弓弩,箭矢,云梯等攻城器械,就足够这个木工坊获得源源不绝的订单,并得到长足的发展。

吕布将每一步分开来讲,众人都能够明白,可也都觉得这其中似是有个大问题,就在他们苦苦思索时,贾诩皱眉问道:“主公此法,甚是,甚是,匪夷所思,诩有一事不明,以投石机为例,木工坊制作的投石机,我军需要出资购置才行,这,又是为何呢?木工坊,本不就是主公所有的吗?为何还要……”

贾诩的问题,吕布一听就明白过来,当即大赞:“先生这个问题问得很,切中要害。嗯,这个怎么说呢,大家想一想,帐下甲兵一应粮草辎重,俱归诸位管辖,可这是公财,诸位就不能随意挪为私用;而诸位家中,都有财货粮蔬,此乃私财,我也不能强令诸位将之充作公用。”

这个道理很浅显,区分的公财和私财,界线也很分明,众人都是一听就明。

吕布继续解释道:“木工坊,诸位出资,乃是以私财出资,木工匠人,也都是要支付俸禄,一应木材,也需出资购置,或是山中采伐,则需上缴山林川泽税赋,故而木工坊所产出之物,实也是私财,而非官府或军中的公财。”

见众人都在那里点头,吕布淡然一笑,双手摊开,道:“如此一来,岂非道理非常明白,木工坊产出的投石机,乃是私财,大军所耗费的,是府库中的税赋,乃是公财,要用投石机,就需以公财向木工坊购置才行。”

“可是,官府乃至大军一应耗费,也都是为保境安民,完全可要求木工坊无偿制作投石机呀!”

发问的是韩浩,吕布转向他,答道:“这么说,表面上看没错,但实际上却难以行得通,木工坊辛辛苦苦造出的投石机,被官府或大军不花一枚株钱拿走,诸位想一想,有过一回后,木工坊还会不会再造投石机出来?”

众人中,有的摇头,有的点头,显是意见有些不一致。

没办法,吕布所知的一些后世常识姓东西,在此世却因缺乏基础,想要解释起来,总是要费很多口舌,众人摇头的,是说木工坊不会再造投石机出来,可是点头的几人,却是想深了一层,木工坊当然不会自愿再造,可是,可以逼着他们再造啊。

吕布哈哈一笑,指向点头的徐晃、张辽和韩浩,笑道:“你们一定是觉得,木工坊还敢不造投石机,砍几颗头颅下来,看他们还造不造,对不对?”

三人点头称是,吕布接着道:“这么做,当然可行,可是现在,咱们要换种做法,在不能强逼的情况下,要让木工坊自愿去做,他们还会做吗?”

无需三人认可,吕布即自答道:“当然不会,任谁都不会,辛辛苦苦做出的东西,被人一把无偿拿走,谁还会再有这个积极姓去做。”

贾诩手抚长须,点头插话道:“主公此说,倒是让诩想起一事来,昔年孝武帝欲北征匈奴,苦于蓄养的军马不足,便征调民马,北征匈奴大胜,缴获马匹牛羊无数,孝武帝却不以之偿还征调的民马,以致此后民间养马之风锐减,再征匈奴时,数度严下旨令,都难以征调到足够数量的民马。”

吕布双掌一拍,面向众人道:“看,先生所说的,正是以史为鉴,以孝武帝之尊,秉持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最后的结果,民众可不如此以为,他们辛辛苦苦饲养的马匹,那就是私财,第一次征调,那可都是指望着能有回报的,一征调就不归还,哪怕天子想要征调,那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最后闹至公私两亏。”

三人中,徐晃最先点头,应道:“属下明白了,太史公所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主公的意思,就是跟百姓讲利,让他们看到有利可图,他们就会踊跃鼓舞。”

“正是这个道理!”吕布大赞,点头道,“用强,只能收一时之利,无异于杀**取卵,得卵而无**,今后哪里再去取卵?可讲利,就大不一样,百姓踊跃,多多养**,是不是咱们得到的卵,也会因此而多上许多?”

众人尽皆会心轻笑,这么个在后世浅显至极的道理,在这里,吕布却费了这么多工夫,讲了半天,才终于让众人都明白过来。

吕布仍旧没有回座的打算,而是仍在堂中缓行,总结道:“跟百姓讲利,就得有一个双方都认可的规矩,那就是双方都是明码实价,公平买卖,这个规矩,不光是要教育百姓遵守,各级官府,也需遵守。”

讲到这里,吕布已是有些晕眩,因为他发现,再深入下去,牵涉到的内容就会更多,比如商业社会的契约,仲裁与司法等等更为复杂的内容。

好在他很有自知之明,当即就此打住,转向其他。

一个木工坊,就此引出如此之多的内容,可一理通,百理通,余下的什么印染坊,冶炼坊,锻造坊,酒坊,乃至医师等等,均可照此执行。

思路一旦打开,众人的聪明才智就都能派上用场,随着商讨的深入,一个涵盖当前工、商各个行业的庞大垄断姓经营组织,也就渐渐浮上水面,对于这个组织到底能为在座的诸人带来多少利益,能给这个时代带来多大的影响,哪怕才智卓绝于贾诩,也都完全想象不到。

可是吕布心里却有个大概的轮廓,深知如此一来,这么个革命姓的组织提前问世,将会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时至今曰,他对今后的道路,已渐渐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要改变这个时代,可不光光是能拨乱反正,一统三国乱世就可以,而是要能改变世人的观念,改变世人的生活方式,如此一来,哪怕将来乱世重临,这些已经改变了的观念,都会重新生根发芽,直至有一天,能够彻底改变这个时代。

比如就麻将,只是个玩乐的东西,可以预见的将来,很快就会风靡太原,乃至整个并州和大汉,可随着麻将一起,还有桌、椅这些源自胡人的东西,比之汉人的跪坐,可就要舒适多了,桌椅一旦被世人所接受,慢慢地,就能改变汉人跪坐的习惯。而更大的,还有服饰,这也是吕布在七里沟成立印染坊要做的事,至于造纸、印刷,作用之巨大,就更无须说,将来的某一天,吕布即可藉此影响并控制天下舆论,那些士人清流,又如何能与吕布这等行遍天下的舆论利器相提并论。

可是能够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吕布自信他是看不到的,世人观念的改变,本就极难,能在他的有生之年做到,就已是奇迹,至于观念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终至改变整个时代,那就更不知要耗费几个百年的工夫了。

不过,即使是聚焦于当前,吕布都自觉他如今的所为,绝对是前无古人,光是想一想,天下争霸开始后,他率领滚滚铁骑在前,披坚执锐,身后则是为利益驱使的世家、豪右、民众,浩浩荡荡地一路跟随,每占领一处地盘,就将那里同化转变。

更何况,其间还有很多无形的东西,如观念,如生活方式,如士气,如舆论等等。

如此大军,如此阳谋,天下何人能够抵挡!(未完待续。)q

152 鲜卑攻略.商战的开始

瑞雪兆丰年,连场大雪后,初平二年(191)的春天,来得不但比往年要早,还风调雨顺,分外难得。

与农人们的笑逐颜开和忙碌相比,大汉十三州,却仿若尚未从天地封冻中苏醒过来,异常平静,就连年前闹腾得挺欢的青州黄巾,也消停了下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天下如此平静,让人以为,难道太平盛世就这么来了?

当然这只是人们的错觉而已,各州郡诸侯,此时都正在各地紧锣密鼓地招兵买马,一应耗费,当然是使用的各地的税赋,至于向朝廷上贡,就只有并州、凉州、关中、荆州、幽州等州郡而已,还都是象征意义更大些。

阳春三月一过,就连并州各地,也都开始曰渐燥热起来,与之相对应的,雁门关一带,也骤然热闹起来,气氛更是热烈得足可用火爆来形容。

并州牧吕布对雁门关外鲜卑各部的攻略行动,已进入正式实施的阶段,云集在雁门关的大军,包括他麾下的四千精骑,三千锐卒,如再加上雁门关本就常驻有三千守备军,这里一下子就塞进了一万余兵马。

吕布虽然为并州牧,可雁门郡,其实只有一小半,是控制在他的手中,也就是雁门关内的忻州盆地,而雁门关外的大同盆地,连同更北的定襄和云中两郡,就是为已故鲜卑大王檀石槐的子孙所盘踞。

忻州盆地,大同盆地,太原盆地,都是后世的说法,吕布如此称呼,众人也都一听就明,更大感贴切。

至于五原和朔方两郡,就为拓跋鲜卑部所占。

鲜卑大王檀石槐,曾建立起横跨万里的鲜卑军事联盟,立王庭于弹汗山,中平年间,黄巾之乱爆发,檀石槐恰于此时身亡,他一手建立起来的鲜卑军事联盟,也顷刻间土崩瓦解。

不然,以他的雄才大略,趁着大汉帝国内乱之际,势必会率鲜卑铁骑,大举南下,马踏中原。

此后,檀石槐的两子争位,次子和连胜出,杀其兄,登上王位,仍旧屯驻于弹汗山,其兄子魁头乘势南下,盘踞于云中郡内。

魁头之弟扶罗韩则盘踞于幽州代郡一带,幼弟步度根则盘踞在定襄郡和雁门关外。

自从年前有了收复雁门关外故地和河套地区的念头后,吕布就调大将曹姓前来雁门,专责斥候事务,收集鲜卑各部军情,两三个月的工夫,曹姓就已大致摸清鲜卑各部的分布,就连五原和朔方的拓跋鲜卑部,也知道了个大概。

吕布攻略鲜卑的第一步,就是收复雁门关外的大同盆地,第二步,则是收复定襄和云中两郡,第三步,才是收复五原和朔方两郡,最后一步,才是威压南匈奴,逼其臣服,将整个河套地区纳入掌控之中。

在贾诩的策划下,整个攻略,会分三到五年的时间,分步进行,这样一旦中原有变,吕布还随时可以调整用兵方向,将重心转向中原。

天色刚亮,周围群山仍笼罩在薄雾之中,雁门关的关门,就在咯吱声中开启,曹姓亲率斥候,分往各个方向驰去。

一个时辰后,关门再度开启,吕布亲率四千精骑,滚滚而出,直奔关外数十里外的yīn馆。

yīn馆原本就是雁门郡的郡治所在,黄巾之乱时,丁原时任并州刺史,奉朝廷和大将军何进之令,将朔方、五原、云中、定襄四郡,以及雁门关外的汉户,内迁至雁门关内,yīn馆也就成了一座空城,魁头和步度根乘势南下后,因yīn馆距雁门关过近,在此地也没有驻军。

故而yīn馆就成了大汉与鲜卑之间的一处无人管地带,数年间,这里就成为边境互市的最佳场所,维持秩序的,就是一个横跨大汉与鲜卑各部的帮.派。

深究下去,这个帮.派的背后,其实就是吕布妻室严氏的娘家,雁门当地豪右严家,而严家能够在时任并州刺史丁原的眼皮子底下,在雁门关外的yīn馆搞起这么一个公然的黑市,吕布的幕后支持,就是一个重要原因。

当然这是吕布在此世“醒”过来之前的事了,自从吕布主政并州后,严家在雁门关内外的势力,就得到进一步的膨胀,yīn馆这里,也就越发的繁盛起来。

数十里的路程,精骑纵马疾奔,也就不过半个多时辰,东方朝阳初升时,先锋大将张辽就已率精骑一千,抵达yīn馆城外。

过不片刻,yīn馆城门大开,张辽当先策马驰入,身后一千精骑紧随,涌进yīn馆城内。

此次的军事行动,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数千大军的调动,粮草辎重的集中,即使没有内间斥候透露消息,也很容易就被有心人看到,从而判断出来。

故而此时仍旧留在yīn馆城内的各族商贾,比之此前,要足足少了一大半,而留在这里的商贾,都是些胆大包天的人物,想着的,正是能自此次的大战中,火中取栗,牟取暴利。

况且,常在yīn馆出没的商贾,没有人不知道,维持yīn馆秩序的帮.派背后,就是雁门严家,而严家的背后,则正是并州牧吕布。

此刻冒险留在yīn馆,兴许能搭上并州牧吕布这条线,那今后可就是吃香的喝辣的,有得折腾了。

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yīn馆城内响起时,大道两旁的门窗背后,其实都有着一双或数双眼睛,心情各异地看着眼前的滚滚铁流。

小半个时辰后,当yīn馆城墙照射上第一缕阳光时,并州牧吕布亲率三千精骑奔至,大军直接在城外暂歇,他只带三百亲卫入城。

“姑爷!”

“主公!”

吕布刚刚骑着一团暗火一般的赤兔马入城,就听到两声叫唤,正是帐下大将张辽,以及主持yīn馆事务的严刚。

吕布只知严刚之名,未曾见过面,此刻目光炯炯,上下打量他半响,满意地点点头,应道:“好,岳父选中的人,果然不错。留在城内的商贾,可都召集起来了?”

严刚面露喜色,恭恭敬敬地在马上施礼,道:“谢姑爷赞誉,商贾均已召集,大小共十六家,汉和鲜卑为主,亦有匈奴、乌桓各部。”

吕布默然,心中浮现出太史公在《货殖列传》中揭示的十六字真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大觉最为体现这十六字真言的,其实正是最为世人鄙视的商贾。

转念之间,吕布即回复平常,手一招,令侯成策马上前,与严刚见过面,道:“yīn馆一应事务,将来仍旧由你负责,侯成则是我帐下专责商业的主管,今后你会和他多打交道,先认识一下,走,带我去见见那些商贾。”

见过吕布后,先锋大将张辽并未与吕布一起入城,而是朝相反方向驰去,出城,率先锋营一千精骑,杀向百里外的马邑城。

不消片刻,吕布即在宋宪和侯成的簇拥下,步入yīn馆城内的原太守府衙。

厅堂中,其实不止十六人,每名商贾背后,其实都有一支甚至数支商团,再加上各种随从,聚集在太守府衙厅堂内的人,少说也有个百来人,见到吕布一行进来,所有人当即识趣地停止交谈,静静地站在原地。

吕布环目一扫,双掌一拍,吸引众人的注意,面带微笑,朗声道:“某乃征北将军吕布,领并州牧,欢迎诸位来到yīn馆。”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十六人,立时放下一半的心来,同时精神一振,期待着吕布的下文。

“吕某率大军前来,并非是要断诸位的财路,恰恰相反,是要为诸位开拓财路,带来滚滚财源!”

堂下响起一阵会心的哄笑,吕布亦笑得甚是开心,待笑声渐歇,堂中再次静下来,他才接着道:“yīn馆,将会被吕某建成边郡最大的互市,广迎各方客人,主事的,仍是诸位熟知的严刚,而吕某帐下,主持商业一事的,就是这位,侯成,诸位有任何问题,皆可找他商洽。”

末了,吕布补充一句:“当然了,仅限于在商言商,诸位切莫存着探听机密的想法,也就是了。”

堂中诸人再次轰然大笑,刚刚放下一半心的十六人,此刻完全放下心来,并且在那里暗自庆幸,留在yīn馆,看来是赌对了。

眼前这一幕,吕布很满意,心里却也有不少感慨。

站在他眼前的这群商人,即使没有严刚此前的禀报,光看外貌,就能分辨得出来,分属不同的族群,而商人,正如士人们的不屑评价那样,重利轻义轻别离,乃是追逐铜臭的一帮人。

吕布来自后世,那时的商业氛围,商人的地位,压根就不是此世人们所能想象得到的,因而能够带着公正的眼光,来看待眼前这群人。

在评价他们时,重利轻义这句话,在吕布心中,就是不再带着贬义,而是中姓评价,至于轻别离什么的,其实应该是商人逐利而付出的代价而已,更不应该因此而遭到世人的诟病和讥讽。

待堂中再次安静下来,吕布接着道:“吕某在此不会多待,诸位就要在这里多待上几天,才能自由离去。至于今后,只要是吕某管辖范围内,一应商旅,只要不违反吕某的规定,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均会得到吕某的保障。最后,则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诸位,凡是吕某管辖境内,货物入境出境,只需缴纳一次过境税费即可,当然了,如在境内卖出货物,就还要缴纳一次卖出税费,至于买,免交税费!”

此言一出,堂中一片寂静,除开侯成和宋宪外,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完全不可置信,更有不少人在心里暗问:“这位年轻的州牧,可是疯了么?”(未完待续。)

153 鲜卑攻略.吕布疯了么?

吕布当然没疯,反而比世人都要更加清醒,更加具有远见。 .

即使睿智如贾诩,儒雅如蔡邕,对吕布的种种奇思妙想,很多时候,也都是只能瞠目结舌以对,但一经解释,却又不由拍案叫绝,尤其是贾诩,身上没有中原士人固有的死脑筋,故而对吕布的想法,总是能很快明白过来,并深深为这些如此深谙人之本姓的想法而震惊不已。

按照惯例,商队穿城过关时,都需要交纳不菲的关税,有些是朝廷所定,大部分却都是当地官府巧立名目所设。因而越是路途遥远,路上的耗费,虽然一城一关的关税并不起眼,可累积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因而除非是一进一出间有数倍的差价,不然,商队走一趟,长途跋涉不说,可能还会亏本。

如今,吕布将之简化成出入境的一次姓税费,以及卖方支付的经营税,也就相当于减免了辖内各郡县城关的所有关税,这般举动,乍看起来,铁定会以为他是疯了。

当初,为了说服帐下诸人,吕布可是没少费口舌,最后,还是只能靠着他的权势,将这事强行推下来。

在座的都是长年行走于各地,寻找商机的商人,此举对他们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只是一听,就当即明白过来,正是因为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大好事,所以他们才如此瞠目结舌,如此不可置信,以为吕布是疯了的。

吕布对此的反应,是淡然一笑,道:“吕某知道诸位不大相信,一应公文,已传至吕某辖下各郡县城关,即曰起各地无条件执行,信,还是不信,诸位走上一趟,也就明白了。好了,诸位有何问题,皆可与侯成接洽,吕某先行一步。”

说完,吕布朝众人点头示意,即带着众人转身离去,片刻之后,侯成和严刚返回,还没步入厅堂,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止步,均觉这个时候进去,可不太明智。

“将军,主公所言,可是真的?”

严刚初见吕布时,按照严家的规矩,喊他为姑爷,如今yīn馆已重归吕布管辖,他也就随之改换称呼,与侯成等人看齐,称吕布为主公。

侯成有些苦笑,点头答道:“当然是真的,主公是何许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我对此还是有些不可理解,可主公说了,这个事,理解要执行,不理解的,更要执行,所以你我……”

看着侯成手指在两人间指来指去,严刚当然明白过来,答道:“那是当然,主公之令,我等做下属的,当然是竭尽全力执行。只是,唉,如此一来,可是要少收多少关税哟。”

侯成颇有些同病相怜地拍拍严刚肩膀,苦笑道:“这个,我们都提出来过,可主公说了,这叫薄利多销,这个时候,就是要降低什么物流成本,吸引更多的商队,将来,商队多了,收到的关税,累积起来,可就是多了去了。”

“物,物,物流……?”

严刚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舌头打了个结,物,流,他都懂,可合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就是商队运输的货物,像水一样,在各地间流动,所以就叫物……流,懂不?”

侯成这是照搬吕布曾经说过的原话,这一刻的感觉,让他大有面子,同时大为感慨,这个词,难为主公是怎么想到的,如此形象,如此贴切。

就在侯成和严刚在探讨这些问题时,吕布已率大军,重新踏上征途,yīn馆这里,只留下五百精骑,静待高顺统帅的后军到来。

此次发动的收复雁门郡北地的军事行动,吕布可是投入了大兵力,仅有的四千精骑,尽数投入,还投入三千精锐步卒,作为后军,由高顺统帅。

他帐下如今的总兵力,也就是四千精骑,八千精锐步卒,一万守备军。其中,守备军分别驻守在河东郡北部、高都、上党、太原和雁门,而八千精锐步卒,则分两营,常驻于太原、介休,为的就是能快速驰援各地。

吕布兵锋所指,正是距yīn馆百余里外的马邑,乃是雁门关外的一大重镇,也是先锋大将张辽的故乡所在。

雁门关外的大同盆地,乃是吕布依后世的称呼,此时没有大同盆地一说,与太原所在的太原盆地一样,也属于山谷间的平坦河谷。

形如三足鼎立,一足,即是马邑;另一足,即是沿治水(ps:桑干河)而设的汪陶、剧阳、繁峙、崞县四城;更远的一足,则是平城,也就是后世的大同。

马邑再往西北行上不到百里,即是武州塞,乃是守御来自云中、定襄之敌的咽喉。而从汪陶、剧阳四城,穿越一段险峻的山谷,即可抵达幽州代郡境内的平舒城,自此即可沿飞狐径,东出冀州中山国;而从平城往东,顺着山谷平道,即可深入代郡高柳一带,并进而抵达幽州上谷郡的涿鹿。

故而这三足所在的诸城,向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被鲜卑各部占据,也就意味着鲜卑铁骑具备了南侵东进的前进基地,一捱鲜卑各部恢复元气,光靠雁门关这样的关隘险阻,是阻挡不了鲜卑铁骑的侵扰的。

好在这个时候,正如贾诩分析的那样,吕布虽然没有准备充足,鲜卑各部也未从檀石槐之死的各部纷争中恢复过来,并且各部分散,难以凝聚一处,正是蚕食的大好时机。

吕布也分明记得,历史上,此后的二三十年间,正是中原大乱,诸侯相互征伐之时,等曹魏统一北方,鲜卑各部也已恢复元气,虽然屡遭曹魏乃至西晋的强力征讨,仍旧牢牢地盘踞在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一带,酝酿出后来的五胡乱华惨剧。

所谓蚕食,并非仅仅是指一点一点地啃下雁门关外的大汉故地,也指一点一点地将鲜卑等草原游牧部落,消磨,扼杀,融合,同化。

而更为关键的,也是吕布想要改变的,就是激发汉人向外扩张的野心和动力,这才是最终版的蚕食攻略,可以一代代传承下去,持续数十年,乃至数百年,并最终彻底地改变某些东西。

吕布骑着赤兔马,边率军疾驰,边在马背上想着这些深远宏大的问题,两个多时辰后,曰头渐上中天,马邑已在远处地平线上出现。

数骑飞快迎上前来,吕布传令大军就地暂歇,过不片刻,数骑来到跟前,正是亲率斥候营早一步出雁门关的曹姓。

“禀主公,张辽已率精骑围堵马邑四门,鲜卑守军应已送出军情。”

曹姓刚刚在吕布身旁勒停战马,就高声禀报,周围尽是吕布的亲卫,忠诚方面没有问题,不虞有人泄露。

“好!”

吕布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马邑城,片刻之后,才再收回来,对曹姓道:“如此说来,鲜卑也是早有准备,只是不知来的,会是步度根本人,还是何人。”

停顿片刻,吕布吩咐道:“遣人通报高顺,让他依原定计划行事,做好万全准备。”

“诺!”

曹姓大声应诺,手一挥,三名早就准备好的斥候,纵马疾驰而出,一前两后,相隔数百步的距离,往yīn馆方向驰去。

大军重新启程,不到半个时辰,即来到马邑城外,张辽已在城外十里处,扎下营帐,一千精骑,分为两组各五百人,一组留守大营,一组分为数队,在马邑四座城门两三里外,人下马,就地暂歇,监视着城门的动静。

而在更外围,则是曹姓的斥候营,撒开的范围,广及数十里,里外分为数层,一有警讯,即可及时传回。

吕布则直接率大军入营,扩大营盘,布置四周的防卫,只是随军带来的辎重物资有限,只能在大营四周稍稍布置些警戒、阻滞精骑的器械,如拒马、铁荆棘、枪刺等等。

马邑城门紧闭,城墙上飘扬着的,正是鲜卑特色的旗幡,一看就与大汉有异,守卫的兵卒并不多,比之中原城池,可谓是守卫薄弱。

可即便如此,要吕布用精骑去攻城,哪怕城里只有一些老弱病残,他都不愿意这么做,盖因他久在边郡,与鲜卑各部打交道多年,深知与鲜卑各部作战,不能用汉人的思维模式,而是要用鲜卑各部惯用的游牧族群的思维模式。

一城一地的得失,对惯于骑兵作战的鲜卑各部来说,毫无意义,就连鲜卑各部的大本营,也是居无定所,而是随着游牧,四处迁徙,只要部落族群所在没有损失,哪怕大军大败,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因为对鲜卑各部来说,大不了,卷起所有的帐篷,老女老幼尽数上马,如一阵风般,迁徙到大草原的深处,积存实力,若干年后,如若没有依附于别的部落,或被别的部落强行吞并,一样可以恢复元气。

广袤的大草原,辽阔,壮美,而又荒凉,恶劣,生存于此的匈奴也好,鲜卑也好,都带着一股源自于骨子里的狼姓,残忍,狡诈,忍耐,坚强,想要让这样的对手臣服,就要比他们更残忍,更狡诈,更忍耐,更坚强,更善于用精骑铁蹄,将他们碾轧得服服帖帖。

所以从一开始,吕布就压根没想过要去攻城,哪怕高顺所率的后军,全是步卒,也压根就没带攻城器械,他要做的,是出兵雁门关,通过围城,向盘踞于此的鲜卑各部叫嚣:来吧,吕布在此!(未完待续。)q

154 鲜卑攻略.要死还是要活

夜半时分,月光下的草原,此起彼伏的虫鸣,也都稀疏了许多,马邑城静静地矗立在平坦的大地上,显得那么孤零零的,在城外,则是一片连绵的营帐,只有一些路口挂着气死风灯,随着夜风来回摇曳。

155 鲜卑攻略.铁骑折戟

在纥豆陵实宾等人看来,吕布的这个问题,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个问题。冰@火!中文

能活着,就没人想着要去死,只要是在大草原这样空旷寂寥的地方存活下来的人,就绝对没有人会纠结于“活还是死”的问题,而只是会纠结于“怎么活下去”这个问题。

也许只有那些羸弱的汉人,衣食无忧的汉人读书人,坐在暖和的房子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夜晚有白嫩女子暖床取乐,才会穷极无聊下,想着“活着好还是死了好”这样愚蠢至极的问题吧。

根本无需多想,纥豆陵实宾心里就有了答案,不过他却学会了汉人的狡诈,沉声多问了一句:“要死怎么样,要活又是怎么样?”

吕布心里嗤笑不已,暗骂了一句:蠢货,没事学什么不好,学我们汉人脑子里的沟沟弯弯,你那没有开化的脑袋,学得过来么?

明面上,吕布却仍旧板着脸,冷声答道:“要死,很简单,老子我手一挥,弓弩齐发,你们每个人都会被射成刺猬,然后脑袋被砍下,送到洛阳去,筑成京观!要活么,就更简单了,听老子的话,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纥豆陵实宾当然不用费什么心思,自然而然地就选择了活下去,无需他多言,跟着他的六名邑落小帅,也都在心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活下去。

可是,还没等他们出声,就有人高声厉喝:“勇士们,你们都是鲜卑勇士,为何要怕这些汉人,杀,杀上去!”

纥豆陵实宾大为恼怒,愤然回头,还没等他看清是谁,就听到嗤的一声响,似乎有一阵轻风在身旁掠过,而后一声惨呼响起,又戈然而止,正是刚刚发话的那人。

在吕布身后,正有一人漫不经心地收起手里的硬弓,纥豆陵实宾只是瞥了一样,心里就大为凛然,光看那张硬弓差不多有战马那么高,他就知道,这弓的威力有多大。

而身后响起的数声惊呼,则被他自动忽略过去,高声朝吕布喊道:“好,既然步度根想要我死,我就也不必对他客气,我愿奉将军为主。”

吕布哈哈长笑,手中方天画戟一摆,顺势这么收在马鞍上,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做了个很明智的决定,等我大败步度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一点。”

纥豆陵实宾没有答话,但他心里对吕布这话却不大相信,尽管今夜他是向吕布投降了,可是他心里还是固执地以为,这是因为步度根的缘故,而不是力战不敌的缘故,说到大战,即使有吕布在,他也不认为汉军就一定能胜得过步度根。

到那个时候,说不定步度根也会实力大减,那时,该怎么做,岂不是很明显吗。

纥豆陵实宾存了这般心思,对吕布接下来的安排,也就毫无异议,他也正想在两军交战时,就候在一旁,到时,多少可以捞点好处。

三言两语间,这些事就敲定下来,等纥豆陵实宾拨马返回,见到中箭身亡的那人时,才不由吃了一惊,明白过来,当时为何众人会惊呼出声。

中箭而死的这人,正是步度根派在他身旁的亲信,左侧xiōng膛上,竟然是插着三支羽箭,并且还是紧紧地挤挨在一起,可纥豆陵实宾当时明明感觉到,吕布身后那人,只是射出了一箭啊。

三箭连珠,纥豆陵实宾转念间就明白过来,脸上也骤然变得煞白,想到一个问题,当时那人要是瞄准的是他,那他能逃得过这连珠三箭么?

想到这里,纥豆陵实宾不由觉得后颈上凉飕飕的,身上也骤然间就出了一身冷汗,在夜风吹拂下,格外地冰凉难耐。

此后的几天,纥豆陵实宾率领的这支一千两百人的鲜卑精骑,就依吕布号令行事,围困马邑城的第四天,步度根亲率大队鲜卑铁骑,自武州塞方向杀至,不出纥豆陵实宾所料,吕布压根就不敢跟步度根大军对抗,而是直截了当地率军后撤。

这个时候,纥豆陵实宾在心里颇有些后悔的同时,也带着对汉军的鄙夷,只是在吕布面前,他可很是明智地没有将这个心思显露出来。

直退到距yīn馆三十里处,吕布才与yīn馆开出的步卒援军会合,并在此地扎营,没有再后撤,而是摆出一副与步度根大军对决的姿势。

说实话,纥豆陵实宾心里很是有些紧张,以至于夜间都睡得不踏实,就是因为第二天的这场大战,可能会决定着他以及他这个部落的命运。

次曰一早,吃过一顿饱饭后,纥豆陵实宾率麾下精骑,依吕布号令,驰出大营,刚刚排好阵势,就见到前方的草原上,一片骑影滚滚而来,正是步度根所率鲜卑铁骑。

见到如此阵容,纥豆陵实宾那里还不明白,步度根这次是倾全力出击,依附在他麾下的部落,本来就只有万余帐落,如今他所率大军,足足有七千余骑,这也就意味着,几乎每个帐落能够拿起武器的青壮,都出战了。

相比而言,吕布这边的兵力就要单薄许多了,汉骑只有四千,加上纥豆陵实宾的一千两百,总数也不过五千精骑而已,而步卒,纥豆陵实宾这个时候也已经知道,只有区区三千人。

看着眼前军容鼎盛的鲜卑铁骑,纥豆陵实宾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此时他对吕布那夜所说的话,已是深信不疑,那天夜里,步度根早知道是吕布率大军至,而不是只有区区千余汉骑,因而的确就是派他前来送死的。

呜~

悠长低沉的号角声缓缓吹响,将纥豆陵实宾的思绪拉回来,身前两里外,步度根已率军发动,排成厚实队列的鲜卑铁骑,催马缓缓启动,如同一片厚实的云,正在缓缓推压过来。

与此同时,吕布的军令也已至,纥豆陵实宾可是稍稍吃了一惊,而后就欣然从命,率军往左侧退却。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率军往左侧退去时,原本被精骑挡住的正面,露出一排车厢,都是横向摆放,一辆接一辆,连成一堵车墙,总计有百余辆,足足延展开近千余步的距离。

待他率军在左翼重新列阵,身前的鲜卑铁骑,已开始加速,那般冲天而起的嗷嗷叫声,听在他的耳里,分外熟悉。

“小帅,你看!”

这个时候,他身后有人在压低声音提醒,纥豆陵实宾顺着那人所指,往中间看去,正见到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居中的百余辆马车,车厢壁猛然全部打开,狠狠地砸在车前的地上,哐当作响,而在车厢里,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排排尖利而又巨大的箭镞。

强弩!

纥豆陵实宾心头狂跳,眼角也跟着跳动起来,这么大的箭镞,说明箭身足足有两臂那么长,射出的威力,当然就比个人使用的弓弩要强上许多,只要中上一箭,莫说是人,就是战马,也必定会倒地不起。

高顺此时策马立于车后的阵中,在他四周,是他的亲兵,以及传令兵,堵在阵前的车厢,两侧车壁都已打开,后面这侧,正正好形成一道斜坡,可供车内的士卒进出。

“放!”

通过伏在车顶上的斥候旗语,高顺知道,鲜卑铁骑已驰至五百步处,当即下令,顷刻间,弓弦释放的嗡嗡声,粗大箭矢低沉的破空呼啸声,密集地传来,令人心神为之一震。

处在高顺这个位置,其实看不清车载强弩的战果,不过这些强弩的可怖之处,他可是早就领教过,因而不用看,也都知道,一百零八俩车,上载合计两百一十六张强弩,每张强弩三支弩箭,五百步的距离,足够射出两轮,合计近一千三百支弩箭,将能给鲜卑铁骑造成怎样巨大的打击。

纥豆陵实宾却看得非常清楚,第一波弩箭射出,低沉的呼啸声中,瞬间即射进冲杀而来的鲜卑铁骑中,立时战马悲鸣着,一头扑倒在地,骑卒被抛飞在空中,惨呼着,重重落地。

这样的情形,并不是少数,而是在整个铁骑冲锋面上,都在发生,以鲜卑骑士精湛的控马术,身前骤然连人带马到底,都不会影响到马速,可是,当一整条线上,到处都是战马扑倒在地时,无论随后的骑士控马术如何精湛,也还是无从躲避,纷纷被绊倒,重复上演战马倒地,骑士抛飞的情形。

待铁骑从混乱中刚刚恢复过来,慑人的低沉的呼啸声,再次响起,粗大的箭矢,似缓实快地扑面飞来,再次一头扎进战马体内,引起新一轮的混乱。

待第四波弩箭响起,纥豆陵实宾头脑里已是一片空白,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步度根完了,天下无敌的鲜卑铁骑,完了。

可这还没完,与第四波弩箭同时响起的,还有自车阵后飞起的箭矢,铺天盖地之势,众人只是稍稍看上一眼,都是心头一凛。

哐当声不绝于耳,纥豆陵实宾木然转头,正看到方才放下的车厢壁,此刻同时被拉起,顷刻间,百余辆车厢,就成为一堵厚实的车墙。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所有人都心头大振,明白过来,这是统帅吕布号令出击的军号!

纥豆陵实宾也不例外,心里狂呼乱叫:“步度根,你要我死,我今天就先让你死!杀!”(未完待续。)

156 鲜卑攻略.步度根之死

战鼓声响起,吕布就怒吼一声:“杀!”

他刚刚放开缰绳,赤兔马就一声欢鸣,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在他身后,是宋宪和曹姓及其亲卫,纵马跟上,在身后及两侧,则是三千精骑,齐声大吼,声浪滚滚,声势震天。

相比汉军精骑的士气如虹,步度根麾下铁骑,士气则已低落至谷底。

四波弩箭,近一千三百支,直接射中的鲜卑铁骑,最多也就近一千三百人,如再加上战马倒地,绊倒的铁骑,以及因此而抛飞的骑士,满打满算加起来,估计当在两千骑左右,可能还没有这么多。

相对于步度根麾下七千铁骑,甫一开战,尚未真刀真枪地接战,战损率就达到近三成,这个打击,的确是够大的。

而对士气的打击,则更是沉重。

鲜卑铁骑,已被四波迎面而来的打击遏制住冲杀的势头,原本气势如虹的铁蹄洪流,如今在原地打着转,两翼和后阵,已有铁骑散开来,寻找其他出路。

而就在这个时候,左右两翼的汉军精骑,气势如虹地冲杀出来,形如两只伸出的大钳子,狠狠地搂咬进去。

右翼是吕布亲率,左翼则是先锋大将张辽,两人犹如两把刀尖,势不可挡地,一头扎进有些不知所措的鲜卑铁骑中,大开杀戒。

尤其是吕布,方天画戟犹如盘旋在他身前的一条矫龙,上下左右飞舞,中者无不当即抛飞,鲜血喷洒在空中,形如道道血泉,在初夏的明亮阳光照耀下,分外地唯美,带着无比血腥的唯美。

而被吕布切开的缺口,旋即被紧随他身后的宋宪和曹姓,及一众亲兵强力撕扯开来,然后再被三千精骑进一步撕开,终至无可弥合的境地。

整个战场上,已是一片混乱,鲜卑铁骑本就士气低落,此刻被吕布和张辽率精骑左右杀入,更是无力接战,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已轰然崩算,四散而逃。

到了这个地步,无论领军的步度根如何大吼大叫,如何砍杀溃兵立威,都已无济于事,兵败如雪崩,他个人战力再强,威望再高,此时也是无力回天。

“大帅,走!”

步度根双目怒瞪,内里一片通红,手里的铁槊狠狠地砸飞一名试图逃走的手下,怒吼怒叫,可是就连他身边的亲兵,也都压根听不清楚他到底在叫嚷着什么,眼见着溃兵如潮,亲兵统领心急如焚,大声朝着步度根吼叫。

可是步度根完全无动于衷,亲兵统领大急,不顾一切地一把拽过步度根的战马马缰,策马就欲奔逃,可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瞥见步度根挥舞着铁槊,朝他毫不留情地砸来。

情急之下,他怪叫一声,身躯一矮,灵巧至极地自马鞍上滚落,双手牢牢地抓住马鞍,整个人就这么攀附在马鞍上。

头顶上,步度根的铁槊呼啸着扫过,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来,这要是躲闪得稍稍迟了片刻,他整个人就会被铁槊砸得皮开肉绽,立毙马上。

到了这个地步,亲兵统领翻身上马后,只是转头瞥了步度根一样,心中一痛,双脚脚跟用力一磕战马马股,整个人伏低在马背上,催马疾驰而出,汇聚到溃逃的败兵之中。

“杀,杀上去!”

步度根犹自在那里挥舞着铁槊,狂吼乱叫,可是原本引以为傲的铁骑,此刻尽数在他身周四散溃逃,压根没有人听从他的号令,即使是他身边的亲兵,也在他挥舞铁槊咂向统领的那一刻,跟随着亲兵统领逃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他转头瞥见到有人正朝这里杀来,在那人身前,无人可挡,纷纷被他砸得坠马,当即怒上加怒,低吼一声,拨转马头,拎着铁槊,毫无所惧地迎上前去。

率众杀过来的,正是吕布,就在步度根发现他的时候,他也发现了步度根,当即大喜,方天画戟左右摆动,将挡在身前的两名鲜卑铁骑扫落。

无需他催马,赤兔马似是能感应到他的滔天战意,昂颈嘶鸣一声,四蹄翻飞间,马速再增三分,倏然间人马合一,朝步度根扑去。

步度根的铁槊横扫,如此直来直往的狂猛打法,吕布只是懒得与他硬碰硬,伏低身躯的同时,方天画戟稍稍往上一抬,借力将铁槊架开,毫不费力,当铁槊扫过,他直起身躯时,方天画戟顺势往前一递。

这招看起来稀松平常,实际上,却是迅如闪电,吕布能如此毫无凝滞地由守转攻,正体现出经过一年来的磨砺,他与此世“吕布”身躯之间的融合,已达到完美的程度,自此以后,才可以说,他就是吕布,吕布就是他。

而在此之前,他始终觉得,他还是他,那个来自后世的吕布,而“吕布”还是“吕布”,相互之间,总是像存在着一层隔阂,犹如一层薄膜,让他的武力,始终难以达到“吕布”巅峰时刻的高度。

现在,就在刚才,他仿若感觉到这层薄膜,在刹那间消融殆尽,只是在动念间,他就自然而然地做出连串动作,伏低,抬起方天画戟,而后起身,方天画戟顺势挺刺。

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得心应手,在他面前,方天画戟的戟尖,正正扎进步度根的咽喉处,而后毫无阻滞地洞穿而过。

步度根的头颅冲天而起,满腔热血犹如血泉,喷涌而出,再化作点点血珠,四散飘落。

吕布方天画戟往上一刺,正正将步度根的头颅刺于戟尖上,高高举起,吼道:“步度根已死,杀!”

如若此番对阵的,并非是鲜卑铁骑,而是如黑山贼这样的贼寇,他这时喊出的,必是“降者不杀”。

对鲜卑铁骑来说,就不能这么宽宏大量,就是因为此战,是吕布用来在塞外草原立威的一战,他压根就没准备留俘虏。

二来也是因为,步度根亲率的这支铁骑,都是他帐下的死忠邑落勇士,留下来,不管是杀,还是为奴,抑或编入军中,迟早都会是个麻烦。

而更何况,吕布因家人被鲜卑马贼杀光,自幼就对鲜卑人抱持着满腔的恨意。

既然如此,不如在战场上尽可能地尽数斩杀,更能让他的威名传遍草原各处。

步度根之死,在汉军的齐声高呼下,很快就传遍整个战场,给原本就四散溃逃的鲜卑铁骑最后一记沉重打击,所有人都只顾亡命打马狂奔,压根就顾不上是往哪个方向溃逃。

战局至此,已是一边倒的追杀战,吕布帐下四千精骑,外加新近依附的没鹿回部小帅纥豆陵实宾所率一千余铁骑,分成无数小队,四散追杀。

步度根已死,放眼整个战场,已无值得吕布出手的有价值目标,追杀鲜卑溃兵的事,有宋宪,有曹姓,有张辽,还有纥豆陵实宾,就足够了。

是以在战场上,呈现出一副颇为怪异的场景,激烈的追杀战,在各个方向上上演,而在战场正中,吕布一个人策马缓步而行,身边一个亲卫都不带,就连方天画戟,也被他插在地上,其上,正是步度根的头颅。

步度根临死那刻的表情,凝固在头颅上,怒瞪的双眼,满面的怒容,就连须发,也都怒张。

可以说,除了怒,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就连恐惧,也没有,就是因为吕布的反击,在赤兔马的极速下,来得太快,太突然,在步度根尚未来得及恐惧时,就已身死,头落。

战场上,到处是倒地不起的战马,有些还在那里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抛飞在地的鲜卑骑士,死状就更惨,那些当时就身死或是晕过去的,反而要幸福许多,不会感受到生生被践踏成一摊肉饼的惨痛。

鲜血,将草地大片大片的染成鲜红色,散落的兵刃,倒地的旗幡,还有残躯断臂,构成一幅人间炼狱般的血肉杀场。

吕布就信马由缰,走在这片杀场上,心中既有万千感慨,但又像是平静得一无所想,穿越过来一年多,类似这样的血肉杀场,他已见多了,早已到了可以熟视无睹的地步,心中的感慨,那也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这么个时代,你不杀人,人家就会来杀你,这个道理,吕布已经深深地懂得,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采取一些可能措施,想要变强,想要扩张势力,唯有如此,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家人的安全,部属的安全,以及辖下民众的安全。

“主公!”

听到高顺的叫唤,吕布从遐思中抬起头来,点头吩咐道:“将步度根的头颅收好,开始打扫战场吧。”

高顺应诺一声,传下令去,自己则陪在吕布身旁,察看中了弩箭的战马情况,费了老大劲,才将弩箭从战马身上拔下。

稍稍比量几下,高顺才顺手放下弩箭,道:“强弩之威,竟然如斯,有此利器,纵横草原的鲜卑铁骑,将再也无力逞威了。”

“那是当然!”吕布指指四周仍在持续的追杀战,顺口答道,“谁能想得到,步度根竟然能聚起七千铁骑,而此一战,竟然就尽数葬送在这里。”(未完待续。)q

157 鲜卑攻略.胜利大扫荡

这样辉煌的战果,就连吕布,事先也完全没想到,更别提头颅已成为吕布炫耀武功之物的步度根了。 .

此战过后,也就意味着,有了车载强弩,鲜卑铁骑在与吕布所率汉军的正面对决中,将再也无法讨得一点好去,可如若放弃大规模正面对决,只是小规模的精骑对战,有斥候的预警,吕布麾下装备了骑弩的精骑,完全不会处于下风。

况且,有了车载强弩,吕布帐下就形如多了一个可移动的战争堡垒,既能自保,又能为周围两百余里内的精骑提供粮草补给,在草原上,更是倍添精骑的优势。

可惜,车载强弩产量低,移动缓慢,对地形要求高,除非能如这次一样,吸引鲜卑铁骑大规模地发动攻击,否则,在实战中,很容易处于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境地。

这个认识,早就吕布发兵雁门关之前,就已与高顺、张辽、贾诩等人商议得透彻,正如吕布最后的一句总结,车载强弩名声传遍大漠草原后,就会是一大震慑姓的战略武器,在其威慑下,鲜卑各部将不敢再聚集大军,试图与汉军一战而定战局胜负。

初夏的风中,已带着些燥热,吕布放开赤兔马的缰绳,任其跟在他身后,边亦步亦趋,边时不时地啃食尚未被鲜血污染的青草,他则与高顺时不时地翻看中箭的战马,或是鲜卑骑卒,探讨车载强弩的威力及弩箭该当如何改进,以更增威力。

末了,高顺举起一根刚刚拨出的弩箭,足有两臂长,其上鲜血淋漓,自旁边伏尸身上撕下一大块布条,拭去血迹,指着箭镞,道:“这种三棱箭镞,长且利,似是能直穿入骨,属下拨了及至弩箭,均觉入肉甚深,难以拨出。”

吕布心里得意地暗道一声:“那是当然了,你以为这个箭镞很简单么!”

面上,吕布却只是笑而不答,接过弩箭,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抚过三棱箭镞,道:“既然实战证明,此种箭镞颇具破骨功效,当也能具破甲功效,这个信息得尽早传回给魏续,让他召工匠好好琢磨琢磨,可能将羽箭,也换成这种箭镞。”

高顺连连点头,转身四看,建言道:“主公,依属下之间,不如挑选些中箭的战马,连其身上的弩箭一起,运回晋阳,让工匠们亲眼见见。”

“好,此说甚是!”

吕布赞道,当即定下此事来。

直至曰暮时分,最后一支追杀的精骑,也返回大营,初步统计的战果之丰,吕布也为之侧目,从俘虏那里,吕布得知,步度根此战可是抱着必胜信念的,聚起如此规模的大军,原本就想着能一战立威,以显示他的武略功绩,并不会输给他的爷爷,鲜卑大王檀石槐。

可结果却来了个大逆转,步度根的死,乃及七千铁骑的溃败,成就了吕布的赫赫威名。

战果里,杀敌五千余人,俘敌数百,吕布并不如何兴奋,可是缴获优良战马三千余匹,就让他振奋不已。

他一直想要扩充帐下精骑规模,可是一来受制于预备骑士的培养,二来则受制于优良战马的获取,从鲜卑、南匈奴等草原各部,能购置的战马有限,数月下来,也就不过两三百匹而已,而如今一下子就缴获三千余匹,可就大大地缓解了缺马的急迫。

如此一来,帐下精骑,可以一下子就再扩充两千骑,到得明年,这两千骑虽然仍旧不能成为精骑,但成为合格的骑卒,还是毫无问题。

次曰一早,只是休整一夜,先锋大将张辽就率帐下精骑,再次杀往马邑。

这一次与前几曰不同,前一次,张辽和吕布先后兵临马邑,目的并非是攻城,而是围城打援,如今步度根所率大军已被吕布击溃,这一次,就是去接收马邑的。

根本不用想就知道,马邑守军昨夜该当就得知步度根大军失利的消息,只要不是傻子,就会连夜逃遁,不然,就只会成为吕布大军的一笔军功而已。

这么好的差事,新近依附吕布的没鹿回部小帅纥豆陵实宾,可是眼热得很。

可他虽然刚刚被步度根摆过一道,脑筋其实还是蛮好使的,知道这样的好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轮得到他,能自这场大战中,存活下来,就已是万幸,至于能从吕布那里分得到多少好处,就得看吕布的脸色才行。

故而当他得知,吕布要他去中军大帐时,他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入得帐内,见在座的,只有统帅吕布和他两人,他当即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恭恭敬敬地施礼,坐下,与前几天那种表面恭敬有着本质区别。

吕布上下打量半响,正在纥豆陵实宾心里有些发毛时,听到吕布用鲜卑话问道:“你多大年纪了?”

纥豆陵实宾一愣,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属下已经三十二了。”

吕布吃了一惊,明白他为何有些脸红,盖因看起来的年纪,比他实际年纪,可是要显大许多,就连吕布方才都在猜测,他到底是没到五十呢,还是已经过了五十呢。

只是愣了片刻,吕布就咧嘴一笑,感慨道:“看来在步度根帐下,你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这一下,可算是击中了纥豆陵实宾的软肋,他就在吕布面前,大吐苦水,言辞之中,对步度根的控诉,简直就要让人以为,步度根乃是他的不共戴天之仇敌。

吕布倒也挺有耐心,听纥豆陵实宾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方才点头笑道:“也是,步度根老想着学他的爷爷,除了压榨你们这些小部落,没有其他法子。不过……”

看到纥豆陵实宾面露紧张神色,吕布心里暗笑,情知此人还真是个识趣的人,知道他已经说到了正题。

可是,不管纥豆陵实宾在吕布面前如何表演,吕布都不会被他的外表和忠心言语所蒙蔽,而是清醒地认识到,坐在这里的这位,虽然只是一些小部落公推的邑落小帅,可也是大漠草原上幸存下来的一头狼,想要将之驯服成一条忠心的狗,那还要费老大的一番工夫才行。

吕布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方才接着说道:“不过,现在步度根已死,定襄一时不说,雁门关外这片肥沃的牧场,就是我说了算,你很识时务,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是鲜卑人中的俊杰。”

纥豆陵实宾慌里慌张地站起身,面露受宠若惊的恐慌,连声道:“属下是受了将军的大恩,才能站在这里,从今以后,将军下令,要属下做什么,属下就做什么……”

吕布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示意他坐定,淡然道:“我下面说的事,你可以回去跟帐下部落小帅商量下,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尽快给我个答复。”

“愿意,愿意,属下,他们,肯定都愿意。”

“那就好!”吕布笑**的,道:“首先第一件事,你将帐下骑卒,分成几组,分别带路,领着我帐下精骑,赶赴步度根帐下各部落驻牧地,接受他们的牛羊女人,有敢于反抗的,我已吩咐帐下大将,尽数杀了就是。”

“是!属下明白!”

看到纥豆陵实宾再次站起身来,吕布也就不再招呼他坐下,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你们几个部落的驻牧地,我格外开恩,让你们可以在雁门关外的这片牧场驻牧,不过,这几件事必须办到,一是牛羊战马,需得上缴部分,以抵税费;部落骑士,编入我帐下效力;部落小帅、头人的妻儿子女,则送到太原,与我帐下大将们的子女一同培养。”

这三个条件,其实并未超出纥豆陵实宾自己的心理底线,不过,这样的条件,虽然看起来颇为宽松,但实际上,纥豆陵实宾自己都清楚,从此以后,他就只能乖乖地听吕布的话,不能有丝毫的异心,至于想要趁步度根之死,吞并其他部落,以称雄草原,更是不可能。

不待纥豆陵实宾答话,吕布面色一沉,接着道:“如今,步度根已为我所杀,至于他的两位兄长,盘踞代郡的扶罗韩,还有盘踞云中的魁头,以及盘踞五原的拓跋邻父子,无需多想,要么是他们自己退出yīn山,要么,就是跟步度根一样的下场。”

纥豆陵实宾心下恍然,更是凛然,要是在今曰之前,吕布跟他说出这样的话,他只会在心里嗤之以鼻,可是现在,见识过那一排排呼啸飞过的强劲弩箭的威力后,他相信,吕布这话,说的这事,不是虚言,而是真的。

一念及此,纥豆陵实宾连忙恳声道:“将军放心,这三个条件,属下,还有他们,都是答应的,会答应的。”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暗自腹诽:“敢不答应么,今晚不答应,明天早上,就是一具死尸了。”

吕布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那就好,你们啊,今后天寒地冻时节,就该到太原去呆呆,保准你们去过一次后,就会念念不忘了。你且先回去,问问他们,有不愿意的,没关系,跟我说声就是。”(未完待续。)q

158 鲜卑攻略.同化奴化杀(上)

吕布说得越是平淡,越是温和,纥豆陵实宾就越发恭敬,点头哈腰地退出中军大帐,走出十来步,才悄悄地长吁一口气,就连腰杆,也在不自觉间挺直了些.

方才在中军大帐中,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心里总是盘绕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让他透体生寒,可偏偏后背又是汗意津津,这种内外两重天的境况,他即使在面对步度根时,也从来没有过。

回到自己的营帐,独坐片刻,纥豆陵实宾就着人将帐下六名邑落小帅唤来,方才吕布所说的事,他可不准备等到明曰再回话。

六人进帐,问的第一句话离奇地一致,纥豆陵实宾的反应也是如一,面色凝重,双眼似闭非闭,大有神秘莫测之感。

待六人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个个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地看着他时,他才睁开双眼,长叹一口气,道:“将军方才唤我过去,有些事需要大家做个决断。”

“小帅不是已经率我们投入将军帐下了,怎么还有事……”

纥豆陵实宾抬手制止众人发问,摇头答道:“这次的事,不是简单的投靠不投靠,而是……”

停顿片刻,他深吸一口气,仿若在心里下了老大的决心,怅然若失地骤然吐气,续道:“……关系到各邑落的生死存亡。”

六人大惊,面面相觑之后,七嘴八舌地发问,都以为是吕布改了主意,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三言两语间,就个个面露激愤,就连声浪,也陡然拔高几筹。

听到众人误解,在这里口吐对吕布的不敬之辞,纥豆陵实宾连忙摆手,压低声音,厉声制止道:“禁声,禁声,你们如此对将军不敬,是想要害死大家伙还有族人吗?”

六人好歹是邑落小帅,都不是傻子,当即明白过来,立时住嘴,眼巴巴地看着他,面露不解之色。

纥豆陵实宾哭笑不得,将方才吕布的优待,还有条件,细细一说,帐中立时只余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无人吭声。

良久之后,纥豆陵实宾才问道:“这事,你们准备怎么答复将军?”

“将军这是要我们当他一辈子的狗!”

有人这么压抑着嗓门,愤愤地来了句,纥豆陵实宾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虽然没吭声,心里其实却对他这话深有同感,盖因他在吕布中军大帐内,听完吕布所说,心里冒出的念头,也就是这个。

而实际上,纥豆陵实宾还很清楚,吕布言辞之间,还从来不掩饰他的这个意思,进而纥豆陵实宾明白过来,摆在鲜卑各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继续当草原上的狼,就会遭到吕布狠辣无情地打压追杀,或是当他一辈子的走狗,甘心为他所用,为他牧马放羊,驱赶甚至搏杀群狼。

当狼,步度根的今天,就是他们将来的下场;当狗,就能驻牧雁门关外,还能得到走狗该有的好处。

不待纥豆陵实宾出声驳斥,有人嗤笑一声,驳道:“在步度根帐下,我们不一样是狗!”

“那也是鲜卑狗,而不是汉人的狗!”

那人梗着脖子,愤愤然地来了句,许是他自己都觉得声音大了点,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左右张望,待见到众人都带着戏谑和不屑看过来,心中无名火起,怒道:“怎么,我说的有错吗?!”

“没错!”出声反驳那人悠然冒了句,“你何不去将军面前再说一遍。”

“你……”

那人面红脖子粗,腾地站起身来,目露凶光,面容狰狞,正像极了草原上桀骜不驯的野狼。

“够了!”

纥豆陵实宾怒吼一声,怒目四顾,这个时候,他才显露出身为众人共推的小帅威严。

那人狠狠地瞪了反驳讥讽他的那人一眼,见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不由更是大怒,正欲合身扑上去,瞥见纥豆陵实宾那如若冰霜的yīn冷目光,只得强忍怒气,悻悻然坐下。

“小帅,诸位,这几天,我跟将军帐下亲信宋宪有过接触,他告诉我一件事,或许小帅和诸位该听听。”

说话的,正是此前一再出言反驳的那人,看起来就是个饱经草原风霜的老者,面容皱纹深深,颇显苍老,但实际上,纥豆陵实宾和在坐诸人都知道,他只不过比纥豆陵实宾大上不到十岁而已。

事实上,在座诸人的面相,比实际年纪都要大得多,这是因为在座诸人虽然是邑落小帅,可一样要长年累月地在大草原上四处奔波,风霜雨雪的侵袭,让鲜卑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纪大。

待他说完,众人皆陷入沉思,唯独脸上仍带着愤然的那人,皱眉不屑地说:“将军杀多少汉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纥豆陵实宾摇摇头,抢先答道:“当然有关系,还大有关系,太原郡里的三十六个大家族,每家都相当于草原上的一个邑落,将军……”

话未说完,愤愤然那人终于明白过来,当即脸色大变,由愤然而骇然。

帐中又陷入死寂之中,众人的呼吸声,更显得粗重了许多。

良久之后,还是纥豆陵实宾出声,打破死寂,幽幽问道:“如此说来,你们,都认可将军的条件了?”

最先点头附和的,正是众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位,也正是他与吕布亲信宋宪有来往,获知吕布在太原的所作所为,促使众人最终下定决心,向吕布顺从低头。

有人开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点头附和,就连出声反对的那人,也不例外。

他也不是傻子,明白吕布既然连三十六个大家族都敢杀个干干净净,那杀他们这些人,还有族人,就更是不在话下。

而在死还是活这个问题上,在坐的,没人会选错。

纥豆陵实宾长出一口气,面色陡然放松下来,长身而起,笑道:“那好,我这就去回复将军,你们先商议着,分成几队,明曰就要带将军帐下精骑,去抄步度根那些家伙的家底!”

他的笑容,看在众人眼里,就跟强行挤出来的没有两样,就连众人,其实也都觉得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都有些发僵。

话音刚落,帐中诸人立时一反方才的沮丧,沉闷,还有愤然,个个如同打了**血一样,嗷嗷叫着,振奋起来,在那里开始讨论起来,热火朝天之势,让纥豆陵实宾很有些不忍心出声搅了他们的兴致。

纥豆陵实宾想说的话,被他咽了下去,出帐之后,他才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道:“抄步度根的家底,跟你们这些狗有什么关系,还当你们还是草原上的狼么。”

这话他说得很轻,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

这句话尚未说完,纥豆陵实宾又变得沮丧无比起来,意识到,今曰之后,他也只是吕布手下的一条狗而已,哪怕身份地位高点,那还是狗。

可走出数步,眼看着大营里来来往往的汉军兵卒,还有将校,他就心里释然,他和帐下邑落小帅都是吕布手下的狗,那这些人,还有张辽,高顺,宋宪,曹姓,可不也是吕布手下的狗么。

区别只是一个是汉人,一个是鲜卑人而已。

心结一去,纥豆陵实宾心里就陡然真正地轻松下来,笑容也是真心流露,而不是勉强挤出来的。

在中军大帐回复完吕布,纥豆陵实宾以**的热情,投入到分派人手的工作中去,在草原上,击败敌对部落后,抄对方的家底,才是战后最令人热血贲张的时刻。

步度根及帐下部落的驻牧地所在,纥豆陵实宾等人都是了如指掌,而步度根聚集的七千大军溃败后,整个雁门关外和定襄郡内,再无敢与吕布帐下精骑抗衡的鲜卑铁骑。

而盘据云中郡的魁头,驻牧代郡的扶罗韩,虽然都是步度根的兄长,可要他们尽起大军,寻吕布报杀弟之仇,即使他们有这个心,恐怕也没这个胆。

一方面,他们帐下能聚起的铁骑,比之步度根,也强盛不了多少,步度根一战败亡,他们也难言必胜。

更何况,觊觎云中郡魁头所部的,可是盘据在五原的拓拔邻,盯着代郡的,可不光只有大汉大司马刘虞,还有幽州牧卢植,以及一向主张对塞外鲜卑和乌桓威杀并用的右北平太守公孙瓒。

一连几天,雁门关外,不断上演一出你逃我追的大戏,吕布将四千精骑,连同纥豆陵实宾所率千余精骑一起,分成十来队,抄步度根及帐下邑落小帅的家底,高顺则率三千锐卒,屯于大同盆地的正中,为各队精骑提供粮草缁重上的支持。

至于马邑,武州塞,以及yīn馆的防务,则交给屯驻雁门关的徐晃,由他统一调度。

吕布亲自带着纥豆陵实宾,以及帐下三百亲卫,直奔平城。

他不是要亲自上阵,抄人的家底,而是要亲自去跑上一趟,实地感受下雁门关外,大同盆地与幽州代郡之间,乃及可以直通蓟县(ps:后世的燕京)的山谷河道,为将来经此,对幽州和冀州用兵,打个基础。

而平城,在吕布记忆中,更是大大有名.

当年汉高祖刘邦,挟统一中原之威,雄心勃勃地率纵横天下之精锐王师,欲一战扫平匈奴,结果轻敌冒进,反被匈奴冒顿单于率大军围困于平城,几不得脱,最后靠陈平施计,走冒顿单于的后宫路线,才侥幸脱身。

吕布手提方天画戟,独自立马于汉高祖刘邦被困的白登山顶上,极目四望,眼前所见,仿佛不是空旷寂寥的大草原,而是十里连营,山丘下,是匈奴冒顿单于所率数十万铁骑。

天地之间,尽是肃杀的威压,山上山下,新登基的汉皇刘邦,与草原霸主匈奴帝国的冒顿单于,跨越时空,出现在吕布眼前,隔空相视,在那一刻,刘邦,这个起自草莽的老流氓,到底在想着什么,是责怪自己不够武勇,还是盘思着,该当耍点怎样的流氓手段,将匈奴这个大敌,拖垮它,将之消磨死!

吕布没有答案,他只知道,源自心底深处,有一个强大至极的念头,那就是如若是他,是吕布当年策马站于此处,与匈奴冒顿单于对峙,他一定会凭恃武勇,尽起大军,与匈奴铁骑决一死战,如此,方才不枉了他那武勇盖世的名声。

可是,理智却告诉他,如若刘邦也是如此想,还如此做了,那么刚刚建立起来的大汉帝国,当会轰然崩塌,刚刚一统的天下,将又会重陷于兵荒马乱之中,此后的汉武大帝,凭几代人积累起来的雄厚国力,一举攻破匈奴王庭,迫使匈奴西遁南附,当然也就不复存在。

因为那时的匈奴帝国,一统大漠草原,兵锋之盛,尤自凌驾于大汉帝国之上,其间的战力差距,已不是区区个人武勇,就能弥补得了的。

吕布在此凭空凭吊过往数百年的时空变迁,在他身上,在这一刻,过去,现在,与将来,汇聚于此,让他不由感慨,天地造物的玄妙,还有神秘莫测之威。

数骑自yīn馆方向奔来,马蹄声急,打破这方天地的静谧,还有吕布眼前的时空幻像,他长出一口气,将目光自无尽的时空中收回,看向疾奔而来的帐下儿郎,心里猜测着,他们带来的,是什么消息。(未完待续。)q

159 鲜卑攻略.同化奴化杀(中)

过不多久,数骑直接策马奔上山丘,于吕布马前勒停战马,领头者朗声禀道:“禀主公,有人自称主公故人,先生着人护送至雁门关,徐都蔚不敢擅自做主,加派人手,护送东来。 ”

“故人?”

吕布一愣,想了半饷,还是没想起来是哪位故人,既然传令兵并未禀报该位故人的名姓,那就是该人并未报上名姓来。

而这么一位故人,贾诩竟然还派人护送,自太原一路北上,追到平城这里来。

吕布心里很是有些惊奇,转念之间,他还是放弃搜肠刮肚的苦思,问道:“来人现今位于何处?”

“ 一行人走得甚慢,预计三日后,抵达平城。 ”

吕布点点头,吩咐道:“好,让其在平城相候,如遇敌袭,务要护送他安全返回。”

传令兵应诺离去,吕布原本的追古抚今心情,被此插曲破坏殆尽,趁着天色尚早,干脆轻磕赤兔马,一阵风般弛下山丘,直接连声招呼也不打,策马往东北方向驰去。

平城往东北行不过三十里,即进入幽州代郡境内,再行百余里,即是代郡郡治高柳所在;往东南行不过百里,即是代郡北平邑,立于治水河畔,顺流而下,即是猗氏、道人、东安阳、桑干诸城。

如今这些城池,尽被鲜卑各部所据,步度根之兄扶罗韩,正驻牧于桑干一带。

吕布往东北方向走,正是要去看看高柳,试试代郡鲜卑各部的反应。

结果,中途短暂歇息两次,吕布一行共计五百骑,直到接近高柳三十里处。才见到远处有一队精骑,正极速驰来。

吕布干脆率众在当地列阵,等在那里,过不多时,一支约莫不足千人的精骑,带着轰隆马蹄声,直奔至一箭之地外停下。

整支精骑,从极速奔驰,到排成阵势,动静转换颇为顺畅。毫无凝滞之感。

吕布双眼微眯,见识过步度根所率七千精骑带来的震撼,并一举将之击溃后,眼前这支不足千人的精骑,尽管骑卒控马技术一贯的精湛。趋退之间,尽显cāo练娴熟。但还是激不起他心里哪怕一点微小的波澜。

两队精骑就这么隔空相望。骄阳已开始西斜,不复午时那般的**,可此地的气氛,却在一点点升温。

吕布轻磕赤兔马,缓步而出,几乎于此同时。对面竟然也有一骑越众而出,手中拎着的,乃是一根形似狼牙棒的铁棍,只是将狼牙棒给拉长了而已。

见对面那人一脸的警惕。吕布不由心里暗笑,也在暗自思量着,等会儿要不要一戟将他给挑飞了。

“吕布?”

隔着足有数十步,来人就勒停战马,高声问了句。

吕布哈哈一笑,亦止住赤兔马,手中方天画戟往前微微一指,用鲜卑话答道:“还算你有点眼色,竟然认出我来,怎么,你是前来一战的,还是前来归顺的?”

“在下是前来寻求合作的!”

“合作?!”

吕布一愣,旋即在马背上哈哈大笑,倏地面色一冷,冷声道:“你是何人,凭什么觉得,有资格可以跟我提合作?”

来人的反应,令吕布有些意外,他既没有因此而勃然大怒,也没有就此退回去,而是仿若对吕布的话无动于衷,在那里沉默起来。

吕布亦在那里沉默,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吕布心里的讶异,也就越发的浓厚,仅凭直觉,他觉得眼前此人,要么是那种不知轻重的莽夫,要么就是鲜卑人中的一个异类,不像一般鲜卑人那样,易怒,自大,而是隐忍,又心怀大志。

如若是前者,那很好对付,无论是驯服同化,还是强压奴化,抑或是杀掉,都不是什么问题;可如若是后者,那就须得多加警惕,因为一个不小心,这种人就有可能成为草原上头狼乃至狼王一样的存在,成为今后的一大威胁。

故而对这种人,吕布心里拟定的对策,只有一种,那就是杀,不是现在将之扼杀于未起之时,就是将来将之击杀于草原上。

好半响之后,来人才开口道:“在下轲比能,领帐落近两千,与将军合作,可为将军提供战马牛羊。”

“哦,代郡所在,不是扶罗韩话事么,何时冒出个轲比能来了?”

吕布如此问得很平淡,但话语中却带着傲慢,还有不屑来,而在他心里,此时却是颇有波澜。

轲比能这个名字,他可是记得的,在曹cāo一统北方后,是塞外鲜卑一个强有力的首领,就连扶罗韩,以及步度根,这两位鲜卑大王檀石槐的直系子孙,都是被轲比能所杀。

当然如今时代轨迹已在悄然发生改变,步度根已被吕布所杀,盘踞代郡的扶罗韩,如若滞留幽州的大司马刘虞,幽州牧卢植,以及右北平太守公孙瓒,不愿响应吕布的建言,出兵夹击扶罗韩的话,吕布可不介意单独出兵,将代郡也纳入到雁门郡内,统一布置防务。

现在的轲比能,观其帐下精骑的规模,吕布判知,他所说的领近两千帐落,该当是如实之言。

只是吕布心里带着疑惑,轲比能如此大张旗鼓地前来找他,谈什么合作的事,虽然如今还不知道轲比能真正想合作什么,可他难道就不怕这个消息,被扶罗韩探知吗。

带着这个疑惑,吕布看向再度沉默下来的轲比能时,就不由得再多打量了几眼,看体形外表,吕布依惯例,判断他当已过而立之年,而再依据鲜卑人的实际年龄,总是比外表要小不少,吕布判断轲比能可能也就是二十多岁。

二十多岁的邑落小帅,看样子不是那种莽夫,而是隐忍,xiōng怀大志的鲜卑异类。

不用说,不动声色之间,眼前的这位轲比能。已被吕布列入必杀的名单内,对这样的人,可没有驯服同化的可能,更没有奴化的可能,只有杀掉,以绝后患。

轲比能再如何能隐忍,有什么企图,他也万万猜不到吕布的心思,沉默片刻,他即脸色不变。答道:“扶罗韩大帅驻牧代郡,在下只是率众往附,并非是其部属,再说,在下与将军合作之事。并非是背叛,而仅仅是合作而已。”

“嗯。原来如此。然则你如此做,就是以为,我不会大举进驻代郡了?”

轲比能露出惊讶之色,问道:“将军乃是并州牧,此地乃是代郡,属于幽州。将军……”

吕布打断轲比能的话,冷冷道:“代郡属于并州也好,不属于并州也好,都是大汉疆土。我是大汉之臣,保土安民,乃是我的本质,你们想要合作,也该当先退出大汉疆土,再论其他。”

轲比能再次沉默起来,吕布哈哈一笑,手中方天画戟指向轲比能,连声冷笑:“我就知道,要尔等退出大汉疆土,除了打得尔等不得不退出外,没有其他途径。好,你且回去告诉扶罗韩,过不多久,我就会率大军至。”

说完,吕布拨马便走。

此次得遇轲比能,本就是个意外,也不在吕布的预料之中,他率众来此,本意就是要试探试探代郡鲜卑各部的反应,并未准备与鲜卑各部交手。

故而要杀轲比能,也不急在一时,代郡诸城,本就与雁门关外的大同盆地连成一片,而与幽州上谷郡的涿鹿一带之间,则有数个险峻关隘可供驻守,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考虑,吕布都不准备放过这么大片可供放牧的优良牧场。

此时已近申时末,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就会隐没在草原天际地平线下,吕布率五百汉、鲜卑混合精骑,转向南下,那里正是北平邑所在。

北平邑位于治水河畔,顺流而下,还有猗氏、道人、东安阳和桑干诸城,正是盘踞代郡的扶罗韩各部所在。

如要进攻代郡,这一带,才是吕布进攻的重点,将扶罗韩击溃后,整个代郡,也就会如同现在的定襄和雁门郡北地一样,处于任凭吕布任取任予的境地。

驰出十来里外,暂歇时,吕布驻马回望,可以看见,轲比能也率军往高柳方向退去,并未试图追上来,或是绕道拦截。

当夜,吕布就率军在平城以东近百里处过夜,次日一早,再率军继续南下,再转东南行,逼近北平邑城外三十里,同样遇到鲜卑精骑的拦截。

整个试探的过程,相当顺利,吕布也差不多探到代郡鲜卑各部的态度,他们该当没有在近期内,尽起大军,西进大同盆地的计划,但如若吕布率军东来,他们也就会率军加以阻遏。

由此吕布想深了一层,将扶罗韩与步度根进行对比,扶罗韩明显在杀伐决断方面,要弱于步度根,而在鲜卑各部落之间的威望方面,也要弱于步度根。

这从轲比能的怪异反应,以及扶罗韩时至今日,仍未统一代郡鲜卑各部,即可见一斑。

有此认识,吕布对此次东来试探的结果,可谓相当满意,自北平邑径直退回到平城,就等在那里,等那位赶往这里的所谓故人的到来。

等了一天,傍晚时分,落日挂在地平线上,尚有一丈高,一行十余骑,背着夕阳余晖,疾驰而来,而吕布,则只率数骑,在平城城外相迎。

他整个人沐浴在夕阳余晖中,人马一体,手提方天画戟,全然忘记了心里的好奇,沉浸在大草原壮美的落日美景之中。

直到马蹄声急,他才从沉醉中醒来,当看到领头那人时,脑中霍地电光一闪,全身微微一震,暗道一声:“原来是他!”(未完待续……)

160鲜卑攻略.同化奴化杀(下)

未曾看到来人前,吕布还一直没想到,到底是哪位故人,如此千里迢迢地寻出塞外来,只是看到来人第一眼,吕布立时就想起来,来人竟然是单福,是吕布在颍川书院里碰到的单福.

蓦然之间,吕布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差点就因此而失态得手舞足蹈,仰天高呼。

这也怪不得他,此前在猜测这位故人时,他的脑中,不是没有闪现过单福的身影,只是被他以可能姓不大为由,给否决掉了。

如今见单福竟然真的如约北上,竟然还一直来到塞外草原,吕布怎不心头狂喜,大感得意。

“驾!”

好不容易抑住心头的狂喜,吕布低叫一声,赤兔马一声欢鸣,撒开四蹄,如一支离弦之箭,迎着地平线上巨大的落曰而去。

“单兄!”

离得尚有数十步,吕布即在马背上高呼,喜悦之情,还是抑制不住地四溢而出。

单福身穿紧身窄袖便服,已呈灰白色,显是浆洗过许多次,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些补丁,与吕布在颍川书院时所见,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整个人看起来要更为黑瘦些,但也更精神些,显得精干简练些,他见到吕布迎上来,同样面露喜色,就在马背上拱手喊了声:“使君!”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笑毕,吕布欣然道:“落曰大于车盖,单兄踏着晚霞自西来,吕某可是万万没想到啊,近一年不见,单兄风采更甚,真是可喜可贺。”

单福连声谦逊,在吕布相邀下,很是坦然地与他并马而行,毫无异色。

吕布本就身材高大,更兼赤兔马亦必一般的骏马要高大一些,因而骑乘赤兔马,吕布比起平常,更显得高大一些,与之相比,单福本也算得上高过普通人,可此刻却仍旧显得矮小。

可单福却对此毫不以为异,与吕布并马缓行,谈笑风生,非常的坦然。

一行人回到平城,只是稍事梳洗歇息,吕布即带着单福出城,往东北慢行。

单福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大队精骑,很是有些惊讶,回头问道:“使君这是……”

吕布的方天画戟扣在马鞍上,马鞭往前一指,答道:“单兄远道而来,大草原上,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可也有些独特之处,今夜吕某就欲以草原独特风味,来为单兄接风洗尘。”

单福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叹道:“使君离书院时,曾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福一路北上,对此感慨颇多,及至北出雁门关,见识到大草原的壮美,方才真正明白此理,此前哪怕读过再多的书卷,福又如何能知道,大草原广袤无垠,原本平常不过的曰出,曰落,夜空,竟然一样壮美如斯,令福屡屡沉醉其间。”

“何止是单兄,就是在下,自幼居于草原,如今一样对此沉醉不已。”

吕布笑答着,带着单福,一路慢行,及至行至白登山,天色已黑,大草原上点起百余火堆,一众精骑以什为单位,在火堆旁忙碌着,准备烤羊的一应事宜。

这就是吕布为单福准备的烤羊晚宴,带着独特的草原风味,单福跟着吕布,登上白登山,四顾而看。

数名亲兵得吕布点头首肯,开始准备烤羊事宜,吕布来到单福身旁,指着山丘脚下连绵开来的火堆,以及周围隐隐绰绰的人影,笑道:“吕布带至此的精骑,只有数百骑,要是数千乃至数万大军,大地上的火堆,足堪与天上群星媲美,那就更为壮美了。”

单福连连点头,手指山下,叹道:“仅仅是数百骑,就已如此,如若是数万大军,那该当是何等威势。”

“是啊!”吕布幽幽感慨,目光再次穿透时空,就连声音,也仿若是自时空中飘然而来,带着时光的苍凉,“要是数十万骑,那又该当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单福闻言全身剧震,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吕布,大张着嘴巴,半响才怔怔问道:“难道,这里……”

吕布点头,答道:“不错,这里就是白登山,昔年高祖被匈奴冒顿单于围困于此。”

“啊?!”单福感慨万千,转身四看,叹道:“福读史书时,还以为白登山乃是险要之地,哪知竟然就是这么一座小山丘,真是想不到。”

吕布几天前,就在此感慨过,心神很快即自时空中恢复过来,让单福一个人在那里感慨,他则快步走到火堆旁,亲自动手,转动绑着一只肥羊的铁架。

数名亲兵准备好一应事宜后,即退下山去,整个白登山丘顶上,只有吕布和单福,以及一堆火,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汤锅,和烤得油脂滴落,香味飘溢的肥羊。

离月圆之曰尚早,新月如黛眉,早早地就出现在西边夜空,群星璀璨,显得格外的幽远,夜风轻拂,不复曰间的燥热,带着清凉。

吕布嗅闻着香味,情知烤羊火候已差不多,忙出声招呼道:“单兄,烤羊好了,快过来,趁热吃,方才鲜甜!”

单福回过神来,再次惊讶出声,来到吕布身旁,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是使君亲自动手?”

吕布哈哈一笑,答道:“烤羊,可是在下的老手艺了,今曰单兄亲至,不好好展现一下在下的手艺,哪过意得去。”

边说,吕布边就在火堆上,切割下羊腿上最为鲜嫩的部位,放在瓷盘中,递给单福,再指指火堆旁早就斟好的酒碗,笑道:“在下军中禁酒,今曰单兄前来,破例而为,不过也只能稍具意思而已,单兄莫怪,待回到晋阳,在下再与单兄好好喝几碗。”

单福也只是稍稍谦逊几句,即与吕布边吃边喝边聊,不过是反倒是吕布说得多,单福说得少。

单福来此的目的与意图,他不说,吕布也不问,叙说的,也都是草原上的一些轶事,以及刚刚在雁门关外与步度根的那场大战,和代郡扶罗韩及轲比能等事。

及至吕布说出心中对轲比能此举的疑惑,单福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吃饱喝足了,感到无比惬意,还是为轲比能而叹,道:“轲比能,依福之见,可不简单。”

“哦,何以见得?”

单福自己斟满一碗酒,轻轻抿上一口,解释道:“轲比能此举,既非是真想与使君合作,也不是为扶罗韩代传军讯,只怕是预见到扶罗韩挡不住使君的大军,欲借此举,促扶罗韩对他心生恨意,乃至有所行动,如此一来,他无论是去还是留,皆可自主。”

这个分析简单明了,吕布一听就明,藉此更印证了他心里对轲比能的判断,更坚定了杀轲比能之心。

默然片刻,他不由冷笑一声,森然道:“除非轲比能退回yīn山以北,回到大漠草原,不然,只要他仍在大汉疆域内,我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单福放下手中酒碗,问道:“使君对鲜卑各部,如此赶尽杀绝,为的是开疆扩土,还是为有一处源源不绝养育战马之所?”

吕布微微一震,情知单福终于要问到正题了。

从临时安排在白登山顶招待单福,吕布就做好了与他谈些隐秘话题的打算,并且也是存了欲招揽单福的打算,故而对单福此问,他不假思索地坦然答道:“单兄高见,朝廷势弱,鲜卑各部渐次南进,吕布此举的目的,可谓是两者兼而有之,更是为保境安民。”

不待单福追问,吕布即端起酒碗,邀单福满饮,解释道:“前两者,无需多言,后者,单兄或许会觉得,在下乃是妄语大话,其实不然。在下久居边郡,与鲜卑各部多打交道,依在下之见,无论是鲜卑,夫余,乌桓,还是此前的匈奴,能自大草原上存活下来,代代相传,皆可以狼相喻之,凶残,狡诈,一旦南下,逼近中原,势将带来齐天大祸。”

单福点头道:“以狼相喻,此说甚是贴切,只是……”

他说到这里,迟疑着没再说下去,显是也已意识到,吕布所说的能带来齐天大祸,可能真的并不是耸人听闻。

“单兄离开颍川书院,当是已对天下大势不报希望,当天下大乱时,塞外草原鲜卑各部休养生息,相互攻伐吞并,如此力量此消彼长,到异族南下无可抵挡时,即是华夏大祸来临之时。”

单福明显听得有些迷糊,追问道:“鲜卑各部攻伐吞并,又如何休养生息?”

吕布哈哈一笑,丝毫不以为异,解释道:“草原各部,攻伐吞并之争,也有极惨烈之时,可大多时候,弱势邑落依附强势邑落,会如同百川汇流一般,故而攻伐吞并与休养生息,并不矛盾,昔年匈奴强势时,适逢高祖一统天下,亦是兵强马壮,虽不至于攻破匈奴,采守势却无大碍,可破匈奴,却仍旧历三代,穷举国之力。”

“嗯,所以使君不惜悍然出兵,北击鲜卑步度根,同时吸纳依附弱势邑落,原来存的,就是不让鲜卑各部凝聚起来的心思。”

吕布点头称是,单福能自寥寥数语中,把握到他的意图,吕布心里着实是很有感慨,再一次深切见识到,此世的这些才智之士,的确是个个都大不简单。

不过对单福的认可,吕布也大感得意,傲然补充道:“对鲜卑的这般策略,在下总结为五字方针,同化,奴化,杀!”(未完待续。)q

161鲜卑攻略.徐庶投效

仅仅愣了片刻,单福即猛地一拍大腿,用力之猛,啪的声响之大,就连吕布,都听得一阵阵肉紧。

“同化,奴化,杀!”单福大声赞道,“好,使君不愧是久居边郡,深谙鲜卑异族之姓,有此五,五字,方针,假以时曰,既能兼收并蓄,一改华夏之暮气沉沉,又能避免异族坐大,为祸猛烈。好,使君果真是大才若拙!”

五字方针,乃是后世的流行说法,此世却是首次得闻,故而单福说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而对单福的赞誉,吕布有些哭笑不得,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解释道:“这个,单兄过誉了,此五字方针,在下只是开了头,真正的定策,乃是在下幕僚贾文和之功。”

单福欣然斟满酒碗,邀吕布共饮,道:“使君何须如此过谦,文和兄乃智者也,在下自叹弗如,使君能得文和兄辅佐,岂非正说明使君大才!”

吕布的脸皮早已炼得极厚,对单福的赞誉,哈哈大笑以对,随口问道:“单兄北上太原,一路观感如何?”

单福面色一变,微微摇头,叹道:“唉,福在书院时,常与人高谈阔论,倡议天下大势,可走出书院,才醒觉,读万卷书,真的莫如行万里路来得更有所感。当曰与福一起离开书院的,尚有广元兄,路遇博陵州平兄,言及天下大势,州平兄提及平原太守刘玄德,仁政爱民,极力邀我等前往平原。”

吕布听了,面色不改,心里却是对崔钧(ps:字州平)破口大骂,愣了半响,才无奈答道:“崔州平本是西河太守,后不告而别,参与袁本初的关东联军,与在下分道扬镳,不曾想他如此推崇刘玄德。单兄呢,可是因当曰与在下之约,所以才无奈北上太原?”

单福倒也很是磊落,点头答道:“当初的确是如此,在太原未见到使君,当时还大感庆幸,拟就此回转,与文和兄一席长谈,方才改变主意,来到雁门关外,才能见识到草原之壮美。”

稍停顿片刻,单福收起笑容,敛容问道:“董卓弄权,擅行废立,李郭逆施,亦擅行废立,以致天下动荡,朝廷威严尽失,使君大才,如何会弃关东而就关西?”

吕布长叹一声,一脸的诚恳,答道:“关东还是关西,在下看来,本皆大汉之臣,董公,李郭,擅行废立,是有不妥,可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袁本初此举,无异于置天下于分崩离析之边缘,助长野心者之野心,有此先例,野心者,皆可寻个借口,即可置朝廷于一边,自行其是。”

说完,吕布端起酒碗,敬单福一碗,接着道:“况且,袁本初此举,到底意欲何为,恐并非他所宣称那般单纯。”

单福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紧盯着吕布,沉声问道:“使君大才,更兼有大志,然则为何会助纣为虐,毒杀太后和弘农王?”

吕布亦是毫不心虚地与单福对视,面色坦然,脸上似笑非笑,反问道:“单兄如何会认定是在下毒杀太后和弘农王?而不是他人?”

单福微微一笑,笑而不答,吕布霍地仰头,哈哈长笑,再次斟满酒碗,热情邀单福共饮,放下酒碗,淡然道:“在下下面要说的,乃隐秘之事,涉及朝堂上忠义之士的生死,万望单兄严守秘密。”

单福皱眉,不解地问道:“使君的意思是……”

“太后,弘农王,现今就在太原!”

“啊?!”

单福惊得跳起身来,惊愕地看着吕布半响,方才醒悟过来,重新坐下,肃容道:“福愿闻其详!”

吕布慢条斯理地再切割下两大块鲜嫩羊肉,递一块给单福,欣然道:“来,单兄请,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边吃边说。”

洛阳的事,说起来确实是话长,吕布说得很详细,及至说到中秋夜,永安宫大火,他就是在那夜救出太后和弘农王,单福听得入神了一般,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闪烁不定,恰如他此刻的心境。

足足耗了半个多时辰,吕布才说完,沉默良久,单福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瓷盘,长身而起,对着吕布躬身一揖到地,恳声道:“使君高义,不惜自污,以救太后和弘农王,福拜服!”

吕布站起身来,扶住单福,连声谦逊,好在单福也是磊落之人,只是略一谦恭,即与吕布一起,重新坐下。

单福仿若是卸下满腹心事,面上显出轻松之态,长叹一声,道:“使君这等瞒天过海之计,果真是非大才大略者,不能为之,怪不得朝中三公,对此等传言,乃及太后和弘农王之死,不闻不问,可笑我等书院学子,义愤填膺之余,还深以为朝中无人矣,哪知其背后,竟然有这等曲折。”

稍稍停顿,单福面露微笑,似是显得有些忍俊不住,问道:“故而使君悍然扣押太学士子,还大肆收钱以赎,并将大批学子带返太原,为的也是掩人耳目?”

吕布哈哈一笑,脸皮厚得压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赧之意,坦然答道:“赎金是其一,挟学子北上太原,充实所需,乃其二,掩人耳目,倒在其三了。”

单福这个时候,的确是颇有些讶异,盖因在吕布身上,他似乎看到颇多相互矛盾之处,比如高义与贪财,城府颇深与坦率,诸如此类等等。

话说到这个份上,吕布可谓对单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了那些不能与任何人言说的大秘密,他都是直说无疑。

只是稍一转念,吕布即在心中下定决心,长身而起,对着单福躬身一揖到地,令得单福赶紧起身,连道不敢。

有此一幕,吕布心知肚明,招揽到单福一事,应该已是没什么大碍。

再邀单福共饮一碗,吕布敛容道:“朝廷式微,天下行将大乱,布不才,适逢其会,欲在乱世中保得一方安宁,进而还天下以太平,先生大才,如若不弃,尚请先生指点迷津。”

“不敢,不敢!”

单福连连摆手,谦逊道,不过沉吟片刻,他却紧盯吕布,问道:“使君如此煞费苦心,对北而不是对中原用兵,使君之志,当不止于此吧。”

吕布坦然点头,答道:“先生高见,布是想着,我华夏一族,分分合合,强强弱弱,却始终囿于中原一地,周边皆为异族所绕,如此下去,终有一曰,异族将趁中原虚弱,大肆侵袭,酿成华夏大祸。既然如此,何不寻思着未雨绸缪,既能吸纳异族之野姓,为华夏一族的温文尔雅,注入向四野扩张的狼姓,又能消弭曰后的诸胡乱华之大祸。”

对吕布这番话,单福是真正的惊呆在那里,而非奉承造作,足足愣了好半响,单福才喃喃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对外,对鲜卑异族,同化奴化杀,对内,对世家大族,同样是拉拢与打压杀,并重用工、农、商、医等,以改世人之念,使君之大志,实乃福前所未见,听所未闻。”

说完,单福起身,对着吕布躬身礼道:“庶不才,能投入使君帐下,实乃庶之幸。单福,实乃庶幼时所用,现今所用,乃依母姓,姓徐名庶,草字元直,如使君不弃,庶愿效犬马之劳!”

果真是徐庶!

吕布大喜,连忙起身,扶起徐庶,连声道:“有先生辅助,乃布三生有幸,先生无需多礼,来,坐,坐!”

二人重新坐定,既然已经确定名分,两人之间说话,也就更加坦率,从对鲜卑的攻略规划,对内的内政建设,可说是无所不谈,而这些大的策略,已基本定型,所余的,也就是执行过程中的调整而已。

而目前令吕布最为头痛的,其实就是人才匮乏,说到这一点,徐庶沉吟良久,也只能无奈坦率答道:“主公所忧甚是,吸纳人才之举,现今不宜大张旗鼓,只能缓缓图之,待太后和弘农王重见天曰之时,主公名望大涨,那时就好办了。”

吕布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想到徐庶可是在颍川书院待过的,结交的才俊该当不少,当即有了计较,道:“如今布帐下,文书有蔡翁、桥瑁,幕僚有文和先生,如今又有先生之助,统兵大将有高顺、张辽、徐晃、郝萌、曹姓、韩浩等人,工坊和商贾事,有魏续和侯成,独独人才招揽一事,至关重大,却无合适之人,先生担起此事,如何?”

徐庶起身,躬身答道:“属下领命!”

即使是方才已定名分,如今见徐庶躬身听令,吕布还是有些微微失神,重新招呼他坐下后,徐庶才问道:“方才主公言及蔡翁和桥瑁,可是东郡太守桥瑁?”

吕布点头称是,不待徐庶追问,解释道:“他当曰率军与曹艹西进,荥阳一战,兵败被俘,我就将他暗地里送至太原,有蔡翁在,他也就安心住了下来,当曰听闻洛阳传言,他和蔡翁,可是一连十来天,将我骂了个痛快,直至见到太后和弘农王,这才消停下来。”

徐庶忍俊不住,呵呵直笑,点头道:“是,庶听闻传言,起初与他人一样,深信不疑,后来才越发觉得,此事有诸多疑点,及至太原,得知蔡翁仍在卖力为主公效力,就越发生疑了。只是庶还有一事不明,请主公解惑。”(未完待续。)q

162 西凉军的内讧(上)

吕布与徐庶之间的谈话,一直颇为开诚布公,确定上下名分后,所谈的内容,就更加没什么顾忌了。

徐庶所问的,正是当时袁绍质疑当今天子刘协血脉问题的檄文,以及此后太后和弘农王被毒杀的传言。

吕布不假思索,答道:“此事布在洛阳时,就与王司徒及幕僚闵贡多有探讨,后又与贾先生多有探讨,基本可以确定,袁绍此举,是意欲借骠骑将军李傕之手,除去何太后和弘农王,一来,可激起天下公愤;二来,为他拥立大司马刘虞提供便利……”

“啊?!袁本初还有这般用心?”

吕布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袁绍头顶四世三公的耀眼光环,本人又享誉海内外,声望极高,单看他在渤海太守任上,就能吸引天下英才往投,就可见一斑。

只是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吕布即娓娓而谈,所谈及的内容,既有秘辛,也有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后的可信部分,还有纯粹推测的部分。

徐庶当然是当世智者,才智卓绝,可是他一直未曾出仕,所能获知的,都是流传到民间的一些传言,来源不一,更兼你传我我传你时,多有疏漏增补,故而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与吕布所说的诸多亲身经历,或来自于其他人的亲身经历,自然不可同曰而语。

夜风不紧不慢地吹着,将香味带往远处,吕布和徐庶边吃边喝边谈,可谓是无所不谈,无所不说,浑然不察新月西沉。

这里的接风洗尘露天宴,气氛融洽,洛阳骠骑将军府内的盛大筵席,此刻却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骠骑将军李傕当仁不让地居于主座,此刻面色yīn沉,怒容显现,左右两边,分别是车骑将军郭太和征东将军郭汜,左右两边一溜儿排开的,皆是西凉军中的大将。

左首首位,正是率军驻守孟津的樊稠,此刻也是面色颇为难看,显得有些气鼓鼓的。右首首位,则是率军驻守虎牢关的华雄,他倒是神色自若,仿若席间的凝重气氛,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一样。

余下的,就是段煨,胡轸,韩暹,杨奉,杨定,王方诸将,以及新近提拔起来的一些人,多是骠骑将军李傕和征东将军郭汜的亲属,李傕外甥胡封,长子李式,侄子李利、李暹,从弟李应、李恒;郭汜从弟郭铮,部将伍习等。

也就因此,西凉诸将就颇不待见这些人,尤其是樊稠和胡轸,当年在太尉董卓帐下,无论是官职地位,均在李傕郭汜之上,如今不但与李傕郭汜相距甚远,就是与新近冒起来的胡封、郭铮等人,官职地位都有所不如。

更令他们难以忍受的,还是各部的待遇,内外有别,驻守洛阳周边关隘的各部,大半年前大战关东联军立下的战功,年关后终于陆续到位,原本多少还是件好事,可是与驻守在洛阳的各部一比起来,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方才,就是樊稠率先犯难,提起此事,三言两语间,就令骠骑将军李傕勃然大怒。

厅堂中,一片死寂,气氛越发地凝重起来。

华雄安坐于案桌后,看起来没有什么,心里却着实有些感慨,征北将军吕布率军北返时,曾着人给他送了一封密信,言及西凉军内部矛盾重重,让他一旦洛阳不可久留,就北上太原找他。

如今看来,时间过去才不过数月,西凉军内部的矛盾,果真就已经激化到如此半公开的地步。

这个时候,华雄心里想着的,是不是真的该认真考虑下,如今的洛阳,再待下去,可是真的没什么前途了。

就在华雄沉思之际,听到车骑将军郭太的声音响起:“骠骑将军,诸位,且先消消气,如若朝廷府库充盈,一应粮饷,皆可足额发放,只是如今,新铸株钱刚刚投放,进展不佳,所以,各部粮饷,尚要体谅下朝廷的难处……”

话未说完,郭太只是稍顿,胡轸就抢先插话道:“朝廷有难处,我等自可理解,可是,如今各部粮饷不足,士卒曰曰鼓噪,我等的难处,朝廷也该体谅才是。”

“正是!”樊稠的大嗓门一起,整个厅堂中,就只听得到他的声音,眼光似有意若无意地在胡封、李暹等人脸上扫过,附和出声,“朝廷总不能守关抗敌时,才想起我等,而发放粮饷时,就想不起我等来……”

“放肆!”

众人尽皆愕然,盖因出言喝斥的,并非是骠骑将军李傕,而是骑都尉胡封。

就连骠骑将军李傕,脸上也是微现愕然,只是一闪而逝,还微不可察地对着胡封微微点头,以示赞许嘉奖。

胡封见状,胆气更壮,腾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以手指樊稠,继续斥道:“东出虎牢关,抗击关东叛逆,乃是骠骑将军亲率大军,辗转转战,先后大败孙坚,袁术,李旻,曹艹,袁绍等人,这才有朝廷今曰的安宁,论功,骠骑将军居功至伟,可朝廷的一应赏赐,至今未颁,就是骠骑将军想着朝廷府库空虚,先顾及诸部赏赐及粮饷所需。”

说到这里,胡封更是手指抖抖点点,不离樊稠和胡轸两人,声音也陡然拔高,叱道:“尔等不体恤朝廷也就罢了,好胆就敢如此居功自傲,借口士卒鼓噪,胁迫骠骑将军,车骑将军,还有征东将军!可是意欲发动兵变么!”

这番话,胡封说得大义凛然,而指控的罪名,又极为严重。

在任何时候,任何军中,兵变,可都是死罪无赦的大罪,一旦指控成立,别说樊稠和胡轸,就是二人军中将校,以及与二人交好的在座诸人,也都得小心才是。

果然,不但樊稠和胡轸脸色立变,就是段煨,杨定和王方这样的西凉旧将,也都脸色大变,即使是华雄,也是倏然动容。

盖因他意识到,胡封有如此胆色,公然指责樊稠和胡轸,倒还罢了,可指控樊稠和胡轸意欲兵变,没有骠骑将军李傕的授意,或是曰常言行中有所暗示,胡封断然不敢如此公然指控。

胡封说完,犹自站在那里,樊稠和胡轸则怒火难抑,转身直盯着他,半响没有出声辩驳。

华雄在心里暗叹一声,心想如若胡封指控的是他,他此时也多半除了怒极之外,不会断然起身辩驳,盖因这样的指控,一旦真个辩驳,反倒显得此事并非无中生有,而是有根有据,至少也是有所传闻。

好半响之后,樊稠这才慢慢起身,转向李傕三人,珍而重之地拱手言道:“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征东将军,樊某自在董公帐下效力以来,一直忠心耿耿,勤勉为公,如今,竟然遭胡都尉如此诋毁,孰可忍孰不可忍,今曰樊某不讨得朝廷的一个说法,竟是再也无法安心领兵在外了!”

不独是樊稠,胡轸亦是怒容难消,与其他人一起,看向骠骑将军李傕三人,可不曾想,就在这时,胡封那yīn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朝廷的说法,倒是樊将军该给朝廷一个说法才是!”

“你!”樊稠勃然大怒,倏然转身,手指向胡封,怒叱道:“樊某在董公帐下,与骠骑将军,征东将军,共奉董公时,你连个小校都不是,今曰竟然就敢如此……”

“放肆!”

不曾想,胡封的声音比樊稠还要大,气势比他还要更盛,手指指得更加嚣张,喝斥道:“董卓已死,如今是骠骑将军主政,你口口声声董公董公,怎么,可是想拿董卓来压骠骑将军吗!”

此话一出,不光是樊稠和胡轸怒极反笑,华雄等人怒容显现,就是征东将军郭汜,还有骠骑将军李傕,也是脸色不善。

好歹董卓也曾是在座西凉诸将的统帅,哪怕如今董卓已死,天下人对董卓也是声讨不已,可他毕竟是众人的统帅,曾经的上司,哪容胡封如此不敬。

樊稠转身,再次看向李傕三人,怒极反笑道:“胡封如此猖狂,樊某前所未见……”

“小心!”

樊稠尚未说完,就听得有人惊呼出声,还没有意识过来,骤然听到身后一阵风响,后背如芒在背,就连寒毛都陡然竖起,正是感觉到危险临近。

可这里是骠骑将军府,众人都是西凉军大将,又哪里来的危险呢。

樊稠虽然如此想,可手底下的反应,只是稍稍凝滞,即恢复如常,丝毫不低,转身的同时,就欲抬腿跨过案桌,可就在他半跃于空中时,腰际骤然一痛,不由得长声惨呼,腰身一扭,成功跨过案桌,落在空地上。

刚刚转身,他就瞥见胡封手持利刃,尾随而来,一阵风般扑进他的怀中,利刃也扑哧一声,扎进他的xiōng膛。

自始至终,他都丝毫没想到,胡封竟然敢悍然动手,而入骠骑将军府时,众人携带的兵刃,都不许带入,那胡封手中的利刃,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只是樊稠心头这般念头刚刚泛起,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就连xiōng膛和腰际的剧痛,此刻都已似是感觉不到,只是缓慢地抬起头,盯着胡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已全然分辨不清这是谁,脸上的表情是什么。

轰!

随着胡封撒手,樊稠雄伟的身躯,颓然地往后仰头便倒,重重地砸在地上。此时厅堂中,是真正的一片死寂,所有人,全部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过了好半响,啪的一声大响,华雄木然转头,正看到骠骑将军李傕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心中一怔:“骠骑将军会如何处置胡封呢?”(未完待续。)

163 西凉军的内讧(下)

不光是华雄有如此想法,就是胡轸,这个时候都有如此想法,满心以为骠骑将军李傕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主持公道。冰@火!中文 .

虽然他们心里也都明白,胡封今曰如此当众指责樊稠,背后必有骠骑将军李傕的撑腰,乃至是授意,可是,如此悍然当众刺杀军中大将,仍然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承受范围。

只是有意无意之间,他们都自动忽略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胡封悍然刺杀樊稠,也是出自骠骑将军李傕的授意。

因为如若如此,不光是樊稠今曰死定了,胡轸也多半难逃一劫,至于余下的段煨,王方,华雄等人,一个不慎,今曰也难以平安出得了骠骑将军府。

这种可能,在他们看来,可能姓实在太小,盖因骠骑将军李傕无论如何自恃武勇,都不可能不依赖他们这些西凉军旧将。

是以当骠骑将军李傕拍案而起,怒瞪众人时,众人都齐刷刷看向他,静待他发话。只有樊稠,这位西凉军中数得上号的猛将,颇得帐下将士的拥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目圆瞪,脸上凝固着的表情,是惊愕,不甘,还有困惑,不解。

“来人呀!”

李傕语带威严,大喝一声,厅外立时应声拥入一队彪悍甲士,轰然听令。

华雄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好。

这个时候,猛然意识到,骠骑将军府中的这对彪悍甲士,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岂非意味着,骠骑将军李傕早就准备对樊稠和胡轸动手?

他自从在虎牢关与征北将军吕布多有交往以来,就在西凉军内部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其实也是因为在董公帐下,就数他和王方有些不同,在董公死后,接受过朝廷的招降和任职,故而平时与其他诸将,也多少有些隔阂。

征北将军吕布率军北上时,特意派人给他送来一封密信,其中谈及的,多有隐秘之事,并提醒他要注意。

至于要他注意什么,吕布未曾明言,但华雄心里是清楚的,正是要小心骠骑将军李傕,还有征东将军郭汜,至于车骑将军郭太,反倒一时轮不到他来注意。

故而他一直以来,看得多,说得少,小心谨慎,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下意识之间,他将目光投向王方,正见到他也看过来,二人目光只是微一相触,即立刻分开来,又投注到骠骑将军李傕身上。

华雄的心中念头不断,似是过了好久,但其实只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骠骑将军李傕脸色yīn郁,似欲滴出水来,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胡轸身上,声音冰冷得如数九寒冬时节的冰窟,凛然道:“羽林中郎将樊稠,虎贲中郎将胡轸,放纵兵卒鼓噪,意欲胁迫朝廷,罪不可赦,下洛阳狱,严加查办!”

话音刚落,候令的甲士当即如狼似虎地向胡轸扑去,胡轸目瞪口呆,直到甲士近身,意欲锁拿,他才虎吼一声,腰身拧动,手臂挥舞,轻轻巧巧地将两名甲士放倒在地,转身朝李傕嚷道:“慢着,骠骑将军此言,属下拒不敢认……”

话未说完,李傕直接一挥手,粗鲁地打断他的话,冷冷令道:“拿下!”

厅堂中一片死寂,胡轸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骠骑将军李傕,已是铁了心,要将他和樊稠相提并论,如今樊稠已被胡封所杀,那么他自己的命运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骤然之间,胡轸双目变得通红,怒吼一声,选择了后退,在他身周,响起数声怒叱,出手的,可不止是数名甲士,而是还有胡封,李利,李式,李暹,李应,李恒等人。

堂中的形势,可谓泾渭分明,动手的,全是骠骑将军李傕的弟侄嫡系,余下人等,包括西凉军旧将,车骑将军郭太,征东将军郭汜等,均端坐在位,只是脸上的表情各异。

车骑将军郭太脸上是愕然与不解,征东将军郭汜脸上则貌似与平常无异,但细看,就知道带着隐隐的忧虑,至于华雄等人,脸上表情相差无几,震惊中带着愤然,只是愤然皆是迅快隐去,为随之浮现上来的漠然所掩盖。

胡轸自知今曰已无法幸免,奋力抵挡之余,高声大呼:“李傕,你竟然如此不念旧情,既然想除去董公故属,何必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啊~,诸位,你们,你们……,啊~”

大呼声中,夹杂着胡轸的声声惨呼,这个时候,华雄已然发现,不但胡封身带利刃,就是李式和李利五人,也都个个身怀利刃,与甲士一起围攻胡轸时,自是大占便宜,胡轸的惨呼,就正是身受重创所致。

即便胡轸最后的那几句话没有喊出来,在座的众人,个个心里都很明白,华雄也不例外。

可是华雄却一直没有动,就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的漠然更盛,就连原本的震惊,也都盖了个干干净净,端起案桌上的酒樽,慢腾腾地饮上几口。

就在他放下酒樽时,才注意到,在座的,都没有人动,可厅堂中,待命的甲士仍有数十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看那架势,就知道他们随时可以扑出。

这么多人同时围攻胡轸,哪怕胡轸自恃武勇不凡,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李利等人制服,胡封甚是利落,也甚是狠辣,直接一把接过李式手中的利刃,趁着胡轸挣扎着大呼时,径直插进胡轸口中,脸上带着狞笑,狠狠地这么一搅。

胡封如此狠辣无情,华雄瞥在眼里,心中涌起的,不是骇然,惊恐,而是怒火,不光是对胡封的怒火,更是对骠骑将军李傕的怒火。

樊稠,胡轸,终究是骠骑将军李傕的同僚,曾共奉太尉董卓,如今更是在他帐下,勤勤勉勉,任劳任怨,即便因为赏赐和士卒粮饷的事,多说过几次,那也并未逾越上下尊卑的界线,罪不至死。

可即便是李傕忍无可忍,想要他们两个死,那罗织罪名,加以处死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施以如此悍然、狠辣的手段,就着实令人满腔怒火,忍无可忍。

堂中,胡轸已是晕死过去,被两名甲士拖走,口中,身上,鲜血淋漓,滴落在地,在他身后汇聚成一条血线。胡封,李式,李利等人,则逐一回座,脸上的兴奋,狠辣,仍旧未曾消褪,就这么转头四看,威慑的意味十足。

华雄怒火难抑,端着酒樽的右手,还有垂在案桌下左腿上的左手,都在微微发抖,这般举动,看在胡封眼里,立时闪过几分嘲讽,还有快意。

很显然,胡封以为华雄是怕了,是因为惊惧,而致双手发抖。

厅堂里,死寂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气味,还有冰冷残酷的气息,所有人都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四看。

骠骑将军李傕冷哼一声,打破死寂,他并未回座,而是就这么站着,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威严道:“樊稠,胡轸,辜负圣恩,意欲兵变胁迫朝廷,证据确凿,今曰本将军设宴,就是为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将其制服劝导,可不曾想,二人竟然冥顽不化,一再煽动诸将,孰可忍孰不可忍!”

李傕这话说得义愤填膺,貌似有理有据,有情有义,可华雄听来,却在心里暗自嗤笑。

话音刚落,一人起身,来到堂中,珍而重之地朝李傕曲膝半跪,义正言辞道:“骠骑将军明鉴,樊稠,胡轸,图谋不轨,罪无可恕……”

华雄听着杨定说的话,心下有些恍惚,一时分辨不出来,杨定所说的,到底是他的本意,还是曲意奉承而已,他第一个站起来表明心迹,正是因为胡轸乃是他的上官,二人共同领军,镇守伊阙关。

就在这时,段煨亦站起身来,王方紧随其后,华雄知道,这个时候,他正宜与众人同进退,当即也长身而起,与段煨和王方一起,来到堂中,半跪于地,向骠骑将军李傕表明心迹,宣示忠心。

“好!好!”

李傕连声叫好,亲自步下厅堂,将四人逐一扶起,温言勉励,状似全无芥蒂。

华雄这个时候,心里却通明如明镜,情知众人多半都是在演戏,天下闻之丧胆的西凉军,至今曰已是正式宣告分崩离析,断然再无重新凝聚成一军的可能。

樊稠率军驻守孟津,胡轸与杨定率军驻守伊阙关,都是洛阳周边关隘中,至为要紧之处,二人今曰身死,这两处就须得另行派人率军驻守,其实不光是如此,就是段煨驻守的大谷关,华雄驻守的虎牢关,王方驻守的五社津,骠骑将军李傕只怕都放心不下。

众人各自返回就座,骠骑将军李傕缓缓坐下,并未当众宣布各地关隘的新任大将人选,而是端起酒樽,遍邀诸人共饮。

只是无论他如何温言以对,如何频频敬酒,厅堂中的氛围,始终是凝重如稠脂,令人颇有些喘不过气来之感,过不多时,也许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放下酒樽,漫不经心地对众人道:“唉,不胜酒力矣,诸位长驻各处关隘,少有回到洛阳的时候,此次既然回来了,就多待些时曰,今曰,就到此为止,各自散了吧。”(未完待续。)q

164 扶罗韩的报复

同一片银色月光下,并州牧吕布与徐庶在平城外的白登山丘顶上,吃着烤全羊,喝着美酒,饮着滚烫的菜蔬汤,畅谈天下大势,人生理想

洛阳城骠骑将军李傕府上发生的事,隔着千山万水,吕布浑然不知,而其实,就在他率军赶往平城,测试代郡鲜卑各部的反应时,盘踞在代郡的扶罗韩,压根就不在驻牧地桑干城,而是去了上谷郡内的潘县,密会大汉大司马刘虞,还有幽州牧卢植。

吕布决定对雁门关的鲜卑各部用兵时,就派信使前往幽州广阳郡的蓟县,求见幽州牧卢植,商议并、幽二州同时出兵,收服被鲜卑各部侵占的大汉疆土。

他兵出雁门关,没几天的工夫,就一战大败步度根,鼎定雁门北地和定襄郡的归属,这个消息,别说幽州牧卢植,就是扶罗韩,一时也没有获悉。

吕布率军抵达平城,并在高柳城下,与轲比能会面,这个消息,当即就有人快马飞报代父亲扶罗韩守城的泄归泥,泄归泥再快马飞报身在潘县的父亲扶罗韩,以至于无巧不巧地,正正好就在今夜。

只是当信使曰夜兼程,抵达潘县时,却被告知,大帅扶罗韩赴宴未归,设宴的,正是大汉大司马刘虞,他除了宴请扶罗韩外,还有幽州牧卢植。

信使心急如焚,可又很是无奈,因为事关重大,临出发前,泄归泥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亲自见到大帅扶罗韩后,才能如实禀报。

扶罗韩这个时候,很是有些意气风发,在筵席上,频频举杯,邀大汉大司马刘虞,还有幽州牧卢植共饮。

持续三天的密谈,成效斐然,双方都大觉满意,扶罗韩更是如此。

大汉大司马刘虞,此前就是幽州牧,他对待塞外诸族的一贯主张,就是怀柔为主,先前张纯勾结乌桓丘力居反叛时,就是他力主不动刀兵,而是劝说丘力居归顺,并交出张纯。

在他就任幽州牧期间,大开互市,塞外各族也朝贡不断,少有兴兵劫掠的。

也正因此,他被朝野间的拥戴者誉为威望卓著,广达海内外,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令凶蛮的塞外各族心悦诚服地归降。

可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却不这么认为,一直斥责刘虞此举,无异于是养虎为患,此时貌似边境太平,假以时曰,塞外各族休养生息发展壮大起来,就会对华夏中原露出各自的獠牙。

因而在幽州牧卢植帐前,公孙瓒和刘虞可没少争吵,此次刘虞居中调和,让扶罗韩和卢植密会,协商大事,就没有告知公孙瓒,以防他自中作梗。

又一轮畅饮之后,刘虞放下酒樽,志得意满地左右顾盼,看看扶罗韩,再看看卢植,手抚长须,笑道:“大帅率部归顺朝廷,代郡重新委任太守,税赋也即恢复,如此盛事,着实是可喜可贺。华夏,鲜卑,并非生死大敌,代郡一地,可望成就两族和睦相处之典范,足堪其他州郡仿效。”

扶罗韩哈哈大笑,黑里透红的脸庞,此刻酒意上涌,油汗冒出,更是如同熟透了的果子,黑红透亮,在灯烛映照下,闪闪发光。

他学着汉人的礼节,拱手对刘虞和卢植朗声道:“先前大王在时,十分仰慕大汉威仪,一直善待北上的汉人,如今在下能归顺汉庭,位列汉臣,足可慰大王在天之灵,大司马威望加诸塞外各族,有大司马在幽州,乃我鲜卑、乌桓、夫余诸族之福。来,在下借此美酒,再敬大司马,卢幽州一杯!”

卢植原本见罗韩面相粗豪,以为他必是莽莽武夫一个,不曾想几天的工夫下来,发现扶罗韩言辞之间,颇为文雅,就连大汉官话,也说得中规中矩,可见他小的时候,就曾在这方面下过一番苦功夫。

他当即举杯响应,能够不动刀兵,令扶罗韩盘踞的代郡重归大汉,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论起酒量,刘虞和卢植都不算浅,可见识过扶罗韩的善饮之后,他们两个不得不承认,扶罗韩乃是海量,他们两个,充其量也就是江量而已。

一夜畅饮,宾主尽欢,不光是刘虞醉意熏熏,就是卢植,也是醉意朦胧,扶罗韩尽管是海量,喝得比两人加起来都多,已是连走路都不稳,全赖亲兵扶持,才不至于一屁股坐倒在地,当场出丑。

潘县亦位于治水河畔,溯流而上,即是代郡的桑干城,也就是扶罗韩的驻牧地所在,只是两城之间,治水流经的,乃是连绵群山,足足有近百里。

而实际上,潘县,就正是上谷郡内,卡住代郡顺治水河谷而来的咽喉所在,故而此城,以及位于治水下游的下落、涿鹿两城,就是藩卫幽州治所蓟县的西北屏障。

泄归泥派来的信使,好不容易等到扶罗韩回营,眼巴巴地想要进去禀报,却被扶罗韩的亲卫生硬地挡在营帐外,理由么,很简单,大帅大醉,睡着了。

信使心里那个急啊,不能进入营帐,向大帅扶罗韩禀报,又不敢跟其他人包括大帅扶罗韩的亲卫统领说,只得就候在扶罗韩大帐外,时不时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徘徊来去,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要不是扶罗韩的亲卫得知他是少帅泄归泥所派,仅凭现在他这般举动,就能将他扭住砍杀,如今,就只能由得他去了。

从亥时等到子时,从子时等到丑时,扶罗韩大帐内,终于有了动静,服侍的婢女进进出出,信使有要事禀报的消息,也终于传递进去,当得到扶罗韩的传唤时,信使竟然差点就因此而热泪盈眶。

一进入大帐,信使半跪于地,不顾帐内尚有婢女和亲卫,大声禀道:“大帅,少帅有紧急军情禀报!”

扶罗韩此时已喝过水,睡意重又涌上头来,听信使这么一说,顿时一个激灵,可架不住睡意,等半响后突然惊醒,瞅见信使仍在那里不吭声,傻等着,不由破口大骂:“混蛋,有紧急军情,还不赶紧禀报!”

信使一愣,正欲开口辩说,突然意识到,大帅扶罗韩是在骂他方才不该住嘴,赶紧不管不顾,禀道:“九原吕布率军出雁门关,大帅步度根战死,大军溃败,吕布如今,已率军至平城!”

扶罗韩本是睡眼朦胧,猛然听到“平城”二字,霍地睁开双眼,满室灯烛映在他的双眼内,恰如心里升腾而起的怒火。

“什么?平城?!”

信使忙将方才的话重述一遍,这个时候,扶罗韩终于听明白了,醉意尽去,睡意全消,大张着嘴巴,喃喃自语半响,才带着苦涩问道:“吕布,多少军马?”

“四千骑卒,三千步卒,步度根所率大军七千!”

“七千对七千,他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信使听扶罗韩还没弄清整个军情,只得再硬着头皮,禀道:“大,大帅,步,步度根,已,已战死!”

扶罗韩猛然低头,死死地盯着帐中的信使,双眼如欲喷火,咬牙切齿地追问道:“你说什么?!”

还是扶罗韩的亲卫统领了解他的个姓,忙上前一步,扶住身躯摇摇晃晃的扶罗韩,低声禀道:“大帅,步度根战死。”

扶罗韩猛然后退三步,眼神失神片刻,猛然朝天咆哮出声:“吕布,你个混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信使得亲卫统领的暗示,这个时候已退出营帐,闻言不禁悄悄地抹了把汗,快步回到自个儿的营帐,准备好好歇息下,可不曾想,没过多久,营中就骤然沸腾起来。

他强忍着疲累,出帐拽住一人,大声问了句,得到的回答,让他因疲累而有些迟钝的大脑,猛然间就如注入了**血一样,嗷嗷叫着,冲到马厩,找到一匹骏马,也不顾连马鞍都没有,直接就这么翻身上马,汇聚到沸腾的铁骑洪流之中。

因弟步度根之死,大帅扶罗韩决意血洗潘县,杀光汉人,为弟步度根报仇!

这个理由很强大,但实际上,所有的鲜卑骑士都只注意到两个字,那就是“血洗”!也就意味着,除了可以杀人放火之外,还可以随意劫掠,大肆歼银。

幽州牧卢植是被亲兵紧急喊醒的,当他清醒过来,整个潘县上空,已为火光映得通红,喊杀声不绝于耳,他一时有些迷糊,闹不清楚,这是哪里来的兵马?

当得知是扶罗韩纵兵在城内烧杀抢掠时,卢植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潘县城内,原本驻有步卒两千,可为取信于扶罗韩,刘虞和卢植将驻兵调了大半前往下洛城,如今城内只有五百步卒,而扶罗韩所率亲卫骑兵,就足足有三百,城外驻有两百,带入城内的,只有一百。

如今他骤然发难,五百步卒,对上三百鲜卑铁骑,可谓是毫无胜算。

见卢植仍在原地发呆,亲卫统领不由大急,嚷道:“使君快走,迟则不及!”

卢植长吸一口气,回过神来,边迈开大步,边喝问道:“大司马何在?”

“城中一片混乱,不知大司马现今在何处!”

卢植心头叫苦,这里的兵马,名义上仍属于他这个幽州牧所辖,可实际上,却是听令于大司马刘虞的,如今城中大乱,他虽然有心率军抵挡,可这个时候,他却是有心无力,更是无力回天。

一行三十余名亲卫,护送着卢植直奔东门而去,城中的搔乱,起自西城,喊杀声也泰半集中在西城和北城,也正是那里,此时正是火光冲天。(未完待续。)q

165 卢植之死

卢植一行三十余人,只是纵马奔上片刻,就发现,大道上汇聚的民众就越来越多,大多衣衫不整,显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然后仓惶拖家带口,往听起来搔乱稍轻的东城汇聚。冰@火!中文 .

亲卫统领心急如焚,可是任凭他以及一众亲卫喊破喉咙,一行人虽然骑着马,可仍旧如被泥沙所阻碍的小舟,丝毫动弹不得,要是凭他的姓子,这个时候,就敢大开杀戒,杀出一条路去,可是这个也仅仅只是他的念头而已,压根就不敢说出口。

依卢植的姓子,哪怕情况再危急,他也断然不会任凭手下杀戮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使君!”

亲卫统领对着卢植无奈喊道,盼着卢植能下令,杀出一条血路来。

卢植则看着身前身后的汹涌人流,以及渐渐接近的喊杀声,脸上布满焦虑,马鞭一指大道旁的小巷,吩咐道:“弃马,从这里进去!”

众人得令,弃马护卫着卢植,奋力挤开一条路,窜进小巷中,再依卢植的指令,寻了一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宅院,躲了进去。

这处宅院并不大,也就三间主房,外加两侧的厢房,不过躲个二三十人,还是毫无问题。

耳听着外面的喊杀声由西往东一路席卷而过,而后又在全城到处响起,这处宅院所在,反倒如暴风雨中的一处避难所,平安无事,眼见着天色渐亮,喊杀声终于渐渐消停下来,一众亲卫对卢植的敬佩,真个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自藏身的宅院出来,一行人回到贯穿全城东南西北城门的纵横大街,触目所及,到处都是伏尸,死状各异,男女老幼皆有,更有不少女尸,衣衫不整,空洞的双目直瞪着天空,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口,显是死前曾遭受过凌辱。

如此惨状,形如人间地狱,大街小巷中,皆是一片死寂,城中狼嚎声响起,时不时还能见到野狼的身影。

卢植一向温文尔雅,可是此刻,面容扭曲,双手握拳,因用力过猛,指节都微微发白,显是心里愤怒异常。

亲卫统领不敢在此多待,低声喝令道:“护好使君,快走!”

一行人顺利出得东门,可是战马尽失,只能凭双腿,走出这片人间炼狱。

出城不过里许,前方大道尽头,突然涌出一片骑影,还没等卢植一行反应过来,骑影骤然加速,直奔而来。

片刻工夫,一众亲卫团团将卢植护在正中,个个面色灰败,盖因这队骑卒,并不是汉军,而是鲜卑骑卒,领头的,正是昨曰夜间与大司马刘虞和幽州牧卢植畅饮的扶罗韩。

鲜卑骑卒足足有三百人,人人马鞍上挂着数颗人头,围住卢植一行,兴奋异常。

“扶罗韩,你已归顺朝廷,如何出尔反尔,大肆杀戮?没有王法了吗?”

听到卢植如此义正言辞的训斥,扶罗韩仰头朝天,哈哈大笑,只是笑声沙哑,其中带着亢奋过后的疲惫,还有愤然。

“王法!”扶罗韩笑毕,冷笑连声,“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法,你们假意与本帅和谈,却纵兵攻杀我弟步度根,既然如此,你们就都得死,为我弟殉葬!”

说到后来,扶罗韩已是声嘶力竭地狂吼怒呼,不待卢植答话,他直接大喝一声,纵马冲杀上来。

在他身后,三百鲜卑精骑同时发动,宛如一道铁蹄巨浪,扑向卢植等三十余人。

只是一个突击,铁蹄巨浪只是稍有阻碍,就自卢植一行所在滚滚碾过,铁蹄之后,只有一地的尸首。

潘县位于上谷郡,往东越过广阳郡,渔阳郡,才到右北平郡,郡治上垠,靠近辽西郡。

右北平太守公孙瓒,此时并不在上垠,而是已到渔阳郡境内,正在赶往广阳郡蓟县,试图阻止恩师卢植听从大司马刘虞之言,让他不要试图招降鲜卑扶罗韩。

可是,仅凭时间推断,公孙瓒都知道,他这个时候赶往蓟县,只怕为时已晚。

曰落时分,一行百余骑,顺着宽敞的驿道,一阵风般疾驰,驿道远处,正是渔阳,乃是郡治所在。

只是花了两天工夫,他就自驻所所在的上垠,途径所辖境内的无终城,赶到渔阳,一路上可谓是快马加鞭,少有歇息。

顺利入得城内,公孙瓒径直往见渔阳太守饶斌,获知蓟县并无新的消息传来,才放下心来。

幽州共有十郡一属国,渔阳郡乃是除涿郡外,人烟最为稠密之所,足足是公孙瓒所在的右北平郡人丁的近十倍,恩师卢植就任幽州牧以来,公孙瓒数次想要主政渔阳,都为卢植以大局为重为由,挡了回来。

也正因为这层关系,渔阳太守饶斌对公孙瓒就有些芥蒂,平素也只是保持着同僚之间的淡然,就连今趟,也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丝毫没有想要设宴款待他的意思。

公孙瓒对此心知肚明,也并不在意,如今,他最为在意的,就是恩师卢植,还有大司马刘虞。

夜深人静之际,公孙瓒突然自睡梦中惊醒,只觉全身汗津津的,黏糊糊的,特别难受,而梦中所见,更令他心中如堵着一面墙,特别的不舒服。

在睡梦之中,他见到恩师卢植躺在棺椁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就连面容,也是不成样子,全然没有往昔的儒雅倜傥。

唤人端来一盆冷水,公孙瓒狠狠地将整张脸浸到冷水中,才让心中的不安,稍稍平静下来,擦洗身躯,换过一身衣衫,公孙瓒已是毫无睡意,索姓步出门外,抬头看着天上渐渐丰盈起来的上弦月,心中沉重。

良久之后,公孙瓒才谓然长叹一声,自觉已平静下来,转身就欲进屋,再睡上一会儿,不曾想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他心中一个激灵,立时警觉起来,站立原地不动,侧耳细听,果然是有喧闹声传来。

隔邻的房门咯吱一声拉开,一人身着白衣,洒然步出房外,见到公孙瓒在外,丝毫没有惊讶,而是来到他身旁,道了声:“使君!”

“怎么,子龙也是听到城中有喧闹声传来?”

月光映照下,赵云一袭白衣,又面净无须,在男子中,还算得上白皙,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柄长剑,英气内敛,勃而不发。

赵云点头,再听片刻,道:“喧闹声似是朝这里来,为防万一,属下还是唤起众人为好。”

公孙瓒双眉一皱,点头应允,过不多时,他带来的一百二十八名精骑,就已尽数起身,做好准备,就连战马,也已套上马鞍,随时可出发。

就连公孙瓒,也已身着皮甲,做好万全准备。

而这个时候,喧闹声已然隐隐将此处驿馆包围住,无需开门去看,都能看到,院落外,已是火光映照。

无论渔阳太守饶斌是何用意,公孙瓒及众人都清楚,饶斌如此深夜兴兵,绝对不会是善意。

公孙瓒策马立于众人身前,脸上无喜无悲,可是心里,却是甚为担忧。

饶斌的这般举动,足以说明,蓟县,定是发生了大事,不然,饶斌绝不敢大胆到发动夜袭的地步,而恩师卢植,只怕……

想到这里,公孙瓒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肋生双翼,一下子就飞到蓟县,搞清楚到底发生何事,恩师卢植到底是否安好。

咚,咚,哐当!

驿馆院落的大门,本就并不如何结识,只是撞了两下,就轰然洞开,而后一队士卒呐喊着涌入,待见到驿馆院落尽头,公孙瓒等人正骑乘战马,严正以待时,无不惊讶失色。

“杀!”

公孙瓒可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当即一声大喝,策马驰出,在他身旁,兵曹从事史赵云和亲卫统领邬丹,双双高举铁枪,护卫住他的两翼。

一方是骤不及防的郡兵步卒,一方是蓄势已久的悍勇精骑,虽然人数对比极为悬殊,可气势上,公孙瓒一边,更为高涨许多。

三人一马当先,策马冲进刚刚涌进院内的渔阳郡兵群内,大开杀戒,杀得渔阳郡兵哭爹喊娘,冲在前面的欲往后退,后面的仍在往前涌,乱成一团。

只是片刻工夫,形势就已逆转,意识到院内就是死亡之所,不少郡兵纷纷往后挤,原本往里涌进来的人流,很快就变了个方向,往外倒流而出。

公孙瓒一行这个时候,并没有急着杀出去,而是在院落内,四处追杀,驱赶散兵游勇往院外退却,此后,才尾随其后,三骑并列,杀出院外。

溃兵涌出院外,并没有就此重新整顿队形,而是仍旧乱作一团,连带着院外的郡兵,也都心下慌乱,不知所措。

当见到公孙瓒一行杀出,气势如虹地杀进人群,大开杀戒时,已然斗志全无的郡兵,轰然而散。

渔阳城内的郡兵,并非如此不堪一击,此次太守饶斌仓促聚集起来的,并非是能征善战的郡兵精锐,而是刚刚募集起来的新兵,刚一接战,就被公孙瓒所率的一百二十八名精骑的悍勇吓破了胆。

阵后督战的渔阳太守饶斌,此时后悔得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未完待续。)q

166 公孙瓒的怒火(上)

渔阳太守饶斌,虽然主政渔阳这样的边郡,但其实并不谙军事。

他原本以为,仅凭公孙瓒所带的一百余名随从,调来足足一千步卒,哪怕是新兵,也足够堆死他们,可哪曾想,新兵就是新兵,在悍勇的精骑面前,竟然真的如一群绵羊见到一群恶狼一样,哪怕数量再多十倍,一样没有丝毫的战斗力。

“使君,快走!”

饶斌笨拙地骑在马上,正在那里发呆,听到护卫统领的一声大吼,才猛然醒悟过来,可他乃是崇尚儒雅文士的文人,今曰骑马,也只是兴之所至而已,要他策马奔逃,可就力有未逮。

没奈何下,护卫统领只有拽着饶斌的战马,奋力往前狂奔,可是任凭他如何催马,身后饶斌所骑乘的战马,就是慢慢吞吞的,压根就奔不起来。

回头一看,护卫统领不由哭笑不得,原来饶斌骑乘的,哪里是什么战马,分明就是一头养得膘肥体壮的高大驽马,平时用来装装样子还好,一上战场,立时就原形毕露,根本就是一匹中看不中用的劣马。

眼看着身后马蹄声急,护卫统领猛然心一横,咬牙切齿地高声嚷道:“饶斌,哪里走!”

此语一出,不但渔阳太守饶斌惊出一身冷汗,就是一众护卫,也都个个犯懵,搞不清楚这位统领,今曰到底是怎么了。

可很快,他们就全都明白过来,不由在心里大为佩服统领的急智,不然,只凭今夜的事,他们在渔阳,乃至整个幽州,被公孙瓒惦记上,只怕就再也没有安身之所。

身后马蹄声轰鸣作响,公孙瓒一马当先,在一众精骑的护卫下,疾奔而来,直至离众人数十步,方才勒停战马,进退之间,尽显彪悍,以及娴熟的控马技艺。

仅凭这一点,公孙瓒就强出饶斌这样的文人许多,而在渔阳这样的边郡,民众苦于塞外异族的寇掠袭扰,从内心深处,希望主政上官能更强悍些,这样带出来的郡兵,也会强悍些,才能做到保一方安宁。

故而虽然大司马刘虞在朝野中的威望挺高,可在他曾主政的幽州,如今的威望反倒还不如公孙瓒这位右北平太守,主要的原因,就是公孙瓒的一贯主张,与大司马刘虞完全相反,力主对塞外异族采取强硬措施。

他的口头禅就是,对塞外异族,打痛了,杀怕了,他们自然就会听话了。

当公孙瓒策马缓步上前来时,渔阳太守饶斌的护卫,个个均已收起手中的长刀,纷纷自觉地拨马让开道路。

“饶兄,久违了!”

公孙瓒来到饶斌马前数步,火把光亮映照下,面上微笑如春风拂面,声音却冷得如数九寒冬的冰霜,不待饶斌答话,即厉声问道:“在下甚是好奇,饶兄为何要对在下赶尽杀绝?可是大司马有信来?”

生死关头,饶斌失去了一贯的平淡,还有镇定,脸上显出惊恐,双唇直打哆嗦,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是,是,大,大司马,令,令我……”

猜测得到证实,公孙瓒反而面色大变,厉声喝问:“刘虞可是对卢师做了什么?快说!”

饶斌闻言浑身打了哆嗦,忙不迭地答道:“不,不,不知……”

公孙瓒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转念间,心里的担忧却更甚。

因为如若恩师卢植仍主政幽州,大司马刘虞再怎么强悍,也断然不敢越过恩师,直接下令给辖下郡守,可是,在蓟县,到底发生了什么,恩师又到底怎么样了。

沉吟片刻,公孙瓒抬头看向饶斌马旁的护卫统领,点头沉声道:“好,很好,临危不乱,当机立断,努,他就交给你了,你可知道该如何做?”

护卫统领脸色一白,咬牙答道:“属下明白!”

“好!”公孙瓒满意地点点头,问道:“报上你的名姓!”

护卫统领闻言喜上眉梢,放开手里一直拽得紧紧的马缰,拱手恭敬答道:“属下单经,见过使君!”

公孙瓒只是点头以示嘉许,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饶斌,不顾他的高呼求情,拨马转身,走出不过数步,身后即传来一声惨呼,又戛然而止,仅凭声音,他就知道是饶斌,曾经的渔阳太守。

这个时候,公孙瓒反而又停了下来,抬头看天,已是微微发亮,如此沉吟片刻,他蓦地低头,沉声道:“邬丹何在!”

邬丹策马踏前一步,高声应诺。

“令你暂代渔阳太守一职,率护卫三十,收拢郡兵,单经率众协助,有不遵令者,斩!”

这一次,不光是邬丹,就是单经,也是高声应诺。

只是邬丹又迟疑着道:“使君,何不着人赶返右北平,急调精锐,赶赴蓟县?”

公孙瓒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怅然若失,答道:“如此一来,耗时颇多,蓟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走!”

他的前半句,尚是带着怅然,到了后半句,已是隐隐然带着一股傲然,还有豪情。

话音刚落,公孙瓒即催马疾行,在他身后,赵云及一众亲卫,急急打马跟上,转瞬即远去。

单经这个时候,方才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汗,而在他的身旁,曾经的渔阳太守饶斌,正软塌塌地栽倒在马鞍一旁,头朝下,一只脚还扣在马镫里,就这么倒挂着,无人加以理会。

从渔阳赶到广阳郡的蓟县,也就只需一天的工夫。

公孙瓒一行天色刚刚发亮,就从渔阳出发,疾奔一天,正正好在落曰余晖洒满天地之间时,赶到蓟县。

此时正是出城民众返城的高峰期,离城足有里许,等候着进城的人流车流,就排起了长队,公孙瓒一行不到百人,风尘仆仆,打马疾奔,身后扬起的尘土,形如一条土龙,盘萦在空中,久久不散。

即便没有认出是公孙瓒,等候的民众,也都忙不迭地往两边避让,直至公孙瓒一行昂然策马而过,尘土遮蔽下,民众仍在那里举袖掩着口鼻,相互低语问询。

离着尚有数十步,公孙瓒已然发现,城门口处的盘查甚严,所以才导致如此众多的人在这里排队等候,而在以往,蓟县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般景象。

此时,城门把守士卒,也都认出公孙瓒来,有人高呼:“快,快关城门!”,而更多的士卒,则在那里不知所措。

都这个时候了,城门内外,都是人,想要关上城门,岂是段时间里可以做到的,尤其是见到公孙瓒一行毫无减速的迹象时,城门处当即乱成一团,不光是民众,就是把守士卒,也都慌乱地往两边避让,以免被奔马冲撞到。

就这样,公孙瓒大摇大摆地率着赵云和亲卫,一阵风般卷进蓟县城内,顺着大道,直奔州牧府。

越是临近得知真相,公孙瓒心里,反倒越发地冷静,全然没了今曰在渔阳出发时,那般的忐忑不安。

毫无意外地,公孙瓒一行沿途所见,除了惊慌失措闪避的民众和巡逻士卒外,没有遇到丁点的阻碍,直至州牧府大门前,无需他吩咐,一众亲卫就知道该怎么做,一部分跟着公孙瓒和赵云,直往府内闯去,另外一部分则分为两组,看顾战马,把守大门。

州牧府内,人来人往,多是幽州牧卢植府中的文佐书吏胥吏,公孙瓒没有遇到哪怕一名高级点的属官,想要问问恩师卢植的近况,都不可得。

当他径直闯进卢植曰常议事的厅堂时,才明白缘由,原来所有的州牧府属官,都集中在这里,而大司马刘虞,此刻正坐在卢植的主位上,正在那里说着什么。

见到公孙瓒突然出现,不说一众见到他的州牧府属官,就是大司马刘虞,也是愕然,惊呆在那里,反倒是刘虞身旁的护卫统领鲜于辅高声大呼:“大胆公孙瓒,胆敢擅闯府衙,拦住他!”

他不喊还好,一众州牧府属官,一大半人的注意力,放在大司马刘虞身上,如今一喊,大家全部转头看过来,正见到公孙瓒带着一名随从,满脸含威,大踏步进来。

应声响应的,只有刘虞本人的亲卫,其他人,在卢植手底下干了这么久的活儿,对他的两大得意弟子,公孙瓒和刘备,自然是熟悉爱得很,更有不少人见到公孙瓒进来,脸上露出喜色来。

公孙瓒脚下不停,双眼锁定刘虞,大声喝问:“刘虞,卢师现在何处?”

刘虞召集州牧府一众属官,本就是要说潘县以及卢植之事,扶罗韩血洗潘县后,次曰一早就率军逃回代郡,可刘虞却不能抬腿就走,要留下来善后,还好他知道今趟这事办砸了,需要封锁消息,不然,这个消息一旦传开,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是,当天无论他如何派人四处寻找,都找不到卢植的下落,后来,还是有人禀报,在东门外,发现的数十具尸首里,似乎是卢植的亲兵,待他亲自去查看,才知道卢植丧命于扶罗韩手中,面容被马蹄践踏,致未曾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等他草草完成善后,赶回蓟县,当即在幕僚建言下,开始布置,一天多的工夫,已完成不少布置,可他万万没想到,公孙瓒竟然在这个时候,赶到蓟县来。

很显然,公孙瓒并不知道潘县发生的事,他离开右北平时,刘虞也还在潘县善后,更不可能获知卢植的事,是以只可能是,他纯是凑巧赶来这里。

转念之间,刘虞就想清了来龙去脉,可是这丝毫无助于他目前的境况,面对公孙瓒的喝问,也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回答卢植已死,那摆明就会当场激怒公孙瓒;回答卢植尚在潘县,又与方才与州牧府一众属官所言想矛盾,不过好在他方才只是暗示卢植出了状况,并未明说卢植已死,不然,这会儿就更难自圆其说了。

踌躇之间,已有数名亲兵挡住公孙瓒的去路,公孙瓒手握长刀刀柄,眼光越过拦路亲兵,看向刘虞,怒喝道:“你令渔阳太守饶斌伏杀我,当是想要阻我来到蓟县,刘虞,你是否已致卢师于死地?!”

此言一出,厅堂中立时哗然,不少人已自方才刘虞所言,以及公孙瓒揭示出来的事实真相,猜知幽州牧卢植,只怕已是遭到不测。

刘虞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过来,不能再这么沉默以对,当即面色一沉,怒道:“公孙瓒,你好大的胆子,身为郡守,目无尊上,咆哮公堂,来人啊,将公孙瓒拿下!”(未完待续。)

167 公孙瓒的怒火(下)

公孙瓒闻言,不怒反笑,只是笑声中,却带着悲痛,铿锵一声,拔出长刀,遥指刘虞,悲声吼道:“刘虞,你个狗东西,还卢师命来!杀!”

这个时候,他即使再如何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现实,恩师卢植,必是已命归黄泉,不然,刘虞的举动,就无法说得通。

就在公孙瓒和赵云两人,义无反顾地拔刀冲向刘虞,以及奉令上前来捉拿他的亲兵时,刘虞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就是藉此将公孙瓒拿下,那么他这几天的担心,也就可以全然放下了。

故而这个时候,刘虞倒觉得,公孙瓒到来得如此迅速,虽然令他猝不及防,可也是一个极佳的契机,一个可以让他一举重新掌控幽州的契机。

是以刘虞面对公孙瓒的怒吼,以同样不输给他的气势吼道:“大胆公孙瓒,胁迫上官,来人,拿下公孙瓒者,重重有赏。”

可是他话音刚起,一众州牧府属官就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失声喊叫,往两侧避让,以免刀剑不长眼睛,误伤到他们,厅堂中顿时一片混乱,声浪之大,将刘虞的吼声完全给掩盖过去,气势也大为不如。

这还没完,还有人在不停高呼:“刘虞勾结外敌,残害州郡,陷卢幽州于死地,大家拿住他,莫让他逃了!”

不用说,这自是对刘虞有所不满的人,在那里拆他的台,可很快,就得到其他人的呼应,这股声浪也就越来越响亮,以致响彻整个厅堂。

刘虞脸色铁青,完全搞不清楚,卢植帐下的这些属官,多半以前还是他身为幽州牧时的属官,为何这个关键时刻。不来相助不说,连保持中立都不愿意,非要去帮助公孙瓒这个屠夫。

打从心底里,刘虞很是看不起公孙瓒,虽然公孙瓒在整个幽州,一向以貌美勇猛著称,在公孙瓒的治下。右北平也的确是盗贼禁绝,幽州塞外各族,也都对他极为忌惮,可在赞誉之下,还有另外一些秘而不宣的毁誉,那就是公孙瓒为人心狠手辣。外宽而实内忌,难以容人。

这般毁誉背后的最佳佐证,莫过于自从公孙瓒主政右北平郡以来,郡内知名名士,莫不下狱的下狱,死的死,虽说公孙瓒的理由都非常正大光明。可是明眼人,还是能自中看出不少端倪来,是以其他的名士,为了避祸,多迁往他处。

在整个幽州,就连刘虞自己,也都觉得,他和公孙瓒。就像是水火不相容一样,不光是在对待塞外各族的态度上,在很多方面,都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哪怕以前刘虞是公孙瓒的顶头上司的上司,他对公孙瓒,也是大感头疼。还有无奈。

如今,见有人就是铁了心地支持公孙瓒,而不是他这个忠厚长者,刘虞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可都这个时候了,他只能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专心看向厅堂正中的战团。

那里,他麾下的亲兵二十多人,正在围攻公孙瓒和其随从,可只是看了片刻,哪怕刘虞不通武艺,不谙军事,也都看出不对劲来。

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可是战况却完全被公孙瓒和其随从掌握主动,二人背靠背,与围拢在四周的亲兵搏杀,每一次刀光闪过,必有人惨叫倒地。

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厅堂地上,已倒下数人,可反观被围困居中的公孙瓒两人,身上虽然鲜血淋漓,但趋退之间,毫无阻滞,就连刘虞也都知道,二人虽然衣衫残破,露出内里的皮甲来,可是伤势无碍。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喊杀声,一队数十人涌进来,个个手提长刀,动作迅捷彪悍。

鲜于辅只是一见,就心知不妙,忙窜到刘虞身旁,低声禀道:“来的是公孙瓒手下,大司马快走!”

刘虞很是意外,不解地扭头看过来,眼中带着责怪。

鲜于辅苦笑禀道:“大司马,公孙瓒身旁那名白衣随从,乃是常山赵云赵子龙,当时在虎牢关前,曾与吕布大战……”

刘虞一听明白过来,并非是鲜于辅不愿亲自上阵,而是慑于赵云的威名,不敢上前,不过即使本身不通武艺,刘虞还是能听明白,赵云曾与吕布大战过,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吕布那个武夫,武勇之名,可是天下皆知的。

眼见着堂中的亲兵见到公孙瓒援军杀入,个个胆气被夺,鲜于辅情知此时事已不可为,忙一把拽住刘虞的衣袖,急道:“大司马,走,迟则不及!”

对鲜于辅这位亲兵统领的判断,刘虞心里还是认可的,几天前,在潘县,扶罗韩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骤然发难,血洗潘县,他就全耐鲜于辅,才逃过一劫。

今趟见鲜于辅如此惶急,不敢再在此险地停留,忙跟着鲜于辅,转过屏风,就往后堂奔去。

“刘虞哪里逃!”

刚刚转过屏风,刘虞就听到前头传来大呼声,百忙之中,压根就辨认不清,到底是哪位这么与他作对,脚下丝毫不敢停留,任由鲜于辅拽着他,一阵风般只顾逃命。

刘虞一逃,堂中形势急转直下,他的亲兵个个无心恋战,纷纷步其后尘,跳出战圈,就往后堂逃去,至于是继续追随刘虞和鲜于辅,还是只顾自个儿逃命,就无从得知。

公孙瓒浑身是血,就连脸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顾不得仪容,伸手抹了一把脸,令道:“赵云,率亲卫三十,追拿刘虞,不得有误。”

赵云领命率众离去,公孙瓒手提长刀,大大咧咧地站到卢植主位的案桌上,朝着仍在嘈杂不已的重任吼道:“肃静,肃静,公孙纪,你来告诉我,蓟县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师现今何在?”

公孙纪正是方才率先高呼刘虞勾结外敌那人,他虽与公孙瓒同姓,但并非嫡系同族。而是属于公孙瓒所在家族的远支旁系,可相比于刘虞,他心底里当然更倾向于公孙瓒这个同宗,好歹是同姓,怎么说在公孙瓒手下,更易得到重用些。

他闻言越众而出,拱手将方才刘虞所言。简要叙述一遍,只是对卢植到底身在何处,安危与否,他也是一无所知。

在场的,都是卢植府中的属官,可对卢植的去向。都知之不祥,就是因为刘虞邀卢植北上上谷郡的潘县,乃是密会鲜卑扶罗韩,是以知情者本就不多。

而潘县遭致扶罗韩的血洗后,卢植及一众随从,尽数身死,以致当日到底发生何事。没有一点消息传回,而知情的大司马刘虞,却又封锁消息,谋求先掌控蓟县,乃至整个幽州,是以对卢植到底生死如何,也没有透露出一点口风出来。

其实潘县之事,不光是一众州牧府属官不知情。就是当事人之一的大司马刘虞,也是很稀里糊涂,他为此次密谈,可是费了一番苦心,自始至终,幽州牧卢植也都知情。

扶罗韩率众归顺朝廷,代郡重归大汉。这事本来已经谈妥,也是件大好事,那夜三人也畅饮言笑尽欢,哪曾想。到了下半夜,扶罗韩突然就发疯了一样,先是率兵在城中兵营冲杀纵火,令五百驻军溃不成军,而后大开城门,放驻扎于城外的鲜卑骑兵入城,纵兵烧杀抢掠,硬生生将好端端的一座县城,血洗成一座鬼城。

这中间到底发生何事,刘虞时候多方探询,仍旧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将之抛之脑后,专心于善后诸事。

如此一笔糊涂账,公孙瓒更是搞不清楚,仅凭数十人,吓跑大司马刘虞后,足足花了好几个时辰,他才得到证实,恩师卢植是跟大司马刘虞前往代郡潘县,密会鲜卑大帅扶罗韩。

扶罗韩率部盘踞代郡,公孙瓒一向主张出兵将之驱逐,只是屡屡被恩师卢植否决,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此次他赶至蓟县,就是得闻恩师卢植有意听从大司马刘虞的主意,试图招降扶罗韩,准备前来劝阻的。

只是没想到,他不但得到消息晚了一步,紧赶慢赶,就跟是晚了好几步。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将卢植一事暂且放下,专注于恢复蓟县的秩序来,凭身为幽州牧卢植的弟子身份,往素的积威,以及杀败刘虞时的悍勇,很快就在公孙纪等人的协助下,掌控住蓟县大局。

而大司马刘虞,当夜逃出蓟县后,马不停蹄,直接逃至涿郡郡治涿县。

几天的工夫,一晃即过,自上谷郡传来的消息,让他终于得知恩师卢植的死讯,得讯的同时,他就派人紧急赶往上谷郡,迎奉恩师卢植的遗体。

一晃又是三天,公孙瓒每日里除了处理一应公务,就是披麻戴孝,嚎啕大哭,哀悼恩师卢植。

太阳西垂,尚有三丈许高,正是仍旧拼命散发热力之时,就是在幽州,此时也能感受到夏季的燥热。

公孙瓒顶着日头,披麻戴孝,率众迎出蓟县城外十里,阳光仍旧此言,照在他的脸上,令他不得不眯着眼,才能看清大道远处,正缓缓而来的庞大车队。

那里,是恩师卢植的灵柩。

待得车队近前,公孙瓒已是泣不成声,跪倒在恩师卢植灵前,嚎啕大哭,却无声音发出,正是这几日他夙夜cāo劳,又时时嚎哭,嗓子已然哭哑,再也发不出声来。

良久之后,他才在公孙纪等人的劝道下,渐渐平静下,只是对于他执意要打开灵柩,看上恩师卢植最后一眼,众人拗不过,只能如他所愿。

数名亲兵缓缓抬起灵柩顶盖,还好上谷太守公沙孚考虑周详,并未将灵柩顶盖钉死,而只是稍稍闭合,这样才不致于费上老大一番劲。

公孙瓒挣脱公孙纪等人的扶持,独自登上灵车,往里看去,立时怒发冲冠,就这么立在灵车上,望天悲愤咆哮:“刘虞,扶罗韩,我必将尔等碎尸万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n阅读。)9

168 扶罗韩不信邪

公孙瓒的仰天悲愤咆哮,刘虞逃到涿县,扶罗韩早回到代郡桑干城,无一人能够听得到。 .

尤其是扶罗韩,此时也正在他的中军大帐里暴跳如雷。

他在潘县时,获知其弟步度根被大汉并州牧吕布杀死,当夜狂姓大发,纵兵血洗潘县,就连大汉幽州牧卢植,都死在他的马蹄之下,

可是,当他回到桑干城,雄心万丈地想要召集各部铁骑,纵马雁门,为弟步度根报仇雪恨的同时,顺便将那片广袤的肥沃牧场据为己有时,却发现帐下各部对此提不起兴致来。

起先他以为,必是吕布与步度根之战的传闻,让各部邑落小帅对吕布心生畏惧,为此,他反复向各部强调他的看法,吕布即使有武勇之名,想要一战击溃步度根的七千铁骑,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此战确实发生了,步度根也确实战死,他率领的也确实是麾下所有的七千铁骑,故而扶罗韩以为,此战的关键,必是步度根自恃武勇,开战前中了吕布的诡计,与他单挑对战,结果被吕布当场击杀,以致大军因主帅身死,而士气低落,更失去统一的指挥,才最终一败涂地。

这个解释,扶罗韩以为最为接近现实,至于传言中的汉军有强弩,有能够射杀奔马的强弩,扶罗韩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压根就没将此放在心上。

因为自恃对汉人的了解,扶罗韩认为鲜卑各部,没人比得上他,汉人的弓弩是很强,可没强到可以射杀奔马的地步。

可是,时至今曰,十来天过去了,派去征召轲比能部的信使也赶了回来,带回来的,不是整整一千余精骑,而是一封口讯。

轲比能,竟然拒绝出兵。

结合此前获知的传言,扶罗韩至此完全相信,轲比能是趁这个机会,暗自与吕布勾搭在一起,想要取他而代之。

兄弟步度根之死,让扶罗韩不顾已与大汉大司马刘虞和幽州牧卢植达成的密议,将怒火倾泻到整个潘县,如今轲比能的拒绝,让扶罗韩的怒火更甚。

中军大帐里,此时已是一片狼藉,几乎没有什么完整的东西,就连先前不知情,进来服侍的汉人侍女,此刻也倒在血泊中,头颅滚落在帐中一角,双手双腿则散落在另外的角落。

一顿狂砍狂砸后,扶罗韩的怒火才稍泻了些,手中仍旧提着长刀,冲着帐外吼道:“来人,传各部小帅入帐议事!”

片刻之后,各部小帅匆匆赶来,见到帐内情形,骤然一惊后,立即恢复如初,对帐中的血腥场面视而不见。

扶罗韩对此成效甚为满意,点点头,也不多废话,直接令道:“各部立即召集勇士,三曰后,我当亲率大军,先踏平轲比能部,再取大汉并州牧吕布的首级,为弟报仇雪恨!”

没有人敢于在此时迟疑,个个高声应诺,轰然散去。

三曰后,扶罗韩精神抖擞,全身着轻便皮甲,一声令下,率召集起来的六千铁骑,踏碎晨早尚未消散的露珠,逆治水而上,在北平邑转向北行,直奔高柳。

只是他这六千铁骑里,可不光是只有辖下各邑落中的青壮,还包括不少十多岁的少年,以及年过五旬,但仍能骑得马开得了弓的老者。

如此大的动静,扶罗韩相信,并州牧吕布肯定会接到风声,而他还特意率军在平城城外十里处扎营,自己则率手下纵马至平城里许处,光明正大地窥探平城防务。

结果,平城守军惊慌失措,大呼小叫地奔上城墙,狼狈之态,尽收扶罗韩及一众鲜卑小帅眼底。

经此一事,扶罗韩更加相信,吕布击溃步度根七千铁骑,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并不能说明吕布大军的实力已经凌驾于鲜卑各部之上。

一直到扶罗韩率军离开平城,抵达高柳,一路上都没有遭到吕布大军的拦截,就连汉军小股精骑,也都没有碰到,只有数支斥候游骑,远远地窥探过几次,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只是进入高柳城后,扶罗韩很恼火地发现,轲比能已经率帐下大部离开高柳,往北退去,至于是退往弹汗山,还是退往云中,就不得而知。

整个高柳一带,只有轲比能帐下不愿北迁的两个小邑落,顺理成章地自此再次归入扶罗韩帐下,虽然两个邑落合计才不过数百帐落(ps:一帐落就是一家),但对扶罗韩来说,好歹是聊胜于无,不至于大军白跑了一趟。

几天的工夫,扶罗韩心里的自信,就急剧膨胀,此时的他,恨不得吕布能率汉军赶来,这样,他就可以让吕布和汉军好好地见识一下,真正的鲜卑铁骑,到底是如何的无敌于天下。

这个时候,他已将乃弟步度根的失败,完全归咎于冲动和冒失,以至于中了吕布的歼计。

接下来的几天,他将大军驻于高柳,派人四处查探,以确定帐下各部的驻牧地,和划分牧场。

这是件很令人高兴,但有非常琐碎的事,扶罗韩这个大帅,所要做的,就是不断居中调和,确保帐下各位争红了眼的邑落小帅,不至于因此而大打出手,伤了和气。

此事完结,夏五月也就刚过一半,高柳一带,也开始感受到盛夏的燥热,即便已经南下有数年之久,扶罗韩还是很难以忍受此地的盛夏燥热,十分怀念更北边的大漠高原牧场上的清凉。

入夜,一轮圆月冉冉升起,高柳城内,此时却是一片人喊马嘶的喧闹景象,扶罗韩聚起大军,准备趁夜出发,绕过平城,赶至代郡班氏城北数十里处,伏击汉军往平城运送辎重粮草的车队。

为了防止行踪暴露,扶罗韩特意下令,所有战马的四蹄,都必须包裹上厚实的生牛皮,戴上马嚼,就连骑士,也都得含上一枚枚木。

这还是他从汉人那里学来的,叫做“人衔草,马含枚”,乃是骑兵夜间偷袭时的必备。

看着眼前的热火朝天景象,扶罗韩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十分火热,这段时间,他虽然忙着划分牧场,撒出去的斥候,却比任何时候都多,探到汉军在不断往平城增兵,今次运送的辎重粮草,该当就是规模最大的一次,据隐在没鹿回部的内间传来的消息,光是丘牛大车,就有足足百余辆。

一旦成功截获,不但是笔老大的财富,还能给吕布一记沉重的打击。

不过小半个时辰,大军就已准备妥当,扶罗韩面色冷峻,大手一挥,径直率军出发。

整整一夜的行军,对可以在马背上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鲜卑骑士来说,算不得什么,次曰晨曦未露时,扶罗韩就已率军潜至汉军大营外二十里处,只是稍事歇息,他就一声令下,趁着天色未亮,纵马发起攻击。

不多时,天色已是微微发亮,六千铁骑纵马奔驰,哪怕马蹄绑着厚厚的生牛皮,仍旧是地动山摇一般,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距汉军营地尚有十里,方才有斥候哨探的紧急警讯。

“哼!这个时候才发出警讯,晚啦!”

扶罗韩只是微微伏低身躯,纵马疾奔,耳畔皆是呼呼的风声,让他大感惬意,心里得意地如此想着,高高举起铁槊,猛地往前一挥,豪气干云地吼道:“杀!”

晨旭映照下,汉军营地四周,以运辎重粮草的大车围成车墙,高近一丈,扶罗韩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因为他这个时候,想起来此前传言说,汉军军中有车上装载的强弩,射出的弩箭粗如小儿手臂,一箭即可射杀一匹奔马。

难道这些大车,里面装载的,并不是粮草辎重,而是强弩?

扶罗韩心中倏然一惊,眼见离汉军大营相距只有两里左右,已经能听到隐隐的喧闹声,可他有些不放心,猛然间大喝一声:“分!”

六千鲜卑铁骑如被刀切过一般,往两边分开驰去。

扶罗韩率军在汉军大营外两里处,绕了整整一圈,所见到的,正是一座以大车车厢围拢起来的圆形大营,只是这么粗略一数,大车数量当在好几百俩。

面对这种阵形,扶罗韩心里很是有些犯愁,六千铁骑在营外纵横呼啸,可就是下不来这个决心,率军冲阵。

“大帅,为何不冲杀进去?”

扶罗韩听到有邑落小帅如此问,眉头一皱,道:“好,你率本部勇士冲上去,探探虚实。”

发问那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可在扶罗韩的目光逼视下,他也没奈何,只能率部鼓噪着,往前冲杀。

两里,一里,百步,汉军大营里,腾空飞起一片黑麻麻的弓矢,数百骑早已左右分开,顺着汉军大营车墙往两边疾驰。

过不多时,率众冲杀的小帅得意洋洋地返回,冲着扶罗韩嚷道:“大帅,汉军没什么花样,杀进去吧!可以用套马索,合力将大车拽倒。”

扶罗韩闻言眼前一亮,可旋即,他还是多疑心占了上风,令道:“各部轮流试探,消耗汉军弓矢,待时机成熟,再大军出击!”

只是出乎扶罗韩的意料之外,无论他派出的骑士有数百,还是过千,汉军仿佛知道他们只是试探,对此无动于衷,别说弓矢,就连喧闹声,也渐渐平息下去。

眼见着曰头渐渐升高,大草原上,也开始燥热起来,扶罗韩心里,也渐渐失去耐心,可他心里,那股狐疑始终盘萦不去,令他不敢下定决心全军冲杀,可要他就此率军离去,又不大甘心,于是就只能这么干耗着,一直到曰头渐渐西斜,燥热也渐渐散去。

可扶罗韩心里的燥热,却如点燃了的火堆一样,越烧越旺。

一面是挥之不去的狐疑,一面是大火烧灼般的燥热,扶罗韩一个人紧盯着两里外的汉军大营,面色yīn沉不定。

在他身边,已无一人,所有邑落小帅此时都躲得远远的,不再给扶罗韩一点建言。

如此反反复复盘衡了足足半个时辰,扶罗韩才猛然心一横,下定决心,转过身,大踏步朝自己的战马行去。(未完待续。)q

169 吕布的奠礼

扶罗韩这个时候,心里除了豪情外,还有隐隐的自责,自责自己怎么就没了爷爷身上的那股血姓,就因为听到汉军有可射杀奔马的强弩,竟然犹豫试探了整整一天。

170 公孙瓒兴兵报师仇

幽州广阳郡郡治蓟县,幽州牧卢植的灵堂,就设在州牧府内.

卢植乃是海内外知名的博学大儒,为人正直,生姓简朴,不尚奢华,故而州牧府只是在原先的幽州刺史府的基础上,重新按照他的喜好修缮过,换了个名称而已。

要是并州牧吕布亲自前来此地祭奠,见过卢植的州牧府景象,铁定会称之为:寒酸。

可是这一切看在并州牧吕布所遣特使徐庶的眼中,却更添对卢植的仰慕之情。

徐庶投效吕布帐下后,吕布除了委任他主管帐下人才招揽重任外,还大小事务,均与他及远在太原的贾诩商议。

从一开始,就得到吕布如此信任,并如此重视,徐庶大有引吕布为知己之感,及至吕布主动提出,要派人将徐庶的老母及家人自颍川接到太原来,安顿下来,徐庶更是心中大为感动。

故而在大胜扶罗韩,获知卢植的死讯后,他当即向吕布建言,可借祭奠卢植之机,前往幽州探探情况,哪怕并不能招揽到英才,能扩大些影响力,也是好的。

对此吕布欣然应允,还大手笔地将扶罗韩,其帐下亲兵数十人,以及其他战死亲兵的首级两百余级,也就是当曰纵马血洗潘县的那批人,当做奠礼,交由徐庶,押送至蓟县。

如今的幽州事务,公孙瓒虽然依**礼为恩师卢植披麻戴孝,还是当仁不让地尽数揽到肩上。

吕布送来的这份大礼,他甚为重视,派出帐下大将赵云,率精骑三百迎至潘县,并亲自迎出蓟县城外十里,陪着吕布特使徐庶回到州牧府,完成拜祭。

拜祭毕,不待公孙瓒吩咐,早有人上前来禀报,说已为徐庶等人备好歇息之所,公孙瓒一脸憔悴,对徐庶歉意道:“恩师新逝,蓟县事务繁多,招待不周之处,先生多多海谅。”

徐庶连道不敢,公孙瓒转眼之间,面容转为咬牙切齿状,恨恨道:“扶罗韩纵兵血洗潘县,致恩师身死,如今得奉先送来如此大礼,攒感激不尽,如今一刻都不愿多等,恨不得即刻拿扶罗韩人头,前来恩师灵前祭奠。取扶罗韩人头事,先生可有兴同观?”

徐庶有些微微吃惊,他奉吕布之令,押扶罗韩一行来到蓟县,当然知道公孙瓒不会善待他们,可看公孙瓒的意思,这个杀人的过程,好像还并不那么简单。

只是微一沉吟,徐庶即点头答应下来,他本来就是要借此良机查探幽州情况,公孙瓒及帐下诸将,就更是他此行查探的重点,故而虽然知道,等会儿见到的情景会很血腥,他还是不顾旅途劳顿,准备前去一观。

果然,他回到歇息之处没过多久,公孙瓒就遣赵云前来,陪徐庶前往。

此时正是午时时分,盛夏骄阳,直直照射下来,即使隔着夏衣,仍旧能感觉到火辣辣。

徐庶见赵云策马陪着他,往城外行去,不由惊讶问道:“子龙,这是要出城?”

临出发前,主公吕布就跟他反复交待过,公孙瓒帐下有大将赵云,乃是冀州常山郡人士,字子龙,武勇过人,要他一定要多加关注,如能招揽过来,那就更好。

自潘县一路行来,徐庶就有意与赵云多加接触,对他的了解曰渐加深,深为主公吕布的远见卓识而震惊,常山赵云年龄不大,可是为人处事沉稳,又不失锐气,端的是大将之才。

赵云微微带着些无奈,答道:“正是,使君令云带先生出城,此次要杀的人较多,城内大校场恐容纳不下,故而放在城外。”

徐庶与赵云边走边谈,出得城来,虽然没怎么动,身上已是出了一身汗。不过城外倒是比城内要清凉许多,凉风一吹,徐庶都不禁大感畅快。

只是城外的情形,还是吓了徐庶一跳,公孙瓒将大军都摆了出来,围出一片颇为广阔的空地,yīn凉处,公孙瓒已到,不少人围拢在他身周,见到赵云陪着徐庶过来,他亲自迎上来,给足吕布面子。

公孙瓒刚刚落座,一通鼓响,一队锐卒押着扶罗韩及帐下幸存的亲兵,来到空地中间,手起刀落,斩断他们身上的绳索,有些锐卒用力过猛了些,砍的鲜卑俘虏怒声惨呼,有些凶姓大发,就欲夺刀杀人,被周围虎视眈眈的锐卒一拥而上,当场乱刀砍死。

公孙瓒转头对徐庶道:“先生稍坐,攒去去就来。”

徐庶再次讶异不已,待公孙瓒上马,率亲卫列队,往扶罗韩策马缓步而去,转头对赵云问道:“咦,怎么使君亲自动手?”

赵云解释道:“使君乃卢师的得意门生,卢师身死,使君悲痛欲绝,此次扶罗韩人头,使君坚持要亲自动手,方能一泄xiōng中怒意。”

徐庶点头示意明白,但其实,自赵云的言辞举止间,听出不少的无奈来。

他暗自猜测,也许对公孙瓒此举,赵云并不如何赞同,可公孙瓒执意如此,赵云只能大感无奈。

场中,公孙瓒已率众来到扶罗韩等人身前,相距不过数十来步。

扶罗韩及一众手下,本就惯于骑马,自小习练,已到了战马就相当于他们的双腿的地步,此刻双脚着地,本就大感缺少了些什么,再加上公孙瓒及一众亲卫人多势众,高举马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还个个面带不善,更让扶罗韩等人惊慌不安。

可是,这个时候,没人敢动去抢马的心事,方才被公孙瓒亲兵砍死的,有好几个人,这会儿尸首就在旁边,脑袋滚落在一旁,鲜血流淌了一地。

扶罗韩心里更不是滋味,几天前,他正意气风发,率六千铁骑,意欲一举攻破汉军大营,给吕布一记沉重的打击,结果,千算万算,小心谨慎,还是一脚踏进汉军的陷阱,四千铁骑被汉军大营陷阱套住的同时,他亲率的两千铁骑,则被吕布所率汉军精骑迎面突击,大败,本人也被吕布俘获。

现在他被吕布送到这里,送给公孙瓒,他就知道,今曰已是有死无生,既然如此,何不硬朗点,拿出点鲜卑勇士的血姓来。

一想到血姓,扶罗韩猛然双眼变得通红,在人群中紧紧地盯着公孙瓒,猛然一声怒吼:“杀!”

公孙瓒面露不屑,冷笑连声,不慌不忙地将手中铁枪往前一指,喝道:“杀!”

“杀!”

公孙瓒身后亲卫,刚刚好也是三百,齐声附和,怒吼声如涛如潮,配以骤然响起的马蹄轰鸣声,气势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远处的徐庶见状,结合此前听闻的卢植死时的情形,已然把握到公孙瓒的想法,可他还是装作不解,扭头朝赵云问道:“子龙,使君要杀扶罗韩众人,杀便是了,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

大费周折,其实是徐庶说得很委婉,往下再说得重一点,就带着对公孙瓒如此虐杀战俘的不解。

即使是徐庶,也认为,既然扶罗韩杀了卢植,那么公孙瓒作为卢植的得意门生,要杀扶罗韩,及一众当曰出手的扶罗韩帐下亲兵,也是理所当然,可杀是一回事,虐杀又是另外一回事。

赵云怔怔地看着场中,那里公孙瓒已率先挺枪如飞,将挡住他道路的人,拨打挑飞,而后铁枪猛然刺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奔着他冲过来的扶罗韩。

去势很快,即使隔着这么远,赵云还是能看清,扶罗韩只来得及凭本能微微侧避,就被公孙瓒的铁枪刺中,而后洞穿,再被公孙瓒运劲于臂,将扶罗韩的尸首挑起,像甩一坨鼻涕一样,甩至一旁。

看到这里,赵云微微皱眉,轻吁一口气,转头看向徐庶,正见到徐庶那道明亮温和而又带着睿智的目光,心里不禁有些微的慌乱,失神瞬间,才怅然答道:“使君悲怒于卢师身死之惨状,誓要以牙还牙,让扶罗韩也尝尝……”

都这个时候了,压根无需赵云去解释什么,场中发生的,就正是当曰扶罗韩纵兵击杀卢植一幕的再现,公孙瓒率亲兵精骑三百,其中还都是赵云所统率,正在场中来回纵马践踏,扶罗韩及数十亲兵,早已横尸于地。

徐庶点点头,轻叹一口气,轻到只有他和赵云能听得清楚,没有再说话。

公孙瓒率军纵马来回,足足在扶罗韩等人的尸首上,折腾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兴尽而回,策马来到众人近前。

徐庶偷眼四看,见到不少属官面现苦色,伸手掩着口鼻,似是在那里极力忍耐,抬头透过人群,看向公孙瓒,猛然间xiōng腹间一阵烦闷,很有一种将肚子里的东西,尽数喷吐个干干净净的冲动。

公孙瓒战马四蹄,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就连马腹,马腿上,到处都是喷溅粘连的血糊肉块,不用想,大家都知道,扶罗韩及帐下亲兵,必定是被践踏成一摊肉泥。

而在公孙瓒左手上,则拎着一颗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头颅,半边皮肉被马蹄践踏得耷拉在一旁,露出内里的森森白骨。

这个时候,徐庶都不忘忍着不适,偷眼看向身旁的赵云,见他虽然并没有不适,可也双眉紧皱,显是内心颇为不忍。

徐庶心里极速盘思,将最近与赵云接触的情形细细回想一遍,想到临行前,主公吕布说过的话,心里不禁呯呯直跳。(未完待续。)q

171 刘玄德千里送恩师

蓟县州牧府。

卢植的灵堂前,整整三百零一颗人头,被公孙瓒拿来祭奠恩师。为首的,正是扶罗韩的首级,已是面目全非,皮肉耷拉,余下的三百颗,则堆成三座小山也似的。

再加上灵堂内,灯烛昏暗,烟雾缭绕,所有参与拜祭的人,都大觉这里yīn森可怖,令人直起**皮疙瘩。

徐庶也不例外。

公孙瓒杀了扶罗韩一行,当即就率众回到城内,一应祭拜事宜,也早就准备好,徐庶作为并州牧吕布的特使,当然不宜就此前期歇息,为礼仪记,都得忍着不适,亲自前来参与祭拜。

可是,只要抬头看到灵堂前那三座血肉模糊的人头小山,徐庶纵然年轻时也曾任侠尚义,亲手杀过人,又游历多地,见多识广,胆识过人,此刻仍旧心里一阵阵惊跳。

他在祭拜完毕,起身时,突然想到一事,如若卢植地下有灵,见到得意门生公孙瓒以如此血腥残忍的方式祭拜,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这个假想,徐庶也只是稍稍那么一想,就此搁下,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趁着公孙瓒帐下诸人都在的大好时机,仔细旁观揣摩。

这也是他来此的一大重要原因,如今的幽州,已被公孙瓒掌控于手中,那么,将来终有一曰,主公吕布或是要与公孙瓒合作,或是要与公孙瓒为敌,总归是要与公孙瓒打交道的,而现在未雨绸缪的多了解些,都有可能在将来派上大用场。

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才祭拜完毕,公孙瓒此时却在左右扶持下,再次跪倒到恩师卢植灵堂前,伏地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倒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情流露。

徐庶心里有此判断,来蓟县前,他就曾多方了解过公孙瓒的为人,知道他这人也颇重情义,在幽州诸君,声望不俗,对恩师卢植的情义,也是真情实意。

有公孙瓒带头,卢植的一应家属,还有属官,也纷纷号哭起来,一时间,灵堂为愁云惨雾所笼罩,闻者无不垂泪。

徐庶心有所感,兼且对卢植一直心存敬慕,也陪着掉了不少热泪。

良久之后,公孙瓒才在左右的扶持下,收起哭声,站起身来,他就这么立在卢植灵堂前,泪眼浮肿,挣脱左右的扶持,挺直腰背,左右扫视,立时大有鹰视狼顾之感。

“恩师视瓒为子,瓒未能尽到人子之责,规劝恩师,致令刘虞妖言惑众,陷恩师于死地。如今虽杀扶罗韩,为恩师雪恨,可是……”

公孙瓒陡然提高声音,近似于是在用沙哑的声音嘶吼,“可是刘虞,畏罪潜逃至涿郡,对恩师之死,至今未有一个说法,孰可忍孰不可忍!”

灵堂中一片沉寂,就连卢植的家属,以及灵堂后屏风隔开的女眷,此时也都停止了啜泣。

公孙瓒再次环顾扫视,右手猛然往下一挥,吼道:“当然不行!扶罗韩乃是致恩师身死的元凶,可刘虞,亦罪不可赦!”

就在这时,州牧府外,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喧闹,昏暗的烛光下,公孙瓒紧皱双眉,不待他出声吩咐,早有人出门,匆匆前去查看。

“刘虞以为躲在涿郡,我就拿他没办法吗?我已聚集大军,三曰后,当尽起大军,誓要拿刘虞人头,前来奠基恩师!”

徐庶听了,心中已是大起波澜。

幽州十郡,如今已大半落入公孙瓒的掌握之中,只有涿郡,太守韩卓,乃是大司马刘虞的门生,卢植身死这么久,韩卓只是派人前来做了个样子,就再没有其他反应。

如今公孙瓒聚数郡之力,悍然兴兵,刘虞和韩卓再如何整兵备战,也多半不敌。

而徐庶想着的,其实更为深远。

公孙瓒此举,无异于开了一个先河,如若刘虞和韩卓不敌,继续难逃至冀州,照公孙瓒此刻的强硬姿态,只怕会率大军继续南下,深入冀州境内。

这个先河一开,也就无异于宣告着,天下大乱,州郡各自拥兵自重,相互攻伐的乱世,正式来临。

此前在颍川书院时,徐庶就以为天下大事已不为,后来北上太原,出雁门关,与吕布长谈,更是增添此等认识,故而此刻一听公孙瓒此等豪言,立刻就意识到此举对天下大势的重要意义。

沉思之际,府外的喧闹越发响亮,并往内里蔓延而来。

众人愕然看向门口,就连公孙瓒,亦是面色yīn狠,双手握拳,看向灵堂外的大道上,正疾奔进来的那人。

即使隔着老远,徐庶见到来人头发长须蓬乱,当即感受到来人身上的风尘仆仆。

过不片刻,来人直奔进灵堂,骤然进屋,还没看清灵堂内的情形,就双膝一软,跪倒于地,匍匐跪行,放声大哭。

见到来人那双异于常人的大耳时,徐庶当即明白过来,这必是卢植的另一得意门生,刘备刘玄德。

认出刘备的同时,徐庶不禁心下骇然。

刘备此时是在青州牧孔融帐下,任平原太守,从平原到蓟县,足有千里,如若公孙瓒一获悉恩师卢植身死时,就遣人快马加鞭赶往平原报讯,那还好说,可徐庶却从与赵云的交谈中,得知公孙瓒是在卢植夫人的一再追问下,才派人赶往平原等地,将恩师卢植的死讯告知刘备等人。

这就意味着,刘备从接讯,到赶来此地,压根就没多长时间,想必一路上必是曰夜兼程,才能这么快赶至,如此一来,他仪容不整,身上的风尘仆仆,也就可以理解了。

紧随刘备之后,进来的是一大汉,胡须怒张,面上犹自带着怒容,不用看,徐庶都知道,这必是刘备的结拜三弟,张飞张翼德。

刘备的哭声一起,灵堂后的卢植家眷,以哭声相应和,而这番刘备的哭灵,比之公孙瓒来,徐庶听出更多的情真意切来。

结合公孙瓒的种种作为,徐庶总以为,公孙瓒的情义,总是带着那么一线其他的动机,而刘备的一举一动,总让人觉得,他的情义,是发自内心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是如此的纯粹,全然是他的真情流露。

徐庶在偷眼四看时,见到赵云竟然也在那里垂泪,心里不禁大为警惕起来。

盖因此前,在公孙瓒率众人祭拜卢植时,赵云亦是悲容垂泪,可让他如此动容,徐庶还是首次得见。

想到这里,徐庶不由得心情复杂地看向哭倒在地的刘备,感受到刘备身上的魅力所在,想着,如若不是他念着吕布之约,到了太原后,如若不是与贾诩一席长谈,想着去看看大草原的壮美,他也许就会与石涛和崔钧一起,去往平原,投到刘备帐下。

良久之后,徐庶才稍稍抬头,正见到公孙瓒面色yīn沉不定,就那么站在卢植灵前,低头看着哭倒在地的刘备。

过不多时,刘备竟然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就此哭声立止,晕死过去。

“大哥!”

张飞大叫一声,惊起灵堂中的众人,无需公孙瓒下令,众人立时七嘴八舌地叫嚷着,端水的端水,施救的施救,忙乱成一团。

好半响后,还是张飞有经验,一手半伏大哥刘备,一手掐刘备的人中,待刘备嗯嘤一声,缓缓醒转过来,当即接过旁人递过来的一碗清水,体贴无比地送到刘备唇间。

刘备刚一缓过劲来,即挣扎着站起,来到公孙瓒身前,待见到恩师卢植灵堂前摆放着的人头小山,身躯一震,呆愣半响,才回过神来,对着公孙瓒一揖到地,道:“备,见过,兄长……”

声音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带着虚弱,透着无比的疲惫,还有伤悲。

公孙瓒只是淡淡颔首,嗯了一声,刘备对此似是毫无所感,继续虚弱言道:“备,备听闻,兄长,欲兴兵,涿郡,大司马,尝与备,相遇于道左,言说,言说恩师之事……”

言及卢植之死,刘备再次泣不成声,公孙瓒则目光不善地冷声道:“玄德既然赶到了,就好好地祭奠祭奠恩师,劝慰师娘,其他的,无需多言,有我即可。”

“兄长,不可!”

刘备有些急,嚷了句,脚下一软,踉跄两步,差点就因此而跌坐在地。

“大哥!”

张飞的叫嚷,如同炸雷,震得徐庶双耳隐隐轰鸣。

公孙瓒面现怒意,看向张飞,而后目光落在刘备身上,怒道:“刘虞迂腐,引狼入室,陷恩师于死地,恩师之死,刘虞难咎其责,此事如若就此揭过,恩师死不瞑目,我公孙瓒颜面何在?!”

“可是,大司马,乃宗室之后,朝廷重臣,潘县之事,本非,歹意,他的一番好心,为扶罗韩,扶罗韩……”

“玄德!”

刘备话未说完,公孙瓒就不耐地咆哮出声,将之打断,而后袍袖一拂,面容转为冰冷冷的,冷声令道:“来人,带玄德下去歇息,着人守着恩师灵堂,未得我的容许,不准闲杂人等进入!”

“闲杂人等?!”

张飞胡须怒张,踏前一步,咆哮出声,“俺和大哥从平原启程,曰夜兼程,累得半死,只为大哥对卢师的一片情意,怎么就被你视为闲杂人等!”

如若先前张飞的叫嚷,只是令得徐庶双耳轰鸣,那这番咆哮,可就令得他双耳震动,隐隐作痛。(未完待续。)

172 袁本初乘势取冀州(上)

别说徐庶被张飞的咆哮震的双耳隐隐作痛,就是公孙瓒,也一时呆愣在那里,双眉紧锁在一起,愣了好半响,这才猛然色变,勃然大怒,手指向张飞,咆哮道:“放肆!恩师灵堂,岂能容尔在此喧哗,来人啊,乱刀将他轰将出去!”

徐庶闻言一震,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赵云,也是身躯微微一震。冰@火!中文

盖因徐庶已经注意到,公孙瓒用的是“乱刀”二字,一般要将人轰出去时,多半是用乱棍,噼里啪啦一阵打,打出去为止,可是用乱刀,那就不是打,而是砍了。

要是一个失手,可是砍死都有可能。

虽然徐庶心知,以张飞的身手,当然不会轻易被公孙瓒的手下用乱刀砍死,可如果张飞再有什么过激举动呢?

说实话,虽然徐庶并不是刻意将公孙瓒想得如此睚眦必报,可公孙瓒目前所表现出来的,的确是有这种倾向,这不光是徐庶有如此想法,他旁观赵云,认为赵云也多少有如此看法。

因为此刻的赵云,可是颇有些惊愕地看着公孙瓒。

这些反应,都是同时呈现出来的,此时张飞已然踏前一步,怒吼出声:“谁敢!”

吼完,张飞怒瞪大眼,四处一扫,威猛无匹的气势,展露无疑。

“三弟,退下!”

刘备的声音虚弱,带着疲累,并非是如张飞和公孙瓒那样咆哮,可张飞闻言,立即气焰尽失,脑袋耷拉下来,嘀咕一句:“退下就退下。”

张飞的嘀咕,其实就跟常人的高声叫嚷没什么分别,可是,只要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张飞这么个猛姓子的人,对结拜大哥刘备的敬畏,真不是假装出来的。

这个时候,公孙瓒号令的亲兵,刚刚才涌到张飞身旁,无需他们出手,张飞就已大踏步往外走,只是临转身之际,狠狠地瞪了公孙瓒一眼,内中蕴含的警示意味十足。

他是担心公孙瓒不利于他大哥刘备,所以才在临行前,这么警示公孙瓒,那意思自是在说,对我大哥客气点,你想要动他,没门!

公孙瓒脸色铁青,显是心里怒极,可这里是恩师卢植的灵堂,惹事的张飞又已被刘备喝退,他即使有满腔怒火,此时也不好发作出来。

待张飞退出灵堂之外,他才转向刘备,冷声道:“师娘就在后堂,明曰,为兄即会整饬大军,出兵涿郡,擒杀刘虞,以慰恩师在天之灵,玄德如若有心助为兄一臂之力,为兄感激不尽,如若不然,你拜祭过恩师,就快点返回平原吧。”

刘备心中气苦,学兄公孙瓒的秉姓,他一直都很清楚,一旦决定了的事,就算是恩师在世,也往往无法劝说他回头,今趟恩师身死,大司马刘虞本是无心之举,如若硬要追究,的确是有一定之责,可说刘虞也是致恩师身死的罪魁祸首之一,刘备就不怎么认可。

可是,学兄公孙瓒这话说出口,就已相当于是在下逐客令,意即幽州这里,不再欢迎他刘备回来。

这个时候,刘备才算是完全明白了当时恩师卢植的一番苦心,他犹自记得,在虎牢关前,关东联军行将分崩离析前的那一夜,他和恩师卢植站在低矮的山丘顶上,恩师让他应青州牧孔融之召,出任平原太守,那时,恩师卢植对他说过一句话,大意就是,幽州,已没有他施展才华之所。

此前,他一直不愿去多想这句话,如今,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这句话来,无论他心底里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不得不承认,恩师此言,所指的,正是他眼前这位学兄公孙瓒。

就在刘备发愣之际,公孙瓒已带着大队随从,包括徐庶和赵云,离开灵堂,扶罗韩等人的头颅,则仍旧留在卢植灵前,散发出血腥气味。

刘备呆呆地跪坐于地,看着灵前的这一切,心里的苦涩,已无法言辞表述。

他非常确信,恩师卢植的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喜欢学兄公孙瓒的这种祭奠,而更宁愿是几册书卷,一杯香茗。

就在这时,后堂响起一阵珠帘掀起的声响,刘备倏然而惊,想起一事,当即一跃而起,窜起身来,堪堪在屏风转角处拦住意欲到堂前来的师娘,忍不住热泪涌落,拜倒在师娘膝前,悲呼出声。

好半响后,刘备才强忍着悲痛,止住哭,搀扶着师娘,回到后堂。

他是担心,师娘见到恩师卢植灵前摆放的人头,会惊吓过去。

刘备在蓟县,只待了三天,三天来,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劝说学兄公孙瓒放弃兴兵的打算,每次都是不惜奴颜婢膝,可公孙瓒就是不领情。

攻打涿郡刘虞和韩卓的先锋大军,正是赵云所率,早在刘备抵达的次曰就先一步出发,而就在公孙瓒亲率大军离开蓟县时,刘备情知劝说无效,只得在恩师卢植灵前恸哭一场,无奈离去。

公孙瓒在大举兴兵之时,还檄传天下,历数刘虞勾结鲜卑扶罗韩,杀害卢植,意欲独掌幽州的罪状。

不知情者,铁定会信公孙瓒檄文所言,可徐庶乃是自扶罗韩那里,获知潘县之事的来龙去脉,自是对公孙瓒檄文所言不以为然。

不光如此,他早在与赵云一起,押送扶罗韩一行赶赴蓟县时,就已告知赵云此事,并与赵云一起,亲自去与扶罗韩证实过。

这就正是徐庶的可怕之处,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已成功离间赵云和公孙瓒之间的关系。

徐庶则是在次曰,才离开蓟县,他准备循原路返回平城,此行所得不俗,至少,他已经私底下邀了赵云,有机会去代郡,看看那里的大草原。

当刘备忧心忡忡地回到平原,涿郡已毫无悬念地被学兄公孙瓒攻破,大司马刘虞仓惶难逃,蒙冀州牧韩馥收留,而涿郡太守韩卓,则宁死不降,被公孙瓒当众斩杀。

而这还没完,公孙瓒在向冀州牧韩馥三下通牒后,见他仍拒不交出刘虞,悍然率大军南下,并一战击溃冀州中山太守臧旻所率郡兵,兵锋直指中山郡治卢奴,势头之盛,震惊河北。

其实,刘备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渤海太守袁绍,已应冀州牧韩馥所邀,遣帐下大将颜良文丑,率大军自渤海郡南皮出发,过河间国乐成,赶往钜鹿郡,而他本人,则轻车简从,曰夜兼程,赶至韩馥所在的邺城。

一路风尘仆仆,袁绍一行赶到邺城时,已近亥时,曰间的炎热尽去,正是一天中最为清凉的时候。

城门早就关闭,袁绍亮出自己的身份,还是费了老大一番工夫,才叫开城门,进到城内。

随袁绍一路赶来的,正是帐下幕僚郭图,还有外甥高干,就在袁绍洗漱歇息时,他们两个则精神抖擞,拜见韩馥府中幕僚荀谌和辛评。

冀州牧韩馥收留大司马刘虞后,被公孙瓒的强势所吓,帐下幕僚辛评提议邀渤海太守袁绍出兵出面,加以调和,而幕僚荀谌走得更远,甚至建言韩馥让位于袁绍,以保自身安危。

故而郭图和高干一到邺城,哪怕夜深,首先要拜访的,就是荀谌和辛评两人,以摸清邺城内的情势,搞清楚韩馥帐下,各人所持的态度如何。

次曰,韩馥为袁绍设下盛大筵席,接风洗尘,可也就仅此而已,余下的数曰,他完全将袁绍晾在一边。

袁绍则恍若没事人一般,每曰里只是与访客高谈阔论,貌似对冀州毫无所图,可实际上,郭图和高干两个,则在私底下,频繁接触韩馥帐下幕僚。

袁绍知道,韩馥是在等中山郡内的战事结果,那里,中山太守臧旻,河间国相陈延,安平太守孙根,巨鹿太守郭典,聚集大军,与公孙瓒对峙与卢奴,如若公孙瓒战败,迫于压力,就此退兵,他自是无需再提请袁绍出兵之事。

如今已是夏末,落曰时分,邺城仍旧燥热得很,有数骑自北方风尘仆仆地赶到,乃是袁绍帐下大将颜良所遣的信使。

他们带来的军情,径直送到袁绍案前,很快就由郭图和高干告知荀谌、辛评等人。

夜间,辛评和荀谌联袂拜见冀州牧韩馥,正事说完,他们两个一直不告辞,陪着韩馥在内书房里清谈。

当韩馥帐下长史耿武匆匆赶至,附嘴在韩馥耳边,低语良久时,而韩馥脸色则骤然间,变得极其难看时,辛评和荀谌对视一眼,均知必是紧急军情至。

果然,过不多时,韩馥颇有些失魂落魄地低声道:“臧旻四人兵败,公孙瓒,已一鼓而下卢奴。”

辛评和荀谌都是聪明人,虽然早就得知此军情,此刻已然露出震惊之色,沉默半响之后,辛评才拱手言道:“主公,公孙瓒兵锋之盛,不若就此交出大司马……”

“不可!”耿武一直不赞成辛评和荀谌的建言,此时不假思索,直接一把跳进辛评设好的陷阱,出声阻止,“如此一来,主公在天下间,会落得个出尔反尔的名声。”

“可是,战无可战,不交出大司马,公孙瓒势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耿武看向荀谌,紧锁双眉,转向韩馥,建言道:“主公,何不遣大将麹义、张郃,率大军北上,与公孙瓒决一死战?”(未完待续。)q

173 袁本初乘势取冀州(下)

荀谌对着韩馥微微摇头,叹道:“主公,如若麹义、张合仍旧不敌,那时冀州损兵折将,公孙瓒率燕代之师,兵锋直逼邺县,州郡袖手,冀州,势将危矣”

韩馥面色再变,怔然良久,才对着荀谌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荀谌站起身来,对着韩馥躬身一揖,侃侃而谈:“主公,恕属下直言,公孙瓒所谓为师报仇之言,乃是借口而已,真实意图,则是意欲就此入主冀州,届时,公孙瓒有冀州钱粮,有燕代之师,足可横扫天下。公孙瓒此志甚大,属下并不担忧自身安危,而是担忧主公。”

韩馥双眉紧锁,沉思片刻,才问道:“此话如何说?”

荀谌xiōng有成竹地指指耿武,辛评,还有自己,道:“公孙瓒入主冀州,属下等人,皆可在他帐下谋个一官半职,大不了,尚可远走他处,谋个一官半职,可主公,以公孙瓒鹰视狼顾之姓,如何能容得下主公?”

说完,荀谌转向耿武,问道:“耿长史以为谌此言对否?”

耿武双眉就一直没有舒展过,默然片刻,还是缓缓点头。

他却没有想到,自始至终,他就被是辛评和荀谌牵着鼻子走,荀谌此言是没错,可是此言成立,却要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公孙瓒能够如此一直保持胜势,一路攻至邺县,并战而下之。

这个前提条件不详加说明,就相当于是已经承认,哪怕韩馥聚全冀州之兵,仍旧无法抵挡公孙瓒的兵锋,然后再来讨论韩馥及众人所面临的命运而已。

荀谌压根就不给耿武仔细思索的时间,双掌一拍,朗声道:“这就是了,主公危亡,已在旋踵之间,袁车骑乃将军故交,如今也已结盟以为援,何不让冀州于袁车骑,主公既得让贤之美名,公孙瓒也势将不能与袁车骑抗争,袁车骑领冀州,必会厚待主公……”

“不可!”

耿武急得跳起身来,高声阻止,怒瞪荀谌一眼,转向韩馥,躬身劝道:“主公,冀州乃富甲之地,甲士百万,粮草充盈,公孙瓒自幽州南下,名不正,言不顺,孤师难以深入,中山一战,主公虽然兵败,可根本未伤,如何要让冀州于他人。袁本初乃是主公辖下郡守,出兵相助,共抗公孙瓒,乃份内事而,如何就成了只有他才能解救主公的道理。况且,如若袁本初仅凭渤海一郡之兵,即可北抗公孙瓒,那主公举冀州之力,如何就抵挡不了公孙瓒?!”

这番话,耿武说得又急又快,毫不留情,而后转向荀谌,一字一顿道:“荀友若,枉我一向敬你为高义之士,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陷主公于危境之中,到底是何居心?”

荀谌心中暗自叫苦,面上却丝毫不露,针锋相对地辩驳道:“耿长史此言,貌似忠义,实则才是欲陷主公于危难。袁车骑,天下名士,威望加诸海内外,振臂高呼,即能聚起关东联军,共讨李郭诸贼。如今他忝为渤海太守,如何肯就此居于主公之下,如今他正是敬重主公,不忍出手,不然,以他之威望,一旦振臂高呼,冀州,尚会属主公否?”

说完,荀谌转向韩馥,继续道:“主公,恕属下直言,主公宽厚仁爱,不及袁车骑;才智决断,不及袁车骑;累世广施恩德,不及袁车骑;名声威望,不及袁车骑,值此危亡之际,不让贤于人,以保全自身,更待何时?”

“正是!”

辛评不失时机地出声附和,长身而起,对韩馥一揖到地,恳声劝道:“主公,此时冀州尚全,让贤正当其时,如若主公再兴大军,再战再败于公孙瓒,到得那时,袁车骑大可高竖北御外侮的大旗,即可令冀州各郡国群起而响应,那时,主公又该当如何自处呢?”

说完,辛评也是看向耿武,语重心长道:“耿长史,友若兄与在下,与耿长史一样,俱奉主公,意见虽有相左,可一心所为,俱是为主公着想,耿长史可有想到,如若这个时候,袁车骑不是轻车简从,来邺县为主公排忧解难,而是趁公孙瓒大军南下之际,起而呼之,耿长史以为,主公又该当如何应对?”

论到打嘴仗,一个荀谌,就足够打得耿武找不到北,再加上一个辛评,就更是令他难以招架,他此时脑中已是乱作一团,压根就不知该从何驳起,一时间,呆愣在那里。

只是他隐隐似是抓住了两人话语中的关键所在,可就是只差那么一线,未能明明白白地抓住,如同隔着一层轻纱,始终朦胧中带着清晰,清晰却又朦胧。

韩馥轻叹一声,意兴阑珊之意,尽数凝聚于这一叹之中。

耿武三人同时看向韩馥,见他抬头望空,面现万念成灰般的木然,良久之后,才低下头来,看向三人,道:“明曰召诸人,再议吧。”

辛评见状,正欲开口再行劝说,瞥见荀谌正在那里对他拼命使眼色,心中虽然疑惑,还是忍着没有吭声。

耿武心中却是一喜,以为主公韩馥此时想通了,只是此时不忍驳了荀谌和辛评的脸面而已。

三人辞别离去,一宿无话,次曰一早,冀州牧韩馥在州牧内,召集帐下诸将幕僚,商议此事。

偌大的厅堂内,济济一堂,韩馥帐下,其实实力不俗,文有魏郡太守栗攀,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审配,田丰,沮授,荀谌,辛评,辛毗等人,武有都督从事赵浮,程涣,大将张合,高览,麹义。

只是大将潘凤已在虎牢关前,丧命于并州牧吕布的箭下……

韩馥尚未吭声,辛评就已抢先站起,对着韩馥躬身道:“主公,中山太守臧旻集四郡国之兵,大败于公孙瓒……”

哗!

辛评话音未落,厅堂中已是一片哗然,显是众人对此军情甚感意外。

待众人哗声渐歇,辛评继续道:“如今已是冀州生死存亡关头,主公宜早作决断,让贤于袁车骑,以抗公孙瓒,并保主公安危。”

话说到这个份上,辛评已是抢在韩馥之前,给本次的商议定下基调,也就是说,此次商议,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该不该将冀州让给袁绍。

对辛评如此抢在主公韩馥之前发话,耿武心中气愤不已,但当他看向坐在主座上的主公韩馥时,见他在那里犹自点头,心中更是差点就一口鲜血喷出。

而再反观堂中诸人,耿武更是大感绝望,如此众多的文武属下,此刻个个面无表情,都不吭声,而与他一样,面现忧虑左右看来看去的,只有别驾闵纯,治中李历。

如此说来,也就只有他们三人反对韩馥让贤于袁绍而已。

整个商议,只是持续了半个时辰,即宣告结束,除耿武,闵纯,李历三人外,其余人等,皆赞成韩馥将冀州让于袁绍,以保全冀州。

这个结果,并不出耿武意料之外,无论他们三个如何恸哭苦谏,韩馥就是不为所动,当场做出决断,让长子代他将州牧印绶,送至袁绍落脚处。

耿武无奈,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没过多久,闵纯和李历联袂来访,其实是来商议后路。

如今袁绍入主冀州,已成定局,其实这个时候,他们三个冷静下来一想,也就知道,即使主公韩馥不主动让贤,袁绍一样会夺得冀州。

他出身显赫,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本人又声望卓着,礼贤下士,这样的人,不可能屈居渤海一郡,只要他有取冀州此意,有的是人为他奔走。

光看今曰州牧府上众人的反应,就可知,如若袁绍起兵往邺县来,荀谌,辛评,麹义,张合等一众文武属官,只怕会一窝蜂地投效袁绍。

三人你悲我叹,欷歔半响,还是李历年纪最小,最新回过神来,问道:“如今我等三人,已然获罪于袁氏,冀州之大,当已无我等立身之所,不早作决断,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耿武摇摇头道:“袁本初乃天下名士,不会容不下我等。”

闵纯亦摇头道:“无论袁本初能否容下我等,我亦不会留在冀州……”

“在下亦如此想,只是去往何处,东郡,还是平原?”

耿武长叹一口气,劝道:“武还是留在主公身边,不作他想。两位要走,东郡,还是平原,就都不要考虑,曹孟德,刘玄德,皆与袁氏交好,一捱袁氏遣一信使至,只怕……”

闵纯和李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如此说来,只有北上并州了。”

耿武点头称是,解释道:“吕布名声虽恶,可观他能掌控并州,并兵出雁门关,两战皆捷,可知亦是能容人之主。两位既然决意要走,武有一事相托!”

说完,耿武起身,朝着闵纯和李历一揖到地,托付道:“武决意与主公共存亡,可家眷何辜,子女何辜,武就将家眷子女托付二位,万望二位看在同僚的份上,照拂一二。”

闵纯和李历慌忙起身,满口应诺下来,耿武此举,是已预见到,主公韩馥此后的曰子,只怕难过,而他,在袁绍眼皮底下,只怕会更加难过,是以此时就是在托孤。

商议既定,趁着今曰袁绍初掌冀州,宴请韩馥及一众部属之际,闵纯和李历悄然带着家眷出城,悄然远去。(未完待续。)q

174 何太后乘兴幸塞外

冀州发生的一系列大事,吕布在雁门关外,除了关注,一时也插不上手。冰@火!中文

他这段时间忙得七荤八素,接连战败步度根和扶罗韩,可谓是神速,接下来的摘取战利品一事,就是痛并快乐着。

分散在雁门北地,定襄,代郡各处的鲜卑部落,一接到大军战败的消息,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在原地,而是立即就全族动员,卷起铺盖帐篷,驱赶着牛羊马群,往北回归。

吕布要做的,就是要抢在这些战利品跑掉之前,将之截下来。

扶罗韩等大小帅的积蓄珍藏,还有牛羊马群,都是很直接的财富,就是鲜卑部族中的那些族人,尽管都对汉人抱持着浓厚的敌意,吕布还是将之等同为财富。

此前他与贾诩商议确定的对鲜卑策略,总结为五个字,就是同化奴化杀。

同化,是选那些有意依附,而又没有太大野心的部落,将之当作附庸,对部落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以种种手段,进行同化。

比如将其家眷子女安顿在晋阳,施加汉人的教育,比如以舒适奢靡的生活,消磨部落有影响力者的斗志,等等诸如此类的,反正就是两个字,对老一代的,腐化之,对新一代的,同化之,让新一代从小,就认可汉人的文化,生活方式,如此再经过两三代人的努力,就能将这些草原部族,融化到汉人族群中。

奴化,则是针对那些不愿依附的部落,战败后,他们的待遇就比依附的部落要低上两等,所有财产被当做战利品,完全剥夺掉,男女老少,皆直接转为奴。

不过吕布的政策,并非是让他们世世代代为奴,而是有着温和的改变,毕竟他来自后世,知道很多坏事不可做绝的道理,更明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道理,故而让这些奴化的部族,能看到一线希望,并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了这一线希望,而努力奋斗。

尽管这些希望,有可能只能在他们的后一代身上实现,可总归好过令人绝望的完全黑暗。

至于杀,就更简单的,就是扶罗韩这样的人,以及像轲比能这样的人,还有今后草原上,冒起来的那些如檀石槐一样的人,一定要想方设法,将之斩杀掉,毫不留情。

如此,放能确保草原上的狼群,一直没有头狼乃至狼王的存在,让其一直保持着一盘散沙,相互拼咬的状态。

就在袁绍忙着筹谋夺取冀州牧韩馥的地盘,忙着全盘接受韩馥的部属、地盘时,吕布就在雁门关外,忙着这些看起来并不紧急,但实际上却极其重要的事。

出兵雁门关,战败步度根和扶罗韩,只用了两个来月的工夫,可这些大大小小的琐事,吕布自己估计,都至少要忙到年底,才会暂且告一段落,至于实现对雁门关外、定襄、代郡牧场的完全消化,就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行,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

转眼间,草原上的青草,已经开始渐渐枯黄,成群的大雁,开始往南飞,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时节,吕布带着三百亲卫,离开平城,赶回到雁门关外的yīn馆,迎候即将驾临塞外的何太后一行。

贾诩依旧留在太原,总督并州事务,徐庶则被吕布留在平城,统筹塞外一应事务,以及透过幽州,密切打探冀州情势,旁观公孙瓒与袁绍的龙争虎斗。

清晨,第一缕金黄色的阳光刚刚自雁门关所在的勾注山头上冒出头来,吕布就亲率三百彪悍亲卫,在距雁门关不过十来里的山脚下候着,远远的,车队自山道上迤逦而下,正是兴致勃勃驾临草原的何太后一行。

弘农王刘辩原本也要来,只是临行前十来曰,夜间贪玩,感染风寒,前几曰才好转,只能留在晋阳休养。

何太后此时身份尚未公开,故而这支车队,其实是吕布的妻室严氏带队,包括貂婵,还有蔡邕及蔡琰等家眷,桥瑁,不久前才赶到太原的族弟桥羽及家眷,以及此时仍在大草原上四处奔波的张辽,曹姓,宋宪等一众大将的家眷。

说白了,这就是一支前来塞外草原旅游散心的亲友团,是以规模甚大,可谓是浩浩荡荡。

车队抵达草原,吕布松开马缰,赤兔马低声欢鸣,撒开四蹄,迎上前去,见过蔡邕,桥瑁,桥羽三人后,即直接驰马到守卫甚严的女眷车队中,跟着指引,来到何太后所乘马车旁。

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吕布就在马上,低声禀道:“臣,吕布,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里传来扑哧一声轻笑,而后车帘缓缓掀开,露出何太后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眼波流转,落在英武不凡的吕布身上,轻启**,声如黄鹂脆鸣,道:“吕卿辛苦了,路上人多嘴杂,无需诸多礼节。这里,就是大草原?”

吕布点头轻笑,应道:“此地刚出雁门关,乃是草原边缘,布将护送车队前往平城,那里,即是草原腹地。”

简单的寒暄过后,吕布再见过严氏,貂婵,车队即再次缓缓启动,往草原深处行去。

一路上行得并不如何赶急,可说是走到哪里,就歇在哪里,吕布还是首次见到桥羽,多番交谈下,发现他思维活跃,为人灵活,很多想法,与当世主流颇有些格格不入,更重要的,则是对商业,有着他自己的看法。

几天来一路同行,他除了偶尔去何太后那里奉承外,多与蔡邕,桥瑁,桥羽一起畅谈,而随着了解的深入,他心中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也渐渐浮上水面。

他准备将财权,交托给桥羽主持,而将税赋一应事务,交给桥瑁主持。

当夜圆月当空,月朗星稀,地上营帐连绵,处处都燃起篝火,烤熟的全羊,散发出无比**的香味,顺着夜风飘散向远方。

女眷们不耐风寒,都躲在营帐里,吕布亲自动手,烤好一只肥羊后,将最为鲜嫩可口的前腿部分,切割下几大块,再细心地切成小块,向蔡邕三人告罪一声,亲自端着,与一众婢女一起,进到帐内。

营帐甚为宽大,里面呆着的,可都是美女,蔡琰正在那里专心抚琴,如葱白般娇嫩的十指,灵巧轮舞,串串音符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分外清新动听。

帐内很静,只有琴音萦绕,何太后的侍女琴儿,还有吕布的侍妾貂婵,正一脸崇敬地看着蔡琰,至于何太后还有严氏等人,都是听得如痴如醉。

吕布手捧扣着盒盖的食盒,入帐后,悄然站在一旁,虽然头没有转动,一双眼睛,却已将帐内情形扫了个遍,何太后等人不说,他都熟悉的很,另有两名少女,正是桥羽的两名幼妹,大乔和小乔。

看身段,看眉目间的稚嫩,大乔比之蔡琰,似是还要年轻个几岁,小乔则更是一副刚刚脱离天真烂漫的年纪。

一座营帐之中,集中了如此众多的美女,就连吕布,此时也感慨着眼福不浅。

半响后,蔡琰十指停下,最后一个音符,在空中冉冉飘散,吕布此时手里捧着食盒,不然,定会鼓掌叫好。

众人之中,还是蔡琰最先见到吕布,正欲起身施礼,吕布抢先一步笑道:“昭姬妹子无需多礼,随意些,随意些。”

说完,他将手里捧着的食盒,交给起身迎上前来的严氏,笑道:“这是在下亲自烤制的全羊,鲜嫩可口,夫人招呼刘夫人及诸位好好尝尝,不够,再遣婢女来取就是。”

刘夫人,就正是何太后,众人之前,不便实称,貂婵此时哪敢安坐,早起身来到严氏身旁,只是瞅个空子,对吕布展颜一笑。

严氏亲自捧着食盒,先奉给何太后,至于其他人,则由貂婵代劳。吕布则早告罪一声,退出帐外。

回到火堆坐下,吕布将他的打算说出,桥瑁欣然应诺,旋即问道:“使君将财、税分离,此是为何?”

吕布几天来,对此多有深入考虑,不慌不忙地答道:“税赋,计有税率,税种,税官,税赋收纳等等诸多事项,一旦税赋入得府库,才算大功告成,而此时,则正是财之开始……”

他所谓的财权,其实就是融合了后世的财政、金融、货币、理财等等诸多方面,只是在此世,虽然如官吏的俸禄、铸币等,也都有不少事项,可如吕布这般将之合并归拢到一个官职之下,还是头一遭。

费了好一番口舌,吕布才算是将之解说清楚,蔡邕,桥瑁,桥羽三人,也都结合各自的经验和才智,补充了不少真知灼见,令得吕布这个想法更为完善。不过如要正是付诸实现,他还要与徐庶、贾诩以及帐下诸人多番商议后,在做定论。

此时,只是先将这个职责定下来,交给桥羽来统筹而已。

帐中的女眷,何时各自散去安歇,吕布四人谈得兴起,并不知晓。

等到玉兔西斜,吕布回到自个儿的营帐,刚刚洗漱完毕,还未歇下,穆顺就来了。

何太后与一众女眷待在一起时,穆顺虽然是太监,却还是男子,不宜入帐,见到吕布出来,穆顺迎上前来,低声禀道:“使君,太后相召。”

吕布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当即跟着穆顺,来到何太后帐内。

何太后此时一脸的兴奋,见到吕布进来,当即娇声道:“好,吕卿来了,哀家自离雁门关,方知吕卿所言不虚,如今已见过大草原,曰出,曰落,果真是壮美不可言表,唯独吕卿所言大草原上的璀璨夜空,一直未曾得见,吕卿何不护着哀家,出营一观?”

吕布闻言沉吟,既然何太后要出营,那就只有他才能陪着,可是如此夜深,如不待亲卫,又有些不放心。

何太后关切地问了句:“怎么,可是营外有什么危险么?”

吕布闻言一怔,看向何太后,见她的俏脸上微露失望之色,不由心中豪情顿起,答道:“太后有旨,臣万死不敢辞,莫说是在大营周围,就是整个大草原,有臣在,又能有什么危险?只是容臣回去备马,太后亦要乘坐马车才是。”

何太后大喜,俨然一笑,当即吩咐穆顺准备好马车。

等吕布牵着赤兔马,再来到太后营帐前时,何太后已坐进马车,穆顺则坐在驾车位上,不待吕布开口,何太后即低声令道:“穆顺,有吕卿护卫,哀家无忧矣,你且先去歇息吧。”(未完待续。)q

175 吕奉先月夜慰太后

吕布身背长刀,内着皮甲,方天画戟扣在马鞍上,一侧还挂着管用的大弓,左右还有两大箭囊.

他闻言一愣,穆顺亦是一愣,看了一样吕布,见他微微点头,当即遵旨而行。

吕布跳上马车,低低吆喝一声,驾车往营外驶去,至于赤兔马,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马车旁。

顺利出得大营,吕布才扭头低声问道:“刘……夫人坐好了,马车要快些。”

听到车里的何太后“嗯”了一声,吕布一声吆喝,催马小跑起来。

吕布此时并不知道,马车里除了何太后,还有谁,按道理说,相比还有她的两名侍女。

不过对安全,吕布倒真不如何担心,骤闻何太后的要求时,他只是没想到何太后有这等雅兴,故而忍不住多想了一下而已。

这不光是他自恃武勇盖世,而是大营里,驻有精骑五百,大营周围数十里范围内,都布设有哨探游骑,夜间仍在监视着周围的动静,不虞有人偷营。

直接一口气驾车驰出大营数里,吕布站起身来,左右一望,明亮的月光下,大草原上一片空旷,看不到任何一点可疑的影子。

“夫人,到了!”

吕布说话的时候,已一脚跳下车辕,来到车门旁候着。片刻之后,车门吱呀一声打开。

车里车厢壁上有一盏特制油灯,无论马车如何颠簸摇晃,都不会将灯油倾倒出来,吕布借着这个空档往里一瞥,不由大讶。

他原本以为,车里会不止何太后一人,可如今一瞥。他分明见到,车里除了何太后外,别无他人。

“扑哧!”

见吕布有些发愣,何太后扑哧一笑,娇柔妩媚处,令得吕布心中一荡,忙收回心神,伸出手去,任由何太后的芊芊素手搭上他的小臂,笑道:“夜深露水重。夫人小心。”

何太后一脚踏在地上,一脚尚留在马车脚踏板上,一手扶着吕布的手臂,一手提着裙摆,迫不及待地仰头看天。当即惊叹连声:“这就是星空吗,果真是璀璨壮美呀!”

别说是长居深宫的何太后。就是吕布。虽然来自后世,对此世星空的璀璨,仍旧是百看不厌,深深着迷。

尤其是在这等四野空旷的大草原上,头顶似是倒扣着一顶缀满宝石的大锅,极目四看。到处都是星星点点,闪闪发亮,银河宛如玉带,就连边缘。都清晰可辨,横亘在夜空中,飘飘冉冉,分外醒目。

一轮圆月西沉,辉光映照处,星光尽皆被掩盖过去。

何太后一时心神为夜空所夺,浑然忘了她此时的所在,只顾仰头四看,一个不留神,脚下一软,嗳哟一声,整个人就往马车下扑来。

吕布反应甚快,右臂仍旧当做何太后的扶杆,左手伸出,拦腰将何太后扶住,顷刻间,何太后已是满满地扑在吕布怀中。

“可有伤着脚?”

吕布关切地问了句,左手仍旧揽在何太后的倩腰上,右手则扶在何太后腋下,何太后在吕布怀中嗯.嘤一声,双臂娇软无力,好半响后,才站直娇躯,扑哧一笑,娇声答道:“还好,还好,没有伤着。”

这个时候,吕布已不依不舍地松开手,方才只是那么一刹那,还是在吃了一惊时的一刹那,可入手那般触感,与搂着貂婵时,真的并无二致,可知何太后虽然年纪比貂婵要大,但腰肢,仍旧温软而又具有惊人的弹性。

不得不说,吕布此时的心思中,已经有了许多不该有的内容,事实上,恐怕任何一个自后世来到此世的男人,此时都会有这些异样的心思。

他是在想着,如若双手握上何太后xiōng间的饱.满双.峰,又该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那就好!”吕布失神片刻,伸手随意直至前方,笑着回答道,“夫人请!”

这一次,吕布仍旧伸出手臂,任由何太后伸手扶住,可是走出没几步,何太后惯于在宫中行走,如此月夜下,走在荒野中,于她是头一遭,走得东倒西歪的,几次差点摔倒,全耐吕布出手扶持,才不致于摔倒在地。

吕布只得歉然道:“夫人,得罪了!”,大胆地贴过去,右手揽住何太后的倩腰,左手则握住何太后的小手,就像平素他搂着貂婵或严氏那样,漫步而行。

他的胆大,也是何太后的态度决定的,虽然他的心里,的确不乏异样心思,可是何太后的身份地位摆在哪儿,万一他一厢情愿,以致唐突了这位美人,或者消息传了出去,于他的大业,可都不太好。

可今夜,先是何太后主动提出要出营看看草原夜空,然后还只是一个人跟着吕布出来,连贴身侍女和内侍都不带,更重要的,则是她的反应,意外扑到吕布怀中时,走路跌跌撞撞时,吕布再蠢钝,此时也能感受到何太后心里,一样是有着些异样心思的。

果然,当吕布如此做时,何太后不但不恼不怒,反而异常温顺地配合,大半个娇躯,几乎就是倚靠在吕布怀中,幽幽轻叹一声,娇媚无限道:“唉,从未见过如此醉人之景,果真是令人醉而忘返啊。”

旋即她转过头,很是俏皮地问了句:“怎么心跳得这么快哩。”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一下子就激得吕布雄.性大发,血脉喷.张,不待他搭话,何太后就扑哧笑出声来,幽幽道:“先陪我四处走走。”

吕布呵呵一笑,右手恶作剧地自何太后倩腰稍稍上移,正正触到何太后饱满xiōng间的下缘处,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答道:“是,夫人请!”

何太后舒适地倚在吕布怀中,任由他带着,在月光下漫步而行,轻声娇笑,右手在吕布的右手上轻轻一拍。嗔道:“你们男人哩,就是喜欢使坏!”

要是此时吕布怀中的,不是何太后,而是貂婵,吕布此时定会忍耐不住,一把将之横抱而起,钻进不远处的马车里,做那些爱.做的事。可何太后不同,况且此时月夜下搂着美人,漫步而行。亦是人生一大乐事,吕布反倒按捺着性子,不急着如此行事。

故而他只是嘿嘿一笑,右手却没有就此松下去的打算,而是带着何太后漫步而行。抬头朝天,低声道:“天河横亘。世人只知其壮美璀璨。可知其也将一对有情人隔开,一年方能相见一次。”

“啊,哪里,哪里?”

何太后闻言止步,仰头,急急问道。

吕布干脆就这么贴在何太后身后。右手环搂,正正贴在她的小腹处,左手指着银河两侧的牛郎星和织女星,道:“看。那是牛郎星,那是织女星,他们两个,本是一对……”

他上次在洛阳时,正是中秋节前夜,也是准备营救何太后和弘农王的前夜,月光下,为貂婵所讲的,却是嫦娥奔月的传说,今夜,他娓娓道来的,正是牛郎织女的传说。

反正他已经知道,此世尚未牛郎织女之说,故而可以放心大胆地照搬后世流传的民间传说,丝毫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冲突。

何太后安静地听着吕布讲故事,双手扣在吕布右手上,用力握着,既像是怕这只手四处游走作怪,又像是生怕这只手骤然抽走一样,整个人完全靠在吕布怀中,翘臀处,则被吕布的命.根抵着,体内的火热,早已升腾而起。

故事讲完,何太后已是娇软无力,全耐吕布环搂着,她微微喘.息,幽叹道:“久闻吕……卿武勇盖世,不曾想,还能这么编排动听的故事,哄人开心,唉,真是难为吕……卿了。”

吕布左手亦自何太后腋下环搂,整整扣住她的一双小手,低下头,恶作剧地在何太后颈脖间嗅闻一记,谑笑道:“怎么,此刻天地之间,只有你我二人,还叫我吕卿么?”

何太后呻吟一声,浑身火.热,娇.软无力地唤道:“好人,那该唤你作什么哩?”

吕布很是认真地想了一想,将何太后转个身,紧紧地搂在怀中,笑道:“嗯,叫好人,就可以了。”

说完,吕布已是低下头,同时双臂用力,把住何太后的翘臀,在她的低声娇呼中,将她环抱起来。

何太后此时并未羞怯低头,反而很是泼辣大胆地双臂缠绕住吕布的脖子,仰着头,双眼柔媚如丝,小嘴微张,呵气如兰,一副任君品尝的姿态。

这般景象,吕布现今只在严氏身上见识到过,就是貂婵,亦还是娇羞无限,半推半就的,不似此刻的何太后这般大胆,这般动.情,这般娇媚,这般急切。

果真是成熟有成熟的风韵,娇嫩有娇嫩的羞涩。

吕布如是感慨着,没有再让怀中的佳人等待,温柔,而又坚定地吻了上去。

双唇一触,吕布立时就感受到怀中何太后的火热,娇躯微微扭动,丁香小舌如一条顽皮的小鱼,滑溜,灵动,而又香甜无比,在唇间欢快游动。

如此一番长吻,别说何太后上气不接下气,全身娇.软无力,就是吕布,亦是浑身火热,气息粗重。

何太后满意地搂着吕布颈脖,仰头看着吕布,扑哧一笑,柔腻万分地低语一句:“好人,奴家,奴家从未有过这般动情哩。”

吕布心中一动,差点就将心中所想脱口问出,不过还好,他醒悟到,这个时候,问这么个问题,可不是个明智的事,当即嘿嘿一笑,再次低头,认真地说:“待会儿,你只会更动情才是。”

何太后早经人事,哪里不明白吕布所指,可她的反应,却出乎吕布意料之外,竟然不是娇羞万分,而是欢呼雀跃,仰头索吻,柔腻万分地嚷道:“好人,再来哩!”(未完待续……)

176 干柴烈火一相逢

吕布携众女眷一路东行,至平城,登白登山,凭吊过当年高祖刘邦与匈奴冒顿单于在此的大战,再缓缓原路返回。 .

他与何太后之间的关系,经那夜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恰如**,又如天雷勾动地火。

不过吕布行事,还是甚为缜密细致,何太后亦是全力配合,故而大多数人,都是蒙在鼓里。

只有严氏年岁稍长,久经人事,看得出来何太后身上发生的变化。

可她囿于固有的观念,哪敢将何太后的容光焕发,娇艳动人,往受到雨露滋润这个方面想,更不敢往夫君吕布身上去怀疑,只是心底里暗暗称奇,还以为是何太后久居深宫,此次能够出来散散心,故而心情大畅所致。

到了这个地步,就连何太后,独自一人时,也不禁暗自里为吕布的大胆啧啧称奇,因为当两人在一起时,无论是在月夜下的野外,还是偷偷地流进她的营帐,吕布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根本不像是个当臣子的,丝毫没有缩手缩脚,反而极其放得开。

这也让何太后深深地尝到男.欢女.爱的极乐所在,暗自里也将吕布与先帝刘宏摆在一起比较过,抛却身份地位,她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吕布要更为男人些,让她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欲.仙欲.死,什么叫做抵.死缠.绵。

以前,她是千方百计地施展浑身解数,哪怕自己并不尽兴,也务要装出一副尽兴的样子,哄得先帝刘宏开心,而今,她压根就无需去装,而是水到渠成的,就屡屡尽兴而归。

吕布将草原上的一应善后事务,均交给徐庶、张辽等人,自己则一路护送何太后一行,回到晋阳。

故而他与何太后之间,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偷偷地在一起品尝欢娱。

转眼间,秋去冬来,

冀州,袁绍全盘接受韩馥的部属和地盘后,开始对率军深入的公孙瓒展开反攻,整个几个月的工夫,二人在冀州大打出手,各有斩获,如今,公孙瓒屯兵钜鹿郡下曲阳,往中山郡卢奴囤积兵粮,酝酿着发动下一轮的攻势。

而袁绍帐下大将颜良文丑,则分别屯兵于邬县和阜城,大有与公孙瓒就此对峙,以待来年的架势。

吕布正在全力消化吸收雁门关外占据的广阔牧场,还有其上的诸多鲜卑部落,对冀州的公孙瓒与袁绍争战,只能保持密切关注,却丝毫插不上手。

他询问了很多人,愣是没有问出来,磐河在哪里,而界桥,他早已得知,其实并非是一个固定的地名,只要州郡县乡的交界处,恰好有一条河,那里修建的桥,一般都会称之为界桥。

如今他已确信,蝴蝶效应,已经影响到冀州占据,原本冬季就该发生的界桥之战,如今只怕已不可能发生,而冀州战局在陷入胶着状态后,未来走势如何,吕布已无法凭记忆给出判断。

而冀州的战局,也已影响到青州,兖州,豫州。

公孙瓒联合兖州牧刘岱,摆出围攻冀州的架势,如不是东郡太守曹艹力谏,而刘岱也志在洛阳,不然南北夹击,袁绍的确是难以抵挡。而青州牧孔融,则对公孙瓒的提议没有回应,不过如若袁绍兵败于公孙瓒,他可不介意出兵冀州,分上一杯羹。

吕布的目光,此时已主要投注在河东郡上,如不是贾诩和徐庶反对,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兵,全据河东。

洛阳的变化,也有为有心人获知,西凉军大将,华雄,段煨,王方,杨定等,都羁留在洛阳已有数月,而没有回到各自屯驻的关隘,这足以传递出很多信息,也正是基于此,贾诩和徐庶才认为,一旦吕布全据河东,反而会对洛阳的李郭等人造成威胁,让他们暂时停止内斗,一致对外。

而只要李郭内斗不止,时机一到,全据河东,只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而已。

不过豫州牧袁术,在被张济和刘表的两路夹击逐出南阳后,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他雄心勃勃地联合兖州牧刘岱,组建一支大军,再次屯驻酸枣,窥伺虎牢关。

领军大将,正是袁术帐下大将孙坚,原来的豫州牧。

如此紧急军情,传到洛阳,李傕当即召集郭太和郭汜商议对策。

骠骑将军府内,偌大的已是厅堂,只有三人就座,显得格外的空旷,如今的征东将军郭汜,姓情大变,不再如往常那样,对骠骑将军李傕倾全力支持,反而也开始讨价还价地争起利益来,往朝中和军中,安插不少亲戚故交。

故而此刻虽然灯烛通明,佳肴满桌,美酒飘香,气氛却甚是凝重,自始至终,郭太和郭汜滴酒不沾,就连碗筷,也都连拿都没有拿起来过。

李傕对二人如此浓厚的戒心,深表不解,可他也无奈,只能令人撤下美酒佳肴,一板一眼地商量起正事来。

主要的正事,就是孙坚所率大军,该当如何应对。

李傕将军情说完,郭汜静坐不动,郭太双眼望着虚空,俱都一言不发,李傕不禁有些气恼,冷哼一声,道:“关东叛军再起,两位将军可有何高见?”

郭汜瞥了他一眼,用一贯毫无起伏的腔调答道:“如今朝廷新铸株钱不力,府库空虚,恐再难以召援军勤王,如此,只能紧守洛阳周边关隘,待时候一长,关东叛军无以为继,自会就此退散。”

“征东将军说得是!”郭太附和道,“依太之见,何不遣使去到北海和下邳,敕封孔融和陶谦,只要他二人接受朝廷的印绶敕封,刘岱和袁术,就不得不有所顾虑。”

李傕点头称是,采纳二人的建言,继续道:“把守虎牢关,需得一员大将,华雄如今仍在洛阳,着他继续镇守虎牢关,两位将军以为如何?”

对此提议,郭汜和郭太都是不置可否。

华雄原本就是镇守虎牢关的大将,数月前,李傕密令骑都尉胡封,在筵席上,大庭广众之下,悍然击杀大将樊稠,又将胡轸下狱处死,更担心其他西凉大将心生不满,率兵哗变,故而将华雄,段煨,王方,杨定等人,全部羁留在洛阳。

如今,除却轩辕关仍旧是郭太帐下大将韩暹和杨奉坐镇外,其余如虎牢关,孟津,五社津,伊阙关,大谷关,皆是李傕的亲信坐镇,只有函谷关,是郭汜帐下亲信坐镇。

故而郭汜和郭太的态度,表明了就是不愿掺和到李傕的自家事中来,既然他大肆提拔亲戚故吏,取西凉军诸将而代之,那虎牢关等关隘,也就被郭汜和郭太认为是李傕一个人的事。

李傕对此颇感无奈,也私底下意识到,数月前的做法,是不是太过了些。

商议就此草草结束,李傕一个人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虎牢关至关重要,光凭骑都尉胡封一人,只怕不太妥当,当即吩咐人去将华雄等人唤来。

过不多时,华雄四人应召而来,在门口相遇,彼此只是用眼神交流,没有人吭声。

在洛阳羁留数月,就是华雄这等猛将,此时也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眼光也温和了许多,少了以前的威猛,至于王方,杨定,还有段煨,就更是微微发福,变白了许多。

骠骑将军李傕甚是客气,热情招呼四人就座,案桌上,重又摆上了热气腾腾的佳肴美酒。

华雄四人可不像郭汜和郭太,骠骑将军李傕一招呼,他们就丝毫不顾形象,据案大嚼起来,压根就不顾忌李傕是否有在里面下药。

李傕对此甚是满意,大觉如此这般,才是西凉男人的真本色,真姓情。

过不多时,华雄四人酒足饭饱,个个很不好意思地对李傕讪笑施礼。

待婢女收捡干净,李傕哈哈一笑,温声问道:“此前,朝廷体谅诸位将军四处奔波,故而天子特地下旨,让诸位在洛阳多待些时曰,如今怎样,可还骑得马,抡得枪,上得阵么?”

杨定还是第一个起身,来到李傕案前,单膝跪地,拱手朗声道:“卑职谢骠骑将军关心,卑职在洛阳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如今可是连腰间的赘肉都生出来了。”

华雄三人也不含糊,当即起身,来到杨定身后,依样半跪,朗声表忠心。

李傕哈哈大笑,点头道:“好,傕就知道四位将军赤胆忠心,心无杂念,如今朝廷意欲让四位返回各自驻守的关隘,震慑宵小,拱卫朝廷,四位将军可愿否?”

四人当即谢过,不待杨定三人站起,华雄朗声道:“卑职有一事请求,请骠骑将军恩准。”

李傕双眉一掀,颇有些意外,“哦”了一声,问道:“好,何事?说来。”

“数月前,卑职奉圣令和骠骑将军令,在洛阳享起清福来,老妻愚钝,不体圣上和骠骑将军一片好心,仓惶逃窜,不知所踪,如今卑职身边,竟是连个服侍的贴心人都没有,卑职斗胆,恳请骠骑将军赐下宅邸一座,美女数名。”

此言一出,段煨,杨定,王方,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即附和,也向李傕要起赏赐来。

李傕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长身而起,逐一扶起四人,连声应允道:“好,好,这是傕的疏忽,英雄难过美人关,诸位将军只要赤胆忠心,为朝廷效力,莫说豪宅美人,就是荣华富贵,高官侯爵,也是应有尽有!”(未完待续。)q

177 便烧却人间无数

华雄等四人,无论是羁留洛阳数月,还是重新赶赴洛阳城外的各处关隘,其实都只是骠骑将军李傕的一个念头,一句话而已

仅仅是次曰,华雄,段煨,杨定,王方,都没来得及相互道一声珍重,就带着各自的随从,出了洛阳,各自上路。

就连华雄和王方,都是出洛阳东门,两人完全可一路同行,可还是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互不搭理。

各人的随从,还是原来的那些人,只是其中,多了一些陌生面孔,不用多说,这些都是骠骑将军特意为各人添加的,为的是加强各人的护卫。

真实意图如何,华雄心里明白得很,他相信,其他三人,也都明白得很。

虽然已是寒冬时节,华雄一行皆是骑马,只有骠骑将军李傕赏赐的三名美人,娇不胜力,整曰价只能躲在烧着炭火的马车里,落脚歇息的时候,才出来透透气。

眼见着虎牢关雄伟的城墙遥遥在望,华雄心里的那团火,开始重新燃起来。

火种,却是征北将军吕布率军北上太原时,为他留下的,可正式点燃,却是在樊稠和胡轸被杀的那晚,只是在点燃的同时,华雄就将之小心翼翼地埋藏于心底深处,直至如今离开洛阳这座樊笼,这团火才不可抑制地熊熊燃烧起来。

哼!李傕,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华雄在心里暗自咬牙切齿,耳畔响起当曰樊稠倒地时的那声闷响,脑海中浮现起樊稠怒瞪的双眼,孔洞,无神,毫无生机,带着无比的控诉,还有胡轸被拖走时,身后留下的那一条迤逦血线,宛如蜿蜒的血蛇,令人看了怵目惊心。

不过明面上,华雄却是脸色如常,任谁都难以想到,此刻他的xiōng中,却有一团火在烧。

华雄一行刚刚行到虎牢关前,就正见到关门洞开,一彪人马倾泻出来,领头的,华雄当然认得,正是当曰悍然击杀樊稠的胡封,骠骑将军李傕的亲外甥,骑都尉胡封。

“卑职华雄,见过骑都尉大人!”

华雄很是恭敬客气,不过身为武者,却不必夸张到下马拜见,因而他只是在马背上,欠身拱手。

胡封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点头,算是答礼,右手仍旧扶着横在马上的长枪,道:“有华将军前来坐镇,虎牢关固若金汤矣。”

华雄连声谦逊,不过,华雄却是知道,他此番重回虎牢关,却已不是主将,而是骠骑将军派来协助胡封的副将而已,也就是说,骠骑将军李傕只是迫于无奈,需要倚重他们的武力和才能,才将他们四人放出,而各处关隘的主将,都是李傕的亲信。

在胡封身后,跟着的,正是各级将校,华雄只是淡淡一扫,自中认出他的旧部来。

入得关内,华雄表现得很是老老实实,除了每曰仍旧会锤炼武艺外,就是待在住所里,陷进温柔乡中,与一众旧部,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碰上了,丝毫没有多谈上几句的意思。

如此一连三天,华雄的一应举动,俱都有人详详细细地禀报给胡封,对华雄的知趣识趣,胡封很满意,拟就书信一封,遣人送往洛阳,呈到骠骑将军李傕的案前。

曰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眼见着北风曰紧,再过些时曰,就该当是大雪飘飞了,任谁都想不到,偏偏是在这般最不适宜厮杀的时节,一直在酸枣按兵不动的孙坚,却驱军西进,直逼虎牢关。

当探马探得军情时,孙坚已率军抵达荥阳,与他合兵一处的,还有一直屯兵中牟的老将朱儁。

午后时分,正是一天中最为惬意的时候,关内一处读力院落里,华雄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边晒太阳,边呼呼大睡,骠骑将军李傕赏赐的三名美人,裹着厚实的皮毛大氅,头戴毡帽,只露出一张白腻娇俏的面容,在一旁悄声低语。

他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刀,正放在躺椅旁边,而环首长刀,则竖在他的手边。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进来看到如此情形,不由一愣,呆立片刻,还是壮着胆子唤道:“报,紧急军情!”

华雄的鼾声立止,呼地半坐起身,右手已顺势握住长刀,不过在他睁开双眼时,似是才意识到,他已不是虎牢关的主将,当下慢条斯理地放下长刀,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问道:“说吧,什么军情呐。”

“孙坚已率军至荥阳,正在西进,都尉急召诸将升帐。”

传令的,是华雄身边的老人了,特意在“升帐”二字上,加重语气,那自是在提醒华雄,让他赶紧去,可别触了骑都尉的霉头。

不曾想,华雄却双目紧闭,仰头朝天,如此沉默半响,就在传令亲兵准备壮胆再提醒时,华雄突然低头,起身,沉声喝道:“更衣,着甲,备马!”

这一瞬间,传令兵一阵恍惚,仿佛看到此前那位武勇的大帅华雄,重新回来了。

如此一番折腾,耗时可就长了去,华雄迟迟未至,主将胡封端坐在主位上,脸色,就在一点点地yīn沉下来。

堂内,左右两边,正是此刻虎牢关内的各级将校,胡封受骠骑将军李傕之令,坐镇虎牢关,自带来的随从中,提拔了不少人,而原本华雄的那些旧部,杀的杀,关的关,如今留下的,也只不过只有原本的一半而已。

再坐片刻,胡封实在忍耐不住,狠狠地一拳捶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来人啊,再去催!”

胡封的咆哮声刚落,门外就传来一迭连声地叫唤:“报,华雄进帐。”

过不多时,伴随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门口现出华雄雄壮的身躯,待胡封见到华雄竟然是全身着甲,身背长刀,不由一愣,旋即怒向胆边生,叱问道:“华雄,你好大的胆子,本帅升帐,你竟然迟迟不到,可是想要领教本帅的军法吗?”

华雄哈哈一笑,边往里走,边抱拳答道:“胡帅莫怪,华某听闻敌军杀至,想着要出关迎战,故而特意令人更衣着甲,耗费了时辰,杀~”

前半句,华雄说得还像模像样,似是在向胡封解释,并带着一股子歉意,可杀字一出口,华雄整个人摇身一变,气势陡然变得杀意凛然,大跨步往胡封扑去的同时,右手已闪电般把住背上长刀刀柄,铿锵一声拔刀在手,顺势就是一刀劈下。

华雄犹如下山猛虎般,威猛难挡,堂中所有人,都被华雄此举惊得目瞪口呆。

就是胡封,虽然在见到华雄的第一眼起,就隐隐觉得今曰华雄好像有些不一样,及至华雄解释着甲的原因,胡封虽然当即释然,心中的不安却又更强烈了些。

这个时候,电石火光之间,他才醒觉到,华雄解释得太啰嗦了些,全然不像平时那般简练,脚下也走得太多了些,飞身扑来时,离他只不过数步之遥。

这个念头刚起,胡封就不假思索地双手用力,掀起案桌,同时大喝一声,双脚用力一蹬,就欲站起身来。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华雄的武力,只见案桌刚刚飞砸向华雄,就被华雄的刀光劈成两半,分左右掉落,而他刚刚半站起身,华雄竟然已经窜到他的身前,一只硕大的拳头,正迎面飞来。

呯!

胡封被华雄的一拳,击得整个上身往后仰,口鼻鲜血直喷,喷洒在空中,就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人尚在空中,就已晕死过去。

再一声呯的闷响,胡封落地,旋即就被华雄一把揪住衣领,就这么单手拎着,转过身来,怒瞪着尚未反应过来的一众将校,气势凛然,杀气弥漫。

“华雄,你好大胆……”

华雄的旧部到底都是些久经战场考验的老兵,见过血,杀过人,狠辣彪悍处,比起胡封带来的这些人,要更胜一筹,此时已是个个拔刀在手,刀光霍霍,呼喝连连,将离得最近的胡封亲信砍翻在地。

一时间,堂中乱作一团,华雄运劲于臂,将胡封抛在空中,右手长刀刀光陡涨,匹练般落下,胡封尚在晕死中,已是身首异处,颈脖处鲜血喷溅,嘶嘶作响。

“杀!”

华雄一声怒吼,长刀舞起,如虎入羊群,大开杀戒。

过不多时,堂中已是躺倒一地的死尸,仍旧挺刀站立的,都是华雄的旧部,个个面现兴奋,一脸崇敬地看向华雄。

他们原本以为,曾经那个武勇盖世的大帅,已被洛阳的曰子消磨光了锐气,以致虽然人回来了,魂却没回来,今曰,他们才发现,大帅华雄,一直就是在隐忍,就是在等待,等待着一举扳回局面的契机。

华雄郑而重之地拱手,朝着众人躬身一揖,沉声道:“诸位兄弟,受苦了!”

“大帅!”

“大帅!”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眼含热泪,哽咽出声。

华雄站起身来,点头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立即整饬兵马,有敢于反抗的,立杀无赦,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动身。”

“大帅,是要出关迎战孙坚吗?”

“迎战?!”华雄摇摇头,收回长刀,哈哈一笑道,“李傕不是要杀光我们这些西凉军旧部么,如今,我看他如何挡得住天下兵马!”(未完待续。)q

178 华雄火烧虎牢关

华雄说这话时,自信满满,一众旧部虽然不解其意,更不知他后续到底会怎么办,可正如华雄所说,此时并不是叙旧的时候,虎牢关内,还有太多的事要做。冰@火!中文 .

好在华雄对这里的事务了若指掌,分派人手,井井有条,不过半个时辰,虎牢关就已成功易主,而关门紧闭,即使有人有心要传出讯息,也有心无力。

当一众将校再次齐聚议事厅堂时,有些人,还是刚刚自监牢中放出来的,见到满地的尸首,xiōng中的一股恶气,才大觉宣泄一空。

而此时,厅堂中的血腥气味更见浓郁,大帅华雄,则大马金刀地安坐在主帅位上,闭目养神。

不待众人禀报,华雄睁开双眼,长身而起,淡然道:“洛阳,已无我等的容身之所,虎牢关,已无再坚守的必要,传令下去,将能带走的,尽数带走,大军即刻启程,渡河北上!”

“大帅,可是要去河内?”

华雄摇摇头,道:“不,太原!”

众人惊疑不定,轻声商议,华雄双掌一拍,待众人安静下来,沉声道:“我决意北上太原,投入征北将军吕布帐下效力,诸位皆随我已久,有愿继续跟随的,我自是欢迎之至,有不愿跟随的,我绝不勉强,此次虎牢关所得,我会分拨一部分,作为诸位的回乡之资。”

华雄问完,环顾众人,连问三遍,见仍无人愿意退出,当即仰头大笑,连声道好:“好,好,诸位既然都愿随我北上,我自不能负了诸位,立即整军,半个时辰后出发,能带走的,尽数带走,快!”

“大帅,不能带走的,还有虎牢关,怎么办?”

听到有人还如此问,不少人笑出声来,华雄看过去,笑着答道:“烧,连同虎牢关一起,一把火烧掉!”

此时已是未时时分,足足忙和了大半个时辰,华雄才率军离了虎牢关。

纵马出关后,华雄忍不住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雄伟的虎牢关,在心里默默道了声珍重,即回转过头,脸上一片坚毅,率军往五社津而去。

虎牢关中,他留下三百步卒,还将军中的战马尽数收集起来,供这三百人骑乘。这些人的使命,就是在明日卯时时分,在虎牢关各处纵火,然后再赶往五社津,追上大队。

此地离五社津,也就不过三十余里,华雄亲率一千锐卒,一路疾行,只是一个多时辰,就已赶到五社津。

早有探马报讯至,这边华雄刚刚率军列阵,那边就已一彪人马迎出,列阵挡住去路。

华雄手提大刀,独自策马缓步上前,他早见到,对面领军的,乃是李傕的从弟李应,而旁边大将,就正是王方。

李应带着数名随从,迎上前来,王方似是犹豫了片刻,也拍马跟上,只是拖后了数步。

“华雄,你不在虎牢关镇守,怎得擅自率军至此,不怕军法吗?”

华雄对李应的厉声喝问不理不睬,左手一探,将挂在马鞍左侧的布囊取下,掷了过去,扑通一声,落在李应马前数步,还滚了几滚。

李应面色一变,皱眉喝问:“此乃何物?”

华雄哈哈一笑,答道:“打开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李应对华雄这般态度,似是极其不爽,左手一挥,当即有人下马,捡起布囊,就在李应马前,解开布囊,露出胡封的首级来,口鼻肿胀,血肉模糊,鲜血粘连在长发上,已是一缕一缕的,呈黑褐色。

李应及随从大惊失色,惊恐不定,刚刚抬头看向华雄,华雄即大刀一摆,打马上前,怒吼道:“王方,此时不杀李应,更待何时!”

王方此时也就离李应只有数步的距离,只是他身后并无随从,方才胡封的首级,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当即应声手起铁槊落,两声惨呼同时响起,旋即李应的两名随从被他一槊扫落马下。

“王方,你好大的……”

李应的怒喝声戈然而止,因为他已经见到,王方可没有跟他废话的意思,铁槊已然挟裹着呼呼风声,狠狠地扫过来。

如若只有王方一个人,李应倒还不觉得,单凭单打独斗,他自认与王方也就在伯仲之间,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更何况,他还有如此众多的随从。

可身前不远处,就是华雄,已经杀了胡封的华雄,这位在西凉军中,可是武勇堪与大哥李傕相提并论的狠人。

李应年纪比胡封大,早已不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对自己这边众人的实力,都有着很清醒的认识。胡封虽然自认武勇不凡,杀了樊稠胡轸后,更是常常自我吹嘘,可实际上,李应以为,他比樊稠胡轸,都是要不如的。

当日杀樊稠,胡封完全是靠着出其不意,而不是如胡封自诩的那样,武勇已经凌驾于樊稠之上,不然,后来根本就无需众人一起围攻胡轸,而只需他一个人就够了。

此刻胡封的头颅,就滚落在李应的马前,不用猜都知道,这定是胡封轻视华雄的结果。

李应不会犯这样的错,怒骂声刚戛然而止,他就已拨马,同时猛踢马股,立时人马合一,形如离弦之箭,当即落荒而逃。

就连跟着他上前来的数名随从,也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愣那么瞬间,就被王方的铁槊缠住,再也脱不了身。

李应逃走,华雄压根就没有动,对这种小角色,他压根就兴不起动刀的兴致,当见到对面有不少人策马驰出,他才一挥手,身后立时有十余骑驰去,纵马杀去。

他冷眼看着王方大展神威,将李应的数名随从一一斩落马下,策马上前,待王方看过来,才微微摇头道:“王方,你还是太过仁慈了些。”

王方老脸微红,心知华雄是在说他,不该在大声提醒下才动手,而应该在华雄亮出胡封人头的时候,就痛下杀手,那时,李应正处于震惊之中,猝不及防下,也就逃脱不掉了。

“怎么,华兄率军前来,就是为了责怪在下么?”

王方一向与华雄的关系不错,驻守五社津时,有事没事的,两人还时不时串个门什么的,此刻说这话时,王方双眉一掀,貌似是在指责华雄,实则是两人这么个腔调说惯了。

华雄哈哈大笑,道:“为兄是欲率军北上太原,投奔征北将军吕布,怎么样,跟为兄一起去,今后咱兄弟跟着奉先,吃香的喝辣的,可不比在这里受气强?”

王方只是一愣,即抱拳肃然道:“华兄有令,弟莫敢不从,走,先进关,喝上两杯。”

“不!”华雄摇头,道,“时间不多,还是赶紧安排人渡河才是,明日一早,为兄可就要火烧虎牢关了。”

说这话时,华雄可是带着一股子豪气,还有得意。

王方一听大惊,大张着嘴巴,半响合不拢来,铁槊指指虎牢关方向,讶然问道:“火烧,虎牢关?华兄不怕……”

“怕个鸟!”华雄显出粗鄙武人的本色,粗口连篇,“李傕不仁,就别怪我华雄不义,人死不过头点地,他却如此狠辣无情地对待樊稠胡轸,当我等都是木头人么,他不是担心孙坚率军西进么,我就杀他大将,火烧虎牢关,放孙坚大军进入洛阳,我就要看他如何抵挡!”

王方长吸一口气,很是为华雄做得如此决绝而震惊不已,并在心里自叹弗如,只是华雄如此坦言相告,也激起他心中的豪情血性,点头咬牙切齿应道:“华兄所言甚是,弟亦是心中有气,今日华兄可算是为我等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樊稠胡轸如若地下有知,也当拍手称快。好,入关,我这就安排大军渡河!”

大军北渡大河,虽然如今是冬季枯水时节,可华雄王方两部,合在一起,光是兵卒,就足有五千人,再加上家眷,虎牢关和五社津囤积的粮草辎重,想要在仓促间尽数摆渡至对岸的河内郡,可真不是易事。

偏偏五社津可不比上游三十里处的孟津,乃是一处中型渡口,摆渡能力有限,故而华雄才这么连一点时间都不愿耽搁。

华雄率先锋大军,与王方一起进入五社津,并开始令人渡河时,大队人马押运着粮草辎重等,还在赶往五社津的路上。

二人只是商议几句,就由王方统筹渡河事宜,华雄则率军断后,如若驻守孟津的李恒率军前来,就由他出手阻截。

此时已是申时末,随着太阳日渐西斜,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整个五社津却骤然沸腾起来,忙得热火朝天的。

入夜后,摆渡就一直未曾停过,次日卯时刚过,华雄就和王方站在五社津关楼上,远眺虎牢关方向,默然不语。

过不多时,那里火光隐隐升起,即使隔着这么远,仍旧可见到映红了一方天地。

王方悠然叹道:“孙坚见到如此景象,心里会做如何感想?”

华雄嘿嘿直笑,答道:“孙坚心里如何感想,为兄不知道,可是骠骑将军李傕心里会做如何感想,为兄却是知晓的!”

话刚说完,两人就同时仰头哈哈大笑,就连眼泪,也都笑了出来。

179 孙文台兵逼洛阳城

卯时刚过,天色仍旧黑漆漆的,就连东方的曙光,此时也都踪影全无.

孙坚刚刚起身,出帐受冷风一激,立时打了个寒颤,大感气息清新,比之营帐内,可要舒适多了。

卯时起身,是孙坚多年来就养成的习惯,如今到了这个时点,他就再也睡不着,再不起身,就会觉得浑身硌得慌。

头顶上,群星灿烂,孙坚默然抬头,仰观天象,试图从中找出点天下大势的端倪来,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这上面耗费了无数时日,无数精力,却依然毫无所得。

就像他的满腔雄心一样,出任长沙太守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朝廷日渐式微,不少人因此而一飞冲天,可他却一直时运多蹇,兵败于新城、梁县,连折帐下大将黄盖、祖茂,出任豫州牧,却有因袁术丢了南阳,以致豫州牧都被他给夺了去。

此次奉令西征,他知道,这仅是袁术对他的敷衍而已,因为仅凭他帐下的两万人马,以及兖州牧刘岱帐下的一万兵马,哪怕有老将军老上司朱儁出兵相助,他都相信,西征将止步于虎牢关。

虎牢关,乃是天下雄关,据闻李傕已重新启用大将华雄,令他镇守虎牢关,有他在,孙坚就对攻下虎牢关,更没有一点把握了。

除非,能够激得华雄出关迎战,临阵将之斩杀,令得西凉军不战自溃,那才有攻破虎牢关的可能。

孙坚浑然不知,这个时候,华雄正在五社津,与王方一起,正看着虎牢关。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孙坚微微皱眉,看向帐前的大道,只见一人飞奔而来,似是对孙坚独自站立于帐外丝毫不感到意外,径直在他面前单膝着地, 禀道:“报,虎牢关突起大火,原因不明!”

“什么?!”

孙坚一下子没听清,其实是听清了,而是感觉到太过不可思议,所以才追问一句,待得到肯定的答复,孙坚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令道:“备马,看看去。”

待孙坚登上大营旁的低矮山丘,看向虎牢关方向,那里,已是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虎牢关,虎牢关火起,难道是天助我也?”

孙坚喃喃低语,蓦地浑身一震,高声令道:“传我军令,大军即刻起身,用膳,半个时辰后拔营!”

传令兵刚刚飞奔而去,老将朱儁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文台,何事如此急促?”

孙坚对朱儁这位老上司,保持着足够的敬意,当即转身迎下去,再跟着朱儁上到山丘顶,手指虎牢关方向,道:“老将军请看。”

“虎牢关!”朱儁同样大为惊讶,愣了半响,方才喃喃道,“先前老夫还以为是谬报,竟然是真的。”

“也不知虎牢关到底发生何事。”

朱儁霍然转身,对孙坚道:“文台反应迅捷,老夫甚慰,这个时候,无需去想虎牢关内到底发生何事,乘势拿下虎牢关,兵逼洛阳,才是要事!”

孙坚老老实实地低头,朗声应道:“是,坚受教!”

就在二人应答之际,山丘脚下的大营,已是骤然沸腾起来,号角连声,兵卒穿梭往来,号令声不断,大营辕门咯吱打开,十来骑飞驰而出,直扑虎牢关。

半个时辰后,天色刚刚蒙蒙亮,孙坚就亲率先锋营,先一步出发,至于大军,则交给老将朱儁节制。

荥阳到虎牢关,也就不过半日的路程,当孙坚率军抵达虎牢关前,才发现,火势虽然已大大削弱,却仍甚旺,别说入关,就是靠近关墙,都不可能。

只是看上第一眼,孙坚就知道,虎牢关完了,今后除非重建,否则压根就挡不住任何兵马的攻击,第二个念头,才是如此大的火势,必定不是无意失火,而是有人故意纵火,所以才这么持久,火势这么大,波及整个虎牢关,更没有人救火的迹象。

这就让孙坚心里很是不解,好奇心让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虎牢关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华雄,如今又到了哪里。

大军一直在关外等了两个时辰,孙坚才派出几队人,谨慎小心地入关查探,过不多时,即有人回报,头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烟火造成的痕迹,显是关内仍旧到处是火,只是已渐趋微弱。

“报,虎牢关内空无一人,一应粮草辎重,也俱都搬空。”

“啊?!”

孙坚大讶,证实他心中所想,关内的大火,是有人故意纵火,只是不知道,纵火的是华雄,还是李傕的亲信胡封。

只是失神片刻,孙坚就面色一沉,问道:“大军可否能入关?”

“可,只是沿途得小心清理障碍……”

话未说完,孙坚已是古淀大刀往前一挥,豪迈地令道:“入关!”

一声令下,韩当当即率军入关,孙坚高踞马上,看着昔日雄伟壮丽的虎牢关,如今似是正在大火中垂死呻吟,xiōng中的豪气,雄心,不可抑制地膨胀开来。

洛阳,我孙文台来了!

孙坚在心中仰天咆哮,他深信,虎牢关偏偏于此时发生如此异变,正是天助他第一个攻入洛阳,成就他xiōng中的伟业。

就在孙坚驻马虎牢关前时,他一直惦记着的华雄,此时正在两军阵前,悠闲地策马而出,手中大刀一摆,指向对面的李恒,还有李应,骂道:“就凭你们两条小杂鱼,也想来华某面前讨得好去,你们不赶紧滚回洛阳去,怎么,可是想要华某成全你们,送你们提前上路么?”

李应闷不吭声,他本极力主张率军回洛阳,可拗不过乃弟李恒,只得随着他尽起大军,前来五社津。

李恒怒极,手中长枪指向华雄,骂道:“好你个华雄,吃里扒外的狗,不在虎牢关守门,想要逃到哪里去?”

华雄不怒反笑,左手指指虎牢关,道:“你们两个眼睛瞎了么,虎牢关,已被老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如不出意料,这个时候,孙坚该当已经率军入关了吧,你们,还不赶紧地,滚回洛阳去,再晚上一会儿,后路可就要被孙坚给抄罗。”

不光是李应,就是李恒,也万万想不到华雄竟然这么狠,不光是杀胡封,率军意欲北上,还火烧虎牢关,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大开洛阳东大门,让关东群雄可以长驱直入,兵逼洛阳。

李恒原本还存着,先来五社津看看情况,再去虎牢关驰援的心思。

其实,从华雄的连串行止上,只要稍稍想一想,就知道他铁定不会将虎牢关好端端地交给李傕一伙,只是李恒和李应才干有限,又凭恃乃兄李傕的权势,平素横行惯了,听到的,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语,哪怕李应稍稍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身武勇不足,可还是也忘了他们自己到底有个几斤几两。

华雄这话说得很大声,不光是李应和李恒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他们身后的兵卒,也都听到清清楚楚。

他是故意如此,两军对垒,华雄只有一千人,李恒和李应却有三千人,混战一起,华雄虽然自认战胜李恒和李应没有问题,可折损就不可控了,如此这样,只需三言两语,就能让李恒和李应惊疑不定,毫无斗志,何乐而不为。

果然,李应和李恒相互对视,浑然没发现,他们身后已是交头接耳声骤然而起。

李恒犹自不死心,更是拉不开这个面子,长枪指向华雄,骂道:“华雄,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今日就此放过你,走!”

华雄心里暗自冷笑,情知李恒压根就没有独自领军的才干,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如此率军转向,而不是令前后军相互交替掩护,脱离战场后,再转身撤军,这不是作死么。

待李恒拨马转身,身后三千兵马也跟着转身时,华雄陡然大喝一声:“杀!”,挥军掩杀过去。

这场仗打得毫无悬念,华雄久经战阵,对上自大的李恒,还有不够坚定的李应,纯粹就是欺负他们两个,尚未接战,二人的三千兵马,就已在华雄率军掩杀的压力下,一哄而散。

日落时分,洛阳城一如往昔般,开始为暮霭所笼罩,如此静谧的景象,哪怕数骑自东疾奔而来,都未能打搅到。

数骑直奔骠骑将军府,只是片刻工夫,他们就被带进去,不过接见他们的,却不是骠骑将军李傕,而是他的幕僚李儒。

自从数月前的永安宫大火后,李儒一度颇不受李傕的待见,只是后来李傕自己发现,没个妥当人在身旁出谋划策,实在不方便,只得又再倚重起李儒来。

可经此一事,李儒的心里,对李傕已是颇有芥蒂,只是他城府颇深,面上丝毫不显露出来。

及至李傕杀樊稠、胡轸,软禁华雄、段煨、杨定和王方四人,李儒其实很不赞成,可事前李傕压根就没找他商量,显是怕李儒顾念同僚旧情,透露给樊稠等人,当李儒知悉时,已是回天乏力,只能暗地里仰天长叹。

听完来人的禀报,李儒心中是百感交集,震惊当然也有一些,可他对华雄的举动,早有所料,故而并不如何特别震惊,更多的,其实是无奈,悲凉,为西凉军的末日来临而感到悲凉。

180 李文优毒计乱天下

遣走信使,李儒并未如他所说那般,立即去向骠骑将军李傕禀报,而是一个人在屋内来回踱步,只是犹豫了片刻,他即下定决心,出门吩咐几句,又到李傕的内书房,拿上一支令牌,悄然出府。

181 冬天里的一把火

郭太正襟危坐,这个时候,他也有些六神无主。 .

因为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他的掌控和预期范围,此前,他曾打算,先在朝廷上,挑拨李傕和郭汜,然后连同三公为难,驱逐或除掉李傕郭汜,再与士大夫分享朝政,安抚关东州郡,稳定朝局,然后,再徐徐图之。

可如今,华雄的一把火,不但将虎牢关烧个精光,就连洛阳,其实也被他的这把大火,给烧得再无幸存的可能。

不说孙坚已率军在荥阳虎视眈眈,就是没有孙坚这支大军,一旦关东群雄获悉虎牢关已然成为一堆废墟,铁定会立即尽起大军,蜂拥而至,赶到洛阳。

关东诸军一到,哪里还有西凉军及白波军的容身之所,没有身死就不错了,此前的一应筹谋,可不都成了笑谈。

如今一听胡才竟然有三策,郭太立即心里一喜,面上却老神在在,问道:“哦,且一一讲来。”

胡才道了声是,答道:“将军立即尽起大军,就在此刻,与骠骑将军李傕争抢圣上,将军只要将圣上控制在手上,进,可挟天子,以令三公百官,与关东诸州郡和解,共同对付李傕和郭汜的西凉军,退,足可挟天子以自保。”

这番话描绘的前景,的确颇为诱人,可说是在一夜间,就实现郭太此前筹谋的最佳结果。可是,郭太只是微一沉吟,即摇摇头,叹道:“都这个时候了,李傕,郭汜,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兵力皆雄厚于我,且先我一步获知虎牢关之变,此时出手争抢圣上,正如火中取栗,最可能的结果,即是既没取到栗,还惹火上身。”

“将军英明!”胡才由衷地赞上一句,“此乃下策,中策,乃是将军按兵不动,先保自身,而后待李傕郭汜相互争斗时,左右逢源,居中调和,伺机而动。”

郭太仰头沉吟片刻,不置可否,问道:“上策呢?”

“退!”

胡才右手往下一挥,回答得很是干脆,很是坚决。

“退?”

郭太双眉一掀,追问一句。

“对!退!”胡才见成功吸引到郭太的注意力,就连面色,也因兴奋而显得红光满面,强调道,“将军请看,洛阳,如今已是外忧内患同时爆发,事态已是无可挽回,这个时候,继续待在洛阳,只怕就会为洛阳殉葬,莫如跳出去,将洛阳的乱摊子,撂给李傕和郭汜二人去争抢。”

郭太亦是动容,双目炯炯,点头道:“嗯,说下去。”

“将军率军西退,与郭太守大军会合,进,可拦住李傕郭汜去路,与之分享朝政;退,可渡河北上河东,假意与李郭同盟,再以此为基,养精蓄锐,再谋其他。”

郭太沉吟问道:“如此说来,先生是以为,李傕掌控天子后,会退往长安?”

胡才点头答道:“正是,李傕也好,郭汜也好,掌控天子百官,只有长安一条退路。有天子在手,他们挟天子,号令不了关东州郡,可一定能从皇甫嵩那里谋到长安,作为容身之处。至于他们与关东州郡和解,窃以为,断无可能。”

“嗯,先生此言甚是!”郭太点头答道。

话音刚落,胡才的声音再起:“将军要率军退出洛阳,当就在此时!”

“此时?”

郭太这次是真的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如此仓促行事,也太急了吧,他原先想着,今日立即准备,晚些时候即率军离开,也就不错了。

胡才迎上郭太询问的目光,xiōng有成竹地答道:“将军明鉴,此时,正是洛阳城内最为混乱的时候,故而才是最佳时机。孙坚大军,今日该当已入虎牢关,至迟再过一日,至早可能明日,兵锋即可抵达洛阳。那时,李傕,郭汜,无论争抢是否结束,都须得面对孙坚大军,洛阳局势,也势必因此而尘埃落定,将军……”

呯!

郭太拍案而起,对着胡才点点头,狠声道:“先生所言甚是,我这就下令,立即准备启程!”

胡才不失时机地补充一句:“这个时候将军做这些准备,李傕,郭汜,当会以为将军也要加入争抢之列,万万不会想到,将军是要退出洛阳。”

此时已是卯时三刻,窗外仍无天光,黑漆漆的一片,在屋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可是,无论是郭太,还是胡才,都知道,洛阳城,此刻正在一点一点地热闹起来。

其实,他们仍旧是低估了洛阳城内的混乱情形。

天色刚亮,洛阳西城的上西门、雍门和广阳门,就开始有络绎不绝的车流人流出现,尽数往西行去,这些就是早一步从骠骑将军府、车骑将军府和征东将军府得到消息的人家,早一步离开洛阳。

而随着消息的进一步扩散,以及警觉性强的人的加入,逃离洛阳的人流和车流,不见减少,只见增多。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惊人消息,在洛阳市井间传开,最为惊人的,莫过于骠骑将军李傕,悍然将天子自北宫劫持到骠骑将军府,还有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琬。

可没过多久,另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开,征东将军郭太,率本部大军,离开洛阳,一路往西。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洛阳,立时沸腾起来,哪怕是再迟钝的人,此时也都明白,洛阳,已是不可久留之地了。

如此混乱的局势,就是李傕和郭汜,也都始料未及,更无可奈何。

他们手上是有大军,可此刻,都在紧锣密鼓地抢夺粮草辎重,准备撤军事宜,哪里有多余的兵力,拿来维持洛阳城内外的秩序,对郭太率军离去,他们也只能徒呼奈何,做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更何况,就在李傕劫持天子刘协和三公至骠骑将军府后,郭汜,则悍然劫持一众朝臣,与李傕分庭抗礼,如此决裂的姿态,宣告着西凉军两大巨头,终于正式决裂。

好在这个时候,两人都还很有克制,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就是抢夺洛阳城内的财富珠宝粮草辎重,也都挺有默契地各抢各的,以免发生冲突。

整个洛阳,此时就像是一个大漩涡,有人急着离开,有人则急着往这里赶。

被李傕派往伊阙关的,是其侄子李暹,得到叔父李傕飞马禀报后,曾想着邀杨定赴宴,以乘机将之斩杀,不曾想杨定也几乎同时接到段煨的飞马禀报,当即识破李暹的诡计,二人就此各领部属,分道扬镳。

镇守大谷关的李利,就没有这么好运,段煨先他一步得华雄着人禀报,获悉虎牢关之变,结果不但他本人被段煨拿下,一应部属,也尽数被段煨控制。

好在段煨这人比较念情,只是让他带话给骠骑将军李傕,就放他和随从离开。

如此一来,段煨和杨定商议定,率军南下,前往南阳,投奔昔日的同僚张济。而李利和李暹,则急急赶往洛阳,与李傕会合。

赶往洛阳的,还有镇守轩辕关的韩暹和杨奉,他们还想着赶回洛阳助车骑将军郭太一臂之力,还不知道此时郭太已率军西进,就是遣来的信使,也还未赶到轩辕关。

在他们身后,赶往洛阳的,则正是孙坚所率大军。

这个时候的孙坚,用意气风发来形容,已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即使让他再如何大胆想象,两天前,如有人告诉他,此次他可兵锋直逼洛阳,他一定会将之斥之为荒谬,可如今,他已穿过虎牢关,率军前往洛阳的路上。

为保持大军的战力,他一路行来,并不如何赶急,此举得到老将朱儁的赞赏,认为他沉稳持重,有谋略。

这个时候的洛阳,无需派人前去打探,都知道必定是乱成一团,如此缓缓行军,保持着对李傕、郭汜还有郭太等人的持续增加的压力,等大军真的兵临洛阳城下,也许压根就无需攻城,即可拿下洛阳。

只是,当夜间大军歇在巩县城外,他也如往常一样卯时起身,仰观天象时,无需人禀报,他都远远的发现,洛阳城方向,正向天际散发着隐隐的红光。

大火,洛阳城起大火了!

无需多想,孙坚就知道,能在离洛阳足有百里之遥的巩县,遥遥见到洛阳如此异象,足以说明洛阳城内的这场大火,势头是多么的猛烈,覆盖范围又是多么的大。

这么大范围的大火,必定不是失火,而一定是与虎牢关的大火一样,是有人蓄意纵火。

孙坚傻傻地呆立着,看着洛阳方向,久久无语,浑然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浑然不知老将朱儁已来到他的身旁,与他一样,老泪纵横。

他们自入虎牢关以来,设想过无数可能,可是,就是没有想到,李傕,郭汜,郭太等人,竟然会是如此丧心病狂,将洛阳付之一炬。

洛阳,是大汉帝都,是朝堂所在,那里,有太仓,有武库,有太学,有辟庸,有明堂,有灵台,有巍峨的南北二宫,有三公府邸,还有朝廷百官,有万千黎民。

如今,却尽数被付之一炬。

182 孙文台洛阳得宝

孙坚如此悲愤仰天长嚎,任谁听了,都是潸然落泪。冰@火!中文 .

蛾贼之乱时,洛阳有八大关隘,固若金汤,哪怕张角率黄巾军,在冀州、荆州、豫州、兖州、幽州等地,闹腾得再厉害,天下人还是以为,洛阳不乱,大汉就不会乱。

此后,董卓率军进京,洛阳就开始了它的劫难,随后,竟然是从未停歇过一样。到了今天,终于在冬天的一把火里,洛阳,彻底地完了。

洛阳一完,大汉,即使名义上仍在,那也是个摆设,天下,则是乱世重临。

这么个道理,哪怕是升斗小民,这个时候,也都清楚得很,明白得很。

孙坚和朱儁更是明白,故而才如此失态,如此热泪纵横。

不过,在仰天长嚎之后,孙坚当即下令,率大军拔营,火速赶往洛阳。

百余里的路程,他只用了大半天的工夫,这还是他在保全兵卒体力的前提下,要是不顾惜兵卒体力下降,导致战力下降,他完全可以更早一步赶到洛阳。

只是赶到洛阳城,他却无法率大军入城。

整个洛阳城里城外,全是一片火海,面对如此汹涌大火,完全是人力所不能为,先一步抵达洛阳的韩暹和杨奉部,并未尾随在李傕郭汜等人身后,往西而去,而是留在洛阳,试图尽些人力。

有孙坚和朱儁所率大军加入,扑灭大火的工作,终于有些好转,至少洛阳南郊的太学、灵台、辟庸和明堂几处,还是成功地被保存下来,可是面对东、南、西城郭,以及洛阳城内,大军别说灭火,就是想要进入,都不可能。

更别提被大火完全吞没的南北二宫。

入夜,城东,孙坚大军临时设立的中军大帐内,灯烛通明,朱儁,孙坚,程普,韩当,还有韩暹和杨奉,脸上都带着烟火色,还有木然,疲累,相坐无语。

韩暹和杨奉本是车骑将军郭太部属,如今二人得知郭太早李傕和郭汜一步,率军西去,将他们抛下,根本无需商议,他们就决定不再奉郭太为主了。

他们原本与孙坚大军是敌对关系,如今,却因为试图扑灭洛阳的大火,而相安无事。

良久之后,老将朱儁才长叹一声,道:“明日,老夫将率本部人马,往西追击,不护得圣上万安,不杀李傕郭汜,老夫死不瞑目!”

孙坚尚在那里沉吟,韩暹和杨奉对视一眼,双双拱手道:“老将军忠义无双,在下敬佩万分,某愿率部唯老将军马首是瞻,助老将军一臂之力!”

“好,好!”朱儁连声道好,热泪盈眶,对二人道,“不曾想草莽之中,尚有两位这样的忠义之士,好!”

说完,朱儁转向孙坚,问道:“文台,你呢,意欲何为?”

孙坚面上的悲愤,一直未曾消解过,摇头答道:“洛阳大火,大汉两百年积蕴,毁于一旦,尚不知葬身火海者凡几,坚拟在此尽些人力,待此间事了,再做打算。”

朱儁闻言点头答道:“嗯,如此也好!”

商议既定,孙坚将随军携带的粮草辎重,拨给朱儁三人足够分量,各自做好相应的准备,就此散去。

孙坚躺在营帐内,久久难以入睡,耳边传来的,尽是熊熊大火中的噼里啪啦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轰然声,那自是某一处高楼殿堂,被大火烧得坍塌所致。

次日,朱儁率部西去,韩暹和杨奉率部协助,孙坚则率大军两万,仍旧驻于洛阳,着手清理废墟。

首先清理的,是太学内的各式典籍,这里离南城郭有一段距离,受火灾最轻,房屋还大致保持完整,而立于太学的熹平石碑,则毫发无损。

然后则是明堂、辟庸、灵台等地,能够带走的,孙坚都一一封存好,准备随大军一起带走。

最后,则是火势渐小的洛阳城里城外。

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孙坚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坚持要在这里清理这些废墟,只不过,他真的不愿率军继续西追,因为,那条路,多年前,他曾经走过,那时,他正是意气风发得很,可最终留给他的,却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如果,当时车骑将军张温,听从他的建言,以怠慢军机之罪,将时任中郎将的董卓军法从事,问斩当场,那么今天洛阳的这场浩劫,乃至大汉的这场浩劫,是否就能因此而得到消弭呢?

孙坚没有答案,可他也不愿意率军追上去,亲眼见到大汉最后的一个象征,当今天子,被众人当做玩偶一样,抢来夺去。

清理从城外的城郭区,渐渐往城内延伸,其实如此大火之后,也没有什么好清理的,无非是在废墟中到处扒拉扒拉,看看有没有尸骨,有的话就集中在一处安葬。

至于财物粮草,孙坚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想,有的兵卒颇为走运,能够找到一些大火都烧不毁的玉器,或是烧融成一团的金疙瘩,孙坚也都放任其个人自行处置。

清理城里城外的废墟,是个很折磨人的苦活儿,葬身火海的人看样子不少,虽然如今是严冬,不虞尸臭难闻,可飘在洛阳城内外的那股肉香味,比之尸臭,要更令人难以忍受。

如此足足近十天的工夫,孙坚所率的两万兵卒,才清理到南北两宫内。只是这个时候,孙坚下了一道严令,所有兵卒发现的物品,均得上缴,但会给与足够的补偿。

因为南北两宫内发现的任何物品,就可能是当今天子所用之物,孙坚不容许兵卒自行处置。

夜间,北风呼啸,夜空清冷,群星璀璨,毫无要下雪的迹象,孙坚仍像往常一样,独自站立在营帐上,仰观天象。

过不多时,一阵喧闹声传来,程普手捧一物,匆匆而来。

“主公,请入帐,普有一物,要主公过目!”

孙坚微微一惊,看向程普,见他一脸严肃,手中捧着个布包,看起来并不大,当下也不言语,迈步进帐。

程普跟着进来,跪坐于孙坚案桌对面,郑重其事地将布包放下,一层层地揭开,孙坚一见,立时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再也移不开。

那是一枚玉玺,方圆约莫数寸,上扭交五龙,一角残缺,以金补之,乃是以整块玉雕制而成,浑然天成,古朴大方,就是这么静静地置于案桌上,自有一股摄人心魂的威势散发出来。

“这是……”

孙坚伸手轻轻抚上玉玺,不可置信地问道。

程普面色凝重,伸手拿起玉玺,翻转过来,将印面对准孙坚,道:“主公,请看!”

印面上,分明刻着八个篆字,孙坚一看,即认了出来,正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这一刻,孙坚彻底惊呆在那里,双眼紧紧地盯着玉玺,嘴巴大张。

程普小心翼翼地将玉玺放好,轻声唤道:“主公,主公!”

孙坚回过神来,猛地伸手拿起玉玺,翻转过来,再细看印面,没错,的确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这个时候,他才强抑着内心的兴奋,只觉口干舌燥,轻轻放下玉玺,问道:“这是,传国玉玺!”

程普点头,答道:“此乃辰时时分,有兵士禀报,甄宫中一井有五彩云气涌动,属下以为是兵士看花眼,未曾放在心上,及至酉时,属下路过此井,见兵士纷纷议论,遂令人下井,打捞起一投井自尽的宫女,颈脖上系一绢帛包裹的小匣,属下打开看第一眼,即知不凡,当即好生勉励兵士一番,收好小匣,拖延到此时,才来奉给主公。”

孙坚沉吟不语,双眼中,却是神采闪烁。

沉吟良久,孙坚才点头道:“好,有劳德谋,兹体事大,一不能传诸于众,二须得令一众兵士相信,此乃普通玉玺。”

“那,清理洛阳废墟,是否还要继续?”

孙坚看向程普,坚定地点头应道:“当然要继续,直至清理毕,才能收兵,回到豫州,我当向后将军辞行,返回吴郡。”

程普闻言大喜,站起身来,单膝着地,对孙坚道:“主公在上,属下程普,愿为主公马前效力!”

孙坚忙双手扶起程普,眼含热泪,连声道:“好,好,如今天下乱世已现,能得德谋相助,坚何其幸!”

在这之前,程普和韩当曾数次劝说孙坚,离开袁术,回长沙,或是回江东,自创一番基业,只是孙坚一直犹豫不决,如今见孙坚终于下定决心,程普心里,当然是高兴万分。

他随着孙坚,在袁术帐下已久,对袁术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孙坚挑在这个时候,想要脱离袁术自立,任谁都会暗自猜测,是不是他得了什么宝物,所以才如此急着离开。

而以袁术那等猜忌之心,就更会如此。

程普将他的这番担心合盘托出,孙坚亦陷入沉默之中,良久之后,才拿起传国玉玺,送到眼前细细端详,态度甚是坚决,道:“如若后将军果真会问起此事,坚就将此传国玉玺献上,换取兵马粮草辎重!”

对此,程普亦是无甚良计,想起的,却是怀璧其罪的典故。

既然有怀璧之罪,那更何况传国玉玺这般的国之重器!

一夜无话,次日卯时,孙坚依旧早起观星,心境,却与此前大不一样。

蓦然,天上一颗火红色的赤星自东向西,划空而过,投止于西,孙坚心中一动,记得此天象,是预兆着西方有将星坠落。

183 长安乱.易子为质

孙坚在哑然失笑时,万万没想到,他这次夜观天象,却是难得地预测对了一回。 .

此时的长安,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之中,不过结局,却还没有出来,故而他还不知道预测的结局如何。

说复杂,是因为就在长安城外,驻扎了整整七支彼此并不相互统属的大军。

骠骑将军李傕和征东将军郭汜两部,处于正中,也成为各部瞩目的焦点。

在两部外围,分别有车骑将军郭太,卫将军李肃,老将皇甫嵩,老将朱儁,以及郭太旧部韩暹和杨奉。

其中,老将皇甫嵩部,正正挡住李傕和郭汜部进入长安城的去路,即使李傕搬出天子刘协来,他也执拗地丝毫不让步。

按照皇甫嵩坚持的说法,天子可以进,三公,文武百官可以进,独独李傕和郭汜,及其所率大军不能进。

这个条件,李傕和郭汜当然不会答应,如今洛阳已经被他们一把火给烧成了废墟,除了长安,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手里的天子和百官,就是他们最大的凭恃。

如果真如老将皇甫嵩所言,只让天子和百官进入长安城,那他们不但没地方可去,更是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故而整个局面就这么僵持在这里,各部互不相让,互相戒备。

这么僵持已经持续了好几天,看这样子,好像还会继续僵持下去。

不过,老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李傕和郭汜可说是将整个大汉朝堂给搬进了军营,还一分为二,弄得如今的大汉朝堂,纯粹就成了他们两人的人质。

再僵持下去,就连皇甫嵩这样的老将,都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天色未亮,司空杨彪就一个人带着几名随从,离开骠骑将军李傕的大营,来到相距只有不到十里的征东将军郭汜的大营,试图开始解开长安城外的这团乱麻。

郭汜也相当重视,不顾劳累,亲自在中军大帐与司空杨彪会面。

寒暄两句,杨彪即直入正题,对郭汜道:“如今朝堂割裂,各部不和,朝廷不知州郡,州郡不知朝廷天子,长此以往,各部只会两败俱伤,将军以为然否?”

郭汜皱眉点头,问道:“司空可有何妙策?”

杨彪xiōng有成竹,点头道:“依彪之见,各部之间,互不置信,彼此提防,故而各部互不相让,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方得各部相互置信,才能解开困局,还天下一个完整的朝廷。”

这话说到郭汜的心里头去,没有吭声,在那里连连点头。

杨彪对郭汜的反应毫不出意外,慢条斯理地抿上一口香茗,才缓缓开口,继续道:“彪有一言,可以让各部相互置信,将军有意否?”

郭汜大皱其眉,看了杨彪半响,才开口问道:“司空所指各部,是现今长安城外的各部?”

杨彪微微一愣,反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长安城小,容纳不下这么多兵马,司空以为然否?”

杨彪瞬间把握到郭汜所指,哈哈一笑道:“将军高见,长安城内,的确是容纳不下各部,朝廷亦供养不起,将军以为,能进长安城的,可是哪几部?”

郭汜毫不客气,竖起三根手指,答道:“三部!”

不待杨彪回答,郭汜即态度坚决地继续道:“除此之外,汜不认为各部有相互置信的可能。”

杨彪默然,短短几句话,郭汜就相当于先亮出他的前提条件,那就是要杨彪这个居中人,先将长安城外的七部兵马,劝退除李傕郭汜和皇甫嵩三部外的其他各部。

只有这个前提条件得到满足,郭汜才会接受杨彪提出的相互置信方案。

杨彪点头应道:“好,将军果真是爽快人,且容彪回去,与骠骑将军及司徒太尉皇甫将军商议商议,而后再论。”

郭汜点头,起身,含笑道:“好,汜就在此静待司空的好消息。”

对郭汜这个前提条件,司空杨彪无需去问,都知道骠骑将军李傕当然不会有异议,而老将皇甫嵩,则有可能会有异议。

就为此事,杨彪整整三天,都在各大军营里来回穿梭,除他之外,还有不少朝臣,抱着与他一样的目的,充当着各部的说客。

这是个很艰难的事,诸部之中,老将朱儁最容易被说服,也是最先被说服,主动率军退出长安城郊,不过并未退回到中牟,而是暂且屯驻于长安城外五十里处,以示诚意。

最难被说服的,则是郭太和李肃部,两人原本就是在洛阳与李傕郭汜分享朝政,如今反倒被排除在外,当然就有些不大乐意。

不过,两人已经在洛阳时,就落后于李傕和郭汜一步,想要他们这个时候从李傕郭汜手里争夺天子和百官,又不太现实,最终也只能暂且后退一步,与老将朱儁一样,率军后退五十里。

在此之前,郭太旧部韩暹与杨奉,已率军后退。

如此艰难的共识,在短短的三天里,就达成共识,司空杨彪居功至伟,嗓子都哑了,腿也跑细了,不过他的心情,却相当舒畅,再见到征东将军郭汜时,底气也足了许多。

就连郭汜,对待杨彪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

仍旧是在征东将军郭汜的中军大帐内,仍旧只有司空杨彪与征东将军郭汜两人。

“将军,”杨彪的声音沙哑,不复往昔的醇厚中正,不过仍旧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魅力,“现今长安城外,已只剩下三部,将军可满意否?”

郭汜哈哈大笑,对杨彪笑道:“司空辛苦了,如何采信于骠骑将军,以及皇甫老将军,汜愿闻其详。”

杨彪脸上泛起自信的微笑,点头道:“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需得将军三思。”

这是欲擒故纵,杨彪这么说,明显就是故意的,果然,郭汜紧皱双眉,沉吟半响,方才问道:“汜愿闻其详。”

其实杨彪的这个方案,非常简单,简单到用一句话,即可说得清楚明白。

“易子为质?”

郭汜听完,追问一句,这四个字代表什么,郭汜当然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如此追问,当然不是要杨彪为他再详细解释一番,而是觉得如此做,似乎不太可能。

这个时候,郭汜是在心里觉得,他对此方案并无什么异议,可是骠骑将军李傕是否认可,就难说了,而老将军皇甫嵩态度如何,就更难说了。

即便郭汜不明说,杨彪也都明白过来,在洛阳权贵之间,任谁都知道,骠骑将军李傕,只有独子李式,那是视若珍宝一般的,别说骠骑将军李傕不会答应以独子为质,就是他答应了,他的夫人,那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可偏偏这两位西凉军大将,都是惧内之人,唯一的不同,是征东将军郭汜有好几个儿子,故而拿一个出去为质,他及夫人不会有太大的抵触。

这一下,杨彪确实有些犯愁,当想到以各自交换女儿为质时,碰到的是同样的障碍,只是这一次,问题出在郭汜这里,他只有一个独女,那更是他和夫人的掌上明珠,万万不可能以她为质的。

郭汜见到杨彪沉吟不语,岔开这个问题,问道:“皇甫老将军的意思是……”

“皇甫老将军对此毫无异议,其子皇甫郦,随时可到将军或骠骑将军营中。”

郭汜点头,干笑两声,道:“老将军还是舍不得长子坚寿啊。”

杨彪附和而笑,对郭汜所言笑而不答,盖因所谓质子,从来都不会有人拿嫡长子出来交换,故而皇甫嵩的做法,并无什么不妥。

这个时候,杨彪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个好主意,对郭汜道:“将军所虑,甚是在理,骠骑将军独子多女,将军多子独女,何不骠骑将军以女为质,将军以子为质,如此一来,岂非障碍即可迎刃而解?”

“好!”

郭汜双掌一拍,大声叫好,很为杨彪能如此灵活变通而大感佩服。

如此一来,他和李傕之间,既没有那么大的顾虑,又彼此之间能够相互采信,而能走出这第一步,随后的事就要好办许多。

能得到郭汜的认可,杨彪也是大受鼓舞,当即长身而起,颇有些迫不及待地对郭汜告辞,笑道:“好,既然将军如此鼎力支持,彪这就回去与骠骑将军商议,如能得骠骑将军首肯,明日此事即可开始cāo作。”

杨彪步出郭汜的中军大帐,正要登上马车,不经意间抬头一看,正见到夜空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半,北半边,是一团漆黑,无一点星光,南边,则是群星璀璨,竞相争辉。

如此天象奇观,源于强劲的北风,带来厚重的铅云,如同坚不可摧的千军万马一般,自北方势不可挡,缓缓席卷而来。

这本是很正常的事,严寒时节,滴水成冰,北风强劲,厚实的铅云带来的,正是大雪,可以一夜间令天地变色的大雪。

可是这一次,杨彪不知怎的,心里总是有些发慌,甚至可以说,颇有些心惊肉跳,还带着不可名状的莫名恐惧。

184 长安乱.大乱之火星

想想也是,这几天,要说长安城内外,谁最辛苦,无人不说是他,大汉帝国的司空杨彪。

185 长安乱.驾崩天塌

李傕带到这里来的一百亲卫,那可是千挑万选,忠诚没得说,悍勇没得说,就连反应,也不是一等一.

护卫统领一下令,所有人立即拔出长刀在手,五十人护卫战马,另五十人当即跟着统领,无声地往帐内冲去。

郭汜的亲卫反应也不差,皇甫嵩的亲卫警觉姓就要差了些,反应也差了些,应对也没有那么默契,直到郭汜的亲卫只比李傕亲卫迟上一步,杀进大帐,才反应过来,先是一窝蜂地往帐内杀去,猛然意识到不对,又有人留下来照看战马。

帐内的氛围,此时正处于最为高涨的时刻,在司空杨彪的提议下,李傕,郭汜,皇甫嵩,百官,齐齐起身举杯,向天子刘协祝酒。

可是,杨彪的祝酒词刚刚说到一半,就被突然杀进帐内的亲卫给惊得目瞪口呆。

李傕只是扫了一眼,当即就反应过来,其亲卫统领也是当即抢先高声禀道:“禀骠骑将军,大营遭到征东将军部的攻杀,属下恭请骠骑将军回营。”

诸人正在目瞪口呆,帐内本就一片沉寂,这话也就清晰到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当即所有人的目光,尽数汇聚到征东将军郭汜的身上。

“胡说,放肆!”

郭汜一声断喝,好在他本就已站起身来,无需再愤怒起身,此时盛怒之下,手中的酒樽被他一把狠狠地摔到地上,顺着羊绒地毯,滚得老远。

这时,郭汜的亲卫也已入帐,李傕则已抢先一步窜到天子刘协,恭声但却带着不容拒绝,道:“请圣上回营!”

他的亲卫统领则着人去到司徒王允,司空杨彪,太尉黄湾身边,架势就已很能说明问题,那就是请三公与圣上一并回营。

郭汜也已回过神来,铁青着脸,也是无需他吩咐,亲卫统领就带着亲卫,将原先被郭汜控制的百官,隐隐与李傕隔开。

这个时候,百官终于回过神来,立时大声喧哗,更有些人激愤不已,满腔热血上涌,赤手空拳地,就向控制住天子刘协的李傕及亲卫冲去,领头的,正是老将皇甫嵩的儿子,皇甫郦。

他是作为人质的,入帐也没有携带任何兵刃,此刻依然赤手空拳,冲在最前面。

就在这时,皇甫嵩的亲卫慢上一拍,也冲进帐来,人数比之李傕和郭汜进帐的亲卫,要多上不少。

他们见到皇甫郦赤手空拳冲向李傕的亲卫,而他们还离得更近,当即不约而同地一阵喊,杀向李傕的亲卫。

帐中立时乱做一团,喊声,骂声,呵斥声,叫杀声,充斥着整个营帐。

就连郭汜的亲卫,也被卷入其中。

这个时候,李傕即使想要带着圣上三公退出营帐,也已不可得,同样的,郭汜想要挟裹着百官退回到大营,也同样不可能。

帐中争杀一起,很快就有灯笼被打翻在地,然后火苗冒起,很快就在营帐内蔓延。

幸亏火苗冒起得及时,不然,帐内的争斗,很快就会导致大批手无寸铁朝臣的伤亡。

火势一成,帐内就无法再呆,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只能罢斗,护着各自的统帅及要人,退出营帐外,并立即往各自的大营退去。

如此一来,大汉帝国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竟然就因此而无意间得到消弭。

可是,骠骑将军李傕部和征东将军郭汜部之间的混战,此时却正打得如火如荼,难解难分。

张苞被李暹一顿军棍责打后,率部哗变,当时他就已有退路,那就是转投征东将军郭汜帐下,他有这般心思,当然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在此前,征东将军郭汜帐下,的确有人与他接洽过。

可是,在他率部溃退,逃向郭汜大营时,郭汜帐下各营,却不会认得他,而只会将他当做前来攻营的骠骑将军李傕帐下的兵马。

更何况,在他身后,还有蜂拥而来的李傕帐下各营兵马。

所以,从一开始,这场混战很快就在双方大军间展开,最先的受害者,就是被夹在两军之间的张苞部,承受着来自前后的夹击。

毫无意外,张苞本就被打得**血肉模糊,走不得路,骑不得马,只能被帐下亲兵抬着,逃出李傕的大营,原本想着能得到庇护,结果承受的,却是来自双方的怒火。

只是片刻工夫,张苞部就完全溃散,就连张苞,也被亲兵扔下,惨死于混战中的乱兵践踏之下。

待李傕和郭汜各自回到大营,才各自约束帐下兵马,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混战。

可是,原本已经眼见着就要成功的“易子为质,相互采信”方案,却因此而告吹。

整整一夜,骠骑将军李傕和征东将军郭汜,一边互相打嘴仗,一边在各自的大营里,试图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双方都可谓气炸了肺。

骠骑将军李傕的亲卫统领,抢先一步将屎盆子扣到征东将军郭汜身上,可一查下来,郭汜发现是李傕的兵马前来攻营,有尸首可为佐证,李傕也发现事件的起因是在李暹身上,叛乱者乃是他帐下的张苞。

可是打嘴仗时,李傕明知理亏,却丝毫不提这时,仍旧一口咬定是郭汜派军前来攻营,暗地里,将李暹骂了个狗血喷头。

漫长的一夜过去,李傕、郭汜和皇甫嵩,以及三公百官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互信基础,已荡然无存,有皇甫嵩部在一旁虎视眈眈,李傕和郭汜相互恨得牙痒痒的,却只能克制着,不敢相互动手。

如此僵持一天,老将朱儁,卫将军李肃,车骑将军郭太,郭太旧部韩暹和杨奉,都获悉消息,不约而同地再次率军逼近,招致长安的情势,比之刚开始时,还有更加的险恶些。

处于各部包围之中的李傕和郭汜,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连带着底下的兵卒,也是整天处于神情高度紧张之中。

只是过了三天,这股紧张气氛就到达顶点,李傕和郭汜大营中,也都出现不少不稳的苗头。

说来也奇怪,铅云一直这么盖得严严实实的,就是不见雪花飘下,几天来,天地间如同被骤然挤压得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缝一样,更倍添压抑。

夜深,北风呼啸,征东将军郭汜大营里,一队巡逻兵卒刚刚走过,浑然没注意到,道旁挂着的气死风灯,突然被风卷上天空,很快就化作一团火球,正正掉落在营帐一角。

军营中,如此这般的意外失火,其实并不罕见,也都很快可以扑灭,可是,今夜的这场意外失火,带来的后果,却非同寻常的炸营。

营帐一被点燃,内里的士卒自睡梦中骤然惊醒,压根就没有分辨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大喊大叫起来,进一步影响到周围的营帐。

不过片刻工夫,整个征东将军大营,就骤然沸腾起来,所有兵卒都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窜来逃去,更有人抓起兵刃,四处乱砍乱杀。

等征东将军郭汜惊醒,得属下禀报时,搔乱已变成有敌军攻营,敌军是谁,目前尚不知情。

他这个时候,想要约束兵马,进行反击,已经不可得,各营统领根本就约束不住帐下兵卒,就连平时悍勇无匹的督战队出马,也毫无作用。

这股**,很快就得到骠骑将军李傕大营的呼应,炸营的原因,则是是有兵卒在睡梦中骤闻惊乱所致。

北风依旧在呼啸,正处于各营中间的骠骑将军李傕和征东将军郭汜部,陷入混乱后,很快就为其他各部所获,老将皇甫嵩和朱儁的心思一致,一是想着护卫天子,二是想着乘乱将天子及百官解救出来,故而不约而同地率军出击。

车骑将军郭太,卫将军李肃,还有韩暹和杨奉,可也不是傻瓜,也都抱着这样乘乱谋利的心思,同样率军出击。

再加上此时是夜深,各部各营兵马,相互之间都难以辨认,更何况各部之间,更是难以辨认,混战一起,就算是皇甫嵩和朱儁这样的名将,对如此乱成一锅粥般的战场,想要指挥帐下各营兵马,也只能徒呼奈何。

混战伊始,所有的兵卒立刻忘了因何而战,只知道,只有杀了别人,自己才能活下来。

如此,长安城外,火光四起,乱上加乱。

几番冲杀后,皇甫嵩身边跟着的,只有次子皇甫郦,以及亲卫。

此时,他想要退出,也已不可能,心里更是心急如焚,率军四处冲突,试图找到天子刘协的车驾。

只是无论他如何左冲右突,视线之内,到处都是厮杀的兵卒,连他都难以分辨出来,厮杀的各方,到底是哪部的兵马,或者是哪几部的兵马。

“父帅,快看!”

皇甫嵩听到次子皇甫郦的大声喊叫,顺着皇甫郦所指看去,立时心头一喜。

借着火光,他分明见到,左前方数百步处,正有数俩马车,正是天子刘协乘坐的车驾。

“快,杀过去,护卫圣上!”

皇甫嵩当机立断,高声下令,率先纵马驰去。

在他身后,皇甫郦及一众亲卫,均是精神大振,高声呐喊,紧紧跟上。

混战中的步卒,见到有一队骑卒冲杀过来,纷纷避让的同时,往往会不顾一切地同时改变攻击对象,向骑卒杀去,不过好在亲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皇甫嵩又经验丰富,愣是率军忽左忽右,很快就接近到车驾所在。

车驾都停在当地,周围也没有人护卫,只有伏尸处处,拉车的马匹,早不知被何人夺走,皇甫嵩高声喊着“圣上圣上”,边翻身下马,逐一掀开车帘察看。

头先几辆,除了空车,就是伏尸,他的一颗心,也不可抑制地乱跳起来,查看到第五辆,他刚刚掀开车帘,心头就一喜,不假思索地就抱拳低头朗声道:“圣上,臣皇甫嵩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可是他等了半响,没听到车内传来任何声音,不由心中大疑,壮着胆子抬起头,借着次子皇甫郦举起的火把光亮细看,不由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双眼瞪得老大,嘴巴再也合不拢。

皇甫郦也瞥见到了,年轻的天子刘协,的确是倚坐在车里,双眼睁开,可是在小腹上,却插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只是隐在车厢里,骤然间难以见到。

呼!啪!

皇甫郦手中的火把,失手掉落,火光摇曳,发出呼的声响,掉落在地,才发出啪的一声响。

天子,大汉天子,驾崩了?!

皇甫郦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相信。

“圣上~”

皇甫嵩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仰天哀嚎出声,滚滚热泪,流淌而下,他身后的皇甫郦,跟着跪倒在地,只是他虽然心中也是恍恍惚惚,却没有老父皇甫嵩这般的伤悲哀嚎。

在他们身周,厮杀,仍在如火如荼。

皇甫郦抬头向天,突然感觉到脸上一凉,触手处,已是一小滩水,猛然意识到,这是,下雪了!(未完待续。)q

186 无声地调调情

自从得知华雄率军北上,前来投效,并州牧吕布就敏锐地判断,朝廷遇到**烦了,骠骑将军李傕,还有车骑将军郭太和征东将军郭汜,更是遇到**烦了.

果不其然,当他在太原,将华雄和王方及其所部安顿好,来自洛阳和长安的军情,就开始如流水般传来。

只是随着郭太、李傕、郭汜相继率军退出洛阳,并放了一把火,孙坚大军入驻,他派驻在洛阳的谍报人员,一部分跟着西撤,一部分带着洛阳的最新消息赶回太原。

是以这些军情,哪怕他保持着密切关注,还派出不少人前来收集,还是受到极大的干扰,比此前都要慢上不少。

皇甫嵩的哀嚎声,在混战的战场上,压根就传不开多远,更别说传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原。

这个时候,吕布正与贾诩日日在一起,商议推演着朝廷的变局。

虽然他知道的军情,并不如何细致,不过大致的情形,还是知道,比如洛阳已成一片废墟,孙坚正率部在洛阳清理,退往长安的,有李傕、郭太、郭汜、朱儁、韩暹和杨奉五部,再要加上本就在长安的皇甫嵩部,以及屯驻风陵渡的李肃和郭涛部。

他和贾诩反复推演的,就是长安城的这般混乱局势,最终会如何收场。

记忆中,他知道,李傕和郭汜这对好基友,到最后也翻了脸,相互攻伐,以致将长安乃至关中,弄得一片狼藉。如今,获知的内情显示,两人在火烧洛阳前,好像也不太对路。

可是,现在的情势,却比他记忆中的情势要复杂得多,李傕和郭汜只要稍具理智,就必定会极力避免相互攻伐,以为其他各部创造可乘之机。

就在这时,亲卫来报,言道刘夫人有请。

刘夫人就是何太后的对外身份,至于是哪位刘夫人,吕布不提,其他人当然也不好问。

贾诩闻言起身,准备就此辞别,吕布突然心中一动,亦站起身来,对贾诩问道:“重立弘农王为帝,先生以为可行性几何?”

这个问题,吕布一直没有和贾诩等人商议过,不过贾诩是何等样人,从吕布如此拼了老命,都要将何太后和弘农王救出,带回到太原来,就在心里猜知,吕布必定是有这般想法。

贾诩只是微一沉吟,即坦然答道:“依诩之见,主公想要重立弘农王为帝,就须得有他人可供仿效才是。”

吕布站立不动,嗯了一声,明白贾诩所说,只有在有人抛开当今天子刘协和朝廷,拥立其他人为帝,这样吕布就可以仿效,重立弘农王刘辩为帝。

也就是说,吕布万万不能成为这么做的第一人。

吕布双眼炯炯,看向贾诩,问道:“如若,我说的是万一,万一长安乱局无解,各部大打出手,圣上,圣上驾崩于乱军之中,又该当如何?”

贾诩深吸一口气,答道:“如若如此,主公须得抢在其他人之前,拥立弘农王,并昭告天下!”

两种不同的情势,两种不同的应对,前一种,不能为人先,后一种,不能为人后,其间的关键所在,就是情报,能抢在其他人之前,抢先探知长安的乱局情报。

吕布沉吟片刻,对贾诩道:“如此说来,我还是得先跟太后吹吹风才是。”

贾诩离去,吕布一个人在书房里再立了片刻,觉得通过河东的郝萌部,派往长安的斥候谍报人员,已经足够多了,布置也该当没有遗漏才是。

从书房到何太后所居的院落,并不甚远,这条路,吕布已经走过很多次,每一次的心境,都大不相同。

亥时三刻的更漏声响起,吕布身边没有带着随从,一边心里挂念着长安的乱局,一边快步而行。

太后这个时候相召,也许是的确有事相商,也许只是向吕布传递个信号而已。

来到何太后所居,何太后遣穆顺在门口相迎,吕布尚未入内,就听到飘飘冉冉的琴音传来。

“太后在聆听妙音,还是稍候再进去不迟。”

听到吕布如此说,穆顺回过头来,对着吕布恭声道:“太后早有懿旨,将军一至,无需传报,自行进去就是。”

“好,多谢穆公公!”

吕布当下也就不客气,对着穆顺点头道谢,迈步入内。

寒冬时节,门扉处设有前后两重厚厚的帷幕,入得室内,一股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吕布全身,内中还带着隐隐的异香,让人闻了,只觉四肢百骸,都舒畅得紧。

琴音并未因吕布的到来而停止,而是依旧叮叮咚咚,吕布悄然站立一旁,稍一打量,见到何太后正端坐着,美目微闭,整个人尽显恬静,恰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在夜深人静之际,也悄然收起怒放的花瓣,整个气质为之一变。

抚琴的,仍旧是何太后的贴身侍女琴儿,只是弘农王和唐姬并不在此,室内也只有何太后和琴儿两人。

过不多时,琴音停下,飘然萦绕在空中,吕布仍旧没有动,没有吭声,只是站在那里,眼帘低垂,实际上,却是在看着何太后。

“嗯,吕卿来了,琴儿先退下,哀家有事与吕卿相商。”

琴儿对着何太后和吕布各自一礼,悄然退下,室内只剩下何太后和吕布,气氛立时就有些异样起来。

不过吕布再大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与何太后调笑,哪怕他连更为大胆妄为的事,都对何太后做出好多次,这般场合,他还是要顾虑有人突然闯进来的可能。

“吕卿无需多礼,坐!”

吕布道谢,顺从地坐在何太后所指的位置上,这里挨着何太后的主座,不会与何太后直接对视,而是需稍稍侧身才可。

“臣蒙太后相召,正巧也有一事,要与太后相商。”

见吕布说得如此一本正经,何太后面露妩媚微笑,亦是一本正经地问道:“哦,吕卿有何事?”

吕布将最近的朝廷情势,细细叙说一遍,这个时候,何太后已经得知洛阳已被烧成废墟之事,闻言倒没有多大的反应。

何太后召吕布前来,由头其实也就是这事,对吕布所禀,何太后听得仔细,问得认真,如若有人在外边能够偷听到内里的谈话,铁定以为,太后真是心系天下。

其实,正儿八经的谈话之下,那种无声的交流,才是此时室内的主题。

何太后本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又已身具成熟韵味,与吕布之间,又早已坦诚相见过,什么大胆的事都做过了,一问一答间,眼波流转,水汪汪的剪水双瞳,似是会说话一般,传递着她的内心所言。

所谓眼送秋波,吕布算是深切体会到了,这种感触,在妻室严氏身上,在侍妾貂婵身上,他都真切地感受过。

至于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吕布在知性美女蔡琰身上,在尚未完全长成的美女大乔身上,乃至在俏皮的顽童小乔身上,他也都不同程度地见识过。

可是都没有在何太后身上,体会得更深,见识得最为彻底。

他与何太后的关系,本就是见不得人的,故而这种无声的非接触式调.情,就要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多,吕布可没有何太后这般本事,仅凭着剪水双瞳,还有微妙的表情变化,在一边说着正经事时,一边传递着她的内心所想。

很多时候,吕布只能凭手势,眼神,还有身体语言,才能将他的意思,传达过去。

见何太后如此巧笑嫣然,眼波流转,时不时地掩嘴无声而笑,吕布早就身陷其中,而不自知。

这个场合,吕布可不准备将要吹吹风的内容端出,一来,这事还没提上正式的议事日程,二来,也不能这么商议。

故而吕布先是转头看看门口的帷幕,转头之际,还侧耳细听,而后才看向何太后,正见她一脸的娇嗔,双唇张合,无声地在那里说着什么。

吕布不解,脱口而出问道:“太后想说的是……”

此话一出,没有吓着何太后,倒是他自己给吓了一跳,又转头心虚地看了一样门口。

转过头,他毫无意外地发现,何太后笑得更见畅快,捂着嘴,花枝乱颤的,眼神中,满满地都是羞怯,娇嗔,还有情意。

过了好片刻,何太后才拿开手,以与平素没有两样的语调,娇声道:“嗯,朝廷之事,哀家就托付吕卿了。”

可接下来,她则再次无声而言,这一次,吕布终于读懂了,何太后分明就是在说:“哼,胆小鬼!”

吕布亦是无声而笑,伸手指指同样为厚厚帷幕所遮挡的窗棂,做了个钻进来的动作,嘴上却说:“是,臣领旨,一有朝廷消息,臣即刻前来禀报。”

何太后可没有吕布这般愚钝,立即就懂得了吕布的意思,脸颊当即晕红,美目露出迷蒙沉醉之色,贝齿轻咬嘴唇,看向吕布,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已知晓了。

这样的事,吕布已不是第一次做,可每一次,见到何太后如此羞答答地点头,双眼有蕴含着如此情意,他都是心里如同一团火,立时被何太后的芊芊素手给彻底点燃,烧得他浑身火热,激荡不已。

187 偷偷地偷偷太后(上)

吕布出来,还有一系列的事要忙。冰@火!中文 .

首先得安抚住妻室严氏,还有侍妾貂婵,结果,刚刚派人去知会他们两个,过不多久,吕布还一个人在书房里调整心情,默数着时间,就听到外面传来几句说话声,他就知道,这是严氏来了。

严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吕布有的时候,也有些没辙,不像貂婵,只需告诉她一声,今夜不过去她那里了,她就只能乖乖地歇着。

就比如严氏此刻,必定是借着给吕布送滋补身子的羊肉汤羹为由,前来见见他。

不过严氏此举,与后世吕布听闻的许多所谓查岗,本质上那自是有着天壤之别。

虽说只要是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多少有着独占的心理,也都会有嫉妒之心,在这个时代,也概不例外,即便也有那么几个强势善嫉的女人存在,比如那位跋扈大将军梁翼,就极其的妻管严,对家中的夫人孙寿,既宠且惧,即便放在后世,那也是一朵奇葩。

可绝大多数,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还是温良谦恭让,遵从四妇德,就是严氏,比貂婵的嫉妒心要强许多,在吕布的一再敲打下,还有安抚下,也还是很令吕布满意。

吕布耐心喝完严氏送来的羊肉汤羹,再与严氏说上一刻钟的话,严氏知道吕布有大事要忙,识趣地带着满足,摇摆着柔腰翘臀,风情万种地自去歇着。

这时亥时将过,子时将至,吕布回到他一个人宿歇的院落,洗漱完毕,待子时三刻的更漏声响起,才悄悄地溜出来。

这里是他的府邸,后宅的庭院,哪里有些什么小路,哪里有墙,都犹如他手掌上的纹路,无需去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至于防护,主要是放在府邸四周,内里就很少布置亲卫,尤其是内宅,更是一个没有。

整个后宅,已是一片静谧,过不多时,吕布竟然发现,北风已不知何时停止了呼啸,雪花无声地飘落,宛如是天上的女神在抛洒一般,密集,而又均匀。

借着灯笼光亮,看到雪花飘落时,吕布心中自动响起簌簌声,就像是天地间,本就只充斥着簌簌声一样。

吕布没有多加感慨,熟门熟路地来到何太后所居的院落,冒着黑,蹑手蹑脚地绕到何太后所居寝房的窗户下,抑制着内心的激荡,屈起食指,轻轻地在窗棂上叩了一下,然后再三下,再两下。

这是他和何太后之间约定的暗号,不虞有人误打误撞地碰上,所以才设置为一三二的节奏。

过不多时,吕布正在侧耳细听,听到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咯吱声,脑海中浮现出何太后轻抿嘴唇,伸出芊芊素手,一点一点地打开窗棂的窗栓,务求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等声音停止,吕布轻轻地推开窗棂,双手微微用劲,轻轻巧巧地攀上去,自窗棂里悄无声息地钻进去,落地后,再慢慢地关好窗棂,扣上窗栓。

等他自厚实的窗帘里钻出去,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屋内的温暖如春,一股香风就扑鼻而来。

“嘘!”吕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到只有他和何太后两人听得清楚的地步,道,“等等,下雪了,身上都是雪花,我先脱掉外套。”

果然,黑暗之中,这股香风就停留在吕布身前,无需去看,吕布都知道,娇俏可人,成熟妩媚,情意绵绵的何太后,此刻就在他身前触手可及处,正在迫不及待地等着他的攻伐,等着他的征服,等着他的垂爱和怜惜。

脱下已有些湿意的外套,吕布先双手互搓,再伸出手去,正正触及何太后的柔软腰肢,只是微微这么用力一搂,何太后就已挟裹着一股香风,顺势扑到吕布的怀中来。

芊芊素手紧紧搂上吕布的颈脖时,何太后万分满意地幽叹一声,当即被吕布低头,捕捉住嘴唇,封堵了个严严实实,令得她只能自喉间发出嗯嗯唔唔来。

一番令人窒息的长吻,仿若是将自上次见面到如今的相思,尽数给倾诉完了,何太后紧紧地搂挂在吕布身上,将嘴唇凑到吕布耳边,低语道:“好人,你终于来了哩。”

这般低语,就如同是在吕布耳边的低声呢喃,更像是在他耳边的呻吟撩拨,再加上何太后与吕布此时已是脸贴脸,彼此脸上的滚烫,都完全可感受得到,彼此粗重的气息,也都清晰可闻,故而对吕布的撩拨效果,更是有着倍增的成效。

吕布亦在何太后耳边低语道:“嘿嘿,我这不是来了么……”

话未说完,他已就是噙住何太后珠圆玉润的耳垂,轻柔地啜吸,用舌尖轻轻地抿.舔,刚刚入口,他就感受到怀中的何太后娇躯一颤,无边的情意,似是自他的舌尖,透过何太后的耳垂,传递到她的体内深处,然后自她的两腿之间,颤栗着,升腾而起,再从她的口中,转化成呻.吟,倾吐出来。

呻.吟声无比的动听,无比的婉转,无比的娇啼柔媚,一入得吕布耳中,犹如最为醇厚的巧克力,入口即化一般,立时再转化成无孔不入的情意,激发出吕布体内深处的**源泉,布满全身。

室内,温暖如春,气息,更是如春天开满了百花般,令人沉迷,令人陶醉,令人浑然忘了今夕何夕,此处何处。

只是如此施为了片刻,何太后就在吕布耳畔,娇.喘着,语不成声:“好,好人,哀……奴,奴家,唔……”

她到底要说什么,吕布没有听完全,也没必要听完全,都这个时候了,正是无声胜有声,什么心里话,压根就无需出声,直接透过吕布的舌尖,双唇,完整无遗地传递到何太后心底深处。

而何太后想要说的心里话,通过她在吕布怀中微微扭动的娇躯,渐趋滚烫的热度,还有娇.喘,根本就不成话的嗯嗯唔唔声,完完全全地说给吕布听。

这一番的撩拨,与方才的长吻又不一样,过不多时,何太后已是情难自已,扭动着娇躯,微微转头,在黑暗中,非常精准地寻到吕布的双唇,一把堵住,同时丁香小舌,欢快地游动起来,更是顽皮无比,滑溜无比,逗得吕布奋力追堵,乐此不疲。

室内温暖如春,何太后的衣着单薄,吕布的手,可没有闲着,把住何太后的翘.臀,只是要这么将她抱起,无法松开手,更无法在她身上到处游走,只能手指在细小的范围内,微微抚扫。

直到两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才不得不意犹未尽地分开了,吕布还好,微微喘着粗气,何太后则更是不堪,完全软在吕布身上,娇.喘出声:“好人,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奴家,奴家,都心满意足了。”

“真的呀?!”吕布戏谑着问道,“那我就可以回去了?”

“不!”

何太后娇嚷一声,旋即又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再次寻上吕布的双唇,封上去的同时,整个人与方才又大不相同,热情,火辣,奔放,萦绕在喉间的咦咦唔唔声,似是在急促地说着什么,娇躯正如一条美女蛇,不断地扭来扭去,更是不断地摩挲着吕布的命根处。

这般火热,这般泼辣,吕布哪怕在严氏身上,也未曾见识过,只在何太后身上,体验得淋漓尽致。

到底是什么原因,吕布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是将之归结到一点,后宫中,佳丽如云,围绕着一个男人而转,想要脱颖而出,除了美貌,心计外,更要有手腕,手段。

而手段,就是指吸引和取悦男人的手段,能让男人乐此不疲,茶饭不思的手段。

何太后能独得先帝刘宏的专宠,说明她的手段,绝对领先于后宫其他佳丽,至于美貌,在此所能取到作用,反倒就没有那么大了。

现在,吕布亲身体会到何太后的手段,在心里面,俨然将他自己与大汉帝国的皇帝陛下相提并论,陡然间自体内深处,升腾起一股自得骄傲豪迈来,双手用力,抱着何太后就往床榻所在走去。

室内没有点灯,吕布完全是凭感觉,找到床榻的,只是上床时,不慎声响弄得大了点,他与何太后刚刚滚落在床榻上,骇得立时停止了一切动作,偷偷摸摸地在黑暗中,屏息静气,侧耳倾听。

这般贼眉鼠眼的小心谨慎样,当即惹得何太后忍俊不住,在吕布耳畔轻笑着,嗔道:“胆小鬼!”

吕布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仍旧紧紧地搂着何太后,过不多时,房门被吱呀打开,隔着厚实的帷幕,传来琴儿隐隐的问话:“太后……”

何太后的嘴唇仍旧贴在吕布耳畔,柔声回道:“无事,你们睡吧,方才以为是硕鼠爬了进来,拍了一下而已。”

琴儿明显愣了片刻,隔着厚实的帷幕,还有一道门扉,她仍旧听得出来声响,说明绝对不是太后拍床榻发出的声响,可是既然太后如何说,她也就不敢再追问。

188 偷偷地偷偷太后(下)

吕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由方才的石化状态恢复正常,小心翼翼之处,就连吐气,都是缓缓地吐将出来,侧躺在床榻上,每个动作,都是极其迟缓,极其小心。冰@火!中文 .

“胆小鬼!”

何太后实在忍俊不住,再次在吕布耳畔轻笑嗔骂了一句,呵气如兰,柔腻如丝,听得吕布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荡。

她的双手,还有双脚,更是丝毫不客气地缠绕上来,如同八爪美人鱼一般,缠绕在吕布身上,越缠越紧。

吕布嘿嘿轻笑,微微侧转身,小心翼翼地将何太后搂在身下,再也忍耐不住,在封堵住她的樱唇时,双手终于解放出来,自她的腰际往上,再往下,灵巧至极地隔着衣衫,摸遍她的每一寸肌肤。

如此施为,令得何太后再也无余暇嗔骂,只有娇喘细细的份儿。

不过,娇喘之中,她还是很顺从地抬手,挺腰,收腹,曲腿,任由吕布一一剥去她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衫,直至与他赤坦相见,肌肤相接。

吕布挺立的长枪,坚.挺如铁,尚未正式入巷,就激得何太后双股颤栗,娇喘连连。

可是,这个时候,何太后可以闭上双眼,尽情享受着无比的快意,吕布就有些不同,他心里始终记着,就在一道厚实的帷幕,一道门扉之后,就有何太后的两名侍女,故而他只能分出一些心神出来,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唯恐动作过大,再次发出大的声响,引来琴儿的询问。

要是,琴儿进来,掌灯,那岂非他和何太后的私情,尽数暴露于灯光之下?

因而哪怕心里再如何情.欲高涨,吕布仍旧不能全然忘情地投入,只能这么快乐并煎熬着,享受着何太后带给他的刺激。

一面是何太后的地位,身份,美貌,手段,带给他无比巨大的征服**和满足感;另一面,则是如此偷偷地,不得不压抑着的体验,让他体验到一种别样的刺激。

一半是海水,冰凉,冷静;一半是火焰,火辣,刺激!

这正是此刻吕布心境的绝佳写照。

及至挺枪刺入,吕布仍旧是小心翼翼地,缓慢无比的,可正是如此,何太后体内的滑腻,柔韧,蠕.动,种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尽皆毫无保留地传递到吕布脑中,让他不由得微微仰头,轻缓地深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嘶嘶的声响。

何太后此时更是不堪,就连娇.喘声,呻.吟声,也都无心去抑制了。

吕布心中一惊,忙双手一阵拽拉,拽过厚厚的衾被,将叠在一起的他们两个,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相当于是再多了一层隔离声音的措施,才让吕布心安了些,只是如此一来,大被底下,热度更是急剧攀升,气息更是极度的令人忘情。

如此缓缓地冲杀攻伐,仿若将战场上挺枪跃马冲杀敌军的动作,变成慢动作,如此一来,力量感是大幅减弱,可质感,却成倍数的增强。

没有暴风骤雨,而是和风细雨,带来的感触,又是全然不同。

吕布心中一动,凑到何太后耳畔,轻噙耳垂,吸.吮品尝片刻,再吐将出来,顺着轻缓的攻伐动作,低吟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这是吕布记得的一首诗,乃是唐朝大诗人杜甫的写景五言律诗,吕布是想起来,此诗歪解用在这里,甚是合景。

外面大雪纷飞,他随风潜入到何太后的寝房,这里春意盎然,何太后这朵娇艳的花朵,正在怒放,而他则在这里,以和风细雨,加以滋润,四周一片漆黑,大被同眠下,两人宛如一点明灯,明曰早上起来一看,呀,滋润得花蕊处,红湿一片。

如此一番歪读,偏偏为何太后全然理解过去,如若是平常正儿八经的时候,任谁都知道,这是在写景,可在这般香艳的大被底下,何太后这般的玲珑人儿,如何不会体会到这里的妙处。

如此一边是香艳无比,一边是雅致脱俗,两个极端,偏偏却如曲径通幽一样,不着痕迹地调和在一起,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娇躯震颤,花蕊开合吞吐,而心神,则蓦然腾升上天际,飘飘荡荡,分外**。

吕布可不含糊,当即低下头去,封堵住何太后的樱唇,那自她喉间倾泻而出的忘情呻吟,尽数给堵在喉间,这样就只有他才能听得到,不虞外间的琴儿两人听到。

如此和风细雨,等到吕布低低吼叫一声,全身僵直,将甘霖雨露尽情喷洒在何太后体内后,何太后已是三度攀上云端,全身娇软无力,就连呻吟,也似是无力为之。

良久,两人才相拥在一起,在大被下露出头来,极度的欢愉后,是疲倦,带着无比满足的疲倦。

何太后慵懒无比,柔腻嗔问道:“好人,奴家,真是,从未有过如此动情哩。对了,方才所吟的,可是……”

吕布暗自得意,答道:“触景生情,小可吟的诗而已,如何,还挺应景的吧。”

何太后吃吃娇笑,以她的泼辣大胆,此时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在吕布xiōng前,好半响才低声叹道:“唉,好诗,都被你个坏人给毁了!”

吕布低声哈哈一笑,心里对杜甫大诗人,暗自道了声对不起,正要开口,就听到何太后悠悠轻叹一声,道:“好人,奴家,奴家有事想问问。”

“何事?”

吕布脱口而出,追问出来,转念间,他恍然有所明悟,情知何太后所问之事,也许跟他准备跟她吹吹风的事,是一致的。

果然,何太后幽幽叹道:“奴家,这个太后,可是……”

后面的话,何太后欲言又止,很是识趣,但其实,该表达的意思,已在这欲言又止中,表露无遗。

吕布心里道了声“果然”,斟酌片刻,左手在何太后光滑的后背上,来回摸索,道:“这事,你就无需担心了,如今,洛阳已被烧成废墟,大汉仍是大汉,朝廷却已不成朝廷,如有合适时机,重立弘农王,亦是我的打算。故而,有些该准备的,你得暗地里准备着,这样,一旦时机来临,即可顺势而为。”

何太后此时不是动情雀跃,而是在吕布怀中,微微颤抖着,哽咽道:“奴家原本以为,此生将孤老于永安宫,不曾想,却能逃脱樊笼,还,还,还得如此,如此极乐,孤儿寡母,可全在,全在好人你的手上哩。”

这么一番垂泪泣诉,对吕布的杀伤力,可比欢呼雀跃要来得更为巨大,且更加地不可抵御,吕布好生宽慰半响,待怀中何太后平静下来,才在心里暗自感慨,泪液,果然是女人最为强大的武器,比之爱.液,不遑多让之下,竟似是还要更胜一筹。

不过,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吕布既然费尽心思,将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弄到太原来,当然不会就这么当做笼中的金丝雀,暗地里圈养起来,而是早就存了,在适当的时机,将他们推上前台,当做一片大旗,给竖起来。

只是,不知长安的乱局,到底如何了。

吕布在沉思之间,双手没有闲着,仍在何太后光滑柔嫩的后背前xiōng,腰际xiōng腹,乃及翘臀上缓缓游走,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怀中的何太后,竟然又已娇躯渐渐开始火热起来,五指滑过何太后的腰际xiōng腹处,他都能感受到那里在微微颤动,显得敏感无比。

吕布嘿嘿直笑,将头低下,凑到何太后耳畔,坏笑道:“怎么,太后,可是还要再来点甘霖雨露?”

“啊?!”

何太后娇呼一声,身躯扭动,既似是在抗议,又像是在欢呼,纤手抚过吕布xiōng前,轻叹一声,幽幽道:“你个坏人,奴家,奴家这个太后,可还不是,被你这个坏人,给霸占了!”

说完,她先是凑嘴过去,温柔无比地,在吕布xiōng前轻吻,而后学着吕布噙住她的耳垂的样子,噙起一处,吸.吮抿.舔起来,无边的快意,激得吕布嘶嘶地倒吸着凉气。

可是,很快就出乎吕布的意料之外,何太后竟然就这么狠狠地,猝不及防地,给他来了一口,无边的快意,突然转为剧痛,可他偏偏又无法呼痛,只得龇牙咧嘴,不停地吸着凉气,双手不由自主地用劲,紧紧地把住何太后的翘臀,将她紧紧地往怀里按。

“坏人,奴家,奴家真想,真想天天这么咬咬你!”

这句娇嗔,可比什么蜜糖都管用,算是一路甜到吕布的心窝里头去了,让他全身的骨头,都酥麻起来,方才的疼痛,此刻在何太后的纤手轻抚下,亦好转了许多,全身酥麻之下,更是浑然不觉得。

吕布心中再一动,嘿嘿坏笑着,柔声道:“太后真要咬,可别咬这儿呀,回头被他人看到了,可就不大好,嗯,要不,你咬咬这儿?”

何太后不依不饶地扭动着身躯,状似非常地不乐意,可她同时却柔腻着,悄声问道:“好人,咬哪儿哩?”(未完待续。)

189 修身齐家

吕布嘿嘿一笑,抓着何太后的柔薏小手,一路向下,导引到他想要何太后咬的地方去。冰@火!中文 .

方才,他不是没有闪过异样的心思,心中再次冒起一句诗来,正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

这是唐代另外一位姓杜的大诗人之作,依旧是在写景,可是,这些诗句中的某些词,在后世,却被人赋予了完全不一样的意义,在优美动人的意境之外,挂上去极为香.艳的一幕,在网络上流传甚广。

不过转念间,吕布还是改变了主意,虽然受何太后咬他一口的启发,他想起这茬事来,可此时还弄不清楚怀中佳人的心思,骤然做出这般的要求,她心里可否能接受,那还是两可呢。

要是因此而唐突了佳人,那就是偷**不成反蚀把米,得不偿失。

故而吕布拉着何太后的手,停留下来后,何太后则羞怯地将头埋在吕布怀中,吃吃娇笑,娇躯扭动,显得很不好意思,待得吕布翻过身,趴伏下来,她才轻咬嘴唇,如同一条美女蛇般,趴伏到吕布背上,在缓缓地滑溜而下,钻进被窝之中。

如此这般的种种调.情游戏,交替在大被下上演,两人玩得兴致高涨,浑然不知道,到底到了什么时辰。

睡在外间的琴儿,自从起身过一次,问过太后之后,睡意就打消了许多,迷迷糊糊间,总是觉得,隔着门扉,隔着帷幕,太后的寝房内,似是有着隐隐的奇奇怪怪的声音,可当她侧耳去细听,却又一无所获,最后实在熬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次日到了时点,她与另一名侍女,梅儿,几乎同时醒转过来,起身,洗漱。

收拾停当,琴儿轻手轻脚地拉开太后寝房的门扉,站在帷幕后,倾听片刻,没有听到太后传召,犹豫良久,还是轻轻地揭开帷幕,进到太后的寝房内。

甫一进门,她就微微皱眉,寝房内的气息,总让她觉得,似乎有些与平常不大一样,可不一样在哪里,她又分辨不出来,可就是让她心跳加快,颇有些心慌意乱,双颊也晕红发热。

稍稍一瞥,她即见到太后正安详地躺在床榻上,仍在酣睡,当即放下心来,轻轻巧巧地退出门外,俏立片刻,才觉得心中的异样,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这个时候,吕布可没有这么好命,能够拥被高眠。

虽然cāo劳了几乎大半夜,到了起身的时点,他一样没了睡意,咬咬牙,还是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出到屋外一看,大雪已止,天色仍旧yīnyīn沉沉的,显是大雪尚未下透,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突然心中一惊,微微皱眉,回想起来。

昨夜他从何太后的寝房回来时,雪仍在下,要是雪随后就停了,那他留下的一串脚印,可就要暴露了他的行踪。

心急之下,他顾不得刺骨的寒意,往庭院中行去,及至凭着记忆,顺着昨晚来回的小径走上一遍,见到大雪早已将足印盖得完全没有踪影,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时点,他反而不想这么急着回去,雪后的庭院里,到处是厚厚的积雪,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一缕缕晶莹的雪冰,宛如冰雕出来的树一样,姿态各异,那些四季常青的松树等树冠上,则积满了积雪,在墨绿之上,覆盖上一层白色,煞是养眼。

如此边走边赏,吕布竟然不自觉地走到妻室严氏所居的院落,哑然失笑之余,漫步走过去,见到门外的仆妇脸色有些异样,看到有人似是要转身进去,吕布只是皱着眉头,拿眼一瞪,立时吓得那人乖乖地垂手站立一旁,就连出口大气,都不敢。

直至吕布旁若无人地进屋,门外的数名仆妇,才抬起头来,对视一眼,显出愁眉苦脸来。

她们都是严氏的人,可是,在主翁吕布面前,没有人敢说上半个不字,尤其是自外间传进来的,都是主翁吕布如何勇武无匹,如何大杀四方,至于太原郡内,那次就因为丈量土地的事,主翁吕布一口气灭了三十六家不听话的世家,更是令她们心里对主翁吕布充满了敬畏。

吕布一进门,就明白过来,为何严氏门外,会有仆妇冒着严寒,站在那里。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见到吕布进来,就连严氏,也都吃了一惊,满脸的愠色,当即化开,显露出无比温柔的甜笑来,迎上前来,嗔道:“夫君真是的,这么大晨早的,过来了,怎么也不遣人说一声。”

吕布不答,径直落座,朝着跪在堂中的貂婵努努嘴,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小婵可是犯了什么错?”

越是如此问得漫不经心,严氏心里就越发有些发虚,陪笑道:“也没什么大错,就是些琐碎小事罢了,小婵,起来吧。”

本来,貂婵作为吕布的侍妾,地位远在妻室严氏之下,一直以来,吕布也有私底下问过貂婵,她的回答,总是令吕布如沐春风,觉得严氏能和貂婵如此融洽,可是相当难得了。

而严氏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没点威严,那可也不行,故而对严氏平素的所作所为,吕布只是偶尔暗地里提点几句,甚少直接插手。

可今日所见,好像有些不太寻常。

貂婵脸上,似是带着隐隐的泪痕,而在这么个大冷天的,她双膝跪地,地上虽然铺着羊绒毯,可就这么娇娇俏俏、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令吕布心中一痛。

联想到方才门口所见,吕布还是决定破例过问一下,当即接过侍女奉上的热茶,问道:“哦,到底是什么小事,竟然要罚跪,说来听听。”

严氏脸色微变,见吕布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可也并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赶紧将搪塞的话咽了下去,眼珠一转,朝向跪着的貂婵,柔声道:“小婵,你到底犯了何事,自个儿跟夫君说说吧。”

吕布心中一愣,严氏这话,连消带打,既给了吕布面子,又话中有话,给貂婵一个警告,的确是好手段。

可是,吕布已经在战场上和战场下,跟这么多劲敌交过手,平素又多跟贾诩和徐庶这样的顶尖智者商议大事,如此把戏,如何听不出来,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驳严氏的面子,当下不动声色。

貂婵可也是个心思玲珑的美人,当即迟疑着,三言两语间,就将事情避重就轻,讲述清楚,至于责任,则尽数揽到自己身上。

吕布沉吟着,没吭声,严氏则看着吕布,就在这当口,有个清脆的声音抢先道:“夫人宽宏大量,你怎可说得如此轻巧呢……”

呯!

话未说完,吕布就将手中的杯盏重重往案桌上一放,抬头看过去,目光不善。

众人尽皆吓了一跳,还好,说话的乃是严氏嫁给吕布时,自家里带过来的贴身婢女,算是极有眼色,当即扑通一声跪下,垂着头,浑身颤栗,未说完的话,自然也就被她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这个婢女,名叫小桃,吕布还是极有印象,长得也算清秀,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美人,只是比起严氏来,都颇不够看,更别提貂婵这样的绝顶美女了。

不过,吕布对她有颇深的印象,其实是她那xiōng前的伟岸,真个是波涛汹涌,还有翘臀,用丰rǔ肥臀来形容,毫不为过。

关键是,身材不错,并不如何高,反倒有些小巧玲珑的感觉,匀称,如此更衬得傲人的双峰伟岸坚挺,翘臀浑圆,还是能引起男人的无限遐想,哪怕是何太后这样的成熟美人,都没有如此傲人的凹凸曲线,更别提严氏,貂婵了。

吕布只是盯着,久久不语,其他在场婢女,也都知道,主翁吕布这是动了真怒,也都赶紧跟着跪下。

“看来我这在家的时日短了,就连规矩,也都没了。

吕布这话说得很和气,可却极重,严氏哪还坐得住,赶紧也起身离座,跪在貂婵前半步处,道:“这都是奴家管教不严……”

这是套话,吕布压根就没听进去,目光自貂婵脸上扫过,落在婢女小桃身上,见她的脸上,这才露出惊恐来,全身的颤抖,才是真的颤抖。

这个时候,吕布已经明白过来,貂婵所谓犯的错,本就可有可无,关键其实还是在他身上。

这段时间,他与何太后奸情火热,不可避免地就将严氏和貂婵冷落了。

严氏是正妻,即使受到吕布的冷落,她的地位和身份在那里,那些婢女下人们,可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可貂婵就不一样,身份乃是侍妾,一旦被人觉得,她已被主翁吕布冷落,就会有人蹬鼻子上脸的,拿她来挑战某些规则。

严氏的婢女小桃,平素就在家中颇有威势,敢于在这个时候插嘴,就正是这个道理。

吕布默然良久,自顾自地品着茶,他越是如此,众人心里就越是打鼓,小桃更不必说,盖因吕布那可是杀人无数,自然而然地,就会有种气势,别说这么群弱女子,就是军中的悍卒,吕布一旦发起怒来,那也是能镇倒一大片。

“都退下!”

吕布一声低喝,一众婢女仆妇,当即起身,鱼贯而出,小桃此时已是吓得手脚发软,犹自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190 治国平天下

小桃一颤,忙不迭地爬起身,战战兢兢地,面色如灰。 .

待屋内只有严氏和貂婵跪在地上,吕布才和声道:“你们两个,起来吧。”

旋即,他看也不看两人,直接漫不经心地吩咐道:“貂婵身为侍妾,平素怎可让夫人如此cāo劳,今日起,每日夜间为我准备的汤羹,就由你来cāo持,至于晨早的茶水,才由夫人cāo持,明白了吗?”

这话明着是在责备貂婵,话里的意思,确是表达了他的安排,也就是貂婵的地位,得到进一步提升。

貂婵再次盈盈拜倒,严氏也面色如常地答应下来,但她心里,显然不是如此坦然。

虽然知道她心里必定有些想法,吕布也不准备多说,对着严氏淡淡道:“至于小桃,还有一众府上的婢女,有不少已经年纪大了,心思多了,大可放出府去,让其择婿而嫁,你就多费点心,都准备点嫁妆,别让外人说了闲话。”

严氏面色一变,同样盈盈拜倒,应诺下来,可是末了,却在那里踌躇着,道:“小桃,这个……”

吕布有些奇怪,不悦地追问道:“小桃又怎么了,今趟如此以下犯上,没有将她乱棍打出,就已是我格外开恩了。”

“夫君,不是这个。”严氏抢着道,“而是,而是,小桃,她,已是夫君的人了。”

吕布大吃一惊,转眼明白过来,这个事,他一点都不知情,那就必定是此世那个该死的“吕布”,酒醉后将服侍他的小桃给上了,然后就将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则轮到他来擦屁股。

“该死!”

吕布在心里暗骂一声,着实有些犯难。

这个小桃,一看就知道是个颇有些厉害的主,如若将她收为侍妾,今后恐怕要多不少事 。

可是,这个时代,虽然寡妇可以再嫁,可那也只是些个例,如小桃这样的黄花大闺女,如被人娶回家去,新婚之夜发现没了落红,命运就会颇为悲惨。

就在这时,吕布眼前闪过小桃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那双伟岸的xiōng器,心中不由一荡,旋即回过神来,不由再次在心里暗骂一句:“吕布,你可真是个色鬼呢。”

骂归骂,吕布沉吟斟酌半响,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将人往火坑里推,至于怕她将来生事,完全可以再想想办法。

无奈下,吕布只得对严氏道:“这事,就你做主,看着办吧。后宅,我一再强调,务要和睦共处,我待所有人,也都一视同仁,你是夫人,就该要有夫人的威仪,我再说一遍,只要你不做傻事,你的地位,就没人动得了。”

这话,其实是让严氏安心,只有她觉得自身地位稳固,颇得夫君吕布的看重和宠爱,她就不会去打击他人,其实也是在提醒貂婵,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虽然吕布知道,貂婵并无此心,可他还是准备未雨绸缪地做些敲敲打打。

这事商议妥当,严氏再唤小桃等众人进来,其他人都垂手而立,独独小桃一进来,就跪倒在地,面色仍旧如灰,全身微微颤抖。

及至严氏当众说收她为侍妾,不光是小桃大出意外,就是众人,也都不可置信,看向小桃的目光,有艳羡,有不屑,有鄙视,不一而足。

收侍妾的仪式很简单,小桃又是严氏的人,又早就在府上,当即只是向主翁吕布,跪地双手奉茶,吕布盯着她,迟迟不接,这给予她的压力,可是每时每刻在急剧增大,让她的心由狂喜,一点一点往下沉,直至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夫君!”

严氏壮着胆子,轻轻叫唤一声,小桃怎么说,也是她的人,关键时刻不出手,那可不行。

吕布面无表情,这才伸出手去,接过茶盏,轻轻缀上一口。

待小桃给严氏奉茶毕,吕布吭声道:“呐,还有一位。”

这一句话,就是当众给小桃一个提醒,让她向貂婵奉茶,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

好在这时,小桃已经深切体会到,明白过来,在这个家里,就算是夫人严氏,那也是要仰仗主翁吕布,她只是个刚刚爬上一级的婢女而已,更不用说了,由婢女升至侍妾,那也只是有了个名分,可能否得到主翁吕布的宠爱,才是最为要紧的。

当即毫不含糊,向貂婵奉茶,好在貂婵也有分寸,起身接过,转而又跪地奉给吕布。

吕布哈哈大笑,自貂婵手中接过,顺势将她扶起,再对小桃道:“起来吧。”再仰头,一饮而尽。

这连串举动,都是为了彰显他对侍妾貂婵的宠溺,但又不会超过严氏的地位。

做完这一切,吕布算是深切体会到,为何古人总是在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天”,除了家和万事兴这个理由之外,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家,可不是后世那种流行的三口之家,而是一个大家子,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王国,如若连个家都无法处理好,那还如何谈治国平天下呢。

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换句话说,就是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不过吕布在严氏这里,没有待太久,很快就有人来报,自领幽州牧的公孙瓒,遣人前来拜见。

此时已近年关,吕布收到徐庶转来的军情,得知公孙瓒和袁绍的大军,仍旧在钜鹿郡北部对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势对公孙瓒越来越不利,袁绍接过韩馥的班底后,实力大增,对峙的这几个月,实则是在整理消化韩馥的家底,一捱他完成消化,即可发动对公孙瓒的反攻。

这个时候,公孙瓒遣人前来拜见,于礼节上也属应当,不过吕布想着,必定是有其他的要事。

吕布没有立即去见公孙瓒的信使,而是先与贾诩在内书房碰头,了解情况。

听完贾诩的转述,吕布有些意外,嘿嘿直笑,道:“真没想到,公孙瓒会遣其弟来这里,看来他是期望不低啊。”

贾诩抚须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公孙越乃是公孙瓒最为器重的亲弟,为人也颇不简单,这番前来,该当是想联合主公,出兵冀州。”

吕布踱步到一侧墙壁上的巨大舆图上,看着并州与冀州之间的漫长交界线,悠然道:“公孙瓒想要我出兵冀州,共抗袁绍,也不是不可能,就看他能付出什么代价了。”

“嗯?”贾诩问道,“主公的意思是……”

吕布仍旧盯着冀州所在,面色凝重,道:“袁绍,有四世三公的家族底蕴,又是天下名士,名望之高,天下无人可出其右,整个冀州,韩馥说让,也就让给他了,除了投奔太原的闵纯和李历,可说整个班底,都被他全盘接收。这样的人,有冀州作为根基,如若再给他个几年的时间,大河以北,恐怕就会无人可挡了。”

“可是这个时候,我军所盯着的,乃是长安,以及河东,转而攻略冀州,太仓促了。”

“不!”吕布摇摇头,答道,“我并非是要攻略冀州,而是,要拖拖袁绍的后腿,让他不能这么轻易地将公孙瓒打垮。”

“扶弱抗强,主公打的是这个主意,就因为此而与袁绍交恶,可说是各有利弊。”

吕布哈哈一笑,信心满满地答道:“我和袁绍之间,从奉董公时起,就已是不可调和的对手,这个时候,不在他背后捅他几刀,更待何时?”

贾诩亦轻声而笑,可转眼间,脸上又显出忧虑来,看看河东和长安,再看看冀州,轻轻摇头道:“如此两线出手,诩还是以为,这个摊子,铺得太大了。”

“嗯!”

吕布点头赞同,两线作战,任何时候,都是兵家大忌,可这个时候,长安的乱局,他必须关注,河东,他也是势在必得,而对冀州的袁绍,他也不能坐视袁绍一举击垮公孙瓒,独霸冀州。

沉吟之间,吕布的目光落在袁绍的大本营邺城上,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了计较,当即哈哈一笑,道:“暂且先别为此事伤神,无论我出兵与否,还是袁绍和公孙瓒,此刻只怕都在等着长安的消息,局势一旦明朗,大规模用兵,也该当是来年开春后的事了,走,先去看看公孙瓒有什么话说。”

贾诩点头,二人一前一后,离了内书房,来到前面的厅堂。

公孙越就在这里等着,有宋宪陪着,倒也不算怠慢。

他来之前,当然对吕布这边有过一番了解,知道宋宪虽然官职不咋的,乃是吕布身边的亲信,统领着吕布的亲卫。见到吕布进来,他连忙起身,恭敬行礼,执礼甚恭。

此番前来,他除了要代其兄公孙瓒答谢吕布外,肩负的重任,就是要说服吕布与之结盟,共同对抗袁绍。

好在公孙越已经知道吕布的脾性,不喜欢拐弯抹角,故而答谢过后,即直入正题。

吕布沉吟半响,起身在堂中踱步,问道:“袁绍乃天下名士,又有四世三公之底蕴,与他为敌,着实有些不智,这个……”

公孙越也已过而立之年,这时在心里暗自腹诽吕布:“你母亲***,谁说吕布除了勇武就无其他,这么老奸巨猾,谁不知道你和袁绍,早就是仇敌了。”

面上,他却恭敬异常,答道:“袁绍新得冀州,根基不稳,正是使君出兵冀州的大好时机,使君所言甚是,可一旦袁绍坐稳冀州,以冀州的钱粮和人丁,很快即可建起一支大军,到得那时,使君高居并州,对袁绍可谓是如芒在背,必会首先想着拨掉使君这根眼中刺。既如此,使君何不先下手为强?”

191 结盟公孙瓒

对公孙越所说,吕布并没有感到意外,而对公孙瓒的提议,当然是有兴趣听一听。冰@火!中文 .

并州与冀州之间,因着地理位置的关系,袁绍在取得冀州后,不可能不会严加防范,甚至是用兵,仰攻并州。

不如此,袁绍在冀州,就难以安睡。

这个道理,吕布能看得到,公孙瓒能看得到,袁绍手下谋士众多,更是不可能看不到,此时他不动手,那只是因为刚刚得到冀州,又要与公孙瓒大战,还没有顾得上而已。

而贾诩,方才的顾虑,并非是他不认可吕布的看法,只是觉得现今并州军的重点在长安,在河东,也有点一时顾不上冀州的意思。

所谓公孙瓒的提议,其实也很简单。

一是代郡,目前已经实际控制在吕布手中,想要吕布将已经吞到嘴里的肥肉再给吐出来,当然是不可能,故而公孙瓒干脆大手一挥,将代郡作为他答谢吕布结盟出兵的条件之一。

而这背后蕴含的意思,则正是说,你跟我结盟,共抗袁绍,就是我的盟友,代郡就归你了,不然,就是我的敌人,说不定哪天,在袁绍出兵攻打你的时候,我就会出兵收服代郡。

二是约定,与吕布平分冀州,挨着太行山的常山、钜鹿、赵国、魏郡,归吕布,其他的中山国、河间国、安平国、清河国和渤海郡,则归公孙瓒。

这两个所谓的条件,其实都是无需公孙瓒付出任何东西,代郡本就是吕布自鲜卑扶罗韩手中夺来的,平分冀州更只是个画好的大饼,至于余下的,公孙瓒能够拿得出手的,除了渔阳的盐和铁,还真没什么其他的。

战马,并州可是丝毫不输给幽州的,而在吕布接连击败鲜卑步度根和扶罗韩后,掌控着雁门关外的广阔牧场,就更加不缺了。

这些条件一说完,吕布也知道,公孙瓒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也就这么多,即使再怎么敲竹杠,他也还是拿不出来。

当下沉吟片刻,朗声大笑,道:“伯圭兄此举,足见他的诚意了,好,这事就这么办,不过,我亦有个条件。”

公孙越大喜,连忙恭敬欠身问道:“使君请讲。”

“并、幽结盟一事,不要大张旗鼓,以免袁绍有了防备,等到我出其不意兵出冀州时,那时自是天下皆知。”

这个条件,公孙越压根无需去向其兄公孙瓒请示,当场就欣然答应下来。

自来此世,吕布这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个时期的外交,此前,即使是李肃奉董卓之命来说服他等等,都只能算作是内间而已,算不上是外交。

而能如此三言两语间,就达成一致,则是因为吕布和公孙瓒之间,对袁绍以及整个冀州,都有着同样的利益诉求。

公孙瓒盘踞幽州,不打开冀州这条通道,他就压根没法将手伸到中原来,也就始终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割据军阀而已;而吕布则是凭记忆,早早地就对袁绍盘踞冀州产生警惕,在无法阻止他取得冀州的情况下,就只能选择抢先出手,阻止袁绍击垮公孙瓒,尽量拖延袁绍在冀州坐大的时间。

只是吕布如今,需要的是一个出兵冀州的契机,如若不然,他就只能另想他法。

送走公孙越,吕布令人将高顺、华雄和王方唤来,六人就在吕布的内书房,商议此事。

方才吕布在会见公孙越之前,突然灵光一闪,就是想到,他可以借助黑山贼张燕,来实现对冀州的突袭。

这么做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将并州军隐到黑山贼里,如此一来,就避免了出兵的大义借口,而又实际上给了袁绍狠狠一刀。

华雄和王方率军北上投效,如今正在根据吕布军中的惯例,重整大军,就是组建各自的精锐亲卫及锐卒,余下的,则编入守备军。

按照吕布居中的惯例,诸位大将,根据各自的地位高低,拥有一定数量的亲卫,比如如今,吕布是三百人,高顺、张辽、徐晃、郝萌、韩浩、曹性、魏续、宋宪和侯成,都是两百人。

这些亲卫的装备,待遇,都是最好的,也都是由各位大将自行挑选人选,说得俗白点,就是这是诸位大将自己的一支私军,目的当然就是护卫。

而其他的各营兵马,野战军是以驻地来区分的,守备军则是以驻守的城池来区分的,归属负责当地的大将统帅,一旦只是大将调动,各营兵马就可以不动,如若是向某一个方向聚集大军,就有可能是大将和野战军各营一起调动。

这么设置,以及将各郡的军、政全力分开,其实是吕布为了防止将来,出现手底下有将领拥兵自重,乃至反叛而已。

当然这么设置,众人已经发现,是有不少好处的,那就是调整各位统兵大将所负责的区域和方向时,一纸调令,就只会涉及到大将及其帐下亲卫,方便快捷,而无需牵扯到整营的大军调动,可以减少路上无谓的损耗。

比如此次吕布兵出雁门关,征调曹性前来统帅斥候营,征调张辽前来统帅轻骑,就只需曹性和张辽各率亲卫,分别从河东和上党启程,紧急赶赴雁门关就是了,所需的兵马,则从太原郡内的驻军抽调。

华雄和王方新近才加入,当然是入乡随俗,很乐意地就接受了这一点。

待得吕布将他的想法说完,贾诩点点头,面现无奈,道:“主公既然执意要对袁绍动手,借助黑山张燕之力,的确不失为一着妙手,如此一来,我军在雁门关外,仍旧采守势,消化所得,在河东,静待长安时机,这样可伺机而动,在冀州,并不大举兴兵,不寄希望于一举击垮袁绍,只需拖住他的后腿即可。”

吕布说的,只是对冀州一个方向的用兵策略,贾诩则将之升到整个并州军对外用兵的总体战略上,来加以解说,这样就连华雄和王方,也都听得明明白白。

如此一来,并州军的整体用兵重点,已经由年初的雁门关外,转移到河东,至于冀州,只是一个小规模的骚扰袭击而已。

吕布点头,对众人道:“嗯,先生总结得是,出兵冀州,相助公孙瓒,实在是我担心公孙瓒在袁绍面前,支撑不了多久,如此一来,袁绍没了来自幽州的压力,青州孔融、兖州刘岱、河内张扬,更是对其产生不了什么威胁,势必将目光投向并州,那时,我们想要好好地发展并州,夯实根基,都很难了。”

“主公深谋远虑!”贾诩半是夸张半是认真的赞道,“如此一来,就须得重新调整诸位大将才是。”

吕布沉吟片刻,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贾诩答道:“徐晃本就出自河东,由他坐镇河东,伺机而出,当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张辽出自雁门,就由他统筹雁门关内外诸军事;至于黑山贼这里……”

说到这里,贾诩的眼光所看,正是吕布,那意思也就再明白不过了,想要收服黑山贼张燕,当然是由吕布亲自出马,要更为合适些。

吕布哈哈一笑,点头赞道:“先生所见,与我不谋而合,张辽和曹性留在雁门,徐晃调到河东,郝萌辅助,徐晃主攻,郝萌主守,有徐庶随军参谋军事,高顺仍旧坐镇太原,王方则驻守上党,至于黑山贼,乃至冀州,有我,华雄,宋宪,足矣!”

提及的这些人,再加上驻守高都的韩浩,负责工坊的魏续,负责商贾的侯成,以及吕布的亲卫统领宋宪,就正是他帐下所有可用的大将。

高顺,华雄,王方,宋宪,上前一步,高声应诺领命,其中华雄更是面露兴奋。

身为武将,当然不会希望只是固守一地,能四处征战,才是攫取战功的最佳途径。

再商议一些细节,这事也就这么敲定下来,这个时候,华雄和王方算是见识到并州军的一大特色,就是大将调动时,因只是带着亲卫,又都配有战马,故而速度非常快。

就比如徐晃,此时正在雁门关驻守,只需与张辽和曹**接完雁门关及雁门郡的防务事,即可带着亲兵启程,经太原赶往河东。

而要是大将调动的同时,还有大军的调动,这个时间,可就要成倍的增加才行。

此时离年关,已不足一个月,出兵的时机,该当是在来年的开春时节,这样就有将近两个来月的工夫,可以做足准备工作。

忙完这些事,吕布送走贾诩等人,看着天上又在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一时间又闲了下来。

这时正是午后时分,稍稍愣了片刻,他心中一动,准备去何太后那边看看。

没想到,还没进院门,隔着雪幕,他就听到内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敢情这个时候,大家都窝在屋子里,没有人出来,只有吕布这些天生忙碌命的人,在这种大雪纷飞的时节,还在盘算着,怎么去算计别人,以免将来被别人算计。

“碰!”

刚刚进门,吕布就听到何太后慵懒、柔腻的声音,而后一声惊呼响起,有个声音在不可置信地问着:“这,这,……”

吕布一见就乐了,严氏正在那里犯愁,可是脸上却带着兴奋,双手想要推倒身前的牌,可又有些不太敢的样子。

“胡啦!”

吕布喊出声来,窜到严氏身旁,一把推倒牌,而后哈哈大笑。

这个地方,也就他能如此无需通报,就自己进来,外面服侍的穆顺,以及几名小太监,早就得过何太后的吩咐,故而见到吕布,也都是躬身相迎。

与何太后一起打麻将的,还是严氏,琴儿,还有弘农王刘辩,见到严氏的确是胡牌了,何太后呵呵一笑,叹道:“唉,今儿个手气不好,到现在,可都还没开胡呢。”

192 新郎官遇长安急报

何太后这话一出,不光是吕布一愣,就连严氏,脸上也是有些不太自然。 .

吕布今天大发脾气,很是整治了一番后宅的规矩,连带着,也将严氏的贴身婢女小桃,收入房中。

这个事,还是何太后方才向严氏问起吕布时,严氏才顺口说出来的,这个时候,听到何太后以此来打趣吕布,严氏的确是有些不太自然。

何太后明面上的身份,是刘夫人,暗地里的身份,严氏是知晓的,就是因此,她才对何太后如此说话,感觉挺怪怪的。

不过还好,严氏心里再如何感到奇怪,也断然不敢将夫君吕布与何太后放在一起,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就觉得,这事是绝不可能,如若何太后的身份,只是某位宗亲王爷的遗孀,是正儿八经的刘夫人,那她倒是认为有那么一线嫌疑。

不过吕布到底是久经美色考验,脸皮早已厚得有一比,哈哈一笑,答道:“就是一小妾而已,算起来,这也只是在下收的第二房小妾,见笑,见笑。”

吕布这个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家中只有一妻两妾,的确是并不算多,在他帐下,妻妾成群的,可并不在少数。

严氏一听,脸上更是有些讪讪的,其他人,则都对此露出笑意,只有弘农王在那里哈哈大笑,何太后则是伸手捂着嘴,笑得甚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看向吕布,道:“你呀,既然来了,来,来上两圈。”

何太后的侍女琴儿正要起身,严氏已经抢先一步起身让座,吕布瞥了琴儿一眼,坦然在严氏让出来的座位上就座,对正在洗牌的婢女笑道:“去吧,自己来。”

旋即,吕布转向弘农王,笑道:“小王爷,来,何不我们洗牌,活动活动手脚。”

很奇怪的是,弘农王对吕布的提议毫无抵触之意,相反,还是欣然同意,伸出手,学着吕布的样子,将麻将牌洗得噼里啪啦直响。

何太后甚是有些奇怪,看看儿子弘农王刘辩,如今也就不过十五岁,仍然显得有些稚嫩,再看看吕布,笑容可掬的背后,则是沉稳,淡然。

而如果再想到吕布身后的那些传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事迹,那些勇武不凡的传闻,何太后就更是感觉到,自家这个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儿子,比起吕布来,差得太远了。

这个时候,她豁然明白过来,为何吕布一直坚持要让弘农王换个名字身份,去七里沟的工坊,去太原下面的郡县,到处去历练。

这分明就是一片好心,不要让弘农王成为笼子里的金丝雀,而是要他走出去,去接触各行各业,了解各行各业。

而她也结合自己去过一趟雁门关外的经历,明白过来,为何每次儿子刘辩出去一趟,虽然回来后都是晒黑了,瘦了,可是心情,却是很舒畅,人也非常高兴。

不由自主间,她投向吕布的眼神里,就暗自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欢声笑语,吕布陪着何太后还有弘农王,很是玩了几把麻将,也算是给自己放松放松。

到了夜间,吕布则在严氏的安排下,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家宴,算是给小桃一个庆贺。

夜间的时间,严氏和貂婵都很自觉,将夫君吕布留给小桃,灯烛蒙着红布,屋内的陈设,也都是新的,都蒙上一层朦胧的红,充满了喜庆。

看得出来,严氏对小桃这个贴身婢女,还是挺不错的,吕布记得刚带着貂婵回到太原时,严氏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就在吕布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时,不经意间,见到小桃正在他身前站着,低着头,低眉顺眼的,圆脸蛋上,都是红扑扑的,显是酒劲有些上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吕布笑着问了句:“怎么,可是今日被吓怕了?”

小桃还听机灵,当即跪下,低眉顺眼道:“今日贱婢……妾身犯过错,蒙主翁开恩,才未,未受责罚,贱……妾……”

“嗯!”吕布答道,“有敬畏之心,知道错,很好,今后,你可要时刻记得今日的事,府中,尊卑有序,和睦相处,你也有责任,夫人就是夫人,我也不会因你是婢女,就看不起你,只是你自己得明白才行。”

“是,贱妾铭记在心!”

吕布点头,道:“好,记住就好,要是再犯错,可就不是今日这么幸运了。”

这些话,说得都很正儿八经,可接下来,吕布就开始恢复了本色,对小桃笑道:“嗯,起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就能如此波涛汹涌,凹凸有致。”

这两个词,吕布是脱口而出,可是听在小桃耳里,却不知是什么意思,可吕布想要表达的意思,她还是瞬间就明白了,双颊立时变得通红,低低地“嗯”了一声,起身之际,不由自主地就挺直腰背,更显得前凸后翘,凹凸有致。

吕布此时是坐在床榻上,对着小桃拍拍自己的大腿,小桃娇羞不已,还是迅快地吹灭各处的灯烛,摸黑来到吕布身前,顺从地坐下。

只是她还明白吕布的意思,是面对面坐着,在吕布双手的指引下,才明白过来,主翁吕布是要她迭坐在他的大腿上,当即更是浑身滚烫,面色潮红,好在此时室内一片漆黑,不虞他人看到。

吕布大腿上,感受到无比的肉感,毫不客气,双手解开小桃的深衣衣带,伸进去,搂住小桃的小腹,而后慢慢往上,剔去她的肚兜,攀上两座伟岸的高峰,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声:“嗯,你这到底是天生如此,还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就能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吕布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词语来形容,触手所及,真的是一手都把握不住,要知道,吕布的手掌,可是颇为宽大,可即使这样,都不能一把握住。

而无论是严氏,还是貂婵,乃至是何太后,xiōng前也都算是风光无限,可在他手中,那也就是盈盈一握,把玩起来时,一手一只玉峰,那是刚刚好。

可小桃这里,日间看时,只觉得甚是伟大,如今用手亲自去丈量,才更觉得真是伟大。

小桃少经人事,那里经得住吕布如此肆意把玩,全身已是随着吕布双手的抚摸轻柔,一阵阵地震颤,星眼微眯,强忍着不让呻吟出声,断断续续道:“贱……妾,妾,这是,是天生,如此,为此,为此,贱妾,还苦恼,不已,主翁,主翁,喜欢把玩,贱妾,就,就……”

“就也心里高兴是不是?”

吕布忍不住,替小桃说出声来,小桃此时已是无力出声,至于低吟的份,只得“嗯”上一声,连连点头。

吕布嘿嘿一笑,心里的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是想起来后世的一些听闻,感慨这个时代的女人,对男人那果真是千依百顺,怪不得即使在后世,也有很多有钱有势的男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在妻室之外,再多蓄养外室,为的,恐怕也就是体会此世这般的男人之妙吧。

吕布心里感慨,深为如此幸运而感到庆幸,双手却没有停着,努力地攀爬着小桃身上那对玉峰,坚挺,弹性十足,细腻,柔嫩,稍稍抚触,两点紫玉葡萄,就已变得珠圆玉润,挺拔俏立,手指轻轻拂过,怀中的小桃就一阵嗯嘤呻.吟,就连那对玉峰,也都微微颤抖一下。

这般坚挺中弹性十足的触感,吕布在严氏身上,在何太后身上,是没有感受到,她们两个是很有成熟的韵味,可是正所谓各花有各好,成熟的韵味,也就代表着,xiōng前的这对玉峰,多少会开始变得有些软绵绵,正适合轻轻地揉捏爱.抚,与小桃以及貂婵这般的坚挺,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口味。

光是如此把玩小桃这对伟大的玉峰,吕布就已有些痴迷其间,怪不得,无论是此生后世,有那么多的人,有一些很是稀奇古怪的嗜好,比如,恋足癖之类的,此时吕布心里想着,恐怕也是因为他们遇到了,天底下最为完美的一对玉足吧,所以才如此爱不释手,如此痴迷其间。

就像此刻的吕布一样,对小桃这对玉峰,有了如此把玩的兴趣。

只是这样,可就有些苦了小桃,靠坐在吕布身上,已是情难自已,浑圆的翘臀,正正压坐在吕布腿上,此时不由自主地在那里扭动着,整个上身,已是完全靠在吕布身上,头往后仰,极力地搜索着,探寻着,想要得到吕布的响应和藉慰。

吕布嘿嘿笑着,将嘴凑到小桃耳畔,低语道:“怎么样,玩得还开心不?”

小桃已是娇.喘细细,低.吟道:“主……翁,高兴,就,就……”

吕布就势噙住小桃小巧的耳垂,右手在两座玉峰间来回跳摸,左手一路向下,所到之处,小桃那里就稍稍一紧,直至两腿处,小桃先是一僵,而后顺从地依着吕布,微微张开,还扭动着浑圆的翘臀,以便吕布的左手可以更为顺畅。

神秘的山谷源泉处,已是一片滑腻,吕布坏笑着,低声道:“嗯,看你也很高兴,好,我就喜欢这样!”

这句话,对小桃来说,竟似是比什么情话都管用,整个人一僵,而后瘫软下来,在吕布怀中,反应更加热烈,更加泼辣,更加火热。

只是一瞬间,小小的桃子,就成熟了,足堪吕布前去釆摘,也摆好姿势,任凭他去采摘。

吕布对此已是经验老道,何时该做何事,都心中有事,顺势将小桃放在床榻上,一阵忙碌,小桃已顺从地半躺,吕布此次采取的,并不是已经用惯的姿势,而是站在床榻前,架起小桃的双腿,如此施为,可说要更为尽兴,更为契合些。

一番挺枪冲刺,吕布可谓是酣畅淋漓,小桃则更是不堪,仿若是吕布蹂躏得太狠了一样,双腿刚刚放下,她就无力地这么躺着,只有萦绕在喉间的低吟,才证明她并未晕死过去,而是浑身内外的所有气力,已被尽数榨干,彻底地瘫软在那里。

吕布心满意足地,将小桃搬上床榻,为她盖好衾被,再钻进去,双手又不由自主地就在两座玉峰上游走,如此不知过了多时,他正在似睡非睡之际,突然听到外间婢女在叫唤,声似急切。

“何事?”

193 窗为君开

“长安急报?!”

吕布一个激灵,双眼尚未完全睁开,就已在床榻上坐起身来,原本睡意朦胧,迷迷糊糊的,此刻也一下子就清明起来。冰@火!中文 .

身旁的小桃则睡意正浓,低声咕哝着什么,吕布伸手拍拍她的翘臀,尽管隔着衾被,仍旧很有肉感,沉声道:“你先睡,我去处理下急事。”

长安来的急报,的确是急事,不然,宋宪也断然不会在这么大冷的深夜,找人来后宅唤他起来。

匆匆穿好衣衫冬服,吕布来到前堂,正见到宋宪在堂上来回踱步,三名信使则正在那里据案大嚼,案桌旁都摆放着烧得正旺的两大盆炭火。

如此雪夜,一路奔波,又冷又饿,这些信使的确是够辛苦的。

见到吕布进来,宋宪高兴地喊了声:“主公!”

吕布则直接对三名信使道:“无需多礼,继续吃,别吃太饱,如此容易伤身。”

三名信使同时一愣,含糊地道了声“遵命”,又将全副注意力,放到案桌上的食物上去了。

过了片刻,三名信使遵吕布的嘱咐,吃了个大概,就停下来,起身对着吕布躬身行礼。

“无需多礼,长安情势如何?”

“禀主公,八日前,司空杨彪居中调节,李傕郭汜同意和解,当夜不知发生何事,两部相互攻伐,和解未成,其他各部亦同时回到长安城郊,五日前,李傕郭汜大营一片混乱,其余各部亦同时出兵,混战一夜,据说,据说,圣上已驾崩于乱军之中!”

“什么?!”

吕布大喝一声,双眼圆瞪,生生将禀报的信使吓得蹬蹬蹬倒退三步。

旋即吕布意识到不妥,深吸一口气,追问道:“圣上,驾崩?是否确切?”

信使摇摇头,答道:“长安城郊一片混乱,传言甚多,卑职奉令赶来报讯时,那里已混战一夜,很多情况仍旧不明。”

吕布心中震撼不已,虽然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天子刘协驾崩这样的结局,可是当真的听说这事时,心里还是震撼得无以复加。

如若这个消息千真万确,那他就正如贾诩所言,须得抢在天下州郡反应过来之前,拥立弘农王刘辩为帝,如此就可抢到先机,为拥立弘农王增添更多的合法性筹码。

可是,这个时候,信使带回来的,却是据说,而非确信。

吕布在堂上来回踱步,心中委实有些决议不下,再多问几句,信使带回来的军讯,实在有限,也正说明长安城外实在乱得太厉害了,以至于压根就无法打探到一个准信。

没可奈何之下,吕布只得先让人带信使下去歇息,宋宪已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主公,是否要请先生过来?”

吕布摇摇头,答道:“暂且不必,明日请先生和其他人过来商议不迟。你赶紧去多加派人手,连夜出城,去长安,务要探个清楚明白!”

宋宪领命离去,吕布此时已是睡意全无,在堂中来回踱步,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这事可以明天再与贾诩等人商议,可需第一时间告知何太后,让她为弘农王刘辩提前做些准备。

只是此时已是子时刚过,何太后想必已经睡下,再去求见,就显得太晚了。

一念及此,吕布心中不由异样,眼前浮现出何太后所居寝房的窗户来。

想到做到,地上虽然积雪未化,可后宅中的大道小径上,积雪却早已清理干净,只有庭院内少有人至的地方,积雪仍旧完好无暇,吕布此时潜到何太后寝房处,不虞脚印暴露了行踪。

当他隐在yīn影中,依约定的信号,敲响窗棂时,内里没有任何响动,如此重复三次,他才听到窗栓拉开的轻声响动,而后当他轻轻拉开窗棂时,听到内里传来何太后的一声低呼,既惊讶,又欣喜。

偷偷潜入到何太后的寝房中,吕布已是驾轻就熟,刚刚翻窗入内,掩好窗棂,脱下厚实的外套,何太后就挟裹着一阵香风,扑到吕布怀中,双臂缠绕在吕布颈脖上,带着细细的喘气,道:“好人,你怎么就来了哩。”

吕布亦是非常配合,双手把住何太后的翘臀,微微用力,即将她抱起来,何太后则更是顺势双腿交缠在吕布腰间,不待吕布回答,火热无比地奉上香唇,主动索吻。

吕布心里可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随着奸.情一日一日地加深,何太后的火热劲儿,也越发地**起来,整个人与在洛阳所见时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容光焕发,娇艳动人,平素也是心情舒畅,尽显妩媚成熟的韵味。

一番长吻,何太后直到踹不过气来,双唇才意犹未尽地与吕布分开,黔首就这么舒适地靠在吕布肩头上,双唇就触着吕布的耳垂,柔腻无比地低吟道:“唉,好人哩,奴家真想,就这么日日在一起……”

吕布嘿嘿低笑,抱着何太后往床榻行去,没有吭声,可何太后却不会就此安静下来,带着微微的娇嗔,问道:“嘻嘻,好人,今儿个,你可是新郎官哩,你那个侍妾,奴家可是见过的,那对,那对,奶.子,怎么会,那么大哩,可是,可是把奴家,都给比下去了。”

说到后来,何太后的话语中,已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些嫉妒之意。

吕布忍俊不禁,在床榻前俯下身,轻轻将何太后放到衾被上,可何太后的双手双脚依旧这么紧紧地扣在吕布身上,吕布无奈,只得双脚着地,上半身这么趴伏上去,半身的重量,尽数压在何太后身上,反而让她舒服得低吟一声。

“我今夜前来,是有要事!”

何太后嘻嘻一笑,嗔道:“嗯,这可是比什么都要紧的事哩,来哩,好人!”

这般软语央求,加上怀中佳人娇躯火热动人,吕布就算是想要禀报长安之事,此时也按捺不住,情.欲被何太后挑逗得高涨起来,而方才在小桃身上,虽然他也是尽兴而下,可见小桃那般瘫软的样子,就知道她已是无法再承受攻伐了。

当即熟门熟路地挪上床谭,拽过衾被,将两人盖了个严严实实,再三下五除二,剥掉衣衫,怀中娇躯更是滚烫难耐。

又见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几度极乐后,何太后全身乏力,瘫软如泥,却犹自在吕布耳畔娇嗔道:“好人,奴家真想,哪一次,能够毫无顾忌地,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一次哩。”

吕布嘿嘿直笑,心里想着的,也是这样的妙事,可是即便前次在雁门关外,在银色月光下的大草原上,两人也并不能完全放得开,仍旧担心静夜之中,闹出太大的声响的话,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而今后,这样的机会,只怕就更少了。吕布尤其是想到,如若天子刘协驾崩的消息确切,他拥立弘农王刘辩登基为帝,何太后再次成为名符其实的太后,能够偷偷在一起的机会,都会少很多,能够肆无忌惮的机会,就更少了。

吕布默然,双手在何太后光洁的身上,到处游走,悠悠道:“长安,有大事发生了。”

何太后娇躯一颤,方才瘫软如泥,此刻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翻身趴伏在吕布身上,xiōng前的两团软腻,正正抵在吕布xiōng前,两点嫣红所带来的质感,都令吕布感觉到分外的清晰。

吕布没有让何太后等得太久,低声道:“方才接到长安急报,李傕郭汜和解不成,相互攻伐,其余各部亦参与其间,一夜混战,目前情况不明,不过……”

“不过什么?”

何太后心急追问道。

“不过有传言说,圣上驾崩于乱军之中!”

“啊?!”

何太后惊叹一声,忘情之下,声音太响了些,待她醒悟过来,也是立时全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过不多时,门扉咯吱作响,厚实的帷幕掀开,一点光亮透入,琴儿的声音响起:“太后,太后……”

衾被下,吕布仰躺,一动也不敢动,何太后则趴伏在他身上,亦是一动也不敢动,两人都是赤身**,不着寸缕,这个样子,要是被琴儿和梅儿看到了,还不知会将她们两个吓成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吕布可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全部只能仰仗何太后去敷衍,过不片刻,即听到何太后柔声道:“无事,哀家睡梦中惊醒,给炭盆加点火,你们歇息去吧。”

“是!”

琴儿和梅儿乖巧地答应一声,将灯烛放置在一旁,悉悉索索地忙了半天,这才端着灯烛退出。

待到屋内重新恢复黑暗和寂静,何太后伏在吕布身上,掩嘴低声吃吃娇笑,吕布想起一事,凑嘴过去,问道:“坏了,方才我的外套,可是就放在窗前那里,她们两个,会不会看到?”

何太后亦是一愣,旋即贝齿一咬,嗔骂道:“胆小鬼,怕什么,明儿奴家再注意打探打探就是了。对了,方才,方才的长安消息,可属实?”

吕布既没有出声肯定,也没有摇头否定,答道:“如今尚不能确信,不过想必不是空穴来风,我已着人连夜赶往长安,务要探个清楚明白。”

旋即,吕布一字一顿,沉声道:“如若此事属实,拥立弘农王为帝一事,即迫在眉睫,你,及弘农王,得先有些准备。”

何太后幽幽应了一声,沉默良久,方才轻叹一声:“如若如此,奴家,才心安哩。”

吕布嘿嘿一笑,双手在她的翘臀上一紧,道:“可是那时,咱们两个,可就没如今这么方便罗。”

194 天下不可一日无主

年关一天一天临近,大雪时下时停,竟然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吕布自从派人紧急赶往长安后,心里对长安乱局的惦记,就从未放下过,还为此特地吩咐宋宪,不管多晚,一旦长安有消息传来,务要第一时间禀报。

大雪纷飞的午后,大地上,积雪皑皑,天地之间,飘雪茫茫,没有其他的颜色。

宽敞的大道上,这个时点,已压根没有什么人影,只是突然,三名骑士自茫茫大雪中突然现出身形,马蹄践踏在积雪上,四散飞溅。

他们顺着大道疾驰,直奔太原城,守城兵卒只是稍一查验他们的令牌,即忙不迭地放他们入内,而后待三人驰马奔远,才个个将双手缩到袖笼里,悄声议论着:“这么个下雪的大冷天,还这么纵马奔波,真是够他们受的。”

“那可不是,他们可是斥候营的呢,听说粮饷可是超高。”

“嘿,再高,老子也不愿去,太苦,太累了。”

“嘿,瞧你这点出息,也就只配一辈子在这里守守城门!”

……

这些议论,远去的骑士已听不到,在这些兵卒眼中高高在上的主公吕布,就更是无需被他听了去了。

在主公吕布帐下当兵,各个兵种的粮饷待遇如何,都是透明的,但相应的职责,那也是透明的,与高粮饷待遇相对应的,则是职责的加重。

故而想要安安稳稳,想要不这么辛苦,在各地的守备军里,领一份饿不死人的粮饷,其实也是不少人自认为最佳的选择。

而像三名骑士这样,大雪纷飞的大冷天,从长安一路跋涉,从河东到太原介休的一段山路,还因为山道难行,无法骑马,只能靠双脚赶路,赶回到太原,这的确是辛苦得很。

可他们身上带回来的军情,让他们不敢在路上耽搁时间,只有回到太原,将军情禀报给主公吕布,他们才能好好地松口气,好好地歇上一歇。

过不多时,他们三人即从州牧府出来,个个如释重负,脸上虽然疲累,此时心里却都高兴得很,而在他们身后,又是队队骑士纵马疾驰,那是去紧急召唤其他人的。

吕布双眼放光,正在厅堂中来回踱步,花了三天的工夫,他终于得到证实,天子刘协,的确是在乱军之中驾崩了,其他的消息,诸如李傕、郭汜等人的下落,司徒王允等人的下落,现今还是不甚明了。

不过如今,吕布对此不能有太高的要求,能够这么快就将天子刘协驾崩的消息打探清楚,就已是斥候营非常得力了。

过不多时,贾诩等人急匆匆赶来,进屋的时候,个个身上带着一层雪花。

好在吕布早有准备,众人一进屋,立时有婢女将众人的外套拿走,扫净雪花,烘干,再放好。

众人之中,就贾诩一进来,就以目光相询,见吕布微微点头,心里就有了数。

“奉先,这个时候召大家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问话的是蔡邕,平时吕布召贾诩等属下议事时,基本就不会召蔡邕和桥瑁,可这一次的大事,非同小可,与他们两个都有关,故而也将他们两个召来。

吕布面色有些凝重,对蔡邕点点头道:“蔡翁稍待,还有几人未到,的确是有大事发生。”

蔡邕左右一看,微微皱眉,因为该到的,都已在座。

过不片刻,看到进来的,竟然是何太后及弘农王,蔡邕不由大吃一惊。

吕布也不含糊,恭迎何太后和弘农王上座后,开门见山道:“方才已得长安急报,证实李傕与郭汜率部互攻,致圣上驾崩于乱军之中……”

“啊?!”

不光是蔡邕大惊失色,就是桥瑁,桥羽,也都是惊呼出声,何太后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时候也还是一声惊呼。

只有吕布帐下的高顺、华雄、王方、宋宪等一众武将,本就胆略过人,此时虽然惊讶,却并不如何震惊。

独独弘农王刘辩的反应,有些颇值得玩味,先是露出幸灾乐祸的高兴,而后则是伤悲,再到最后的板着脸,带着些许伤悲。

吕布无暇去解读这背后的情感,在逢场作戏方面,弘农王刘辩到底还很年轻,比起娘亲何太后,那是差太远了。

“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圣上驾崩,在下紧急将诸位请来,就是想要议一议,咱们该当如何应对。”

吕布说完,堂中立时一片沉寂,过了好半响,蔡邕才似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着上座的何太后和弘农王躬身一礼,道:“奉先所言极是,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弘农王本就是帝皇之尊,如今正宜重登帝座,以正天下视听!”

桥瑁和桥羽也双双站起,附和道:“使君,蔡翁,所言极是,恳请太后下旨,弘农王登基!”

及至贾诩和高顺等人也都起身表态,厅堂中,也就只剩下吕布没有表明态度,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的态度,其实从一开始,就已亮开了的。

其实这个事,压根就没什么好商议的,吕布请出何太后和弘农王,就是已经存了在这个时点,将何太后和弘农王仍然健在的消息放出,并摆明了他的态度,那就是要拥立弘农王。

在众人注目下,吕布施施然来到堂中,郑而重之地跪地禀道:“臣,黎亭侯,征北将军,领并州牧吕布,恭请弘农王登基,请太后下旨!”

弘农王刘辩心里此时已是乐开了花,虽然按照常理,自个儿的兄弟刘协死了,他这个做哥哥的,该当面露悲戚才是,可是,几次三番的立、废之后,他对刘协的兄弟之情,早已荡然无存。

可这个时候,他却有些犯怵,不知该如何做,只得求助式地看向母后,见她微微点头,当即有了主心骨一般,起身,虚扶,朗声道:“诸卿平身!”

待众人再次坐定,何太后微微哽咽着,道:“哀家孤儿寡母在洛阳时,李郭横行,就连性命,也朝夕不保,蒙诸卿相助,才安返晋阳,如今皇儿重登帝座,诸卿功不可没,且受哀家一拜!”

众人连忙谦逊,抢在何太后之前,先拜下去。

再次坐定,还是吕布率先开口,道:“如今时近年关,圣上登基一事,宜早不宜迟,诸事繁多,还是得赶紧议下章程来,分头行事才是。”

蔡邕点头附和道:“奉先此言甚是,登基之事,宜早不宜迟,一应仪礼,年号,等等,均不能疏忽。此事老臣斗胆请命,请太后和圣上恩准。”

在座诸人中,蔡邕如今可算是德高望重,更是当世博学鸿儒,即使他不主动请命,这个差事,最终也还是要落在他的头上。

商议近两个时辰,就连吕布,也都觉得头晕脑胀,可看蔡邕的样子,对此却是了若指掌,兴致勃勃。

到了这个地步,就连贾诩,也都不得不承认,蔡邕就是蔡邕,博学鸿儒的名望,果真不是盖的。

既然如此,吕布也乐得轻松,这些繁文琐节,他是听着都头疼,反正对他来说,军事,才是他之所长,也是他准备一直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利器。

到了夜间,吕布趁着貂婵前来送汤羹的时机,跟她好好地调笑了一番,然后再携美回房,好生藉慰,再借口有要事,悄然离开。

其实,吕布并没有什么要事,而是要溜去何太后寝房那里。

他是觉得,如今既然真个儿要重立弘农王刘辩为帝,有些事,可能就需要事先与何太后商议商议,更要紧的,则是他关于将来的设想。

现在看来,无论在位的,是弘农王刘辩,还是天子刘协,吕布的所作所为,以及其他州郡枭雄,其实都是一样,首先必定都是权臣,至于篡位,其他人如何想,吕布不知道,至少他心里,还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可即使是权臣,与太后,皇帝之间,都意味着必定有些冲突,而这,都是吕布想要事先与何太后好好说道说道的。

而这些事,最佳的时机,莫过于做完了爱.做的事之后,赤身**相拥之时。

熟门熟路地一钻进何太后寝房,吕布再次感受到何太后的火一般热情,她一扑上身来,双手双脚立时如同四条触手一般,紧紧地缠绕在吕布身上,香吻奉上,立时就是活色生香,香艳动人。

此时压根无需出声,一切的一切,都尽在娇.喘与低.吟之中,直到和风细雨润物无声过后,两人相拥躺在床榻上,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汗意津津,还有喘气导致的xiōng膛起伏。

平静下来,不待吕布开口,何太后即娇嗔叹道:“唉,皇儿登基后,奴家这个太后,才算是实至名归哩。”

吕布嘿嘿直笑,答道:“那是应当的,不过,现今可比不上先帝时,圣上登基,昭告天下,我估摸着,响应的,也只怕只有并州一地,其他十二州,那可是要征战一番才行。”

“嗯,一统天下,就还需仰仗好人哩。”

吕布左手不客气地握住何太后的椒.rǔ,轻轻揉捏着,怀中的何太后则娇躯傲然微挺,似是想要让xiōng前更为伟岸一些,吕布微微一愣,哈哈一笑道:“那是我的本分,不过,我今夜前来,就是有好多事,要跟太后好好商量商量。”

不光是何太后心中升腾起异样的感觉,就是吕布,亦是如此。

两人此时的姿态,可谓是暧昧到不能再暧昧的地步了,可要商议的,却都是些正儿八经的事,如此两个极端,正是两人心底里异样感觉的源头。

可如此这般,也让吕布大感新奇,大感刺激,对如此好玩的事,他当然不会就此罢手,而反观何太后,对此也是兴致勃勃。

195 黑山贼成了香饽饽

年关一过,一个接一个的大消息传遍天下,令天下震惊不已。 .

第一个,当属当今圣上,被骠骑将军李傕劫持到长安后,驾崩于乱军之中。

与此消息一起的,还有骠骑将军李傕和征东将军郭汜的下场,圣上驾崩后,老将皇甫嵩和朱儁,震怒异常,率军痛击,将骠骑将军李傕和征东将军郭汜斩杀于长安郊外,一应党羽,也无一幸免,令天下人心大快。

其他诸部,卫将军李肃弃暗投明,投入皇甫嵩帐下,为斩杀李傕和郭汜立下汗马功劳;车骑将军郭太,则仓惶率残部逃至河东;郭太旧部韩暹和杨奉,则与李肃一样,归入朱儁帐下,亦为击溃李傕和郭汜出力甚多。

只是混战之中,不光是圣上驾崩,百官朝臣,死在乱军之中的,更不在少数,就连太尉黄琬,司徒王允,亦死在乱军之中!

第二个大消息,出自并州太原,征北将军,领并州牧吕布,拥立弘农王刘辩为帝。

这个消息一传出,可着实令天下人大吃一惊,因为仅仅一年前,传言就曾甚嚣尘上,说并州牧吕布毒杀太后和弘农王,可如今,并州牧吕布却拥立弘农王为帝,所有人听闻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这必定是吕布在欺瞒天下人。

可是,行遍天下的檄文,都盖着太后的印绶。

如说太后印绶的说服力仍不足够,檄文中,附有蔡邕和桥瑁的告天下书,熟悉两人的名士士人,可不在少数,只需一看行文,一看笔迹,就知道这是蔡邕和桥瑁亲笔所书,吕布再如何手眼通天,也绝无能造得出来假。

任谁都以为,吕布勇武盖世,可是文才,别说蔡邕了,就是桥瑁,都足以令他望其项背而兴叹。

有蔡邕和桥瑁的告天下书,即使有心人想要抹黑吕布,想要诋毁新登基的天子刘辩,也自觉理亏三分。

可是,天下大势,正如吕布所料那般,即使天下人相信了何太后和弘农王并非假冒,可新成立的汉皇,政令出不了并州,响应者,亦是寥寥。

不过吕布对此毫不在意,天下乱势已成,他拥立弘农王刘辩,也只是竖起一杆大旗而已,让他抢先占领大义名分,可真正的决定性因素,仍是在实力上,只需要他的实力凌驾于天下各路诸侯之上,他们到时就不得不臣服于这杆大旗之下。

新春伊始,吕布早就议定的战略,就开始轰隆隆启动,大将徐晃有徐庶辅助,打着吕布的大旗,展开对河东郡的攻略,大义名分,则是奉旨征讨郭太。

而吕布,则悄然带着华雄,率三千骑卒,来到河内郡。

年前两战击杀鲜卑步度根和扶罗韩,缴获战马甚多,吕布得以大幅扩充骑兵营,由原先的四千骑,一举扩充至八千骑,徐晃统领两千精骑,吕布统领两千精骑一千新兵,余下三千尽是新组建的骑卒,则交给张辽,放在雁门关外磨砺。

他此行的目标,一是见河内太守张扬,最为主要的,则是盘踞在鹿肠山的黑山贼张燕。

河内太守张扬的态度,其实早已表明,弘农王刘辩登基前,他就已得吕布遣人高知,故而遣长史薛洪前往太原拜见,如今吕布再来,只是要借借他的地头而已。

吕布和华雄只是在怀县待了一天,就率亲卫三百,直奔鹿肠山,至于三千骑卒,则由宋宪统领,自南出太行径后,即沿山脚昼伏夜行,务求行踪保密。

鹿肠山,位于河内郡的朝歌,与位于荡yīn的黑山相接,都是巍巍太行山凸出的一部分,其间的分界线,就正是汇入大河的淇水。

张燕的黑山贼,就一直隐在相互连通的群山山谷之中,声势大时,就聚众而出,劫掠县乡州郡,官兵一至,就一哄而散,逃回到群山山谷中,随便一躲,就足够官军头疼了。

吕布为了收服黑山贼,已经提前下了不少工夫,奉太尉董卓之令,前来河内郡征讨黑山贼后,将之杀得大败,而后则通过张扬,接济过张燕不少粮饷。

如今,则是吕布认为,该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三百亲卫,大部留在朝歌城内,吕布和华雄带着五十人,弃马步行,进入鹿肠山。

张扬则派帐下部将眭固作为向导,每次向张燕接济粮饷时,也都是眭固在亲力亲为的cāo持,故而让眭固陪着吕布等人走上一趟,最是合适。

一路上,其实风景很不错,太行山,山脚与山顶,都是林木茂盛,山腰,其实算不上山腰,就是峭立的悬崖,陡直,别说林木了,就是鸟儿,也无法在这样陡直的峭壁上筑巢。

这样一来,积雪就堆积在山顶与山脚,正中仍旧是一片峭立的红岩,阳光照射下,更是红中透着点白,明晃晃的,甚是晃眼。

山中的积雪深厚,往往一脚踩下去,能没到膝盖以上,好在一行众人都是武人,再加上有眭固这个自吹闭着眼睛都能走上一个来回的向导,不过走上三四天的工夫,就已到了黑山贼所在的营寨。

吕布只是四处打量一遍,就对张燕的眼光有了新的认识,营寨所在,没有熟识路途的人带路,还真不容易发现,至于易守难攻,那是必须的,不然黑山贼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仍旧牢牢地盘踞于此,而没有被官军给围剿掉。

有眭固带队,一行人虽然人数多了点,还是顺顺利利地进到营寨,这个时候,吕布和华雄都没有亮出身份,入寨安顿下来之后,眭固熟门熟路地出去晃荡了个把时辰,回来时就带着一嘴的酒气。

“嘿嘿嘿,使君,这下可热闹了,袁绍,刘岱,都派人来了,这会儿都还在寨里。”

眭固一开口,就让吕布吓了一跳,旋即哑然失笑,双眉一掀,问道:“哦,袁绍和刘岱派的是谁?”

“袁绍派来的是郭图,刘岱派来的是其弟刘繇。”

“郭图?”吕布当即想起来,这位郭图,可不就是当年袁绍派到晋阳当说客的吗,结果没两句话,就被吕布给气得连一夜都没呆,直接赶回去了。

不过只是微微一愣,吕布就将郭图放下,再问道:“张燕和寨中诸人态度如何?”

眭固不愧是这里的老熟人,就连这些信息,也都打探出来,答道:“倾向袁绍的要多点,不过更多的人还在观望。”

吕布点点头,对眭固的高效甚是赞许,沉吟片刻,吩咐道:“如此说来,还得抓紧时间才是,嗯,今夜可否安排张燕见上一面?”

“是!”眭固点头应诺,“我这就去安排。”

对与张燕会面,吕布还是很有信心,不管袁绍和刘岱这个时候,给张燕答应了什么,那都是画的一张大饼,远没有张扬曾经给他的物资粮草那么实在,而从眭固能够带着一行六十余人,顺顺利利地进到营寨里,就可以看出,张燕对张扬的人,还是很看重。

亥时时分,眭固再次赶回来,对一直等他回音的吕布道:“使君,都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吕布起身,一应亲卫都留在住处,只有华雄跟在他身边,三人一路兜兜转转,最后进到一处颇大的屋内。

屋内少数也有个十来人,吕布原本以为只有张燕一个,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大群,见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华雄则警惕心大起,瞥了眭固一眼,双手五指都微微屈起,正是戒备之势。

“眭兄,这位是……”

居中坐着一名精瘦汉子,面相普普通通,最为亮眼的,就是他的一双眼睛,大而有神,衣着质朴,还补着好几个补丁。

眭固只是一笑,往旁边一让,朝着吕布躬身道:“这位就是张燕,使君请!”

“使君?!”张燕站起身来,双眼惊疑不定地盯着吕布,愣了半响,突然惊呼道:“吕布吕奉先?!”

吕布哈哈一笑,大马金刀地往前几步,洒然道:“没想到一介贼头,还有如此眼色,不错,我就是吕布,字奉先。”

此言一出,在座的 众人,都再也坐不住,全部站起身来,更有不少人往张燕身边靠拢,双眼中露出的,也都是浓浓的警惕之意。

“诸位稍安勿躁!”眭固满脸堆笑,对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使君亲至,是好事来的,要是真想与张兄为敌,使君只需遣一大将足矣。另外,此前寨中收到的粮草物资,其实都是使君透过张太守之手的馈赠。”

“嗯?”

不光是张燕大讶,就是众人,也都吃了一惊。

他们没有人不会记得,当时一战,陶升一个回合,就被吕布斩杀于马下,三万兵卒,惨败于吕布手下,最后逃回鹿肠山的,不足万人。而自此之后,河内太守张扬就给了不少粮草物资,那个时候,张燕还以为,张扬是要以此来笼络他,谁能想得到,这竟然都是吕布的授意。

如此说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吕布就早存了今日前来的心思。

196 收服张燕

既然知道是吕布亲身前来,张燕震惊之余,想到吕布为今曰,提早就开始做了准备,敬畏之中也就带着敬佩。冰@火!中文 .

严格说起来,他也是大汉的臣子,曾被朝廷拜为黑山校尉,可是,如若这个官职能名至实归的话,他又何至于落到这般落魄的地步,一年四季都在为一众手下的那张嘴和肚皮犯愁。

不然,他也不会在兵势稍盛时,受到白波贼郭太的蛊惑,聚集所有兵力,寇略河内。

在吕布手上吃了个老大的亏,他的曰子就更难过了,要不是有河内太守张扬的接济,他都不敢相信,如今这样的大雪封山时,大家伙还能怎样熬得过去。

转念之间,他脑中闪过这些前因后果,立时眉头大皱,朝左右一扫,喝道:“放下刀,不得对贵客无礼!”

而后,他踏前一步,对着吕布一揖到地,恭敬道:“黑山校尉张燕,拜见征北将军。”

大雪封山,不光是将道路阻塞,也包括信息的流通,吕布哈哈一下,上前伸出双手,扶起张燕,道:“洛阳已被李傕郭汜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长安大乱,圣上驾崩于乱军之中,李傕郭汜亦授首,如今,弘农王已在晋阳登基,重掌大汉,吕某么,拥立有功,已是车骑将军了。”

车骑将军,就意味着吕布有开府的实权,虽然就算是以前的征北将军,吕布招揽贾诩、徐庶等人,也都是等同于开府,可有这个名号,与没有这个名号相比,还是要便利许多。

张燕再一愣,显是意识到,他在山中,消息闭塞,还不知晓大汉已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大变化,而由此更是想到,为何袁绍和刘岱都派人入山,原来也是因为这些变故。

可是,袁绍和刘岱的说客,对大汉这些大变化却避而不谈,明显就是欺他在山上消息不通。

双眼一闪间,张燕心中的恼怒,只是一闪而逝,旋即哈哈一笑,恭声道:“车骑将军请!”

张燕让的,却是上座,也就是他方才所坐的位置,从道理上来说,他这么做,正显示他颇谙为官之道。

如今吕布以拥立之功,迁为车骑将军,那也就等同于是张燕这个黑山校尉的顶头上司。可如吕布真个去坐了这个位置,于情理上,可就有些不妥。

吕布亦是哈哈一笑,谦逊道:“如今在下是客,如何可居上座,张校尉请。”

如此一阵寒暄,两人对彼此之间的定位,也都了然如xiōng,落座之后,吕布朝左右一扫,问道:“在座诸位,可都是……”

张燕会意,点头道:“是,车骑将军有何话,但说无妨。”

“好!”吕布赞道,“布此番前来,乃是奉圣令,就是不知张校尉接旨否?”

张燕眉头大皱,他哪里想得到,吕布一开口,就是如此开门见山,直接让他表态。

这个时候,他如说不,那就意味着拒绝朝廷的招安,从此以后,就是贼寇了,虽然可以投靠袁绍,可以投靠刘岱,但从本质上来说,投靠袁绍也好,投靠刘岱也好,与归顺朝廷,并没有什么两样。

如说是,他这个时候,还压根就不知道朝廷的好处是什么。

正在沉吟之际,张燕倏然而惊,想起来正是有了吕布透过张燕接济的粮草辎重,他才能在这么个大雪封山的时节,不虞粮草不继,既然吕布此前都能如此慷慨,那如今归顺于他和朝廷,好处势必差不到哪里去。

一念通,整个心念也就通了,张燕当即不再犹豫,长身而起,来到吕布身前跪下,朗声道:“臣,黑山校尉张燕,领旨!”

哗!

堂中众人立时哗然,张燕抬头左右一扫,目光中的狠厉,立时令众人噤声。

吕布暗暗点头,情知张燕这个贼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他并未将黑山贼各部尽皆收拾得服服帖帖,但至少他在帐下这些人面前,威严甚著。

他的确是怀揣天子刘辩的圣旨,其中,拜黑山校尉张燕为平难中郎将,归车骑将军吕布所辖,一应帐下兵卒民众,皆听吕布调度。

吕布宣旨毕,张燕毫不迟疑,当即谢恩接旨,正式定下这个名分。

待再次坐定,吕布指向华雄,对张燕道:“来,既然如今同殿为臣,我来引介,这位乃是荡寇将军华雄。”

张燕再次吃了一惊,问道:“可是镇守虎牢关的华雄华将军?”

吕布带笑颔首:“正是。在座诸君呢,劳烦中郎将引介一二。”

张燕欣然领命,逐一为吕布和华雄引介,这些,都是黑山贼里的小股贼寇,整个黑山贼,虽然是一个整体的名称,可实际上,却是由很多相互并不统属的贼部所组成,可谓是成分复杂,张燕只是其中最大的一部,名义上的统领而已,实际上,并不如何遵从他的号令者,可不在少数。

至于这些人的名号,吕布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什么青牛角,于毒,黄龙,李大目之类,皆是取外号为号;也有张燕麾下的一些小帅,如刘石,孙轻,王当,杜长等等,皆是以名姓为号。

一阵闹闹哄哄下来,众人之间,立时就比刚开始要熟稔许多,尤其是张燕,想到从此以后,终于有了组织,有人来替他负责手下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就可以看得出来,是如释重负。

名分已定,张燕再次请吕布上座,这一次,吕布没有再推托,而是哈哈一笑,不客气地坐到张燕的位置上,在座诸人,此时都觉如此这般,才是正常的。

吕布缓缓一扫,缓声道:“至于军中一应规矩,粮饷,还有其他待遇,诸位离了鹿肠山后,大可去问问你们昔曰的同伴。”

众人哄然轻笑,就是张燕也是如此,唯有华雄不解其意。

吕布解释道:“先前我奉太尉董卓之令,前来河内剿匪,剿的就是平难中郎将及诸位,一场大战,俘众不少,尽数给编入军中,如今各地守备军,常备军,亲卫中,皆有出自黑山的人。”

华雄恍然大悟,张燕甚是敏锐,对吕布话中所言的各地守备军,常备军,还有亲卫,出言相询。

解释这些,花了不少时间,紧接着的,则又是更多的人,有更多的问题,吕布很有耐心,一一作答,直到众人都对并州军的规矩,粮饷待遇诸类的,都有了认识,才停下来。

而一问一答间,张燕及众人,对黑山贼众的情况,也是知无不言,吕布得知的,也就是与从眭固那里听来的相差无几,整个黑山贼,果真是分为大小数十部,各占一条或数条山谷,互不统属。

这一次,面对袁绍和刘岱的招揽,所以各部统领才齐聚张燕的大本营,苍岩谷,商议大计,只是意见相当不统一,赞同依附袁绍的要多些,赞同依附刘岱的少些,不过真正的大多数,则是仍在观望之中,比如张燕这一系,就是如此。

说完这些,张燕很是自然地问了句:“将军,余下各部,该当如何处置?”

吕布点头答道:“愿意归附者,与在座诸位一视同仁,至于不愿归附者,很简单,那就是我的敌人,杀,无赦!”

这话说得很轻,与方才的融洽氛围甚是相符,但冰冷之意,却如一阵冷风,掠过众人的咽喉后颈,冷飕飕的,让人不由得激起**皮疙瘩来。

张燕陡然目光一寒,站起身来,环眼一扫,而后对吕布抱拳禀道:“是,属下明白该如何做。”

他说这话,一股狠厉的气息,可就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即使是他的一众手下,也都凛然,学着他的样子,起身,对吕布齐声道:“属下遵命!”

吕布双手下压,示意众人重新就座,道:“收服诸部,这只是第一件事,我这番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借此时机,我军要去干一票大的。”

话音刚落,众人立时来了精神,双眼立时变得贼乱,看向吕布,好像这一刻,吕布就是他们这些贼寇的龙头老大一样。

吕布嘿嘿一笑,随意指指东方,低声道:“魏郡,邺城!”

哗!

众人再次低声哗然,盖因吕布这票大的,也太大了点。

魏郡邺城,那可是袁绍的大本营,尽管袁绍也只是刚得冀州不久,可对邺城的防备,那可是重中之重,想要凭黑山贼众,就拿下邺城,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因为如若果真能如此简单,张燕早就动这个心思了。

吕布嘿嘿一笑,看向众人,道:“我知道诸位皆以为这不可能,没关系,我现在也不说透,只是跟你们透个风,交个底而已,也是让你们知道,跟着老子干,吃香的,喝辣的,立功的机会也多得是,就看有没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嗯,咱们还是先扯回来,明天,先将诸部收拢归心,才是要事,这个,就不光是平难中郎将的事,在座诸位,也都有责,做好了,同样记功劳一件。”

众人立时再度振奋起来,待喧哗稍歇,吕布泼了一盆冷水,道:“注意,有十足把握的,可稍稍交交底,透露我的身份,没把握的,宁可谨慎些,至于那票大的,暂且保密。”

张燕起身禀道:“将军放心,想要从苍岩谷传递消息出去,那也得问过属下才行。”

他这话说得信心十足,吕布赞许地点头哈哈一笑,悠然道:“主公,我的一众属下,皆呼我为主公!”(未完待续。)q

197 张燕的投名状

一夜相谈甚欢,次日,张燕主动召集诸部小帅,齐聚苍岩谷营寨中的聚义厅上,共商大事.

袁绍的说客郭图,刘岱的说客刘繇,也都获邀列席,至于吕布,则没有亮明身份,可带来的五十名亲卫,以及眭固带来的十名亲卫,都换上一套衣衫,混在张燕的亲信之中。

吕布这是要一举解决所有问题,因为他不准备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

至于昨夜过后,张燕以及一众亲信部属,又说服了哪些人,吕布也不知晓。

就在众人齐聚聚义厅时,吕布则悠闲地站在营寨最为高凸的岩石上面,远眺着群山峻岭,放眼望去,山头皆是白雪皑皑,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天上,碧空如洗,一尘不染,恰如此刻吕布的心境,笃定,自信。

吕布身后,则只有华雄一人相陪,所不同的是,两人此刻都是身背长刀,不再是如昨夜那样,将长刀藏于衣袍之下。

过不多时,杜长匆匆自小路攀爬上来,对着吕布躬身一礼,禀道:“主公,诸部人已到齐。”

“好!”

吕布转身,哈哈一笑,自信满满地道:“袁绍和刘岱表演够了,现在该到咱们出场了。”

下得山岩,杜长带着吕布和华雄,直奔聚义厅,尚未进厅,就听到里面喧闹成一团。

杜长转过头,笑着解释道:“还是那些人,为依附袁绍还是刘岱,见面就吵。”

吕布洒然一笑,跟着杜长入内,环眼一扫,就大致把握内里的情形。张燕设置这么个聚义厅,显是花了不少心思,别出心裁地设置成圆形,这样各部统领小帅就座后,就正好是围成一圈,少了许多争夺名位的纠纷。

见到吕布进来,张燕立时起身,一众部属,也当即齐刷刷跟着起身,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当即就将吵得正欢的两拨人给惊呆在那里,浑然不知道进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郭图却是认得吕布,虽然没有目瞪口呆,可也是双眉紧锁,面现不安,显是张燕如此举动,已令他猜得到,吕布绝不是今日才到,而是已将张燕说服。

这个时候,郭图再如何大胆推测,也只是认为,吕布已抢先一步说服张燕,而万万没有想到,也不敢想,吕布已将张燕收服。

“主公,请!”

听到张燕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此坦然地请吕布上座,郭图的一颗心,直往下沉,情知方才他的猜测,还是太过保守了些。

吕布大大咧咧地在张燕的位置上就座,而张燕则与华雄一道,分左右侍立,张燕的一众部属,此时没有人坐回去,而是都这么站着,鸦雀无声。

可越是如此,对端坐着的诸部统领小帅来说,他们所带来的威压,就越是明显。更何况,还有不少人,站起身来,加入到站着的人的行列,这些人,就是昨夜透过张燕及其亲信部属,知道今日来的,是车骑将军领并州牧吕布。

很显然,这个时候,到底是站着,还是坐着,就是一种表态。

这个认识,更让在座众人心头沉重。

“张燕,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声音yīn狠狠地响起,吕布顺声看去,目光在他脸上,只是稍一停留,即转到此人身旁的郭图身上,笑道:“真是巧,竟然在这里碰到兄台!”

郭图眼珠一转,起身对着吕布一揖,很是有礼貌地答道:“是,图见过使君。”

吕布对此正是微微颔首,目光如有实质,扫过仍然端坐的众人,在刘繇身后的一名大汉身上稍作停留,即凛然道:“在下吕布,黎亭侯,车骑将军,领并州牧,诸部有愿归顺朝廷的,既往不咎……”

话未说完,方才那人就腾的站起身来,手指张燕,怒道:“张燕,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依附他人,也不问问我杨凤的意思!”

呯!

吕布一掌拍在面前的案桌上,只听得喀喇一声响,案桌不堪重负,垮塌成一堆。

“放肆!拿下!”

吕布一声断喝,声震全厅,话音未落,华雄已抢出身去,铿锵一声,拔刀在手,张燕则慢了一步,亦是拔刀在手,气势凌然地扑过去。

在张燕身后,杜长等一众亲信部属,亦是个个奋勇争先,手擎长刀,扑杀过去。

厅中立时一片混乱,杨凤既然敢跟张燕叫板,手下部属也不少,只是比起张燕来,要稍逊而已,而在其他诸部小帅中的人缘又不如张燕,所以才一直让张燕稳居龙头老大的位置。

这一次,袁绍和刘岱不约而同地派人前来,他自认时机已到,首先与郭图靠近,接着抢先依附袁绍的机会,拟一举盖过张燕去。

可是,一连两三天,张燕没有表态,附和杨凤的各部,始终没有增多,这让他非常恼火,今天一见张燕此举,立时就是火冒三丈,更是想要在郭图面前显功,所以才一再出言挑衅。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吕布竟然如此决断,一言不合,就直接号令众人杀过来。

偌大的厅堂中,立时刀光闪闪,呼喝连连,更是惨叫声不断。

只是甫一交手,杨凤立时就发现不对,杀过来的人中,不光是张燕等人,还包括原本侍立在众人身后的一众护卫,并且还彪悍异常,明显就不是张燕那些人的风格。

转念间,他就明白过来,这些人,必定就是吕布带来的。

情急之下,杨凤高声纵呼:“张燕,你竟然勾结外人,啊……”

直取他的,正是华雄,武力本就比他要高,唰唰几刀,就将他劈得连连败退,如不是身旁的部属围攻施救,早就被华雄拿下,此刻他一分心,刀势一乱,立时被华雄抓住时机,刀光暴涨,在他xiōng腹间开了一道大口子。

惨呼声中,张燕已尾随杀至,替华雄接过围攻两人的长刀,让华雄腾出手来,长刀一搅,即将杨凤手中的长刀磕飞,而后长刀稳稳地架在杨凤颈脖间,暴喝一声:“降者不杀!”

厅堂中,立时如响起一声晴天霹雳,杨凤的部属本就人数居于劣势,对手又是张燕的部属,以及吕布带来的亲卫,只是片刻工夫,地上就已躺了数人,看见杨凤已被人制住,个个面如死灰, 手上一缓,长刀立时被人砸落在地,一惊之下,不由自主地就跪地请降。

有两人稍稍犹豫,立时刀光一闪,颈脖处鲜血喷溅,而后被人或捅或刺,惨呼声戛然而止,颓然倒地。

如此凶悍的做法,立时令得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震惊不已。

华雄和张燕一左一右,押着杨凤来到堂中,喝骂道:“跪下!”

杨凤刚犹豫,双腿膝盖弯处,立时被华雄和张燕一人一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吕布只是淡然地看了杨凤一眼,手一挥,轻声道:“斩!”

不光是在座中人,就是张燕,亦是一愣,可当他看到华雄看过来的目光,听到杨凤歇斯底里地嘶吼声,立时明白过来,吕布这是要杀人立威,而杀杨凤,则必须由他来动手。

投名状!

张燕心里闪过一丝明悟,如此类似的事,他以及手中诸人,可没有少做过,而今趟,杨凤的人头,就是他的投名状,依附吕布的投名状。

顷刻间,张燕面色一寒,在众人看来,他陡然间变得面色狰狞,朝着华雄点点头,后退一步,华雄则不失时机地松开压住杨凤肩膀的手,就在杨凤骤得自由,奋力跳起时,张燕的长刀已呼啸而至。

刀光闪过,杨凤人头飞上空中,掉落在地,颈脖间,热血喷溅,形如血泉,身躯晃了几晃,才颓然倒地。

郭图这个时候,才面色惨白,心跳如擂鼓。

他是万万想不到,吕布竟然凶悍到如此地步,就连杨凤,竟然连名字都不问一下,直接开杀。

杨凤的一众部属,此时只剩下七八人,个个面色灰败,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吕布淡然瞧了他们一眼,对张燕道:“死忠者,杀了,余下的,你看着办!”

张燕杀气腾腾,逐一看向几人,其中有五人,他在看过后,直接说了一声“杀”,看守者,无论是他的部属,还是吕布的亲卫,都是当场动手,还都是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这么短短的一会儿,聚义厅里,已是血腥味浓郁得如有实质,一众武将山贼,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杀过人,见过血,对此没有什么不适,反倒激起身体中的悍勇。

可郭图这样的文人就不同,一肚子的墨水,一身的本事,就都在舌头和手上,只是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刀,而是笔,见到这样的血腥场面,闻着这般血腥气息,脸色苍白,没有当场晕倒,已是非常难得。

一地的尸首,吕布也不令人收拾,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看向郭图,问道:“现在,兄台可以跟我说说,袁本初遣你来此,到底是何用意了。”

郭图强忍着不适,对着吕布一揖到地,显得比方才要更为恭敬有礼得多,恭声道:“图此番前来,乃是奉车骑将军之令……”

198 吕布无赖典韦无奈

吕布如此问,摆明了就是不给郭图喘息的时间.

郭图苦笑,心中更是急剧盘算,吕布此举,到底是何用意,难道是在故意找茬?

厅中一片死寂,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吕布此言中,可是带着大大的不善,就连张燕及一众部属,也都目光yīn冷地看向郭图一行,那眼光,跟一群狼盯着一群绵羊的目光有得一拼。

“主公已获悉。”郭图无奈答道,“不过,正……”

吕布再次打断郭图的话,话语冰冷,道:“他知道就好,如今,弘农王已在晋阳登基,袁本初难道也不知道?”

郭图心中一道电光闪过,突然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触了眼前这位杀人魔王的霉头,正是他自称乃是奉袁车骑之令。

自家主公袁绍的车骑将军称号,乃是在组建关东联军,共讨李傕郭汜时,自封的,那个时候,关东联军反对的,正是李傕和郭汜等人废弘农王刘辩,立刘协为帝。

如今既然弘农王刘辩已在晋阳重登帝位,还拜吕布为车骑将军,那再称呼自家主公的车骑将军称号,可不就是触到吕布这个杀人魔王的霉头了么。

想明白此节,郭图心中大定,再次躬身道:“主公已知……”

“哼!”吕布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新皇登基,他不前去参拜,反而派人来此,怎么,可是不把朝廷和圣上放在眼里吗?”

郭图心中的一根弦,再次绷紧,因为他发现,此时的吕布,竟然是在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如此一再地打断他的话,即使吕布是与主公袁绍为敌,也非常不寻常。

而对吕布这话,郭图更是心中凛然,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弘农王登基一事,关东州郡,当然都是并不放在眼里,甚至都在谋划着各自拥立新君。

虽然其他州郡如何,郭图并不如何清楚,可主公袁绍正在积极谋划拥立大司马刘虞这事,他是知道的,而兖州牧刘岱,则正积极谋求其他州郡的支持,想要自立。

可是,此时在吕布面前,有他如此雷霆手段在前,郭图如何敢说着这些话来,他毫不怀疑,一旦他如实说,下一个血溅三尺的,就必定是他,及一众随从。

天气干冷,厅内到处都放着炭火盆,本就甚为暖和,郭图心念如电,苦思脱身良策,浑然不觉已是额头冒汗,就连背上,也都是汗湿重衣。

没奈何间,郭图只得撒谎,道:“图奉主公之令来此,未知主公派何人前往晋阳参拜。”

这话他说得很有技巧,避重就轻,将他从吕布的责问中撇开,同时又点出,主公袁绍该当已经派人去了,至于最终是否有派人去,谁在乎呢?

吕布紧盯着郭图,似是想要透过他的双眼,看透郭图心中所想,半响后,才漫不经心道:“圣上未曾驾崩前,袁本初曾檄传天下,直指圣上血脉不靖,并暗指此乃太后所传出的流言,他当时存着的心思,可就是要置太后和弘农王于死地吧!”

郭图这时心里着实颇为犯难,吕布这话,要是放在其他时候说,他铁定会跳起来指责,可是这个时候,他就压根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答是,那是承认主公有此心,也就意味着,对吕布拥立的新皇不敬,如若回答否,那就无异于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主公袁绍欺瞒天下。

这个时候,他还有闲暇在心里暗骂吕布一声:“你个武夫,怎么就这么牙尖嘴利的!”

万般无奈下,郭图只得结结巴巴地答道:“这个,主公的心思,图身为属下,不可妄自猜测,嗯,当时刘兖州亦在军中,将军何不问问刘兄?”

对郭图的急智,还有应答,吕布也不得不暗道一声佩服,此前如此咄咄逼人,他都是想要逼着郭图发怒,或是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这样,他就有理由将之拿下,甚至杀了,不然,要他毫无理由地将郭图一行斩杀,就有些违背这个时代的处事原则,闻言失望之极,转头看向郭图所指的刘兄,也就是刘岱之弟刘繇,问道:“嗯,你就是刘繇?”

刘繇这时正在心里暗自问候郭图家里的女眷,闻言只得起身,同样一揖到地,答道:“是,繇见过将军!”

吕布的目光落在刘繇身后的壮汉身上,总觉得这名壮汉很有些眼熟,但却一时又想不起来,见他亦毫不相让地打量过来,不由暗暗称奇,问道:“此乃何人,果真是壮士!”

刘繇不知其意,答道:“此乃家兄帐下校尉典韦……”

尼玛,典韦!

吕布心中一惊,突然想起来,在虎牢关前大战群雄时,他曾见过几次典韦,只是未曾交过手,故而没有将名字和人对上号,此刻见典韦就在身前,可却归属他人,心里就异常地不爽,端坐在那里,沉吟不语,让郭图和刘繇都有些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吕布却话锋一转,看向仍旧端坐在那里的黑山贼各部统领小帅,冷哼一声,道:“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就准备这么一直坐着?”

此时仍旧端坐着的,还有近二十人,听吕布如此一说,有近一半当即站起身,对着吕布躬身,誓言归顺,可仍有十来人,主要是在刘繇附近的,显是都已答应归顺刘岱的各部。

吕布双眉一掀,手一挥,道:“杀了!”

“慢着!”

刘繇赶紧出声,迎向目光不善的吕布,躬身道:“将军见谅,他们均已答应依附家兄……”

“哼!”吕布冷哼一声,心里却着实高兴万分,冷声道,“本将军在此,黑山诸部,不归顺者,杀之。”

“放屁!”

一声怒吼,犹如震天响的霹雳劈落,就连华雄,也是面现惊容,显是为典韦如此这般的大嗓门而感到吃惊。

吕布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堂中,紧盯着典韦,一字一顿道:“好胆,竟敢如此咆哮,张燕!”

“属下在!”

“不愿归顺者,杀!今曰本将军倒要看看,有谁胆敢站出来阻拦!”

典韦显是怒极,拍案而起,可是刘繇此时亦转身,直瞪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刘繇此举,令原先归顺的十来人面现惊恐,有人反应甚快,当即起身,来到吕布身前跪倒,高声道:“小的有眼无珠,愿归顺将军!”

有人带头,其他人当即反应过来,亦抢出身来,跪倒一片,纷纷表忠心。

这些人在吕布的强势下,在刘繇的退让下,改投吕布,可说是在当面打刘繇和刘岱的脸,对此,吕布很满意,刘繇则面露激愤,可也是一闪而逝而已,典韦则不然,双手握拳,颈脖上青筋直冒,怒瞪双眼,显是心里怒极。

对典韦如此反应,吕布只是瞥了他一眼,哈哈一笑道:“好,算你们识时务,起来吧。”

说完,他转向郭图,道:“过段时间,我还要去邺城走一遭,只是苦于不认识路,就你给我带带路吧。”旋即转向刘繇,道:“至于你么,先在寨里住上些时曰,待我去邺城回来后再说。”

郭图心中叫苦,什么吕布不认识路,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借口而已,试想一下,如若他跟在吕布军中,哪怕没有进入邺城,只需被人看到,他也就再也回不到主公袁绍身边。可这个时候,他真不知该如何化解,吕布这个莽夫,悄无声息间,就收服张燕,杀了杨凤,如今,整个黑山军,就已尽是他的部属,这个聚义厅,竟然已成龙潭虎穴,而他和刘繇,竟然就是不经意间闯了进来。

刘繇亦是暗自叫苦,可是对比郭图此时的面色灰败,他还是要好过许多,心中竟然升起隐隐的快意:“好你个郭图,谁叫你方才害我,活该!”

可是,吕布的下一句,就让他心中一股怒火升起,吕布是对典韦说的:“至于你么,本将军好武,重壮士,怎么样,你就转投本将军麾下,如何?”

“放屁!”

这是典韦第二次骂吕布了,话音刚落,华雄已是拔刀在手,怒瞪着典韦,张燕等人亦是如此,个个虎视眈眈,正有不少人怒声喝斥,义愤填膺。

吕布哈哈大笑,挥手制止众人,看向典韦,手指刘繇,道:“好,本将军就喜你这种直爽姓格。很简单,你不转投过来,我就杀了他,到时,刘岱迁怒于你,必杀你家中的老母家眷,想想看,就因为你的缘故,而致刘繇身死,家中老母家眷也皆跟着身死,何苦来哉。”

典韦此时虽然怒极,却没敢真个抢先动手,因为吕布方才说了要杀刘繇,那么他只要一动,刘繇必死无疑,而他也早就听闻过吕布的武勇,吕布身旁的大汉,看样子也不是善茬,真个动起手来,他能否逃出鹿肠山,还真是个问题。

吕布继续看着典韦,笑**的,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指指华雄,介绍道:“不用想了,这位是华雄,当曰镇守虎牢关的大将,一身武艺,不在我之下,你如若能从我们两人手里逃出此地,今后我吕布就将名姓倒过来,改叫布吕!”(未完待续。)q

199 闪电突袭高览怒

吕布说这话时,自信满满之意,就连典韦,也都深信不疑。冰@火!中文

经过虎牢关大战后,即使是对吕布最看不惯的袁绍,其实也不得不无奈地赞上一句,吕布乃武夫尔,可武勇盖世,不可力敌。

不过,吕布再怎么自恃武勇盖世,自认败典韦没有什么问题,可要是说能够将之当场击杀,难度还真是不一般的大,如若他的硬弓利箭有随身携带,在这般大雪封山的环境中,倒是可以在击败典韦后,再一路追杀,将之射杀于途中。

如今,加上华雄,典韦就算是一心想要逃命,也毫无机会。

故而,他虽然愤怒异常,双手握拳松开,又握拳,颈脖上青筋凸起,怒瞪圆眼,似是要喷出火来,可是,他就是不敢真个动手。

吕布所说的话,他可是深信不疑,故而动手的后果很严重,就因此,他只能强行抑制着愤怒。

还好,吕布并未再说出一些明显挑衅的话来,而是见已经将郭图,刘繇和典韦死死地吃定后,淡然一笑道:“张燕!”

张燕此时对吕布的敬佩,那是真正的发自内心,收服他及一众手下,杀杨凤,这都令他敬佩,而如此对待郭图,还有刘繇与典韦,则让他大开眼界,原来无赖,绑票,敲竹杠,并不是他们这些贼寇会做,吕布这样的高官,也能做得如此心安理得,如此得心应手。

听到吕布的叫唤,张燕当即踏前一步,高声应道:“属下在!”

“派一队人,看好刘繇,他要有个三长两短,让他们提头来见。至于典韦,则随我去趟邺城。”

说完,他转向典韦,笑道:“走吧,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部属了。”

这话他说得是如此自然而然,丝毫没有顾及典韦此刻的满腔怒火,以及刘繇满腔的怒意和无奈。

看着吕布坦然自身前走过,典韦的目光随着他而移动,跃跃欲试的神态。看得随后的华雄有些忍俊不住,见他半天不挪脚,忍不住低喝一声:“走啊!”

惹得典韦转头怒瞪,华雄怡然不惧,照他的样子瞪回去。两个人就这么互瞪,相互之间相距不过数尺。彼此气息可闻。目光如刀,激砍得火花四溅。

“怎么,你们两个想打上一架?”

吕布转过身,对二人喊了句,典韦狠狠地怒瞪华雄一眼,再看一眼刘繇。冷哼一声,转身便行,在他身后,华雄虎视眈眈。寸步不离。

到了这个地步,吕布已是死死地吃定郭图,刘繇,以及典韦,哪怕此刻郭图和刘繇正在心里百般骂他,他也无所谓。

吕布一行只在鹿肠山苍岩谷待了三天,拟定一应行动细节,张燕所属的黑山贼的情形,比之吕布此前的预计,要好上很多。

这主要是因为,张燕的黑山贼自从上次在吕布手上吃了个大亏后,元气就一直未曾恢复过来,而朝廷虽然动乱不安,冀州却一直风调雨顺,保持着平稳,以致流民日少,不但如山投奔的人几乎没有,就连寨中,也时有人忍受不住,偷偷逃出山外去。

张扬开始接济张燕粮草辎重以来,山中的老少妇孺,以及不少青壮,更是陆续安置到河内,以致如今山寨中,青壮居多,老少妇孺少。

这倒方便吕布此时的行动,在这般大雪封山时节,如若老少妇孺多,光是照顾这些人出山,抵达河内郡朝歌,都是大问题。

吕布的行动分两步,带上五千精锐,先行出山,作为攻打邺城的主力,余下三千步卒,则由张燕的亲信杜长统帅,收捡好寨中一切,带上刘繇等人,退至河内野王,先一步返回并州上党。

他已经打好了主意,既然已经与袁绍公开交恶,黑山贼这里虽然是个不错的藏兵之所,但是离并州太远,需得绕道河内野王县,自太行径北上高都,才能回到并州。

只是这一次,他率军奔袭袁绍的大本营邺城,会让河内太守张扬面临着袁绍的怒火和压力。

不过正如贾诩的分析,即使没有这次的突袭,袁绍一旦击退公孙瓒,注意力立时就会由北边转到南面来,他为巩固邺城的防卫,必定会将防线往南推,至少会推到大河一带。

这也就是说,与冀州魏郡重镇黎阳相距不远的河内郡朝歌城,必定会被袁绍纳入版图之中,至于共县、汲县诸城,就在两可之间。

同时也就意味着,整个河内郡将近三分之一的地区,铁定会被袁绍占据。

对这一点,吕布相信张扬是很清楚的,此次大军借道,以及弘农王登基时,张扬是各地州郡诸侯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派人前来朝贺的,虽然都有两人之间交情的基础在那里,但吕布相信,袁绍入主冀州这个事实,才是更为决定性的因素。

郭图和典韦被吕布挟裹着随军,至于刘繇及他们的一应随从,则全部被留在苍岩谷,交给张燕的亲信杜长看管,并由他随后押运到上党。

兵出鹿肠山,张燕亲率黑山军,顺着山脚,往北绕过朝歌,一路往邺城赶去。而在黑山军身后一日的路程处,则是吕布的三千骑卒。

邺城位于漳水河畔,与河内郡的荡yīn、朝歌之间,有驿道相同,直至洛阳。

张燕率五千贼兵精锐,潜至漳水上游,再顺漳水而下,直逼邺城。

午时时分,张燕的贼兵离城尚有三十里,就被一彪兵马挡住去路,人数并不多,只有三千,可是阵容整肃,散发出来的萧杀威势,竟然毫不输给了张燕的五千贼兵精锐。

张燕尚未出阵,对面就有一将策马缓步出阵,脸膛黑里透红,铜铃大也似的双眼,脸颊上尽是短髭,真个是不怒自威。

只见他在阵中策马停住,手中大斧轻轻巧巧地往前一摆,骂声如雷:“张燕,你个贼头,好大胆,胆敢率军犯我冀州边境,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黑山贼军默然半响,突然中间军阵往两边一分,张燕率众而出,只不过不是上前迎战,而是站在阵前十来步处,抱拳恭声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在下张燕,此番率军前来,意欲投奔韩使君,尚请兄台行个方便。”

黑脸大汉在马上一愣,双眉紧锁,显是对张燕此话颇有疑心,可急促间,他又没有找出张燕的破绽来,只得随口答道:“某乃高览,现今冀州,已是袁车骑主政……”

“什么?!”张燕大声惊叫,“难道韩使君已被袁绍给杀了?”

张燕这话就像是在喊一样,实际上,他本就是故意的,高览,乃是冀州牧韩馥帐前的大将之一,与张郃、麹义、潘凤三人一起,合称韩馥帐下四庭柱,意即冀州顶梁柱一样的人物。

如此一来,高览所率三千兵卒,肯定都是原来韩馥帐下的兵马,张燕如此高声喊叫,就是要在他们心中投下一点yīn影。

高览双眉锁得更紧,脑中猛然灵光一闪,大斧一摆,厉声喝道:“张燕,你好大的胆子……”

“哼!”张燕冷哼一声,将手中镔铁长棍指向高览,高声答道:“我是来投奔冀州牧韩使君的,如今韩使君已被袁绍所杀,高览,你本是韩使君帐下大将,如何能背主求荣,还助纣为虐,杀了韩使君……”

高览怒极,原冀州牧韩馥让贤袁绍后,一直在邺城闲居,性命无忧,还颇得主公袁绍的优待,就连主公帐下都官从事朱汉因曾受韩馥的羞辱,率帐下亲兵闯入韩府,殴打韩馥长子,都被主公袁绍在勃然大怒下,将朱汉连同闯入韩馥的亲兵,一并问斩,以安抚韩馥及众人。

如今,张燕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这怎不令高览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可张燕却像是犹自停不下来一样,仍在那里滔滔不绝:“……,韩使君待你不薄,优待有加,你倒好,袁绍还没来,就与袁绍勾结一气,陷害韩使君,高览,你还有没有一点天地良心了……”

“够了!”

高览一声怒吼,目光yīn冷地盯着张燕,单手提起大斧,恨恨道:“张燕,今日不杀你这个贼头,老子就不姓高!”

“好,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你姓张好了,来,乖,叫声老子来听听!老子当年和你娘,那可是大战了三百回合,才有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张燕手中的镔铁长棍抬起,轻佻地朝着高览指指点点,嘴里说出来的,则更是不堪,绘声绘色之处,简直比贼兵逛窑子,都要来得香艳三分。

高览如何忍耐得住,一声大吼:“杀!”

话音未落,他已一马当先,疾驰而来,身后的三千步卒,则慢了一步,同样高声喊杀,跟着高览,掩杀过来。

张燕的反应更不慢,迅疾与众人一起,退入军中。

高览帐下三千兵马,亦是步卒,只有他及一众亲卫,乃是骑马,而他本就策马来到阵中,原本想向张燕叫阵,只要张燕出战,他很有信心,可以一举将张燕斩于斧下,此刻被张燕激得怒火中烧,一马当先,勇不可挡地瞅准张燕,飞马杀来。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张燕军中一阵梆子响,抬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间,就勒马急停。

战马嘶鸣声中,他清清楚楚听到张燕的一声怒吼:“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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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高览身死张燕建功

张燕帐下五千贼兵精锐,都是步卒,就连张燕自己,也都没有骑乘战马。冰@火!中文

不是他不愿意,也不是吕布不愿给他战马,以供骑乘,而是他不会骑马,于是纵然他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可也无法像高览这样,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率领一众部属。

高览则高居马上,相距张燕中军也就不过数十步,看到的张燕军中情形,令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勒马急停。

因为在张燕的中军,混杂在贼兵之中,有一排约莫百来人,个个手持强弩,箭镞黝黑,朴实无光,在阳光映照下,仍然毫不起眼。

这个时候,高览压根就来不及多想,只求能借着战马勒停之际,躲过这么一劫。

只是,随着张燕的一声令下,嗤嗤声不绝于耳,正是这百来名手持强弩的步卒,射出弩箭的声音。

如此紧要关头,高览心里想着的,却是张燕这百来名弩手,明显缺乏足够的训练,以致令下,反应及动作却不一致,如若是在麹义帐下,八百强弩手,都能做到一声令下,同时发箭,以致外人听到的,是一阵洪亮的弓弩声响。

数十步的距离,正是强弩最能发挥威力的距离,战马刚刚抬起前腿,尚未完全人立而起,百来支弩箭已至,噗嗤声不绝于耳,扎进战马颈脖间,令其连嘶鸣声都未能转成悲鸣,就颓然欲倒。

高览此时心里叫苦连天,手中大斧刚刚一挥,砸飞了不知多少支弩箭,在马鞍上两侧的小腿,几下剧痛传来,竟是同时中了好几箭。害得他方才想要自战马上纵身后跃,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该死!”

高览心中大骂张燕,他哪里想得到,张燕军中竟然有强弩,并且还如此奢侈到只对准他一个人射!

电石火光之间,战马颓然倒地,高览手中的大斧,虽然仍旧握持在手中,此时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高览已死,杀!”

高览尚未倒地时。就听到张燕大叫,五千贼兵并非是蜂拥而上,而是仍旧排成并不算整齐的队列,高声呐喊着:“高览已死,杀!”

这般变故。让高览麾下兵马倏然而惊,自家主将高览在阵前被贼兵一个齐射。连战马一起倒地。这是很多人亲眼所见,至于他到底是死了,还是仍旧活着,没有人知道,如此以来,三千兵卒的心里。立时就蒙上一片浓郁的yīn影,原本的气势如虹,此时也悄然转弱,再也不复方才的气势。

只有高览的一众亲卫。此时都仍在策马狂奔,意欲抢在张燕及贼兵之前,救出主帅。

张燕这时倒是冲在最前头,数十步的距离,他还是抢不过高览帐下的亲卫,不过,当相距又只有数十步时,他猛然大喝一声:“射!”

与此同时,他伏低身子,几乎就是整个人趴在地上,而在他身后,则是另一队百来人的强弩手,闻令放箭。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都是平端强弩,朝着驰马疾奔而来的三十余骑射去。

弩箭嗤嗤飞掠而过,冲在最前面的数骑,当即中箭栽倒,急促之间,紧随其后的骑卒收势不住,纷纷被绊倒,一时间,战马悲鸣倒地,骑卒被抛飞在空中,乱作一团。

等余下的二十骑越过这片乱成一团的区域,耳中听到的,又是催魂夺命一般的嗤嗤声响,心惊胆战之下,方才的混乱惨烈一幕,再次上演。

这一次过后,幸存下来的骑卒,已不足十人,虽然此时相距主帅高览倒地之处,已只有寥寥不足十步的距离,他们却已没了此前的勇气,纷纷伏低身躯,拨转马头,往后狂奔,落荒而逃。

他们都知道,强弩虽然射过一次后,需要再次上箭绞弦,才能再次发射,如今已射出三波弩箭,这就意味着,即使对面的贼军手中,只有这么些强弩,第一波射杀主帅高览的弩手们,此时哪怕再不济,也该当重新上好了弩箭,拉开了弩弦,做好了再次放箭的准备。

这个时候,再往前冲,那不是找死吗。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张燕手下,也就只有这么区区五百张强弩,还都还是在出了鹿肠山后,才从吕布那里得到的,一路上,一边行军,一边训练,都这个时候了,第一波射出弩箭的一百五十人,也只有将将一半的人,成功完成上箭拉弦的一系列动作。

可是,高览的这些残存亲兵不知道这些,他们已被看到的三波弩箭吓破了胆,再也没有勇气往前冲杀,只是,在他们打马狂奔时,心里庆幸之余,未免有些纳闷,为何这么久了,贼兵还没有放箭。

他们的落荒而逃,再次严重挫伤三千兵卒的士气,如今别说士气大不如前,就连是否要继续往前冲杀,已有不少人出现迟疑,整个军阵,原本在高览的指挥下,规整,肃然,杀气弥漫,可此时,也已因此而变得有些犹豫不决,参差不齐。

就是阵中的各级将校,此时也都有些犹豫,虽然能够看到统帅高览并未身死,但随着他的亲卫都落荒而逃,仅凭这三千兵卒,已经难以从相距更近的贼兵手里,将统帅高览抢救出来。

那边厢里,张燕所率五千贼兵,则是气势如虹,一路呐喊着,跟着张燕,奔至高览坠马之处,方才停住脚步。

离奇的是,对面的冀州三千兵卒,也不约而同地止住脚步,都在看着张燕,以及在地上不断试图挣脱起身的高览。

高览的腿被战马压住,再加上两腿也都中箭,一时间,双腿都用不上力,只靠上半身和双手的力量,竟然无法从战马的重压下,将腿抽出来。

张燕提着镔铁长棍,施施然走近,轻轻巧巧地一跳,就躲过高览顺势砍来的一斧,大斧噗嗤一声,深深地斩进战马背上,高览屈起的上半身力尽,大斧一时都抽不不出来。

喀喇!

张燕的长棍,已挟裹着呼呼风声袭至,正正砸在高览的手臂上,痛得高览纵声高呼,手臂骨裂。

“高览,你不是要杀我么,没想到,如今反倒是我来杀你吧……”

张燕吧啦吧啦,在高览的惊恐眼神下,惨呼声中,一边面带微笑,说个不停,一边俯身握住高览的大斧,费力从马背上抽出,要是吕布在此,一定会叱责他一句:“你丫的,怎么贰多废话!”

还好,张燕并未一直说个不停,而是突然大吼一声,高高举起高览的大斧,一斧劈下!

大斧闪着寒光,以不可抵挡之势劈落,高览躲无可躲,立时就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而后,张燕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高览首级,左手高高举起,右手单手握着镔铁长棍,朝向对面的三千兵卒,怒吼道:“杀!”

这一刻,张燕大有战神附身的无边快意,自觉在鹿肠山中一窝就是数年,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只是可怜了高览,原本的河北四庭柱,如今竟然一个不慎,折在张燕这么个贼头手中。

他在率军出邺城时,对杀败黑山贼,信心满满,策马出阵骂战,见张燕只敢缩在阵前,不敢出战,心中更是得意非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张燕军中竟然有强弩,不然,哪怕他再如何愤怒,也不至于会自大到敢单骑纵马冲杀的地步。

五千贼兵气势如虹,纵声高呼,势如猛虎下山,杀向士气全无的三千冀州军。

这压根就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尚未接战,三千冀州军就已萌生退意,最后,也不知是谁呐喊一声,三千兵卒一哄而散,个个恨不得爹娘多生两只脚,这样可以逃得更快些。

就连张燕,也断然没有想到,此战,竟然会是如此结局。

他挥军大进,沿着漳水一路追杀,不少冀州兵卒慌不择路,纷纷往漳水里跳,试图在这般冰天雪地里,泅渡逃命,结果可想而知,还没游过一半,就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动弹不得。

一路追杀残兵,直至邺城数里外,自邺城里,再次驰出一彪人马,张燕这才约束士卒,列阵以待。

三千残兵,此时奔逃得各个方向都有,最终能回到邺城的,也许只有一半,也许还没有这么多,张燕此时没想这个问题,而是紧紧地盯着出城来的兵马,想着可否像方才那样,诱敌大将激进,再出其不意地以强弩射杀之。

可是,当他看清对方大将身后的兵卒,立时明白过来,想要这么做,压根不可能。

因为对方军阵中,足足有近三成士卒,个个手持比己方强弩还要大的弓弩,背上背着弩箭,一看就知道是精于弩射的兵卒。

“呔,来者何人,给老子报上命来!”

张燕的期望瞬间破灭,镔铁长棍一指,高声呼道。

对面大将策马缓步而出,不过并未离阵太远,手中拿着的,是杆铁枪,指向张燕,叫道:“好你个黑山贼头张燕,见到你爷爷麹义,还不赶紧跪地请降!”

“哈哈哈……”

张燕及身后一众亲信部属和贼兵,纷纷仰头大笑,似是听到天底下最为可笑的话。

只是话音未落,麹义已高举铁枪,冷声令道:“先登营,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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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布下陷阱等你来

只是看着对面规整肃然的军阵,以及麹义退回到阵中的举动,张燕心里就知道,这场仗,已是没法打了。 .

尤其是麹义的中军,前排为手持大盾的步卒,在大盾之后,则是一排排手持强弩的弩兵,那股从容中透出的无比肃杀,令他光是看看,就心里发毛。

好在他也无需硬碰硬,主公吕布给他的军令,是兵临邺城,遇到冀州军,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

如今,他已斩杀高览,击溃高览的三千兵马,已有军功在身,可谓提前完成主公吕布交待给他的任务,此时就更无须去跟麹义的三千兵马对拼。

不过,张燕可不愿就这么快撤军,紧紧地盯着对面一步步进逼的敌军,默估着距离,到了约莫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张燕镔铁长棍一挥,高声令道:“射!”

嗤嗤声大作,经过方才一番战果辉煌的实战锤炼,五百弩兵虽然手上的功夫,并未精进多少,但心理素质方面,却大为精进,就连此刻张燕一声令下,第一波一百五十人的齐射,就比方才要齐整许多了。

不用看,张燕都知道,对面的麹义,以及手下一大波真正的弩兵精锐,此刻一定在心里笑掉了大牙。

弩兵,比弓箭手容易艹练,但因为要发挥弩的最大威力,故而要等敌军进入到百步内时,才能齐射,而如能待敌军逼近到数十步处,再强弩齐发,杀伤力才会更为客观。

故而挑选弩兵时,除了臂力,腰力,腿力要强劲,以及眼神要犀利外,最为重要的,其实是心理素质,两军阵前,那种从容不迫的强大心理素质。

像张燕这样,足足在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上,就令弩兵齐射,弩箭虽然嗤嗤声响,气势上并不输了,可实际上的杀伤力,就会有限。

更何况,麹义的中军,前排乃是盾牌兵,双手持盾,高足有一人多高,完全可以挡住平射的强弩弩箭,但对于弓箭手,防护就有限得很。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麹义颇为惊讶,弩箭射至时,光凭弩箭钉到盾牌上的声响,他就瞬间判断出来,张燕的黑山贼手持强弩,射程竟然比他帐下兵卒所持强弩,还要强上至少两三成。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种强弩,是特别改良过的,如能缴获那么几具,交给工匠拆解研究,只需将强弩的射程提高那么两成,总的战力,可就有一个可观的提升。

正在这么想着,第二波弩箭又已射至,然后是第三波,不过有盾牌兵在前,三波弩箭,虽然在相距百步距离上,弩箭仍旧强劲有力,但依然没有造成什么折损。

麹义高举马上,目光如电,只需让他再逼近三十步,即可纵兵掩杀。

可就在这时,他分明听到对面的张燕一声高呼:“风紧,扯呼!”

“风紧?扯呼?”

麹义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见对面的黑山贼,此时就这么闹哄哄地转身,屁股朝着他,撒腿就跑。

“你娘***,就这么射了三箭就跑?!”

麹义大怒,如此两军交战,尚未接战,对方就撒腿就跑,让他自觉受到张燕的极大侮辱,怒吼一声:“杀!”

可是,任凭他如何大怒,他的麾下,也都是步卒,即使他及数十名亲卫骑马,那也不可能靠他及亲卫前去追杀吧,而前有高览的悲剧,他更不敢孤身犯险。

而他又不可能像黑山贼这样,逃命时连什么军阵都不顾,只顾闷头往前跑,还要保持着军阵的规整,如此就更难追得上了。

眼见着黑山贼虽然溃败,但与大军之间的距离,竟然在一点一点地拉开,麹义心里又气又怒又急,堪堪追出里许,发觉再这么追下去,黑山贼完全可以一窝蜂地逃至距邺城十多里外的韩陵山,并且还毫发无损。

一狠心,麹义铁枪一指,高声令道:“极速追杀!”

极速追杀,就意味着,要以杀伤敌军为主要目的,至于阵形,当然也就可以无需保持了。

一声令下,盾牌兵首先停下,他们除了双手大盾,没有其他任何兵刃,这样做,是为了让他们明白,大盾,就是他们的一切,有大盾在,他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命,也就可以保住同伴的命,而如果大盾没了,他的命也就没了。

此时追杀为先,他们手持大盾,压根就跑不动,追上去也没用,故而直接停留在原地待命。

其后的八百强弩手,以及两翼的枪兵和戟兵,各自呐喊着,放弃阵形,以伍什为小组,也是一窝蜂地往前追杀而去。

黑山贼并未顺着漳水往上游逃,而是顺着驿道,往荡yīn方向逃去,他们为何会这么逃,麹义心里闪过重重疑窦,可最终,还是被缴获几具强弩的念头压倒过去,纵兵大追。

“也许张燕是想要逃至韩陵山吧。”

韩陵山,正是魏郡已河内郡的交界处,山并不如何高,可也有峰有谷有水,麹义在心里,以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忽略了另外一个疑窦,那就是,张燕这支黑山贼兵,一向缺衣少粮,这么强力的强弩,他们是万万造不出来的,那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除了河内太守张扬,麹义没有想出第二个人选,而张扬纵容黑山贼前来邺城闹事,也符合他的利益。

一路上,麹义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率大军衔尾疾追,与黑山贼溃兵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在里许左右,既没有缩短,也没有拉开。

韩陵山前,有一小型关隘,名位野马关,乃是自河内进入到魏郡的第一道关口,扼守之处,并不如何险要,只是卡住交通要道而已。

守关兵士只有百人,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张燕率黑山贼,自野马关前绕过,直奔野马关之后的韩陵山。

麹义毫不以为诈,也压根就没指望野马关的一百守军,能如何如何,当下也是率军意欲绕关而过,继续追杀。

只是刚刚绕过野马关,他就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怎么如此大好的晴朗天里,有着隐隐的闷雷声响。

“骑兵,骑兵!”

听到有人如此喊叫,麹义尚未转头看过去,一颗心已是直往下沉。

“糟糕,中了埋伏!”

他的反应很快,第一个念头,就切合实际情况,待他转头看去,心里更是如响起晴天霹雳,只见自野马关后的山谷里,驰出一支精骑,旗帜飘扬,冲杀阵形规整肃然,领头骑士高大威猛,胯下是一匹暗红色骏马,身披大红大氅,疾驰之际,大氅迎风扬起,甚是拉风。

在他身后,跟着一杆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吕”字。

吕布?!

麹义勒停战马,立时明白过来,厉声大叫:“结阵,结阵,快结阵!”

可是,饶是他麾下这支先登营训练有素,久经战阵,此时骤然遭此大变,一时也是乱成一团。

身后侧,除了有吕布所率精骑袭杀过来之外,在他们身前,原本漫山遍野逃命的黑山贼,此时也像是喝了**血一样,丝毫没有疲累之感,转过身来,就依着高低不平的山丘,掩杀过来。

中了埋伏,步卒对骑兵,还被前后夹击,更在人数上居于绝对的劣势,不管麹义如何厉声吼叫,麾下兵卒仍旧面现惶恐,行动之际,也全然没有平素的彪悍干练。

马蹄声隆隆,麹义紧盯着精骑洪流最前面的吕布,一边大喊大叫,驱使麾下兵卒结阵,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主公袁绍此时并不在邺城,而是去了钜鹿,准备一举击垮来犯的公孙瓒,而聚集在钜鹿的兵马,尽是主公袁绍原本的帐下精兵,得自韩馥的冀州军,他都不准备动用。

这点心思,麹义心里是懂得的,主公袁绍这是要做给一众冀州旧臣们看的,待他一举击溃公孙瓒的进犯大军,那意思就是在向他们宣告:看,韩馥这个冀州牧做不到的,我,袁绍,渤海太守,仅凭一郡之兵马,就能做到韩馥做不到的事。

这个主意如何,麹义如今身为主公帐下臣属,即使心里有些感觉异样,也断然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他此时想起这些,实则是因知道主公袁绍之所以敢离开邺城,前往钜鹿,就是得知并州牧吕布在拥立弘农王登基后,率大军赶往河东。

这个举动,主公袁绍身边的一众谋士,都很自信地猜测,吕布这是要先拿下河东,而后试图收服盘踞关中的皇甫嵩,再让圣上移驾长安。

不然,晋阳一没宫殿,二没太庙,岂能作为圣上的驻驾之地。

而以皇甫嵩忠于汉室的忠心,圣上已然驾崩,原本以为已丧命的弘农王突然出现在晋阳,只需他确认此弘农王是货真价实的弘农王,他率军迎候,几无太大的问题。

可是如今,吕布却突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邺城。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吕布玩的,乃是声东击西的把戏,河东大军,只是打着他的大旗而已,而他自己,则悄然率军南下,先是收服黑山贼,然后以黑山贼为前锋,兵逼邺城。

这里,则是他与黑山贼张燕联手布下的一个陷阱,就等着冀州军一脚跳下来,不是他麹义,就是高览。(未完待续。)q

202 麹义为鱼肉

这个时候,虽然仍旧有些闹哄哄的,可麹义麾下三千先登悍卒,还是依托低矮的山丘,排好阵势。 .

虽然这个阵势,居于阵中的麹义看在眼里,大为不满意,可是好歹比乱成一团要好上很多,至少面对敌军冲杀时,有了一拼之力。

马蹄声轰鸣,仿若在天地间,除了气势如虹的铁骑洪流外,再没有其他。

麹义还好,仍旧保持着镇静,他麾下的兵卒,虽然此时亦都肃然不语,可从微微晃动的身形,以及手中所持长枪和长戟的微微抖动来看,他们心里都带着惊恐。

唯有麹义身旁的八百强弩兵,不愧是他精心打造的精锐中的精锐,手持强弩,已然稳重如山,双眼中露出的,亦是镇定自若,还有坚毅。

陡然间,麹义环顾扫视一圈后,心中涌起一股无比的傲然来,为他帐下能有如此锐卒悍兵而感到骄傲,方才仍旧有些纷扰的心,也奇迹般地完全安宁下来。

张燕的黑山贼兵,并未立即发动攻击,而是往侧面的低矮山丘爬去,麹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贼兵所爬的山丘,正是他喝令麾下兵卒依凭结阵之处,如若被张燕率军占据高处,就相当于是居高临下,占据极大的地利优势。

可是,此时,张燕可以率军找寻最为合适的地方结阵,他却不行,只要一动,麹义相信,刚刚好不容易结成的阵势,只怕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麾下兵卒也就会彻底溃散。

那个时候,在吕布所率如狼似虎的骑卒面前,三千先登营悍兵,将无一人能逃回邺城。

这个时候,麹义紧盯着率众疾驰而来的吕布,寄希望于他直接挥军掩杀过来,这样,凭恃帐下八百强弩悍卒,说不定可以将武勇盖世的吕布给射成刺猬。

眼见着吕布所率精骑越来也近,麹义的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变得忐忑起来,双目炯炯,心里无声地念叨着:“近些,近些,再近些……”

可是,吕布接下来的举动,让他心里失落无比,嘴里也苦涩难耐。

吕布并未率军径直冲杀,而是轻轻一拨战马,纵马驰上低缓的矮丘,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与张燕的黑山贼合兵一处,就这么居高临下地对着麹义。

如今的麹义,以及帐下三千兵卒,哪怕是在张燕眼里,也已是砧板上鱼肉,可以任他们蹂躏。

眼见吕布纵马驰上山丘,张燕抢上几步,在吕布马前十来步处,单膝着地,高声禀道:“主公,燕不辱使命,斩杀河北大将高览,大败其三千兵马,其首级在此,请主公过目!”

“什么?!”

吕布早看到张燕腰间,别着一颗人头,也知道他是表功来的,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高览的人头,而不是哪个无名小卒的。

韩馥主政冀州时,帐下四庭柱大将,吕布虽然未曾在虎牢关前一一得见,可还是有所耳闻的,其中的顶梁柱大将潘凤,更是在乱军之中,折在吕布的神射之下。

高览,身为韩馥帐下四庭柱大将之一,统帅能力没得说,自身的武勇,自也不凡,吕布再如何心思跳脱,也断然想不到,高览的人头,竟然就被张燕这么别在腰间。

其实不光是吕布震惊不已,就是华雄,还有一直对吕布愤懑和憋屈无比的典韦,以及这段时间既憋屈又辛苦的郭图,也都在心里大吃一惊,看向张燕的目光中,也多了些其他的神情。

尤其是郭图,在主公袁绍帐下时,就对冀州牧韩馥帐下诸人有过详细研究,四庭柱大将,那可也是重点研究的对象,不然,为何此次韩馥召集帐下文武商议是否让贤,高览,麹义,张郃等人,也都大力赞成此事,那还不都是此前的工夫做到家了。

可如今,吕布刚刚率军来到河北,就斩主公袁绍手下大将,并且还不是吕布亲自下手,而是黑山贼贼头张燕。

吕布接过张燕递上来的高览首级,见颈脖间的断面齐整,心下虽然暗暗称奇,却仍哈哈大笑,对张燕道:“好,好,没想到,你率军刚出鹿肠山,就立下如此大功,我这人向来有功赏,有过罚,你如今也不例外,大功暂且记下,待回到晋阳,一并论功行赏!”

“谢过主公!”

张燕大喜,对着吕布躬身一礼,站起身来时,笑着解释道:“其实也并非全是属下之功,主公赐下的五百强弩,才是燕立下大功的关键。”

“哦?”吕布双眉一掀,问道,“且说来听听!”

张燕将高览单骑出阵叫阵,受激大怒,令大军掩杀时,自己则单骑纵马杀来,结果就被第一波弩箭射得马死倒地,等等情形,简要讲来。

华雄有些恍然大悟,说到底,这是高览自己轻敌找死,哪有临阵时,自恃武勇,独自纵马杀向敌阵的,哪怕是吕布这样的武勇盖世人物,也万万不敢如此做,华雄自己,就更不会这么鲁莽了。

不过郭图虽然心里虽然震惊,也想到这主要是因为高览的问题,却想得要更深一层,知道高览必定是没有想到黑山贼兵中,也有如此五百具强弩,不然,以他与麹义的熟稔程度,焉能不知强弩的杀伤力?

吕布自顾自地在阵前,与张燕说着斩杀高览的事,可就将麹义以及麾下三千兵卒,完全给晾在一边,这种姿态,让麹义憋屈得差点就一口鲜血喷出,哪怕是对骂,或者是厮杀,都比这般**裸地被人忽视,要更加的令人好受点。

可他没有办法,如今的情势,他结成圆阵,想要退却,已是千难万难,只能被动地等着敌军前来攻击。

笑话完高览,吕布将高览首级递还给张燕,对着山丘下的麹义努努嘴,道:“呐,这里还有一位,乃是韩馥帐下四庭柱大将之一,唉,韩馥的四庭柱大将,如今已有潘凤和高览,先后折在我的手中,麹义,就看他是否识趣呢。”

郭图听得眼角一阵狂跳,从吕布的话语中,他听得出来,吕布也有招降麹义之意,如若麹义被他降伏,那想要拿下邺城,真的是太容易了,方法太多了。而即使麹义不愿归顺,郭图相信,以吕布这般的坏心肠,还有的是法子,攻进邺城。

出鹿肠山时,郭图以为吕布所谓攻打邺城的意图,乃是空口说大话,可是,这才过去不到十天的光景,拿下邺城,竟然真的就在眼前。

这番前后强烈的对比,让郭图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对吕布,也由原先的愤懑,不屑,变得稍稍有那么一丝敬佩。

正在郭图沉思之际,吕布转头看向他,道:“怎么样,郭先生,咱们一起去跟麹义叙叙旧?”

郭图无奈,他已被吕布逼到邺城来,其实心底里也就已经有些认命了,不然,他大可秉持忠义,在鹿肠山苍岩谷时,就以死相抗争,一死百了,也就没有如今的这么多烦恼了。

虽然没有说话,可郭图还是只能任由吕布的亲卫牵着他的马缰,跟在吕布身后,斜斜向下,朝山丘下麹义的军阵行去。

相隔有着一百五十步,吕布停下,朝着麹义高声喊道:“车骑将军,领并州牧吕布,有请麹义上前搭话!”

连喊三句,麹义仍旧策马立于军阵之中,一点出阵叙旧的意思都没有,吕布哈哈一笑,转身对着郭图道:“真没想到,这位还真是一根筋,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唉,四庭柱,今曰竟然一下子就要折损一半。”

吕布这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郭图却深信不疑,此刻的麹义,的确是难以逃回邺城,尽管此地距邺城,恐怕也就十来里的距离。

郭图悄然松了一口气,可旋即心底里,却又有些失落,既为麹义的决绝,又为自己的贪生怕死。

吕布没有拨马回转,而是手中方天画戟一举,在他身后,三千骑卒,还有张燕所率五千贼兵,高声呐喊一声,缓步逼上前来。

过不多时,大军止步,吕布对着张燕一颔首,只见张燕率军再往前数十步,正停在距麹义大军一百二十步处,将手中的高览首级高高举起,高呼道:“高览首级在此,麹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嗖!

回答他的,是麹义射来的羽箭,还好张燕反应迅捷,往旁侧跳一步,避让开来,不过在他身后,立时有人惨呼一声,显是中了一箭。

紧接着的,却是嗖嗖嗖三声,正是吕布亦开弓放箭,还一放就是连珠三箭,对准的,正是麹义。

麹义反应更不慢,人虽然躲开了,却护不住他的战马,一声悲鸣后,战马中箭倒地。

“哼!”

吕布冷哼一声,对张燕令道:“人头扔过去!”

一声令下,张燕吆喝一声,将手里高览首级,朝着麹义的军阵掷去,在他身后,一众贼兵则纷纷吆喝出声,将早就拿在手里的耳朵,用力掷去。

这正是此前一战,斩杀的高览兵卒,为计算军功,贼兵都是割下冀州军的双耳,这个时候,既然吕布已经认可他们的战功,刚好就可以派上用场,拿来打打心理战。

可是麹义到底不愧是四庭柱大将之一,麾下先登营兵卒,这个时候,忍受着如同下雨一般纷纷掉落下来的同僚耳朵,仍旧不为所动。

张燕有些无奈,转头看向吕布,吕布冷笑一声,道:“张燕,如此艹练弩兵的大好时机,可不要错过了!”(未完待续。)q

203 吕布为刀俎

打从看到张燕献上高览的首级,吕布就有种感觉,张燕这个贼头,兴许有指挥弩兵的天分.

他武力不咋的,麾下贼兵的战斗力还算可以,吕布从太原大老远带过来五百具强弩,当时只是想着,能在对敌时,提高点远程火力支援,减少兵卒折损,没想到交给张燕后,他竟然就能将之发挥出这么大的功效,射杀高览,击溃高览的三千兵马。

而且从刚才张燕所述来看,他对弩兵的三段式射击,掌握得也相当不错。

唯一可虑的,就是他麾下的贼兵,一贯散漫惯了,而弩兵,则需要有着更为严格的纪律,镇定自若的素养,不然,一到临敌对阵时,看着敌军冲杀过来,有些心理素质差的,或是有组织无纪律的,一下子就会转身逃跑。

故而趁着麹义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凭蹂躏的大好时机,吕布是想看看,张燕麾下的贼兵,到底有没有培养成弩兵的可行性。

张燕得令,脸现喜色,大声号令:“弩兵上前,预备,射!”

吕布策马站立在张燕的弩兵身后侧二十步外,看着张燕在那里有条不紊地指挥弩兵分为三组,还会根据第一波弩箭的打击成效,对第二组和第三组弩兵进行适当调整,不由暗暗点头,觉得他于弩兵一途,的确是可造之材。

山丘下的麹义,此时已换上了亲卫的一匹马,双眼如欲冒火,打仗打到今日这般憋屈的程度,他还是首次,耳畔传来的,是不时响起的惨呼声,那是被张燕的贼兵射中的兵卒所发。

张燕的贼兵手持强弩,射程比他的精锐弩兵要大,再加上占据地利优势,一时间竟然就将他及麾下兵卒当成了靶子,在那里自顾自地cāo练起来,什么齐射,什么上箭,绞弦,尽可从容不迫地慢慢来。

可是这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压力,则是来自于手持硬弓的吕布,方才的连环三箭,可是把麹义给吓着了,以致如今他都不敢直起身,只敢躲在一众亲卫人群中,以免成为吕布射杀的对象。

张燕的号令声不断,弩箭嗤嗤作响,惨呼声随即不断响起,在麹义看了,这本来该是一场轻松的追杀战,结果却成了一场游戏一样,只不过受伤的却是他。

在弩箭持续不断的射杀压力下,面对着山丘的士卒,已是在不断往后退,原本是个大致的圆阵,此时已开始不断往里挤压,再这样下去,无需吕布率军冲杀,士卒就会自己先行崩溃。

郭图跟在吕布身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想要开口,可话到临头,还是咽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这种境况下,即使他处在麹义的位置上,也都难以寻出一条生路来,除非,邺城能有援兵开至,那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这时,华雄策马来到吕布身旁,压低嗓门,低声问道:“主公,何不令骑卒冲杀下去,将之一举击溃?”

吕布摇摇头,抬起手中的硬弓,指指下方的冀州军阵,道:“麹义帐下最为精锐的,其实是强弩兵,上千张强弩齐发,正是轻装骑兵的克星,如今他已是砧板上的肉,咱们玩都能玩死他,然后,就能大摇大摆地进入邺城了。”

华雄闻言转头瞅了张燕一眼,看看弩箭齐射的情形,头皮都有些发麻,点头应道:“的确是,就连张燕这样的菜鸟,都能用强弩射杀高览,那麹义手下的弩兵,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

吕布没有回答,心里却有答案,在他记忆中,公孙瓒与袁绍大战冀州时,就是在麹义手下吃了个大亏,帐下精骑白马义从,被麹义的弩兵射得大败,以致丧失了与袁绍争霸河北的主动权。

此时麹义已无奈地下令缓缓后撤,可是,张燕也不是傻子,一步步地紧逼过去,五百弩兵,分为三组,始终保持着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尽情地拿麹义兵马来cāo练。

终于,有兵卒眼睁睁地看着身旁同伴中箭倒地,一时未死,在那里扭动惨呼,心里再也承受不住,扔下手中长枪,逃出军阵,大喊大叫着奔跑。

嗖!

麹义直起身来,张弓搭箭,将第一个逃跑的士卒射杀,可紧接着,又是嗖嗖嗖三声连响,他只来得及矮身躲在马鞍旁,就听到一声惨呼,一声悲鸣,正是一名倒霉的亲卫中箭,刚刚换上的战马又中箭,悲鸣着倒地。

还好他见机得快,跳开来,没有被倒下的战马压住,可这个时候,即使他躲在人群中,看不清情形,仅凭声音,也都知道,外圈的兵卒已开始轰然逃窜。

“将军,走!”

亲卫队率跳下马,将马缰塞给麹义,大声叫了句。麹义微微一愣,还是翻身上马,伏低身躯,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夹杂在逃兵之中,往邺城逃去。

吕布冷笑,令道:“华雄,典韦,你们率两千骑卒,追杀麹义,提他的脑袋来见!”

华雄立时兴奋不已地大声应令,手一挥,率两千骑卒,顺着山丘掩杀过去。

吕布此时的目光,则盯在麹义军阵正中,尚保持着阵形的数百人身上,他们原本被外围的枪兵和戟兵挡住,此时外围兵卒轰然逃散,就将他们完全暴露出来,正是麹义帐下最为精锐的强弩兵。

他是心想着,既然未能将麹义招降,那么能将这些弩兵招降过来,可也是一大助力。

张燕心思玲珑,当即领会到吕布的心思,号令弩兵停止放箭,而是就这么平端着强弩,保持着随时可发射的姿态。

吕布催马上前,与张燕并排,对着山丘下高声喊道:“我是车骑将军吕布,麹义已经扔下你们,独自逃命了……”

“不要听信吕布的谎言,射!”

吕布话音未落,山丘底下的强弩兵中,就有人在大声喊叫,可惜,却无人响应他的命令,真个射出弩箭。

不过这么一来,此人也就露出自己的身形,吕布冷笑,弯弓搭箭放箭,势如流水,箭去如闪电,非常精准地正中那人,令他惨呼倒地。

吕布这手神乎其神的箭技,已是第三次施展,前两次,都是将麹义的战马射杀,这一次,则是将麹义的亲卫队率射杀,令他为麹义争取些时间的意图,当场破灭。

这一次,吕布的喊话再无人捣乱,过不多时,一人自强弩兵阵中现身,越过众人,怡然无惧地迎着吕布走上来,直到吕布马前二十步,方才止步,道:“某乃弩兵军侯田景,将军所言,可当得真?”

吕布与张燕哈哈大笑,跟在一旁的郭图,亦是忍俊不住,可脸上笑意刚显,他就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某乃堂堂的黎亭侯,车骑将军,领并州牧,吕布之名,亦响遍天下,只是看你们军纪严整,起了爱才之心,不然,难道你们以为凭着区区数百人及强弩,就能逃得一命?”

说完,吕布指指张燕,对田景道:“看到了没有,他就是张燕,黑山贼的贼头,如今也投入我的帐下,五百张强弩,射杀高览,击溃高览三千精锐,你们归降,就跟着他,我要打造一支天下无敌的强弩兵出来!”

田景能代表着另一军侯李涛,上来与吕布谈归顺的事,意味着他们两个,在见到麹义丢下他们逃跑后,就已有了归降之意,如今听吕布说得如此慷慨激扬,当即双眼一亮,可脸上,却仍旧一片平静,对着吕布施礼,道:“好,且容我下去与同僚商议。”

这其实没有什么好商议的,八百弩兵,几乎无一折损,尽数被吕布收归帐下,就连两名军侯,田景和李涛,也仍旧是官职不变。

出兵邺城至此,吕布对取得的战果,大感满意,其实还不止,而是远超出他和贾诩此前的预期。

张燕更是大为兴奋,主公吕布说要打造一支天下无敌的强弩兵,而看如今的情势,这支强弩兵的统领,就将是他,而关键,只怕就要着落在田景和李涛,以及归降的这八百强弩兵身上,故而对他们两个,张燕非常热情,一一为他们引介麾下将校。

此地离邺城也就十来里,吕布干脆就令大军在此暂歇,华雄和典韦率军追杀麹义未归,他则与郭图策马远眺邺城。

自被吕布逼着离开鹿肠山,来到邺城,郭图一直一言不发,除非吕布直接问他,否则,他绝不主动出声,而即使是回答吕布的问题,也都不涉及邺城及主公袁绍的一些隐情。

对郭图的这般举动,吕布心里暗自好笑,其实他帐下,如今已有贾诩和徐庶,还有蔡邕、桥瑁、桥羽等人,并不缺郭图这么一号人物,之所以如此做,只是要恶心袁绍而已,顺带着削弱他的实力。

看了半响,吕布手指邺城,对郭图道:“今夜,我们就要在邺城过夜!”

郭图已见识过吕布太多的匪夷所思之处,此时心里真的就连半信半疑都没有,只是尚未到深信不疑的程度而已,而看山丘底下,一千精骑,还有张燕的五千贼兵,和新近归降的八百强弩兵,都没有扎营的意思,他就知道,吕布这么说,必是有所凭恃。

204 邺城狂欢(上)

听到吕布如此说,郭图心中一震,脸色一变,双眼闪过一丝异色,不过旋即就垂下眼帘,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震惊,就连脸色,也已回复如初。 .

就这么短短的转念间,郭图立时醒悟过来,吕布所谓已有人潜入邺城,当是指原冀州牧韩馥的忠心部属,当时极力反对韩馥让贤的人中,就数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三人为最。

其中长史耿武,一直陪在韩馥身边,别驾闵纯和治中李历则在韩馥让贤当夜,携带着家眷,不知所踪,原来是去了太原,投奔到吕布帐下。

如今,都官从事朱汉纵兵闯入韩府,打断韩馥长子韩仪的双腿,差点就杀了韩馥,此事当时可谓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虽然主公袁绍震怒之下,杀了朱汉,才将此事平息下来,可对韩馥的原部属来说,这就是个危险的信号。

如此一来,只要闵纯和李历潜入邺城,暗地里联络韩馥那些旧部属,他们为自保计,献开邺城城门,真不是个难事。

尤其是,主公袁绍留下镇守邺城的两员大将,高览已战死,麹义看样子也难逃出生天,城内驻军虽然尚够,却无统领大将约束。

到了这个地步,郭图才不得不无奈地承认,吕布长途奔袭邺城,真个是一环套一环,至少从数月前的年前,就在准备此事。

不,还不止,据说早就他率军来河内平叛时,就开始通过河内太守张扬,向张燕接济过粮草辎重,如此深谋远虑的举动,怎么会是出自吕布这么个武夫呢?

一时间,郭图只觉得内心大为凌乱,原先对吕布的认识,现在全然被颠覆过来。

那边厢里,吕布则对着郭图哈哈大笑,道:“先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唉,袁本初这人吧,四世三公,海内外名声卓著,可是,为人外宽而内忌,朱汉这事,虽然并非是他之本意,可是,根源其实仍在他身上,先生以为然否?”

郭图抬起头,紧皱眉头,显是对吕布此言不太认可。

吕布解释道:“先生想一想,韩冀州让贤后,如若袁本初能多为他想一想,就会给他一个有一定实权的高职,这样让他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以免遭到像朱汉这样的人的凌辱。朱汉此举,只是在揣摩袁本初的心意而已,他只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此事一闹出,韩冀州恐怕是夜夜难以安眠了,更何况他的那些部属。”

郭图心里长叹一声,转头看向邺城,此前,他为主公袁绍所器重,对韩馥及一众部属,都是带着一股子倨傲来看待的,如今细思吕布所想,岂止是韩馥的忠心部属,如耿武等人,就是力主韩馥让贤的那些人,心里也都未免有些惴惴的。

就因为朱汉一事,主公袁绍帐下两派人马之间的裂隙,就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而更为关键的是,这个裂隙,竟然就被吕布如此精准地给抓住,并大加利用。

郭图相信,这么精准的谋划,必定不是出自吕布之手,而是出自他帐下的高人谋士,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凉州贾诩。

生平第一次,郭图心里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贾诩,大为敬佩起来,同时也意识到,今趟,他在鹿肠山苍岩谷,就是栽在贾诩的手里。

而对太原,他更是在心里将之提到前所未有的重视程度,如若有机会,他一定要劝说主公袁绍,将吕布列为最为重要的敌人。

想到这里,郭图心中黯然,知道他已是无法再向主公袁绍建言了,原本的满腔雄心,还有滔天大志,如今都已如晨露一般,消融得无影无踪,而要他转投吕布帐下,从心底里,他还是没法转过这个弯。

心里谓然长叹一声后,郭图问出他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一个问题:“将军入得邺城后,会如何处置城中诸人?”

这个城中诸人,代指甚多,既可以是韩馥,也可以是大司马刘虞,还可以是韩馥的原部属,以及是城中的民众。

还好,主公袁绍的家眷此时尚在渤海郡南皮,并未迁到邺城来,要是连主公袁绍的家眷都落入吕布手中,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蓦然间,郭图脸色大变,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因为他想起来,这个时候,虽然主公袁绍的家眷可能尚在南皮,但其三子,除却幼子袁尚随主公袁绍大军之外,长子袁谭和次子袁熙,可都是在邺城。

吕布当然猜不到郭图内心所想,嘿嘿一笑,答道:“这事其实很简单,韩冀州肯定会随我回朝,一应部属,愿追随我的,当然欢迎之至;至于大司马刘虞么,只怕躲我都来不及,如若他落到我的手中,我会当即将他送给公孙瓒;还有邺城民众,将会有一场狂欢等着他们!”

“狂欢?!”

郭图不解,皱眉问道。

“邺城的府库粮草,该当甚为充实吧,我又搬不走那么多,一把火烧了太可惜,何不开仓开库,散给邺城民众,如此可不就是邺城民众的狂欢么?”

郭图大张着嘴巴,用目瞪口呆来形容,都有些不太贴切,心里已完全凌乱,搞不懂吕布为何要这么做。

可是,随着一道电光在心中闪烁而过,郭图蓦然明天过来,这是条毒计,大毒,绝毒,以致毒到当郭图想明白时,心里竟然生出浓浓的嫉妒之意来。

这不但是条毒计,还更是个阳谋。

一方面,开仓放粮,可以慷他人之慨,收买邺城民众之心;另一方面,又大大地打击主公袁绍,让他回到邺城后,面对此举,最大的可能,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就这么忍着。

因为他不采取任何举动,邺城民众也不会承他的情,可如若他将散给民众的粮草府藏强力收回,名声可就一下子要大受影响了。

夕阳开始西垂,吕布和郭图并马立在山丘上,看着两千精骑滚滚疾奔回来,过不多时,华雄纵马上来,手里拎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郭图定睛一看,正是麹义,双目圆瞪,嘴巴大张,犹自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好,斩了麹义,这亦是大功一件!”

听到吕布如此说,华雄老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山丘下的典韦,道“此功属下不敢全居,全仗典韦缠住麹义,属下才能一击得手,斩了麹义。”

吕布哈哈一笑,道:“那有何难,记你们两人大功一件即是。”

郭图听了,心里再次有些一样起来,转头看看山丘下的典韦,见他独自一人立在一旁,虽然隔得远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看他寂寥孤单的身影,郭图就知道,他心里此刻对吕布,必定是充满了怨恨,而山丘下的热闹,也俱都与他无关。

可看吕布此时的行为举止,却已经完全将典韦当做了他的部属。

夜幕降临,月亮就已挂在天穹上,辉光清冷,郭图独自站在山丘上,看向邺城方向,心里充满了无奈,还有伤感,此时他心里想着的,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将家眷迁至太原。

直到有人上来告诉他,该当出发了,郭图才倏然回过神来,可是一开始思索的那个问题,让依然没有定论。

山丘下,月光映照,大队人马如同一片yīn影,往邺城方向蠕动而去,十多里的路程,不过一个时辰,就很轻松地赶到。

城墙上,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灯烛映得通亮,兵卒在城墙上严阵以待,可是,郭图却知道,这都只是表象而已,这些守城的兵卒,都是原冀州牧韩馥帐下士卒,其中到底有哪些人,已经为吕布所策反,城中的大公子袁谭,压根就分辨不出来。

而他又不可能解除所有馥旧部的兵权,这个时候,其实最佳策略,莫如趁着吕布待在韩陵山的那段时间,立即弃城而走。

可是这对大公子袁谭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未战而弃城而走,就意味着,他丢掉的,不光是邺城,更是他在主公袁绍心目中的地位。

吕布大军压根就是明目张胆地打着火把,一路逼近邺城。大军抵达邺城南门没多久,南城就猛然爆发出一阵喧闹,南门豁然洞开,火光隐现,吕布手一挥,华雄即亲率一千精骑,直奔南门。

静夜之中,马蹄声轰鸣作响,就连大地,都似是在隐隐震动。

邺城,在吕布大军面前,竟似是毫不设防一般,敞开了大门,任由他驰骋。

华雄的一千精骑之后,则是张燕的五千贼兵,吕布的另外两千骑卒,则由吕布亲信大将宋宪率领,绕到其他三座城门,这是要截住自其他三座城门逃离的人。

此时在吕布身边,只有区区三百亲卫,郭图仍旧跟他在一起,至于典韦,则已跟在华雄入城。

等了近半个时辰,数骑出城直奔过来,在吕布马前勒停,高声禀道:“禀主公,邺城已处于掌控之下!”

“好!”

205 邺城狂欢(下)

城内,此时已是灯火通明,形同白昼,郭图跟在吕布马后,策马缓步入城,心境已由原先的激愤,不屑,转变为如今的麻木,茫然。冰@火!中文 .

城内的一切,他都熟悉得很,此前,韩馥未曾让贤前,他随主公袁绍入城时,心里虽然带着忐忑,但却极为自信,现在,这些自信已与他毫无关系了。

吕布在亲卫的簇拥下,直奔州牧府,这里,原本是韩馥的府邸,如今,则是袁绍的府邸。

来到门口,华雄和张燕已率军将州牧府团团围住,见到吕布入城,当即上前施礼。

在二人身后,还有数人,郭图都认得,正是韩馥原本的部属,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还有都督从事赵浮和程涣,其中,耿武三人为文职,赵浮和程涣则是统兵大将,在韩馥让贤时,他们两个先是观望,后来才出声附和。

在闵纯和李历等人见过吕布后,华雄手一挥,令人押上来一人,郭图一见,立时满嘴苦涩。

“郭图,原来是你!”

押上来的,正是袁绍的长子袁谭,代袁绍主政邺城,他被押送上来,第一眼就见到站在吕布身后的郭图,顿时愤怒不已,不住地挣扎,恨声高呼。

郭图无话可说,这种情形,他早在吕布要他带路来邺城时,就已经预见到,那时,他一直在想,到时候,他该当如何反应呢,解释,辩驳,愤怒?

现在,他知道了,他竟然没有向袁谭解释的任何心思,更提不上愤怒,有的,只是麻木和漠然而已。

就连耿武等人,此时也都齐刷刷看向郭图,一脸异色。

他们也以为,郭图乃是投靠吕布的,在场诸人,只有华雄,张燕,典韦等人才知道,郭图其实是被逼的。

华雄和张燕还好,典韦此时心里,反倒升腾起一股快意来,时至今日,他还对郭图在鹿肠山苍岩谷的行为耿耿于怀,那时,郭图被吕布逼到墙角,却拉着刘繇下水,试图藉此转移吕布的注意力。

如今看到郭图一面被吕布逼着,来到邺城,一面又承受着来自袁谭的误解和痛骂,典韦忍不住在心里拍手称快,就连脸上,也都露出欣欣然的表情来。

不过郭图看不到典韦脸上的表情,他只是盯着袁谭,一言不发。

袁谭则仍在那里扭动挣扎着,咬牙切齿,痛骂郭图,言辞中极其的不堪,要是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会以为他与郭图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呢。

直到袁谭被扭送着来到吕布身前,吕布方才不耐烦地挥挥手,似是想要驱赶嗡嗡叫个不停的蚊蝇,不耐烦地嚷道:“行了,行了,郭先生如今是我的俘虏,尚未背叛你们老袁家,别骂得如此难听。呐,府内还有人在顽抗,你去告诉他们放下兵刃,不然,一旦我大军强攻进去,那就是**犬不留了!”

袁谭一愣,旋即冲着郭图骂道:“忘恩负义,白眼狼!休想!”

最后这声“休想”,却是对吕布说的,吕布眉头一皱,朝向左右问道:“袁本初的府上,是谁在里头?”

“袁熙!”

“袁绍次子!”

好几个声音同时答道,正是耿武和程涣等人,也只有他们熟知城内情形,故而知道这些吕布等人不知道的事。

吕布点点头,恍然大悟,转头对袁谭道:“唉,你想要借我之手,杀你弟袁熙,用心也太明显了点,不过,你更想杀的,该当是幼弟袁尚吧?”

不待袁谭回应,吕布转头对郭图道:“还是劳烦先生劝说袁熙放下兵刃吧,我此次前来邺城,不想大开杀戒,更不想与袁本初结下不可化解的血仇,不过,如若袁熙仍旧不知好歹,那我也就没办法了。”

说这些话时,吕布很有语重心长之意,可是听在郭图耳里,却带来阵阵寒意,直渗入骨,同时又大感惊恐。

寒意,是因为吕布此话里,明显地带着挑拨袁谭、袁熙、袁尚三兄弟的意思,郭图相信,就算是袁谭,肯定也是听得出来的;惊恐,则是因为吕布对主公袁绍的了解,就连尚未开始掌权的三个儿子之间的微妙关系,他都了若指掌。

如若这也是来自于贾诩千里之外的运筹帷幄,那未免太过可怕了些。

郭图如此想,可是在无形之中,把吕布和贾诩给神话了许多,其实这事很简单,只是吕布记得,史载袁绍最为疼爱幼子袁尚,因为长得最像他,又是最为宠爱的妻室所生,以致袁绍一直想要将家业传给袁尚,后来袁绍身死,被外放青州的长子袁谭与袁尚不和,相互攻伐,这才为曹cāo所乘,拉一个,打一个,分而化之,化而灭之。

所以吕布这个时候这么说,纯粹就是一时兴起,提前给袁谭下点眼药而已。

不过郭图还是应吕布之说,上前去敲开州牧府的大门,进去劝说,他也担心袁熙不知轻重,以致吕布真个率军杀进去,屠尽府内的所有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自始至终,袁谭都是目光yīn狠,对郭图如此,对吕布更是如此,只是他此时再也不敢出声,因为就在方才吕布发声后,只要袁谭一开口,吕布就令亲卫抽他的嘴巴,打了两三次,袁谭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吕布,并州牧吕布,而不是他父亲袁绍的部属,想要违逆他的意思,那就得做好挨打甚至挨刀子的准备。

因为在他骂吕布时,被吕布狠狠地这么瞪过一眼,那一刻,袁谭真的觉得全身冰冷,就连血液,也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吕布散发出来的杀意。

过不多时,州牧府大门洞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明智地选择了投降,领头的,正是袁熙,郭图陪在他身旁,来到吕布身前,躬身一揖,道:“将军,图不辱使命,万望将军信守诺言,不要为难主公家眷!”

吕布哈哈大笑,答道:“那是当然,你当我吕布是什么人,说话那可是掷地有声。”

随着州牧府这个最后的堡垒被打开,整个邺城,就彻底地落在吕布手上,而吕布此前对郭图所说的狂欢,也有条不紊地拉开帷幕。

首先是原冀州牧韩馥,吕布亲自登门,执礼甚笃,邀他赴晋阳,为朝廷效力。

韩馥果真如吕布所料那般,欣然应诺,当即表示要举家随吕布北返。

这个时候,韩馥没有犹豫不决,而是态度非常坚决,经历过朱汉纵兵杀进府中一事后,韩馥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在袁绍地盘上,他及家人的生命,是没有保障的,就连长子韩仪,此刻腿伤还没好彻底,而据医师所言,只怕痊愈之后,走路还是会游戏影响。

这也让他对力主他让贤给袁绍的荀谌、辛评两人恨之入骨,他们两个在劝说时,反复强调,只要他让贤给袁绍,从此就会安稳如山的。

幸亏荀谌和辛评两人没有在邺城,而是随着袁绍去了钜鹿,不然,韩馥一定想要当面问问他们两个,原先说好的安稳如山呢?

然后是大司马刘虞,在获知吕布率军大败出城追杀黑山贼的麹义部后,他就当机立断,出城而逃,至于逃到了哪里,吕布好像根本就不关心。

最后则是主公袁绍的家眷,长子袁谭,次子袁熙,都被吕布带在身边,并且还准备带回到晋阳。

对于吕布此举,郭图几番据理力争,可是都无功而返,因为他的确是善待了袁绍的家眷,并没有为难袁谭和袁熙两人,至于带袁谭和袁熙回晋阳,按吕布的冠冕堂皇的说法,是想要藉此与袁绍好好亲近亲近。

对这个理由,郭图嗤之以鼻,结合他在鹿肠山苍岩谷的亲身经历,及亲眼所见,郭图相信,吕布骨子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贼寇,比之黑山贼的张燕,要更为彻底些,扣留袁谭和袁熙,说白了,就是将他们当做质子,好向主公袁绍要挟而已!

厅堂上,当郭图面红脖子粗地如此说出口后,虽然堂上有很多人,韩馥,耿武,闵纯,李历,程涣,赵浮,张燕,华雄,典韦,宋宪,还有袁谭和袁熙等等,都在,可却个个鸦雀无声,只是看着郭图,不少人甚至都是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没想到,吕布却仰头哈哈大笑,手指向郭图,答道:“还是先生了解我呀,没错,我本意是想要与袁本初亲近亲近,请他的两位公子前去晋阳做客,就是想着,他念着两位公子在晋阳,遣人前往时,总要带上点财物吧,如此礼尚往来,一来二去,可不就是亲近亲近了么?”

“你!”

郭图被吕布的话气得面色发紫,指向吕布的手抖个不停,面对如此无赖,他实在不知该当如何说,如何骂。

“好了!”还是吕布出声,打破寂静,对一众属下令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好好地搜搜袁本初的家底,能带走的,尽量带走,不能带走的,晓谕全城,后日我大军离开时,尽数散给全城民众,算是车骑将军吕布带给他们的见面礼!”

郭图早听吕布说起过,这时倒没什么反应,韩馥及耿武等人,可是实实在在地吓了一大跳,因为吕布如此疯狂的主意,他们可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206 袁绍之怒

就在吕布率军进入邺城,掀起邺城狂欢的序幕时,袁绍正身在钜鹿郡的阜城,踌躇满志地筹划着对公孙瓒的反攻大计。 .

从邺城到阜城,有两百余里,驻守邺城的大将高览和麹义一接获黑山贼犯境的消息,当即就派出快马,飞报远在阜城的主公袁绍。

接到这个消息时,袁绍及帐下大将颜良,谋士荀谌等人,可都是笑掉了大牙,为黑山贼张燕竟然如此不自量力而嗤笑不已。

笑过之后,众人则开始担心起郭图的安危来,他们都知道,就在离开邺城之前,主公袁绍就遣郭图前往鹿肠山,试图说服黑山贼张燕归顺,如今张燕都出兵攻到了邺城,岂不说明郭图的处境有些不太妙么。

而袁绍和荀谌等一众谋士,更是为如此一个大好的谋图河内的谋划破灭而心疼不已,按他们原本的筹谋,一旦郭图顺利招降张燕,只待大军击败公孙瓒,即可令张燕兵出鹿肠山,而后大军则可打着剿匪的名义,与张燕两路并发,拿下河内,以作为魏郡的屏障。

更重要的是,则可有此封堵住并州吕布的南下通道,切断他与河洛地区的联系。

对郭图的担忧,对筹谋破灭的心疼,都只是一会儿的事,大家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盘踞下曲阳的公孙瓒身上,讨论着如何能一举将之击溃,解除来自北边的威胁。

而对河内的图谋,其实有没有张燕,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只待解决北面的公孙瓒,腾出手来,即可对河内张扬和鹿肠山的黑山贼张燕用兵。

可是,没过两个时辰,又一拨信使从邺城紧急赶至,带来的消息,则令袁绍及帐下诸人大吃一惊。

这拨信使乃是麹义所遣,言道高览军败于黑山贼张燕之手,高览身死。

自此后,来自邺城的坏消息,竟然是一个接一个,麹义追杀黑山贼,在韩陵山中伏被困;麹义军大败,麹义战死;吕布率军徘徊不去,公子袁谭率军固守;韩馥旧部偷开城门,吕布攻陷邺城。

消息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吕布攻陷邺城后的情形如何,就在没有信使赶来禀报,而袁绍也早就坐不住,当曰就率军离了阜城,紧急赶往邺城。

至于驻守阜城大将,仍旧是帐下大将颜良,与驻守邬县的大将文丑一道,遏制住公孙瓒的南下势头。

两百里路,袁绍一路紧赶慢赶,只花了两天的工夫,就跑完全城,赶到邺城时,已是深夜,驻守邯郸的大将张郃,已提前一步率军入城,维持秩序。

入得城来,袁绍一路所见,并未见到刀兵痕迹,心头还带着些希冀,可当回到毫无人气的州牧府,听完张郃的禀报,袁绍脸色铁青,凝视着虚空某处,久久不语。

熟悉袁绍的人都知道,他这样外表看起来越平静,就越说明心里的怒火高涨,而平静的时间越长,怒火倾泻时,也就越猛烈,影响时间也就越发长。

在场的,还有许攸,审配,辛评,张郃,高干,淳于琼等人,此时都是大气都不敢出,微微低头。

厅堂中,袁绍静坐在主座上,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敲在案桌上,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单调笃笃声,灯烛不少,甚是明亮,可这个时候,众人都觉得厅堂内有些yīn森可怖。

“吕布入城时,郭图陪奉一旁?”

良久之后,袁绍才用毫无声调起伏的声音问道。

众人大凛,从他直呼郭图之名,而不是如往常那般称之为公则,就可知袁绍心里对郭图,已是恨之入骨,压根就不准备听到任何不同的意见。

唯有审配对此暗自高兴,一直以来,他就与郭图有些不和,此刻见郭图遭主公袁绍怨恨,非但没有兔死狐悲之感,反而大觉快意。

只有许攸觉得有些不妥,当他迎上辛评投过来的询问目光时,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示意此时不要试图劝说主公袁绍。

其他人可以沉默不语,唯独张郃不行,他只得硬着头皮,如实禀道:“是,此事见者甚多,当非谬传。”

“嗯!”

袁绍以鼻音作为回答,缓缓闭上双眼,双眉紧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许攸这个时候,才敢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邺城此事,与他毫无牵连,故而他虽然感受到主公袁绍正处于怒火酝酿阶段,其后倾泻怒火时,势必会非常可怖,但与他无关,故而大可安下心来。

不过稍稍回想方才张郃禀报之事,他不由得为吕布的胆大妄为而感到万分震惊。

从前后这么多军情,他完全可以拼出一幅完整的图出来,吕布在河东的旗号,只是个幌子而已,先是收服黑山贼张燕,而后驱张燕为前部,诱高览和麹义出战,将之先后击溃后,再与邺城的韩馥旧部里应外合,兵不血刃地攻陷邺城。

而后,则抓走主公袁绍的长子袁谭和次子袁熙,幸亏主公袁绍的家眷尚在南皮,并未迁至邺城,不然,只怕吕布会将之一窝端;而韩馥拖家带口,随吕布而去,这并不出他的意料之外。

只有吕布大开粮仓府库,将搬不走的粮草府藏,尽数散给邺城民众,这般大手笔,的确是令许攸震惊不已。

就在这时,袁绍的声音响起:“如今正是用兵之时,粮草乃是重中之重,诸位且议一议,邺城粮草,该当如何处置?”

许攸心里一震,捕捉到主公袁绍此刻的微妙心理。

原冀州牧韩馥为人首鼠两端,毫无决断,可是在冀州经营多年,不但帐下聚起不少文武部属,甲兵众多,就连粮草府库,也都充盈得很,而邺城,则更是其经营的重心所在。

主公袁绍得冀州后,这些都是对四方用兵的强大根基,可是如今,韩馥帐下的四庭柱大将,如算上折于虎牢关的潘凤,已有三人折在吕布手下,而邺城的粮草府藏,也被他一股脑儿地耗了个干干净净。

这就意味着,吕布此举,可说是狠狠地一记,击在主公袁绍的软肋上。

许攸想到这里,心中已是大为犯难,也有些忧心忡忡。

有吕布这么个狡猾凶残的对手,盘踞在并州,出,可自太行山孔径小道,率军出击,偷袭冀州各地,入,则可凭险固守,据冀州军于境外。

在场诸人,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有人主张将之收回,有人主张就此作罢。

许攸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一不留神,众人之中,就剩他没有吭声。

“子远,你以为如何?”

听到主公袁绍如此问,许攸心里一惊,忙上前一步,躬身答道:“主公,属下以为,吕布此举,甚是歹毒,主公新得邺城及冀州,如若用兵,强行收回民众家中的粮草府藏,势必坠入吕布觳中,致名望大跌。如今虽正用兵之时,可冀州各地的粮草储备,亦足够大军所需,如此何不出榜安民,言及此乃主公为贺主政冀州,与民同庆之举?”

袁绍心里有些老大不痛快,恨不得现在就令张郃和淳于琼率大军全城大搜,将胆敢私拿粮仓府藏的人,尽数揪出来,杀掉一些,方才能稍稍消除他心中的怒火。

不过,许攸、审配和辛评说得也有道理,如此做,的确是会致名望受损。

可是,袁绍心里总觉得很不痛快,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烧得他全身燥热,晕头晕脑。

呯!

袁绍重重一掌,拍在案桌上,咬牙切齿地恨声骂道:“吕布,你好狠!”

许攸此时出声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一个人站在堂中,自觉很不好受,好在一阵死寂过后,主公袁绍已恢复到原先的波澜不惊,声调不带起伏,道:“好,诸君所言甚是,这事就这么办。只是如今吕布所在何处?”

张郃忙禀道:“两曰前,吕布率军离此南去,似是往黎阳……”

呯!

又是一声大响,袁绍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怒火,吼叫道:“他还敢去黎阳!张郃!”

张郃全身一震,躬身领命:“属下在!”

“令你率本部人马,追上去,一探知吕布行踪,即刻回报!”

张郃领命,不敢耽搁,更不敢出声相询,如若吕布率军入了河内郡,他是否也要继续追下去。

随着张郃腾腾腾地离去,厅堂中,很快又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还是许攸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主公的意思是……”

“哼!”袁绍冷哼一声,怒不可遏地答道:“我要亲率大军,追上吕布,出上一口恶气!”

“主公不可!”

出声的,乃是审配,尽管被袁绍盯得头皮发麻,他还是起身,来到堂中,对着袁绍躬身一揖,解释道:“主公,吕布乘虚,偷袭邺城,一击得手,势必远遁,主公万金之躯,何必与吕布这么个莽夫计较,邺城虽有些损失,并未伤根本,此时,稳固邺城防务,收拢冀州各郡国人心,击退公孙瓒,方是要务。”

“属下附和!”

许攸不失时机地附和一句,他也觉得,袁绍亲身犯险,殊为不妥,吕布收服黑山贼张燕,兵力大盛,更兼吕布武勇卓著,麾下并州精骑,名扬天下,而主公袁绍帐下大将,多在钜鹿,要是追上了吕布,两军对阵,主公袁绍兵败,乃至有个三长两短,冀州,可就危险了。

连遭帐下两名谋士出声反对,袁绍也知道,这事不能这么蛮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袁绍心里怒火更炽,再也无需议事,草草地结束,让众人散去。

许攸松开一口大气,出得门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乒乓声,以及隐隐的阵阵咆哮:“吕布,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未完待续。)q

207 猛虎过江(上)

袁绍的愤怒咆哮,传不出多远,就连邺城民众,此时也多沉浸在欣喜与忐忑不安之中,更是无人能体会到此刻袁绍心里头的愤怒,不甘,还有憋屈。 .

可是,吕布率军突袭袁绍大本营邺城,斩杀河北大将高览和麹义,将邺城洗劫一空,劫持袁绍长子袁谭和次子袁熙,携韩馥一家离开的事,却很快就往四面八方传开来,河内郡距邺城最近,河内太守张扬又与吕布关系匪浅,故而得到的消息,要更快,更全。

吕布这一下子,可谓是将袁绍给彻底得罪了,并州与冀州之间,将再无转寰可能,而吕布在鹿肠山苍岩谷,扣押刘繇,逼迫典韦转投于并州,并逼迫刘岱将典韦的老母家眷送至晋阳,以换取刘繇的做法,同样得罪了刘岱。

可问题就在于,河内郡与冀州和兖州接壤,吕布收服黑山贼张燕,突袭邺城,都是借道河内,这样就很明显地为张扬树立了冀州袁绍和兖州刘岱两位大敌。

这也正是张扬一接获消息,即刻召集帐下文武商议的原因,他很恼火,但又无法跟吕布发火,更无法与冀州袁绍和兖州刘岱遣使解释。

只是,他的脸色,还是有些很难看,以致堂中的气氛,颇有些压抑。而吕布则率大军刚自黎阳进入河内,准备借道返回太原。

在座的,文以长史薛洪为主,武将,则有眭固、杨丑、穆顺等人,与吕布也多有接触。

只不过他们尚不明确张扬的心思,故而当张扬说完,众人都有些踌躇,不知是否该当头一个站起来说话。

薛洪无奈,他身为长史,本就是太守张扬身边最为得力的部属,这个时候,他不吭声,其他人就更不会抢在他的前头。

“主公!”薛洪长身而起,来到堂中,对着张扬躬身一揖,郑重其事地说,“属下有一言,不知该讲不该讲。”

张扬双眉一扬,道:“讲!”

薛洪直起身来,侃侃而谈:“主公,河内乃四战之地,北,有并州,东,临冀、兖,无天险可扼守,却地处要道,关东西去洛阳、长安,并州南下中原,出关东,皆需过河内,如此要地,不知主公有曾想过,在并、冀、兖环伺之下,主公可能守得住?”

不光是张扬一愣,就是在座的眭固,杨丑,还有穆顺等部将,也都是一愣。

不过只是沉吟片刻,张扬就默然摇头,示意薛洪所言极是。

眭固,杨丑,穆顺,身为张扬帐下的大将,见识过吕布麾下三千精骑的威容,对此的感受要更深些,其中眭固更是陪着吕布前往鹿肠山,亲眼目睹吕布收服张燕,力压郭图和刘繇,对吕布帐下大将华雄的武力,有着直观的认识。

因此虽然骤闻薛洪如此说,他们也都是一愣,但转念之间,就明白过来,如若吕布真想全占河内,凭主公张扬帐下兵马,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同样的道理,也同样适用于冀州袁绍和兖州刘岱。

薛洪双掌一拍,神情轻松下来,对张扬再次躬身问道:“那么主公以为,并州吕布,冀州袁绍,兖州刘岱,主公更愿居于谁人之下呢?”

所谓居人之下,只是薛洪的一个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在问张扬,在三人当中,他更愿意归顺到谁的帐下。

张扬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杨丑,问道:“你以为如何?”

眭固的座位在杨丑之上,张扬却首先找上杨丑,而不是眭固,这让他有些奇怪,还没答话,张扬微微一笑,转向眭固,解释道:“你曾陪车骑将军前往鹿肠山,回来后,就一直对车骑将军盛赞有加,态度如何,已是猜都猜得到,而今曰,我想听听中肯的意见。”

他要听中肯的意见,在众人之中,也只有找杨丑最为合适,至于的其他人,要么是官职低过杨丑,如穆顺,要么是并未进入张扬的核心圈子,意见可以听听,参考的价值就不大了。

杨丑学着薛洪,长身而起,来到堂中,谢过张扬后,朗声道:“依属下之见,当然是晋阳更为合适些。一来,弘农王乃先帝嫡子,如无其间的废立之事,本就该他坐稳帝座,如今他在晋阳重新登基,可算是大汉之正统;二来,主公乃车骑将军州里,又曾共奉丁并州(ps:丁原),可谓于公于私,皆有情谊。故而属下以为,晋阳,才是最佳去所。”

“属下附议!”

不待张扬出声相询,眭固就主动起身,来到堂中,躬身禀道,惹得张扬无奈摇头直笑,转向穆顺,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

事已至此,其实张扬帐下诸人的倾向已很明显,他刚刚将目光转向薛洪,薛洪就笑道:“主公,属下以为,还有一条理由。”

“哦?”张扬追问道,“且说来听听。”

“圣上驾崩于长安郊外的乱军之中,弘农王在晋阳登基,朝廷百官,多有缺失,主公前有率先拥戴弘农王登基之功,此时再主动依附,官职必能更上一层楼。况且,车骑将军前去鹿肠山,收服黑山张燕,突袭邺城,皆是借道河内,此举已然获罪于冀州袁绍和兖州刘岱,一捱袁绍解决北边的公孙瓒这个大麻烦,兵锋所指,必是河内,如其主公到时为保境抗敌伤脑筋,何不此时投靠朝廷,将冀州袁绍、兖州刘岱这两个大麻烦,甩给车骑将军去伤脑筋?”

薛洪一席话,说得众人尽皆轻声哄笑。

张扬亦是轻声失笑,点点头,道:“好,既然诸君意见一致,我也就无需再多伤脑筋了,此事就这么办,待车骑将军率大军至,我就举郡奉上,乐得个清闲。河内,势将战火不断,诸君不妨将家眷迁至晋阳,也好落个安心!”

其实无需张扬如此说,薛洪等人,其实心里都早有此打算,只是在主公张扬未下定决心前,他们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而已,如今,当然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吕布率军去邺城走上一圈,促使张扬下定决心,提早退出争雄天下的大棋局,这个消息,一时还没有传开来,可并、冀州之间的战事,传到豫州沛国谯县,却促使孙坚下定决心,前往豫州牧袁术的府邸求见。

自清理完洛阳的废墟之后,孙坚就率豫、兖联军回到关东,一万兖州军回到兖州牧刘岱帐下,两万豫州军回到豫州后,则尽数被豫州牧袁术收归帐下,等若是完全剥夺了孙坚的兵权,将他赋闲起来。

此后,各种消息不断,长安大乱,圣上驾崩,弘农王登基,孙坚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冷眼旁观,及至得知吕布兵出上党,收服黑山贼张燕,攻破邺城,他再也坐不住。

因为他早就有感,天下重临大乱,如今的天下情势,更是一再验证这一点。

至于豫州牧袁术为何会夺他兵权,令他赋闲于谯县,孙坚心里清楚得很,为的,当然还是传国玉玺。

尽管得到传国玉玺时,他就与程普一道,做了不少掩饰,可这事就是这样,你越是对外宣称自南宫甄井中捞起来的,不过是个普通玉器而已,外人就越发狐疑不定。

因为这几年来,天下人都知道,先帝驾崩后,大将军何进被宦官所杀,袁绍等人则兴兵搜捕宦官,自此之后,传国玉玺就一直未见踪影,太尉董卓、司徒王允、李傕和郭汜掌权后,都曾到处寻找传国玉玺的下落,翻遍了南北两宫,洛阳城里城外,都一无所获。

故而孙坚在洛阳得宝的消息一传出,不少人都在暗地里猜测,他是否得到了传国玉玺,这其中,就是豫州牧袁术最为关心,曾多次旁敲侧击,奈何孙坚和程普口风甚紧,一直不予以承认。

可袁术并不死心,既不放孙坚离去,又不给他兵权实权,就这么将他羁绊在谯县,事实上就相当于是软禁于此。

孙坚听闻吕布突袭邺城之事,静夜仰观天象时,思前想后,情知如今天下大势,已是风起云涌,于他,更是时不我待,再这么在这里空耗光yīn,可就再也没有一展xiōng中壮志的良机了。

孙坚的求见,当即得到豫州牧袁术的首肯,此时正是晨早刚过,春风送暖,又还没到午间那么燥热,正是一天中最为舒适的时辰。

内书房内,袁术与孙坚分主宾坐定,孙坚二话不说,直接自怀中掏出一个绢布包,郑而重之地放在袁术面前的案桌上,退后两步,躬身礼道:“昨夜属下夜观天象,见帝星暗弱,有星辰大于斗,光芒四射,临于当空,属下忽有所感,情知必是应于主公身上……”

袁术没有听孙坚说完,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案桌上的绢布包,没有伸手去解开,而是打断孙坚的话,问道:“这是……”

“传国玉玺!”

孙坚面色凝重,毫不掩饰地答道。

袁术双眼立时亮起来,看向绢布包,呼吸急促,伸出的双手,亦在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打开层层包裹的绢帛,暗下盒盖上的按钮,只听啪嗒一声,盒盖弹起,露出内里的玉玺来。

朝阳已升,自东边的窗棂透窗而入,照射在袁术小心翼翼捧起的传国玉玺上,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果然是传国玉玺!”

袁术翻来覆去地细看,最后,才心满意足地轻叹一声。(未完待续。)q

208 猛虎过江(下)

袁术说这话时,双眼一眨都不眨,紧盯着手里捧着的传国玉玺,朝阳照射在他的侧面,从孙坚这里看过去,正好半边脸沐浴在朝阳中,半边脸隐在yīn影里,显出非常明显的yīn阳脸来。

孙坚识趣地没有吭声,待袁术翻来覆去地看来看去看了个够,意犹未尽地放下传国玉玺,转头看过来时,才恭声道:“属下此刻才献上传国玉玺,主公恕罪,实乃属下存的一点私心,如今主公上应天象,下合谶言,属下坚信直至今日,方才坚信主公乃是传国玉玺的主人,故而才……”

“好,好,好!”袁术连声道好,脸上难抑兴奋,点头道,“文台果真是我的福将,有你相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谢过主公!”

孙坚面现喜色,起身来到袁术案前,单膝着地拜下,在袁术的虚扶下,方才起身,回原位坐好,请示道:“主公如今已据豫、扬二州,荆州刘表,南阳张济,却屡屡兴兵挑衅,属下愿为主公前驱,率军征讨南阳张济,为主公开疆拓土。”

袁术难得的有些脸色微红,乃是因为他原本就是盘踞在南阳,年前却被张济自武关东来,与荆州刘表一起,将南阳一点一点蚕食,在他离开南阳,回到豫州后不久,整个南阳就被张济给霸占了。

而扬州,虽然扬州牧陈温乃是他的部属,可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仍旧只能龟缩在九江郡治yīn陵城里,别说丹阳太守张训,庐江太守陆康,会稽太守唐瑁。吴郡太守范进,豫章太守陈修,就是九江太守荆修,对陈温这个扬州牧,也是阳奉yīn违。并不如何放在眼里。

袁术要不是盘踞的豫州,面临着兖州刘岱、徐州陶谦、南阳张济、荆州刘表等人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他早就欲派大将兴兵,前往扬州,强行收服各郡太守了。

沉吟片刻,袁术看了孙坚一眼。欲言又止,再沉默片刻,才缓声道:“文台有此心,我心甚慰,只是如今天下动荡,豫州亦事多繁杂。征讨南阳张济、荆州刘表一事,时机未至,嗯,至于文台的官职,我这就好好斟酌斟酌,务不会令文台失望才是。”

孙坚大失所望,可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他今天这番话,对袁术多有令他肉麻难耐的颂扬,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假话,如今要他对袁术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能做到未曾将内心的失望显露出来,他就已是相当隐忍了。

至于袁术所谓的豫州事多,他也有所耳闻,情知这对袁术来说,的确是目前最为要紧的一件大事。只是不知道袁术拿到传国玉玺后,会否改变态度,重新考虑这件大事。

不过袁术既然没有当场同意孙坚出兵的建言,孙坚也只得先隐忍着,静待时机。

没过几天。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传来,当即令天下震动。

益州牧刘焉,继并州牧吕布拥立弘农王刘辩为帝后,自立为蜀王,昭告天下。

刘焉在告天下人书中,只字不提弘农王刘辩登基一事,仍旧称之为弘农王,这个意思非常明显,就是不承认刘辩登基为帝一事,并且将他自己抬高到与刘辩同一个位阶上,摆明要与刘辩共争天下帝位。

他这么说,其实也有他的道理,因为就在一年多前,朝廷曾为何太后和弘农王举行过盛大的葬礼,如今,虽然有蔡邕和桥瑁的告天下书,说明当时吕布连同三公一起,营救何太后和弘农王一事的详细经过,可没有亲眼所见,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在文书中,刘焉花费偌大的篇幅,述陈他的血脉正统,不过也的确如此,刘焉乃是前汉鲁恭王刘馀的直系后裔,而鲁恭王刘馀,乃是孝景帝第五子,可说是根正苗红的大汉宗室。

有他开此先例,袁术当即大会群臣,连赋闲多时的孙坚也在列,商议的事只有一个,到底该拥立何人为主。

这个时候,尽管传国玉玺就在他的手上,他还是没有这个胆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立为王,而只能在所辖州郡内,寻求拥立合适的大汉宗室。

最后,他还是决定拥立沛国孝王刘琮,而没有拥立陈国湣王刘宠,其间的关键,就在于湣王刘宠杀伐决断,精明强干,而孝王刘琮则沉溺于酒色财气之中,更易于摆布。

虽然湣王刘宠在位时间比孝王刘琮还要长,年岁也比孝王刘琮高,可是刘宠为人虽年过五旬,却仍健硕非常,善射不说,麾下更是有一支强弩军,能征善战。

而刘琮,只需看上第一眼,就知道他即使有雄心壮志,也早就知道,他在长年累月酒色财气的浸泡下,所有的雄心壮志,已被侵蚀得踪影全无。

到时候,刘琮一死,其子刘曜年幼,继位之后,还不是任凭袁术说了算。

于是,抢在其他州郡反应过来之前,豫州牧袁术,连同扬州牧陈温,联名拥立沛国孝王刘琮为主,称淮王,昭告天下时,也学着刘焉,称刘辩为弘农王,对何太后和弘农王身死一事,以及弘农王刘辩登基为帝一事,尽皆避而不谈。

拥立刘琮后的第三天,袁术终于召来孙坚,一番长谈后,上表淮王刘琮,表孙坚为骑都尉,率军征讨竟然敢不响应拥立之举的扬州诸郡太守。

只是他给孙坚的,除了孙坚原有的部属外,兵卒只有三千,如此一来,孙坚麾下,就只有步卒五千,统兵大将,则只有程普和韩当两人。

不过这样,孙坚已是心满意足了,能够离开豫州,离开袁术,他大感庆幸,到了这个时候,他才非常后悔,当年自长沙太守任上,响应袁绍的号召,率军北上时,就不该为了一些军粮,投入时任后将军的袁术帐下,以致这么多年来,他四处征战,却没落个好来。

孙坚率军自沛国谯县南下,直入扬州九江郡,他的家眷,此时就安置于寿春。

进入九江郡的第一天,大军宿于当涂县,询问当地向导得知,此地名涂山,相传乃古涂山国所在,大禹治水时,将山一劈为二,令淮水改道,变成由南往北流,也是大禹娶涂女,并大会诸侯之所。

大军至此,孙坚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即使袁术反悔,要再夺他的兵权,他也准备一抗到底,不予理会了。

只是一路上紧赶慢赶,士卒疲累不堪,孙坚只得令大军在此暂歇数日,并令人前去yīn陵求粮。

名义上,他仍旧是袁术的部属,奉他之令,前来扬州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州郡太守,那么朝扬州牧陈温索要钱粮,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时近傍晚,夕阳西沉,孙坚留下韩当镇守大营,与程普一起,带着亲卫,策马驰上涂山,欣赏落日美景。

一路上虽然行军甚速,孙坚对天下情势,却从未有一日不曾关注,在益州牧刘焉自立为蜀王后,天下震动,豫州牧袁术以为自己抢在天下州郡之前反应过来,拥立沛国孝王刘琮为淮王,此后消息陆续传来,其他州郡的反应也丝毫不输给他,也纷纷仿效刘焉,自立为王,或拥立大汉宗室为王。

其中,兖州牧刘岱自立为齐王,冀州牧袁绍原本一心想要拥立大司马刘虞,结果,在吕布率军攻破邺城时,大司马刘虞乘机逃出城外,不知所踪,无奈之下,袁绍则拥立甘陵(ps:清河国)献王刘忠,号为甘陵王。

这还不止,青州牧孔融,连同徐州牧陶谦,拥立琅邪顺王刘容,号为琅邪王;公孙瓒自领幽州牧,拥立河间国乐成王刘陔,号为乐成王;荆州刘表也不甘为人后,效仿益州牧刘焉、兖州牧刘岱,自立为襄阳王。

如此一来,天下十三州,除却凉州、司隶、交州之外,余下十州,分别自立或拥立他人,计有并州的弘农王刘辩,益州的蜀王刘焉,豫、扬二州的淮王刘琮,兖州的齐王刘岱,冀州的甘陵王刘忠,徐、青州的琅邪王刘容,幽州的乐成王刘陔,荆州的襄阳王刘表。

天下至此,正式分崩离析,八王并立,争霸天下。

对此纷乱世局,孙坚唯有苦笑摇头,只觉得这些所谓的大汉宗亲,除开自立的刘焉、刘岱、刘表三人拥有实权外,其余人,包括弘农王刘辩在内,实际上都只是各地实权诸侯竖起来的一面旗帜而已,更多的,只是一个摆设而已。

夕阳西沉,映照得云霞绚丽,孙坚站在涂山山顶上,极目四顾这大好河山,心中感慨万千,悲怆不已。

只是,如今天下大乱已显,纷乱世局,并非他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得过来的,当今之际,正如他在获悉吕布率军攻破邺县时所思那样,盘踞江东,退,则保境安民,进,则肃清宇内,匡扶大汉社稷。

“主公,有人上山来!”

正在沉思之际,孙坚听到程普叫嚷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异,抬头看去,正见到数骑隐没在山脚下的山道拐角处。

山脚下不远处,就是大营,来人上山,势必需要先通过大营四周的防护,孙坚以为是韩当派来禀报的信使,当下心里只是暗自嘀咕一声:“这又是哪位宗室自立为王了?”,便将此事放下。

过不多时,来人顺着弯曲的山间小道,策马上得山来,程普只远远地看上一眼,即万分欣喜地嚷道:“主公快看,是少主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n阅读。)9

209 孙郎与周郎

孙坚闻言一愣,转头看去,面上先是一喜,而后一沉.

即使已有两年多未见,孙坚还是第一眼,就认出领头的骑士,正是他的长子孙策,只是比之他记忆中的那个长子,要高大得多,也英武得多。

“父亲!”

孙策的大叫声远远传来,带着欣喜,脚下却不停,仍旧磕打马股,策马飞奔而来,而他身后的骑士,则已在减速。

涂山山顶方圆并不大,形如倒扣的锅底,颇有些坡度,孙策如此策马狂奔,看得程普心里都是一阵发紧,直至奔至近前十来步,见孙策这才勒马急停,骏马嘶鸣,马蹄前撑,碎石飞溅。

孙坚更是脸色颇有些不虞,双眉紧锁,盯着下马的孙策,喝问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如此鲁莽?”

即便程普有心为少主孙策说上两句好话,此时也都觉得,在这般窄小的山顶,如此纵马疾驰,的确是不太妥当,当下就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含笑看着英武不凡的孙策,在一旁暗自点头。

孙策面色一红,两年多来乍见父亲,没想到头一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喝骂,任他如何豁达开朗,此刻也是脸上讪讪的,只是转眼间,他就将手里的马缰一甩,单膝着地,干净利落地肃容禀道:“父亲,孩儿前来军中效命!”

“胡闹!”

孙坚更是有些恼火,喝斥一声,xiōng膛起伏,深吸缓呼,如此好不容易控制住心中的怒意,可说出的话,还是如同喝问:“你不在家侍母照顾幼弟,跑这里来作甚!”

程普哈哈一笑,对孙坚道:“主公勿恼,少主如今年过十七,兼且英武不凡,行事有些欠妥,也是情有可原。”

“嗯!”孙坚脸色和缓下来,看向孙策身后站着的少年,看起来比孙策要小上一些,面带恬淡微笑,面容俊朗,身形挺拔,虽不似长子孙策这般壮实,却也令另有一番英武之气,不由大起爱才之心,问道:“你是……”

少年踏前两步,就在孙策身后侧半步处,单膝着地,双手抱拳,礼道:“舒县周瑜,叩见伯父!”

他的声音很干脆,听起来令人大觉舒服,孙坚默念两声“舒县周瑜”,突然双眼大瞪,问道:“你可是周公之后?”

这个周公,当然没有人会误解为已作古千余年的那位周公,周瑜再拜,答道:“是,从祖父讳景,曾官至太尉,从父讳忠,朝中卫尉,现今仍在长安。”

“果然是周公之后!”

孙坚感慨一句,踏前几步,越过孙策,双手扶起周瑜,连声叹道:“好,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坚倾慕周公久矣,惜乎只在幼时,有过一面之缘。”

扶起周瑜后,孙坚才扭头对着孙策低喝一声:“起来吧,怎么,要为父扶你起来么!”

孙策闻言跳起身来,对着周瑜微微一笑,示意他没事,转头正见到父亲孙坚严厉的目光,心下一阵慌乱,忙不迭地手指周瑜,道:“父亲,瑜弟乃是孩儿的结拜兄弟,此番闻听父亲率军渡江,正欲与孩儿一起,投入军中效力。”

程普见孙坚面色又是一沉,忙抢在孙坚之前,抢先一步道:“主公,少主已快成年,少年心姓未定,正该主公带在身边多加磨砺才是。”

孙坚沉吟一下,有些无奈地点头应道:“嗯,德谋说得是,还不见过程叔父!”

这后半句,却又是喝斥孙策的,骇得孙策忙又拜下,就连周瑜,也是以子侄礼拜见。

程普虎目含泪,扶起孙策和周瑜,感慨着对孙坚道:“主公,一眨眼,少主已是英武少年了,想当年,我等四人,共奉主公,那时少主尚为稚子,如今,少主如此英武不凡,公覆(ps:黄盖)和大荣(ps:祖茂),却再也看不见了……”

一席话,程普已是欷歔哽咽,热泪盈眶,虽则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程普,韩当,黄盖,祖茂,四人共在孙坚帐下多年,同生共死过的情谊,虽未曾结拜,却与结拜兄弟无异。

如今,黄盖和祖茂已死近两年,尸骨葬于异乡。

莫说程普心里头难过,感慨,就是孙坚,亦是眼圈一红,抬头向天,感慨道:“是啊,一眨眼,就是两年了,就是李傕,郭汜,也已命丧于长安,公覆,大荣,在阵前慷慨赴死之景,却犹自历历在目,宛如昨曰。”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孙策当然知道,黄盖字公覆,祖茂字大荣,都是父亲孙坚帐下大将,在父亲自鲁阳进军洛阳途中,与西凉联军大战于新城,结果黄盖和祖茂被俘,李傕欲拿两人来要挟父亲,不曾想两位在阵前咬舌自尽。

只有周瑜知其中的前因后果,可此时也不是发问的时候,故而亦在一旁沉默。

良久之后,孙策试探着来了句:“致二位叔父身死的,还有吕布,马超,孩子定当此二人,为两位叔父报仇雪恨!”

孙坚心头火气,正欲喝骂出声,转念间,却又觉得,长子孙策此时年幼,有此大志,当是好的,何必只是一味打压,深吸一口气后,他平缓下心境,难得地语重心长道:“策儿记住,切莫自恃武勇,小觑了天下英雄。”

“是啊!”程普附和道,想起当曰在阵前与吕布大战的情形,犹自心有余悸,幽幽道:“当时,某迎战吕布,结果,只是一招,即不敌,侥幸躲过第二招,就落荒而逃……”

那一战的情形,孙坚更是记忆忧心,就是那次阵前,老将黄盖和祖茂咬舌自尽,他激愤之下,只想着要杀了李傕,结果,与李傕大战于阵前。

韩当上前助战,被西凉小将马超截住厮杀,而吕布出战后,就只有程普可以迎战,两招落败,三人只能落荒而逃,如若不是韩当情急之中,大展神威,施出比平时更具鬼神莫测之威的神射,三人那一战,只怕都要丧命在那里。

孙坚和程普你一言,我一语,将当曰一战的惨烈,尽数展现在孙策和周瑜面前,就算孙策自恃武勇盖世,此时也终于意识到,别说吕布,就是那时才十五岁的西凉小将马超,都可说是他的劲敌。

而如今,吕布的名声,更是如曰中天,虎牢关前,大战群雄,在四人围攻下,犹自不落下风,更在乱军之中,射杀河北名将潘凤,此次攻陷邺城,再斩河北名将高览和麹义。

程普想到这里,有些疑惑地问道:“主公,吕布此人,为何普总觉得,当曰之战时,他似是并未出全力?”

孙坚明白程普此话所指,想着要是以吕布在虎牢关的武勇,当曰那场大战,他该当不会让程普自他方天画戟之下逃过两招才是,默想良久,才摇头答道:“此事是有些蹊跷,以他在虎牢关的武勇,乃至神射,都比那一战时,要更为威猛无铸些。”

周瑜此时插嘴道:“吕布武勇,可天下争霸,凭的更是谋略……”

听得周瑜如此说,孙策见父亲孙坚转头看过来,忙解释道:“瑜弟武勇不凡,更长于谋略,每以兴周之姜子牙,旺汉之张子房自比。”

程普自回忆中回过神来,双眼仍旧含着热泪,面上却露出微笑,看着孙策和周瑜两人,孙坚长叹一声,面色肃然,罕见的没有喝斥,而是语重心长道:“策儿你自恃武勇,瑜儿呢自恃谋略,少年心比天高,xiōng有大志,并非坏事,不过,你们一定要记住,万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小觑天下智士。”

说完,孙坚见孙策和周瑜都是一脸肃然,洗耳恭听,心中一喜,知道他们两个都听了进去,继续缓声道:“吕布的武勇,为父自叹不如,天下英雄,折在他手里的,亦不在少数。吕布帐下,亦有智士,为父所知的,乃是西凉贾诩,吕布一应谋划,皆出自他手。你二人想一想,董贼身死时,吕布放弃率军入主洛阳的大好时机,退据并州,而后又率军加入西凉军,共抗关东联军,却又自李郭二贼手中,救出太后和弘农王,凡此种种谋划,除了有吕布的胆大妄为外,亦有贾诩诸谋士的运筹帷幄。”

这些天下大势,孙坚常年征战在外,少有以此教导子女的时候,这一次,他说得很透,乃是将他与程普、韩当两年来无数次的分析商讨,合盘托出,这般经验,可是孙策和周瑜从未体验过的。

过了好半响,孙坚估摸着孙策和周瑜二人该当消化得差不多,才接着道:“就说此次,吕布的声东击西之策,旗号出现在河东,其人却率军避过世人耳目,深入鹿肠山,收服黑山贼张燕,突袭邺城,一鼓而下之,这可是连袁本初,都给算计进去了。”

说到这里,孙坚面现羡色,幽幽道:“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望著于当世,麾下猛将如云,智士成群,却依然被远在太原的贾诩,还有胆大妄为的吕布,玩弄于股掌之中。”

程普看看孙策和周瑜两人,将他们两个脸上都带着凝重,闻言哈哈一笑,对孙坚道:“主公,也无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少主和世侄,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英雄少年,志气宜鼓不宜泄。”

孙坚哈哈一笑,点头道:“正是,如今天下大乱,八王并立,我江东健儿,亦不输给天下英雄了,吕布,贾诩,你们终有一曰,可与他们同场一较高低!”

一席话,恰如一点火种,将孙策和周瑜心中点燃,让两人热血沸腾,激荡不已!

西边天际,夕阳轻轻一跃,没于大地之下,夜幕,降临了!(未完待续。)q

210 少年英才各择主

江东猛虎孙坚离开袁术的消息,淹没在天下州郡各种大大小小的消息,还有传闻之中,压根就没有为吕布所获悉,他更不知道,少年英雄孙策,周瑜,也已投入孙坚帐下效力。 .

江东远在千里之外,他虽然是穿越众,有着无与伦比的前瞻眼光,依旧不可能尽知天下大事,更别提当世少年英才,实际上,就在他率军攻陷邺城,满载而归时,乘乱逃离邺城的,除了大汉大司马刘虞外,还有不少人。

这其中,就数荀谌的堂弟荀彧,声名最大。

不过这一次,荀彧并非是逃离袁绍的地盘,而是恰巧他奉主公曹艹之命,前来邺城恭贺袁绍就任冀州牧,使命达成后,羁留在邺城,没想到就遇到这搭子事。

对吕布的突袭,荀彧也是在震惊之余,多方审视此中传递出来的各种信号,比如吕布对时机的精准把握,比如河内太守张扬的态度,比如冀州袁绍、兖州刘岱对并州吕布有意无意的忽视,比如各州郡的谍报等等。

不过这些,都是要等回到东郡后,他才需要与主公曹艹商议后一一改进落实的,相比他更看重的,则是在向紧急赶回邺城的袁绍辞行后,遇到的不少颍川书院的同乡。

其中,最为他看重的,就有两人,一名郭嘉,行冠礼不过两年的工夫,一名戏志才,比郭嘉稍大,余下的,也都是颍川书院的年轻才俊。

颍川书院本就是荀家的产业,后来才广纳天下才子,荀彧借助书院,可是结识了不少年轻才俊,尤以颍川才俊为最。

其中,郭嘉和戏志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本是闻听袁绍主政冀州后,兴致勃勃地结伴北上,想要自荐或他荐进入袁绍的视野,结果,都有些大失所望。

因为他们发现,除非已有不俗的名声,不然,礼贤下士的袁本初,可是没那么多空闲,来接见他们这些莘莘学子的。

原因无他,袁本初有着四世三公的家世背景,名望著于海内外,前来投效的人,络绎不绝,几个年轻学子,哪怕再有才学,也实难勾得起他的兴趣。

一路上,荀彧抛开年龄上的差距,与郭嘉等人畅谈天下大势,相处甚洽。

入得东郡,渡过大河,即是东郡郡治濮阳,荀彧热情邀众人入城暂歇,将众人安顿好后,他则顾不得旅途劳顿,直入太守府,禀报曹艹。

曹艹闻言大喜,当即令人设宴,他要亲自款待一众学子。

华灯初上,夜风仍极冷冽,带着春寒的料峭,太守府里,灯烛通明,东郡太守曹艹一身布衣,帐下作陪的,武将一个都不在,只有程昱与荀彧等人文士。

郭嘉虽已成年,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颇有些瘦削,以至于脑袋显得比常人要大一些一样,戏志才则有些少年老成,腰背不似郭嘉那般挺拔,已有些微微佝偻。

不过在一众学子之中,即便是第一次见,程昱也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郭嘉,然后才是戏志才,盖因两人即使来赴宴,衣着仍旧甚为简朴,不似其他人那般讲究。

筵席上,曹艹抛却年龄和官阶上的差距,频频向诸位学子敬酒,谈及各地趣事,时不时哈哈大笑,气氛甚是融洽。

酒过数巡,有人终于忍不住,出口问道:“并州吕布挟持齐王弟,索绢帛钱财,如此贼寇行径,未知使君如何看?”

荀彧与程昱相视微微一笑,心道:“终于来了。”

这群颍川学子,个个才情卓绝,xiōng怀大志,北上邺城,为的就是寻个门路,投入袁绍帐下,不然,如何荀彧一出声邀请,他们就舍近求远,绕道濮阳来,为的,还不是看看东郡太守曹艹,是否值得投效?

对此,荀彧可是极有信心,年前,他为避战火,携家寓居邺城,也曾被袁绍奉为座上贵客,只是一段时间后,他发觉袁绍并非他心目中的理想明主,便托辞离去,绕道东郡,拜见程昱,结果,见到曹艹,一见之下,就此倾心,投入曹艹的帐下。

就连他,都抵不住曹艹的魅力,更何况这帮子颍川书院的学子?

曹艹放下酒杯,微微一笑,道:“吕奉先行事,每每出人意表,这一次,关东州郡皆以为他在河东,结果,却收服黑山贼寇,突袭邺城。劫持齐王弟,当非筹谋之举,而是临时起意,关键处,只怕不在钱财绢帛,而是一个人!”

众人都来了兴趣,就连郭嘉和戏志才,也都目光炯炯地看向曹艹,静待他的下文。

哪怕以郭嘉和戏志才这般的超卓人物,尚未投效他人前,终究只是一介白身而已,所知的天下大势,州郡秘闻,其实都是些传闻,很多事实真相,都隐在幕后,并不为他们所知。

就像曹艹这么说,吕布是为一个人,所以才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这般的贼寇勒索行径来,就是他们从未知晓的。

曹艹举杯,邀众人共饮,然后才怅然若失道:“齐王帐下校尉典韦,有万夫不挡之勇,为收服黑山贼张燕,齐王遣弟前去鹿肠山,着校尉典韦护卫,依某之见,吕布该当是见校尉典韦而心喜,这才劫持齐王弟,胁迫齐王将校尉典韦老母家眷送至晋阳,以作交换而已。”

“啊?!”

数声惊呼声响起。

有人失声道:“吕布如此做,岂非自坏名声么?况且,如此亦不能令典校尉归心呀。”

郭嘉和戏志才几乎同时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坐在主座上的曹艹则没有这般举动,哈哈一笑,道:“吕奉先武勇盖世,喜武勇之士,亦是情理之中,他将校尉典韦羁于晋阳,当然有的是办法让他归心。”

说完,曹艹轻叹一声,微微摇头,道:“此事如若传遍天下,吕奉先名声非但不会有损,只怕还会落得个求才若渴的评价。”

这样说,曹艹只是点到即止,没有说得更细,想想也是,吕布为了一个武夫,都敢干出这样的事来,那对真正的贤才呢,岂不是要更为重视?

趁着堂中一时无人说话,郭嘉拱手道:“现今天下纷乱,君王流落在外,诸王并立,未知使君如何看?”

荀彧再次与程昱对视一眼,心中有些微微的担忧,郭嘉问出的这个问题,大而泛,貌似是在问天下大势,实则是在问主公曹艹志在何方。

因为目前,曹艹乃是东郡太守,是兖州牧刘岱的部属,刘岱自立为齐王,就是郭嘉口中所称的诸王之一。

曹艹放下酒樽,面现忧国忧民之容,语带悲凉,道:“圣上流落在外,朝廷无立,实则是在下这等汉臣无能,更是在下这些汉臣的耻辱。艹不才,欲尽一己之力,匡扶汉室社稷,惜乎惨败于西凉军,及至于身死。天下大乱,实正是艹等汉臣挺身而出共赴国难之时,匡扶汉室社稷,谋福天下苍生,虽死而无憾啊。”

荀彧在心中暗暗点头,主公曹艹这番话,虽然并非惊才绝艳,可也中规中矩,令听者依着各自的心思去理解,既不会获罪于齐王刘岱,又不至于让郭嘉等人以为他献媚于齐王刘岱,可谓是面面俱到,甚是难得了。

话匣子一打开,郭嘉的问题,就接二连三,只是再也没有如方才这个问题那样敏感,事实上,这个问题,荀彧在与曹艹、程昱等人私下商议时,都对刘岱称王之举,颇不赞许,只是碍于身份地位,他们不能公开说这些话。

整个筵席,演变到如今,差不多就成了郭嘉和曹艹的促膝长谈,其余学子,只是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而戏志才,则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发一言,正在荀彧将话题引向他时,他才作答,言谈举止之间,甚为中规中矩,并未显露出他的才情卓识来。

夜深筵罢,宾主尽欢,曹艹睡不着,着人唤来荀彧后,让他单独请郭嘉前来,荀彧本想向主公曹艹荐举荐举戏志才,可见曹艹与郭嘉俱都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三天过后,郭嘉顺理成章地投入曹艹帐下,戏志才则婉拒荀彧之邀,余下六名学子,有三人愿留下,三人则辞别离去。

濮阳往南,过陈留,即是颍川,荀彧挽留不成,只得亲送戏志才至城外十里,临别之际,荀彧拉着戏志才的手,叹道:“志才,为兄深知弟之大才,使君亦是求贤如渴,弟何不留下,有为兄荐举,当无碍矣。”

戏志才坚定地摇摇头,笑道:“兄之好意,弟心领了,使君有兄,有奉孝,何来弟之容身之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荀彧无奈,只得松手,看着戏志才转身,背影寂寥,登上马车,得得远去。

他以为戏志才是要回到颍川,哪里知道,戏志才压根就没有要急着回到颍川的打算,而是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定要凭他xiōng中所学,找到一个真正欣赏赏识他的主公来。

就像郭嘉于曹艹那样,当曰,见到曹艹与郭嘉,一见之下,即相谈如此甚欢,戏志才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心里,却是嫉妒得很的,他想要找的,也正是如郭嘉找到了曹艹一样,要找到他的主公来。(未完待续。)q

211 刘备的惊喜

因他攻破邺城,而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吕布并非全知全能,无法知晓,他这个时候,并未急着赶回到太原,而是仍旧羁留在河内郡郡治怀县。

212 戏志才与刘备三兄弟

刘备这么说时,心里头闪过一丝疑惑,面上却不露分毫,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见他坦然应允,欣然起身,不禁自嘲一笑。 .

他是想到,这人莫不是那等走南闯北招摇撞骗的骗子吧,到处靠这样行骗来吃白食,转念间,则觉得自己身为一郡太守,就算是给人吃上几顿白食,那又有什么打紧。

刘备如此心里想法,那人自是毫无所知,将绢帛往竹竿上一卷,随手拎在手上,丝毫不顾集市上来来往往众人诧异的目光,跟刘备并肩而行,坦然自若。

回到太守府,刘备吩咐下去,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即备好一桌宴席,刘备邀那人共饮,只说些逸闻趣事,气氛融洽。

酒过三巡,刘备放下酒樽,拱手问道:“备听兄台之言,天下大乱已至,如今的太平只是春花夏蝉,转瞬即去,备不才,愿闻其详。”

那人面色一敛,腰背微挺,只是他体形瘦削,背已微驼,即使挺直腰背,亦是微微佝偻。

“天下方乱,八王并立,使君据平原,为孔青州守御西境,上有袁冀州,西有刘兖州,东郡曹孟德,使君以为,平原盛世之景,尚剩多少时日哉?”

刘备沉默半响,答道:“先生的意思是,备该当早做打算?”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刘备对那人的称呼,已由兄台,升格为先生,隐隐然间,他就认为,这人只怕不是骗吃骗喝的,而是真有真才实学。

这么微妙的变化,那人貌似毫无所察,点头答道:“是,使君既有匡扶汉室之志,当知平原,乃至青徐之地,偏处一隅,却又正处南北要冲,无论是河北南攻淮扬,还是淮扬北攻河北,青徐都首当其冲,南北枭雄,必欲先拔之,而后再图其他。”

刘备眉头大皱,此人所说,其实也是他所担忧的事,只是目前他最为担忧的,其实还是东郡太守曹cāo。

沉吟片刻,他诚心问道:“既如此,依先生之见,备该当如何自处?”

那人身子微倾,笑道:“某有上中下三策,使君愿听哪一个?”

刘备不假思索答道:“先听听下策如何。”

那人身子收回,答道:“青、徐之地,虽则是南北枭雄均欲得之而后快,可当今之势,州郡虽多,有雄心者,却屈指可数,无论是河北,还是淮扬,均各有各的难处,使君如乘此良机,取孔青州而代之,以之为根基,而后取徐州、兖州诸郡,待河北、淮扬枭雄并起,使君亦羽翼已丰,足可与南北枭雄抗衡。”

见到刘备眉头高高皱起,那人不待刘备回答,即自顾自答道:“此策须使君早作图谋,取孔青州而代之,使君宅心仁厚,一来难践行此策,二来于使君名望亦有损,故此策虽佳,只能为下策而已。”

刘备点头,轻声“嗯”了一声,抬头问道:“上策呢?”

“使君弃平原郡守之职,南下荆襄,暂屈尊于刘荆州之下,积蓄实力,待天下有变,使君即可寻机取而代之,而后无论是兵出南阳,染指中原,还是西溯大江,取蜀川、汉中,图谋关中,皆可随天下情势而变。”

刘备眉头皱得更狠,眉心处显出三条深深的沟壑来,对那人将此对策视为上策,很是有些不解。

那人也不吭声,静静地看着刘备,沉默好一会儿,估摸着刘备该当想得差不多了,才解释道:“平原,乃至青徐,无险可守,又都是南北枭雄必争之地,使君既不忍下毒手,得青州,仅凭一郡之地,当无法抗衡南北枭雄,既如此,何不跳出中原这个大漩涡,以荆襄为根基,进,可北上中原逐鹿,退,亦可划江而治,平分天下。”

刘备终于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刘荆州自立为襄阳王,其志在天下,如何又能容得下备?”

这个时候,刘备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句大实话,荆州刘表,平原刘备,都是汉室宗亲,彼此还可以攀上点亲戚关系,他以为,这个时候弃平原太守之职,前去投靠,刘表必起疑心,难以容下他来。

那人微笑摇头,连声道:“不然,不然!”

说完,迎上刘备询问的目光,解释道:“刘荆州虽自立为襄阳王,但以某观之,其人虽位列名士,但虚有其表,难有大志,保荆州一地尚可,北上中原逐鹿,则志、力皆无,不然,他如何能容张济盘踞南阳?使君此时志向未显,寻个由头,南下荆襄,刘荆州必不疑有他,如此徐徐图之,广纳贤才,何愁大事不成。”

刘备仰头朝天,手抚颌下长须,沉思不语,良久才谓然长叹一声,看向那人,问道:“如此一来,备还是听听中策吧。”

那人对刘备此举,也似是早有所料,哈哈一笑,道:“使君果真是仁厚之人也,怪不得能化解青州蛾贼之厄,名、利双收。”

刘备脸现苦笑,连声谦逊,那人道:“中策么,依旧立足平原,广纳贤才,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一捱有变,即乘势取周边诸郡,吞之以壮大自身,只是,那时,使君万万不可存了妇人之仁,以致贻误良机。”

那人的前半句,刘备是听明白了,后半句,则听得有些晕里晕乎,既似是在提醒他,宅心仁厚是个优点,可一旦仁厚过头了,那就是妇人之仁;又像是在隐隐地责备他,不该如此仁厚得有些瞻前顾后。

因为这个所谓的中策,站在刘备的角度上来看,还不如方才的下策来得更符合利益,既然如此,那何不现在就开始积极谋划,取孔融这个青州牧而代之呢?

不过这后半句,那人显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刘备沉思片刻, 即面露微笑,长身而起,对着那人躬身一揖到地,诚声道:“备不才,今日听先生高论,顿觉茅塞顿开,备虽愚钝,却心怀社稷黎民,万望先生不弃,共襄大业,先生在上,且受备三拜。”

那人倒也坦然,坐在位上,受了刘备三揖,而后才起身,对着刘备拜道:“主公!”

拜必,两人同时仰头,哈哈大笑,极为欣慰。

名分既定,二人再分宾主坐定,刘备这个时候,才抚须问道:“备尚未知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微微欠身,笑答道:“某乃颍川戏志才,无字。”

说完这话,戏志才停在那里,看着刘备。

刘备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对戏志才道:“备虽宗室之后,奈何家室早衰,与母相依为命,织席贩履为生,时人多有鄙视之意。当今天下方乱,有志者,何拘出身,何惧时人白眼,当年高祖起于亭泗,帐下亦多屠狗之辈,备今日得遇志才,实乃三生有幸,万望志才务以出身为念才是。”

戏志才动容,起身对着刘备一揖到地,道了声:“主公!”

这一次,戏志才是真心诚意,先前在东郡时,太守曹cāo的筵席上,当他与郭嘉等人逐一自报名姓时,他注意到,曹cāo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至于这是否是他自己的错觉,戏志才不太清楚,但他虽然在颍川书院小有名气,那些出身不俗的学子,还是对他多有白眼,只有荀彧这样的人,才不拘贵贱,一视同仁。

就在这时,刘备突然双眼一直,猛然在案桌上伸手一拍,嚷道:“不对,志才之名,某似是早有耳闻,嗯,颍川石广元(ps:石韬),志才知否?”

戏志才心结尽去,哈哈答道:“广元兄乃志才在书院时的知交好友,志才此来平原,早就心存了如若在集市上未能得遇主公,就去请广元兄引介。”

“哈哈哈……,好,好!”

刘备甚是高兴,连声道好,毫不掩饰他心中的喜悦,石韬联袂曾经的西河太守崔钧崔州平投奔他后,曾提起过颍川才俊,那时刘备虽有委托石韬为他多多物色,可也自知以他的名望地位,只怕难以吸引到这些颍川才俊来投,如今哪想得到,竟然无意中得到戏志才的投效。

不对,其实也并非是无意,而多少是带着些有意的。

如此边喝边聊,刘备与戏志才越谈越投机,浑然不觉太阳西沉,暮色降临。

直到听到外间传来一声打雷也似的声音:“大哥!”,刘备才苦笑着对戏志才道:“这是备的三弟,涿郡人,姓张名飞,字翼德,为人粗豪,天生大嗓门……”

“大哥,不带这么在背后说小弟的吧!”

刘备话未说完,张飞已脚下落地有声,咚咚咚地走进来,人未至,声先闻。

戏志才含笑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红脸膛大汉,颌下长须飘逸,丹凤眼,精光闪烁,不怒自威。

“噢,这是二弟关羽,河东人士,字云长,来,两位贤弟,快来拜见先生!”

“先生?!”张飞的大嗓门再起,自关羽身后显出身形来,眼神不善地看向戏志才,道:“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先生,不是有石先生和崔先生两位么……”

“三弟!”

话未说完,关羽已是一甩长须,转过头,低喝一声,顿时吓得张飞一缩脖子,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213 幽冀大战昔阳亭

许是感受到来自吕布的威胁,袁绍在尚未将冀州完全消化吸收的情况下,连调大军,与燥热的南风一起,北上钜鹿,摆出一副与公孙瓒决战的姿态.

这个时候,吕布仍旧呆在河内,河东战局则已大致尘埃落定,徐晃率军在临近大河的皮氏城外,大败郭太郭涛兄弟俩的残军,白波军余部仓惶北遁,一头扎进莽莽群山中,令徐晃及并州精骑望林兴叹。

至此,除却位于莽莽群山中的蒲子、北屈两城外,河东也尽数落入吕布的掌控之中。

只是唯一堪忧的,就是白波军残部仍有两千余人,贼首郭太,仍旧顶着这个车骑将军的头衔,仍未授首,而莽莽的吕梁山,山谷勾连,沿汾水诸城,上至永安、平阳,下至临汾、皮氏诸城,都挨着山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遭到郭太率领的白波军的袭扰。

不过这也是没得法子的事,吕布留在河内,是正在全力消化河内郡这块宝地,调兵遣将,布置防务,务要将来自冀州袁绍的压力化解掉。

其实,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乘着袁绍北上与公孙瓒大战的时机,率军出河内,或出太行山孔径,令袁绍首尾不能相顾,可是,仔细考虑过一番,并与远在太原的贾诩,远在河东的徐庶商议之后,吕布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转而专心致志地经营起已得的地盘来。

相较于其他诸雄,吕布目前的地盘,可以说是最大的,也是最为稳固的,一待完全将河东、河内消化掉,就足以不惧任何人。这个时候,如若贪大求快,开启与袁绍的全面战争,虽然仗着与公孙瓒首尾夹击的优势,能令袁绍疲于应对。

但是,一方面占据冀州的地盘后,没有这么多大将兵力驻守;另一方面,则会给公孙瓒以及其他枭雄崛起的大好时机,如若最后虽然打倒了袁绍,却又冒起另外一个或数个强大的敌手,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故而贾诩和徐庶的建议,都是先稳扎稳打,再论其他,对于公孙瓒一再遣使,邀吕布出兵共攻袁绍,吕布则以兵疲需要休整为由,加以婉拒。

这个时候,吕布以为,公孙瓒的最佳策略,莫过于主动后撤,令袁绍不得不率大军跟进,以加重袁绍大军的后勤辎重粮草的压力,再寻求战机。

这个时候,关注着袁绍和公孙瓒大战的,还有兖州牧刘岱,以及东郡太守曹cāo,和平原太守刘备。

以曹cāo和刘备目前的实力,参与不到袁绍与公孙瓒的大战之中,不过,如若袁绍战败,有冀州这块肥肉在眼前,散发出无比诱人的香味,他们一定会放下袁氏故吏的矜持,出手相争。

这也正是吕布的担忧所在,相比较而言,他更宁愿冀州落入刚愎自用的袁绍手中,而不是全部或部分落入曹cāo或刘备的手中。

终于,袁绍大军从常山郡的平棘、钜鹿郡的阜城和邬县,三路并发,攻向下曲阳。

公孙瓒则做得很绝,留下三千步卒固守下曲阳,将四座城门完全堵死,以防有人作为内应,偷开城门,亲率大军自下曲阳北十里处的昔阳亭,渡过滹沱水,在北岸安营扎寨,固守渡口,摆出与袁绍在这里决一死战的意图。

此时正是盛夏,雨水丰沛,河水充盈,河道最宽处,可达十五里,最窄处,亦有近十里。故而河上无桥,只能以船筏渡河。

公孙瓒占据地利优势,袁绍则胜在兵多将广,两人隔河对峙,互不相让。

对峙数日后,袁绍抢先展开行动,晨曦初现,河面上薄雾飘渺,冀州大军大营西边辕门大开,一队精骑风驰电掣般出营,沿着滹沱河岸,往上游驰去,在其身后,则是浩浩荡荡的步卒,护卫着众多的工匠,还有满载木料的马车。

在此处渡口上游十里处,河道宽广,河中间,有一江心洲,距南岸稍近,距北岸稍远,公孙瓒已抢先在此江心洲上驻有步卒五百,为的就是防止袁绍大军自此处偷渡滹沱河。

与此同时,冀州军全数出动,宽广的排筏一个接一个地推入河中,四周绑上充气的皮囊,这还不止,数张排筏牢牢捆绑在一起,一直往河中间延伸。

排筏上,弓箭手和弩手整齐排列,严正以待。

袁绍立马在南岸临时堆筑起来的土丘上,高虽只有数丈,却足够他纵览全局,远远望去,排筏连成片,形如坦途。

这么宽广的河面,他这里的弓手、弩手,无法射到对面,对面的幽州军也有同样的烦恼,故而对冀州军此举,公孙瓒必定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却无可奈何。

除非,他能令兵卒上船筏,渡河攻之,可这样,就相当于是他主攻,袁绍主守。

两岸兵卒,俱是声势震天,但只是隔河鼓噪,压根无法接战。

两个时辰后,战斗首先在上游十里处的江心洲上打响,大将颜良率领的先遣队,冒着两百弓箭手的箭雨,以盾牌手团团护卫着精锐步卒,在江心洲各处可以登陆的地方,分散登陆。

如此战法,令得五百幽州兵卒疲于奔命,终究难以阻挡冀州军的登陆。

颜良驻马于南岸,见此四面开花的战法奏效,面无表情的脸上,亦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扭头对身旁的亲兵令道:“去,禀报主公,我军已登上江心洲!”

令毕,颜良吆喝一声,亲率亲卫,纵马驰到河边,翻身下马,大喝一声:“杀!”

他这是要亲自登上江心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江心洲,再以此为跳板,强渡滹沱河。

江心洲距南岸,只有三里不到,颜良立于筏中,威风凛凛,四周皆是亲卫,举盾护卫,前后左右,皆是渡河的排筏,其上,皆是满载的冀州兵卒。

江心洲的两百弓箭手,只能对准那么几艘排筏,其余排筏,则毫无阻碍,可以顺利渡河登岸。

待颜良双脚踏上江心洲的实地,不由鄙夷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不屑地骂道:“哼,公孙瓒,你的死期到了!”

而后,他将手中的大刀往前一举,怒吼如潮:“杀!”

自颜良登上江心洲的那一刻起,这里的争夺就已宣告结束,不过半个多时辰,五百守军,就尽数被颜良率军斩杀,或是被逼迫着跳入滹沱河,往对岸游去。

就在这个时候,渡口处的战斗,也已打响,不过双方都是以弓箭手对射。

袁绍仍旧驻马立于堆垒起的土堆上,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看着河面上,已然铺陈了大半个河面的排筏,心里得意万分。

他能想象得到,对岸的公孙瓒,见他是如此个渡河法,必定是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主公,此计大妙,天堑变通途,高明,实在是高明!”

许攸陪侍在袁绍身边,眉飞色舞,高声颂扬,如此**裸地拍马屁,立时惹得荀谌侧目相看。

这么个主意,明明是辛评之弟辛毗的灵机一动,如何就成了主公袁绍的妙计?

荀谌有些不太明白,不过,自从韩馥旧部与吕布里应外合,攻破邺城,带走韩馥及家眷后,主公袁绍对他和辛评这些韩馥旧部,就似是客气了许多,隔阂也多了许多。

故而虽然心里有此疑问,他还是将之闷在心里,就连与辛评对视一眼,交换下意见,都没有。

袁绍哈哈大笑,马鞭指向河面,志得意满,道:“天堑变通途,公孙瓒妄想据地利,以抗我大军,他只怕万万没想到,这里河面宽广,河水平缓,以排筏筑桥,快且牢固,足够大军渡河攻击!”

身周一片颂扬之声,有些人那纯粹就是阿谀奉承,可荀谌冷眼旁观,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主公袁绍是甘之若饴。

唉!

荀谌在心里暗自轻叹一声,只觉得眼前的主公袁绍,与他心目中的袁绍形象,似是有些不太一样。

言谈之间,排筏终于抵达对岸,期间双方羽箭如雨,尽管有盾牌兵防护,还是有不少人中箭,惨呼倒地,或是坠入河中,载沉载浮。

“渡河!”

袁绍不失时机地下令大军全面渡河,一排排兵卒,冒着幽州军的箭雨,纷纷踏上河岸,列阵,以盾牌防护,一步步往公孙瓒大军逼近。

而后续兵力,则通过排筏筑成的浮桥,源源不断地过河,并沿着河岸,往两翼延伸开来。

激战自晨间,到午后,就一直未曾止歇过,双方聚集于此的大军,共计数万人马,虽然其中精锐并不多,多的是新兵,可架不住这是一处特殊的战场,即使有人想当逃兵,也发现压根无处可逃。

袁绍帐下也是如此,新兵虽多,前方,是幽州军,身后,是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冀州军,两边,是河岸,以及滹沱河。

最终,只有硬着头皮,尽可能地缩在盾牌下,紧紧靠着同伴,一步步往前挪去。

夕阳西沉,晚霞如血,当颜良自江心洲渡河,整军自上游策马疾驰,往幽州军右翼杀来时,迎上来的,是公孙瓒麾下最为精锐的白马义从,领头骑士白袍,白马,手持银枪,英气逼人。

“杀!”

214 幽冀大战昔阳亭(下)

公孙瓒喜白马,所以他费了老大的劲,搜罗不少白马,以之为核心,组建起一支白马义从,骑士则不光是汉人,还有乌桓、鲜卑、夫余等族。 只是白马数量有限,故而还是有不少人,骑乘的,仍旧是灰色、褐色、杂色战马。

白马义从的统领,正是常山赵云赵子龙,白色盔甲,白袍,白马,手提龙胆亮银枪,在尘土飞扬的战场上,格外引入注目。

从两处战场上,幽州军都无法压制冀州军渡河,就知道幽州军处于下风,可河岸上,赵云统帅的白马义从,气势却不受丝毫影响,迎着夕阳,逆流而上,双眼紧眯着,牢牢锁定颜良。

对方是袁绍帐下大将颜良,赵云是认得的,见他如此气势凌然,嘴角不由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冷笑来。

马蹄轰鸣,喊杀震天,两支铁骑洪流迅快接近,眼见着就要冲撞在一起。

颜良极其亢奋,悍勇异常,双马相距足有十来步来,即大喝一声,扣好马缰,双手持大刀,高高举起,只见刀光一闪,大刀自右上往左下,斜刺里朝赵云劈下,势大力沉,大有一举将赵云连人带马劈成两半的势头。

赵云依旧眯着眼,他面向夕阳,余晖虽然并不如此明亮,可依然有些刺眼,面色平静得如水镜,连一丝涟漪都没有,陡然放开马缰,轻磕马股,战马嘶鸣一声,骤然再加速,犹如离弦之箭,快若闪电。

不好!

颜良一个激灵,心里怪叫一声,按他原先的估计,双方的马速,都该当已经催至极致才是,故而在两人马首相距不到一步时,他的大刀刚刚劈落下来。

可现在这样,对方的战马骤然提速,他的如意算盘就有些落空,大刀高举在右上,xiōng门打开,对方完全可以在大刀劈落之前,将枪尖送进他的咽喉。

无奈之下,颜良只得极速变招,左手狠拽,硬生生将扬起的大刀拽回来,横在xiōng前,双眼紧锁,盯住飞快扑来的一点银色,那正是赵云的龙胆亮银枪的枪尖。

“开!”

电石火光之间,银色枪尖直奔颜良面门,颜良大喝一声,头往左歪,右肩后摆,上半身后仰,双手握着大刀刀杆,奋力上抬。

咯吱……

一阵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起,令人牙齿都发酸,战马交错而过,颜良上半身半仰,自托举起来的龙胆亮银枪底下倏然越过。

“好险!”

颜良直起身时,心里念头泛起,还没来得及庆幸,如潮水般涌来的幽州精骑,就已冲杀到他的马前。

“杀!”

颜良悍勇非常,就这么横握大刀,借着战马前冲之势,将大刀刀杆平推过去,左右两骑立时猝不及防,刚刚举枪格挡,就被颜良推落马下。

在他身后,赵云更是大展神勇,龙胆亮银枪上下左右飞舞,每一下扑击,都能刺落一人。

继各自的统领之后,双方骑卒冲撞在一起,有些是马对马直接相撞,战马就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就已在喀喇声响中,颈脖折断,而后马身倒飞而起,将马上的骑士抛飞,在空中再撞成一团。

到处都是惨呼,到处可见抛飞空中的骑士,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颜良连人带马渡过河的精骑数量有限,只有区区千余人,赵云统领的白马义从,则足足有三千人,一番对冲下来,冀州军立时大大吃亏,两军交错而过后,仍旧能随着颜良身后的骑卒,已不足一半。

当颜良率军转个大弯时,不由怒不可遏。

赵云并未率军回转过来,而是直接率白马义从,杀向顺着河岸杀过来的冀州军。

自江心洲渡河的冀州军,此时已有三千余人,颜良原本想着,他率千余精骑大头阵,三千步卒紧跟其后,杀入幽州军的侧翼,虽然不至于能一下子就奠定战局,至少也可以大大减轻主公袁绍大军的渡河压力。

可如今,他帐下的精骑已不足一半,继续冲击幽州军的侧翼,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而赵云所率白马义从,即使折损与冀州军相差无几,也还有两千好几百号人,这么一番冲杀,身后的三千步卒,只怕立刻就会被冲垮击溃。

如此一来,颜良自侧翼袭扰幽州军的计划,就完全不凑效。

“杀!”

颜良心急如焚,策马疾奔,可是不管他如何催马,依然只能跟在白马义从的马屁股后面,吃着尘土,苦不堪言。

如此疾驰两三里,前方已是喊杀震天,颜良心里暗叫一声:“完了!”

的确是完了,三千步卒刚刚渡过河,正士气高昂地,准备杀向幽州军侧翼,没想到迎面杀来的,却是幽州军中最为精锐的精骑——白马义从,稍一接战,即被幽州精骑突入阵中,毫无防护的轻装步卒,还有弓箭手和弩手,如同被收割的草jīng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三千步卒就已呈溃散之势,轰然而散。

上游战场的胜利,丝毫无法令幽州军承受的正面眼里有所稍轻,如若袁绍大军渡河不畅,公孙瓒完全可以加派兵力,阻遏颜良自江心洲渡河。

冀州军源源不断地渡河,一步步逼迫幽州军后退,占据的河岸地盘,也就越来越大,到了这个地步,幽州军已是无法控制住整个渡口所在的河岸。

赵云率军正在四处驱杀冀州兵卒,突然远远的,听到号角连声。

他只是在马背上直起身,朝号角声响起的方向看了几眼,那里,正是幽州军所在,而号角声的意思,则是召集赵云统帅的白马义从。

那里交战情况如何,赵云看不清楚,可是,仅凭号角声的急促来看,他就知道,战况不妙,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召他前去助战。

三千冀州步卒,已在四散逃窜,可是,如若没有白马义从四处驱杀,他们很快就能重新聚集在一起,尽管士气低落,但在自上游江心洲方向源源不断开来的援军鼓舞下,还是很快既能再次投入战斗。

可惜!

赵云心中闪过一丝黯然,龙胆亮银枪一抖,将敢于挺枪刺落的冀州兵卒戳倒在地,惨呼声骤然响起,尽管就在他的身旁,他却恍若没有听到。

而后,他拨马往右,放弃左前方那群逃窜的冀州兵卒,带领麾下骑士,绕了大圈,顺着河道,往下游的主战场驰去。

颜良虽然一直率幸存的精骑衔尾追杀,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心思率军迎头拦截,而是眼见赵云放弃驱杀,扭头朝向左右吼道:“快,收拢兵卒!”

就在这时,下游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那架势,差不多连滹沱河水都要因此而倒流,夕阳也似是受到了惊吓,猛然一跃,躲到了地平线下。

颜良大喜,因为他分明听到,这是己方兵卒爆发出的欢呼声。

赵云大惊,因为他分明听到,这不是幽州兵卒在欢呼。

他们不知道的是,袁绍,冀州军的统帅,亲自渡过滹沱河,踏上北岸。

他的出现,引起冀州军兵卒的狂喊欢呼,大旗所至,处处欢呼雷动,整个滹沱河两岸,冀州军士气大振。于此相反,幽州军则是士气低落。

公孙瓒脸色铁青,看着眼前节节败退的战局,有些一筹莫展。

此时渡过河来的冀州军,兵力已比他的幽州军还要雄厚,方才都未能阻遏住冀州军的渡河,现在,就更无法阻遏了,一旦冀州军兵卒继续渡河,那这场仗,还用打吗?

这个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麾下的白马义从能够创造奇迹,可是,方才上游有冀州军偏师杀来时,赵云率白马义从前去迎击,战况如何,他也不知晓。

其实,他心底里,也知道这个时候,还寄希望于白马义从,无异于是心存侥幸。

“主公!”

听到身旁有人在喊,公孙瓒没有回头,无需看,他都知道是其弟公孙越,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才敢出声。

停顿了片刻,公孙越的声音才再响起:“袁绍大军已抢渡过河,莫如收军回营,凭营固守,再做打算。”

公孙瓒心中涌起一阵苦涩,所谓收军回营,再做打算,其实只是败退的代名词而已,可是,都这个时候了,他再不退军,那可就真的连最后一线时机都要给丧失了。

“吁……”

公孙瓒转头看向西边,太阳已完全落土,彩霞绚丽,艳红如血,再过上半个多时辰,就会天黑。

沉吟片刻,公孙瓒终于沙哑着嗓子,令道:“收军,回营!”

好在这个时候,冀州军虽然渡过滹沱河,但两军尚未展开全面混战,而是仍以弓弩互射,外加小股兵马相互厮杀,试探而已。

此时撤军,大可撤得出来,一旦两军全面混战,想要撤军,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号角连声,所有听到的幽州军兵卒,无不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正策马率军疾驰的赵云,则再一愣,就在他身前里许外,就正是己方大军的右翼。

可是,幽州军撤军的号角声刚刚响起,冀州军这边,却战鼓频响,令人热血沸腾。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冀州军统帅袁绍,却下令全军发动强攻!(未完待续。)q

215 赵云的归属(上)

公孙瓒脸色大变,狠狠地盯着冀州军所在方向,突然恨声吼道:“传令,备战!”

号角声立停,战鼓声敲响,如此急遽的转变,令得看不清情势的幽州军士卒莫名其妙,可军令难违,虽然心底里不住在咒骂,还是只能跟着号令指引,准备迎敌.

“报!”

一骑飞奔入阵,来到公孙瓒身边,大声禀报:“赵云率白马义从,驱散敌军,已归阵!”

“好!”

公孙瓒终于听到一点好消息,大声叫好。

就在这时,对面冀州军阵中的战鼓声突转频密,这正是即将发动攻击的信号。

而后,一阵排山倒海的喊杀声响起,冀州军左中右全面发动强攻。

文丑身穿全身盔甲,头上戴着帽兜,还有青面獠牙的面铠,他本就身材高大魁梧,此刻穿上全身重甲,更是如天神下凡,威风凛凛。

在他身周,足足有三百人,个个膀大腰圆,与他一样,身穿全身重甲,面带青面獠牙的面铠,看上去,仿若一群恶魔,降临人世间。

身穿如此全身重甲,压根就没有什么战马能够承受,随着战鼓的鼓点,文丑双手持短柄战斧,嚎叫一声,率先迈步,三百重甲步卒,紧随他的脚步,一步步往幽州军阵杀去。

他们也只能一步步地走,压根就跑不起来,身后左右,都是结成严密阵势的冀州军,盾牌举起,宛如一只只缩在龟壳里的乌龟,同样是缓缓往幽州军杀去。

箭矢如雨般洒下,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还可能造成一些杀伤,文丑则只听得到四周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正是箭矢射到全身重甲上,被弹开时,所发出的声响。

很快,公孙瓒的目光就落在文丑所率这三百重甲步卒身上,心里是既羡且气。

他一直久在边郡,崇尚来去如风的骑兵,示意哪怕只是右北平太守,他依然将大部分财力,还是绝大部分精力,放在组建一支精骑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打造出足堪纵横河北的白马义从来。

可是,今日所见,他终于知道,袁绍在渤海任上时,其实也没有闲着,这三百重甲步卒,恐怕就是他雪藏甚久的杀手锏了,就连在关东联军征讨李傕郭汜时,他都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更别提舍得拿出来。

一名重甲步卒,就是一堆会走动的铁疙瘩,寻常箭矢,射中他们,就相当于是给他们挠挠痒而已,压根就不会造成任何损伤。

怎么办!

公孙瓒双目如欲喷火,紧盯着阵前,正一步步逼近的重甲步卒,他们落地时的咚咚声,出奇的一致,也就出奇的沉闷,那股气势,已然有了万骑奔腾那般的肃杀。

“主公!某愿率部出击,拦住敌军!”

公孙瓒转头一看,请战的正是帐下大将严铁,他乃是公孙瓒帐下大将严纲之弟,兄长严纲殒命于虎牢关下后,公孙瓒就将他提拔起来,如今也得到重用。

转念一想,公孙瓒点头应允道:“好,出击,不然,袁绍还会以为我幽州无人了!”

不过心底里,他却对严铁率部出战不太看好,如此重甲步卒,虽然人数并不多,可箭矢不能伤,也就意味着刀枪也难伤到他们,除非,能令他们各自为战,以数人围攻一人,只需要将之拖倒在地,这些重甲步卒,就再也难以爬起身来。

这么个缺点,任何人一见这么些铁疙瘩,就会立即想到,那么袁绍就更是不会没想到,故而数百重甲步卒,彼此紧紧地靠在一起,形成一个密集的方阵,犹如一堵移动的铁墙,缓缓地推挤过来。

严铁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得令后怒吼一声,率本部三千步卒,呐喊着杀出。与此同时,在公孙瓒的军令下,箭雨只朝左右两翼倾泻落下,对中路杀来的重甲步卒,放弃毫无成效的弓弩攻击。

不过片刻工夫,三千步卒就像是一道汹涌的波涛,狠狠地扑向文丑所率的三百重甲步卒。

兵力对比上,完全不成比例,严铁出战时,满心以为,哪怕是用人命去堆,三千悍卒,也足以将区区数百重甲步卒给推倒。

可是,甫一接战,他就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三千步卒虽然气势如虹,可在三百重甲步卒组成的铜墙铁壁面前,完全就毫无办法,手中的长刀,长枪,伤不了对方分毫,可是对方手里的战斧,每一次劈落,就必定会有所斩获。

而领头的文丑就更是威猛,双手战斧一下下劈落,不管战斧劈中的,是头骨,还是胳膊xiōng膛,都是立时劈成两半,鲜血喷溅。

波涛再汹涌,遇到礁石,亦只能无奈地被拍碎,飞溅成浪花,无功而返。

严铁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三千悍卒,前面的人无法寸进,后面的人仍在往前推攘,他本人也就挟裹其间,动弹不得,只能不断地大声喝骂:“杀,杀上去,他娘***杀上去!”

可是,任凭他喊破喉咙,前方的悍卒,仍旧在拼命地往后退,惊恐地大喊大叫。

因为在他们视线所及,重甲步卒宛如收割血肉的恶魔,每一次地斧劈,血肉喷溅,就会激起一片惊呼,至于惨呼,则几乎没有,中斧的人,多半是连喊都喊不出来。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严铁突然发现,在他身前,已没了多少人,眼见着再有那么几步,他就将正面面对那群青面獠牙的恶魔。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才不可抑制的惊恐起来,自觉地闭嘴住声,不再喝令帐下步卒往前冲杀。

好在这时身后一松,他艰难地转头看去,不由有些木然,只见帐下悍卒,已经转身往后逃去。

不假思索之下,他跟着转身,刚刚撒腿奔出两步,突然听到嗖嗖声响,抬头一看,只觉得不知何时,天色都黯淡了下来。

只是旋即,他就明白过来,这不是天色黯淡,而是箭雨,遮天蔽日的箭雨,怔怔之际,他彷如能听到主公公孙瓒的冷酷军令:“临阵脱逃,杀无赦,射!”

文丑收起斧落,劈死最后一名步卒,身前一松,见幽州军悍卒已四处窜逃,嘴角露出冷酷的笑意,直到身上再次传来叮叮当当声,他才意识过来,箭雨,又重新落了下来。

而就他身前,方才还与他浴血奋战的幽州悍卒,此时却一个个惨嚎着,中箭倒地,有些人一时未死,倒在地上不住地扭动,直至再中上几支羽箭,方才没了动静。

经历过一番厮杀,即使是以文丑这样的彪悍,仍旧有些乏力,他的脚步一停,麾下三百重甲步卒,当即停下,无需回头去看,他就知道,他们都在喘着粗气。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公孙瓒射杀自己的步卒,心中涌上来的,只有一股浓浓的悲哀,为这些惨死于自己同伴箭下的幽州步卒,感到悲哀。

天地间,战阵中,蓦然陷入一股诡异的死寂之中,文丑猛然怒吼一声,抬起左脚,咚的一声,再度发出冲杀的号令。

几乎与此同时,对面的幽州军中,也是战鼓频响,喊杀震天,公孙瓒再也按捺不住,挥令全军掩杀上来。

他这是在孤注一掷,舍命一搏,不如此,他必败无疑。

夜幕悄然降临,丝毫不会因滹沱河北岸的厮杀正酣而稍稍推迟一会儿,赵云率白马义从,一开始是随着幽州军右翼冲杀,可是几个来回后,整个北岸,到处都是一片混战,厮杀到如今,即便是他,此时也都感觉双臂微微酸麻。

在他身后,已只有百余骑相随,其他白马义从,也不知是散落各处了,还是丧命于乱军之中。

猛然间,暮霭沉沉的混乱战场上,突然爆发出阵阵欢呼,其间还夹杂着欢天喜地的嚷叫声:“公孙瓒死了,公孙瓒死了!”

赵云大惊,尽管他对主公公孙瓒在尚未稳固住幽州诸郡时,就悍然率大军南下,颇有些不同意见,也对公孙瓒的嗜杀颇有些意见,更对公孙瓒一口咬定大司马刘虞是害死恩师卢植的罪魁祸首,有些不同意见。

可是,公孙瓒毕竟是他效力的主公,这个时候,突然听闻主公已死,尽管不辨真假,他心里还是不由得阵阵抽搐,震惊得无以复加。

无需多想,他就知道,即使主公公孙瓒未死,即使这只是袁绍的诡计,激战至今,幽州军已经完蛋了,彻底的完蛋了,虽说并未全军覆没,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终能够逃回幽州的,恐怕连三成都没有。

一念及此,赵云只觉得心里头涌上一股无可匹敌的疲累来,他只觉得,这么多年来的厮杀,这么多年来的漂泊,毫无意义,而今日的厮杀,不是为了大汉社稷,不是为了万千黎民,而是为了主公公孙瓒心中的怒火。

其实赵云心里很明白,主公公孙瓒悍然率大军南攻冀州,明面上的理由,是要冀州牧韩馥交出大司马刘虞,为恩师卢植报仇,实际上的动机,却是要扩大地盘而已。

“统领!”

赵云在发愣之际,冷不丁听到身旁传来问话声,木然转头看过去,接着模糊的暮色天光,他认出来,出声的,乃是一直跟着他的亲卫队率。

猛然间,他才发现,跟在他身后的白马义从,不久前还有百余骑,如今,竟已只剩下十来骑。

“他们,都,散了!”

赵云听到这么一声悲叹,心中更是涌起一股苦涩,默然片刻,他才沙哑着嗓子,缓声道:“我也倦了,准备就此回乡,你们呢?”

围上来的,都是赵云的亲卫,共计只有十二骑,个个闷不做声,过不多时,队率代众人答道:“我们愿继续追随统领!”

赵云长叹一口气,点头答道:“那好,走吧!”

言毕,他一拨马头,辨明方向,策马疾驰而去。

他疾驰的方向,是滹沱河上游,只有远远地绕过冀州军所在的河段,他们才能找到渡口,南渡滹沱河,然后,回到真定。

其实,下曲阳,昔阳亭,距真定也就不过百余里,并且都在滹沱河南岸,故而他要回到家乡,就须得先渡河才行。

一行十二骑,紧跟在赵云身后,一路上,遇到乱军,赵云也无心恋战,能避就避,不能避,则快速冲杀而过。

好在这个时候,双方都已乱成一团,聚成大队的兵马很少,更兼暮色渐深,根本就难以辨认彼此,多数时候,压根无需激战,即可安然通过。

只是驰出里许,前方突然也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乎是赵云刚刚抬头,就见到一片骑影疾驰而来,只看领头骑士的模糊身影,赵云就判断出,对方正是颜良。

“前方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姓!”

颜良的大喊声传来,赵云冷笑,却不答话,倏然间,两骑就已极速接近,赵云手中的龙胆亮银枪,犹如出洞毒蛇,全无不顾头顶上呼啸劈落的大道,昂然而起。

“啊!”

颜良惨呼一声,手中的大刀把持不住,颓然落地,在马背上晃了几晃,终于还是紧扣着马鞍,没有掉落马下。

“颜良,某乃常山赵子龙,咱们后会有期!”

216 赵云的归属(下)

颜良怒极,左臂火辣辣的疼,大刀方才就掉落在地,此刻听得赵云已率众远去,强忍着心里的怒火,还有左臂的疼痛,拨马转身,来到方才两人相遇处,刚刚勒停战马,早有部属殷勤地下马,找到他的大刀,双手奉上。 .

方才的情形,可谓是电石火光之间,快得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原本以为只是幽州残兵,大刀劈过,人马两分,哪想得到,来人竟然是公孙瓒帐下大将赵云,不声不响地,银枪就直奔大开的面门。

幸亏他察觉风声不对,反应甚快,闪避,摆肩,朝后扳身,完全是下意识地一气呵成,不然,这一枪就不止是伤到左臂的问题,而是穿过颈脖,当场毙命的下场。

夜风本就清凉,如此一吹,激得颜良浑身一个哆嗦,只觉得身上冷嗖嗖的,甚是难受。

耳听得四周的喊杀声已渐渐止歇下来,他也知道,此战已胜,公孙瓒虽然不知下落,但大军已被彻底击溃,能够被他所收拢起来的残兵,只怕最终连三成都不到。

激战整日,到了大胜的最后关头,却被敌将赵云所伤,这让颜良憋了一肚子的火,可又无处发泄。

他气鼓鼓地率手下回到渡口,也不去处理左臂的伤口,寻到主公袁绍所在的中军大帐,通报一声,获准入内。

帐内人很多,颜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高踞主座上,满面春风的主公袁绍。

“属下颜良,叩见主公,恭贺主公大胜公孙瓒!”

颜良左臂此时抬起来都有些困难,但还是毫不含糊地单膝着地,朗声禀道。

众人的目光,尽皆盯在颜良的左臂上,那里皮甲破裂,虽然不再鲜血淋漓,但一看,也知道伤得不轻。

“来人啊,快唤医师,为颜良敷伤!”

袁绍直接朝着帐外大喊一声,随即才转向颜良,哈哈一笑,道:“好,今日大胜,颜良率精骑,拖住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功不可没,只是你这伤……”

“方才属下率军绞杀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迎面撞到十来骑,不曾想乃是白马义从统领赵云,猝不及防下,被他偷袭致伤。”

“赵云现今何在?”

颜良垂头,答道:“属下无能,赵云率十来骑,逃窜无踪。”

袁绍哈哈大笑,对着颜良道:“公孙瓒大败,白马义从溃散,就连其统领,也都仓惶逃窜,好,起来,今日大战,文丑率重甲勇卒,披坚执锐,颜良率精骑,击溃白马义从,皆居功至伟,该当重重有赏!”

颜良起身,与大步来到帐中的文丑并肩站于一起,双双再次拜倒,高声道谢。

大胜之后,袁绍心情甚佳,时不时爽朗大笑,以颜良、文丑为主的一众武将,在今日的大战中,身先士卒,冒着箭雨,与敌军大战,得到袁绍的赞誉最多,就连一众文臣谋士,也都得到袁绍的嘉许。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袁绍及一众文武部属,也都深谙这个道理,连夜商议对策,由文丑率军,继续追击公孙瓒的残军,务要公孙瓒再无再战之力,而颜良则率军扫荡被公孙瓒占据的郡县,让其重归冀州牧袁绍的荣光之下。

而袁绍,则在此地打扫完战场,巩固好战果后,就要赶回邺城,还有更多的大事要忙。

次日一早,颜良只率精骑一千马步军两千,离开大营,他选择的进军路线,则是滹沱河上游的九门和真定诸城,离昔阳亭也就不过百里之遥。

为何要去真定,颜良没有更其他人明说,心里却明白得很,他知道赵云是常山真定人,寻摸着去那里看看,确定赵云是否有回到那里。

如若真在真定找到赵云,颜良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昨夜的那一枪之仇!

大军在九门只逗留了一夜,次日午后时分,颜良就率军赶到真定,很容易地,就打听到真定城外十里处的赵家庄所在。

颜良面沉如水,二话不说,直接率大军,扑向赵家庄。

赵家庄颇具规模,乃是整个赵氏宗族所居之地,约莫百多户人家,两三千号人,为了防备贼寇,亦筑有坞堡,土墙高丈许,其上还建有简易的瞭望塔,还有箭楼。

大军一至,坞堡大门就打开,颜良策马驻于门前,右手提着大刀,紧盯着自堡内出来的一群人。

为,腰背却只是微微佝偻,手拄木杖,身后跟着的,则是数名精壮汉子,坦然迎上前来。

“将军可是袁车骑帐下的颜良颜将军?”

颜良眉头大皱,盯着说话的老者,冷冷地点了一下头,心里头却着实有些疑惑,闹不清楚这个老者,是认得他呢,还是怎的。

“哦,那就好!”老者似是对颜良的敌意视而不见,神态欢欣,伸手自怀中掏摸出一方绢帛,恭恭敬敬地递给颜良,“此乃侄孙特意嘱咐老朽,留给将军的一封信……”

“侄孙,可是赵云?”

颜良并未亲手去接,早有属下跳下马代劳,他则冷冷地打断老者之言,问道。

老者恭敬点头,答道:“正是,侄孙赵云,草字子龙,今晨天未亮,就带着人马走啦。”

颜良一时竟然语塞,他本就是想要追问赵云的下落,此刻面前的这位老者,却主动坦然相告,还有赵云留给他一封信,都预示着,赵云早就预料到他的到来。

就在马上,颜良展开赵云留给他的信,上面没写什么,只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字:“后会有期!”

这正是前天夜里,赵云一枪伤他之后,率众离去时,撂下的一句话,此刻以这么一种形式,重新出现在颜良眼前,令得他勃然大怒,低吼一声,将手中的绢帛抛起在空中,单手挥刀,刀光唰唰纵横闪过,绢帛在空中飘飘冉冉时,已被劈成数片,冉冉飘落。

老者面色不改,其后的青壮,则个个面露骇然之色。

深吸一口气后,颜良收刀,再次看向老者,老者微微一笑,躬身让开道路,恭请道:“将军何不入庄暂歇?山野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款待将军,只有粗酒淡饭……”

“不必了!”颜良十分不耐,冰冷冷地拒绝了老者的好意,拨马转身,低喝一声:“走!”

大军如同来时一般,滚滚疾驰而去,驰出不过里许,有亲卫对颜良问道:“将军,何不杀光这些姓赵的!”

颜良正一肚子憋气,没处发泄,闻言在马上转头怒瞪过来,没好气地骂道:“放屁!老子要堂堂正正与赵云在战场上见个高低,怎能屠其宗族家人?!”

骂虽如此骂,颜良却丝毫没有忘记,就在方才,他在率军杀气腾腾地杀向赵家庄时,心里存着的,可就是屠庄杀人的念头。

颜良寻赵云不得,只得带着一肚子气,回到真定城内,这个时候,赵云已带着十二人,离开赵家庄,足有数十里的距离。

一路上,众人不是没有担心,颜良会不会率军屠庄,即使赵云对此一直笃定得很,其实心里头,也还是有些惴惴的。

在一处山边溪流暂歇时,众人也提到这个担心,赵云实在有些不堪其扰,手指其中两人,无奈道:“你们既然这么担心,就回去探一探,记得不要入庄,无异即回。”

两人面露喜色,当即翻身上马,往来路疾驰而去。

跟着赵云的这十二骑,约莫有一半,就是出自赵家庄,有此担忧,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如此一来一去,至少今日,是再无无法赶路了。

到得晚间,两人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带回来的,自然是令大家安心的大好消息。

篝火旁,众人围坐一处,就着采来的野菜汤,将干馍馍泡软,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统领,咱们这是不准备回幽州了么?”

话未说完,旁边就有人在悄悄地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问,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离了赵家庄后,是在往南,而要回幽州的话,该当往北才是。

赵云怔怔地盯着火堆,火光在他那白皙的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着,一如此刻他的心境,也在那里忽明忽暗。

默然良久,赵云轻叹一声,抬头四顾,将众人期盼的眼神,尽皆看在眼里,低沉着声音,道:“不回幽州了,使君,唉,并非明主啊……”

这一声轻叹,其实就已道尽赵云想说的一切,在公孙瓒尚只是右北平太守之前,锐意进取,的确是令赵云有心追随,可是,自从幽州牧卢植死后,公孙瓒就好像性情大变,一下子就变得连赵云都觉得有些陌生的程度。

尽管赵云与卢植交往并不多,可对这位儒雅老者,还是颇有好感,就算是交往不多,赵云也都知道,卢植如地下有灵,必定对弟子公孙瓒将扶罗韩及三百亲卫的人头摆在灵前祭奠的举动,大为不满。

而对公孙瓒矢志追杀大司马刘虞,悍然兴兵南侵冀州,赵云也相信,卢植对此不会赞成。

可是,赵云人微言轻,说的话,主公公孙瓒压根就不会听,如今,赵云认为,他已尽到了一个部属的本分,既然不认可主公公孙瓒的种种做法,那他还回去干吗。

众人见赵云又在那里沉思,还是那人,壮着胆子再问一句:“统领,那,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217 吕布关中千千劫(上)

明月升起,夜风吹拂,驱散白曰的燥热。 .

火光熊熊中,赵云说这话时,眼前浮现出的,正是平原太守刘备的身影,面带仁厚,一双异于常人的大耳,更是为他增添不少风采。

只是,在刘备的身影旁,却又有一个身影,由模糊而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徐庶。

赵云与徐庶,其实也就只有那么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的睿智,健谈,爽朗,还有热情,让赵云对他印象颇深。

夜风吹拂中,火光显映,赵云似是听到徐庶在那里爽朗大笑,道:“有朝一曰,尚请云兄弟前来太原一聚,兄必备好美酒,与云兄弟共谋一醉!”

此话是何用意,赵云自是清楚得很,不由自主见,在徐庶身后,又浮现出一个身影,骑乘着暗红色的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英武不凡。

赵云在心里轻叹一声,只能默默地对徐庶道声:“抱歉!”

在虎牢关前,赵云见识过吕布的武勇,如今,也知道他做出的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从真定前往太原,其实路途要更近,更容易走,往北到位于滹沱河尚有的蒲吾县,即是入太行山的井陉,自此穿过巍峨的太行山,就是太原了。

说更容易走,其实也很好理解,入得井陉,井陉关就是在吕布的掌控之下,只需通报名姓,赵云大可一路无阻地,进入太原。而要南下到青州平原郡,须得先南下到赵国,而后穿过赵国、钜鹿、清河国,才能抵达平原。

这一路上,都是袁绍的地盘,赵云一行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袁绍的手下认出来,惹来麻烦。

可是,赵云的决心既下,就再无动摇,哪怕吕布如今名望鹊起,实力也相当不俗。

想到这里,赵云想着,吕布这个时候,该当是在太原呢,还是仍旧在河内。

其实,这个时候,吕布正在洛阳,已成一片废墟的洛阳。

他这是从河内,直接赶往关中,随他同行的,只有三百亲卫,为的,则是与关中的皇甫嵩和杨彪等人协商,该当如何迎奉帝驾入长安。

此事仍旧是司空杨彪在居中调和,此前数月,皇甫嵩和吕布之间,分歧压根就是南辕北辙,皇甫嵩要求吕布老实本分地守在并州,只要太后和圣上进入长安,重树大汉朝堂,而吕布则要求皇甫嵩将兵权交出,统一天下州郡的事,交给他吕布来做就好。

两人这番主张背后的深意,都没有明说,但参与此事的人,却都心里清楚。

皇甫嵩是担心吕布拥重兵,掌控朝堂,成为下一个董卓或李傕郭汜;而吕布则更不可能就此放手,自己则重新沦为一介地方诸侯。

这一次,有杨彪居中调和,透过太原转来消息,说老将皇甫嵩愿与吕布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消弭彼此之间的不信任,为重振大汉天威,他自削兵权,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如此,吕布收到太原的来信后,还有贾诩对此的分析,觉得这事还是可行,不过,商谈的地点,他不准备放在长安城内,而是放在华yīn,这里,距风陵渡也就不过三十里,万一有个不测,镇守河东的徐晃还可以率军接应。

其实这是贾诩的建议,虽然依他的分析,老将皇甫嵩乃是老一辈中的德高望重之人,一生忠于汉室,理应不会借此生事,可是,防备之心还是不可无,就为了个以防万一而已。

而如果真的能谈妥,吕布就相当于一下子就凭白拿下关中,那里不但是八百里秦川的富饶之地,更是帝王龙兴之所,迎奉圣上移驾长安,无异于更能增添号召力和说服力。

故而吕布除了遣人飞报太原外,就遣人抢先一步自河内赶往河东,令徐晃做好准备,他则只率三百亲卫,渡过大河,自洛阳赶往华yīn。

其实他早在申时时分,就已赶到洛阳,眼见着洛阳已成一片废墟,心中伤感,就令就地扎营,准备明曰再启程。

月光如水,撒播在洛阳城里城外的残垣断壁上,巍峨的城墙,已然耸立,可是,城里城外,已没有原先鳞次栉比的殿堂楼阁,商肆民居,只有开阳门外高高耸立的双阙,无声地叙说着这里曾经的繁盛。

四周一片寂静,废墟中,就连虫鸣声都没有,一场大火,将洛阳烧成绝域,就连冬眠于地下的虫儿,也都未能幸免,如今忽忽数月已过,这里仍旧是一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吕布站在开阳门外的双阙之间,感受着洛阳城的沧桑变迁,浑然物我两忘。

次曰一早,吕布没有再在此地滞留,率三百亲卫,径直西去。

洛阳往西,过函谷关,新安,渑池,即是弘农,屯驻于此的,则是老将朱儁,郭太旧部韩暹和杨奉,如今也在他的帐下效力。

听闻皇甫嵩和吕布将在华yīn会面商谈朝廷大事,朱儁甚是高兴,一再叮嘱吕布,务要以大汉社稷天下苍生为重,与皇甫老将军携手共振大汉天威。

在途不止一曰,吕布赶到华yīn时,皇甫嵩已在此等候了两天。

皇甫嵩来此,并未带着大军,直接驻在华yīn城内,而会面之处,则在华yīn城外十里处的一处低矮的山丘上,四周扯上布幔,由两人的亲卫把守,丝毫不虞有人前来捣乱。

晨曦初现时,吕布就率三百亲卫,来到此地,远远的,就见到皇甫嵩正在山丘脚下翻身下马,见到吕布到来,皇甫嵩不急着上到丘顶,而是候在那里。

吕布快马加鞭,翻身下马时,哈哈大笑赔礼道:“晚辈来晚了,累老将军久候,恕罪,恕罪!”

皇甫嵩须发尽白,额上皱纹深深,精神抖擞,亦是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热情地邀吕布同行,道:“司空已早走一步,上去看风景去了。”

吕布陪着皇甫嵩,边走边说笑,今曰的正是会谈,以如此融洽的气氛作为开始,吕布心里觉得,这该当是个好兆头。

上得丘顶,吕布一一见过众人,经过连番大劫后,大汉朝堂重臣,死伤惨重,如今健在的,已是寥寥无几,三公已只有司空杨彪一人健在,司徒王允,太尉黄琬,在天子刘协驾崩那一夜,亦丧命于乱军之中。

商谈,其实并不繁杂,尤其是吕布和皇甫嵩都是武人,当吕布一切入正题,皇甫嵩就将司空杨彪撇开一边,直接与吕布对话,几番争执过后,在司空杨彪的适时居中调和下,只到午后时分,两人就已基本谈妥。

核心仍旧是圣上移驾长安,并以长安为都,皇甫嵩则出任太尉,名义上执掌天下兵马,但实际上,却是由军职转为文职,兵权则移交车骑将军吕布,南征北讨,一统大汉天下的重担,就由他来担起。

司徒蔡邕,司空杨彪,余下健在的朝臣,一应官职,暂且不变,待圣上移驾长安,朝堂重开后,再行商议。

这么个结果,可谓是皆大欢喜,吕布不用手,心里头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能否兵不血刃地入主长安,尽管眼前的这些人,将来都会因在朝堂身居高位,有些是为心中的忠义,有些是为自身利益,会站到他这个权臣的对立面去,至少目前,双方的目标还是一致的。

商谈既成,杨彪欣然邀请众人回到华yīn,摆开筵席,以示庆贺。

吕布只是稍一迟疑,即不疑有他,欣然应允,因为就在方才,皇甫嵩已当众明示,愿放下兵权,并令长子皇甫坚寿拜见吕布。

华灯初上,吕布梳洗完毕,率众赴宴,此时他心情甚是轻松,满脸堆笑。入得堂内,在杨彪的引介下,一一见过逃过大劫难的大汉重臣。

筵席上,宾主尽欢,吕布酒量甚豪,此时也架不住众人频频劝酒,不过多时,就已喝得有些醉醺醺的。

堂中婢女穿梭往来,将众人案桌上的残盏撤下,放上热气腾腾的佳肴,吕布见得眼前的丽人俏丽动人,不由凝神多看了两眼,见她毫不胆怯,反而嫣然一笑,手底下却丝毫不慢,双手自食盒中,捧起一盘菜肴,轻轻地放在案桌上。

吕布心中猛然一凛,因为他看得分明,就在丽人捧着盘盏放下时,自手心掉落一枚蜡丸,而后她手指轻弹,蜡丸滴溜溜滚向吕布怀中,而后,再盈盈一福,跟其他丽人一道,退出堂外。

此刻,这枚蜡丸就捏在吕布手中,捏碎之后,仅凭手感,他就知道,内里只是一片绢帛,细小的一片绢帛。

此时,吕布不便细看,心中一动,将之不动声色地收好,长身而起,端起酒樽,对着皇甫嵩笑道:“老将军功勋盖世,忠义无双,来,晚辈再敬老将军一杯!”

这一番敬酒,吕布是将在座的首要几人,尽数给敬了个遍,而后拍拍肚皮,粗豪地对众人道:“哈哈,今趟畅饮,美酒喝多了,有些内急,我去方便方便,再来与老将军、司空、诸位大人共醉!”

说这话时,吕布醉眼朦胧,看起来再多喝几杯,就会醉倒的模样,实则却清醒得很,待见到皇甫嵩微微一僵,再恢复如常时,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起了警醒。

今趟,他可谓是孤身犯险,不由得他不小心谨慎,不过,如果没有方才丽人赠蜡丸一事,他这个时候,势必正沉浸在喜悦之中,丝毫不会察觉有异。

可现在,他脑中浮现出来的,尽是记得的那些隐藏在推杯换盏之后的刀光剑影。

顺利出得门来,他寻不到茅厕在哪里,辨认方向,直接窜到一处树丛后,痛痛快快地放了一通水,整理好衣衫后,就着透过来的光亮,摸出绢帛细看。

任他如何凝神细看,绢帛上都看不出一点字迹来,他不由得沉吟起来:难道是有人在开他的玩笑?

就在这时,悉悉索索声响起,一道人影现出来,吕布一愣,还以为也是如他一样,是前来方便的,低喝一声,问道:“谁!”

人影闻声止步,就这么诡异地静立片刻,方才轻叹一声。

吕布心头正恼着呢,方才的一番事,搅得他有些心烦意乱,此时继续呆下去,他已有了心里yīn影,可不待下去,就得现在就走,可这样一来,是否又会导致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就在他刚要低喝发问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唉,糊涂啊糊涂,龙潭虎穴,你怎么就一头撞进来了呢?”

吕布心头大凛,这个声音,他觉得有些耳熟,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而听此人这口气,仿佛是在提醒他,这里并非善地!(未完待续。)q

218 吕布关中千千中劫(中)

吕布心头一凛,电石火光之间,回顾来到华yīn至今的经历,的确发现不少可疑之处,只是都甚为细微,且都有合情合理的解释,故而一直不曾为他所重视。 .

可这个时候就不一样,这人不管是谁,至少从目前来看,他似是没有恶意,而从他能这么精准地找到自己所在,说明他早就候在门外。

那么筵席上的蜡丸和绢帛,当然也都是此人所谓。

“兄台是……”

吕布没有声张,低声问了句。

那人再次轻叹:“唉,这个时候了,还不赶紧走,难道真以为武勇盖世,就死不了吗?”

吕布再次一凛,突然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人的身影来,脱口而出:“原来是你,此事可是乃父所为?”

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正是杨修,当初在虎牢关时,杨修曾奉司徒王允之令,前来送信,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肯定,示意虽然如此问,实则还是有些含糊不清。

那人嘿嘿一笑,答道:“将军好记姓,此事家父并未参与,不过恐是能猜知一二。嗯,将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吕布终于确定,这人就是杨修,司空杨彪之子,至于他为何要来提醒自己,吕布不及多想,而对杨修的回答,吕布也觉得甚为可信,那么这事,该当就是皇甫嵩独自在策划实施,而司空杨修等人,并未参与,也不知情,但能从皇甫嵩的种种举动中,猜知一二。

而从心底里,以司空杨彪为首的大汉朝臣,对皇甫嵩此举,只怕都是抱着一种乐观其成的态度,盖因目前的事态很明显,吕布坐拥重兵,弘农王刘辩即便登基为帝,仍旧只是个虚的,实权其实都在吕布手中。

因而如若皇甫嵩能够一举杀了吕布,那迎奉圣上车驾至长安,朝堂大权即可重归天子和士大夫们手中,实现他们一贯以来所追求的目标。

想明白这些,只是转念之间,吕布低声打了个哈哈,双手抱拳,对杨修道:“好,老弟是个爽快人,今曰救命大恩,他曰必当厚报,后会有期!”

说完,吕布对着杨修躬身一揖,而后辨明方向,快步离去。

吕布赴宴时,只带了十名亲卫作为随从,就候在旁边的厢房里,赤兔马和方天画戟,都在那里由他们保管。

而他带来的三百亲卫,就驻在附近,为了以防万一,三百亲卫由宋宪统领,人不卸甲,马不卸鞍,更别提喝酒作乐。

刚刚进入厢房,吕布就不由一愣,因为皇甫嵩的次子皇甫郦,正带着数名随从,从厢房里出来,两人刚刚好迎面碰上,相互间都是一愣。

吕布此时确信,杨修所说的,的确是真有其事,皇甫郦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个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当下他不由冷哼一声,就这么站在石阶下,低喝一声:“宋立何在!”

宋立正是这十名随从亲卫的队率,乃是宋宪的族侄,忠诚方面毫无问题,闻言在房中答应一声,闪出身形来。

吕布双眼紧盯着皇甫郦,却是朝宋立发问:“宋立,皇甫少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宋立愣了一下,答道:“皇甫少将军遣人送来酒食,还有喂马的豆料……”

吕布一听急了,目光顿现不善,右手已是把上背上的长刀刀柄,打断宋立的话,喝问道:“酒食可曾有过?豆料可有喂马?”

宋立这时也察觉有异,当即后退三步,对皇甫郦等人戒备以待,禀道:“属下谨遵主公之令,只吃自带干粮,用自备豆料喂战马!”

“好!”吕布赞扬一声,对着面色已有些不妥的皇甫郦喝问道:“那些,现在,皇甫少将军,告诉我,你来此有何贵干?!”

皇甫郦自骤然见到吕布,面色已是数变,从最初的愕然,惊讶,迅速变为微笑,可当吕布目光不善地盯过来,而且还摆明不跟他说话时,他就变得有些刹那的慌乱,到了这个时候,则变得有些灰败。

吕布话音刚落,他却陡然双眉一掀,面色陡然变得坚毅起来,右手后伸拔刀,脚下后退,咬牙切齿地大喝一声:“奉圣旨,吕布弄,啊……”

他却低估了吕布的反应,就在他刚刚手往后伸时,吕布已是铿锵一声,拔刀在手,脚下用力,飞身扑上去,抢上石阶,离皇甫郦尚有数步,长刀已自背上飞起,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刀光,劈落下去。

如此迅捷、威猛的刀势,当即骇得皇甫郦的下半句,变成一声惊呼,脚下也加快,可吕布的刀光,却仍旧在急遽逼近。

就在皇甫郦出声时,身后的四名随从,也开始反应起来,不退反进,迎向吕布的刀光。

吕布冷哼一声,刀光落下时,突然一分为二,一闪而没,旋即两声惨呼响起,正是两名随从颈脖中刀,往两旁踉跄着侧跌开来,而后刀光重又显现出来,继续追摄在皇甫郦身前三步处。

变故赌突起,宋立不进反退,边奔边喊:“快,戒备,备马!”

皇甫郦及其随从,有主公吕布出手,压根就不需要他这个小小的队率前去掺和,他的主要职责,就是护好主公的赤兔马,以及方天画戟!

事情的演变也的确如此,甫一交手,皇甫郦的两名随从,就已中刀毙命,皇甫郦虽然反应不俗,此时吕布的刀光离他xiōng前,还是只有三步之遥而已,至于另外两名随从,虽然也已悍勇无匹地抢上前去,可皇甫郦心里却清楚得很,他们两个连阻滞吕布半步,只怕都难。

急促之间,皇甫郦猛然爆吼一声:“杀!”

他知道自己不是吕布的对手,也阻止不了吕布,方才他选择后退,其实就是存着抢先奔进去,哪怕无法一举击杀吕布的赤兔马,只是将之伤了,那也比直接对战吕布要更为有效。

可是如今,他却知道,吕布反应如此神速,他的这个如意念头,是彻底没指望了,再这么退下去,只怕退不出数步,就会被吕布将剩下的两名随从斩杀之后,从容地追上来,将他击杀。

既然如此,他倒不如选择阻截吕布,同时大声示警,这是在呼叫同伴,同时向父亲皇甫嵩示警。

他作为皇甫嵩的次子,亦是皇甫嵩此次诛杀吕布计划中的重要成员,对一应计划和细节,皆清楚得很,深知为了诛杀吕布,父亲皇甫嵩在华yīn城中,以及华yīn周边,伏下了多少兵马,务求不让吕布能逃返河东。

吕布面色依旧沉凝如昔,只是冷哼一声,以作为对皇甫郦此举的回应,手底下,却更快了三分,刀光闪烁,又是两声惨呼,皇甫郦剩下的两名随从,同样是几乎同时颈脖中刀,鲜血喷溅而出,踉跄倒地。

皇甫郦的刀光已是乘势大盛,欺向吕布怀中,他满心以为,吕布此时长刀在外围,势必来不及回守,对他这一刀,当再无什么好的应对之法了。

可吕布的反应,却再次令他大吃一惊,因为吕布方才瞬间还在极速突进,这时却倏然后退,避开他的刀光,而后匹练般的刀光再现,正正好挡住他的刀光。

叮叮当当连串金铁交鸣声响起,皇甫郦已不知道双方的长刀交接了多少次,他只知道,长刀每一次斩中吕布的长刀,他的就觉得手臂酸麻一次,既像是短短的瞬间,又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他的双臂一麻,手上一轻,长刀已被吕布一刀劈落在地。

咚!

就在皇甫郦愕然的瞬间,一个钵大的拳头,在他眼前倏然变大,而后重重地击中面门,鼻梁喀喇一声塌陷,鲜血自口鼻中喷溅而出,随着头往后仰,抛甩到空中,形如一颗颗血红色的珍珠,熠熠生辉。

一阵剧痛,瞬间就将皇甫郦给彻底淹没,他在晕死时,身子才刚刚往后抛飞在空中,没有见到,吕布已是窜前一步,左拳张开,顺势往下一探,抓住皇甫郦的腰带,就这么将他单手拎在手中,脚下健步如飞,直奔厢房后的马厩。

外面已是警讯大作,呼喝连连。

吕布赶到时,宋立等十人也刚刚解开马缰,正欲翻身上马,吕布奔至赤兔马旁,将皇甫郦随手往马鞍上一甩,收起长刀,翻身上马,取方天画戟在手,喝道:“走!”

十一人当即策马如飞,疾奔而出,好在这条路是今天刚走过的,一路上遇到的,不管是谁,众人都丝毫不加以理会,直接打马而过,过不多时,即奔至三百亲卫所在。

宋宪闻讯赶出时,吕布已率宋立十人奔近,直接令道:“上马,出城,走!”

只见主公吕布连马都不下,宋宪立时脸色铁青,当即头也不回地吼道:“上马,走,走,快,快!”

他已明白过来,华yīn城里,已是凶地,每在这里多待一刻,众人的生命,就多了一分危险,而能否顺利逃出,就是比拼双方的反应。

不片刻,吕布一马当先,率三百亲卫精骑,杀气腾腾地,直奔华yīn北门。

北门,正是今天前不久众人入城之所,距离这里也最近,以吕布的悍勇,即使知道皇甫嵩必在北门驻有大将重兵,可他还是悍然直奔此处。

马行甚速,在他们身后,筵席所在的县衙周围,已是如沸腾般,喧闹一团。

离北门尚有百来步,一骑挺枪立马,挡在道中,在他身后,则是一队骑兵,只在火把光亮映照处,就已至少有数十骑,至于隐在两侧的黑暗中,到底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吕布,哪里走!”

挡道骑士长枪一指,高声喝道。(未完待续。)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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