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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有骄女》


第一章 马棚求生

午后骄阳如火,地面被烤得烫热冒气,穿鞋的踩上去都有些受不了,更别提那些在码头搬运的赤脚大汉。

不稍等片刻这一群人得到休息指令就冲进路边一家茶馆。

而艾萧这才从后院劈材苦活中解脱出来,提着一壶水披着一块臭布,脚不沾地忙活起来。

大部分赤脚或者一些穿着草鞋的人是没有机会坐的,只能在柜台付了钱拿个碗站在墙边蹲在角落喝茶聊天。

因为坐下来还要再收一枚铜板,茶水免费续,小茶点则另外付费。

能坐着喝茶吃茶点的都是穿着较好的人,每次艾萧看见那些人的穿着就心底暗恼,她当初刚穿越过来穿的衣服鞋子可比这些人好多了,却被这黑心吴掌柜以可以免费居住漏雨马棚为条件,把她衣服鞋子收了,只留了她破旧的短葛草鞋穿。

更可恶的是,她没有月钱,只包吃住!

每天摸黑起来烧水做饭扫地擦桌砍柴忙到深夜才能睡觉,却是一分钱都没有。

艾萧曾经找过掌柜抗议过要求加薪,结果吴掌柜眼皮都不抬等艾萧什么加薪提高工作热情,生意就会越来越好,钱就会越赚越多一通理论下来,只来了一句小店本小利薄,你要是呆不下去爱哪去哪去。

艾萧气得直跺脚,夺门而出,回到她那个漏雨马棚。

艾萧刚开始也有在深夜跟着耳边的风声呜呜抽泣,可事实证明哭是没有用的,只会让艾萧失眠,第二天眼睛浮肿,干活更累罢了。以至于后面艾萧每天干完活,都能直接倒头就睡。

她刚穿越到这个人身上时候,是在晋城外郊区的山坡下。

艾萧费了九牛二五之力扒着土爬上来,却发现一地尸体。鲜血都浸湿了土地,恶臭引来了不少苍蝇蛆虫。

她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身体是女子却要乔装打扮成男人,可能是为了逃命。

想明白这点,艾萧就忍着恶心穿过尸体,急忙离去。

谁也不知道这个仇家会不会又突然回来。

艾萧看着远处的城池走了两天,每天只以溪水果子充饥,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到了晋城,以为得救了,还没高兴两天,结果发现没有钱到哪里都一样。

艾萧又有些后悔,她当时怎么没想到从地上那些人搜点钱财出来。他们这群人穿着不凡又有马车,指不定能搜出什么好东西,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窘迫。

想是想,但还得找活才能解决眼前生机问题。

艾萧可一点都不想留宿街头,当乞儿。

这一路上艾萧发现自己的力气大了许多,完全不像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该有的力气,不知道是穿越的福利,还是这个身体天赋异禀。

原以为有这身力气找活什么的应该轻轻松松,到时候攒点小钱做点小生意,不愁吃喝住行再找个勤劳老实的男人,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过了。不想大家一看艾萧这个小胳膊小腿的身板,立马把她轰出去了,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后来艾萧当机立断先举起重物展示力气,可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她给轰出去了,还说“穿得跟公子哥差不多还跑我们这里抢饭碗,我们可请不了你这样的贵人。”

艾萧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身衣服惹了祸。

万念俱灰的艾萧走进了吴掌柜的茶馆,实际是被饭香吸引。

意外是吴掌柜愿意收留艾萧做伙计,但要跟他换衣服,并答应给她留个房间住宿。

艾萧没想到有这么好的事情,而且还包吃包住又解决服装问题,饿晕的艾萧一激动就答应了,把没有月钱和住马棚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了,自此就踏上了吴掌柜的黑船,一做就是三个月。

“艾萧干什么呢!还不做事!没看到又来一群客人了吗!”吴掌柜在柜台一边噼里啪啦算着算盘一边数落艾萧“整天吃那么多还就会偷懒,老子迟早被你吃垮!”

艾萧翻翻白眼,不理吴掌柜,直接擦了桌椅招呼客人坐下,倒了茶,问“各位大爷要点些茶点不,我们店里有酱牛肉,炒豆子,甜豆花......”

“每样都来一份,牛肉来两份。”

“喏。”

艾萧记了下来就要往厨房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这行五人虽然穿着简单但是各个衣冠整洁,行为举行更为有礼。

等艾萧从厨房端菜出来,发现居然有人在说书,心情不由愉悦起来。

她这抠门掌柜是不可能请说书先生的,但有时候说书人自己会挑生意好的店面进来,讨点喝的吃的,如果说得好客人听得高兴有时候也会得到赏钱,但一般给钱的都是坐的人。所以说书人也就挑了刚坐下来的五人面前说:

“有位郑国贤士名是常在,入秦宫求见秦穆公。

秦穆公闻之,大喜,立即召见常在,问“先生有何教我?”

常在先是拜手,然后起身答“我听闻公招才纳士求贤若渴便慕名而来,并没有什么好教导公的,只是我这里有秦十大恶行,不知道公愿否听一听呢?”

秦穆公立即答道“愿闻其详。”

“秦国有十大臭名昭著的恶行,如

国无纲纪

子嗣争位

后/宫/淫/乱

礼坏乐崩

食古不化

结党营私

穷兵黩武

繁刑重赋

民不聊生

秦国羸弱!”

常在一说完这十大恶行,公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凝重,这时候秦将军拔剑而上,欲将常在擒下,却被秦穆公双手一按制止住了。

秦穆公沿阶而下,深深地朝常在作揖行礼,说“先生虽言论偏激确数为属实,我深感惭愧。但先生既有胆在公堂之上谈论秦十大恶行,必有救秦之道,我请先生留下来,帮助我富兴秦国!”

秦穆公话一落,只见常在脸色变化异常,良久道“公不欲杀我?”

“我非但不杀先生,还要请先生做卿,请先生救我秦国!”

就在大臣们以及秦穆公以为常在会答应的时候,常在却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这时角落一个赤脚大汉突然说道“你这说书的准是胡言乱语,进宫见王还能带武器?”

说书人不得不停下来“你这个没文化教养的莽夫,哪国贤士进宫不能带武器的?”

坐在说书人前面的五人又催促道“先生莫理这些没有教化的匹夫,快说接下来又发生何事了。”

这才说书人又抓了两把胡子继续道:

“秦将军见状况不妙,便立即上前要护住秦穆公,又再次被秦穆公止住。

这时常在又道“我来秦国本是为名,但公深明大义又备贤德,非但不杀我还要赐我为卿,这本来是天大荣幸,可我却无德无力救秦,愧对公的期望!此番只有我一腔热血才能洗清对公的污辱对秦国的蔑视。秦国必定大兴!”

说是此那时快,那把匕首便刺穿了常在的喉咙,那腔热血便撒在了秦国的土地上。”

说罢,其余人都唏嘘不已,皆叹道秦穆公必成就一番大业,又赞常在公义两全。

艾萧也愣住了,不禁有些敬佩这古人的士气,但一方面又觉得不可思议。把秦穆公臭骂一顿还能到他宫里当大官白吃白住?

“哎,你这人怎么茶水往我身上倒!”

艾萧回过神来,发现把茶倒在那五人其中一人身上,连忙道歉,一回头见吴掌柜目光阴森地看着她,心里不禁一凸,这下惨了。

吴掌柜急忙过来又是鞠躬哈腰又是道歉,最后一脸割肉的样子说“这一餐算是小的孝敬各位大爷,大爷觉得这样可好?”

这下他们五人才消停下来,还又叫了艾萧点了几道菜,把吴掌柜心疼得脸上肉一抖一抖的。但也只能恶狠狠地瞪了艾萧一眼,又立刻去柜台打算盘。

艾萧看到吴掌柜这么肉疼的样子,心里其实还挺出口气的,可一想他现在算着账,就等着晚上收拾她呢。

也罢,她现在已经这么惨了,且身无分文,这掌柜还能怎么剥削她?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你这奴才给主人折了一顿饭菜钱还这么高兴,天底下有你这样当奴才的吗!”

艾萧没想到这五人因为她白吃白喝,这会居然训起她来,火气不由就蹭蹭上来了。

“我才不是奴才!”

“嗬!好大的胆子呀,你就算不是奴才也是一介贫民居然敢对我们士如此无礼!”

“我怎么啦?”艾萧手指着自己,说“我本来就不是奴才,你偏说我是奴才,我纠正你的错误有什么不对?秦穆公这样的天潢贵胄都能接受别人对他的批评,你个小小的士就说不得了?还是你比秦穆公更矜贵,别人就是说不得了?”

“你!你~好你个利齿尖牙。”

“和义兄你不要和这般贫民一番见识,传出去不好听啊!”其余四人一听,完了。赶紧拦住和义,这番言论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和义的前途也就毁了。

“艾萧你干什么愣着!还不快点去厨房干活!”吴掌柜在柜台看见情形好像有所不对,赶紧把艾萧赶走,这要是再闹起来,他不定还要再损几顿饭钱呢!

和义见艾萧走了,倒是又坐下了吃饭,只是越吃越气,心里总是憋着口气,把筷子一拍说“我不吃了,大家继续吧,我先走了。”

其余人也没多想,以为和义觉得无颜面留在这里,便皆拱手道别。

和义出了门倒是没走多远,左右看了下绕到了茶馆的后院,还有一个门,那门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传来“吭吭”劈材声。

和义往里面一看,正好就是刚才那个无礼的贱民在劈材,心里一乐,现下没人在看我等下不弄死你。

日头偏西,余晖洒了院子一地,柔光中艾萧那双手看起来竟异常白嫩,十指匀称有力,握着斧子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和义居然一瞬间觉得艾萧不像在劈材,像是,和义立刻打消自己的念头,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艾萧正砍着木头出气,想着这就是吴掌柜,这就是那和义,越砍越高兴,突然一只手居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见她手势一停又顺着摸上去整个握着艾萧的手,还揉捏了两下。

艾萧整个人怔住,回头一看和义一脸荡漾,一时恶心得不行,一脚把和义踹开。

“你!你居然如此大胆,敢伤我等贵族!你简直找死!”

艾萧立马上前又是一脚,把和义踢到门边。

“你才找死!刚才色眯眯地摸我的手,简直是淫贼,哪里是贵族!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为民除害!连男人都不放过,女人还不更遭你迫害!”

和义见艾萧提了斧子就要来打他,连忙屁滚尿流爬出门,还不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艾萧又挥挥斧子,和义立马人影不见。

赶走了和义,艾萧心情反而更沉重,这可是古代,这家伙指不定真是什么贵族,要是去搬救兵可能真一个指头就能碾死自己。

艾萧心里就有了个想法,这个想法直到晚上更加坚定下来,吴掌柜称他今天损了35枚铜板要从艾萧饭菜里扣,本来艾萧是一天一顿,现在改成两天一顿。

艾萧不禁冷笑,她一天一顿本来就不够吃,从来没有肉只有糙米外加少量剩菜,要不是她偶尔从厨房里偷点东西吃,身体早就负荷不了每天这么多工作量。

吴掌柜原先以为艾萧还会不依大闹一番,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说“我今天还没进食,可以吃这两天里的一顿吗。”

吴掌柜见艾萧这么听话,很高兴,给了艾萧一碗饭,大方地说“以后好好干,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如果表现的好给你多加点菜!”说完便回屋抱老婆去了。

艾萧回到马棚,把身体紧紧缩成一团埋在稻草里,眼里没有一丝睡意,这里是绝对呆不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有天会死在这马棚里。

但是她不能就这么走了,要走她也要先把那一身衣服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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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逃逸

鸡鸣三声,艾萧便自觉起来了,在院里井口打了桶水洗脸漱口。

冰凉的井水混着清晨的寒露让艾萧不禁打个冷颤,水珠从脸颊滚落,一滴,两滴,三滴,果然背后响起吴掌柜的声音。

“不许偷懒!快点砍柴烧水!我回来之前那两大缸必须烧满水,如果没有满,哼哼,你知道没好果子吃的!”

艾萧没有多说话,直接利索地砍起柴,直到吴掌柜牵着牛车出去,才无声笑起来。

她昨天想了一夜该怎么把衣服拿回来。吴掌柜起先一直穿着那套衣裳直到有次做活不小心弄脏了,才宝贝地收起来,再也没见过他穿。

这算是减轻了艾萧拿回衣服的难度,不然她总不能趁吴掌柜洗澡的时候偷回来吧。

而每天凌晨吴掌柜都会外出采购食材的一个时辰,这是艾萧唯一的机会。

虽然吴掌柜的小妾还在屋里睡着,但艾萧觉得她现在的力气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很显然这小妾虽然武力不行,但是魅力明显不差。

“你这死鬼怎么来得这般早,那老鬼前脚才走你后脚就来了。”娇滴滴的声音显然还未睡醒,光是听着便让人酥软三分。

艾萧顿在门前,大风吹过身体才又缓缓动了起来。

“哎呀,我的小美人,我可想死你了。我早点来我们不是能快活得久点嘛。来,快让我亲亲,哎真香!”

艾萧蹑手蹑脚走到窗边,开了点缝往里一瞅,这两人早已迫不及待颠鸾倒凤起来,木床有些咯吱地晃动起来。

男人背对着艾萧认不出是谁,但是那古铜色的腰背和臂膀间隆起的肌肉让艾萧扼腕叹息,差点流下两行清泪。

她怎么和这个野男人斗,一个胳膊顶她一个大腿,腰背有她两个那么宽。

可若是等这男人离开,吴掌柜估计也就快回来了,那艾萧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艾萧想了想又回到院子里,高声喊道“吴掌柜你怎么回来啦!忘记带东西了?你等着我帮你回屋里去拿。”

艾萧又往内院走去,在门口停下,说“吴娘,吴掌柜让我进屋帮他拿东西。”

等了一会,吴娘才打着呵欠来开门“拿什么东西?他怎么不自己来拿。”

艾萧指尖紧紧掐下手心,开声说道“吴掌柜在外面守着牛车呢。”说着便错身走进屋里。

吴娘一愣,“等一下,谁让你进来的。”艾萧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墙角的衣柜。

“不行!你不能打开那个!”吴娘突然整个人清醒起来,紧张地叫起来。

艾萧心底一顿,手也停了下来,可衣柜却自行向外推开,露出一张凶恶的脸。

竟是每天来茶馆喝茶的赤脚大汉铁牛。只见他大喝一声,便朝艾萧扑来。

艾萧急忙往后一躲,抓过吴娘手指扣紧她的喉咙“不准再过来!不然我就掐断她的喉咙!”

“别别别,铁牛不要再过来了,他会掐死我的!”吴娘吓得浑身颤抖,几乎站不住脚。

艾萧背后也一片冷汗,她没想到这铁牛这么大胆就躲在衣柜里而不是翻窗逃走。

铁牛此时还赤着膀子,一脸左右为难。

“你放心,我不会把事情告诉吴掌柜,我还巴不得你多给他戴几顶绿帽子。”

艾萧见机说道“你更不用担心我会告诉别人,因为今天我就会离开晋城。”

“你说得可是真的?”铁牛一脸狐疑。

“千真万确,我只要拿回那件衣裳。”艾萧下巴指了下衣柜里摆放最高的那件“若是吴掌柜问起来你们大可说被我偷了。”

“你们只有一个选择,要么让我拿衣裳离开,要么让吴掌柜左邻右舍都知道你们的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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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义从后门走进落院,只见一个清秀少年在那举着斧子劈材。那手又白又嫩让人看着喜欢忍不住抓在手里把玩。

突然那手变成一只脚,少年抬起头坏坏一笑,“我的脚好玩吗?”

一瞬间和义只觉得无数只脚朝他踢来。“啊啊!不要!”和义从梦中惊醒,竟是噩梦。

他解开单衣,腰侧青黑一片,咋看是只脚印。“艾萧,我决计不会放过你!”

“来人!来人!”和义翻被起身,叫唤起来。

一个小童揉眼匆匆进来,跪在一旁“爷有何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爹去宫里了吗?”

“回爷,现在是卯时。和大夫已经坐车出去了。”

“很好!快帮我更衣。”和义嫌弃地看着小童薄弱的身板“再去叫几个结实奴才来,我要出府!多叫几个!”

和义领着七八位熊腰虎背的奴才浩浩荡荡来到茶馆前。茶馆木门紧闭一副还未开门的模样。

“把它给我围起来!不准让一个跑出去!还有你们两个把门撞开!”

不消片刻和义便带着人冲进茶馆,时辰虽早但也已经有人出来劳作了,把茶馆围了一圈交头接耳看热闹起来。

吴娘拢着发簪快步走出来,一见到这个阵势就愣了。

“这,这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艾萧呢!快点让她出来,不然我今天就把这店给砸了!”

吴娘一惊刚要说什么,吴掌柜痛惜的声音就从门外传进来“哎呦,我的门!他奶奶的,谁干的!”

“哼!是我干的!”和义回身,身后一排孔武有力的壮汉,很是有震慑力。

吴掌柜立即低声下气来“哎呦,这位大爷,本小店到底犯什么错了,没招待好你,你要拆我这店面。这可是我祖传的呀,绝不能就这么断在我手里了呀。”

“艾萧在哪里!”和义不耐烦打断吴掌柜,“只要你乖乖把艾萧交出来,别说个破门,就是整家店我都能赔给你!不然,哼!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艾萧?”吴掌柜转头叱喝吴娘“艾萧人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吴娘心底一转大哭起来“艾萧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偷了你的衣服就跑了。呜呜,他还说不给就杀了我。”

“什么!他偷了我衣服!”

“他跑去哪里了!”和义上前,怒眉睁目。

吴娘见两个男人如此愤怒看着她,不禁后退一步“她,她只说要离开晋城!不知道要去哪。”

和义当即转身,“快备马,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就开了!”

和义上马的瞬间又说“你们三个人留下,把这破店给我砸了!要是我回来看见还有东西是好的就为你们是问!”

和义带着其余五人策马离开,留下吴掌柜撕心裂肺的哀嚎和一路的骚乱。

和义一路策马疾驰终于赶在城门大开前赶到。

出城的百姓已经满满患患堆在城门前。

和义没看见的是,角落里一个穿着雅致的少年突然起身融入人海里,不见踪影。

“找!赶紧给我找!长相清秀白嫩又力大无穷的十五六岁少年。找到我将重赏!”

和义勒了下马,马儿轻喘着焦躁地踢了几下马蹄子,才停下来。

和义突然看见有个身影闪入旁边的胡同,看着似艾萧可穿着又像是哪家贵族子弟,正想叫人去看看,耳边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和义,你这是在做什么。”一道清亮的声音及时响起。和义一回头,不由大惊失色,连忙下马作揖。

“见过公子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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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进宫

“府里跑了一个家奴,我带着家奴来城门抓获,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公子。”

和义不敢起身,只能盯着重耳胯下的北狄骏马。

那马一身浑然纯白,毛发柔顺油亮四肢矫健有力,前蹄轻轻一跺扬起一片尘埃,弄的和义灰头土脸,还差点打喷嚏失仪。

和义敢怒不敢言,只听头上轻笑一声“我父王可明文规定禁止在城内驱马疾驰,你竟明知故犯。”

和义心下有怨,却自知理亏,只好腰弯得更深“我一时只顾着追讨家奴,而忘了不能在城内驱马疾驰,请公子责罚。”

“我才没心情理会你,这城门可开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柔光从夹缝中渗透,最终越来越亮,城门彻底开启。

重耳也不再理和义,驱马向前走去,由城门士兵引路,百姓自觉让出道路让重耳先行出城。

熙熙攘攘的城门前,身着黑色狩猎服的少年骑跨一匹白马,众人皆抬首仰视,那少年黑发白肤,眉若剑锋,眼如黑曜,薄唇粉艳,侧首勾唇轻笑,恍惚间犹如天君下凡。

直到重耳不疾不徐策马出城驰去,还有些人反应不过来,少女更是捂着胸口脸泛桃花,痴迷地看着城门离去的背影。

和义则是不屑,你重耳虽是晋献公之嫡子,却不是嫡长子,如今的太子将来的君主都是你兄长。你既不是宗子以后也就只能继承卿大夫,而我则是卿大夫的嫡长子以后也就是卿大夫,到时候且看你待我如何。

和义见被重耳一番搅和人都已出城大半,也无心情再找艾萧,只能郁闷改道回府。

而此时的艾萧并不知道和义已经放弃寻她。

她从跑进胡同里便一路狂奔,时不时回头看看,就怕和义突然出现。

艾萧就像一只无头苍蝇胡乱转着,也不知方向,待她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竟跑到晋城的最南边,而这一带皆是晋宫范围内。

艾萧看着延绵台阶而上的晋宫俩字,不由沉思起来。

她本是想从晋国跑到秦国当秦穆公的食客,却阴差阳错地来到晋宫。

也许她不该舍近求远,如今天下大乱,每位诸侯都求贤若渴希望像齐桓公一般成就霸业,且这一路遥远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事情。艾萧整理了下仪表,平稳下心情才走上台阶。越是靠近越是觉得晋宫巍峨耸立,站在朱门前越发显得自己渺小,不禁咽了下口水有些打退堂鼓。

不等艾萧往后退,便有守兵拦住她。

“我乃齐国艾萧。听闻晋献公招贤纳士门下食客三千,艾萧特来投奔。”

艾萧心跳飞快,这是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齐国离晋国千里之外,靠近东夷,而晋国则靠近秦偏于西北,北接北狄。两国相隔甚远,晋国不便探清艾萧的虚实。

守兵也未多问,让艾萧在门口等着。

不久便有个寺人也就是太监引艾萧进去。

寺人带着艾萧走得是小道,只能并行两辆马车,俩旁则是高耸灰白的宫墙,越过城墙只能瞧见远处的重重飞檐和无上青天。

路的尽头后便是环廊相扣,一路奇花异卉,楼台亭榭美不胜收。

“先生就在这等着吧,主公有空自会召见你。”寺人将艾萧带进一个偏殿,行礼后便打算离开,艾萧也连忙回礼相送。

“等等,你个寺人披!”殿外突然有个声音把寺人叫住。

“商默先生把我叫住有什么事吗?”寺人披对来人行了个礼说道。

“我已经在这等候晋献公大半天了,他只命人送了茶水却也不召见我,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晋国就是这样对待有贤之士?若是如此,以后将不会有贤人再来晋国了!”

“商默先生莫急,主公定是有事拖住才不能来见先生,我这就去禀告主公,请先生再稍等片刻。”

商默不再说话,只是拂袖进了偏殿,没想到一进来见到还有一个人。

这人身着青色华服,半束发于后,个头矮小,面容白净俊秀,整一个油面小生,此人正是艾萧。

艾萧也在看着这位“口出不逊”的贤人,来人一身灰色短口胡服,面色铜古两撇八胡子,不苟言笑。

艾萧上前双手作揖“我乃是齐国人士,名艾萧,不知道先生该如何称呼。”

商默有些奇怪地看着艾萧,也作揖说“我乃郑国人士,名商默,且你我平辈又皆是贤士不必称我为先生,称我商默即可。”

艾萧讪讪一笑正不知该说什么,商默又说“这晋国君主真是昏庸至极,我等在这候他一上午,他也不请人召见我们。如此轻视,实在难以下咽!”

艾萧再不敢乱说话,只把寺人披的话重复一遍“也许是晋献公真有要政在忙,我们稍等片刻也无妨。”

“哼!”商默重哼一声“我原先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刚才外出更衣竟听到有人说,骊姬不知为何突然受到惊吓,晋献公便连忙赶去看顾。一个君主如此重视外姓妇人,晋国危矣。”

艾萧这下真不敢说话了,他们这样在晋献公的地盘上讨论晋献公无能真没问题吗!

“既然商默不看好晋国为何还要来晋国呢?”艾萧提出疑问,连忙转移话题。

“确实,晋献公昏庸无能,但晋国有两位公子不错,一是太子申生,另一个是二公子重耳。但我本人更看好太子申生,一是他继承君主之位,二是太子申生品行宽厚温良,以德载人,有这样的君主必能使国家安定百姓得善。”

“那二公子重耳呢?”艾萧在民间虽然有听到一些传闻,但大多是饭后茶余间的杂谈,谣言娱乐多过属实,现在听商默一说更一番领悟。

“二公子重耳天资聪颖仪表不凡,绝非池中物。只是他是二公子,而且这样的人若是当了君主,国家富强百姓疾苦。”

艾萧正要问为何国家富强百姓却还会疾苦,寺人披便来传令说是晋献公召见。

刚才对话虽然不长,艾萧却觉得商默是个极有学识的人,对人文国事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不知这个时代的贤士是否都如同商默常在一般,不但学识渊博有着谏国之道又有着令人端正叹服的士气。

古人的智慧其实一点都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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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晋献公

“二位贤士,一位来自郑国,一位来自齐国?不知来自齐国的是哪位?”

“在下艾萧,来自齐国。”艾萧拜手在地,程亮的青石面映着人影石柱,艾萧几乎能看清自己略带紧绷的面孔。

“齐国可是大国,艾萧先生为何舍弃齐国而来我们晋国呢?”晋献公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艾萧听见自己清亮的声音响起“齐国是大国,国富民强已经不需要我这样的人。而晋国却依旧在不断快速发展,在齐国发挥不了我的才能,到了晋国却是可以!”

“哦,那艾萧先生可有何才能?”

“我这一路从齐到晋,所见之处大多是荒山野地,大部分贫民食不果腹,生活得极为贫苦。”

艾萧虽然未真从齐到晋,但她在城里生活三个月,很清楚明白贫民生活是多么凄苦。

城内都如此,更何况城外。

“一座城池若是不再有民种田耕作,不再有民采桑织补,不再有民修建城池,不再有民愿意在这城里繁衍不息,这城必亡!我认为聚民心则成城,民富国必定强!我认为应该大力改善贫民的生活。”

“艾萧先生有一颗仁慈之心,却是妇人之仁。”晋献公打断艾萧“本公只问你,你们齐国是国先强而后富民,还是民先富而后强国?”

艾萧脑门上不禁沁出汗来,晋献公否定她,是否意味着她不能留在晋宫?

“艾萧贤士为何不说话了?本公替你回答,自古以来皆是国富民后强!贫民奴隶天生便是伺候服从天子贵族,从未听闻天子贵族要为那些贱民考虑的。”

“公可听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艾萧激扬说道。“公本有五千子民,却有五百人因饥寒而死,从此公便只有四千五的子民,而这些子民本来公略施恩泽他们便能活下去!请问这到底是公的不幸还是那些贫民的不幸?!”

艾萧的手几乎湿濡得黏在地上,头死死地磕在手背上,是最大的行礼,拜手稽首。

良久,晋献公说道“艾萧贤士,起身吧。”

“多谢公。”艾萧提紧的心终于放下,十指在光洁地面留下清晰印记。

艾萧抬头瞧了一眼,便俯首立在一旁。

晋献公是位四五十岁男人,容貌在冕旒之后看得不甚清楚,但一身威严却透过黑袍不断散出,让人不敢久视。

“商默先生在郑国才气不小,来晋国可是有何兴晋国的策略?”

商默跪地拱手,直盯地面,摇头说道。

“小名不值一提,且我没有任何策略可以兴起晋国。”

“那,商默先生可是有教导本公的地方?”

“我也并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教导君的。”

晋献公声音迟疑了一会,又问“那商默先生可有何才能?”

“我也并无特殊才能,平日只好吟诗周游列国。”

艾萧在一旁听得不由侧目。

这商默要不要这么嚣张,他来晋国是打酱油的吗?

可刚才偏殿交谈看起来并不像只是来打酱油的呀。

“好。”

晋献公干脆说道“寺人披,带这两位贤士入住食邑园风堂,好生招待。”

两位?!

艾萧宛若五雷轰顶,这样都行?

那她刚刚绞尽脑汁想着应对是什么情况!瞎着急吗?

“等等!”商默此时又出声道“我还有一句话说,公可愿意听否?”

晋献公本要起身离开,听闻又坐了下来,冕旒珠子竟没有发生任何声音。

“商默先生请讲。”

“公有三问,我皆回不知。公却依然愿意以贤士待我,纳我入晋宫。公是贤公,所以这话我一定要说!”

商默双手大大伏地,额头靠在手背,施行大礼。

“请公远离骊姬!此妇是祸国妖女!”

“一派胡言!”晋献公重重拍了下案几,冕旒玉珠相击发生清脆声响。

“厅堂之事与妇孺何干!商默先生莫要在如此说了!”

“我言尽于此!君既然不听我言,晋国必将大乱,我也不愿在此多留!告辞!”

商默起身,低头双手一拱后竟然大步离开。

“走!走!走!什么贤士!三问三不知,竟会胡言乱语!”晋献公激动得玉珠乱响,却也未招人拦下商默。

见商默走得干干脆脆,晋献公也气得直径下堂离去。

留下艾萧一人呆若木鸡,进退不知。

刚才那一幕是她做梦了吗?不是说伴君如伴虎吗?商默如此不敬,晋献公也只是大发脾气,然后算了?算了?

“先生,请往这边走。”此时寺人披从身后走出,恭敬道。

“有劳了。”艾萧双手一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走出殿堂,商默居然还在一旁,刚才晋献公出来没有碰到吗?!

“艾萧,随我一起去秦国吧。”

商默见到艾萧出来,便当面说道。

艾萧看了眼四周守兵还有垂首候在一旁的寺人披,很果断拒绝。

“多谢商默相邀,但我只愿留在晋国。”

艾萧想,她好不容易找到个容身之处,谁愿意大老远再跑去秦国忽悠一次,她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为何?晋献公好大喜功,只乐于开疆扩土,从不闻百姓生死。以你的才干留在此只会被辱没,不如和我一起去秦国,定能受到重用。”

“我心意已决!”艾萧很坚定摇头“你不用再说了。”

“哎,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求。”

商默想下又说“太子申生再过一年便成年可以开辟公子府,若有机会你最好跟随太子同去,在太子手下你也能发挥你所长。”

艾萧慎重弯腰作揖,她与商默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却特地留下跟她说这番话,这样的善意让受了三个月白眼的艾萧心底很温暖。

“多谢提醒,艾萧必定牢记在心!”

“此次离去,不知何时能再次相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艾萧看着商默挺拔的身影,逐渐远去。

愿商默此去,一路有清风明月相伴。

人间自有真情,商默最终走了,却留给艾萧在这异世的第一份温暖。

这让艾萧更有勇气面对以后未知的生活,她相信,靠她自己一定也可以在这异世更好的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商默这样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却依然被纳入食客,是史上真事。这人是孟尝君的食客,叫冯谖。但是后来孟尝君被罢免,其他食客都树倒猢狲散,但他出谋帮孟尝君复职。大家有兴趣可以网上搜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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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休沐

食邑园分三部分,为风堂,雅堂,颂堂。

风堂为下等食客住宿,雅堂为上等食客,颂堂地处正中最大,包括食堂,藏书阁,习武堂,长草园等等。

食邑园隶属于晋宫,却有一条城内河分开,出入有士兵把守。

食客平日不得进入晋宫,晋宫里的人并须有手信才能进入食邑园,而公子以上则可以随意进入。

所以常有未戴冠公子到食邑园煮茶论道,挑选有才干的食客,等成年后便会邀请这些贤能入公子府。

艾萧一路听着寺人披徐徐道来,了解食邑园基本情况,绕过了大半个食邑园来到偏远的风堂。

房间是两人居一室,五室一个院,一个院配有两名打杂奴才。

房内一张床上已经铺好被褥,另外一张空着就是艾萧的了。

不知同住的是什么样的人,但无论如何艾萧都得小心行事,若是暴露女儿身,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下场,总之不是什么很美好下场。

“等会便有奴才将被褥衣物拿来,先生若还有什么事情也可吩咐他们做,奴才就先告退了。”

“多谢引路。”艾萧拱手道别。

艾萧觉得这寺人披身份应该不低,原也想学学他人打赏一下,何耐身无分文,只好行礼道别,反正礼多不怕,就怕无礼。

不一会就有奴才将被褥铺好,还给艾萧备了一身深衣布鞋。

跟之前的漏雨马棚相比,艾萧对新住处还是非常满意,特别是角落的浴桶更是看得她眼热。

她艾萧都不记得多久没洗热水澡了!

平日艾萧只敢深夜拿冷水擦身,直到现在身上似乎还能闻得到一股马尿味!

“可否帮我倒些热水来?我要休沐。”艾萧叫住要退下的奴才,实在难以挡住热水澡的诱/惑力。

“这。”奴才有些迟疑道“这休沐三日一次,事先不知先生要搬进来,这份例的热水只够一人休沐。”

“已经没有热水了?”艾萧失望说道。

“这倒不是。”

“那就把热水倒来吧。”艾萧不在意说道,烧热水有何难,她之前每天都烧俩大缸。

“是······”

艾萧将房门锁紧,确认外人进不来,才放心将身体沉沉埋入桶内,水流顺着桶边缘溢出,流到地上。

发丝如墨在水中晕开,袅袅氤氲,肤脂剔透,温润如玉,波动的水纹下隐隐折射着奥妙曲线,让人错不开眼,宛如深山中戏水妖精。

艾萧不知现在自己是多美,颜若粉桃,水嫩得似乎真能掐出水,神色慵懒一举一动间带着柔情,水珠顺着发墨流下,又从指尖滴落。

艾萧嬉笑着,水玩得不亦乐乎,心底还有些遗憾,若是能游泳就更加美好了。

先轸脚步不由一顿,他似乎听到了女人的笑声?

不可能,这食邑园大多是食客,就算奴仆大多也是男人,女仆也只在雅堂有,这风堂怎么会有女人。

先轸好笑摇头,肯定是被凌歌烦透了,才会出现这错觉。

蓦地,凌歌竖着兰花指朝先轸娇羞地抛个媚眼的样子又在脑中浮现。

画面太美,让先轸不禁打个冷颤,赶紧移除。

这几日正是盛夏,日头毒辣得狠。

先轸为了躲避凌歌几乎整日躲在习武堂内练武,每日大汗几乎将衣物渗湿。

不过今天似乎是到了休沐日,倒是可以好好洗澡。

想着,先轸脚步快了一点。

靠近门时,戏水声一会从屋里传来,再次细听又似乎没有声音。

先轸试探一下推了门,果然被反锁了。

他一向一人独居,屋里怎么会有人,难道是新来的食客?

先轸敲了下门,说道“我是先轸,也居在此间,不知可否开门相见?”

先轸等了一会,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声。

“有人吗?是否有人在屋里?”

先轸提高声音,里面依旧无人回应。

先轸大力敲了几下门,“快开门!不然我闯进去了!”

“啊!等,等会!”清脆的声音乍得从屋里响起,然后便是哗啦啦水声和一片混乱声音。

先轸沉气,在门外等着。

等了许久,却依旧不见开门,不耐问道“你在里面到底做什么,为何如此久!”

艾萧心里呐喊一声,我在裹胸啊!你妹的!你平胸你骄傲噢?

但嘴上还是很客气回答“就快好了,请稍等片刻!”

热水澡泡得实在太舒服了,艾萧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若不是被先轸喊起,她现在估计还做着梦呢。

艾萧将胸裹好,快速换上衣服,发丝也来不及擦干就来开门。

先轸见门终于开启,眼前不禁一晃,失声说道“女人?!”

说完先轸眼神不禁挪动艾萧胸前,一马平川。

抬头见艾萧脸色难堪,先轸琢磨一下,又说“男人?”

艾萧羞恼得只想把门关上,被先轸一手按住,轻巧走入屋内。

先轸看了一眼浴桶,又瞧了下满屋水渍狼藉,对艾萧说“在我回来前,把屋里收拾干净。”

艾萧之前还有点纠结与先轸是男是女这个问题,现在看到满屋狼狈也有些不好意思。

“在下是齐国艾萧,无意将房内弄得脏乱,一定会收拾干净。”艾萧双手一拱说道。

“嗯。”先轸淡淡点下头,转身就要走,走前顿住又上下看了眼艾萧。

艾萧被盯着有些难堪,只好问道“先轸还有什么事吗?”

“无事,只是以后莫再披头散发了。”

说完,先轸不再看艾萧,大步离去。

艾萧撇嘴,这先轸好生冷傲,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

她披发如何了,她在茶馆可见到过不少古人男子披发呀。

艾萧不解地往屋里唯一的铜镜前一站,不由失声低呼。

“啊~”

铜镜里的人儿由于刚出浴,双颊嫣红,红唇饱满丝润,最显眼是那双眼像是吸饱了水,水汪汪亮晶晶,好似秋日清潭,更别提脸颊两旁一缕湿濡的发丝,修得五官精致美艳。

这副模样说是女子也不为过。

艾萧看着不由心惊,要是换个心细易生疑的人,她的女子身份可能就此揭露了。

先轸这最后的一句话到底是何意思,是否怀疑她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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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骊姬

夏日星空高阔,湛蓝的夜空下,整座偌大的晋宫显得格外森严静谧。

骊姬无意翻了个身,墙边的烛光微弱闪烁着,重重纱幔外竟然站着一个人影。“是谁在那里!”骊姬猛然惊醒,捂着被褥坐起。

“姑奶奶别担心,是我。”

人影拨开纱幔,慢慢进来。

随着纱幔一层一层掀起,骊姬放松了一口气。

到人影清晰出现在眼前,骊姬又羞恼地抓枕头扔过去。

“大半夜你来我宫里做什么!被人看见怎么办!”

“求姑奶奶恕罪。”优笑跪拜在骊姬床前“只是姑奶奶多日不来找小的,今日又听闻姑奶奶受了惊吓,实在按耐不住跑来看姑奶奶。求姑奶奶恕罪。”

优笑说得可怜,两眼却没有丝毫遮掩地盯着骊姬看,嘴边总是挂着一丝谄笑,显得整张脸有些阴沉又有些可笑。

“不过是落水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骊姬伸了一个懒腰,舒适地靠在枕上,被褥往滑下一半,巧巧掩在胯间,越发显得腰肢纤细。

“心疼姑奶奶的自然紧张,不然像虞姬一样落了水,主公可都不去那瞧一眼呢。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还是姑奶奶你最得宠。”

“呵呵,就你知道的多。”骊姬笑一收,感叹“可惜再得宠也不如他儿子重要。”

“姑奶奶说得可是重耳公子?”

骊姬立起身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重耳?”

优笑痴迷地看着骊姬胸前的峰峦,跪走到床前,将脑袋搁在骊姬的腰腹,轻轻吹气。

“这可就是奴才我的本事了。再说姑奶奶何必嫉妒,你可也有溪齐公子呀,再不济还有一个卓子公子。”

骊姬痒得轻笑出来,一手扶着优笑脑袋“你这小小的优人,本事倒还不少。”

“不然姑奶奶也看不上奴才,不是?今夜主公寻他儿子去了,就让奴才来好好伺候你吧。”

“呵呵,这可又是你另一项本事?”

轻纱再次缓缓倾合,绣帷里被翻红浪,淫/声旖旎透过纱幔,渐渐消失,最终匿声在偌大宫殿里。

夜空依然明静无痕,却深深裹着这些污秽肮脏,在里头不断腐蚀糜烂,最终有天由里到外散发着恶臭。

艾萧来到异世三个月,头一次晚上是靠着枕头盖着衾被睡觉,但她此时却丝毫没有睡意。

辗转反侧,一闭眼又是先轸那张略带冷漠的脸。

艾萧翻身正躺,看着头顶黑溜溜的横梁,紧闭上眼,嘴里碎碎念。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念着念着,艾萧突然有种心酸凄凉的感觉。

她前世今世都是女子,如今却要自欺欺人装作男子,在这异世孤独求存。

“咯吱”一声,紧闭着门被推开。

艾萧立刻闭嘴,放轻呼吸,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艾萧好奇睁眼一看。

先轸背对裸着上半身,烛光下显得铜鼓发亮。

艾萧一窒息,赶紧闭上眼。

先轸侧身看了艾萧一眼,走了过去。

艾萧双手抓紧被子,紧张地一动不敢动。

这先轸趁她睡觉要做什么?难道······

先轸过来轻轻将蜡烛吹灭,没有逗留,直接回床上睡觉。

黑暗给了艾萧安全感,眼睛缓缓张开。

“下次睡觉记得吹蜡烛。”

先轸的声音乍响,让艾萧吓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屋里这么亮,什么都看得清楚。”

艾萧抿下唇,纠结着到底要不要问先轸。

“先轸,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得非常像女子?”艾萧最终鼓起勇气忐忑问道。

对面却没有声音回传过来。

“嗯?先轸?睡了?”

艾萧有些懊恼又有些放松地想,算了,这么问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既然先轸还没有表现过多的怀疑,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

想着艾萧也终于沉沉入睡。

天才蒙蒙亮,正是万籁俱寂时候,习武堂内传来一阵喝喝声音。

先轸将戟耍得虎虎生风,举重若轻,几招下来,对面人的武器被先轸一挑,掉落在地。

莫力弯身将地上戟捡起,笑对先轸说“你要不要十八般武器各个这么精通。我就没一个能胜过你的。”

先轸挥两下把戟放回原处,说道“勤能补拙罢了。”

“你这样的身手还叫拙,我都无颜见人了!偏偏你这样有天赋之人还这么勤学,哎~无我等出头之日了。”莫力仰天感叹。

“我除了戟和刀,其余都学得杂而不精,你若是肯下苦功夫将其余十六中一项练好,一定能胜我。”

先轸低头拿着布擦刀,又说道“我就不敌公子重耳的箭术。”

“你和公子重耳皆是不凡,我又怎么能比。”莫力有些丧气坐在一旁。

先轸皱眉抬头正要说什么,一阵花香便扑鼻而来。

凌歌眼尖,瞅到坐在角落的先轸和莫力,高兴跑来,不顾一路飘香四溢,惹了不少壮士白眼。

“先轸~你果然在这!我找你可久了呢。”

“哈哈哈,凌歌早呀。”原先还有些低沉的莫力一见到凌歌,整个眼睛一亮,促狭地对着先轸挤眉弄眼。

先轸只当没看见,身子微微往后挪了下,远离些让他窒息的花香。

“你来这做什么,习武堂不喜文士常来这里。”

凌歌不依,“人家昨日见你又去河边凫水,可昨日明明是你的休沐日,我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你又偷窥先轸洗澡?”莫力兴致勃勃问道,全然不顾先轸脸色全黑。

“没有!”凌歌见先轸脸色不快,急忙解释“我就是怕先轸误会,昨日才忍住没去问先轸的。”

莫力拍腿可惜叹道“我要是你,一定是躲在角落偷偷看了。”

凌歌脸色羞红,神色闪烁,不语。

“我凫水有穿单衣。”先轸有些无奈说道。

“那你为什么昨日要去河边?还有,是不是和刚搬到你屋里的人有关系呀?”

凌歌一想先轸屋里有另外一个男人,就不大爽快。

先轸都三番四次拒绝和他同房的说,连莫力也都拒绝过呢。

“你屋里搬进新人了?”莫力诧异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轸回忆了下,嘴里吐出两个字“娘炮。”

凌歌整张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看得莫力哈哈大笑起来。

艾萧揉眼起来时,先轸早已不见踪影,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似乎从未有人睡过。

艾萧收拾好后,便凭借着记忆走去颂堂食早餐。

天色不算早,但也不算晚,一路走来也有不少人相伴走着。

艾萧前头正走着两位穿着一青一白的贤士,正侧首交谈。

其中青衣人士说道,“昨天公子重耳狩猎失踪,一夜未归,晋献公当夜便派兵去搜找,结果一夜都没有找到人。”

“此事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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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重耳失踪

两人听到声音,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正拱手说道。

“在下是艾萧齐国人士,昨日刚入食邑园。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其中白衣人士轻摇扇羽说道“我是文谦曹国人士,这位是我好友楚襄就是晋国人士。”

“刚才,我听二位说公子重耳失踪可是真的?”

“此事是真的。”楚襄说道“昨日公子就未归城,今日应该是确定消息了。”

“昨日一早公子重耳便一人出城狩猎,时近中午也还没归来。但平日公子便会如此,也没有人在意。直到天黑照顾公子的寺人去禀告晋献公说是公子重耳还未回来,大家才知道公子重耳失踪了。晋献公当夜立即派兵去搜索,只是搜索了这一夜,也没有任何消息。”

楚襄道完不由唏嘘“可惜公子重耳如此天资之人,若有意外,实在可惜。”

“应该不会。”文谦摇头不赞同,说道“公子重耳箭术非凡,武艺也不差。应该是有何事情耽搁了,过几日应该便能安全归来。”

“公子重耳经常一人出城狩猎吗?”艾萧奇怪问道“他为何不带奴仆跟着呢?”

文谦一笑“这就得说公子重耳的骏马了。那是公子重耳舅舅从北狄进贡来的宝马,普通马匹跟不上它的速度,久而久之公子重耳就懒得再带人了。”

“北狄?重耳的母族是北狄?”

“艾萧竟然不知!”楚襄惊讶说道“重耳公子母亲生前还因貌美轰动一时呢。”

文谦也一脸诧异看着艾萧,轻摇的扇羽都停了下来。

艾萧不好意思说道“我之前大多生活在齐国,鲜少外出,孤陋寡闻让两位笑话了。”

“齐国离晋国千里之外,艾萧不知道也属情理之中。”文谦温和笑笑,替艾萧打了圆场。

艾萧与文谦楚襄一路交谈到食殿,之后艾萧尽量少言多听,免得又搞出笑话来。

食殿非常空旷,摆了上百张案几也不显得拥挤。

殿内正中间有着一副百鸟朝凤图,画前那张案几围坐着不少人。

艾萧一进来便看到坐在最中心的人,有些微胖,浓眉大眼,笑起来眼睛却眯成一条缝,行为举止温和有礼,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楚襄见到此人,脚步不由加快上前。

“此人是太子申生。”文谦转头对艾萧解释一道。

艾萧恍然大悟,跟着文谦上前行礼。

心想,这就是太子申生呀,倒是果真生得一副敦厚温良的模样。

商默先生曾提议让她跟随太子申生,也不知是否可行。

此时太子申生也站了起来,行礼道“诸位先生恐怕还未进食,申生也不在此多打扰了。稍后在长草园再与各位煮茶论道。”

众人皆拱手称好。

直到太子申生走出殿堂,其余人又纷纷坐回原位。

艾萧本想跟着文谦楚襄一块坐下,却有一个寺人拦住艾萧。

“太子申生有请艾萧贤士,请先生随我来吧。”

“有劳带路了。”

艾萧心下诧异,她才进食邑园,几乎没人认得她,这太子申生怎么会找她?

艾萧随着寺人走近一个偏殿,太子申生此时正站在殿中,见到艾萧进来,就笑眯眯迎上来。

“先生可是昨日才到晋宫的齐国艾萧?”

“正是。”艾萧回礼,心里却更疑惑了。

“有人看见商默先生走前曾与先生道别。不知艾萧与商默先生是何关系?”

原来如此。

不知太子申生如此关心商默,是来者不善,还是求贤若渴。

艾萧心里琢磨着,便如实回答“我与商默先生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之前从未见过。只是兴趣颇为相投,他临走前便与我道别。”

她与商默离别时候相谈,太多人看见,瞎说不如说实话。

“哦。”太少申生稍许失落,随即又说“商默先生才名在外,能与先生兴趣相投,说明先生也是有才智之人。不知先生可愿意一年后入我公子府?”

“多谢太子邀请,艾萧愿意入公子府。”

艾萧震惊,连忙作揖称道,心底却有些异样。

她之前想入太子的公子府是因为商默,如今轻而易举入公子府也是因为商默。

这是名士的影响力么。

太子申生笑道“那等会到长草园,我们再好好论谈一番。”

“是。”艾萧行礼,目送太子申生离去。

艾萧看着太子申生宽大的衣袖消失在门后,也走了出来回到食殿。

文谦与楚襄身边已经坐满其他贤士,艾萧也就没有再挤过去,同文谦楚襄打了招呼后,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此时门外走进来三人,正是从习武堂过来的先轸,莫力,凌歌。

先轸等人才进来,一阵讥笑声从艾萧身边响起。

“身为士族却偏要像最下等娈童一样伺候男人,真是不知羞耻!”

“可不是,也不知道当初晋献公怎么会收纳他的。”

角落两位低声说道,神色极为不屑。

艾萧大概清楚他们说的是哪位。

应该是先轸右边那位长相阴柔的少年。

艾萧发现大多数人见到他都是一副极为鄙夷的表情,皆是斜眼睨视,不愿正眼多看一下。

艾萧却对此人非常有好感。

此人行为举止无一不例外透露着妩媚,瞅着先轸时候的柔情更似一个思春少女。

有这样娘们的男人在先轸身边,艾萧觉得自己昨日还是挺爷们的。

“凌歌,还在追你的壮士呀。我看先轸脸黑心冷,你还是到我的怀里来吧。我定会好好疼爱你的,哈哈哈。”

说话的是靠在窗边穿着灰色长服的人,脸色青白,眼珠子浑黄,肆无忌惮地看着凌歌。

“姚挚!你再出言不逊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凌歌挪到先轸背后,躲开姚挚的视线,气急败坏道。

“哈哈,小美人要对我不客气呢。我好怕怕啊。”

莫力听不下去了,袖子一挽就要上前“姚挚!别以为有夷吾公子罩着你,我就不敢打你!”

姚挚轻笑一下,还要说什么,见先轸也走了过来,咳嗽了一声,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先轸脚步不停,直接在姚挚旁边案几坐下。

凌歌别扭坐下,嘟嘴道“为什么要坐这呀。”

“只有这有空位了。”先轸端起饭碗,就直接开吃。

凌歌下意识四处看了下,见艾萧一直盯着她,不满道“你这人好无礼,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呀?”

艾萧见先轸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吃饭,只好自己过来,说道。

“我是艾萧,现在跟先轸同/居一室。”

语罢,一直顾头吃饭的莫力也抬头看她“原来就是你。”

凌歌不屑瞥了艾萧一眼“长得也就一般,举止也不够柔弱体贴,先轸可不喜欢你这种。”

艾萧讪讪,不知该说什么,随口道“我也不喜欢先轸呀。”

莫力扑哧笑起,邀请艾萧坐下。

艾萧也不客气,盘腿就坐下来。

凌歌一噎,瞪着艾萧不满道“先轸这么好的男人,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可是男子怎么可能会喜欢先轸。”艾萧说的时候,悄悄注意着先轸的表情。

先轸抬头看了艾萧一眼,眼神波澜无痕。

凌歌这时不再看艾萧,独自郁闷嘀咕着“男人怎么不能喜欢男人了,真是食古不化。”

艾萧被先轸看得有些心慌,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可知道大公子等会要在长草园煮茶论道?”

先轸和莫力反应平平,凌歌却激动道“可是真的?”

“自然,刚才大公子还在此说的。”

凌歌不再接话,若有所思想着,艾萧也想着先轸刚才那一眼的深意,忍不住偷偷打探先轸。

一时间无人说话。

很快,艾萧吃得差不多,她的胃口被开始的三个月养小了。

“我吃得差不多,就先去长草园了,告辞了。”

先轸,莫力也拱手道别,倒也没多说什么。

凌歌持着筷子,盯着艾萧离去的背影,犹豫不决,最终下决心道。

“我也吃的差不多了,先轸我日落时候再去找你。”

凌歌也将筷子放下,连忙起身离去。

等凌歌走了,莫力凑到先轸面前,不怀好意笑道“我怎么觉得这艾萧对你也有一点小心思。我瞧他说话什么的都瞧着你。你一看他,他又不好意思转开,还蹩脚地转移话题。”

“你别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嘿嘿,不是想我的那样是哪样?我起初说凌歌看上你了,你还不信。你看我现在说得准不准?”莫力幸灾乐祸说道“也是奇怪,你长得也不美,怎么竟招些男人喜欢。”

先轸筷子一顿,说“重耳有什么消息吗?”

莫力将笑容收起,正色道“我那位朋友打探过了,说依旧没有消息。只不过奇怪的是山上发现了一只大虎,是被公子重耳的箭羽射死。”

“晋城外怎么可能会有大虎?”先轸眉头紧皱,他怎么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许是别处跑来的吧。”莫力不甚在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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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煮茶论道

艾萧出来后正想着怎么去长草园,凌歌就从后头追了上来。

“艾萧,你昨日才来,可认得长草园怎么去么。”凌歌语气轻缓,双眼却紧盯着艾萧。

“有些印象,却不是很清楚。”

凌歌好心道“算了,我给你带路吧。正好我也要去长草园。”

艾萧倒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随即点头说“那就一起去吧。”

长草园本就在颂堂,路途倒也不远。

艾萧记着路线看着风景,一路与凌歌无话倒也不觉得尴尬。

“你,可愿意和我换房?”

“哎?”艾萧看了凌歌一眼。

凌歌见艾萧不说话,眼里都带上了乞求“我只是想离先轸近些。”

“不行,我不想换。”艾萧扭头不看凌歌,直言道“而且先轸应该也不愿同你住一起吧。”

虽然他们三人走在一起,但凌歌的一厢情愿,先轸对凌歌的冷漠,旁人都一目了然。

凌歌原先还有点气恼,听到后面一句顿时像泄了气皮球,闷闷不吭声。

艾萧见此也觉得自己失言了,只好也不再作声。

两人就一路沉默到长草园。

长草园里并非只有草,而是形容阳春草长莺飞,万物欣欣向荣的样子。

此时盛夏,更是满目葱茏,叶绿如油,每走到树下便似有一阵清风,伴着淡淡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怎么都没有人呢?你不是说在长草园么?”

凌歌有些烦躁,站在太阳下四处张望,晒得满脸通红。

艾萧躲到树荫下,抬头看着密密麻麻枝叶,其间缀着点点璀璨阳光。

听到凌歌声音,艾萧才回神道“这长草园看起来不小。你之前不是参加过论道么?你可知道他们大都在哪办?”

凌歌抿唇,生硬地说“随处看看就能找到了,这长草园能多大,又不是晋宫的后花园。”

艾萧见凌歌抬腿就走,瞅了下火辣的太阳也连忙跟上。

没走多远,不远处出现了一青一白的身影。

艾萧高兴对凌歌说道“我大概知道在哪了,你等我会儿。”

艾萧说着就朝文谦楚襄走去,没发现凌歌身体僵硬定在原地。

“文谦,楚襄!碰到你们两人真是太好了。”

文谦摇扇笑道“艾萧可是也要去太子申生的论道会?”

“正是!正愁找不到路呢,就碰到了二位,还真是有缘。”

楚襄说“那就一起去吧,也差不远了。”

“好,我还有一位好友在那,我叫上他一起吧。”

文谦楚襄顺着艾萧视线看去,两人齐齐变色。

“艾萧你怎么能同他一起。”楚襄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凌歌这人如此轻贱,你若继续和他一起,也只会受到其他文士嘲讽排挤。”

艾萧怔愣,她大概清楚其他人不喜欢凌歌,竟不想如此严重。

她知道此代盛行男风,稍有权势的都喜欢养几个娈童在家,外头甚至还有小倌馆。

但他们却不屑凌歌这种摒弃士族尊贵,甘愿为爱雌伏之人。

楚襄见艾萧不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快和我们一起走吧,别再理会他了。”

艾萧回头看了眼凌歌,明明他是站在太阳下,艾萧却觉得他却好像在阴冷的深渊里,四周只有孤寂与迷茫。

“多谢两位提醒,只是我觉得凌歌虽有小性子但也是性情中人,并非小人。”艾萧低头婉言拒绝。

楚襄脸色一冷拂袖就走。

文谦看了楚襄一眼有些尴尬道“我们是不能与凌歌同行的,倒是可以把路告诉你。”

文谦如此,艾萧已经很感谢,并没有多说什么。

艾萧回到凌歌面前时,汗液已经一颗一颗从凌歌发迹滚落,脸上的白/粉也掉了不少,凌歌此时看起来反而清秀些。

“走吧。”

凌歌瞪大眼看着艾萧“你,你要和我一起?”

艾萧双手在背后一握,向前走“快走吧,我已经知道在何处了。”

凌歌停了一会,才脚步轻快跟上,雀跃道“众公子经常来我们颂堂煮茶论道,每次就数太子申生最为热闹精彩,只有公子重耳才能与之彼齐,公子夷吾溪齐什么的可都比不了。”

“哦,是吗。那可不能错过了。”

“是啊是啊,听说一番辩论下来,能涨不少见识呢!”

本来艾萧心里还有些顾虑,和凌歌一起而被文士排挤,但是见凌歌如此愉悦的样子,心又软了。

艾萧这时候还没有想到,她一时的心软竟给她后来带来多大的困扰。

公子申生將煮茶论道设在一片绿荫遮掩下的百花丛中。

艾萧与凌歌到时,那姹紫嫣红的繁花中席地坐着不少文人雅士。有举杯浅尝,有吟诗作乐,有接头私语亦有开怀畅谈,更有独坐一偶赏花品茶,时而有宫装侍女逶迤穿梭端茶倒酒,好不热闹。

公子申生独坐上头,身边有美艳婢女摆弄茶艺,温柔静雅却鲜有人欣赏。

艾萧和凌歌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坐下,即便如此依然有人注意到艾萧和凌歌,皆是看了一眼后,不屑回头。

凌歌有些紧张地看了艾萧一眼,见艾萧并无其他反应,才松了口气。

不等片刻就有侍女端茶上来,萧尝了一口,齿唇留香,是好茶,就是太少了,一杯不够她喝两口呢。艾萧听了下身边人说话,大多是各国见闻,诸侯将相之事,而且多是无关紧要,闲言细语罢了。

看来这些文人也喜欢八卦,只是用词更优雅,叙事更深,若有深刻见解就可以到公子面前叙说,这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停下来倾听。

恰好此时就有一人上前讲诉,艾萧一看竟然是文谦。“不知公子可知晓得郑伯克段于鄢之事?”

“并不知晓,愿闻其详。”

“郑国第二代君主郑武公取申国女子为妻,名叫武姜。武姜生了大公子寤生以及公叔段,因为寤生是难产所以武姜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且十分厌恶大公子寤生而偏爱小公子段。

后来武姜就时常劝郑武公废除太子寤生,改立公叔段为宗子。郑武公是明智的,自然是不答应。说这自先古流传下来的礼制怎么能乱呢,一乱国家便乱了!于是公子寤生即位成郑庄公,而公叔段则是在郑国得了封地。后来公叔段在封地养兵蓄锐,在武姜的协助下起兵叛变欲!

幸好郑庄公早有所觉,及时调兵将叛军追伐到了鄢地。这才解除了国家大难。

此事件里,弟不是弟,兄亦大义灭亲,故称作郑伯克段于鄢。”

“文谦说这是何意!”太子申生有些动怒,连贤士也不称呼。

文谦不卑不亢再次行礼“公子生母虽然已去,生前也不曾厌恶公子。但是晋献公一个月前立了骊姬为妻,骊姬现在也就是公子的母亲,而骊姬之子溪齐以及骊姬妹妹之子卓子,这两位公子便是两位公叔段!”

“父王立骊姬为妻,自有他的道理,我又岂能违背父意!你也是说郑武公还是立寤生为宗子,我现在亦是宗子,这事以后不准再提了!”公子申生怒然拂袖,不愿再听。

“公子!请戒备骊姬以及溪齐等公子,莫到以后公子也要大义灭亲啊!”

此时亦有不少人站出来支持文谦,太子申生怒不可遏,涨的满脸通红,又说不得这些贤士,突然瞧见坐在角落的艾萧,心思一转,缓声道。

“你们天天唯恐晋国大乱,让我小心这警惕那,却不知民乃国之根本,民安则无乱,天下太平!正好有位贤士曾在殿上说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番豪言。想必此人对民之生计一定有一番考究。”

果然,贤士们都停了下来,倒想看看被太子申生如此称赞的是何人。

“艾萧先生何不出来说给大家听听?”

作者有话说:差点忘记说明了,郑伯克段于鄢引自于《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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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妄言

艾萧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被点到名字,有点反应不过来。

众人也随着公子申生目光看过来,瞧见坐在一旁的凌歌皆轻哼不屑,认为太子申生只是想逃避问题,并不是真想请教什么民生大计,只是不愿意再讨论骊姬之事而已。

但一时间也没有人出声,都想看看这艾萧能说出什么名堂来。太子申生也看到了凌歌,也有些尴尬,刚才疾病乱投医,并未瞧到艾萧身边居然坐着凌歌。

只是如今话已出口,又不能收回,只希望艾萧真能说出一番道理,不然此事真难以收场。

话说这艾萧也是生的唇红齿白,只是眉间坦荡举止爽朗,少了女子的妩媚,平常并不会想到别处,如今跟凌歌一起,不免让人生疑。

此时不少人看着艾萧也带上暧/昧晦暗。

艾萧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脑中飞快转动组织词句,幸好这一番话本就已经准备好说给晋献公听的,只是晋献公只听了一半就打断了,后来艾萧见晋献公对此无意,后半段也就没说了。

艾萧步伐略微有些慢,到太子面前端正行了礼,压下略微有些加快的心跳。

心想她都在晋献公面前献言了,这太子食客们根本不算什么。

一道清亮的声音终于响起,不疾不徐,头头道来。

“民生大计说白了就四个字,衣食住行。民以食为天,所以食是当中最重要一点也是最基础一点。无论贵族还是平民,耕种则是获得食物最大的途径。自夏商以来,天下便是采用井田制。也就是田地分成九块,中间最大最好的一块为公田,其余八块是私田。私田由地主借给平民耕作,收成算是平民的,但是平民必须得先为公田耕作完,才能耕作自己的私田。我认为这井田制并非合理。”

“哼,我们把田地无偿借给平民,组织他们先耕作我们的田又有何不对?我们既得益,平民又得食,两全其美有何不好?”

一个有田地的贤士不由出口讽刺,众人皆是讥笑,连公子申生都不由皱眉。

艾萧也不急,缓声道“难道你们中间之人竟然没有人看出有何不对?”

“哟,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不对呀?这自先祖传下来几百年了,还能不对?!”艾萧微微一笑,也不急着说话。

如此稳操胜券,气势淡然的模样,不禁让众人安静了下来,却依旧是一脸讥讽等着看好戏。

艾萧见大数人不再细语,才又说道。“《诗经·小雅·大田》里有句话:雨我公田,逐及我私。春雨贵如油,早先干旱好不容易下场雨,还得先耕作公田。等终于把公田耕作完,正要开始耕作私田,雨却又停了。如此一来私田收成极低,偶遇天灾更是颗粒无收。说到这,可能大家又会觉得天公不作美与你等何干。可是《诗经·齐风·莆田》里也有一句话:无田甫田,维莠骄骄!”

艾萧才说完这句,有些人的脸色一变,不再轻视,而是带着凝重。

“平民食不果腹,又要不停为公田耕种,公田所得的成果又不能分与他们,请问平民又怎么会有干劲,便只会消极怠工,久而公田也只会长满野草,颗粒无收!”

有田地人士开始交头接耳,近几年那些贫民确实越来越多罢工,不肯用心耕作公田,但是有强力管制,贫民依旧还会束手就犯,继续努力耕地。

所以事态并不严重,且这自古以来每年收成不好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想着,原先被艾萧提起的心又放回了原处。

有些早想清楚的贤士,一听艾萧说完,立即反击道“按你的意思难道是把公田成果也分给平民?这么一分我们哪里还有东西上贡给大夫诸侯天子?若是像你说的这般,这天下才是要乱了!”

“我既然这么说,自然有解决方法!”

坚定有力声音才落,就惊起一阵哗然,连太子申生也不由坐起身子。

艾萧见此并不退却,反而抬头挺胸,朗朗说道“我的方法就是解除井田制!将田全部租给平民,收成亦算平民的,只是每年可以收取一定的赋税上贡给地主!”

话落,全场人目瞪口呆,一时静悄悄,鸦雀无声。

艾萧倒是心中颇有些得意,解除井田制可是前世秦国商鞅变法里的一项,从此之后秦国逐渐富强,一统天下!

“你这人简直是大胆妄为!愚蠢至极!”

一时间的沉寂,众人的愤怒叱喝难以置信,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艾萧倾灭。

“井田制乃先祖留下的法制,岂容你个小小士人质疑!”

“你可知贫民连自己的私田都耕作不完,哪还有更多人更多时间来耕作公田!公田若不是有我等筹集平民开垦,你是要它变成荒地吗!”

艾萧听到祖先法制时候还有些不置可否,听到无人可耕作公田时不禁错愕。

这个时代是人太少了,还是生产力太落后了?

艾萧来到这世界不久,也从未到到处走动,只是凭借说书人和茶馆客人的言论,再加上自己对历史发展的了解对这个世界做了定义而已。

所以艾萧也确实不了解无人能耕作公田到底是什么情况,一时间竟也哑口无言。

这时公子申生也开口“确实,你一番言论慷慨激扬,似有道理,却大逆不道,毁坏国家根基,决不能成!”

“啧,可不是呢!我倒还以为有什么妙计,原是太过天真!”

“我可都不信他能有什么本事,哗众取宠罢了。偏这人还装作一副胸有成竹模样,事先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敢在我们面前献丑!”

锋利的语言如巴掌似的当众扇到艾萧脸色,两颊火辣得生疼。

就在众人皆出声讨伐批斗艾萧时,文谦又出来说道“听闻重耳公子已失踪两天,为何不见太子有何表态?”

许多人都听到过重耳公子失踪消息,只是没见晋宫来人给个准话,此时一听有人问起,皆闭声倾听。

公子申生连忙说道“重耳失踪两日,我自然也是心急如焚,只是父王派出人马竟都无果而归,我深感惭愧便无脸对大家提起这事。”

“听闻在一只大虎尸体上有公子重耳的箭羽,可是真的?”

太子申生沉吟,道“确实在一只大虎上发现了重耳的箭羽。只是四周也打探过,并无重耳的踪影。”

“公子重耳果然英勇不凡,竟然猎杀得了巨虎。”

“可公子现在下落不明,你又怎得知道他不在巨虎肚子里呢。”

“矣!公子定然只是受伤在哪山洞里养伤呢,因此错过了搜查队!几日便归!”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全然把艾萧抛到脑后,本也就没多重视艾萧,自然就谈论起公子重耳的下落。

艾萧则是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位置上,脑子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凌歌叫唤她都恍然未觉。

“艾萧你没事吧?”凌歌有些担心道“其实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些人本来就善辩,就算辦道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艾萧只是摇头,喃喃自语“你不懂,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呀?”凌歌纳闷问道。

艾萧却又不吭声了。

凌歌见此,郁闷道“你真是莫名其妙。”艾萧盯着桌上刚端上来的茶杯,茶末在杯里沉沉浮浮,最后放弃挣扎沉到杯底。

艾萧原本想自己体验了三个月民间疾苦,再加上自己现代先进的思想和智慧,要在这古代混得风生水起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可现实却在她摩拳擦掌,想一展身手时候,给了她彻底一击。

让她沉到了谷底,认清了事实。

作者有话说:本书《艾姬本纪》这两天内将会改名成《晋有骄女》,大家以后可别找错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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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上错床

直到日落山头,论道会才结束。

众人皆结伴而行,嬉笑论谈不时随着清风传得很远。

艾萧和凌歌坠在末尾,无声地往宴食殿而去。

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无限长,看起来显得有些孤单形影。

凌歌看着沉默的艾萧,实在不懂为何艾萧如此消沉。

开口试图安慰几句,见没有效果,凌歌也就不再说了。

两人到了宴食殿后,凌歌一眼便瞄准先轸和莫力两人,立即带着艾萧上前入座。

莫力朝凌歌艾萧点了下头,又回头问先轸“你明天真要进搜擦队寻找公子重耳?”

“对。我觉得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啊,你明天就要离开晋城吗?”凌歌不舍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可能两三天也有可能一个月。”

艾萧也听到先轸说要去寻找公子重耳,看来公子重耳还是挺受人拥护的,她今天听大多数人谈话皆希望公子重耳能平安无事归来。

今夜先轸倒是没有再次夜出,晚膳结束后就往风堂走去。

艾萧落了几步,整个人陷在先轸的影子里。

黑夜里先轸身影显得异常高大,宽厚的臂膀看着非常有安全感。

“先轸,你能明日能带我一起出城么?”

艾萧声音有些文弱,先轸还是听到了,停下脚步转身看艾萧。

艾萧不察,险些撞上,连忙往后走了几步挪出了先轸的黑影,露出白净的小脸。

先轸轻笑一声,随即很干脆拒绝“不能。”

“为什么?”艾萧有些不甘问道。

“你为什么想去。”先轸回身继续走,脚步却慢了一些。

艾萧连忙跟上“我想出晋城看看,不愿再做井底之蛙。”

“井底之蛙?”先轸异样看了艾萧一眼“出了晋城就不是井底之蛙了?”

艾萧一愣,可不是。

中原幅员辽阔,晋国只是众多国家中一个,且出了晋城依旧是晋国的范围之内。莫提中原四周还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更辽阔的天地。

她依然是井底之蛙,不过井口开大了点。

“能出晋城看看也好。”艾萧有些低沉。

“出去看看?你之前不是从齐国来到晋国么,这一路不止千里,你都没看够?”

先轸停下脚步,语气平稳,却听得艾萧心惊肉跳。

“哈哈哈。”

先轸眼神太锐利,艾萧不禁后退两步,大笑打着马虎眼“可是我没仔细游一遍晋城外的美景,这次又听说有老虎,不禁好奇想看看。”

艾萧心跳如鼓,她本是觉得城外有大虎,一人出城太危险,先轸看着武力不凡,若是能与他一起出城最好。

不想先轸竟然如此警觉,三言两语就听出端倪。

四周静悄悄,只有远处的烛火依稀能见,先轸却双目如炬,如实物般打量着艾萧。

艾萧紧张得悄悄咽了口水,先轸才收回目光,冷漠道“我不管你是谁,别来招惹我。”

说完,先轸不再理会艾萧,大步离去。

艾萧这才松一口,停在原地不敢跟上。

等先轸人影不见后,才抬起重若千钧的脚步往风堂走去。

她才搬到风堂两天,几乎险些在先轸面前露陷,是先轸太过心细,还是她错漏太多?

幸好先轸也并不打算深究到底,还真是个极为自负的家伙。

她现在是不指望先轸明日能带她出城了,还是按原计划去藏书阁罢了。

书中自有颜如玉,也许她可以先观书察天下,以后若有机会再出去看看吧。

艾萧深吸一口气,随手抹掉额头的汗渍。

她一定要万分小心,不然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艾萧回屋时候,蜡烛已经吹灭。

艾萧对先轸之前眼神还心有余悸,不敢点蜡烛吵醒先轸,只好摸着黑摸索的床头,稍微将裹胸布解开些,也不敢脱衣,就这么倒头睡觉了。

骊姬的寝室里重重纱幔层层叠进,透着黄晕,越是靠近依稀能听到声音,正中间的桌上点着只蜡烛,随着人声摇曳不定,似乎轻轻一吹就灭了。

“你不是说万全之策吗!现在人都找不到生死未卜!你说该怎么办!”骊姬怒而摔杯,碎片落在男人的膝盖前。

优笑双手伏地不顾地面碎片,磕首说道“小的也没想到他未弱冠箭术如此了得,连大虎都杀得了,这是小人的失策,求姑奶奶原谅。”

“我原谅你就没事了吗!?”骊姬提声道,随即又哀怨低泣“如今大虎被杀,人又未死。若是追查到我们身上可该如何是好。”

“姑奶奶,你可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死了。”优笑跪着走过一片碎片,只听锋利碎片割进肉的声音,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过来抱住骊姬大腿,也哭道“若是有人追查大虎事情,奴才肯定一人承当!绝对不会害了姑奶奶的!”

骊姬这才稍稍停了哭声,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我虽是优人,但也是说话算数的真君子。”

骊姬这才破涕而笑“呸,你这下贱人算什么君子,最多就是个小人。”

优笑见骊姬笑了也才笑,安抚道“虽然如此,但是不一定能追查到小的身上。那天下老虎长得还不是一个模样,姑奶奶再多给我些黄金美玉,我必定能再找条一样的大虎来,肯定让人察觉不出来!”

“可这禽/兽未从小炼化开智,万一伤了君主。”骊姬有些迟疑。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优笑见骊姬迟疑,在她耳边轻语“姑奶奶还不相信我么,现在这个晋宫谁会愿意如此帮助你和溪齐公子呢?”

“也好。”骊姬不由动摇“可公子重耳要是回来了呢?”

“这无事。他也只知大虎袭他,又能知道其他吗?”优笑阴冷一笑“而且我对他另有安排,姑奶奶放心吧。”

骊姬见此心底还有些拿不准,又问“我怎么总觉得不太踏实。”

“姑奶奶刚登上后/宫之位,还没坐稳当然不踏实了。等姑奶奶坐稳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解决太子申生。”

“先解决太子申生?”骊姬一吓,不赞同道“申生可是名正言顺的宗子品行又温厚纯良,实力深厚的老臣都支持他,怎么能从他先下手。”

“姑奶奶可别忘了,太子申生一年后便成年,重耳夷吾溪齐等公子却还需要两三年。”

“确实。那我们该怎么下手?”

“至于该如何解决太子申生,这就要看姑奶奶了呀。”

优笑嘴角一笑,双眼微敛,掩盖了眼底的阴狠。

清晨,先轸似醒非醒,只觉得胸口异常沉重,顺手一摸,竟摸到一个圆球,入手丝滑柔顺,穿插指缝间有些清凉,触感非常好。

先轸双眼倏地睁开,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睡得双颊嫣红,一脸无知如同稚子的艾萧,毫不留情一脚踢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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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夷吾邀请

“哎呦!”

艾萧整个人扑到地面,四肢着地,屁股撅得老高。

“哪个王八蛋把我踢下床的!”

艾萧瞬间醒来,愤然回头。

只见先轸站在床边,高傲抬着下巴穿衣,居高临下睨着艾萧。

“以后,再敢爬我的床,后果自负。”

艾萧重重咽了下口水,难以置信看着先轸“我,我爬你的床?我有病啊我,我又不是自虐狂!”

先轸冷冷瞥了一眼过来。

“哈哈。”艾萧连忙一笑“误会,误会。昨日是我没点蜡烛,不小心爬错床了!真的!”

幸好昨日没脱衣服,艾萧有些汗颜。

一想昨日居然与先轸同床共枕一夜,只是被一脚踢下床,艾萧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可问题是她是妹子啊,虽然不是倾城佳人好歹也是温香软玉,先轸居然一起来就直接踹人,真的很伤自尊心有没有!

先轸没有出声,利索穿好衣服,直接拿起角落的大刀。

艾萧双眼顿时瞪大,惊得直往后退“你,你要做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昨日也应该也没对你怎么样啊!难道,你有哪里不适?”

先轸幽幽看了艾萧一眼,缓步走了过来,在艾萧僵硬中用刀身抬起她的下巴“就你这副模样还想对我怎么样?哼,至少先像女人一样长出两个包子来吧。”

艾萧羞愤得直想撞墙,但只抿着嘴不吭声,刀锋太亮眼了。

先轸将刀收了回来,鄙夷看了艾萧一眼“以后离我远点。”

直到先轸走得老远,艾萧才跳起来出声骂道“混蛋!流/氓!谁想靠近你呀!自恋狂!气死我了!真包子你都看不出来!活该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包子!”

艾萧换好衣服,往颂堂走去。一路上不断回想早上事情,越想越生气懊恼。

她怎么总在先轸面前处于下风,难道是气场不对?

由于时辰尚早,宴食殿里面稀稀拉拉坐着一些人,门窗大开,显得里头格外空旷。

艾萧扫了一下,确认先轸不住便随意挑了处坐下。

宴食殿的食物并不算好吃,其实可以称得上如同嚼蜡,油水少的可怜,肉腥很重,甚至盐巴都放的不多。如此粗糙,放到前世艾萧瞧都不瞧,现在却觉得还能吃到肉很不错了。

艾萧对窗而坐,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人看着她,一回头却又没什么发现。

食客们三三两两围坐一起,要么吃饭,要么讨论着什么,看起来并没有过多注意到艾萧。

等艾萧吃完,宴食殿里人越来越多,却迟迟不见莫力凌歌身影,艾萧也没有过细想,直接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位于颂堂一角,并不大,只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被一片小竹林包围着。

夏日竹林里清凉静谧满目碧莹,倒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看守藏书阁是一个古稀老人,眼皮耷拉着几乎见不到眼珠。

艾萧在他面前站了一会,都怀疑这老人是否睡了,他才用嘶哑低沉声音说道“进出不得携带书简,天黑前必须出来。”

艾萧行了礼道谢,才踏进藏书阁。

藏书阁略小却不显挤,寥寥几排木架上面零星摆着竹简,倒是显得有些寒酸。

艾萧随便拿起些看,一般都是写着史记,皆是前朝旧事且大多众所周知,没有什么可看头的,后来就翻到了诗经。

诗经是之前周天子按排史官在农忙时采集而来的民歌民谣,是为了了解民情,后来成了贵族身份象征,礼仪中更是经常会使用到诗经。不懂诗经,不会唱诗歌,那你就不是贵族。

因为只有贵族拥有读书识字的权力,也只有士族才有资格当兵,士兵就是这么来的,这时的士兵还是一种上级社会荣誉职务。

艾萧其实不懂诗经,但是这个身体却潜意识懂得,想来曾经应该是哪国贵女。

她看诗经史记理解完全不是问题,就像昨日她读的两首诗歌其实是说书人讲书时候提过,听过一遍后,便自然记住了。现在也是,看过一遍几乎就记住了,多看两遍就了解其中的意思。

艾萧试了下其他史记,并没有这么快记住,但是古代书字数都精练得狠,看了几遍也就记住了。

看得懂自然就比较有趣,艾萧慢慢投入到诗经里,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偏西。

看守的老人拐着步,扶门进来说“藏书阁夜不外用。”艾萧才猛然发觉时间过得这么快,但也只能些念念不舍将书简放回去,离开藏书阁。

不想才出竹林没多久,就有一位诗人拦住艾萧。

“先生可是艾萧?”

“正是。”艾萧仔细看着寺人,确定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应该不是太子申生的人。

“公子夷吾在湖中亭摆宴邀请艾萧先生前去。”

艾萧心底意外,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请寺人带路后,便跟在后面。

公子夷吾是公子重耳母亲带来的侍女所生,也是晋国比较出名的公子,仅排在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后面。

只是艾萧与公子夷吾从未谋面,怎么会特意邀请她呢?

难道又是商默的缘故?那商默名气也太甚了吧。

艾萧不禁有些苦笑。

湖心亭是建在顺着城内河挖出的人工湖里,有一条石桥接到湖中央,故称为湖心亭。

此时盛夏,湖内荷花争艳绽放,荷叶滚珠欲滴,铺满了石桥两旁,水下池鱼游戏,上有蜻蜓点飞,好一副清夏荷图。

艾萧看着湖内风景,心情愉悦了不少,连公子夷吾为何邀请都不怎么在意了。

湖心亭四周皆系着白纱,里头人影绰绰,看得不甚清楚,时不时有莺声燕语嬉笑打闹声音传出。

艾萧有些疑惑,怎会有女声?

她在食邑园几天还从未见过女子。

“公子,艾萧贤士带来了。”

“哦?先生快请进。”一道带着笑意声响起,带着若有若无的轻佻。

艾萧走进纱幔,正要行礼,一见亭内如此活色生香,不禁怔住。

湖心亭里头坐着六位贤士,怀里皆搂抱着娇婢美妾,空气里充斥着胭脂水粉味,再无外头的荷花清香。

“哈哈哈,艾萧先生可是见到如此多美人看呆了?”

坐在最上头身着锦衣的男子大笑,眉目倒也俊朗,只是此时眼里索绕着深深浅浅的欲/望让人看得不是很舒服。

“在下艾萧,见过公子夷吾。”

艾萧不去接公子夷吾的话,直接行礼。

公子夷吾一笑松开怀里的美人,正要起身回礼,有人嗤笑起来。

“夷吾公子怎会邀请这种人来?难道是想给我们换个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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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二八美婢

公子夷吾起身动作一僵,看了艾萧一眼,又看了说话人一眼,便坐了下来,继续搂着美人,不解问道。

“姚挚先生为何这么说?艾萧的才名连我大哥都很是赏识,还要邀她入府,有什么不对么?”

姚挚很不客气笑出来“他是否有才我看不出来,太子是否会邀他入府也是个疑题。但此人偏爱壮士我是看出来了,嘿嘿。”

姚挚说着还舔了下怀里女婢,浑浊的眼珠恶意地盯着艾萧。

艾萧蓦地抬头看着姚挚,见他那副面孔不禁恶寒扭头。

她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在宴食殿出言调/戏凌歌的家伙。

“哦?”公子夷吾上下打量艾萧一眼,深意说道“姚挚先生可不能乱说,这可事关重大呢。”

“公子明鉴呀。这事可不止我一人知晓,昨日参加过太子论道会的可都知道。此人不但生得面白皮嫩明眸皓齿,还与凌歌走一处。除了那些蛮横的武士,哪位文士愿意会和凌歌走到一起?除非物以类聚,哈哈哈。”

“故以我说这艾萧必然只好男物,对男女之事,不行!”

“哈哈哈!你这色中饿鬼姚挚,你怎知人家不行,莫不是你试过?”坐着姚挚一旁之人已经喝得两颊通红,大笑指着艾萧说“我看他也不比凌歌差,个头娇小,音清体软,好!好!好!”

亭内其余贤士,包括公子夷吾看艾萧眼神皆变,不屑又带着余光戏谑得打量着艾萧。

艾萧长袍里的双手紧紧握着,似青筋暴起,掐得虎口生疼,她却感觉不到。只觉得一腔怒火,如导火线般从脚底一路烧到胸口,身体轻微颤抖着,愤懑让艾萧几乎站不稳脚。

坐在姚挚怀里的婢女不依了,收起了娇羞,瞥一眼艾萧,轻哼道“只不过是一男子罢了,哪比得上女子柔嫩清香,大人竟也如此偏爱。”

姚挚立即甩了婢女一巴掌“他再轻贱也是士,岂是你小小女奴说得?白/粉涂的跟墙一般厚,打一巴掌都嫌疼!”

婢女捂着脸低头,双肩不停瑟缩,眼泪却没有滴下来。

艾萧冷眼看着姚挚打完女婢,颤颤巍巍爬起来,五指朝艾萧伸来“艾萧呀,我替你教训了这不会说话的奴才,你高不高兴呀?让我摸摸你小脸蛋吧,啧啧,你这皮脂,嫩得让我心好生痒得呀。”

亭内其余人也不说话,一边喝着酒摸着怀里女婢,一边只是看着,原坐姚挚旁边人士还安慰着怀里女婢“你怎么抖了呢?我的小美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才不舍得打。”

“啊~!”

话音未落,只见姚挚惨叫着,整个身子倒飞朝他冲来,结结实实给他撞了一下,后勺重重磕到圆柱上,发出沉闷一声。

“姚挚你竟敢撞我!”

“艾萧你竟敢踢我!”

公子夷吾等人双眼都来不及眨下,只觉得一切发生太措手不及了。

似乎,他们只见姚挚的双手快攀上艾萧的脸颊,然后就看见姚挚怎个人倒飞了出去。

个头娇小的艾萧竟然把七尺大汉姚挚一脚踢飞了?!

这,不合理啊!

艾萧嫌脏似得扫了一下衣袍,怒斥“我虽生得娇弱却也不是你等伪君子说得!”

说完不等其余人说话,转身面对公子夷吾,大声说道“我还以为公子夷吾是位能明辨是非礼贤下士之人,不想却是如此混淆黑白,是非不明之人!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只因我长相偏柔便如此轻视侮辱与我!这便是公子对于士人的礼法吗?!但我不怪公子!只怪艾萧我识人不清,看错了公子!欣然接受公子的邀请,确实来自取其辱的!以后定不会再犯错接受公子邀请,告辞!”

姚挚本来一腔怒火要发泄,听此知道事态不对,噤声坐在角落不语,有些紧张看着公子夷吾。

公子夷吾越听越心惊,眼见艾萧甩手就要走,连忙起身,酒水倒在衣物上也不顾,连忙说道。

“艾萧先生请慢步!此事是我不对,不该以貌取人,听信谗言误会了先生!请先生原谅我!”

艾萧心底还有气,双手负后不愿说话。

公子夷吾又接着说道“艾萧先生脚法如此有力,定然是真君子,也必然会谅解我的无心之过可对?不如坐下来与我等举杯邀月共享美人?”

说罢,公子夷吾拉了下身边美婢推到艾萧跟前,叱喝“还不好好伺候艾萧先生!”

艾萧有些不自在躲开美婢的投怀送抱,公子夷吾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对。

艾萧为难,身为公子如此放下身段跟她道歉,明理的都知道差不多了,留下来喝会酒事情也就过了,偏偏公子一句共享美人让艾萧进退不得。

她就是女子如此享用美人?况且等会喝高了还不知道有什么更荒唐的事情呢!

艾萧只好弯腰行礼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得是公子能及时醒悟,艾萧佩服。只是艾萧已无心情在此逗留,请公子准我告退。”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先生,先生请慢走。”

公子夷吾见艾萧离开后,脸色倏地落下来,独自坐下来喝酒,美婢也回到公子身边,颤颤着不敢再投入公子怀抱。

“你个废物!连个男人都留不住,你这女子留有什么用!”公子夷吾一摔杯,也是一巴掌将女婢扇倒,喝道“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美婢立即嚎啕大哭起来,四肢爬到公子夷吾面前“公子,不要!不要啊!我留着还可以让各位大人寻乐啊,我还会唱小曲,我还会~公子!奴婢不想死啊!”

两位有力寺人不顾女子反抗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姚挚见此连忙将酒举到公子夷吾面前,笑道“今日如此良辰美景,公子何必因为一些人坏了雅致?我看这艾萧连女子都不敢碰,也是个不识趣的人。来,我们还是喝酒罢了。”

公子夷吾与姚挚对视一眼,随即也笑道“姚挚先生说得太有道理了!来人!快给我倒酒!今日不醉不归!”

亭内又迅速恢复一片热闹。

似乎没有人再记得刚才这里还有一位二八美婢,笑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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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烧虎

搜查队兵分三路,按指定路线进入山林。

一入山林,扑面而来带有湿润的草木清新味,冒着烈日赶了一路的搜查士兵顿时觉得轻爽不少。

时辰还早,山里还带有蒙蒙的雾气。

先轸不动声色地慢慢退到部队的末端,跟最后两个人点头示意后,快速闪到一旁树丛里消失不见。

他今日来不是要搜查未寻过的山林,而是要回到发现虎尸的地方。

昨日便与在搜查队的两位好友介子推,栾生商定好,也确定了路线。

先轸还未走几步,忽然听见一旁草丛传来怪异的声响。

轻巧靠近,躲在大树背后,侧身往前一看。

竟是凌歌和三位搜查士兵!

凌歌嘴里塞着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四肢完全被三人轻而易举禁锢,余出的手不断在凌歌身上游走,甚至从袍下伸了进去。

“啧啧,你这小子皮肤还真是嫩滑。一早就看出来你不对!哪有男人扭着屁股走路的!嘿嘿,是不是饥/渴了才跑到山里来找士兵大汉呀?”

“哈哈哈。”

凌歌额头青筋突起,急的满头大汗,不断扭动着身体抗拒,但也只有泪珠能自由地从眼角滑落。

后悔为何不在三人围住他的瞬间,高声呼喊先轸,就算被先轸发现责怪也好比被这三人如此凌辱!

就在凌歌闭眼心如死灰时候,身上重量顿时轻了不少,原先趴着他身上的三个男人此刻皆哀嚎,捂着身体倒在一旁。

“先轸!”凌歌难以置信看着面前的男人,激动得不能自已。一直心念的人如英雄般出现救了自己,这是多么大的幸福,却又觉得自己如此难堪一幕被先轸所看到,又恨不得救他的不是先轸。如此复杂的心情,让凌歌一激动喊出先轸后只能不停落泪,不能自语。

“先轸?!”地上三人也惊叫一声,随即一人急忙说道“不是我们故意要亵弄他的!是他主动倒在我身上勾/引我们的!所以我们才会有胆这么做的!”

“你!~你~”凌歌急忙想辩解,却哭得喘不过气来,语不成句“乱~说!”

他明明是一心想寻找先轸的身影,山路崎岖不小心摔一跤才倒在那人身上的。

凌歌转头看着先轸,不停摇头落泪。

“滚!别再让我见到你们!”先轸不看凌歌,直接对三人叱喝。

三人得到命令,连忙四肢用力起来,捂着先前被先轸打过的地方,慌乱离开。

“谁让你跟来的?莫力呢?”先轸皱眉,他之前就叮嘱过莫力看着凌歌,别让他出城。

此时凌歌却一人在此,险些被辱,莫力却不见踪影。

凌歌起身收拾自己凌乱的衣服,那些人摸过的地方似乎还有热度,如烙印一般印在他身上。

先轸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情绪,这让凌歌心情有些复杂。如果先轸过分关心他感动之余只会更难堪,先轸表现得如此淡漠,他心底却有种更难受的感觉。

先轸是真不在意,还是照顾他的情绪?

凌歌努力压下哭嗝,结巴道“我,我昨日就睡你院外,莫力不知。”

莫力与凌歌住在一个落院,莫力一早盯着凌歌房门没动静,自然以为他没出门,不想凌歌昨日便已经不住屋内。

先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

“你跟着我,今晚再把你送回城。”

如果可以,先轸自然想现在将凌歌送回城,只是这一去一回天也就黑了,他如何能调查虎尸。

凌歌连忙点头,心底松了一口气。

凌歌最怕先轸现在送他回去,他这么大的损失如果就这么回去了,太不值得了。

就算现在只有一日独处机会,对凌歌来说也是足以。

凌歌偷偷瞄了先轸冷峻的侧脸,心又忍不住想,先轸是否意识到他对男人其实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凌歌想着脸颊不禁有点燥热。

“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跟上。”先轸不耐停住脚步,看着呆立原地不知所云的凌歌。

“哦!来了。”凌歌瞬间清醒过来,连忙紧随其后。

先轸顺着介子推二人给的路线,摸索着前进。

随着深入,枯叶慢慢铺了一地,踩上去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先轸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什么味道?这么臭!哪里着火了?”凌歌连忙捂着鼻子,用手扇着风。

“那里!”先轸终于找到起源,快步奔跑过去。

内心有点不详预感,这边好像正是那虎尸地方。

果然,虎尸身上燃着熊熊烈火,冒着浓浓黑烟,从林间散开。

先轸一急正要灭火,发现附近还站着三位蒙面人。

三个蒙面人见突然来了一个人,默契互视一眼,随即从三个方向朝先轸发出狠招。

三把大刀带着风,毫不留情朝先轸袭来,落后几步的凌歌看到这一幕,失声叫起“先轸小心!”

呲呲呲!

先轸手脚不慢,立即抽出大刀挡在身前,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让牙齿发酸。

先轸很快与三人打作一团,刀光剑影,险象迭生。

三人见一时解决不了先轸,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处于下风。

三人对视一眼,立即有两人上前拦住先轸,一人飞快朝凌歌而去。

“先轸!快救我啊!”凌歌见事不对,一边大喊一边跑起来。

先轸分心看了凌歌一眼,立刻有一刀砍到他面前。

先轸急忙一躲,剑锋顺着他胳膊挥去,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先轸闷哼一声,点脚错身躲开这两人,朝追凌歌的人而去。

凌歌慌乱往前跑,时不时往后面看紧追其后的蒙面人,脚步错乱,一不小心绊了自己,摔到在地。

“啊!”

眼看大刀从天而降,瞳孔里似乎只能见到刀影,凌歌绝望地闭上眼睛。

先轸刀稳稳挡住蒙面人的刀势,强烈的碰撞使刀锋发出嗡嗡的声音,震得蒙面人虎口一颤,刀险些掉落。

先轸见机一刀砍向蒙面人,蒙面人闪躲不及,刀尖从胸前划过,血肉炸开。

随后赶上的两人见此,大喝一声向先轸发出攻击。

先轸左手受伤,只能右手反击,两人蒙面人见同伙受伤,攻击愈发激烈,不顾一切拼死攻击先轸。

强烈攻势下,先轸右手,腰部也都负伤,但对面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原先躺在地上的蒙面人呻/吟了一声,两位蒙面人见同伴还活着,大喜过望,不再死拼。

找准机会,一人强撑着与先轸对打,另一人借机捞起地上的同伴快速离去。

先轸冷眼看着,他只要留下一人审问便可。

不想此人越打越退,最后纵身一跃滚下山坡,掩盖在野草树丛间。

先轸提刀就要追,却被凌歌一把从背后抱住。

“先轸!别追了!你都受好多伤了!呜呜呜~”凌歌这才敢大声哭出来,他之前怕又影响先轸,只能捂着嘴蹲在角落看着。

先轸每受一次伤,他心都痛得不能呼吸,此时实在不能再见先轸滚下山坡追人,这一路下去他伤势肯定更严重了。

先轸瞧着黑衣人不见踪影,气得甩开凌歌。

急忙往虎尸那走,鲜血顺着衣角指尖不停滴落,在地上留下了一路血迹。

凌歌看着心急如焚,紧跟在先轸后面“先轸,你先包扎一下好吗?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啊!”

虎尸果然已经烧成灰烬,只在地上留下灰黑一圈,黑圈前的还有莫力一人。

“莫力!”凌歌眼前一亮,上前拉住莫力“你快劝劝先轸,快让他先包扎!他受了好多伤!”

“先轸!你这是怎么了!”莫力也看见先轸一脸灰白,紧张问道。

他一早发现凌歌迟迟不出来,感觉奇怪便进去一看。

里面竟然没有凌歌的身影,他就知凌歌肯定偷偷随着先轸出城了,便立刻也赶来。

他知道先轸要调查大虎事情,便在这守着,没想到竟看到先轸受伤而来。

先轸没有回答莫力的话,反而看着虎尸灰烬出神道。

“公子,危矣。”

艾萧踩着月光回到风堂,树影婆娑,风吹过发出飒飒的声音。

这条路昨日还是与先轸一起走的,今日就只剩她一人了。

真是,太棒了!

艾萧将房门紧锁后,解衣松开包了一天的裹胸布,舒坦的叹口气。

这夏天实在太热了,她每日裹着厚厚的棉布,都快闷出痱子来了。

今日终于可以解开好好睡一觉了。

艾萧睡前琢磨着也许该做个贴身马甲?

正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房门被敲响。

“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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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谣言

艾萧猛然惊醒,大半夜谁会来找她?

听着声音似乎像先轸的,可是先轸不是应该去了城外找公子重耳么。

边想着,手却迅速开始裹胸,才一圈,门又被砰砰敲着。

“艾萧你干嘛呀?我是凌歌,你快开门。先轸受伤了!”

莫力的声音也响起“艾萧你醒了吗?”

莫力凌歌竟然也在,艾萧一愣,手越发快起来,巧巧绑一个节,套上长袍立即来开门。

“你怎么这么慢!”凌歌埋怨地看了艾萧一眼,转身想去扶靠在一旁墙上的先轸。

“不用。”先轸微微错身,从暗影里走了出来,缓步朝屋里走。

艾萧这才看清先轸脸色惨白的模样,眼皮不禁一跳。

城外真那么危险么?先轸那么厉害,出去一日就残着回来了?

凌歌眼眶微红跟在先轸背后,紧紧盯着先轸,稍怕不甚。

“先轸,你走慢点,大夫说你伤口要是再裂开就危险了。”

“都回去吧,我没事。”先轸说着话却是看着莫力。

“不行!”凌歌立即说道“你两只手都受伤了,我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莫力察觉到先轸不悦,连忙上前拉住凌歌“先轸说没事就是没事,我们别留在这打扰先轸休息了。”

凌歌还要说什么却被莫力连拉带拖推走,还不忘回头朝艾萧说道“艾萧,先轸有什么事情就拜托你啦!”

“为什么要艾萧,我也可以留下来照顾先轸,哎呦,莫力你推我做什么!”

凌歌挣扎不脱,只能愤愤不甘被莫力带走。

路上凌歌愤然甩开莫力,“你为什么要把我拖走!这时候正是先轸需要我的时候!”

莫力嗤笑“你是真傻,还是自欺欺人?从我见到你们起,先轸今日可有同你说过一句话?要不是我,先轸刚才估计就亲脚把你踢出去了。你还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被先轸踢出去也比被你提出去好啊!”凌歌不甘插腰吼道。

“简直不可理喻!我不和你说了。”莫力难以置信摇摇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更何况你两者皆沾。”

“啊!莫力你找死呀!”凌歌气得一路追打莫力而去。

屋里走了莫力和凌歌顿时安静了许多。

艾萧关了门,回身见先轸别扭地解衣。

先轸右手似乎不能弯曲,只是用左手缓缓抬起扯了一下腰带,但是钩络带依然紧紧缠着。

艾萧看了一眼,默默移开视线,只想爬回床上好好睡觉。

不是她冷情不愿帮忙,只是人家今早才举着大刀对着她脖子,警告离他远点。

她艾萧脖子粗吗?赶着送上去让人抹······

“你可否帮我解衣?”虽是问句,语气却极为肯定。

艾萧诧异回身,先轸估计是自己脱不了衣服有些烦躁,眉头紧锁,愈发显得双眼深邃,鼻梁高挺。

艾萧看了一会,果断走过去帮先轸解衣。

美男就是让人不忍心拒绝啊~

别扭又高傲的美男更难以拒绝啊。

能帮美男解衣这事情还用得着拒绝吗!?

先轸坦然不动,全然交过艾萧动手,只是下巴恰好落在艾萧头上,双眼略微带着点戏谑自得。

艾萧无奈往后退了一点点,手快速解开钩络带,将衣襟解开,露出里面白色单衣,男性气息还有浓浓的药味,也瞬间扑鼻而来。

艾萧脸颊微红,踮踮脚双手划过先轸肩膀,将衣服脱落。

“你哪里受伤了?”

“手,还有腰。”

“哦。城外那么危险么?”艾萧见先轸毫不犹豫回答,便放心问道。

“不危险。”

艾萧点头,将先轸衣服折好放在床头,也不问先轸为何受伤。

刚才莫力和凌歌只字未说起这事,可见先轸不愿多提。

先轸坐在床边后脚跟一使劲,靴子就脱了,缓缓躺在床上,出声道。

“等我伤好,可以带你去出城看看。”

艾萧大喜过望,还要说什么,只见先轸已经两眼紧闭,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艾萧讪讪闭了嘴,但内心还是非常愉悦。

看来这先轸倒也不是真无情,至少懂得补偿恩情,解衣什么的是小恩也是恩呀,呵呵。

艾萧想着,美滋滋吹蜡烛睡觉去了。

直到清晨起来,帮先轸更衣洗脸的时候,艾萧心里才不断吐槽先轸无良。

随手带她出一次城,她就得像老妈子一样伺候到先轸伤好!

就算是美男,艾萧她也没兴趣天天帮人家更衣,穿鞋,洗脸等等好吗!

不会洗澡也让她来帮忙吧······

艾萧一想今日貌似又到了休沐日,不禁有点犯怵。

两人收拾妥当的时候,凌歌就从外头冲了进来。

凌歌一进来见先轸衣冠整洁,立马转头对艾萧吼道“你给先轸穿衣的?!谁让你趁先轸受伤近他身的啊?你故意的是不是!想跟我抢先轸是不是?!”

“凌歌!”

先轸见凌歌终于安静下来,淡淡说道“我让他帮我更衣的,有什么问题吗?”

凌歌立即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一手指着艾萧,泫然若泣“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还是为帮这个贱男人开脱!我就知道他是狐狸精没安好心!故意接近我们,才一日你就被他夺走了!”

莫力这时候也赶到,见凌歌正在撒泼连忙上前止住,捂着凌歌嘴巴,朝先轸抱歉说道“凌歌一早出来听到些流言蜚语。”

说着瞅了艾萧一眼,莫力继续说“所以他才这样激动生气的。”

先轸挑眉“什么流言蜚语。”

莫力看着艾萧尴尬说道“嗯~大家都说,艾萧喜欢壮士。”

艾萧在一旁被凌歌臭骂,从莫名,恍然,到现在难以置信,随即涌上来是委屈愤怒。

“所以你和凌歌也是这么认为的?!”

凌歌从莫力手中挣开,冲着艾萧就嚷“就是!难道你敢摸着良心说你没有故意接近先轸?你不喜欢先轸?!你这个道貌岸然阴险狡诈之人!现在全食邑园都知道你是个什么的人,看你还怎么在先轸面前装模作样!”

艾萧还从未感觉到如此失望愤怒,她与凌歌莫力等人虽然交情不深,却也是真心把他们当朋友看待。但此时稍听到些风声,就把矛头指向她!昨日姚挚出言侮辱都不及此时感到得难过。

艾萧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正视凌歌“凌歌!我以前只觉得你可怜,现在我想错了,因为可怜人自有可恨处!我当初就不该对你心软。你明知我是因为你传出这样的谣言,你却还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出言伤我!”

凌歌好笑“别人都没事,偏偏你与我在一起一次就出现这样的谣言!是不是巧合你心里明白!”

艾萧只觉得失望透顶,不再理睬凌歌,转头看了先轸一眼“我从未喜欢你,信不信与你!”

说罢,艾萧一手推开莫力,头也不回,抬头挺胸径直离开。

凌歌见先轸一直看着艾萧身影,着急说道“先轸你可别听他胡说!他若真不喜欢你又何必这么在意!他肯定是骗人~”

“够了!”先轸对凌歌吼道,“你有完没完!”

凌歌被先轸说得有些委屈,一手推推莫力,想让莫力帮忙说说话。

莫力却纹丝不动,还陷在刚才的事情里。

这艾萧竟然有力气能一把将他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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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救人

偏僻的晋宫一角,唯有树木环绕,芳草萋萋,不见任何踪影。

其中一棵环抱大树下,有两男一女衣着凌乱,揉作一团。

女子尚小,约莫十三四岁,青涩的小脸上还有着细细绒毛,皮肤白嫩如霜,此时却布满泪痕,看着不禁让人怜惜。

“哥哥,骊姬夫人对我们可真好。我还从来未摸过女子的身子呢!真的好滑好软好好摸!”

稍小的一个男子跪在女子腿前,抬起头来也是一张青嫩的脸蛋。

少年还未长开,眉目间还带着雌雄莫辨的神采,此时正兴奋得两颊通红,皮肤愈发显得光润如玉,跟地上的少女比起来也不逞多让。

年长一些坐着少女背后,脸上已经带有些男性特征,皮肤也不如眼前两位好。听闻,抬头撩了弟弟一眼,眼角的媚态惊鸿一现,带着少年变声期独有的公鸭嗓响起“你懂什么,骊姬夫人是为了让我们帮她做事,不然哪里舍得把杏儿给我们玩?可惜就是胸小了点。要是春儿姐姐就好了,我以前可在君主床上见过春儿的,足足有木瓜那么大,又白又软!君主还让我尝了好几口呢!”

年小的听得不由向往,捏着杏儿的小胸失落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宫,才能娶妻生子呀?”

年长也有点黯然,垂首“快了吧。我现在胡子都长出来了,每天都得刮,皮肤也变得粗糙了。”

在这无人察觉的晋宫一角,两位失意的少年借着少女青嫩身体慰藉着自己枯朽的心灵,却未看见少女眼底深深的绝望。

正是用早膳期间,不少文人武士朝宴食殿走去,路上时不时有人说话论谈。

“你可知大家一早皆在谈论的人是谁么?”

“好像叫艾萧吧,听说他与凌歌一样只爱壮士,不爱娇娘。”

“哎,真是世风日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竟是如此糟蹋自己!”

艾萧脚步一顿,然后低头快步从这两人身边走过。

走入宴食殿,原先还有声响的殿堂似乎安静了一会,随后更多声音渲染开来。

艾萧头也不抬,充耳不闻快速走到一个角落坐下。

尽管在偏僻角落,艾萧依然能感觉到不时有人打量着她。

奴仆见有人坐下,立即端了饭菜上来。

艾萧身边一桌坐着几位武士,见奴才走过,其中一人开声说道“等下!你这没眼色的奴才!把饭菜端哪去,没见到我面前也空着吗?”

奴仆在艾萧面前停了下来,犹豫一下还是把饭菜端到那群武士面前,快步离开。

艾萧也没有拦下刚才的奴仆责问,只是看了那人一眼,继续等着。

那武士见艾萧看他,停下吃饭,露出一口大黄牙“看我做什么?可是见我刚劲俊朗不由心动了?”

“哈哈哈。”坐武士身旁其余人也皆大笑起来,一人说道“大哥真有眼力,这艾萧不喜女子偏爱壮士呢!”

“哼,我不过是看乞儿争食罢了,蓬头污垢鼻蹋嘴歪也好意思自称美男。丢人!”

艾萧从来就不是一个善忍之人,不然当初也不会明知和义身份不凡还出言不逊。她从一早上起来就满肚子火,一直忍到现在这武士当面羞辱,这火已经忍不住了。

果然,出言讽刺后心情果然畅快了一些。

“你说什么!敢在说一次吗!”武士满脸蛮横,大步走到艾萧面前,一手拍着案几“你胆敢再说一次,我就拍死你!”

其余几人纷纷走到壮士背后,震慑艾萧。

艾萧心底有些紧张,表面不动声色,丝毫不退却,直视着武士,背挺直站起“你有胆打我?食邑园规定除非在习武堂,不得斗殴生事不然赶出晋宫!还是我戳到你的痛处,说不过便要以武压人?你们武士就这么不讲礼仪,意气用事么?!”

武士气得双目怒睁,鼻孔直喘粗气,举起硕大的拳头却迟迟未下落。

“打呀?往我脸色狠狠打过去!用你的拳头告诉大家你们武士就是这般不遵礼法,只会以武治人!”

身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武士目光左右两下,脸渐有难色,最后将拳头放下“我们武士向来以强者为尊,却亦是知礼明理之人!你自作孽,我今日放过你,有日上天定会惩罚你!我们走!”

武士重哼一声从艾萧身边走过,肩头一使劲差点将艾萧撞倒,他身后的其余武士皆一个个过来挤眉弄眼恐吓一番再走。

但是似乎都没有人看到,只有人不断替那武士叫好。

“这武士倒是比这文士还明白事理,都知人如此自甘堕落,终有一日上天也会看不过去!”

艾萧握拳呆立原地,只要她原先有了过错,以后她无论做什么就都成了她的错!

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艾萧如此德行,太子申生怎会邀请他入府呢?费解费解!”

“当真?!若是与此人一起入太子府,不入也罢!”

惹事的武士虽然已经都走了,但是围着艾萧议论的却更多了。

艾萧呆不下去正要离去,突然听到关于太子的事情,心里不禁有丝怪异,但依然大步离开。

艾萧不想回风堂面对先轸等人,更不想走到哪里皆有人指指点点,去藏书阁则是成了最好的避难所。

藏书阁地属偏僻,一路走来也渐渐无人。

旁边便是城内河,河面宽有三十来米,深亦有数十米,成了晋宫与食邑园天然分割线,只有几处联通的桥有人守着,其余只有杨柳拂堤,蝉鸣嚯嚯。

直到四周无人,艾萧才重重出口气。

低沉失落瞬间将她包围,无风生水起也就罢了,还混得如此狼狈不堪,尽受耻笑。

哎,难道她真的不适合在这生存?当初就应该跟着商默去秦国?

艾萧摇头,商默也不是神仙,哪能料事如神。

这一切只是怪她没有看清局势,一时心软造成的果,还天真以为她只是做了件小事罢了,下意识淡化将会可能带来的恶果。

可是,难道她以后就该趋炎附势,斤斤计较着得失而活着吗?

这样她是否就能活着比现在好一点?

“扑通!”

一声落水声将艾萧召回现实,河岸对面竟然有个女婢跳河。

女婢拍打着水面,泛起了水花,却没有出声喊救命,一会就沉了下去,河面上只留下一圈圈涟漪。

艾萧一惊,连忙跳进河里。

冰凉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适应河水后,艾萧睁眼快速游向女子跳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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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从商艰难

不一会,艾萧带着女婢破水而出,吃力带着她往岸边游。

幸好夏日衣裳薄,若是冬日棉袄艾萧还真没自信能这么快游上来。

女婢一上岸就趴着一边咳嗽呕吐起来。

艾萧累得也坐在地上,直喘气,看着女婢呕着眼泪都出来了,摇头道“何必想不开,人死多容易,活着才不简单。”

女婢身体颤抖着,挪到艾萧面前“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敢问恩公大名。”

“你把头抬起我就告诉你名字。”艾萧只能见到她头上双平髻,感觉年龄应该挺小的。

“小女子貌丑,只怕扰了恩公。”

“没事,抬起来我看看。”婢女这么说,艾萧更想看了。

“是。”女婢慢慢将头抬起,露出了青嫩的脸蛋,长得虽不多美却也是可爱娇人,此时却因溺水呕吐,哭得双眼红肿,鼻涕泗流,越发显得年小。

“你,你多大?”

“十二岁。”

艾萧心咯噔一声,不过是十二岁天真浪漫的年华,竟会想寻死。

艾萧想着不由心底有丝难过,她是受了多大的折磨才会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叫艾萧,你叫什么?”想着,艾萧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回恩公,奴才叫杏儿。”

艾萧看着长跪不起的杏儿,亲手将她扶起,认真说道“万事岂能皆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杏儿要好好活着,你这么小,还有着无限遐想的未来。难道杏儿就不想知道自己长大后会出落得多么标志模样?不想知道自己以后的夫君会是何等模样?好好活着,你才会知道以后会碰到有多美好的际遇。”

杏儿只是看着艾萧,眼泪吧嗒随着点头落下。

“遇到恩公就是杏儿我最美好的际遇。”

艾萧本想抱下杏儿,想到现在是男儿,就改莫杏儿的头发“这边是晋宫我不能多呆,我住在另一边的食邑园风堂,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只要能帮得上,我一定帮忙。”

艾萧从河里爬上来,全身都湿得不能再湿,特别是束胸带吸满水,又重又勒得慌。

河对岸的杏儿还呆呆站那看着艾萧。

艾萧朝杏儿挥挥手,示意没事,让她快回去吧,才转身离开。

藏书阁是去不了,只能先回风堂换衣。

艾萧一身狼狈的样子,一路有不少人指点,倒也没有再让艾萧听到什么难堪的话。

终于回到了风堂,艾萧不由松口气,吩咐仆人干净把热水端来,就抬脚往屋里走。

一进来见先轸一人坐在窗边下棋,莫力和凌歌倒是都不在了。

艾萧本是不想搭理先轸,可一想等会洗澡总不能让先轸也在屋里吧,便出声道。

“你怎么不去习武堂?”

先轸用白痴的眼神看了眼艾萧“我受伤了。”

“那,趁休息怎么不出去逛逛?”

“我受伤了。”

艾萧咬牙,先轸不出去她可怎么换衣洗澡?

恰好此时,奴仆提着水进来,行礼道“先生,这是你要的热水。”

艾萧点了下头。

奴才就开始忙活起来,来来回回两趟,木桶里的水才放好。

屋里照不到太阳,时间一久,艾萧越发觉得冷,缩紧肩膀有些哆嗦到木桶边试下水温,水温正好,只是水少了点。

“这水好像少了一点。”艾萧手放在水里,温热的感觉让人舍不得拿出来。

“先生,两人共浴,水少点才不会容易溢出来。”奴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谁说两人共浴的!给我加水,一人的!”艾萧恼羞道,本来就被人怀疑对先轸谋图不轨,这奴仆这么说,好像是她要邀请先轸共浴一样。

“是。”奴仆又来回一趟,才将水弄好,最后退下的时候还安顺的把门关上。

艾萧无语,等了一会,发现先轸依旧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她这才察觉到先轸下棋姿怪异,只是左手下,并且尽量不弯曲,棋子几乎都落在棋盘另一半。

此时似乎遇到什么难题,持着子迟迟不肯落下。

艾萧实在难受得不行,只好过来一看,竟是棋子打劫了。

看了两眼便找到劫财,抬头见先轸依然不动,看着棋盘思索着什么。

艾萧想帮忙下子又想到观棋不语,只能无奈着急道“我要休沐了,你可否出去一下?”

“我受伤了,去不了别处。”

艾萧顿时有些欲哭无泪“你也看看我这一身狼狈,让我好好洗个澡吧。”

先轸慢慢往后靠了一靠,似笑非笑说道“你洗啊,同是男子有何不好意思,且有屏风遮挡,我也看不见。”

“先轸莫开玩笑了,屋里有人身体岂能外露失仪。且已有人误会我们关系,这时候处在一屋不正是佐证了谣言!”

艾萧说着有些生气,误会她喜欢先轸是你们,警告她离先轸远些也是你们,此时却赖在屋里不走,还是先轸你!

不想先轸却一笑,手伸向艾萧“你扶我起来吧。”

艾萧有些恍然,伸手扶起“原来是你腰不行,不早说。”

先轸站起,身体一顿,用手推开艾萧“不需要你扶,我能走。”

随即又嫌弃道“你怎么这么湿?”

“呵呵,无意中落水了。”艾萧干笑。

因为艾萧袍子是深色,湿干难以分辨,所以之前先轸也未注意到艾萧竟然全身都湿得这么彻底。

艾萧被先轸推开也不恼,只殷勤地搬个凳子放门口,让先轸坐下。

先轸能移驾到屋外,被嫌弃算什么。

先轸坐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水声和淡淡的歌声。

歌词听不清,曲调诡异,听起来却莫名感觉心情愉快。

先轸嘴角微微弯起,想着刚才艾萧捉急得样子。

要凌歌的话,巴不得把门窗锁紧让他出不去吧。

先轸沉吟着,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窝爱洗澡,皮肤吼吼,嗷嗷嗷~”

艾萧终于洗到热水澡,心情非常好。

跳了一次河,救了人,艾萧觉得人生不该如此低沉,不就是被排挤被孤立么。

反正她以后也没想着有多大成就,能吃饱喝足,穿得暖睡得好,攒点小钱足以。

现在她就剩没有钱,其余都满足了还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艾萧无本金,赚钱法子都不能用。

就算有本金,士族从商估计又是一桩惊天骇人的丑闻了。

传播范围也绝对不止是一个小小的晋宫,只怕到时候天下各国皆知。

贵族居然跑去做最低级的平民,尽管士是最底层的贵族也足以骇人了,要知道这时代农民工人都不屑做商人呢。

艾萧光想一下,就觉得头疼。

算了,反正现在也没有本金,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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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逐出晋宫

知道先轸在外面等着,艾萧也没故意拖延时间,尽快洗完穿衣。

艾萧拿了干布将头发水分吸干,却还是湿的,不能绑起。

想到之前先轸的嘱咐,艾萧还是把松松在脑后绑成一束,对着镜子确认无误后,才开门见先轸。

“先轸,我已洗好了,扶你进来吧。”艾萧将手伸向先轸,欲要将他扶起。

先轸不动,看着艾萧背后随意一拢的湿发,说“为何不擦干绑起。”

“嗯?不就是怕让你在外面等久吗。”艾萧迟疑说道。

“我既然已经在外面等你,多等一会又何妨。”

“我~”

先轸正色道“你若是为了一时迁顾他人,就让自己处于失态情况,何必呢。”

艾萧怔愣,觉得先轸话中有话,似有所醒,正要问什么。

先轸扭头不看艾萧,说道“先回屋将发丝擦干,再扶我进屋。”

艾萧心有所动,便按照先轸说的做,直到先轸进屋,艾萧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对。”先轸也爽快,不故弄玄虚,直接说道“你是否觉得谣言起因是因为你和凌歌一起参加了太子论道会?”

提到凌歌,艾萧抿下唇“至少这应该是起因。”

“是有点关联。可曾经也有文士与凌歌一起,虽然有被他人排挤,但谣言从未像你这般汹涌,离开凌歌后一切也恢复正常。所以我觉得这次谣言跟凌歌关系应该不大,你该自己找原因一下。”

艾萧见先轸为凌歌开脱心底有些不舒服,但理智在挣扎告诉她,先轸说的有道理。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柔美了?”

先轸挑眉,薄唇无情打击道“比你长得还漂亮的男子又不是没有。”

艾萧内心有点吐血,她是女扮男装所以就显得格外隽秀,居然还有真男人比她这样都眉清目秀,有点不合理啊。

后来艾萧才知道,先轸说的是公子重耳,那确实真是画一般的人物。

先轸先是否定了凌歌的祸害性,接着又否决了艾萧的相貌······

艾萧觉得先轸是不是来给她找不顺心的。

只是先轸一副认真模样,艾萧不由沉思起来。

既然不是凌歌,也不是她长相阴柔,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突然,一双浑浊的双眼闪入艾萧脑海。

姚挚!

艾萧越想越可能,她在公子夷吾宴上给姚挚难堪,第二日便传出了这样的谣言。

迅速之快根本不像口口相传,倒像是有人故意煽风点火。

先轸听了艾萧的想法,有些认同道“这么说来,这姚挚嫌疑是很大。”

艾萧怒而拍桌“这个混蛋!早知道就不踢他一脚了,应该多踢几脚!”

先轸看了艾萧一眼“恐怕你是没机会多踢他几脚了。你可知他与公子夷吾是何关系?”

“什么关系?”

“姚挚是公子夷吾的旁支表兄。姚挚得知自己的姑姑嫁给了晋献公便来投奔,从此便在食邑园住下了,与公子夷吾交情甚好。”

艾萧惊诧,原谅如此。

怪不得当初姚挚出言侮辱凌歌的时候,莫力曾说过“莫以为有公子夷吾就不敢打你!”

但艾萧也记得,当初姚挚似乎对先轸有些回避,难道先轸也有什么特殊来历?

想着,艾萧不禁上下打量着先轸。

即使腰部受伤先轸坐着依然不砢碜,背部挺拔,手指放松搭在桌上,一副很轻松惬意却不会让人觉得随意的样子。

艾萧一默。

“先轸,你腰不疼么?”

“疼。”

艾萧扑哧一笑,不知为何他觉得先轸如此诚实的样子,竟有一丝丝可爱?

“笑得这么开心。不担心姚挚了?”

艾萧毫无形象做个懒腰,十指芊芊往上一伸,越发显得手指白嫩细长,然后收了回来,感叹道“他既然已经整过我了,我若不再去招惹他就没有下文了。我既不去招惹他,他也就不来招惹我,又有何可担心的?”

艾萧虽有时冲动,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姚挚明显是她现在惹不了的。那就,且忍他,让他,过几年看看。

先轸不知艾萧心底所想,还有丝诧异,这般阔达无争的胸怀倒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士族多为重视自己名誉风声,艾萧明知何人作祟,却依然宛若无事一般,还想到了后路。

正常士族都会怒而冲冠,拔剑就找姚挚理论吧。

虽然可能也理论不到什么结果,性情刚烈者还会以死明志,但艾萧这样不动声色的确实少见。

此时一个寺人匆匆进来,在门前停下,请问“艾萧先生在否?”

艾萧走出来,一眼便认出是太子申生之人。

“可是太子申生找我?”

“正是。请先生随我来。”寺人弯腰行礼。

“好,请稍等片刻。”

艾萧心底莫名有种不详预感,回屋里头见先轸。

“是太子申生寻我,你一人在屋里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先轸摇头“有奴仆在,我无事。你去吧。”

艾萧点头正要走,先轸又说道“你小心点应付。”

“我知道。”

艾萧走出屋随着寺人离去。

当艾萧知道太子申生找她时,第一印象便是今早其他食客的言论。

她此时正处在谣言的风口浪尖,艾萧可不认为太子申生这时是给她雪中送炭的。

既然不是,那就极有可能是雪上加霜。

果然,等艾萧进了殿堂,已经有些食客在内。

见艾萧进来,喝一口茶,坐起身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艾萧沉气,上前行礼。

“艾萧见过太子申生。”

“起来吧。”太子温润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听不出有别的情绪。

但是平常礼贤下士的太子,此次却没有回礼。

“多谢太子。”

艾萧起身,眼观鼻、鼻观心乖乖站在一旁,不作声。

太子见艾萧不问,只好自己问道“我最近听到一些关于先生的事情,不知是否真的?”

“艾萧不知太子说的是何事情。太子能详情说明吗?”

太子一噎,士族出了凌歌这样的人本就是极为罕见,一时间倒想不出什么词汇形容,总不能说艾萧先生喜欢壮士,这么粗鄙没有教养的话吧?

一旁有位食客,轻笑一声“艾萧何必装傻,你偏爱雌伏,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对!”太子立即接过话“身为士族却如此行为放荡,不遵礼节,实在有伤晋国士族的贤明。”

“故此,决定要将艾萧先生逐出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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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善辩

艾萧头蓦地抬起。逐出晋宫!身无分文的她就意味着要流离失所,无瓦片遮雨,无衾被盖身,无衣食可享!

一想到之前在吴掌柜手下的生活,艾萧皮肤惊起一层鸡皮疙瘩。太子申生表面温和,竟然能如此狠下决心!

先前有凌歌明目张胆公开,却从未听闻有人要驱他出晋宫。

只因为她曾经受过太子申生的夸奖邀请,便要如此决绝!

“敢问太子!这决策可是晋献公所言,还是太子自主决定?”艾萧双手作揖大声说道“太子可莫要以父之名欺骗他人!”

“这,是我所决定,有何不对?何须以父之名欺人。”太子迟疑一会,便如实回答。

“那敢问太子,我可是晋献公所纳之人?”

“是。”

“我既是晋献公所纳之人,便是晋献公的人而不是太子的人。但太子却不问公,以子代父擅自做主,这可是孝道?!”

艾萧已经不指望辩解自己的谣言能让太子打消念头。

这谣言谁都没证据,食客也会参与进来说道,无证据下她如何一舌辩群雄,就算最后成功让他们哑口无言。艾萧有损晋宫士名已经坐实,太子申生绝对不可能网开一面。

果然,艾萧说完后,太子不吭声了。

甚至有食客觉得艾萧说得也有道理。

太子始终是太子,是子,而晋献公正当壮年,以子夺父权,这可谓是太子最避讳的。

就算是这么小事,但被艾萧说开,有心人就不会深想么。

太子内心有些焦虑,他本是觉得艾萧答应入府便算是他的人了,许多贤士也是这么想的,才会一早求见太子给个说法。

谁知艾萧会坚决否定呢,还搬出了晋献公。

自上次论道结束后,太子就有些后悔邀请艾萧,今日又传出这样的谣言,太子便决定借此机会,收回邀请。

不想有人说如此放浪形骸的人在晋宫,只会拖累全晋宫士族贤名,要求让太子逐出艾萧。

说这话的是谁呢,正是当日夷吾宴会上坐姚挚身旁的人,后被姚挚一撞脑袋磕到亭柱上,叫王戈。

太子当时见不少人劝说便答应了,此时看向王戈等人,只见他们眼观鼻喝着茶不说话。

太子气得呀,幸好真心为太子担忧的还是不少的。

一位贤士说道“艾萧你自己言行不正,惹一众贤士热议,太子替父消劳,正是为人子弟孝心的表现!你可莫无乱搬弄是非。”

艾萧一笑,若之前无凌歌挡着,此时这么一说她可能还会心慌。

“可晋献公真的忧愁在意这些么?先有凌歌后有艾萧,怎么不见晋献公驱逐凌歌在先?”

众贤士沉默,晋献公喜欢娈童是众所周知的,就算有了骊姬,每年娈童依旧不停歇送进宫来。幸好晋献公子嗣繁多,才没有人在公堂议论这事。

当初也有人看不惯凌歌,便请求进宫见晋献公。

不想,晋献公听闻只是哈哈大笑,说如此有情趣之人何必赶他,就留着吧。

艾萧见人不语,便知道猜对了,不等他人想出说辞,便立即行大礼拜手稽首。

“然!艾萧自知言行不正,带坏了风气。太子是对艾萧痛心疾首才会下达此令,艾萧自愧无颜跟随太子。但请太子给我一次机会,留在晋宫深痛悔改,艾萧必然改邪归正,不再好断袖之风!也请在场各位贤士为艾萧作证!以上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四个字也震得在场各位心头猛跳,这毒誓够狠的。

看来这艾萧应该是下定决心了,不雌伏也罢了,竟连男风都不沾了!

不少人不禁抠门自问,结果是舍不得那些娇嫩的娈童。

“好!”太子申生带头鼓掌。艾萧这番话有进有退,也算是给了他下个台阶,就算内心还有丝不喜也不能表现出来。

太子走下来扶起艾萧,说道“见艾萧贤士如此有决心悔悟,我也就放心了,先生便在晋宫留下吧。”

“多谢太子!”艾萧内心大喜。

喜的不但是可以留在晋宫,还有经过刚才言论对她的谣言也应该有所改变了。

果然,走出殿堂的时候就有贤士上前跟艾萧交谈。

其中竟有楚襄,刚才人多又紧张艾萧并未注意到楚襄,此时不禁四周一看,并未见到文谦。

楚襄很有感叹道“当初艾萧若听我所言远离凌歌,何苦有今日所难。幸好你肯回头是岸,太子也才肯原谅你。”

其余人听到皆好奇问楚襄何事。

楚襄有些自得说道“我当初就知道有这一日,曾经劝过艾萧,但他却不听我的。那日我见到艾萧与凌歌一齐在长草园走来,便知大事不好!一想,艾萧才来许是不知凌歌,便苦心劝阻。不想······”

楚襄口若悬河将当日小事,一一道来,众人也听着不住点头感叹。

“这凌歌真是害人不浅啊!艾萧,以后可莫在和凌歌一起了。”

“多谢各位提点。”艾萧很谦和说道,也不说凌歌。

她既已知道凌歌是替姚挚背了黑锅,自然没有出言讨伐的道理,只是再也不可能为凌歌辩驳了。

今日之事,虽然最终化险为夷,还搬回了一局,却给了艾萧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晋宫表面平静安宁,其实暗流汹涌,风雨欲来。而她现在只是这波澜上的浮萍,绝不可能力挽狂澜,只能顺势而为。

王戈在一旁看着觉得这艾萧真是走了狗屎运,又想到走前姚挚的嘱咐,连忙走开,赶回去禀告情况。

姚挚先听到王戈说艾萧出言质疑太子的时候,不由哈哈大笑,说“这艾萧表现太好了,比我想象中还好。这太子可不得烦死了!”

“后来呢?太子可说了什么?”姚挚瞪大浑浊眼睛,兴奋问道。

姚挚又把后面的事情说给姚挚听。

姚挚听着,笑纹渐渐收起,最后冷着脸道“这艾萧果然好样的,倒真是小瞧他了!”

“现在可怎么办?”王戈说道“这艾萧如今不但没有被逐出晋宫,还平清了谣言。这,公子夷吾会不高兴吧?”

“没事。公子夷吾那我去说。你不用担心。”

王戈一听,立即笑得灿烂,对姚挚拱手“公子那就有饶姚挚多说几句好话了。”

“呵呵,你我皆是为公子夷吾做事,只要忠诚,公子便不会亏待我们。我现在便进晋宫找公子夷吾,禀报这一切。”

“好,好!慢走!”

王戈看着姚挚背影,心中有些艳羡,何时也可随意出入晋宫呢?

姚挚走出来,心中冷哼。

艾萧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原本你出宫就什么事情都没,偏偏你赖着不走,又展露了锋芒,公子夷吾如何能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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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六艺

姚挚将公子夷吾的手信交给看守的士兵,便双手一束在一旁等着。

守兵再三仔细看了手信后,又问了姚挚一些问题,才确认下来。

派了另外一人去通告公子夷吾,随后跟来了公子夷吾的寺人,才能把姚挚带进晋宫。

“姚挚先生请进吧,公子夷吾正在里头练习射箭呢。”

姚挚嗯一声,高昂着下巴走入落院。

落院里摆着几把靶子,“咻”得一声,一枝箭羽铮铮射入靶子,却不在靶心。

姚挚脚一顿,无声无息停了下来。

靶子三十米处前,穿着黑色胡服的少年,气恼踢了一脚身侧的寺人,大喝“还不再给我拿箭来!”

寺人被踢倒在地还未来得及起身,手就伸向一旁的箭袋里,迅速地将箭递上,就退后两步弯腰站着,双手放前,也不敢扑打身上的灰土。

公子夷吾搭好箭,对着靶心,低喝一声,拇指与食指一放,箭如飞一般射出,正中靶心!

“好!好箭!”姚挚拍着掌,大步走来,恭维道“公子的箭术越来越好了,这一箭气势如虹,我看连公子重耳看了都自愧不如。”

公子夷吾大笑“岂敢跟二哥比,二哥之前可教了我不少呢。可惜,至今下落不明啊!”

“公子夷吾如此心系兄长,实在让人感动。可惜并非所有人都如同公子一般洪福齐天,上天庇佑呢。”

“确实,二哥命薄啊!”公子夷吾似感叹点点头,拿着弓矢的手一伸,寺人立即上前接过,另外一人则递上湿布。

夷吾擦着手,漫不经心说道“那个艾萧赶出去了吗?”

“这正是我要禀告公子的。”

姚挚将王戈的话一句不落转述给公子夷吾。

“这么说,这艾萧非但没有被赶出去,还洗清了谣言!”

说着,公子夷吾语调不断上升,姚挚腰也弯得更深。

“是。”

“呵。我看这艾萧非但没有你说的那般无能,甚至还有一副伶牙俐齿!”

姚挚一惊,双膝已经哆嗦跪了下来,说道“这确实是我看走了眼。这艾萧当初论道上明明语句狂妄,如初出茅庐之人,言语间皆是天真不谙世事,实在想不出来他今日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化险为夷。”

“哼!真是瞎了你这双狗眼!”

公子夷吾负手走了两圈,又停下来“正好,他不跟随太子,你便把他招来吧。”

“万万不可啊!公子。”姚挚没想到夷吾居然想招纳艾萧,连忙说出自己理由“若有天这艾萧知晓我们散布谣言,一定恨我等入骨,这尖锐的矛头将会瞬间指向我们!虽然公子也不惧一个小小艾萧,但又何必留着祸害在自己身边呢?不如在他初露头角之时,就~”

姚挚抬头看着夷吾,浑浊的双眼如毒蛇匿在草丛里,猛地被发觉,阴冷而危险。

夷吾会意,随即冷笑“再失败,我就把你狗眼挖出来,哼!”

姚挚激动说道“决不会让公子失望!”

艾萧婉拒了楚襄几人相邀去诗风堂吟诗奏乐,改道去了藏书阁。

不知为何,当艾萧意识到晋宫不是乐土的时候,心里总有种紧张迫切感。

这种紧张迫切感不是来自外在,而是内心。

她艾萧毕竟是半路穿越来的,也许有本身意识的帮助,她融入这社会还算成功。

但若深交下来,她错漏百出,这就是为何先轸三番几次质疑她。

更多了就不说了,单是贵族必学的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她也就剩数能得心应手。

礼,乐勉强可以混过关,书写也好练习,这射箭和御马艾萧是完全不会,更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就会了的。

艾萧惆怅叹口气,这古代真是难混。

微风将嫩柳吹起,浅浅滑过艾萧的手臂,落下又荡起。

艾萧往外走了几步避开柳枝,往右边看去。两岸的柳树将河水印的碧绿盈盈,清澈得将上空的白云青天都罩住了,悠悠荡荡。

不知昨日的小姑娘如何了。

艾萧想一下,随即快步走去藏书阁,时间宝贵呀,她要尽快适应这个时代。

如上次一般,只有那位老人再无其他人。

许是这里的竹简太少,平日没人喜欢来看吧,这对艾萧来说倒是件好事。

艾萧拿了卷竹简,不再像上次那般快速阅过,而是边看边用手在桌面摩临。

一个下午的时间,艾萧食指磨得有些生疼,竹简上的字也都了然于心。

这样的速度艾萧还是非常满意的,再次感叹还好是魂穿,要是身穿,她就麻烦多了。

只不过现在大多人是用刀笔刻字,她得想办法得到一套刀笔才好。

也许她该去诗风堂看看?

艾萧心底有些惴惴想着,不会她一去诗风堂就会有人让她吟诗跳舞吧。

艾萧走进风堂落院,看见候在一旁的奴仆,心里一动,试探说道“你去帮我拿套刀笔还有竹简来,我要用。”

“是。先生的刀笔可是要用多久?”

艾萧挑眉,这意思是只能借用还得还么,随口说道“七日吧。”

“先生稍等片刻,奴才一会便取来。”

艾萧点头,嘴角微微勾起,看来许多东西都是可以伸手要的,她之前还以为只是包吃住呢。

走进屋里,发现凌歌莫力也在。

先轸正坐在桌边,面前摆满了饭菜,应该是莫力凌歌带来的。

“呵呵。艾萧用过晚膳否?不如一起坐下来吃?”莫力见到艾萧,笑眯眯道,好像早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凌歌瞅了艾萧一眼,变扭改下坐姿,持着筷子殷勤得给先轸喂菜。

先轸每吃下一口,凌歌眼底柔情就多一丝。

“不用,我已用过了。”艾萧看了先轸一眼,说道。

屋里有着莫力和凌歌,艾萧顿时觉得哪里都变扭。

只好在窗边坐下,面前摆着还是早上那一副棋子。

她走后先轸似乎再也没下过棋,布局与早上是一模一样的。

艾萧一边等着奴仆送刀笔和竹简,一边随意下了几处。

很快,奴仆便将刀笔,竹简送来。

艾萧拿了刀笔还有一片竹简,无视莫力等人询问的眼神,直接出门。

艾萧在风堂找了处安静地方,便开始练习刻字。

开始在竹简上刻得简直惨不忍睹,一笔一划极为吃力,字扭曲得完全不成样子,很快手臂就有酸楚感。

一片小小的竹简还没刻几字就已经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了。

夜色开始悄悄降临,光线昏暗艾萧不好再刻字,只能将刀笔收起,把无法直视的竹简埋了,才打算回屋。

希望莫力和凌歌已经走了。

没走几步,对面迎来一位白衣男子,背对着烛光看不清面目,右手持着羽扇在光里时隐时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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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打劫

“艾萧?”来人往前走了几步,艾萧终于能看清他的面目,正是文谦。

“文谦。”

不由微微笑起,不知为何,晋宫里艾萧印象最好的就是文谦,身上总有种君子淡如水的雅致,好似一杯清茶不温不火,品一口,齿唇留香。

艾萧问道“你怎会在风堂?我可记得你是雅堂的贤士。”

“我是来找楚襄的。”

艾萧了然点头,说道“天色已晚,我便不多留你说话了,改日再聊。”

“不急,我正好有话想对你说。”

“我?”艾萧奇怪,她之前因为跟凌歌一起,所以和文谦等人交情并不算好,真的只能称得上点头之交,文谦会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我今日听了楚襄说了些你在太子面前的事情。”文谦看着艾萧,双目有些灼灼“首先,我应该给你作揖道歉。”

说着,文谦便弯腰作揖起来。

“诶,别!这怎么回事?”艾萧连忙用手阻止,被文谦搞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文谦实在有愧于你。我起初不但听信谣言,私心得远离了你,且楚襄要寻太子时我也并未阻拦。我实在没想到你竟会被差点赶出晋宫。"

说着,文谦愧疚得又再次作揖。

在这礼贤下士的时代,无贤能士族都会被接纳,会被逐出的贤士实在少之又少,名声大多也就毁了。

艾萧恍然,连忙扶起文谦,心里有些异样,真是个谦谦君子呀。

艾萧微笑道"这怎么会是你的错。你我相识不长,我出了这样陋闻你远离也是理所当然的。你没有落井下石我就已经很感谢了,又怎会怪你。"

艾萧说着略调皮朝文谦眨下眼睛,笑起。

文谦一愣,摇着扇羽,视线往旁飘忽一下,又回来。

"其实,自太子论道会后我就有些话想与你说。"

"嗯?什么事?"

"你说取消井田制,我当场听着也觉得荒唐,半夜却深思无法入睡,想着想着竟然觉得取消井田制也不一定就只有弊端。但可能真不适合现在。哎,其实我也说不清什么感觉罢了。"文谦为自己语句前后矛盾有些懊恼,但又确实是他这几日所想。

"但是,我很肯定艾萧你是个有异才之人。"文谦正色道,双目灼灼看着艾萧。

艾萧被文谦盯着脸红得不了,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我哪是什么人才。"

"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今日你能在太子等人面前保全而退更能说明这点。也许现在很少人发现你的才华,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大放光彩!"

听闻,艾萧终于抬头对视着文谦,有些触动"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文谦手轻抚着扇羽,微笑道"我之前见你在太子论道会上失神落魄,不知为何心里总想劝慰你。"

"谢谢你,文谦。"艾萧很诚恳说道"被你这么一劝解,我觉得我就是个旷世奇才。"

文谦怔愣,扑哧一笑,有些无可奈何摇摇头"艾萧你呀。"

艾萧看着文谦,也不好意思笑起。

与文谦道别后,艾萧心情非常愉悦,直到看见站在门口的凌歌时,才将笑容收起。

也不与凌歌有过多视线交集,正想推门进去的时候,凌歌拦住她。

"你不可以进去,莫力在给先轸擦身换药呢。"

艾萧不知道为何听到是莫力给先轸擦身换药时,心底舒服了一些,但要她和凌歌单独在外头站着也挺尴尬无聊的。早知道不如和文谦多聊点。

艾萧琢磨着不如随意转两圈再回来,凌歌又开口道"你以后真不喜欢男人了?"

艾萧可从来没说不爱男子,她说的可是不好男风!她是女子不爱男子还能爱谁,只好回了一句"与你何干。"

"你!"凌歌气噎,想反驳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捏着嗓子说道"今天可是我帮先轸喂食呢,原来莫力要帮忙,先轸拒绝了,非要我呢。"

艾萧用无聊眼神看了凌歌一眼"与我何干。"

"你!"

就在凌歌要发怒的时候,莫力将门打开,看见艾萧也在,笑道"艾萧回来了,正巧我和凌歌也要走了呢。"

艾萧也朝莫力点头示意,没办法,伸手不打笑脸。

"谁要走!我还没进去看先轸呢!"凌歌急忙反驳,抬腿就想往屋里走,被莫力一手拦住。

"你还进去做什么,先轸要睡了,别打扰他了。"

凌歌有些不依不饶,但只能被莫力推走。

艾萧进来时候,先轸正靠坐在窗边,看着棋盘思索着什么。

先轸此时只穿着白色单衣,许是要入睡了,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不见任何柔弱,反而有种猖狂不羁的气势,大有千军万马帷帐中,指点江山的魄力。

艾萧眨眨眼,觉得自己想多了。

分明就是一个伤残人士对着棋盘发呆而已。

先轸抬头,见到艾萧在门口怔愣看着他,手指一动“过来。”

艾萧迟疑一下,还是走过去“你要和我说什么?”

先轸用手指指下棋盘“我先前的棋盘是黑白棋互相包围,你为何不提这里的子?反而会想到走这些地方。”

先轸用手指了下劫财的地方“很精妙。”

艾萧先是听着莫名其妙,后来才恍然大悟。

原来现在还没有打劫和劫财这两个观念。

导致现在人遇到打劫大多数一直绕着提子,没完没了,也难以分出胜负。

但是难得被先轸一夸,艾萧有些高兴,袍子一甩就坐了下来。

“这一处,我们叫它打劫,而我下的这一处则是叫劫财。并且劫财处利益大于打劫处,对方才会在此消劫。”

先轸点头,看着艾萧兴致勃勃道来,问了一句“我们是谁?我竟不知围棋还可以这样下的。”

艾萧一噎,看着先轸刚毅的面孔,说不出话来。

总不能说这是现代围棋入门,稍懂围棋的就知晓了?

其实,若是艾萧找人学骑马射箭,先轸是最好的人选。

不但才艺精湛,又是同住一室,方便许多。

可是她该怎么跟先轸解释,身为贵族却不会骑马射箭?

她在先轸面前已经错漏百出了,随意的谎言先轸应该不会信的。

难道真要告诉先轸实情?

那先轸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她能全身然而退吗?

艾萧心头思绪万千,最后开口道。

“你真想知道为何我会懂这围棋打劫?”

作者有话所:五万字啦~·先撒花恭喜一下自己~~·围棋我只是略懂而已,各位高手大大看了可别扔砖>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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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卫国犒师

时间无声无息流过,当艾萧回过神来,院里的树叶已经染上一片黄色,风一吹,就萧瑟的从树上旋转飘落。每次出入院子总能瞧到一个奴仆在那默默扫着枯叶。

从艾萧进入晋宫已经两个多月了,从盛夏步入了深秋,也不过指弹间的事情。

对艾萧而言,除了最初几日,剩下的日子在晋宫是充实而又平淡的。她不单熟读藏书阁内的书简,甚至也刻了一手好字。一条扁长的竹简,艾萧也能竖着刻两排字下来,字字清晰明了。

闲暇时候也会和文谦楚襄等人在诗风堂聊天谈趣,也认识不少其他文士。

此时他们一行四人正在诗风堂阁楼吹着秋风喝着暖茶。

叙唯喝了口茶,兴冲冲道“你们可知,晋献公明日带兵回城?太子等人都会在城门守候迎接,我们也一道去城门看看如何?”

每年入秋晋献公便让巫使卜筮吉凶,选好吉日,便筹集兵马到北狄征伐,以防止北狄各族趁秋收肆意骚扰边境,抢夺粮食。

重耳的母亲以及现在的骊姬都是北狄不同族的姑奶奶,败给晋献公后,便送来的美人以求联姻同盟。

“确实!如此大事可不能错过。”楚襄也附和道。

“可不是。艾萧文谦一道去吧,人多热闹些。”

艾萧有些心动,忽然想到与先轸的约定,只能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为何?认识你这么久还未曾见你出过晋宫。"叙唯失望问道"天天呆在宫里不觉得闷吗?”

艾萧一笑,不说话。她之前忙着看书写字,哪有多余时间出去。而且这落后贫乏的街坊也难以勾起艾萧的兴趣,若是出城还能有点意思。

“我也就不去了。”天渐冷,文谦已经将羽扇收了起来,指尖握着温润的茶杯,显得很好看。

“为何不去呢?”楚襄奇怪问道“以往每年你不都会去的么?”

文谦摇摇头“此次不同。以往每年晋献公皆凯旋而归,这次却负伤而归。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不去也罢。”

“说来这卫国也真是不知好歹。”楚襄有些愤然说道“晋献公此次征伐北胡仇由族对卫国边境也是有益处的,路过卫国时,竟然敢在犒师上动手脚。晋献公明明才打了胜战,神清气足竟会突然病倒!一定是这卫国动了手脚。”

经过两个月诗书洗礼,艾萧已经知晓犒师是何意思。这时代,其他国家部队人员经过自己国家的时候,是有义务送点吃喝衣物的。而晋献公就是在卫国前来犒师的时候,突然晕倒。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晋献公昏倒跟卫国有关。只是卫国之后的反应很快,做事得体到位,才平息了其他诸侯国对卫国的猜疑指责。

卫国卫宣公当时立即整出了一车黄金美玉,二十匹好马,还有十位美人,亲自来赔礼道歉,说是犒师不周到,才让一路奔波的晋献公受惊了。外加晋献公病倒在床,这晋卫两国之间的战争才没有爆发出来。

但这不代表晋国对卫国就没有怨言了。

文谦有些不认同,一手转动着茶杯,沉吟道“此事有些蹊跷,卫国不至于这么大胆敢公然在犒师的时候对晋献公下手。这只会将各国矛头纷纷指向卫国,结果是卫国偷鸡不成蚀把米。卫宣公应该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楚襄立即反驳道“但晋献公的病确实突然。公在出征之前,有医师曾说过公神采奕奕,身强体壮,以一抵五绝无问题。怎么可能在战场杀敌的时候无事,打了胜战回来反而病倒了呢?”

叙唯打着圆场说道“不如明日我等同去迎接?也许可以碰上太子,一问清楚?”

“这事,恐怕太子都不清楚。”文谦并不看好。

“诶,明日太子见到晋献公还不就知晓原由,去看看也好?大家明日一起去吧。”叙唯坚持不渝地劝着,带有种异样地期望看着文谦和艾萧。

“也好。”文谦终于点头。

“艾萧,你也去是吧?”叙唯双眼发亮看着艾萧。

“不了。我明日还有事,就不去了。”

艾萧遗憾摇摇头,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叙唯在一瞬间格外的失望。

回想一下,叙唯貌似邀请她出晋宫很多次,都被她婉拒了。

其实不止叙唯,还有其他人之前也常常邀请,也都被艾萧拒绝。

想想拒绝这么多次,也有些过分,艾萧便补充道“我明日真的有事,下次你再邀请一定去。”

叙唯眼前一亮,连忙说道“果真?那就后日吧!”

叙唯如此迫切的表现不禁让艾萧怔愣,连文谦楚襄也觉得有丝怪异。

叙唯也发现自己似乎太着急了,笑两下“呵呵,后日天气好嘛。都怪艾萧你拒绝我这么多次,我才觉得如此惊喜。”

楚襄大笑,凑近叙唯说道“你这般心切不像是约了好友,倒是像约到心仪之人。可惜呐,人家艾萧豪言说过不再好男风,只怕叙唯你一江春水只能向东流咯。”

楚襄与叙唯关系甚好,打趣起来也有少有顾忌,浑然不顾艾萧尴尬得有些抬不起头。

叙唯也极力辦道“不是的。我怎会喜欢艾萧,只是好友般相约罢了。艾萧,是吧?”

“呵呵。”艾萧不知道该说什么,脑袋不停回想认识叙唯的经过。

叙唯是楚襄的好友,她又与文谦交情好,大家就自然而然认识了,期间除了多次邀请外出,也并无其他过多表现。

“诶!你当我不了解你么。你这么紧张,肯定是心虚!”楚襄大笑拆穿叙唯,摩拳擦掌,恨不得把叙唯心掏出来给大家看看。“快老实交代,你何时对艾萧起了不轨之心了?”

“没有,我真没有。”叙唯很无奈,忍不住向后躲开楚襄的质疑。

“好了,楚襄。玩笑开多就过了。”文谦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道“艾萧才摆脱谣言没多久,你就别再生事了。”

楚襄被文谦一说也想了起来,连忙收敛起来,说道“艾萧,你可别生气。我这是开玩笑的。叙唯这家伙也不好男风的,他这家伙每次见到美人可都走不了路呢,哈哈哈。”

叙唯本来见楚襄放过他,松了口气,此时又羞恼起来“楚襄,你又在乱说什么呢!”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叙唯莫生气啊。”

艾萧只能在一旁和文谦相视,无奈一笑。

时至晌午,艾萧便起身告别。

出了诗风堂,一路与相熟的好友打招呼,便孤身往藏书阁走去。

竹林依旧清幽静谧,此时里头站着一位男子。

正是先轸,已经手持弓矢站着等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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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拉弓

艾萧看着先轸挺拔沉稳的身姿,知道他的伤势确实已经完全复原了。

想到两个月前先轸体弱得连起身都困难,不由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当日艾萧与先轸解棋时说了一句“你真想知道为何我会懂这围棋打劫?”

先轸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那双眼清澈分明,似乎容不下任何一粒沙子,容不下任何是非。

艾萧还没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消散。她怎么能敢对只有认识几日的人坦白一切呢。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出门吹个风都能病倒。”

艾萧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始胡扯起来了,但是不能停。她看着先轸的双眼极其认真说道“那时有个云游道士对我娘亲说,我命中注定活不过十五。唯有一法能解,你知道是什么吗?”

艾萧等了一会,才听到先轸似不屑说道“唯有下棋才能解?”

“不是。”艾萧摇头,“那个道士说我在未满十五之前,决不能碰蛇,马,虎等凶性阴冷的动物,也决不能刀,弓,矛等嗜血凶残的兵器。否则,我体薄将会被冲死。故此从小我娘便把我藏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以诗书下棋为伴。所以,才会研究出此种玩法。”

“这么说,你从未上过学院?”

艾萧失落地下头,低沉说道“从来没有。我小时还常拉着堂弟询问外头的事情,可随着年龄增长他嫌我苦闷柔弱也不再愿意和我说话了。我只能一个人在房里看着书,下着棋。”

艾萧低着头看见先轸手指灵活玩弄着黑子,黑子欢快的从大拇指滚到了小拇指又滚回了大拇指。艾萧不禁咽口气,这先轸怎么还不说话呀,她都快装不去了······

“你小时候,还真可怜。”

“是啊是啊!”艾萧都快感激涕零,从来没觉得先轸说话这么好听。

艾萧抬头,眼眶带着莫名溢出来的泪珠,含情脉脉看着先轸“那你,可否愿意教我射箭,骑马?”

先轸被艾萧这一眼震住了,黑子掉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一声。

“你,你怎么哭了。”

艾萧垂首,吸着鼻子,用袖角擦着眼睛,不说话。

这副孱弱可怜的模样终于把先轸打动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先轸声音有些生硬地安慰着“我可以教你,但得等我伤好。”

艾萧嘴角不住上扬,连忙点头,小声道“谢谢你,先轸。”

先轸虎躯明显一震“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艾萧一默,抬头真诚笑道“那为了感谢你,我来和你下棋吧。”

“艾萧,你呆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先轸一人站在绿意焕然中,头上黑色发带轻轻飘起,右手握着一把强弓,左手提着牛皮带,里面装满了弓箭,双眸有些不耐又略带挑衅看着艾萧。

“可是见到我这把强弓怕了?”

艾萧不客气笑起“谁怕了,就怕你这把强弓还不够我使劲呢。”

先轸是昨日就开始教艾萧射箭,想到艾萧柔弱的身姿还很体贴地选把轻弓。

不想艾萧跟玩儿似的拉着弦,还好死不死冒出一句“这弓怎么如此弱?我平日见人训练都扯得挺费劲呀?”

先轸脸就黑了,一把夺过弓“明日再练。”

后来艾萧才知道先轸怕她拉不开弓,才特意挑选了把最轻的弓。

今日这把弓约重一石,这一石是指拉弓臂力需要一石,而非弓矢的重量,一石大约120斤。

传说岳飞能拉开600斤的重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艾萧从先轸手中接过大弓,手感略重,与昨日轻巧的感觉相差甚远,躬身漆黑曲线流畅,弓弦坚韧有弹性,随意一拉,便嗡嗡弹动着。

“拉拉看。”先轸见艾萧认真观摩着弓矢,不由一笑。

艾萧摆好架势,气一沉,正要拉的时候,先轸喊停。

“你手应该握着这里,躬身不要太贴近手臂。”先轸贴近艾萧,细心纠正着艾萧姿势。

艾萧看着先轸垂下的眼睑,睫毛又长又密,微微扇动着,不由看得出神。

“你有听到我在说话吗?”

“咳咳!有!”艾萧回过神来,脸颊不禁有些热乎。

为了遮掩心虚,艾萧连忙摆好姿势,右手搭上弓弦。

“喝!”弓弦缓缓被艾萧拉开。

弦才拉开一半,艾萧吃痛一声,蓦地将手松开,弓弦立即复原,不满地颤动着。

“怎么了?”

“我的手,我的手好疼呀。”艾萧轻握着右手,皱眉低呼。不是她没有力气拉开弓,而是实在太疼了!

先轸将艾萧手拉开,白皙的掌心此时有着一道深红印子,白红鲜明相差,显得红印子看起来极为严重,看起来竟是要将掌心一分为二,越发显得小手娇弱。

先轸皱眉看一会,才说道“起初都会这般,习惯就好。”

艾萧眼睛不由一瞪“习惯就好?能不能不习惯,实在太疼了。”

先轸瞅了一眼装可怜的艾萧,又说道“到时候你是用大拇指与食指这两块更小更娇嫩的地方拉弦,而不是掌心。”

艾萧真是有点晕了,这弓箭一点都不如她之前想的那么轻松,忽然想到之前那把小弓,连忙换上一副表情,可怜兮兮“先轸~昨日的小弓我觉得是极好,极适合我的。”

先轸不由失笑,他怎么觉得这艾萧脸皮越来越厚了。

“你们两个!手拉着手在那含情脉脉什么呀!”

艾萧回头一看,又是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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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城墙高达三十米,用大块青石层层累上,城门高便有十多米,宽有八米长。城墙上黑云压天,不见天日,天地间如失了颜色一般,与灰青的城墙化成一个色调。

旷阔城门前,整齐排站着晋国守城兵,尖锐的长矛高过士兵的头顶,组成密密麻麻的兵阵,黑风吹过竟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兵阵旁停靠着数十辆宽大马车,但车内没有一个人,就连骊姬都拥蔽其面下了车,同太子等人,还有各位大臣在城门守候着。

从卯时起文谦等人便在城内等候着,平日可容五两马车并行的大道,此时被守兵占守,其他人只能在守兵后的小道里等着,小道又细又长,一眼望去皆是人头攒动。

“怎还未听到回来的鼓声呢,此时已经申时了。”楚襄站了一天,又饿又渴,有些焦虑地说着“不是说午时便会到吗?”

此时,乌云也有些散去,阳光从云缝里透露,五光十色。

就在大家皆抬头眯眼看得时候,激扬的鼓声突然响起,敲在每个人心头,一声响过一声,越来越接近。

眼尖的大臣已经一眼瞄到,远处扬起的晋国国旗。

晋献公终于回城了。

千军万马逶迤着看不见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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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溪齐

“那骑兵八匹并列从街而过,步伐整齐只能闻马蹄声不见人声。后有四马战车紧随其后,车上三位甲士,车左持弓主射;中者为御者,腰佩护卫短剑;车右持矛主刺,并称大力士为马车排除障碍,生得刚猛凶煞。最后才是步兵殿后,各个双目炯炯,步伐有力,丝毫不见长途跋涉之疲软!待千军万马全部入城已经是戌时,晋献公病重回寝殿歇息,太子申生代晋献公犒赏各军,在宫里摆设宴功会。那真是美味佳肴琳琅满目,丝竹悦耳酒香迷人,娇婢美妾舞姿婀娜,觥筹交错,酒不醉人人自醉,那可真是天上人间呀。”

晨时早膳间,叙唯向艾萧描述昨日场景,到后来已经摇头晃脑,一脸回味。

艾萧看着好笑,低头一看自己满是红痕的掌心,讪讪闭上嘴,有些羡慕呀。这两日她一直在练习拉弓,今日终于可以休息不练了。

楚襄很不客气嗤笑出来“我看你是色难迷己,己自迷。一整晚就光目不转睛盯着那些美人瞧,叫你喝酒都喝到了衣襟上。”

“你可别胡说,我那是醉了!”叙唯被羞得脸红,不甘回击。

楚襄本要继续嘲笑叙唯,看了文谦一眼,问道“你今日怎么了?从早晨见到你便是一副苦大情深的模样。”

艾萧依言也看了文谦一眼,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平日文谦话也就不多。

文谦嘴角微微往上抬一下,说道“我无事,只是昨日晋献公竟一面未露,看来病情不轻。”

“确实。不过晋献公既然已经回来,想必也无事了。宫里不但有好的医师,还有公子们在榻前服侍,想必应该能早日康复。”

“还有那个骊姬呢。”叙唯接进来说道“听说晋献公刚到,她就进车里头伺候了,**那么多女人就属她最殷勤。”

“谁让她现在是晋国夫人,不然就一妇人如何能与公子们,满朝大臣们一起城门口等候晋献公归来。”

楚襄不屑的声音敲打在艾萧心底。

这世道妇人卑微如草芥,连寻常百姓眼里的贵妇也不过是这些权势的玩物罢了。

“对了,艾萧你可别忘午时我们一道出晋宫。”叙唯见艾萧发呆忍不住提醒,就怕艾萧一转眼就忘记了。

艾萧回过神来,点头说“好。出去逛逛也好,我也许久没外出了。”

楚襄见此,忍不住说道“嘿嘿,就你们俩人会不会有些无趣。不如我也陪你们去吧?”

“可你不是要陪文谦进晋宫见太子?”叙唯见楚襄如此说话,急忙说道。

文谦一笑“我也是可以一人去的。”

“不,不。”楚襄看着文谦,也是一笑“我既是答应你,自然陪你去。”转头又对叙唯说道“你小子独自和艾萧出去,就偷偷乐着吧。”

叙唯很配合的,双手一拱,无奈说道“那就多谢楚襄兄成全了。”

看着叙唯无可奈何的表情,艾萧也跟着楚襄等人笑起,浅浅掩下心底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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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富丽堂皇的宫殿,此时窗边皆挂着厚重的帷帐,光透不进来,只能靠着微弱烛光看清一切。案几上的香炉燃着熏鼻的香料,试图掩盖满屋的药味,门窗紧锁着,香味在里头混着药香不断发酵膨胀,从外头进来的人都忍不住有一瞬间窒息。

公子溪齐已在外殿等候半日了,听着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欢声笑语,早有些坐不住了,坐在椅子上,总忍不住昂首试图从窗口看到些什么。

都怪娘一直让他在这里呆着,凭什么大哥他们却都能在外头宴上吃喝玩乐。

“公子,你在看什么呢?”春儿见公子溪齐一直看着窗,好奇问道,倒也不怕公子溪齐责罚。

“哦,春儿呀。娘可是让我进去了?”

春儿捂嘴一笑,大胸在紧绷的布料下微微颤动着“公子肯定是担心公的病情,等及了。骊姬夫人是让春儿来叫唤公子进去的。”

溪齐不由盯着春儿胸前出神,呐呐问了一句“什么?”

“公子可别瞅了,快进去吧。”春儿娇羞一跺脚,小手缩成粉拳轻轻推了一下溪齐。

溪齐被推了一下也不以为意,还道谢“多谢春儿提醒,我这就进去了。”

春儿看着溪齐有些慌乱的背影,痴痴笑着,然后微微颔首,思虑着什么。

溪齐行礼起身后,就瞅见他娘双眼通红,似哭了许久,正想安慰说什么。

父王的手就从床帐里伸了出来“溪齐。”

“儿在。”溪齐立即上前握住父王颤微的手。

一握住又宛如鹰爪一般,紧紧桎梏住溪齐的手,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溪齐也不敢挣开,只能说道“父王,你还好吧?”

“你大哥他们呢?”

“大哥他们在外头设宴犒赏三军呀。”溪齐奇怪说道,这不是之前父王发出的指令么。

“好,好,好。”

溪齐不懂父王为何连说三个好,只是觉得语气中充满着苍凉忧伤,不过抓他的手劲却小了许多。

“溪齐最近学得如何?”

“挺好的。只是自从二哥走后,就没人教我射箭教得那么好了。”溪齐说起二哥就觉得有点难过。

晋献公也是叹口气“我出去这一个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没有。自发现虎尸后,就再也没有线索了。”

就在俩父子为同一个人沉默的时候,骊姬开口道“溪齐别老说那些扰乱你父王心神,你父王现在病了需要好好休养。”

“父王你为何会受伤呀?旁人都说是卫宣公要害你。”

骊姬脸色顿时一变,赶在晋献公说话前,就斥责溪齐“你这孩子,都说别让你父王心烦了,还不快向你父王认错。”

说完不动声色观看晋献公神态,她刚才也是问了,不想一向温柔体贴的晋献公却淡淡回一句“妇人问那么多干什么。”

惹得她眼眶再次红了起来,晋献公才又柔声安慰,却还是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

溪齐有些委屈扁嘴,但他一向很听娘亲的话,此次也不例外,正要跟晋献公认错。

晋献公又对骊姬说道“好拉,就属你心细。溪齐还小,不用过多责怪。”

骊姬抿嘴,撒娇不依道“溪齐这样下去可就被你宠坏了,都已经年过十六,可不小了呢。”

溪齐又在一旁听着骊姬与晋献公打趣一会,才被骊姬以父王累了要休息的理由退下。

溪齐出了正殿,发现外殿此时就春儿一人。

“公子,骊姬夫人让春儿同你说几句话呢。”

“说什么?咦,我似乎好像听到了大哥的声音?”溪齐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去。

春儿立即挡在身前,侧耳一听“哪有呀?公子是听错了吧。”

“是么?”

“公子~”春儿往前靠近了一步,胸部几乎贴到溪齐身上“骊姬夫人说,请公子明日去找她。”

“哦?哦。”

晋献公的寝殿外,一个寺人弯腰说道“太子还是请回吧。公现在只想歇息,不愿多见人。”

“父王可安好?”

“医师说过,公一切安好,只需静养,不出几日便能痊愈。”

太子想到外头的宴会他不能离席太久,只好说道“如此就好,那我明日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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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外出

叙唯要来了一架马车,让艾萧在里头坐着,自己在外头驾车。艾萧撩起帘子,一边同叙唯说着话,一边在观察着他是如何驾车的。

与叙唯说着话,很快马车就到了最为热闹的东街。

晋城分成东西南北四大区,南区为晋宫,北区居住着各类贵族,西区为平民贫困住宅,东区最为低贱,是个鱼龙混杂的区域,也同样是最为热闹的。因为商贩,贫民,奴隶,乞儿皆混居与此,形成了市井之气。东区有着个码头,物资流通比其它三区更加便便利,所以大多商铺便沿着码头两岸纷纷开起,后称为东街。东街的成功渐渐带动附近几条街,成为了晋城最为热闹的市坊。

后来不但有平民也会来此采购,贵族也会偶尔来逛逛。东区虽然富裕起来,但依然有着各类三教九流之人,依然是最为低贱区域。

艾萧初来乍道的那家茶馆也在这条东街上。艾萧看着沿路熟悉而又陌生的布局,不禁觉得恍然如梦。

街上有一位白发苍苍老人,蓬头污垢,花白的发丝粘成一块块,上面沾满着菜叶沙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脚,面前只有一只缺口的粗碗,里面空空如也。

即便他努力想把自己缩小,茶馆的伙计依然发现了他,出来就是一顿脚踢“你这死老头,怎么又在这!吓跑了客人你赔的起吗?!”

老人一边又手护着自己,一边不服道“这是我的,我的茶馆!”

此人也不是真正老人,正是当日欺压艾萧的吴掌柜,因一天之内倾家荡产沦落成乞儿,受不了打击,花白了头发。

“还做白日梦啊你!这茶馆可是和贵人赏的,什么时候是你这乞儿的?疯疯傻傻的,怪不得女人都能被劳工铁牛拐跑了!”说着伙计又一大脚把老人踢倒路边,“滚远点!再让我看到你还不打断你的腿!”

伙计转身看到一个来人,立即换上一副笑脸,热切招呼道“哎呦,和大人您可终于来了呀,快里边请。我们掌柜天天念叨你的大恩大德呐!”

“又不是美娇娘,天天念着我干嘛。”和义下马,将马给了伙计,正要进入茶馆,突然一股恶臭朝他扑来,一怔愣,就有一个乞儿抱着他腿,又哭又喊“大人啊!和大人,小的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小的我吧,当初是我有眼无珠啊!惹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该死的艾萧死哪去了啊!”

和义低头只见不知哪里跑来脏兮兮的乞丐,泪水鼻涕齐下,在污黑的脸上刷开四道白痕,鼻涕水还流进了哭喊的嘴里。

“臭叫花子,赶紧给大爷滚!恶心死我了!”和义立即抬脚就踢几下,似有恶虫趴着他腿上一般。

只是无论和义怎么甩,吴掌柜始终紧抓着和义大腿,他在此等了两个多月才盼到和义来,决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伙计一见吴掌柜扑上来,心里暗说大事不好,惹烦了和贵人,他们这家茶馆指不定也得倒闭。想着动作也很快,忍着恶臭,双手扒着吴掌柜肩膀,想把他从和义身上拉下来。

只是这吴掌柜似乎是铁定了心,无论怎么样都不放手,油脂的头发蹭到和义大腿,菜叶都黏到了和义身上,嘴里嘀咕着“不放,就不放。你不还我茶馆,就不放。”

三人就这么在茶馆面前胶合着,引来无数人凑热闹,新掌柜在里头发现不对了,也急忙出来帮忙。

可任是怎么使劲就是不能把人扒下来,新掌柜还有伙计就开始动脚往死踹,可踹得越狠,就抓的越紧。

叙唯见前头热闹非常,也驾着马过去看看,一看人群的焦点竟然是自己认识的。

“和义?!”

和义觉得他从小到大从未如此丢人过!这莫名冒出的乞丐紧抓着他大腿不放,还一个劲往他身上蹭,臭味熏得他喘不过气来,恶心得让他恨不得一剑刺死这贱民。

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和义转头竟然看到昔日好友叙唯,一时间脸色白红相交,羞愤懊恼。

恰好此时吴掌柜被殴打得太疼,竟然张口就咬,死死拽着,似乎要把和义大腿肉咬下来。

“啊!去死吧你!贱种!”和义仰天一吼,脖颈青筋暴起,再也不顾四周多少人看着,拔出腰间匕首朝来人脑上一刺,鲜血瞬间扑出,溅满了和义,新掌柜伙计一身。

吴掌柜终于松开和义的大腿,手还保持着抓姿,两眼瞪得格外大地看着和义。

四周突然有妇人小孩惊叫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

和义怔愣看着匕首,又看了地上吴掌柜一眼,扒开议论人群,迅速跳上叙唯的马车。

“诶,你不能上来!”叙唯连忙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

和义划着匕首,嘶吼“快走啊!呆着让人看吗?!”

叙唯见人越堵越多,也没办法只能快速驾马离去。

艾萧先前在马车里视线没叙唯那么好,突然听到“和义”两个字还有点反应不过。瞬间记起,连忙将帘子放下,躲在车里有些惴惴不安地听着外头动静。正想叫叙唯走,不料和义居然杀了人上了马车。

艾萧措手不及,只能身体尽量往车厢里躲,侧过身不去看和义。

和义一进车发现还有一人,也吓一跳,但他心神还在刚才的事情上,没有在意艾萧怪异的坐姿,只是握着匕首坐着车头发呆。鲜血从刀刃一滴滴落下,车厢里瞬间充满着血腥味。

车内一时间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艾萧连呼吸都放轻了,心里只盼着和义赶紧下车。

同样盼着和义下车的还有叙唯。

叙唯驱赶着马车,狼狈不堪地东街逃了出来。人烟逐渐减少,四周只有些破旧的老房子和深邃的胡同。

“和义你下车吧,此处无人了。”

和义撩起帘子一看,又立即缩回去“你把我送回去!我马落在那了,怎么一个人回去!”

“我不能送你回去!你快下车吧!”

“不行!”和义也很强硬道“你不送我回去,我就不下车了!”

叙唯有些焦急,看着日头逐渐偏西,最后只能狠下心,和义既然你不识趣也就别怪我无情。

叙唯突然捂着肚子说道“哎呦,我肚子疼。我先找个地方更衣,你们等我会。”

“快去快回!”和义不耐说道。

叙唯捂着肚子慌乱走进一个胡同里。无人驾车,少了马车轱辘声,车厢里显得格外寂静。

和义这时也缓过神来了,不过是贱民罢了,杀了又如何,被人看到又如何。

反正他爹年纪已大,那个爵位无论如何都是他的。

想着和义不由放松躺靠在木板上,侧过身看着车里另外一个人。

“你可也是叙唯的好友?为何一直面壁,不肯直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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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追杀

艾萧心底一紧,掐着嗓子说道“嗯,我有些不舒服,这样舒服些。”

车里光线不是很好,和义只能瞧到他后脑勺,一只耳朵还有少一半面孔,其他隐匿在黑暗里看得不清楚。

一半明媚一边幽暗,却让人更好奇是长得怎么样,更何况和义总觉得这半张脸似乎有点眼熟。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善呢,我们是否见过?”

“没有。”

“你不曾回头见过我,又怎知没有?”和义问着,手突然伸过来将艾萧翻过来,见清面孔时不禁有些呲牙怒目“是你!”

艾萧回身看见和义一脸血迹,怒目圆睁凶煞的模样,也不由被吓得轻叫一声。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和义大笑着,手持着滴血匕首对着艾萧“当初还以为让你跑出晋城了,不想你居然还敢留在晋城。哈哈!”

艾萧看一眼匕首,又看着和义“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哈!”和义慢慢将刀面血迹擦到艾萧脸上,压低嗓子“你可记得当初踹了我几脚?嗯?”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就看着叙唯的面子上放过我吧。”艾萧微微侧过脸,就怕和义的刀锋不小心划到她脸。

“叙唯?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和义斜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艾萧“你现在穿得倒是跟贵族一样,你是怎么认识叙唯的?他怎么可能和你这么个低贱平民在一起?”

“我,本就不是平民。”

“哈哈哈,你骗谁呀?换身衣服就能骗人了?你不是平民当日怎么会在茶馆打杂?”和义将匕首逼近艾萧,恶狠道“再敢骗我,我就把你脸皮割破!”

“别!我说我说。我现在是晋宫食客,所以才会认识叙唯。”艾萧看着和义眼中泛起凶光,连忙说道“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叙唯!”

和义有些迟疑,按他之前所见,这艾萧分明是平民无疑,此时却不但一副贵族做派,还直言入了晋宫当食客。他这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但是叙唯又确实亲自帮他驾车,又让他不得不深思。

若是平民杀了也就罢了,贵族的话······

和义看着艾萧,那双眼似清晨的蒙雾,又如林间受惊的小鹿,一眨不眨怯怯地看着他,血痕染到脸蛋上平添了几分楚楚,愈发显得肤若凝脂,让人看着忍不住抓到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这艾萧两个多月不见,倒是越发养得水灵白嫩。

和义眼神一暗,“你分明就是个平民还在狡辩!当日你用脚踢我,今日又害我被臭乞丐缠身,休息我会放过你!”

匕首在艾萧惊恐的眼神中从脸上挪了下来,抵在艾萧的胸口。

“你在干什么!”艾萧原以为要被一刀刺死,不想和义竟然开始解她的衣服。

眼见得和义要解开外袍,艾萧不得挣扎起来。

和义解不开衣襟,气恼拿着匕首指着艾萧恐吓“不准动!再动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艾萧瞅准机会,两手一用力握住匕首,向旁一使劲,和义没控制好方向,被带动过去。

两人就手握着匕首在那僵持着,艾萧的力气一点也不落于和义,只是和义一只手先握住刀柄,无法从他手里抢走,且和义整个人顺势压制住艾萧,除了手之外,其余动弹不得。

两双手正在较劲的时候,突然听到马嘶声,马车明显晃了一下。

艾萧心底一喜,是叙唯回来了吗?想着就大喊起来“叙唯快来救我!”

和义心里一惊,忍不住回头一看。

帘子突然被掀起,居然是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大刀半蹲在车前。

和义与艾萧皆不由一愣,这人是谁。

艾萧心底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来者不善。

蒙面人也怔住了,“怎么会有两个人?”

“你是谁!”和义警惕地看着来人。

蒙面人不说话,视线在艾萧与和义身上来回巡视,“算了,两个都杀吧。”

艾萧和和义双眼瞬间瞪大!

说着,蒙面人直接提起大刀就往里头一刺。

艾萧与和义纷纷往两边躲去,期间匕首还是被和义夺走,艾萧只能空手躲到一侧,紧贴着木板。此时大刀堪堪砍到两人之间的缝隙,见不中立即将大刀挥向有匕首的和义。

艾萧瞬间直接将脚踢出,正好踢中来人的右手,手往上一顿,堪堪从和义身前划过。

“找死!”蒙面人怒斥,刀瞬间移到艾萧面前。

艾萧闪躲不急,眼见刀锋从天而降。一时间,艾萧心中却闪过许多思绪。

她来这异世若就这么死了,那活得也太窝囊了吧。

“啊~”的一声,蒙面人从车上滚了下去,竟是被和义一脚踹下车。

“吁!”许是蒙面人滚下去碰到了马,马一受惊扬蹄就跑。

还没来得及说话,和义与艾萧都不由往后一倒,摔到车厢木板上。

没有人控制马车,马车晃得厉害,艾萧挣扎着起来,撩起帘子往后一看。

蒙面人摔得不轻,又被马车连踢带撞,此时才爬了起来,双眼紧盯着马车,随后双手提着刀,往马车这里赶来。

艾萧一吓,回过身来“他又提刀赶上来了!怎么办?”

和义立即出来一看,犹豫两下,把匕首给了艾萧,自己驾起马车“匕首给你,他要是敢爬上来,刺死他!”

马车有了人控制方向,速度又快了一些,但是在幽长狭窄的胡同里根本跑不快。

眼瞅着一个转弯,那蒙面人似乎更加接近了。

“他娘的!今天到底什么破日子啊!”和义看了后面一眼,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艾萧一默,她也觉得今日和义真是够倒霉的,不知道这次追杀是不是都是他惹来的。

和义似乎看出艾萧想什么,瞪眼“我可没惹过什么人!”

艾萧撇嘴,不说话,心想今日那个乞丐不是人么。

又一次急转弯,幸好和义驾车技术不错,即便如此艾萧也晃得一头撞到木板上。

艾萧缓过神,回头看一眼,又看见眼前十字形路口,对和义说“我们跳马车,分开跑!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和义抽空往后看了一看,咬牙对艾萧说“把匕首留下!”

眼看着路口就要接近了,艾萧定下心,说“好!”

之前他们互救对方一次算是扯清了,匕首也本来就是和义的,还他也是理所当然。

艾萧将匕首放到马车上,不再看和义,快靠近路口时候往前一跳又往地上滚了几圈,爬起来就跑。

和义见艾萧往左一跳,抓起匕首也往右边跳,马车直径向前跑去。

马车速度不快,目标又大,如此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只有分开跑逃脱的机会才大一些。

蒙面人也察觉出艾萧和义的企图,在路口稍一犹豫就朝艾萧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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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无题

艾萧发现蒙面人居然朝她追来,心里暗呼倒霉,明明是和义踢他下车,暗说仇恨值不是应该去追和义吗?!难道是看她短手短脚好欺负?!想归想,艾萧也只能拼命加快速度往前跑,希望在下个转弯路口前甩开人,利用这复杂的胡同,也许就能逃出生天了。

可明显人家是练过,跟马车跑过一段时间不见丝毫疲惫,反倒有种越追越勇的感觉。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艾萧慌不择路,拐弯时候看见一旁房屋门坏了一半,想也没多想就钻了进去。

屋里只有一间,家徒四壁,几乎到处蒙着灰,艾萧一进来就扬起一片尘埃。

这么空荡荡怎么躲人?艾萧懊恼一下,连忙躲到门旁角落。

贴着墙,脚往后一蹭,碰到了一块硬物,竟是掉落下来的大砖。

艾萧对比一下人家手上的大刀,还是不嫌弃地把大砖拎在手里。

有武器总比没的强吧。

刚拎起砖,蒙面人也追赶到了。

并没有如艾萧所期望的一呼啸而过,而是迟疑停了下来。

蒙面人停在胡同中间,两旁都有破旧败坏的房屋。那小子绝不可能一眨眼就跑那么快,那就只有躲在这些房屋里。蒙面人看了眼幽长的胡同,又左右看了下。

艾萧从门缝中,看见蒙面人提着大刀立在路口,心跳都快从喉咙跳出来了,掌心泌出一层汗液,为了防止手滑,只能紧紧抓着大砖。

心里不断安慰着,没事没事,只要蒙面人去查看别的房屋,她就趁机跑出去。

蒙面人终于动了,不是朝艾萧这个方向走来,而且另外一边。

艾萧小心挪到门边,打算看准机会就溜出去。

不想蒙面人只是站在门口往里一瞅就退了出来,直接往艾萧这边走。

艾萧连忙靠在墙上,手紧抓着大砖放在胸前,心跳随着蒙面人脚步声越来越快。

艾萧躲的这房屋门只坏了一半,个头娇小的艾萧可以很轻易进来,对于人高马大的蒙面人就小了点。

蒙面人略微弯着腰,朝黑溜溜的房门一看,里面空空如也,略迟疑一下,还是把上半身伸进去看看。

就是现在!

艾萧提起大砖,就是往伸进来的脑袋上一砸!

“砰”的一声!

艾萧甚至看见蒙面人先是翻了白眼,然后直接整个人昏迷倒地,卡住门中间,激扬起大片灰尘。

艾萧一砸完后,砖就有些脱力掉到地上,又是把人一砸,蒙面人吭都不吭一声。

艾萧被扬起的灰尘呛到,捂着嘴,先抢过大刀,才扯下蒙面人的脸罩。

是一张陌生的脸,艾萧很确定不认识这人。

艾萧不敢多留,拿了刀就跑。

至于蒙面人的生死,艾萧是不愿去确认的,但提着刀的手依然抖着不停。

直到跑出了胡同,到了车水马龙的东街的时候,艾萧才重重呼了一口气。

惨了!叙唯还那里!但蒙面人去追杀他们两人了,叙唯应该没事吧。

精神一放松,艾萧就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本是觉得蒙面人应该是朝着和义去的,可不知为何一想到叙唯突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突然艾萧猛地惊醒,蒙面人扬起帘子的时候曾经说过“怎么会有两个人。”

也就是说他之前就知道马车里有一个人,和义是半路跳上来的所以他不知道,而马车里一直坐着就只有她一个人!

明明是站在太阳下,艾萧却忽然打个冷颤,觉得好冷,明明四周有许多人,她却觉得只有她一个人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将会粉身碎骨。

这条路上没有人能拉她一把,她曾以为握住的手,竟是为了将她手扯开,能够彻底掉落谷底。

艾萧闭上眼,脑袋里忍不住回想叙唯平日说笑的神情,还有被楚襄出言戏弄时候的无奈。

“艾萧,你也去是吧?”

“呵呵,后日天气好嘛。都怪艾萧你拒绝我这么多次,我才觉得如此惊喜。”

一幅幅画面,竟都是虚伪的表情。

那楚襄呢,还有文谦······

他们是不是也都是披着虚假的外皮,接近她,暗里再给她深深一击?

但是最深深无奈的是,艾萧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是什么时候招惹了他们。

竟要如此痛下杀手。

艾萧很难过,睁眼发现自己在原地停太久了,引旁人侧观,只能垂首快步向前走。

没有马,也没有马车,艾萧只能徒步走回晋宫。

直到天黑,才走到晋宫。

黑夜里,晋宫就像一只异兽,张着深不见底的大口,**着人一步步往它肚里走去,里头已经腐烂布满了骸骨,却依然有人不停地往里走。

艾萧也只能往里走,越走越冷。

一个下午没有进食,艾萧也不觉得饿,只是觉得冷。

低着头,双手环着胸快步朝风堂走去。

一路静悄悄无人,只有地上树影偶尔晃动着。

忽然听到背后一阵脚步声,艾萧头也不回,往前越走越快。

不想后面脚步声也越来越快。

“艾萧!”一只按住艾萧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是先轸。

“怎么我喊你你也不应?还越走越快?”

“我,没听到。”艾萧直直看着先轸,坚毅的脸庞,俊逸的眉目,肩膀上的手心传来的热度,让艾萧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

“你今日去哪了?我本是要打算带你今日出城的。”先轸的向下,问道“你怎么会有一把大刀?”

“先轸。”艾萧声音有些颤抖“我可不可以抱下你。”

“不。”

先轸话还没说完,艾萧直接投进他怀里,紧紧抱住,贪婪地吸取着先轸身上的热度。

艾萧知道先轸拒绝了,可是她真的好冷,好怕。她似乎深陷泥潭沼泽,左右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冰凉的泥水慢慢将她覆盖,此时碰到了先轸,就宛如碰到了救命浮藻,紧紧抓着。

“艾萧?”先轸皱眉,双手拉开艾萧“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

突然一个大力将艾萧拉开。

艾萧没有挣扎,一瞬间她就猜到是谁了。

“艾萧你!简直不要脸!你不是说不好男风吗!你又向先轸投怀送抱是什么回事!”凌歌气得跺脚,指着艾萧嚷嚷起来。

果然就是凌歌。

原先艾萧会觉得很烦凌歌,此时却觉得能如此坦白直率指着人骂,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但也不会让人很喜欢就是了。

艾萧深呼吸,没有理凌歌,朝先轸行礼道歉“刚才是我冒昧失礼了,请先轸原谅我。”

凌歌见艾萧不理,又出声道“你假惺惺做什么?占了便宜认个错就行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随即,凌歌又扭头对先轸说道“先轸你可别上他的当了!我看他这两个月都在借机接近你!”

“无事,下次莫要如此了。”先轸没有理会凌歌,说完,越过艾萧就要走。

艾萧看着恢复冷漠的先轸,心里有点难过,两个多月相处似乎只是一场梦,一瞬间就回到了开始。

但艾萧也知道自己今日越轨了,先轸是也担心自己会如凌歌一般喜欢上他吧。凌歌一个就已经够他烦了,当然不希望再有一个凌歌。

心里想着明白,嘴上却忍不住说道“先轸,你不是说要带我出晋城么?”

作者有话说:想名字好烦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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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御马

先轸闻言停了下来,转身问艾萧“你想什么时候?”

艾萧想了一下,“就明日吧。”

她还没有想好要以什么姿态去面对文谦,叙唯等人。

凌歌在艾萧和先轸中间,左右看了下,连忙说“我也要去!”

“好。”艾萧突然朝凌歌一笑“顺便叫上莫力一起吧。”

凌歌双眼倏地就瞪大了,他都不记得艾萧有多久没正眼看过他了,更别提,笑?开什么玩笑······

艾萧不顾凌歌惊诧的表情,目不斜视地从先轸面前走过,脚步不紧不慢,既无仓促离开也没有特意放慢脚步等人。

过了一会儿,先轸也走了过来,凌歌并没有跟着。

先轸走到艾萧身旁,见艾萧还是只顾走着,并不瞧他,问道“你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艾萧嘴角一勾,却不是笑,轻哼一声“你怎么又和我说话了?”

先轸眉头一扬,好笑道“既然是好友,怎么会不和你说话。朋友间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艾萧这才转头看先轸,想笑又想到今天事情,收起笑脸说“回屋我再与你说。”

先轸才将门关上,回过头来就听到艾萧说“今天有人想杀我,我怀疑跟叙唯有关系。至于什么原因,我还没想出来。”

艾萧仔细观看着先轸表情,他先是一怔愣,然后皱眉“你受伤了?”

“没有。”艾萧轻轻摇头,开始说起之前叙唯多次特意邀请,和义上车后,叙唯突然肚子疼就不见人影,还有蒙面人说的话都跟先轸说一遍。至于她与和义的关系,以及车上发生的事情则闭口不谈。

“所以这刀便是你砸晕后夺过来的?”先轸有些诧异地看着艾萧小身板,有点难以想象那时候的场景。

“对,因为我怕他醒来会继续穷追不舍,二是想留个证据。”

“你这证据倒是留对了。这刀锋芒毕露,不是凡品。”先轸朝艾萧伸出手“给我看看。”

艾萧没有迟疑将刀递给先轸。

先轸握着刀柄看了刀身,转而继续看刀柄,最后凝重道“这刀是出自晋宫。不是食邑园的习武堂,而是旅贲护卫。这刀身花纹皆是晋宫旅贲护卫特有。”

艾萧脸色顿时一白,难以置信“难道是晋献公要害我?!”

“也不一定,各位公子暗里也是可以调动少量的旅贲护卫。”

艾萧脑里飞快转动着,最后有些迟疑道“是太子?”

“太子敦厚善良,不太可能因为这些小事特意派人追杀你,且近日晋献公重病,应该是顾及不到你。”先轸平静地分析着,丝毫没有艾萧怀疑太子而生气。

艾萧心里庆幸先轸并不是太子之人,否则也不敢说出来,“可我最近也没有惹到其他公子呀。”

“不对,你还忘记一个人。”先轸平静说道“公子夷吾。”

“公子夷吾?”艾萧不由出声道,有些无语“我,我那种程度也算惹到他么?他们可不是最会纳谏的么?”

先轸有些不屑一笑,“你道真以为那些诸侯王孙都是真心纳谏的?表面上还有德信虚伪面具维持着,背后又谁清楚。而且,他确实善纳谏,可不是纳了姚挚的谏?”

艾萧看着先轸三言两语把话题挑开,剥清思路,不觉有些惊诧。先轸看起来像个爱武成痴的武士,对外界漠不关心,不想内心早已清楚明了。只是不在意,或者不想说罢了。

先轸见艾萧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不由转开视线,坐到桌前倒杯茶,喝一口又说“你现在应该要提防那些曾经极力劝阻你出宫的人。如果之前猜测没错的话,他们可能就是公子夷吾的人。”

“文谦也曾邀请过我,但是只有一次,之后也并没有过多执着让我出晋宫。”

“所以呢?”

艾萧有些别扭犹豫,随后略带期望地说道“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公子夷吾的人吧?”

先轸挑眉,毫不留情说道“我怎会清楚,一来我与他并不相熟,二来你心中早有定论,何必问我。”

艾萧没想到先轸会有这样反应,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轸话出口后也停滞一下,然后岔开话题“你现在最好别单独一人出食邑园。在食邑园里,他们不好下手,出了食邑园就难说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明日带我出城?”艾萧也坐了下来,从先轸手里讨了杯茶。

“有我在,谁动的了你。”先轸语气虽是平淡,却展露着极为自负的自信。

艾萧被先轸霸气的话语一震,心跳都不禁快了一拍,认真说道“那,如果来了一百人杀我呢?”

先轸终于又转头看艾萧,许久,字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跑。”

????

深秋清晨的寒露很重,从林子里走出来,眉毛都觉得湿了些。

林里的树木已经全部变成黄色,从近到远,浅黄,明黄,深黄,暗黄,枯黄,层层递进叠加,美得就像诗人捣碎了秋意一层层晕染上去的。

空气也带有深秋特有的清冽,风一吹不由神清气爽。

先轸驾着马车,左边坐着艾萧,右边坐着凌歌,三个人挤着似的堆在马车前。

莫力骑着马,时不时一会在马车左边,一会在右边,看着啧啧称奇,那么短小的板子怎么就坐下三个人了。

原先出食邑园前,凌歌与莫力都挑了马,兴奋地说着等会比马,看谁跑得快。

莫力大笑凌歌自不量力。

凌歌不高兴嘟起嘴“你再快还能有先轸快?”

不想先轸一声不吭地拉了一个马车出来,转头对呆呆站在原地的艾萧说“上来。”

凌歌和莫力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特别是莫力下巴都快掉了。

平日嫌弃马车慢烦闷的先轸,居然要了马车,还让艾萧上车。

这让凌歌如何不嫉妒,要不是莫力挡着他都要冲过去与艾萧干起来了。

最后凌歌将马绳一甩,在艾萧前一脚登上了马车“我今天也不骑马了!”

艾萧无所谓,一路坐着车前偶尔与先轸说说话,看看风景,无视凌歌能杀死人的视线。

艾萧知道凌歌和莫力在想什么,可她清楚知道先轸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不过就是先轸知道她不会驾马也不会驾车罢了。两人同骑一匹马太**,驾马车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后来出了城,官道上宽阔无人,先轸让艾萧出来坐着,把绳子给艾萧,“试试看。”

艾萧这两天看了不少,大概也懂得一些,有些兴奋地接过绳子。

马已经被驱使得跑开了,这路也是笔直不需要转弯,艾萧只需挥着鞭子,马便溜溜地跑起来。

不想,凌歌见艾萧出来和先轸坐着,好像把他一个人排挤到后面来,看着眼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出来挤着。

于是就成了三人挤坐车头的奇葩景象。

艾萧与先轸之间本来还有缝隙,凌歌一出来,顿时变成摩肩接踵,随着马车晃动,挤来挤去,似乎都能闻到对方的呼吸。

“吁!停车停车!”艾萧嘴里叫着,双手用力勒着马。

不知是否太用力,马突然挺住,前蹄一扬,艾萧身体不由往前一顿,然后身子朝左边倒去。

艾萧屁股占的位置本来就小,这么一倒整个人就要从马车上摔下去了。

先轸连忙拉住,不想马车急停他下盘也不稳,顿时被艾萧拉了下去。

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竟滚下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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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秋收

身下的草植是松软的,被秋日的骄阳晒得干燥青黄,有着淡淡的泥土清新混着阳光的暖意,还有,男人阳刚的气息。

艾萧被先轸整个抱在怀里,一会蓝天白云,一会干草土地,一骨碌就转到了山坡下。

艾萧全身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心跳得厉害,有些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先轸的。

最后停了下来,艾萧整个人压在先轸身上。先轸一手捂着她的头,一手按着她的背,完全一副保护的姿势。

呼吸在两人之间交错着,暖暖的轻轻的,暧昧的情愫慢慢地在四周索绕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近到艾萧能从先轸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紧张得轻咬下唇的模样,近得她只要轻轻嘟嘟嘴似乎就能亲到先轸。

先轸只是突然觉得口干唇燥,艾萧贝齿轻咬着水润的红唇,红唇愈发饱满泛着光泽,莫名地有着吸引力。

“先轸!”

凌歌的叫声,让先轸瞬间惊醒,一甩手,艾萧整个人顺势又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啊~疼。”艾萧脑袋不经意磕到一个碎石,疼得厉害。

凌歌瞅了艾萧一眼,有些幸灾乐祸轻哼一声,转而对先轸说“你没事吧?”

先轸一条腿半屈起,一手撑着额头,不知道在看哪里“没事。”

艾萧自己揉着脑袋,恨恨地看着先轸。真是够没良心的,竟然用丢······

莫力这才下马不紧不慢走下来,看了一下,笑眯眯对艾萧说道“你没事吧?”

先轸听到莫力的话似乎才记起艾萧,脑袋微微朝艾萧这般侧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艾萧郁闷地自己拍拍屁股起来,“没事。”

凌歌见先轸还保持着屈腿姿势,有些奇怪地问道“先轸你怎么还不起来?可是一路滚下来磕疼了?”

先轸只是低头,胡乱点了下头,也不说话。

艾萧本来还在气心头,一听先轸疼,又忍不住问道“你哪里疼?”

“与你无关!”先轸彻底将头扭开,不看艾萧。

“你!”艾萧气急了,看着凌歌得意的笑脸,突然觉得心口一酸,抬腿就走。

莫力看了凌歌和先轸一眼,连忙跟上艾萧。

先轸还是不看艾萧,只是坐着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凌歌笑得一脸灿烂,也坐在先轸身边,一会儿看看先轸,一会儿看看远处风景,乐得嘴巴就没合上过。

艾萧边走边踩冒出头的草,嘴里嘀咕着“算什么呀,莫名其妙。真当自己是块美玉,谁都巴不得贴着你呀!”

艾萧越说越气,最后停了下来,直接用脚尖挖土。

“这么说,你是一点都稀罕贴着先轸咯?”莫力走过来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好笑问道。

“谁稀罕!”艾萧见莫力过来,也不好意思继续虐草,只能往前走。

莫力不说话,就跟艾萧走着。

艾萧没真敢走远,她还指望遇到危险有人保护着呢,虽然先轸现在不理她,但她相信也不会见死不救。

艾萧往前走到了田地,此时正是秋收农忙的时候。

艾萧等人都已经换上了秋日袄子,农民们还是穿着破旧的薄衣短褐,光着脚在田里干活。黑黝的脸孔晒得通红,还黏着不少沙粒灰土,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掉落,流到眼里也只是眨眨眼,无暇顾及。

因为四周有着一些穿着统一灰服,手拿着木棍的人监管,稍有停歇便会有警告。

监管之人见艾萧莫力走来,见两人穿着不差,就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还没到田边,莫力就奇怪问道“你想看这个?不过是些贫民耕作,这有何好看的。”

艾萧没有理莫力,绕着田沿左右走一些,时不时停下来看农民耕作,还翻看放在一旁的农具。

莫力被艾萧怪异行事搞得糊里糊涂,“你到底做什么呢?”

艾萧心底也很不解,这些农具居然大多是用木、石、骨和蚌所制,偶尔有金属的也是青铜,居然没有一样铁具!

可她明明记得当初在茶馆砍材的斧子就是铁制,也就是说这时候已经有冶铁技术了。难道只是还未用的耕地上?

想着艾萧又开始四处张望,果然如此。没有一样铁具,连牛耕都没有。

工具如此落后,怪不得生产力那么低,这么多人竟只来得及耕作公田。

艾萧的怪异动作不但让莫力莫名其妙,还把监管惹来,“你们两个是谁?没事别在这呆着,这可是和大人的田!快走快走。”

艾萧与莫力只好往回走,艾萧走着还时不时回头看下来,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他说的和大人是哪位?”

“和大人,说的应该是司寇和忠大人吧。”莫力想下,有些佩服说道“他老人家在朝中可是德高望重人物,他担任司寇掌管刑法二十多年,防奸除恶,执法如山,从未徇私枉法过,一生刚正不阿很受人尊敬!”

艾萧没有吭声,有些不安地想着。两个都姓和,和义不会跟他有关系吧。

“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

“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呀?”莫力实在忍不住问道,他总觉得艾萧有些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的铁······”

此时,先轸与凌歌也走了过来,应该是寻他们两人来了。

凌歌一见到艾萧和莫力在前头,有些不高兴地瞪了莫力一眼。

莫力苦笑摸下鼻子,凌歌肯定是怪他怎么不把艾萧带远远的,这样他就能多和先轸独处久些了。

艾萧本想问莫力关于冶铁技术,看见先轸两人过来就看向别处,不说话了。

先轸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凌歌还瞪着莫力,莫力只好尴尬一笑“时至晌午,吃点什么呀?”

“你不是有带干粮么?”凌歌提醒道。

“那我们回马车上去吃?”

“我看这里地势平坦,风景优美,就在这吃午膳吧。先轸你说好不好呀?”凌歌对着先轸说话,却不断朝莫力甩眼神。

莫力从凌歌快抽筋的眼角里看懂了,这小子又在打发他走,只好认命道“那我回去拿食盒过来,艾萧一起吗?”

艾萧看了凌歌一眼,直接坐下“不了,我累了,就想坐这。”

凌歌顿时看向艾萧,“你去帮帮莫力呀。”

“你连一个食盒都提不动吗?”艾萧直接反问莫力。

“当然提的动!我一个人去就好了。”莫力被艾萧质疑感觉很丢脸,直接抬脚就走。

艾萧微笑朝莫力摆摆手“那慢走了。”

莫力不吭声,心里嘀咕着,他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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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重耳归来

莫力一走,就只有凌歌絮絮叨叨同先轸说话的声音。

“这里好美呀,是不是啊先轸?”

“先轸前面有什么好看的吗?你为什么一直盯着?”

艾萧没有看先轸,听到也不由看向前方,远处便是一片黄灿灿的田野,麦子风/骚地在风中摇曳着,形成了一片麦浪。

今年倒是个好收成。

很快莫力就回来了,手没有提着食盒,还没走近,就气恼骂起来“不知道哪个混蛋把我马骑走了!”

“啊?你马被人骑走了?”凌歌惊诧叫起来“居然有人敢直接偷晋宫的马?”

“可不是!可恶,我还得赔食邑园一匹马!”莫力郁闷得狠,这种大物借记是都需要登记名字的,丢失损坏都要负责。

“马没有记号,但是马车有,顺手拐了马也不是什么难事。”艾萧想到之前叙唯为何是借了马车,有记号在她简直就是亮堂着脖子让人砍,若是没有和义在,她可能······

“那我们回去吧。”先轸终于说了一句话。

话一出口大家都怔愣,莫力直接说道“这就回去了?什么都还没玩呢,我们还未比射箭狩猎呢。”

先轸没有说话,倒是凌歌开口道“那有什么好比的,反正你都是输。丢了马你还想丢人呀?”

“凌歌!”先轸斥责出声“你怎么如妇人般竟是喜欢搬弄是非。”

凌歌很委屈,转而瞪了莫力一眼。然后看到先轸脸色越发冷,踌躇一下,凌歌主动走过去跟莫力道歉,不冷不热说道“对不起。”

莫力只觉得讽刺心酸,看到凌歌这副模样更是气打不出一处,自嘲一笑就走了。

凌歌怔愣在原地,似有些不解,看着莫力背影发呆。

先轸先一步赶上莫力,似在说些什么,莫力转头对先轸一笑,随即两个人就说着走上去。

艾萧也没有理睬凌歌,直接往上走。

一行四人分成三次走回马车上。

还是先轸驾着车,莫力坐在里面,艾萧迟疑一下,坐到了里面。

凌歌最后才到,很高兴地直接坐在先轸旁边。

帘子是撩起来的,莫力一看到凌歌就轻哼一声,也没有说话。

“莫力,你可知道现在冶铁技术怎么样?”艾萧把食盒翻出来,边吃边问。

莫力看着也过来拿个甜点“还可以吧,具体我也不清楚。这可是工匠的事情。”

艾萧了然,这个时代也是重农轻商,工匠也就比商人好点,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种田的。

“那为什么不用铁生产农具呢?我刚才甚至看到了一些铜具,但是一把铁具都没有。”

“这个······铁可以锻造出好的兵器,用来制作农具太浪费了吧。再说一把铁剑也不便宜,我可不认识那些贫民有钱买得起。”

“哦。”艾萧心底有些淡淡失落,这个时代真是落后啊,如果铁贵就说明冶铁技术还不够发达。

也是,当冶铁技术够发达的时候,哪里又轮得上她来发明农具,估计自然就会有人想到以铁具耕地吧。

但有机会还是应该了解下现在冶铁技术,只不过现在出宫不方便,也不知道何时有机会。

“你们两个人在里面说什么呀?”凌歌听到里头动静,忍不住回头问道。

见艾萧吃东西,莫力也不理他,凌歌似有些委屈地转过身,也不再说话。

莫力迟疑一会,把食盒推出来点“凌歌,吃一些。”

“好啊!”凌歌高兴回头,对莫力一笑,然后从食盒里拿个糕点问先轸“先轸要不要我喂你吃呀?”

“不用。”

“那好吧~你要吃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

艾萧把手上的肉干吃完,没有去看莫力什么表情,直接伸个懒腰躺下,随着马车晃悠晃悠着,竟然睡着了。

一觉起来是被人拍醒的,睁眼一看是先轸。

艾萧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到晋宫了,下车。”说完,先轸直接下了马车。

艾萧也清醒了过来,跟着下车,发现凌歌和莫力都不在了。

“他们人呢?”

“莫力去还马钱,钱不够,凌歌去取了。”先轸还是不看着他,说着话往前走。

艾萧看着感觉心底很难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承认心底对先轸有异样感觉,忍不住想靠近,可先轸的反应就像根刺一样,越是靠近越疼。

艾萧也自诩不是自虐死缠烂打的人,先轸的态度她看得明白,之前也有很好地控制自己不要出界,也热衷于广交好友转移对先轸的注意力。只是昨日的打击瞬间让她觉得孤独,害怕,迫切地想寻找一个安全感。

哎,她果然只是个小女人,与先轸的关系估计很难恢复到之前那么自如了。

艾萧很垂头丧气地走着,快到风堂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艾萧!”楚襄刚在风堂里寻找艾萧,没找到,不想一出来正好碰到。

“楚襄······”艾萧停在原地,有些僵硬一笑,看着楚襄走过来,视线下意识看向先轸。

先轸停下来等她了,艾萧心底默默呼一口气,对着楚襄也自然起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可知道叙唯去哪儿了?从昨日开始我就没见过他!”

“叙唯不见了?!”艾萧诧异,不由惊叫出来。

“你不知道么?”楚襄困惑道“他昨日不是同你一起出去的么?”

“我们后来走散了。我还以为他早已经回晋宫了。”艾萧想下,还是没有把被追杀的事情说出来。

“奇怪,我刚才询问了叙唯舍友,说是叙唯昨日便没有回来过。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走散的?”

“大约晌午吧。”艾萧大概说了下时辰,心底却在想这叙唯是遇害了,还是因为刺杀失败逃逸的?私心地艾萧希望这叙唯是逃逸了而不是遇害。

“先轸!先轸!你瞧我刚才看见谁了!”此时凌歌兴奋大叫地从远处跑来,莫力紧随其后。

楚襄看到凌歌一眼,皱眉嘀咕一声“身为贵族却如此失仪,真是低俗。”

“公子!”凌歌一路疾驰,过来的时候有些喘不过气来“公子,公子重耳回来啦!”

“什么!”楚襄本来见艾萧也不知叙唯下落,正要走,忽然听到凌歌所说,立即停了下来“可是真的!哪里?!”

“公子现在在哪里!可安好?!”先轸也很激动,双手不由按着凌歌肩膀问道。

凌歌被先轸如此注视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看着先轸。

“快说呀!”先轸不由催促道。

“没有见到公子重耳,是公子的贴身寺人给我还马来了。”莫力此时也走了过来,兴奋说道“没想到我的马竟是被公子牵走了!”

“而且,听那个寺人说,公子不是一人回来的,还带回了一个美娇娘!”

作者有话说:今天真的非常谢谢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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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林娇

公子重耳已经失踪两个多月,晋宫上下除了极个别的人,几乎都认为公子重耳已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意外身亡,连尸首说不定也找不回葬不了在族陵里,最多只能盖个衣冠冢,在祠堂末端孤零零排个位。

自此烟消云散,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二公子重耳生时是何等英姿勃发,死后也只是在史记上晋献公之子寥寥一笔带过。

却不想命运齿轮转动,公子重耳不但安然回来,还带回一个貌美天仙的美娇娘,名唤林娇,听说比骊姬还美艳三分!

这几日晋宫议论纷纷,几乎每个人都在讨论着公子重耳事迹。

“听说这林娇是公子重耳的救命恩人,林娇在林子里遇到了身中重伤的公子,以为只是寻常百姓,一时心善就把公子带回家,这才错过了搜擦队。这两个多月来,林娇衣不解带,每日端茶倒水伺候着公子,公子为此深受感动,不由地爱上了这山间美人,并坦白了自己乃是晋国公子,成功掳获芳心,把美人带回来了!”

艾萧才走进宴食堂,就听到有人在谈论公子重耳与林娇,不由停了下来。

这谣言怎么又变了,不是说林娇见公子重耳长得惊为天人,芳心颤动就把公子带回家么,结果公子一醒来见到林娇如此国色天香也不由为之倾心,两人就此两情相悦,等公子伤好后携手归来。

“可我听说这林娇并非倾城之姿!整日带着轻纱,定是无颜见人!”

“没错!不过是山野村妇罢了,也被你等如此夸上了天。”

“诶!林娇若是丑陋不堪,公子何必带人回来?”

“公子许是感激人家救命之恩!”

艾萧不再听越来越激烈的争辩,开始往里面走。

这也是因为公子重耳虽然回来了,但听闻晋献公病了,立即更衣在榻前伺候。所以几日了还未在食邑园露面过,那林娇更是只有听闻未有人亲眼见过。

但是无论谣言怎么演变,公子重耳与林娇关系暧昧是逃不掉了。也难怪,生死不明一段时间,突然回归还带了一名美女,怎么看起来两人关系都不能简单到哪里去。

“艾萧~这儿。”文谦见艾萧进来,便伸手招呼着。

艾萧一笑,走到文谦身旁坐了下来“楚襄呢?”

“他昨日听到些叙唯的消息,便一早就去询问了。”

“哦,什么消息?”艾萧有些紧张,叙唯莫名消失了几日,楚襄一直在四处打探消息。艾萧就被楚襄多次打探过,但她一口咬定晌午就与叙唯分开,楚襄也就从她这里死了心,不再询问。

“听说几日前,叙唯带着一位娇娇匆匆离城,因为那娇娇甚美,守卫多看了几眼也就记住了叙唯。”

“叙唯身旁怎么会有娇娇?”艾萧有些错愕,食邑园是不准携带女眷的,就算有些贤士已经成婚,妻儿也只能住家里罢了,而叙唯并非晋国人,也从未听说他曾在晋国讨了妾侍夫人。

“确实有些怪异,而且叙唯出城怎会不告而别,所以楚襄才要去细问清楚。”说着,文谦又细看着艾萧,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说起来,那天正是同艾萧你一起出去,你当时可有察觉到叙唯有哪些不对?”

“没有。”艾萧声音利落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文谦等人越是怀疑越是说明他们不明白事情经过,也就没有参与陷害她,既然如此她只会高兴,还哪会不安紧张。

艾萧见不得文谦深思忧虑的模样,说笑着“说起来,这叙唯行事倒是极其类似公子重耳,一人带着美娇娘出城,一人便带着美娇娘回城了。”

文谦也是一笑,宛如清风拂过让人心情舒爽,“但这林娇确实娇美。”

“啊?你曾见过?”艾萧诧异,没想到文谦竟会来这一句。

文谦轻轻摇头“不曾。林娇确实有轻纱覆面,但只是露出的那双眼,便足以勾魂摄魄,想必面纱之下是极美。”

“哦~文谦可是被勾魂的那个?”艾萧促狭问道。

不想文谦没有否认,微低着头有些羞涩笑起,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这是我贪念罢了,公子重耳与她才是天作之合。”

艾萧见文谦神色坦荡语气平静,有着一丝遗憾却并无嫉妒惆怅,不心底松口气。

文谦若是一时眼红,想不开与公子重耳抢女人,只怕是不好过了。

这般想着,艾萧却更有兴趣见林娇了。连文谦如此淡雅的君子都被迷住了,还只是露一双眼而已,不知真人是有多美。

????

守卫的王二站了一上午,有些站不住了,见四下无人,一手撑着长矛,时不时左右动弹着两下。

对面的人一看不由嗤笑一声“有屎就去放,快去快回。”

“诶诶!多谢大哥。”王二听到声音如同得到赫令,捂着肚子谄媚说道“大哥这新鞋真好看!我这就去了啊!”

介曹不由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底子纳得是千层底,还有麻绳垫底,又软又耐磨,鞋面用的是黑绒缎子,又暖和又好看。唯一不好就是小了点,有点紧得慌,不过多穿几次应该就能撑大点。

“你!你这人怎么得那般无耻!”

介曹听到这声音就知道坏了,抬头一看,一个十二三岁小丫鬟站在他面前,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愤怒,眼睛瞪得格外大。

介曹下意识有些心虚,脑袋里就想着赶紧把她赶走“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对面可是食邑园,不是你这些下等奴婢能去的,快走快走!等另外一人回来你可就倒霉了!”

杏儿退后两步,躲开介曹推搡的手,依旧愤懑不平“你明明是收了我的钱,答应把鞋子给艾萧先生的,你不但不给,还自己穿了!不要脸!快脱下还我!”

“哟呵,你这小贱人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那边的贤士是你高攀的起么?我收你钱是给你个教训,穿你的鞋是给你留个皮面!你当真以为人家会稀罕你的东西?!”介曹见杏儿不肯走,直接撕破脸皮,持着矛对着杏儿说道。

“你~你要做什么?”杏儿被尖锐的矛头吓脸色苍白,一个劲的往后退,竟一不小心绊倒在地。

“诶,哪里来的小家伙?”王一突然回来,猥亵的声音响起“这小家伙可是大哥您的相好?”

“哼!什么老相好,贱人一个而已!”介曹不屑,对着王一说道“你在这守着,我也去放一放水。”

介曹大摇大摆离去,丝毫不在意地上已经泪流满面的杏儿。

王二等介曹不人影,呸了一声“我倒你还有钱买新鞋,竟是抢来的,不要脸!嘿嘿,小娘子你说的是不是呀?”

杏儿本已经起身擦干眼泪,打算离去,不想被王二一问,顿时愣住了,随后惊喜地看着王二“这位壮士可是愿意帮我?”

“嘿嘿,这个嘛。我们虽然守着晋宫和食邑园连桥,但平日也是不能随意过去的,唉~”

杏儿脸色又暗淡下来,“是吗······那,就不多扰烦壮士您了。”

王二见杏儿又要走,连忙上前拦住说道“虽然有点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呵呵。”

杏儿立即反应了过来,有些拘谨道“可我钱都被刚才介曹拿走了,这月也只能绣了个香袋给艾萧先生。”

杏儿说着,从怀里拿出个艳红色的精致香袋,上面绣着柳树儿还有小河流,极为逼真。

“先生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无以回报,每夜入睡都深感愧疚不已,只能手缝些小玩意来报答,不求抵消恩情,只是希望他能用得上。”

王二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香袋,转而对杏儿说道“你既然如此重情重义,我也就不收你的钱了!”

“当真!”杏儿眼睛一亮,小脸儿顿时生动明媚起来。

王二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猥亵笑起“嘿嘿,只是我有时候深感寂寞,不知道杏儿愿不愿意帮助哥哥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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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藏书阁老者

天气越来越冷,天总是黑沉沉飘着乌云,却还不下雪,花谢树枯,人越发懒散只愿躲在屋里头熏着暖炉喝着小酒聊聊天,廊亭道上行人甚少,整座食邑园显得萧瑟寂静。而藏书阁外的竹林却越发苍翠挺拔,里头时不时传来箭头穿破寒冷空气的声音。

艾萧搭好弓,将最后一只箭羽射了出去,从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再次射入土地里。

四周已经不规则散布着数十枝箭羽,或插着地或干脆直接躺着。

艾萧摸下腰间箭袋,没有箭了,只能叹口气走过去把箭一一捡起,放回箭袋里。

先轸就给了她这么数十枝箭,得省得用。

“你这小子箭术怎地如此之差,看你射了一上午竟是一箭未中。”

艾萧一愣,还弯着腰,闻声看去,是个古稀老人双手在腹部前藏于袖中,眼皮耷拉着垂下来,几近看不见眼珠。

原来是藏书阁的看守老人。

艾萧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因为技术拙劣,才躲到这儿练习,不想打扰您老人家了。”

“哼,几日前教你的那个小伙子呢?”

艾萧有些苦笑“他,最近忙,没有时间教我。”

自此得知公子重耳回来后,先轸就整日整夜消失一段时间,面都经常见不到,更别提来教艾萧练箭了,只是把弓矢和箭留了下来,让艾萧自己练习,至于骑马等到艾萧把箭练好后再说。

艾萧也不清楚先轸到底在做什么,是真忙还是故意避着她?总之她上一次见到先轸已经是三天前了。

老人沉默了一会,说道“也罢,那小子箭术也不怎么样,也未必教得好你。”

听到老人贬低先轸,艾萧也只是一笑,心里没有过多在意,以为老人是在安慰她。虽然先轸善用刀和矛,但是箭术也是杠杠的,虽然没有百步穿杨那么厉害,但也是十射八九中。

老人见艾萧不甚在意,也没有解释,直接说“你若是把手上那套子给我看看,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下。”

艾萧不禁哑然,这老人看起来六七十岁,瘦弱得全身似乎只剩皮和骨头了,这还拉得动弓么?

但是凭着对老者的尊敬,艾萧硬是把心底诧异收回,换上笑脸,把手套摘了下来,双手递到老人面前。

“这是手套,我做出来保护手的。天气越来越冷,带着它又暖和,拉弓的时候还不会伤手。”因为艾萧手艺有限,只是把布料前端剪成五条然后缝纫起来的,走线都在外头,不但歪歪扭扭,还有边角布料没有剪去。

老者接过手套仔细端详起来,沉吟道“此手套倒是不错,就是忒丑了点,也不知哪个女娃儿做的,细活如此之差。”

艾萧尴尬笑着,没有说话。

幸好老者也没有接着问下来,看着艾萧另外一只手,“把这只也给我脱下来。”

艾萧闻言乖乖脱下来,老者接过来,开始往自己手上套,说道“套着果然停暖和。”

艾萧眼睁睁看着自己带着暖烘烘的手套就这么套到老者手上了,“这,这个我等下还要练箭。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改日再弄来一副。”

老者不屑看了艾萧一眼,继续套另外一只“这手套虽然好,然男儿就该顶天立地,不怕苦不怕难,套着手套像什么话,跟娘们似的。以后你射箭岂不是还都得套着手套?万一没手套,你就不射箭了?还会不会射箭了?”

老者一把夺过艾萧的弓,往前走“以后不许带这玩意,听到没有?”

艾萧欲哭无泪地跟着后头,刚捂暖的小手又在风中冰凉了起来。

“那您夺,拿我手套就算了,还什么还要拿我的弓呢?”

老者哼声道“真当我老朽说话放屁呢,不拿弓怎么教你,给我退后一点看好了!”

难道这枯瘦的老者真是世外高人?!老年版的后羿?!

艾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好运,连忙退后两步,怀着奇特激动得心情等着老者射箭。

老者从箭袋里抽出一枝箭羽,没多瞧,抬手就射。

竟然连瞄都不瞄,这老者箭术肯定高超,至少比先轸还要强些!

射出的一瞬间艾萧还很兴奋想着,她甚至都能想象到自己以后持弓朝天一射霸气的模样了!

但是箭羽堪堪从一根竹子擦肩而过,直入地面。

呃······

艾萧雀跃的心情瞬间冰冻了下来,老者也瞬间瞪大眼睛,终于能瞧到眼皮下的眼珠了。

“咳咳~”老者咳嗽两声,耷拉的眼皮又掉了下来“这,是带这手套不利索。怪不得你射一上午都没中过!还不快帮我拿下弓。”

艾萧默不吭声在一旁,接过弓,看着老者脱下手套往自己怀里一揣,伸手像艾萧要弓。

艾萧把弓稍稍往后挪了下,并不递上去,好心道“天气冷,要不您老去休息,我们不射了吧?”

“你这是瞧不起我这糟老头还是怎么的?!把弓给我!”老者老脸一红,从没觉得如此丢过人。

艾萧叹口气,只能把弓递上,退到后面。

看来她今日是没法再练箭了。

老者这次动作更快更利索,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显得老气。

单是看动作还真以为是高手呢。艾萧心底想着,箭就飞了出去。

噔!

清脆的一声,直接射入竹心!

还没等艾萧反应过来,老者又拉弓连续射了两箭,都射到同一处,第三箭才射入,竹子竟然晃动着,慢慢向后倒去。

哗啦,轰!

竹子竟然被射穿了!

要知道竹子表皮圆滑结实,射中也不会太深,老者竟然只是用了三箭就射穿了竹子!

艾萧惊吓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觉得这世界真会开玩笑。

老者似乎还算满意,轻哼一声“老夫我这箭术还行吧。”

“岂止还行······简直神了!”

艾萧回过神来,立即实行跪拜大礼“艾萧之前有眼无珠还请先生原谅!”

“起来吧,你个小儿没见识也不能怪你。”

“艾萧不起!敢请先生教我!大恩必定牢记在心,没齿难忘!”

“你资质差了些,与我前个学生比起差太远了。不过老夫既然收了你手套,教你一些也是可以的,起来吧。”

艾萧听到资质太差还有些失落,不想老者还是愿意教她,不禁内心大喜“多谢先生!敢问先生大名?”

“狐宴。”

老者又说道“今后三日我会来此教你,其余时间你自己练习,无事不准来烦我,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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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邀请册子

诶?就三日么······

艾萧纠结说道“先生不是说我天资愚钝么,这才三日怕是不够吧······”

“哼,就是你太愚钝才需要三日,我之前可只教一日的!”狐宴横眉看了艾萧一眼“老夫还觉得三日多了呢!”

艾萧讪讪地闭上嘴,不再说话。既然先生说她三日足以,应该就够了。这也是不是变相说她三日便能成神?!

狐宴似乎明白了艾萧想什么,摇头说道“入行靠师傅,修行靠自己。”

艾萧醒悟过来,连忙弯腰行礼“晚辈知晓,多谢先生提点。”

狐宴似点了下头,又说“射箭身法亦当正直,勿缩颈、勿露臂、勿弯腰、勿前探、勿后仰、勿挺胸。你现在射几箭给我看看。”

艾萧依言射了几箭,没有带手套还是射不准,手也被弦拉得生疼。

没射几箭,艾萧就停了下来搓搓冰凉的手。

“你这小子手生的好看,但光好看是没用的。继续练,磨出茧子就不疼了。”

艾萧有些心疼她白嫩的手,但没有停,只是甩了下手继续开弓。

她已明白,在这异世,她能指望地只有自己了,因为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托付依靠的人。她想要过得安全自由,就得靠自己的一双手挣来!

想着,艾萧不由镇定下来,回想狐宴先生射箭的模样,双肩自然下沉,呼吸平稳,瞄准的一瞬间射出。

中了!

艾萧不由大喜过望,练了这几日终于射中一次了!

“好!先停下来。”狐宴摆手让艾萧停下,立即问道“你可知道刚才那箭为何会中?”

艾萧怔愣,回想一下当时情景,不确定说道“我刚才射箭的时候想着先生射箭的样子,可是因为这个?”

“不是。”狐宴毫不犹豫说道“你的姿势很标准很到位,看出下过苦功夫练习的。你的箭身与前臂每次都正好连成一条直线,但眼睛,准星,还有竹心也要连成一条线才会中,这个就是瞄准。再后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稳。无论是持弓还是射箭,切忌焦虑烦躁,就算有猛虎朝你追来,你也要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式成,大虎必中!”

艾萧听着幡然醒悟,先轸之前就教了她基本姿势,说是把姿势练好,多射几日自然就中了,之后先轸说是有事就再也没有陪她练箭过。

后来她就一人在竹林里练箭,不知是竹子太难射中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几日下来她没有一箭中,更没有传说中越练越顺手,只是越来越心浮气躁。到后面只是机械般地射着箭,脑海里却不停想着先轸到底去哪儿了,为何不继续教她射箭了,她明明还没学会,先轸怎么可以就这么撂担子不干了!

现在艾萧终于明白,她的心不平,弓不稳,又怎么可能射得中。

“就算老夫说得再也有道理,你也不必如此感激深情地看着老夫吧。”

艾萧还在心底哀叹着自己的单相思,突然听到狐宴的话,不禁嘴角一抽,默默地拿起弓继续射箭。

这一日就在艾萧不断射箭,捡箭中度过,狐宴时不时在一旁提点几句。

话不多,却都在重点上,让艾萧的准头也大大提升。

后来狐宴觉得无聊,便搬来个茶几,拿来一壶茶,还有些花生米,悠哉地坐在一旁看着艾萧射箭,箭头偏失太离谱,便朝艾萧丢个花生米,一丢一个准,无论艾萧怎么躲······

最后艾萧就乖乖站那让狐宴丢了,反正无论怎么躲都会被扔到,还不如省点力气射箭。

练了一下午,她真的觉得又饿又渴,先生泡的茶青烟袅袅,貌似很好喝啊~

想着,艾萧觉得脑袋一疼,又一颗花生米扔过来。

“眼神往哪看啊!给我认真射箭!”

直到日落西山,练箭结束了,狐宴都不曾给艾萧一杯茶喝。

真的是好抠门小气的老头······

被扔了一下午花生米的艾萧,对狐宴先生的尊称已经彻底沦为老头了。

&&&&

匆匆走进宴食殿,艾萧没来得及看周围,就找了个空位坐下,满满喝了五杯茶才停了下来。

“啧,艾萧你是水牛么,喝这么多水也不怕呛到。”

艾萧听到凌歌的讽刺,懒洋洋抬头看向隔壁桌,看到与凌歌同桌的先轸时候不由怔住。

只是三天没见而已,艾萧却觉得她似乎很久都没见到先轸了。

先轸却并不看她,只是低头吃着饭,过一会似乎察觉到视线,波澜不惊地看了艾萧一眼,说道“箭练得怎么样?”

艾萧轻笑一声,移开视线,似漫不经心说道“还行,今天遇到了一个高手,射得比你好,教得比你强。”

“哦?是哪位高人?”莫力很感兴趣问道,他在食邑园里还没见过几个箭术比先轸强的。

艾萧还没回答,先轸就说道“那就好,以后你跟他好好练就行了,我也没时间教导你。”

说完,先轸没有再看艾萧,只是把碗筷放下“我吃完,先走了。”

先轸是觉得如释负重,再也不用教她了么?

艾萧看着面无表情的先轸,心口有些晦涩难堪,分不清是怪自己多嘴,还是恼先轸冷漠。

“对了先轸,你不是说还有两份晋宫宴会的邀请册子么?”凌歌见先轸要走,急忙喊住“我和莫力能去么?”

先轸顿了一下,说道“明日给你们。”

先轸一说完,不但凌歌高兴,连莫力也眉开眼笑。

凌歌瞅了艾萧一眼,对莫力说道“先轸果然还是同我们俩人好,册子都给我们留着呢。”

艾萧双眼一直看着先轸,看到他听到凌歌的话后背影顿了一下,却依然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莫力则有些尴尬说道“艾萧你别生气,先轸是只有两份了,不然我等下再帮你去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

艾萧心底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册子的问题,而且凌歌说的话,只好问道“什么邀请册子?”

“诶?艾萧你竟然不知。”

莫力有些诧异,但还是说道“公子重耳十多日前安然归来,恰巧近日医师说晋献公身体已无大碍,故此喜上加喜,自然要摆宴庆贺。而此次与上次大贺三军,普天同庆不同,这次宴会只邀请卿大夫等贵族还有一些名流贤士,连雅堂的上等贤士也不一定能受邀呢!更别提风堂的贤士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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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射雀

不用莫力和凌歌多说明,艾萧也清楚这册子不好拿的。

她也没有问,为什么先轸明明是风堂下等食客,却能拿到多份邀请册子。

她在意的是,先轸既然连问都不曾问她······

艾萧对这宴会也确实有些兴趣,也想见识下这个时代上层的宫廷盛会。但是如果先轸肯跟她说只剩两份册子,莫力和凌歌也都想去,她虽然失落但也能理解。毕竟论交情,她确实还比不上莫力,论感情,她也比不上凌歌。

可先轸问都不曾问过艾萧,这种丝毫不在意,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感觉,很难受很不甘。

她清楚先轸不喜欢她,艾萧也没有奢望做**,但是她是否在先轸眼里连好友都算不上?

艾萧心情很差,看到凌歌炫耀自得的嘴脸更是觉得烦躁。

干脆晚膳也不吃了,直接去了诗风堂喝酒。

诗风堂内炉子烧得火热,一进来便能感觉热浪袭来,里头已经有不少人,有在下棋对弈的,也有吟诗喝酒,甚至还有人兴致来了在正中间舞剑。

平日艾萧都会停下来看看,但今日实在没有什么心情。

艾萧从一旁走过,想去外头廊亭坐坐,这里头人太多了。

“秦兄可是雅堂贤士,可收到邀请册子了?”

“没有······难道你收到了?”

“秦兄莫开玩笑,我可是风堂的,怎么可能收得到嘛。但是秦兄没有收到倒是让人诧异。”

“哼,谁说风堂就收不到,那个姚挚就有,我还见他在到处与人说呢。”

“那可不同,他与公子夷吾关系密切,有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最主要是这次能见到公子重耳呢,指不定那个什么林娇也会在!”

“唉,那林娇有何意思,不过一介草民罢了。不说公子重耳与齐国娇女已有婚姻,就算没有,就她那身份也能当公子夫人?”

“说的也是~可公子失踪三个多月与齐国娇女的订婚据说取消了?”

“不是吧······”

艾萧走到廊亭外,里头的细语才渐渐淡去,模糊着再也听不清了。

里头的谣言她也曾听说过,是真是假没人说得清,而且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亭廊外没有炉子,冷清得可怜。

艾萧也正好只想一人呆着,凭栏看着风景,酒一杯一杯下肚,最后干脆直接拿着酒壶喝。

结果越喝越烦,满脑子都是先轸冷漠的样子。

她头次觉得自己的酒量居然这么好,竟是怎么都不醉。

艾萧晃着脑袋,终于发现自己脑袋重得跟装了铅似的,不由朝天哈哈哈大笑。

笑她自己太傻,这样明明是醉了,怎么会是没醉呢?

只是若是醉了,为何她脑海里想的却都是先轸?

想着与她持子对弈时,她几步轻巧将死局解开,先轸眼里流露出的欣赏,让她暗喜不已。

想着教她练箭的时候,她累了与先轸撒着娇要歇息,先轸无可奈何的表情,让她心里暗笑。

想着落下马车先轸毫不犹豫搂着她,一路从坡上滚下来,她被先轸护得紧紧的,她小小的藏在他的怀里,那么有安全感,那么让她心动迷恋······

艾萧笑着笑着,觉得累极了,竟直接趴在桌前,双眼迷离着,似乎看见先轸朝她走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先生,先生~”

艾萧皱着眉头,吃力地将快粘合一起的眼皮撑开“嗯~?”

“这亭廊外甚冷,先生还是回去歇息吧,在这儿睡着只怕会受寒。”

艾萧一手撑着头吃力起来,看着面前的奴仆,点了下头。

艾萧勉强站起来,身体不禁一晃,幸好双手撑着桌面才没倒下。

“先生是醉了,要不小的扶您回去休息?”

“不用。”艾萧重新坐下来,闭眼揉着太阳穴“我坐会自己回去。”

奴仆见此,便依言退下。

廊亭外已经是华灯初上,夜空里更是众星拱月,月亮如银盘般又大又圆,明晃晃地照着大地。

寒风轻轻一吹,发丝吹到了艾萧的嘴角。

艾萧将发丝撩开,看一会遥远的星空,觉得清醒了许多,便打算回风堂了。

回到风堂,屋里没有点着蜡烛,漆黑一片,还带着寒气。

艾萧从外头进来丝毫没有觉得变得暖和,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喊仆人来烧炉子,艾萧干脆和衣直接睡觉了。

第二日起来时候,日头已经升得半高,艾萧撑着头起来,下意识看向先轸的床。

空无一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似乎没有人回来过。

待艾萧梳洗完后才发现桌上居然有个竹简,用红色颜料涂抹着刻字,晋宫盛宴邀请册。

看来先轸是回来过的,还把册子拉这了。

艾萧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会,这册子也没多精致嘛,瞧他们多稀罕的······

艾萧随手将册子扔在桌上,就出门去了竹林。

竹林里头,狐宴已经坐在昨日案几那喝着茶了,看见艾萧快步走来,轻哼一声“是偷去吃早膳了?”

“没有。”艾萧很诚实地摇头,她本来是想偷偷去吃的,何耐起太晚了,只能直接来竹林。

狐宴没有继续怀疑,从案几下拉出一个袋子,里头似乎有着不少鸟类叽喳个不停,左冲右突,似乎想从袋子挣脱出来。

“这是什么?”艾萧好奇地问道。

“这是你的晚膳。”

艾萧无语了一下,她早膳都还没吃呢,就直接略过吃晚膳了?

“当然,如果你技术不错,可以提前吃晚膳。”狐宴晃了晃袋子,里头顿时发出叽叽喳喳慌乱的声音。

那还是晚膳啊······

狐宴将绳子一松,数十只麻雀扑哧着翅膀争先恐后飞出来。

“好好射吧,这些就是今日的晚膳,射不到就没得吃咯~”

艾萧有些难以置信握着弓矢站在竹林里,她昨天还只是射竹子而已,今天就开始射活物了?!这技术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而且居然还跟晚膳挂钩,艾萧一手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心里埋怨着狐宴无良。

但是狐宴并非开玩笑,一放完麻雀,就在案几旁搭好了烧烤架子,连油和盐块都有,一应俱全,就差麻雀了。

艾萧只好硬着头皮上,在满目翠绿的竹林里寻找麻雀。

麻雀又小又机灵,往往艾萧刚搭好弓,它就扑哧扑哧飞走了。

过了晌午,艾萧倒是射了不少箭,就是一只麻雀也没中,甚至这近人的鸟类还明目张胆从艾萧脑门前飞过,风骚地摆个身再飞回来。

艾萧饿得头昏眼花,双目泛着绿光看着那一只只肥嫩麻雀在她眼前飞来飞去。

盯得太过与专注了,手竟自觉得搭好弓,一瞬间咻得就射了出去,麻雀应声倒地。

“好!这箭射得好!”狐宴在一旁抚掌称道“你还不至于愚钝到无药可救。”

艾萧没去理会狐宴表为赞叹实为暗讽的话,高兴地拎起麻雀过来“我可以吃了吧?”

狐宴笑得一脸狡诈“这是老夫的,而且一只哪够?”

靠······艾萧心底顿时只能骂娘了。

事实上狐宴说得没错,艾萧确实是到了晚上才吃上了油滋滋的麻雀,而且还不是提前的晚膳······

“对了,过两日有晋宫宴会,你小子想去么?”

艾萧正两手抓着肥嫩的麻雀啃得津津有味,狐宴突然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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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骊姬夜泣

艾萧顿了两下,诧异问道“你也有册子?”

“那是什么东西?”狐宴脱口而出。

艾萧继续往嘴里塞麻雀,“您老别逗我了,没邀请册子我怎么可能去得了呀?”

狐宴似了然点下头,笑得贼兮兮“老夫我从来不逗人。你小子想去,我自有办法让你进去。”

艾萧明显不信,又从烤架上拿了一只继续吃,鄙视道“您老连册子都不晓得,还想唬我呢。”

狐宴一噎,吹着胡子说道“你给老夫一个准话,想不想去?”

“去!”艾萧把骨头有力掷地,让凌歌几个看看,没了先轸帮忙,她一样去的了!

“当然老夫明日会给你安排个小试探,嘿嘿,非常简单的~猪都能过,过了就给你那个,什么册子。”

艾萧彻底僵化,她就知道这老头没安啥好心,还把她当三岁小孩哄!猪都能过,他老人家还需要拿战利品**么!?

&&&&&

烛火在重重纱幔里透着微弱的光晕,随着烛芯烧着微弱颤抖着,一旁的香炉也袅袅地冒着青烟,慢慢充斥着整个寝殿。

“呜,呜呜呜~”

女子的哀泣,突如其来,虽然细微如嗡,但在这偌大的寝殿里依然能依稀听见。

只听那哀怨的哭声,一声连着一声,凄戾幽怨宛如杜鹃啼血猿哀鸣,直让闻着落泪,听者心酸。

晋献公幽幽转醒,侧过身,哭得如此伤心的竟是他最爱的夫人,骊姬。

“怎么了夫人?”晋献公挪过来,一手搭在骊姬索动肩上,俯身心疼问道“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骊姬只是侧身低泣不语,泪珠儿争先恐后从眼眶溢出,湿濡了两鬓青丝,浸湿了枕头。

“哎呦,不哭了啊,我的娇娇儿,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可是谁欺负你了!”晋献公见骊姬哭得如此凄婉,睡意顿时全无,连自称都换成了我。

“公还是赐我娘俩死了吧。”骊姬边哭着,边将身子转向里头,不愿见晋献公。

“这是什么胡话!本公疼你和溪齐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杀你们呢?”

“你不杀自然有人想杀!幸好你这次安然康复,不然现在哪里还有我们娘俩立足之地?”

晋献公迟疑了一会“你说的可是申生?”

骊姬不吭声,只是哭得更加哀怨,竟是默认了。

晋献公安抚道“不会的,申生品性温厚纯良,谨遵孝道,决不会想迫害你们的。”

“可重大义之人往往是更不会惦念着小情。”骊姬摸着泪珠子,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委屈“自从你立我为夫人后,人人皆当我是祸国妖女,好似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能将晋国搞得天翻地覆一般。公如此威严之人都有和忠,商默等人敢誓死上诉,更何况温厚的公子?不说晋宫里头的大臣,连食邑园里头都有贤士说我是妖女,当诛!”

“你若是不信,你把权力给申生看看?看他有了权力还不当着你的面整死我们娘俩!”

晋献公沉气,心底有些不舒服,又见骊姬哭得肝肠寸断,只能安抚拍着骊姬肩头“莫哭了,先睡吧。嗯?”

骊姬知道晋献公有些不喜,不再作声,只是娇弱地伏进晋献公怀里。

艾萧回到风堂,发现一向漆黑的小屋子里头居然亮着蜡烛。

难道先轸回来了?

艾萧脚步不由快了些,在门外停了下来,深呼吸才将门推开。

先轸穿着白色单衣坐在窗前下棋,古铜色的肌肤在烛光下也变得柔和起来,说话声也不似平日那么冷淡“过来陪我下盘棋吧。”

艾萧嘴角微微扬起,不紧不慢走过来坐下“今日怎么有空回来下棋?”

先轸下棋的时候总喜欢捏着子在手上把玩着,此时他右手前三指来回搓着黑子,只是抬眉看着艾萧不语,心情却似乎很好。

艾萧只觉得她的心就像先轸手中的黑子,甘之如饴的让他把操纵把玩着。

许久,先轸似乎玩够了手上的黑子,边下边说道“帮公子重耳调查些事情。”

“什么事情?”

艾萧只是随口一问,以为先轸不会回答她。不想,先轸却是神秘一笑“后天宴会上你便清楚了。”

艾萧只觉得好笑,压下心头酸楚“你又怎么知道我后天就去得了宴会?”

“有册子你怎么去不了,难道不想去?”

“······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册子?”艾萧觉得奇怪,她与狐宴老头的约定应该就他们俩人知道才对,而且明日若是通不过他的考验也就拿不到册子,先轸怎会如此肯定。

先轸笑起来,牙齿整齐而白亮“不是我,谁还会把册子放桌上?”

艾萧立即转头看向早上的桌子,上面哪里还有什么册子。

“可是,那个册子我没有拿呀。”

“册子不是你拿的?”先轸收起笑脸,“不是你拿它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有人白日闯进来拿走的?”

“可能是吧。”对于先轸的困惑,艾萧倒是不怎么在意,心底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情“你,你不是只有多出两份么~给了凌歌和莫力怎么还有一份给我?”

“那份本是我的。”先轸思索着,淡淡说道,全然没注意到艾萧一瞬间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把你的给我呀?”

“我可以随公子重耳进去,可以不用。”

“哦~”艾萧本想努力控制着,可嘴角的弧度根本无法控制地扬起来“没事,丢了就丢了吧,我也有办法进去。”

先轸终于被艾萧话所吸引,问道“什么办法?”

“不告诉你!快下,轮到你了。”艾萧笑嘻嘻着,媚眼儿也弯成了月牙。

先轸看了艾萧一会,也摇头笑了起来,下了一个子将艾萧逼入绝境。

艾萧默了一下,先轸棋艺越来越好了······

本来都是她虐着先轸,现在稍不小心就被虐。这不是欺负人么!她唯一可以虐先轸的就这棋艺了好吗!

但是艾萧万万没想到,第二天狐宴对她的小考验才是真正欺负人。

艾萧特意一早起来吃饱喝足了才来找狐宴,就怕他老人家又饿她一整天。

到了竹林狐宴还未到,没等一会儿就听到了踢踏声。

转头一看,狐宴侧骑着一头驴,悠哉悠哉地晃到艾萧面前。

“今日你就是骑着这头驴,射射一些竹子什么的。”狐宴轻描淡写说道,好像两天前什么都射不准的人,现在能骑着驴射竹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一样。

可问题是,她艾萧不会骑马啊!

这驴个头虽然小了点,速度慢了一点,看似温顺了点,可人家好歹还是马属,也会踢人的好不好!

况且这个时代连个鞍都没有,就拿个套绳,她怎么稳稳坐到人家背上去?还拉弓射竹,她直接摔成猪的可能性还更大点!

狐宴你个糟老头!你不欺负忽悠人会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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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难为

最终艾萧还是爬上那只,一直乖巧低头时不时打哼的小驴。

艾萧可不敢侧坐,两条腿跨坐下来,脚尖勉强能点到地,这稍稍能给艾萧一点安全感。

一手拉着套绳,一手持着弓矢,弓箭别在背后牛皮袋子里,手轻轻一扯绳子小驴就动了。

速度也不快,沿着竹林慢悠悠走起来。

艾萧不敢射箭,没有马鞍随着小驴走动,她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失衡掉下去。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弓矢扔了,两只手都拉着套绳。

狐宴有些不耐说道“你这小子莫偷懒,骑个驴都难为成这样,老夫今日还差点给你拉匹马来呢,快给我射箭!”

艾萧不敢再犹豫,怕再迟疑下去狐宴就会怀疑她连驴都不敢骑,难道马还会么,再联想她差得无药可救的箭术······

艾萧小心翼翼地两腿用力,夹住驴身,稳定自己的重心,不想驴似乎明白了艾萧意思,竟也在原地停了下来。

艾萧连忙举起弓箭,看准附近一颗竹子,正射出去的时候,下身驴晃了晃脑袋打个喷嚏,艾萧手就抖着发射。

箭与竹子相差甚远别过,射入地里。

“太难了!”艾萧不禁叫嚷起来“这驴还没走呢,只是打个喷嚏我就射偏了!它要是跑起来,我怎么射得中?”

狐宴似乎也察觉到这小考验对艾萧难度颇大,只好说道“下来,老夫做一遍你看。”

艾萧一喜,一脚点地立刻就下来了,倒是显得意外的麻利。

狐宴看到,笑骂一句“臭小子。”

狐宴一脚跨上驴背,手轻轻拽了拽套绳,小驴就走了起来,身体也随着步伐轻微晃动起来,但无论怎样下身都稳稳地坐在驴背上,宛若闲庭信步般。

没会,狐宴就将手放开,小驴依旧在随处走着。

狐宴抽箭,搭弓,射,一气呵成,箭头也不偏不倚地射中竹心。

一连射了几箭,箭箭皆中。

艾萧发现无论如何,狐宴的重心非常的稳,丝毫没有受身下小驴挑动。

艾萧自诩,是做不到的。

这种平衡掌握感,她若是会骑马骑驴还可以勉强试试,她连驴也骑不好,更别提骑驴射箭了。

“你再来试试。”狐宴下了驴对艾萧说道。

“不了。”艾萧迟疑了一下,摇头拒绝“我肯定做不到的。”

狐宴不示范还好,这一套动作下来,驴也乖乖听话得狠,该停就停该跑就跑。相比之下,艾萧之前的动作生涩而僵硬,她若多骑一会驴定会露出马脚,不说射箭,单是驴突然奔跑起来她可能都会直接摔下来。

如此情况,艾萧坚决是不想再骑驴了。

但狐宴不清楚艾萧所想,以为艾萧却懦不肯尝试,便劝道“你不多试几次又怎知不行?只要稳住下盘,并非射不到。”

艾萧坚持地摇头。

狐宴又劝说了一会,利诱道“难道你不想去参加明日宴会?册子可就在老夫怀里。”

说着狐宴从怀里掏出个竹简,晃了一晃,与昨日艾萧看得的并无一二。

艾萧垂下眼脸,低声道“我觉得这两日箭术已经长进许多,准头也提高不少,不需要如此急着练骑驴射箭,这实在太难了。倒不如像昨日那般射雀,对反应力基准度也会有大大地改善。”

“这是说老夫我教导无方?故意为难你么?”

艾萧闻言立即抬头,有苦说不清“不是的,您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射箭高手,有您一番淳淳教导艾萧受益匪浅!怎么会觉得您是故意为难。”

虽然狐宴常常变相欺负艾萧,但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到狐宴的用心,就算有时心底会埋怨几句却从没真的生气过。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听我的?”

“我觉得现在学也不会,不若继续稳固基础好些。”

狐宴见艾萧坚持己见,无论如何就不肯继续骑驴射箭,一生气翻上驴骑走了,只丢下一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艾萧定在原地一会儿,才缓缓蹲下来两手撑着脑袋。

她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地想尽办法融入这个时代,却时常还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连狐宴老先生都被她给气走了,哎~

良久,艾萧才起身打算走,现在心情浮躁是不适合射箭了。

恰好艾萧发现前不远处有一只用红砂抹着刻字的竹简,是晋宫宴会的邀请册子。

可她刚刚明明见到狐宴收了起来,难道是故意留给她的?

想着,艾萧瞬间就觉得胸口有些酸胀。

一定要让先轸趁早教她骑马,回头再与狐宴老先生磕头道歉。

艾萧收拾好心情,便打算回去找先轸商量练马的事情。

&&&&

此时太阳正好升到正中,河边枯竭的柳枝随风摇曳,枝头点到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欢声笑语从河的另一边穿过柳条传了过来。

路过的艾萧闻声看去,对岸几个寺人抬着两架步辇并排而行,慢慢地从对面而来。

一架步辇上坐着白衣女子,脸上覆着薄如蝉翼的轻纱随风扬起,额间佩戴着白玉映着双眸如水如曜,盼顾间带着柔情,单是一眼让人心痒。

连艾萧是女子都尚且如此,不知此时正与她谈笑风生的男子又是何等心情。

突然艾萧想到,脸覆轻纱,难道是林娇?

那旁边那位可能就是公子重耳了?

林娇是转头过来与公子重耳说话,正好对着艾萧,公子重耳亦与她面谈,艾萧只能瞧见他满是乌丝的后脑勺。

艾萧往后走了几步依然看不见公子重耳的面目。

林娇注意到了艾萧的动作,见她倒着走跟着步辇,以为是在瞧她,有些羞恼地扭过头来。

重耳见此有些奇怪,便回过头来看看。

刹时,如艳阳初升,昙花绽放,光与线的交汇点似乎都只在他身上,再也看不清旁的事物,直到许久后脑海里依然只记得那抹身影。

艾萧怔愣在原地,嘴也不禁张大。

传言真是没有夸大,怎么会有生得如此好看的男子?

单是浅浅一瞥,却觉得时间在那一瞬间也矫情地变慢起来,一举一动那么清晰,如刻画般印在脑海里,怎么也消磨不掉。

艾萧回过神来时,两架步辇已渐渐远去,步辇上的两道倩影如初现般嬉笑谈话着,宛若世间就他们两人,旁人不过都是会动的背景板罢了。

艾萧有些讪讪地想着,两人相貌如此天作之合,怪不得文谦掀不起任何心思。

要她也是觉得,唯有林娇如此娇美才配得上站在公子重耳身边吧。

不经意又想起刚才的惊鸿一瞥,不对,连林娇如此美貌恐怕也只是勉强能站在一旁罢了。

还在胡思乱想的艾萧浑然不清楚,她那一副呆傻的模样早已入了公子重耳的眼。

“刚才那位是?”林娇忍不住问道,穿着不像寺人,也不像公子,会是谁呢?

“那边是食邑园,里头住的皆是晋宫贤士。那人,应该也是吧。”重耳想着,迟疑说道。

林娇不由娇羞笑起“我还道贤士都是一副眼高于顶,聪明伶俐的样子,他怎么偏长得那么傻乎乎的?”

重耳想起也不由一笑,转移话题“你真不要住我那?何必跑到这偏僻宫殿住着。”

“我才不同你住一起,旁人都道我是你妾侍呢。”林娇嗔了重耳一眼,声音软软嚅嚅,像刚蒸好的糯米团子,有种说不出的缠粘香甜。

“不想林儿这般出尘脱俗的女子也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重耳感叹一句,双目依然温柔地看着林娇,看不出有任何失落还是赞赏。

林娇迟疑一下,说道“自然,世上哪位女子不在意自己的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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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再见和义

王二看了看日头揣测下时辰,估计着应该还来得及,便换上一脸谄笑对介曹说“大哥,这时辰我看还早,能否告急一下?”

介曹左右看了下,皱眉“告什么急!等会就来贤士了,让人看到你擅离职守,你还想不想在晋宫做了?不想做也别连累我!给我憋着!”

王二有些不高兴撇撇嘴,倒也真不敢就这么离开,可人有三急,这是想忍就能忍得住么?

没一会,王二就哆嗦着两下子,再次左右看了一遍,可怜兮兮说道“哎呦,大哥我真的忍不住了!我保证很快!不然等会那些贤士一来,我真没法站好了!”

说着王二也不再理会介曹说什么,提着矛就跑,还叫嚷着“多谢大哥成全啦!”

“诶诶!你快回来!”介曹见王二一眨眼跑远了,只能唾骂一句“次次都来得这般快!真是蔫吧茄子!哪个女子还会力爽你。”

介曹虽然嘴上骂着,但还是不停四处看着,就怕此时突然冒出个什么人来,直到王二回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刚到酉时,有邀请册子的贤士便开始陆陆续续往城内河连桥走去。

艾萧则是一人走着,她本是想同先轸一起,但他一早便出去了。

至于骑马这事,他坦言最近是没法教艾萧了,只能往后有时间再教。

所以今日一早艾萧还是去竹林练箭,练到一半便绕道藏书阁去,想着等会骑马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总不能真等到那时候与先生道歉吧。

但没想到藏书阁门窗紧锁,原先狐宴先生坐的地方空无一人。

艾萧叫唤了几声,等了会儿,见果真没人才离去。

压下心头的疑惑,艾萧返回竹林又练了会箭,直到日头偏西便赶回风堂梳洗一番,才出发前往城内河。

联通食邑园和晋宫的连桥就三座。

上座离风雅颂三堂最近,是晋献公以及各位公子专属,虽然晋献公有一年多没来食邑园,但各位公子闲暇时候还是会来的,故此连桥不算常年蒙灰。

中座则是食邑园贤士使用的连桥,下座则是晋宫或者食邑园跑腿传信奴才用的,但一般都是晋宫来奴才走的,倒还没见过哪位贤士真敢派奴才去晋宫找人的。

艾萧到了中座连桥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排队过桥。

艾萧随意看一眼,大多数是雅堂的,也有几个是风堂的,比如姚挚王戈,还有凌歌和莫力。

姚挚和王戈在前头,给守卫看了下册子就随等候的寺人走了,并未注意到艾萧。

凌歌四处张望看有没有先轸的时候,瞧见了艾萧,不由叫道“艾萧?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没有册子么。”

凌歌的声音忍得不少人侧目,甚至还有些人带着怀疑目光,毕竟往年也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结果还被拦下,最后成为食邑园的笑料。

艾萧见此不理会凌歌,还是排着队。

莫力却是笑道“艾萧等会我们一起走吧,除了第一次见晋献公,这还是我第二次入晋宫呢。”

艾萧刚想拒绝,正好见到文谦也走来了,便说道“不了,我和文谦一起就好。”

说着艾萧便走到队伍末端,与文谦一起排队验竹简。

莫力看着艾萧身影,回头对凌歌说道“你何必老是难为艾萧,我看她性情倒是不坏。”

凌歌瞪了莫力一眼,气冲冲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看他瞧先轸的眼神我就不舒服!说他不喜欢我才不信呢!”

“嘘,你小声点,别乱说了。”莫力连忙用手捂住凌歌的嘴“你当以为每人同你这般喜欢到一切不顾?我看艾萧是个有自知自明之人,你别老这样诽谤他。”

凌歌甩开的莫力的手,气得侧过身再也不理莫力,无论莫力后面怎么道歉怎么劝说,不理就是不理。

艾萧没有发现凌歌和莫力闹别扭,只是在后面与文谦说着话,很快就轮到他们俩人。

王二拿过竹简随意扫了一眼,见介曹没有注意到这边,又快又轻地在艾萧耳边说道“散席后来此,杏儿想要见你。”

艾萧一惊,还想说什么,见王二频频给她使眼色,只好不再作声。

王二将竹简递回艾萧,不再看艾萧,直接检查下一人的竹简。

艾萧见文谦也出来了只好随他一起往前走。

前面已经有寺人在旁候着了,每五六位贤士便有一位寺人在前头带路。

这批正好有四个人,加上艾萧文谦人数正好。

走前艾萧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竟然见到楚襄也在排着队入晋宫。

楚襄是风堂贤士,照理应该是没有册子的,就算有了怎么不同文谦一起来?

楚襄见到艾萧一瞬间也有些错愕,随后微笑摆手,艾萧也不由笑着点头示意。

艾萧回过头来,同文谦说道“楚襄也在后面呢。”

文谦也有丝诧异,回头一看,说道“奇怪,倒是没有听到他说有册子,许是巧然得到的吧。”

艾萧想想也是,自己的册子不也是狐宴给的,楚襄也许是别人给的吧。

有寺人引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

入殿堂前还得展示一遍竹简,然后还会一一盘问身份,连风雅堂都得说明。

艾萧在人群后面,等得有些无聊,突然就看见和义身穿蓝绸锦衣,头戴冠帽,腰佩宝剑,意气风发地跟在一位老者身后。

老者身穿胡服,腰板挺直,脸色肃穆,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艾萧心里直呼倒霉,不动声色往后挪挪,企图遮掩在人群里。

无奈前面人盘问完便进入宫殿,艾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贤士越来越少。

虽然她与和义勉强可以说得上生死与共,共渡难关,但她对和义还是没什么好感,也琢磨不透和义安的是什么心思。

瞧他身份应该也不低,若是坦言他曾在茶馆见过她打杂,只怕又是一堆麻烦。

肯定会有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是士族,真的从齐国而来?

一旦有人对她起了疑心,艾萧可不认为自己半吊子水平能成功瞒天过海。

想想艾萧就觉得烦,甚至有些后悔来参加宴会了。

幸好,和义与跟着老者也是大步流星,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寺人见到他们也只是弯腰行礼,并不多加阻拦询问。

老者已经走了进去,和义也正要入门。

艾萧心稍稍安定一下,盼着和义赶紧进去,不想此时他却突然顿住,眼神随意往一旁贤士瞟去。

视线措手不及地相汇,两人都有些诧异。

不同于和义诧异中带着戏谑,艾萧更多则是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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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狐宴

和义没有过多停留,只是嘴角斜斜向上弯起,牙齿微露,非常冷酷拽地哼笑两声,便大步昂头进去了。

众贤士都被这抹笑意给怔住了,不禁面面相觑,这样邪魅狂狷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艾萧脸稍微抽一下,假装没看到,微微侧过身。

“艾萧你怎么了?”文谦见艾萧挪到了他身后,不禁奇怪问道。

“没事,不忍直视而已。”

文谦一头雾水,“不忍直视什么?”

“呵呵,没事。对了,刚才走进去那一老一少是?”

“那是和忠大人以及其嫡长子和义。”

果然如此······

虽然艾萧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觉得有些郁闷。她来了这么久没抱到一根大腿就算了,还老有大腿想踹她。

比如公子申生啊,公子夷吾啊,现在还要一个未来的司寇大人,想想就觉得她的命运怎么这么多舛。

很快便轮到了艾萧,问清姓氏,何处人,何时入晋宫,才被放了进来。

宫殿宽阔,能容纳三百余人,排场奢华而大气,两面窗墙皆挂着白纱,或放下,或挽起露出夸张精致的壁画。

殿中有四大圆柱支撑,顺着圆柱下来左右两排摆着大约百来张案几,可两人或一人坐。

艾萧是风堂食客,入宫又晚,排到后面的座位竟是最后一张案几。

前后也都是风堂食客,比如她后面坐着莫力,凌歌,右边坐着姚挚,王戈。

幸好楚襄后随后也就到了,坐在艾萧身边挡住了姚挚王戈挑衅的目光。

而文谦坐的比他们略微前面一些,与雅堂贤士一起。

至于和义艾萧自动无视了,坐的那么前面,谁看得清你呀?

“奇怪~先轸呢?”凌歌在后面四处张望,嘴里嘟囔两句“不是说一早就出来了么?”

莫力见凌歌终于说话了,虽然不是对他说,但依然很积极道“他应该是陪公子重耳去了,这个时辰马上就到了。”

凌歌似没听到一般,嗯哼了两下不再说话。

果然没过多久,随着寺人尖锐高昂的声调“公子重耳,公子夷吾到。”

两位公子相伴而进,个头略高的公子重耳竟只是穿了件寻常的黑色衣缘深衣,如此盛大宴会穿着如此随意,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失礼,反而衬得清雅高贵。反倒在一旁锦衣加身的公子夷吾,落得了世俗腻烦之感。

但是公子夷吾似乎没有发现有何不对,心情还不错,一路笑着,还不断对起身行礼的贤士大臣点头示意。

也真不知道公子夷吾是有何胆量,敢站在公子重耳身边的。

艾萧行礼坐下后,看着两人连背影都相差甚远的样子默默想着。

回过神来,发现先轸也进来了,让艾萧震惊的是旁边那位老者竟然是狐宴!

狐宴在前,先轸略落后半步一起进来,最后在中间的位置坐下。

艾萧百思不得其解,先轸不也是风堂贤士么,怎么能坐到中间去?连文谦也只是坐在中下位置,最接近大臣罢了,他们却直接坐在各位大臣里。

还有狐宴,他不是就一个默默无闻的看守藏书阁老者么?

不对,若是默默无闻,不可能箭术如此超群,更不可能轻而易举拿到邀请册子。

艾萧有些后知后觉地叹口气,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想到。

楚襄也注意到进来的先轸和狐宴,并没有在意先轸为何坐到中间,反而问道“你看见那位老者手上带个什么东西没有?好像把五指都包住了。”

艾萧看一眼自然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布料与她之前做的完全不一样,做工自然也不是一个层次的,精致又好看,套在手上倒是挺引人注目的。

“是拿来暖手用的,省得冬日苦寒冻坏了手。”艾萧不甚在意说道。

楚襄眼前一亮,说道“此物甚好,改日也让人做一副来。”

艾萧听到接过话“也帮我做一副来吧。”

她细活实在太差了,若真自己做都不好意思戴出来了。

“这,我是外找裁缝做的,可能需要花费些钱。”楚襄有些迟疑说道,最后补充“食邑园的女工除了份例的衣物是不会格外给你缝制的。”

艾萧不由怔愣,她之前做手套是为了做贴身马甲,剩下布料不想浪费就顺手缝了手套。布料针线用的也只是寻常,食邑园并没有另外收钱,所以她下意识认为楚襄也是在食邑园里找人做不需要钱,不想竟搞了乌龙。

艾萧尴尬一笑,她不知道找人做个手套要多少钱,最大问题是她一分钱都没有,只好说道“呵呵,那还是不扰烦楚襄了。”

说完,楚襄也有些面露难色,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喝酒。

艾萧倒也没有觉得楚襄小气,人家凭什么给她花钱?

现在士族除了继承家业的,或者没有当官的,大多也是穷的响叮当,虽然待遇福利不错,但就是没钱。

因为士族是绝不可能像平民那般放下身段挣钱,若是如此,恐怕只会被其他士族排挤,还被朝笑满身铜臭味。

但是一分钱也没有太凄惨了吧,艾萧愁眉苦脸,还是应该有点钱傍身才好啊。

“先轸怎么跟个老者一块进来,那人是谁呀?”凌歌见到先轸进来再兴奋也不敢公然出声喊道,只好问一旁莫力。

艾萧身体不由微微往后一点,侧耳倾听。

“我这倒是听先轸说过,这老者姓名狐宴,来头可不小。是公子重耳的舅舅,本是要来看望公子重耳的,不想公子重耳那日失踪与他老人家失之交臂。自此他便在晋宫住下,日日盼着公子重耳能安然归来。所以公子重耳回来后,他便自愿留下守候公子。先轸说过,这位老者是个见识广阔,学识极为渊博之人。”

原来如此,公子失踪的期间狐宴也并没有在晋宫,而是去了食邑园藏书阁当看守人,公子重耳回来后,他可能留了三日教她射箭,之后被她一气就直接走了······

想着,艾萧不由看向狐宴,却见先轸正看着她,隔过重重人影,只有那一双眼能让她悸动。

“晋献公到!公子溪齐到!骊姬夫人到!”

先轸平静地移开视线,专注地看着外面。

艾萧随着众人站起,视线也放到刚走进来的晋献公等人身上。

骊姬果然貌美,宛若双十少女,浑然不像已经有个十多岁儿子的少妇。

但更多人心里却琢磨出别的道道来,公子申生贵为太子却早已和各位大臣来宫殿守候,其他公子也都相继到了,唯独这公子溪齐却是陪着晋献公进来的。

虽是小事,却也能瞧得出晋献公对骊姬母子俩的偏爱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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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戏舞

晋献公到场,说了一番致辞后,宴会才算真正开始。

乐器开始响起从角落响起,有轻纱遮掩看不清是何人弹奏,接着女仆一个个接二连三端盘进来,裙摆随着步伐微微荡出漂亮的弧度。

菜色其实很简单,就是各种肉类······

鱼肉,鸡肉,牛肉,猪肉,羊肉还有种种不知名的肉类,烹饪方法不是烤就是炒煮,幸好油水足,也舍得放盐,味道倒真比食邑园好上不少。

酒是不可少的,温得恰好,一口喝下去全身都暖洋洋,舒服得让人低叹一声。

很快,音乐变了调,一声强过一声,带有些激扬的意味,瞬间,从殿外涌进一群舞者,面带铜具,还装有羽毛以及兽尾。

在音乐越来越急时,轰,一触即发,如野兽般激烈争斗起来,头顶头,肩对肩,时不时挣脱开来,上演追逐戏码。

此时殿堂充满激昂的氛围,不但舞者跳得激烈,连围观者也看着不住点头称道,羽毛更是满天飞。

艾萧端起酒杯,发现里面有片羽毛,轻轻揪开,继续喝酒,脸色很淡定,其实都快龟裂了。

如此群魔乱舞,鸡飞狗跳,居然也是宫廷神舞?!没有绝冠天下的舞步就算了,那腰肢柔软身披绫罗的美娇娘呢?!

就一群糙汉子,还扮成各种兽类这是要吓唬谁呀?!

艾萧很不淡定地多喝了两杯。

此时,音乐逐渐低缓下来,各种兽类齐聚一起,四周张望,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突然猛地敲响一声,让人心头也不禁一颤。

只见门外突然跳进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手持弓朝天一射“呐!畜生!吃我一箭!”

**顿时受了惊吓般四处逃逸,作慌乱模样。

“哈哈哈!”众人不禁大笑起来,看着个头矮小的男子滑稽地装出威猛强大的样子,把一群大汉吓得四处流窜。

晋献公也跟骊姬笑个不停,骊姬眼角泪水都出来,说道“这畜生再猛也是怕人的,连这么个瘦小的人都能把一群猛兽吓跑,那些猛兽也就会狐假虎威罢了,是个人只要手持箭羽都击杀得了。”

溪齐本来也笑个不停,听到骊姬的话立即应和道“就是呀!二哥先前就手持弓箭杀了只虎呢!”

此时音乐正闹,这些话也就前头几桌听到,皆是晋宫三公六卿,骊姬的话一听便明白过来,一时纷纷看向公子重耳。

只见公子重耳面色不渝,连喝了两杯酒,唇却抿得紧紧的,并没有说什么。

而晋献公则是当作没听到,依然看着优笑在群兽里穿来穿去,时不时射死一只,还上去翻看是不是假死的,偏挠人痒痒硬生生又把兽逼活了过来。

那副较真的模样,把众人逗得不行。

音乐渐渐消失,猛兽们踏着活力的步伐退出晋宫,优笑招摇摆尾地又在里头转了一圈,才打算退出。

此时有一人高声道“听说晋宫内养着一只猛虎,何不牵出来与这位勇士周旋一番?”

狐宴坐正中间,音量控制得极好,前后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目光都瞬间集聚到狐宴身上。

优笑不等狐宴说完,双膝一软就跪地,五体投地“请公恕罪!那猛禽近日来体弱多虚,萎靡不振,恐怕是不能上来表演了。让狐宴先生失望了。”

狐宴不急,哈哈哈大笑两声“我道还以为晋国乃中原大国,人人皆是知书达理,不想这小小优人却敢断老夫的话。老夫前两年在北狄便听闻到晋献公英勇事迹,公不但猎杀母虎得了一子,并且将这山中大王驯化成宫廷宠物。老夫那时听到非常敬服,因为在我们北狄亦有敢于猛兽共舞的,却从没驯服过!本来还想见识下晋宫大国风范,不想此次一看,却是连病猫子都不敢逗弄,老夫实在是大失所望啊!”

狐宴话才说完,晋献公沉寂两下,便大手一挥“上虎!让这狐宴老先生见识下,不是大虎病了!这虎实乃被驯服得没有了霸王之气,只敢在公面前诚服!”

优笑眼神微微瞟了眼骊姬,却见她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还在那剥着水灵灵的提子放到晋献公碟里。

优笑不敢再说话,亦不敢看骊姬,他知道这时候谁都帮不了他了。

只盼那大虎被他喂了两个月泡过药汁的肉真有用,不然就他这么个小身板哪里够它撕的!但这畜生也聪慧得狠,除非饿惨不然碰都不碰那肉一下,但昨日刚吃了肉,今日应该没事······

优笑想着额头的汗开始密密涔涔,就是刚才跳舞也都没留这么多汗。

艾萧看见眼狐宴与先轸两人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知怎么得就想到公子重耳失踪时射过的一只大虎。

照理来说晋城外确实不可能有虎,难道这虎不是从别处流浪而来,而是从宫里放出去的?!

正想着,已有四位大汉抬着铜笼进来。

铜笼又大又沉,四位大汉抬着摇摇晃晃,但笼中猛兽似乎睡死一般,什么也没反应。

艾萧一看到这铜笼,心底就有种不详预感。

这青铜比铁重,却没有比铁硬,用来禁锢一只老虎这样的猛兽真没关系?

随即又放心地想,这虎估计都被困了好几年,都没有挣破出来,硬度应该还是有保障的。

但艾萧绝对没有想到,这虎从被捕来皆在饿得头晕眼花,吃肉头晕眼花中度过······

优笑见这虎在沉睡,心底略微松了一口气,故作难为道“真不是小的不愿意表演给狐宴先生看,实在是这猛虎整日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都快成猪咯!故此小的先前才说此虎体弱多病,不堪上大场面。”

“这有何难?”先轸拔了刀就出来,说道“此虎懒散成性,敢在公面前使性子,不教训如何以示公神勇英明?”

晋献公见这虎睡不可一世,先前向狐宴夸下的海口不能落实,心底本有些不喜,听到先轸这么说自然高兴“先轸竟然有法子,便使出来吧。”

说罢,先轸将刀伸进笼里,以刀背击虎头,快速地连击三下,刀利索抽出,猛虎追着刀尖扑到笼比上,血盆大口朝着先轸嘶吼着,连整座铜笼都被撞得左右晃动着。

先轸往后退了几步,摆手道“这虎声没多响,口气倒大得狠。”

优笑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先轸,“您这样惹怒巨虎,我又岂敢放它出来?”

先轸嗤笑一声“你不是专门训这虎的么?之前见你不都把它训得服服帖帖,那让它息怒又有何难?”

说完先轸不再看优笑青红交接的脸色,朝天一笑便回到位子上。

优笑看一眼四周,每人几乎都翘首注视着,期待他是如何把盛怒的山中大王安抚平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春秋时候舞蹈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模仿战争,还有一种模仿打猎。

从明天开始更新变为每天中午12:00,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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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虎乱

优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心底咒骂着,先轸如此坑害他,定然是公子重耳怀疑到他身上来了。

早知如此,当日就该赶尽杀绝!

“优笑,你怎还不动手?”晋献公见优笑畏手畏脚,迟迟不肯动,不禁觉得有失脸面,不耐说道“像往日那般即可。”

“是。”优笑低首接令,知道不能再拖延时间了,晋献公已经对他不喜,再这样杵着只怕会有更多人质疑。

优笑看着被先轸激怒的大虎,还在不依不饶对着先轸方向嘶吼,撞得铜笼嘭嘭作响。

优笑咽了口水,慢慢走到铜笼前,仗着这虎闯不出笼子,拿出腰间铃铛,大力摇起来,大声说道“矣!你这畜生,还不看这来!”

大虎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居然不再撞铜笼,而是转过身来,前爪着地,对着优笑呲牙低吼,一声比一声沉闷。

与刚才疯狂嘶吼比起来,此时低吼就好像被驯服一般,敢怒不敢言。

优笑心底一喜,没想到这虎没有从小驯化居然也吃这一套。早知如此前两个月便如此了,何必天天诱哄它吃药。

大堂之上每个人都不住拍手叫好,忍不住互相说道啧啧称奇。

楚襄也兴奋地对艾萧说道“这优笑果然是驯化有方,去年秦国来使优笑便上演一场逗虎大戏,看着秦国来使大为吃惊呢!这事后便流传到各国让人津津乐道好长一段时间。”

“确实厉害。”艾萧也很好奇,一直忍不住往前看,可惜笼子摆在正中间,只能瞧见老虎硕大的屁股。

晋献公见优笑这么快平息虎的怒气,也很满意,瞬间忘记刚才优笑犹犹豫豫胆小怕事的模样,笑问狐宴“狐宴先生,在北狄的大虎可有这么听话?”

狐宴淡淡一笑“听说真正驯化了畜生是听得懂人语的,比如让它坐下便会坐下。”

晋献公一听还以为多难的事,没想只是坐下,先前优笑最常做的便是这个,于是大手一挥“这有何难?优笑多给狐宴先生来几个花样看看。”

优笑汗珠子又从额头滚落,他手从刚才就没停过摇铃铛,就怕一停这大虎又开始嘶吼起来。

此时又让这虎坐下,还真把畜生当人呀?叫坐就坐!

但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优笑心底不断咒骂着公子重耳几人,手上铃铛摇得愈发快了,手还往下一甩,大声叱喝“坐下!坐下!”

大虎先前一直注意着优笑手上的铃铛,此时听见叱喝声,视线转移到优笑脸上。只是一对上,优笑莫名打个冷颤,铜铃般大虎眼微微眯起,深邃而幽冷,忽而闪过一丝寒光。

优笑被震慑,停住了摇铃,不禁退后一步,就那一瞬间猛虎突然发难,利爪往前一撕,虎声震耳欲聋,竟是把铜笼扯破了!

优笑吓得一手扔到铃铛,惊慌失措往后跑,可哪里跑的过猛虎。

大虎一从笼子里撞出来,往前一跃就将优笑扑到在地,嘶吼着瞬间将优笑整个脑袋咬下,鲜血噗地三尺!

全场震住,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连喊叫的时间都没有。

一时间全堂静悄悄,只能听见猛虎啃噬人骨的声音,悚然震惊,猛虎似泄恨般的撕咬着,一眨眼就将优笑肉体咬的七零八碎。

“啊!”骊姬受惊过度,整个人扑到晋献公怀里失声痛哭,身体不禁控制颤抖起来。

“次有此理!将我弓箭拿来!”晋献公气得怒拍案几,将骊姬推开站了起来“今日非杀了这畜生不可!”

猛虎似乎终于吃够了,或者说发泄够,琉璃珠子般的眼珠抬起来,泛着幽冷的光打量着周围,似乎在挑选着猎物,伺机而动。

不少贤士大臣再顾礼仪之道,也受不住这猛虎发威,瘦弱者甚至脸色发白悄悄往后退,企图藏躲在他人背后,特别是在中间的都都纷纷避让先轸,他刚才如此惹怒猛虎,这虎恐怕一抓准机会便是致命一击,一时间先轸身外三米处竟只剩下狐宴一人。

先轸手握着大刀防备着,此时的心情异常复杂,公子重耳本是打算将优笑逼入绝境,让晋献公等人意识到此虎非彼虎,再迫他招供出幕后指使人。不想这大虎一口将优笑咬死,连带着那些秘密都吞烂在肚子里了,而虎现在则成了唯一证据,到底该杀不杀?

先轸忍不住看了眼狐宴先生,只见他眼底也是深深无奈,此时也只能见机而为了。

大虎果然朝着先轸大吼着,前肢扑地,似乎准备好一跃而出的姿势,竟是与刚才在笼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一旁的贤士立即更加迅速散开,靠近门口的贤士甚至不少都逃窜了出去,反而把赶来的旅贲护卫给挤散堵住了。

晋献公说完,手一直伸着却没有人把弓矢递上,一看旁边的寺人竟是吓得双腿瘫软在地上,走不动路,大怒之下,一脚踹倒了寺人“果真就是低贱之人!竟被只畜生吓得如此失态!”

不少还想逃出的人听到晋献公的怒斥,反而停了下来,羞愧地垂下头,呆立原地不动。

不想此时猛虎却立即动了起来!身躯自然地左一跃,只是几次伸展便跃到了门口,一口咬死一人,一瞬间便死了两人,原先是突破人群而去!

这虎果然聪慧!竟是甘愿抛下仇恨,一心想着逃出生天。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贤士惊叫辱骂着,前有大虎,下意识皆冲门而出,而被阻挡在外的旅贲护卫却要谨遵职守进来,叫嚷着让开。两拨人士一时胶合着,把门堵得死死得,倒是让虎一时出不去,却更加如鱼得水般地撕咬着人。

楚襄莫力凌歌等人第一时间便冲出去了,而艾萧本来也有机会冲出去,但是她看见先轸定住原地不走,一时又担忧他受伤,一踌躇反而被冲过来的人挤到后面撞到了墙上,此时猛虎正在她的正前方暴虐地撕咬着,鲜血残肢瞬间掉了一地。

这群贤士平日一副淡定自若,一副天塌都不能耸头失仪的样子,此时却被虎一吓,连掏出腰佩短剑自卫都不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此时人挤人,连拔剑的空间也没有。

艾萧咬牙,四处张望着,看到墙上摆设的弓矢与箭,眼前不禁一亮,立即取来下了。

箭只有一枝,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失败,以这老虎眦睚必报的性情,此下又逃不出,必定会朝她攻击而来。

时间看似很久,其实不过是半盏茶发生的事情,但仅仅如此短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丧于虎口!

艾萧已能闻到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不再犹豫!

箭搭上的一瞬间,如飞般射出,却是一箭射偏到了虎屁股上。

本四处乱窜的猛虎朝天一吼,一双眼如似染血般怒视着艾萧。

身影瞬间朝艾萧奔来,厚实有力的爪子着地,让案几都颤动着,酒水倒了流淌了一地,只需几个呼吸间便到了艾萧面前!

血盆大口,带着腐朽糜烂的肉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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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颜面扫地

艾萧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全身紧贴着墙壁,动弹不得。

靠得如此之近,她才能深切感受到此虎有多么高大凶悍,个头几乎到她胸口,跳起来却比她高半个身,整个身躯如同一块移动的小山朝她压来,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它的黑影里。

她要命散虎口了么······

咻!

又是一箭,直接射穿了虎颅,箭头几乎突破坚硬的头颅出来,可见射箭人力气之大。

大虎终究扑倒在艾萧面前,仅离巴掌长的距离,虎眼还瞪得异常突兀,似乎还活着一般。

艾萧一吓,脚一软往旁边倒去。

先轸正好赶来,两手撑住艾萧,半将她围在怀里,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艾萧看见先轸心顿时安了下来,连忙摇头,泪水差点溢出,颤声道“你,你救了我?”

“不是,是公子重耳。”

艾萧顺着先轸视线看去,只见一身漆黑深衣的重耳一人站在殿堂中间,手持弓矢,面目极为俊美,却是越来越模糊。

艾萧彻底放松了下来,竟然直接晕倒在先轸怀里。

“这小子倒是勇气可嘉,箭术一塌糊涂竟也敢射虎。”狐宴站在重耳身边,有些失笑说道。

“嗯。”重耳只是看了艾萧一眼,便转身走到晋献公面前,跪拜说道“公!此虎有蹊跷!”

“啊~”骊姬突然瘫软在地,成了在场第二个昏倒的人。

“骊姬!骊姬!快召医师来!快!”晋献公顿时只顾得上骊姬,叫唤了几声见她依然没反应,立即将她抱起,看了下公子重耳怒其不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虎!你还嫌那虎惹出的麻烦不多么?!”

重耳还跪在地上,看着晋献公抱着骊姬愤然地从他身边走过。

狐宴也跪在重耳身后,苦口良心劝道“公子何必如此,明知不会有结果。”

“我只是想知道下,那女人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果然,非常之重。”重耳有些低沉说道,其实刚才发生的事情,就算优笑被猛虎咬死,细想依然能发觉不对劲,可晋献公却没有这个心思,这一切都不若他最爱的女人突然晕倒在他面前,包括他的儿子险些被人陷害致死。

溪齐担心骊姬,是紧随着晋献公而去的,太子申生则第一时间便来安抚慰问被虎袭击的贤士。

因为皆是座位靠下的贤士还有大臣往门口挤,所以伤亡的大多也是食邑园贤士,还有一些宫位较低的大臣,损失并不算严重。

太子申生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随后公子重耳,公子夷吾也来帮助太子料理后事,安排旅贲护卫整理现场,将死者收尸登记名字,安排伤患住处并且召唤来了晋宫医师治疗。

只不过伤者大多是缺胳膊断腿,若是及时止了血也许可以苟延残喘活下来,否则也难逃一死。还有一些伤患受伤较轻,是在发生混乱时被人践踏所致,除了个别被踩死,其他都伤都不致死。

晋宫虎乱事迹不出意外,很快地传满整个晋国,当初懊恼去不了的贤士则都在庆幸,幸好没去。

之后没多久事迹便传出了晋国,成为各国笑料,下到最低等奴隶,上到王公贵族都在口口相传,特别是之前晋国驯服大虎是件奇事,流言说晋国是有霸王之气才能降服得住大虎,顿时轰动一时为众人所知,如今一只大虎在晋宫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咬杀贤士,便成了极大的讽刺。

晋国,一个欣欣然升起的大国顿时颜面扫地。

但此事晋国也并非一无是,太子申生第一时间来关心贤士则被士族大力称赞敬服,厚德贤名越发广为流传,还有公子重耳一箭射死大虎,结束了虎乱,箭术出神入化,除了相貌被人谨记在心,英勇神武也被人所认可。

反观,晋献公竟然当场抛下臣众,抱着骊姬离去,也被士族所愤怒批斗,说晋献公色迷昏头,不识大体,堪比商纣,而骊姬妖名更甚,祸国之言更加坐实,几乎每个士族人人而出言诛之。

当然这些都是艾萧后面醒来后发生的事情,现在她正被先轸抱在怀里,以公主抱的姿势走向食邑园。

身后跟着愤懑不平的凌歌,还有无可奈何的莫力。

凌歌不知道第几次说道“先轸你今天也累了,还要抱这么大一个人,你就让莫力接手嘛。”

“不用。”先轸走得四平八稳,一脸轻松,似乎一点也没有抱着艾萧而感到负担,嘴里说道“一点也不重。”

凌歌又停到这个回答,不满撅起嘴“不重?一个大男人在弱小也得百来十斤吧,你又不是大力士,还全程这样抱着他走这么久,不重才怪!”

说实话,先轸也觉得奇怪,但他就是觉得艾萧格外轻,应该是一百斤不到,甚至可能八十来斤?但是男子怎么可能这么轻?而且身体异常柔弱,就跟块豆腐似的压在他手上,又软又轻,稍一用劲似乎就会捏坏。

想着,先轸手又往上挪了挪,直到右手按着艾萧胸前,左手按着艾萧大腿前侧,更加将她拢抱在怀里,用臂膀将她撑起,也省得用劲掐着了艾萧。

先轸右手不自觉捏了两下,奇怪明明还是有些肉的,怎么还是那么轻?难道是他最近力气又变大了?

王二一直在连桥便翘首等待着艾萧,先前已经走过不少食邑园贤士神色皆黯然失措,似乎说晋宫发生虎乱,不少人都丧命虎口。

王二很怀疑艾萧那个弱小身板估计都不够大虎咬几口,极有可能也死于非命了。

那他该如何和杏儿那个小蹄子说呢?若是实话实说这个小蹄子估计不会再与他委曲求全,一想的那细软身子王二就觉得全身有股燥火,怎么也不肯就这样放弃。但若不说,杏儿本身就是宫里人,恐怕迟早也会知道。

哎~那文弱贤士不死就好了。

正想着,看见一行人走来,中间高大威猛地男人手里抱着一人,细看之下,还不就是艾萧嘛!

这艾萧虽然一动不动,但全身并无伤口血迹,看起来应该只是昏迷了。

王二一想到只要这人不死,自己就可以继续享用杏儿柔嫩的身子,感受极乐,不觉裂嘴淫笑两下。

凌歌走来见王二对他面露淫色,眼神极为放/浪露骨,不由心底暗恼,此人真是无理!竟朝他笑得如此猥亵,真是可恶!

想着,便怒视着王二,果然王二见此立即偏头转开,却还时不时看向凌歌。

此人谁呀?长得如此娘娘腔,眼神还这么凶神恶煞,吓唬谁呢!王二不愿惹事,也只是在心底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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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积郁成疾

直到夜深,宫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才算解决完毕。

公子重耳坐着步辇,一路摇晃着赶去落花园,这之前他已经先回寝殿沐浴换了身青白色深衣,料子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光泽。深夜冷风呼呼作响,就算带着手套捧着暖炉,依然驱散不了寒意。

重耳下了步辇,将暖炉递给一旁女仆,轻呵了一口白气。

走进落院,正好见到医师提着药箱出来,重耳便停了下来问道。

“如何?可是醒了?”

医师双手在前行了个礼,说道“回公子,林娇已醒,并无大碍。”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公子进去自然也就看到了。

“林娇为何突然呕血昏倒?”重耳听到林娇无碍,心底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注意到医师异样的表情。

“这,这林娇是长期积郁在心头,今日又忽地受了刺激,才会气急攻心,呕出来心头血昏倒。老夫已经为其诊断开了药方,每日煎服,就不会再出现呕血昏倒,只是还是需要放宽了心才好。”医师斟酌着词句,慢慢说道,却想着先前明明都在传谣林娇因救了公子,一步登天成了公子重耳的妾侍。不想没几日,便搬出了公子寝室,到了偏远的落花园居住,旁人都道公子重耳是嫌林娇身份低微腻烦了她。此时林娇又突然病倒,公子不但请了医师,还深夜冒着寒风来看望,可见对林娇也并非无情。

哎,也难怪林娇积郁成疾,恐是这感情剪不断理还乱。

重耳听到医师阐述后,反倒沉默了下来,双手附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医师脑里胡思乱想着,也不敢再出言扰乱公子思绪,只好沉默以对。

自医师开了药方走后,林娇房内又安静了不少。

女仆立在林娇床前,时不时看一眼端坐在桌前的公子夷吾。

林娇两个时辰前听到公子重耳在前殿传来虎乱的信息,竟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吐了血昏倒。

她便急忙让寺人给公子传话,之后医师便来了,宫廷医师医术果然了得,没一会便林娇便幽幽转醒。

恰巧门口寺人说公子到。

她以为是公子重耳来了,没想到竟是公子夷吾······

此时夜已深,公子夷吾却只身来看望林娇,难道公子夷吾与林娇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怕被公子重耳发现才要求搬到落花园?

女仆眼睛骨碌碌转着,一会看着公子夷吾,一会看着卧榻在床的林娇。

林娇等了一会见夷吾还不走,只好说道“多谢公子深夜来访,只是林娇此时着病恐怕是招待不了公子。此时夜又深,还请公子回去歇息。改日林娇病好,定同公子重耳一起去向你道谢。”

柔柔弱弱的声音从床幔里传出,跟小猫挠人似的,让人心头痒痒得。林娇虽然语气温和,词句里却明的暗的指出夷吾不周到失礼之处。

夷吾哪里听不明白,只是听着声音更不想走了,装傻道“诶,我与二哥交情甚好,他此时忙不能来看你,我代他来看你是理所当然的,等二哥一来我自然会走。”

说着,公子夷吾似乎不经意提起“这茶怎么有点凉?”随即转头怒视床旁的女仆,“林娇此时病重岂能喝这种冷茶!你这不识抬举的贱奴才还不快换一壶热茶来?!”

“不,不用,我~”林娇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夷吾只是面色阴冷地看着女仆。

“是!奴才这就去!”女仆突然被公子夷吾叱喝一时反应不过来,此时心慌乱了起来,公子夷吾喜嗜杀女仆是出了名,若是落到他手里必定难逃一死。

女仆慌慌张张地提着茶壶就逃出了门,不肯再听林娇的低声呼喊。

林娇啊林娇,要怪就怪你生得美,连公子夷吾都为你动心,你一届平女能被两位公子看上也是你的福分。公子重耳竟然不纳你为妾侍,随了公子夷吾有何不好?

眼见着女仆跑出了房间,屋内只剩下她与公子夷吾两个孤男寡女,林娇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本就体弱,此时只能大口喘息着。

“哎呦,林娇你可怎么了?可是有不舒服?本公子来帮帮你吧。”公子夷吾根本不等林娇回答,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床边。

“别!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了!”林娇惊慌失措说着,“公子重耳马上就要来了!”

公子夷吾在床幔前停了下,失笑说道“林娇何必惊慌,我只是看下你是否有事而已。”

夷吾将手慢慢伸向床幔,心跳突然加快,似乎又觉得渴了。当他第一次见到林娇,便那双璀璨如夜空繁星的双眸所吸引,日夜思念着,皆是那一双勾人的眼睛,每每见她带着轻纱,绝美容颜在轻纱下时隐时现,越发显得双眸动人,他总有种将她面纱撕扯下来的冲动,一窥真颜。

有着那一双眼睛的女子,容貌该是多美?

但他可是晋国的公子,林娇亦不是寻常女子,总是寻不着机会揭开那层面纱,此时她病卧在床,难不成还带着轻纱不成?

纱幔轻轻地拉开,可以看到里面绣着繁花的锦被,夷吾似乎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夷吾,你在做什么?”重耳本来担心林娇歇息了,不愿让寺人传告,不想一进来便见到夷吾一人在林娇屋内,竟还站在林娇床前。

夷吾手如触电般收回,回头讪笑“二哥你可来,林娇刚说有些不舒服呢,既然你来了那我便走了。”

夷吾说着话,居然顾不上行礼,直接慌乱离去。

重耳也并未出声阻止,见夷吾离开后,直接走到床边,撩开床帐,一张绝美憔悴的脸露了出来,眉头紧蹙,双眼含着雾气,一番我见尤怜的模样,凡是男子看了不免心软,公子重耳也不例外。

本见林娇与夷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不喜,此时一见,语气又柔和了许多“他可有冒犯了你?”

林娇微微摇头,“没有。”

重耳只是一笑,一手拂开林娇额间的碎发,问道“医师说你积郁已久,你可是怪我把你从山林净土带了出来?”

他竟然直接略过了公子夷吾的事情!

林娇在一瞬间更加怨恨了公子重耳。即使在她见到重耳放任夷吾离开的时候,就知道公子重耳并不想因此为难他的弟弟。他们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她懂。

可是她没想到重耳做的如此干脆,竟连一个说法都不给她,若是以后夷吾继续难为她呢?

她看着眉宇间皆是温柔色的重耳,实在想不明白,重耳到底喜不喜欢她,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若是不喜欢,他又何必带她下山回宫,说让她下辈子再也不会无依无靠,再也不用忍受深山孤独凄苦。可若是喜欢,他又为何不娶她?甚至连碰都不曾碰过她?

难道这一切温柔关心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不,她不信!

作者有话说:大家把我前两天说每日12点更新忘记吧==!我发现我这人不太会存稿!但更新时间会尽量控制在一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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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断臂

这次虎乱,伤亡最多的便是食邑园食客。

有几位是平日认识的,亦有交情至深的,所幸未死,却是伤残了。

艾萧同众人一般穿着缟素,顺着人流走。

晋宫为那些死去的人举行了盛大葬礼,许是补偿,陪葬品之多几乎堆满了棺木。

但在艾萧看来,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再多又有何用,能拟补那些年幼丧父,年轻守寡,白发送黑发的人间悲剧么?

哭声成了整个葬礼上,最悲恸心酸的音乐。

艾萧听着,不禁眼眶也有红了。

先轸心情也很沉重,良久叹口气,终究没有说什么。

艾萧知道先轸在想什么,他定是怪罪自己为何不早点出手砍了那大虎,也不至于演变后面这么多悲剧。

说实话,艾萧虽然大概猜出这狐宴请虎是个局,也是虎乱的起因,但事情的经过却是意外的,让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私心的,艾萧不想把这虎乱的罪恶全部压在先轸和狐宴身上。

葬礼办了七日,艾萧也足足穿了七日缟素。

晋献公除了第一天露面过,之后六日再也没出现过。也是,葬礼本身就让人心情不愉悦,更何况现在很多贤士都对晋献公有诸多意见,其中更有众多言辞偏激者,任谁听了都不会高兴,晋献公一声不能吭地呆了一天,第二天再也不来。

但许多人偏执认为,晋献公不肯来只是因为骊姬当日受了惊吓,这几天整日卧病在床不起,所以晋献公便没有心思再来葬礼。

太子倒是呆足了头三天,之后便也没有再来了,反观公子重耳天天来,虽然每次也只是停留一会,但也足以让人吃惊了。

到了第七日重耳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林娇,公子夷吾亦随着而来。

葬礼到第七日除了家人外,其余人都哭得差不多了,顿时不少人,不由分心地偷偷瞄向林娇。

果真是美人啊,但美人似乎看起来很难过?那水汪汪的眼眸似乎要溢出水一样。

林娇迅速扫了一眼灵碑,不敢相信地从头又扫了一遍,眼眶不禁微红了起来,连忙低头使劲眨着眼睛,泪水却依然流了出来。

重耳发现林娇情绪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娇摇了摇头,看了重耳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我想出去静一静。”

重耳看见林娇眼底泪光,不禁怔愣,见林娇虚浮地走出灵堂,也立即跟上。

这两人本就是焦点,林娇红着眼眶失神落魄走出去的样子许多人看到,不禁心底赞道多么美丽贤良的女子。这些逝者本就与林娇没有关系,她不但前来祭拜,还为之悲伤落泪。

林娇不但有如此貌美还有颗与之媲美的悲天悯人之心,真是难得。

难怪公子重耳如此天资之人也会为她倾情。

&&&&

第八日,全晋宫才全部换回常服。随着衣服更换,悲伤的气息似乎也逐渐消失。

但有些人的痛,在心底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

文谦的右手废了,是被大虎一口咬下来的。

文谦坐在中下的位置,跑出宫殿是来不及的,想往后退亦是无法,只能被人堆挤着,眼看着大虎的利齿一口咬在手臂上了,除了发出尖锐的痛声,却无可奈何。

那种牙齿与骨头摩擦的声音,他就算夜里做着梦也会被吓醒。

一醒来发现自己没有了右臂,从此再也不能动笔,亦也不能拉弓,他从一个雅堂的高等贤士沦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的雄心,他的抱负,他的期望在那一瞬间,彻底被撕毁。

他已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了。

文谦想着,泪水又顺着眼角流出,枕头已经湿得不像话,但是不会有奴仆再帮他换一个新的,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废物。

他几乎,随时有可能被驱赶出食邑园。

文谦又想着,他年少成名,满怀着雄心壮志迫不及待离开家门,誓死决不再回来。

他那偏心的父亲,势力的兄长总是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他,当他作家贼,唯恐仅剩的那点薄产会被他窃取。

他当初是多么不屑,总是在心底嘲笑着他们守财奴的模样,又觉得他们可怜可叹,君主本该温润如玉,淡如水,绝不是他们那般市侩狡诈如鼠!他们家实在落败得不成样子了,以至于那几亩薄田也被他们当作宝一样藏掩着。

他满怀着抱负,一心想凭自己的才华实力闯荡出一片天地。就算他不是嫡长子又如何?他文谦从不稀罕那些东西!男人志在四方,他的世界更加广阔,他可以凭自己的实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若他被驱赶出晋宫,以这残废的身姿,他又能去哪?回去那个所谓的家么?父亲和兄长可是会念着亲缘关系,给他一口饭吃,一块瓦片遮雨?

不!他绝不会去!就算饿死街头,他也绝不回去!

那破落的庭院,抬头便只有小小方正的蓝天,每每回想到此文谦便厌恶至极。

正想到深处,门吱呀得开了起来,艾萧同楚襄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文谦见此,连忙换了一副表情,用左手勉强撑起,惨淡一笑“葬礼可结束了?”

艾萧连忙过去扶起文谦,欲将枕头垫到文谦后腰,一摸,又是湿的。心想,前几天见了杏儿央她做了新枕头,今日应该做好了,等会时辰到了就去连桥看看吧。

“是结束了,都葬入烈士陵了。”楚襄将食盒放在桌上,将菜色一一摆出来,故作轻松说道“今日可不用再忌口了,我特意带了条新鲜的鱼来给你尝尝。”

文谦嘴角只是勉强上扬了一下,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艾萧看着,心情也低沉起来。

葬礼结束了,后续的事情便也会开始提上日程。

比如这次晋宫损失了一些官员,一部分估计会从食邑园里提拔,还有就是对伤残贤士的安排。

有人说晋宫不差这点钱,估计会将这些贤士养在食邑园里。但更多人说,难道会养一辈子吗?且娶妻生子传宗后代这事怎么算?食邑园是不可能有妇人幼子的,当下最好的决定便是给些钱打发走罢了。

现在晋宫普遍认肯第二种说法。艾萧甚至去问了先轸,公子重耳是否会知道些内幕,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这些事情都得有晋献公做决定,公子大臣们最多也就提意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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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恼羞

三人在房里吃了饭,又聊了一会天。

艾萧和楚襄只是说些近日发生哪些趣事,文谦听着精神果然好了一些,偶尔也会说两句话。

只是文谦脸上勉强的笑容,艾萧看着依然觉得心塞。

安慰的话她和楚襄等人之前已经说过许多了,只是后面艾萧发现他们越是安慰文谦越是沉默,到最后艾萧就不说了。

楚襄甚至还到处请求别人,不要在文谦面前提起断臂之事,说是文谦已经够伤心了,不断再他面前提起,那无疑是伤上撒盐,时刻提醒着他断臂成了废人,这只会让文谦更加难过。

艾萧是无意发现楚襄在与别人这样说,看着他人对文谦更加流露怜悯之情,直觉得这样不好。

艾萧觉得文谦不喜他人在他面前安慰,是因为自尊心太强,尽管他表面上是个淡雅的君子。

他未断臂之前是雅堂高等贤士,不出意外将来肯定会被晋宫赐予卿大夫的职务,可谓是前途坦荡,再加文谦本身相貌端正,学识极好。之前的文谦完全可以说是**俊雅,春风得意,是食邑园最为被看好的贤士。

如今却成了断臂残人,整日卧躺在床,骨瘦形销面容憔悴,**俊雅就别提了,连光明的前途也没了。

如此大的反差文谦一时如何能接受得了,又如何能受得了他们从艳羡的目光转为怜悯?

尽管觉得不好,艾萧还是没有多事跑去指点楚襄。

不管楚襄出于好意还是什么心态,她若是一脚插进去,只会越搅越乱。

又说了一会话,艾萧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别,楚襄则留了下来继续陪文谦。

日头开始往西偏,余晖洋洋洒洒铺了一地,将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艾萧估摸着时间,疾步往前走。

王二与她说每日酉时他与介曹会轮流去吃饭,只有中间这点时间,是他一人守在连桥,艾萧才能过了连桥去晋宫见杏儿。

至于回来,如果速度快,可以赶在介曹回来前走桥回来,如果迟了,就只能找个无人地方游回去了······

艾萧当然希望走桥回来,所以要赶快到连桥那守着,如果介曹一离开就立刻过桥。

&&&&

凌歌在习武堂等了好一会,眼见许多人都走出来,还是没见到先轸和莫力的身影。

奇怪,明明都到饭点了,为何先轸和莫力还不出来?

踌躇一下,凌歌便打算进去找他们,虽然来往武士戏谑的目光看着他有些难受。

凌歌抿着嘴,快步走了进去。

习武堂里的人走的差不多,凌歌很快就找到莫力一个人在那练着箭。

大冬天竟把外衫都脱了,露出被阳光晒得嘿呦的臂膀,一拉一射间,肌肉隆起,上面泌着汗液,看起来油亮亮的,十分有阳刚气息。

凌歌看了一会儿,转开视线低声嘀咕“真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脱衣服。”

莫力射完一袋箭正要再去取一袋,便瞧见凌歌在一旁站着看他,大手往脑袋一拍“哎呦,我给忘了。”

“你等很久了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莫力提着弓大步走过来问道。

凌歌没有回答莫力问题,顾左右看了一下,问道“先轸呢?”

“他晌午就出去了,应该是去晋宫找公子重耳吧。”莫力摸了把额头的汗,把弓放到架子上,开始背对着凌歌穿衣服。

凌歌见不到先轸有点不大高兴,堵着嘴看着莫力“你最近练习怎么那么卖力?大冬天衣服都脱了,不要脸。”

莫力回头朝凌歌挤眉弄眼“可是觉得我身材也不错?”

“哼,跟先轸比差远了!”

莫力摇头,感叹“哎,我就知道你肯定偷窥过先轸洗澡!”

凌歌脸顿时一红,不依地举起拳头朝莫力打去“你!你别胡说!我才没偷窥呢!”

莫力双手还在系着腰带呢,见凌歌拳头过来,只是嬉笑着扭着身体闪躲。

凌歌见拳拳落空,一口气出不来,心底憋着更难受了,“啊~”的一声竟整个直接朝莫力扑过去。

“诶~别。”莫力见凌歌真动火了,双手连忙松开腰带想要阻止凌歌。

不想还是太迟了,凌歌整个撞到他胸前,莫力脚步凌乱地退后了几步还是被绊倒了,摔倒瞬间死死抱着凌歌。

要摔一起摔!

顿时地上扬起了一片尘雾,莫力吃痛的叫喊出来“哎呦,疼死我了!”

“你!你快放开我!”凌歌看着眼前隆起的胸肌,嘴巴边褐色的茱萸,脸颊贴着胸口的皮肤顿时觉得烧了起来,扭动着想从莫力怀里挣出来。

莫力背部疼痛一过去,立即感受到自己胸前衣服散开了,有一个柔软的东西时不时地蹭着他,痒得狠。

莫力双手不由更紧了点,低头一看凌歌嫣红的双唇在挣扎间时不时碰到他的胸口,红色与褐色有着强烈对比,竟让他下身顿时一热。

怎么可能!

莫力错愕地瞪大眼。

凌歌见莫力手势一松,连忙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气得连踢了莫力腿两下,“你干什么呀!还,还抱得那么紧,我让你松开没听到吗?!”

“咳咳。”莫力侧过身坐起,将腿微微屈了起来,遮掩一下尴尬,嘴上却说道“怎么是我抱你,明明是你自己朝我扑来的!”

奇怪,他怎么觉得这个姿势有点眼熟,好像见谁也做过?

“莫力!”

莫力抬头见凌歌怒视着,似乎还提着气抬脚准备狠狠给他一击,连忙认错,“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抱你那么紧的!我的错我的错!”

“哼!”凌歌这才把脚收了回来,双手环胸“你怎么还不起来!地上有什么好坐的。”

莫力窘迫得要死,总不能说自己的小东西还没软下去吧!

“那个~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每日练得如此勤快么?”

“嗯?”凌歌一头雾水,怎么突然说这样。

“这是因为啊~现在晋宫官位不是有缺口么?所以我才要更加勤快练习,指不定晋献公就找我顶上去了呢!”莫力说着不由裂嘴一笑,一是觉得自己很英明的转移话题,二是想美好的未来。

凌歌很不给面子嗤笑起来“就你!别做白日梦了!”

莫力不高兴道“我怎么不行了?”

凌歌居高临下,似很不屑地看着莫力“晋献公肯定是找最厉害的人顶替,你还能比先轸厉害?更别说先轸与公子重耳关系那么好,哪里还轮得到你来当呀?”

莫力侧过脑袋,不愿意看凌歌,他不得不承认凌歌的言语和表情,深深刺痛了他。

莫力自嘲地哼两下,很快从地上起来“哼,你既然这么看好先轸,我劝你还是好好缠着他吧,不然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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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发现

凌歌怔愣,声音有丝颤抖问道“你说什么意思?!”

莫力拍拍衣物上的尘土,漫不经心道“亏你还一心想着先轸,他指不定早就喜欢上别人了。”

凌歌急忙上前抓住莫力“先轸喜欢上谁了?!”

莫力将凌歌的手拉下“你自己想啊~平时不是自谓最了解先轸么。他喜欢别人,你会不知道?”

莫力将凌歌的手甩开,转身就走。亏得凌歌刺激,他突然想起来谁也做过这姿势。可不就是先轸么,那日外出他抱着艾萧从山坡滚下来后,不就是这样的姿势坐在草地上。

可若是这样就说明先轸喜欢艾萧,那他岂不是也喜欢凌歌了?

不,这应该只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而已,是的,肯定是这样。

可凌歌又不是娘们~他对一个爷们有这样反应是什么回事!对了,肯定是凌歌平日长得太娘们了,对~肯定是这样。

莫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乱得狠,完全不清楚自己的胡思乱想什么,干脆甩开凌歌打算一个人静一静。

凌歌看着莫力离开,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先轸喜欢上谁了?难道是艾萧?不,不会的。艾萧明显对先轸有不轨心思,若是先轸也喜欢他,他们又住一室,肯定早在一起了。可两人平日相处,分明不像已经在一起的样子。那,不是艾萧,会是谁?不行,我要找先轸问个明白。”

说着,凌歌也快步走出了习武堂,直接朝连桥走去。

先轸是去了晋宫,那他回来肯定会路过连桥,他要在那等先轸,一定要问个明白。

凌歌快步走到连桥,只见草木凄凄,寒风习习,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静得狠。

“奇怪,那个人好像是艾萧?”凌歌从远处就看见桥上有个人在与守卫似乎说了一会话,便过了连桥。

太阳正慢慢落下山,天地间似乎黯然了下来,凌歌看得不甚清楚,等他走到连桥,也只有王二在那守着,哪里还有艾萧的身影。

凌歌一看清王二的模样,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这人不就是之前对他面露淫色之人么!

王二倒是不记得凌歌了,只是刚看着艾萧远去,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不禁有些心虚说道“你是谁,可有信物?”

“我没有信物。”凌歌见王二眼神闪闪烁烁着,更认为王二对他心怀不轨才不敢直视他,不由退后一步,警惕看着王二“刚才过去的可是艾萧?”

“什么艾萧不艾萧的!没有信物就快走,晋宫闲人勿进!”王二心底一急,没想到真被这人看到,如果让他一直呆在这,介曹回来可就惨了。

贤士入晋宫必须要两位守卫都在,一人拿着信物找寺人来接引才行。

若是介曹知道他偷放人进来······王二想都不敢多想,这下开始有些后悔为了杏儿冒这险了。

凌歌被王二凶煞的模样一吓,又往后退了几步,又想上前问先轸回食邑园没有,又不敢招惹王二。

两人正在桥上僵持着,凌歌恰好看到先轸从远处走了过来,不由高兴地挥挥手“先轸!”

王二回头看了一眼,心底骂一句,这一个没走,又来了一个。

王二先发制人,抢在凌歌之前说道“先轸是吧,这位意图擅闯晋宫之人可是你好友?你最好将他带走,不然我就以擅闯晋宫之名将他抓起了!”

凌歌急了,连忙说道“我没有,我只是想在这儿等你!真的先轸~”

先轸看了王二一眼,对凌歌说“我已经出来了,走吧。”

凌歌不再说话,乖乖跟着先轸走了。

王二见俩人终于走了,心底才悄悄松口气,打定主意下次绝对不能让艾萧再进来了!

凌歌走远了,确定王二听不到两人的说话,才对先轸说“那个人有古怪!”

先轸看了凌歌一眼,说道“你本没有信物,确实不该靠近连桥。”

“不是的!”凌歌踌躇两下,低头脸红说着“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极为放浪无礼!”

凌歌说着小心翼翼观察着先轸表情。

只见先轸脸似僵了一下,没说什么,脚步却又快了点。

凌歌见先轸无语,急忙为自己辦道“真的真的!我还看到艾萧跟他一个人说什么就进去了!”

先轸脚步立即停了下来,“你是说只有一位守卫?”

&&&&&

艾萧顺着记忆,绕到上次与杏儿见面的地方。

是一座假山,前有树影遮挡,若是不走到正前面来是看不到里面有人的。

艾萧才进了假山,看到里头人影颤动着,然后微弱地发出一声“恩公?”

“杏儿。”艾萧看见一个穿着罗裙少女走了出来,身姿在微弱夕阳下愈发显得柔枝嫩条,脸上依旧带着纯真的笑脸,只是艾萧觉得杏儿似乎变了,但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清。

“杏儿,你似乎长大了点,变得更漂亮了。”

杏儿闻言,颔首羞涩一笑,又偷偷地看了艾萧几眼,将手上包裹递上去“时间有点紧,杏儿做的并不是很细致,回头我再给恩公做一个更好的。”

艾萧拆开包裹,是个青布枕头,里头似乎塞了不少东西,鼓鼓囊囊的,“不用再做了,这个非常好,大小也很合适,谢谢你了杏儿。”

“不用不用!恩公对于杏儿恩重如山,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杏儿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艾萧看着不由一笑,说“杏儿最近可好?”

杏儿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笑得很明媚“很好,现在已经没人会欺负杏儿了,他们都对杏儿很照顾。”

艾萧见杏儿笑得开朗,便也放心了,又聊了一会便打算走了,再迟些怕就得游回去了。

“恩公~”杏儿见艾萧要走,有些失落道“杏儿何时还能见到恩公?”

艾萧沉吟,这确实是个问题,虽然可以通过王二来联系,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大喜欢王二,只觉得这人贼眉鼠眼,不安好心。长久让他中间搭线,只怕迟早会出问题。

“这样吧。你还记得上次救你的地方么?你若想见我就在那棵树绑布条,第二日这个时辰我再来找你。”

杏儿没想到艾萧会想出这样的方法,迟疑问道“那不用通过王二了?”

艾萧皱下眉头,若是夏日还能游过河,大冬天游过来不立即回风堂休沐,她自谓再好的身体都会生病吧。

“不用,我自有办法过桥。”艾萧看着杏儿越发好看的小脸,说道“你以后离那个王二远点,我看他不像好人。”

杏儿顿时定住,眼眶不禁有些红起来,连忙低下头“杏儿知晓了。”

天色已晚,艾萧也没发觉杏儿神色有什么不对劲,又嘱咐了几句才抱着枕头离去。

此时晋宫灯火已经点了起来,艾萧躲藏在一棵树后,看着介曹一手持着矛一手抚着肚子过来,与王二换人后,便在连桥那守着。

艾萧叹口气,认命回过身,打算找个无人地方游回去。

不想她才走出中桥的视线,又看到了下桥的影子,此时下桥也是一人守着。

艾萧只好继续绕过去往下走,幸好这里是属于晋宫最为偏远的地方,几乎没有人影,不然艾萧也不敢这样到处走动着。

艾萧藏在树影里走着,以防万一突然冒出个人措手不及。

“杏儿只是按照夫人的意思给娇娇送东西罢了,收不收都与杏儿无关,东西就搁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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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喜欢

居然是杏儿!

艾萧头才探出一点,立即收回,身体紧紧贴着树干。

这声音轻柔中带着清冷与刚才同她说话时候的呢喃软语相差甚远,但艾萧依然能听出这确实是杏儿的声音,更何况她本人也自称为杏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杏儿不是回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跟她一起的又是谁?还有夫人······晋宫的夫人不就只有骊姬夫人么?杏儿难道是骊姬夫人的丫鬟?

许多疑惑突然涌了上来,艾萧还未理清楚,另外一个女子也说话了。

“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此声又急又恼,却依然不能掩饰其娇媚,酥软人心。

艾萧诧异,另外一个女子竟会是林娇。林娇不是自小生活在山间么?怎么又和深宫贵妇骊姬扯上关系了?

“夫人只是让杏儿提醒一句,娇娇可莫忘了是什么种。”

“她想让我做什么?!”林娇的声音似乎开始有些歇斯底里。

“这,杏儿不知。若娇娇没有什么事情,杏儿就告退了。”杏儿似乎有些被林娇吓到了,开始有些退却。

良久艾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朝她这边走来。

艾萧一惊,小心挪了一下,幸好树干够粗大,艾萧转到另外一边也不会被人发现。

艾萧看着从一旁快步走过的杏儿,目光有些复杂深沉。

直到杏儿人影不见,艾萧才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微微探出一点脑袋。

只见林娇一人覆着轻纱,跪依着一棵大树低声哭泣,怀里抱着一个瓷瓶,用红布塞子堵着,艾萧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哭了一会,艾萧才见林娇娇弱地起身,两手抱着瓷瓶离去。

艾萧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她在这地方都快呆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找了处无人的地方,艾萧确认没有人,才将枕头顶着脑袋上,一手游了过去。

一下水刺骨的河水顿时将艾萧冻得差点动不了,只能提着气,一口气快速地游到了对岸。

上了岸,全身湿得狠,风一吹衣服都快结冰了。

可恶,居然这么冷!罢了,当作是冬泳吧。

艾萧上次是走连桥回来的,没想到下水后会是这么冷,一路哆哆嗦嗦地回到风堂,在院里就吩咐奴仆将今日的热水送来,进了屋发现先轸也在。

先轸见到艾萧这副模样也吓了一跳“你怎么浑身都这么湿?”

“别提了,不小心掉进水里了。”艾萧将枕头扔到床上,又从衣柜里拿出袄子先披在身上,凑近炉子旁边,才有空对先轸说“等会你先出去等我下,我很快就好。”

先轸没说什么话,只是把炉子烧得更旺一点。

奴仆见艾萧冻得脸色都发紫了,也不敢迟疑,很快就将热水搬到了屋里,兑好了水就退下了。

先轸也出去了,还帮艾萧将门窗关好。

门才一合上,艾萧便迅速脱了衣服钻进水里。

直到全身被热水覆盖,艾萧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背靠着浴桶,一副慵懒不想动的模样。

“先轸?你怎么在门外呆着?多冷啊!”

艾萧听到凌歌的声音,立即睁眼坐起。

可恶,她刚才也没有试门锁好了没有,这凌歌不会闯进来吧。

“艾萧在里面洗澡,等会进去。”

艾萧听到先轸的话,又懒洋洋地躺回去了。先轸应该是不可能会让凌歌闯进来的。

果然,凌歌听到先轸的话也没有再作声,反而向先轸说起另外的事情。

“先轸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凌歌说着,又觉得心口痛得狠,这种事情似乎只是稍微想下,就觉得难以接受。

“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先轸有些不耐,转开视线不去见凌歌受伤的表情“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可我又跑去跟莫力对证,他很肯定说就算你没有喜欢的人,也有感兴趣之人!”

“什么兴趣乱七八糟的!”先轸只觉得莫名其妙,心底第一次对莫力感到费解,他怎么会对凌歌说这些无事生非的话!

凌歌还在耳边絮絮叨叨,无论先轸怎么说,就是认为先轸背着他喜欢别人了。

艾萧在里头听的不是很清楚,一边快速洗着一边想,难道先轸真有喜欢的人了?会是谁让先轸感兴趣······

先轸见凌歌越说越起劲,甚至把旁边屋里的贤士都惹了出来,倚着门窗看笑话。

先轸烦不胜烦,神色沉了下来,“随你怎么想。”

说罢,先轸转身推了门进屋,直接将门阀落下,将凌歌关在门外。

没有莫力在一旁周旋,先轸也懒得管凌歌怎么想,下定决心,无论凌歌在门外怎么喊叫,绝不会再开门。

至于外头为何现在还静悄悄的,先轸更无所谓。

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艾萧整个人顿时埋在水里,只露出了一张脸,紧张说道“先轸?”

“不用担心,我背着你。”先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慢慢洗,当我不存在。”

艾萧忍不住心底吐槽,怎么当他不存在?她稍稍露一下头就能看到他伟岸的背影,这样还能当先轸不存在就怪了。

想着,艾萧动作快了起来,也没有让先轸出去,万一凌歌趁机跑进来,她可不能保证凌歌会像先轸一样目不斜视。

艾萧将衣物穿好,又拿了块布坐着床头细细擦着头发,也不吭声,就这么看着先轸的背影。

眼底尽是眷恋迷情,艾萧想能这样明目张胆看着先轸真好。

如果,她把女儿身告诉先轸,先轸会不会试着喜欢她?

这个念头一出来,艾萧立即惶恐地将它打消。

先不说暴露女儿身危险性多大,而且凭什么都是一个人,相貌性格都一样,只是换了身装扮罢了,先轸就会重新喜欢她?

艾萧从不认为性别是可以阻止爱衍生的一个理由,如果先轸真会喜欢上她,无论男女,他都会喜欢。

也许会因为性别而拒绝在一起,但是喜欢就喜欢。

今天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想告诉先轸性别的冲动。

难道是被凌歌说先轸有喜欢的人给刺激到了?

“艾萧,明日我带你出城练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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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迷乱

春儿轻轻地挑起了帘子,光线从打开的一角照射了进来,又在帘子放下的一刻消失不见。

溪齐被这一转即逝的光晃醒了,一手揉着眼睛迷糊着起来。

才将手放下,瞳孔里似乎还有着迷雾,便见一道倩影袅袅娉娉朝他走来。

溪齐想看得更清楚点,不禁晃了下脑袋,眨着眼说道“春,春儿?”

“公子可醒了?”春儿不疾不徐地走来,在溪齐一米处前行了个礼,笑容可掬,落落大方。

溪齐一直看着春儿的动作,黑白分明的双眼透露着欣赏渴望“春儿,你可真美。”

春儿脸儿一红,含情脉脉地看着溪齐,左右看了下无人,快步走到溪齐身前,凑近来小声说道“公子,今晚春儿来找你可好?”

“当真!?”溪齐兴奋地叫起来,吓得春儿一手堵着他嘴巴,一手放到自己唇上“嘘嘘,小声点,别吵醒骊姬夫人了。”

溪齐感觉覆盖在他唇上的小手又软又香,忍不住拿下来亲一口,说道“好春儿,可别骗我。”

“溪齐?”骊姬虚弱的呼唤声从内殿传了过来。

春儿脸上的娇羞顿时褪去,脸色顿时有些苍白,急忙将手拿了回来,认真对溪齐说道“绝对不能跟夫人说我今晚去找你。”

“为什么?”溪齐也下意识压低嗓子问道。

“这是我们俩人的秘密,你若说出去了我今晚就不去了!”

“好好好!我依你。”

“春儿?”骊姬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春儿深吸一口气,脸色又恢复自然,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看得溪齐一愣一愣的。

春儿见溪齐还看着她发呆,不禁笑着推了溪齐一下,嘴型示意着“进去。”

溪齐也是一笑,学得春儿一样,深吸一口气收起笑容,才进去见骊姬。

“娘,你可醒了,身体有觉得好多了吗?”溪齐进来便坐在骊姬床前,关切问道。

骊姬瞥了眼随后进来的春儿,对溪齐温和笑着“娘没事,溪齐刚才在外头说什么呢?娘在里头都听到你声音了。”

溪齐迟疑了一下,春儿便笑着上前回答“回夫人,公子是听我说,医师昨日来诊断说夫人病情好了许多,过两日便能下床走动,一时喜不自禁,才让夫人听到的。”

“对,对!就是这样。”溪齐听到春儿的话一个劲点头。

骊姬没有搭腔,只是看着春儿,直到春儿有些手足无措地低下头,才收回视线,怜爱地摸着溪齐的脸颊“医师既然都说娘快无事了,你这几日便不要来伺候了,瞧你累的这脸都瘦的。”

溪齐摇头,脸蹭着骊姬的手,笑道“儿臣不累,娘亲快快好起来才是,娘真的越发瘦了,能把儿子的肉贴到娘身上才好。”

“竟说胡话。”骊姬嗔笑着,病态的面孔似乎一刹那又重新散发着神采,那是母性的光辉。

“我的好溪齐,快回去歇息吧,不然娘可真就心疼了。”

“那好吧,儿臣明儿再来看望你。”溪齐一想他已经好几日未休沐了,今晚春儿要来找他,还是得好好梳洗一番才行。

溪齐走前,忍不住看了看低首站在一旁的春儿,从玲珑的小耳朵,到修长白嫩的颈子,再下面的皮肤则被衣服严严实实遮掩住,只是胸前重峦起伏的形状依然看得溪齐有些不好意思,便也不再看春儿,快步离去了。

骊姬看着溪齐离开,才又将视线转移到春儿身上“刚才在外头,与溪齐说了什么?”

春儿双膝扑通跪到地上,双手脑袋都抵着地面,颤颤巍巍说道“夫人恕罪!奴婢真不是故意隐瞒夫人的!是公子嘱咐奴婢不要让夫人知道。”

“呵呵,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春儿迟疑半晌,似定下决心说道“公子问春儿为何这两日公未曾来看夫人。”

“哦?为何?”骊姬神色闪烁着,这个问题就算溪齐不问,她等下也是会问的。

“奴婢刚刚得知,公这两日皆在虞姬那过了夜。”

“哼!那个贱人!”骊姬气得将被褥绞得紧紧得“竟敢趁我病的时候耍手段!看来上次落河水喝得太多,倒灌进了脑子里!”

“夫人,公子也是因为不想夫人难过生气,才嘱咐奴婢不要告诉夫人的。求夫人开恩,饶了奴婢吧!”

骊姬胸口难平,上下起伏着,说道“那两个娈童呢?平日不是挺得宠的,竟然让公连着两日留宿在贱人那里!你去告诉他们两个人,别老想着女人,别忘了自己就是伺候男人的命!今晚不准让公继续去找那个贱人!”

“是!奴婢知道。”春儿此时心才悄悄放松下来,骊姬夫人这样便是不打算继续深究她的过错了。而骊姬所说的两人虽无道姓名,春儿也知道是谁,这两人是晋宫最得宠的娈童兄弟,年长的叫楠,年少的叫充,因为赐了杏儿给他们俩人玩耍,倒是对骊姬言听计从,但若真就这么跟俩人说,恐怕······春儿心底思定好,换了一个说辞,即传达骊姬的意思又不会让二人难堪。

“哦,对了。”骊姬又突然说道“你今晚也去了吧,反正也不是没有让你们一起伺候过,事后公可是对你们男女搭配非常满意呢。”

春儿浑身一颤,最后也只能低声应道“是。”

&&&&&&

此次出城,因为要教艾萧骑马,倒是只有她和先轸两人。

先轸登记要了一匹马,手一按马背一跳便很轻松地跨坐上来,跨下的马匹也乖巧得狠,只是原地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你骑马,我坐哪里?”艾萧没想到先轸不驾马车,却要了匹马,她还不会骑马,难道是要二人共骑?

“上来。”先轸双手拉着绳子,示意艾萧爬到他后背去。

“我倒是非常想上来。”艾萧看着快有她胸那么高的马背,无奈说道“只是我真的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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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骑马

先轸没有迟疑,直接将手伸了出来“上来。”

艾萧抿嘴一笑,拉着先轸的手往上一跳。

吁!!!

马匹被艾萧一撞,暴虐的踏着蹄子嘶吼,先轸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又是拉绳子又是安抚,才让受惊的马平静了下来。

艾萧退到一旁,默默看着。悲观想着,她不会因为上不了马,而怎么也学不会骑马吧······

先轸倒是干脆地直接下了马,一手拉着缰绳,示意艾萧上马。

艾萧回想着先轸刚才的动作,努力尝试着爬上马,最后还是在先轸一边安抚着受虐的大马,一边一手托着艾萧屁股给顶上去的。

太丢人了······

终于坐上马背的艾萧低头,自觉的无颜见人,特别是最后先轸无可奈何手一托的姿势更是让艾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先轸见终于艾萧上了马,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为了能负荷两人的重量,先轸特意挑选了匹高大健硕的好马,这也造成艾萧难上马的一个原因,但先轸怎么也没想到,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是这么爬上马的,哎。

先轸实在不愿再回想刚才的画面,利索地翻身上马坐在艾萧背后。

艾萧感受到背后一片温暖,身体本能的一僵,心跳逐渐快了起来,嘴边的笑容还未上扬,又感受到背后的似乎动了动,两人之间又隔开了点距离。

艾萧苦笑着,也努力将身体往前探着,尽量避免碰到先轸。不过先轸伸过来控马的双手依然会不可避免地碰到,但再也不会让艾萧起任何甜蜜的心思了。

两人悠悠骑着马,路过热闹的集市往城门口去。

路上艾萧终于为自己上不了马找了个很好的理由,没有马鞍!

没有马鞍上的马镫,像她这样身材矮小之人要上马明显很困难,如果有马鞍的话,不但上马容易,坐着还很舒服。

要不要托杏儿给自己做一个?但艾萧突然想到昨日的事情,那样的杏儿让她觉得很陌生,突然下意识的有点不想找她了,而且马鞍应该是属于匠工,杏儿也不一定会做。那该找谁帮忙呢?

艾萧还在愁着怎么找人做一副马鞍,先轸已经驱着马带艾萧出了城。

一出城,先轸便无顾忌地驾马奔腾起来。

“啊~”马儿迅速地跑起来,艾萧在马背颠簸着,最后整个人靠在先轸怀里。

先轸的下巴抵着她肩上,耳边还被忽热的气息袭击着,热流似乎在她耳朵流转着,顺着脉络迅速弥漫到她身体,蚕食着她的理智,挑动着她的心弦,身体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急促。艾萧头靠在先轸怀里,微弱喘息着,眼神越发迷情。

只是身在背后的先轸丝毫没有注意到,驾着马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又一个颠簸,耳朵逃出了热流的范围,艾萧被先轸激起的异样情绪才渐渐平稳了下来。

艾萧再也不敢把耳朵往先轸嘴巴凑了,只好一路侧着脑袋靠在先轸肩上。

“来,把手也放到缰绳上,等会我松开你自己驾马。”

先轸将马骑到空旷的原野,就让艾萧自己控制马匹了,他手则放到艾萧腰上,若出了意外就立即夺回控制权。

艾萧先前还想着先轸的两只手,到后面越来越熟稔,一心沉醉在驾马疾驰的乐趣里,因为有先轸在背后,艾萧一点都不担心会出现什么。

之后先轸又如此手把手教了艾萧如何控马停下,转弯,跳跃,急停等技术。

与箭术不同,艾萧对于骑马倒是意外的有天赋,先轸教过的事情,她尝试两遍就能做到。

多来回奔跑几趟便轻车熟路的驾驭着,丝毫没有新手上路的生涩紧张,唯一的遗憾就是,艾萧一个人依然上不了马。

先轸对艾萧的进度也大感吃惊,他本来是怕艾萧学得太慢才会想到共骑一匹马,没想到艾萧会对于御马术的掌握如此迅速。

没多久,先轸就下了马,让艾萧独自一人御马。

起先想到先轸不住背后,艾萧还有点担心,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只要自己夹好马腹,控制好缰绳,便能为所欲为,尽情地奔跑在这广阔的田地里。

大风吹乱了艾萧的头发,吹冷了面孔,艾萧却能感受到来自这天地间最美好的善意,迅速越快,风越快,她越开心,想去哪便驱使着马跑过去,再一个急转弯又跑回到先轸面前。

若是发现不小心跑远了,便立即掉转回头,老远地就挥着手喊“先轸!先轸!我回来了!”

先轸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脸上何时有了笑容,看着艾萧如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肆无忌惮地在狂野奔跑着,大笑着,他也突然觉得心情非常好。

中午两人在河边脱了鞋抓了小鱼,冰凉的河水刺激得艾萧哇哇叫,看见先轸一脸淡定的表情,感觉很不爽,就偷偷用双手掬了水往先轸身上泼去。

“啊!”先轸措手不及,冰凉的河水顺着衣领流了进去,刺激得大叫出来。

“哈哈哈。”艾萧弯腰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得泪水差点出来了。

先轸手摸了下后背,黑着脸转过身来,趁艾萧笑个不停地时候,也趁掏了把水,却被艾萧灵巧的躲过了。

艾萧吐着舌头,踩着河底圆滑的石头,笑着后退“当着我面朝我泼水,我又不傻。”

艾萧见先轸又朝她走来,吓得连连往后退,最后急了,干脆站到大石头上,撒娇道“不许再过来了!”

先轸倒也真没再靠近,笑吟吟地看着艾萧。

艾萧顺着先轸的视线往下一看,自己白嫩的小脚丫因为浸了河水,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十指头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圆嘟嘟得,十分粉嫩可爱,顺着精巧的踝骨上来露出了小半截小腿,跟小脚一个色泽,线条圆滑,不见一丝纤毫。

艾萧有些羞涩地往后退了一下,将脚藏在石头后面。

先轸却当艾萧惭于见人,大笑起来“你这脚丫怎么如此娇小竟跟女人似的,当看你这脚旁人还以为是女子呢!”

艾萧心底一惊,故作愤怒地朝先轸泼水“你才像女子呢!”

两人嬉闹后便抓了鱼上岸烤着,没有油水没有盐,艾萧却觉得这鱼相当美味,肉质鲜嫩,外焦里嫩,一连吃了三条鱼才停下来,先轸更夸张则吃了七条,吃不够就再去河里抓,反正冬天鱼都冻得笨笨的,非常好抓。

吃完后,两人将衣物烧干了,艾萧又骑了一会马,太阳就开始落山了。

平原上,夕阳显得格外大,半卧在平原上,将一半天都染红了。

两人一匹马,就在几乎与夕阳平行的原野上慢慢走着。

艾萧靠在先轸肩上,惊赞地着看日落,说道“真美。”

先轸将目光从夕阳上收回,低头看着艾萧的侧脸,最终决定说道“艾萧,你愿意来辅助公子重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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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当官

艾萧还沉浸在夕阳壮丽的美景里,冷不丁的听到先轸这么问。

“这是你的意愿还是公子重耳的邀请?”艾萧侧头问着先轸,先前有太子申生,公子夷吾邀请过她,两人皆是亲自来询问,到公子重耳这里却变成了先轸,这着实有些奇怪。

先轸沉默,看着艾萧在夕阳下白皙无暇的面孔,脑海里却想到狐宴之前说的话“艾萧此人性情不坏,能射大虎能巧言善辩,亦是有勇有谋,只是行为怪异了一些,若能查清来历,倒是可以收为己用。”

先轸阖下眼脸,不再看艾萧,却说“昨日,你不是掉进河里,而是从晋宫游了回来?”

艾萧心底一惊,不知先轸如何知情的。

“你为何进晋宫?你是晋宫里谁的人?你到底是谁?”先轸见艾萧不吭声,又继续抛出了问题。

接二连三的问话,将艾萧问懵了,今日所有的美好宛如镜花水月,一下便破碎了。

“我是艾萧,我不是晋宫里谁的人,我进宫只是为了拿枕头而已。”艾萧神色黯然,僵硬着一个个回答先轸的问题,蓦地又带着希翼问一句“你信吗?”

先轸心底有诸多疑惑,拿枕头?食邑园没有枕头么,晋宫里若是没有人,艾萧没有手信守卫又如何让他进去的?就算拿枕头,谁给他的?

但是尽管艾萧说的如此荒谬可笑,那一句不信,却如同卡在喉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白日这张脸还笑的如此灿烂纯真,此时却倔强地抿嘴唇,眼底带着一丝委屈,似乎在控诉着他的无义,竟是不相信她。

艾萧见先轸不说话,便转开头看着前面,淡淡地说着,她救了杏儿,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至于她碰到杏儿与林娇交谈的一幕,艾萧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来。这件事情她并不了解,不清不楚说出来反而会惹出更多事情,倒不如改日见到杏儿问个清楚。

先轸察觉到艾萧的迟疑,问道“王二凭什么帮你入晋宫。”

“这我也不清楚。”艾萧皱眉,对于先轸的怀疑心里有些不高兴“应该跟杏儿有关,改日我可以问下她。”

先轸没有再说话,暗自有些不爽快,艾萧并没有全部如实告诉他。在他眼里艾萧行为有异,若是不能调查清楚,是绝对不能放到公子重耳身边的,公子已经遭过一次迫害,身边的人必须是极为可信忠诚的。但与暗自调查相比,先轸则是偏向当面与艾萧说清楚,这说白了也是一种对于艾萧的信任。

可惜,艾萧还是让他失望了。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再也没有之前静谧轻松的气氛。

先轸也没有再问是否要跟随公子重耳的事情,恐怕她的回答不足以让先轸或者重耳满意吧。

艾萧有些难过地想,她的身份她的来历,若是没有意外被人揭穿,恐怕永远只会烂在她的肚子里了。

她不相信先轸,先轸亦也不相信她,这只会是个恶性循环,因为怀疑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直至天黑,两人才回到晋宫。

到了食邑园,两人还了马就分道扬镳了。

艾萧本来还想去护城河看看杏儿有没有绑布条,见天色已晚也看不清,就放弃了,打算明日一早再去看。

她现在心底有诸多疑惑想要找杏儿问清楚,但无论如何她相信杏儿是没有想害她的心思的。

之后艾萧就回了风堂将晒了一日的枕头拿着,往雅堂去找文谦,想了一下又把竹简和刀笔带上。

文谦房内漆黑一片,一枝蜡烛也没有,难道是歇息了?

艾萧有些不解,这时辰睡觉也太早了吧,便出声问道“文谦?你可歇息了?”

“艾萧?”文谦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然后艾萧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儿文谦才又说道“进来吧,门没有锁。”

艾萧依言推门走了进来,第一个感觉就是好冷,房内冷冷清清与外头相比更有一股湿寒。

竟然没有烧炉子!在这样寒冷的天气,没有炉子,屋里冷得就跟冰窖一样,怪不得文谦到现在还起不了床!先前艾萧还以为文谦只是失血过多,只能卧床休养,现在看来应是晚上受寒,而病情加重!

艾萧心底有些气恼,她之前都是天黑前就离去了,从没发现那些奴仆既然如此肆意妄为!

艾萧摸索着将蜡烛点上,才看得清房里的一切。

只见文谦一脸胡子拉渣卧躺在床上,也许是之前失血过多,也许是受寒,文谦的脸色异常铁青难堪。

艾萧没有说话,只是把枕头拿过来,将泪水浸得冰凉僵硬的枕头对换了一个。

“艾萧,你这是?”文谦不解道。

“这个枕头挺舒适暖和的,你先躺会,我出去叫奴仆来烧炉子。”艾萧努力压下心底的愤怒,佯作平常说道。

“别,不用了。”文谦有些感激看着艾萧,然后失神说道“反正我也是个废物,而且很快也就要离开晋宫了,不必如此麻烦。但还是谢谢你的枕头了。”

还有一句话文谦没有说出来,若是就这么病死了才是最好。

艾萧气得话说不出,沉默半晌,终于爆发了出来“你怎么会是废物!你的学识你的才能只是你的一只右手吗?!难道是存在你的右手里吗?我告诉你是存在你的脑子里!跟你的手没有任何关系!你用脑子好好想想行不行!没有右手不是还有左手吗?!左手刻字就不可以吗?!不能射箭,左手持矛不可以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妄自菲薄,当初温润君子文谦呢!那个自信有礼,在我失落鼓励我的文谦呢?就因为一只右手!就因为一只右手就把你整个人作废!值得么?!”

“艾,艾萧······”文谦难以置信地看着艾萧,这么多日以来,只有人不断安慰他说没事,却是第一个有人将他骂的如此狗血淋头。

艾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喘不过气来,看着还在怔愣的文谦,最后丢下一句“你自己想想。”

艾萧直接夺门而出,面上有些难堪,居然不小心把文谦臭骂了一顿,但是心底这样异样的爽快是怎么回事。

至于奴仆不给文谦烧炉子的事情更是很好解决,每日烧炉子都是份例的事情,不像枕头等物件是有规定的,这个奴仆敢不给文谦烧炉子估计也是文谦纵容的。

艾萧稍一叱喝,奴仆就立即吓得跪地求饶,烧炉子的事情自然也解决了。

艾萧也没有回去看文谦,反正东西都已经给了他,是否还执迷不悟就看他自己了。

第二日清晨,从晋宫传来消息,入宫为官的名单有:莫力,楚襄,文谦,艾萧,姚挚。

即日入宫接受赐封。

作者有话说:啦啦啦~上青云榜好高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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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搬离食邑园

艾萧从中尉手上接过官服纱帽还有二十金赏赐的时候,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就算她先前知道晋宫会找食邑园的贤士顶官位,但是从没想到自己身上,毕竟上面不是还有个雅堂么,风堂能有一人就不错了。

不想这次五人,除了文谦是雅堂贤士,其余人士都是风堂。

晋献公此次行为这大大出乎人意料,倒是文谦以伤残之躯上位似乎显得略有人情一点。

且其余伤残人士虽没那么好待遇,但也没有谣言中遭受驱赶那么惨,这些人皆被留在了食邑园,晋献公放言保证这些人士下辈子衣食无忧,若要娶亲生子亦可得到一笔丰厚的遣散费从晋宫搬离。

这一举动大大挽回了晋献公在贤士心中的形象,更有伤残贤士听到这消息后痛哭流涕,直呼“公不欺我也!”

所以就算晋献公后来选了风堂贤士入宫当官,也只是少量雅堂贤士有些抱怨,其余人倒都没什么意见,连带着对文谦的安排也被赞道有情有义。

晋献公这一手,不可谓不妙。

但是在艾萧看来,他们这行人上位没有遭到反对,主要原因是,他们的官都非常小。小到只是由中尉授官,连晋献公都未曾露面,便完事了。

其中应该就属文谦的官位最高了,是司过,是专门谏议的官员,就是向晋献公进言之人,但大多忠言逆耳,身在这个官位之人一般都不讨主公喜欢。但文谦却是唯一一位需要晋献公授权之人,因为病重改为下月入宫受封。

随后是姚挚,担任卜者,是太卜的副手,专门记录卜卦吉凶,观天占星等事情。

这个时代还非常落后,许多事情都带着扑朔迷离的气息,于是无论天子还是平民,皆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而天的变化,星象的转变则被人们当作天的启示。当年周王推翻商朝的时候,第一件事情便是偷偷建造观星台,预示天下,他周王能与天沟通,亦是真命天子!当下四周的诸侯国皆纷纷靠拢,最后一举推翻商朝建立了周朝。由此可见,这个时代太卜,巫使等身份一点都不低,但是卜者就差了许多。

文谦的官位最高,而楚襄的官位则是油水最多的田部者,专门征收租税的官吏。原先艾萧不明白楚襄怎么会当上这个职位,直到后面知道楚襄的舅舅是田部使,而田部者则是田部使的下属,虽然还不到副手位置,权力却比姚挚有用的多了,更别提田部使还是楚襄的舅舅。

莫力则进了旅贲护卫,专门守卫晋宫。

而艾萧则担任了监马尹,顾名思义,看马的。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让每一匹马都健康得油光发亮,膘肥体壮······

艾萧真觉得自己有点头疼了,她昨日才学会骑马,今日开始就要全职养马。晋献公很喜欢出难题么?他为什么不干脆找个懂马之人来养马,偏偏找了她!

算了,她好歹也算是养马里最大的官位了,也许不用亲自去马厩呆着?艾萧不禁有些自我安慰想着。

授官礼仪结束后便有寺人引着艾萧去住处,之前在食邑园的行礼早在来晋宫之前便收拾好了,直接让奴仆送了过来。

艾萧今日可以说是休息,整理房屋,明日开始正式接管马场。

因为艾萧官位特殊,是专门饲养管理晋宫的马,所以便在晋宫马场附近的奔莽院里住下,其他人则都般出了食邑园,到晋宫外赐的宅院住着,宅院里甚至还有几位奴仆可以使唤。

艾萧不禁感叹,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官,一下子从无房阶级便成有房一族,每月不但有俸禄拿,还有专门伺候的奴仆,这待遇怎么都比在食邑园好上太多了。

虽然艾萧没有得到宅院,却也是一人住在奔莽院,院里自带小厨,吃住皆有人打理,不用再同他人一起嚼食,倒也是自由自在。只是,以后怕是很少有机会见到先轸了吧。

同艾萧一样要住在晋宫的还有莫力,莫力进了晋国有着最为精锐武士称好的旅贲护卫,其责主要是保卫晋献公等王孙贵族,常年在王权面前出现,若是表现出彩非常容易一步登天。

所以莫力现在是摩拳擦掌,就等着将来一展鸿鹄,今晚也是他约了艾萧等人到醉香楼庆贺。

醉香楼是晋城最为出名的烟花之地,还有华倾天下的名妓婉婉,艾萧本来是不想去,但一想今日走的匆忙,还未跟先轸道别,便答应今晚同去食邑园找先轸等人一起去醉香楼。

至于今晚的花费艾萧没有想太多,她又不会点个姑娘过夜,最多就是在那听听小曲,喝喝酒,就算醉香楼消费再贵,今日刚

得到二十金的赏赐也应该够了。要知道在晋国一金约莫等于二百枚铜板,足够贫困平民一家生活三个多月了。而艾萧每月的俸禄则是一金。

艾萧行礼本来就少,很快就收拾好,倒是伺候她的一个小丫鬟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艾萧阻止了。

奔莽院里倒也没多少人,艾萧主要认了一下主事的寺人,其他人也没过多关心,随后便让人搬来桶热水打算休沐。

期间小丫鬟又进来忙前忙后帮艾萧准备着衣服,皂角等洗漱用品,然后乖乖地立在一旁。

“你出去吧。”艾萧用手试了下水温,有自己落院就是方便,想什么时候洗澡厨房里就给烧热水。

小丫鬟似难以置信看了艾萧一眼,然后低头脸红着“奴婢可以留下来伺候先生。”

艾萧听到这话有些错愕,当抬头看到小丫鬟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尴尬好笑,不禁想到了杏儿,找个机会还是要联系她才行。

“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小丫鬟见艾萧清秀面庞淡定从容,便知自己没有戏了,也不敢贸然留下来惹得新主人不喜,只好郁郁地退下了。

艾萧舒舒服服洗个澡后,换上新作的深衣,越发显得面如美玉,清秀俊逸。

随后艾萧与莫力碰面后便出了晋宫,来到食邑园。

莫力说是要去找凌歌以及先轸,艾萧想等会也能见到先轸,便打算先去看望一下文谦。

作者有话说:其实那个时候俸禄应该都是粮食布匹什么,但是估算有点麻烦,我就干脆全都换成了金······至于金和铜板的换算也是我胡诌的。因为那个时代货币太混乱,每个诸侯国都不大一样。对这了解的亲们请轻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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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醉香楼

艾萧敲了门进来后,发现文谦房内还有不少其他贤士。

“艾萧呀,恭喜恭喜,听说你当上了监马尹,真是可喜可贺呀。”其他贤士见艾萧来,纷纷起身道贺。

艾萧也一一道谢对答了,正当屋里交谈甚欢,气氛浓烈时候,有人不屑说道:

“哼,也不知晋献公为何竟招些无能者,依我看公是被骊姬给迷得昏了头,又恐晋国贤士恶他,才从人数最多的风堂里挑选贤士,不然哪里轮到你艾萧来当监马尹?”

艾萧闻言看去,说话的是一位雅堂贤士,正一人坐在窗边,穿过人群轻蔑地看着艾萧。

大多人面有讪色,眼底却带着幸灾乐祸,嘴角含蓄地扬起却没有人出声。屋里头其实不但有雅堂贤士更多是风堂贤士,但对于艾萧的进选不少人心底都有意见,谁能想到艾萧入食邑园半年不到,期间还传过陋闻,差点被赶出食邑园,现在却突然翻身入宫做了监马尹。

偏偏艾萧平日行为也低调,并非溜须拍马谄媚逢迎之人,人家就是默默地,突然间就咸鱼翻身了,让人大叹其好运,心底又些不甘嫉妒。此时见有人出言为难艾萧,自然乐得看艾萧出丑。

但是让人失望的,艾萧脸色始终淡定自若,眼神淡淡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雅堂贤士说的也没错,艾萧也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挑选。文谦本身学识名声就极高,就算断臂被挑中也是理所当然的。姚挚是公子夷吾的表亲就不用说了,而楚襄本就是晋国贵族,许是族中有人帮衬。莫力也有些奇怪,居然会略过先轸,但莫力好歹本身就是武士,虽然上面有先轸压着,但在食邑园也是小有名气。

但她艾萧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监马尹了呢?

“在我眼里艾萧只当监马尹却是屈才了。”文谦仰坐在床上,脸色与昨日相比丰润了许多。

文谦声音虽不大,但话一出口,惊怔四方。

雅堂贤士也是怔愣一下,立即嘲弄笑道“文谦你是雅堂贤士,又富有才名,你当选我自然是没意见,但你又何必急着为晋献公的昏庸作为开脱呢?你说艾萧有才,我倒是想问问他有何才?是论道会上哗众取宠自取其辱之才,还是平日作风骇俗性向不明之才,亦或是惨遭太子嫌弃,险些逐出晋宫之才?”

“你这是强词夺理搬弄是非!”文谦似乎愤怒异常,坐直了身子怒视着雅堂贤士“艾萧若无才,早已被驱逐又何能入宫做官,艾萧若无士气,当日虎乱又怎敢射虎,置己于危难中!晋献公若昏庸,又怎会接纳我这残废人士!又怎么肯顾我等下辈子衣食无忧,你是要让我等孱弱之人皆驱出晋宫,流落街头才善罢甘休么!亦或者让晋宫官位任你挑选,晋献公才是英明,艾萧便是有才?!”

“自然不是······”雅堂贤士气虚不少,主要是在场不少贤士在文谦言论下皆对这雅堂贤士带有些异样神色。

艾萧其实倒没有多少感觉,包括之前雅堂贤士侮辱,主要是人家说的是事实,只不过太投机取巧,事情的真相其实大家也都懂,保持缄默也是对艾萧宣泄一种不满罢了。

但文谦这般跳出来说话还是令艾萧很感动,不想文谦因为她今后与雅堂贤士闹僵,便打圆场道“我确实没有什么才能,我想晋献公会挑中我,许是对我当日射虎的,恩赐吧。”

“确实。外人只知公子重耳射死了虎,却没人知晓艾萧曾经也冒死射虎,此等英勇作为,该赏。”其他贤士也顺着艾萧的台阶下来,无论如何艾萧入宫当官已经是事实,而文谦更是位属司过,谁也不想真把关系搞难堪。

艾萧又勉强留着说几句话,便走了,虽然不能和文谦单独谈话,但看他已经振作起来,身体也比之前好,艾萧便也放心了。

雅堂临近城内河,艾萧想了下,绕到城内河看了一眼,没有布条。

她不是食邑园贤士之后,便不能直接从晋宫的连桥过来,必须出了宫,从食邑园正门拜了帖子才能进来。

等走到食邑园正门时候,先轸,莫力,凌歌三人已经在外面等着艾萧了,楚襄则直接从新宅到醉香楼碰面,至于姚挚,莫力肯定是没有邀请的。

艾萧见到先轸等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快步朝他们走去。

艾萧要和先轸等人一起去醉香楼有两点,她不认识醉香楼的在哪是一点,还有一点是姚挚今日受封时看她的表情,阴冷而又带着嘲弄,就像一把锋利的大刀时刻挂在她的头顶。

醉香楼不亏为晋国最大的**,两栋拔地而起三层高的楼宇,由上下两座吊桥连起来,飞檐下,护栏上皆着挂着饱满邓亮的红灯笼,紧闭着门窗里时不时传出女子的呢喃软语,娇声淫笑,窗台上更时常有水乳相交,颠鸾倒凤的倒影,整座恢宏的建筑在寒冬深夜里显得温暖明亮而又暧/昧隐晦,勾得来往路人总是忍不住翘首一望,欲窥里头春/色。

凌歌脸色异常难堪,时不时怒视着莫力,看见莫力正要推门进去,立即停住叫道“我不要进去!”

莫力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为何不进去,我们只是进去喝酒吃饭而已。”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莫力现在恐怕已死在凌歌视线之下“你之前可没说是来醉香楼吃饭!”

“都是男人怕什么?你要是不进去,我们就先进去了。”说着莫力一把推开门,胭脂水粉味瞬间扑鼻而来。

莫力并没有立刻跨了进去,而是一手搭在先轸肩膀上往里头走,说道“先轸!今日我们定要不醉不归!”

楚襄也跟着进去,艾萧迟疑一下便也走了进去。

凌歌一看所有身影都快消失在那明亮的烛光里,一咬牙也连忙跟着进去,才进来,背后的门便被两旁守门合上。

作者有话说:撒花~·点击破万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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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随意玩玩

醉香楼看起来比外头更加宽敞明亮,炉子烧得十足,如身置在六月初夏里,怪不得来往女子皆是轻纱披身,敞胸露乳。

艾萧等人一进来,便有一位脸抹浓粉身穿花袄子的妇人上来询问“各位大人是要楼上雅间呢?还是在一楼散坐?”

“自然是雅间。”莫力说着,又回头对艾萧等人解释道“今日是我邀请大家同乐,这次便算是我请客!”

妇人一听雅间便嬉笑眉开,“各位大人随我来吧。”

艾萧本来就做好自掏腰包的准备,此时见莫力请客虽有几分惊喜但还算平静,楚襄则就笑了起来,朝着莫力作揖“那就有劳莫兄破费了。”

楼梯只能一齐走两三人,妇人在前领着,莫力楚襄随后,艾萧走在先轸后面,听到凌歌坠在末尾嘟囔着“当官就了不起了?哼,真是打脸充胖子!”

艾萧这一行人虽然穿着体面,但布料配饰看着也是寻常,妇人只需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挑了间下等雅间。

屋里装饰也简单,一张能躺三四人的软榻,铺着厚实的被褥,从屋梁上吊着红色纱幔罩着。窗前摆着案几,地上铺着几条软垫,大约能坐七八人。从门进来的一角在摆着一只大花瓶装饰,花瓶再过来就是一道屏风,里头摆着一只椅子,是给弹琴的戏子准备的。

莫力等人才在窗前坐下,妇人便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单子让莫力挑选。

艾萧坐在莫力旁边,看见莫力脸色似乎一僵,不由瞥了下单子。

醉香楼消费果然不便宜,只是他们这样的雅间一个时辰就要两金,还不包酒菜钱,至于姑娘的钱艾萧还没看,反正估计也不便宜。

艾萧看着莫力将单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青着脸给妇人点了几下,也不出声。

“好嘞。各位大人稍等片刻,好酒好菜好姑娘马上就到~”妇人拿单子,又笑眯眯地从莫力手上皆过一钱袋,手里掂了掂才扭着丰腴的臀部出去。

妇人才出去,酒菜也还没到,房里不禁有点冷场。

莫力郁闷地喝了一口茶,刚给了妇人十八金,心里疼的厉害,今日刚到手的二十金还没捂热,就差不多全送人了。他想过醉香楼贵,但是没想到这么贵,一个雅间一个时辰两金,他们怎么也得呆足两个时辰吧,雅间最便宜的姑娘一个就要两金,来醉香楼不点姑娘那像什么话呀,十金也就去了,再加弹琴的戏子,还有贵的离谱的酒菜,一下子十八金就全没了。

楚襄是来过醉香楼的,也知道醉香楼出名的不但有名妓婉婉,还有一点贵得离谱,当下对着莫力举杯茶“今日多谢莫力热情相邀,现在酒还没到,楚襄就先以茶代酒敬莫力一杯。”

莫力见此只好收拾下心情,花了这么多钱总不能是给自己找不自在的吧,便也回敬一杯“哪里哪里,你我皆有幸入宫为官,理当应该庆贺一番。”

莫力说到入宫为官不禁往凌歌那瞧了一眼,眉色不禁有些自得,你再喜欢先轸又何用,如今当官的是我!今日花大手笔请你们来醉香楼见识一下的也是我!先轸刀子耍得再厉害,与公子重耳关系再好,又何如?现在还不是不如我!

很快,酒菜便端了进来,姑娘们也裙摆飘飘地走了进来,亭亭玉立在艾萧等人面前。

艾萧看了几眼,姿色也没多出众,只是胭脂涂抹得厚实,红唇粉霞,衬着胸前春/色倒也有几分媚态。

楚襄一见,神色便浮动了起来,但还是让莫力先挑选。

莫力看着眼前各个穿姿态妖娆的女子,莫名朝凌歌看了一眼,却见他冷着脸坐在一旁只是盯着先轸看。

莫力回过头,随手点了一个,心底却暗恼自己不争气,这么多风情万种的姑娘任他挑选,他看什么凌歌。

很快五位姑娘都坐了下来,将七八人坐的案几围着满满当当。

期间出了点意外,先轸和凌歌都不挑选女子,那两个姑娘便想自动往中间做,却被凌歌一推,差点倒地。

楚襄知道凌歌是什么货色,便手一招,心疼地将愤愤不平地姑娘往自己怀里一拉,另外一人见此便坐到了艾萧旁边。

艾萧尴尬地感受着左右两边女性特有的柔弱,忍不住朝先轸看去。

先轸举起一杯酒,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今日就恭喜你们三位了,愿你们以后平步青云。”

说罢就将一大杯酒全干了,还笑着对他们示意着杯底。

莫力等人见此,也纷纷干了一大杯酒。

一开始喝酒,气氛便开始浓烈了起来,耳旁有着丝竹之音,身边又有姑娘娇声媚笑不断劝酒喂食,三大坛酒很快就见底了。

莫力喝得高兴,手一挥还想招人进来要酒,先轸便站了起来“我去吧。”

艾萧被左右两位挤得汗流浃背,喝得头昏脑胀,还得时刻警惕着两旁伸来的恶爪。她要不是酒量不错估计就跟凌歌一样躺了,任这两个女子为所欲为了,此时见先轸起来,连忙也跟着起来“我也去,顺道放放水。”

艾萧成功从女人堆里爬了出来,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朝先轸走去。

先轸在外头招来了小二点了两坛酒还有些菜色,又给了他些钱,回头才看到艾萧喝得两颊嫣红,眼神迷离,不觉轻轻扶了一下他“喝不了那么多就别喝。”

艾萧只是看着先轸,呼了一口酒气,笑眯眯道“先轸~你为什么不要那些姑娘呀?”

先轸换了个姿势,更好的扶住艾萧,瞧着她因为酒气显得格外湿润和明亮的双眼,说道“太丑。”

“哈哈哈。”艾萧因为大笑打了个酒嗝,连忙用手捂着自己,半撑着先轸“我要去厕所。”

先轸看着艾萧这副模样,有些不放心“我陪你去吧。”

艾萧摇头,忽然又看见楼梯那走上两个人,前头那人五官俏丽得简直不像话,激动地指着说道“先轸你看!那有个大美人!”

先轸回头一看,神色动容,正想说什么。

“咳咳。”公子重耳咳嗽了两下,看了一眼在先轸背后醉的摇头晃脑的艾萧,对先轸说道“我只是随意来玩玩。”

艾萧不知死活地从先轸背后探出脑袋“先轸说这儿姑娘丑,你长得这么美不如回家看镜子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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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不过如此

先轸看着重耳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恨不得把身后这个家伙一掌拍晕,心底却有些纳罕重耳居然会来醉香楼,难道他的旧疾真被治好了?

夷吾从重耳身后走了出来,大笑起来“这人说话倒是有趣。不过二哥放心,这次我给二哥找了天下名妓婉婉,也绝对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妇人这时也冒了出来,连忙推销自己的大牌,就怕这两个贵人跑了“是呀是呀,咋们家婉婉那样貌那身姿那歌喉可是天下一绝咧,不知多少王孙贵族从他国跑来就为了一睹芳颜呢!”

夷吾一笑,他是见过婉婉的,自然知道这丽娘没有说谎,便道“丽娘那还不快带路。”

“诶,好嘞,请上三楼来。”

重耳知道先轸看着他想什么,站在原地戏谑说道“先轸不是嫌这儿姑娘丑?不如一起来欣赏下名妓婉婉容姿?”

先轸心底一晒,还没开口背后就有颗毛茸茸脑袋拱着他,“先轸,我要尿尿~”

“咳咳,我等会儿再去找你吧。”先轸尴尬地将背后艾萧扶好,见她还动来动去的干脆夹在腋下。

重耳看着从先轸腋下多出来一颗醉醺醺的脑袋,嘴角一抽“也好。”

先轸问清了路,一路夹着艾萧走到后院,艾萧觉得脖子被夹着很不舒服,一路上就没停歇过。

“到了,你自己可以进去么?”先轸无奈地扶正艾萧,有点担心他会掉到茅坑里。

“可以可以!”艾萧一个劲点头,终于从先轸腋下逃脱了出来。

放了水之后,艾萧其实清醒了一些,只是脑袋还是晕得厉害,想到刚才说的话,有种咬舌自尽的冲动。

扶着门栏出来,艾萧错步地跑到先轸面前,一手撑着先轸肩膀,喘息道“臭死我了。”

先轸好笑地摇摇头,将艾萧扶好带她往回走。

艾萧几乎是被先轸拖着走的,还有点大舌头“先轸,你没有被选上,真不难过吗?”

先轸垂下眼脸,看着怀里几乎软作一滩软泥的艾萧,声音微凉如水“难过。”

艾萧巴眨巴眨的眼睛,没听清楚“啊~爱过?可我没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呀?你什么时候爱过我啊?”

先轸强忍着甩人的冲动,不再理会满嘴胡言乱语的艾萧,一路拖着她回到房间,在门口将艾萧塞了进去,堵着门口说道“我去找重耳,等会就回来。”

说着就把门关上,不再给艾萧机会钻出来缠着他。

艾萧看着紧闭的门,堵着嘴不甘愿回到位置上,楚襄带着两名姑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剩莫力在那喝酒,非拽着迷糊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凌歌一起喝,喝着喝着两人便叠在一起,另外三个姑娘也醉的不行,软趴趴地倒在莫力身边,甚至有一个还把上衣解开了,看见艾萧回来,挣扎着朝艾萧靠去。

艾萧突然被眼前摇曳的乳浪一吓,连忙往后退,走投无路一把打开了门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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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娘接过钱,带着单子,笑得异常灿烂的退出去了。

夷吾给了重耳倒茶,似漫不经心说道“二哥等会且看看,这天下名妓婉婉跟你铅华弗御的林娇比起来如何。”

重耳不紧不慢吹了一口茶,将茶末吹开,抿了下“三弟说笑了,红尘戏子罢了怎能跟林娇比?”

夷吾看了重耳两眼,点头苦笑“二哥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郎君既然有如此心仪的姑娘,又何必来醉香楼看婉婉呢?”来声末端微微上扬,勾得让人不禁回头测探。

只见一位双十年华的女子缓步走过重重纱幔,脚穿绣花锦鞋,身着华艳锦衣,额配白玉,宛转蛾眉分明就是豪门娇女装束,哪似红尘女子?

夷吾见婉婉进来,不由依靠案几欣赏“多日不见,婉婉更胜明艳了。”

婉婉似娇似嗔地瞟了夷吾一眼,在俩人面前停下来,落落大方行个礼“婉婉见过两位郎君。”

夷吾伸手想去拉人,婉婉小蛮腰一扭却躲过了,朝着重耳抿嘴笑道“郎君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夷吾眼神一冷,只是低头喝茶。

重耳从婉婉进来后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此时见夷吾神色郁郁,说道“婉姑娘郎君众多,我可担当不起。”

说着好看的眼角又微微往上一扬,斜睨着婉婉“我听三弟说天下美人多如繁星,其中婉姑娘便是其中佼佼,便邀我来想看。”

婉婉本来还对重耳的讥讽有些恼羞,此时见那双眼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觉芳心乱颤,媚眼如丝“郎,先生妙赞了。”

“不过依我来看,也不过如此。”重耳根本不理婉婉突然变得铁青的脸色,直接起身对夷吾说道“我就不扰三弟兴致了,这男女之事两人足以了。”

“知道了,二哥。”夷吾脸色难堪,他如何不懂重耳话里意思,这两人指得可不就是重耳和林娇么。亏他之前还以为二哥终于开窍懂得享乐了,原是借此让他彻底打消对林娇的企图。

只是二哥,你从来都是想要什么便得到什么,只怕是不知道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吧。

夷吾心情不好,拉起整壶热茶摔在婉婉身上,不顾婉婉尖叫声,将她拽按在案几上“臭婊/子!只不过是千人枕万人尝的贱女人也敢在我面前耍性子!”

重耳下了二楼见先轸正要走上来,说道“走吧,名妓婉婉也不过如此,不如去你那瞧瞧丑女有多丑。”

先轸失笑摇头,倒也顺着重耳走下来“艾萧是醉得厉害了,才会口吐胡话。”

“酒品如人品,我倒还觉得此人性情还不错,改日你帮我正式约他出来吧。”

先轸迟疑半晌,最后点头说道“好。”

两人边说着边下了楼梯,拐弯过来只见艾萧神色慌张,一头撞了过来,两手紧拽着玄色袍子,毫不客气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

重耳脸色顿时五颜六色,非常好看。

&&&&&

艾萧第二天起来几乎是头痛欲裂,想到今日还要正式接管监马尹,不由呻/吟着挣扎起来。

小丫鬟听到里面声音,便敲门进来服侍。

奇怪,她怎么躺在自己的房里。

艾萧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昨日好像被一女人波涛汹涌的架势给吓到了,慌乱跑了出来,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然后呢?

艾萧敲了下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突然一道场景如惊鸿般闪现。

她似乎看到莫力和凌歌激吻揉抱在一起!

作者打滚中:我看见别人收藏都满三百了~~好羡慕嫉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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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烂摊子

大雪连下了三天三夜,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带着来势汹汹,在人一转身的时候便把这世界银装素裹起来,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间似乎变得空旷而又安静了起来。

一睁眼看到如此瑰丽的雪景,艾萧有些恍惚,感觉时间真是指弹间,一眨眼便从上次醉香楼相聚过了一个多月。

她从接管监马尹的工作开始,艾萧这一个月就跟陀螺似的根本忙得停不下来,也没有机会碰上先轸莫力等人问清后面发生的事情,倒是问了小丫鬟从而知道居然是公子重耳送她回来的。

艾萧穿戴好衣服,又从小丫鬟手里拿过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好,才出门往马场走去。

脚步深一步浅一步在白净的雪地上,逶迤着留下脚步。来往不少宫女寺人看见艾萧便会主动上来行礼问话,不少都带着围巾手套,看艾萧的目光恭敬而又感激。

艾萧看着不由微微一笑,觉得古代人民还真是单纯友好,不过就是允许他们穿戴围巾手套便对她如此感激涕零。

艾萧不知道的是,之前狐宴带了手套就有不少宫女寺人瞧在心底,只是那都是主子的东西,他们看着会做却没人敢戴,如今一见艾萧的奔莽园里每个宫女寺人不但都戴着手套,还带了新玩意围巾,便也纷纷效仿起来,果然是又暖和又舒服,冬日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艾萧还没进马场,就有寺人马快步走了出来“艾大人!大事不好啊!”

艾萧脚一顿,差点摔倒,无奈说道“说过了不要叫我爱大人!”

“那,那监马大人?”寺人马踌躇着小心翼翼提议。

“什么事情如此大惊小怪的?”艾萧重新抬脚往里面走,这一月来她接手上任留下一大堆烂摊子,忙的焦头烂额,偏偏上任监马尹已死,她还投告无路,只能打碎了牙血往肚里吞,自己承担,现在已经虱多不怕痒了,反正现在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多一件少一件也无所谓了。

“监马大人!晋献公旁的寺人披刚过来传达消息,明年开春二月太子申生要举行戴冠仪式,需要五百匹好马列队从城门走过,公让我们七日后将挑选好的马匹给旅贲护卫训练!”

“什么!”艾萧才进了屋,刚将帽子脱下,一听到寺人马的消息,下意识想破口大骂。

“监马大人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这马粮只够一个多月了,一个月后训练阵型,恐怕消耗还要更多。”寺人马也焦躁得狠,大冬日里竟然急的满头大汗,“不如,我们扣着少发些马粮,也许能够撑两个月呢?”

“扣什么扣!全都给我发下去,一丝一毫都不准给我扣,还得给我使劲喂!”艾萧来回走了两圈,最后气恼的说道。

“可,若是这样马粮恐怕还不够撑一个月呢!”

艾萧最终还是挨着坐下,无奈地闭上了眼“不够又怎么样,公让我七日后交马,若到时候皆是羸瘦劣马无一马匹膘肥体壮,恐怕我连脑袋都保不了了。”

寺人马听着,眼眶都有些红,艾大人这一个多月来是如何努力周旋他是全部看在眼里,当下气急道“晋献公真是太荒谬了,他明明知道马场为难还出此难题!”

“小马!”艾萧蓦地睁眼看着他,寺人马才惊觉自己居然对晋献公出言不逊,当下腿软跪地。

艾萧看着于心不忍,但又恐小马再范,只好耐心对小马解道“这事也不能怪晋献公,太子的戴冠礼是国家大事,关乎国面,排场是绝对不能少的。”

“是,小的知道错了。多谢监马尹大人教诲!”寺人马是真心感动说道,他在宫里呆这么久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平易见人的大人。

“嗯。”艾萧想了一会又说“你吩咐下去,从劣马里挑选出三百匹好马,与精马一起喂养,剩下的劣马全部关在马棚里,三天外放一次,尽量让它们少吃少动,精马给我细心喂养,务必在七日后每匹马皆是壮硕威风!”

“是,小的这就去。”

寺人马出去后,艾萧便坐下来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她接任的第一天,艾萧便主动查账,她总得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匹马吧。没想到这一查却发现是个深渊大漏洞。账上刻记着精马六百匹,劣马一千三百匹,但实际上艾萧查到精马却是二百多匹,劣马更是只有七百多匹而已,期间差数比一倍还多。

艾萧顿时惊得坐都坐不住了,连忙又查了库存金额。账册上库存三千多金实际只有七百多金,马粮更是几乎告罄,几乎撑不到一个月,剩得那么点马粮就算只有一千不到的马匹也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如此大的一个烂摊子,艾萧都忍不住怀疑上任监马尹是不是主动往虎口送的。

等全部都核算好,天却已经黑了,艾萧只好第二日一早便去晋宫请柬晋献公,就怕晚几日,这些账就全都算在她头上了。

艾萧等了半日,晋献公却是在书房宣见艾萧的,翻了账册后说道“这账骊叔子两个月前曾经献给公看过,如今过了两月有些出入也是应当的。”

艾萧脑袋飞快回想着,前两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让账面出入这么大。

晋献公迟疑一会,又道“且人死如灯灭,公也不想因他生前过错而且继续追究下去。这样吧,公从库存里拔两千金给马场,此事就这么过了。”

艾萧低头,“是。”

艾萧从书房退了出来,脚步踌躇,她原以为的惊天大案却被晋献公如此三言两语揭过,没有想象中的怒意滔天,没有想象中的彻查审判,只有出乎意料的淡定从容,好像本该如此一般。是因为晋献公两个月前领军北伐,还是······

艾萧摇摇脑袋,将脑海里的思路撇清。晋献公不想让她继续深究此事,她就不该继续想,更何况虽然拿到了三千金,马场危机还是没有解除。

当前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马粮。

艾萧想了一会儿,开口叫了另外一个寺人匹进来“给狐宴先生送的礼如何了?”

“全数送回来了。”寺人匹低头说道。

“这是他第几次回绝了?”

“是第三次了,监马大人。”

“你把东西给我拿来,我要亲自去见公子重耳。”艾萧在狐宴那吃了几次闭门羹,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恐怕狐宴就是从先轸那得到她身份不明的消息,从而不愿意跟她有过多的来往,如此一来她只能直接找公子重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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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马鞍

新来的丫鬟在门跺了跺脚下的雪,才挑起帘子走进屋里来,热气一瞬间将发端上的雪花融化了。小丫鬟高兴对依靠榻上看书的女子说道“林姑娘,外头梅花开得正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去了,外头甚冷。”林娇头也未抬,只是又卷了下书简。

“公子前两天遣人送来了厚实的袄子,穿着便不冷了。”小丫鬟依然执着说道。

林娇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下,她喜欢飘飘白衣,到了冬日确是顶不得寒的,就算有白色袄子也是臃肿得狠,如果可以她情愿穿着秋衣在屋里呆一整个冬日。重耳先前帮她换了一些奴才,林娇还觉得挺高兴的,此时却觉得这口口声声叫着林姑娘的丫鬟让人有些烦躁,倒还不如之前在她跟前伺候的那个还安静些。

小丫鬟见林娇不语,有些不安说道“公子曾经嘱咐过奴婢要时常劝林姑娘外出走走,散散心,这样对身体才好。”

“我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又不是医师。”林娇终于肯抬头看了小丫鬟一眼,却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脖子上“你那脖子上带着是什么?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小丫鬟年纪不大,绕着白色围巾衬得脸儿小小,格外惹人怜,此时一心林娇这样说,眼儿一弯,高兴说道“这个是最近宫里可盛行的玩意,叫作围巾,不分男女,许多人都带着呢。林姑娘要是到外头看看,十有八九都带着围巾呢。”

林娇本来还有点兴致,一听十有八九都带着便有些懒了下来“重耳不是说今日会来么?怎么都晌午了还不见人来?”

“公子刚传话来,说会晚点来。”

“可有说什么事情耽搁了?”林娇有些不高兴,自从她搬到这个偏远地方,能见到重耳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

小丫鬟抿嘴一笑,讨好说道“来人并没有说,但是奴婢问了传话寺人,说是监马尹大人来找公子,所以耽误了。”

“监马尹?”

小丫鬟还以为林娇不知新上任的监马尹,便解释说道“新上任的监马尹姓名为艾萧,便是从他院子里发明起了围巾手套呢。”

林娇见小丫鬟并未解释监马尹是何职位,也拉不下面来问,只好不满道“嗤,围巾就算了,手套可是狐宴先生先戴起的,怎么就全归到他身上去了。”

要说手套她柜子里还有好几双是狐宴先生送的呢,这小丫鬟就知道仗着在晋宫长大又是重耳的人老来唬她。

小丫鬟见林娇面色不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林姑娘说的是,是奴婢嘴笨了。”

&&&&&

艾萧在外院冻得面色发青,忍不住将手中的围巾手套抱得更紧一些。

也不知道这次,公子重耳会不会见她。

艾萧第一次来,就被护卫拦了下来,艾萧只是道“公子一月前对艾萧有护送之情,特意带了些东西来感谢公子。”

护卫很快就回来,代替公子重耳回绝了艾萧。

艾萧只好无功而返,只是到了第三天,她派去民间搜集马粮的队伍皆颗粒未收时,艾萧再也坐不住了,只能再次来找公子重耳。

未下雪前,艾萧派去收集马粮的人马虽然艰难,但还是可以收集到田野上的野草,但此时田野上皆被大雪覆盖,挖不到草不说,还路途难行容易折了马腿。

现在每一匹马对艾萧来说都是尤为精贵的,收集野草这条路子也就断了。

艾萧也有想过花些钱向穷苦贫民收集麦秸,但是入冬了,那些贫民没有了食物收成,皆是靠入秋时候存的粮食过活。而麦秸的用处比艾萧想象中有用的多,它不但可以作为畜生饲料,还可以用来填补房屋漏口,铺床烧火,到最后不行的时候,还可以搅碎了来食。

在这种食物匮乏的时候,金钱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更何况艾萧今有的金钱也非常重要,不容她随意挥霍。

这库存里的六百多金,加上晋献公后来补发的两千金,总共两千六百多金不但要应付到入冬前的所有马粮,还包括秋夏交换季时购马的金额,直到冬至晋宫才会再拨发一笔金钱。艾萧之前还以为晋献公的两千金是用于填补漏洞,其实那正好是马场这一年所有的开销花费,不过变个明天发到艾萧手上。

艾萧后面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求见了几次晋献公无果,艾萧也不得不作罢。所以艾萧现在是恨不得一金能掰成两金用,不然她倒也可以直接高价从富商手里买了马粮。

这次护卫比上次慢了一些,却给艾萧带来好消息“监马尹大人,请随我进来吧。”

艾萧终于松了一口气,呵出一团白白的雾气,手不由按了一下怀里的东西,随着护卫进来。

艾萧进了屋里,才觉得自己冻僵的脸终于慢慢有了知觉。

“在下监马尹艾萧,见过公子重耳。”艾萧跪下行礼,听到了茶杯碰撞声,然后一道清清润润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多谢公子重耳。”艾萧起来,将怀里东西呈上“这是艾萧感谢公子一个月前的护送,当时艾萧酒醉迷糊,如有过错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呈上来吧。”

艾萧将手中的手套帽子围巾交给一旁的宫女呈上。不知是否错觉,艾萧似乎听到公子重耳轻哼一声,难道她后面真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重耳随意扫了下,冷笑“哼,这围巾手套难道就是你说能使人骑马如坐立,稳坐如山的新玩意?”

“请公子翻开里面一看。”

重耳瞧了艾萧一眼,还是依言翻开,里面却是一块白布,将白布翻开一看却是用黛石画的一幅画,两头翘起,中间沉下,两侧还各有一个圆环。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马鞍,绑在马背之上,使人上马容易,坐骑舒适,最重要是,不易从马背掉落下来。”艾萧先前不懂马鞍的重要性,担任监马尹之后越发意识到马鞍最大用处不是在日常乘骑方面,而是在战场上!

艾萧说的隐晦,公子重耳看着白布上简陋的图画,越看越是惊心。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点事儿,晚上再回来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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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看梅

在马鞍还未出现之前,人们骑马皆是靠双腿夹紧马腹,手抓马绳或马鬃才能保证在马匹在飞驰期间不会掉下来。

这种情况下,战场的骑兵作用非常有限。首先这样骑马时间一久很容易疲惫,且还不能自如地使用马上武器,蹦跑时不能有效的使用弓箭,近战的时候亦无法随心所欲底使用刀剑和长矛砍刺,两军兵刃相对冲撞,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失衡从马背摔倒在地,一旦落马死亡便即将来临。所以现在战场上骑兵只是少数且作用不大,大多只是用于当刺候侦探军情,最主要的作战方式还是使用战车。

而两头翘起的马鞍出现则是稳固了骑兵在马上的平衡力,无论如何前冲后退,骑兵都不易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从而远亦可攻,近亦可守,且能够持矛列阵大胆加速来回冲刺,击溃对方阵营,步兵再上前便能轻易逐而杀之。

不要小瞧这小小的坐垫马鞍,它确实能改变当下传统的作战方式。在笨拙的战车还有血肉之躯的步兵面前,骑兵的冲刺可以说是噩梦,能够轻而易举击散对方阵容,刺穿对方的心脏。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谁有了优秀的骑兵谁就掌握了整个战场的节奏和控制权!

不清楚重耳想到了多少,但艾萧没想过要提醒,反正马鞍表面上的作用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艾萧一直注意着重耳看白布时的表情,突然发现重耳的十指竟比白布还要润白几分。

真是妖孽······

重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抬眉瞟了艾萧一眼,那眼睫扇起的弧度看着艾萧一愣。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图案罢了,不足为据。”

艾萧收回视线,心底一紧,苦笑说道“我倒也想做出实物再来找公子重耳,只可惜我没有能力请到优秀的工匠来建造此物。但艾萧敢保证,此物一旦做出来绝无半点虚假,绝对物有所值!”

重耳似乎有些无聊地用胳膊撑起下巴,斜睨着艾萧“若是做不出来呢?”

“若是做不出来,公子损失并不大,但若是成功,公子将受益无穷!”艾萧不再回避公子重耳的视线,抬头注视着。她一定要表现出足够的信心足够的胸有成竹,才能让重耳选择相信她。

重耳看着艾萧,忽然一笑,如含苞绽放无声而又魅惑众生,“若你是我的人,自然称不上有什么损失。”

艾萧还没从重耳的笑容里回过神来,恰然听到这句话,精神一振,立即上前跪拜行礼“艾萧愿誓死追随公子,效犬马之劳!”

&&&&&

重耳坐上步辇,侧头看了下立在一旁低眉苦思的艾萧,手指轻轻将围巾往下一拉,露出水润而好看的唇形“你放心,马场的事情我会亲自跟舅舅说,没多大的事。”

“多谢公子!”

重耳点点头,将围巾拉了回去,不再说话,寺人便抬着步辇一步一摇朝落花园而去。

艾萧看着重耳渐渐离去,脸色依然没有好转。

狐宴是重耳的舅舅,是北狄贵族,而北狄等游牧人民自古便善于牧养牛马,艾萧丝毫不怀疑她能以极其优惠的价格从狐宴手上购得足够的马粮,甚至包括秋夏购马都能很完美的解决。

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现在成了重耳的人,但正因为如此,她该提醒重耳小心林娇吗?

她手上一点证据都没有,不确定林娇与骊姬的关系,更不清楚林娇对于重耳到底有没有异心,而林娇则是重耳的救命恩人,两人指不定还有什么**不清的关系,这样的情况下,重耳会信她么?

会信才怪······

反正现在马场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一大半,艾萧一时倒也不急着赶回马场盯梢,犹豫了一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重耳坐着步辇往林娇居住的落花园而去,心思却还在怀里的白布上。

想着去林娇那看会就去找舅舅商量一下,马鞍此物,确实妙不可言,艾萧此人,也是妙不可言,竟能想出如此多稀奇古怪有趣的东西。

重耳脸颊微微蹭了柔弱的围巾,眼底有些笑意。

房屋里,林娇心不在焉地织着布,机杼声咯吱咯吱响起,让她恍惚好像听到丛林鸟鸣声。

重耳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林娇背着坐下,如墨的黑发在发端捆束了起来,衬着腰肢细柔,因为漫长路途有些不耐的心情,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我记得在山林小屋里,你也有一台织布机。那时我还伤得躺卧不起,连睡梦里都是你在织布的声音。”重耳走到林娇身侧,目光柔和地看着林娇侧脸。

林娇微微阖下眼皮,嘴角微微弯起,娇羞笑着“今日你来的有点晚,正好一起用晚膳吧?”

重耳迟疑一会,拉开袍子席地坐下“也好,许久未在这你这儿用膳了。”

林娇这才高兴地回头看着重耳,眼眸潋滟“正好,我们院里梅花开得正艳,趁日头还未落下,我陪你一起去赏梅如何?”

重耳也笑起,将脖子上的围巾脱下来,一圈一圈缠绕到林娇身上“外头有点冷,别着凉了。”

落花园里的梅林果然开得很美,没有绿叶,枯枝上落满了雪,却在雪上开出了一朵朵粉嫩的梅花,在冷冽的寒霜中坚强而又娇弱地绽放着,风一吹,花瓣漫天飞扬,一时间也分不清是雪是梅,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清冽的幽香。

“好美呀!”林娇本是穿着白色素袄偎依在重耳身旁,此时一见梅花飘溢不由高兴地向前跑了两步,在纷纷梅花中转起了圈,清脆如铜铃般的笑声随风而去。

回头见重耳长身玉立在雪地里,似有些慵懒又有些纵容地着看她,林娇的心有些酥软,身子便也转到了重耳面前,突然崴了脚往重耳这边倒去。

重耳手一伸,便将林娇拉着,有些无奈说道“小心点,别拐伤了脚。”

林娇借机贴近重耳的怀里,微微仰着头,凝视着重耳,两人眼神交汇,时间似乎也缓慢了下来。

林娇眼眸越发柔情似水,最后微微阖上了眼,下巴再次抬起。

重耳有些神色复杂,看着林娇娇艳欲滴的朱唇,脑海里闪过**的女子被大汉欺压在床,红唇一张一合吐露着****,心一痛,慌乱地将林娇推开。

林娇措手不及,脚步狼狈地往后退了几步,双目睁开,无语凝噎地看着重耳。

“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情,改日再来看你。”重耳背过身,特意不去看林娇楚楚可怜的模样。

林娇没想到重耳要走,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只能看着重耳背影决然地离去,最后跪坐在雪地里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看我的眼神里有着欢喜,却又从不肯亲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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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私通

艾萧没有回到马场,反而绕道去了城内河。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绕了大半的晋宫才到。

照理来说除了**不能靠近,艾萧在晋宫能通行的地方倒是挺多的。就是从马场到城内河太远了,她也没有权利能乘坐步辇,前段时间一忙起来,便也没有时间来找杏儿。

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会不会因为找不到她,急得团团转连眼睛都红了。

忽然艾萧想到那晚杏儿与林娇自恃的模样,又有些不确定,也许杏儿比她想象中坚强勇敢些?

但是出乎艾萧意外的是,没有布条······

难道这一个月杏儿都没有打算来找她?

可是从上次分离来看,杏儿应该是希望能多和她见面,不可能一个月都没有消息。

艾萧又在附近看了看,确定树上没有杏儿留下的布条。

没有布条的原因大概只有两个,一是杏儿没打算见她,二是杏儿绑上去却被路过的人解下来了。虽然艾萧觉得晋宫不会有这么无聊的人,但是也说不准。

犹豫着,艾萧决定去找王二。

她总得跟杏儿联上关系,才能明白林娇的身份。

王二之前帮杏儿联系到艾萧,他们两人应该有其它联系方式,也许她可以通过王二找到杏儿。

二桥离艾萧的位置并不算远,走过三桥,很快就到了二桥。

奇怪,王二怎么不在?

如今守在二桥的两位守卫,其中一个人艾萧记得,每次都跟王二一起,另外一个人却从来没见过。

介曹见一人在树下停留许久,一直盯着他们守卫这个方向,不由也上下打量着艾萧。

艾萧见此便上前问道“在下是监马尹艾萧。请问王二呢?我记得他之前不是和你一起看守么,怎么换了一个人?”

艾萧······

介曹神色异样,此人不就是杏儿要寻的那人?

“王二?”介曹没有说话,一旁的守卫倒是兴奋地喊了起来“难道大人也晓得王二之事!”

“哦?他怎么了?”艾萧问着,眼神却不住瞟了介曹一眼。

“那王二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跟骊姬的丫鬟私通,被骊姬发现后直接下令打死了!”守卫说着似叹息又感慨般摇摇头“哎,这王二找谁不好,竟然敢把手伸向**,还伸到骊姬身边来,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呀。”

私通!王二与杏儿么?

艾萧怔然,连忙问道“你可知道是哪个丫鬟?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吧。至于哪个丫鬟,倒是不清楚。但是依我来看应该是骊姬跟前最受宠信的春儿杏儿两个丫鬟,不然骊姬也不会如此愤怒。”

介曹在一旁有些鄙夷地看着艾萧脸色变动,由白到红又到黑,凉凉说道“艾大人不是应该很清楚的吗?我怎么看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呀。”

“对呀。大人不是应该知道了王二事情才来询证的么?”守卫这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奇怪问道。

艾萧没有回答,转而对介曹说道“可否和你单独谈一会。”

介曹本是不想,但看着艾萧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想到为其背黑锅惨死的王二,手不由握紧了长矛“可以。”

守卫看着两人走到树林下,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却一点都听不到,心底有些着急,却慑与介曹平日的凶悍,以及艾萧的官位不敢上前去。

“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事情。”艾萧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开口试探问道。

介曹冷笑,声音却越来越愤怒“我知道的事情可比你想象中还多!若不是你,王二怎么会死!”

艾萧其实心底有诸多疑惑,似乎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但是一转眼又迷茫了起来“王二的死不是因为,私通么?”

“呵呵,艾大人还真是冷酷无情。”介曹眼底的鄙夷更甚,情绪越来越激扬起来“若不是杏儿为了能见你,她会千方百计**王二与其私通么?若是王二没有受到杏儿**,他会惨死在屠刀之下,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吗?!现在在你眼里,他的死竟然全归咎于杏儿私通!说到底真正与杏儿私通的人应该是你!王二不过你们两人遮眼板,替死鬼罢了!”

艾萧在听到杏儿为了见她才与王二私通时,心底一痛,如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酸涩得眼眶都有些刺痛。

杏儿怎么会这么傻······

她原以为杏儿先前就有和王二私通,关系匪浅,所以王二才会帮杏儿。不想,杏儿竟是为了她,才会在王二身下委曲求全。

杏儿还那么小,她是如何忍受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

亏她之前还自谓救了杏儿,却不想变相地将她更加往水深火热中推去,还告诉她一切要忍耐,上天是公平的,世界是美好的,总有一天她会靠着努力,过上一个幸福的生活。

艾萧捂着胸口,愧疚,难过瞬间将她淹没,压着她不由后退,靠着树干蹲了下来,泪水终于溢眶而出。

积压在胸口一个月的话终于吐露了出来,介曹情绪也平稳了不少,本以为艾萧听到后会恼羞成怒,急于辩驳,撇清关系,不想他却捂着胸口,脸色惨白,血色似乎一瞬间全退了下来,最后竟然蹲在树下无声哭了起来。

如此悲恸至极的模样,介曹哑然,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如今对艾萧倒也没有那么多责难不满,但依然嘴硬道“哼,人都已死,你又何必现在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艾萧蓦地抬头,被泪水浸得水亮的双眸怒视着介曹“王二此人该死!我何须为他哭泣!我是怜杏儿孤苦伶仃,被人欺辱也从不吭声!王二若是对杏儿无不轨之图,坦言拒绝,不留任何希望,杏儿又怎么会委身与他!他分明就是个卑鄙无耻欺凌幼女的小人!此人该死!死得好!”

“你!”介曹勃然大怒,手握紧长矛微微抬起,似乎想给艾萧一刺。

艾萧毫不畏惧,怒视着介曹站起“而你!亦不过是个恃强凌弱,趋炎附势之人!你与王二是好友,又知晓实情,你为何不站出来替他说话?你不过是怕此事会牵扯到你罢了,才会在骊姬等人面前保持缄默,却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以求全你夜深人静跑出来的不安愧疚。或者你亦对杏儿做过不轨行事,内心充满着惶恐心虚才不敢替王二出头!你说,你是不是也使用手段欺辱过杏儿!是不是骊姬本该也要杀你,你却全推卸给了王二!”

艾萧字字诛心,步步逼近,逼得介曹惊慌失措,连连后退,“没有!我只收了钱和还有一双鞋子!而且都她主动给我的!我没有强迫她!我也没有和她私通过!”

艾萧眯眼,快步上前趁介曹思绪混乱,狠狠揍了一拳,力气之大居然让介曹脸部在一瞬间扭曲,整个人被击倒在地。

介曹捂着嘴,吐出了两颗血牙,目光凶狠“你竟敢打我?!”

艾萧甩甩手,感觉自己力气似乎又大了不少“哼,谅你只是拿东西,若是以后让我发现你敢骗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艾萧瞥了一眼,发现事情不对而跑来的守卫,大摇大摆转身离去。

她可不信以介曹这种贪生怕死小心翼翼的性子,敢在其他守卫面前动手殴打晋宫官员。

这口血气,他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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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相助

第二日一早,一夜未眠的艾萧干脆直接起来去了马场。

杏儿的事情,她无力回天,幸而王二已死不能再糟蹋杏儿,不然艾萧恐怕真会忍不住使劲手段杀了王二。但尽管如此,艾萧依然无颜面对杏儿,杏儿定是怕牵扯到她这一个月才未联系,而她却一心想着从杏儿那获得消息,竟然从没想过,若是杏儿把消息告诉她,万一被骊姬发现,下场又会是何等凄凉······

艾萧叹口气,收拾好心情,开始查看寺人马从劣马里挑选出来的三百多匹马。

情势并不好,劣马始终是劣马,与两百多匹好马混在一起,明眼依然能分出好歹来。

但现下艾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希望马粮充足后,饲养者能在明年二月前将马养膘,至少体型上要跟得上精马,也不至于走场的时候太难看。

艾萧还在看马时候,寺人匹进来传话。

“监马尹大人,狐宴先生到了。”

艾萧一喜,快步出去迎接。

狐宴依旧没有变,半鞠着身子,耷拉的眼皮,还有下巴一把黑白斑驳的山羊胡,外表上明明看起来宛如古稀老人,艾萧却想到在竹林他身手矫捷,射箭一气呵成的模样,心不由一动,在狐宴几步前便跪了下来行礼。

“艾萧有悔,当日一直未来得及对先生说声谢谢。请先生受艾萧三拜。”说着,艾萧便双手在眼前相覆放到地面,头磕在了手背上,行最大的礼仪拜手稽首。

寺人马和寺人匹在背后看得莫名,狐宴虽然是重耳的舅舅但是并未有官职,艾萧为何要行如此大的礼,但在艾萧跪下的时候,他们也断不可能站着,便跟艾萧一起行礼,顿时在场所有人都跪下朝着狐宴行礼。

狐宴笑着承受了三拜,才连忙上前将艾萧扶起“快起来吧。好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先生不因当日的事情气我就好。”艾萧有些不好意思一笑,当日狐宴被她气走,就一直没有机会道歉过,且后来艾萧求见他也一直避而不见。就算现在狐宴听从重耳的话来帮助她,但两人之间难免有些隔膜,所以艾萧这三拜是决不能少的。

“你这小子箭术不怎么地,但是脑子还转得挺快,教你倒也不丢人。”

艾萧也是笑着,手往里一请“先生我们到里面聊吧,外头冷的狠。”

“且慢。”狐宴伸手阻止了艾萧,“你现在有空跟我出宫一趟吗?”

艾萧怔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自然。”

随后艾萧便转头吩咐寺人马“小马快帮我备好马车。”

“不用,老夫外头就停着一辆,你跟我走吧。”

“是。”艾萧依言跟在狐宴身后,却感到有些奇怪。

相邀出宫应该是临时决定的,不然昨日便应该派人来通告一声,而狐宴亲自来相邀也是变相对艾萧的尊重,否则他大可今早直接派人请艾萧去,虽然无礼,却也是可以的。更何况艾萧还要有求于人,不可能不去。

但艾萧现在奇怪的是,什么事情才会让狐宴突然改变了主意。

马车一路轱辘着,驶向了北区。

北区是贵族居住地,大多是贵族们的宅院,只有中间那条街有商铺店面,但来往人甚少,价格昂贵,只有贵族们会来,所以此时整条街显得有些冷冷清清,而路边停着皆是马车或者俊马,没有一辆牛车或者驴车。

路上的雪扫得干干净净,地面有点湿,但是踩着也不会浸湿了鞋履。

狐宴停在了一家酒楼面前,马车让小二停好,便带艾萧进去。

里面的格局也迥与正常酒楼,没有大堂散座,皆是用屏风或者纱幔隔出一个个私密空间。

偶尔可以透过屏风看到里面有人影,靠近也能听到人声,却是听不清说话内容。

狐宴没有停留直接带着艾萧上了二楼。

二楼皆是包厢,房门紧闭也不知道里头是否有人。

狐宴走到了走廊尽头,进了一见天字挂牌的包间。

果然不出意外,重耳先轸都在里头,

所幸,没有林娇。

包间异常大,地面皆铺着厚实的毛毯,脱了鞋踩上去又松又软。

重耳与先轸先前似乎在喝酒聊天,见艾萧来,半倚着朝着艾萧伸手,五指从宽大的袖袍里伸了出来,似刷了油亮的指甲往下招了招,动作随意又好看。

艾萧一愣,乖乖地坐到重耳身边。

“来得这般晚,让公子我等了这么久,先喝三杯。”重耳似乎喝了不少酒,脸颊微红,越发显得绝世容颜。

艾萧有些无措地看向先轸,这事情怎么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她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情了,难道只是为了陪重耳喝酒?

先轸看到了艾萧求救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搭救的意思“公子心情不大好,你喝三杯就好。”

艾萧无奈只好连喝了三杯,入口才发觉这酒微甜,度数也不大,对于艾萧的酒量多喝一壶都没事。

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不喝醉就好,她马场的事情还没有和狐宴谈呢。

这一头狐宴也连喝了三杯,重耳拿着酒壶似乎还想给狐宴倒酒。

狐宴眼皮一抬,瞪了重耳一眼“还喝,事情还没谈好呢。”

重耳只好讪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抬头喝了。

狐宴似叹息摇摇头,却也没有再说重耳什么,转而对艾萧说“马场的事情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艾萧见狐宴先提出来,便不客气说道“我希望能从狐宴先生那买到一批马粮,够一千匹马食用直到明年开春。”

狐宴点头,说道“马粮没有问题,老夫亦可以赠与你,只是押送人马你得自己想办法。”

“多谢先生相助!”艾萧大喜,这批马粮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狐宴却免费赠送给她,无疑给艾萧省了一笔开销,如何能不高兴。

这时先轸也开口道“我亦可以帮你寻些人押送马粮,你只要备好马车即可。”

“多谢。”艾萧看着先轸有些感动,这人马的费用自是人贵于马,先轸却帮她出了大头,而马匹不说开销,马场里还有近四百多劣马,这马的费用对艾萧来说是最为廉价,甚至不用花费多少钱,直接从马厩里牵了出来即可。

重耳侧头,瞅了瞅艾萧“哎呦,艾萧似乎看起来很开心呀。既然这么开心,那就再喝一杯吧。”

艾萧一默,在重耳希翼的眼光下举起酒杯“我先敬大家一杯,多谢各位相助,艾萧感激不尽。”

重耳笑眯眯地给每个人都倒满酒,见先轸狐宴无奈喝下,又转头鼓舞艾萧说道“一杯哪够,至少得三杯才能看得出诚意。”

艾萧真觉得这重耳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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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事变

“咳咳,公子莫忘了上次艾萧醉酒发生的事情。”

先轸低声说道,然后就见重耳身子一僵,把酒壶放了下来,懒洋洋得自己喝了一杯,不再理会艾萧。

艾萧奇怪,正想问上次发生了什么事情,狐宴开口说道“艾萧,其实此次来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果然,艾萧连忙坐好,知道今天的重点来了。

“你所画的马鞍可还有其他人知晓吗?”

艾萧沉吟,如实回答“我还有给两位工匠看过,但是两人并未铸造出来,所以我也未解释这是何物,他们应该是猜不出马鞍的用途。”

“如此便好。马鞍此物我希望艾萧你能配合工匠,毕竟只是一副简陋的图案就要做出来并非易事,二是希望对于马鞍你能保持缄默,除了我们四人,不会再有第五人知晓,就算此物最后造了出来也不宜大肆宣张。”

“没有做出来不让人知晓我还能理解,可为何做出来也不宜大肆宣张?”艾萧不解,难道重耳是想把马鞍匿藏起来,组成一支神秘军队,非到必要的时候不出手,一出便惊怔四方?

狐宴对艾萧并没有隐瞒,摸着胡子说道“照理来说,如果真能造出马鞍,对晋国的军队是如虎添翼,晋国军队实力将会提升一个阶段,在平原宽阔地面上将没有军队会是我们晋军的对手。晋国能越来越强大自然是好,就怕到时候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他人做嫁衣?晋国未来能名正言顺继承诸侯的只有太子,狐宴的意思是,重耳要推翻太子,自己上位?

艾萧不动声色咽了一口气,她要是知道重耳有如此大的野心,怎么也不会主动往他面前撞,这可是谋逆造反啊!稍有不慎,三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机密,说退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还会不会被先轸一个大刀砍死?虽然她喜欢先轸,但是从来没有萌生过死在爱人的手里也是一种幸福的念头啊!

重耳看着艾萧脸色僵硬,眼神发愣,忍不住一个响指弹到艾萧脑门上“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唔~”艾萧吃痛地捂着脑袋,惊讶地看着重耳。吃醉酒的重耳好吓人呀,居然罔顾礼节,对一个贤士弹脑门!这得失礼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来?

先轸和狐宴显然也被重耳的举止怔住了,反倒当事人不当一回事斜睨着艾萧,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冷情“若是大哥继位,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怕就怕有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占着有几分宠爱也敢染指那个位置。”

艾萧松了一口,重耳不想主动造反就好,至少危险系数能降低不少。

“最近这两个月,公的行为有些异常。”狐宴看出重耳不想再说话,便接过来说道“首先借着虎乱提拔了一些要么无晋国背景之人,要么无跟从任何公子之人。”

艾萧一默,她不就是正好其中一位么,而且之前两点都占了,不但没有晋国背景,且太子夷吾皆厌恶她,但晋献公估计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成了重耳的心腹了吧。

“还有和大人之事,也蹊跷的很。”狐宴这时停了下来,喝了一口酒顺顺喉咙。

艾萧却完全被提起了注意,和大人,和义他爹么?

艾萧看得出来,这些事情重耳先轸之前应该都知晓了,现在不过是由狐宴向她解释清楚。

“和大人位属司寇,虽然位低于三军,却是朝中极有声望之人,亦是朝中公开声明支持太子的大夫之一。前几日下军佐梁冶在朝上指责和大人徇私枉法,贪污受贿,朝中各位卿公大夫皆出言袒护和大人,晋献公却允了梁冶专门调查此事,现在和大人已经裁了官职在家等候调查结果。”

艾萧虽然也有官职,但是却不够格能上朝,近一个月又在忙马场的事情,对朝内的事情并非很清楚。

“所以晋献公现在是要开始瓦解太子的爪牙?”

“对。”先轸回答艾萧的问题,补充说道“而且当初晋献公立骊姬为夫人时候,梁冶是朝内少数中立者,虽然并没有支持骊姬上位,但以当时情况来看,中立其实也是变相支持,梁冶跟骊姬的关系应该匪浅。”

艾萧点头,心底却想,现在晋宫的关系如此混乱,每位公子想独善其身应该是不可能了。

而且无论是**还是殿堂都有骊姬的人,最主要是晋献公的天平貌似已经一步步朝她倾斜。

祖训,太子继位,恐怕慢慢地都会被晋献公摒弃遗忘,也许从他立骊姬为夫人开始,天平就已经开始失衡了。

想着,艾萧忍不住看了重耳一眼。

父王宠爱后母,现在更是要打压大哥,提防他和其他兄弟,却唯独偏爱幼弟,欲要越过众子提拔幼子继位,重耳心底估计非常不好受吧。

更何况这时代以孝为尊,子不能逆父,否则大逆不道,天下唾之。

明知父王行事偏颇,后母恃宠而骄,眼见危害就要波及自己,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只能提防却不能阻止。

这种无力挫折感估计比一刀砍下来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几人又在包厢内谈了一些事情,以及注意事项。其实对于艾萧最安全的选择就是不公开与公子重耳的关系,但是她马场马粮将会来自于狐宴,这层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只希望艾萧官小,朝内事变应该也牵扯不到她身上来。

过了晌午在包厢内用了午膳,四人就散了。

艾萧得回去安排好马匹,先轸要帮艾萧寻人,而狐宴联系北狄马粮之事,纠集马粮的人马最快也得要明日才能出发,从北狄回来至少也要半个多月。

现在艾萧的马粮撑死能吃一个月,所以时间还是比较紧急的。

因为不顺路,艾萧坐狐宴的马车来,却是坐重耳的马车回去的。

重耳似乎因为早上喝了不少酒,上马车后便闭眼躺在靠垫上,呼吸轻柔,皮肤清亮通透,闭着眼整个人宛若一尊玉石,让人不禁衍生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冰冷感。

艾萧看着很纠结,她在想到底要不要将林娇的事情告诉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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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不幸

晋宫现在的情势比她想象中混乱危险,她现在跟重耳是统一战线,亦是她现在最大的护盾,若是一不小心被美人计攻破,她肠子悔青的心都有了。

想了半天,艾萧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不知公子和林娇是什么关系?”

重耳微微睁眼,密如羽扇的眼睫下流光溢彩,整个人从一尊玉石化成了有生气之人,嘴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嘿嘿,众人皆说公子将会娶林娇为妻,我既然是公子之人,也应该了解一下公子未来的夫人嘛~”

重耳嗤笑一声,看着艾萧“你既是本公子的人,却不知本公子与齐国齐桓公之女齐姬已有婚约?”

说着重耳似乎想到什么,双眼微微一眯,看得艾萧背后莫名一寒“艾萧不是齐国之人么?怎么会不了解齐姬与晋国公子的婚约?”

艾萧佯作轻松地耸了下肩膀,“我自然知晓,可我在食邑园时,那时候公子还生死未卜,不少人传出消息说齐国已经与晋国取消婚约了。后来见公子与林娇双双入对,以为传言是真的呢。”

重耳听后继续仰靠着,没有真怀疑艾萧,本来也就是下意识一问,“取消婚事是假,推迟婚事却是真的,也难怪有不少人在怀疑此事。”

艾萧紧张得提起的肩膀这才放松地微微放下,“那公子会纳林娇为妾室咯?”

重耳沉默了下来,摇头“不会。以林娇的性子是绝不会伏小的,我亦不想误了她一生,若将来她真遇到良人,我会做主替她办好一切,决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艾萧哑然,一时间有些分不清重耳到底是怎么想的。按平日来看,重耳应该是喜欢林娇的,却从未想过娶她,反而还想替她招揽一个好夫婿。

难道重耳对林娇的爱已经超越占有,变得宽容忍让,一心只愿林娇幸福快乐便好?

“但公子有没有想过,万一林娇的幸福便是嫁给公子你呢?”

总而言之,艾萧不信世界上有如此大公无私的爱情。

这次重耳沉默的时间更长,良久才淡淡说一句“嫁给我是不幸的。”

艾萧挑眉,她原以为重耳会解释不能与齐姬解除婚约之类身不由己的理由,没想到重耳却说林娇嫁给他是不幸的?

重耳本身长得丰神俊朗又是晋国公子,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视作梦中**,他却说林娇嫁给他是不幸?

这话从重耳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好笑,艾萧却没由来感到一阵悲伤,好像那副光鲜亮丽的外皮下却是遍体鳞伤,他只能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独自舔舐着,不能跟他人说亦不能现给他人看。

但无论艾萧怎么想重耳与林娇之间的感情,林娇在重耳心中分量不轻是事实。

正所谓疏不间亲,在艾萧没有进一步证据之前,她是不打算提醒重耳了,更何况她身份也有些问题,倒时候引火上身反而对艾萧来说更加不妙。

艾萧很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马车里顿时寂静了起来。

重耳似乎也不想再说话,背过身继续躺着。

到了晋宫,艾萧便没有继续蹭马车,与重耳告别后就下了车,徒步走回马场。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她有一件事情忘记跟先轸说了!

那日她喝醉酒看到莫力和凌歌搂抱亲吻的事情还没跟先轸说。

若是莫力和凌歌真成了一对,艾萧还是挺高兴的。

至少和先轸走一起的时候,总不会被凌歌当作情敌怒视。

还好先轸明日应该会带人来,到时候再和他说清楚也可以。

回到马场后,艾萧叫来了寺人马和寺人匹帮忙,她算了一下,到明年开春的马粮至少要二十俩马车才能全部装下。

艾萧的任务就是把从劣马里挑出六十匹稍微好点的马,其中四十匹马,皆按两匹马安上车板或者车厢,剩下二十匹,十匹供人乘骑,十匹用来换马。

还有就是半个多月的马粮,以及三十人半个多月的口粮。

先轸帮她招来了人,这粮食她是一定要自己出的,总不能又让先轸帮她付吧。

艾萧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回到奔莽园歇息。

一回来小丫鬟就热切地端上温好的饭菜,饭后,还备了一桶热水让艾萧休沐。

现在已经不用艾萧说明,小丫鬟做好事情便会自动退下将门窗关好。

艾萧现在对小丫鬟识趣伶俐的样子很满意,自从第二天夜晚小丫鬟试图爬床失败,艾萧大动肝火差点把她赶出奔莽园后,她也就对艾萧收起了小心思,专心伺候起来。

因为泡了澡艾萧一个晚上睡得异常舒服,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二十辆马车出宫见先轸。

昨日已经商量好,先轸带来的人数正好是三十人,其中二十人赶马车,十人乘骑四周游走。

艾萧见一个个都是壮实的小伙子,却要为她赶马车运马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诶,艾大人不用客气,先大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其中一个把拍得胸部砰砰直响,随后不少小伙子都开声应到。

“艾大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马粮安全送到!”

“那艾萧在此就多谢各位壮士相助了!等大家回来,艾萧再把酒设宴招待各位!”

一路说说笑笑,直到把车队送出了城门,艾萧和先轸才停罢,往回走。

“先轸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不然我肯定没办法一天召集到这么多人。”艾萧与先轸一人骑着一匹马慢悠悠走在集市上。

“不用客气。”说着先轸又看了艾萧一眼“你马术倒是进步不少。”

艾萧脸色一红,知道先轸指的是她之前上马艰难的事情“找一匹略矮小的马就没那么难了。”

“对了,最近莫力和凌歌怎么样了?”

“嗯?都还好。”

艾萧眨了下眼睛,直接切入主题“醉香楼那天我好像看到莫力和凌歌抱在一起了。”

先轸有些疑惑地看着艾萧,似乎没明白。

“我是说,他们不但抱在一起,还亲吻了。”

先轸终于反应过来,拉着马停了下来,想了一会说道“艾萧,我突然想到找莫力还有点事,就不和你一起用午膳了。”

“没事,你去忙吧。”

与艾萧道别后,先轸就麻利地转入一旁小道,快速策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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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坑爹的和义

艾萧不知道先轸找莫力说什么,但是估计应该跟凌歌有关系。

如果莫力真喜欢上凌歌,凌歌却偏偏深爱着先轸,本来两个再好的兄弟都难免会有些隔膜吧。

先轸走后,艾萧一人也不急着,便慢慢骑着马逛着街。

除了最初三个月,她入晋宫后逛集市的次数屈指可数。

尽管如此,艾萧对此也并不感到热衷。主要是集市上的货物少得可怜,最多就是粮铺,然后是布坊,后面才是茶馆还有其他的。

艾萧逛了一圈,想找下冶铁铺子了解下现在冶铁技术。

但是让艾萧大失所望,附近两条最为热闹的市坊竟然一家冶铁铺子都找不到,可见现在的冶铁技术还是掌握在一小部人手里,绝不可能烂大街了。

找不到冶铁铺子艾萧也没了逛街的兴致,打算找家茶馆坐下来喝会茶吃些东西,就回宫了。

艾萧找了家看着还算干净宽敞人比较少的茶馆进来,点了一壶暖茶,一碟熟牛肉,一碟烤猪肉,一碟青菜,还有一碗黍米,总共才花了十一枚铜板。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其实艾萧一个人是吃不完这么多的。但是一到茶馆她就想到当初自己是多么可怜兮兮,每天一边干活一边对着桌上的饭菜咽口水。

但不知道是不是艾萧已经离那些食不果腹的日子太久了,当初一直很垂涎的菜色如今却变成味如嚼蜡,还不如晋宫里做的好吃。

这时代的最常见的调味品就是盐,梅,酒,糖还有花椒。虽然调味品很单一,但是胜在食材新鲜肥嫩,掌握好火候便能把菜色的原汁原味充分烹饪出来,要知道最原始的味道往往是最挑动味蕾的。

但是并不包括不舍得放盐的原汁原味。

怪不得这家茶馆人少得可怜,菜做的跟水煮一般,谁会愿意来吃。

艾萧不舍得浪费,依然还是把饭菜全吃了下去。

付了钱后,艾萧出来发现自己的马不见了,回头问了小二才知道被牵到后院马棚里去了。

艾萧便出来,顺着一侧的墙往后院走去。

巷子深邃幽长,积雪堆得松松软软,雪地只有着些许脚印,看得出不是经常有人走。

只是一步进来,恍惚着似乎进了另一个空间,背后市井的热闹喧哗逐渐变成背景远去。

听着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吆喝声,巷子里显得安静得异常。

艾萧突然觉得背后一寒,猛地回头一看。

没有人。

只有巷子一米宽的豁口时常有着人影来回交替着,外头的声音一瞬间似乎又清晰了许多。

艾萧看了一会,握紧拳头,佯作镇定地往里走。

脚步不由快了一些,很快就看到茶馆的后门,门只是微微掩着,艾萧一伸手便破门而入。

看到自己的马匹时候艾萧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是安逸太久了,才会忘记出了晋宫她可能随时会被人追杀。

刚才被盯上的感觉让艾萧很不安,她必须要快点取了马,尽量挑热闹的街市回到晋宫。

马是绝对不能抛下的,危难的时候还可以用来跑命。

艾萧将马绳解了下来,拉出了马棚,一回身,发现门口立着一个身影。

艾萧吓得心一紧,看清来人后更是惊讶不已“和义?”

和义沉着脸,顺手将后门关上走了进来。

此时接近晌午,前头的茶馆也终于开始忙碌起来,掌柜忙着算账,小二忙着端茶倒水擦桌子,厨娘在厨房里忙着烧火做饭,一时间后院到显得静悄悄的。

“你跟踪我?”艾萧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会碰到和义。其实昨日听到和忠被留职停官,艾萧还有过窃喜,最好和忠能带着和义告老还乡,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艾萧面前。

但没想到,昨日才念叨着,今日就碰到了和义,而且还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哼,我倒是真没想到,当初一个茶馆打杂的小子,如今不但做了贵族还当了官。你说这要是说出去,会吓到多少人呀。”和义冷笑着,朝艾萧走来。

艾萧嘴角一抿,她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平民突然变成贵族。平民会识字么,会识礼吟诗么,会骑马射箭么,而这些都会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平民?”

艾萧微微抬起胸膛,神色自若,面无惧色。

若说之前艾萧可能还会气虚,但是现在,就像她说的一般贵族会的她都会了,那她和贵族有什么区别?难道就因为曾经在茶馆劳作的三个月从此就要被和义牵着鼻子走吗?

和义没想到艾萧会绝口不认,一张嘴把平民和贵族分得清清楚楚,“哼,难道贵族会在一家小茶馆里打工么?”

艾萧牵着马打算绕过和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认错人了吧。”

现下艾萧确实想不出来任何的理由,能让贵族能放下高傲的尊严给一介平民,还是最卑微的商人打杂,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也是和义为什么笃定艾萧绝对只是平民的原因。

现在,艾萧只能打死也不承认。

和义气得鼻子都歪了,一把拦住艾萧“好你个艾萧,竟敢信口雌黄!你以为你不认,我就没办法证明吗?!”

艾萧当然知道和义有办法,她在茶馆工作时间太长,若要追究起来,一大堆人证。

但现在她绝不能承认,和义明显想借此要挟她,一旦承认后患无穷。

和忠的案件在朝内只会越演变越大,最终会成为了一个绞肉漩涡。晋献公是绝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一次铲除异己的机会,艾萧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被卷进去的。

想着,艾萧用力推开和义,直接往门口走“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不关我的事。”

“不行!你准走,你给我说清楚!艾萧!你以为你打死不认就没事了吗?我会不知道你是谁?你化成灰都我认识你!”和义疯狂地扑上来,紧拽着艾萧不放。

艾萧面色一冷,两手用力挣开和义,顺势往前一推,居高临下地看着和义往后退了几步,绊倒在地“我只是晋宫的监马尹,不是你口中的艾萧。我官位这么小,即无权无钱你缠着我干什么?还不如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怎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不牵扯到别人。”

说完,艾萧不再看怔愣坐在雪地上的和义,牵马走了出去。

最后两句,看在同共患难的经历上,算是给他一个提醒吧。

只希望和义能反应过来,别到最后护爹不成反坑爹。

但一方面,艾萧又希望和忠的事情尽快解决,最好能让和义无暇波及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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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战车

马粮的事情提上日程,艾萧的糟心事总算少了一大半,偏偏这时候和义又冒了出来及时补上了漏洞。

所以艾萧只能郁卒地怀着一肚子糟心事回到晋宫。

和义会找一批人证到晋献公面前告发她么?有可能。

那,解决方案?

呵呵,艾萧目前也只想到打死不认这一点,最多反咬一口这些人都是和义请来串通一气的。

那找公子重耳想想办法?

算了吧,她该如何解释在茶馆打杂的事情,别到时候连重耳都不相信她了。

至于找先轸狐宴?理由同上。

艾萧一路走着,脑海里不断天人交战着。

寺人马老远地就看到艾萧牵着马走来,连忙飞奔了出去“艾大人,大事不好啊!”

艾萧一听到这个称呼,小心肝又抖了抖,该不是又出了什么糟心事了吧?

“艾大人!这几日连着下雪,积雪过多将马棚压垮了!马匹惊慌失措,好多都~”

“不用再说了!”艾萧无奈仰天一叹,喘了几口白气出来“直接痛快地告诉我损失。”

寺人马倒没有真一股脑报出来,而是瞅了艾萧几眼,小心说道“压倒的马棚正好是要挑选出来给旅贲护卫训练的精马。马棚倒塌压死了十四匹,受伤的有七十六匹,其中四十多匹马是受了惊吓,四处蹦跑践踏而受伤的。”

艾萧听完,差点没有直接翻白眼晕过去。

二百多精马本来就不够交差,现在可好,瞬间又损失了近百匹马!

“艾大人!您可千万要撑住啊!”寺人马见艾萧动作,吓得上前又不敢扶,哭丧着脸“交马的期限就是明日了呀,您要是再不行,马场可怎么办呀!小的们可又该怎么办呀?!”

艾萧被寺人马的哭声给回了过神,瞪了寺人马一眼“鬼哭狼嚎什么!”

寺人马立即吓得住嘴,鼻涕眼泪似乎也都停住了。

艾萧看着嘴角忍不住一抽,将马绳递给寺人马,快速地吩咐下去“你派人去联系工匠,明日开始补休马棚,花费多少你报给我再去库存拿就可以。受伤的精马无论轻重都给我好好照料,能救回一匹是一匹,不要怕浪费马粮。然后,再从劣马里挑出一百匹马来补进去。”

“可是,那些马~”寺人马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艾萧却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些马都是挑了又挑,剩下的都是劣马中劣马,与之前晋献公要求的威风凛凛相差甚远。

“先挑出来应付明天,我现在去找晋献公,等会晚点再回来。”

说着,艾萧犹豫一下,又补充一句“马场的事情就先拜托你了。放心,晋献公若追究起来,一切有我。”

“艾大人~”

艾萧摆摆手没有让寺人马再说话,转身快步离去。

艾萧抬头看了下日头,时间有些仓促,只希望她能赶在日落前见到晋献公。

&&&&&

艾萧在晋献公的书房外站了许久,因着夕阳落山,地上的影子由短慢慢长。

“监马尹大人还是先回去吧,公今日已经累了,不愿多见人,有什么事情还是明日来禀报吧。”寺人披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停在艾萧跟前行礼说道。

“还请再麻烦转告公一遍,艾萧今日真有大事,一定要见到晋献公!”艾萧弯腰对着寺人披行礼,态度温和措辞却极为执着。

寺人披沉默了一会,没有如艾萧所想的那般离开,而是开口道“监马尹大人何必如此执着,公已然不喜,今日见了也是无功而返。”

“多谢提点,但~”

“艾萧?”

艾萧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转头一看竟然是文谦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文谦!”艾萧略有些惊喜喊道,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文谦,下意识的视线往下朝文谦右手看去。

寺人披不卑不亢地行个礼,“司过大人。”

文谦只是朝寺人披点下头,并没有回应,反倒对艾萧抬起剩下半截的右手笑道“右手已无大碍,现在我亦可用左手刻字。”

艾萧见文谦并没有自卑断臂的右手,便会心一笑“那就在此恭喜文谦成为司过大人了。”

“艾萧你在此可是要求见晋献公?”文谦见寺人披还立在一旁,便问道。

“是啊,可惜公不想见我。”艾萧有些惨淡笑着,耸耸肩膀“我现在只好在这死皮赖脸等着了。”

文谦思索了一会,“你稍等片刻,我进去试着帮你求见一番。”

艾萧怔愣地看着文谦离去背影,司过可以不用通报直接求见晋献公吗?

寺人披还在一旁,见此说道“监马尹大人大可放心了,司过大人很受公喜欢,他若进去求情,公应该是会答应见大人的。”

寺人披说完后,看了下艾萧,只见她点了下头,神色淡然,并没有流露出可以见晋献公的欢喜,眉间反倒索绕着淡淡忧愁。

奇怪,此人之前还不是一直迫不及待想要见公么?

果然,没一会文谦便笑着出来,将艾萧请进去。

文谦带着艾萧到书房门口,才停了下来“我还有事情就不进去了,你有事好好与公说,公深明大义,必能理解的。”

艾萧将嘴角扯高了一点,笑得有些勉强。

文谦只当艾萧有些焦虑,拍了拍她肩膀后,便离去了。

天色已经黯然下来,书房内烧着许多蜡烛,依然显得有些阴沉。

艾萧跪拜在地,久久不起。

良久,一道声音响起,在空旷的书房内显得有些威严肃穆“你说积雪压塌了马棚,损了精马一百多匹。”

“是。”艾萧头磕得更低“马场的损失艾萧愿意承担。只是,明年开春二月便是太子的戴冠礼,艾萧无能,无法收集到足够的好马。”

“所以,”艾萧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艾萧诚恳公能允许战车入队!如果游城列队不但有英勇骑兵开场,更有精良战车殿后,这只会弘扬晋国的大国风范,在万人瞩目下,大家只会看到军队装备齐全大气磅礴,晋国男儿骁勇善战坚韧不拔!”

作者有话说:晕死,洗碗都能把手割破,血流不止,我也是醉了==原以为要缝针,等了三个小时,结果就打了一针,把手一包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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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郎中北干

使用战车,是艾萧唯一能想到遮掩马匹体型孱弱的一种方式。高大健美的精马作为骑兵乘骑,劣马则两匹一辆车,或四匹一辆车套在一起,只要体格差不多,在马车还有装备精良的车兵掩饰下,围观者的注意力便会大大转移。

如此一来,即弘扬了晋国雄风,又不外显马匹羸弱,可谓是一箭双雕。

但时间紧急,明日旅贲护卫便会来取马,集中训练,到那时候艾萧想要塞一辆战车进去都困难。

所以今天,她才一定要见到晋献公。

“甚好。”晋献公稍一思索下便明白艾萧的意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匍伏在他脚跟前之人。

“起来吧。”晋献公有些不记得是何时招了艾萧进来的,隐约好像有些印象是和商默一起来的,“听说你与文谦交情匪浅?”

艾萧才站起来,便听到晋献公如此问,想下便回答“我与文谦皆是从食邑园里一道出来的,之前在食邑园便是好友。”

“嗯,你们二位皆是极有才华之人,多多来往,自有益处。”

随后晋献公不等艾萧再说话,便挥手赶人“公累了,今日便这样吧。”

“是。”艾萧依言退下,心绪却围绕着晋献公后面那句话,自有益处。

回到马场时候,黑幕已经完全降临,本该是夜阑人静的时刻此时却烛光一片,人声鼎沸,时不时传来马匹鼻孔打鼾声,马蹄声。

寺人马将受伤的马匹全部安排到新隔开的一个马棚里,以便于治疗。马场里只有几位寺人稍微懂些治马,可从天亮看到天黑依然没有把全部马匹看完,只能吩咐其他寺人奴婢捣碎了药草先熬到马匹流血不止的伤口上,然后再慢慢看。

幸好马棚里的马匹数量比较少,空出了些位置,不然倒了一个马棚,许多马估计都没有地方能歇息了。

至于明日要交给旅贲护卫的五百匹则也关到另一个马棚里,方便明日牵引。

艾萧拿着烛火看了下今日寺人马重新挑选出的一百匹马。

简直惨不忍睹。

由于艾萧刚接任的时候,马粮就不够。为了省着马粮,无论精马还是劣马的份额一直被艾萧扣发,不过精马少扣些,劣马多扣些。后来得到晋献公指令要挑选出五百匹好马,这些劣马就更可怜了,本来就少的马粮还要挪出来给五百匹马嚼食,之前又被艾萧关在马棚里一个月还跑不了几次。如此下来,本来就羸弱的劣马此时就更加瘦弱了,头重脚轻,四肢无力,连打鼾也都有气无力,与旁边精马一比更加相形见绌,好像还未成年的幼马一般。

艾萧心底一叹,瘦弱成这样,也不知道战车能不能拉得动。

寺人马似乎看出艾萧想什么,安慰说道“这些马匹底子还行,精心喂养几日便会壮硕些。”

艾萧随意点了下头,又拿着烛火走向崩塌的马棚。

寺人马见艾萧走去的方向,不由担心说道“监马大人还是明日再看吧,那倒塌的马棚混乱得狠,天黑看不清路容易磕磕碰碰伤了自己。”

“无事。”艾萧将烛火拿前一点,照清脚下的路。

寺人马见此也只能叫人多拿几根火把在前面照路。

亏这些火把,艾萧在夜里也将倒塌的马棚看得清清楚楚。

倒塌的地方是在马棚的一角,而不是正中间,不然恐怕艾萧的损失更大了。

艾萧拿着火把,小心翼翼走到漏洞下,月光在地面照出了一个光圈,照在还未融化的积雪上,莹莹发亮。

艾萧用脚踩了踩,并不是很厚实,又抬头细细观察了下断口,有几处断面平滑流畅,并不像是积压许久一步一步断裂开的,反而像是被人用刀锋刺穿。

果然如此。

艾萧下午听到积雪压垮了马棚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马场定期会有人扫雪,屋檐上的积雪不是天天扫,却也是两三天一次。这雪下得再凶猛,应该还不至于压垮马棚,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有意而为了。选择马棚一角刺穿屋顶时候可以预防自己不小心掉落下来,再等后面积雪一多,断裂的屋檐便会不堪负重倒塌下来。

甚至还特意选在要交马的前一天,这样针对她,会是谁?

&&&&

第二日艾萧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

太阳高升到半空,似被雪水浸泡过般,透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艾萧不住将围巾拉得更紧些,昨日忙乎了半夜,没想到今日却晚起了。

这个时辰旅贲护卫应该已经牵走了马,在集中训练了吧。

因为时辰有些晚,路上的积雪都被扫得干干净净,艾萧终于不用大冬天苦逼地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快接近马场的时候,里头的争吵声让艾萧一愣。

“监马尹在哪里!赶紧让他出来说清楚!”一道声音中气十足,而又嚣张地说着“他是缩头乌龟嘛?嗯,这里不是马场吗,怎么会有一只大乌龟?”

“哈哈哈!”

“不准你侮辱大人!”寺人马气急败坏说道“大人现在还未来,你们再闹也没用!”

“哟,还没来!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敢情你们马场里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啊!怪不得养出的马这么拿不出手。你看看你们给我们的什么货色,就这些细腿孱弱的老马,我一坐上去就压垮了,这怎么训练啊?嗯?!到时候就因为这么多劣马,让我们晋国颜面扫地,这谁担当得起呀?!”

“我来担当!”

随着声音响起,众人闻声望去,人群往两边让开了一个小道。

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蒙面人在人群之后。

“你谁啊!”北干不屑瞅了眼艾萧,在人高马大的旅贲护卫里,艾萧简直渺小得可以令人忽略,偏偏就是这么个弱小的人也敢大放厥词。

艾萧走到北干面前,一圈一圈地脱掉围巾。

一路蒙面而来,暖气蒸着艾萧两颊似若桃花,双唇更是吸足水般唇色嫣红饱满,衬着鼻尖一点粉色,格外惹人疼爱,只可惜眼神略微清冷一些。

“我就是监马尹艾萧。”

北干一见到围巾下靡颜腻理的脸蛋儿,不由怔住,挪开脑袋咳嗽一声,又转头回来瞅了艾萧几眼,语气倒是莫名好了几分“我是郎中北干。你,你这马不行呀,你看看我这手下各个威武雄壮,这马恐怕是伏都伏不动,所以,所以我也不能就牵着这些马匹去训练吧?你说是不是?”

身后的旅贲护卫突然见到自己的队长这么温柔细语,吓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想着队长平日的凶悍,愣是一个人都不敢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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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铸造马鞍

艾萧却想郎中是旅贲护卫的卫队长,看来只要和眼前人说清楚,这事情便能解决了。

当下艾萧便很理解似的点点头,好声道“这确实是在下的过错。昨日马棚突然倒塌压伤了一批精马,无奈之下艾萧只能用劣马顶替。但是,我记得晋献公已经发布指令,劣马不再乘骑而改为战车,不是吗?”

“哦~还有这事?”北干故作惊讶地往后一看。

身后众人一愣,队长这是唱哪一出戏呀?这事早上不还是他告诉大家的吗?

北干看着自己手下一群愣头愣脑的大汉,气得差点没一个个抓出来暴打,怎么他看六军身边都有神机妙算的贴心小棉袄,到他这就是一个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糙汉子?

莫力犹豫下,还是站了出来说道“咳咳,大人您忘啦?早上寺人披确实有过来传话的。”

北干嘴角一抽,看了莫力一眼,这个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力,许久未见了。”艾萧看到莫力出来便笑着打声招呼。

莫力看了艾萧几眼,只是点了下头,反常地并未开口说话。

北干眼前一亮,一手搭到莫力肩膀上,对艾萧笑道“原来你们认识啊!哈哈哈,既然都是好友自然就好说话了。”

“但是,你这马实在太瘦小了,我估计连拉战车都悬呀。”北干有些无奈,他是真不想找艾萧麻烦的,但是这情况下他总得对得起自己的手下吧,更何况这还有关国事。

艾萧沉吟下来,她看得出来北干其实也不是故意找茬,是这劣马实在没有办法完成他们的训练。

“这样吧,我们摒弃两马战车,全部为四马战车,两匹马拉不动,四匹马总可以了吧?”

现在艾萧的精马够一百四十人乘骑,剩下的三百六十人,三人一辆战车,四匹马,需要四百八十劣马。

精马加劣马总共需要六百二十匹,虽然比原先要求的五百匹多出了一百二十匹,但好在艾萧别的不多,就是劣马多。

“可以可以!”北干高兴地点点头,如此一来他和艾萧之间就没有矛盾了,说完还不忘夸奖一下“艾萧真是聪慧呀。”

“哪里哪里,是北干大人您善解人意。”艾萧也是笑眯眯,乐得与北干套近乎。

所以当北干看到寺人马从马棚里牵出一百二十匹更加瘦弱的劣马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咬牙让自己手下接过了。

艾萧亲自将北干送出马场,笑着挥手道别“北干兄,慢走,不送了啊。”

北干勒了下马,回头一看艾萧身姿娇小地站在雪地,白白嫩嫩的脸上双目流光溢彩,心不由一动,也大手一挥“等我晚上回来!”

身在北干身后的护卫不解地说一句“队长,你什么时候和那个监马尹关系这么好了,我们一大早不还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吗?不然还以为我们旅贲护卫好糊弄呢。”

北干一听一个拳头砸到他脑袋上“乱说什么啊!从今天开始那个艾萧就是你们的队长我的好朋友,谁敢给他颜色看看,我就给谁颜色看看!”

护卫欲哭无泪地捂着脑袋,队长变心怎么这么快······

北干瞅了莫力一眼,下巴朝一旁空出来的精马“多出了一匹精马,你骑吧。”

莫力心一跳,在众人诧异惊讶的目光中,有些不真实地爬上马背。

因为精马稀少,所以只有旅贲护卫的精英才能骑马,这也是为什么旅贲护卫知道一大半改成战车的时候心底会有不痛快,才会故意找茬出口恶气。

北干上下扫了莫力一眼“体格还不错,好好干。”

众护卫,特别是只能乘战车的心底无声哭泣呐喊,早知道可以骑马,当时就站出来出声力挺队长了!

艾萧看着旅贲护卫洋洋洒洒,扬起一路雪花沫子离开,好心情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没想到啊,她艾萧也有可以使美人计的时候,她都快在先轸面前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了。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以后还是少见北干才好。

艾萧突然一默,难道这就是先轸先前对她忽冷忽热的原因?

果然,有共同的经历,就能更加理解对方的心情了。

艾萧窃喜着转身离开,低沉了两天的心情突然变得莫名好了起来。

艾萧正在监督马棚的修葺过程,给寺人马批了七十八金修葺费用,顺便再批了三十五金的草药费。

其实修葺马棚还有给马治伤的费用,以这价格来说都便宜了许多,主要是许多马场的寺人都主动邀请去帮忙,变相得给艾萧省了一笔开销。

想了一会,艾萧又给寺人马批了两百金去富商那购买马粮。

先前扣发劣马的马粮差点让艾萧自食恶果,所以从今天开始她不打算在扣发马粮了。而且要精心喂养的马匹也多了起来,原先的马粮肯定是不够撑半个多月的。反正狐宴替她省了一笔买马粮的钱,倒也可以拿出一些去富商手里买马粮应急。

等把事情全都安排了下去,艾萧终于有心情坐下来喝杯茶,歇歇脚。

不想一盏茶还没喝完,寺人匹便进来通报“监马大人,门外有个位叫先轸求见。”

“先轸?”艾萧立即起来,顿时觉得脚也不酸了,“快请进!”

但事实证明,无事不登三宝殿。

先轸当然不会闲着没事来看望艾萧,而是带了铸造马鞍的工匠来。

艾萧才突然记起,她好像是答应狐宴帮忙铸造马鞍来着。

先轸把人带来了,就想走,艾萧哪里肯。

“先轸,你骑术那么好对马的性情也比较了解,不如也留下来帮忙吧,我们可能会需要你的意见。”

艾萧这话纯属睁眼说瞎话,在马场里了解马的脾性的一抓一大把,哪里还需要先轸在。

但偏偏先轸也点头答应了下来,坐在一旁看着艾萧拿着白布跟工匠讲解马鞍。

作者有话说:最近更新时间会晚点~可能1点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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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兴师问罪

这次工匠是公子重耳请来的,艾萧也比较放心,便很用心讲解。

马鞍的材质应该用坚韧而又柔软的皮革制作,这样对人对马都会比较舒服。

马鞍的难点,也是艾萧找的两个工匠没有做出来的原因,在于它两头会圆润翘起,中间微微凹下,适合人骑坐,且不易甩下马。

这个该怎么解决艾萧也没有主意。

但是这个工匠技术明显比前两位强,很快他就提出可否先用木头削出马鞍的形状,再用皮革包住。

艾萧思索下觉得可以试试,毕竟现在也没有解决方案,多朝几个方向试试也许跟现世的马鞍有所不同,但功能差不多就成了。

工匠又问了些大小等细节问题,等艾萧回答后便拿灰炭一一在布上记录下来。

为了方便随时找艾萧询问讨教,工匠便入住了奔莽园,至于出入晋宫的问题自然有重耳打点,不用艾萧担心,毕竟人家连材料和工具都自带呢。

工匠问清了疑惑,一些艾萧懂得一些也不懂,随后便去后院忙活了起来。

艾萧便和先轸回到屋里,喝着茶下着棋,窗外白雪皑皑,屋内温暖如春,两人时不时聊上几句,时间似乎倒转回在食邑园,初教先轸下棋的时候,轻松而又自在。

时辰过得很快,小丫鬟挪着小碎步进来,在艾萧和先轸面前俏生生地停下来“大人要不要备晚膳了?”

先轸听到,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似乎对时间飞快流逝感到有些诧异“不了,时辰已晚,我先走了。”

艾萧见先轸起身要走,连忙挽留“时辰正好何必急着走,一起用晚膳吧,这棋还没下完呢。”

先轸迟疑了一会,还是摇头“不了,我还有些事情,改日再来吧。”

艾萧只好有些依依不舍地将先轸送走。

先轸握着大刀,从背后看身姿挺拔,肩宽腰窄,身穿灰色胡服,笔直修长的小腿藏在马靴里,身材形成一个黄金倒三角形。

艾萧回过神来,看见一旁的小丫鬟看着眼睛都直了,有些不高兴地咳嗽几声“呆着做什么,还不去备晚膳,记得多准备一份给后院的工匠送去。”

小丫鬟一惊,连忙低头喏喏称道“是,奴婢知道了。”

艾萧瞥了小丫鬟一眼,转身离开。

这小丫鬟手脚挺伶俐的,就是色心不改,有机会得好好敲打下才行,免得都敢把魔爪伸到她身边人来了。

艾萧没想到先轸前脚才走,莫力后脚跟就到了。

艾萧还以为莫力是带着北干一起才会来找她,不想只是莫力一人来了。

来了客人,艾萧也不好用膳,便把饭菜先撤了下去,换了两杯茶,坐在厅堂上等着莫力。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艾萧并不想跟莫力虚与委蛇,放下茶杯直接问道。

莫力见到艾萧并未如常微笑行礼问候,而是坐下后就不愿多看艾萧,似乎对她有不少的怨气不满。

“你为何同先轸说看见我和凌歌~”莫力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神色却有些愤然。

艾萧没想到莫力是为这事兴师问罪来着,当下挑眉“难道没有吗?”

莫力脸色变化几何,最终咬牙怒视着艾萧“没有!我与凌歌只是好友,你却从中挑拨,甚至告诉先轸让我们心生间隙,凌歌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狡猾的伪君子!”

艾萧不由一笑,莫力以前虽然事事都向着凌歌,却并未与凌歌串通一气,反倒有时候还会她和凌歌之间当和事佬,如今却已经完全和凌歌统一战线,将她视若仇敌。

艾萧不急着为自己辩护,反而不紧不慢讲述着“当时你左手环着凌歌腰肢,右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凌歌则闭着眼挣扎,只是不胜酒力,慢慢地便被你按到在地,当时旁边两个姑娘都已经主动脱了衣服想贴近你们,却被你一手推开,然后反而从凌歌衣摆下伸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莫力怒然拍桌而起。

艾萧话说的有点渴,喝了一口茶,才安慰道“放心,我没跟先轸说的这么详细。不过,先轸要是知道了这些,凌歌和先轸还有戏吗?”

莫力怔愣了一会,然后又敌视着艾萧“这些事情不准再和别人说!”

艾萧无所谓的缩缩肩“我也没兴趣和别人说。除了先轸,谁还会在乎你们的感受。”

莫力脸色又难堪了几分,最后收起来,不屑地看着艾萧“你的魅力倒是也比我想象中大,北干让我来告诉你三天后约你骑马射箭。”

“没空。”艾萧毫不客气直接拒绝。

“呵呵,没空的话,我就不能保证那些孱弱瘦马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毕竟训练强度挺大的,这些瘦马也容易折了脚什么的受伤不是吗?”

艾萧看着莫力高傲地抬着头离去,一沉气,将茶杯放到桌子上。

她还以为北干至少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不想也是个小人!

马场里现在也就剩一百多匹劣马,有些还根本跑不了,要是旅贲护卫一天给她折几只马腿回来,也够艾萧受了。

北干一人在奔莽园外树下等着,时不时来回走着,不停搓着手看莫力出来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莫力大步走出来,面无表情得也不知道成功没有,便立即上前问道“怎么样?艾萧答应我的邀请了没有?”

莫力笑起来,朝北干行了个礼道“大人放心,艾萧一听是郎中的邀请便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北干顿时眼前一亮,“哦!当真!他可还说了什么?”

“艾萧还有些失望,对我说今日怎么没有见到北干大人。”

“哎!”北干懊恼地手锤了一下掌心“今日去马场还马没找到他,我倒误以为艾萧不想见我,原来他对我亦是有情。不行,我现在就要进去见他。”

“等等!”莫力连忙拦住北干,“大人何必如此心急。且让艾萧念你三日,心里难耐三日,三日后见到大人还不会乖乖地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哈哈哈!好!就按你的来做!”北干一想到艾萧细腻的小脸心底就痒得狠,恨不得现在就进去将小人儿抱在怀里,现在也只能勉强将内心骚动压下去,欣慰地拍拍莫力肩膀“你表现得很好,有机会我便提拔你为八人长。”

作者有话说:封面换了有没有好看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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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醋意

但是这样的马鞍太重太硬,骑坐着并不舒服,给马的压力也比较大。

而且以这样的方式来造马鞍太过耗时了。

艾萧便提议把中间木头割断,只留两头翘起的部位。

到后面,工匠便用竹编代替中间的木头,竹编不但轻且柔韧,而马镫则是绑在更加硬实的皮革上,毕竟马镫要承受一个人上马的重力,不结实点容易脱落,而且极容易扯坏整个马鞍。

几番修改后,马鞍最终成功铸造出来。

艾萧和先轸便把马鞍绑到马腹上,准备试骑。

艾萧还特意选了匹高大的马,踩着铜铸的马镫,一脚便轻轻松松上马。

先轸则是在奔莽园的后院冲刺了起来,速度之快,眼见就要撞到墙上,先轸双手一扯,马匹嘶叫着扬起前蹄,马身几乎直立了起来,然而先轸依然稳稳地安坐在马背之上直至前蹄落地,扬起一地雪屑。

先轸手随意一扯,马匹便乖乖地朝艾萧走来。

先轸有些兴奋说道“此物妙哉!有了马鞍人竟能如此简单地直坐马背而不倒。”

“呵呵。”艾萧尴尬地笑两声,也就先轸这样能说简单了,让她来试这个高难度动作的话,分分钟屁股落地,有几个马鞍都不能挽回她屁股摔成瓣的趋势。

过了一把瘾后,艾萧和先轸才下马把马鞍收了起来。

先轸要带着马鞍还有工匠去找公子重耳,艾萧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她本来是想今日带着先轸一起去赴约,只要有先轸在她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不想今日正好马鞍成功制作出来,艾萧想留都没有底气留。

毕竟外出骑马射箭跟给公子送马鞍,孰轻孰重,艾萧还是分得清的。

先轸走后,艾萧准备一下也得出门了,顺道绕去了马场把忙得头晕转向的寺人马拉了出来。

至于寺人马手上的活,全扔给寺人匹吧。

于是寺人匹郁闷得泪流满面,寺人马感动得泪流满面跟着艾萧一起出宫。

有一个人在虽然是个寺人,但是北干或者莫力也就做不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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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北干骑跨着一匹骏马,人高马大,视野非常好,他能看清百米之外的车水马龙,却唯独迟迟不见艾萧的身影。

北干今日还特意装束了一番,头发用油一丝不苟束起,露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略有些粗狂的皮肤,因长年骑马日晒有些坑坑洼洼,丰厚的嘴唇,微塌的鼻梁,只是一双浓眉大眼整个人倒也显得精气十足。身穿着新作的胡服,棉布厚实服帖,包裹着熊腰虎背,整个人如一座铁塔般压在马背之上。

“艾萧怎么还未到?你可跟他说清楚时辰了?”北干舔了下嘴唇,有些焦急地问一旁莫力。

“说清楚了,不过现在还未到午时,艾萧还未到是应该的。”莫力低头撇撇嘴,对北干如此焦躁不安感到有些不屑。

不想北干不以为耻,反而坦荡荡“我着三日,日日夜夜思着他,自是等不急了。你不是说艾萧也会念我三日,整日盼着这天,既然都如此急不可待,他为何还不来?”

莫力有些哑口无言,艾萧又岂会真思念他三日,就算是念着,时辰约的是午时,又有何理由让人家在午时前就到。

但莫力也不傻,当下只好含糊说道“我记得艾萧是个守时之人,大人放心,午时一到艾萧便会来。”

北干高兴点头“守时好守时好,我就是喜欢守时之人。”

莫力面上微笑着,心底却开始有点担心,万一艾萧真不来呢?当日他的态度好像也挺坚决的。

若是艾萧今日不来,他八人长是否就指望不上了?甚至以后还会惹火北干?

想着,莫力也开始坐不住了,和北干一般够长了脖子寻盼着艾萧的身影,心底的焦虑一点都比北干少。

就在两人望眼欲穿的时候,艾萧骑着马的身影才在人群后显现。

北干很高兴,夜夜辗转反侧心念的人终于出现了。

虽然隔着还有点远,北干却能想象出艾萧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不知此时可是也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咦,跟艾萧交头接耳,贼眉鼠眼的那个人是谁!

北干突然醋意就涌了上来,自己在寒冬里等了他半日,他倒好,一路慢悠悠来还带着个男人在身边!

艾萧见北干沉着脸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轻轻把马勒住“今日去哪骑马射箭?”

北干瞥了艾萧一眼,鼻孔出气“哼,跟着走就行了。”

莫力有些奇怪,北干之前不还盼着艾萧来么,怎么艾萧一来反而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莫力看了下跟着身后的艾萧两人,便驱马到北干身边,小声问道“大人是怎么了?艾萧来了你不喜么?”

北干回头看了一眼,见艾萧还在和那个人聊天,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他不高兴了!

“你看艾萧和那个男人聊得多开心!你不是说他亦心属我吗,怎么一来瞧也不多瞧我一样,这般冷漠!”

莫力恍然大悟,又觉得有些惊心,故意模糊后面一个问题“大人,那个人是寺人马,难道你忘记了?”

北干不记得寺人马小人物,寺人马自然记得北干,当下对艾萧认真说道“监马大人,我看前面这两人有些阴阳怪气莫名其妙,不像好人,大人以后还是离他们远点才好。”

北干是郎中,甚至莫力都是旅贲护卫,以寺人马的身份可以说是以下犯上,但艾萧却很欣赏称赞“小马真是聪慧。”

艾萧话才说完,就见北干突然停了马调转头来,笃笃地驾着马停在艾萧面前,甩头摸了下光亮的额头,一笑“嘿嘿,艾萧我们一起走吧。”

艾萧一默,不明白北干为什么会回心转意,突然又对她热情了起来。

寺人马不敢真跟北干对着,只能低头无声抗议着装作听不到,不肯挪位置。

北干也很干脆,二话不说用力拍了下马屁股,马匹受惊扬蹄带着寺人马就飞奔出去。

等寺人马将马勒住的时候,北干已经成功占领了艾萧旁边的位置。

寺人马只能饱含着委屈自责地呆在莫力旁边,时不时回头盯梢,注意北干有没有欺负艾大人。

“艾萧,你喜欢小兔子吗?还是喜欢小鸟?或者是小鹿?你等会喜欢什么跟我说,我射给你!”北干知道艾萧身边的男人是寺人后,瞬间抛弃之前的不满嫉妒,重新满心欢喜地回来向艾萧献殷勤。

艾萧瞅着北干油光可鉴的头顶,干笑两下。

“呵呵,我喜欢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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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缘分

“大,大虎?”北干声音微不可察抖了下,随即想到什么,双眼充满着情意看着艾萧“不想艾萧如此娇小柔弱之人,既然会喜欢凶猛大物。呵呵,真可爱,就像娇弱的小动物会天生诚服于强壮的勇士。”

说着,北干挺起了鼓囊囊的胸膛“艾萧,你看我壮不壮?”

“呵呵呵。”

艾萧只能眼神空洞地转移视线,像北干这种蛇精病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还小动物诚服于勇士,这是要人/兽的节奏吗!艾萧真心觉得吃不消。

既无法直视,又不想当面撕破脸皮,艾萧当机立断转了马头直接冲进一旁的森林里。

“诶,艾萧!等等我!”北干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刚还见艾萧羞涩地转开脑袋,怎么突然就跑了,当下连忙追了过去。

莫力和寺人马见此也连忙掉转马头想要追上,只是两人反应慢了一些,且林中皆有大雪覆盖,两人也没有艾萧和北干那样的好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树林间穿梭着,距离却越来越远。

到后面莫力醒悟了过来,便不怎么努力追赶,反而还驱着马不小心要碰到寺人马。

两马相碰必有一伤,寺人马连忙控马往旁边一躲,愤怒道“你在做什么!”

莫力无辜道“雪路泥泞,不小心没控制好方向。这不是没碰到吗,你何必这么生气?”

寺人马用力瞪了莫力一眼,驱着马想要绕过莫力继续追赶。

莫力却也顺着挪了下位置,冷笑一声“哟,还竟敢瞪我,你这寺人胆量不小呀。”

寺人马双手紧紧攥着缰绳,因为牙齿咬得太用力,两旁的咬肌都有些鼓胀起来,寺人马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小的无意冒犯您,只是一心牵挂监马大人,当小的找回大人后再向您请罪!”

说着,寺人马便拉着缰绳想要转开继续追,莫力双腿一夹又上前堵住了“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担心森林野兽众多一不小心伤了你家大人,这可是完全都没有必要的啊,我们郎中大人身手可是一等一的好,定然能护你家大人安然。”

寺人马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见艾萧的人影都快不见了,连马蹄声都要听不到,心一狠,直接拍马朝莫力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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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扬的马蹄在林间传开,震动着树梢上的残雪纷纷掉落下来,不一会儿便漫天飞雪。

北干在后面策马追着艾萧,胯下的骏马带着她在雪中飞快奔驰着,只见她身手矫捷,从容地纵马躲过种种障碍,潇洒肆意间有着异样的美感。

北干只觉得胸口火热得狠,身体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下意识的快马加鞭,想要追赶上前头的靓影。

“艾萧!等等,唔~”北干一开口就吃了满口雪,吐不出来,只能往肚子里吞,瞬间来个沁心凉,目光却更为火热地盯着艾萧身影,大有抓不着绝不善罢甘休的势头。

艾萧头也不回,身体微微向下低伏着,贴近马蹦跑的频率,双目只是注视前方。

速度越来越快,雪花擦着脸蛋,灌进衣领,艾萧觉得自己脸蛋快冻得没知觉了,偏偏还能感觉到脖颈雪花化作一道细流顺着脖子流进衣物里。

尽管在快速奔驰着,艾萧莫名地还能听到北干在背后浑浊的喘息声,似乎还能想象到为了避免嘴巴进雪,北干张合着河马般的鼻孔,一吐一吸间还喷出两股浓浓的白烟。

狠狠打了个哆嗦,艾萧对身后北干的怨念越来越大,咬紧牙速度又快了几分,无论如何不想被追上。

突然,眼前戏剧性地跃出一只麋鹿,四肢优雅地着地,似突然发现般,回头一看,两只水汪汪大眼睛带着不知险恶,纯真呆愣地看着艾萧。

艾萧一惊,双腿猛地夹马腹手用力提绳,马匹突然被勒住前蹄扬得老高,扬起的瞬间将艾萧抛下马背。

艾萧倒地的一瞬间,看到麋鹿已经蹬直了四肢躺地,原先灵动的双眼蒙上了一层灰白,一枝箭羽直接射穿了它的身躯,鲜血从缝隙流了出来,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艾萧看着突然惨死的麋鹿,怔愣着。

“诶,艾萧?”玉石相击般的声音,带着雪风,有些支离破碎地吹进艾萧的耳朵。

艾萧心一动,抬头看去,入眼便是那未戴冠束起的黑发在纷繁的雪花中肆意乱舞。

重耳穿着秋日胡服,带钩束腰在恰如其分的地方收起,身披雪色毛裘翻飞如浪,一手持弓悠然而立在马背上,只是腰间佩戴一块美玉,天生贵胄清雅流溢而生,飞舞的丝发还有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带着几分适闲与漫不经心。

艾萧入魔似的看着从风雪中走出来的重耳,视线落到他手上到弓箭,突然觉得一阵寒栗。

先轸第一印象给人很冷,艾萧却觉得他是外冷内热,虽然总是板着面孔不善言笑,但若有危险艾萧毫不怀疑他会自动站出来帮忙。

而重耳,虽然他对人并不苛刻,亦是彬彬有礼,只是不满时候说话总带着微微地嘲弄羞得人面红耳赤,却又对人笑得异常温柔,让人分不清到底什么意思。尽管重耳从不吝啬他的笑容,艾萧却突然觉得重耳的心是硬的。

“艾萧!”北干见艾萧突然从马背上摔下,心急如焚又带着一丝雀跃。

马还未停下来,北干就飞快地翻身下马,奔跑到艾萧面前,蹲了下来,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艾萧猛地回过神来,连忙错身躲开,其实她这下虽然摔得狠,但是雪地松软,她倒是没受什么伤。

艾萧不理北干,直接朝重耳行礼“见过公子重耳。”

北干一愣,顺着看过去,那天人一般的人物可不就是公子重耳么,当下也急忙跪地行礼。

“郎中也在这呀。”重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在艾萧和北干之间来回,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拉了下缰绳,打算走“既然碰到便是缘,那只鹿便送留给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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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寺人马

艾萧被重耳的一句你们搞得有些内伤,见他要走,急忙出声留住“公子怎会在此?今日一早先轸从我那带人去寻公子了。”

艾萧不愿和北干单独在一起,现在只希望重耳能救场了,就算不把她带走,也别一人离开呀,有重耳在,北干至少还说不出什么混账话出来。

重耳面色一喜,明白工匠成功将马鞍造出来了,便笑道“是么,那本公子得快点赶回去了。“

北干原先听着艾萧与重耳谈话,心底本来还有些寂寥,此时见公子要走,又开始心花怒放,可以和艾萧单独在一起了。

艾萧神色则着急了起来,还未说什么,重耳又说“艾萧随我回去吧。有些事情需要艾萧帮忙,郎中不会介意吧。”

北干苦笑,哪里敢多说什么,只能摇头“自是不敢。”

重耳眼神扫过艾萧,艾萧会意,雀跃地走到自己的马前,整个人往马背上一扑,双手抓着马背,撅着屁股,挣扎把腿勾上来,努力了几次,攀上马背,再一用力坐了下来。

爬上马后,艾萧松了一口气,面色微红,心底暗自庆幸,这次爬得还算快了。

北干看着艾萧爬马的姿势,激动兴奋得眼睛一直闪星星,他家小小的艾萧好,好可爱呀。

重耳则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拉了缰绳就走。

艾萧看着赶紧跟上,北干则挥着手,大声说道“艾萧,日后再约。”

艾萧背部一僵,只是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地跟重耳离开。

重耳似乎没看见艾萧郁卒的表情,嗤笑一声,说道“敢情马鞍就是这般被你想出来的?”

“呵呵。”艾萧傻笑了一下,转移话题“公子怎么会一人来林子里涉猎?”

重耳瞥了艾萧一眼,理所当然说道“我向来喜欢独自一人狩猎。”

艾萧一噎,她当然知道重耳先前喜欢一个人打猎,但是他先前不就是一人打猎时候出了意外么。艾萧还以为他若是以后想打猎至少身边还会跟着些奴仆寺人,不想重耳还是一个人一匹马就这么出来了。

这该赞他胆大妄为,还是大胆妄为?

“公子还是应当小心点才是,在外头毕竟不是在行宫里,公子身边带着人也好使唤些。”若是常人,艾萧也懒得多去提醒了,但是重耳身份特别,她既然打算以后追随,自然希望重耳能多关切自己的生命安全。

不想重耳不以为然,反而嗤笑一声“虽然我并不是很介意这事,但是艾萧既然当初说过不好男风,君子一诺千金,可莫反悔让人耻笑才好。”

艾萧被刺得心里一堵,咬牙说道“多谢公子关心,但艾萧绝无断袖之情。”

“呵呵,不用客气,我也是好心提醒罢了。”

艾萧看着重耳笑得跟花儿一样,心底默默骂一句,妖孽。

快走出林子的时候,艾萧突然想起来她把寺人马给忘了!

“怎么了?”重耳见艾萧停了下来,不由奇怪问道。

艾萧有些懊恼说道“我先前带了一个寺人来,我要去回去找他。”

重耳挑眉,看了眼身后的林子“这林子我常来,不小,你怎知他见不着你不会先回去了?”

“不会!”艾萧果决说道,“寺人马见不到我是不会走的。”

“你要回去寻他?”重耳淡淡说道。

“对!”艾萧看了重耳几眼,迟疑道“若公子着急,可以先走。”

艾萧明白重耳想什么,他贵为公子,向来只有别人找他的份,何时轮到他亲自去找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低贱的寺人。

重耳看着艾萧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

艾萧急着找回寺人马,见重耳不说话当他默认了,行了礼便打算离去“艾萧就先行告退了。”

重耳确实没有动,看了一会艾萧的背影,掉转马头悠然离去。

艾萧顺着原先走出来的路线往回走,这个林子出口与之前进去的不是同个地方。

现在艾萧只希望寺人马会乖乖在原地等她。

“小马!小马!”艾萧找了许久,声音喊得都有些嘶哑。

也许在公子重耳眼里,或者大部分贵族眼里在一个茫茫森林里找一个低贱的寺人是件极为可笑又浪费时间的事情。

但是艾萧却不能忘记她初接管马场,两眼一抹黑的样子,若是没有寺人马的帮助,她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快接管好马场,更别提若不是她带寺人马出来又独自将他抛下,也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于情于理,艾萧都必须把寺人马找回来。

“艾大人!”

艾萧从没觉得这个称呼如此动人过,“小马!”

寺人马驾着马从一旁树干窜了出来,未到艾萧面前便翻身下马,扑到艾萧面前痛哭“大人,小的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哎,胡说什么。”艾萧下马将寺人马扶起,突然发现寺人马左腿是瘸着的。

“你的左腿怎么了!”

寺人马低头,拎开下摆试探遮掩下瘸腿,“小的之前太过急躁,不小心撞了树摔了下来。”

艾萧皱起眉头,不疑有他“等回去我让人给你送些药膏,这几日你好好休息,马场的事情交给寺人匹就好。”

“不碍事的!这,不过是些小伤~”寺人马在艾萧怒视下说话越来越小声,眼眶却有些微红了起来。

“行了,就按我说的做。你现在可以上的了马么?”

寺人马点头,用完好的那只脚一跳,双手撑着马背就上前了。

艾萧看着有些嫉妒,伤了一只脚上马都比她利索。

回去的路上幸好没有遇到北干或者莫力两人。

艾萧有些苦恼,今日幸好碰到了重耳,那下次北干再次邀请该怎么办呢?

北干似乎有点顾忌重耳,要不找他帮忙?反正自己要是再传出喜好男风的名声,丢脸的也是他。

回晋宫后,艾萧再三嘱咐寺人马好好休息,明日要是在马场见到他,就没有月钱了,吓得寺人马连忙点头,才放心回奔莽园。

小丫鬟见她回来,神色闪闪烁烁,小指互相缠绕着,说道“大人,下午有人来求见。因为,因为他说是大人同在食邑园的好友,又有急事,所以奴婢才会让他进来等得.”

艾萧不耐打断小丫鬟的话,脸色有些难堪“没有我的允许,别人可以私自进奔莽园吗?”

小丫鬟一看艾萧神色不对,连忙跪了下来,说哭便哭“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大人饶了奴婢吧。因为他说是司过大人,奴婢不敢阻拦,所以才所以才~呜呜呜~大人饶了奴婢吧。”

“等等,你刚才说谁?”

作者有话说:明天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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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站阵

“艾萧,是我要求进来等你的。”文谦有些羞愧地站在门口,朝艾萧作揖“是文谦孟浪了,不知道奔莽园还有这规定,倒让他人因我而过失,文谦惭愧。”

“文谦头次来奔莽园,不知情也是理所当然的。”说着,艾萧顿一下对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决不姑且!”

“是!多谢大人开恩!”小丫鬟感激看了文谦一眼,低头挪步离去。

艾萧虽然面上饶了小丫鬟,心底其实还是有些不喜。小丫鬟明知她定的规矩,在不确定文谦与她关系之前便让人进来,说严重点,便是护主不利。而且艾萧才不信她是不敢阻拦,狐宴寻她的时候不一样拦在了奔莽园外么,怎么就不见她不敢阻拦。

说白了,这小丫鬟就是对美色没有抵抗力。

但是在文谦面前,艾萧却不好责罚小丫鬟,那岂不是扇了文谦的脸面?

当下便只能让小丫鬟先退下,与文谦一起进了屋。

“倒是因为我意外来访让你难做了。”文谦坐下后,苦笑了一声。

艾萧反应了过来,也有点尴尬,按文谦与她的交情来说应该是能自如进奔莽园的。但是,自从晋献公说了那句与文谦多多来往,受益匪浅后,她对文谦就也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道不同不相为谋,艾萧对于晋献公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并且既然她决定跟随重耳,断不可能再突然换阵,对于晋献公的示意,艾萧只能装作不知,不想文谦这次却主动找上了她。

“这事怪不得你,是我平日太纵容,没有管教好下人。”艾萧相信小丫鬟要是没有被文谦美色迷惑,直言阐述奔莽园的规矩,以文谦的性子估计就在外头等她一天都有可能。

“对了,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何事?”艾萧不想在谈论小丫鬟的事情,文谦来这等了她半天绝不可能只是好友间的访问,必然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上次文谦亦帮她及时见到了晋献公,这次只要不越过艾萧底线,能帮得上忙的艾萧还是很乐意的。

说起今日的正事,文谦正襟危坐了起来“你可还记得叙唯?”

“自然记得。”艾萧有些诧异,紧张问道“他可是回来了?”

叙唯是公子夷吾之人,曾经将她带出宫蓄意杀害,后来失败当天便逃出了晋城,已经许久未有消息,如今文谦却又提起了他。

文谦面色有些凝重“不是,正是因为他失踪了,所以需要你的帮忙。”

“当初叙唯带你出宫的那天,是不是去西区?你可记得当时有一男子当街杀人,然后跳上了叙唯的马车?”

艾萧心一凛,没有想到和义的事情会饶个圈打听到她身上来。其实艾萧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和忠落马无疑对太子重耳等人是不利的,与晋献公和她却都是有利的,她到底要不要坑和义一笔?

“既然还有光天化日之下滥杀无辜之事。”艾萧叹气,地摇了摇头“可惜我并不在场。当日我与叙唯一起,他突然说道有事,我便下了车,自此再也未见过他。”

文谦听着,脸色逐渐黯然了下来,有些气恼道“和义岂止滥杀无辜,简直是嚣张跋扈,在民间一手撑大,不但无故占掠夺贫民茶馆,使五十老者沦为乞儿,妻离子散,最后还当街将人杀害离去,如此残暴冷血之人。和忠身为人父,朝中司寇,不但不严惩以戒,还以权谋私,包庇嫡子。此人不除,民愤难平,晋国不宁!”

“既然和义是当街杀人,应该有许多人看着吧?”艾萧低着头,指腹摩擦着茶杯,与文谦的愤愤不平相比,显得有些淡漠。

文谦没有发现艾萧的不对,反而更加愤怒“许是和义恶名远扬,积威许久,再加上茶馆被烧毁,掌柜小二皆无影无踪,派人追查左邻右舍竟然都说不知当日发生何事!哎!”

“为何不找被杀者的妻儿询问?平民不敢惹事,老者家人总会站出来吧。”艾萧抬头,微微笑着“装作平民在茶馆里与人闲聊,应该能轻易找到他们的下落吧?”

文谦眼前一亮,“确实,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便去找梁冶聊聊。”

“这么急?”

文谦站了起来,有些羞愧“今日匆忙,改日找艾萧你聚聚。”

艾萧将文谦送到了出去,见背影远去,才往回走。

文谦的反应不似装出来的,难道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她的?而不是借此让艾萧确定站位?

若是艾萧受不住文谦邀请,出来指证和义,她变相承认站到了重耳的对立。就算艾萧曾经献出了马鞍,重耳狐宴等人对她的信任也会开始动摇。

无论文谦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艾萧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解决掉小丫鬟。

直接招来了奔莽园管事寺人,以护主不利换了一个丫鬟。

等艾萧用完晚膳后,新丫鬟便来了,是看起来有点憨厚的小胖子,有点诺诺唯唯,连瞧都不敢多瞧艾萧一眼,做事也不偷懒,勤勤恳恳的模样看着艾萧还是很满意的。

第二日清晨,艾萧算准了与北干牵马错开的时辰,才去了马场,处理了一上午事情,下午便起身去找公子重耳。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姑娘找公子什么时候还需要通报了?”

艾萧一眼便看到身披着白色毛裘,脸蒙同色方巾的林娇亭亭而立在雪地上,眉头微蹙,双眸似含着无限委屈。

小丫鬟上前正和守卫交缠着,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艾萧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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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无情

艾萧脚步顿了一顿,才上前朝守卫说道“在下监马尹艾萧,还扰烦通告下公子重耳。”

守卫正被丫鬟缠得有些头疼,林姑娘地位特殊,就算公子此时对她冷落了些,守卫也不敢给她的丫鬟使脸色,此时见艾萧出现,连忙迎了上来“原是监马大人,请随我进来吧。”

艾萧还没说什么,丫鬟立即不满了“凭什么他可以不通报就直接进去?而我们家林姑娘却要在外头等?万一天寒地冻林姑娘病了可怎么办!”

面对小丫鬟咄咄逼人,守卫苦笑着“这一切都是公子的意思,小的做不得主。”

小丫鬟还要说什么,林娇终于开口了“原是重耳不愿见我,也好。”

林娇有些失神,娇弱的身子披着厚实的毛裘似乎随时会晕倒,如此模样看得艾萧都不禁想去扶一扶下她。

小丫鬟果然立即去扶了林娇,心疼说道“林姑娘,公子定然是有重要事情才会如此,你可别因此难过伤了身子。”

林娇只是摇了摇头,看了艾萧一眼,垂下眼脸“我们走吧。”

小丫鬟有些不满地瞪了守卫一眼,只能扶着林娇回去。

“监马大人,请往里头请。”守卫见两人终于不再纠缠,松了一口气,对艾萧一伸手请示后便继续守在门口。

艾萧跨进门栏,正要跟着寺人走,前头就有一位寺人脚步匆匆出来,见到艾萧行了礼,又匆匆往门口赶去。

“林姑娘请留步,公子有请。”

艾萧脚步一顿,最终忍着没往回头看,跟着寺人到了正堂。

重耳没有穿深衣,而是穿着劲装,脸色清亮透粉,明显是刚做了一番活动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在后院试用马鞍了。

“娇娇,你来了。”重耳在喝茶,应该没看清来人,抬头一看,顿时怔住。

艾萧忍着笑意,朝重耳行了下礼“艾萧见过公子。”

重耳还有些摸不清状况,往后一看,才见林娇带着小丫鬟缓步而来,瞥了下艾萧“你来得倒是时候。”

艾萧低头抿嘴偷笑,也没说什么。

“娇娇见过公子。”林娇进来后站在艾萧身边,也行了一个礼。

重耳走了下来,在五步前便停了下来,细细打量着林娇“天寒地冻,下次别冒着寒风来了,小心冻坏了身子。”

林娇身形一顿,抬头温和一笑“有公子赐的毛裘,娇娇不冷。”

重耳点下头,转头看向艾萧,还未说话,艾萧就抢先说道“在下有事找公子。”

重耳只能无奈闭上嘴,改为对林娇说道“你先去侧殿歇息一番,等会我再进去找你。”

“是。”林娇低眉顺眼,只是走前仍然忍不住多看了艾萧几眼。

艾萧皮也厚,还回头对林娇裂嘴一笑,吓得林娇连忙回头快步离去。

艾萧也晓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明晃晃的大灯泡,但是别说她真有事,就是没事也要留下了掺和一下,总而言之让林娇与公子感情不那么顺畅,艾萧才高兴。

重耳对艾萧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继续回到位置上喝茶,也不问艾萧何事。

艾萧也不急,重耳没说话,她就陪坐着喝茶,反正等着着急得又不是她。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重耳最终把茶杯放下,有些无可奈何。

艾萧嬉皮笑脸,一点也不惧重耳脸色“我还请公子为我明辨性向,向北干说明,艾萧不好断袖情。”

“所以你才在公子面前如此明目张胆朝林娇眉目传情?”

“岂敢,在下只是传递了自己的友好,毕竟公子如此宠爱林娇,在下与她示好总是应该的吧?”

“呵呵,本公子就在你面前,你又何必本末倒置,直接向公子示好不更好?”

艾萧见重耳果然有些不爽快了,居然无视她的问题,直接带着她跑歪话题,连忙讨好道“公子英明神武,在下不是给公子惹了糟心事么,怕公子生气,才会想着示好林娇嘛。”

重耳脸色有些奇怪,盯着艾萧讨好的表情,说道“本公子在你眼里是那么贪恋女色,不识大体?”

艾萧额头顿时冒了一堆汗出来,打死以后再也不招惹重耳了,这么明着暗着给自己放箭很有趣么?

“自然不是了,是小的我不识大体。”

重耳看着艾萧苦笑的脸孔,似乎终于打算放过她了,懒洋洋说道“北干这事找我没用,以他性情若是我出面解决,他只会以此为辱,倒不如你与他亲自说明,他反而会豁达接受。此人爱恨分明行事磊落,很受旅贲护卫拥护,不好恶交。”

艾萧听着内心不由扭曲了一下,重耳说的跟那个以折马腿威胁她的北干真是同一个人吗?

重耳听到北干居然威胁艾萧,也有些惊讶,上下多看了艾萧几眼“这倒是怪了,难不成他是用情至深,而无药可救?”

重耳这般称奇,艾萧脸也黑了下来,心里却已经想好了主意“我想了下,这事还是我亲自与北干说明吧,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但是艾萧,还有一事要禀告。”

“哦,什么事情?”

艾萧便把文谦寻她出面求证和义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之前与叙唯的关系,只不过隐瞒了后面出主意让人寻老者的家属。

“这么说,和义确实杀人了?”

“是。”艾萧垂下眼脸,若有这层关系在,和义以后突然揭发她是平民,艾萧坚决承认是被诬陷,倒有一丝理由说的通了。

“和义确实不是善类,以后若是子承父业,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此事便这样吧。”

艾萧走出重耳的落院,心里却想着重耳最后一句话。

“而且,和忠案件能让大哥和大臣们提个醒也是不错的。”

和忠注定是要落马的,他儿子作恶多端是最后一颗稻草,却不是最重要的原因。重要是晋献公要借着此事微微透点风声,想看大臣们的态度,而大臣们也在观望着,琢磨着到底该如何站位。

等艾萧走后,时辰却不算早了。

重耳也没急着起身见林娇,反而坐了一会看着窗外绽放的梅花。

那事后,他再也没去找林娇,只是平日打点仆人送些东西过去,不想娇娇如此骄傲的人竟然会自主来寻他,他又与艾萧谈了这么久,她现在怕是又气又恼了吧。

想着重耳觉得胸口有些微微酸胀,连忙起身去侧殿。

林娇垂眉跪坐在案几前,方巾已经摘了下来,脸色淡然地看着眼前棋盘,方巾却在手中绞成各种形状。

随着时间流逝,棋盘上的一个子未动,暖茶渐渐凉了,手里的方巾揉捏成一团,最后又被林娇重新张开叠好,仔仔细细地压着平角。

重耳,你既然如此无情待我,他日就别怪我无情冷漠。

重耳一进来便看见林娇安安静静地坐在棋盘前,眉目间有着说不清的冷意,脚步不由一滞,却见林娇抬头,双瞳剪水盼顾生辉,哪里还有刚才冷漠的模样。

“公子,娇娇可是等你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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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男子汉

一路莫力难掩激动的心情,若不是顾着他人目光,他现在恨不得快步跑到凌歌面前。

来往不少贤士同莫力行礼问好,莫力只能停驻下来,有些不耐地敷衍着,不耐的同时又难免有些沾沾自喜。

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人如此礼待他,他再也不是之前跟在先轸背后默默无名的莫力了!不知道凌歌听到他的好消息会不会对他刮目相待?会不会也开始钦慕他?

这么想着,莫力见凌歌的心情却越发着急了起来。

好不容易摆脱一群问候的贤士,莫力快步走进落院,“凌歌!”

一推开门,一心念着人便在窗前坐着。

凌歌听到莫力的声音,浑身一僵,随即飞快地将手中书简扔了过去“你来做什么!”

莫力一伸手便接住了,之前的欢喜有些渐渐散去,忍下心头不满,打算再靠近一些。

“不要!你不要过来!”凌歌见莫力要过来,一挥手又把桌上的茶水全扫了下去,碎裂的瓷块茶水瞬间撒得满地都是。

莫力捏紧竹简,压得咯咯直响,却一步也不敢再向前。

“哼,我们再近的距离都有过,现在你又何必如此。”

“闭嘴!”凌歌倏地转过头怒视着莫力“不准再提那件事情!”

“怎么?怕给先轸知道?呵呵,你这几日都不缠着先轸,不知道他和艾萧处得多高兴呢。”

“你胡说!先轸要是知道你那样对我,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他不会放过我?”凌歌不禁仰天大笑,将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尖“他要怎么不会放过我?嗯?”

凌歌看着莫力不语,见他笑完后,挑衅地将竹简扔到一旁,又往前走了两步。

凌歌吓得往后又挪了挪,莫力才阴沉着脸又停了下来,不服气又有些气恼凌歌不识相。

“哼,先轸武艺高强又如何,到现在也不过是个闲散贤士,整日跟在重耳身后跑跑腿罢了。而我呢?我不但有官位在身,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现在就已经是个八人长了!你说先轸能拿我怎么样?哈?打我吗?我手下还有八个人呢,他能以一抵八吗?!”

凌歌没想到莫力升得那么快,一时间倒忘记替先轸辩驳,反而惊疑问道“你怎么会升那么快。”

“自然是我本事不凡了。”莫力又不动声色往前挪了几步,又说道“我现在管着八个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再加个人进来。”

凌歌回过神来,发现莫力居然已经靠的如此近,慌乱着起身,“你干什么离这么近!走开!”

莫力看准时机,一把将凌歌按到,手脚并用将凌歌压在身下,喘息着说道“怎么样?要不要到我手下来当个旅贲护卫玩玩儿?”

凌歌本来还在挣扎的手脚听到这话慢慢停了下来,看着莫力越来越接近的面孔,脑海里却想着。

凭什么艾萧喜欢先轸,先轸却从未远离厌恶他。凭什么一样喜欢男人,艾萧却当了官,而他一生要背负着唾骂,不能一展鸿鹄,只能在食邑园里受人嗤笑?

他不服!

※※※※※

艾萧全身包裹着严严实实,双手藏在袖子里慢吞吞往外走,突然一群人马从远处踏雪而来,地面踏得隆隆直响。

艾萧琢磨了下路线,挪到一旁,省得等会被溅起的雪沫子喷得一身。

远远地,北干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路旁,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目,直到与其相交而过突然才意识到,那个好像是艾萧?!

急忙勒了马,北干吩咐副左把马带回马场,才一人带着马回来找艾萧。

北干原先还担心这一去一回,艾萧就走了。

不想艾萧还站在原地,见他来还挥了挥手。

北干乐滋滋地下马,牵着马跑到艾萧面前,就怕骑着马过去溅起的雪花洒到了艾萧身上了。

“艾萧!你可是特意等我的?”北干一路跑过来,只觉得是跑在软绵绵的雪地上,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

“是呀,我有话同你说。”艾萧拉下围巾,看了下身后追来的莫力,对北干说道“我希望能和你单独聊聊。”

“好!”北干也很干脆,根本不理背后莫力的呼喊,直接上马,再顺手一捞把艾萧抛上马背,驾着马就跑了。

眼见莫力还要继续追,北干回身一吼“臭小子,滚远些!”

莫力脸色顿时青白交接,只能愤愤地停了马,想继续上前又有些犹豫。

艾萧不会和北干乱说什么吧,他才当上了八人长,昨日刚答应凌歌帮他寻个空档,万一艾萧对北干胡乱说些什么~

莫力直盯着艾萧和北干离去的方向,他决不能让艾萧坏了他的好事!

北干那一声巨吼震得艾萧耳朵轰隆隆直响,睁开眼,就看见北干那口亮白的牙齿近得让艾萧有些眼瞎。

“艾萧,你抓紧我点,我要跑更快了!”

艾萧没有靠近,反而往后挪挪了,脸色有些难看,一不留神居然就被北干给逮着上马了!

“放我下来!”

“诶,你急什么呀?我们到个无人的地方好好聊聊天。”北干置若罔顾,还加快了马速。

“你放不放!不放我就跳马了!”艾萧双腿夹着马腹,手撑在马屁股上,又往后挪了挪。

北干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还以为艾萧真要跳马,急着连忙勒马“好好,我停下来,你别跳。”

马场本来就地处偏僻,不然北干等人也不敢在晋宫内骑马,此时莫力没有跟过来,四下顿时只有艾萧和北干两人。

艾萧翻身下马,看着北干异常兴奋地喘息着,眼神浓烈似火,心里不禁有些打退堂鼓。

“北干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清楚。”

“嘿嘿,你要跟我说什么!”北干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有些羞涩地看了艾萧一眼。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是我想莫力可能有和你说过,我艾萧在食邑园时候便在太子以及众贤士面前发过誓,一生不好龙阳。”

北干的娇憨瞬间退却了下来,眼神有些委屈地看着艾萧,“为什么?”

许是北干真情流露,一瞬间艾萧有些不忍直视,不由转移视线“你这是明知故问么。我身为监马尹,身为国士这一生怎么可能会雌伏与他人?我只希望以后你莫再做些让人误会之事了。”

“我,我。”北干纠结着,想说的话却在艾萧清冷的眼神下吞了回去。

“若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先走了。”

“等下!”北干似乎鼓起了勇气,一手拉住艾萧的手,满脸胀得通红,似痛下决心一般“我,我也不是不可以雌伏。”

艾萧手倏地甩开,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你疯啦!”

“我没有,艾萧!我是认真的!”北干将胸脯拍的砰砰直响,大义凛然“艾萧,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我可以替你去承担那些流言蜚语!”

北干如此认真的模样,艾萧一下子又惊又恼,“你说得倒是好听,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一意孤行想要和我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更别提我根本不喜欢你,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艾萧......”

艾萧不愿再和北干多说,毅然转身离去。

她本来还想借着北干让莫力吃点苦头,但此时发觉北干的思维有些迥异,若不撇扯清楚,只怕他以后更会纠缠不清,就怕到时候怎么也说不通了。

莫力虽然不敢跟上前,却亦不走远,北干还未还马,他就守着回马场必经之路,焦虑地等着。

果不其然,没有过多久,北干一人垂头丧气地回来。

看见艾萧并不在,莫力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

而北干看见莫力,却像瞬间点燃了怒火。

北干魁梧的身躯,直冲过来,拽着莫力的衣襟提起“你这个臭小子为什么骗我!”

莫力被北干提着脸红脖子,手使用了巧劲才从北干手下挣脱了出来,捂着胸膛大声咳嗽,反而错过北干眼底一丝诧异。

这莫力的身手实力,确实不差,其实他手下的小队长估计也就是这种水准了。

这么想北干倒一时忘了质问莫力,反而等莫力咳嗽停了下来,嘶哑地扯着喉咙说道“大人你可别轻信了艾萧这个小人的话!他绝对是骗你的!”

北干怔愣,“骗,骗我什么?”

莫力眼底闪过一丝心计,咬牙说道“他是不是说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大人?”

北干闻言,又有些失落丧气“对~他说不愿被千夫指,说我和他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人,别的我不清楚。但是艾萧绝对喜欢男人,他喜欢的便是我在食邑园的好友,先轸!”

与北干说清楚后,艾萧怕北干一时想不清楚又继续来纠缠她,便一直尽量避免与北干碰面。

所以接下来几日,北干也一直没有机会碰到艾萧,无论是去马场还是奔莽园,总会得到艾萧不在的消息。

很快,从北狄押送马粮的卫队也回到了晋宫。

艾萧终于不用再守着仓库里那些少的可怜的马粮发愁了,一高兴之下,便邀请了三十多位护卫一起去喝酒。

艾萧并没有把他们都带去酒楼,而是去了宫外狐宴的宅院。

三十多位大汉,各个熊腰虎背,胃口奇大,就算去了普通酒楼消费也够艾萧吃一壶了。

所以先前狐宴便很大方地把场地让出来,艾萧出钱买酒买食材便好,而仆人厨房都是现成的。

艾萧带着三十人还有先轸过来的时候,案几已经在院子里排好,好酒也已经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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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北干质问

案几两旁都架着火盆,幽蓝的火舌在铜盆里随风摇曳,不见式微,反而越演越妖艳。

寒冬腊月里,落院里却一片热火朝天,一旁还搭起了烧烤架子,两个有力的奴仆一个转着烤羊肉,另一个填着柴火,抹着配料,没多久烤肉酥香便传了过来。

有几个大汉举着酒杯,闻香而去,见其中一个奴仆一边忙着抹配料顾不上填柴火,便蹲了下来随意扔了几根柴火进去,又把手中余酒一洒,顿时火光四起。

两个奴仆吓了一跳,转着羊肉的更是直嚷嚷“哎呀,肉要焦了!”

大汉仰天大笑“怕什么,这肉焦酥着才好吃呢!”

艾萧正举着杯,和狐宴说着之前与先轸下棋的趣事,说到有趣处笑得肩膀耸个不停。

狐宴笑呵呵地看着先轸,也是一脸坏相“先轸被连杀十六盘的感觉如何啊?”

先轸无奈瞥了这一老一少一眼,“如梦似幻。”

艾萧瞬间又乐得不行了,狐宴倒是有些惊喜地看着艾萧“说的老夫倒是心痒难耐,臭小子不如我们俩下一盘?”

艾萧豪情万丈地倏地指向先轸,嚣张得不得了“你先和他下,您老要是赢了他,我就和你下一盘。”

重耳带着林娇才走了进来,就见艾萧一手指向他,眉目飞扬尽是挑衅,不由轻笑了一声。

艾萧酒确实喝多了,再加周围热闹轻松的气氛,一见到重耳竟然挥手大喊一声“嗨,美人儿你来拉!”

重耳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大有些怒其不争地瞟了艾萧一眼,转而安抚林娇道“他喝多,胡言乱语你别见怪。”

林娇在方巾下的嘴角微微一扯,却是笑说“此人乃真性情,我又怎会见怪。”

狐宴和先轸也已经发现重耳来了,便起身让重耳和林娇坐下。

这边的动静,场上不少人都注意了,纷纷举着酒杯要过来敬酒。

重耳一看人数愣了一下,这三十来个人一人一杯他今日甭想竖着走出去了,便站起来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手指捏着酒樽虚敬着“来,重耳竟各位壮士一杯,希望大家趁兴而来尽兴而去。”

说罢,扬起的下巴露出精致的喉结,微微上下动着,满满一杯酒一仰而尽。

“好!公子爽快!”

众人也没有故意为难公子重耳,一仰头也把酒给喝了。

艾萧在众人抬手举手喝酒期间,不声不响地倒了一杯递到林娇面前,笑容恳切“林姑娘今日这般高兴,也来一杯呀。”

林娇看着艾萧手上的酒水,有些迟疑,手动了一下,最终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会喝酒。”

艾萧眼睛一眨,抬头便把手上的酒给喝了“林姑娘不会喝酒真是少了人生一大乐趣啊,要知道酒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让人沉醉,让人快乐,亦会让人看清这里是怎么想的。”

艾萧意有所指地指了下心脏,“特别是对于男人来说,酒这玩意是感情的调剂品。”

“哦?为何这么说?”林娇果然来了兴趣,身子朝艾萧微微靠近,不似之前远离。

此时艾萧却抽身离开,只是重新倒了杯酒,往重耳那瞅了一眼,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林娇盯着眼前的酒樽,略黄浊的酒水映着月色倒也有几分了诱/惑。

手不由地伸了出去,还未碰到酒樽,一双比月色还要美上几分的手先一步把酒樽拿走,林娇有些自惭地将手缩了起来,抬头只见重耳一手捏着酒樽,笑道“这酒可不能让你喝。”

“为何不可?你们男人一个个都把酒当作琼浆玉液,怎么就不准女子尝尝?”林娇本来就被艾萧勾起了兴致,此时见重耳阻止,倒越发想尝尝看了。

艾萧见重耳阻止林娇喝酒,也只是随意一瞥,照样和狐宴先轸笑嘻嘻着,也不急着说服重耳让林娇也喝几杯。

这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失控疯狂,亦能让人酒后吐真言。

“酒会误事,而且也不是什么多好喝的东西。”重耳执意地将酒拿走,留下林娇一人沉默不语。

艾萧见重耳过来,连忙招呼着喝酒吃肉,殷勤地将刚烤好的羊肉,撕得细细嫩嫩摆在重耳面前。

重耳却不吃这一套,斜睨着艾萧“你做什么让林娇喝酒?”

艾萧无辜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她一人坐那怪无趣的,才会倒了杯酒过去,谁知她不喝酒,我便自干一杯离去了。我可真没劝她喝酒来着。”

“既然如此,我也怪无趣的,不如你也和我多喝几杯?”

“别这样啊~”艾萧话未说完,重耳已经自干一杯,捏着空杯对艾萧呲牙一笑。

艾萧一连被重耳干了好几杯下肚,之前就喝得不少,此时便觉得肚子涨得有些受不了,连忙拱手求饶,转身去了茅厕。

说实话,私下里重耳倒真是艾萧见过最没架子的公子了,所以身边总会围绕着不少英雄好汉。

相对于太子因正统之位收拢名士,公子夷吾以美色拉拢人士,重耳倒是凭借着自身魅力吸引贤士了。

艾萧用皂水洗了下手,出来发现狐宴也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心中一喜,艾萧面上装作哭丧地上前“先生~那个林娇到底么来头呀?我只是敬她一杯酒未遂,就被公子灌了这么多酒进来,现在肚子还难受呢。”

“哼,你这小子说胆小又胆大得狠,在公子眼皮底下招惹林娇,只是灌你几杯算轻了。”

“嘿嘿,我看这林娇明眸善睐,举止优雅大方,倒是与我先前见过得山林野妇大有不同,一时好奇便惹不住多瞧几眼了。”

狐宴听了艾萧的话,身形微微一滞“这林娇什么来头,老夫也不大清楚。不过,我相信公子心中自有定夺。”

随后,狐宴意味深长说道“你这小子,有什么不轨的心思还是收起来为好,捋虎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艾萧不服了,直呼“艾萧哪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狐宴见艾萧此模样不像作假,迟疑问道“你如此关心林娇,可不是瞧上人家了?”

“艾萧连林娇模样都未见过,感情亦非儿戏,更何况还是公子之人,艾萧是吃了迷魂汤才会喜欢上林娇吧!”艾萧故作愤愤不平说道“只是好奇几句,便当作登徒子,艾萧可真是冤枉了!”

狐宴这才收起疑心,对艾萧拱手道歉“是老夫失言了,给艾萧你赔不是了。”

艾萧见狐宴这般心才缓了缓,幸好没有直接和重耳说,狐宴都这般想,也不知重耳是否会直接把她赶出去。

但是艾萧没想到林娇的身份连狐宴都不大清楚,看来林娇的身份应该是不可告人的一种。

那,重耳是知道为了保护林娇而不说,还是有其他原因?

艾萧与狐宴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来了位不速之客。

当然这个不速之客是对艾萧而言,见北干坐在先轸一旁,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说笑,看得出来北干还是很受欢迎的。

只有重耳将酒樽递到嘴巴,朝艾萧露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北干从一个壮士嘴里知道了今日艾萧宴请之事,虽然没有受邀,幸好与狐宴也是相熟的,倒也不费什么麻烦就让他进来了。

本是想找艾萧说个清楚,发现艾萧不在,先轸反而在。看着先轸身边两个空位,北干大概也猜得出来谁会坐在那,心里就觉得被蚂蚁慢慢嗜咬着,不是一般的难受。

想与先轸也谈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有人来敬酒,就干脆多喝了几杯,等会说话心里也有底。

“咦,北**也来了。”狐宴看见北干也有些意外,便走了过去打招呼。

北干闻言抬头,发现狐宴身后的艾萧,眼前一亮,与狐宴喝杯酒后就朝艾萧走来。

“奇怪,北干是何时认得艾萧?”狐宴看着北干背影,摸着胡子说道。

“应该是最近为了太子申生戴冠礼练队时候认识的吧。”先轸不甚在意说道,想等会有时间可以找北干说说话,问下莫力在旅贲护卫如何了。

“艾萧,我,我有话同你说。”北干本来还提着一口气,想质问下艾萧,但不知道为何见到他清澈的瞳仁,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艾萧瞅了眼身后觥筹交错,交头接耳热闹的场面,点了下头,“找个静些的地方说吧。”

两人找了个拐角处,月光照不见来,两面墙格出个阴影,有声音渐渐传来,但是看不清里面。

“说吧,你想说什么。”艾萧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她以为上次说的够清楚了,不想避了几日北干居然在这种场合下找到她,现下她还真怕北干大庭广众之下纠缠不清。

北干看不清艾萧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些,“艾萧,你是不是喜欢先轸?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

“呵呵,是莫力和你说我喜欢先轸的?”

“对,他说你喜欢先轸已久。”

艾萧抿唇,没有正面回答北干的问题,而是说道“北干,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从未骗过你。你要听信他人的话,怀疑我,随便你。”

“这么说你不喜欢先轸咯!真是太好了!亏我之前还想,你若是喜欢先轸,我便认命放弃了,决不再纠缠你!”北干心情突然又愉悦了起来,激动得想上前将艾萧抱住。

艾萧被北干最后一句话震住,还没反应其中的含义,便见北干身影似乎往前移动,吓得连忙往外一闪,竟一头撞进了一个硬梆梆的胸膛。

艾萧还在心底咒骂北干身法要不要这么诡异飘忽,她都朝不同方向了还能撞上,抬头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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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说法

先轸将艾萧轻轻扶起,往前走了一步,隐隐将他藏在身后,“北干,艾萧是不会好男风的,亦不会喜欢我。”

艾萧听到先轸说不会喜欢的时候,身子往后缩了缩,面上有一丝失落。

她和先轸在明,北干在暗,艾萧看不清北干什么表情,只听北干不服道“你说艾萧不好男风,可要知道你的好友莫力还跟我说艾萧喜欢你呢!”

北干说不清现在什么心情,看到先轸庇护艾萧的动作,心底就有些不大爽快,明知先轸说的没错,还是忍不住出声反击。

先轸沉默了一会,“莫力真如此说?”

艾萧垂下眼脸,心里有些奇怪,难道莫力还没和先轸闹翻?

北干瞅了眼在先轸背后安安静静的艾萧,气呼呼道“这我骗你做啥。就是因为你跟我说莫力能力不错,可以提拔任用,我才信了他的话,误会了艾萧。哼,哪知你介绍之人如此不靠谱!”

艾萧没有想到先轸居然还会托北干照顾莫力,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莫力在奔莽园她甩脸色威胁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竟想不到原也有几分是先轸纵容着。

想下,艾萧又开口说道“北干,我曾听莫力说,我若不去见你,你便每天给我折几只马腿回来可是真的?”

“怎么可能!”北干大呼起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着急道“艾萧你可要相信我,我不是这种无耻小人!我决不会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艾萧往后退了一步,用眼神谴责着“我不信,你若没这么和莫力说,他又怎么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还那般羞辱我~”

“哎呦,我真没有!是莫力他胡说的!”北干急得额头冒汗出来,用力地拍了下自己大腿,随后恼怒地看向先轸“都怪你!如此小人你也在我面前提起,我看这莫力本事就三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有十分呢!亏我还提拔他成了八人长,回去非得把他削下来才行!”

先轸听着北干的责怪,没有说话,往艾萧看去,眼神沉沉浮浮,“你放心,我一定让莫力给你个说法。”

北干还在絮絮叨叨,先轸直接转身离去,高大的背影似有着独特的韵律,让人目光不由尾随。

艾萧收回视线,对北干一笑“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确实不好断袖。若是可以,我希望我们会成为好友。”

艾萧对着北干举起拳头,无所谓道“若是你不愿意就算了。”

“谁说的!我愿意!”北干急忙也伸出了拳头,轻轻地碰了过去,就怕磕伤了艾萧。

艾萧微微一笑,在北干惊诧的眼神里,用力一击,馒头般的小拳头跟大铁锤似的大拳头用力相击在一起,一点也不示弱。

“可别小瞧人了。”艾萧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手藏在衣袖里微微抽动着,这北干怎么骨头这么硬啊!

“嘿嘿。”北干有些恋恋不舍将手拿回来,摸了下脑袋,傻笑。

艾萧和北干两人回到宴会上的时候,先轸却已经走了。

艾萧将视线收回来,将心底失落收起,继续喝酒说笑着,却再也没有借酒耍酒疯,更没有像之前那样注意着林娇一举一动。

玩闹了半夜,宴会才散去。

每个人都几乎喝得脚步轻浮,勾肩搭背来来回回地走着。

艾萧拒绝了北干的热情相送,转身对重耳说道“公子,艾萧不胜酒力,不知公子可否捎带艾萧一路?”

重耳正扶着寺人的手上马车,听到艾萧这话,停了下来“那便一起吧。”

林娇见艾萧上了重耳的马车,方巾的面孔有些不甘,却也只能钻进另外一个马车里。

※※※※※

清早才下了一场雪,此时天空明净高远,远远看去,几只寒梅妖娆地向上伸长着。

杏儿拎着一个摇篮,里头放着把剪子,骊姬让她去梅园剪几只梅回来,说是整日屋子里都是熏香,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杏儿正在够开在树梢上的梅花,不过是含苞待放,却各个饱满粉嫩,枝儿长得也好,忽然听到背后咯吱咯吱踩在雪上的脚步声。

“杏儿。”春儿在离杏儿五步前停了下来,本是妩媚多情的面容此时却有些沉静淡然,衬着背后如梅似雪的风景,让人一瞬间有些错不开眼。

杏儿却只是先前一瞥便回过头来,此时春儿的叫唤也恍若未觉,一手够着梅枝,踮着脚尖执着想剪到上头最美的那支梅,枝上未化的残雪纷纷簌簌落了下来,隐隐还带着梅香。

“你可还在怪我向骊姬道了你有情郎的事情?”春儿见杏儿如此冷漠的样子,心底也有些难受,当初绕着她身边的小丫头长大了,也晓得懂情窦初开的滋味,此时却因情而怨着她。

雪落到了头发上,肩上,有点冷,杏儿不得不停下来,将雪扫落。

春儿见杏儿依旧如此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不禁也有了心气“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应该要专心伺候他们两人,而不是惦念着不该惦念的东西,你执意下去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杏儿还在打拍着肩膀,突然动作停了下来,想到俩个多月前骊姬的毒打,还躺在床上休养时,那俩人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怒气冲冲地闯进她的房间,毫无顾忌着向她发泄着怒火。

那一夜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要死在他们两人的魔爪之下了。

想到那晚,杏儿血气涌了上来,胸口一闷,差点吐血出来,捂了下胸口,迅速地将袖子翻了起来,那白嫩若藕的手臂此时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青青紫紫布满了整条手臂,有些地方已经淡了下去露出原有的肤色,却是显得那些顽固的青印更为恐怖。

“被骊姬夫人知道,被他们两人知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果子吃嘛!”

杏儿气恼地将袖子拂下,背过身去,泪珠子却在眼底不停地溜转着。

杏儿将袖子挽起来只是一会儿时间,春儿却觉得那一幕如刀锋般刺着她的双眼,怔得往后退了一步,心底头一次生出了愧疚。

她原以为,杏儿的情事被骊姬发现最多狠打一顿罢了,而她若是被骊姬发现与公子溪齐之事,那将是生不如死。

她一心想着利用杏儿来遮掩,却没有想过那楠充俩兄弟在晋献公面前如此乖巧听话,私下却如此残虐,那还只是杏儿的一只手而已,那身上岂不是......

春儿想着,眼眶红了起来,突然觉得等下要告诉杏儿的消息是如此的残忍,不由向前轻轻地抱住杏儿,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杏儿。”

“我便是被他们折磨死,也不用你来假情假意。”杏儿感受到春儿的哭泣,却觉得自己眼底的泪水慢慢退了下去。

“别,杏儿,不要这样说!”春儿咬了下唇,最终说道“杏儿你跑吧,我刚得到消息。楠充俩兄弟帮骊姬办成了一件事,央着骊姬等他们出宫后把你送给他们,给他们打扫煮饭生儿育女,伺候一辈子!”

杏儿身形不由一晃,脸色惨白着透明,嘴唇颤动着,最后惨笑说道“跑,我是个奴隶,还能跑哪里去?”

杏儿撩起了额头的细发,摸着额间的印记,“有这种东西在,我连城门都出不了,在晋城里我又能躲到哪里去?”

春儿也是满腔无奈,抱着杏儿的手渐渐松开,垂下头,慢慢地将脖子上的围巾一圈圈脱了下来,戴到杏儿身上,神色温和说道“天气冷了,别着凉了。”

杏儿有些莫名地看着春儿的动作,没有动作。

春儿小心地帮杏儿戴好,轻拍了两下围巾,“听说这围巾是监马尹艾萧弄出来的,倒是造福了一群我们这样的下人,现在宫里不晓得多少人感谢他呢。艾萧大人,还真是好人,你说是不是呀?”

杏儿一手忍不住摸着胸口的围巾,之前未流下的眼泪倏地夺眶而出。

杏儿将梅都剪好后,才提着满满一篮子梅花,往回走,一路相伴着梅花的幽香。

骊姬此时才起来,慵懒地让春儿给她梳着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首饰匣子,眼角瞥到杏儿提着梅花回来,对春儿说道“不用搞那么复杂了,这样便好。对了,我突然想喝燕窝粥,你去跟厨房说一声。”

春儿放下玉梳,应声退了下去,从头到尾也没有多瞧杏儿一眼。

“骊姬夫人,梅花剪好了。”杏儿提着篮子跪了下来,神色淡然。

骊姬有些复杂地看着杏儿,说实话,她平日喜欢杏儿还多过春儿,可惜杏儿还小,处事也不若春儿那般得体,但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却是越好的。

“休息了几日,身子如何了?”骊姬瞅了梅花一眼,便不再理会了。

“蒙夫人恩福,已经大好了。”

骊姬点点,低头看着手上用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楠充俩兄弟向我讨了你,你有什么意愿吗?”

杏儿停了一会,匍匐在地“杏儿全凭夫人做主。”

骊姬闻言,看了杏儿一会,“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不过说实话杏儿这么能干,我还真是舍不得给呢。要不这样吧,反正他们俩出宫还有一段时间,倒时候我再劝劝他们,另找再两个姑娘给他们,也许就不那么执着要你了。当然,以后你若想嫁人生子,亦可跟我说,夫人我是个念着旧情的人,谁忠心伺候着,我这心啊便会牢牢记得,总想以后给点补偿什么的。”

“杏儿这条命是夫人捡回来的,谁给我了新生,杏儿便会一生忠心服侍,绝无二心!此言若有虚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骊姬听着杏儿的毒咒,反而笑得更加灿烂“真是好孩子。”

骊姬转身,将首饰盒底下一层打开,里头就放着一个香囊。

“你把新摘的梅花折一些放到这香囊里,给林娇送去,让她转送给重耳。”

“是。”杏儿接过香囊,只觉得有股异香,再细问不过是寻常香味罢了。

“这次可别再被人发现了,不然可不是杀一个人,受了一顿皮肉伤就能解决的。”

杏儿心底一惊,面上有些惶恐,连忙再次低头“奴婢晓得。”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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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逃离

“旅贲护卫八人长?”介曹忍不住多翻了下木牌,那模样似乎想把木牌瞧出个洞来。

凌歌见介曹这副模样,有些不安,又想自己很快就是旅贲护卫了,还虚这小小的守卫?

想着,凌歌不由挺了下胸膛,“有什么不对吗?”

介曹将木牌还给凌歌,“没什么不对,就是头一次见这么小的官位还能召见到贤士的。”

凌歌顿时有些难堪,面色从白转红后,呲牙说道“你也不过是守卫罢了。”

介曹轻笑一声,环胸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下凌歌“我虽不过是个守卫,也不是个八人长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你!”凌歌被气得不行,手半抬着,拳头握得紧紧得。

介曹自若地站在原处,连表情动作都未换过,一副完全有胆你就来呀的模样。

凌歌愤愤地将抬起地拳头收了回来,目光却依然像是要吃了介曹一般。

没一会儿,莫力派来的寺人到了。

临走前,凌歌突然恢复了从容模样,斜视着介曹“哼,你不是不屑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不过等我今日回来就是旅贲护卫了,虽然比八人长不如,但是跟你这小小守卫相比,还是绰绰有余吧,哈哈哈。”

凌歌看着介曹变了脸色,心情愉快地从他面前走过。

介曹见凌歌走远了,才往地上吐一口沫子,“呸,就你这副娘娘腔的模样还能当旅贲护卫,做梦吧你!”

莫力想跟北干走出马场,脑海里却不断回想刚才北干与艾萧说话的场景。

之前艾萧不是还对北干避而不见么,怎么今天突然出现就算了,他们俩人这般说说笑笑的怎么回事?

若说艾萧与北干在一起了,也不像,两人之间的举止皆是点到即止。但若说俩人成了好友,怎么可能!北干应该不是恨艾萧欺骗了他感情么?怎么突然一夜间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不行,他私下得找北干好好聊一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好凌歌应该差不多快到了,既可以向北干证明艾萧确实和先轸有私情,又可以趁机提拔凌歌为旅贲护卫,可谓一举两得。

“莫力,等会去我那坐坐,有话和你说。”正被众多小队长围绕着北干突然对身后的莫力说道。

顿时,不少锋利的目光朝莫力射去。

郎中大人最近好像很看得起这小子呀,才来就赐骑马,没几天就提拔为八人长,现在大人又众目睽睽下单独约见莫力,这怎么让其他人看得顺眼呢?

莫力才不管四周不怀好意的目光,甚至有些洋洋自得,呵呵,他如何看不出来旁人是在羡慕嫉妒他?

北干走得很快,莫力几乎快步走着才能跟上,心里莫名紧张了起来。

北干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对,难道艾萧又和北干说了什么?

想着,莫力脚步又放慢了些,琢磨着等会该怎么办。

等莫力走进屋里时候,北干已经坐在上头,满脸不耐。

“你怎么走得如此之慢!”

莫力连忙跪了下来,额头磕到手背上“大人,在下刚刚邀请了食邑园好友进来,他与艾萧先轸亦是相熟,可以向您说明艾萧和先轸在食邑园发生的种种事迹。”

北干本想莫力一进来就将他痛骂一番,然后撤消他八人长的身份,此时却莫名停了下来,反问道“哦?他人在哪?”

“我已派寺人去请,想必很快就来了。”

北干没有叫莫力起来,莫力便一直跪着。

幸好,凌歌确实很快就来了,倒也没有让莫力跪到腿麻。

“在下凌歌,见过郎中大人。”凌歌一进来便见到莫力跪在殿中,心一紧,也在一旁跪了下来。

北干没想到凌歌会是如此油面小生,当下好奇问道“你和艾萧是何关系?”

凌歌还奇怪,不是说提拔他为八人长么,怎么问道艾萧身上了,当下便朝凌歌看去。

北干见凌歌神色,不由哼了一声“我问你,你只管回答便是!看莫力做什么!”

北干长得皮粗肉糙,冷起脸来简直就是凶神恶煞,凌歌哪见过这架势,当下便喏喏回答“我和艾萧那个贱人能有什么关系嘛~”

“砰!”得一声重响,北干一手拍裂了案几“你说什么!”

凌歌被吓得哆哆嗦嗦,直往莫力身后藏,嘴里却还不停说道“艾萧他就是贱人,我哪有说错什么!”

北干呲牙咧目,倏地就站起来,往凌歌走去。

莫力连忙张开手护着凌歌,“大人!你为何不听听凌歌说下为什么?!”

“狗八蛋要听这个!”北干见莫力护着凌歌,直接干脆抬腿往他心窝狠狠一踹,“老子要听艾萧喜欢男人,谁准你们骂他了?!”

莫力只觉得胸口被重力一砸,整个人退后直接压到了凌歌身上,疼得喘不过气来。

凌歌懵了,看着莫力一脸痛苦抽搐的表情,怎么也想不到仅仅是因为他骂了艾萧几句,眼见北干又要踹过来,更是吓得直往莫力身下躲,心下却越发恨起艾萧来,嘴上更是不停数落“我就说!有种你能杀了我?!艾萧他就是个*子!整天勾三搭四,表里不一,故作好人,我看见他就恶心!他是贱人小人无耻之徒!”

“哈,我还真没想到原来我这么坏啊。”艾萧自嘲一笑,跟着先轸一块走了进来。

凌歌一见到先轸,便连忙推开了莫力,哭着爬着跑过来“先轸!”

莫力捂着胸口,吃力扬起头见凌歌手足慌乱地向先轸跑去,心底有种深深无力的挫败感。

“先轸你为什么和艾萧一起来!你知不知道艾萧让那个坏人打莫力,你看莫力被打得有多惨啊!你要是再晚点来,我都不知道会不会被他打死!呜呜呜~”凌歌一手拽着先轸,一边哭诉着。

“够了!”先轸将凌歌手拂下,双目冷酷无情“跟艾萧道歉。”

凌歌难以置信地看着先轸,然后一手指着艾萧尖叫起来“凭什么!你看他把莫力害得还不惨吗?!为什么你要占在他那边,他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装模作样的小人罢了!”

北干看见艾萧和先轸进来后就有些心虚,就怕那句“老子要听艾萧喜欢男人”被艾萧听到,此时见凌歌撒泼了起来,便挽起袖子道“艾萧,要不要我替你打这小子出气!敢如此侮辱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看爷我今天不狠狠教训他一番!”

“不用,你可是郎中,别老想着动手动脚,省得他们说你恃强凌弱。”话虽这么说,艾萧却是想知道先轸到底会如此做,她食邑园的时候可没少受凌歌的白眼,而先轸的天平也总是倾向莫力他们。

“道歉,否则恩断义绝。”先轸神态淡然,说出的话却震得连艾萧也目瞪口呆。

凌歌似受了重大打击,连连后退,不断摇着头,泪水也随着滴落下来“你,你既然要为了一个艾萧,跟我们恩断义绝?你难道已经忘记当初我们三人背井离乡共患难的事情吗!你怎么能够忘记我们这么多年的情意!”

先轸眼神沉了下来,看向了莫力“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日日夜夜相处的兄弟,竟然会是如此虚伪狡诈之人。”

“够了!”莫力从地上挣扎爬了起来,怒视着先轸“你以为你有多高尚!口口声声说是兄弟,你却占着自己武艺高强又受重耳欣赏,让我天天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从不为我着想,也从未想过为我引荐公子也就罢了,就连我当上旅贲护卫你也是一副不屑的模样。还说什么好好努力,以后会有更好的位置。哈哈哈,我那时就想问你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也不过就是有几分公子宠爱的食邑园贤士罢了!”

艾萧靠得先轸近,分明见他眼底闪过几分苦楚,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变化,正是这种淡若反而让莫力更加抓狂起来。

“又是这样!你根本一直以来都瞧不起我是不是!”

“嗤。”北干毫不客气嗤笑起来“先轸若是瞧不起你,也不会私下向我提拔你,否则你以为你能这么快升到八人长?”

宛若晴天霹雳,莫力整个人气焰顿时灭了下来,神色灰败着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

“你明明,明明是贪图艾萧的美色,才提拔我为八人长的!跟先轸没关系没关系!”莫力对着北干有些歇斯底里吼起来。

北干则比莫力更为火大“妈蛋!老子是这种人吗!艾萧你可别听他胡诌~”

艾萧嘴角抽搐了两下,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莫力是怎么想的了,居然会觉得靠她还比靠先轸强,这得魔障多深了,更无耻的是,莫力一边觉得是靠她上位,一边居然还不忘伸脚踩压着她。

先轸显然也想到了,对莫力的失望流露于色,似乎连辩驳的话也都不想说了,直接快步向前,一手提起莫力的衣领便打了起来。

莫力起先还能反抗,到后面只能哎呦着挨打,一还手便是先轸更加霹雳的手段。

艾萧看着莫力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反抗之力,心底默默有些舒爽。

最后先轸一脚踩在莫力胸膛上,冷傲至极“记住,强者不需要任何理由!”

先轸打完人明显不想再看到莫力等人,朝艾萧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眼神,转身就要走。

“扑通!”

众人都没想到,凌歌突然跪了下来,还跪着走向先轸,双手紧紧扒着他大腿“先轸,我错了,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凌歌!”莫力挣扎着起来,看见凌歌那副低贱的模样,面容又扭曲了起来,过来将凌歌拉住,不顾他挣扎罩在怀里,被揍得一大一小的眼睛依然执着睁大看着先轸“先轸!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比你强!”

最终,在太子申生戴冠礼几日前,莫力带着凌歌逃出了晋国。

先轸依旧神情淡漠,没有特别的反应。

反观列队突然少了一人,北干也只能认命地再找一个人连夜集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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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冠礼

“二十而冠,始学礼。”

可以说,行冠礼是古代男子极为隆重的时刻,它象征着一个男人独立和成熟的一个仪式。

行冠礼之前必须要在宗庙前通过占筮的方式,选择日期,以及正宾,之后还要请一位赞冠者来帮助正宾能顺利完成戴冠礼仪。

太子的正宾是由太师伊清当任,伊清年事已高,曾经是晋献公的老师,亦是现在太子的老师,是在朝中极为德高望重之人,但大大出乎人意料的是,赞冠者却是梁冶。

梁冶将和忠拉下马后,便顶上了司寇之位,不过以梁冶的年龄声望来说,晋献公挑选他来做赞冠者不由令人深思。

艾萧站在人群后面,看着晋献公将太子从房里引出来,梁冶开始为太子梳头,而伊清则依着顺序将缁布冠、皮弁、爵弁三种冠加到太子头上,每换一种冠,服侍也要随着换一套。

“三加弥尊,加有成也。”每次加冠,正宾都要对太子说不同的祝词。

太子最后一次身穿熏裳、纯衣、缁带,头戴爵弁,发丝整齐束了起来露出白净端庄的面容,在庄严的祝词下,油然而生一种尊贵肃穆的氛围。

四周没有一个人说话,连衣袖摩擦的声音都少的可怜,几乎每个人都怀着虔诚认真的态度对待着戴冠礼,艾萧忽然恍惚着感觉到了一种力量。

这是历史文化沉淀的力量,没有人规定加冠礼时候不能说话走动,甚至连面容表情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屑不耐,这是人们从心底诚服尊重这自古以来的礼教,从会如此理所当然并且心甘情愿的对待。

艾萧突然想到前世的一个笑话。成吉思汗戎马一生,铁骑踏破了中原,征服的地域甚至到了中亚以及东欧,但是数百年后征服中亚的蒙古人变成了伊斯兰教人,征服东欧的蒙古人则变成了天主教徒,而征服中原的最后成了中国人。因为随着时间流逝,唯有历史文化悠久流传,同化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三加之礼后便给太子敬醴酒,然后到席南端朝北坐下取脯,然后从西阶走下,到东边小门外拜见母亲,送给母亲脯。

太子生母已逝,这母亲便成了骊姬夫人。

晋献公宠爱骊姬,甚至偏颇到其子溪齐,也不晓得太子是以何心情拜见骊姬的。

无论如何,行冠礼对太子来说还是极其重要的,毕竟这意味着太子成年了,许多事情便都可以开始接手了,比如开辟公子府,比如祭祀宗庙,比如朝诸侯之位更进一步。

然而第二天,晋献公又颁布了一道指令。

昨夜占星者夜观星象,见有三颗凶煞孤星,分别对应着晋国曲沃,蒲邑,屈邑三城。

晋献公直言“曲沃是公先祖宗庙所在的地方,而蒲邑靠近秦国,屈邑靠近翟国,如果不派儿子们镇守那里,公放心不下。”

遂派太子申生镇守曲沃,公子重耳镇守蒲,公子夷吾镇守屈。

艾萧那时候还在马场,突然来了兴致去喂马,听到这消息后,差点将手塞进了马嘴里。

储君储君,何为储君,便是留在都城,精心培养,将来以任大用。像现在这般把儿子们都遣散出去,摆明了晋献公不想再立申生为太子了,甚至变相地宣明,重耳和夷吾亦不可能!

晋献公有八个儿子,其中最赋贤明的便是这三位公子,晋献公连这三位都不想立为将来的君主,他想立谁的心思显而易见了。

艾萧及时得从马嘴里解救了自己的右手,恶心地甩了甩,最终还是先去洗了手换一身衣裳才赶去找公子重耳。

进门的时候甚至还碰了满脸愤懑的夷吾,艾萧识趣地没多问,只是行了礼。

夷吾瞥了艾萧一眼,竟然没有回礼便直径离去。

艾萧摸了下鼻子,看来夷吾是被晋献公这道指令气得不行,也不知道重耳现在心情如何了。

果不其然,包括先轸狐宴在内,每个人神色都皆有些凝重,见艾萧来也只是点了下头。

艾萧因为去换了下衣裳,来的有点迟,此时见没人开口,只好说道“公子,我们该怎么办呀?”

重耳闻言,仔细看了艾萧一会,然后皱眉道“你身上怎么有股马屎味?”

艾萧......

先轸和狐宴纷纷将头转过来,狐宴甚至还轻轻嗅着。

艾萧强忍挪位置的冲动,干笑着“呵呵,我正在马场里喂马呢,就接到公子召唤,只来得及换身衣裳便来了,没清理干净,还望各位海涵。”

也不知道是否艾萧吃瘪的样子取悦了公子,重耳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愁了“哼,还能怎么办?这该烦的应该是大哥吧,大哥身为太子都不急,本公子有什么好急的?”

艾萧恍然,有太子申生在,本来就轮不到重耳以及夷吾上位,他们俩人只不过是提前得到了分封而已,若是重耳或者夷吾有什么动作,反而才会令人怀疑有窥伺权位之心。

“其实我觉得,公子得到了分封之地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重耳还未说话,狐宴就先看了过来,“哦,艾萧为何这么说呢?”

艾萧嘿嘿一笑“得到封地后不是要开始修建新城么?有了这座堡垒,到时候公子进亦可攻退亦可守,比只留在都城还是强上不少的。”

“我倒是觉得还有一个好处。”先轸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蒲邑既然已经成公子的封地,倒也可以开始放心操练骑兵。”

“不妥。”狐宴当下便摇头否决,“虽说蒲邑成了公子的封地,但实际公子等人还是居住在都城,保护公子的士兵就那么些人,全部拿来练骑兵也是不够的,更别提现下局势又微妙,决不能为了将来而离开公子去蒲邑,这对公子的安危有着极大威胁。”

重耳想了一会,说道“确实不妥,首先不提兵力不足,而我在这时候招兵买马不正好是伸长了脖子让骊姬痛咬一口么。”

先轸有些失落,嘴唇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说话。

说实话,如果真在士兵不足情况下,艾萧也不赞同现在开始操练骑兵,虽然有了马鞍,骑兵的作战能力极强,若练成绝对是一个把锋利尖刀,直刺对方心脏。

但是这个时代士兵有点局限性,必须至少得是士族,有这个要点在想偷偷招兵买马是绝不可能的。

“晋献公颁布这道旨意后,公子可曾和太子商议过?”艾萧觉得这事,太子充当其首,手下又有众多大臣贤士辅助,应该有想出些对策来吧。

艾萧不问这句还好,一问重耳整个人顿时不好了,嗤笑一声道“大哥说,骊姬曾哭着对父亲说她和溪齐不愿做伤害他们父子情之人,愿意带着溪齐离开晋国回到骊戎生活,最后还是父亲费劲口舌才将骊姬拖住留下。大哥对此可是深受感动呢,无论各位大臣贤士如何劝说,他却始终不肯相信父亲会罢黜他太子身份,连骊姬大哥都说是个好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太,太子......他真如此认为?”

“可不是。”重耳眼神有些低沉了下来,“大哥还说,父亲会如此只是受了他人挑拨,艾萧你说这个他人可是指谁?”

艾萧咽了下口水,没有说话,太子不会傻到怀疑公子重耳或者溪齐吧?

重耳见艾萧不说话,也没有逼问,神色反而有些落寞“父亲以天命而令,大哥不愿做违背父意抵抗天命,可若是可以谁会不愿做孝悌之人?”

狐宴脸色顿时大变,慎重说道“公子可莫要如此说,孝义乃大德,不可违啊!”

重耳垂下眼脸,反应淡淡“重耳知晓。”

若是在艾萧初来的时候,可能还会站出来义正辞严侃侃而谈现代的厚黑学,总得来说就是这么一句话,你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你更不好过。

但是经过这么一年诗经以及环境背景的熏陶,艾萧已经不敢这么大言不惭了,最多只敢在内心嘀咕几句。虽然在心底艾萧不能接受他们的思维,却似乎已经慢慢地能理解了。

这时,一位寺人进来传话“公子,林姑娘来了。”

重耳有点惊讶,回过神来见先轸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不由一讪“今日就先到此吧。”

艾萧其实想留下来的,林娇估计是刚得到消息特意来安慰重耳的吧,这个时候他们让独处不就是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感情升温机会么!但先轸起身了,狐宴起身了,艾萧也没有理由留下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与林娇相交而过,刚被吐槽一身马屎味的艾萧敏锐地从林娇身上嗅到了梅花香。

居然特意熏了香再来,看来林娇也知道今日是个大好时机啊......

艾萧怨念想着,也只能就这么从林娇面前走过。

接下来的时间看上去倒是平淡无奇,重耳虽然不用真住在蒲邑但是也该去瞧一瞧的。

除了艾萧有官职走不开,狐宴和先轸都陪重耳一块去了,让艾萧唯一比较欣慰的是林娇并没有跟着去。也许是怕天寒地冻,路途劳苦,所以重耳并没有带上林娇,但无论什么原因,随着骊姬的动静越来越大,林娇不在重耳面前艾萧便能安心一些。

艾萧倒是也想抓住林娇的把柄,向重耳告发,可惜她和林娇本来就没有多余的交集,她到现在连林娇模样都没见过,就更别提捏到她的把柄了。

同去自己封地看的不但有重耳,夷吾以及太子申生都去了。

唯一有点不同的便是太子,曲沃是晋献公祖庙之地,申生的生母亦是葬在那里。

晋献公几日前竟半夜梦到申生生母,梦到逝者,按照规矩应该要去祭拜一下的,于是太子申生不但要去溜一下自己的封地,最重要是还要替父祭拜一下自己的生母,所以曲沃虽然离都城比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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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落马

太子是替父祭拜,祭祀的昨,就是酒肉是要带回来给晋献公尝一尝的,俗话说,便是分福。

太子对这件事情是不敢耽搁的,一祭祀结束便赶紧让人快马加鞭将酒肉送了回去。

而杏儿找到艾萧,要说便是这件事情的后续。

“杏儿!她在哪里?!”

艾萧听到寺人匹的通报怔了一下,随即扔下手中的账册,快步走了出去。

寺人匹没想到一个丫鬟会受大人如此重视,想到自己刚才还阻拦着杏儿,直到杏儿坦言是骊姬夫人让她来的,他才进来通报,额头不由冒了些汗出来。

艾萧出来的时候便看见杏儿缠绕着红色围巾,双手环绕着自己,靠近便会发现她竟然浑身颤抖着。

“杏儿?”

“恩公!”杏儿神色焦虑,似乎着急说些什么,看了眼艾萧身边的人又只能把话吞了下来。

“冷吗?先进屋里来吧。”艾萧手牵着杏儿进来,心底有些奇怪,这手挺暖和的,怎么身子抖的那么厉害。

杏儿偷偷瞅了艾萧牵她的手,羞涩地将下巴藏在了围巾里,心底的害怕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艾萧知道杏儿定然是有事才会如此急着见她,一进来便撤退下了一干人等。

果然人才全部撤出去,杏儿便两手紧抓着艾萧“恩公,你快跑吧!骊姬夫人要陷害太子公子等人!”

艾萧心一惊,安抚道“别急,你慢慢把话说清楚。”

杏儿在艾萧安抚下,便开始地将事情始末道来。

因为晋献公外出打猎,太子送回来的酒肉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反而让骊姬趁机下了毒。

晋献公回来后正要食用时,骊姬突然说道“此物从远方而来,应该小心为甚。”

便扔了块肉让狗吃,结果狗死了;再让寺人吃,寺人也死了,把酒往地上一倒居然冒出了浓烈的气泡。

晋献公当下愤怒不已,立即下令去追拿太子申生回来。

骊姬却说,太子定然是恨公派他镇守曲沃,才会狠下心预谋弑父谋反,公子重耳以及公子夷吾也受了封地,定然也参与了此事。

晋献公便又派人去追拿公子重耳和公子夷吾回来。

艾萧听到这已经没有时间感叹骊姬心计之深,晋献公耳根之软,身为一国之君只如此听信谗言。

艾萧一路狂奔到马场理事阁,果然有士兵要借马,艾萧先把寺人马叫了出来,嘱咐这三日但凡来借马的通通用劣马充数,若有人问起便全归到马棚倒压的事情上面。

随后艾萧直接去马场牵了两匹最好的马,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转身对杏儿说道“你可会骑马?”

“不,不会。”杏儿脸涨的通红,小心翼翼地看着艾萧。

艾萧叹口气,先爬上马匹,然后朝杏儿伸出手“上来吧,我载你。”

虽然艾萧知道现在时间有多么宝贵,并且一匹再好的马骑两个人,速度都难免会慢上几分,但艾萧却不能将杏儿抛下。

就算杏儿没有开口要求艾萧带她走,艾萧却很明白,杏儿在青天白日这么多人面前来找她,留她一人在晋宫的下场会是什么。

她现在只能庆幸,赶在追兵前给他们换了劣马。

以防万一艾萧牵了两匹好马,便是打算路途乏力换马用的。

艾萧动作很快,士兵还在借马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带杏儿出宫。

晋宫守卫对艾萧还是有印象的,平日皆是直接放行,今日却问道“这个丫鬟是?”

艾萧心口有些发紧“这是我奔莽园的丫鬟。”

“带出去做什么的?”

艾萧面上一笑,往前走了两步,拍着守卫肩膀笑道“有时候出去玩乐,身边总需要些丫鬟伺候着嘛。”

守卫手捏了一下艾萧递过来金子的分量,笑道“哈哈哈,都是男人,我们懂的!”

艾萧笑着与守卫道别,直到看不清宫门的身影,才带着杏儿策马狂奔。

出城那一方面,有艾萧监马尹的手牌,倒是没怎么检查就直接放人出去了。

杏儿坐在艾萧的背后,忍不住回头望着晋城。

那座城池,她以为用其一生,都没法走出的牢笼,原来竟是这样的简单。

“啊!”突然马背一个颠簸,杏儿不由惊叫了出来。

“抱好了。”艾萧一手按到杏儿手上,安抚了一下,又继续快马加鞭。

杏儿嘴角微微笑着,手不断缠紧,再紧一些,头慢慢地靠在艾萧的肩膀上。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原来马背上会是这么颠簸,风会吹得是这么快,脸甚至会有些顿顿地疼,但她却是头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安心,宁静而又幸福的感觉。

从晋城到蒲邑其实不远,用马车慢慢地走也不过三天,而快马加鞭却是一日就够了。

艾萧一路不敢停下来,身上也没有带干粮水袋,除了偶尔下马解手一路都没停歇过。

艾萧心念着重耳先轸等人的安危还不觉得累,只是有次见杏儿下马解手竟是分着腿走路的。

艾萧看了两眼便忍心转移了视线,她现在是真不敢停,一是怕被人追上,二则是怕天黑看不清路。从一早到现在,艾萧也不过是一直顺着官路走,若是天黑,在四周皆是密林情况下她极有可能迷路。

杏儿晓得艾萧赶路,没有多耽搁时间,只是回去见到艾萧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

艾萧却没有发觉杏儿有什么不对,而是屏息看着远处扬起的黄烟。

这官道是早年晋献公征伐北狄的时候修的,这几年已经被雨水冲刷,来往行人踏得坑坑洼洼,稍微策马快些,或者人一多便会扬起漫天黄烟。

“快!上马!”艾萧警觉不妙,催促杏儿赶紧上马。

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杏儿累坏了腿脚无力,艾萧用力拉了几次,杏儿却总是卡在一半上不来。

越是着急越是上不了,杏儿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黄烟却越来越近,艾萧能看清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黑马从黄烟里冲了出来。

艾萧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这么说来应该不是晋宫里的人追来了。

“不用紧张,我们再试一次。”

知道不是晋宫来人,艾萧便没有那么紧张,许是感染到了杏儿,这次一下便骑了上来。

“嘿嘿,艾萧?”有些尖锐又嘶哑的声音像针般刺入艾萧的耳膜。

艾萧听到这声音,浑身血液似乎凝固了一般,僵硬着转过头。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晋献公身旁的寺人披。

更要命的是,寺人披不但腰跨着刀,甚至身后还背着弓箭!

此时寺人披那三角眼正贪婪地看着艾萧胯下骏马,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不愧是监马尹大人,胯下还真是匹好马啊。”

“哈哈哈。”艾萧突然大笑起来,对寺人披说道“没想到我和寺人披这么巧,宫里都不曾见几回,宫外倒是碰上面了。”

寺人披不阴不阳地笑了几声“大人此言差矣,都是去同一处的碰上了又怎么是巧呢?”

艾萧笑脸突然收了起来,果断扭头疯狂策马跑了起来,马蹄顿时扬起一片尘埃,呛得得寺人披咳嗽了几声。

她本来还想和寺人披打马哈,以换马之名让寺人披先下马再逃走,不想寺人披却直言道破。既然脸皮已经撕破,艾萧再不跑,不是被寺人披一刀砍死就是一箭射死,然后再被抢了马!

艾萧现在只希望扬起的黄烟能混淆寺人披的视线,然后借着胯下好马逃走。她的马又比寺人披的好,且中途因为马腿折了换过一次马,现在这匹马精力充沛,就算载着两人,也绝对不是寺人披那疲惫不堪的劣马能比的。

寺人披用手捂着口鼻,半眯着眼睛直盯着黄烟里模糊的身影,丝毫不见任何慌张。待咳嗽停了下来,快速地背后抽箭搭弓,一连射了三箭,直到看不清身影才停了下来,继续跟着黄烟赶马追击。

艾萧能听到箭头刺破空气射入地面的声音,刚松一口气,却听到杏儿在背后闷吭了一声。

“杏儿!你怎么样?!”

“恩公,我没事~”杏儿的声音细若游丝,如细丝般一圈一圈密密麻麻地缠绕着艾萧的心,不疼,却喘不过气来,胸口闷得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

感觉到腰间的手似乎慢慢松了起来,艾萧连忙一只手按住,干哑的喉咙似乎一瞬间发不出声音,良久才道“抱紧,我们快到了。”

“是吗?”杏儿声音终于有了些上扬“那恩公可以,休息。”

艾萧执着瞪大着眼睛,不敢让泪水肆意地溢漫出来,她要一只手驾马,一只手抓着杏儿,她没有多余的手能来擦眼泪。

杏儿的声音越来越弱,艾萧几乎听不到,却莫名地听到最后两个字“谢谢。”

谢谢......

泪水终于失控,不停地从眼眶里滚落,甚至模糊了视线,艾萧不得不低头蹭了一下肩膀,紧紧握着手中越来越冰凉的小手。

“杏儿,你一定要撑住,是我对不起你,让我补偿你,不要松手!杏儿!”

艾萧手再也抓不住,眼睁睁看着杏儿从马背滑落了下来,重重地砸落在黄土路上,连吭都不曾吭一声。

艾萧急忙勒住了马,马却顺势已经跑出了十米,回头一望,黄烟弥漫中只能看见杏儿背上直直刺入的一枝箭羽。

艾萧用手一抹眼泪,转身继续策马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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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重病

黑夜里,前方的道路似有着无边的尽头,宛若时光的隧洞,无论艾萧如何追赶,两旁景色依旧如故。

从进入密林起,连月光似乎都吝啬起了她的银色光辉,只肯指缝间削落一些些从林间弥缝中撒了进来。

艾萧几乎是整个趴着马背之上,双手环着马脖子,两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垂拉在马腹两边,身后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追击的马蹄声。

但是艾萧依然不肯松一口气,那时隐时现的马蹄声就宛如催命符一般催促着艾萧快点前进,每次她的心才放松下来,后面的马蹄声便会如影随至。

等了好一会儿,背后还是安安静静地,艾萧反而有些怪异,甚至开始有点怀疑难道是她走错路了?

想着,艾萧忍不住挪了下脑袋,眯着眼往前头望去。

前方依旧是森森的密林,只是似乎有些许萤火在黑暗不停闪烁着。

突然,艾萧激动了起来,挣扎地从马背爬了起来,瞭望着远方。

现在还是初春寒峭,怎么可能会夏日萤火!那些萤火应该是城池的篝火!

蒲邑就在眼前!

艾萧一手缠紧马绳,用力挥了一下马鞭,本也历尽疲惫的马儿突然吃痛又快速地奔跑了起来。

艾萧连忙再用两只手抱住马颈,深怕一不小心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艾萧嘴角微微一扯,垂下眼脸,她又想到杏儿了。

守城本是件很累的活,特别是对值夜勤来说,别人都在舒适的被窝睡好觉的时候,他们却只能站huoshidaeren/">末世大恶人最新章节在城墙上吹着冷风。

李门一手撑着长矛,背过身不动声色地个呵欠,再顺便把眼角的眼屎擦掉,整个人精神萎靡。

蒲邑本来也不是多大的城池,他之前值夜勤的时候甚至还能偷偷眯一会,但自从公子重耳来后,整座城的戒备瞬间提高了好几倍,每日戒备的人马多了就算了,居然还多了一个黑面阎罗王管着他们。

很不幸,他今晚就和这黑面阎罗王一起值夜勤,别说打盹了,连打个呵欠都躲躲藏藏省得被发现。

嗯?马蹄声?

李门顿时惊醒,往下一看,只是一匹马,马背上伏着一个人,半天都没动。

“来者何人?!”

声音似乎惊到马背上的人,手举起挥了挥,却半天没有见声音传出来。

“怎么回事?”

李门回头一看是黑面阎罗王居然就站在他后面,不禁挺起了胸膛“下面突然来了一个人,有些怪异,问是何人却不答应。”

先轸皱起了每天,借着城门口的火把,他怎么觉得那个人好像是艾萧?

艾萧现在简直是要欲哭无泪了,赶了一天的路滴水未进,喉咙已经干哑着发不出声音来,她努力咽了几口水,却依然只能发出轻微的声音。

听到城墙上的人问一句后便再也没有声音,艾萧不由急了起来,挥着手想引起注意,结果不下心失足掉了下来。

冰凉僵硬的地面摔得艾萧直抽气,身体一瞬间疼得动也不能动。

缓了一会,就在艾萧打算爬也要爬过去敲城门的时候。

“吱呀”一声,城门开了。

艾萧看见人群里最前面的先轸时,心一松,泪水却莫名留了下来。

真奇怪,她连口水都要分泌不出来了,竟然还能流眼泪。

先轸抱着艾萧快步往里头走,一旁的人已经得到吩咐拿了水袋过来。

艾萧接过水袋,毫不客气仰天咕噜咕噜喝了大半袋下去。

先轸低头见艾萧这副模样,微不可察皱了下眉头,说道“慢一点。”

艾萧喝足了水,才停歇下来喘口气,也许是因为已经碰到了先轸,也许是因为城门把守森严,艾萧一路紧绷的弦慢慢松了下来“公子呢?我有大事禀告。”

两旁的篝火不停闪烁着,先轸眼底的忧虑一层层慢慢渲染开来“公子病了,已有三日。”

※※※※※

先轸抱着艾萧进屋时候,艾萧分明看见狐宴那耷拉的眼皮突然一瞬间抬了起来又掉了下来。

艾萧面色一红,挽着先轸脖颈的手收了回来,讪讪说道“放我下来吧。”

“艾萧,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狐宴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艾萧只是刚坐下便开始问道。

艾萧将杏儿所说的一一道来,最后说道“寺人披一个人赶在前头,但是晋宫派来追拿公子的士兵应该紧随其后,最迟明日中午便会到。”

狐宴听完后,并没有咒骂骊姬狡诈,而是凝声道“我们现在已经跟太子申生绑到一块,只要太子肯回城向晋献公坦言一切,我们便没有任何事情。”

“可是人马很快就到了,万一他们一来便要击杀公子呢?”先轸有些不赞同说道“而且公子现在病重,根本没有精力周旋此事。”

狐宴态度也很坚决,微微侧过身不看先轸“但是公派来的人是绝对不能动的,否则恐怕就会让公子背负上忤逆不孝的罪名!”

屋里一瞬间沉寂了下来,艾萧左右看了一下,折中说道“不如我们闭锁城门?只要等几日太子回到晋宫解释清楚便好了吧?”

“不行。”先轸果断说道,“如果他们有晋献公的手信,城门是锁不了的,就算退一步他们匆忙忘记带晋献公手信,别人不清楚,但是以寺人披的身手绝对能闯进来。”

艾萧眼前一晃,似乎又看到杏儿从马背摔下来的一瞬间,背上还插着那枝致命的箭羽,眼里不禁染上一层阴霾“若是寺人披敢爬城墙上来,就给我一支箭,射死他!”

“艾萧!不可胡闹!”狐宴先是叱喝了艾萧一声,见她这副倔强模样,语气又软了几分“我知你怜那个丫鬟,但是现在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否则你当场也不会选择离去。”

艾萧听到最后一句话,垂败地弯下背脊,一手覆盖着双眼,很快泪水如珍珠般从指缝流了出来“是我,是我对不起她。”

“艾萧~”狐宴没想到那个丫鬟对艾萧会有如此大影响,方察觉刚才失言了。

“哎,是狐宴失言了,狐宴给你赔不是。”狐宴起身朝艾萧行了个礼,却依然执着说道“只是老夫希望你明白,寺人披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公子所在之处。”

艾萧把眼泪擦掉,没有回应狐宴这个问题,而是闷闷问道“公子病情如何了?我想去看看他。”

“公子在里头,我带你进去吧。”

先轸站了起来,带着艾萧走进去,留下狐宴一人对着蜡烛微微叹了一口气。

“公子为何会突然得重病?”艾萧不解,重耳虽然看起单薄,但实际身体素质并不差,整日喜欢打猎射箭的人身体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事也蹊跷,在路上的时候公子便觉得不适,起初只是浑身乏力,后来便是时常头痛欲裂。请了蒲邑医师来看皆说只是气虚受了寒,根本看不出病因,若不是你今日来了,我明日便会动身回都城找医师来治疗公子。”

“竟然如此怪异?之前可是有何征兆?”艾萧皱眉,重耳显然不像受寒病倒,反而像是中毒了。

“没有任何征兆,而且医生也没察觉出公子身体有何异样的地方。”

说着,已经到了公子寝室,屋外有两个丫鬟候着。

“公子如何了?”

“回大人,公子今日又头疼得厉害,喝了安神药已经睡了。”小丫鬟行礼答道。

艾萧有些失落,“那改日公子醒了,你对他说艾萧有事相见。”

“公子近来一直头疼得厉害,便会服用些药液以沉睡来摆脱疼痛。”

先轸与艾萧转身离去,虽然先轸语气平静,眉目间却淡淡索绕着忧愁担心。

此时背后的门开了起来,一个小丫鬟走了出来“两位大人请留步,公子有请。”

重耳的寝室并不大,摆设也极为普通,看得出来是临时安排住进来的。

明明已经开春了,屋里的火炉子却烧得极旺,艾萧只是进来一会便觉得额头汗液泌了出来,门窗更是关的紧紧得,再挂上帷幕真是一点风都透不进来。

床榻非常大,层层叠叠铺了好几层被褥,重耳身上亦盖着好几层棉被,全身只有露出了脑袋来,在四周厚重浓烈地掩盖下,重耳惨白的面孔显得格外醒目,本就略淡的唇色此时更是褪尽血色,若不是那如寒星的双眼还睁着,艾萧几乎以为床上这人已经没有生机了。

那么脆弱,竟是一碰就会碎般。

艾萧倒吸一口气,卡着喉咙难以置信问道“公子,你怎会如此?”

重耳嘴角一动,似乎想笑,但最后还是平静说道“发生,何事。”

艾萧眼里有些不忍,尽量简单地将事情说给重耳听。

重耳阖下眼皮,轻轻呼吸着,似乎要直接睡去一般。

“公子?”艾萧小心翼翼地问道,见重耳还是没有说话,不由着急地看向先轸。

“去北狄。”重耳似提起很大力气,又说道“天亮就走。”

艾萧忍不住说道“可是,公子你的身体。”

“无事。”重耳又轻又快地打断,语句里有着令人信服的坚决。

最后,重耳又重新将视线移向先轸,“林娇。”

先轸当下便跪了下来“先轸愿意将林娇安全带来!”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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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更衣

林娇!

艾萧突然觉得晴天霹雳,整个人愣住了原地。

是了,林娇还在晋宫,重耳怎么可能会放心让她一人留在晋宫。

但是要先轸冒着生命危险回去将林娇救出来,艾萧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先不提林娇身份不明,就算纯粹是重耳的救命恩人,艾萧也不愿看着先轸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去冒险。

然而看着重耳如此奄奄一息的模样,艾萧却有些不敢将怀疑林娇的事情告诉重耳。

万一重耳深受打击从而一蹶不振,那她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托付完林娇的事情,重耳似乎放下一块巨石,眼睛又轻轻阖了起来。

“走吧,让公子好生休息。”先轸已经转身离开。

艾萧咬紧嘴唇,最后深深看了眼重耳惨淡的脸色,也只能离去。

两人从重耳的房里退出来时,便看见狐宴站在外头等着。

先轸与狐宴聊起来,说明了重耳的安排。

“可矣,那我现在便找人收拾安排,天亮前务必出发。”狐宴本就是北狄人,听到重耳说去北狄,自然很赞同。

“嗯,我明日一早也动身前往晋城,接到林娇便赶去北狄跟公子汇合。”

先轸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好像真的只是去接个人回来便行。

这个呆瓜!

艾萧心底着急却又有些生气,将视线转移到狐宴身上,希望他能出言阻止。

不想狐宴迟疑了一会,点了下头“也好,你去也比较放心。”

艾萧急着差点将嘴唇咬破,什么叫先轸去比较放心?明明是一点都不能让人放心!

“艾萧,你这是怎么了?”狐宴发觉艾萧表情不对劲,不由问道。

艾萧终于下定决心,“先轸,你不能去接林娇!”

“我现在就进去禀告公子,林娇她不安好心,她是骊姬之人!”

“什么!”

“什么!”

狐宴和先轸不约而同被艾萧的话吓到,但两人动作都很一致地拦住艾萧进去找重耳。

“你可有证据?”狐宴皱眉说道,也不能怪他怀疑艾萧。

这林娇可是公子带回来的,而且还是救命恩人,怎么突然一眨眼就成了骊姬的人,这样聚变就好比晋献公现在便要退位,还让太子上位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艾萧抿了下唇,郁卒道“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曾经看见杏儿拿着一个包裹给林娇,还说‘骊姬夫人让我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种’。”

狐宴心底也发难了,若真是艾萧亲眼见到,那这林娇确实不简单,至少接近公子的目的就有些不单纯。但万一是艾萧信口开河.......

狐宴立即将这个念头抛开,不说其他,艾萧听到消息后立即不顾一切奔到蒲邑足以说明对公子的忠心,但他是旁观者清,公子却是当局者迷,不一定会相信艾萧的话。

而且现在公子身体如此孱弱,也捉摸不透知晓后会有什么反应。

“我还是要去接林娇。”

“为何!”艾萧诧异地看着先轸,有点受伤道“难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相信你。”先轸顿了一下,坚定说道“我接林娇只是为了公子吩咐,而不是为了林娇是谁。如何对待林娇,自有公子决定。”

艾萧气得差点翻白眼,头一次发现先轸居然还有忠犬气质“你疯啦,公子是不清楚林娇是谁,但我们都已经知道她心怀不轨,为了这么一个试图伤害公子的人,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艾萧说得很激动,先轸却淡定又傲然说道“不会有性命之忧。”

艾萧嗤之以鼻“哼,你又不是三头六臂,蚁多还咬死象呢!”

“对了,北干!”艾萧突然兴奋说道“我们可以通知北干派人将林娇送出来,他即是郎中应该可以轻松做到。”

狐宴毫不客气打击道“北干平日交友甚广,旁人并不知晓他与公子的关系。现在宫里局势复杂,需要大量的士族在宫里把持,北干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员,不能就这么暴/露了”

“那,那明日先轸便躲起来,公子问起便说去接林娇了,等公子身子大好再跟他说林娇事情。”艾萧最后不甘愿说道“总之先轸不能去接林娇。”

听到要欺骗公子,狐宴和先轸都皱起了眉头。

艾萧一看他们这种表情,便知道他们接下来想说什么......

“公子以诚信待我等,我等有岂能如此欺瞒公子?”狐宴一脸正色道“若是公子他日知晓我们三人如此联合欺瞒他,便不会再信任我们,更不会相信林娇是骊姬之人。公子只会认为我们乃贪生怕死狡诈多诡之人!”

先轸的话则干净利索的多“我既是答应公子,便绝不反悔。”

艾萧看着眼前态度一样坚决的两人,一个私下有些老顽童的狐宴,在遇到关乎礼教仁义之事却又异常坚决,从不肯退让一步,而先轸虽然好一些,但是依然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一旦有违他的底线,便是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艾萧心底不禁涌上一种深深的无奈感,这个礼坏乐崩又同时坚守道德礼教的时代,是该敬服他们如此崇高的品性道德,还是该嘲弄他们如此有节操?

在现代那个每天不断刷新道德下限的社会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艾萧可不认为节操是个赞美词。

但艾萧不知道的是,这种礼仪教养到了后面的战场上才让她真正吃近了苦头。

在天微微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先轸还是去接林娇了。

在城门前分开的时候,先轸骑在马背上,忍不住侧身回望。

身穿白色深衣的少年,眉目长得格外的秀气,神色温婉而又落寞地看着他,那眼神似乎盼着远征的丈夫安然回归。

先轸宛若刺到了般,倏地回过身来策马离去。但刚才那一幕似乎已经刺进了他心里,怎么也忘不掉,先轸又想起艾萧昨日说的最后一段话。

“骊姬诡计多端陷害太子以及众公子,而晋献公轻信谗言,竟要派人杀害自己的儿子。虎毒尚不食子,而晋献公却能如此痛下杀手。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清楚一点,在他们身上本就已经没有道义可讲了。”

先轸还记得那时狐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念道“子不言父过,我们就算了,这些话以后千万别对他人说。”

先轸也知道艾萧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艾萧可能是对的。

※※※※※

护送重耳去北狄的队伍其实并不庞大,包括后勤奴仆总共也就五十来人。

人手都是当初重耳从晋宫带出来了,人马虽少却各个精良,这也是为了能尽量快速地将重耳护送到北狄看病。

虽然艾萧觉得北狄那些荒蛮地区应该也没有什么好医师,但是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艾萧没有骑马,因为昨日赶了一路大腿磨破了皮,现在一骑马就疼得不行。

为了轻装上路,马车的数量剧减,艾萧便也成功地蹭上了重耳的马车。

重耳乘坐的马车不但又宽又大,而且还铺了厚厚的被褥,即保暖又减少了行车的震动。

艾萧昨夜几乎没睡,此时一上马车便跟无骨似得软绵绵趴了下来。

艾萧瞅了眼榻上睡梦中却依旧眉头紧随的重耳,耳边响着马车咕噜咕噜的转动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艾萧突然被一阵刺鼻的腥臭味熏起,睁眼起来,是伺候公子的丫鬟端了一碗药汁进来。

艾萧朝重耳看去,发现重耳也正睁眼看着她。

“口水。”

艾萧摸了下自己嘴巴,果然,湿的。

“咳咳,公子醒来了。外头生火做饭了吗?”艾萧前句还在同重耳说话,后面却是问丫鬟的。

因为路途奔波,只有半路整队歇息的时候丫鬟才有机会下马车煎药。

“回大人,已经做好了。”

艾萧摸了下自己干扁的肚子,朝重耳告别后,便迫不及待下了马车。

撩起帘子一瞬间,艾萧看见一个丫鬟已经将公子扶起,一手拿着个香囊让公子嗅着,另外一个丫鬟则帮忙喂药。

看来公子也嫌那个药味臭得吓人啊。

艾萧没有多想,便直接下去吃饭,等到吃饱喝足了,才又回到马车上。

没想到重耳竟然喝完药又睡了过去。

艾萧不由皱了皱眉头“公子怎么又睡了?可用过膳了?”

“用过膳了,只是公子胃口不大好,只是吃了一些。”丫鬟乖巧得回答道“公子醒来头便会疼,所以现在也只能吃药睡觉了。”

艾萧看着昏迷不醒的重耳,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睡几日也就罢了,若是去了北狄依然没有医师能治好公子,难道公子就要这样一直睡下去么?

而且艾萧始终觉得以睡梦来逃避病情是个消极应对。

再好的人,天天这样躺着不动迟早也就废了。

重耳的病应该是有个起因,可能是因为吃了什么或者碰了什么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吃的东西艾萧一天看下来,两个丫鬟都是吃重耳剩下的,也就是说吃的并没有问题,那就是碰的东西了。

马车是昨日半夜才装备好的,里头的摆设都是刚安置上去的,甚至连身下的被褥也是新的。

“有没有公子的新衣裳?取一套来换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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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折磨

两个丫鬟听到艾萧这么说,看艾萧的眼神有丝怪异。

其中较为年长的丫鬟回应道“当初公子说十日便归,所以带的皆是平日穿的常服,并未有新衣裳。”

艾萧叹了一口气,两个丫鬟只是听说她说换衣裳都这么惊讶,要是让她们把公子都剥光了,光溜溜地睡着被窝里,估计就要开始对她翻脸了,艾萧甚至不怀疑她们极有可能会以死来保全公子的贞节......

重耳的脸色甚至比昨日还要难看几分,两颊迅速地凹了进去,肤色白中透着淡青,连嘴唇也有一抹紫色,明明本该风华如月之人,此时却宛若昙花一现后迅速地腐朽枯萎,让人不禁扼腕叹息,又带着一丝无能为力的懊恼。

艾萧一点医术都不懂,连医师都察觉不出重耳的病情,她又能该怎么办?

“公子,何时会再醒来?”

“约莫酉时。”

艾萧点点头,便下马车去找了狐宴。

公子病倒,先轸离开,许多事情都压在狐宴身上,艾萧休息了半日也不好意思再偷懒,决定替狐宴分担点事务。

艾萧的腿依然有些不利索,车队行驶的速度还不慢,若是用腿跑去前头找狐宴,估计接下来两天艾萧就能光明正大地躺在马车里休息了。

护在重耳马车两旁都是最精锐的护卫,其中有两个人一个叫栾枝,一个叫介子推。

先轸走前特意吩咐过这两人多多看照下受伤的艾萧,所以艾萧也没有矫情,站在马车外的车板上对介子推说道“你能把我送到狐宴先生那吗?”

“行啊!”介子推豪爽说道“你直接坐我马背上吧。”

介子推不愧为精锐护卫,控马术也是一流,只是扯两下便和马车行驶的速度一般,马屁股正好给艾萧留着。

艾萧估算了下车板和马屁股之间的距离,再瞅着那晃来晃去的马屁股,认怂道“我跳不上去。”

“这也上不来?!”介子推快言快语,眼底倒也没有鄙夷神态,反而把手伸了过来“没事的,我拉着你,一跳就上来。”

艾萧无奈,只好把手伸了过去,感觉一个拉劲,顺势一跳便坐到了马背上。

介子推还捏着艾萧的小手“哎呦,你这手怎么这么嫩啊!”

艾萧僵硬地把手抽回来,不作声。

介子推看不到艾萧后面的表情,还很嫌弃地说道“你定是偷懒不好好练武艺了,这可不行!我们的职责便是保卫公子,武艺不行大难来临的时候如何保护公子?”

“我看你年龄也不大,估计玩心未泯。我跟你说呀,大哥我小时候也可会贪玩了,气得我爹后来拿弓射我,从白天射到天黑,射得我后面看见弓就怵,所以现在大哥我箭术不咋地,长矛却使得虎虎生威。嘿嘿,有空大哥我教你俩招,不过你得保证认真学,因为这样才能得到我一半的精髓,哈哈哈。”

艾萧突然后悔上了介子推的马,她刚才为什么不找栾枝?

这个介子推简直就是个话唠,艾萧一声不吭,他都能自言自语说了一路。

看见狐宴马车的时候,艾萧终于松了一口气,上狐宴马车前对介子推来了一句。

“我箭术得了狐宴先生深传,还不错。”

介子推,呃......

狐宴见艾萧弯腰进来,有些惊讶“艾萧你怎么来了?”

“嘿嘿,午膳时候我听人说先生都未进食,便想过来看看。”

狐宴一笑,从一旁拉出一笼点心“要不要尝尝看。”

“好呀,原来先生藏了食,我就说先生可会享受美食了,怎会不下车用膳。”艾萧不禁想到竹林练箭的时候,狐宴案几上的食物就没重样过。

狐宴见艾萧摆手不吃,又把点心放了回去,问道“公子病情怎么样了?”

“不大好。”

狐宴也清楚重耳的病情,叹一口气道“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把公子的情报给北狄送去,估计到的时候便有医师准备好了。”

“也不知道是何妖物作祟,可怜公子要受这些罪。”狐宴显然想到了重耳这几日消瘦憔悴的模样,眼底不禁泛了泪花。

“我觉得不该让公子继续喝药沉睡,这样对公子的身体百害无一益。”

狐宴低头擦了下眼角,抬头看着艾萧“你以为我们真想给公子喂药?不喝药,公子也是头痛得晕厥过去,倒不如让公子少些痛苦。”

艾萧心神一荡,竟会疼得晕过去么。

随后艾萧又与狐宴商量了轮流守卫的事情,就告辞回去了。

这次艾萧没有再让人把她送回去,而是跳下了马车,站在路边等着重耳的马车过来。

没一会便看见介子推骑着马跟在马车两边,看见艾萧还裂嘴一笑,却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艾萧也对他微笑示意着,手扒着马车轻轻一跳便上来了,手刚碰到帘子,里头传来的对话却让艾萧停了下来。

“公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重耳?他不是要沉睡到傍晚才会醒么。艾萧心底疑惑便干脆先坐在外头,听了起来。

相对于上一个丫鬟哭着求饶,另一个丫鬟却沉着说道“公子,是奴婢笨手笨脚弄醒了公子,甘愿受公子惩罚。只是希望公子能让小的伺候您到北狄,若是公子一路无人伺候,奴婢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这丫鬟一说完,里头就陷入长久的沉默。

艾萧正琢磨不定该进去还是继续在外头呆着,重耳终于说话了。

“更衣。”

“是!多谢公子开恩!”两个丫鬟明显很高兴,随后里头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艾萧继续在外头坐着,却有些奇怪。

就算两个丫鬟给重耳擦身子,不小心弄醒了重耳,重耳不该会如此生气才对。

“扔了,要隐秘。”

“是,奴婢晓得。”

艾萧一听这话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即跳下马车,一时太急还扭到了脚。

“艾萧,你怎么突然跳马车,没事吧。”介子推见艾萧坐着好好的,突然跳了下来,不由关切问道。

艾萧看着丫鬟抱着一个包袱立在车板上,脸色惊恐诧异地从艾萧面前而过,恨不得拿枝箭把介子推的嘴巴给缝了起来。

马车没有停下来,依然咕噜咕噜地往前跑着,艾萧看见那个丫鬟也跳了马车,瞧不瞧艾萧一眼,直接往密林里跑,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的,跟着队伍跑了一会,才又跳上了马车。

介子推从艾萧跳了马车后,便停了下来,打算等会帮艾萧带回马车上。

“介子推你在这等我会,我马上回来。”艾萧感觉脚好了些,便往丫鬟刚才走的地方而去。

“诶,你要去哪啊?那要快点回来啊!”

艾萧没有理睬介子推,但是动作又快了几分,他们的行车速度并不慢,要是掉队可就糟糕了。

所以那个丫鬟应该也没有很多时间掩盖包袱,很快艾萧便在一个树后面找到了包袱。

打开一看,只是重耳寻常的衣物罢了,待细看,艾萧便明白了。

草草将包袱一丢,艾萧连忙反身往回走,心底有丝说不出的难过,突然又有些庆幸刚才不在马车上。

否则,重耳今后将不会再待见她了吧。

刚才扔包袱的丫鬟是年长那位,艾萧相信她就算猜到艾萧刚才在马车外偷听,也不会将此事泄露给公子,甚至还会将刚才那一幕忘记。

没有人会真想死,就算刚才那个丫鬟在马车里表现得再沉着稳定,公子前脚才吩咐她要隐秘处决,后脚就被艾萧发现了,这事被重耳发觉,当初处决她都有可能。

介子推见艾萧走出来,才松了一口气,车队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段了,不由埋怨道“你好生生去密林里做啥,公子的车队都要走远了。”

艾萧瞥了介子推一眼,嘴里吐出两个字“如厕。”

介子推面露尴尬,扭开头不再细问。

艾萧把介子推的表情看得分明,心里却想介子推这样粗人都会对此感到不好意思,重耳那般天生矜持贵胄之人,恐怕更是觉得难以接受吧。

艾萧不禁回想起,虎乱那日,重耳一身黑色深衣,手持弓箭淡定自若,只是一箭毙死狂化凶煞的猛虎,让她从虎口下险象还生。

这件事情,艾萧一直没忘,也是为何她会如此坚决跟随保护公子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病魔,会将这般风华绝代之人折磨得如此狼狈不堪。

很快,两人便赶上了车队,艾萧搭上了重耳的马车,回身对介子推行礼“多谢了。”

不想介子推面色一红,神色闪烁,“你若是,以后还有急事,喊我便行。”

艾萧愣了一回,反应过来介子推说的是如厕事情,只好胡乱点了下头,便钻进马场里。

“咦,公子你怎么醒了?”艾萧随意扫过一旁神色淡然的丫鬟一眼,故作惊讶道“不是说傍晚时分才会醒么。”

重耳有些难堪,扭开头不说话。

倒是年长的丫鬟,瞅了艾萧一眼,说道“马车太过颠簸,公子睡得并不安稳。”

艾萧了然,之前两个丫鬟估计都是在重耳沉睡中帮他净身更衣。重耳本就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生活杂事被他人料理得清清楚楚,又加上整日病得昏迷不醒,估计根本就没去想自己整日卧榻不动是如何解决生理问题的,反正每天醒来身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就对了。

但是行车在路上睡得难免不安稳,于是重耳就很悲愤地发现,原来这么多日他都是在自己衣物里排泄大小,那污渍恶臭就顿时在贵公子那不识人间五谷的神圣纯洁心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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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昏厥

不知道是否因为羞愤让重耳血气涌流,反正艾萧居然觉得重耳的脸色倒比早上好看了不少,双颊似抹了一层淡淡的嫣红,透着惨白得唇色,羞愤的眼神,竟有股难以言喻的病弱禁/欲的气息......

艾萧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公子这副模样,真是太小受了。

“咳咳,公子接下来还睡么?”

重耳垂下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着“陪我,说说话。”

艾萧还没说话,丫鬟便扑通跪了下来,“公子药效还未过,应当好生休息,否则公子等会又该头痛了。”

重耳此时已经恢复了平常,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不用再煎药了。”

“公子!”年长的丫鬟立即抬起了头,眼眶却已经悄然通红了起来。

重耳没有再吭声,面色却冷了下来。

他说的话何时得过质疑,更别说只是一个丫鬟。

丫鬟不禁打个冷颤,再次低头跪拜“是。”

“出去。”重耳错开脸,没有再看两个丫鬟。

年纪小的唯唯诺诺地看了重耳一眼,起身打算去拉另外一个,大丫鬟咬紧了下唇,最终不敢再多说想要留下来服侍的话,只能一步三回头跟着小丫鬟出去了。

放下帘子前,又深深地看了艾萧一眼。

艾萧朝她点了下头,示意会照看好公子,回头来发现重耳愣愣地看着华顶,双眼枯井无波没有任何情绪。

艾萧看着这般神不守舍的重耳,有些难过,不禁想到之前刚断臂的文谦,那时他该醒来也是这副模样,好像已经听不清他人说话,看不见他人做什么,完全沉陷在自我的世界里,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公子~”

过了一会,重耳似乎从听到艾萧叫唤他一般,慢慢挪过视线,在看到艾萧表情的一瞬间,怔愣了下。

“太困了。”

诶,诶?

难道刚才重耳是在和瞌睡虫做斗争......

艾萧尴尬笑了两下,挪到重耳身边,讨好笑道“那艾萧和你说说话?也许公子就没那么困了?”

重耳把眼珠子挪到一旁,惜字如金“累。”

“呵呵,这样啊,那我说公子听?”艾萧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她怎么觉得重耳是给她翻白眼呢。

“歌乐。”

“歌乐?”艾萧不由提高了声调,然后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唱得不好。”

诗经不但可以用来吟,亦能用来唱,诗经本身就是诗歌,许多雅士兴致一来便会喜欢敲碗唱乐。

艾萧虽然把诗经熟读了下来,也听过几次别人吟唱,但是艾萧如何会记得那些调调,这要是开口一唱丢人得丢到外婆家去了。

重耳听到艾萧拒绝,微微阖下了眼睫,浓密的羽睫下,双瞳似琉璃珠子般美丽易碎“头痛......”

艾萧顿时觉得不好了,明明重耳也没有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亦没有苦苦哀求,艾萧居然觉得自己狠不下心来拒绝。

似乎拒绝这样发病矫情的公子,是件很不人道的事情......

“好吧。”话一出口,艾萧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她根本不会吟唱诗歌好不好!

重耳嘴角流露一抹笑意,眼睛如平静澄澈水面偶尔划过一片亮光。

艾萧看见,本来就想胡乱哼唱两句遮掩过去,突然间就不想让重耳眼底那抹久违的亮光消失。

重耳挪了下脑袋,好整以暇,又带着些戏谑的心情听艾萧唱歌。他先前不过是药性上来,有些抵不住困意,正挣扎着,突然听到艾萧叫唤,回头一看,艾萧眼底的悲凉怜悯却如一盆冷水瞬间将他灌醒,难道他现在在他人眼底已经是无药可救,垂死挣扎的模样了么?

重耳不由气从心底来,偏偏又有一股无力感,就算嘴皮子不利索,也非要想个法子出这口气才行。

艾萧咳嗽了两声,试了下喉咙发声,便不再矫情地唱起她唯一会的一首诗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艾萧这首是窜了在水一方的调子来唱,本来歌词就接近,唱起来也不奇怪,但是到后面“我愿逆流而上”改成诗经四个字的时候,艾萧的调调就已经天高海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眼看着重耳的眉头越锁越紧,艾萧硬着头皮终于把整首《蒹葭》唱完。

“好......”

艾萧特意等了一会,见重耳没有下句才谦虚地接受了夸奖“嘿嘿,多谢公子夸~”

“好疼,呃~.呃啊~”重耳似乎突然魔怔般,双手紧紧抓着脑袋痛苦地左右打滚着。

“啊!!~啊!”

“公子!”两个人丫鬟一直候在外头,听到里头的惨叫连忙闯了进来。

艾萧这才回过神来,明明是已经虚弱到连说话到困难的人,是有多痛才会重新又爆发出了力量,宛若刚钓上岸的鱼,不断地翻腾挣扎着,大张着嘴寻求着生存的空气。

盖在重耳身上的被褥早已经被挤到角落去,身上单薄的单衣已经被汗水渗透,密密地贴着皮肤,重耳似乎又痛到了极致,喉咙里单纯地发出毫无意义的呓语,双手抓着头发,脊骨突兀弯成了一道弧度,浑身不断地颤抖着,最后竟不断撞着木板。

两个丫鬟吓得连忙上前防止重耳自残。

“医师呢!快去请医生!”艾萧撩起帘子,疯狂对外头嘶吼着。

整个车队已经全部停了下来,医师离重耳倒不远,等他老人家慌忙提着药箱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娇美少女,一个清秀少年全部压在重耳身上。

两个少女力气弱些一人一边颤颤巍巍地抱着重耳的手臂,少年更加干脆直接坐在公子身上,压住下半身不乱动,两只手则掰着公子脑袋不让他乱撞。

艾萧看着医师终于来了,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终于可以解脱身下这个狂躁的男人了!

他人看着艾萧很轻松地制伏重耳,可谁能想到她是以女性柔软的身躯压制着,身下男人因疼痛隆起的肌肉温度隔着几层衣服她都能清清楚楚感觉到!

这种感觉,真的一点也不美好。

“快!快想办法把重耳弄晕!”身下的肉体摩擦抖动越来越激烈,艾萧快撑不住了。

医师衬着艾萧几人压制的时候,快速查看了一番,然后从药箱里拿出药瓶,倒了几个药丸子想要往重耳嘴里塞。

药丸子一倒出来,腥臭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就搁在艾萧眼鼻子前,熏得她差点想吐出来。

重耳显得更是深受其害,牙龈咬得死死得,还左右晃动着脑袋怎么也不肯乖乖吃药。

艾萧之前还不希望重耳吃药,现在看到医师畏畏缩缩不敢喂药,气得大吼一声“掰开他嘴往里塞啊!”

医师手一抖,药丸子骨碌碌滚到马车上,不敢拿不净的药丸子给重耳吃,医师又继续翻药箱倒药丸。

看得艾萧忍不住直翻白眼,低头一看重耳双眼已经闭了起来,浓密的睫毛似乎也已经被汗液浸湿,额头青筋暴起,两旁的太阳穴更是鼓胀胀,牙齿因为咬得太紧甚至牙龈已经有血迹泌了出来,将内唇染红,外唇却依然是一阵惨白。

艾萧双手抱着重耳的俩鬓,手心已经湿濡一片,艾萧不得不用力按好,防止重耳继续用后脑勺撞木板。

突然重耳身体似乎痉挛了一般,全身非自主颤动着,艾萧压也压不住,如此颤动着是数十下,重耳终于昏厥了过去。

艾萧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发现全身都已经湿透了,更别提重耳就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两个丫鬟早已经哭得眼睛红肿了起来,现在重耳昏厥了过去,更是全心全意地拉着重耳手臂哭了起来。

医师讪讪地握着手心已经快化了的药丸,躲在角落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艾萧看了他一眼不由嗤之以鼻,这样的草莽医师怪不得重耳的病情始终不见好。

艾萧甚至怀疑他配制出来的药丸药汁才会让重耳的身体如此迅速的掏空孱弱下来。

这时候狐宴也从前头赶了过来,艾萧才惊觉原来重耳痛疾发作也不过是半盏茶时光,她却觉得有了一个多时辰般漫长。

两个丫鬟开始要为重耳净身更衣,艾萧等人便退出了车厢。

医师是从蒲邑带来的,让重耳沉睡的药物也是他写的方子,当初为了以防万一便也带着他上路了,此时狐宴艾萧皆没有让他走,他也只敢背着药箱弯着背脊躲一旁不吭声。

“公子怎么会突然痛得晕厥过去?”

艾萧没有更换的衣裳,湿漉的衣裳贴着背部不大舒服,见狐宴问也只好回到“公子中途醒了一次,后来便没有继续睡了。”

狐宴闻此朝一旁医师看了过去,医师立即上前说道“我可以写出更猛的药方,保证不会让公子中途再次醒来!”

※※※※※

“一群废物!废物!”骊姬疯狂地将桌上的茶杯,花瓶扫落在地。

跪在地面上的人被花瓶砸到亦不敢吭声。

“不过是两个臭丫头罢了,肩不挑手不能提,你手下都是废物吗!这也抓不到!”

“回夫人,杏儿那丫头跑得实在太快了,回过神来人都不在晋城了,至于那个林娇身边的高手是顶好的,又是极为狡诈,中途换了马车才把我们的人甩开了。”

骊姬气得不行,冷哼一声“你们无能反倒是个好理由了!”

下面的人闻言又低了头,不敢再吭声。

骊姬还要说什么,春儿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夫人,楠充俩兄弟求见。”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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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太子之死

骊姬一听到那俩兄弟求见,就有些烦,不用猜也能想到是来找她要人了。

虽然不想见,但是两兄弟在狐媚公上面的本事可不比她弱,当下只能对跪着人道“三天之内务必找到人,退下吧。”

“是。”跪着人松了一口气,起身没有往门口走,而是直接跃窗而出。

春儿得令进来,见到地面一片狼藉也没有惊讶,而是招呼了俩个丫鬟进来打扫。

骊姬懒洋洋地坐着喝新上的茶,瞧着春儿行事利索的模样,却在想难道真要把春儿给他们?

骊姬一边纠结着身边好使唤的丫鬟越来越少,一边又想把楠充俩兄弟抓牢。

最后骊姬还是下了决定,反正溪齐要是成功上位,她也就能坐享其福了,身边贴心伺候的人还怕没有?

等屋子里都收拾好了,骊姬便对春儿说道“让他们两人进来吧。”

※※※※※

重耳晕厥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一个时辰就幽幽转醒了。

“喏,用麻绳估计会把公子娇嫩的皮肤勒伤,用绸布又怕不够结实,所以就把绸布绕着麻绳一圈,这样既结实又柔软,等会就可以拿来绑公子了。”艾萧一边绕着麻绳示范,一边对两个丫鬟解释道。

重耳......

“可是,真要把公子绑起来吗?”年龄略小的丫鬟还有些难以置信,看着艾萧怯怯的。

“当然了,不然下次公子再犯病你是要找几个大汉压着公子?反正我下次可不愿意再来一次。”

“咳咳。”重耳没想到他一睁开眼没有人围绕上来伺候就算了,居然还有人讨论着怎么绑他,现在听到艾萧说找几个大汉压着他,面色一黑,终于忍不住咳嗽两声。

“公子,你醒拉!”两个丫鬟果断抛弃了艾萧,立即上前围绕着重耳。

艾萧看见重耳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手上绳索,默默地把绳索藏到了身后,嘿嘿笑道“公子你醒啦,饿不饿呀?要不要吃些东西?”

艾萧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重耳真点了下头,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去备食。”

“是。”两个丫鬟从善如流,只是路过艾萧的时候默默投了个同情的眼神。

重耳先前流了一大堆汗出来,两个丫鬟洗净后,皮肤便像去了杂质般,异常的通透明亮,美得完全不像话。

“怎么,压本公子还觉得委屈?”

艾萧本还在心底嘀咕着,怎么重耳病得也能如此惊鸿妖孽,兀地就被这句话给吓得呛住了。

“咳咳,公子莫开玩笑了。是小的力竭气虚恐压制不好公子,让公子受伤了。”

重耳嘴角一勾,瞟了艾萧身后一眼“所以你想到把本公子我绑起来?”

“呵呵,公子有没有觉得身子好多了,艾萧看你说话气也不喘了。”艾萧把绳子更往后挪了挪。

重耳一愣,似乎在感受着身体变化“许是药效过了,身子倒没有之前那么无力。”

“公子,方才我和狐宴先生商量好了,决定不再给公子喂药。一是公子心意已决不愿再服药,二是服药治标不治本,三是这药对公子本身也许就有伤害。公子就算不服药,每天就算会头痛欲裂全身无力,却也不会虚弱到话也说不好,所以~”

艾萧再次把背后的绳索推了出来。

“公子,你还是乖乖被绑吧!”

车行了十来日,已经使出了晋国边境,进入了黄草泥沙连天的北境,还有一日便能驶进北狄的范围。

宽阔无边的旷野上,除了偶尔几株倒地的矮树,四周的景色几乎是一览无余。

马车轧路着青黄交接的草地,偶尔路过有几处就像是被剥了皮的黄土地,干涸得土地都碾成了沙粒,从矮矮的树冠往上看去便是一片蓝天。夜晚时候,星空高阔,华星秋月,倒是别具独特。

许是重耳身体底子本就不差,或者是先前真是被那昏睡药给坑了,这十来日重耳再也没有喝过药,除了先前五日还是会时常痛的晕过去,特别是起初一两天,晕三四次都是算少的,后面则不断地减少。先是晕过去的次数变少,然后便是头痛的次数变少,现在重耳甚至能起身和艾萧一起在车板上赏星星赏月亮了。

艾萧也很高兴,终于不用再用她娇弱地身板压着重耳了,天晓得她每次感受身下颤动的男性身躯是有多么抓狂,也幸好每次重耳都痛得半死倒也没有别的想法。

如果你还想提那个麻绳,早就被重耳扔给栾枝套马去了。

艾萧一提这个就觉得都是泪,重耳说身为公子天天被人捆绑着像什么话,公子矜贵何在,公子威严何在,还非得让艾萧来压制他,还说什么艾萧体态柔韧轻盈压着他不疼。

艾萧听得差点撞墙去,她真的很想问重耳天天被人压就很矜贵就有威严么!?

但是她不敢......艾萧总有种莫名地感觉,如果她真敢这么问,重耳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嘤嘤。

艾萧甚至觉得之前那些都是屁话,重耳非要她的原因就是为了折腾她。

理由?

艾萧不记得了,但是重耳一定记得。

今日重耳一次痛疾都未发作,心情非常不错,靠着摇摇晃晃地马车,望着远处的星空。

“艾萧,今日这么好的心情,唱一首?”

艾萧额头不由冒了点黑线出来,记忆犹新说道“公子莫不是忘了,艾萧上次才唱完公子就犯痛疾了。”

重耳一笑,牙齿亮白的狠“起初两句还是不错的,只是后面实在惨绝人寰,忍到后面竟把痛疾引了出来。我现在让你唱便是想知道我痛疾好了没有。”

艾萧汗颜,一时有些分不清重耳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

“哦!艾萧可是要唱乐?”一旁守卫的介子推听到高兴地凑了过来,“艾萧声线清悦,唱乐必定好听。”

重耳似笑非笑地看艾萧,并不接话。

艾萧老脸一红,推脱道“呵呵,艾萧并不擅歌乐,而且半夜扰人清静,也不太妙。”

本来车队到夜晚就会停下来驻扎休息,但是出了晋国后,道路开始有些不大安全,为了快点赶到北狄境地车队连夜赶路,护卫分三批,两批执勤,第三批人则挤在马车上歇息,由于马车数量太少,连狐宴的马车也轮流睡了栾枝介子推等人。

艾萧正和重耳介子推等人打哈哈的时候,栾枝带着一个人快马骑了过来,身后紧随得还有狐宴。

“公子!宫里来消息了!”栾枝将背后的人带到马车旁,对着重耳说道。

衬着月色艾萧看清栾枝身后人的面目,两撇八胡子,脸上一副倦色,眼角的皱纹更是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老气。

“赵榱。”重耳也看清来人的样子,淡淡说道“进马车里再说吧。”

艾萧想一下,也不管重耳是否喊她,也连忙跟了进去,也许会有先轸的消息呢。

赵榱和狐宴前后的也一起进来了,狐宴还好,赵榱却是一脸狐疑地看了艾萧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公子行礼道“在下赵榱,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宫里情况如何了?大哥可跟父亲说清楚了?”

赵榱身形一顿,没有起身,反而拜手稽首起来,声音有些惨痛道“公子节哀,太子自杀了!”

“什么!”

重耳脸色铁青没有继续说话,狐宴着急道“太子怎么会自杀呢?!”

“而且,太子还是在曲沃自杀的,公的人马追到曲沃时候便得到了太子的尸首。太子却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身边的贤士也都承认太子确实是自杀......”

重耳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不得不靠着车壁喘口气“父亲,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

赵榱的声音越加低沉,但是每个人依然听得清清楚楚“骊姬说太子是乃畏罪自杀,自知奸计被破,无颜面对公,面对天下便选择自杀了解。公,信了。”

重耳绝望地闭上眼,再睁眼的时候,泪水却流了出来“大哥,死的冤啊。”

狐宴跟着哭了起来“公子可要保重身子,别太伤心了,老夫相信宫里肯定会有大臣将此事看得清清楚楚,公子等人的弑父之名一定能洗清。”

确实,太子若是见了晋献公坦言一切再死,那便是以死明志,晋献公定然会相信太子的话,就算再宠爱骊姬也会给太子以及重耳夷吾一个交代,可太子不清不白地死在曲沃,不但没有揭露骊姬的恶行,甚至还把弑父谋反的罪行承担了下来,连作了重耳以及夷吾。

晋献公现在必定是深信不疑骊姬的话,而重耳本是想到北狄躲下风头便可回晋,现在却被迫只能停留在北狄,回晋则是遥遥无期了。

艾萧对于太子的死虽然惊讶但并没有多少伤心,但是一想到现在太子死了,晋国对于先轸也就更加危险,不由有些担心了起来,只是见重耳伤心的模样却不好问起先轸的事情。

重耳捏了下两眼中间的鼻梁,摇头道“我哭不是因为父亲误我。”

“而是替大哥死得不值。我深知大哥的性子,若真是自杀,大哥必然是心甘情愿的。大哥身边有贤之士众多,定有权谋之策让大哥与父亲坦言或者逃离晋国,所以我先前并不担心。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大哥会如此做。骊姬乃父亲的心头肉,出来坦言便是让父亲割肉,大哥身为孝子不忍,若是逃离却又担任了弑父之名,就算有机会他日洗清,大哥亦不愿。唯有一死方能成就大哥心中的道义,却不想到头来还被骊姬反戈一笔。”

“大哥,死得太冤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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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赐婚

艾萧本对太子之死无感,听重耳这般说来莫名感到心底一沉,似乎太子舍身取义的那一幕就在眼前,任由四周的贤士苦苦哀求,却依然决绝地以生命成就心中的道义理想。

这样的人,在春秋里并不少见,就如当初在茶馆听到的常在也是这种人。

因为太子自杀的事情传来,整个车队显得有些低落,但是行驶的速度却越发快了起来。

第二日晌午,车队便入了北狄境地,当天晚上就到了北狄都城,狄。

北狄的君主狐成是重耳的舅舅,亦是狐宴的哥哥,年龄却比晋献公还要老上几岁。

当初重耳的母亲,便是北狄最小的姑奶奶,因样貌绝美被晋献公要去作续弦夫人,那时候太子申生的母亲已死。

虽然是作为夫人,但是狐成对于自小异常宠爱的妹妹依然感到很愧疚,爱屋及乌,狐成与狐宴一般,自小便有些将重耳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狐宴更是干脆远离北狄,甘愿到重耳身边辅助。

北狄民风开放,狄城百姓得知晋国公子要来,便纷纷前来围观,早听闻晋国公子长得跟已逝姑奶奶极像,皆是天人之姿。不少妙龄少女,穿上艳丽的衣裳,带着瓜果前来观望。

可惜,群众们热切观望,公子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不禁让人大失所望。

其实重耳倒也不是矫情躲着,而是他昨日伤了神,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竟然又犯起了痛疾。

把赵榱吓得大惊失色,然后就看到艾萧很淡定地往前一扑,把重耳压倒,更是吓得嘴巴能吞颗鸡蛋进去。

重耳这次并没有很快晕厥过去,而是连绵不断地疼了半夜,直到后面气虚乏力才睡了过去。

艾萧心底感叹,公子的痛疾应该是慢慢变好了,反应没有之前那么激烈,激烈到身体会自动断片晕厥过去,但是这样持续不断地阵痛估计更折磨人吧。

反正,艾萧觉得这次比以往几次还要累,等重耳睡去后,她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至于赵榱早已被狐宴请出去歇息了,只留下俩个丫鬟在马车里照料着。

等艾萧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不再马车上了,而是在由大块石头构成的屋子里。

艾萧微微起身,便听到一旁有个轻快的女声“壮士你可醒啦。”

艾萧打量着眼前肤色微黑,眼睛却格外明亮的少女,迟疑问道“这里是狄城?”

“壮士真是聪慧,这里就是狄城。”少女很开心地笑起来,“壮士才醒要不要吃饭?”

艾萧点了下头,“公子等人呢?”

“晋国公子已经醒啦,我们北狄的好医师全去看了,都说没有问题,现在我们的大王正在和公子说话呢。”

艾萧听到北狄医师看不出病因,也没有失望,反正重耳现在的病情已经在慢慢好转。

“那个,可否先打桶水来让我休沐?”相比于吃饭,艾萧现在更想洗澡,除了有次半夜偷偷跑去河边洗了个冷水澡,艾萧有五六日没有洗过澡,已经开始有些自我嫌弃了。

少女听闻,笑嘻嘻地看着艾萧“壮士,我们这儿的男子汉皆是到河里洗澡的。”

艾萧听得脸色一僵,小心问道“这样啊,那是大家一起洗吗?”

“自然了,我们这儿都是父亲带着儿子,哥哥带着弟弟,好友带着好友一块去洗的。”少女点点头,理所当然地看着艾萧。

看着艾萧脸色越来越差,少女终于忍不住捂嘴笑出来“但是壮士是君王的贵客,自然不用去河边同别人一起洗澡,壮士用完饭后,便会有人抬着水进来。”

艾萧闻言才松了一口气,又突然觉得这北狄与晋国确实不一样,至少在北狄是不可能有丫鬟敢这么吓唬人的,但是少女的天真活泼性情倒是让艾萧挺喜欢的,便拱了下手道,“那就拜托了。”

“壮士从远方而来,这是应该的。”少女嬉笑着,然后欢快地跑了出去。

艾萧起来后才细细打量着整个房间,房间的顶砌得很高,给人一种冬暖夏凉的感觉。屋里没有大窗户,只有边上有着不少小洞口,阳光从那儿透了进来,整个房间宽敞明亮,一点也不显得阴沉潮湿。

屋里的摆设也几乎都是用石头坐的,石桌石床石架子,石床用厚实宽大的毛皮铺着,虽然暖和却还是有些硬。

艾萧在屋里绕了几圈,少女就端着一大盘烤羊肉还有一壶羊奶进来。

艾萧太饿了,尽管羊肉还有羊奶都有一股浓浓羊膻味,她还是很给面子的全部解决了。

“壮士还要吗?”少女看起来很高兴,便弯下身子问道。

艾萧一抬头便看见两个饱满圆滚滚的半球在轻轻晃动着,瞬间呆愣,只见少女啊了一声连忙直起身子,娇嗔地看着艾萧。

“不,不用了,我已经饱了。”艾萧面色一红,垂下脑袋“帮我送洗澡水进来就好了。”

少女见艾萧垂头丧气的模样反而又笑了起来,没有多说什么,收拾了碗筷就出去了,很快就有两个大汉将水桶抬了进来。

艾萧松了一口气,少女并没有跟着进来。

将门一落锁,确定他人进不来,艾萧才脱了衣物进入水桶。

挖槽!

居然是冷水......

艾萧才下来又立即激灵地站起来,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身子塞进水里,快速地洗了起来。

艾萧洗完后,拿着布擦着头发,在想昨日赵榱说宫里并没有先轸的消息,连林娇也并不清楚。看来他和先轸应该是错开了,但如果先轸成功的接到林娇,应该也就是这几日会回来了。

那她是不是应该趁林娇回来之前,把事情告诉重耳?反正他现在身子也好了许多。

正想着,外头少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壮士,我们大王有请。”

艾萧穿着一身新作的胡服,跟着少女身后,随意打量着四周。

与之前的房屋是同一类建造风格,清一色大块石头堆垒,没有围墙,四周零散着建造三十来座石屋,大多只有一层高,空地中间只有些草地,以及碎石堆积起的三角石群,整座建筑原始而狂野。

艾萧随着少女走进其中一座石屋,石屋很大,被分割成了几间,不像艾萧那一座只是一个房间。

少女没有带艾萧游逛的意思,直接到带其中一间。

里头已经坐着狐宴,赵榱,甚至还有介子推栾枝等人。

而重耳则躺在石床上,身旁坐着一位老人,拉着重耳的手似乎在说些什么。

少女进来后并没有退开的意思,还不忘嘱咐艾萧那个人老人就是他们的大王狐成。

艾萧了然,便上前跪拜行礼。

狐成上下打量一会艾萧,才让她起身,然后转头继续多重耳说道“就在这儿好好住下,缺什么就直说,把这儿当自己的家一样。”

“是。”重耳垂下眼脸应答,对于狐成的热情并没有更多表现。

狐成见重耳这般,叹一口气又说道“我们北狄这姑娘热情大方,样貌身材那都是顶好,你如今身子不大好,找个好姑娘伺候你,大舅才放心。”

艾萧在一旁听着顿时瞪大了眼,她没想重耳一来这君王就想着给他说亲事,怪不得重耳反应淡淡地呢。

而且,这狐成说的话怎么感觉怪怪的,好像是重耳快不行了,所以急着让他留后一般。

“大舅的好意重耳心领了,只是重耳已经与齐国娇娇已经订了婚事,不好违约另娶他人。”

“诶,这好说,大舅也不让你娶她为夫人,只是找个女人能一心一意伺候着你,总不能让你每次发病身边只有个汉子照顾你吧。”狐成说着,眼神还有些凉凉地扫过艾萧一眼。

艾萧心一惊,这北狄君王不是在说她吧?难道她昨日睡晕过去后,错过了些什么吗?

重耳面色终于有些不耐,“大哥申生才走,外甥实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还请大舅见谅。”

狐成是宠爱重耳的,此时见重耳有些不高兴也只能说道“好好好,那这事情就先不提,你好好休息吧,大舅我也就先走了。”

狐成起身从艾萧面前走过,脚步顿了下,问道“艾萧少郎儿婚配否?”

艾萧没有注意到方才的少女正抬着眼,轻咬着下唇,偷偷地瞅着艾萧。

“艾萧在齐国已有一位妻子。”艾萧不敢抬头,拱手回答道。

艾萧话一出,不但狐成有些惊讶,连狐宴介子推等人也有些吃惊。

“看不出艾萧少郎儿年纪轻轻却已娶亲了。”

艾萧额头泌出了些汗,正想着说什么,狐成却是大笑地拍了拍艾萧肩膀“哈哈哈,还真是年少有为,本来本王还想把金勒赐给你,现在看来倒是你们有缘无分了。”

赐婚......

艾萧心底大呼侥幸,幸好直接承认娶过妻子,不然她一个女人怎么娶女人?不曝光身份才怪。反正包括先轸在内也没有人清楚他在齐国的事情。

不过这个金勒是谁?

艾萧抬起头来却看到之前的少女咬紧着下唇,幽怨地看着她,见艾萧看了过来便跺脚跑了出去。

艾萧眨眨眼,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少女是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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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荒唐

狐成走后,艾萧才敢拉着狐宴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狐宴没有先作答,反而打量起了艾萧的模样。

艾萧第一眼看去便觉得是清秀少年郎,但是细瞧又会觉得有些惊人。艾萧的肤色极为白腻宛若上好的白玉,其次最显眼的便是那两道浅浅弯眉,似乎被人精心修剪过,以最美的形状弧度出现在这张脸上,尾端轻轻上扬,有着说不清的韵味风情。男子能长出如此精致柔美的双眉足以让咋舌了,更别提艾萧其他五官一样也很细致,也怪不得大哥会想偏了。

“怎么了?”艾萧被狐宴盯着毛毛地,又不敢摸脸,怕反而更吸引注意力。

狐宴叹口气“今日才发现,艾萧竟也如此秀气,甚至有丝雌雄莫辨之美感。”

艾萧心咯噔一声,干笑着“哈哈,哪里哪里,哪里比得过公子呀。”

本来众人都因为狐宴地话一直盯着艾萧瞧,结果艾萧话锋一转,就全看向重耳了,然后不由深感认同地点点头。

要比相貌妖孽,谁比得过公子呀。

重耳嘴角一抽,瞥了艾萧一眼。

艾萧连忙讨好地笑着,挤眉弄眼倒是有些滑稽。

重耳嘴角抽得更甚,最后干脆背过身去,不忍直视。

“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情,不过是大哥几日前得到消息便一心挂念着重耳,结果一翻开帘子,就看到一个娇羞的少年压在重耳身上,一时他老人家觉得有点接受不了。”狐宴看着艾萧吃瘪的表情,说到最后也有一丝笑意。

艾萧无奈,不敢质问狐宴,只能弱弱问道“那先生您怎么不跟大王说清楚呢~”

她差点莫名其妙地娶人了,好吗......

狐宴眼睛眯成一条缝,越发看不见眼珠“大哥年纪大了,有些固执己见,任我们怎么解释,他始终将信将疑。”

“不过,真没想到艾萧竟然已经娶妻子了。”介子推惊叹说道,“真是有些想见见你的妻子是何等模样。”

“哈哈,有机会再见吧。”艾萧有些心虚说道。

接下来几日在北狄的生活无聊而又平静。

重耳因为痛疾被狐成勒令只能呆在屋子里,因为不再需要艾萧压制重耳,她已经有几日未曾见过重耳。

然而平静只是表面,艾萧每天都关注着从晋国而来的方向,焦心而又忧虑地等待着。

先轸为什么还没回来?是没有接到林娇?还是路上出什么事情了么?

艾萧每天都会想先轸为何还没到,只是每次都不敢深想。

但是奇怪的是,除了艾萧其他人似乎都并不担心,不知道是对先轸身手太过放心,还是艾萧关心则乱。至于重耳怎么想,艾萧就不清楚了。

为了防止狐成突然脑抽给她塞个暖床丫鬟,这几日重耳没有召唤她,她都尽量不去找他。

金勒则没有再来见过艾萧,而伺候的丫鬟则换成了一个有虎牙的可爱女孩,经常拉着艾萧问些中原的事情,一脸纯真稀奇。

许是杏儿的原因,艾萧对于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有着格外的耐心,每次都会笑着和她说晋国的事情。

相处久了,小女孩就格外缠着艾萧,无论艾萧走去哪都会跟着。

今日介子推邀请艾萧一起外出骑马涉猎。

艾萧正好觉得无聊得狠,就答应了,谁知小姑娘居然拉着艾萧的袖子,双眼渴望地说道“我可不可以也去?”

艾萧心一动,“你可会骑马吗?”

“会!我十岁那年便会骑马了!”小姑娘直点头,脸上带着微微的骄傲。

艾萧点了下头,北狄不愧的游牧民族,正想让人再牵一匹马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怎么还没好?”金勒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胸前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肌肤,看得介子推眼睛都直了。

金勒察觉到介子推的眼神,有些不悦,扭了下马错开了的视线,看向艾萧“你怎么还没骑上马?”

艾萧指了下小姑娘,“也给她一匹马,一块去骑马吧。”

“不了不了。”艾萧话语刚落,小姑娘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怕艾萧不信,两只手都摆了起来“我,我突然想到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去了。”

“哦,这样啊。”艾萧没有多想,便翻身上马“那下次再带你去吧。”

小姑娘眼睛一亮,但是没有吭声。

艾萧跟着介子推还有金勒一起走,介子推似乎这几天没歇息,对于路况都挺熟悉的,此时腻在金勒身边扯着话题。

“话说,北狄的姑娘衣着都如此大胆奔放么?”说着介子推眼神还不忘往下斜视了过去。

艾萧差点没有一口水喷出去,看着金勒气得怒火冲天的模样,好心道“只是文化风俗不一样罢了,介兄莫大惊小怪的。”

介子推也是一根筋,反口就说“不是啊,我看见其他北狄少女也没有穿得如此大胆的。”

“混蛋!”金勒气得一脚踹了介子推,然后急急策马跑开,鲜艳的红裙纷飞,宛若蝶翅。

马儿受惊嘶吼,前蹄飞扬,瞬间把介子推摔下马背。

艾萧看着介子推摔个狗啃屎,好笑摇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人家女孩子穿什么又不**的事,好端端惹人家做什么。”

介子推郁闷爬起来,愤愤地拍着身上泥巴“我不就是好奇多问几句么,这婆娘这般凶,穿得又不检点,以后谁会娶她啊!”

“别乱说!她可是北狄的小姑奶奶,你这样折辱她,可别怪她以后给你吃苦头。”

“哼,不过是妾生的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介子推不屑道。

艾萧了然,明白妾生的也不过是比丫鬟好一些,穷苦一些的甚至就是当作丫鬟来使用。

虽然有些看不惯介子推对女子的不屑,但这时代几乎每个男人都如此,艾萧也懒得废口舌了。

艾萧跟着介子推到了原野上,终于发现有丝奇怪。

原野上一望无际,风吹草动现牛羊,零零落落有着不少包房,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其他动物?难道是要射天上的苍鹰?

艾萧不禁抬头寻望着,许是北境苦寒,初春万物还未复苏,天空一览无余,只有白云朵朵,一只飞鸟都找不到。

“介兄,我们这是要去哪涉猎呀?”

介子推闻言不由神色闪烁,见艾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便干脆说道“其实这次邀艾萧出来不是为了骑马涉猎,而是为公子出气的!”

“为公子出气?此话怎讲?”艾萧心底默默地有点不好的预感。

介子推愤愤道“北狄大王对公子倒是好,可他那些子孙辈却在背后偷偷嚼舌头,说公子不过是个体弱多病,两腿不能骑马,双手亦拉不开公的残废,不过是借着与其母极其相似的外貌惹得大王喜爱罢了!艾萧你说他们说话过不过分,可不可气?!”

艾萧冷冷一笑,情绪并没有像介子推这般激动“然后呢?”

“然后~”介子推摸了下脑袋,嘿嘿笑道“然后我就跳出来说,我们公子箭术天下一绝,能一箭射死大虎!可他们都不信,我就气急道说跟他们比划一下。”

“但是,你也知道我怵箭的,使矛还可以,这比射箭我是万万不行的。”介子推小心翼翼地看着艾萧,鼓舞道“艾萧,这是事关公子颜面,我们可决不能认怂啊!”

艾萧气极反笑“你见过我射箭?”

“没有啊。”介子推茫然道。

“那你又怎知我箭术好?再退一步,他们可都是天天骑马射箭之人,连十岁小丫鬟都会骑马的北狄,你觉得我的胜算有多少?”

介子推有些不满道“艾萧你怎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呢!我相信你可以的!”

艾萧对于介子推的理所当然有些生气,他与北狄公子打赌的事情并不是小事,他却怕艾萧会拒绝,先把她诱骗了出来,要不是艾萧警觉,到时候真是骑虎难下了。

“我坦言没有胜算,你若执意让我去,输的才是丢了公子的颜面,而我现在不去不过是丢你的颜面罢了。”艾萧挪了下马,打算离开,见介子推怔愣的模样,劝道“在他人的地盘,还是安分些好。”

介子推见艾萧离去,不满说道“那公子被人侮辱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嘴长在他人身上你能怎么办?就算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不会想么?”

艾萧没有再理会介子推,一个人也没了兴致闲逛,便打算去找重耳。

几日不见,看来重耳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不然介子推也不会听到那么多风言风语。

难道是病情越来越重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艾萧正去见重耳的同时,又有人从晋宫里传来了消息。

晋献公也死了。

晋献公的死因有些荒唐离奇,是死在两位男宠身上,死时候那话儿还在其中一人洞里。由于死因实在太荒yin,为了保全晋献公气节,对天下公布是突然发病而死,病因则是去年秋时凯旋而归,经卫国时而受的伤。

重耳的眼线是晋献公身边之人,自然是知道事情真相,不但重耳知晓,有些手段的大臣亦是清楚的,只是都保持缄默。

而晋献公之位,因太子已死,众公子皆逃亡在外,由公子溪齐继位。

冠冕仪式在通报过周天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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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林娇身份

春雨本是柔和细腻,如丝如烟如雾,如飘渺的轻纱将世界朦胧笼罩着,积水成渠,雨水落到了地面,点起一圈圈涟漪。

“啪,啪,啪。”

急促的脚步踩着积水,溅起了无数水珠子,鞋面已经湿濡了,来人的脚步却更快了起来。

初春刚有些回暖,又下起了雨,寒气便随着雨水一丝丝泌入肌肤。

楚襄却觉得心跳快得不了,心底有一种莫名地兴奋,促使着他脚步越发快了起来。

背后替他打伞的奴仆心底却暗暗叫苦,只能一个劲够长了手替他遮雨,自己却完全淋在了雨里。

文谦从房里出来,看到楚襄如此疾步而来,不由怔住“怎么如此着急?”

“文谦!”楚襄见到文谦,立即上前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眼底是藏不住的兴奋“快进屋,我和你说个事。”

文谦有些疑惑,但是还是随着楚襄进屋。

其实自从他们都入宫为官之后,他和楚襄的来往并没有之前那么多,还是头一次见楚襄如此兴冲冲到他府里来,不由思及到当初在食邑园两人日夜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不由一软。

文谦嘴角含着笑,给楚襄倒了被热茶“来喝点茶暖暖身子。”

楚襄接过茶并没有喝便放到一旁,双眼热切地看着文谦“你和溪齐关系如何?”

文谦听到楚襄直呼其名,不由皱了下眉头“还不错,公子溪齐倒是难得是个~”

楚襄不耐听闻,直接打断道“那他信任你么?”

“自然。”文谦眉头越皱越深,心底有丝不悦。

“太好了,文谦!”楚襄双手再次紧紧握住文谦,“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人忙!”

“什么忙?”

楚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助我杀了溪齐,以及卓子,迎公子重耳归位。”

“你开什么玩笑!”文谦心一跳,立即甩开了楚襄的手,桌上的茶杯亦被他甩了出去,碎了一地,只是俩人皆没有把目光转移到这上面来。

“我没有开玩笑!你也知道现在宫里多乱,太子死了,晋献公也死了,众公子皆驱逐在外,现在晋国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只要我们把溪齐杀了,接公子重耳回来就是众望所归,自然能顺利继位,那时晋国不再混乱,我们亦是新君主面前的大功臣,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不为?”

文谦面色铁青,听着楚襄越说越兴奋,最后大喝一声“不要再说了!我是绝对不能可能图谋杀害公子溪齐的!身为故友,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走出这个门,我将当作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

楚襄没有想到文谦会拒绝他,态度看起来竟还如此的坚决,不由心底有些着急,他的计划中文谦是很重要的一环,他能轻易地接近溪齐等人,到时候无论下毒还是刺死简直易如反掌。

“文谦,你忘记了吗!你之前还曾经劝过太子提防远离骊姬,你现在怎么反而离那妖妇这般近,还要保护她的儿子!而且你想想,先是太子莫名自杀,等众公子皆逃亡在外的时候,晋献公又离奇死亡,我看这一切都是那妖妇搞得鬼,我们晋国怎么能让这么一位心狠手辣歹毒无情的妇人之子继位?如此你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晋国贤士?!对得起在天的晋献公!?”

“晋献公之死绝对和骊姬夫人没有关系,与公子溪齐更没有关系!”文谦抬头,眼神有些深沉“晋献公死前,曾经嘱咐过我要尽心辅助公子溪齐。公对我恩重如山,我这一生决不会负他!”

文谦最后一句说的平静,楚襄却心神一震,以他对文谦的了解如何不知其中的坚定,但若就这么要他放弃,却有些不甘。

“文谦,你以为以你一人之力真能护得了他们母子么?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骊姬妖妇之名是坐定了,朝中不知多少人摩拳擦掌欲除妖妇而后快。没有了晋献公保护,一个妇人又能翻起什么浪花,不然你以为她会宁愿让溪齐背负着不孝罪名,也要让他尽快登位,不就是因为怕死么。我坦白告诉你,这件事我不做也会有别人做,倒不如让我们兄弟俩占了先机,功名成就,荣华富贵还不是措手可得?你以前不就想名留青史么?现在不就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么!”

文谦静静地听楚襄说完,他不得不承认楚襄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但是~

“我不管他人如何,但是要杀公子溪齐,就必须从我尸首上踏过去。”文谦神色淡然,似乎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但是,他不能失信于公。

※※※※※

公子重耳得知晋献公之死,将自己一人关在屋里嚎啕大哭了三日,亦不食不喝了三日。

这件事情,艾萧是听他人说的。说实话艾萧想象力有些不足,没法想象重耳那有些冷情的性子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的模样,也许重耳就是为了避免形象破灭所以才把自己一人关在屋子里?

但是不食不喝应该是真的。

三日后,艾萧随着狐宴赵榱进去看望重耳的时候,重耳躺在床上瘦得不成人样,反而显得双眼格外大,不知是否真是因为哭了三日,眼里多了一丝哀愁少了几分清冷,依旧高挺的鼻梁在侧面撒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显得有些失神落魄。

两个丫鬟一个撑着重耳起来,一个慢慢地喂着清粥。

重耳见见狐宴等人进来,错开了脑袋,不愿再吃了。

“公子不着急,多吃一些,我们到外头等着就是了。”狐宴见此,连忙说道。

“不用,吃不下了。”

两个丫鬟见此才帮重耳擦拭了嘴巴,垫高了枕头让他舒服靠着,才起身退下。

狐宴看见重耳如此憔悴,不由心疼道“哎,公子应该保重身子才是,现在正是多事之时,万一身体撑不下去怎么办。”

重耳垂下眼脸,嘴角苦笑一声“父亲惨死,我却不能在跟前行孝送别,实在枉为人子。”

赵榱闻言,也感叹着“公子如此有孝义,公在天之灵定能看到的。”

艾萧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并没有开口说话。

终于等一阵安慰过去了,重耳才开口问道“先轸还是没有传来消息么?”

艾萧这才提起了精神,抬头看着,正好撞进一双似深潭的眼里。

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只是一眼看去便收不回了,艾萧不由背后一阵寒栗,这双冰如寒潭的双眼哪里见得到方才的哀伤。

幸好,重耳很快就挪开了视线,阖下睫羽,留下了一对浓烈的阴影,对着淡如花瓣般的双唇,还是之前那副脆弱忧伤的模样。

赵榱听到重耳问起,便回答道“并没有消息,但是已经确定几日前林娇就不在晋宫了,所以先轸应该早离开晋国了。”

“但是如果先轸已经离开晋国,按着日程应该也到北狄了。”艾萧不由有些担忧说道。

赵榱瞥了艾萧一眼,“也许俩人路上耽搁了。”

艾萧双眼倏地睁大,脑海里瞬间冒出孤男寡女,日日夜夜,游山玩水等等亲密的事情。

“不可能,先轸决不会耽误的,他一定是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艾萧有些气恼地瞪了赵榱一眼。

赵榱面对艾萧的怒视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不咸不淡说着“那怎么解释先轸林娇皆不在宫里,却还又未到北狄的事情?”

艾萧咬唇回答不了,转头看向了重耳。

重耳依旧是刚才的动作,只是阴沉着脸看得出来心情并不好。

“公子,你最近痛疾还在犯吗?”艾萧突然问道。

重耳微微皱了眉头,有些疑惑“倒是奇怪了,这三日躺在屋里没有外出,却是一次痛疾也未犯过。”

“这就好,我有关于林娇的事情要禀告公子!先轸亦知情,所以我相信他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还请公子明察。”艾萧跪了下来,行礼说道。

“艾萧!”狐宴出声想要阻止,却被重耳一手按下。

“说。”

艾萧并没有受狐宴阻止,执意说道“艾萧怀疑,林娇是骊姬之人!”

“为何?”

艾萧跪拜在地,看不见重耳的表情,听着声音还算正常,便又继续说道“艾萧曾经见到,杏儿半夜约见了林娇,给了林娇一个包裹,还说夫人让我提醒你,莫忘了是什么种!”

重耳眼神缓缓扫过艾萧,看向狐宴“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艾萧还在食邑园时候便知道了,而狐宴先生和先轸则是在离开蒲邑的那晚得知的。”

艾萧声音清清脆脆,没有一丝心虚不安“起初艾萧怕公子不信便想得到具体证据再说,之后公子身子太弱,不敢直言,但是先轸却是知道后执意要将林娇带回来。他说,他只是依公子行事,林娇到底是谁与他无关。”

艾萧这话说完,良久都没有声音,但是狐宴并没有动作,想来重耳应该是没事的。

“起来吧。”

“你说的这些,我早已知晓。而且,还是我离开晋宫之前她亲自告诉我的。她并非骊姬什么人,而是优笑之女,优娇。”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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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反复

又过了数日,先轸依然没有消息,林娇的下落也不明。

艾萧实在忍不住,又再次独自一人去找了重耳。

她也不知晓重耳找能有什么方法找到先轸,但是内心的恐慌不安快将她淹没了,总觉得得做些什么才好。

就算那日重耳再三说明他相信林娇并无害他之心。

因为林娇若真想害重耳,在之前的半年里她有无数次的机会能彻底解决掉重耳,因为重耳根本从来没有对她设防过。

但林娇非但没有这么做,甚至还与重耳坦白身份。要知道坦白身份后,就算重耳之前对林娇再信任,她想下手也难了。

尽管如此,艾萧心底还是有些担忧。

这个担忧的原因,则是来自优笑。

优笑是晋宫优人,专门逗弄晋献公发笑玩乐的人。

照理来说,艾萧与优笑之前并未有来往过,应该是不记得此人。

但是恰恰相反,虎乱那日,优笑是第一个惨死在虎口之下的人,那一幕艾萧看得真真的,大虎锋利的牙齿是如何一瞬间刺穿优笑的脑袋,一口啃了下来,整个脑袋在血盆大口里滚动撕咬着,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那一刻宴会才真正开始乱了起来,给了大虎有机可乘。

艾萧没有想到,林娇会是那个矮小丑陋的优人之女,单从相貌气质上来说,真的是完全都不像!若不是重耳确认,艾萧恐怕是死也不会将这两人扯在一起,也不知道林娇的母亲是何人,才能用一半的基因将林娇生的如此娇美?

但正是因为优笑死得那一幕太过残忍凄厉,艾萧得知公子知晓林娇的身份后,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提心吊胆起来。

艾萧通报丫鬟进来后,便看见重耳身穿着玄色深衣在桌前看着竹简,修长如玉的手指巧巧地捏着竹简,粉粉的指盖片儿晶莹柔润似抹了一层油光一般,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曾抬下,只是又轻轻卷了下竹简。

“怎么了?”

重耳这几日身子渐渐好了起来,脸上肉也多了几分,从脸颊到圆润的下巴似有条削出来的线条,侧面完美得让现代整容的女人看得都不得不服。

艾萧见重耳还有心情看书,不由有些郁闷“公子,先轸和林娇依然没有消息,难道公子就不担心?”

说话间,重耳又动手轻轻卷了一下,一卷书简已经快看到末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都已经这么久了,两人却依旧没有消息,会不会万一在路上出什么事情了?”

重耳终于舍得将视线从书简上挪开,确切地说应该终于把书简看完了,眼神定在艾萧的脸上,细细思索着什么。

“艾萧似乎很担心先轸,不过却不怎么了解先轸。”重耳将竹简放到一边,起身朝艾萧走来。

重耳很高,只是一套简单素雅的深衣也被他穿出玉树临风的感觉,只是腰间一个红色香囊有些违和感。

“我与先轸同出食邑园,自然担心了。”艾萧瞅着那个香囊,总觉得眼熟。

重耳微微一笑,“你可知我第一次见到先轸可是什么时候?”

艾萧摇摇头,先轸从未跟她说起之前的事情,若不是那日凌歌心乱中无意透露,她还以为先轸和莫力凌歌也只是在食邑园就认识了。但是很显然,他们比艾萧所想的还要早就认识了。

“那是我初次外出涉猎的时候,遇到百牛迁徙,群牛似乎受到了惊吓,在狭长的山谷里一个劲往前冲,撞坏了不少岩石,我站在峡谷口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然后,我就看到一个人在这群发狂的野牛背上跳来跳去,动作矫捷轻灵,似乎一点也不怕失足掉下去便是死。”

艾萧似乎能想象到当初场面的严峻,面对数百头发狂的野牛,连山川巨石也得让路,心一紧不由问道“然后呢?”

“然后见他只是轻巧往上一跳,抓到了半壁伸长出来的小树,之后他便开始徒手爬了上来。正好到我面前,上来时先轸已经汗如雨下却依旧面无改色。那时,先轸也不过才十六岁。”

原来先轸青少年的时候就是个面瘫了,艾萧想着笑起来。

“先轸不过十六岁便有那种胆量与气魄,沉稳地根本不像个未弱冠少年,所以我丝毫不担心他不能安然归来。”

艾萧默默抿了下唇,若是只有先轸一人,艾萧其实还更放心些。

“但是公子,优笑那日惨死虽说是命丧于虎口,但是归咎到底也是先轸和狐宴将虎挑拨起来的,其父死得如此惨绝,林娇会不恨先轸,会不恨公子么?”

那时候艾萧就有些怀疑重耳是幕后主使,现在相处了这么久,更是肯定若是没有重耳的指令,先轸和狐宴也不会抓着优笑不放。

重耳闻言皱眉,又朝艾萧走了两步。刚才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此时重耳两步靠近,顿时有一片阴影朝艾萧罩来。艾萧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在这时代女子里算是非常的高了,但是跟男人比起来还是有些不足。特别是重耳一米八多的个子,站在艾萧面前,宛若一块巨石顿时遮住了艾萧的视线。

艾萧的眼睛只能看到重耳的胸膛,鼻尖索绕着一丝丝淡淡的异香,莫名地让艾萧感到一阵压迫烦躁,脚步不由地想往后挪了一挪。

突然,肩膀上多出了一双手,莹玉的十指却如鹰爪般死死抓住艾萧的肩膀,手背已经有青筋凸起,手气之大让艾萧低呼了出来。

“啊,痛~”艾萧心底有点犯怵,重耳是因为她说的话而生气了么?但也用不着这么死命捏着她吧?

正想着,突然觉得肩膀一松,眼前一片黑影下来,下一秒艾萧就被重耳紧紧按在怀里。

艾萧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重耳有些不对劲,忍着要被重耳掐断的腰肢,艾萧艰难地抬起头“公子你又犯痛疾了?!”

重耳正紧紧闭着眼,唇抿得有些发白,汗水却已经从额头一滴一滴滚落,滴到了艾萧眼睛里,有些模糊了视线。

艾萧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又再次被重耳死死地按进怀里。

鼻梁磕到重耳绷紧的胸膛,疼得艾萧眼睛一酸。

怎么会这样,重耳已经有十多日没有犯痛疾了,甚至大家还以为重耳只要呆着屋子里不外出便不会有事,却没想到他突然又犯病起来。

“呃,呃~啊!”似乎再也忍不住一般,重耳低声嘶吼着,抱着艾萧力气之大简直是要捏碎了骨头一般。

艾萧强忍着痛苦,又挣不开重耳的束缚,只能大声呼喊着“来人啊!来人!”

重耳似乎疼得再也站不住,搂着艾萧的腰就往地上倒。

艾萧一吓,连忙撑住,她可是在下面啊,就这么摔下去不晓得多疼啊!

所以当北干狐宴等人随着丫鬟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艾萧两条腿半屈,身子往后仰着,颤颤巍巍地支撑着。

“快,快来帮我!啊~”艾萧再也支撑不住,整个摔倒在地,背部砸到地面不由向上一挺,火辣辣疼得整个身体都动不了。

重耳又沉,几乎完全压在艾萧身上。

艾萧仇恨地丢去一个眼神,重耳竟然又直接晕倒了!

北干一路快马加鞭赶来,一是有重要事情,二也是私心想见到艾萧。

来了,他水也没多喝一口,就想着赶紧见到重耳将事情禀告清楚,再好好见一见艾萧,谁知一进来就见到重耳压着艾萧!

要不是两人衣服都整齐着,北干差点就想骂人了,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竟然如此~

为什么不是他压着艾萧?!

北干脸色青红交换着,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大家都忙活着将重耳搬起,这时北干才注意到重耳竟然晕厥了过去。

“公子这是怎么了?!”北干问着,眼神却不由朝艾萧看去。

艾萧没有想到北干会在这时候出现,但是那惊悚又猥琐的眼神看着她有丝气恼,“公子又犯痛疾了!”

“快帮我扶起来!”艾萧郁卒极了,众人都围绕着重耳忙活着,好不容易有个人记得她这个伤犯,居然就知道看着发呆,也不知道来扶一下。

“好嘞好嘞!”北干高高兴兴地将艾萧扶起来,才问道“公子痛疾不是好了么,怎么又犯了?”

艾萧看了北干一眼,没想到北干一直身在晋宫也知道公子痛疾的事情,看来公子与晋宫应该一直有消息来往。

两个丫鬟要帮重耳更衣,狐宴艾萧便到外头商量事情。

艾萧撑着背坐下来,狐宴见此问道“艾萧要不要先去搽些药?”

艾萧默默地将手挪开,勉强笑道“没事,不用搽药,轻轻磕碰而已。”

北干才灌了一大壶水,抹了下嘴道“艾萧我刚才听那一声挺响,看不出来啊,你细皮嫩肉,筋骨竟然这么坚实!”

“呵呵。”艾萧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来北狄了?”

说到要事,北干也连忙收起了笑脸“我是来接公子回晋国继位的!”

“公子溪齐,以及公子卓子全部都一夜暴毙而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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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计谋

北干话音才落,艾萧心头猛地一跳,身上毛孔莫名地寒栗起来,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从太子起,晋宫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越是顶端越是危险,一步一步接近最高权位的人越是被绞得血肉模糊。

晋宫的水到底有多深,明面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暗里的人似乎逐渐浮出水面又沉了下去,人影绰绰,看得一点也不真切。

溪齐死了,竟连卓子也顺带斩草除根,一丁点后患也不遗留。

那现在,最接近那个位置的是。

是公子重耳。

也是不是说,如果公子回国,下一个丧命的可能就是公子重耳?

或者反过来说,若是重耳此次回国,并且成功登位。

那重耳在这场晋宫聚变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真的是因为众望所归,才登上这个位置么?可之前大家不都认为重耳只是将来辅助太子非常有力的公子么?

艾萧不愿深想,越是深想,越是觉得心寒。

像一只无形的黑手,无声无息地摸上你的脖颈,以为是爱抚,突然间发现它在猛地收紧,想挣扎却已经无能力为。又像是一盘精心布局的棋盘,先前若无其事的下得几点,只当不以为然,却突然间连成一片形成巨网,措手不及间就吞下你大半江山。

“公子不能回国!”

狐宴掷地有声,瞬间将艾萧惊醒,才猛地发觉背后已经湿濡一片了。

“为什么!”北干不解说道“如今晋国已没有继承者,公子重耳声望又是极好,他若是回国,必定受到追捧!”

狐宴皱起眉头“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回去。如今宫里局势太过混乱,公子又患有怪病,这样回去太过危险了。”

北干不屑,轻哼一声“这有什么可怕的,有我们旅贲护卫在,保管他人伤不得公子一根汗毛。”

“有你们旅贲护卫在,那公子溪齐,公子卓子是如何死得!”狐宴神色肃穆,耷拉着眼皮似乎掩盖不住眼底的锐气,直勾勾地看向北干。

北干面色讪讪,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了起来,左右看下无人,才又低下身子小声嘀咕道“我那是不把公子溪齐他们放在心上,才会让人有机可乘的。”

狐宴皮笑肉不笑,眼神微凉“那你又如何保证下次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北干被质疑能力,有些憋屈,偏偏又说不出什么,只能郁闷地喝了一口水。

赵榱一直在一旁听着,并不作声,此时突然说道“大家可别忘了,不是只有公子重耳能继承,还有一个人一样也可以继承爵位。”

“公子夷吾!”艾萧眼皮一跳,有些高兴说道。是啊,她怎么能忘记还有一个公子夷吾呢,重耳有嫌疑,公子夷吾会没有么?

赵榱看了艾萧一眼,说道“对。如今晋国剩下的诸位公子里,就属公子重耳以及公子夷吾既赋有贤名,又有众多贤士尾随。晋国之位,公子重耳若是不愿去当,自有公子夷吾去。”

“公子夷吾那日亦是从屈邑逃到了梁国,若是现在便开始往晋国赶,谁会继承爵位还不一定呢。”

赵榱神色淡淡,既没有反驳狐宴亦不认同北干,只是直叙其事。

但是北干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对!我们现在就应该将公子送回晋国,万一被公子夷吾快一步到达晋国,那岂不是将晋国之位拱手让人了么?!”

“哼!”狐宴瞥了赵榱一眼,重哼一声“这些老夫又是如何想不到?”

“只是公子这时候决不能回国!晋献公逝去时,公子都未在跟前服侍哭丧,此乃不孝,而宫中兄弟才逝,便火烧屁股般急着回去继位,此乃不义!如此不孝不义之人登位只会惹天下笑话,贤士厌恶鄙夷,让晋国百姓不喜!届时城中百姓不追随于公,宫中大臣亦不诚服与公,如此晋国之位得来又有何用?!倒不如拱手让给他人!免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徒惹一身骚。”

狐宴话才说完,赵榱便起身朝狐宴行礼,道“狐宴先生说的极是,却是赵榱想得太过偏颇,太过肤浅了。”

狐宴嘴唇微微弯起,也并不说话。

北干被狐宴一番话说得有些怏怏的,见赵榱也站在狐宴那边了,只能不甘道“难道如此好的机会,就这么便宜给了他人?”

狐宴也是惆怅叹一口气“不管我们如何商讨,最后决定都得等公子醒来定夺。”

“公子这病也忒邪门了吧,我还以为公子已经病好了,早知道就从宫里抓个医师带来了。”北干有些懊恼道。

屋里因着重耳的病情又陷入一番沉默,现在倒是没有人觉得重耳会因这病而危及生命,只是这动不动头痛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而且重耳若是一直这样病下去,许多事情都不方便做,比如说这次到底要不要回晋的事情。

这是个非常紧急的问题,幸好他们做的决定是不回晋国,若是大家统一意见要回晋国,那也得等重耳醒来才能决定。而时间就这样白白地蹉跎了,甚至可能让公子夷吾早一步回到晋宫,那真是功亏一篑了。

“我有一个办法。”艾萧突然打破了沉寂。

“哦!艾萧你竟有方法让公子康复?!”北干瞬间抬头,半个身子探到艾萧面前,不解道“你既然有法子为何之前不用呢?”

艾萧有些无语地看着伸到面前的大脑袋,往后挪了挪“我说的不是公子的病,我又不是医师如何会看病。”

“那你是指?”

狐宴和赵榱都朝艾萧看来。

“我是指,如何让能公子公义两全安然回到晋国。”

狐宴一愣,连忙问道“艾萧有何妙计?”

“称不上什么妙计,不过是助他人之手罢了。”艾萧嘴角微微弯起,有着淡淡的自信“我们可以请秦国秦穆公来帮忙。”

秦国地理位置上位属与晋国西面,两国不但是邻国,还是邦交之国。

秦国当今的君主是位极为贤德之人,常在以秦有十大恶行当着满朝大臣,痛批秦穆公,秦穆公非但不恼,还要引其为卿大夫,可以见此人心胸之宽厚,求贤之若渴。秦国以小国之位在他的励精图治下蒸蒸日上,越发强大起来。

再者,秦穆公与众公子亦有亲缘关系。秦穆公的生母便是晋献公的姐姐,按照辈分来说,重耳夷吾见到秦穆公还得喊一声表哥。

“于情两国是邦交国,亦与公子有亲缘关系。于理,此时晋国大乱没有章法,而秦穆公却是位声望名声极好之人,若是请他来帮助公子回国,晋国上下不会有抵触不满之情,也不会对公子心生不喜,毕竟这不是公子自动回去的,而是被秦穆公请回接任收拾晋国这个乱摊子的。”

“艾萧你这点子可真是妙!”北干兴奋说道,搓着手似乎想过来将艾萧狠狠抱住。

艾萧微微又往后退了点,“但是此计亦有些问题。”

赵榱原先看着艾萧也有些惊讶,但随后便收了起来,接着艾萧的话说道“只不过,晋国要因此事亏欠秦国一个人情了。”

狐宴眉头微微蹙起,感叹道“如今晋国大乱,群龙无首,亦也只能先请他人帮助了。”

狐宴这么说,便是变相同意艾萧的计策了。

此计虽妙,却也是有得必有失,幸好众人也没想过空手套白狼,想坐上那个高高的位置,不牺牲些东西又怎么可能够得到。

“不,我决不会去请秦国帮忙。”

重耳不疾不徐从门口走了进来,已经换了一件黑色深衣,衬着脸色苍白,双眸异常清冷,似乎能将人影全都映了进去。

众人见重耳出现,皆立刻起身迎接,北干还特意走到重耳身边,以防万一重耳又再次晕倒了。

“公子!你醒了!可有觉得身子怎么样?”

站在壮如铁塔的北干身边,重耳依旧高出些许,背脊挺拔,尽管身子不适却丝毫不见示弱,北干则彻底沦为贵公子身旁的护卫。

“无事。”重耳只是微微点下头,随后穿过人影看向艾萧“此计,不行。”

“为何?”艾萧手微微捏紧,明明狐宴如此瞻前顾后之人都同意了她的计谋,重耳为什么会反对?

“秦国位属晋国西部,从秦国再往西便是西戎。”

“这我当然知晓。”艾萧抿了下唇,她已经不是那个初来乍道,不识天下的艾萧了。

重耳似乎没有看到艾萧不满,只是慢慢说道“秦穆公是位极有志气的君主,开疆扩土的野心一直不小,只是往西便是西戎他占不到便宜,土地又极为贫瘠,他看不上。他一心想着便是向中原开阔疆土,却偏偏一直有着晋国拦着,他始终占不到便宜。如今秦国在不断强大,晋国却渐渐式微,不复大国威严。”

“我实在不愿因个人原因,而向虎视眈眈的秦国开启一个豁口,让其趁虚而入。”

艾萧的计谋最终还是撤消了。

然而在六日之后,秦国却来一位贤士来视察公子重耳,说要在公子重耳以及公子夷吾间挑选一位,继承晋国君主。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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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故人商默

艾萧的计谋重耳没有用上,公子夷吾倒是用上了,只是筹谋划策者不是艾萧罢了。

商默是以身代替秦穆公而来的,见商默如见秦穆公。

身为公子,重耳见到商默一样也是要行礼的。

艾萧看得出来重耳心情并不好。想来也是,秦穆公是不可能白做工的,也不知夷吾是应许了什么条件。

虽然说商默是来视察两个公子,再从中选择,但是秦穆公是公子夷吾找来的,两人之间私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约定也就不清楚了。

商默来的前一天,重耳便召集大家讨论如何应对。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虽然不欢迎商默,但是也不能失了礼数,再不喜也是代表了秦穆公。同样的,就算不能失了礼数,一样也不能阿谀奉承,太过热情反倒让人看低了去。

所以商默来的那一天,重耳只是行了拜手礼。拜手不稽首,既表达了对商默的尊敬,又摆正了公子身份。

随后便是客客气气地设宴招待商默,期间只是聊些各国风土人情故事,重耳一句未提继位之事。

商默自然也不会主动跟重耳提起这事。

只是当普通远方来客般招待着,商默留了一宿第二日便打算告辞了。

艾萧头一天见商默,见他一副不认识艾萧的模样,拿不准商默是真忘记她了还是有别的心思,艾萧也就没有主动找商默说话。

万一被公子或者商默误以为故意套近乎,艾萧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所以商默怎么待她,艾萧也就怎么待商默,两人就宛如第一次见面般客套着。

想不到商默走前,却会突然对艾萧说道“艾萧,真是许久未见了,可否送我一程?”

艾萧一愣,随即笑道“自然。”

艾萧转身对重耳说道“公子,我去送商默一程,等会就回来。”

重耳只是深深地看了艾萧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好。”

艾萧翻身上马,与商默并排走着。

重耳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背后,四周只剩下莽莽的草野。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商默兄。”艾萧控着马慢悠悠走着,转头对商默一笑。

“是啊,还真是有缘。”商默身材略微瘦小,只比艾萧高出一些,脸庞发黑不笑的时候给人一丝不苟的感觉,此时裂嘴一笑,露出白净的牙齿,倒是感觉俩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不少。

“想不到半年不见,晋宫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动,而艾萧居然也成了公子重耳的谋士。”商默感叹着。

艾萧想到商默之前就有预感到晋宫政变,还让艾萧随他去秦国说定会受重任,心下不由些佩服道“商默先生才是真正才智超群,谋略过人,半年前便预测到晋宫大乱,此时亦成了秦国大夫,代秦穆公本人出使,是何等春风得意,倒让艾萧好生羡慕。”

商默微微一笑,“这有何难,不若你现在辞了公子重耳随我去秦国吧。”

艾萧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商默到这时候还想拉人,有些尴尬说道“商默的好意,艾萧心领了。只是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艾萧誓要一生追随,怕是无法去秦国了。”

商默抬头哈哈大笑,神情显得很愉悦,并没有再次被艾萧拒绝的难堪“其实我还是看偏了,艾萧弃太子跟随公子重耳倒是个明智之举。只是我瞧公子身边贤能之士众多,艾萧怕是不好出头了。”

艾萧一愣,随后一想可不是么。

重耳身边似乎永远不缺贤能之士,武有先轸,北干,介子推,栾枝等人,文有狐宴,赵榱,还有不少留在晋宫里的士族。能让重耳放心留在晋宫里的,自然谋略手段都不低。

“艾萧的野心也并不大,能替公子效犬马之劳,足以。”

商默怔愣,先是皱了下眉头,又松开“艾萧,倒是难得想得开之人。只不过如今齐桓公已经年迈体弱,齐国霸业怕是撑不了多久年了。一旦齐国霸业消亡,定会再次惹起群雄逐鹿,到时候北狄南蛮东夷西戎定会趁虚而入,借此分一杯羹。艾萧此等心态也就只能在治世里安享其乐,到了乱世怕是无法独善其身了。”

艾萧觉得心底有些痒痒,似乎因为商默的一番话有些动容,有什么东西要一涌而出一般。

“多谢商默先生提点!艾萧感激不尽!”

艾萧翻身下马,再次恭敬地朝商默行礼。

“哈哈哈,艾萧能想开就好。”商默再次大笑起来,受了艾萧这一拜

“终究是会到分离的时候,艾萧你回去吧,送到这里就好。希望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能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呵呵,自然。”

艾萧一手牵着马缰,望着商默的车队渐渐远去,心底有些躁动。

乱世,很快就会来么?

艾萧骑着马回到狄城,北干一见艾萧回来,立刻冲了上来。

“艾萧!你跟那个商默认识呀?”

艾萧看了眼坐在后面喝茶的重耳,错开北干,上前说道“艾萧并非有意隐瞒与商默的相识。只不过艾萧也只是在半年前曾见过商默一次,先前见商默并不想主动与艾萧相识,怕引起误会艾萧也就干脆当第一次见。免得让他以为艾萧想与他套近乎,失了公子的脸面。”

重耳只是看着艾萧没有说话,狐宴接过来说“此事你做的并没有错,很好。”

艾萧松了一口气,不怪罪她就好。

“那刚才商默找你出去,可跟你说了什么?有谈到公子的事情吗?”北干急着问道,他才不管艾萧是怎么跟那个家伙认识的。

“只是好友间随意聊聊罢了,并没有提起公子的事情。”说着,艾萧看了眼重耳的反应。

重耳抿了下茶,唇瓣一片水亮“商默先生先前不与艾萧相认,怕就是不想扯入个人感情罢了。看来这次视察,应该是秦穆公真想从中挑选,并非只是走形式而已。”

北干一听,面色大惊“那,我们这次也没有热情招待,也不知道那个商默到底满不满意,他不会跟秦穆公说公子坏话吧!”

艾萧瞪了北干一眼,“商默不是这种人,他定是以事论事。”

重耳面色有些不好,将茶杯搁到案几上“我们有失礼么?皆是按礼数接待,他会有何不满?难道还要本公子给他稽首?再送美玉美人给他?”

北干神经再粗,也看出公子生气了,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怕商默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么~”

北干看到艾萧又瞪他,立刻补上“当然了。艾萧说商默不是这种人,应该只是小的多虑了,呵呵。”

※※※※※

商默回到秦国后,稍作整理,便进宫见秦穆公。

秦穆公两日前便得到消息,商默今日回来,早就招来了一群大臣准备好商议选哪位公子。

“商默快请起。”秦穆公立即让商默起身,便直接问道“你这一趟去视察晋国两位公子,如何了?”

商默起身,将手中的一匣子美玉珠宝送上“商默先是去拜访了公子夷吾。公子夷吾对我是非常热情,见面便行拜手稽首大礼,不但有美味佳肴伺候,还寻了众多美人跳舞玩乐,最后临走前还送了在下一匣子美玉珠宝,让我在公面前多替他美言几句。”

秦穆公接过,打开匣子,瞬间溢出一片珠光流彩,不由笑道“这公子夷吾倒是下了大手笔。”

“那公子重耳呢?”

商默没有停顿,直接道来“公子重耳对在下亦非常尊敬,见面便行拜手礼,亦备了美食好酒相待,第二日便客客气气地将我送出了北狄。期间一句未提选拔公子之事,只当我是远方贵客来招待。”

秦穆公已经将一匣子珠宝美玉放到一旁,点了下头“这自然是公子重耳做的得体。身为刚亡父亡兄的公子,明明有机会可以继承王位,却依然如此指顾从容,处之怡然,而不是汲汲营营,急着奔走钻营,这才是身为一国公子该有的矜贵风范。我觉得这公子重耳好,堪任晋国君位,不知各位是如何想的?”

秦穆公这话才说完,殿堂里一瞬间沉默,大伙你瞧来我瞧去,不知该如何说。

商默想下,便再次说道“公,公子重耳再好,却也不是我们秦国公子。若是为秦国挑选君主,公子重耳此人自然是极好,但是公却是为了晋国挑选君主。”

“晋国有一位好君主,晋国强大了,对我们秦国又有何好处呢?”

此时亦有一位大臣站出来,“而且公莫忘了,昨日公子夷吾才派人来许诺,若是他能成功回国登位,便将晋国河西地区割让给秦国。”

当下秦穆公便拍案决定。

立即派军队护送公子夷吾回晋国登位!

夷吾得知消息那晚,兴奋地推开怀里的美人,举着酒杯高兴大笑地转了好几圈。

楚襄谄笑地上前,“真是恭喜公子了,公子到时候登位可别忘了答应小的事情。”

夷吾与楚襄敬了一杯酒“这是自然,你帮我解决了溪齐与卓子这个两个**烦,我又怎么会忘记你的功劳呢?呵呵。”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楚襄高兴地一把酒饮尽,从而错过了夷吾眼底闪过得阴狠。

姚挚在旁冷笑着,随后也拿了一杯酒上前,“公子也别急着高兴,虽然秦穆公答应护送公子登位,但是还有一个**烦没有解决呢。”

“哼,重耳!”

夷吾一把捏碎了酒杯,转过身对扑到在地的美人,舔着嘴唇残忍笑道“林娇,你说我该怎么对我的二哥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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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逃亡

草原上的风吹得很舒服,带着春雨后泥土清新的味道。

一行车队咕噜咕噜地碾过刚抽芽的嫩草,留下一行湿漉漉的印记。

远处一群群牛羊,已经缩成了一个个圆点,在绿油油地草地上欢快地滚动着。

绿草蓝天,本该是有着美好心情,但此时车队里却一片低压,大多人只顾着低头赶路,连说话的都少。

艾萧骑着马跟在重耳马车旁,窗口帘子时不时晃动着,却始终看不清里头的样子。

里头也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艾萧猜不透重耳是醒的还是睡着。

艾萧眉头微微蹙起,最后还是挪开视线,看着远方。

昨日一早,他们便从狄城离开,而北干则半个月前便返回晋城了,公子夷吾登基成为晋惠公,他身为郎中怎么也该回去了。

夷吾登基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整理朝政,而是派了寺人披连夜来追杀重耳。

艾萧还是第一次看到重耳脸色那么难看,来传递消息的人跪在地上半晌都不敢抬头。

艾萧以为重耳至少会发火,毕竟当初俩兄弟情比金坚的时候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此时说翻脸就翻脸,还不忘派人来追杀以绝后患。再坚硬的心,在冷情的性子,得知从小穿一个裤衩的弟弟要杀他的时候,也总会觉得心寒吧。

“收拾行礼,明日一早就出发。”

艾萧心一紧,下意识说道“就这么走了?那先轸怎么办?”

重耳冷冷瞟了艾萧一眼“我会留下消息,先轸到北狄会顺着找来。”

“那我们下个地方去哪儿?”

重耳低头略一思索,“去齐国。”

艾萧瞬间全身僵硬,艰难地扯了下嘴角“齐国?齐国那么远,为什么要去齐国?”

“怎么,艾萧你不高兴?可以回家看看不好么?”重耳的眼神有些晦暗,里头似乎翻涌着什么,最终又淹没了下去。

艾萧紧紧掐着手心,面色笑着“呵呵,我自然高兴了,只是怕长途跋涉公子身子不适而已。”

重耳侧过脑袋,浓密的睫毛似两扇门将眼底的情绪遮掩了起来“我不会再犯痛疾了。”

“艾萧你快看那边!”介子推的嗓门瞬间让艾萧回过神来。

天草一线的地方,涌动着出现一群人马,来势汹汹,速度非常快,应该是没有马车,只有骑兵。

车队里每个人都发现了远处的动静,重耳从马车了钻了出来,瞭望着远处,最后咬牙切齿低声说一句“速度还真快,果真是好兄弟!”

艾萧就在重耳马车旁,听到了,不由看向重耳,焦虑说道“公子,我看追来的人至少有俩百多人。我们整个队伍就五十多人,还要包括那些奴仆丫鬟,这可怎么办?”

重耳身子颀长,站在马车上,风吹的衣角猎猎直响。

草原上一览无余,他们能大老远看到追兵,追兵亦可看到他们。在旷野上根本无处可躲,对方皆是骑兵,他们却还有马车,以这样的速度下去,很快就会被追上,最要命的是,对方人数太多了。

以少胜多不是没有可能,但大多数是以占据地理优势偷袭,游击,制造混乱而步步蚕食对方的兵力,但在这样平坦开阔的原野上,却只能硬碰硬了。

“全队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看看能不能找到山丘凹地之处!”

重耳背过箭袋,从一旁接过一匹马,利索地翻身上马,带着全队骑兵往前冲。

马车,则殿后。

艾萧看了一眼,马车上瑟瑟发抖的奴仆,心一狠,策马跟上。

在面对敌人多于三到四倍的情况下,只要被追赶上来,便会被包围围剿而死。

在这种严峻的情况下,艾萧真没有那么好的心,也真没那种能力保全一个个手无寸铁的奴仆。

马车上的奴仆可能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居然纷纷跳下了马车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这种求生的本能艾萧看得并不惊讶,但是看到后面追兵居然分出了一些人马追赶那些奴仆的时候,心情不由沉重了一些。

那些只是靠腿奔跑的人明显只是下人,绝对不会是公子重耳甚至护卫,但是他们却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甚至甘愿分出人马逐个追击。

他们这是要斩草除根,决不留一个活口的决心。

艾萧收回视线,又狠狠地抽了一下马,速度又快了几分。

“他娘的!那些混球,仗着人多就知道欺负人!”介子推看到后气得骂了起来“娘的!要是敢一对一老子一个个**你们!”

艾萧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后面的事情,那些企图用腿逃跑的人,不用多久就被追上击杀。

马车空了下来反而速度又快了些,有着逃跑的人借鉴,只敢紧紧吊着骑兵后面。

但是追兵速度不慢,紧追着不放,马车被追上是迟早的问题。

因为重耳果断抛弃了马车,后面的追兵在夕阳落山前追到了马车,但是直到天黑前却依然追不上前面的骑兵。

反而因为分出人马去解决逃跑的奴仆,以及后面的马车,追击的人反而越来越少。

艾萧这边人数大概有三十多人快四十,追击的人至少应该还有一百多人,背后应该还有几十人再解决后,会继续追赶过来。

不停不歇地策马奔驰半日,不但人累,连马也快受不了。

夕阳的余晖下,可以看到漫漫草原上,前头攒动着一群黑点,后面紧随着大两三倍的黑点,两队慢腾腾地,如龟速般前进着,似乎龟兔赛跑,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后面追击的人估计没有想到重耳会如此干脆地割袍断义,要知道他们这一路赶来皆只是带了干粮水袋。而重耳的粮食衣物甚至金钱都留在了马车上。

重耳却在见到追兵的那一瞬间,便全部割弃掉,当然,也包括了那十来条人命。

也许这一场胶合赛跑赛,上天都看的无趣了,在夕阳彻底落下后,一连千里的草原终于到头了,前头出现了秘密秘密的森林。

“前面有森林!”不知是谁突然喊了起来,嘶哑的声音划破天空,本来已经有些停滞的队伍,突然打了鸡血般又快了起来,追逐着远处的密林。

因为天已经渐渐黑了起来,后面还有一段距离的追兵还没有发现前面有森林,只是突然觉得前面的人影似乎越来越远了?

月色太过朦胧,稍微隔着远些,便只能模糊地看着虚影。

重耳等人钻进了森林里,后面人就顿时惊讶了起来。

人怎么都不见了?!

“娘的!老子不跑了!累死我,追了一整天,人影都看不到了!”

一匹马停了下来,很快就有许多马停了下来。

寺人披脸色很难堪,天黑却没多少人看得清楚,或者说不愿去看。

“寺人披,反正重耳连马车都弃了,身上又无粮食又没有水,他们那么多人是撑不了多久的!”

“对啊,而且天又这么黑,谁看得见啊。别到时候追到了,还杀了自己人。”

寺人披冷哼一声,声音阴森而又尖锐“重耳死尸未见,如何向公禀告?”

“啧,你要追你便自个去追吧。反正老子我又累又渴,就是不想再追了。我还不信了,公还敢明目张胆地因为杀不了自己的哥哥而杀我们旅贲护卫?我们可是晋国最为精锐的护卫,大伙,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

“没错!我们已经把公子重耳赶走了,已经威胁不到公,公是不会怪我们的!”

寺人披气得直翻白眼,最后干脆搁下话“好!这事我就不管了,到时候你们同公说去!”

进森林后,就像多了一层护罩。

整个队伍似松了一口气,但是天已经实在太黑了。

队伍进来后反而跑不起来,一不小心就是连人带马义无反顾地撞向树去。

艾萧听到身边不少哎呦着落马的声音,忍不住嘴角抽了下“下马走路!不要急!就算后面的人追上来,这么黑也分不清人,杀不了人的!”

很多人听到艾萧的话,便纷纷下马。

艾萧下马的时候突然碰到一人,竟是屁股蹭着对方的背脊下来。

可能是眼睛看不清楚,艾萧的触感变得格外的清晰,她甚至滑下的这一俩秒还丈量出对方身高挺高的。

艾萧能感到对方瞬间僵硬的身体,脸也不由红了起来,心里不断安慰着幸好天黑看不清人,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对方侧了下身子,停了一下,肯定说道“艾萧。”

艾萧被点名的一瞬间,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呵呵,公子怎么猜到是我的?”

诡异的,在密林艾萧连重耳五官都看不清,那一双眼却意外的璀璨明亮。

艾萧看着那一双眼微微弯了起来,声音里似乎有着淡淡笑意“也就你会这么软了。”

噗......

艾萧整个人羞得快跳了起来,脚趾头在鞋子里微微弯曲着,果断背过身,不理重耳了。

一群人马在森林里摸索着前进,淡淡的月光只能确定身边是否有人,是否跟丢了队伍。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着背后的追兵,但是幸好,从进森林以来,背后似乎就再也没有传来马蹄声。

行到一个略微旷阔的空地上,狐宴高声说道“公子,不如点火把吧。这实在太黑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都措手不及。”

重耳也不知狐宴再哪,也只能高声说道“好,点火!”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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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吸血

重耳下令后,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虽然点火可能会吸引到后面的追兵,但是深夜在密林里没有火把却同样是很危险的事情。

森林里有许多凶残暴虐的动物,双目就跟灯笼似的,人看不清东西,他们却宛若白日一般,行动自如,若是摸黑闯进人群里,那真是虎入羊群,肆意妄为,再精锐的护卫,到那时候也只能像待宰羔羊一般。

物资大都在马车上,但外出行驶不少人还是会贴身带着火石,火折子,毕竟马车数量有限,只有少部分人能在车上歇息,大部分人到夜晚还是聚着火堆,和衣而眠。

一阵摸黑,东蹭西碰地拾着木材,折着树枝,好不容易第一把火终于烧了起来。

有了第一个火源后,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很快就点燃了十来支火把,晃动的火舌不但将四周的环境照得清晰,还传来丝丝的暖意。

艾萧举着火把打量着周围环境,四周皆是苍天大树,树干又粗又圆最小的一人也合抱不来,最大的约莫也要三人才能抱得住,树冠如巨大的蘑菇伞直比苍天,枝叶茂密层层叠叠,此时往上望去犹如一片天幕,只不过黑漆漆一片,半点星辰都看不到。

而艾萧他们处的这片空地,地上有着些许树桩,看得出来是被人砍掉后,空了出来,因此抬头也能看到郎朗群星。

其实这一块空地倒是难得歇息的地方,前方指不定皆是密密丛林,哪里还会有地方歇脚。

但是重耳观望一圈后,下令继续前进,整个队伍就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索着。

虽然每个人都累得不行,倒也没有人面露不满,或者质疑重耳的决定。

艾萧略微一想大概也猜到原因,他们才进密林没多久,这块空地看起来是个好落脚处,但是万一被后面追兵趁黑赶到,绕了一圈围起来,那就是插翅难飞了。

密林里有一种阴森湿漉的气息,脚下经常会踩到些柔软的地面,那应该是树叶一层又一层地落了下来,垫出的腐朽泥泞,上头时不时传来怪异的鸟鸣声,远处似乎偶尔还有狼嚎虎啸。

队伍里的人面色不由都凝重了起来,每个人都时刻注意着四周变化。

艾萧走在队伍的边缘,半弯着腰查看着地势,他们往上走地势在逐渐变高,而往左地势则慢慢地降了下去。

艾萧用火把又细看了下左边地上的浓密的植物,再对比了下往上走略微干净的地面,出声道“公子,应该往这边走。”

有人用看到那边密密草丛,不满说道“那些都是野草,不如往上好走。”

“往这边走应该能找到水源。”艾萧火把朝下,照清了地势“水往低处流,这边地势不但低,而且草木茂密,必然是水分十足。”

前世艾萧有几次跟着驴友往森山野林里跑的经历,一些基本野外求生的技能倒是清楚一些。

当初她醒来在晋城郊外,也是这样寻找到水源撑了两日才到了晋城。

重耳很干脆地用行动证明,直接领头往左走去,众人见此便也纷纷跟上。

艾萧皱着眉头跟着人后面,虽然这条路是她指的,但是锋利的草叶,以及脚下时不时踩着不知名的生物依然让人觉得讨厌。

想着目光不由转移到重耳身上,重耳领在最前头,杂草都快有膝盖那么高,没有人替他踩扁一些,他倒也走的果断利索。

但是很快就有守卫发觉让公子开路是件很失礼的事情,便主动走前头去,重耳反而落了下来跟艾萧走到一起。

重耳看着艾萧不断皱着面孔,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艾萧经常在深山野林里走动着,看来也并非如此。”

“有次外出走错了路,食物粮食皆不够,四周亦没有人家,艾萧为了求生只好认真观察,一回生二回熟,多琢磨就知道了。”艾萧觉得现在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说谎不眨眼,张口就来。

“哦?艾萧之前可还去过哪儿?”重耳盯着艾萧直瞧,眼底有丝好奇。艾萧年龄看着也不大,却好像去过很多地方一般。

艾萧顿时噎住,果然,说一个谎言就得用千千万万个谎言来遮掩,她没事和重耳乱忽悠什么呀!

“前头有水!”

突然前头传来一阵欢呼,重耳也不再细问艾萧,快步走了上前。

前头有着一片亮光,从黑暗的密林走了出来,是一片空旷的地面。

月光像是专心地把别处的光辉都收集了过来,撒在这片空地上,最显眼的便是那条细流,波光粼粼,银光闪烁,好看的不得了。

不少人一从密林出来,便欢呼着冲进小溪里,喝水洗脸好不快活。

从密林走出来,还有一片空地,细沙干燥柔软,踩上去非常舒服,而且延绵很长,似乎绕着小溪而生。

每个人找到了水源都非常兴奋,最妙是旁边还有空地能歇息,在狐宴的安排下,每个人都干劲十足地忙活起来。

有下水摸鱼,有人去密林里拾柴火,还有人拿着木头搭架子,没多久几个火堆便燃了起来。

艾萧背着小溪,靠着火堆削木头,然后把细长的木头插进鱼嘴里,慢慢烤着。

溪水又清又浅,最深处不过没过膝盖,下水抓鱼的汉子一半戏水一半抓鱼,竟也抓到了不少鱼,且条条肥嫩多汁。看得出来这里人迹罕见,鱼都被养得呆傻迟钝了。

重耳在艾萧身旁坐了下来,有些无聊似的盯着艾萧的动作,直到看得艾萧发毛,才说道“你倒是挺细心的,鱼都杀了清洗干净。”

“嘿嘿,这可不是我做的,是介子推清洗的。”艾萧手往后一指,却没有回头。

自从上次介子推想把艾萧哄骗了去比赛,被艾萧无情摔了脸,后面反而又主动找艾萧道歉。

俩人之间倒是没有因此有了隔膜,所以使唤起介子推去洗鱼,艾萧做的很自然顺手。

重耳一笑,“介子推那性子能乖乖去洗鱼,倒是少见。”

艾萧只是笑着没有说话,利索地又将两条鱼串在一起。

她现在可不敢在重耳面色胡诌,哪次圆不过来就惨了。

许是艾萧不说话,或者四周人都忙碌,重耳一个人有些百般无聊,竟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另一只手朝艾萧伸去“给我一根木头,我也削削看。”

艾萧抓着木头,有些惊疑地看着重耳“公子别闹,你哪里能做这些事情。”

重耳板起面孔,也不跟艾萧扯,手指一勾“给我。”

艾萧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木头递上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的小胳膊哪里拧得过公子这个大腿,再说削木头也没多难的事情。

艾萧把木头递给重耳后,又继续削了起来,眼角撇到重耳整只手握着木头,刀锋毫不客气地往下一削。

“公子!”艾萧双眼瞪大,低呼了出来。

看着刀锋顺势而下,在重耳大拇指背面削出了一道血痕,血珠子争先恐后地从细缝里钻了出来。

重耳还一手拿着刀,一手握着木头,怔怔地看着自己伤口,既没有吃痛叫了出来,连眉头皱也没有皱一下。

下一秒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大拇指入了一个湿濡温暖的地方,重耳眉头先是微微上扬,然后又轻轻地皱了皱。

艾萧竟然在吮吸他的伤口。

重耳手动了动,想拿出来,但突然看到艾萧的睫毛在火堆下,染上了一片瑰丽的色彩,食指碰触着对方的鼻尖,有着暖暖的气息,莫名地就不想动了。

艾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重耳受伤还只顾着发呆,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千万不能让狐宴发现她把贵公子重耳弄伤了!

嘴下意识的就下了,碰到重耳手的时候才惊觉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想着重耳应该会把手抽开,没想到只是动了一下就乖乖让她吸了。

吸就吸了吧,反正都已经吸了,不如干脆做好。

艾萧感觉差不多便起来,又从自己的衣摆撕了一块布把重耳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公子,出门在外没有医药,就这样先将就着吧,万一伤口发炎了可不好。”艾萧红着脸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开脱,眼睛不敢往上瞧,只是双手巧巧地帮重耳绑了个蝴蝶结。

重耳瞅着自己大拇指上的蝴蝶结有些别扭,听到艾萧这么说,点了下头“这次真是难为你了,我都一天没有洗过手了。”

艾萧嘴角一抽,抬起头来“不难为,公子要是没有什么事情,艾萧先去漱口了。”

“嗯,去吧。”

河里抓鱼的壮士,都挽起了裤腿,露出粗壮的小腿欢快地在小溪里踩来踩去。

艾萧看着那一双双毛发黑密的腿根子,果断地往上游走。

她才不要喝那些臭脚丫的洗脚水呢!

许是众人都在忙活着,艾萧给重耳吸血的几秒钟也没有人发现。

直到全部人都停歇了下来吃烤鱼的时候,狐宴皱着眉头瞅着重耳的大拇指。

“公子怎么受伤了?”

重耳闻言,依然慢条斯理地啃了下鱼,眼睛巴眨着说道“不小心割到了,不过没事,艾萧已经为我吸了血,处理过了。”

饿得饥肠辘辘的艾萧正欢快地啃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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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沐浴

齐国位于东边,比邻东夷。

艾萧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北面偏西,如果要到齐国去,就必须经过卫国边境,中转鲁国,然后才能到齐国。

这一路大概需要走半年左右,途中不但有穷山恶水,还要穿过漫漫沙漠,甚至有可能有山贼强盗关山阻隔。

最主要是,在北狄准备了一路的物资在这行程的第二天就全部丢失了。

前途真是坎坷艰难啊。

坚硬冰冷的土地让艾萧睡得很不习惯,尽管四周还有火堆熊熊烧着,但是寒风依旧呼啸着,吹得艾萧瑟瑟发抖。

想了一会之后的路途,艾萧更是睡不着了。

她一心盼着快点穿越艰难险阻到了齐国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休整了,一心又怕到了齐国谎言可能就要被拆穿。

想到她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已经娶了妻子,到时候去哪儿变个女人出来?

哎,真是烦人。

幸好还有半年多,艾萧这时候又希望能晚些到齐国了。

艾萧身子蜷缩着,轻轻地翻了一个身,睁眼看到介子推背靠着树干,脑袋时不时往下点着,点了几下又倏地抬头,警惕地左右看下,然后继续点着。

艾萧看着介子推点头摇头来回重复着,感觉自己脖子都疼了,就干脆起身朝他走去。

介子推听到脚步声又瞬间抬起头,见是艾萧便放下警惕,揉着眼睛问“艾萧,怎么了?”

然后揉着眼睛的手一顿,靠进来小声说道“你可是要起夜了?”

艾萧额头不由冒了些黑线,在介子推旁边坐下“我睡不着帮你守着吧,你去睡觉。”

“真的?!”介子推有些难以置信,然后又说“你真不睡?”

风吹了过来,艾萧觉得有些冷,双手环着自己,胡乱点着头“不睡,你去睡吧。”

介子推高兴笑着,也不推脱“那我,我趁天亮前多睡会,艾萧多谢你啦。”

艾萧微微一笑“没事。”

其余守卫的也都看到了这一幕,皆默默地移开视线,把衣服和紧些。

哎,人家也想睡觉呀。

艾萧刚才躺着时候不想睡,此时靠着树干发觉还是挺累的。

朝介子推看去,已经呼呼大睡了。

艾萧抿了下唇,睡得这么快做什么,她又不会反悔不帮他守夜......

有些无聊,艾萧便干脆抬头看星星。

天上繁星众多,多如细沙,甚至还能看到银河,若是比光辉,连一旁的月牙都被比了下去。

艾萧是看不懂星象的,除了北极星能隐约猜出来,其他一窍不通。

不过狐宴倒是懂得一些,吃完烤鱼后,狐宴指出他们可以顺着溪流的上头走,因为这条溪流正好是自东向西的。

这样一来,接下来几日倒算是解决了饮水,食物的问题。

但是一旦脱离这溪流的范围呢?

不过茫茫的森林里应该也有许多食物吧,就是比直接在河里抓鱼麻烦些,找水源更是个问题,看来这半年的路途可能还得往后拖一拖。

艾萧正思索着,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不由抬头看了去,没想到会是重耳。

“公子?你怎么不睡呢?”说着艾萧不由朝重耳的床看去。

是的床......

重耳是唯一有床可以睡的人,当然这个床也不过是用柔韧的树枝堆了起来,再铺上一层布而已。

尽管如此,艾萧也很深深嫉妒了,她甚至有想自己去铺些树枝,但是没有多余的布,那些分叉的枝条还不如地面舒服。

重耳没有回答,反而挑眉问道“你怎么不睡?我记得今日没有安排你守夜。”

“呃,睡不着,就干脆让想睡的人去睡了。”重耳就站在艾萧面前,阴影正好将她笼住,因为背着光,艾萧有些看不清重耳的表情。

“正好,我也睡不着,你过来陪我一下。”

艾萧还没回过神来,重耳已经转身离开,走一半发觉艾萧还没跟上来,便回头一个眼神。

艾萧连忙起来跟着。

艾萧见重耳没有朝那张床走去,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觊觎床的眼神被识破了呢!还纠结着,该怎么委婉表示她喜欢床但更喜欢一个人睡......

重耳小心地绕开地上睡觉的人,一旁守夜的人见到重耳有些惊讶,想说什么,重耳就一根手指放到嘴唇上。

“嘘。”

艾萧也想问重耳想干嘛,结果被他的动作给怔住了。

其他人做这种动作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或者在听远处声音的时候一种严肃宁静感。

但是公子,怎么这么别具一格呢。

格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着唇上,两片薄唇,宛若朱砂,微微翘起衬着夜色朦胧,竟有一丝魅惑,偏偏那一双眼又清冷得狠,宛若火海中一股冰水瞬间倒了下来。

艾萧没有作声,愣愣看着重耳颀长却有些瘦弱的背影。

这个人心有多冷,艾萧是深有体会的,多年伺候的丫鬟奴仆,说弃便弃。

这么多年以来,真正被他放上心的估计就那么几个人吧。

狐宴是一个,林娇是一个,晋献公和夷吾应该也算吧,但是现在他在乎的人越来越少,心也只会越来越硬。

如果乱世真的如期来临,这样的人才会活得更好吧。

随着重耳越走越远,之前的营地也变得模糊起来,艾萧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你要去哪?”

重耳没有作声,直到转了个弯,连营地都看不见了才停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带着火把出来,此时艾萧只能隐约看到重耳的身影。

“我要沐浴,需要你帮忙。”

艾萧身体一僵,干硬着问道“公子,是打算如何让艾萧帮忙?”

“你帮我解衣,看着衣服便好。”

艾萧试图商量着,“我帮公子看衣服当然没问题,不过天黑为了避免唐突公子,公子自己解衣可好?”

重耳很理直气壮说道“我不善解衣。”

艾萧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真是贵公子啊......

随后想到一件事情,“那公子穿衣裳?”

“亦是如此。”

艾萧只能把这口血往里头吞,“好吧,那万一艾萧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重耳似乎听出了艾萧话里的郁闷,语气有些轻松说道“自然不会。”

幸好天黑,艾萧也不用直视着重耳,手摸索着到了腰间,刚找到带钩,重耳便错身躲开。

“公子?”

停了一会,重耳又将身子挪回来,“无事。”

艾萧有些奇怪,也只好继续摸索着找带钩。

咦,居然还有腹肌,一块两块,三块......

“你到底要摸到什么时候!”重耳身体微微颤着,有些咬牙切齿。

艾萧手一顿,决不能承认吃了公子豆腐!

“我在找带钩呢,公子刚才一闪,有些找不到了。”

重耳有些恼意道“带钩不是在腰侧么,你往下摸做什么!”

艾萧的手迅速往上滑去,“哈哈,天黑看不清嘛。刚才不还让公子海涵了么~”

重耳想到自己刚才说不会,便不再作声。

心底却有些暗暗地烦躁,他哪知解衣还会如此麻烦。平日丫鬟解衣他连指尖碰触的感觉都没有,谁晓得艾萧会一上来就东摸摸西蹭蹭的。

指尖轻柔地拂过腹部,莫名地感觉身体一颤,酥酥麻麻的感觉便从指尖荡开,滑到哪儿哪儿便痒得厉害,恨不得按着那指头好好挠一挠才好。

好不容易将上衣全部脱了,裤子艾萧也干脆一闭眼就扯了下来,只是到了小腿到便不动了。

“还有马靴。”重耳微微往前挪了下脚,示意艾萧把鞋给脱了。

艾萧差点在心里骂三字经了,虽然天黑,但是好歹公子你全身都光溜溜了,还好意思让她蹲下来脱鞋?!

万一,她下来不小心撞到哪儿了呢?

如果真不小心把重耳哪儿磕了,艾萧毫不怀疑之前说自然不会的重耳会毫不留情地自然地朝她下手......

提心吊胆着,终于把两只马靴都脱了下来,艾萧抱着衣服还有靴子背过身站着。

她能听到重耳慢慢下水的一瞬间,划开水面清脆的声音。

艾萧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公子,你的手受伤了,可别碰到水!”

重耳瞅着自己大拇指上焉焉的蝴蝶结,突然好心情说道“好。”

这时候艾萧心才放了下来,她还真怕重耳借着手伤让她下去帮他洗澡,毕竟手受伤了就有些不好洗澡。

虽然此时没有火把,但是天上的繁星将溪流照得熠熠生辉,再想一想公子重耳那赛若初雪的皮脂,等会一转身还有什么东西是看不清的?

艾萧连忙把脑海中的遐想赶了出去,她才没那个胆量去窥视公子重耳呢,她又不是嫌命太长。

重耳没有拖很久,一会儿便上岸了。

摆正好了心态,给重耳穿衣的时候就格外小心,全程手尽量都不碰触到重耳。

虽然费时久了些,但总是完好地将重耳穿戴好。

重耳也很满意,还难得夸了一句“你倒是有天赋,这穿衣便挺好的。”

艾萧呵呵地笑两下,这穿衣还需要天赋么......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便有人起来捕鱼,拾木头,以及到四周林子里寻其他食物。

艾萧趁机打算多眯一会觉,介子推则代替她去林子里拾木头。

艾萧想了一下,嘱咐介子推砍些大的木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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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亲近

艾萧没有睡多久就被一阵烤鱼香给吊起来了。

揉着眼睛起来,去河边洗漱一番,便自动蹲到火堆旁,守着吃鱼。

介子推也回来了,按着艾萧要求带了两个圆滚滚的木头回来,长大概有半截手臂长,宽有碗口那么粗。

“艾萧你是把这些劈成木材烧么?”介子推在艾萧旁边坐了下来,一手转着眼前的烤鱼,一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团布,从里头拿出了一小盐块抹了一些在鱼肉上。

艾萧看着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居然有带盐?!”

“出来行走我们好几个兄弟都随身带着,偶尔可以打打野祭嘛。”介子推说着,也帮艾萧面前的鱼刷了一遍盐,然后再把盐块小心地包起来揣着怀里。

“你还有更多的盐吗?”

看艾萧眼神一路尾随着到他怀里,介子推有些不放心捂着“我就这么点啦,得省着用。”

“哦,那算了。”艾萧有些失望,其实她之前突然一瞬间想弄鱼干储存食物,可以留着路上食用,但是一想盐巴也就这么点,还是不要浪费了。而且材料坏境所限,那鱼干能保存几天也不一定呢。

想着,艾萧就放弃晒鱼干的念头,从腰间掏出匕首专心倒弄介子推砍回来的木头。

介子推不解地看着艾萧用他大刀在顶端砍了一片木头下来,然后开始用匕首挖空心“你做什么呀?”

“做个水筒,存水。”艾萧专心致志地挖着木头,虽然匕首很锋利但削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只能在顶端挖了一个坑,在慢慢往里挖。

介子推不解“我们有水袋呀,为什么还要做这个?”

艾萧瞥了下嘴,就像有些人会带打火石,有些人会带着盐块,也有人会随身带着水袋。

但是除了重耳外,包括狐宴也得和几个人共用一个水袋,谁让水袋不够呢。

昨日分配跟艾萧用一个水袋的三个大汉,一个牙齿黑黄相交,一个嘴臭得熏死人,还有一个看起来略微干净些的介子推。

艾萧不好意思要求换人,而且要是再换到每个都是臭汉子可怎么办。

所以之前就让有大刀的介子推去砍几节大木头回来,不然以艾萧的小匕首磨也得磨半天。

吃完饭后,队伍就继续往前走了。

艾萧就把挖了一半的木头收起来,反正还有几天顺着溪流走她也不着急。

顺着溪流走了两天,艾萧才把木头中间挖好,又用刀背磨圆了,然后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做盖子。

先在木筒顶端两边钻了两个洞,又在之前削下来的木片中间钻了一个洞,然后去树林里拔了一些细长的草,在河边洗干净后,细细地撮成两条麻花,两头各穿过木筒的小洞,在外面打个结。两条草绳往中间汇合然后从里面往外的穿过木片,多出来的草绳在顶端绑个节。

要喝水的时候就把木片往上拉,不喝的时候就往下拉,在木片外头再绑个活结,平时也可以把木筒挂在马背上或者提在手上。

介子推瞪大眼看着艾萧跟变戏法似的将圆滚滚的木头削成了水筒,此时见艾萧喝水,连忙凑了过去笑道“艾萧呀~你这玩意看着挺好,不如帮我也做个?”

“可以呀。”艾萧一口应下来,介子推帮她废刀砍了木头,就算不提艾萧也有打算给他做一个,省得他和那两个人用一个水袋。

“不过。”艾萧把匕首掏了出来丢给介子推“你得给我把刀磨利了,它有些钝了不好使。”

“好嘞,没问题。”介子推兴致冲冲地跑到河边,跳了块石头就磨了起来。

不少人都注意到艾萧马上挂着木筒,当天就有不少人学着艾萧做起了木筒,有人甚至跑来问盖片怎么弄,草绳怎么撮。

艾萧都很有耐心一一解答,当场做了示范,有些大汉手实在太笨了,草绳怎么都撮不好,艾萧就干脆帮人一块撮了。

等到几日后队伍离开了溪流,除了有水袋,几乎每个人马背上都挂着木筒,而且对艾萧的态度也亲近了不少。

艾萧个头略微矮小,皮肤细嫩,是除了公子外最为白净清秀的少年了,混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壮士里格外醒目,之前就有不少人注意到她。只不过艾萧身边不是公子重耳,就是狐宴介子推等人,大家也就没敢多接近。

这次借着做木筒,很多人发现艾萧不但性格爽朗大方,笑起来还让人觉得心底暖暖的。这样小小的,乖巧的,白白净净的样子让不少人都会下意识地想亲近保护着艾萧。

甚至有时候外出采摘野果,不够分得情况都会有人偷偷藏了起来,暗里分给了艾萧,还告诫不要被其他人发现了,搞得艾萧经常哭笑不得。

然后凡是轮到艾萧外出打猎食物,总会有一群人跟着她,美名其曰保护弱小!

以至于艾萧每次只要站在一旁发呆,采野果啊,追杀猎物啊什么事情那些大汉都主动去做了。

因为人太多,经常吓跑猎物,导致每次艾萧狩猎食物总是最少的。

后面狐宴就黑着脸,把艾萧换了下来,不再让她外出狩猎了。

在整个队伍的帮助下,艾萧几乎就跟重耳是一个待遇了,幸好狐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多过问。

当然队伍里也不是没有人对艾萧看的不顺眼,栾枝就是一个。

每次栾枝见艾萧无所事事地蹲在火堆前,总会投来鄙夷的目光,好像艾萧是个什么也不会,只是一个以皮相混吃的小白脸。

艾萧对此倒是无所谓,栾枝给她的感觉一直有点阴嗖嗖的,所以她跟介子推关系不错,却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白天,密林里光线还比较充足。

因为有太多树木,不好控制马,所以大多数人只是牵着马走,走累了才骑上来。

不过一直骑着马的人,就可以看得出来控马术比其它人强上许多。

其中狐宴和重耳就是佼佼者,然后是栾枝,随后便是介子推还有几个大汉。

艾萧的控马技术其实不错,虽然她学马的时间短,但是她在马场的时候天天练着。

只不过她觉得一直在马背坐着也不舒服,所以偶尔就会下来走走,也就没人发现艾萧的控马技术其实跟栾枝差不多。

特别是途中经过了一个独木桥,说是桥其实也不是,只是一块半臂宽的木板搭在一个山沟上面。

山沟大概有七八米深,望下去都是乱石青苔野草,不小心失足摔下去后果不堪想象。山沟虽然有点窄,却很长,只能通过这个独木桥,不然不晓得要绕到哪里去了。

几乎每个人都下了马,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牵马过去,每次走两人,怕太多人木板也沉不住。

只有狐宴和重耳,直接骑着马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胯下的两匹马也一点都不怕,其中有一匹走到中间还打了个喷嚏,不像有些马卡在半路不敢走了,轻轻地拉着安慰着,才最终走了过去。

艾萧其实有点想试试骑马过去,只是还未轮到她过去就有人跑来跟她说“艾萧,前面那路不好走,你赶紧下马吧。要不我等下多走一趟帮你把马牵过去?”

艾萧无奈下了马“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过去。”

“真的?”

......“真的。”

艾萧感叹着看着重耳和狐宴轻轻松松地过去,有点纳闷为什么没有人去劝重耳和狐宴这样很危险,还是乖乖下来走比较好?

整个队伍有三十七人,每天要解决的食物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们之前绕着溪流走,才不过六天,河里的鱼就被他们抓得只剩小鱼了,此时又重新在密林里行走,食物就没之前那么容易获得了。

之前只用十来个人就能收集到足够的食物,现在每天派二十多人去狩猎,依然有些不够吃。

而且之前都是白天赶路,傍晚找场地歇息,然后再派人去寻食,经常天黑了就几个人狩到猎物回来,还不够分得吃,但是天一黑想再狩猎也不可能了。

后面赵榱便提议一边赶路一边觅食。

半路看到野果野菜之类的不提,本来就会有人停下来采摘。但是如果碰到了动物,也可以直接射下来,只是一箭不中就不要再追了,赶路要紧。

这样的好处是确保了每日粮食充足,行驶的日程亦不会拖下来。

坏处便是弓箭消耗得太快了,有时候射的太远,急着赶路就不去取了,或者是捡回来后,反复使用几次也崩坏了。

总之弓箭是个消耗品,半路也要狩猎则是加快了消耗。

而没有弓箭猎食的难度则会大大增加,到时候粮食只会越来越匮乏。

在密林里行走了半个多月,整个队伍包括重耳皆又脏又臭,衣服都已经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们已经有十天没有找到水源了,水在前三天便用完了,这几日皆是清晨在树叶上采了露珠喝,半路要是渴?忍着吧。

此时弓箭亦损耗的差不多,再这样下去,估计过两天便不会再有弓箭了。

就在整个队伍都快弹尽粮绝,愁云惨淡的时候,他们走出了密林。

山脚下有着二十来座农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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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所谓天命

“公子太好了!下面有人家!”

整个队伍在密林里行走了快一个月,突然看到了农舍都不由欢呼起来。

“太棒了,老子我渴得喉咙都快冒烟了!终于能好好大吃大喝一顿了,然后再舒舒服服地在榻上睡个觉,真美!”

“诶,我肯定要先洗个澡,浑身脏的爹娘都快不认识了!”

整个队伍都在高兴地说着,皆快步朝山下走去。

山脚下是个略微旷阔的盆地,四面环山,青山绿水,河流就像一条银带似的将整个山庄围绕了起来,二十几座茅舍不规则的坐落在一起,屋前有着几只鸡欢快地跑来跑去,棚里还有牛在吃草,猪在睡觉。茅舍前面则有几块田地,一个老农在地里耕作着。

整个画面就像画卷里的世外桃源一般,安详而又自足。

因为心急,就算坡有些陡,下山的速度也不慢。

艾萧还特意瞅了重耳一眼,居然也下马走路了。

整个队伍过了河,介子推左右看了一眼,嘟囔着“怎么没人呢?”

艾萧也不由皱起眉头,靠近来,她总觉得这个村庄有点说不清的奇怪。

是了,这二十家农舍居然没有一家门是开的,每个门窗都闭得紧紧的,随着他们队伍下来,方才有些屋舍还冒着白烟也不见了。

照理来说,他们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山上下来不可能没有人发觉,可是一个出来凑热闹的人都没有,就连田地里的老农似乎也没听到,只是一个劲弯腰锄地。

众人不由朝老农走去,田地里皆是一片泥泞,瞅了下老农赤脚泥腿,就算每个人穿着鞋已经爬山越岭近一个月,谁也不愿意踩进去。

“嗨!老人家!”有人就踩在田垄上,挥臂喊着。

老农似乎突然有耳闻一般,迟疑着抬头,左右看看。

众人见老人终于有反应了,高声喊道“这里!在后面!”

艾萧听到有人嘀咕了两句“原来是耳聋的,怪不得喊这么大声也听不到。”

老农终于意识到声音是从背后发过来的,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转过头来。

艾萧看到老夫彻底转过来的时候,心底不由一默。

老夫的短褐后摆还算完好,前摆却已经破烂到胸口,露出里面黑瘦的皮肤,条条肋骨清晰分明,似要破皮而出一般。

嘿呦的脸庞千沟万壑,数不清的皱纹就像黄土山坡般,皱褶里甚至还藏留着不少泥沙,似乎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而此时这一张脸,似乎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半张着黑糊糊的嘴巴,只有四五颗牙齿,浑身不断颤抖着,手上的农具似乎再也握不住,直接掉落在田地里。

“坏人!不准欺负我爷爷!”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就看到一个上半身光溜溜的小黑娃,手里捏着块泥巴,往这边扔了过来。

好死不死,这块泥巴正好扔到了重耳身上。

只见那已经微微发黑的衣袍顿时多了一块泥黄的印记。

艾萧心瞬间咯噔一声,下意识觉得不妙。

果然,重耳还未表态,已经有不少大汉瞬间怒起,此时也不管田地泥泞,挽着袖子就要下来抓了小黑娃。

“好你个小屁孩!真是胆大包天,竟连公子都敢伤!”

“这个下等的贱民,今天看大爷我还不好好教训你一下!”

四五岁的小孩哪里是几个大汉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其中一人一手逮住了。

“放开我!坏人!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呜呜呜,啊啊!”小黑娃被抓到,手脚还不断踢打着,见手还是抽不开,就半蹲着嚎啕大哭起来。

老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哆嗦着腿,跪了下来,一个劲朝重耳这个方向不断磕头求饶,嘴里只会含糊不清地说着“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娃子不懂事,求大人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艾萧看了眼重耳沉色面容,知道别说这小孩是冒犯了重耳,就算只是队伍里随便一个士族,平时如果有贱民敢如此冒犯他们,也觉得是奇耻大辱,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公子!这是天命啊!”

艾萧突然下跪,看得队伍里每个人都怔愣,特别是抓着小黑娃的大汉,本来被小娃的小胳膊小腿踢得正恼怒异常,手正要抬起看到艾萧下跪又停住了,只好不耐地抓着小孩肩膀隔着远一点。

重耳挑了一下眉,“天命?”

“公子你想一想!我们在林子里走了多久,一个人都没见到,突然就见到一个山庄,莫名地又有一个稚子扔了一块泥土,而且扔谁不好偏偏扔给了公子。这是上天借着纯真稚子的手告诉公子,它要赐给公子土地啊!”

艾萧说完,全队又是一默,随后重耳嗤笑了一声,撩了一下衣摆“这是上天要赐给我的土地?”

艾萧面上不觉得有些一热,最后还是抬头,目光坚定“公子,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艾萧认为,这些皆是上天对公子的考验,公子乃天命之人!”

重耳原本眼底还有一丝戏谑,最终渐渐消失,反而静静地看着艾萧,有着思量。

艾萧的手悄悄握紧,有点紧张。

这近一个月里,整个队伍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其实每个人心底都有着深深的浮躁焦虑。这种内心的焦急少部分来自于环境的恶劣,食物的匮乏,但大多数却是来自于对于未来的迷茫。

重耳贵为晋国公子,却被迫无奈只能背井离乡,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最重要是,何时才到个头?如今晋献公已死,却是他弟弟登位,夷吾有生之年,他便回不了晋国!逃亡在外手中既无大权,又无兵力,他如何能重登晋国之位?就算他有晋国公子的身份,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落魄贵族的名号罢了。

而这些抛弃一切,追随重耳的士族们,心中又怎么可能没有迷茫困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谁会只想一生默默无名一事无成?谁会不想功名成就,扬名天下?有些人甚至抛妻弃子,离开家乡来追随着重耳。但是现在前途如此渺茫,他们也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压在了重耳身上。

艾萧这一番话,便是说到了每个人心坎去,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这是天命所定!

“公子!艾萧说的极是!这是上天启示,是要送给公子土地啊!”狐宴突然也跪了下来,动容说道。

“公子贵为天命之人,介子推愿意一生追随!”介子推亦跪了下来,随后像是应召一般,一个个皆朝重耳跪了下来。

艾萧听到每个人嘴里喊着天命之人,忍不住嘴角一抽,连忙低下头,害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场破坏了这庄严肃穆的气氛。

“哈哈哈!笑死我了!”

艾萧心底一惊,她没有笑出来啊,往声音源处看去。

原来抓着小黑娃的大汉也跪了下来,此时那个小黑娃捂着肚子大笑着,眼泪似乎要笑出来。

“我,我就,唔,唔。”

艾萧趁小黑娃没有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之前,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心里却气死了,她为了救这小屁孩费心费力地扯着君权神授之类愚人却格外有用的话,他却丝毫不领情还跑出来捣乱,这时候不是应该跑到他爷爷身边乖乖装孙子么!

想着,艾萧不由担心地瞅了下重耳。

重耳的双眼已经微微眯了起来,原先跪下的人也都站了起来,脸色异常难看地看着小黑娃。

大有艾萧一放手,他们就冲上来把小孩就地正法的趋势。

艾萧嘴里暗暗发苦,看着每个人横眉怒目的样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呀!”

突然小黑娃一口狠狠咬了艾萧一下,从她手里泥鳅似的滑了出去,还大喊着“黑大哥!黑大哥!有坏人!”

艾萧甩了一下手,发现掌心有两排整齐的牙印。

“艾萧你没事吧!”介子推过来关切地问道,然后愤愤说道“这小娃有些不识好歹!非得抓了他好好教训才行!”

艾萧手赶紧合了起来,嘴角一扯“没事。”

“你说要教训谁!”破锣般嗓子的声音从艾萧背后响起。

艾萧回头一看,竟然是三十多个大汉在她背后,每个人几乎都只穿裤子,上半身则是用两道相差的皮毛围着,腰胯弯刀,背后背着箭羽。其中不少人手上抓着血淋淋的猎物,看得出来是刚刚狩猎回来。

刚才小黑娃不穿衣服,艾萧就有些奇怪还以为是太穷,现在看来,这个村庄皆不是中原人,应该是北境某个狄族。

而此时,刚才紧闭的门屋也逐渐开了起来,三三两两地走出几个老者妇人幼童,都站在三十多位壮丁背后,皆用警惕怨恨地眼神看着艾萧等人,连刚才跪地求饶的老者也慢慢地挪到众人背后。

其中领头的大汉有着一大把络腮胡,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全身肌肉夸张地隆起,布满了伤疤,整个人煞气冲天。而此时小黑娃却格外亲密地抱着大汉大腿,还一手指向艾萧。

“黑大哥!他们都是坏人,他刚刚还欺负我!”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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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冰释前嫌

艾萧看到小黑娃手指过来的一瞬间,顿时觉得有些心气不顺。

谁跟她说小孩都是天真纯洁的天使?!

这小黑娃狡猾任性,指鹿为马的本事可不小,难道是觉得她长得柔弱可欺?

黑汉听到小黑娃的话,瞬间眼神如有实物般射向艾萧。

“怎么的?你想打架么?”介子推立马挡住艾萧面前,随后又几位大汉上前,如坚强壁垒般把艾萧藏在后面,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黑汉脸上有些沉了下来,他这才看清楚对面的阵容,整个队伍除了两个文弱少年,一位年迈老者,其余人居然都是年轻力壮或么熊腰虎背,一个个看起来皆不好惹。

若是打起来,他们黑狄人自然不怕,可他们背后却还有三十多位老弱妇孺。

念此,黑汉面色缓和了一些,眼底却依然有着敌意警戒,他看介子推“你是这个队伍的首领?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整个队伍闻言一愣,随后皆哈哈大笑起来,特别是介子推捂着肚子笑得实在不行。

黑汉被笑得莫名其妙,但隐约觉得不对劲,见对面笑得如此肆无忌惮更是有一种羞辱感,拳头不由握紧,声音僵硬说道“来自远方的首领,你笑什么!”

介子推又再次被点名,只好忍着笑意将眼角泪水抹了,直起身板“别喊我首领,我只是个小小护卫,担当不起这个称呼。”

说着,不顾黑汉变了脸色,介子推又说道“不过我们家公子是何等身份,你们一群连衣服都穿不起的贱民,我和你说话也是你的荣幸!”

介子推话音才落,黑汉身后的壮丁一个个怒目相向,手甚至已经握上腰间的弯刀。

“黑大哥!你看他们这么嚣张,赶紧一刀砍死他们!”小黑娃见此也不忘怂恿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挑衅地看着介子推等人。

黑汉迟疑了一下,手捏紧了腰间弯刀,脸上的肌肉紧绷着“看来今日要让我的宝刀痛快地喝人血了!”

介子推也收起笑脸,一手按着腰间大刀“也不知道喝得是谁的血!”

“介子推不可无礼。”此时狐宴从人群后走了出来,轻飘飘地说了介子推一下,朝黑汉拱了下手。

“我是狐狄族,狐宴。我想各位应该黑狄族吧?”

介子推见狐宴又是拱手又是和颜悦色地说话,心底有些不爽快,却不敢当众拂了狐宴脸色,只好郁郁不快地站在一旁。

黑汉没想到这个队伍里还有狄人,握住弯刀的手怔了下,眯着眼怀疑说道“你们是狄人?”

狐宴微微笑着“我们从北狄而来,路过此地本只是想打扰借宿一夜,不想却引起了误会。还望各位狄族好汉见谅。”

“他骗人!黑大哥,他们刚才还要欺负我爷爷呢,后面还抓了要杀我呢!你瞧我的手都被抓青了!”小黑娃见没有打起来,反而那群坏人似乎还要住进他的村子,立刻着急了起来。

狐宴笑脸立即收了起来,耷拉着眼皮似瞧也未瞧那小孩,只想看着黑汉,嗤笑一声“同位北狄人。这黑狄文化,老夫怎么有点看不懂,首领面前竟也能轮得到稚子发话?”

黑汉也觉得有些难堪,黑狄族是尚武的种族,只有拳头够大够硬的人才有资格有语话权,之前只是觉得黑娃童言无忌,此时却脸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他一个堂堂黑狄首领竟轮到一个小孩来指手画脚!

“把黑娃带到后面去。”黑汉一手推开黑娃,后面人见黑娃踉跄退了两步,连忙上前拉住他往后面走。

黑娃一手被牵着,抬头有些恐惧地看着黑汉,却不敢再多说什么,随后转头眼神恶狠狠地瞪了狐宴一眼,才不甘地走到后面去。

“你不是他们的首领吧!”黑汉有些嫌弃地看着狐宴迟暮的模样“既然你懂我们黑狄文化,便知道我们黑狄人崇尚武力,以武为尊。若是你们的首领能打败我,我们黑狄族出于对强者的尊敬,之前的纠葛不但一笔勾销还会热情招待你们一晚。但是!你们首领要是输了!就得把你们的马全部留下了,然后今日之内必须离开我们部落的范围!”

狐宴一直耐心地听闻黑汉地话,然后笑眯眯道“首领真是好眼力,我确实不是首领。”

“哼!那就有请你们的首领出来说话吧!一直藏藏躲躲在人群后面算男人!”黑汉的眼神一直在人群里搜索着,猜不透到底哪个壮士才是对方的首领,但无论是谁他都有信心能击败!

“不知道你想和我比什么?”人群自动让开一道路,重耳从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怎么可能是你!”黑汉不由瞪大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首领不是孔武有力的壮汉,而是他之前瞧不起的书生之一!

再看看重耳虽然极高,但身板并不壮硕,此时站在一群膀大腰圆的大汉里就更显得纤细瘦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比什么。”重耳没有回答黑汉的质疑,而是不急不躁地又问了一遍。此时他穿着一身脏得看不清原颜色的胡服,特别是衣摆上还有一块泥黄印记。而脸上亦有着不少污迹,脏兮兮地看不清原来面目,唯有那双眼如秋水,流光婉转,有着说不清的潋滟冷清。就像他即使一身狼狈地站在人群里,依然有着自恃的骄傲自信,好像他本身就该是众人的焦点。

黑汉对上重耳的双眼,双眼不禁微微一收,但是再瞧瞧重耳的身材心底又有些不屑,他一个胳膊都有对方两个那么粗了!

“哼,比武你擅长什么?省得大伙说我恃强凌弱了!”黑汉抬头格外有自信地看着重耳。既然对方不识好歹,执意要和他比,那就别怪他把他们的马全收了!

重耳嘴角微微扬起,“是么,那就比箭术吧。”

黑汉裂嘴大笑,“好!行!怎么个比法?”

重耳转身走到了河里旁,众人皆尾随过去。

黑汉等一会,也率着其余人跟了过来。

“我们比,用箭射鱼如何?”重耳站在河边,从背后取下了弓,一手拉着弦弹了几下。

“用箭射鱼?!这怎么可能!”

“对啊!扔快石子进去都不一定能砸死鱼,这用箭......”

黑汉背后的黑狄人瞬间喧嚷起来,皆觉得不可思议。

艾萧一时也有些不确定,重耳虽然能用箭射死大虎,那却是在空气中。在水里不但阻力更大,而且有水流箭头偏差也只会更大。

黑汉一手一挥,后面的争议都停了下来。他看着沉着淡定地重耳,以及艾萧等人惊疑的表情,一咬牙说道“好!大男人说话算数!我就跟和你比这个!一人三箭,若都未中,下次比什么就由我来决定!”

“可以。”重耳检查完了弓,又开始看箭,头也不抬地说道“谁先来?”

“哼!那我就先献丑了!”黑汉见着重耳一副谁也不放在眼底的样子,心底就有气,忍不住想给他一个教训看看。

黑汉站在河边,其余人怕惊扰到鱼,皆离着有些远看着。

只见黑汉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里头的鱼似乎没有注意到任何危险,依然悠哉地摆尾游来游去。

弓已经被拉满,箭头左右移动着,伺机等待着,突然手一松箭飞快地离弦而出,只破水面,一点水花都没有溅出来。

众人连忙围了过来观看。

没有中!

整只箭轻飘飘地在河面浮着。

黑狄族不由有些失望,见黑汉又抬起了手,连忙又退开到一旁。

第二支箭依然没有中,甚至还溅起了水花,吓得鱼儿四处逃散,一会儿才又回来。

黑汉面色有些不好看,虽然他觉得以箭射鱼匪夷所思不信对方首领会中,但是一箭都未中,依然有些丢人。

第三箭,黑汉观察的时间很长,弓绷得宛若一轮圆月,似乎在蓄势着巨大的力量。

哗!

箭突然射出!刺破水面的一瞬间没有任何动静,突然水面翻起了水花,似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拍打着什么。

这次中了!

黑狄族整个欢呼起来,好像胜利已经在他们这边了一般。

然后,他们看到重耳似乎漫不经心地连射出三箭,笑声更大,因为水面没有任何动静,也就是说重耳这三箭全打水漂了!

他们讥笑重耳如此意气用事,如此胆大妄为,竟还一连射了三箭!

但是等他们看到被箭死死钉在河底的三条鱼时候,彻底鸦雀无声了。

“哈哈哈,看呆了吧!你们,”介子推想借机讽刺几句,却被狐宴拦了下来,其余人见此也原先想冷嘲热讽一顿也只能消了声。

黑汉眼神闪烁着,最后朝重耳击胸弯腰“黑塔服输了!”

随后黑汉又朝身后的黑狄人,捶胸高举拳头“大伙们!今日好好招待我们的贵客!拿出最好的食物,最好的美酒,让贵客们感受下我们黑狄人的热情友善!”

“诶!”

原先死寂沉沉的村庄,突然热闹了起来。

忙着杀猪的杀猪,生火的生活,搬酒的搬酒,艾萧洗了澡出来看到每个人都忙碌,人声鼎沸,甚至还有不少黑狄妇人少女围绕着重耳身边说笑着。早已整理干净的重耳,绝世容颜露了出来,惹得不少人侧面围观。

居然是这样柔美俊秀的男子打败了首领,众人皆觉得有些梦幻。

艾萧则是捂着嘴偷偷笑着,背后的介子推也换人清洗了出来,见那么多人绕着公子,有些不屑嘀咕着“刚才还巴不得赶我们走呢。”

艾萧瞄了介子推一眼,想下还是说道“之前是有些误会,现在如此和谐共处不好么?难道你还真想我们打起来?虽然我们人数旗鼓相当,甚至有优势。但是别忘了,我们武器用尽,别说箭快没了,连大刀也卷了好几把。而对方武器又充足精良,打起来还不一定谁吃亏呢。”

介子推抿了唇,“反正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一群食古不化的野蛮人!”

艾萧瞪了介子推一眼,见四周无人听到此松一口气“介子推!”

“好好!我知道了。”介子推见艾萧摆起了面孔,又想到上次哄他去比赛也是这表情,连忙落荒而逃“我去帮帮他们一块烤肉总可以了吧!”

艾萧勉强地点点头,心底却有些无奈。

两个民族和平共处不好么,非要搞得你死我活才痛快么?

艾萧瞅着热火朝天的场地,黑狄人还有中原人不分你我一起忙碌着,欢笑着,嘴角微微抬了起来,这样算是冰释前嫌了吧?

宴席没有多晚就结束了,艾萧却有些意犹未尽,她怎么觉得酒还没喝够呢?

但是狐宴说他们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得趁早休息才是。

艾萧只好点点头,因为屋舍有限,艾萧和几个人大汉一起睡一间。

艾萧直言不习惯和人同睡,就干脆一人打地铺,后面介子推嫌床太挤,也干脆到地上打地铺。

艾萧见两人隔着还算远,便也放心地躺下来。

也许是近一个月翻山越岭,风餐露宿,这一夜艾萧很快就入睡了。

睡梦中,隐约听得了一些声音。

迷糊着睁开眼,屋里竟然只剩她一个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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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取之有道

窗外传来黑汉愤怒的声音“你们这些无耻小人强盗!亏我们黑狄人如此热心款待你们,你们竟然还要半夜偷袭抢我们的粮食武器!”

“嗤!安静点吧!否则别怪大爷我刀下无情!”介子推一把大刀驾着黑汉脖子上,抵着他靠着墙,一动不能动。

黑汉双拳握得咯嗒咯嗒直想,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的皮肤,只要稍稍往前一点,他豪不怀疑这把刀会瞬间割破他的喉咙,随时可能死亡的感觉让他有些崩溃,内心焦躁恐惧,只能用怒吼着遮掩着他的狼狈“你们这群阴险狡诈的中原人!”

黑汉见介子推只是看着他,脸上并没有被他拆穿的讶然,不由气恼道“你们真当以为我们狄人愚昧无知么?!一个个口口声声地喊着公子,却称自己从北狄来!当我们好欺骗么!你们这群人都该死都该死!若是敢伤我族人一分一毫,便是十万八千里,我也决不会放过你们!”

“这首领废话怎么这么多!”一个抱着大把弓箭的大汉路过,毫不客气地一脚踢中黑汉的腹部,不屑道“我们可什么时候说过不是中原人了?!亏我还以为你们黑狄人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想你肚子里道道却多只不过都是打结的!愚蠢至极!”

黑汉被踹了一脚,腹部猛的一收,咬牙忍住了,此时被大汉出言讽刺,反而觉得胸口一闷,差点没吐出血来。

艾萧听到外头乱哄哄一片混乱,连忙爬了起来。

出来一见,屋舍前停着所有的马,几乎每匹马背上都有着不少东西。

栾枝领着众人,挨家挨户地收集着粮食武器,几乎每个屋舍都房门大开,众人在里头进进出出搬运着东西豪无阻碍。

艾萧看着一头雾水,这到底怎么回事?

黑狄人呢?!怎么可能任由栾枝等人随意搬运着东西?

“艾萧你起来啦?”介子推见艾萧出来,愣愣地站在门口发呆,好心情地说着。

艾萧看到介子推刀下的黑汉,微微蹙着眉头“这一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公子怎么可能会让你们随意偷取黑狄人的东西呢?还有其他黑狄人呢?”

介子推听艾萧说是偷取,有些不高兴“艾萧,我们不是偷窃,是取之有道!”

“哼,艾萧还真是够悠闲的很,睡到现在才醒,连公子都比你忙呢。”栾枝不知何时出现在艾萧身后,阴阳怪气说道“公子说你若是醒了便去找他。”

艾萧看着栾枝鄙夷的眼神,没有说话,直接快步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她一定要找重耳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宴会时候两族人民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似乎还在眼前,怎么突然间重耳会倒过来反戈一击呢?

更何况,这形势所为一点也称不上道义,狐宴怎么可能会答应?

重耳所在的屋舍不远,房门只是轻轻地合上,艾萧便直接进来了。

里头不但有重耳,还有狐宴赵榱俩人,三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见艾萧进来便停声抬头看去。

艾萧见三人有些戒备的态度,心底不禁有些失望难过。

什么事情,她不能知道?

也对,这次半夜偷袭窃取的事情,整个队伍估计就她不知道吧。

“公子。”艾萧朝重耳走去,突然瞧到重耳包裹着白布的右手,焦急问道“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重耳瞥了下右手,对艾萧说道“以无大碍。”

艾萧快步在重耳身边坐下,不由拿过他的手细瞧,掌心白布裹了厚厚好几层,中间却依然泌出了丝丝红痕,可见并不是小伤口。

重耳看着艾萧低眉认真查看着他的右手,突然发觉艾萧的手格外的小,两只小手将他的大手撑着,拇指轻柔地划过白布,明明缠得很厚,他却觉得有些痒,不由把手抽了回来。

艾萧抬起头,眼底尽是愤愤不平和难以置信。

黑汉居然会半夜潜入重耳的房间,想要一刀杀了重耳,幸亏重耳警觉,以空手架住了弯刀,睡在同一屋的狐宴也猛然惊醒过来。

黑汉估计没想到这狐宴这个风烛残年的模样,武力值会这般高,与重耳联合,三两下便将他搁倒。

随后才有了众多武士也摸黑抓了不少黑狄人,有些人惊醒欲要反抗,却没想到首领的性命已经被拿捏在他们手上,再看看自己绝无还手之力的妻儿,最后也只能束手就擒。

而现在所以的黑狄人全部关押在一个房屋里,有十位大汉在屋外看守着,武器自然也早就全部没收,防止他们暴*。

“其实,若只是这些,我们也只是杀了黑汉了事,亦不会将全村黑狄人都抓了起来,拿走全村人所有的粮食物资。”狐宴看着艾萧愤懑惊讶的模样,又说出了让艾萧惊天霹雳的话。

“这个村庄绝对不会是黑狄人所建,原本应该是个中原华族村落。”

“首先,黑狄人不善修建房屋,他们只会住在包房里,甚至连用石头建屋都不会,更别提是用木头为粱,泥浆为墙,茅草为顶。然后他们擅于饲养马匹,但是整个村舍只有少量的牛猪,大量的鸡鸭,这些家畜全是中原民族极为擅长饲养的动物,反观他们擅长的马却是一匹都没有,由此可见他们应该是从部落里逃亡了出来,流落至此。其次便是他们来的时候并非很长,因为田地已经翻了地却还未播种,黑狄人是不懂种田的,这也是为何那么多人却只有一位老农在地里农作,但他也只晓得一味翻地,却不懂得已经到了播种时机。”

狐宴不疾不徐从头道来,把艾萧说的又是敬服又是羞愧。

她原先也觉得村落始终有种奇怪的感觉,却不像狐宴顺着蛛丝马迹,一步一步剥开事实的真相。

这其实并非是智商观察的问题,而是人生阅历的事情。

艾萧从诗经里了解一些民间百态,但那也只是局限于刻画描写,永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真实,感受得深切。

而四夷更只是在他人口中听过几次而已,而狐宴却是在北境长大,后面又去了晋国接受中原文化礼教,对两个区域的民族习性了如指掌。

艾萧这才清楚,为何刚才介子推会说,他们是取之有道。

这些东西以及整个村落本就不是黑狄人所属,而真正的主人,恐怕早就已经惨遭黑手,抛尸山野了。

而她一心盼着友好共处,更像是个天真的笑话。

两族之间历代的羁绊纠葛,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一笔勾销呢。

就连北狄,也是重耳的母亲嫁过去联姻后,期间晋国亦给了狐狄不少好处,还帮狐狄消灭了敌对狄族,俩族的关系逐渐缓和了下来。

艾萧低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何,每个人都起来了,却唯独我在睡觉?”

狐宴似乎被艾萧这个问题噎住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榱却有些意味深长说道“介子推说你睡得甚为甘甜,不愿叫醒你,想让你多休息。公子允了。艾萧在队伍里的人缘还真是不错。”

赵榱最后一句话没有让艾萧觉得高兴,反而有些郁闷。

她有时候虽然挺享受着特殊待遇,特别是每次累得走不了路却还要外出狩猎的时候,介子推等人主动顶替,她还是觉得非常高兴的。

后面则越演变越厉害,她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虽然重耳和狐宴没有说什么,但是队伍对她心生不满的只会越来越多了吧。

比如赵榱......

最重要是她不参与事件,逐渐的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大家也会下意识地将她排除在外。

比如说这次这么大的事情,介子推居然觉得她睡得香甜,便自动替她做主,觉得她去不去都无所谓,便干脆让她好好睡个觉。

同样的,逐渐她也会开始偏离重耳的心腹中心,有什么事情也会渐渐地不再和她商量议论。

直到天边启明星出现后,东西才全部打包好,一堆一堆地磊在马背上,几乎没有了人坐的地方。

大家一路都穷怕了,后面路途又遥远,下次就算再碰到个山庄也不可能收到这么多物资。秉着雁过拔毛的精神,马上不够放了,就背在身上。

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大袋箭羽,约莫有着五十来枝,大约有二十公斤。

介子推一手提着箭袋,忧虑地瞅着艾萧的小身板,手没递过去,反而要往自己身上背“艾萧这个太重了,不如我帮你背吧。你就背些面饼之类的食物就好。”

艾萧抿下唇,直接从介子推身上拉下箭袋,往自己背上一背,连着包着食物的包裹也背道了另外一边。

“艾,艾萧......”介子推惊得眼睛都瞪出来。

“我没事,我背得动。”艾萧的力气一直就不小,只是她的身材太有欺骗性了,连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忘记。

她其实是个大力士......真正的女汉子。

整个队伍包括重耳,皆背着大块包裹,拉着负着重物的马匹,脚步缓慢却坚定地离开村舍。

背后二十几座屋舍,熊熊燃着大火。

撕心裂肺的哭啼哀嚎声音,一遍又一遍地传进艾萧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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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善解衣

火顺着墙壁,窜动着,跳跃着,瞬间攀上的屋顶,将整个房屋吞噬包围起来。

男子的咒骂声,妇人的尖叫声,小孩惊慌失措地喊着妈妈,一片哭啼惨叫从这火光里传了出来,火没有为此减弱,反而得势般越发肆意妄为,最后四周都染成了一片红色。

艾萧白净的面孔已经染成了红色,她开始也在火海里四处逃窜着,只是无论哪个方向都有火向她袭来,浓烈的火舌,强烈的高温,好像她下一秒就会融成灰烬一般。

她慌乱逃窜着,在四个方向不停突击着,可是能动的范围越来越少,火的后面还是火,她没有勇气冲进火海里。无助绝望一步一步慢慢地将她侵蚀着,她也开始不停地尖叫哭泣着,想要逃脱出这一片火海。

“艾萧,艾萧?”

艾萧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右脸贴着一个人的手,再往后些就是火堆了。

艾萧松了一口气,怪不得梦里这么热,原来是睡着睡滚到火堆旁了。

“做噩梦了?”

声音如一股清冽的泉水流过,艾萧梦中还有些焦虑躁动的心慢慢平稳了下来。

见艾萧眼神清醒了过来,手也从脸颊移开。

冰凉的触感离去,艾萧有些不舍,顺着手看去。

漫天星空似乎都在这一双眼里失去了光辉,彻底沦为黯然的背景板。

“怎么又呆了?”重耳微微侧下脑袋,双眼看起来就跟琉璃珠子般水晶剔透。

艾萧从那一双清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发呆傻愣的模样,有些羞赧地摸了下右脸“多谢公子出手,不然艾萧恐怕就要滚到火堆里睡了。”

“你下次最好拿块石头挡着,省得半夜睡得滚进去了。”重耳起身,就坐在艾萧身边。

“是,公子说的对。”艾萧一面有些后怕应着,一面又被火烤得难受,梦中的景象还记忆犹新。只是重耳就坐在旁边,不好意思直言让重耳坐开点,身子就不动声色地慢慢往外挪着,希望重耳能明白她的肢体语言,自动坐远点。

重耳感觉到大腿外侧来的压力,脸色不由黑了一下“你挤我做什么?”

“嘿嘿,公子怎么半夜还没睡觉呀?”艾萧不好意思再挤了,免得被重耳误会吃他豆腐呢。

重耳一脸淡定,声线平稳地叙诉着“半夜一直听到有人在一旁嗯哼,嗯哼,喊着不要,不要。”

噗......

艾萧内心顿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下次才不要睡在重耳旁边了!

重耳似乎没发现艾萧羞愤抓狂的神情,而是继续问道“你最近一直做噩梦?”

艾萧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满天星斗,鼻尖索绕着木炭燃烧的味道,耳边甚至开始有了蝉虫的鸣叫声。

四周除了边角的守夜人,其余人似乎经过一天的疲惫奔波,睡得极沉,鼻鼾声此起彼伏与蝉鸣相交回映,形成了初夏夜的催眠曲。

“公子不会觉得心不安么?下令烧了整个村庄......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们无辜么?”重耳最后也干脆在艾萧身旁躺了下来,十指优雅地交叉在腹部“如果不斩草除根,我们带着重物,不出几日他们便能追上我们,到时候便是一场恶战。虽然我有信心他们一定会输,但是刀剑无眼,伤亡是不可预算的。与其如此,我为何不在开始的时候便斩草除根?这些人必须死。”

艾萧一想到梦中的场景,不由有些激动说道“但是那些孤苦无依的老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有那些天真可爱的小孩,他们根本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重耳闻言,轻笑了一声“我们杀了他们的儿子,他们的丈夫,他们的父亲,我们对他们做的事情已经是残忍至极了,那何必又矫情地对他们有着些许的同情善意?他们又不会领情,还会想方设法地复仇。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艾萧无话可说。

她一边觉得重耳的想法太过冷情,一边又在想难道真的是她矫情了?

“总之,你并不欠他们什么,下命令的是我,放火的也不是你。”

说着,重耳已经背过身去“快点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艾萧愣愣地看着重耳的背影,他刚才的话,是在安慰她么?

想着,艾萧也侧过身对着重耳的背影,嘴角不由轻轻上扬着,最后好心情地睡着了。

有着充足的粮食,每天狩猎食物的时间大大减少,整个队伍行驶的速度也变快了起来。

而且有着充足精锐的武器,路上的危险也大大降低。

半路突然窜出一只大虎,或者黑熊之类的众人都已经能很淡定地解决了。

如果它们识相,乖乖地走了,一切相安无事。

如果非要扑上来咬一口,那就可以尝试下万箭齐发的销魂或者连环夺命刀的酸爽。

最后它们的皮毛洗净铺在地上当被褥用,肉自然是直接烤了吃,体型大只的甚至可以吃一两天,最后众人都爱上这种守株待兔,食物自己送上门的滋味。

后面凡是见到大型动物,想跑?没门了。

今日比较幸运,他们自五天前,又找到了水源。

只不过这个水源只是一汪深潭,水流从山涧石缝淌下了的,四周皆是石头树木,没有落脚歇息的地方。

幸好隔着深潭一里外有片空地能歇息,众人就把火堆在那架了起来,要取水洗澡就走一里路过来。

晚上吃肉的时候,狐宴又公布了一个好消息。

按照行程速度,应该还有十来日就能到卫国边境。

到时候找个边陲小城歇息整顿三日再出发!

这个消息一说完,队伍里一片欢呼。

艾萧也高兴地举起双手,虽然现在有动物皮毛垫着,但是柔软的床榻对艾萧的诱惑力还是巨大无比,更别提还能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吃完后,重耳把艾萧叫上,两人举着一个火把朝深潭走去。

重耳的手伤经过一个月调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手掌可以完全的合起来,脱衣服自然也没有问题。

不过重耳没受伤的时候都让艾萧帮他脱穿衣裳,更别说现在手还受伤着。

半路,重耳似乎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从未见你洗过澡?”

“我洗呀,一般在大家都睡了时候去洗的。之前太多人排着队洗澡,甚至还有不少人干脆一起洗,反正我第二日一般起得比较晚就干脆等大家都睡了再去洗。”艾萧想到自己每次偷偷摸摸胆战惊心地洗澡,就觉得一阵心酸。

重耳没有怀疑,接着说“不如等会我洗后,你也下去洗吧。”

“不用不用,公子洗完后就去休息吧,不用等我。”艾萧心一慌,连忙拒绝,见重耳疑惑地眼神,突然又想到了一个理由“还有就是我洗的时间长,所以才会选择晚上大家都睡的时候。”

重耳见此也就没有坚持,一里路也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

但是,两人突然面对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之前都是歇息在河流旁,两人摸黑顺着河流走就可以了,但是这次深潭是在密林里,没有火把根本走不了路。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之前艾萧是摸黑把重耳的衣裳解开,再摸黑穿上去的。

此时举着火把,衣服上的花纹都看得清清楚,这可怎么给重耳解衣穿衣?

艾萧偷偷咽了下口水,心跳有些加快,双眼亮晶晶着。

今日难道可以有幸一窥公子春色么!

公子这身段这皮肤肯定没得说,还有之前第一次脱衣摸到的肌块,应该很有看头吧~

重耳看着火把有些纠结,随后看到艾萧兴奋的模样,眉头微微一扬“原来你每次替我更衣都是这副幸福的模样?”

“呵呵。”艾萧脸色一僵,干硬笑着“能替公子解忧,自然是幸福的事情。”

重耳闻言,不由细细笑起来,笑意染上了眉目,传进了眼底,面容因为笑意渐渐舒展开,美得就雨后开窗见到的那一抹碧空。

让人心情也莫名地舒畅起来。

艾萧有些恍惚觉得,重耳似乎许久未如此笑着了。

从离开北狄后,他更多时候是一个人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在叹息他与晋国之位挥之交臂,与夷吾的兄弟情碎裂,还是在想着林娇?

就如同,她偶尔会回头看着他们走来的路,想着会有一个人策马而来。

“喏,把这个拿着。”

艾萧回过神来,手里已经被重耳塞进了一个火把。

“诶,我拿着火把,怎么替公子更衣呀?”

重耳垂下眼脸,琢磨着自己的衣裳“你转过头去,我自己解衣,你帮我拿着衣裳便好。”

艾萧有些惊讶,“公子不是不会解衣么?!”

重耳抬头,又是一个让人神魂颠倒的笑容“我是说,不善解衣。”

艾萧郁闷不已地抱着一堆衣服,还得努力地空出一只手撑着火把,听到后面哗啦啦的水声,没好气地说道“公子,这水可深了,你可别掉进去了。”

“放心,我就坐在一旁石头上洗着。”

“那也要小心点,一般这些石子都很滑。”艾萧有些不怀好意地想着,重耳坐着一屁股青苔。

似乎知道艾萧怎么想,重耳说道“我捡了干净的石,”

“扑通”

突然背后传来巨大的落水声音,艾萧惊得回过头来。

光秃秃的石头上,哪里还有重耳的身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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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落水

“公子!公子!”艾萧三两步走过来,火把照清水面只是泛着涟漪,没有人挣扎扑水。

艾萧以为重耳会戏水,只是等了一会,水面依然是这样,心不由提了起来。

火把架在重耳落水的上方,艾萧扑通一声也跳进了水里。

夜里,深潭一片漆黑,火把只能照到水下一米左右,再往下便是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重耳的身影。

艾萧速度又快了几分,朝着重耳落下去的方向往下游。

双眼努力睁开,四周一片黑暗,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手往前滑着,也不知道自己动了没有,好似掉进了一个无尽黑洞。

时间就跟停滞了一般。

突然“砰”了一声,艾萧只觉得鼻梁撞到了一个硬物,差点没岔气。

难道她撞到墙了?

手摸索地往前伸去,先是抓到了一细细长长的东西,捏了两下,是头发,手连忙往前一伸就碰到了一个圆圆脑袋。

找到公子重耳了!

艾萧当机立断,防止溺水的人会死抓着她不放,手一顺立即挽着重耳的下巴就开始往上拉。

只是艾萧拉了两下居然没有动。

突然重耳的两只手也摸索到艾萧的手上,轻轻往外扯一下,这时候双手给艾萧的感觉还是从容不迫,没有慌张的模样。

艾萧迟疑着,手微微松开,然后就感觉到重耳抓着她的手慢慢地往下溜着。

入手是极其滑腻的触感。

艾萧脸倏地就红了,公子带着她的手摸向哪去呀。

很快重耳手就停了下来,将艾萧的手拉开,往下点了点。

艾萧懂了,重耳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所以半天游不上。

当下就顺着重耳身体往下游,脚踝处摸了一片水草,不知绕了多少圈,缠的紧紧得。

艾萧用力扯了两下,没有扯开。

感觉肺里的空气开始逐渐减少,因为缺氧头脑有些发胀。

公子下来的时间比她还久,艾萧双手碰触着越来越冰凉的皮肤,手越发急了起来,水草却依然紧紧缠绕着。

对了,她腰间有匕首!

艾萧摸出了匕首,不敢贴着皮肤挑开水草,顺着摸出去一些,一刀将水草割断。

见重耳还不动,艾萧急着推一把。

重耳一直感觉到艾萧温温热热的手在他脚踝处摸来摸去,他浑身已经被泡得冰冷异常,这些许的温度让他感觉到异样的舒服,因为缺氧神情开始有些迷糊着,四周漆黑一片,他觉得自己身体好轻呀,但四肢又似乎很重,全身懒洋洋地,似乎开始想睡觉。

突然,脚底被人用力推了一下,重耳猛然惊醒,努力提着气,奋力向上游去。

艾萧努力推了重耳一下,自己又沉下去了一些,脚连忙踢动着也开始向上游去。

空气越来越少,好像随时会窒息一般。

也许是死亡的危机激发了潜力,艾萧速度又快了几分。

双眼微微眯起来,她似乎看到了一抹亮光,看到了重耳上岸。

没一会艾萧也钻出了水面,脸上的水还未甩开,就已经大张着嘴呼吸,双手摸了下脸上的水,眼睛才能张开。

头下意识地转向岸边,寻找的重耳的身影。

当看到重耳气喘吁吁,穿戴整齐的样子,不由有些失望地眨了下眼睛。

居然穿得这么快。什么不善解衣,果然都是骗人的。

艾萧慢慢地游向岸边,地上的衣物已经全被重耳穿了起来,只有火把还在原来的地方。

艾萧刚看到的亮光就是这个火把。

重耳伸出手将艾萧拉起来,低头瞥了一下火把,眼神有些危险地看着艾萧“你刚游上来可看到什么了?”

艾萧接到重耳的眼神,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坚定说道“没有!”

那白花花,修长匀称的两腿,她是打死都不会说看到的!

重耳见艾萧四处溅着水滴,好笑地摸了艾萧脑袋“怕什么,你以后可是本公子的救命恩人。”

艾萧可不敢以救命恩人身份拿乔“此乃艾萧指责所在!公子不必客气!”

“而且,公子也曾经救过艾萧一命。”

艾萧见重耳面露困惑,便解释道“当日虎乱,公子一箭射死大虎救下的便是艾萧。”

“哦,原来是你。”重耳想起当初狐宴似乎在他耳边说过一句,他救的此人箭术不行,胆子倒不小。

重耳却觉得,艾萧此人,胆子也却是极小的。

艾萧攀着石头,双手一用力爬出了水面。

衣料水吸的十足,紧紧地贴着身线。

艾萧有些担心地朝胸口看去,幸好她皮革胸带绷得略紧,胸前也只是一块平板,没有任何起伏。

重耳看见艾萧的衣料紧紧贴着身线,爬上岸时后腰一个弧度向里凹着然后又极致地向上翘起,布料包裹着臀部竟是又圆又翘,有着别致妖娆美感。

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直到艾萧站了起来,重耳才收回视线,低头咳嗽了一声,耳尖有些红,只是天黑看不清“艾萧,你全身湿透了,要不干脆洗完再回去?”

“不了,洗了再穿湿衣裳更难受,不若就这么回去烤干好了。”艾萧有些冷地环抱下自己,虽然已经初夏了,但是夜风一吹还是有些冷的。

重耳一听艾萧要这么湿着身子回去,忍不住瞧了下她后面,眉头微微蹙起,停了一会转开头“随便你吧。”

重耳举着火把,转身就走。

艾萧见重耳走远了也连忙跟上,一路哆嗦着跟着火把走,企图让身体暖和些。

走了没多久,重耳突然停了下来,把火把塞到艾萧手上“先拿着。”

艾萧莫名地拿着火把,然后瞪大眼睛看着重耳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衣“公,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重耳将外衣解了下来,里头只剩下单薄的里衣,隐约透着重耳的腰腹理肌。

“把这外服披着。”重耳一手把衣服塞到艾萧手上,一手将火把拿了回来,转身又走了起来。

艾萧捧着重耳的衣裳,手心还能感觉到重耳留下的温度,连忙跟了上去“公子,你还是把衣服穿了吧。你要是这么衣冠不整地回去,狐宴先生会说死艾萧的!”

“真麻烦,让你穿着就穿着。”重耳微微蹙起眉头“又不是娘们,更没有露着皮肤有什么好怕的。”

艾萧听到那句不是娘们,不由一吓,发觉后面不是在说她才安了心,也不敢再和重耳争辩着,直接将外衣披在身上,身体顿时暖和了不少。

“谢谢你,公子。”艾萧抬头对着重耳笑道,她大概能猜到重耳应该是怕她冷着了才会脱衣给她。

公子其实挺不错的,她之前误会了,公子倒也不全是一肚子坏水。

重耳眼睛微微往艾萧后背一瞟,回过头来正色道“无事。”

艾萧终究是不敢让重耳就这么衣裳不整回去的,快到营地的时候,还是把外衣还给了重耳。

“公子,你的好意艾萧心领了,只是还是把衣裳穿上吧。那么多人看到公子穿着单衣也有失体统是不是呀?”

重耳脸色有些冷,接过衣裳又嫌弃道“都被你弄湿了,你就穿着我衣裳去给我拿件新的来。”

艾萧看着重耳双手一摆,外衣又回到她肩上来了“公子,你让我就穿着你衣裳回去?!别人问起我怎么回答呀?”

“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

艾萧很坚决地摇头“没有!”

“那去呀,本公子冷死了。”

艾萧含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去的,她在远处瞅好了重耳包袱在哪儿,然后低头快步,迅速地穿过人群。

“艾萧!公子呢?你怎么穿着他衣裳!”

艾萧瞅着四面八方无死角的鞋脚,抬头对怒视着她的狐宴笑道“不用担心,公子就在那颗树下呢,因为嫌衣服湿,公子就让艾萧来换新衣了。”

介子推奇怪问道“公子衣裳怎么湿了,你怎么也都浑身湿漉的样子?”

“先让把我衣裳取了给公子换上,再回头解释。”艾萧取了衣裳,连忙就闪人,想着等会重耳回来自己解释。

才抱着衣裳往重耳那跑几步,一阵悠远的狼嚎便从密林深处里传了出来。

艾萧心一紧,抱着衣物跑得更快起来。

这个声音应该是还有一段距离的,而且重耳有火把,若真有危险应该会直接往火堆这跑。

艾萧一靠近便看见重耳面色沉容,举着火把注视密林森处。

狼嚎声越来越近了。

“公子快把衣裳换上,我们回到火堆那就安全多了!”

重耳没有多说什么,动作很快地换好衣裳。

走出密林,已经有几个大汉举着火把在外面守着,以防万一有狼突然窜出来。

回到营地,每个人皆严正以待,之前行程几乎没有遇到过主动袭击的大型凶恶动物,此时猛地一听四周此起彼伏的狼嚎,心跳都不由快了几分。

狐宴在这短时间内已经下达了命令,一半人持着弓箭还有大刀之类的武器,还有一半人则是举着火把,因为狼怕火,连地上的火堆又燃了两个,因此原先收集打算过一夜的柴火就这样先燃了大半。

艾萧微微蹙起眉头,狼嚎时远时近,让人琢磨不透距离,此时就这么急着将木头燃了起来,后半夜可怎么办?

以狼的狡猾奸诈聪慧,极有可能在外围绕着直到火把烧尽再进来厮杀。

艾萧正想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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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狼群

艾萧此时也顾不上说话,因为黑溜溜的密林里逐渐出现了一双双猩红明亮的眼睛,乍一看这么多眼睛也不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救命啊!前面各位好汉救我啊!”

骑马的人也最终从密林里窜了出来,马嘶吼着,扭着身子,他两只手极力控制着马匹,还不忘高声呼喊着“救我啊!后面有狼!至少一百匹!”

哗然!

一听到这数目,不少人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一跳。

趁整个队伍有些怔然,来人的马匹似乎失控了,扬蹄直接要往营地里冲去。

“站住!你是谁!”队伍反应很快,摒住心神,几个大汉直接抽出大刀往前一挡。

马要是执意冲进来,那也就是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来人连忙拉着缰绳,最终马硬生生地停在大刀前,此时群狼也一只一只慢慢从森林里走了出来,步伐优雅轻盈,大尾巴轻微摇晃着,双目却阴森桀骜。

“我是卫国人士,名叫宁武子!还望各位壮士出手相救!”宁武子快速说道,驱着马左右晃着,时不时往后头瞧去。

赵榱此前已经细细看过宁武子面目,衣裳已经在密林逃窜撕成条状,脸上亦有些划出来的血痕,而胯下的马前头还好,后屁股亦有不少血痕,看得出有狼爪的痕迹,尽管如此马匹依然躁动着,没有任何怯意示弱,是一匹好马。

当下听到宁武子名字,赵榱便问道“你可卫国卿大夫的宁武子?”

“正是正是!先生原来识得我!太好了!”

狐宴见此便让宁武子进来,毕竟他们接下来正要去卫国,虽然对宁武子将狼群引了过来有些不满,但是事已如此,见死不救也是不可能的。

宁武子下马后,眼神掠过赵榱还狐宴,最后恭恭敬敬地朝重耳这个方向行了下礼“多谢各位相救,宁武子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当下之急是如何将狼群击退。”

重耳说着,众人又将目光转移到外头,此时狼群已经绕了一个群,四面八方地将整个队伍包围了起来。

因为忌讳着火把,狼群只敢在四周转圈着,圈子越转越小。

突然,东面十头狼欲要突击,前头几个大汉立即往前挥着火把吓退狼群。

正当不少人都提着心眼看着时候,西面的狼群也突然袭击了起来,而且数目更多是二十多头。

西面壮士反应也非常快,立即拿着火把驱散。

但是很快南北两边也有狼群袭击,而且每次失败他们也不强进,只是换一波继续突进攻击。

几次连番攻击下来,狼群们依然气定神闲,防守的大汉精神却一度提高着。

再一次进攻,群狼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甚至有人险些被狼爪挥到,不免心有余悸说道“不如拿弓箭射吧!这样持续下去,早晚会被突击进来的!”

狐宴有些迟疑,如今他们的弓箭数量虽然不少,但是也剩不多,特别是往后还有十来天的路程。

“不可!”宁武子大喊出来,“这狼性凶残恶劣并且眦睚必报,我只是意外伤了他们狼崽罢了,它们便一路紧追着我不放!起初只是几只狼,我还能解决,后面则是数量越来越多,最后我就被一群狼追着跑了!若我们再伤它们,激起它们的血性,届时定会不死不休!”

介子推袖子被狼爪抓了一块,手臂上赫然有着几天血印,恼怒地驳回“你现在倒是说风凉话!当初怎的又去招惹狼群?还把麻烦引给我们!早知道把你扔出去是不是就解决了?!”

宁武子被介子推抢白,脸色有些难堪,双手紧抓马绳,有些戒备地看着众人,“现在把我扔出去也是没用了,狼群已经认定我们是同伴了!”

狐宴也是冷冷地看着宁武子,一番思量后,说道“放心吧,不会把你扔出去的。”

宁武子有些感激地看着狐宴,随后也诚恳说道“此事因我而起,请让我跟前头的壮士换一下,只是微薄之力还望各位莫嫌弃。”

宁武子这般说着,方才还恼他的人此时倒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狐宴也没有真让他上前去,只是说道“你才被狼群追逐,已是精疲力尽,怎好再去前头周旋,只管休息便是,我们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之人。”

宁武子自然又是一番道谢表态,虽然如此,但是随着外头群狼的攻击越来越频繁,甚至有不少人挂了彩,心中对宁武子有怨念的只是不断增加。

此时外围的激烈地磨刀擦枪你来我往,内围人的唇枪舌战争锋相对,艾萧都无暇顾及。

她正蹲在地上翻马解包袱地找着铜,只是找了半天也只是找到许多铜板还有少量金块,个头皆太小了。

当初弃马车而逃,物资全丢了,其中包括大量的金块美玉,只有一些人身上带着碎钱铜板,还有一些是从村庄里收集来的铜板,这些全交给狐宴保管了。

虽说原先只有一半人举着火把在外头抵住狼群的攻击,但是狼的数目太多,后面持大刀的也到前头帮忙,防止狼突袭,破了防御进来,若是狼群突破灌入人群,便是一场如鱼得水的厮杀。

所以此时在内圈里的人不多,艾萧的异样动作却不少人注意到,但是出于对她的信任,而且情况紧急,也没有顾及多问。

外头因为有刀,也伤了不少狼,因为宁武子的话倒是没有人杀狼,只是血腥味逐渐浓烈起来,狼的双眼也愈发红艳,整个空气里都涌动着暴动肆虐的气息。

艾萧找到一条绳索,快速地将铜板密集地串了起来。

宁武子早就注意到艾萧的动作,先是到处翻着东西,最后干脆坐了下来串铜板!因为他将狼群带过来,众人看他的眼光皆带着怨念,他自知理亏心虚得狠,此时就像找到一个宣泄口,高声说道“都到这时候你还怕钱丢了不成!每个人都在死命抵抗,你却在串铜板!命都快没了,留着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宁武子话说得义正言辞,但是艾萧头也都未抬起来,手快速地将最后一个铜板塞进去,结结实实地帮个死结,将铜板全串了起来。

许多人听到宁武子的话,虽然觉得艾萧不是这种人,但是一个劲埋头串铜板确实很令人怀疑,有人正要问着,突然一阵刺耳的金属声音从艾萧手中传了出来。

“乒乒乓乓!”

艾萧手拿身上的匕首,快速地敲击着铜串,或是左右来回快速地滑动着,因铜板空心,声音极响,听着人心头一跳。

宁武子听着这声音,只觉得牙齿酸得狠,额头青筋冒气,想要说什么,外围一片惊呼声。

“狼退了!”

闻言,宁武子快速地往外头看着,只见一一只只狼呲牙咧嘴,还有口水沿着尖锐的齿尖滑下,利爪往前按着,在地面留下一道道印记,明明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身子却在不断地后退。

忽然,铜器敲打的声音越发激烈,群狼像是被吓唬到一般,大尾巴一甩,纷纷转头,钻进了密林里。

但是并没有走远,躲在树林里似乎在等着什么。

艾萧看得分明,手没有停下来,反而敲打得越发激烈,不少人觉得自己的心跳就像艾萧的敲打一般,砰砰直响。

最终密林里再也看不到狼的身影,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有人接过艾萧继续敲打起来。

其实狼群围攻的时间并不长,只是攻击得狠凶猛,可见之前已经被宁武子惹毛了。

此时狼群一退,不少人欢呼着起来,纷纷围绕着艾萧转悠,惊叹“你是怎么想到用这声音将狼吓跑的?”

艾萧此时衣裳还是湿着,肩上还披着重耳的外衫,见这么多人围过来,有些小心地将外套拉紧,笑道“我曾听人说过狼是最怕铜铁器相击的声音,所以便试试看,果然如此。”

狐宴也有些意外“狼居然怕铜铁敲打声,倒是件奇闻轶事。”

艾萧笑眯眯着不再说话,幸好也没人问她从谁那听到的,总不能说她这是看了狼腾图才晓得吧.......

宁武子在一旁额头冒着大汗,铜铁敲打的声音几乎让他头痛欲裂,想隔远些,又怕狼群返回来袭击,只好在一旁默默忍着。

直到后半夜,铜器敲打声音才挺了下来,只是守夜之人比平日多了几倍。

宁武子这时候才终于可以喘口气,但也已经没有睡意。有些人觉得敲打声吵也睡不着,后来就干脆也当起了守夜人。

几个人围着火堆小声说些什么,也没有人理会宁武子。

这群人倒是各个身手不凡,就是面对狼群时候也是临危不惧,而且居然是每个人都有马,可见来历也不一般。

若是能跟这些人一起走,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宁武子在一旁观察着,最后下了决定。

狐宴也是睡不着的一员,幸好他现在每天需要睡眠的时间越来越短,倒也没事,此时正在和赵榱低声谈论着之后的路线。

宁武子走了过来,行礼问道“今日多谢各位相救,不然宁武子必然命丧狼口了。此时卫国离这也不算远,若是各位能顺道去卫国一趟,宁武子定然热情相待!”

狐宴与赵榱相识一眼,对宁武子微微一笑“我们正好要经过卫国。”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宁武子高兴地拍了下手,又问道“对了,也不知各位是从何而来的。”

“我们是从晋国而来,到了卫国还扰烦宁武子多多招待了。”

听到晋国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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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郡守李由

鼓城是卫国一个边陲小城,一面临近北境,另一面则是与燕国的交接之处。

因为地处复杂,鼓城里时常来往着各国人士,这让它比一般边境小城繁荣些。然而因为环境恶劣,这些繁荣并没有给鼓城带来安宁,反而城外有着北境狄族虎视眈眈,城内男盗女娼,市井龙蛇混杂,每日街头必然有流血打架偷鸡摸狗的事件发生。

所以鼓城的郡守之位就成了卫国一个巨烂无比的,烂摊子。

前三任郡守皆任时不过一个月,第一任是城外突然出现众多强盗,郡守带兵外出围剿,竟一不小心被一箭射死。第二任是听到城外又有北狄蛮族来袭,便在行宫里装病不愿带兵,士兵在外头誓死抵抗,只活着回来了一半兄弟,到行宫复命的时候看见郡守竟然在抱着美人,大吃大喝,一怒之下,士兵便把郡守杀了。

第三任郡守来了,见外出围剿盗贼是死,留在宫里装病也是死,又觉得在卫国仕途无望,就干脆半夜打好包裹逃到别国去了。

由于前三任郡守的精彩戏剧转变,市井茶馆街头皆在议论这第四任郡守。

这第四任郡守虽然才刚刚上任,但是他本身的故事便已经足以让人津津乐道。

“第四任郡守名字叫李由,曾经是卫国裨将军,军中二把手,不出意外将来大将军之位也会是他的。而且这李由不但年轻有为,还长得丰神俊朗是位极为俊俏的白面小生,这种人照理应该很受卫文公重用才对,但是为什么会突然远调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来呢?”

“为什么呢?”

众人不由拉高了脖子,等待着说书人的下一句。

夏季来临,茶馆生意爆棚,来往不少人都会进来喝一杯,没钱坐的就站着,没钱喝茶的就站在外头纳凉听听趣闻也是不错的。

“哎呦,这天气越来越热了,说了这么久,有点渴呀。”说书人抬着袖口故作擦汗,似喃喃自语,声音却一点都不小。

原先还催促着人,顿时有一大半人不吭声了,剩下少部分的人低声叹口气,才不甘愿地从腰间摸出一枚铜板扔在说书人桌前“快说快说,几句话也这样磨磨蹭蹭!”

“客观不要着急嘛。”说书人笑眯眯地把几个铜板收起来,又才继续说道。

“去年秋时,晋国上任君主晋献公率兵镇压北境狄族,凯旋而归的时候路过卫国。按照两国的礼仪,卫国是要给晋献公犒师的。你们想想晋献公是一国之主,照理卫文公亲自去犒师都不算失仪,但是他自己没有去,反而是派了我们这位裨将军去的。后来犒师的时候出了问题,晋献公居然负伤而去,这件事情后果很严重,首当其冲是谁?!就是裨将军李由。当时他就被贬成右领,成为军中中级将领。半年后随着晋献公暴毙,晋国流传出来的消息是当初途径卫国受的伤引发的。这消息一出,卫文公怕受到牵连,就立即把李由贬为鼓城郡守。哎,一代人杰,也就这么的沦落至此了。”

一个文士听着,反而不屑说道“啧,我看也是这李由活该!晋献公是何等英雄人物,他在世的时候年年北征,北狄屁都不敢多放几个,哪里敢像现在这么嚣张,现在李由守在这么个小城抵抗北狄入侵,也是自食恶果了!”

说书人见此也不反驳,只是笑而不语。

有人突然问道“那当时犒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瞧这一件事情,后面竟引出这么多波折。”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知道的人又皆对此保持缄默,使到现在,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很多人来说还是一个谜团。但是不巧,我正好知道一些。”

“是嘛!快说快说!”

说书人又摸了下肚子,一脸哀愁说道“哎呦,说这么多,肚子突都有点饿咯。”

几个人也懒得跟他辩,痛快地摸出铜板来“给你给你。”

说书人连忙把铜板收了起来,抬头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一枝箭羽直接朝他飞来!

“啊!!”说书人急忙抱着头就蹲了下来,就看见那枝箭羽从他刚才的脑门处飞了过去,倏地射进背后的木梁。

茶馆的客人也慌乱起身,想要逃跑,就见门口站着一位唇红齿白的七尺少年,手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少年眼底尽是阴霾,瞧也没瞧四周的人,直接手一挥“那人在妖言惑众!给我抓回去!”

背后士兵应声而进,把吓得趴着地上的说书人给抓了起来。

说书人似反应了过来,朝着少年哭喊着“郡守大人啊!李大爷啊!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不该在背后乱议论你!”

少年看也不看他,冷声到“给我抓进大牢里,稍后我亲自审问!”

说书人现在想死得心都有了,之前从未有过郡守大人游街的事情,这李由他想游街就游吧,偏偏自己还往他的枪口上撞,念及不由哀嚎着“大人啊~小的真的知道错了......”

※※※※※

此时鼓城外的官道上,一路人马风尘仆仆而来。

队伍里皆是魁梧高大的壮士,却无马车,连马背上也几乎是裸着,一路不少盗贼便打消了念头,趁队伍还未经过的时候便悄然地把路障给挪开了,等队伍一过去,再挪回去。

介子推看着两旁石林,奇怪说道“不是说这一路会有许多强盗么?怎么一路过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宁武子苦笑道“你们这队伍如此彪悍,又没有物资,谁会作死来碰硬骨头呀。”

介子推看着宁武子苦巴巴的脸,大笑起来“哈哈,这么说你得多感谢我们了。不然就你这么一个人,还不跟小绵羊似的好抓的狠。”

宁武子听到介子推说他是小绵羊,也没心情计较,越是接近鼓城,他的心越是难受。

到时候李由不会不让他进城吧......

宁武子想想就觉得苦逼,一边是好友,一边是救命恩人,哎,两难啊!

想着,宁武子不由看着前头的重耳。

此人偏偏又是晋献公之子,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或许,他可以和公子坦言?

这十日观察下来,这位公子倒是不像晋献公那般听信谗言,不辨是非,是位极有主见开明之人。

随后眼神撇到一旁的艾萧。怕自己亲信着凉,而脱了外衫给其穿上,倒也是位仁善至极之人,也许这位公子会明白他的苦衷,从而体贴他?

宁武子越想越可能,想着鼓城越来越接近,当下便有些难捱,驱马上前,对重耳恭敬说道。

“公子,宁武子有事相告,可否借一步说话?”

重耳看了宁武子一会,点头“可诶。”

宁武子看着一同跟来的狐宴,赵榱,艾萧三人,嘴角忍不住抽搐着,他明明只想跟重耳一人说的。

“此三人皆是我的心腹谋士,无碍。”重耳见宁武子看向他,便解释道。

艾萧也及时凑上去说道“放心,我们三人必当守口如瓶。”

宁武子想了一下,也罢,反正这三人对重耳忠心耿耿,想必也不会到处说。

“哎,其实不用我直言,公子也晓得现在晋国与卫国关系略微有些尴尬。因为晋献公逝世,我们卫文公可是受了不少争议,现在估计是不大乐意招待公子等人的。”

狐宴笑眯眯打断“这点,我们自然知晓,所以我们便也没有想去都城,只是路过鼓城休整罢了。鼓城里卫国都城甚远,卫文公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宁武子,你说得对不对呀?”

宁武子苦笑,“老实说,各位分析得很对,不经过都城自然无事。只是这鼓城却比都城更麻烦一些。”

“因为此鼓城新任的郡守,名唤李由,是我的好友亦是当初代卫文公给晋献公犒师之人。”

艾萧不解地说道“照理来说,李由害晋献公受伤,应该会对我们愧疚万分才是,见你表情看来他似乎非常不待见我们?”

“他岂止不待见你们,简直恨之入骨。”宁武子感叹着说一句“你们若是没有碰到我,恐怕只是在城门口就会拦下了。”

赵榱冷笑“他不过就是个小小郡守,能耐我等何?难道还要兵戎相见不成?”

卫国因为晋献公之死已经在道义上有缺失,若是胆敢公然追杀晋国来使,更别说还是晋国公子,那天下诸侯将会站在重耳这边,亦会纷纷派兵来援助重耳,特别是霸主齐国更是会一马当先,而卫国则会成众矢之的,亦是留给其他诸侯国攻打吞并卫国的借口。而李由害卫国陷入混乱灭国危机,便是罪大恶极之人,就算逃亡到其他国家亦不会受用。

宁武子瘪嘴摇了摇头“你们皆不知情呀。李由虽然不至于痛下杀手,但亦不会款待各位。”

艾萧抿一下唇,她上次串铜板时候,便发觉他们的金钱也是异常匮乏,若是得不到鼓城援助,根本没法收集足够的物资上路。

想着,艾萧便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这个李由为何会如此痛恨晋国呢?”

宁武子见终于有人意识到此事很棘手,很高兴,便回答艾萧的问题“这事还得从李由犒师晋献公说起。”

晋献公胜利凯旋路过卫国,听闻有人来犒师很高兴,一路啃着干粮野味,早就腻歪了。卫国送来熟肉热菜美酒,自然很得晋献公欢喜。

正一人在帐篷里吃喝到一半,安排好食物的李由才得空来拜见。

李由也是一位将领,对于晋献公征战沙场二十年,赢多输少的辉煌战绩非常地敬佩仰慕。

晋献公一听如此年轻有为的将领这般崇拜敬仰他,非常高兴,拉着李由一块喝酒。

李由能与心目中英雄一块喝酒自然不会拒绝,如此一来二去,俩人都喝高了。

若是事情到此结束,自然是一件英雄相见恨晚的美事。

但是偏偏李由生得一副面如冠玉的好皮囊,此时喝得两颊通红,唇似涂脂,双眼迷情,正中了晋献公老色鬼的下怀。

行军已久的晋献公此时哪里还忍得住,就把李由当了宫里的男宠上了。

李由吃痛惊醒,看见身上的晋献公,羞愤欲死,慌乱间摸了匕首就朝晋献公刺去。

晋献公吃痛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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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洗尘宴

此事李由自然无颜与卫文公说清楚,便独自吞了屈辱,还把黑水往身上背。

而晋献公清醒后亦是后怕,自然也不会同他人说起。

甚至当初看着李由跑出帐篷的人除了心腹,晋献公也皆杀了。

而宁武子因着俩人是好友,得知李由被贬为右领,便带着好酒来相慰,然后才无意从其口中得到了消息。

艾萧目瞪口呆地听完宁武子的话,没想到晋献公如此荒唐无垠,也难怪最终死在男宠身上了......

目光微微扫过狐宴和赵榱,俩人也面露尴尬,似乎有些懊恼,这可是公子父亲先人旧事,早知道就不听了。

反观,重耳还比较淡定,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会有如此结果。

宁武子说完后也有些唏嘘,“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极力想阻止你们进鼓城了吧。”

狐宴和赵榱沉默不语,如此情况下确实不好见李由,但是他们的物资已经告罄,若是不进城补给,下一段到鲁国的路将非常艰辛。

因为路途其中一半是戈壁一半是山林,食物异常匮乏。

“那我们便不见李由就是了。”重耳开声说道,看着宁武子眼底有着异样的神色“当初,宁武子不是说会热情款待我们一番么?如此一来,我们也无须再找李由,亦不让你左右为难,两全其美可不妙?”

妙?!

宁武子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他原先还以为重耳生性仁善,好说道。他只要坦白了难处,应该就会得到体谅与谅解的,没想到狐宴这看起来老狐狸的家伙都没说出的话,倒是让重耳说出来了!

三十多人两个月行程的物资啊!

这可和他当初只想着宴请一日相差甚远啊!

重耳还在笑着,露出的牙尖白白的,宁武子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迅速的减少。

这个扒皮吸血的公子啊......

事已至此,宁武子也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吞,认了。

否则重耳他们见到李由,一个是好友,一个是救命恩人,他该如何劝说?

而且李由也不知道他曾经酒后吐真言,若是万一被李由发现他知道了秘密,还跟其他人说......

宁武子再次懊恼地想捶自己的脑袋,他为什么会认为重耳是个仁善之人?!为什么身为公子他会将外袍解开给下属穿?这完全不合理!

※※※※※

黑暗阴冷的地牢里,连墙壁都滋阴出了青苔,墙上的火把摇曳着照出一片阴绿,一阵阵刺骨凄厉的尖叫声从走道深处里传了出来。

前来报信的牢兵,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这分筋错骨也都不能喊得这般疼吧,看来这年轻的郡守虽然有一副好面貌,内心却是极为凶狠毒辣,他等会可得小心点才好。

李由冷眼地看着木架上的人,全身已经是血肉模糊,几层衣料也皆碎裂,完全遮不住里头鲜血淋漓的身躯。

两只手各被两个铁圈禁锢住,高高地绑起,似乎全身站起来的力量全依附在这两只手上,两只手腕亦是被磨得蹭出血,铁圈更好卡在伤口,稍微动一动鲜血瞬间又被挤了出来。

“还是不说么?”李由一手挑动着火盆,明火照着他一半侧脸,皮色惨白唇色朱红,忽明忽暗间有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我,我真不知道......”说书人原先清脆有力的嗓子此时干哑不已,说着,泪水又滴了下来,流到脸上伤口一抽一抽地疼“我只是想多拿些铜板,哄骗人的,那么,那么多达官贵族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我一个小书人怎么会知道?大人饶命啊......”

李由转过头,微侧脑袋,好似纯真说道“真不是其他人告诉你这事情?”

“真的真的!”说书人见李由终于松了口,连忙点头,激动得手腕上的铁链又晃动起来,磨着伤口疼得他又是呲牙咧嘴一阵哭喊。

李由垂头先是低声笑着,随后双肩越耸越厉害,最后抬头大笑起来似要笑的断过气一般。

说书人不明就里,以为李由终于要放过他了,扯着溃烂的脸皮努力笑着。

忽然,李由笑意瞬间收了起来,目光森森,一手从火盆里揪出铁烙“既然你不知道,那,这张嘴留着也没用!”

说书人原是一直盯着那铁烙,蓦地听到最后一句,嘴巴都未来得及张开,烤得火红的铁烙已经从天而降直接封住他的嘴巴。

身体不断挣扎摆动着,泪水滴到铁烙上发出嗞嗞的声音,他连哭喊声都已经发不出来了。

没多久甚至鼻尖还闻到了一股烤肉焦味,说书人绝望地闭上眼,喉咙里只能发出低沉哽咽声。

世界又安静了。

李由看着说书人颓废的模样,不由高兴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太过夸张,脸上甚至升起一抹异样的潮红。

牢兵在外头腿抖了又抖,使劲掐了两下还不见好,直到里头疯狂的笑声停住了,才敢咽了口水,开声说道“大,大人,城外来了一群不明人士,领头说是叫艾萧,其中一人名叫宁武子,说是大人的好友。”

牢兵强忍着内心恐惧,一直掐着自己大腿,免得声音太过颤抖引起李由关注。

说完后,里头静了一会,才听到李由的脚步声。

李由一边走出了,一边拿着一块白布擦着手,双眼微微眯起来“宁武子?”

“是,他说找大人有些事情,已经将人带到行宫里来了。”牢兵不敢抬头,垂着脑袋见李由鞋子上似乎还有着湿印,因为鞋面是黑色倒不是很清楚。

莫名地他突然想到里头的惨叫,忍不住浑身颤了一下。

李由睨了牢兵一眼,白布随手一扔,双手覆后直接擦身离去。

牢兵一动不敢动,直到李由的身影从拐角消失,他才呼出一口气,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往里头一探,瞬间吓得又回过身来,浑身冒着冷汗。

这没有了嘴巴,只能慢慢饿死了吧......

艾萧从桌上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瞥了一眼门口,微微朝宁武子那挪了下,小声说道“这李由怎么还不来?”

“他现是郡守,应该是有事耽搁了吧。”宁武子微微拧了下眉头,有些不确定说着。

艾萧嘴角微微一撇,他们已经在这里等李由快半个时辰了,就算李由在城外也都有足够时间赶回来了。

“我说,他不会根本没把你当朋友吧?”

宁武子冷下脸来,有些不满道“我们若不是好友,你也就别想能从李由那要到物资了!”

“呵呵,我开玩笑呢。我自然是相信你和李由之间的交情,否则你也不会知道那~”

“嘘嘘!”宁武子吓得只想捂住艾萧的嘴巴,胆战惊心地往外头看去,低声气恼道“你作死啊!这事要是让李由知道,我们一分钱也要不到了!”

艾萧很配合的闭上嘴,面容严肃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来李由很在意这件事情,若是知道宁武子将此事说给他人,恐怕俩人就得友尽了。

虽然艾萧也觉得宁武子作法不厚道,但是现在他们还得借着宁武子与李由的交情套到物资呢。

否则以宁武子一人的盘缠财力根本无法筹集到那么多物资,只能借宁武子的手来向李由套。

若是俩人交情不错,自然不是问题。

但是以目前情况看来,艾萧觉得这事有点悬......

“武子!”

艾萧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激动的喊声,往门口看去,一位穿着白色深衣的男子从门外进来,皮肤白净,五官清秀,确实长得不错。

“李兄!”宁武子也立即起身,大步朝宁武子走去。

俩人在半路双手大力相握,高兴地寒暄了起来。

“好小子,你当初怎么不声不响就一人跑去了秦国?”李由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来,似乎笑得很开心“我第二日宿醉起来便想去找你,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人呢。”

宁武子听到此事,脸色略微僵了一些,随后失神说道“我回府后才发现秦国老家来了信,说是奶奶卧病久矣,我一时心急,倒是忘记跟李兄说一声了。”

李由听到此事露出惊诧表情“竟有此事,不知老人家可好?”

宁武子苦涩地摇头说道“哎,是我不孝,当我回去的时候她老家已经入土一个月了。”

艾萧一直宁武子身后,静静听着俩人谈话。

说到宁武子奶奶去世的时候,忍不住多他看了几眼,只见他神色哀愁,倒不像是装的。

李由也是一阵难过,然后似无意发现了艾萧,问道“对了,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齐国人士艾萧。”宁武子看到艾萧,许是想到了正事,神色也正常了起来。

“救命恩人?”李由视线打量着艾萧,见艾萧只是微笑着任由他打量,便说道“瞧我们都站着干嘛,来坐下来聊聊吧,你们这一路似乎发生什么有趣事情。”

李由听到艾萧以铜铁声击退狼群,也是面露惊叹“难怪艾萧如此年轻,却能领着三十多壮士呢,原是位奇才异人。”

艾萧知道守城门卫应该有把信息告诉李由,并不惊讶,接着说道“艾萧虽有小才,却还需要仰仗郡守大人的帮助才行。”

宁武子见艾萧主动提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咳咳,是这样的。他们一路从秦国返回齐国,路途漫漫,衣物粮食早已用尽,眼看到齐国还有大半的路途,希望李兄能支援些,不知李兄怎么看?”

“诶!”李由似有些不满地看了宁武子一眼“这等小事自然是没问题。这艾萧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我的好友。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艾萧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轻松,原先和宁武子准备了一堆说辞全部没用上,当下笑盈盈地对李由抬了酒杯“那艾萧就在此多谢李由大人了。”

艾萧笑得很开怀,让李由也是一笑“为了感谢艾萧对宁武子的救命恩情,我今晚设宴庆贺,把你那三十多位壮士也一块叫上,大家一起喝喝酒,也算是给你们的洗尘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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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物资

艾萧心底莫名觉得不对劲,但脸上依旧笑面如春“自然自然,就是麻烦你了。”

“呵呵,怎么会呢?李某我独自一人守在这偏远之地,难得有朋友来访,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麻烦?”

随后李由与宁武子又聊了些以往旧事,艾萧只是在一旁听着,偶尔提两句,既不妨碍俩人叙情又不会让人觉得怠慢了她。

好一会儿,李由才借有事要外出一趟,让宁武子艾萧等人安心在郡守行宫住下。

至于物资,他会直接派一个管事来找艾萧商量。

艾萧和宁武子随着下人回到行风院,其他三十多位大汉也皆住在这里。

俩人一回来,艾萧抬腿就去了狐宴房间,宁武子也跟着。

屋里头赵榱也在,俩人皆梳洗过一遍,看得出来都在等艾萧他们回来。

一见人进来,狐宴便起身问道“事情如何了?”

艾萧一笑“很成功,李由几乎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给我们物资。”

“那就好,那就好。”狐宴也是松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艾萧和宁武子也都坐了下来,宁武子有些自得地抬起头“我说,我们关系是不错的吧,偏偏你之前还怀疑。”

最后一句话是对艾萧说的,艾萧没理他,直接转头对狐宴赵榱说了今日的事情。

包括之前等了半个多时辰,以及晚上的洗尘宴。

“洗尘宴倒是没什么,反正公子也不在此,也不怕出什么意外。”狐宴倒是对晚上的洗尘宴没什么怀疑,李由要尽地主之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最主要是,他们入城的时候重耳便与他们分开独自行走,栾枝与介子推随着重耳保护安全,艾萧和狐宴赵榱带着三十多人直接到郡守行宫来。

重耳不在很多事情就方便了起来,至少重耳如此光华夺目之人就算藏在人群里一样很显眼,李由要是问起,倒时候不好解释不说,也总不能真把公子当作一般壮士吧。

“但是,我觉得有点奇怪。”艾萧迟疑着,最终还是说道“照理来说,李由应该至少会问下我是齐国何人,为何会带这么多人去秦国,这两个问题我们之前便想好对策,但是他却问都不问,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底,还是真的因为与宁武子关系不浅所以便不在意了?”

直觉得,艾萧不认为是跟宁武子关系默契的原因。

“这当然是因为我的原因了。”宁武子觉得面上有光,毫不客气说道“否则你们也就第一次见面,在没有阐明身份的情况下,李由为何要资助你们?”

宁武子这么说,也有道理。

此时屋外奴仆来传话,说是管事托人来请艾萧一起商讨物资的事情。

艾萧没想到人会来的这么快,如今看来,也不好再和狐宴等人继续商量下去。

临走前,狐宴还安慰了下艾萧“你去吧,今晚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担心。物资的事情要紧,早日备好,也能早日离开。”

艾萧点下头便出门随人去了。

饶了大半个行宫,奴仆便将他引到了一个竹园里头。

竹园并不大,也就一座屋子。

进来便是厅堂,摆着案几,上面供着一个雕像,艾萧看了两眼也没认出是哪个大仙。

许是卫国这边侍奉得与晋国不同。

厅堂两旁皆有房间,奴仆直接引着艾萧去了左边。

左边看得出来是个书房,一面是大窗户,其余三面皆镶着柜,上头摆着不少竹简,中间则是一张大案几,有不少竹简整齐码放着。

一位穿着灰布短衣的老者从案几后抬了头,见是艾萧来了,便站起来行礼。

“在下是李管事,见过艾萧大人。”

艾萧还要在这老人手下讨钱呢,怎么会拿乔,当下也恭恭敬敬回了一个礼。

这书房东西堆得太满了,随后他们便挪到了厅堂谈论。

李管事找艾萧也很简单,主要是问艾萧需要备多少人多少东西,以及哪些东西。

当李管事听到艾萧提出要两个月三十五人的物资时候,倒是没有太大反应,看来这些应该提前得过消息了

只是继续让艾萧报出物名,他好记录下来。

这些艾萧之前也都和狐宴他们商量好,前面报的东西也都是必须品,像馒头,大饼,肉干,盐,酒之类的粮食就不说了,还有一人两件衣物鞋帽,十匹马,五辆马车,以及弓箭匕首之类等等。

艾萧见她报出一人两件衣物的时候,李管事手就顿了,后面的十匹马之类的也就再也没见他动过笔。

不过艾萧也不心虚,一口气把东西全报完了。

东西多报些,砍得时候至少还能多留一些。

李掌柜见艾萧说完了,就喝了一杯茶,润润喉咙,才开始说的“你说要三十五个人两个月的粮食水酒,这没有问题,虽然鼓城只是个小城但是这些口粮还是能余出一些来。至于一人两件衣物,宫里没有这么多布料,而且短时间内也是缝制不出来的。至于五辆马车至少要十匹马,再加上原先十匹,那就是二十匹。鼓城的马每年都是有份例的,最多只能给你两辆马车,五匹马。还有弓箭等武器,这些鼓城就爱莫能助了,这些铁器卫国皆是有管制的,是不能随意给的。为了补偿,那衣物在下倒是能凑到三十五件,只是皆是我这等奴才穿得制服,尺寸怕是也不符了,也不知道艾萧大人介不介意?”

其实除了必备的粮食酒水外,其他的东西艾萧都是想着能多拿一样是一样,也没有硬性要求,李掌柜说的也是中肯,也不是故意为难,艾萧想了一下便说“我们是有求于鼓城,自然是没有意见。只是外出行走没有武器防身,到底还是不便呀。”

虽说铁器的卫国管制,但是鼓城也是一个比较大偏远地的区军事驻扎地,天高皇帝远,整个鼓城还不是郡守说的算。

艾萧也不咄咄逼人,就软磨硬泡着,李掌柜倒是头一次见到贵族这么死皮赖脸的,偏偏还笑得一脸无暇灿烂,无礼的话在喉咙转了几圈也说出来口,最后只能无奈说道“那我去请示一下郡守大人吧,这事小的真做不了主。”

艾萧想在这人逼着李掌柜估计也没用,到底最后还是要李由点头,就想着今晚要不要趁着多喝几杯的时候跟李由提一提这件事情。

毕竟酒上头来就好说话了嘛。

从竹园里出来,天已经渐渐黑了。

奴仆将艾萧引回客房,同狐宴没说几句话,又被狐宴赶回去收拾自己。

艾萧低头一看,可不是,每个人都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她还是一身邋遢。一天忙活下来,除了一开始洗了把脸换个略微干净衣裳去见李由,她竟然连澡都还没洗。

看这时辰,她要是还不快点,估计就要赶不上宴会开始了。

当艾萧整个人舒舒服服地躺在浴桶里的时候还抽空想了一下重耳。也不知道他现在酒楼里怎么样了,不过有介子推栾枝两个人在应该没问题吧,就不知道钱够不够。

看来她还是得尽快凑到物资出发才好,否则他们那点铜板碎钱也撑不了几日。

清清爽爽地洗了个热水澡后,李由就派人找艾萧等人开宴了。

浩浩荡荡地三十多人进了场,按着位置坐了下来。

艾萧难得地坐在右上首,连狐宴和赵榱当甘居其下。

其他人大汉还有些担忧,怕艾萧心虚坐错了位置或者紧张之类的。

不想艾萧一进来,就带着众人跟李由见过礼,然后很自然地在右上坐了下来,举止温和有礼不见任何局促不安,从头到尾都没有朝狐宴瞥过一眼,好似她本该就是坐在这儿的。

众人看着艾萧,突然有种原来柔弱的艾萧偶尔还是很有气势的嘛。

当下也不再担心,专心应付着自己面前的美食。

大家也不是粗鄙野人,虽然不少人平日看上去一副糙汉子模样,到正经场合修养这种东西便能看出来了。

尽管每个人已经味如嚼蜡地吃了两个月野食,此时香味再迷人诱惑,众人也只是彬彬有礼却不慢地嚼食着,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说实话,艾萧也真是头一次坐这么高,平日皆是在后头怎么吃都没什么人注意着,现在就觉得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一举一动皆注意了不少,连用餐的速度就变得更矜持下来。

时不时和李由,宁武子说些话,喝着酒,东西其实真没吃多少。

艾萧一边暗暗地揉着肚子,一边羡慕嫉妒地看着下头吃得正欢的众人。

她在这么高,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驴肉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呀。

想着,艾萧筷子不由朝驴肉伸去。

“呵呵,艾萧你这些人可皆是不凡啊。”李由坐在中间,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当下又朝艾萧敬了一杯酒。

艾萧只能暗暗含恨地弃了筷子,举起酒杯笑道“哪里哪里,跟你鼓城精锐士兵比起来还是差一些。”

“是么?”李由也没当真,直言道“我看鼓城这小地方可出不了这么多有能之士。也不知道艾萧带着这么多壮士去秦国何意呀?”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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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夜贪欢

艾萧见李由问起,也不惊慌,把酒喝了才说“我有一位好友名叫商默,在秦国任为卿大夫。恰好晋国晋献公逝世,秦国助晋国公子登位,齐国自然也派人相助,我思许久未见好友商默,便随齐军一起去了秦国。只不过后来齐军护送晋国公子登位,我便先带一些人直接返回齐国复命。”

艾萧这番话,亦真亦假,又与当前局势挂上勾,李由倒是也没有多怀疑,只是又敬了艾萧一杯。

艾萧也很干脆地又干了一杯,心底却有些焉坏地想,李由果然很介意晋献公,她只是微微一提,整个人脸色就沉下来,连话也不愿多说了。

话不多说的下场就是酒不能少喝,否则就没气氛了。

狐宴在下座看着艾萧一杯又一杯下来,眉头微微蹙起,正想给艾萧提个醒少喝些,免得酒后失言。

“不过啊,早知道我还不如跟着军队回去呢,这一路着实有点难走。”艾萧似感叹着又同李由说道。

狐宴听到这,就又坐正了回来。

这艾萧脸上看着醉了,心里头还清楚着呢。

李由也是喝得多吃得少,一张俊俏的脸儿也是通红“确实,这从齐国到秦国一个东一个西可不近呢。”

艾萧喝多了酒,眼睛格外水亮,微侧着脑袋看着李由“不过也多亏李大人的帮助,艾萧这一路倒是好走了许多。”

“这是应该的。”李由倒也没有真醉,话说到这艾萧反而不好继续接着提武器的事情。

宁武子看起来倒是真醉了一般,身子已经有些歪歪斜斜,举着酒杯颤巍巍地指着艾萧“可别忘记谢我了,要是没有我在,李由怎么可能会轻易给你们?”

艾萧只是笑笑不说话,后来一想也就算了。

如果食物足够的话,也就不需要弓箭来狩猎,单是防身他们的大刀已经够了。

李由肯为他们备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要求太多也是有些不识好歹。

后面艾萧就干脆放宽了心,不再多想别的,只是纯粹地与李由聊聊天喝喝酒,时间反而过得更快些。

一夜贪/欢,李由呕得淋漓尽致,撕心裂肺,艾萧虚浮着脚步,心满意足离去。

呵呵,她的酒量可真是越来越好了呢。

至于宁武子,宴会一半的时候就开始吐起来,才被人驾去更衣,没多久又被人驾回了宴会。

李由可没想过如此轻易放过宁武子,见人一回来,就开始劝酒了起来。

艾萧觉得宁武子这般很可怜,于是也跟李由一起劝起了酒来,喝醉昏倒不就不吐了嘛~

等艾萧离去的时候,宁武子便已经一头倒在案几上不省人事。

李由双手抓着痰盂又是一阵呕吐,一旁不少丫鬟奴仆环绕伺候着,见李由终于把脑袋抬了起来,连忙递上毛巾,茶水漱口还有醒酒汤。

李由就着丫鬟的手喝了一口茶水,直接吐在痰盂里,任由丫鬟替他细细擦着嘴角,眼神瞟到艾萧离去的方向,嘴里小声嘀咕着“真他娘的能喝......”

随后,眼神转移到一旁不省人事的宁武子身上,眼底暗了暗,一手推开丫鬟递过来的醒酒汤,朝宁武子抬了下下巴“将他送到我屋里去。”

“是。”一旁有力的奴仆应到,两三个人过去扶起宁武子。

宁武子喝得烂醉,路都走不了,可能察觉到有人将他抬了起来,嘴里嘟囔着什么也没人听得清楚。

李由则是一手侧着额头又坐了一会。

“呕~”

然后又趴着痰盂痛快地吐了起来。

连着吐了三次,李由终于觉得好多了,把醒酒汤一喝,便也让人驾着他回屋去了。

只是到门前,李由会挥手退下了一干人等,还有丫鬟想上前伺候,见到李由那双冰冷刺骨的双眼,也只能哆嗦着低头退下。

李由撑着门,一步一步挪进来,进了内堂,屋里竟然宁武子的身影!

李由顿时觉得清醒许多,身子也直了不少,然后才发现宁武子竟是醉躺在地上。

奴仆不敢将宁武子送到李由的床上,便送到了窗前榻上,让他半靠着榻上茶几。

不想宁武子醉得浑身酸软,竟直接从榻上滑了下来。

地面冰凉僵硬,宁武子躺得很不舒服,身体微微转动着,似乎想起来又没有力气。

李由酒清醒了不少,见宁武子如粘上蛛网的飞虫般无力挣扎着,微微一个冷笑,脚步蹒跚着朝宁武子走去。

快接近的时候,李由一个不小心直接绊倒在宁武子身上。

身下有着肉垫,李由倒觉得没什么,宁武子干呕了一下,眼睛也终于睁开,迷迷糊糊看着胸前的人,然后大舌头问道“李,利诱?”

李由笑着,一手拍着宁武子的脸“利诱?谁利诱谁?”

宁武子觉得脸痒,咯咯笑着挪着脸“你,你利诱。”

“呵呵。”李由也是笑着,“是你么?不是晋献公?”

“晋献公?对!你和晋献公!”宁武子似突然高兴地笑起来,还一手摸到李由的屁股“做这个,很疼吧?”

李由满脸的笑意顿时冰点起来,一手拂开宁武子的手,冷笑“你想知道?很快你就能知道了。”

宁武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个劲摇头“嗯,肯定很疼,每次,那些男宠都哭着,向我求饶呢,哈哈。”

李由听到男宠,脸色不禁有些扭曲起来,抓宁武子的手越来越紧了起来。

“诶,诶,疼......”宁武子扭着身子,想把手从李由手里挣开。

宁武子冷哼一声,将手甩开,办起身子正要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一起身就看到宁武子身前一堆呕吐物,嫌弃地起身。李由坐在一旁地上看了会,最终还是动手把宁武子的腰带解开。

宁武子脸是黑的,身上皮肤却还白一些,此时脱了衣服双手不禁抱在胸前,好似有些冷。

裤子没有解,李由只是瞧了那处两眼就嫌恶地移开视线,最后还是撑着起来,挪到门口去。

门外奴仆丫鬟见李由出来皆围了过来,李由目光环绕了一圈,选了一个壮硕的奴仆进来。

奴仆见李由走的辛苦,本想上前扶着,不想却被恶狠狠瞪了一眼,当下不敢再有动作。

李由一想等会这个下人要做的事情,就觉得恶心,连看也都不愿多看一眼,就算这一切皆是他的命令。

宁武子啊宁武子,你真当以为每个人醉酒之后就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么?

这一次,你估计就能知道醉酒后的记忆也是可以如此刻骨铭心了。

上一次是你跑得太快,这次你以为带着三十多位壮士,又有齐国贤士在就能逃过一劫么?

既然不能杀你,便让你也尝尝这疼痛的滋味!

艾萧是被丫鬟扶着回去的。

之前有不少壮士主动要来扶艾萧,被她一手推开,随便抓了一个丫鬟靠上去“滚!不要臭爷们,老子我就只想要美女!”

众人瞅着那熊腰虎背,却努力在艾萧瘦弱的臂膀下缩着一团的丫鬟,不禁一默。

那丫鬟娇羞着垂头不吭声,因为脸上肉太多,大家只能瞧见一团肉,还诡异地泛着红光......

“呵呵,艾萧你喝大了,这个不合适吧。”有些人好心劝阻着。

艾萧腿喝得也有些软,身下这女人又软又耐抗,当下便非常满意地拍了下肩膀,坚决道“不!这个非常好!又软又大,我就只要她!”

众人顿时一僵,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甚至还有人上下看了艾萧两眼,摸着下巴道“原来艾萧好这口。”

“呵呵,既然艾萧喜欢就随他去吧。”狐宴也笑着出来说道,还很认真严肃地对丫鬟说“要认真好好伺候,知道吗!”

丫鬟立即跟小鸡点米似的,就是那颗脑袋略微大了点,大家就只看到一片肉在晃了。

不少人看着丫鬟扛着艾萧进了屋,有人担忧道“哎,可怜的艾萧。”

立即一旁就有人捶了下他“瞎操心啥,人家艾萧说就喜欢这口!我看够爷们!”

够爷们的艾萧直接被丫鬟扛到床上去,恍惚间似乎还有人在脱她衣裳。

艾萧迷糊顿时清醒了不少,一手死死拽着衣服,倏地瞪大眼“你做什么!”

丫鬟见艾萧拽着衣服,也不敢扯,委屈道“服侍大人呀。”

“不用不用。”艾萧有些头疼,双手揉了下脑袋,“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丫鬟不舍得走,还想多瞧艾萧几眼,见艾萧头疼便说“不如我给大人揉揉头吧,我揉得可舒服了。”

艾萧想一下,先抓紧衣服“你不准再脱我衣服了。”

丫鬟立即更委屈了“大人不提,我哪里敢呀。”

“那你揉吧。”艾萧便心安理得地靠在丫鬟大腿上,又软又有弹性,比硬梆梆枕头舒服多了。

揉了一会,艾萧确实觉得舒服多,便又挥手让丫鬟走。

丫鬟捧着艾萧脑袋还没捧够呢,又说道“我按摩技术也是顶好的,大人要不也试试?”

最近一直骑马,艾萧确实经常腰酸背痛,想着便干脆面朝下趴在床上“你帮我按按肩膀还有腰部吧,别的地方不准多碰!”

“奴婢晓得!”

不得不说这奴婢确实挺会按摩,艾萧顺着她的手,一路婉转低吟,没一会就觉得整个背部又火又辣,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住在隔壁的大汉默默地将被子蒙头盖上。

这艾萧玩得很开心嘛!

看来那胖妞也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声音倒是一绝了......

艾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一起来便觉得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宿醉后的不适,后半夜被那个丫鬟一按,整个人都觉得舒坦多了。

早膳才在屋里用完,李掌柜就派人来找她了。

说是,物资已经全部备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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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各有所好

艾萧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快!

随后便是难以言喻的兴奋,若是已经备齐,最快他们明日一早便能出发。

无论是宁武子还是李由,艾萧都没有好感,偏偏又有求于他人,还不如早点离开还自在些。

这次艾萧叫上了狐宴一起,赵榱则是带着两位大汉外出走走,实际上是与重耳碰头。

狐宴昨日便已经知道李掌柜给他们备的物资有哪些,说实话能在偏远小城拿到两个月的粮食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年少时候在外行走,有些小国小气吧啦的样子能让人郁闷得呕血。

这李由倒不是小性子的人,就是可惜了。

狐宴就算知道不能论先人是非,心底依然不免感叹,晋献公真是害人不浅啊。

艾萧和狐宴到的时候,李掌柜正指挥着人打包装点着物资,见艾萧狐宴来了,便过来行礼。

艾萧发现大部分马背上都已经装好包裹,连每一匹马都配了个水袋。

其实两个多月的粮食分配到三十多人身上也不多。

艾萧没有每一个都查看过去,只是随意翻了一个,大约大馒头三十多个,面饼二三十张,还有不少果子,比较精细的糕点或者肉干鱼干则是分开放到三辆马车上。

这是艾萧提议的,万一他们不得不再次弃车,至少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干粮,而且东西挪出来,马车又能空出些位置让人歇息,一举两得。

李掌柜甚至还给艾萧准备了三个大铁锅,非常大,躺个艾萧进去完全不是个问题。

就是因为太大了,反而不太好放,挂马背太重,放车厢里则太占位置。

艾萧琢磨了一下,让人绑在了马车顶上,然后拿块布遮着了。

既然有锅,各类调料也都让艾萧捎上不少,每个车厢里甚至还俩大袋米。

狐宴看着目瞪口呆,拉着艾萧低声问“这是李掌柜的意思?”

艾萧看了狐宴一眼,用一种你在开玩笑的表情在说“怎么可能,要不是我后面和他深入对谈,他居然是想直接每个人背六十个馒头,六十张大饼!”

艾萧瞅了李掌柜一眼,夸张地指了六的数字。

狐宴好笑地看着艾萧摇摇头,心想游经他乡,秉着贵族的矜持,向来都是别人给什么便拿什么,怎么轮到艾萧这里就完全不同了。

幸好这两日也都没听到什么闲言细语。

看来艾萧还是有保持着分寸,没有真像市井泼皮般纠缠不已。

艾萧和狐宴看了一会便安心离去了,俩人打算找下李由和宁武子,顺道告别。

宁武子昨日没有回来歇息,艾萧也没有多想,想来他们好友之间应该有许多话要说。

让奴仆进去通报后,艾萧和狐宴就被请了进去。

李由已经穿戴整齐,眉目疏朗似乎精神不错,嘴角时常有着一抹笑意。

“你们明日一早便要离去?”李由将茶杯放下,挽留道“为何不多呆几日呢?”

“多谢李由相留,只是因为有任务在身,不能再耽搁了,否则一定会留下来多打扰几日。”艾萧似有些惋惜说着。

李由接着说道“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们了。”

艾萧嘿嘿一笑,看来李由也是客气,没有真想他们多留在鼓城,也不知道李掌柜这么快凑齐物资是不是也是因为有了李由的吩咐。

俩人又随意说了些话,全程狐宴也只是看着不说话,李由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一个老人身上。

临走前,艾萧又提起要跟宁武子告别。

“宁武子啊,他还躺在床上呢。”李由朝内室指了一下,意味不明说着“他昨日真是喝多了,后半夜可一点都不好过,今日还下不了床呢。”

艾萧微微皱起眉头,他们明日就要走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和宁武子告别一声。

“这样吧,我进去看看他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你就进来说两句。”

李由进去了没多久便又出来,带着略微的歉意说道“宁武子倒是醒了,只是疼得厉害,不方便见人。他说他日有机会定会到齐国找你们喝酒聊表歉意,还愿你们一路顺风。”

艾萧迟疑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也希望李由能将艾萧的话带到,他日我们有缘再见。”

李由一路将艾萧和狐宴送到了门外,才转身进去。

直接进了内室,屋里的狼藉已经一早被人收拾干净,床单被褥都已经换了新的,连案几上的茶壶也因为昨日激烈碰碎,也换了一套新的进来。

李由没有去瞧趴着床上的人,而是走到了案几那,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下去的时候,有些嫌恶说道“这个案几也应该换个新的才好,太脏了。”

瞬间就有一个枕头朝李由扔来。

李由一手轻而易举接到,另一只手的茶杯纹丝不动,没有一滴水漏了出来。

“呵呵,这力度不行呀。可是昨日辛苦了一日没有力气了?”

宁武子整个人背部朝上趴在床上,此时上半身微微撑起,双目猩红地看着李由,两腮被咬得紧绷绷的,良久才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死了没有?”

宁武子放下茶杯,两手拎着枕头走过来“自然是死了,一个低贱的下人罢了。”

宁武子听到低贱的下人脸上又是一阵愤恨,看着李由的眼神都带着狠毒。

李由却丝毫不以为然,还温和地将枕头摆好,捻了捻被褥,贴近宁武子轻声说着“这是,我们俩人的秘密。”

“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了。”

宁武子看着李由一会,转开视线,冷着脸问道“艾萧他们明日何时走?”

“卯时。”李由直起身子,双手环胸地看着宁武子“怎么,想一起上路?你这屁股怕是骑不了马。”

宁武子不说话,将头埋进了被单里,嘴角有着一丝冷笑。

这又岂止是他们俩人的秘密。

第二日卯时,月亮还挂着天上,星星却是看不清了。

一支队伍整装待发,从行宫里逶迤着出来。

蒙蒙的天,街道上的行人少的可怜,不甚宽敞的街道只能走两辆马车,幸好此时人少也不觉得紧窄。

三辆马车竖着走在中间,两旁皆有大汉骑马跟着,车里却还没有人。

卯时准时出发,他们寅时便起来,比平日赶路还早起来,难得是每个人几乎都神采奕奕,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离开鼓城。

艾萧也不觉得困,甚至有些期待能早点到城门,公子应该在那等着他们了吧。

只是两日不见而已,艾萧却觉得似乎很久了。

最主要是,没有重耳在,艾萧就得顶上。

也不知道那日重耳为什么突然会选择她来当领队,她一直以为会让狐宴来呢。

也幸好,没有辜负公子的期望。

艾萧有些迫不及待想让重耳看看她带了多少粮食出来。

前头便是城门口,只是此时城门紧闭,墙上还燃着火把,城墙地面皆是一片灰暗宁静的模样。

“停住!什么人!”有一位守卫上前拦住了艾萧。

“我是艾萧,齐国来使。这是你们郡守大人给的通行证。”

艾萧将李由给的通行证给守卫一看,很快城门便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启。

待城门完全开启,艾萧才驱着马走了出去。

众人随着她的步伐出来,离开鼓城。

待人全部走了出来,城门又在背后合上,此时还未到开启城门的时间。

艾萧这行人没有停,出来后速度更快了一些。

官道两旁只是旷野,零星着有些房屋。

此时赵榱走上前头,带着艾萧和狐宴来到一间房屋前。

因为重耳他们不能如此早出城,他们昨日便出了城,留宿在农舍里。

“艾萧!”介子推已经在门口守着,一见到人来便高兴地挥手叫着。

“介子推!”艾萧连忙下马,忍不住左右看着“公子呢?”

似乎听到艾萧的呼唤,农舍的木门吱呀得开了起来,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屋里头更黑,光只能照到来人的胸口,重耳微微弯下腰,从屋里头走了出来,看见每匹马上沉甸甸的包裹,眼底也有着笑意“做得不错。”

艾萧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忍不住。

接到重耳后,队伍便又继续开始上路。

有着充足的粮食后,他们就不急着赶路了,又因为有着马车,一路只是驾着马小跑。

累了便停下来慢走,此时还在官道上,路好走的很。

艾萧就走在重耳旁边,天越来越亮,在清晨的柔光中,重耳的面容也越发清晰明了。

艾萧看了一眼,想到李由那张俊俏白腻的小脸,觉得果然还是重耳生得好。

俩人应该是一个类型的,偏偏李由那模样跟重耳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落得了下层去。

重耳察觉到艾萧的视线,回过头来“怎么了?”

“呵呵,公子这两日倒是没有瘦,脸还圆润了一些。”

重耳看着艾萧,眼神有些怪异“听说,你喜欢胖子?”

艾萧顿时喷了出来,脸急得都红了“我!我没和那个丫鬟怎么的。”

重耳给了艾萧一个安抚地眼神“别急,没多大的事,我懂的。各有所好嘛~”

艾萧欲哭无泪,公子你真的懂么......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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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悸动

到最后,艾萧也没有认真向重耳辩解,对于其他人的戏谑嘲笑,艾萧也只是一笑而过。

反正众人认为她和女人有过肌肤之亲,也就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性别。

虽然现在也没人怀疑,但是以后也说不准,到时候想起这件事情,大家对她的怀疑也就变少了。

从鼓城继续向东偏南行,便会经过鲁国。

这段路程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其中前半段路程还在北境范围内,将会是一片戈壁荒漠,其中只有些许绿洲,但也不一定就能碰上,而后半段路则逐渐接近中原地区,环境也就会好些。

才不过两天,四周已经没有任何高大的植物了,多的是也软趴趴的野草,地面也是干燥粗黄,骑马快点过去,就会扬起黄烟沙粒一片。

此时已经是孟夏,日头也一日比一日毒辣,在空无遮拦的地面上,已经没有人能睁眼看着太阳了,手撑着额头眯眼眼前,也只能瞧到一片光晕,两鬓的汗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流下。

汗流得多,水也就用的快。

他们才从鼓城出来,酒水储存还算有余,众人也晓得之后的路很难寻到水源,都尽量省着,尽管如此一人两天便能把一个水袋喝完。

水存在木筒里,搁在马车上,每辆马车两个,总共也就六个水筒。

头两天便用去半桶,艾萧算着水量,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撑死也就能够十五日左右。

他们可是至少要用一个月才能度过荒漠啊!

也许中间可能会遇到绿洲补给,但艾萧不愿把生的希望寄托在遥远未知的美好遐想里。

艾萧找了重耳狐宴等人商量,然后第五日发水的时候狐宴便公布道“因为储存的水量并不多,大家加水的时间也比想象中快,为了避免之后无水用,这次发完水,五日后才会再次发水,大家一定要省得用!”

“啊!这么一小袋水哪里够用五日!”

“是啊,天气这么热,每日流的汗水都有这么一袋了!”

狐宴说完不少人抗议着,甚至还有人说何必如此节省,到了绿洲不就能补给了么。

狐宴也没有多解释什么,等人说的差不多,才又说道“公子亦与大家一样!”

说着,不少人顿时看向了重耳。

一时间也没有人再多说些什么了。

如果矜贵的公子都能做到,那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狐宴见众人安静了下来,又开始公布下一道指令“从今日开始我们白日睡觉,夜晚赶路。”

“啊?为什么呀。”

“这青天白日如何睡得着?天黑又看不清路......”

如果说第一个指令还能理解,第二个指令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咳咳,是这样的,这个指令是我提议的。”艾萧站出来说道。

大家很给面子的安静了下来,上次艾萧领着他们从李由那里取到了不少物资,众人对她也都多了些信任。

“白日歇息,夜晚行走的理由有两个。第一,现在四周逐渐都是荒漠白日行走极易迷失方向,走了冤枉路。而夜晚星空璀璨,有狐宴先生在我们就能轻易辨清方向,尽快走出荒漠。第二,白日太过灼热,而夜晚则是凉快的多,这样一来大家能少受些日头苦楚,亦能多省些用水。”

艾萧这两点说得极好,但还是有人不乐意“可是这么大日头怎么睡得着?整个人就这么躺着晒一日也非得中暑不可。”

艾萧微微一笑,从马车里抱出了一堆衣服。

这些衣服都是李掌柜给艾萧的下人服侍,李掌柜深知贵族的品性,这是下人的衣物且又不合身,那些贵人多是不屑要的。

但偏偏艾萧全部都要了......

艾萧当初要的理由也很简单,虽然不穿,但是带着总有用得着的地方,夜晚睡觉当床垫被褥都是很不错的。

现在果然有用得着的地方。

艾萧让三辆马车并在一起,两头马车的马朝外,中间的马车则是把马取了下来,抵着前头的车厢边缘。

然后三十多套衣服袖子连着袖子,衣角绑衣角,腰带系着腰带,拼成两块大布,分别从两边马车顶拉到地面,各拿着重物压着。

一个巨大又简陋的帐篷就出来了。

因为这些衣物皆是下人服饰,都是灰黑色,遮光性也不错,马车两旁顿时有了一片明显的阴影地。

马车上堆着不少东西,只能正躺着睡两个人,三辆马车也就是六人。

马车底有着轮子,也能睡两人,两旁衣物隔出的阴影则可以各躺下三人,也就是一辆马车底下能躺八人,三辆马车二十四人。加上马车上的六人,就有三十人能躺着,剩余的七人则守着,看着物资马匹,以防意外事件。

帐篷才做出来,不少人便欢呼躺了进去,一时间你挤我,我推着你,浑然不顾衣料蹭到了不少黄土泥沙。

很快又有一些人爬了出来,直呼地面太热了,得纳凉一会再躺进去。

值守的七人,四人就坐在帐篷边缘,其余三人则是在外头坐在马匹的阴影下,时刻注意着四面动静。

艾萧没有选择到马车上睡觉,而是主动担任起七人值守之一。

重耳则是同狐宴一个马车去歇息了。

艾萧发现重耳不是和她睡一起,便是和狐宴,连赵榱都没有过。

这是不是说明,在重耳心中对她还是比较亲近,不能与狐宴比,也比赵榱好些?

艾萧一边挖草,一边有些自恋想着,还顺手喂了一下马。

另一个在外值守的大汉看到,不由凑过来好奇问道“艾萧,你这又是干嘛?”

艾萧觉得用手挖得有点疼,又从腰间掏出了匕首来挖,闻言抬头对大汉一笑“给我的马也找点水喝咯。”

之前在密林里从来没有人关心马的饮食问题,反正到处都是草,饿不死就是了。

但是到了荒漠里,马不但不够吃了,连水更是问题。

艾萧估计这一个月得死不少马,私心她当然希望自己的马能活下来。

从植物的根茎往地下挖深坑,幸运得话可能会出些水,那些水没有净化人是不能喝的,但是马可以。

大汉一听,也连忙挽起袖子跟艾萧一起挖。

艾萧笑笑,也不在意,这至少得挖一米才会见水,到时候她一匹马也是喝不完,一般几匹马一起喝是没问题的。

挖了半米水没出来,俩人汗都流得不少。

大汉抹了下额头,手捧了下腰间水袋,想了下又把手移开,有些郁闷问道“还要多久呀?”

艾萧舔了下干燥的唇瓣,手比划着“至少要挖这么深,才可能会出水。”

大汉哀嚎了一声,然后对艾萧说道“我们休息一会吧,让另外几个来挖,轮流挖也快些。”

艾萧也觉得有些吃不消,就点了一下头。

在外的另外一个人也晒了许久太阳,艾萧便直接到帐篷那找人。

一进三角帐篷里,就看见三列整齐又各种奇异的睡姿。

虽然里面也热,但是跟外头比起来还是让人心口顿时一松。

两个人听到挖水给马喝,一个人当下就出去,还有一个人则看着外面日头有些不乐意,坐着没动。

艾萧没有强迫,则绕到了另一边跟那俩人说。

这两人迟疑了一会,还是顺着艾萧指得方向走去。

艾萧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没多久之前跟她一起挖坑的大汉也走了过来坐下,有些郁闷说道“我让刚才那人也去外头呆着了,不过他还是不挖坑,只是躲在马屁股下。哼,倒时候就不给他马喝!看过几天看他马死不死!”

艾萧微微笑着没有说话,那人估计是想着现在马还多出五匹,他的马要是死了就干脆换一匹好了。

后面艾萧又出去跟人换了一次挖坑,到后面挖出的沙土都堆得有半米高,坑更是有一米多深,最后不得不再来一个在外头把沙土推开,不然艾萧都要上不去了。

土越来越湿,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出水了!

水慢慢地升了上来,也就大概三四十厘米左右,看样子还会继续升起来。艾萧也干脆不急着爬上去了,穿着衣服把浑身洗了一遍,全身都沙粒实在太脏了。

一起挖的两个大汉看到也欢呼地跳了进来,幸好坑挖得够大才没砸到艾萧,值守的七个人,只有俩人没有挖坑,其余五人都或多或少挖了些,此时都围了过来。

艾萧把衣裳过一遍水后,立刻就爬了上来,想借着太阳的余威把衣裳晒干。

重耳狐宴等人睡到傍晚的时候起来,发现外头喧闹声不断。

出来一看,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靠进来一看,接天无垠的荒漠里竟然会涌出一汪浑水。

两个大汉穿着衣裳欢快地在里头洗着,四周人皆是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看着。

“公子,你也醒啦。”

重耳闻言,转头看到艾萧白日还脏黄的脸,此时已经洗得白白净净,头发也解了下来,又黑又顺地梳到耳旁,带着些许湿润,就连那双眼似也带着水汽般。

夕阳下,黑发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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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来者不善

“艾萧,这可又是你想出来的点子?”狐宴瞧着那一洼水,笑眯眯对艾萧说道。

艾萧正被重耳看得有些发毛,正好转移视线“反正闲也是闲着。”

狐宴也似忽然注意到艾萧头发“诶,你这头发放下来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清韵。”

“是吗?”艾萧有些不自然地顺了下头发,她之前也不是没有放下过,不过一般都是等众人歇息了,她才靠着火堆熏一会头发,等差不多干也就躺下睡了。

这次挖了半天的坑,浑身实在太脏了,连头发里都有细沙,她就干脆一起洗了。

不过现在几乎每个人都把注意力放到水坑上,倒是很少人发现艾萧放了头发。

艾萧摸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干了,两手一抓麻利地将头发束了起来。

重耳此时见艾萧把头发束起来,觉得自己又正常了,顺口说道“还是束起来顺眼些。”

艾萧连忙点头,表示以后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披散头发了。

吃过干粮后,整个队伍收拾好,就开始披星戴月地上路了。

艾萧等七人,因为白日值守则是睡在马车里。

照理马车只能睡六人,所以剩下三个人只能挤一辆,艾萧因为身材瘦小,就成了三人之一。

艾萧眉头皱得紧紧地,两个大汉正躺着就已经把车厢挤得满满的,若是她躺下去,三人就得背贴着背侧躺下来了。

此时俩人已经背贴背躺了下来,给艾萧留了个一小寸空间,此时中间那位还拍了拍车板,有些兴奋说道“艾萧快躺下来呀,我给你留位置了!”

艾萧嘴角微微一扯“算了,我还不困,你们先睡吧,我坐在车板上歇息就好。”

大汉似乎有些失望“你是嫌位置太小么,那我在挪过去些。”

“哎呦,挤死我了!你过去点啊!”靠车板的大汉被挤得受不了,撅着屁股一顶就把人给推了过去,嘴里还埋怨着“艾萧都说不睡了,你就过去点啊,你是要挤死老子我么。”

大汉被顶得有些不乐意,也撅着屁股使劲往后一顶“我就想要挤你怎么了!”

艾萧呵呵地放下帘子,不再理会里面俩人的争执,反正她是绝不会躺进去和人顶来顶去的......

艾萧没有去骑马,怕后半夜撑不住,就坐在车板上,和驾车的大汉坐一起。

说实话,虽然艾萧现在马术不错,但是驾车技术却不怎么样,当下就和大汉聊起天来,还顺便摸过缰绳,也驾着玩一玩。

夜晚的风很凉,丝毫没有白日的灼热,吹得人很舒服,只是往前看,甚至不用抬头便能看到浩瀚星空,在巨大的夜幕下,人似乎变得格外渺小,一行三十多的队伍在广阔无边的荒漠里也只是一条细细的线。

因为沙地柔软,马车时常不小心就陷了进去。如果驾车技术不错,只要坑不深一使劲也能出来,如果出不来就得下来搬车了。

艾萧第三次把马车驾得陷进沙堆里,默默地不动,不再试图把马车驱出来。

大汉以为艾萧让他下去抬车,身子一动就要下车。

“诶诶,别下去。”艾萧连忙喊住他,乖乖地把缰绳交了出去“你来吧,你技术好些,我下去微微一用力你就能把马车驱出来了。”

要是她来,估计只会越陷越深......

而且连着陷三次,艾萧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人下去抬车了。

“不用,这是大力士做的活,你抬不动的!”大汉倒是没有多在意,看着艾萧和善笑着。

艾萧没有吭声,直接把缰绳塞到大汉手里,下了车。

大汉犹豫了一下,以为艾萧在跟他较劲,非要搬一搬才罢休,就坐着没动,想等下艾萧抬不动,他再下去抬车。

艾萧找到陷进去的轮子,坑也不算深,深呼吸蓄力一抬,满脸涨的通红也只是微微抬起了一些,不过大汉驾车技术确实不错,瞬间抓准了时机,一鞭策马就带着车厢轻巧出了坑。

艾萧被马车向前的力推到了地上,也不急着起来干脆坐着,两手撑着地大口呼吸着。

大汉很惊喜回过头看着艾萧,“看不出啊!艾萧你力气还真不小!”

艾萧苦笑地摇了摇头,“太沉了,跟你力气可没法比。”

她就抬起了一些,之前大汉可是连抬了几次艾萧才能把马车带了出去。

大汉闻言,笑嘻嘻着有些骄傲说道“那可不一样,我可是大力士,力气要是被你比下去那也就太丢人了。”

艾萧也是笑着,突然满脸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

大汉看着稀奇,不由问道“怎么了艾萧?”

艾萧按了一会地面,又把耳朵贴着地面,脸色有些凝重“这地面有些动静,而且越来越大,好像在朝我们靠近!”

“我去找公子!”说着,艾萧立即从地面爬了起来,快步往前头跑去。

重耳狐宴等人都在前面骑着马,马车殿后,又因为艾萧几次将马车陷了进去,此时已经落到最末端了。

沙地实在不好跑,不过五十来米的距离,艾萧跑得格外吃力。

尽管只是背影,艾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重耳,见他拿起鞭子似乎要加快速度,连忙叫道“公子!”

重耳一愣,扬起的鞭子也放了下来,迟疑地停了下来。

重耳在最前方,他停了下来,整个队伍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就看见艾萧穿过人马,努力地朝重耳奔来,还踉跄着差点摔倒。

最后艾萧两手撑着重耳马上,蓦地抬头喘息着说道“公子!好像有人朝我们追来!”

重耳就坐在马背上俯首看着艾萧,一会才说道“你刚说什么?”

艾萧绝倒,以为自己刚才咬字不清,又快速说了一遍“公子,我怀疑有人在追我们,就是那个方向!”

众人随着艾萧指去的方向看去,只能瞧到不远处的沙丘,再远些就是一片星空,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

介子推咋舌,惊讶说道“不是吧,天这么黑,他们又看不到我们如何能追来?”

艾萧直接蹲到地面,震动依然有着“地在动,绝对是有人。如果不是人,那就是野兽了。”

说到野兽,众人不由背后一寒,想到那一夜的狼群。

此时他们却没有了火把,视野也不清晰,野兽绝对比人更危险。

重耳没有怀疑艾萧的话,直接下令改变方向快速向前进。

然后又朝艾萧看来,“你的马呢?”

艾萧看了下队伍末端,“在后面。”

正想说她立即回去取马,重耳却朝她伸了手“先上来,踏雪可以载俩人。”

艾萧一愣,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感觉重耳抓紧她的手轻轻一拉,她就坐到了马背上。

重耳不等她说话,直接驾马快速往前去。

艾萧小心地往后坐着,想尽量不碰到重耳,但是踏雪速度太快了,艾萧只是微微往挪一点便带着朝重耳撞去。

“啊~”艾萧小声低呼着,身体贴着重耳的后背不敢再乱动了。

她能感觉到重耳身子明显一僵,随后又继续快速地驾着马。

重耳温热的气息不断透过衣物传来,艾萧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把视线转移到后面。

圆月下,重峦起伏的沙丘顶端突然出现了几个身影。

“快看,后面有人!”

不少人骑着马,只能匆匆往后一瞥,又继续快速地往前去。

艾萧坐在重耳马上,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直到沙丘顶端不再有人影出现后,高声说道“他们人也不多!也就十几二十来个人!”

艾萧这话一出,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多倍人数,他们才不怕呢!

但是行驶的速度还是没有慢下来,众人也只能跟着狐宴继续跑。

艾萧一直没有回头,瞭望着远处,觉得刚才的身影有点奇怪。

很快,艾萧就知道为什么身影那么奇怪了!

他们不是骑马追来!而是用两只大型猎犬拉着沙橇在沙地里跑着!

怪不得,他们能大老远察觉到他们的位置。

他们不是看见才追来的,而是一路闻着气味而来的!

此时也不少人注意到后面的异样,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人倒是没多少,这狗就有快四十只了!咋们这不是跟人打,而是要跟畜生打啊!”

沙橇的速度比马在沙地跑得还快,如果这样下去,没多久就会被追赶上来。

居然有人跑到艾萧旁边,问道“艾萧,那狗怕铜铁声音么?”

艾萧默了一下“应该不怕吧。”

两个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每个人能清清楚楚看到来人的样子。

十多个人坐着沙橇,头上都带着尖尖的帽子,猎狗此时比人坐着还高,吐着舌头,四肢有力抓着沙粒往前奔跑。

每一条狗明显都是训练有素,艾萧这么久还没听到哪只狗嘶吼过。

也对,如果大老远就听到狗的嘶吼,应该就有许多人察觉到他们的追击了。

中间带黑色尖冒得汉子,看着前头死命奔跑的队伍,骂了一句“娘的,这些人是察觉到我们追来的?本来还想偷偷包围起来,居然不懂声响就变了方向!想甩开我们,以为大爷我好糊弄么!”

一旁的黑瘦的汉子连忙说道“大哥,这些人里应该有荒漠里的人,不然外来人哪里懂得白日歇息夜晚赶路?”

中间大汉往一旁吐口沫,把嘴里沙粒吐了出来,“娘的,看来这一单不好做啊!”

艾萧终于回过头,凑近重耳说道“公子,马在沙地里是跑不过狗的,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他们围攻上来,不如主动出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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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激战

狐宴闻言,侧过头认同说道“可以主动出击,但最好能背靠前头的沙丘,以防止被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艾萧立即眯眼往前看去,狐宴口中的沙丘远在天边,模糊得只能看见一片黑影。

艾萧不由急了起来“太远了!若是这样速度过去,我们可能同时到达,他们的猎狗甚至可以快速地攀上沙丘,到时候一样可以从背后袭击,而我们连布阵的时间都没有了!”

“布阵?哦,艾萧还懂这个!”狐宴有些惊诧,他以为艾萧先前从齐国一路到晋国,有过经验所以对于一些野外事物有些独特的了解看法,竟没想到艾萧连布阵也会懂。

艾萧面上讪讪,布阵只是她随口说的,主要是想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现在还不流行打战布阵,一般打战都是战车压前头出击,而布阵则大都是跟八卦连在一起了,倒是显得布阵听起来有些神秘色彩。

每个人都在策马奔驰,马蹄声掩过了说话声,除了前头几人,后面都听不清楚前面的纠结争论。

栾枝也是前头几人之一,看到艾萧面色表情,不由一晒“布阵有何用,人数这么少能布什么阵?倒不如再快点直接先一步比他们到达沙丘那儿。”

艾萧瞥了栾枝一眼,栾枝不愧是武士,直接想到她口中的布阵跟八卦没有关系,而是行事布阵,当下说道“他们越来越近了,我们是不会比他们快一步到达沙丘的。公子,艾萧愿意一试!”

狐宴栾枝显然都倾向于先到达沙丘再作战,而艾萧则是认为应该就地反打。但是艾萧现在也不愿意多费口舌时间说服他们,便直接问向重耳,让他下决定。

不知明的。艾萧总觉得重耳会支持她。

“他娘的!前面那些人怎么这么会跑!”中间头戴黑帽的大汉不停咒骂着“等老子追上去非把他们腿都打断了,看他们还跑不跑!”

“大哥你放心,他们跑得再快也跑不过我们的!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就能追上他们了!”一旁黑瘦汉子不停安抚着。

黑帽大汉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直接又使劲地挥鞭。猎狗速度又快了几分。

一旁的人看见大哥一人领先,也连忙奋力地往前追赶着。

没多久,一直在后头穷追不舍的尖帽汉子,突然发现前头的猎物居然停了下来!

“诶!停了!”

“大哥你看,他们停下来了!”不少人高兴地呼喊着,还差点跟旁边的沙橇撞到一起。

“哈哈哈,他们定然是知道我们的大哥追烦了,便乖乖地停下来。准备向大哥求饶呢!”

“哈哈哈!”黑帽汉子闻言朝天大笑,鞭子往天空一甩“小的们!跟我好好干,今天抢他娘的一波,以后天天吃马肉喝好酒!”

“喏!”众人齐呼一声,挥着猎狗噜噜地往前滑,整个队伍速度又快上一些。见前面的人马还不知死活地停在原地,不由高兴地大笑起来,兴奋得好像是去赶着吃肉一般。

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事情不对劲。

“不对啊,大哥。”黑瘦汉子惊疑说道“他们好像反向我们跑来了!”

可不是。前头的人马不知何时变了方向,三大马车并肩而行,直接向他们奔来。

至于其他人似乎都骑着马尾随在马车背后。

有人更高兴了。直嚷嚷着“哈哈哈,大哥,他们这是主动来送死的么?!”

黑帽汉子凝神看了一会,随后破口大骂起来“你傻啊!他们这是要主动杀向爷爷我们来了!还不快停下来,把大狗解下来!还傻愣着做什么!送死啊!”

一群尖帽们立即手慌脚乱地停下来,只是大狗跑疯了,不好控制,有些滑出了老远才停下来。

高大魁梧的马车越来越接近,吓得不少人连忙把沙橇从狗背上解了下来。两手再紧紧拽着狗绳,等待着指令。

猎狗似乎也知道很快就要打起来了。异常兴奋,前肢按着地面。呲牙咧嘴,目光凶狠,还时不时地往前窜两下,若不是手紧紧拽着,大狗不一留神就会冲了出去。

黑帽大汉一手拽着两只狗,身子微微往前仰,其他人纷纷拉着狗站在大汉背后。

只等一声令下,近四十来只猎狗将会瞬间冲了出去。

栾枝在后面见到对面严正以待的模样,眉头锁得紧紧的,对艾萧说道“对面那么多大狗,你们撑得住么!”

“自然可以。”艾萧身坐在马背之上,手握大刀背脊挺拔,嘴角有着淡淡笑意“我相信你们!”

栾枝没有说话,抿了一下唇,转过身对身后的大汉高声说道“等会速度一定要快!若是被大狗缠上,直接一刀砍死它们!务必最快将他们拿下,知道吗!”

“知道!”

“嗷呜!!”

就像战场上的鼓声开启战争一般,不远处响起猎狗疯狂的嘶吼声,随后就能看见一天天黑色影子争先恐后般地冲向马车。

前头的六匹马似乎被吓到了,蹄子慢了下来,再也没有之前的冲劲。

驾车的大汉见此及时地挥了一次鞭,马匹吃痛才又继续跑了起来。

此时每辆马车板上坐着三人,宛若战车模式,中间是驾车者,两旁皆是手持武器的壮士。此时这俩人皆手握着大刀,看着一群疯狗冲了过来,胸中愤慨也激了起来“冲啊!兄弟们!不过是一群畜生罢了!”

三辆并肩而行的马车宛若重盾般挡住猎狗的冲击,有着马车的遮掩,猎狗们伸张的空间大大变小,大汉们占着马车的高度优势来一只狗砍一只,来一双砍一双,砍得群狗嗷嗷直叫。

尖头帽子的大汉们没想到之前无往不利的大狗居然遇到了阻碍,黑瘦汉子当下就有忧虑说道“大哥,他们占着马车大狗们不好施展,不如我们也上前去吧!”

黑帽大汉有些迟疑,左右看了一会,说“不着急再等一会,等大狗把他们三辆车分开,我们再上!”

虽然有着马车的优势,但是猎狗的数目太多了,而且前头的六匹马没有掩护,只能硬生生地被猎狗啃咬着,驾车者也越来越难控制马匹,三辆车的距离逐渐慢慢变大。

艾萧等人隔着马车有点距离,一直注意着前头动静,此时手高举一挥,“就是现在,上!”

尖帽子大汉们早就各自掏出了自己的武器,有的是大刀有的是斧子,居然还有人只是一根木棍,此时见三辆马车逐渐分开也不由高兴了起来。

黑帽大汉看时机差不多,正要下令进攻,突然马车背后左右各出了两个队伍,也都是十来个人。左边队伍只是弯了一个小弧度,直接杀向群狗,与马车前后夹击着,却把背后露向了敌人。

但是右边却绕了一个大弧度,十来个人没有人理会猎狗,而是直接杀向了他们!

黑帽大汉一惊,这十来个人各个身材高大凶猛,腰下跨着大马,手中拎着明晃晃的大刀明显不好对付。

“吁!”

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起,前面的猎狗似有警觉,想反身回来保护主人。

但是去路却被艾萧和介子推纷纷围堵住,此时车厢帘子亦撩了起来,重耳,狐宴,赵榱三人各占一个车厢,不多的箭羽全在三人手上,看准时机,利箭纷纷射出,一射一个准。

艾萧左右各有着猎狗,才砍完一边,另外一边也就咬了过来,一旁的介子推立即挥着长矛刺了过来,还未来得及抽出,一旁的猎狗再次扑了上来!

“咻!”

重耳直接一箭将狗头刺穿,俩人眼神未来得及交集,又连忙对上前仆后继的大狗。

有不少大汉的马已经被狗咬死,人纷纷从马背落了下来。

“快!贴着别人马打!”艾萧立即叫喊了起来,害怕这些人就这么孤零零着,会被猎狗群扑而死。

大汉们反应很快,就近背贴着别人的马打。这样一来可以避免背后受袭,二来也可以保护下马匹。

有几只身形灵活的大狗趁机窜了出去,打算回到主人身边,却再次被前头栾枝的队伍拦杀。

黑帽大汉看着自己的猎犬一只又一只倒吸,低吼着拿上武器也杀了过来。

栾枝一瞥他们参差不齐的武器,不由冷笑了一下。

泥腿子强盗也敢来打他们的主意!简直是找死!

武器精良决定胜利,尽管尖冒大汉人数近二十人,而且背后还时不时来两三只大狗袭击,但是又宽又长的大刀挥过去,别说木棍了,短小的斧子还没够到人,就被一刀砍下。

到后面人倒是比狗好解决多了,栾枝这队人马没一会就将强盗全部拿下,艾萧等人则还在跟大狗纠缠着。

“叫你的畜生安静点,否则!”栾枝没有说后面的话,直接将刀锋更加贴近了黑帽大汉的脖颈。

黑帽大汉见大狗一只又一只倒下,连忙吹起了哨子。

照这队人马的实力,就算他不吹哨子,他的大狗迟早也会被杀得一只不剩!

猎犬听到了哨声,不再主动出击,只是烦躁地低呼着,双目紧紧注意艾萧等人。(未完待续)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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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忠义

黑瘦汉子的斧子早就丢到一边,此时一手捂着伤口,哀嚎起来“各位英雄好汉饶命啊!小的们也是被迫无奈才会这么做,各位大人要是放小的回去,以后立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介子推的马被咬死了,身上还被狗爪撕了一块,不由气急败坏说道“谁信你们啊!今日要是就这么放你们走,转头不还继续祸害百姓!”

介子推话一说完,尖帽汉子都静了下来,之前那个黑瘦的也不叫唤了,只是提防地看着介子推等人,目光与地上的猎狗如出一辙。

艾萧一听介子推的话就知道不好,虽然现在人都被栾枝等人控制住,但是地上的猎狗还有二十只呢,若是他们来个鱼死网破,队伍死得可能就不止马匹了,连人估计都得搭进去。

黑帽大汉冷冷一笑“呵,那你们是想怎么样?把我们都杀了?”

“放你们走也不是不可以。”狐宴站了出来,不紧不慢说道“你们多少人,就拿多少条狗来换。”

艾萧心一窒,随后又放了下来。

如果没有大狗,这些人就像拔了牙齿的大虎,自然不足为惧,也不怕放走他们后,又再次袭击。

只是,艾萧看了眼乖乖站在人群里的大狗,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是尖帽们可不是没话说,立马叫嚷了起来“怎么可以!狗也就剩二十只,这么一换根本就没留下的了!”

“是啊!大哥,不能杀啊!就剩这么点了!”

黑帽大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人群里的大狗,眼底有些沉痛。

其他人似乎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声音也逐渐低落了下来,最后竟一个个垂着脑袋不作声。

“可以。”黑帽大汉声音有些哀痛,一字一句似乎很艰难说道“但是要由我来杀。”

“是我将他们抚养长大,也请让我送他们走。”说到这黑帽大汉甚至有了一丝哀求,有些人甚至开始偷偷地抹泪。

狐宴想了一会,答道“可以。”

栾枝松开黑帽大汉的脖颈,但是刀尖依然抵在大汉背后。

黑帽大汉没有选其他武器,就用了自己手上的烂刀,一步步朝大狗走去。

大狗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二十只紧紧地凑在一起,低声呜呜地看着大汉,就像婴孩的哭泣声般,澄澈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大汉,似乎在哀求着什么。

艾萧有些于心不忍地错开脸,正好撞上重耳的视线。

想到之前重耳说过,矫情的善意,不由就低下了头,也不看重耳。

大狗们都聚在一起,大汉要从中挑选出来一只只来杀,选了半天也没有想好哪一条,奇怪的是也没有人催促他快点挑。

最终大汉还是挑出了一只,手尽是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大狗脑袋脖子,大狗也呜呜地叫唤着,蹭着脑袋依赖地靠近大汉怀里。

“哎,坐下。”

大狗很聪明,听到坐下就立即坐了下来,双眼有些纯真地看着大汉,似乎刚才主人的安抚让它放心了许多。

黑帽大汉有些不忍直视,最后无奈闭上眼,大刀落下。

“呜呜呜~~”狗群里发生了一些小躁动,但是没有哪只狗乱动乱跑。

砍了第一只,后面似乎就变得容易了起来。

第二只很快被选了出来,大狗神情悲恸,已经明白会有什么下场,却依然乖乖地挪了出来。

“坐下。”

大狗停了一会,又抬头看着黑帽大汉。

“坐下!”

最终大狗还是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黑帽大汉滴血的大刀在空中顿了顿,又有些砍不下去。

突然,坐在地上的大狗站了起来,凶悍地朝着前头嘶吼着,背后一群大狗也立即跟着嘶吼了起来!

介子推不由把大刀护在前头,有些紧张问道“你这些狗是要反了么!”

“不是!不是!”黑瘦汉子连忙解释道,然后又有些哀伤地说道“是大狗想要提醒我们,官兵就在附近,是让我们快点逃命。”

黑瘦汉子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愣住了。

这狗明知要被杀害,临死前却还不忘最后提醒主人,你的敌人来了,快跑......

艾萧听着,鼻尖忽然一酸,似被人捏了一把。

“罢了,你们带狗离去吧。”

艾萧蓦地抬头看向重耳,重耳却知道她看来一般转开了视线,继续说道“如此忠义的狗,杀了可惜。”

艾萧心底很高兴,若是重耳开口那这事就是定下来了,狐宴等人不乐意也没办法。

但是出乎艾萧意外,除了一开始每个人表现有些惊讶,随后看起来似乎都挺高兴的,甚至连狐宴看着重耳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后来艾萧大概也想明白为何大家不反对,重耳如此有情有义,那他们这些追随重耳的人自然也就更放心。

尖帽大汉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激动地大叫了一声,泪水就倏地流了下来。

黑帽大汉带着其余人皆朝重耳跪拜了下来,头磕得沙粒飞溅,没一会儿沙土就陷了个坑进去。

“多谢各位好汉!多谢各位英雄!多谢大侠们手下留情!”

强盗们的各种别称听的众人哭笑不得,介子推直摇手“行了行了,快速离去吧。大狗都提醒你们官兵来了,还不快点跑!”

“是是是!”尖冒大汉们终于站了起来,口哨一吹,大狗都纷纷跑到他们身边来。

此时狐宴又再次出声开口“等一下。”

尖帽大汉动作都停滞了下来,大家可都记得之前就是这个老者说要换命的,当下有些惊疑地看着狐宴。

“你们把死马带走吧。”

狐宴接下来的话顿时让人松了一口气。

艾萧往后面看去,刚才的厮杀,他们的马死了三匹,受伤的很多,一眼扫过去至少有十几匹马或大或小地受了些伤。

尖帽大汉们明白狐宴的意思是好心送给他们马吃,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感激,但是都没有立即去搬马。

黑帽大汉上前说道“多谢大侠好意,那狗的尸体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拿走?”

狐宴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自然可以。”

大汉们得到确认,纷纷上前搬运狗的尸体,一人扛一只大狗,直接往沙橇上放。

大狗们也很兴奋,团团围着大汉们转,有个人被大狗缠得不行,便小声安抚道“别闹,回去再吃肉。”

......艾萧听到后顿时觉得心情有些诡异,感觉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黑帽大汉们在搬狗尸,艾萧等人也在整理自己的马。

果然有十六匹马受伤,严重的有七只是不能再骑了,剩下九只是些小伤倒是可以骑,只是估计也跑不快了。

加上死去的三匹马,总共有十匹不能骑了,之前鼓城得到五匹马,加上有七个人躺在马车里歇息,马勉强是够骑了,还余出了两匹。

黑帽大汉的动作很快,艾萧这边才清算好,他们就倏地都搬好了,可能是怕官兵追来,和艾萧他们打声招呼就坐上沙橇跑了。

当然速度跟原先是完全不能比得,也就比人走得快一些,遇到上坡就干脆下来自己走了。

狐宴观望了一会星空,确认了方向后,整个队伍也就慢慢地启程了。

艾萧经过前半夜的争斗,睡意算是全跑没了,身体里似乎还有着些许热血没退下,有些小兴奋,就干脆也骑了马走在前头。

不止艾萧如此,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刚才厮杀挺带劲的,特别是他们蒲城开始,就一路在逃亡,躲着追兵,防着野兽,今日难得来了个反击胜利,大有淋漓尽致的感觉。

介子推说不清刚才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对着艾萧竖起大拇指“艾萧,你的点子可真好!”

栾枝在一旁没有吭声,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艾萧对刚才的整个行动的节奏控制的很好,时机掌握得也很妙,轻巧地将狗和人分开,逐而围攻。整个过程进退有度,分工清晰,所以事情看起来出乎意料的顺利,马只是死了三匹,人只是受了伤,却没有任何伤亡。

然后栾枝又岔开地想到,如果先轸在会怎么样?想着,不由多看了艾萧几眼。

艾萧正和旁人说笑着,察觉到栾枝的视线回过头来,很惊讶地看到栾枝居然对她点了下头。

她都不记得多久栾枝没对她有过好脸色了。

走了没多久,绕在艾萧旁边的人也逐渐散了,兴奋过后,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累。

也对,虽然白日睡了一觉,但是质量不好不说,生理时钟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调和过来的。

艾萧骑了一会也觉得非常累,头垂着,似乎想要撑着肩膀睡觉。

“艾萧,你累了就去马车内歇息。”重耳看见艾萧时不时点着头,不由说道。

艾萧听到重耳的声音,勉强打起精神,直摇头“里面太多人了,太紧。”

“那你就到我马上吧,省得你一人不小心就落了马。”

重耳说的太理所当然了,艾萧听着惊讶却不敢胡思乱想,打着商量道“不好吧,这样不是打扰公子你了。”

“不打扰。”重耳见艾萧似乎还有话说,又来了一句“怎么,和本公子骑一匹马委屈你了?”

重耳说的淡淡地,眼神却有些凉凉的,看得艾萧心扑通扑通直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这是小的荣幸!”

重耳满意点了下头,嘴角微微上扬着“过来吧。”

艾萧很尴尬地被重耳环抱在怀里。

实际上重耳也没有抱她,只是两只手抓着缰绳,但是对于娇小的艾萧,长腿长手的重耳似乎很轻而易举地就把艾萧环了起来。

艾萧感觉到背后的温度,头顶男人微尖的下巴,整个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好了,僵硬着身子靠也不敢靠,动也不敢乱动。

重耳似乎察觉到艾萧的僵硬,还一手拍着她肩膀“闭上眼好好休息,掉不下去的。”

艾萧无奈闭上眼,她担心的才不是掉不掉下去的问题呢......

就在艾萧纠结着要不要干脆靠着重耳歇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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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去而复返

难道是那些强盗真的不死心,带着剩下的狗又绕了回来追击?

这个念头一出就被艾萧立刻打消。

不可能,他们沙橇装满了东西,重得连大狗都快拉不动了,怎么可能又再次回来抢劫他们。

整个队伍都听到急促的狗吠声,都停了下来。

介子推跑上来问道“他们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死心不改?”

“应该不是。”艾萧看着声音来源方向,解释说道“如果他们是要继续回来抢洗我们,应该是不动声响地包围过来,不可能大老远就让狗吠,反而似乎想提醒我们一样。”

介子推却没有接艾萧的话,而且怪异地扫了重耳和艾萧两眼,瞅了重耳一眼,默默地将问题抛下艾萧“艾萧,你怎么坐到公子马上了?”

艾萧一僵,差点忘了她还坐在公子怀里呢!

“艾萧白日未歇息,我担忧他骑马太累落了马。”

重耳主动开口解释,倒是让艾萧少了些尴尬,但还是别扭的很。

这理由说起来好像很光明正大,却又有哪些说不出的味道。

不想,介子推却感叹说道“艾萧,公子对你可真好。”

艾萧......你这一副羡慕嫉妒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公子,艾萧现在不困了,还是下来吧。等会也许有什么事情呢。”随着声音越来越接近,他们也能看见依稀看见尖帽等人的身影。

“那你下去吧。”重耳直接将抓着缰绳的手松开,却没有更多的动静了。

艾萧听到重耳如此干脆地让她下去,心底松了口气又有些郁闷,好像是被嫌弃的感觉......

而且重耳居然没有先下马,或者往后挪一挪,贴着这么近她怎么下马?

艾萧看着踏雪高抬的头颅,默默估算着一抬腿砸到它脑袋的可能性,最后还是选择慢慢向往下挪着身子,一脚先点到地,然后噔噔噔地下来。

介子推很不给面子地瞪大眼,比刚看到艾萧坐在重耳马上还稀罕的模样,随后惋惜说道“哎,其实我觉得艾萧你挺有本事的,就是这身子短了些。”

艾萧无辜地被介子推捅了一刀,偏偏介子推还一副我很替你难过的模样,让她差点有些想吐血。

身子短?!想说她矮为什么不直言,难道短就不伤尊重了么?若是身为男性同学,短明明更可耻好不好!

介子推脑子缺根经,接收不到艾萧的怨念吐槽。

只能郁郁地瞟了肇事者一眼,却见重耳已经是眉开眼笑,难得的灿烂笑容让人生气都气不起来,反而还会由衷地想,怎么可以笑得这么美......

一会儿间,黑帽率着下手已经跑到了众人面前,因为艾萧等人地处较高,尖帽们就干脆不坐沙橇,自己跑了上来。

赶在最前头的是黑帽还有那个黑瘦汉子,俩人直接跑着扑倒在重耳跟前“求大人救命啊!官兵就在后面,黑压压一片,有数百多人啊!”

黑瘦汉子立即应和着,哭丧着“就是啊,至少有五百人啊!”

整个队伍听到他们的话都不由皱起眉头,重耳是不理这些事情的,狐宴直接说道“兵匪自来便是水火不相容,我们是没有办法救你们的,我劝你还是尽快带人离去。”

黑帽汉子瞬间就站了起来“去?我们往哪里去?!天晓得为何天黑还会有这么多官兵游荡,还带着寻人的猎狗,我们能往哪里逃?!”

狐宴脸倏地沉了下来,当下介子推等人直接抽了大刀抵着黑帽大汉。

“放尊敬点!小心你脑袋!”

黑帽大汉见此又是哭着,两腿软了下来,跪到了地面“我知各位英雄好汉来历不凡,小的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各位,但是小的们不想死啊,我手下二十人,每个人皆有家室,上有老下有小,活生生近百口人啊!若是各位好汉能出手相救,我们必定感激不尽,做牛做马伺候着各位,还在家里立着长生牌供着各位啊!”

随后赶来的十多位大汉,此时也都跪了下来,哀求着不停朝艾萧等人跪拜。

狐宴丝毫不为之所动,沉静道“我们没有办法,你们若再不走,兵马可都来了。”

黑帽大汉闻言,有些愤愤然抬头,眼里鼻涕四行齐下,“你们怎么会没有办法呢!你们身份肯定不差,跟官兵们求个情,不就好了么!”

狐宴冷笑,“为何要帮你们?你们前不久才刚想要洗劫我们呢!”

艾萧也觉得心底有些淡淡的厌恶,这些人太会得寸进尺了。

黑帽大汉见狐宴这么说,急了“大人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你们之前不是还送了几匹马给我们么?!还就在我们的沙橇上面呢!”

介子推受不了,直接过来一脚踹了絮絮叨叨不停的黑帽大汉。

“大哥!”其他人立刻关心地将大汉围了起来,抬头看介子推的眼神皆带着被欺骗的愤怒以及阴狠。

介子推丝毫不足惧,抬着下巴挑衅地顶回去“看你们可怜送你们几匹马怎么了?偷鸡摸狗,连贱民都不如的家伙,也敢跟我们套近乎?!若不是看在你们养了几条忠义大狗的面子,我们早就替天行道了,还轮得到官兵来?!现在居然跑来求我们?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尖帽们被介子推毫不客气的嘲弄,皆是脸一阵红一阵白,黑瘦汉子太黑看不清脸色,当下就站了起来“你们别太过分了!大不了今天我们就和你们拼了!反正今天都是死!”

“我劝你们还是快跑吧。”艾萧忍不住出声道“你们把沙橇上的东西一扔,何愁跑不了?”

艾萧话一出,尖帽们皆是一愣,然后看向黑帽大汉。

黑帽大汉脸色变化几何,又瞅了眼背后的已经循序渐进的官兵,一咬牙“赶紧全扔了!”

就像颗炸弹炸进尖帽队伍里,每个人都快速地将沙橇里的东西一扔,慌手慌脚地坐上后就快速离去,速度快的只是几个呼吸间,尖帽们都走了,只是地上留下一片血肉,包括之前的三匹死马。

介子推不屑地撇下嘴“真是眼皮子浅的家伙,命都没有肉还留着干嘛?”

随后又有些不满地对艾萧说道“艾萧,你没事提醒他们做啥?不给他们点教训,还真以为有几条狗我们就怕他们了?”

狐宴却主动为艾萧辩解,“艾萧做的很好,当初是我失误,以为我们离开就没事了。要是被官兵看到我们的马却在他们手上,这几个大盗再胡诌一通,别人还以为我们和大盗串通了,有损公子名讳。如今这些东西全被扔了出来,有人问起倒是好解释多了。”

说话间,远处的兵马也已经浩浩荡荡地追了过来。

马蹄踢踏的声音在空旷的沙地上传很远。

就像那些尖帽们所说的,这些士兵也带着追踪猎犬,不过只有几只,其中最高大皮毛最为黑亮的一只正被李由握在手里。

众人没想到领队的居然会是郡守李由,心瞬间咯噔一声。

艾萧还想着不动声色把身子挪到重耳面前,挡住视线。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李由大人了。”狐宴走上前拱手,谦和说道“大人是在追伐那些强盗么?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狐宴毫不客气地卖出了那些强盗的去向,不过李由并没有立即就追了过去,甚至连应付狐宴都不屑,直接将目光投向艾萧“艾萧怎么不说话呢?是忙着藏人么?”

李由身旁的士兵听到这话,很配合的笑了起来。

艾萧闻言往背后一看,就见重耳鹤立鸡群般露出了整个脑袋,此时正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艾萧对上重耳的目光有些脸红,重耳那么高,她是怎么想到自己能把重耳藏起来的......

被点了名,艾萧也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心底快速想着怎么解释重耳的存在。不想重耳却直接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艾萧完全掩住。

艾萧有些郁闷地看着重耳的背脊,公子这是在鄙夷她的身高么!

尽管李由坐在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尽管李由的背后有着数百人马,重耳也只是微微抬头,双手附后怡然说道“李由,这次多谢你备的物资了。”

如此沉着稳定的模样,好像丝毫不担心也不意外李由会得知他的身份。

李由双目阴沉地看着重耳,听到物资两字的时候还自嘲一笑“没想到晋国公子居然曾路经鼓城,却不声不响地走了,李由深感愧疚没有好生招待公子,特意请公子等人再回去坐一坐。”

整个队伍听到李由的话都有些躁动,但是有重耳在没有人敢先开口。

目前看来,李由带队分明不是来缉拿强盗,而是冲着他们而来。

也不知道李由是如何得知重耳的消息,最有可能就是宁武子泄露了信息。

艾萧眉头微微紧蹙着,今日真是**烦了,李由这么多人,又有寻人猎狗,他们才是根本跑不过的。

重耳轻轻笑了起来,月光如水般拂过他的面容,越发显得丰神如玉“多谢郡守热心相邀,只不过本公子还有些事情,怕是去不了鼓城了。”

“哼,是么?那就不别怪我~”

突然士兵里一阵马蹄嘶鸣,李由还未来得及回头一看,顿时觉得马背一沉,一个冰冷的匕首贴近了他的脖颈。

“先轸!”

艾萧惊喜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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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先轸归来

众人几乎是随着艾萧的呼喊声发现了李由背后的人,确实是先轸!

顿时每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先轸居然回来了!

而且还瞬间把李由制伏住,那他们也就不怕再受到胁迫回到鼓城了!

艾萧将捂嘴的手放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太激动太女性化了。

幸好大家都沉浸在先轸回来的喜悦里,倒是没人注意到她刚才的动作。

李由白净的面庞有些难看,脖颈的刀锋有些凉,额头却逐渐泌出了汗液。

此人居然混在他的士兵里五天五夜,不但没有被人发现,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欺他。

想着,李由脸色又黑了几分,不知是在怪士兵无能多日未发现异常,还是恼自己居然如此轻而易举被人袭击成功。

先轸察觉到李由的动静,匕首直接又往里几分,迫使李由不得不扬起头。

“放公子等人离去,一个都不准追,等他们安然离去,我自然会放开你。”

李由抬着下巴,听到背后冷峻的声音,内心不断纠结矛盾着,他连追着五天五夜才将人追到,若是现在放人离去,他们一旦远离卫国,他便无可奈何了!

不想另外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

“不可以!”艾萧见众人目光都看了过来,话一停,又着急说道“先轸,你一个人留下来太危险了!”

先轸眉头微微蹙起,看着艾萧的眼神有些锐利“保护公子安全离去要紧,我自有办法脱身。”

李由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极为不屑,这先轸以为他真能够来去自如么?

以一抵五百人?就算这先轸有三头六臂,那他也是插翅难飞!

艾萧抿了下唇,她盼着先轸能安然回来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她无数次后悔懊恼没能阻止先轸离去寻找林娇,好不容易先轸终于回来了,他们甚至没有多说几句话,就又要分开了么?而且这次危险明显更甚上次,之后的日子里她是不是又要开始日日夜夜担忧挂念着先轸?

艾萧想着,心头就涌上一股难以言喻地苦涩,她抬头看向重耳,却发现重耳也正看着她。

“公子!我们不能把先轸一人扔下,毕竟他是为了公子才身陷囫囵,若我们就这么离去,未免太令人心寒了。”艾萧这话意味有点重,甚至有些以义要挟重耳的意味。

话一出口,众人眼神皆变了。

“艾萧!不得胡言!”先轸脸色聚变,没想到艾萧会说这样的话,又怕重耳恼了,连忙说道“公子!先轸是一心希望公子能安然离去,这亦是先轸的职责所在!”

介子推等人则有些迷茫,一会儿看向艾萧,一会儿看向先轸,最后都看向重耳等他下决定。

重耳早在艾萧话说完的时候便把视线收了回来,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眼角却有丝丝冷意,勾得双眼如寒星般深邃幽暗。

李由本在内心冷笑,恨不得他们内讧争执起来,此时见到重耳的目光,顿时愣了愣,神情突然紧张了起来。

果然。

“李由,我父亲与你发生的事情,我感到愧疚万分,重耳在此与你赔不是。”重耳端端正正地朝李由行了一个礼,动作极为优雅自若,宛若天生便是如此一般。

李由双眼倏地睁大,心脏却好像被眼前风清云淡的男子狠狠捏住!

李由听到背后交头接耳的声音,连对面的壮士都不少人对此事感到稀奇,似乎每个人都在等重耳的下一句。

李由觉得身体在逐渐变冷,冷得似乎动也动不了。

鼓城大多数人都知道他被贬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在好奇他和晋献公发生了何事,他难以想象重耳若是将真相公布出来,很快每个人都知道他曾经......那还不如现在一刀抹了脖子,死的干净利落,也不用再去面对那些污秽之事!

可是,他不甘......

“你放心,这件事情重耳必定守口如瓶。”重耳举起手,正色道“以天地为证,若重耳有违今日所言,必当生不如死,死后亦不能入宗庙,永世化作孤魂野鬼。”

“公子~”

狐宴有些焦心说道,却被重耳一手止住,修长如玉的手指收了起来,对李由说道“这是先父造的孽,身为人子,重耳愿意承担后果。若他日天下人皆负你,重耳亦会扫榻相迎。”

李由有些惨淡一笑,若是他人天下人皆你,亦会扫榻相迎。

呵呵,李由很想问面前骄傲如斯的男子,他明明只是个流亡公子,凭什么能如此信誓旦旦地给他承诺?

甚至还是与天下相悖?

但质问的话在舌尖绕了几圈,最终却开口说道“你们走吧。”

话说出来后,李由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兴许是得到了重耳的誓言,或是得到了重耳的承诺,李由也不愿多想,只是略有深意地看着重耳一眼“公子是位人杰,必当一诺千金。”

“这是自然。”

李由嘴角微微笑着,一手推开先轸的手,有些不满说道“快走快走,还留我这儿做什么。赶紧把刀挪开,都割到我了。”

先轸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挪开,轻巧地下了马。

李由这时候才看清先轸的容貌,高大的身躯,五官刚毅俊朗,只是站在那便有一种万夫莫敌的气势,如此出众的人到底是怎么在他士兵里不声不响地混了几日!?

李由嘴角不由一瞥,最后视线转移到艾萧身上,却见他双目依然关切地看着先轸,顿时觉得有些怪异。

艾萧不应该是重耳的心腹么?怎么会对这个先轸更上心,甚至为了先轸的安危,胁迫重耳。

不知为何,李由一想重耳如此天之骄子居然还有被自己亲信疏忽的时候,更觉得心底有股异样的畅快。

李由可没忘记之前艾萧忽悠他的样子,临走前又来了一句“士为知己者死。看来艾萧的知己是另有他人啊~”

艾萧心底大骂李由无良,面上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先轸无事,她也觉得自己刚才那样对重耳是有点过分,偷偷地往重耳看去,重耳却看也未看她一眼,直接转过身同先轸说话。

李由率着人马一走,大家就瞬间将先轸和重耳包围了起来。

“先轸你可回来了!”

“是啊!你这么久是去哪儿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绕着先轸说个不停,激动喜悦的心情流溢而出。

艾萧站在人群后,心情莫名有些失落,神情落寞与四周有些格格不入。

先轸没有众人那么表现的那么开心,而是对重耳抱拳,看着就要跪了下来。

重耳连忙用双手扶住“先轸,你这是做什么。”

先轸不肯起来,执意跪了下来“先轸没有完成使命,请公子责罚!”

众人不明就里,但是见先轸这么说,每个人也只能静静看着,不作声。

重耳手停了一下,还是将先轸扶起,笑道“你能安然归来便是完成了使命,走吧。”

重耳率先离开人群,先轸也立即跟了上前,大家虽然好奇什么事情,却也没人敢跟上去,只是和他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甚至还有人不怕死地问道狐宴面前,“先生,到底是什么事情呀?公子不会怪罪先轸吧?”

立刻有人就反击道“怎么可能,公子都说先轸已经完成使命了,自然不会责怪了。”

狐宴笑眯眯地不语,看着众人左一句右一句争论着。

没有人来问艾萧,对于艾萧刚才的所作所为,虽然是为了救先轸,但还是有些奇怪,就像李由最后那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先轸的行为本来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偏偏艾萧却为了先轸而出来反驳,让人有种艾萧背叛了公子的感觉,甚至还会不解想着艾萧怎么会背叛公子呢?

艾萧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心情更加郁结。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站在人群里是如此尴尬的存在。

四周开朗肆意的玩笑声,却愈发显得她孤单形影,似乎每个人都察觉到了艾萧的不自在,又似乎每个人都没看见她。

艾萧瞥了一眼远处重耳以及先轸的身影,心底的委屈越来越浓,慢慢翻涌着,直往眼眶而去。

艾萧连忙眨了眨眼,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

重耳和先轸又回来了,众人又围绕了上前,纷纷问先轸是怎么藏在李由士兵里的?

艾萧勉强打起精神,抬头也看向先轸。

先轸看了她一眼,继续解释道“我才到鼓城正好碰上李由筹集兵马要去追赶你们。我便趁机敲晕了一个士兵混了进来。”

众人大失所望“就这么简单!?”

先轸点头,没有更多解释。

艾萧有些失神落魄地低下头,其他人就算了,先轸看起来也似乎并不领她的情......

有人不死心道“哎呦,先轸你怎么这么无趣,多说些好让我们也多敬仰下啊。”

狐宴见先轸不愿多说,就来打圆场“好了,众人收拾一下我们立即就出发赶路了。”

“先生,我看这天都快亮了,不如找个好地方歇息吧!”

狐宴看着天际鱼肚白,又瞅了不远处大盗扔下的血肉,说道“找个干净地方吧。”

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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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说说话

众人的焦点随着重耳步伐转移到艾萧身上,艾萧落寞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众目睽睽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公子?”

重耳深深地看着艾萧一眼,随后居然朝艾萧行了一个礼!

“艾萧说得极是。虽士为知己者死,然先轸为我身陷囫囵,若重耳一心为己,弃先轸而去,却是贪生怕死!愧当先轸知己者!”

重耳一个转身,对着身后先轸介子推一干等人,高声说道“从今往后,众位若以知己待重耳,重耳必以国士报各位!”

“喏!”

重耳这一段话不长,却说得众人血热沸腾,心潮澎湃。

这个时代不缺慷慨就义,视死如归的士者,他们要的就是在这样公义的氛围里为人所重任,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干能力,脱颖而出声名远扬,再进一步,便是名留青史!

艾萧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重耳的背影,重耳确实是位极有人格魅力以及手段的领导者。在这还是大多数贤士叩门求见,毛遂自荐的时候,他却是用贤士自荐的那一番话来拉拢人心,与之产生心灵共鸣。

看着队伍里每个满脸虔诚激动的大汉,艾萧敢肯定通过今晚这番话,这三十多位大汉将会誓死追随重耳,绝无二心!

艾萧缓缓从胸口吐出一团郁气,胸口的纠结似乎好了一些。

她不能怪,先轸介子推等人会对她心生芥蒂,因为那是他们生存的准则,甚至可以称之为信仰。

众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选在一个背靠沙丘处落脚。

先轸诧异地看着众人麻利地将三辆马车排好,然后拿出了两块大布直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帐篷,靠进来一看,才发现这两块大布还都是由衣服绑着连起来的,然后赞道“这法子挺好,倒是少了些日头之苦。”

介子推借此朝艾萧笑道“这可都是艾萧想的呢。”

艾萧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从重耳说那番话后,众人对她的态度明显又暖和了起来,平日交情较好的都寻着机会和她说些什么,似乎想拟补之前对她的冷淡。

只是艾萧现在心情还是比较乱,勉强说两句后就不愿开口了。

害怕别人误会她还因之前的事情不高兴,随意吃了些干粮后,艾萧就钻进马车里休息。

介子推有些忧愁地问先轸“你说艾萧是不是还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呀?我刚看她一直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说着,介子推忍不住用肩膀蹭了先轸一下“说到底此事也是因你而起,话说你和艾萧什么关系呀?她这么偏颇你?连公子都比下去了。”

先轸心情有些复杂,介子推的追问更让他有些烦“我与艾萧只是好友罢了。”

介子推瞪大眼“我晓得你们是好友呀,我是问你们怎么会有那么深的交情?”

先轸有些无奈地看了介子推一眼“你很闲么?不如我们练两手?”

介子推脖子一缩,一手轻轻拽了下先轸袖子,小声说道“这么多人面前,大哥你给我留点面子啦!”

先轸......

艾萧将车厢里的被褥铺好,随即躺了下来。

从昨天白日起,她几乎是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中间还有过激烈争斗,心情起伏太大,无论是身体还是精力都疲惫到极点。

本该以为她一躺下来就会睡的,结果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

外头逐渐升起的太阳,照得车厢里头越来越闷热,车厢里还有大米肉干等食物的气息,全部混淆在一起,像一锅熬得发稠的浓汤,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艾萧烦躁地睁开眼,看着车顶发呆。

突然一阵微风吹来,脚边的帘子被轻轻吹开,阳光进来了又出去,车厢里的空气似乎也清新了不少。

艾萧侧着身盯着那还微微晃动地帘角,想着一会儿应该是重耳进来歇息吧?

因为刚刚狐宴有提到和赵榱一辆马车,那重耳应该还是会选择和她一起吧。

等下,她还是应该和重耳道个欠,或者道谢?

至少因为他那一番话,她和众人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尴尬了。

不然艾萧还真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和其他人来往了,因为至此至终,她还是认为不该抛下先轸一人。

只是为了先轸,伤害重耳却不是她的意思。

说到底,她不是这个时代人,没有那么理所当然的忠义感。

她能理解他们的士气,却不能全心全意做到。

想着,帘子被人撩了起来。

艾萧抬起头,公子两个字咽了下去,有些愣愣说道“先轸?”

先轸身材高大,一脚蹲在车板上,帘子撩得老高。

艾萧往下转移视线,看见重耳正一人坐在沙地上背靠踏雪,还未多看几眼,帘子又放了下来,彻底挡住了视线。

奇怪,重耳怎么会在外头,难道他今日要值守?可是怎么会轮到重耳值守,难道是他主动要求的?

“艾萧?”

艾萧回过神来,就见先轸半弯着腰,似乎在找个坐下来的位置。

艾萧动作很快,连忙往车壁靠了靠,尽量空出大片空间让先轸躺下来。

“对不起,我刚不小心发呆了。”艾萧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让先轸半弯着腰等她那么久......

先轸先是坐了下来,然后轻轻躺了下来,最后身体似乎完全放松了一般“没事。”

艾萧没有想到进来的会是先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个月不见,她以为自己会有许多话说,可此时她却只想静静躺着,听着先轸轻轻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很安心,连眼皮也都越来越沉。

“艾萧,谢谢你。”先轸想了许久,终于决定说出来“其实,我今天看到你执意不愿抛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很感动。”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先轸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艾萧正侧着脑袋,闭着眼睡着了......

先轸沉默了一会,最后也干脆闭上眼直接睡觉了。

算了,这么矫情别扭的话,就当没说过吧。

许是太累了,艾萧这一睡得极好。

突然觉得眼皮子一黑,艾萧挣扎了两下,还是慢慢地睁开眼,外头的太阳已经逐渐下山,车厢里的视线也暗淡了下来。

先轸半起身,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说道“你醒了?”

艾萧看着先轸,眨眨眼,她怎么觉得先轸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无奈?

刚醒来,艾萧整个人都很放松,脸颊蹭了蹭被褥,摇摇头。

先轸看着艾萧一会,声音也放柔了一些“要不你再睡一会?估计还有时间可以继续睡。”

艾萧嘴角弯弯,很喜欢现在平和的气氛,看来先轸已经不怪她了。

“我不睡,你和我说说话吧。你回来后,我们还没有好好谈一谈。”艾萧一边脸舍不得挪开被褥,一边一手拽着先轸的衣角,似怕他跑了般。

先轸觉得有些好笑,他白天倒是想和她谈谈,结果她一倒头就睡了,当下也不走,就这么靠着一袋大米,和艾萧说话。

“你想说什么?”

艾萧看着先轸两条大长腿蜷曲在窄小的马车里,不由笑道“你腿这么长,睡觉的时候有没有伸到外头去拉?”

先轸顿时冒了三天黑线下来,“你要是想说这些,我就走了。”

“哎,别,我好好说。”艾萧连忙起来拽住先轸,微微嘟起嘴不满道“我这不是想事先给你放松下嘛。”

先轸不语。

艾萧只好说道“那个,你为什么没有把林娇带回来?是出什么事情了?”

先轸迟疑了一下,想着艾萧知道也没关系,便说道“我没有见到林娇。”

“没有!?”艾萧有点意外,她还以为是先轸带着林娇半路逃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却不想先轸竟然连林娇都没有见过。

“对。”先轸点下头,脸色有些肃然“我一回到晋宫便发现林娇已经不在了。害怕泄露行踪,我只能偷偷调查着,最后我一个守城的好友告诉我,他几日前发现一位容貌极为相似林娇的人坐了马车离去。他还说林娇看上去并非像被劫持,四周丫鬟环绕,反而像是贵女出游。”

林娇到底什么下落,艾萧并不是很关心,她始终觉得林娇有问题,偏偏重耳很信任她,倒不如让林娇就这么消失了才好,随后就改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那么久还不归来?”

艾萧有些责怪地看着先轸,就算他留下来调查也不过是几日的时间,而且一样可以派人送消息呀,但是先轸之前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让她苦苦担忧了好几日。

外头的大汉已经起来了,正在收帐篷,用力一扯,带着风吹起了窗帘,光线进来将先轸的脸照得明暗婆娑,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为,我留在宫里做了些事情。”

不知名地,艾萧突然觉得有点紧张“什么事情?”

等窗帘再次掩盖了下来,外头的动静变得模糊不清,车厢里似乎更加阴暗了。

先轸靠近艾萧,近得俩人的呼吸似乎都在互相循环传递着。

先轸在艾萧耳边声音轻得似乎在低声呢/喃着。

“我杀了公子溪齐,以及公子卓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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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艾萧不臭

俩人此时靠得再近,艾萧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情,注意力全放到先轸的话上。

怪不得先轸不让人通报消息,弑杀公子的罪行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艾萧没有想到先轸会如此大胆行事,不由问道“你怎么会想去杀他们呢?!”

先轸垂下眼脸,有些闷闷说道“本来我以为溪齐卓子一死,公子必能借机登位,不想却被夷吾半路劫走。”

“可是溪齐以及卓子,特别是溪齐身边应该戒备森严你万一失败,或者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那不是害死公子了。”

“你放心,我以前便随着公子经常出入公子园邸,对于路线环境了如指掌,而且我一开始便是打算暗杀,偏偏溪齐等人身边一直有许多人护卫,特别是文谦几乎是寸步不离,我伺机暗伏了几日都没找到机会。”

“直到楚襄带着士兵冲了进来,四周的护卫似乎大都被他买通了,只有文谦誓死抵抗,溪齐便一人想从后门逃了出去,被我一箭射死了。至于卓子就更容易了,一听到溪齐死了,整个府邸都乱了,浑水摸鱼很容易杀了他。”

先轸慢慢道来,当时的场景就像画面般从艾萧眼前闪过,最后停格在楚襄带着一批人与文谦对峙的场景上。

艾萧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这场宫廷变革,让兄弟反目成仇,昔日好友倒戈相向,当初俩人友好的画面像是从中间撕开般,再也回不去了。

先轸也沉默了下来,当初他做的这个决定,亦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与毅力,到如今看来,却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如果他那日没出手,可能溪齐会逃脱一劫,夷吾便不会登位,公子重耳亦不会受到追杀,而被迫流亡。

车厢里陷入沉默的时候,外头却开始热闹起来。

介子推看着先轸和艾萧一辆的马车,不住朝一旁嘀咕着“公子,你说这先轸和艾萧怎么还不出来呀?俩人是不是背着大家在里面干什么坏事呀?”

蓦地,介子推突然觉得浑身一寒,迟疑地往旁边看去,却见公子依旧只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奇怪了,介子推不住摸了下自己胳膊,这种毛孔悚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重耳微微抿了下唇,突然说道“你去叫他们出来。”

“呀?我?”介子推有些难以置信,随后摇手道“不行呀,万一我打扰到他们,艾萧还好说,先轸绝不会轻易放过我啊!”

重耳突然回过头来,冷厉的双目看着介子推一跳。

“好好~我这就去!”

介子推哭着一张脸往前慢跑着,公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凶,是因为白日没睡觉吗?看来以后决不能答应让公子值守什么的......

介子推到马车前,不敢擅自撩起帘子,只好在外头喊着“先轸,艾萧你们怎么还没出来?我们要启程了,你们再不出来,公子可都要生气了!”

话毕,介子推瞬间感觉到一道强烈视线,弱弱地回过头。

公子居然在瞪他?!

介子推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公子又立即背过身离去了。

惨了,他是怎么把公子惹恼的?

艾萧在里头听到介子推的声音,不由一愣,连忙撩起帘子问道“公子怎么生气了?”

介子推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我也想知道!”

艾萧看着外头忙碌的一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太累了,一不小心就起晚了。”

先轸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下了马车一块收拾起来。

艾萧挠挠头,也要下来帮忙,却被介子推拉到一旁,认真叮嘱着“我猜公子是因为没有歇息好心情才会比较烦躁,偏巧你和先轸一直赖在马车里,他想去歇息都拉不下脸面来,你赶紧的,快去跟公子道个欠。”

艾萧只觉得莫名其妙,马车又不是只有他们这一辆,而且重耳会因为没有马车歇息而生气?艾萧用脚趾头想想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倒不如说,因为林娇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公子心情烦躁倒还能理解。

偏偏介子推一直催促着,艾萧只好硬着头皮往重耳那走去。

重耳正在喝水,察觉到艾萧走来,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反而转头逗弄着踏雪,神情专注而认真。

艾萧......

艾萧等了一会,见重耳还是没有理睬她的样子,只好说道“公子,马车已经收拾好了,你可以去歇息了。”

“嗯。”重耳嗯了一声,将水袋别到腰间,直接往马车那走去。

艾萧愣愣地看着重耳的背影,公子对她冷漠了许多呢。

看来就算公子后来帮她化解了与其他人的隔膜,心底对她却还是有着不满。

偏偏艾萧那么对重耳后,重耳还反过来拉了她一把,这让艾萧更觉得有些羞愧。

其实她当时也是急了,才会有些口不遮拦,要是那时候她的态度软和些,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麻烦了。

艾萧幽幽地叹口气,也不晓得今晚公子和谁一起歇息呢。

等等,她的语气怎么这么酸,就好像公子宠幸了别人,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一样。

艾萧又纠结地抓了下头发,这是什么破比喻。

只不过,她以后估计要渐渐远离公子心腹地位了,但是公子身边一定会有新的亲信出现,这么一想,这个比喻貌似也算贴切......

很快艾萧就知道,重耳今晚跟谁一起歇息了。

整个队伍已经收拾妥当,只等天上的星星变多,狐宴确认方向就能行动了。

艾萧才跨上一匹马,突然看见介子推一副苦大情深的模样走了过来。

介子推朝艾萧勾了勾下手,示意让她下来。

艾萧不想下马,只是弯着腰问介子推“怎么了?”

介子推皱着眉头,偷偷埋怨着“艾萧,我不敢和公子一起睡呀。你不知道我刚在马车里有多尴尬,我才躺下来,公子就不住地皱眉。车里这么小,我这么大!我都已经很努力地缩小自己了,连袖子都不敢碰到公子,结果公子~”

介子推一脸悲愤,艾萧不住问道“公子怎么了?”

“公子说我臭!”介子推委屈道“这破地方澡都没得洗,谁不臭啊!”

艾萧忍着笑连忙点点头,表示身同感受。

“结果公子又给来了一句,艾萧不臭。”

艾萧怔愣,干巴着说道“公公子,真这么说?”

介子推一脸沉痛地点点头,说道“而且我发现公子说的没错,我站你旁边这么久居然觉得你身上味道还挺好闻的!”

面对介子推地控诉,艾萧谦虚地说道“呵呵,我前天才用水冲过不臭是正常的。”

“艾萧,咋们以后换一下行不?”介子推哀求着说道“以后我跟先轸睡一个马车,你和公子吧?我发现前天狐宴也被公子嫌弃了,所以今早狐宴便和赵榱一个马车了。”

“哎,我其实也想帮你。不过我估计,我现在也已经被公子嫌弃了。我今天找他说话,他看都不看我。”

介子推惊讶道“怎么会?公子要是嫌弃你,怎会跟我说你不臭。”

这时候狐宴已经确认好了方向,整个队伍慢慢动起来了。

介子推一急,拉了艾萧一把“这样吧,你下马让我骑,你代我回马车去,要是公子也嫌弃再说。”

介子推力气比较大,艾萧害怕直接被他拉下去,连忙说道“好好好,你别扯我,我自己下来。”

艾萧一下来,介子推立即欢快地骑上马,两腿一夹马腹就要走。

“诶,等等,你白天不是没睡么,你晚上撑得住么?”

介子推没停下来,直接大手一挥,笑得牙齿格外白亮“没事,我三天三夜不睡都没问题!”

真是好精神啊,艾萧感叹着,后来才知道,介子推一开始其实就是冲着她的马来的,因为她的马是鲜少没有受伤,又比较好抢的......

马被介子推劫走,艾萧也只能往重耳的马车走去。

艾萧没有真躺进马车里,而是直接坐在驾车大汉旁边。

巧的是,这个驾车大汉就是前天和艾萧一起驾车的那人,名叫谷毅。

谷毅一见艾萧上来,就裂嘴笑道“艾萧要不要再来试一试?”

艾萧一想那晚她连着好几次将马车驾到坑里,便摇手拒绝道“我技术太差了,还是算了。”

谷毅很热情,估计是一个人驾车无聊得狠,就一个劲把缰绳塞到艾萧手里“没事,来吧!大不了我再下去抬车!”

“不用不用。”谷毅这么说,艾萧反而更不好意思瞎折腾了,连忙把缰绳推了回去。

“诶,没事没事!”

就在俩人推来推去的时候,背后的帘子突然撩了起来。

重耳好看的眉头微微向中间隆起,看着艾萧俩人纠缠不清的手,冷声道“艾萧,进来!”

谷毅晓得估计是他们俩人声音太大,吵恼了公子,当下便向艾萧投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悻悻地回头认真驾起马来。

艾萧顶着重耳锐利的眼神,慢慢地往马车里挪。

帘子一放下,没有了星光照耀,车厢里顿时漆黑一片。

看不清东西,再加上重耳没有说话,整个车厢里头又黑又静,不禁让人心头发慌。

艾萧觉得屁股坐到了什么东西,有些硌着她,便摸索着往前挪,小声地问道“公子?”

突然,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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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热情

艾萧吓得连忙捂嘴往后仰,竟不想一头磕到了硬物,疼得她眼角直泛泪花。

艾萧微微屏息,不敢乱动,心里却哀嚎起来。

死了死了,居然趁黑胡乱非礼了公子,也不知道她刚才亲哪儿了,但是刚刚那个触感应该是脸蛋吧。

黑暗中沉寂许久的重耳突然轻笑了一声“艾萧~”

明明看不清公子的表情,偏偏这两个字愣是让艾萧听出了轻重缓急......

“在~”艾萧把捂着嘴的手挪开,弱弱地应了一声。

“你可知错了?”

明知重耳看不清,艾萧依然很努力地点点头“艾萧知道错了,不该,不该摸黑非礼了公子。”

重耳愣一会,随后有些恼羞地说“谁和你说这个!”

“难道不是吗?”艾萧有些迷茫,“难道公子不怪罪艾萧那个公子?”

重耳似乎气极反笑,“怪你哪个我?怪你亲了我脚背?”

“脚背!”艾萧失声叫出来,然后有些失神地想她刚还觉得嘴唇触感很不错......

艾萧手又触了下嘴唇,郁闷问道“公子的脚怎么抬得这般高。”

重耳无声笑了起来,手忍不住摸上来,摸到了一片滑腻,有些爱不释手地捏了一下“傻瓜。”

“诶诶,公子手下留情。”艾萧吃痛地捂着被重耳蹂躏的脸蛋。

重耳听到艾萧的声音,便松开了手,指尖还残留着滑溜的触感,不由细磨蹭着“行了,刚才的事情就算两清了。”

艾萧揉着脸反应过来,重耳的脚是不可能抬这么高,她刚才一定是亲到重耳脸蛋了,所以要回捏她报复一下吗?!

好小气好坏心的公子呀!

她好歹还算是主动送上去的香吻,他倒好不但先戏弄一番,还直接回她两指印......

“那,公子不生艾萧的气了?”虽然被掐得有点疼,但重耳要是不再恼她,艾萧觉得还是挺值得!

不想重耳却说道“怎么?亲一下就想把之前的事情全部一笔勾销了?”

艾萧听到一阵动静,重耳似乎换了一个位置,自己脚尖也碰到了重耳。

“公子是指?”艾萧小心翼翼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尽量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省得一不小心又碰到了重耳。

“这么快就忘了?之前是谁当着众人的面,言之凿凿一脸无畏地威胁本公子?”

果然是这个。

艾萧有些欲哭无泪,突然觉得重耳不会轻易放过她,连忙努力为自己辩解着“艾萧岂敢威胁公子呀?艾萧那是一时心急,糊涂过头了,才会口不择言。”

“哦?一时心急?”重耳话说的有点慢,似乎在细嚼着什么。

“是啊是啊!艾萧人小胆子也小,如今再给艾萧十个胆子,也不敢那么对公子说话啊!”

艾萧话说完,车厢里又静了下来,只有重耳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十个胆?我看不需要吧,只要给你一个先轸,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你都敢!”

艾萧心一跳,思绪突然纷乱了起来。

重耳,这是警告她离先轸远些么?

好像越是权位者,越是怕手下结党营私,就算重耳平日再信任先轸和她,也都会为他们过分亲密的关系感到威胁担忧吧?

想清楚,艾萧正色肃然说道“公子,艾萧本只是个无名小卒,因着公子厚爱,才能追随在公子身旁。这是天大的荣幸,对艾萧来说,公子是我愿意用一生不断追求奋斗的结果。艾萧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绝对能做到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这一番话艾萧绝对是发自肺腑,至情至深!

“绝无二心?你倒是有两颗心给我看看。”

“公子!”艾萧绝倒,公子又顽皮了,随后有些抓狂地说道“公子明知艾萧是何意的!”

重耳似自言自语般说道“我知?也罢,你这榆木脑袋确实说不清。”

榆木脑袋?!

艾萧有些不甘地嘟囔着。

重耳此时却已经躺了下来“本公子要歇息了,你出去吧。”

艾萧只好闭了嘴,郁郁地撩起帘子。

星光倾泻了进来,重耳那张绝世容颜在阴暗的角落一闪而过。

艾萧见重耳已经闭上了眼,踌躇着终究没有再吭声,而是转头出去了。

哎,公子心海底针,真是捉摸不透。

到最后公子那模样到底是接受了她的说法没有?

只对她起疑心就罢了,要是连累到先轸,哎~

谷毅见艾萧垂头丧气出来,以为公子训狠了,不由说道“艾萧别难过了,公子心胸开阔,只是吵了他歇息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艾萧不由摸了下脸蛋,心底默默吐槽,心胸开阔个屁!

一望无边的黄色,连绵起伏,简单粗狂的线条美,在这一副沙漠景观上一览无余。

只是看了一个月,再美的景色也腻味了,更别提几乎只有一个色调的沙漠。

艾萧看了一眼便毫不留恋地回过头,前方芳草稀疏,装点着干燥土黄的地面,虽然看起来异常贫瘠,但点点的绿意却让人心情也变得意外畅快起来。

经过一个月日夜颠倒地奔波,几乎每人皆是风尘仆仆,衣裳褴褛地从沙漠里走了出来。

因为水源匮乏,马匹在原先在四十多匹先后死去了二十多匹,除去拉马车的六匹马,只剩下十八匹马。

只是每匹马都几乎是瘦骨如柴,已经没有人选择骑马,最后半个月众人几乎是靠着两条腿走出来的。

此时见到了草,大家也不急着走了,都先停下来让马吃个饱,连重耳的踏雪都瘦了一圈,连带着脾气也越发乖戾了起来。

艾萧见踏雪占着一大堆草欢快啃着,私心地想让自己的马蹭过去分一杯羹。

不想艾萧才牵着马过来,踏雪直接打个鼾,扭了一下腰把马屁股对着艾萧,马尾还有恃无恐地摆来摆去。

介子推瞅见,毫不客气笑了起来“艾萧,你可别惹踏雪,这马可傲了,除了公子外她可是谁都不甩脸色的。”

艾萧看着面前硕大的马屁股,有些无奈咬咬牙。连马都欺负人,真是什么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

怒视了马屁股一会,艾萧牵着马想绕到另一边,突然她的马居然前蹄一扬,直接撘上了踏雪的马屁股!

艾萧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拽着缰绳想把马挪开,不想平日乖巧听话的马,此时像是入魔般怎么也拽不动。

艾萧眼睁睁地看着两匹马一上一下,毫不羞耻地展开动物间特有的韵动。

狐宴第一时间叫了出来“踏雪可是纯种好马啊!”

言下之意那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可惜,听得艾萧一阵羞愧。

手上的缰绳也跟着晃动着,艾萧连忙松了手退到一旁,不安地瞅了下重耳有些怪异的脸色,急忙撇清关系“我都不知道它是公的!”

重耳嘴角微微一抽,撇开眼没有看艾萧。

艾萧无奈,她要是知道她那匹是公的还如此色胆包天,绝不会牵着它往踏雪屁股后一站!

从上次马车里谈过一次后,重耳对她本来就有些不冷不淡的,平日两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话,若不是艾萧还是和重耳睡一个马车,几乎以为公子给她判死刑了,以后将不会再重任她。

现在自己的不知名咋种马居然勾搭上了重耳纯种马,重耳不会借此发怒,以后再也不理她了吧?

在艾萧忐忑复杂的心情里,众人连番上阵,想把艾萧的马拉下来。

偏偏两匹马就跟连了起来似的,怎么也弄不下来,更令人诧异是,踏雪没有明显的反抗,巴眨着大眼睛,倒是显得意外的柔顺。

到最后众人直接瞧着两匹马干瞪眼。

似乎有人围观着,艾萧的马显得格外兴奋,一直耸了许久。

有人惊诧说道“看不出来啊,平日文文弱弱的,原来是不显山露水呀。”

说着还往艾萧看去,不少人想到之前艾萧找了个胖丫鬟,听说那一夜丫鬟哀啼婉转了一夜!

艾萧羞愤地把脸掩住,真是没脸见人了!

好不容易结束,两匹马就彻底胶合了在一起,平日形影不离就算了,还时常交头接耳。

艾萧看着自己的马时时刻刻跟在踏雪身边,踏雪却时时刻刻跟着重耳身边,只能心底暗恨其不争气,有本事把人家的马拐过来呀,自己贴上去算什么啊!有么有男性尊严!

最主要是,她现在不敢经常在重耳面前晃悠啊......

因为两匹马的意外耽误了些时间,幸好在天黑前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村庄落脚。

整个村庄并不大,只有三十来户,但是民风异常热情。

与之前碰的黑狄族完全是不同反应,艾萧等人只是才靠近,就有一个收衣物的妇人发现了他们。

当场就吆喝了起来,几乎把全部村民都引了出来观望。

艾萧由此发现整个村庄妇人异常的多,而且没有丝毫的羞怯感,皆是好奇大胆地看着来人。

随后从人群里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说是村长,非常开心热络地邀请艾萧等人留下歇息。

狐宴代着众人答应留下的时候,每个人村民都欢呼了起来,晒得黑红的脸上皆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几乎每一户都邀请一人到家里梳洗更衣,有两个妇人都邀请了先轸,后面居然还争执了起来。

最后年轻一点的拉了家里的姐妹,两人合力把先轸弄回家了,走前还不忘挑衅地看了妇人一眼,气得妇人一手狠狠拽住介子推,嘴里念道着“这次我可先抓到你了,你可别跟人跑了啊!”

艾萧看着介子推一副无奈表情,不由笑了起来,随后也被一个看起来像小媳妇似的妇人拉走。

有些粗糙的手拉得艾萧有些不自在,害怕拂了人家好意,便强忍着没有抽出来。

当然也有人直接抽了出来,直言男女授受不亲,唬得妇人不敢再乱动。

剩下几人没有被拉走的,如狐宴重耳赵榱等人则是去村长的屋子。

小媳妇的屋舍比较小,走进来便是一个小厅堂,厨房吃饭都这这,左边还有一个小间,看得出来应该是睡房,没有门,只是拿块布挂了起来。

此时布后面蹒跚地走出了一个小孩,看起来有七八岁模样,路却也走不好,眼神呆呆地看着小媳妇“年,娘,饿......”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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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怪异

小媳妇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护住了小孩,一边安抚着一边带着小孩往里头走“桌上不是有馒头么?”

小孩随着小媳妇又走进了房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艾萧听得并不清楚,却明白这小孩估计是有点疾病的,她一个妇人带着这样的小孩真是不容易。

想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艾萧虽然怜悯小媳妇,却没想插手做些什么。

随后便细细打量起来厅堂,小孩在屋里头呆着,她等下不会就在这里洗澡吧?

瞅了眼屋子唯一的窗户,虽小,却明晃晃地一点遮拦都没有,更别说这左室没有门,她洗到一半这小孩突然跑出来怎么办?!

小媳妇过来好一会儿才出来,许是亲自给小孩喂了食,此时看到艾萧一人在厅堂中间站,不由摸了下发鬓,有些紧张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你快快坐下来,我给你烧点热水梳洗一番。”

艾萧摇摇头,笑道“哪能让你再费劲,现在夏日炎炎,你直接给我桶凉水便好。”

村里人洗澡鲜少是用热水的,怕费了材火,只是招待外来客的时候每家每户是必须用热水的,免得怠慢了客人。

所以小媳妇虽然喜欢艾萧的直率,却还是烧了锅热水。

艾萧见锅里的水渐渐烧开,便说道“这里窗户太过明亮,高度又正好对着人脸,等会我可否转移到左室里梳洗?”

小媳妇顿时面露难色,艾萧心底微微叹口气,却当作没看到。

虽然这个要求就必须让小孩从左室里出来,但艾萧却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让人看了身子。

失节算小了,性别暴露却是要命的。

小媳妇良久不回话,艾萧最终还是说道“这样吧,你可有相熟的邻居,能否让我去他们屋里梳洗?”

“不行!”小媳妇急得站起来,脸色变化着,最后下定决心说道“你,你还是留在我屋里梳洗吧,我这就把小娃叫出来。”

艾萧发愣,总觉得哪里奇怪,恰好此时屋外传来了一片杂乱声。

艾萧闻声追了出来,看见介子推一边系着裤腰带,头发还是湿漉漉地从一旁屋舍里跑了出来,脸色青红交接,咬牙切齿骂道“你这yin妇!竟然偷窥男人洗澡,真是下贱至极!”

妇人也从屋里头出来,眼眶红了起来,却是没有吭声。

艾萧心底一顿,偷窥男人洗澡......

介子推的叫嚷声引得众人围绕了过来,因为刚才小媳妇安抚着小娃,艾萧这边水才烧好,许多人倒是像介子推一般洗完了。

此时听到介子推怒骂,也有人站了出来说道“我那屋里头还有痴傻儿呢。还是两个!一个歪嘴斜眼,一个目光呆滞只顾着流口水,我一进门差点吓得够呛!”

“诶?我屋里头也有呢!却是个折腿的,就只有上半身坐着榻上!”

从妇人偷窥男人洗澡,到村里的痴傻儿,众人说的火热,村里人却皆是一副黯然的模样。

居然村里三十多户里头竟然每家每户几乎都有痴傻儿或者残疾儿!

这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村里人和艾萧等人又逐渐分成了两队,两两相看着。

村里人看着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虽然没有吭声,脸色却非常难堪,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热情,甚至因为他们毫无顾忌的谈论,反而有了一些敌意。

村长的屋舍隔得有些远,此时才见到村长随着狐宴走了过来,身旁还有两位一起去了村长屋舍的大汉,重耳和赵榱却并不在。

狐宴脸色肃然,原先还议论纷纷的人都渐渐停了下来。

村长有些卑微地站在狐宴身旁,小声不安地向狐宴道了声谢谢。

狐宴亦点了下头,说道“不必如此客气,陈家村如此尽心招待我们,我们却口吐恶语中伤大家,还望你们不要见怪。”

众人见狐宴这么说不少人扭捏了起来,有人忍不住说道“先生,不是我们故意生口舌是非,是这村忒邪门了!居然每家每户都有残疾儿,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邪物!”

对此,狐宴沉吟了一声没有说话,村长急了起来“不是的!我们村是没有什么妖邪之物,两年前来了个云游道士,说我们村虽然地处贫瘠,却有福云笼罩,子孙无穷尽,所以我们陈家村先祖只是一对夫妻,经过百年自给自足才有了如今三十多户人家。”

艾萧一听完这话顿时觉得有些怪异,问道“陈家村是否都是姓陈的,没有外来人?”

村长点了点头,有些骄傲说道“确实如此!我们这儿实在太偏僻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人,你们倒是今年见到第二波人,人数也是最多的。之前两年最多也就来了十来个人。”

艾萧了然,明白这村里残疾人这么多的原因是因为近亲联姻,而且不是一代,几乎每代都如此。

但如今村里还有这么多人看起来健全之人,可见子孙确实多得很。

大汉们细算了一下,只靠两人之力,百年内便有了三十户人家,便近百人,这繁衍后代的能力确实不凡。

也许是正是因为数目众多,上天便用些残疾之人来充数,这才不会厚此薄彼。

这么一想,众人也不觉得村里有如此多残疾儿怪异了,不由对刚才失言感到羞愧。

这残疾儿本就是悲痛之事,却被他们当异闻大肆议论着,明显就是将人家伤疤血淋淋地撒开,再厚厚地撒上一把盐,更何况人家原先却是想热情招待他们的。

狐宴扫了众人一眼,看得清清楚楚,便说道“你们罔顾了人家一番好意,却是要行动来赔罪了,可别让人小瞧了去。因为这里土地贫瘠,无田可种,陈家村的男丁大多是进了县城讨生计,呆会你们男子汉便多帮帮这些妇道人家,砍材挑水之类重活就别让妇孺插手了。”

“诶!”众人连忙迎合着,拉不下脸面跟贫民道歉,主动做活计却是没有问题的。外出流浪一段时间,砍材挑水之类的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举手之劳般一样轻松容易。

村民们也是淳朴善良,很快就抛开了偏见,又说又笑着拉着人往屋里头走。

连介子推也都不介意妇人之前偷窥之过,却也不想再和那妇人共处一屋,便随着艾萧一起进了屋。

艾萧的想法很简单,要是有介子推在门口守着,她才不怕有妇人偷窥呢。

而介子推?艾萧更放心他不会偷窥。

贵族对于身体礼仪廉耻是很看重的,发之父母,很多人就一生不剪头发了,介子推是绝不会想着去看艾萧身子的。

这也是为何介子推在得知被妇人偷窥的时候才会有一种愤然羞辱感。

艾萧欢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小媳妇一边围着灶台做饭,一边时不时偷偷地看着一眼介子推,之前有些呆傻的小娃只是乖乖地抱着小媳妇大腿,嘴里咬字不清着嘀咕什么。

介子推则是双手环胸,目不斜视地站在帘子前面,对小媳妇的观看视若无睹。

艾萧洗的挺快,将头发擦干却用了一段时间。

但是她现在可不敢丝毫大意将头发放下了,这么多女人面前,她还是多小心点才好。

等艾萧出来后,小媳妇饭菜也做好了,介子推便依言将案几挪到外头空地上。

外头已经摆上了好几张案几,两张拼在一起,摆了长长一条,上面已经摆了不少菜色,大多是野菜之类的,偶尔有几盘肉,分量也不是很多,但是酒却不少,在地上堆了好几坛。

艾萧这家算是慢的了,等他们坐下来,几乎一整条案几都坐满了。

因为案几没有分开,都是堆放在一起,看着还好,此时一坐下来就有些紧凑了。

艾萧左边坐着小媳妇,右边坐着介子推,介子推的另一边就是之前偷窥他的妇人。

艾萧没有想到这个村庄女性地位会这么高,居然都能和男人同桌用饭,但是又想之前这些妇人彪悍的行径,又觉得可以理解。

许是这陈家村男性太少,女人都撑起了半边天了吧。

几乎每个人都是和之前的村民坐在一起,除了去村长家的几人则是一起坐在了前头,而痴傻儿更是像默契般全部留在了屋舍里。

先轸左右各坐一位妇人,他那一家是有两个女人的,此时两个人妇人正热切地和先轸说着话,身子靠的极尽,看得艾萧都有些吃味。

幸好先轸一副冷漠的模样,愣她们怎么说都是一副纹丝不动的样子。

狐宴旁边还空了两个位置,重耳和赵榱还没到。

众人正热闹左右说话着,趁着天黑,重耳和赵榱不声不响地坐了下来。

但很快没多久,就像连锁反应般,原先开怀说笑的妇人一个连着一个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重耳。

所有人都没想到,原先那张满是污渍的脸,洗去铅华后竟是如此美丽,宛如刚出水的白莲,清晰香韵,令人停足欣赏。

此时不少妇人肠子都悔青了,重耳的身形在一群大汉里还是很好分辨的,之前怎么皆以为他身子干瘦,眼神又无端端地看着令人生畏,妇人不敢上前挽着,才会一个个地将重耳全都略过了。

现在看着重耳那张脸,心就觉得痒痒的,偏偏他明明也是坐在众人里,又令人生出了遥不可及的感觉,像是多看几眼便是亵渎般。

当下妇人看了几眼,又纷纷收回了视线。

人到齐了,就开始动筷子了。

本来艾萧还想这么多双筷子同夹一碟饭菜,这些士族可能会有些接受不了。

不想这些村民却一个个都没有吃,只是一个劲给大家倒酒端菜,问起来也都说刚才在小厨子吃过了。

饭菜虽然简单,但是众人吃了一个月的干粮,热乎乎的菜怎么也吃的开心,不知不觉中连酒也喝了许多。

许是酒气上来了,或者是氛围太过热烈,谷毅觉得满头大汗,突然觉得左臂上碰到一片柔软,低头看去,那妇人正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左臂,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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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村野春事

谷毅心底有些意动,汗流得更多了,喉咙也有些干,却想这乡野村妇怎地这般大胆奔放,跟倌里的姐儿差不多。

忍不住环绕了下四周,也有其他少妇主动偎进了大汉怀里,只是大伙都和谷毅一般,有些心动却不敢乱动,这桌上还有公子等人瞧着呢,更何况那些鲜少男子中许是就有跟眼前妇人沾亲带故的。

桌上的气氛突然诡异了起来,艾萧看着介子推一手推着妇人,妇人却柔情似水般,推开了也不恼再慢慢地靠过来,一来二去介子推似乎逐渐没力气般,就让妇人靠近了他怀里。

艾萧有些警惕,偷偷瞥了眼旁边的小媳妇,却见她只是满脸羞红地坐在原处,并没有乱动,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声巨大的声响。

艾萧抬眼看去,先轸怒然一掌拍碎了案几,两旁的妇人早已吓得两旁靠去。

“这酒菜有问题!”先轸站了起来,身形微微晃了晃,最后还是站稳了,然后直接大步朝村长走去。

众人一惊,原先以为身子无力是酒喝多的问题,此时先轸一说,确实有些不对!

先轸的话不但提醒了艾萧等人,连村里人都愣住了,见先轸站了起来朝村长走去,才纷纷都站了起来,全都围绕在村长面前。

还有些大汉本想抓紧妇人,却是被人一手甩开了,当下也是气急了,竟也像先轸般站了起来。

村里人见大汉纷纷站了起来,皆面露惶恐,唯有鲜少的男子挡在前头,却也禁不住这么多人,一时间没有吃酒菜腿也软了起来。

村长也是吓坏了,没想到这些人竟有如此本事,吃了他们的药竟然还能站得起来。

“各位,各位英雄好汉息怒啊!”村长随后反应了过来,他们这些人就算喂了药也不是好惹的,连忙出来磕头赔罪。

村民们都随着村长,一片哗啦地跪了下来。

狐宴还是坐在原地,面容阴沉“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日口口声声地热情招待便是用这些药物来害我们?!”

村长叹了口气,一张脸愁得能雕出一朵菊花来“哎,其实若是各位没有发现,我稍后也会将事情全部说出来。我们给各位下药也是迫不得已,绝非真心想要谋害各位。”

“我们村子孙虽多,却总有不少是年幼夭折或者天生残废。虎毒不食子,残废儿虽是重担,我们也坚持了下来,村中食物不够,我们便派村中男子到他处寻觅,一年到头回来的没几个,所幸食物还是勉强够用。村里男人少了我们便鼓励妇人多生,但生的越来越多是残废,有的脑子不行,有的身体残缺,就在村里快撑不住的时候,来了一位云游道长。”

村长说的情深意切,大汉们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此时还有人问道“也就是之前说的那位道长?”

“正是。这位道长是仙人一般的人物啊!他只是掐指一算便算出我们村的前世由来,最后说道我们村虽然有福云笼罩,却是福薄的命,子嗣繁多却是多舛,解决此法的唯有二计。”

“竟真有如此神人?”众人听得火热,连忙问道“可是什么二计?”

“计一,搬离此地,再寻它处,到时候既没有了这福云子嗣不多却也会正常起来。但是一来,我们村里男子十有八九已经离开,若是我们再搬离,他们以后往哪儿寻我们?二来,此地虽然贫瘠却是先祖留下的祖业,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忍抛下,做如此欺师灭祖的事情。”

“如此一来,我们便只能选了计二,只是这计二却有些伤风败俗。”村长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这计二便是让村中妇人与外来男子露水交/合,我们村里的妇人一般一次便会有,所以路过的行人虽然走了,但孩子却都会留下了,而且确实大多是正常孩子。从此之后,每有路过的行人,我们便会热情招待,也不强求,看上村里哪位妇人都可以。”

先前就有不少被妇人撩拨了起来,虽然冷却了下来,但此时听到村长最后一句话,又不少人思绪起伏。

艾萧听着那两计有些会意,村子若是转移到了别处自然会碰到其他人,也就不再是只能近亲联姻,而与外来男子合欢也是这个道理,到时候残缺儿自然会渐渐减少,只是。

“若是如此,你们又为何给我们下药?”艾萧对女女之事可没有丝毫兴趣,怕就怕这些村民原先是想借着药物对他们来个女霸王硬上弓,那她身份就必暴露无遗了。

村长面对艾萧的质问反而是露出了苦笑“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村中妇人。”

此时小媳妇从村长背后站了出来,有些喏喏地说道“之前几次,事后不少姐妹都受了重伤,有些甚至被几个人~得好几日才能下来行走。”

小媳妇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直到有一次,我姐姐最后挨不住折磨离去,我们才想出来要给人下些药。我们也只是希望将来子孙能健康幸福,却不想招人轻视侮辱,若他们只是抢了村中粮食也就算了,但我姐姐......”

最后的话小媳妇再也没有说出口,只是低着头抽噎着,一旁几个妇人也抱着她轻轻安慰着。

艾萧没想到村里还有这等凄惨事情。

他们一心盼着子孙后代能渐渐好起来,便甘愿抛弃尊严,脱下衣物赤/裸着接受世俗礼教的鞭策。他们怕怠慢了客人或是补偿,精心备了好菜好酒招待他人,甚至用自己的身躯慰藉了行人一路的孤独寂寞,不要求回报,甘愿吞下苦果,以全村之力将小孩抚养长大。不想来者没有因为她们的好意而谅解她们,反而色/欲迷心,干尽污秽下贱之事,只因为是主动送上门的,便觉得可以随意践踏欺辱!

也许整个村庄先前还是一味忍耐,直到小媳妇的姐姐不甘折辱而去,村民们才逐渐想到要保护自己。

他们这一行人皆是人高马大的大汉,摧毁整个村子完全是轻而易举,他们估计也是怕噩梦再临,才会决定下药吧。

“虽然我们给各位下了药,也只是让众人乏力,不至于等会行事太过粗暴。我们也知这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绝不会以此胁迫各位,这事还需你情我愿才有趣处。”

村长这番话将原先的悲伤打破,不少妇人又开始娇羞地看着大汉。

大汉们亦有所动,只是眼神纷纷朝狐宴看去。

重耳则是一开始便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众人也不觉得谪仙似的公子会跟他们讨论这样的事情。

狐宴只是沉吟一会,便说道“也罢,大家随性便好,这人生快事老夫是管不着的。”

话音一落,众人便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从北狄一路过来,已经三个多月,一路艰辛不用说,也确实是许久没好好发泄了。

有些胆大的妇人娇羞地从村长背后走了出来,主动走向原先就挑选好的大汉,拉着走向自己的房屋。

也有些大汉却是拒绝了,另外挑选了其他妇人,介子推就拒绝了那个偷窥他洗澡的妇人,反而朝小媳妇走去。

小媳妇看了艾萧一眼,见他不为所动,便只好垂着脑袋随着介子推进了屋。

艾萧见先轸两边的妇人正左右厮磨着,想拉着先轸走。

虽然艾萧晓得先轸是看不上这对村妇的,但是现在环境气氛很**,先轸万一招架不住答应了可怎么办?

连忙走到先轸旁边,面露不满地盯着那俩村妇“不是说自愿的么?他已经拒绝了,你们还缠着做什么?”

两个妇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寻他人去了。

先轸松了一口气,对艾萧说道“谢谢你了。”

“无事。”艾萧淡淡笑道。她知道先轸不欺负女人,更何况是这些如此可怜的女人。

很快人就走得差不多干干净净,就连村里的男人也受不了气氛挑拨,拉了一些剩下的老女人也走了。

此时案几上就剩下村长,狐宴,重耳,先轸,艾萧等五人面对面坐着,本来赵榱也在,但是后来随着四周**声渐渐响起了,也按耐不住走了。

四周喘气yin语渐传渐响,艾萧不敢抬头四处张望着,头一个劲垂下,越来越红的耳尖却将她出卖了。

让艾萧郁闷得是,狐宴和村长不说了,两个老匹夫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似乎看不出反应,而先轸向来就有些面瘫,可连白玉无瑕的公子也是一副淡定沉着的样子,丝毫没有为之所动,在这四人面前,满脸通红的艾萧倒是让人觉得她也开始动了情。

“虽是夏日,但夜里寒露也重,各位不如去我屋里头歇息吧?”村长心情很好,这些大汉皆是年轻有力之人,他似乎可以想象到一年后村里就有了许多健健康康的胖娃娃了。

艾萧求之不得,立马起身随着村长走。

村长见艾萧起身,迟疑着说道“这位壮士要是忍不住了,我家还有幼女年方二十,倒是生的白净,只是有些痴傻便没有让她出来,要是壮士不嫌弃的话,回去我便让小女陪着你。”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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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鲁国

艾萧被村长的话糊的一脸狗血,她是表现得多饥/渴,才让人觉得她连痴傻村姑都不会放过?!

“不必了。”艾萧别过脸,有些尴尬说道。

村长却误以为艾萧嫌弃自己的幼女,连忙说道“我家女娃只是有些糊涂,身体还是健全的咧,之前连个男子都没碰过呢!”

村长越说艾萧越是难堪,快速抬眼瞟了先轸一眼,却见他和狐宴皆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当下便有些怨村长胡说八道,倏地抬起头来,怒视着村长“艾萧并没有此意,请别再说了!”

村长先生被艾萧一瞪,不禁往后退缩了一会,然后细看艾萧面容又觉得可惜,只叹自己女儿是没这福气了,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带路。

艾萧不晓得自己抬头的一瞬间有多惊艳,烛光下,那真真是面若桃花相映红,眉目如画,因有着几分怒意,双眸盼顾生辉,流转灵动,看得便让人欢喜。

狐宴见此,笑眯眯说道“艾萧怎地不去放松放松?年轻人跟我老头子一样不好动可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村长原因,艾萧觉得狐宴说的话有点黄......

“公子不也没有去呢。”艾萧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重耳,故意说道,她才不信狐宴敢让重耳也去放松放松。

狐宴明白艾萧的意思,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公子自然是不同的。”

艾萧不服,“不就是一次男人的寻乐么,公子有何不同?”

艾萧本以为狐宴会来句公子矜贵出众,就算寻乐,女人可也不能掉了档次。到时候狐宴先提了看不上这些村妇,她再提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想狐宴只是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吭声。

反而重耳却停了下来,半侧过身斜睨着艾萧“你怎地不让先轸去寻乐?”

重耳最近鲜少与艾萧说话,蓦地来一句,艾萧还愣了一下。

重耳见艾萧不语,也没有多说话,再次回过身往前走。

艾萧见此,莫名地追到重耳身边,探头去瞧重耳的表情“公子可是恼了?艾萧不是故意打趣公子的。是狐宴先生先来逗弄艾萧,艾萧无法,才会请公子挡一挡,谁让公子面子大又好用呢~”

重耳闻言嘴角微微扬起,然后又迅速平复了起来“哼,你胆子倒不小,敢拿本公子当挡箭牌。”

艾萧见重耳没有生气的倾向,不由也笑了起来“公子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艾萧我一般见识。”

重耳眼睛往左下一瞟“我何时跟你一般见识了。”

艾萧怔怔,随后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公子对艾萧一直都是非常的宽容忍让,艾萧对公子简直是感激涕零!”

村长在前头,艾萧和重耳在中间,狐宴和先轸则是落在后头。

狐宴看着前方不断说笑的两人,朝先轸说道“诶,这艾萧还是挺有本事的,把公子惹恼了,又三两下地捊平了。只是也忒没骨气了点。”

狐宴没说哪个没骨气,先轸以为是指艾萧,不由解释道“艾萧向来能言善辩,也是有傲骨的,只是因为面对公子才随意了许多。”

狐宴抚着胡子,笑而不语。

一行人说着也到了村长的屋舍前。

村长的屋舍大了不少,用篱笆墙围了起来,分别有三座茅屋,此时正中间的茅屋还亮着蜡烛。

艾萧等人进了屋,就见一个双十少女趴着案几,用细条挑烛火里的蜡油,玩了一会又用蜡油滴着自己的手,烫的呲牙咧嘴,却又乐不可支。

少女倒是有着农村鲜有的白净,梳着两条麻花,两颊肉乎乎的也有一点可爱,此时见有人进来,便撒腿跑了过来,半蹲着,却一个劲把手举高“看,看我的手的有一点点。”

村长有些心疼地看着少女手被蜡油烫得一片通红,便问道“你嫂子呢?”

“嘘嘘嘘!”少女立即竖起拇指,依然蹲在地上,左右看了一遍后说道“小声点,嫂子说她要去寻乐,别让爹知道!”

村长立即脸色不好看起来,虽然全村都在做这苟/合的事情,但是他的儿媳这两年已经生下两个健康孩子,他们家是不再缺小孩的,原先他便只是让儿媳在家守着幼女,省得她一不留神跑不见了,谁知这会儿媳却自己按捺不住偷偷地跑了出去。

少女歪头看了村长一会,然后站起来大叫“爹!”

村长正要说些什么,少女却吓得在屋里到处跑“惨了惨了,嫂子要打我的,要打我的!”

村长有些无奈,当着狐宴等人的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先退了出来把门关紧,歉然说道“小女有些痴傻吓坏了大家,还请各位移到东屋歇息吧。”

狐宴等人只是点了点,并没有多问,这倒是让村长松了一口气。

家丑不可外扬,就算在农村里也是一样的。

东屋只有两间房,仅隔着一道墙,房里都有着一张木床,只是铺着一层草席,还有一层薄被,幸好是夏日这样也不算冷。

除此之外,便是两个房屋角落都有各种各样的杂物,像是木材,农具,稻草之类的堆得满满当当。

艾萧和重耳一间,先轸则是和狐宴一间。

虽然之前艾萧已经与重耳一辆马车睡了多日,但是此时见到这床,还是有些紧张。

马车上是避无可避,而且旁边那么多人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很多时候众人都是脱了鞋便睡,此时重耳却开始脱外衫。

艾萧瞅了一眼重耳里头白衣如雪的内衫,不由吓得错开了眼。

重耳解衣解到一半,抬头看了艾萧一眼,突然说道“愣着做什么?帮我更衣。”

艾萧身体先主动过来,然后回过神。

她为什么要帮重耳解衣啊!重耳又不是不会解衣,她又不是奴仆!她可是一位贤士!

心底想得很激扬,手却还是依顺地将重耳衣裳解下来,然后对重耳微微笑道“好了,公子。”

重耳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躺床上睡觉了。

艾萧不想解衣,正想就这么上来睡觉,重耳却头也不回地说道“脏衣物不许上来。”

脏衣物不许上来,公子连主语都省了......

艾萧只好将衣服脱了,轻快地钻进被子里。

夏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被窝里有些暖意,躺下来非常舒适。

不是晃悠的马车,没有车轮子的轱辘声,艾萧没多久便睡着了。

重耳听到艾萧轻且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地转了过来。

艾萧背对着重耳,从后面只能看到一截白净的脖颈,连着一只小巧可爱的耳朵。这一片的肤色都是一样的,可以想象到内衫遮掩住的地方也是这种颜色。

重耳一顿,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瞅着毫不知情还睡得香喷喷的艾萧,重耳莫名觉得不高兴。

哼,真是没心没肺的玩意。

重耳背过身,不愿再理会艾萧。

艾萧第二日起来时候,重耳已经起来了,穿戴整齐,正洗着脸。

“早啊,公子。”艾萧打个呵欠起来,快速地穿好自己的衣裳。

重耳只是看了艾萧一眼,有点高傲地点下头,直接转身出去了。

看得艾萧瞪大了眼,一大早的,她是怎么把傲娇的公子惹生气了?

昨日晚上他们不是还好好的么~

艾萧有点委屈,快速回想着一早的经过,睁眼,见重耳洗脸,问候,穿衣。

很正常呀,没有什么不对。

难道是因为她睡得比公子晚起?没有伺候他穿衣?

艾萧默默地否决了,想了一会无果,干脆也不想了,洗了把脸就出去了。

早膳没有像昨日那般到外头一起吃,都是在各自屋舍里解救。

此时狐宴,先轸,重耳,村长三人都在中间正屋里头吃饭。

艾萧走进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头还多了一个昨日没见过的妇人,应该就是村长的儿媳了。

妇人没有坐下吃饭,只是垂手站在一旁服侍,见艾萧进来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便连忙又添了一碗粥递上。

“谢谢。”艾萧接过下意识道谢,妇人却急的红了脸,连番摇手说不用不用。

艾萧没想到这样看似淳朴善良的女人,居然会半夜抛下小姑子偷偷私会情郎......

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蓦然发现妇人的脖颈间居然还有个红印。

妇人似乎发现艾萧在看,有些不自在地缩着脖子。

艾萧立刻回过头来,专心用起早膳。

这是他们离开村子的最后一餐,桌上闷了几个大地瓜,一碟炒花生,一盘酸菜,一碟熟牛肉,还有好几片面饼。

一顿下来虽然简单却也吃的有滋有味。

用完膳后,艾萧等人便去了昨日的空地上,此时已经热闹异常。

东西几乎已经全部准备好,十多匹马还有三俩马车几乎将空地挤满了,还有全村的人也都围了过来,不少妇人看着大汉神情尽是浓浓地不舍。

有些人当作没看到,有些大汉却一手握着昨日缠/绵的妇人,细声低语着什么,说得妇人满脸羞红。

一段告别后,众人整装待发,精神饱满地从村子里告别离去。

他们经过了最为贫瘠的土地,接下来越是向中原行,土地越是肥沃,人也越来越多,偶尔也会经过一些小县城。

只不过队伍很少停下来进城休整,因为他们的粮食还算充足,但是没有金钱,进城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直接赶路。

就这样马不停蹄地赶了一个月,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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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奇葩之人

鲁国并非小国,比陈蔡曹等小国高出了一截,但与秦晋卫等大国相比还是差了一些。照理来说,鲁国底子不薄,只要君主不是太昏庸,就算慢慢发展,将来鲁国也并非不可以挤进大国之列。

但偏偏它的地理位置却有些尴尬。

鲁国西北面是卫国,而西南面则是当今不断强大的宋国,在卫宋两国之间又夹杂着一个小国曹国。

鲁国可以算是被众多国家包围的国家了,如果想要扩张领土只能朝四周邻国下手了。

卫国和宋国这两大强国,鲁国是没本事也不敢动手的,那动一动小曹国总没问题了吧?

想得美!

曹国墙头草似的在卫宋两国里夹缝求生,两国因为忌讳着对方谁都没朝曹国下手,你个鲁国跑来凑什么热闹?!滚回去好好呆着!

没办法,北西南没法伸长,那就往东面发展吧。

可是东面更惹不得,乃是当今霸主齐国!天下霸主,连周天子都得给面子,谁敢惹?

既然四面都发展不了,那就只能乖乖地守着鲁国发展国内势力了。只是多年下来眼见着宋国在齐国扶持下渐渐强大,而卫国与晋国相辅相成共同发展,眼见着当初实力差不多的邻国,一个个越发强大起来,鲁国却还在原地踏步,高不成低不就。

满朝大夫官员都看着心急,纷纷劝鲁僖公应该向宋国宋襄公学习,拉拢了邻国霸主还愁没有发展的余地么?

“哦?那鲁僖公去讨好齐桓公了么?”艾萧将锅架了起来,煮了一锅肉干蔬菜粥,这时一边拿着木铲搅拌,一边问狐宴。

由于时辰太晚,队伍便在野外扎营,打算明日一早起来再赶路,这样过午时便能进都城鲁城了。

狐宴曾经游历过鲁国,扎营做饭的时候便围着火堆跟大家说些鲁国情况,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议论发出笑声。

狐宴没立刻回答艾萧的问题,而是靠近大锅嗅了嗅,露出了满意笑容,才说道“我当年见过这鲁僖公。虽然他称不上昏庸,却也是位胸无大志的君主,整日吃喝玩乐,安于现状。照理来说,这鲁僖公没有办法凭己之力发展鲁国,依靠齐国也是无可厚非。但偏偏他却觉得,宋国是当年头一批应召齐国称霸,齐国提拔宋国是理所当然的,若是他去求齐桓公,不但可能得不到齐国援助,还舍了老脸,所以无论朝中大夫贤士怎么劝说,他丝毫不为之所动,最后恼了,还威胁再提他就找楚国联合,给齐国甩脸!”

“哈哈哈!”介子推在一旁听着不由笑起来“这鲁僖公真是蠢得有趣,找楚蛮子亏他想得出来!”

艾萧也不住失笑摇头,因为逐渐接近齐国而烦躁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狐宴轻笑“这是还没做的蠢事,他真做的蠢事倒还不少呢。”

“是吗?先生快说给我们听听,明日也晓得避讳些什么。”众人很感兴趣,连忙催促着狐宴。

狐宴略微迟疑下,又说道“也罢,反正在鲁国也不是什么秘闻。这鲁僖公在鲁国出名的有三点,无为只是其中一点,另外两点则是好色和好奇。这好色本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这鲁僖公却是男女不禁,身份不忌。现在的鲁国夫人本该是他的弟媳,只是在两人成婚的前一夜,新郎却突然换成了鲁僖公,差点把当场未得到消息的来宾吓得晕过去。”

说着,众人嬉笑起来“也不知道这鲁僖公使了什么手段,直接捡了他弟弟的便宜,什么都不用准备,新郎袍子一穿就抱得了美人归!”

“这好色也算是出彩了,那这好奇又是怎么回事?”

“俗话说,好奇心吓死猫,有时候这好奇心太重不是件什么好事。”狐宴一双眼一直粘着大锅,此时见咕噜咕噜地冒泡了,连忙问艾萧“这粥可以喝了?”

众人被狐宴吊得心痒痒地,但一听粥好了也朝艾萧看去。

一个月前出了沙漠后,他们又开始拾材做饭,这三个大锅才派上了用处,而且马车里的调料品应有尽有,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艾萧做的饭菜看似简单,却又说不出的好吃。

味道新颖,让人吃了忍不住再吃。

所以就算此时大家好奇着狐宴下一句,还是皆不由而同地将竹筒拿了出来,伸向艾萧。

艾萧手一顿,有些无奈说道“另外两锅也好了,今日没轮到的都把竹筒给我收起来。”

“就是啊!”另外两边做饭的大汉也叫嚷起来“虽然不是艾萧做的,但是我们可都是按艾萧说的来做,准没差的!”

今日没轮到的人,不甘不愿地将竹筒收了起来,说道“可艾萧煮得就是比你们的香!”

今日轮到吃艾萧这锅的,满脸得意“艾萧你可不能给我舀少了,我都盯着呢!”

艾萧失笑,先将重耳,狐宴,先轸一份舀好,然后再接过竹筒一一舀起来“晓得啦,你看看是不是和公子的一样多。”

大汉笑得一脸灿烂“呵呵,我自然是信艾萧你的。”

饭后,众人餍足地拍着肚子,又拉着狐宴继续问道“先生还没说鲁僖公的好奇是怎么个独特法呢?”

狐宴微微一笑“急什么,我若是在饭前说指不定你们现在就怨我了。”

这么一说,众人更好奇了,七嘴八舌地催促着。

“要说这鲁僖公的好奇心真是天下独一份了。当年鲁国大公子出生的时候,鲁僖公在外厅候着,听到里头夫人不断哀喊着,突然好奇这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当下居然就想往内室闯,把众人吓得够呛,连忙在门前就给拦住了,说这污血是不吉利,见了是要有血光之灾的!愣住众人说得嘴皮都破,鲁僖公才消停了下来。”

各位大汉听得目瞪口呆,“幸好给拦住了,这鲁僖公也忒鲁莽行事了。”

“呵,要是就这么拦住才好。偏偏这鲁僖公在外头坐着,越坐越不是滋味,里头声音就跟勾似的一直诱惑他进去看看,心底难受得不行。最后,这鲁僖公一想门既然进不去,那就爬窗看看,当下就借着净手出去,饶了一圈还真给他找个没闭好的窗户。那鲁国夫人,正用力生孩子,突然一见床尾窗口突然探出了一个脑袋,一吓孩子倒是瞬间挤了出来。鲁僖公一见一团肉乎乎血淋淋的玩意从夫人两腿间挤出来,吓得一头栽进来,险些砸到孩子,还糊了一脸污血!”

狐宴说着一脸嫌恶,众人听得也恶心不行,张着嘴干呕两下,最后还是没吐出来。

“这鲁僖公真是!哎!”介子推一时想不出形容词,只能无奈叹口气。

艾萧也觉得匪夷所思,虽然她不认为男人不能陪产,但是对于鲁僖公的所作所为也只能想到奇葩两个字。

一想到明日便能见到如此奇葩之人,艾萧居然还有些期待,总觉得在鲁国可能不会太无聊,呵呵。

重耳眉头微微皱起来,说道“无论如何,明日到鲁城最好能得到些晋国消息。”

艾萧点点头,他们离开了这么久,一直在动,晋国的人根本没办法联系上他们。之前又皆是路过些偏僻地方,消息闭塞,根本没有晋国最新消息。

但是到了鲁国就一定能得到晋国消息了,亦能与晋国传些信件。

有人下意识问道“这鲁僖公不会恶趣地告诉我们假消息吧?”

“应该不会吧......”

带着对鲁僖公各种猜想怀疑,众人围着火堆渐渐睡去。

第二日一早,随意吃过些,队伍便开始赶路。

越接近鲁城,越是热闹。

官道两旁方方正正地耕了不少田,不少农民已经弯腰在田地里忙做着,四周也有些黑衣监管,腰间别着鞭子,不断来回走着,清晨里中气十足地喊着“别偷懒!”

官道上则来往着一些百姓,只不过见到他们这队人马,都会避到一边,等艾萧等人过去了,才又走到路中间。

到鲁城城门口时候,还有一些百姓在排着队入城。

重耳等人没有排队,而是候着一旁,狐宴则直接去找了守卫。

不一会就有一人跟狐宴过来,朝重耳恭敬地行礼,带着他们之间从城门走过。

“在下已经将晋国公子来临的消息让人快马通报给了君主,等众位到了宫门前自然会有人接待。”

说着又让一位小兵领路,带着众人只往鲁宫去。

不少人对只有一个小兵领路有些不高兴,脸沉着,却也知礼地没有多说什么。

艾萧快速瞟了重耳一眼,见他神色正常,心底才觉得好受点。

重耳许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吧,身为流亡公子,受到轻视总是难免的。

幸好他们到宫门时候,确实已经有人在等待。

他们在偏殿只等了一会,鲁僖公很快便召见他们。

只是因为他们人多,去见鲁僖公的只有重耳,狐宴,赵榱,先轸,艾萧这五人,其余人都留在偏殿等见完鲁僖公后安排。

不想他们五人才走进来,鲁僖公便一手撩开眼前的毓珠,往前探着脖子问道。

“艾萧可在里头?”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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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凌大夫

艾萧等人皆是一愣,虽然想过这鲁僖公行事乖张,却没想到这么不按理出牌。

这公子来访,先不问人家公子来自何处,反而问起了艾萧。

艾萧心底也是一阵怪异,这鲁僖公是怎么知道她的?

下意识朝重耳看去,见他微不可察点点头,艾萧才狐疑地走前答道“在下便是艾萧。”

鲁僖公宛若近视般,探头探脑,又是眯眼地看了好一会,才把毓住放下,嘴里嘟囔着“看似秀气,却也并非很出彩嘛。”

艾萧浑身一僵,不提先轸,有重耳在她怎么出彩?!

这鲁僖公一上来不问重耳本就失礼,见了艾萧后还一副失望的模样,简直是戏弄人!

一时间狐宴等人皆面容不善,进来的时候被鲁僖公打断,礼都未行,此时更不愿主动上前行礼。

而鲁僖公似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等着重耳几人行礼,殿堂一时无人开声,气氛尴尬不已。

鲁僖公身旁还坐着一位贵妇,身穿冰蓝锦衣,满头金叉看起来富贵逼人,只是眼底有一片冷意,嘴唇抿得紧紧,带出了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即便如此,依旧可以依稀看到贵妇年轻时候的风采,不是倾城美人,也是绝色佳人了。

想必便是当初鲁僖公从弟弟手里讨来的夫人,季氏。

季氏坐姿端庄,细看却似乎在斜睨着鲁僖公,直到对上了重耳才又展颜说道“晋国公子远道而来,我们鲁国地小落后,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重耳这才带着狐宴等人行了礼,举止不卑不亢,神色亦也恢复正常“夫人言笑了,重耳等人一路走来,眼看鲁国最为热闹昌盛,国家富裕而人丁兴旺,丝毫不比我们晋国差。”

季氏嘴角含笑,看着重耳等人反应非常满意,正要说些什么。

鲁僖公却轻哼一声“你们晋国现在可不行了。”

重耳等人没有直接朝他行礼,直到夫人发话才勉为其难地朝他行礼,就好像他是沾了夫人的光一般,鲁僖公心底不喜,也不顾夫人朝他撇来警告的目光,口快说道“你的先父晋献公逝去后,晋国就不行了,如今晋国君主晋惠公是你弟弟吧?他才登位没多久就杀了一帮大夫旧臣,里头甚至还有曾经助他登位的贤士。还有当初秦国帮助他登位,说好把晋国河西土地割让给秦国,结果翻脸就不认账,让秦国白忙活一场,还空欢喜一场。呵呵,有这样无信无义的君主,你们晋国,啧啧,好不了咯。”

重耳没有吭声,鲁僖公这时候说的话必定都是真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从鲁僖公嘴里得到了晋国消息,当初夷吾答应给秦国河西艾萧是知道的,重耳还为此愤然过,不想到最后夷吾却没有真的割让出去。

说起来好像是有点无赖,艾萧却觉得重耳心底肯定是畅快了不少。

河西土地肥沃,让出去后,可就不好再要回来了。

鲁国夫人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笑容,咬紧了一口银牙,胸口起伏不定。

她嫁给鲁僖公多年,见过他不少荒唐事情,此时还是被气得不行。

怕这样下去,迟早会扯破了脸皮,便连忙说道“晋国公子一路劳累奔波定是累坏了,有什么话还是改日再说吧。来人,将公子等人带到别院以乐居歇息。”

说着,她又细细观察了下公子等人反应,见他们并没有什么不满之处,才放心了一些。

重耳等人与鲁僖公话不投机半句多,自然对鲁国夫人的安排没有意见,按礼朝鲁僖公行礼告别后,便随着寺人出去了。

季氏见重耳等人完全出去了,才狠狠地瞥了鲁僖公一眼“你做什么这般无礼,简直是有失君主体统,倒还不如不见这些人!”

鲁僖公被夫人的美目一扫,不以为耻,反而还嬉笑着“夫人好些天没理我,就凭这点今日倒是没白见这流亡公子。”

“哼。”季氏侧过身子,本不想继续和鲁僖公说话,只是顿了一会,又说道“你可别瞧不上人家。我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来来往往的公子,若比气势沉稳,这些人可看着绝不一般,你可别瞧人家现在落魄,指不定以后起来便是你抬着脖子都看不到!”

鲁僖公不以为然,“如今他弟弟当了晋国君主,哪里还有他立足之地?”

季氏深知鲁僖公的性子,晓得他认定的事情她再多说也是无用,只好心底想着该怎么招待好这晋国公子,不奢望他往日能善待鲁国,只要不惦记着来日报复便好。

想着,季氏又突然问道“你怎知他们队里有个艾萧?你平白无故问他做什么?”

鲁僖公一噎,讪讪说道“我说倒是可以,只是夫人听了可别生气。”

“你只管说来听听。”季氏没有急着应答,冷着脸看着鲁僖公。

鲁僖公被夫人这么看着,心底发虚,也没多瞒“寺人报晋国公子来的时候,我正和凌大夫,商讨些事情,不想他一听晋国公子来了,脸色聚变,随后还问了一句“艾萧可在?”,我一时好奇便问了艾萧是谁。谁知凌大夫却不愿告诉我,只说他们曾经同在晋国为客,艾萧的风头大盛,连他都比不了。”

季氏嘴角一丝冷笑,听到凌大夫的时候便心知肚明。

却不想那艾萧看着神色坦荡,原是和那个贱男人一路货色,难道是她看走眼了?

鲁僖公见夫人神色微讽,有些尴尬“只是因为凌大夫迟迟不跟我说,我才会一时心痒难耐,想看看这艾萧是何许人也。结果一看也不过如此嘛,但是那位晋国公子姿色果真是一绝。”

季氏原先还淡定听着,听到鲁僖公后面的话顿时瞪大了眼,急道“人家可是公子!把你那龌龊心思给我收起来,别尽想着做天理不容的事情,到时候连累了鲁国,祖宗百年基业就毁在你手里了!”

鲁僖公被夫人训,面子有点拉不下来,当下便驳到“我会不知这道理?我只是随意说说,又没真想!你这妇人就是爱瞎操心!”

季氏见鲁僖公真没此意,神色才软和一些,见鲁僖公起身就想走,有些不放心问道“你这又要去哪儿?”

“放心!我这是去找凌大夫!”鲁僖公甩袖,双手附后,只是微侧着脑袋,没有真回过头来。

他本来就喜欢性子妩媚娇弱之人,这季氏以前看着还乖巧,年龄越大脾性也越大,要不是见她随了自己这么多年,当初又对她做了愧事,当下早就拂袖走了,哪里还会停下来应她。

季氏也明白鲁僖公忍让她的原因,收敛下心中的怒意,平静说道“你别急着找凌大夫,既然凌大夫也是从晋国而来,想必认得他们,让凌大夫给他们送饭,叙叙旧情也好。”

季氏旧情两个字咬得有些意味,鲁僖公听得面容不善“有什么好聊!他是大夫又不是仆人,还送饭,亏你想的出来!”

鲁僖公没有再说话,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季氏坐在位置上,冷笑连连,哼,还大夫。

以为按个大夫之位上去,别人就不晓得你们之间污秽的事情么?

季氏一想到那人便觉得身子一阵恶寒,从没见过这么低贱的士族,真是羞耻死人了!

偏偏还牵扯上了鲁僖公,就算她在厌恶也不能把事情公布天下,把自己的夫君给害了。

只是,那个人若真与艾萧等人有交情,讨好晋国公子的事情倒也好做一些。

寺人将重耳等人带到以乐居,将事物全安排妥当后才告辞离去。

介子推等人皆去忙着休沐打理自己,重耳狐宴等五人却还在一间房里商量着。

众人心情都有些复杂,一方面因为鲁僖公轻视而有些恼意,另一方面又因得到晋国消息而有些欢喜。

“晋惠公如此糟蹋晋国,定然人心向背。”狐宴有些感叹说着,艾萧分不清他是欢喜还是遗憾。

赵榱却说道“终究是国土,晋国要是被晋惠公搞得乌烟瘴气也不是什么好事。”

狐宴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重耳却没有像狐宴和赵榱那般纠结着晋国事情,而是问向艾萧“鲁僖公怎么会认识你?”

一说这个,艾萧也郁闷“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从未见过鲁僖公。”

“齐国离鲁国较近,可是艾萧当初在齐国名声传到了鲁国?”先轸想了下,说道。

艾萧眉头皱得紧紧地,她哪里真在齐国呆过,更何况这个身体名字叫什么,什么身份她到现在还是不清楚,而艾萧则是她上一世本名,鲁僖公又怎么会得知。

“应该不是,艾萧之前在齐国也只是个默默无闻之辈,鲜少有人知晓。”

狐宴想下,便略微分析道“鲁僖公应该是第一次见艾萧,否则也不会这种反应。鲁僖公应该是从他人口中得知艾萧,心生好奇,才会当场撩起了毓珠要看艾萧。”

艾萧一听自己被那个好奇心过甚的鲁僖公惦记,不由头皮发麻“这,这鲁僖公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重耳毫不客气嗤笑一声“未见你之前也许,见了后恐怕就失望了。”

“公子真会安慰人,艾萧顿时放心了不少。”艾萧看着重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重耳一笑,牙齿亮白亮白的“不必客气。”

艾萧.......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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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表里不一

鲁僖公将他们安排到以乐居后,就好像彻底遗忘了一般。

整个下午队伍都在落院里无聊得发呆,既没有人安排他们行程,也就不好随意走动。

狐宴招人要来了几幅棋盘,拉着艾萧下棋。

艾萧本不想下,她其实更偏向回屋睡个午觉,只是重耳先一步进了屋歇息,她要是也回去睡觉,就得和他睡一张床了。

夏日衣裳薄,又是白日,艾萧踌躇着还是留在外头下棋了。

午时阳光灿烂,鸟叫蝉鸣,屋里头还有丝丝凉意,而落院里,即使有大树遮荫还是有些燥热。

幸好夏风时常吹过,带着各路花香,外头呆着也就并不是很难受。

众人惊诧艾萧棋艺这么好,纷纷围绕在两人棋盘边观看。

虽然大伙都不作声,但是被这么多人包围,本来就热,艾萧没多一会就不停地出汗了。

先轸看着艾萧小巧的鼻尖都泌出了小水珠,艾萧还时不时捏一把,越发显得鼻头白净而水嫩。

先轸一把拉过介子推,说道“走吧,我们也去下两把。”

介子推正觉得手痒,当下高兴说道“好啊!”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找了棋友下棋。

四周人群散去一大半,艾萧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恰好此时凉风吹过,精神顿时特别好,不由抬头朝先轸笑笑。

树影婆娑,阳光点点落在艾萧脸上,笑嫣如花,正是夏日午后娴静的味道,让人心头特别舒适安宁。

先轸只是静静看着,嘴角微不可察地弯起。

凌歌正巧走进来,俩人含情脉脉相视的那一幕竟是比阳光还要刺眼。

凌歌一手按上了胸口,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那一夜心死,原来还没有。

有人发现了凌歌,惊讶问道“诶?这是谁?”

一句话让所有人目光都转移了过来。

凌歌早已恢复正常,傲居地朝众人行礼,见艾萧惊诧的表情,忍不住强调说道“在下是鲁国卿大夫,凌歌,蒙夫人重托,前来给客人送晚膳。”

艾萧没有想到会在鲁国遇到凌歌,当下忍不住朝先轸看去。

他也是一副讶然的模样,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当初莫力带着凌歌离开,没想到现在凌歌却成了鲁国大夫,那莫力是不是也在鲁国?

狐宴最后看了棋盘一眼,才起身对凌歌回礼,又说了些客套话。

整个队伍里也就艾萧和先轸出自食邑园,而且凌歌在晋国时候也只是个无名小辈,所以大家都并不知道凌歌曾经在晋国呆了好几年,连狐宴都没想到。

直到丫鬟将所有的饭篮子提了进来,凌歌突然对艾萧说道“艾萧,真是许久未见了。”

艾萧惊讶已经惊讶过了,此时只是笑道“是许久未见了。”

“哦?艾萧你认识凌大夫?”狐宴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别的表情,只是在凌歌和艾萧之间扫视一眼。

“不但我认识,先轸也认识凌大夫呢。”艾萧看着凌歌,神色自然好像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纠结,“当初莫力突然带你离开,我还惊讶了好久,不想近一年未见,你就成了凌大夫,莫力现在应该也成了莫将军吧。”

凌歌眼底闪过一片阴霾,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住,指尖掐着掌心才让他渐渐平静了下来,冷淡说道“莫力不在鲁国。”

见艾萧似乎还要继续追问,凌歌急忙说道“艾萧你跟我出来,我有一些话对你说。”

艾萧挑下眉,毫不客气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和你交情也没那么好。”

“你!”凌歌脸色顿时铁青,看着艾萧的眼神带着些怨恨,然后转向狐宴“原来公子手下的人竟都这般无礼么?”

狐宴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耷拉着眼皮,但是相熟的都知道狐宴其实有些生气了。

“本公子手下的人,自然都是通情达理,只是我却不晓得一个小小大夫也可以这般颐气指使。本公子的人是你想叫走便能叫走的?”

重耳从屋里头走了出来,黑发还梳起,在阳光下如缎如墨,头顶甚至还有一圈黑亮的光晕,神色平静,看起来神圣而不可侵犯。

众人连忙朝重耳弯腰行礼。

艾萧更是欢喜地朝重耳笑道“公子你醒啦。”

重耳没有说话,但是赏了艾萧一个点头。

凌歌以前在晋国也不是没有见过重耳,只是他地位微末,每次皆是遥远一望,此时见重耳缓步而来,有些招架不住低下头。

“见过公子。”

重耳很高,此时更似懒得低头般,只是往下一撇,说道“代我谢过夫人好意,只是这送饭微小事情,以后还是仆人来便好,让鲁国大夫给重耳送饭,却是有些消受不起。”

凌歌垂下的脸孔有些扭曲,牙齿磨得两颊发酸。

他何尝不晓得夫人让他送饭还有羞辱的意思,只是~

凌歌快速地朝先轸那扫了一眼,只见先轸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因为他受辱而有丝毫动容。

若不是艾萧提了一句,大家恐怕都以为先轸和他只是陌生人吧。

凌歌强忍心中苦涩,朝重耳抬了一下手“凌歌先行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他人回应,凌歌直接转身离去。

“啧,艾萧,这凌歌以前便是这般眼高于顶,自以为是么?”

“就是!以为自己是谁呀?他没说自己的大夫,我以为是鲁宫寺人给咋们送饭来了呢。”

背后的议论看似小声,却一句不落地传进他耳朵里。

凌歌脚步不由快了几分,最后似逃般逃出了以乐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都已经成为大夫了,为何还会如此轻易受人轻视侮辱!

艾萧明明也不过是跟着一个流亡公子四处逃窜的士族,凭什么瞧不上他!?凭什么大家都处处维护着他!?

凭什么先轸因为一个艾萧和他绝交?!让他被莫力带走,却不闻不问?!

凌歌越想越是不愤,最后停了下来一脚狠狠踹到一旁的树干。

“嗷喔!”

凌歌吃痛地捧着腿一直跳着,眼底尽是阴狠。

艾萧,你现在沦落到我手里,就别想轻易离开。

我要让你和我一样!一辈子在阴暗污浊的沼泽里!一辈子都挣脱不了!

鲁宫里华灯初上,除了巡逻的卫队,少有其他人影。

鲁僖公在凌歌的宫殿里等了许久,眼见过了饭点还不见凌歌回来。

不免有些气恼,直接搁了筷子让人把饭菜收拾下去。

想走,又觉得中午那好事被人打断,他忍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凌歌,就这么走了又有些不舍。

正犹豫着,丫鬟收拾好了饭菜端出去,正好迎门进来的可不就是凌歌么!

鲁僖公心下欢喜,连忙起身走来,却发现凌歌发丝凌乱,脸色难看,最重要是还拐着一只脚回来。

“哎呦,凌大夫,你这是怎么了?”鲁僖公过来扶着凌歌,右手缠凌歌的腰,左手紧紧捏着凌歌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往里头走。

背后穿杏色衣服的丫鬟瞥了一眼两人相贴的身子,嘴角一撇,有些不屑。

鲁僖公的身子贴过来的时候,凌歌便有些想挣扎,只是他一只脚受了伤,而鲁僖公力气又大,一时反而是靠着他往里头走。

鲁僖公小心地将凌歌扶到床上,见凌歌一副委屈别扭模样,舍不得离开,就也坐了下来,整个人将凌歌抱在怀里“哎呦,你这脚是怎么伤得?这么可怜,连路都不好咯。”

凌歌嘴唇抿得紧紧得,不吭声。

鲁僖公不以为意,随手点了个丫鬟“你过来,将凌大人的鞋子脱下来看看怎么回事。”

杏色衣服丫鬟依言过来,低眉顺眼地跪在两人面前,然后才轻轻地抬起凌歌的右脚要脱鞋子。

丫鬟动作很慢,凌歌还是忍不住呲牙咧嘴,一脱掉鞋,果然是流血了。

白色脚套都染了一层红色,跟皮肤粘在了一起,脱下来就跟撕下一张皮似的。

凌歌疼得哼哼唉唉,鲁僖公嘴里也哎呦叫唤着,不由把凌歌抱得更紧,轻拍着安抚着。

凌歌脚疼,还躲不过鲁僖公的骚扰,心底对艾萧的恨更浓了。

好不容易将脚套脱了下来,鲁僖公立刻打发丫鬟去取水还有药物来。

凌歌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黏糊糊的,偏偏鲁僖公抱着他又紧,喘两口气后说道“公今日可是见了艾萧?”

“见是见过了,只是我瞧他性子冷淡,倒不如你娇媚诱人。”鲁僖公不甚在意说着,两人脸越发靠得近些。

凌歌听到一阵气恼,胸口起伏着,说不出话来。

艾萧坦荡,那他就是yin/荡,天生被男人压么!?

鲁僖公见凌歌一脸怒意,不由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哼!我是气公被艾萧的表面所蒙蔽,居然没看出来他其实是表里不一之人!”

“哦?这话怎么说?”

凌歌见鲁僖公被他话所吸引,立刻再加一把火“当年因为他名声狼藉,险些要被赶出晋宫,却不想他和太子呆了一日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今日我给他们送饭,瞧着那一个个强壮凶猛的大汉皆对艾萧爱护有加,你说这人得有多大的魅力,才会让众人如此甘之如饴?”

“一人侍多夫?!”鲁僖公听得一脸震惊,然后亢奋说道“果真是奇人奇事,没想到那一脸正经,骨子里下竟是如此浪/荡骇俗!”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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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游船戏水

艾萧等人在鲁宫呆了几日,每日吃喝不愁,夜里还有软榻为床,白日闲着便下下棋,跟之前流浪的生活比起来,可以说在鲁宫还算比较轻松惬意的。

只是有点无聊过头了。

这几日鲁僖公一面未露,也未传任何消息过来,要不是鲁国夫人时不时传来些问候,不少大汉都想直接拂袖走入了。

即便如此,这两日依然有不少人到狐宴面前抱怨,希望能早日出发。

狐宴原先还不解释,只是这两日找的人多了,才说道“老夫也想走,只是还不能走。”

“我们的物资只能撑两个月,到了鲁国就几乎已经告罄。到齐国还要一路往东走至少两个月,没有粮食,不好走啊。”

说到底,他们还是有求于鲁国,否则当日甩脸便走,鲁僖公又能如何?

大家听得闷不作声,有一人不甘说道“接下来路程皆是肥沃之地,没有这鲁僖公援助又如何?我们一路靠山靠水吃到齐国去!”

这人说的是气话,他们这么多人又怎么可能真一路靠山靠水就够的?

众人也是知晓的,当下说完就没有人再吭声了。

艾萧却在想,当初也是夷吾逼人太甚了,若是他们没有才出北狄就丢了货物,到现在至少还有金钱傍身,路过城池也就不怕买不到粮食,也就不用在鲁国窝着了!

此时,重耳带着先轸介子推两人走了进来。

三人心情似乎都不错,特别是介子推一直笑个不停,一进来便兴奋说道“过两日我们便能出发了!”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压懵了,前一秒他们还讨论着走不了的事情,下一秒就告诉他们过两日便能走了?!

惊喜太大,导致不少人半信半疑着“真,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介子推对有人怀疑他的话有些不高兴,便一通将事情经过说来。

原来每国都会在他国遣派一些密探,这些人可能在宫里任职,也可能只是手无职权的食客,他们也不需要探到多大的机密,只是将这国的动态举动及时一一回报即可。

就像远在东边的齐国会得知晋国的政变,还出兵援助,这些都是密探的功劳。

所以每个君主其实都知道自己国家里有着不少密探,只是平日都睁一眼闭一眼,知道的就不动声色远离,不知道就任之了之,反正自己在他国也派了不少人,也没必要为此撕破脸皮。

而找到重耳的这位密探算是混得还不错了,在鲁国里算是一位大夫,具体职位年龄重耳没有说出来。

重耳知晓鲁国肯定有晋国的密探,但是是谁他却不清楚,若不是鲁僖公再三无视,他也不会想到要找这些密探。

用暗号寻了几日,今日才有人主动露了脸。

照理来说,现在是夷吾当任晋国君主,这些密探将重耳消息透露回晋国是正常,主动站出来帮助重耳却是反常了。

密探直言在暗里观察了公子等人许久,他深知晋国如今的情况,觉得虽然重耳此时流亡在外依然有机会重登晋国之位,便借着暗号主动联系了重耳。

为了掩人耳目,重耳还特意带上了先轸和介子推。

连艾萧也以为今日重耳他们只是呆着烦闷,随意逛逛,却不想原来是去找了密探。

这位密探愿意帮助重耳等人离开,只是他能力有限,需要两日准备。

到时候他们便可以跟鲁僖公告别了!

众人得到确切消息,这才都放心地欢喜出来。

“哈哈,那个鲁僖公估计还等着我们求他呢!真想看看两日后我们突然告别,他会是个什么嘴脸!”

鲁僖公傲慢无礼,每个人都几乎迫切地想离开鲁国。

但像是巧合般,几日未出面的鲁僖公也在这日傍晚时候传来了消息,邀请众人明日游湖泛舟。

这湖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湖,就在鲁宫里的一片天然湖。

当初鲁国先祖便是看上这一片天然湖才在此建立了鲁宫。

与晋宫的细长护城河相比,这鲁宫的天然湖只是纯粹观光,景色也确实不错。

艾萧站在岸边,忍不住眯眼翘首远望。

此时湖面波光粼粼,远处绿林环绕,树梢枝叶间还能看见不远处的宫殿,红瓦飞檐,鳞次栉比。

岸边停靠了三艘船,每艘船看起来都能容纳二十来人,其中左边那一艘却最为华丽精美,整艘船为朱色,门窗梁顶皆是精雕细琢,色彩鲜明,鹅黄色的丝帛时不时随着风从窗口吹了出来。

因为岸边比较浅,船没有靠近来,只是用一块木板连着。

鲁僖公带着重耳上了左边的船,艾萧,狐宴,先轸,赵榱,介子推,栾枝等人都跟了上前,鲁僖公这边却是只带了凌歌还有一些护卫。

加上伺候的丫鬟寺人,差不也也快二十人了。

至于其他大汉则是上了另外两艘船,也都装满了人。

等人全都上了船,岸边的寺人便把船板挪开,船这才正式出发。

三条船相同的轨迹,均匀地速度慢慢地在水面划开,留下船尾水面鱼鳞般的痕迹。

行舟在湖面上,风光更好。

在船里头坐了一会,鲁僖公便带着众人出来走走,一旁还有人解释着这湖的由来,期间发生的趣事。

“这是天然湖,鲁国老祖宗发现它之前也不晓得存在了多久。后来老祖宗喜欢上这里,要在这里建造宫殿,因为湖面太大圈不起,便让人填湖,没想到竟然逼出了一条跟船这般大的鱼!”

介子推惊叹道“可是真的?”

说着脑袋就要往湖面看去,当下不少人纷纷跟着。

艾萧原先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这也忍不住把脑袋探了出去,然后就看到湖面上清晰印着自己的脸,她笑,倒影也笑,她皱眉,倒影也皱眉,就跟镜子般。

更绝的是,碧绿的湖面下还能瞧见一条条摆尾的鱼。

突然她的脑袋旁边,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头戴金冠,发泡的双眼,还有松垮的嘴角,此时正冲湖面笑着。

但艾萧看得见,就好像是在冲她笑一般。

鲁僖公......

艾萧恢复正色,刚要把头收回来,不想船突然颠簸一下,全船人顿时站不稳。

艾萧连忙两手撑船,防止自己掉了下来,不想鲁僖公却没抓好,直接一根葱倒了下去。

最要命的是,他还把艾萧当作了支撑,一并也拖下了水。

“啊!君主!”

“艾萧!”

两米高的船身,摔得艾萧脑袋发懵。

湖水瞬间淹过头顶灌入口鼻,差点没把她呛着。

艾萧眯眼,屏住了呼吸,想踢几下水浮上去,却发现两腿被人紧紧抱住。

艾萧直接两脚用力踹开,下一秒浮上水面的时候,突然意识到。

她刚是不是把鲁僖公给踢了?!

幸好鲁僖公的护卫也很给力,在两人落水的时候也奋不顾身地跳下来了。

艾萧脑袋探出没多久的时候,鲁僖公也被护卫救出了水面。

鲁僖公一出来就吐了好几口水,睁开眼有些幽幽地盯着艾萧。

艾萧心虚地转移视线,往船上看去。

几乎每个人都围绕了过来。

“艾萧你没事吧?”介子推探身问道,却没有太多担忧。

刚开始大家只是被艾萧和鲁僖公突然落水吓了一跳,随后便放心了。几个月下来大家都知道艾萧水性极好,有她在,鲁僖公也应该没事。

“没事!”艾萧看着光滑得船身,说道“这该怎么上去呀?”

刚才他们上船便是用了木板,但是收在了岸边,也不知道这船上有没有梯子绳子之类的。

重耳当下就看向凌歌“可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上来?”

凌歌看了重耳一眼,低头说道“没有。而且船上也没有更换衣物的地方,不如此时趁离岸不远,游回岸边好了。”

艾萧听到这么说没什么意见,只是又不是她一个人游,还有一个君主呢......

鲁僖公似乎水喝多了,神情有些疲软,整个人摊在后面的护卫身上,不耐地砸了下水“游回去,游回去!”

重耳点头“那我们也把船开回去吧。”

凌歌有些着急,看了鲁僖公一眼。

鲁僖公听到了也说道“急什么!你们就在这儿好好玩,别扫了兴致,我们换好衣服就立刻回来!”

这湖面景致确实不错,而且这船才开出来又回去确实有些扫兴,最主要是艾萧也没事,鲁僖公更是直言让他们留下休息。

不少人都偏向于继续游湖,只是不好在重耳面前开口。

当下艾萧就冲重耳挥了挥手“公子没事,你们继续玩吧,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艾萧就如一条鱼般飞快地朝岸边游去,鲁僖公看着艾萧离去身影,不由催促道“快点快点,你们怎么这么慢呀!”

几个大汉认命地从背后架起鲁僖公,也加快了速度。

鲁僖公手脚似乎都被架了起来,像乌龟似的趴着水面,眼瞧速度快了,他就开始晃得狠,还险些喝了些水进去,不由嚷嚷“慢点慢点,想淹死我啊!”

先轸看着重耳一直盯着艾萧远去的身影,便说道“公子要是不放心,先轸也下湖游回去吧。”

凌歌心一紧,正要说什么。

重耳却抿了下唇,说道“不用了。”

重耳随即将视线扫到凌歌身上“刚才船怎么晃得这么厉害?”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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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阴差阳错

凌歌没有正面回答重耳的问题,反而朝一旁寺人叱喝,“还不快把掌船的叫来,难道还要本大人亲自去请他来认罪么?!”

被点名的寺人唯唯诺诺下去了,很快就领了两人寺人上来。

两名寺人头都不敢抬,哆嗦着直接跪了下来,膝盖碰到甲板发出了巨大声响。

“刚才是怎么回事?”重耳盯着跪在眼前的两人,冷笑一声“若是鲁僖公出事,你们担当得起?”

两位微微对视了一眼,然后一个劲地朝重耳磕头“大人饶命!这真的不是小的错,是另外一艘船撞到我们船尾,各位大人都在船头所以才没有发现。”

凌歌朝重耳弯腰行礼,神态恳切“公子这样确实就不能怪这两位了,这是另外一艘掌船人的错。要不这样?公子你们还是先继续游船?别因为这些事情坏兴致,等会下了船,鲁僖公一定会惩罚分明的,也就不劳烦公子这样的贵客出手了。”

重耳看了凌歌一眼,忽而笑了起来,眼神却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既然我是贵客,便得按我说的来做。”

“把船靠到另外一只船上!”

凌歌惊疑,“公子你这是?”

重耳却没有理睬凌歌,而是直接对跪在甲板上的两个寺人说道“我不说第二遍。”

“是~”两人最终还是惊恐地应承下来,慌乱起身去掌船,连凌歌一眼也不敢多看。

“你们!”凌歌怒不可遏,不敢对重耳发火,正要说些威胁的话,先轸却站在了他面前。

先轸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这样冷漠地看着他,凌歌便宛若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两船靠紧后,重耳并非是揪着那两个掌船寺人不放,而是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要是想继续游湖的,就到对面船上去。我累了,要回去。”

船能载二十人那是指每人都有较为宽阔的空间,挤一挤,再塞个二十人也不是问题。

其实这艘船上丫鬟奴仆一大堆,需要顾虑的也就几人,除了凌歌其他人还皆是重耳的人。

重耳要是说现在掉头回岸,众人也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现在这般做不过是给鲁僖公面子罢了。

鲁僖公希望众人继续游湖,别败了兴致。那好,他们就换艘船继续游湖,可公子累了总能回去歇息吧?

狐宴心领神会,带着介子推等人二话不说直接去了另外一艘船。

凌歌却不想动,嫌弃地瞥了对面船一眼“那边人太多,太挤了。”

先轸收到重耳的目光,有些无奈对凌歌开口说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跟我过来。”

说完也不理会凌歌到底有没有跟着他,直接大长腿一跨到了另一艘船上。

反正他意思带到了,凌歌要是不过来,公子也怪不得他吧。

不想背后安静了一会,还是听到了脚步声。

凌歌带着有些微弱希翼的声音说道“先轸,你想和我说什么?”

先轸扶额,想了一会说道“莫力呢?”

凌歌脸色却在听到莫力的时候,瞬间刷地惨白了下来。

※※※※

这边艾萧的水性极好,不稍一会就游到了岸边,鲁僖公有着五六位之多护卫撑着他游,也是紧随其后。

岸边跟湖面的距离不远,艾萧拒绝了寺人援手,双手一撑便上来了。

鲁僖公在背后却看得双眼发亮,这臀挺巧得......倒是不负那浪荡的本性。

本来喝了一肚子凉水有些兴致索然的鲁僖公,顿时就化作了一肚子春水。

连瞧着艾萧的背影都带着几分猥/亵,在一旁丫鬟将披风盖住艾萧的时候,还由衷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但是一想后面的安排,鲁僖公又立刻火急火燎地上了岸。

“快,快,快带艾萧先生去沐浴呀。这浸了凉水万一生病可怎么办?”

艾萧随着丫鬟走了,鲁僖公本想尾随,但是浑身冰冷黏糊让他非常难受。

反正艾萧只要进了那房间便跑不了,他也不急得一时,万一不小心受了寒生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着鲁僖公脚步又快了些,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也至于都没有发现背后的两艘船正在慢慢地靠在一起。

艾萧则被带到了一个名叫静香思的陌生落院。

“怎么,不回以乐居么?”艾萧不由打量着,发现这个落院看着挺干净,却好像没有主人。

“以乐居太远了,君主怕大人受寒,就近选了个无人落院让大人休沐。”

艾萧点点头,没想到异鲁僖公也会这么善心,尴尬笑道“这没人住,院子倒还挺干净的。”

丫鬟没有多嘴,低头带着艾萧进了一间浴房。

浴房收拾得干净整洁,中间摆着一个大浴桶,一旁立着架子,上面摆放着软布,毛刷,还有胰皂子等等物品。而窗边案几上甚至还燃着香炉,白烟袅袅,整个屋子里充斥着淡淡的异香。

艾萧心底觉得有些怪异,这些安排倒不像无人居住。

浴桶里已经事先放好了水,丫鬟将艾萧带进来后便退了出去,没有一丝服侍的意思。

湿漉着身子实在太难受了,艾萧没多想便脱了衣服进了水。

水温偏高,正好温柔地拂过艾萧冰凉的皮肤,非常舒适。

只是可能温度太高,艾萧只觉得自己越洗越热,到最后浑身似乎要冒出火一般。

※※※※※

季氏坐着步辇带着一群丫鬟打算去找鲁僖公商量些事情。

晋国公子等人已经在鲁国呆了一段时间,李氏自谓是没有怠慢了来客,只是鲁僖公却是极为不配合,这几日没有去见重耳等人也罢,居然连着几日夜宿在凌歌那里。

有外客在宫里他竟也不晓得收敛些!

唯恐重耳他们多停留几日便会发觉鲁国君主居然与大夫有着苟合的关系,季氏便想让鲁僖公为他们准备些物资,好让重耳等人能尽快上路。

不想还未靠近,便看见寝殿里一片混乱。

季氏眉头不由深深皱起,对一旁大丫鬟吩咐道“你去找个人过来,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喏。”大丫鬟依言行事,很快就带回了一个身穿杏色薄衣的丫鬟。

季氏也懒得废话,直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片乱糟糟的?”

丫鬟看得出夫人心情不好,飞快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今日君主邀了晋国公子等人游船,却不想中途与一名叫艾萧的大人一同落了水。君主让艾萧大人去了静香思休沐,君主则是回了寝殿。”

季氏越听脸色越是铁青,最后不得不扶着胸口微微喘息着。

她觉得这鲁僖公真是前世的孽债,今世来向找她讨命的!

她和鲁僖公夫妻二十多年,说难听点便是鲁僖公放了一个屁,她也晓得他今日吃了什么。

原先鲁僖公再荒唐,她也忍了,只要不危害到鲁国社稷,不威胁到他君主之位,她夫人之尊,再无耻下贱的时候她也能忍着眉头努力帮他收拾乱摊子。

可这次他却完全不顾鲁国,甚至要将鲁国推到风口浪尖!

他以为收了一个士族男宠,便能把天下士族当儿戏?想怎么胡来就能怎么胡来?!

他真当以为每个人都如凌歌那般下作?轻易为了一个小小大夫之位便甘愿委身?!

最重要是艾萧还不是鲁国士族,他是一位跟着流亡公子四处流浪的士族!

若到时候天下士族都站在正义道德上指责鲁国,唾骂鲁僖公。

那么,鲁国就完了。

如此有伤风化,言行不正的国家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倒时候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站出来帮助鲁国。

连齐国估计都会对此喜见乐闻,甚至还能趁机扩张领土!

而她亦会从高高在上的夫人,瞬间摔落到地上,成为低贱的女仆!

季氏想着,浑身不由冒了一个冷颤。

杏色衣服婢女见着夫人脸色变化多端,琢磨不定夫人想到了多少,又迟疑着说道“这几日凌大夫一直有和君主提起艾萧大人。”

季氏看着丫鬟,眼底染上一片冰霜,吓得丫鬟闭了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凌歌!她早知道这人是个祸害,这次非得除去了不可!

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也不能留!

季氏打定好主意,又恢复了高雅从容,对一旁大丫鬟说道“你立刻赶去湖边,将晋国公子请去静香思,说是我有要事见他。”

静香思比寝殿还要近一些,加上她这么一耽搁,那个艾萧肯定已经吸了不少迷药。

事情是瞒不下去了,那就只能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她就不信,重耳会让此事流传出来,只要他还想重登晋国之位,就绝不会让自己身败名裂!

至于艾萧怎么想,就不需要她来操心了。

杏色衣裳的丫鬟此时又抬起头来“公子他们应该还在船上游湖,夫人要是就这么让姐姐去,恐怕是喊不回来人的。”

季氏心一沉,随手将自己的信物给了大丫鬟“若是喊不回人,你拿着此物立即再开一条船出去!”

随后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丫鬟,“你起来吧,随我进去找君主。”

如今之际,她也只能尽量拖住鲁僖公了。

大丫鬟手紧紧捏着夫人的信物,一路小跑着。

内心焦急万分,万一她找不到公子呢?万一迟了呢?

却没想到她才到岸边就见到那如清风如月的男子正从船板走了下来。

明明她只是随着夫人身边偷偷瞄了一眼,那身影却如同印在脑海里般清晰,似乎连多看他几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丫鬟紧了紧手,跑到重耳身边“公,公子,我们夫人有请。”

重耳眉峰微微拢起“抱歉,重耳身感不适,怕是一时半会不能见夫人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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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吃公子拉

艾萧越洗越不对劲,这种浑身燥热,身子越来越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莫名地恐慌让艾萧不得不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却一下子起身太猛,眼前一晃,只能一手撑着浴桶边缘,一手扶着胸喘息。

这房间肯定有问题,她若是不赶在鲁僖公回来前离开,必然会受尽其辱!

一想到鲁僖公那张老脸,艾萧就觉得恶心愤恨。

用力地咬了下唇舌,疼痛让艾萧清醒了一些。

几乎是用攀爬着出了浴桶,连着带出了一片水花,将地面洒得一片湿濡。

艾萧顾及不上,一边依靠着浴桶,一边伸长了手极力去够架子上的衣裳。

指尖在空中划了几下一把扯下了白色内衫,内衫几乎是拖着地被艾萧拽到了手上。

突然,门一阵轻响。

有人进来了!

心一急,下意识艾萧直接抱着内衫顺着浴桶软了下来。

灼热的皮肤贴着冰凉的浴桶,刺激得艾萧差点叫了出来。

艾萧听到了关门的时候,然后便是一阵寂静。

强忍着身体的酥软,艾萧轻手轻脚地将内衫穿了起来,有些无可奈何地瞅着眼前的衣架。

她的衣物都在这里,鲁僖公肯定会猜到她还在屋里。

身体的异样,让艾萧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特别是身体深处慢慢升起一种瘙/痒,像是蚂蚁一点点啃噬着她的身体,养得让人恨不得将皮肤都挠碎了。

“艾萧?”

如果艾萧神志还清晰些,便会发现这是重耳的声音,只是她此时只觉得浑身热,痒,整个人像是离水的鱼,只能大口喘息着。

声音在耳里只是一种既遥远又暧/昧的声音。

重耳没有想到那个丫鬟会带他进一个浴室,一愣间门就在外头被人落锁起来。

重耳冷笑,他倒是想看看这鲁国夫人以艾萧将他诱哄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想他站了一会,屋里头也是一阵沉默。

难道没有人?

脚步声终于响起,似乎没有被屋里的空无一人的模样糊弄住,而是不疾不徐,一丝急躁都没有。

重耳靠近些,发现架子的衣物,脚步不由一滞,那是艾萧的服饰!

重耳突然紧张地重新扫视整个房间,整个浴桶清澈见底是藏不住人的,眼神划过窗边的案几,案上也只是摆着一个燃着熏香的香炉。

不知为何,重耳得知艾萧可能就在这屋里头,平静如湖的心境瞬间被一下一下地撩拨了起来。

屋里头能躲得地方就这么一些,那艾萧可能是躲在浴桶背后?

想着重耳脚步不由动了起来,只是往前一步又退了回来。

艾萧可能没有穿任何东西......

“艾萧~”重耳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在微微颤抖着。

“嗯~”

艾萧这次终于听到重耳的声音,原先的恐慌瞬间烟消云散,心里头只有满满的惊喜和安心,却不想紧闭的双唇一启,便是一声低吟。

“艾萧!你怎么”重耳听到声音,连忙走了过来,剩下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艾萧只身穿着白色内衫,因为水渍汗液,白色内衫呈半透明状,紧紧地贴着身子,姣好的身线与娇嫩的肌肤一目了然,那半抱琵琶的朦胧诱惑,只让人看得心头火热,恨不得撕开那层外皮,将里头白嫩的身子剥了出来。

而艾萧此时更是一脸唇色,一手紧紧拽着胸口,湿濡的眼睛带着渴望和羞涩,欲拒还迎地看着重耳。

重耳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沉重,空气都变得炙热起来。

好一会,重耳才深呼吸着转移视线,有些粗鲁地将架子上的衣物扯了下来,丢到艾萧身上,“穿上。”

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

只是两个人此时都没有心情注意到这些。

“我,我起不来。”艾萧两腿紧紧闭着,身子几乎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

许是知道了不是鲁僖公,心房的枷锁顿时轻了不少,身体原始的渴望却更加涌流上来。

若不是她现在死命忍着,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丑态。

重耳看着艾萧身子蜷成一团,楚楚可怜的模样,轻轻叹一口气,蹲下来两手想要拉起艾萧。

不想艾萧真的是软成一滩软泥,重耳没能拉起艾萧,反而被连带着摔了下来,整个人压在了艾萧身上。

“哎~”艾萧轻呼出来,两条藕臂自动缠上了重耳的脖颈。

重耳只觉得身下异常柔软,软软蠕蠕像是软贴到了心坎去,只是。

“你是女人!”

重耳满目震惊,还未多说什么,艾萧已经双目迷离地缠了上来,热烈如火的双唇渴望着舔亲着他的脸側,鼻尖,眉心,额头。

重耳眉头紧蹙,他似乎又看到那张床上,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极致的缠/绵,女人的娇/喘,男人的喘息如梦魔般如影随至。

“不,不要......”

只是拒绝的话却在艾萧吻上他的那一刻瞬间消失匿迹,心渐渐沉迷于舌间的缠绕交融,只是一切似乎怎么都不够,都不够。

像是干材烈火一点即着,又像是火山喷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大的浴房里渐渐充满着两人似忍受又似欢愉的声音,从门窗缝隙传到了屋外。

丫鬟在窗外听得满脸羞红,还以为这么久没声响是出了什么意外,却不想现在动静这么大。

难以想象那样风轻云淡高贵的男子做此等事情也会如此激烈,就像是从高高的神池瞬间拉落了红尘一般。

想到夫人的嘱咐,丫鬟不敢再多听,只能恋恋不舍离去,她还需要向夫人禀告这一切。

※※※※※

艾萧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极其yin/乱的梦。

从最初主动缠上,到后面哭着求饶,一切都是那么荒谬而又真实。

意识微微清醒一些,浑身要散架般的刺痛,以及身旁温和的触感都在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许久,艾萧终于肯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被重耳极其霸道地环抱在怀里。

默默叹口气,艾萧试着能不能不动声色地从重耳怀里钻出来。

不想她才一动,重耳的手又紧了,一只腿还缠了上来,下巴摩擦着她头顶,迷糊着说道“醒了?”

艾萧身子一僵,脸却不争气地红起来,手脚挣扎着从重耳怀爬出来,一手遮掩着胸部半坐起来,四周找着衣物。

不想衣服全被他们两人凌乱的堆积在身下当成了垫物,而衣物上明显的痕迹更是让艾萧看得面红耳赤。

艾萧视线不敢往上看,最后在重耳脚踝处寻了件衣服,动动手想要拉扯出来。

重耳则被艾萧推开的那一瞬间便清醒来,此时懒洋洋地抬起一只脚,两只脚都压在艾萧拉的衣物上“你扯我衣服做什么?”

艾萧不肯回过头,尽量淡定自然地说着“穿,咳咳,穿衣服。”

只是喊了一下午的喉咙又干又哑,一句话也说不好。

重耳轻笑,起身将衣物给了艾萧,自己也开始穿起衣服。

见艾萧背过身似乎要拿什么东西裹着胸口,便说道“别穿这个,本来就小,越穿越小。”

艾萧咬牙切齿,盯着自己胸前青一块紫一块,没胆问重耳既然这么嫌弃她小,之前怎么还那般欺负它们!

艾萧不管,执意将裹胸马甲穿上,重耳却直接从背后扯住,一手圈住艾萧的腰,轻吻着她的鬓发“嗯?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是谁了?”

“你在齐国没有妻儿吧。”

艾萧本来因为重耳贴近来有些别扭,听到后面一句话又觉得好笑,反口一问“哪里还有女子会有妻儿的。”

重耳也不恼,又是一阵轻笑,在艾萧耳朵呢/喃细语“真是小骗子~”

艾萧抿唇,从重耳的怀里跑了出来,似怕重耳又阻止她,便半走着半穿起衣服。

重耳居然没有生气。

不论她主动勾搭了重耳,就是自己欺骗他的事情,居然也被他视若小事,轻飘飘的小骗子三个字就似乎原谅了她。

这和她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重耳会愤怒,甚至做好了被重耳嫌恶驱逐的准备,却没想到一睁开,重耳不但神情间尽是欢愉,对她的举止更是亲昵至极。

难道,重耳喜欢上她了?!

应该不可能吧,他不是喜欢林娇么,而且公子要什么女人没有,以至于这么几次,就就对人动情了么?

不是艾萧妄自菲薄,若是比身材样貌她真的比不过林娇。

沉思着,艾萧将衣物穿好,回过头见重耳也已经穿戴整齐,正一脸促狭地看着她。

艾萧这才猛地反应回来,自己刚才裸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艾萧懊恼地将脑海里的绮念撇开,深吸了一口气朝重耳跪拜了下来。

重耳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了起来,眼底染上一片黑色“起来。”

“艾萧不敢!”艾萧头磕得更贴近地面“艾萧不但欺骗了公子,还,还非礼的公子。内心深感惶恐,艾萧对不起公子!”

“哼,艾萧啊艾萧。”重耳冷笑一声,蹲在了艾萧面前“怪不得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你是女子。”

“一个人女儿失了元/红是你这种反应么?”重耳一手挑起艾萧的下巴,两人眼神相视“一般女子不是应该要找公子我负责的么?”

艾萧避无可避,只能迎头面对“艾萧不愿做公子背后默默无为的女人,只希望能以男子身追随辅助公子,尽艾萧所能,成就一番功业。”

重耳挑眉“倒是野心不小的女人。”

“那艾萧就以女子身陪伴辅助本公子,我必当也会用尽你所能,让你功名成就。”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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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力竭气虚

艾萧错开脸,躲开重耳的手“公子别开玩笑了,女子又有何功名成就可言?再说,艾萧也不愿多女侍一夫,与众女子整日捻酸吃醋,一生困守在一方天地里。”

重耳手在空气里停顿了半晌,看着艾萧没有说话。

艾萧抿下唇,做好被重耳嘲讽的心理准备。

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有多低,艾萧是再清楚不过了。

别说平民之女,就是那些出生高贵的妇人,若是成不了夫人,只要男人兴起就可以随手送人,一个女子流转在多位男人手中绝不少见,并且对此习以为常!

更何况艾萧可不认为重耳会娶自己为妻,最多就是收为宠妾,连任何媒妁之言都不需要。

然而这样身份地位卑微的艾萧却在重耳面前说出了只愿得一人心的话,在这时候的男女看来这无疑就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罢了,说出来只会令人嗤之以鼻。

“呵,我在想若是现在这个人是先轸,你还会这样推辞么?”重耳澄澈的双眼直盯着艾萧,浓密的睫羽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里头还有艾萧的影子,似乎要把艾萧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艾萧一愣,有些失神地想。

先轸不喜欢男子,偏偏她又一直冒充着男儿身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女人身份,即便恢复女人身,也是失了纯真,先轸还会要她么?

“哼,我明白了。”重耳起身,干净利落地背过身离去。

艾萧准备的话没有说出来,见重耳这么果决,心里有些怪怪的。

既然重耳走了艾萧当然不可能再继续跪着,回过神便连忙起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在门口。丫鬟松了一口气,急忙上前将人堵住“公子,夫人为了帮公子隐瞒下落。现在和鲁僖公被公子的人在宫里僵持着。夫人让奴婢等公子出来便请公子过去,免得公子的人因为误会而在宫里发生了冲突。”

艾萧脸莫名有些燥热。她进浴房的时候还不到中午,此时却已经是傍晚了,整整耽搁了半日多,怪不得先轸狐宴等人游湖回来见不着公子会紧张了起来。

但有狐宴在,应该不会有太出格的事情。

重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丫鬟再急,他也是一副稳若泰山的模样,还指了下两人的衣服“夫人就这么打算让我们俩人过去?”

丫鬟一瞧两人衣物确实都是皱巴巴的。上面还有着奇怪的痕迹,脸一红低声说道“公子请稍等片刻,奴婢很快就回来。”

丫鬟一走,整个静香思似乎就剩下艾萧和重耳两人,想来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把人都遣走了。

艾萧看着丫鬟离去,才奇怪问道“怎么变成鲁国夫人了?之前不是鲁僖公将我骗来的么?”

重耳心情明显不大好,冷笑“这鲁国夫人使得好手顿,把我引来这里替了鲁僖公。”

重耳没有心情多解释,艾萧只好自己凭前因后果。猜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应该是鲁僖公之前色令昏头设计了艾萧,不知为何让鲁国夫人得知了,便干脆将计就计将重耳也拉下水。

只要重耳真和身为士族的艾萧发生关系。那就必然受到牵制,也就不会和鲁僖公来个两败俱伤。

而鲁国夫人自然也会尽力帮重耳隐瞒事情真相,这也是为何狐宴先轸都已经公然在鲁宫逼上了她和鲁僖公,她也只是咬牙忍着,拖着,绝不将重耳和艾萧两人所在之地暴/露。

但是这鲁国夫人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想到艾萧是女子。

那实际上重耳也根本就没受牵制,不过~

艾萧眼神有些避开重耳,她不愿意暴/露女儿身份,那面上重耳就还得受制于鲁国夫人。

至少。今日他们见了鲁僖公也讨不得理,只能将这糟心事咽下去。

幸好他们明日便能离开。也就不用再见这恶心的鲁僖公了。

很快,丫鬟就带回两套崭新的衣裳。

艾萧手里捧着衣物。想往屋里头走,却见重耳已经先一步进了屋。

艾萧脚步一顿,不会又要两人在同一室换衣吧。

正想着,门倏地在面前大力关上,风劲吹得艾萧一愣一愣的。

艾萧巴眨了两下眼睛,默默退到一旁等重耳。

公子果然在恼她~

不过也是,像重耳这种身份地位,再加那般惊为天人的容貌,平日只有女子主动勾搭他的份,他只要坐着勾勾手便好。

连她也算是主动勾搭,结果吃完就不认人,若是艾萧不是第一次也就罢了,重耳估计也只当她是个放浪之人。

但偏偏艾萧把元红给了重耳,还拒绝得那么坚决,也难怪重耳心底不舒服了。

就算不喜欢她,男性自尊也受不了。

哎,惹着了傲娇的公子,以后日子估计不好过呀。

这边艾萧低头沉思着,那边丫鬟看得心急,她没想到纠缠了快一整天的两人,此时居然还分开换衣!

她可是知道那迷香也就能燃一个时辰,但后面两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后面还纠缠了那么久,这也是大大出乎夫人的意料,时间耽搁了这么多,这才会被那公子的一帮下手找上来。

不约而同地,艾萧和重耳更衣服速度都非常慢,就是想着让鲁国夫人还有鲁僖公多吃瘪一会。

等两人都准备好跟丫鬟走的时候,天已经悄悄的暗下来,却不如丫鬟那张面如死灰的脸。

丫鬟想走快些,只是艾萧和重耳都走得非常慢,也只好忍下来慢慢走。

重耳一路面无表情,艾萧几次想开口说话因为有丫鬟在,也只好什么都不说。

两人走到宫殿前的时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不少护卫。

艾萧心一顿,先轸他们应该没事吧。

但是护卫看见重耳艾萧两人,立即快速让开一条道路,没有丝毫为难的意思。

艾萧随着重耳进入殿堂,里头的情况倒没有她所想的那么拔剑弩张。

鲁僖公和季氏坐在上头,下边坐着狐宴,先轸等三十多人,整个队伍差不多都这了,几乎坐满了殿堂。

每个人见重耳和艾萧进来都很高兴,连鲁僖公和季氏都松了一口气。

被三十多人被迫坐在这里,盯了一下午,连出恭都有些不好意思提,偏偏又不好拿这些人怎么样,只能这么僵持着,不但身体累,心神更累。

众人纷纷起身围绕在重耳身后,尽管每个人都迫切地想知道公子和艾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有一个人在此时失礼地开口问道,只是眼神的关切却是掩不住的。

鲁僖公却突然觉得,这些人或许真的有些不一般。

“咳咳,晋国公子你们没事吧?要是你们还不出现,你这些心腹可就要把本公生吃活剥咯。”鲁僖公换了一下坐姿,自以为幽默地说道。

重耳嘴角一撇,“我们为何不出现,君主和夫人不是应该很清楚么?”

话落,重耳背后的大汉们皆敌视地看着鲁僖公季氏两人。

“这,你这是何意啊?”鲁僖公更是一下坐起了起来,季氏倒还沉稳些,只是面容严峻,时刻注意着重耳。

重耳故作意外的说道“今日下午,重耳和公坦言明日便离开,公不是说重耳在鲁国多日却还未好好招待一番,深感歉意,便让重耳出宫好好游玩一番,再给重耳备黄金三千明日好上路么?”

“三,三千金?!”鲁僖公声线微微颤抖着,还要说什么,鲁国夫人温柔打断,笑着说道“确实有这事,只是一直见你们不回来,也不知道你们再哪。”

鲁僖公只能郁郁地闭上嘴,脸色却如吃了臭虫般难看。

最后重耳拒绝了季氏留下用膳,带着众人回了以乐居。

才一进屋,介子推就忍不住了,惊诧说道“真给我们三千金?!这鲁僖公何时这么好了?!”

栾枝不耐推了介子推一下“三千金罢了,瞧你大惊小怪的。”

介子推极力辩道“不是!如果公子还在晋国这自然没什么,可这鲁僖公居然不声不响地就突然给我们这么多,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虽然很多人对此感到质疑,重耳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有人跑到艾萧跟前打探消息“艾萧,你今天是怎么随公子一起出城的?可是玩了什么?”

艾萧原先只是在一旁垂首坐着,听到有人问她,才勉强抬起头一笑。

来人顿时就把问题忘了,而是惊讶问道“艾萧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一副力竭气虚的样子?”

艾萧.......

有本事你试试看被人压了一下午还能生龙活虎吗!她本来身子就酸痛,两腿更是软得跟没骨头似的,一直强忍着走到宫殿,又一路走了回来,她现在只觉得连坐着都腰疼,能有什么好脸色。

“艾萧许是中午落了水,又劳累了一下午,才会这般累。”重耳看着艾萧解释道,嘴角有一抹不明的笑意。

看得艾萧直接低下头。

“那艾萧还是快回屋歇息吧,明日我们可就上路了。”大汉了然,催促着艾萧。

艾萧顿时觉得感激涕零,点了几下头便撑着案几想要站起来。

不想一时没站稳,摇晃着往一边倒去。

“小心!”先轸正好在一旁,一伸手将艾萧扶住。(未完待续)

ps:有人跟我说,上一章标题太露骨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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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秋收

艾萧倒得突然,几乎每个人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先轸一手撑住艾萧的腰肢,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艾萧腰身宛若无骨般在先轸手上形成一个惊人的弧度,再慢慢地回起身。

对于他人看得惊人,先轸贴身感触更深。

男子真能有这么柔软的身子?

这个念头一闪过,先轸一时倒忘了松开手。

艾萧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手按着先轸肩膀起来,一手撑着腰,低呼着“哎呦,我的腰......”

介子推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艾萧你没事吧,骨头可断了没?”

艾萧苦不堪言,“估计快了。”

蓦地感受到一股寒冷的目光,艾萧回头见正重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艾萧讪讪地从先轸怀里挪了出来,莫名心虚地回到屋里。

重耳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她喜欢先轸的?

难道是上次先轸刚回来的时候?

算了,重耳知道了又如何,更不会八卦地跑到先轸面前说。

艾萧一手揉着腰,身子一沾上床,立即舒坦地呼了一口气。

双目迷迷糊糊,正要睡着间,门咯吱一声开了。

艾萧被吵了醒来,微微侧过脑袋。

就见重耳那颀长的身躯背着光走了进来。

艾萧鸡皮疙瘩瞬间冒了起来,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觉得只要和重耳单独共处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她都快有直接反射了!

就像此时,身子明明酸软得要死还是紧绷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紧紧看着重耳漫不经心地解衣,又从她脚踝跨过去,躺在了内侧。

艾萧转过身,背对着重耳,紧挨着边缘巴不得床能再长一些。

良久没有听到声音,艾萧忍不住回过身一看。

重耳正躺得四平八稳,如往常般十指交叉于腹部,一动也不动,好像真睡着了一般。

艾萧松了一口气,悄悄正回身子来,只是离重耳还是有一大段距离。

放下心后,眼皮就像沉得再也睁不开般,隐约间艾萧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一夜无话,艾萧第二日起来还是被狐宴喊醒的。

艾萧睁眼扫了一下屋子,重耳不在房里。

“公子正和先轸还有介子推与那位密探取得联系,宫里是不方便拿东西的,只能约宫外见面了。”

有狐宴坐着,艾萧也不能再赖床,迷迷糊糊着就起来了“那我们何时起身?”

“快了。”狐宴瞧着艾萧睡眼惺忪的样子,说道“昨**和公子到底发生何事了?”

艾萧揉眼的手就是一顿,然后继续揉,嘟囔着“就是公子说得那样。”

“哼,那也就只能哄的了介子推。”狐宴仰怒,斜视艾萧一眼“你快和老夫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否则鲁僖公为何会突然愿意补偿三千金。他可是对公子做了什么?”

艾萧一默,在鲁僖公对公子做了什么,还是公子对她做了什么两者之间纠结了一会,最后垂头丧气说道“狐宴先生,您还是别问我了。公子不想说,艾萧哪里敢在背后议论公子的事情~”

一阵无声后,狐宴不住摇头叹息“哎,也只能如此了。”

艾萧没明白狐宴只能如此是什么意思,是有了下个计策还是就这么放弃了?

“你先洗漱吧,我们快出发了。”狐宴没有多说什么,叮嘱艾萧最后一句话便起身离去了。

当初艾萧他们进城之时,只有一位小小的守兵领着,此时离开,却是由鲁僖公等人一路相送到了城门口。

只是当初众人因为受到轻视而气恼,此时却因鲁僖公太过重视而郁结。

因为重耳与密探约的便是在城内相见,但现在鲁僖公一直送到了城门口还不舍得回身,朝众人挥挥手,还双手负后目送着。

远远的,还能看见鲁僖公略微驼背的身影。

“公子,这可怎么办?”介子推急得愁眉苦脸,驱马走到了重耳身边。

重耳回身看了一眼鲁僖公,“罢了,那人估计也已经知道鲁僖公一直在身旁,想必也不会现身。”

有个大汉在一旁悻悻地说道“也幸好我们从鲁僖公那得了三千金,不然这一路可不就真空车上路了。”

“但我们光有金子却没有粮食,紧要关头这金子也当不成饭吃啊。”

“这应该不用担心,我们这一路皆是肥沃之地,县城村庄也多,大不了每到一处再花钱买粮食便好。”

“这个法子好!我们还能在城中打尖休息吃喝一顿呢!”

艾萧看着众人嬉笑打闹着,不由一笑,三千金分给三十多人,不到三百金,行程还有两个月,勉强还算够用。

最后倒也真像那几位大汉所说的,每路过一座城池,重耳便会让大家进城采补,再休整一日出发。

一路这样走走停停,两个月的路程比想象中还长,掰着指头数,炎热的酷夏似乎已经渐渐离去,但秋老虎却还发威着,而他们的路程却才走了一半。

白灼的太阳在顶头被无形地放大,似乎要将地面的水分榨得一丝不剩。

整个队伍也如地面奄了的黄草,几乎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除了时不时摸下鬓角的汗珠,也没了其他的动作。

一是为了避着毒辣的日光,二却是因为心情烦躁。

本来因为时间延长金钱有些不够用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最后一个月大家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是从上一座小镇开始,粮食就在涨了,虽然涨得不多。

第一次大家没当一回事,毕竟秋收到了,食物只会越来越便宜,入冬前才会开始涨,而那时候他们早到了齐国。

然而昨日经过的那座城,粮食却倏地涨得异常凶猛!

与之前相比,完全是翻了几番!

他们剩下的金钱居然还不够凑足十日的伙食!

要知道离齐国可还有一个月呢!

介子推当初就提议“先在这里买两日伙食,勉强撑到下座城吧。这城粮食实在太贵了!”

小商贩见介子推等人虽然风尘仆仆,然而言行举止却与常人不同,便想着交好说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啊。我这粮食还算便宜了,再过十天半个月那可就真要疯涨了!”

“这可是为何,秋收不是快到了么?”

小商贩耸耸肩,一手指着天,“可惜是这老天不开眼呀。自从入夏以来多处一场雨都没下过,苗子都晒了,何来的秋收?”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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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暴雨

介子推等人一愣,他们之前走荒漠,见没有下雨都习以为常,却没想到外面也都没下雨。

“你小子敢骗我大爷?”介子推挤眉弄眼,故作凶神恶煞地靠近“老子刚从鲁城过来,我怎么没见到有什么干旱之灾!你是不是就想抬高价格讹些外人来啊!”

“没,没有!”小商贩急得脸都红了,“不信你去问问其他粮店!鲁城是不一样的,他们有个巨大的天然湖泊,还是活的,自己能从地里下冒水,听说那个鲁僖公还特意在偏远之地开个口让人去取水呢!”

介子推半信半疑,让人去其他地方问问,结果果然如此。

介子推犯难了,狐宴先生给他的金子本来够买十日粮食,现在却只够买三日的了。

这到底买还不是不买?

算了,还是回去问下公子和狐宴先生再决定好了。

小商贩见介子推等人要走,连忙喊住“诶,这位大侠,你要是现在走了再回来,我可保不齐店里还有货。‘

“你这什么意思?”介子推回身怒视着。

“哎哎,别生气,我这是好心提醒。”小商贩吓得双手抬起“我店里粮食就剩这么一些,卖完就不再卖了,要自己留着过活了,因为我库存还算多才卖到现在,城里不少粮店都已经关门了。”

说着,又有两位白面书生进来买粮。

介子推瞪着眼看两人一起吃力抬着粮食而去,火大地说一句“抬不动就别买那么多!”

“你把这店关了,不许让其他人再买!我把你剩下的粮食全包了!”介子推前一句威胁着小商贩,后面则是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就这儿给我盯紧了!我回去找公子说明,再带些钱过来!”

介子推风风火火,说完就走,丝毫不给小商贩抗议的机会。

小商贩哭丧的脸看几个大汉把你他店面围了起来,有几人想买粮的都被吓走了。

早知道他就不提醒了,他不就想早点卖完粮回去抱媳妇么~

可能因为店面关闭了不少,街道上空旷着没有多少人。

介子推大步走着,气势汹汹,偶尔路过的人也都躲远远的。

突然眼前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介子推顿时眼前一亮,那不是公子和艾萧么?!

正想追上去,两人却不约而同地一起转进了一个狭小的胡同。

介子推一愣,公子和艾萧这是去干什么呢?

介子推连忙跟了上去,因为公子和艾萧行迹诡异,他突然不想出声扰了两人,反而躲在墙角偷偷观察了起来。

这条胡同极为狭长,又窄又长,公子和艾萧两人站在胡同中间,似乎在说些什么,只要见到人走进来,两人便会停止交谈。

介子推看着心急,这公子和艾萧到底在说什么秘密?

只是隔着远,介子推怎么听都听不到。

而且许是胡同太窄了,他怎么觉得公子靠艾萧这般近。在高个子的公子面前,艾萧娇小的只到公子胸前,显得几分柔弱可欺的样子。

难道是公子再威胁艾萧?

艾萧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这么高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还是挺有压迫感的,特别是你想看他时候永远只能抬着头,所以艾萧就干脆低头说话了,也想着自己把脑袋伸出点,重耳也能离远些。

“公子,你到底想和艾萧说些什么呀?”艾萧等了半晌不重耳说话,觉得自己脖子还挺酸得。

重耳见眼前一截白嫩的脖子,觉得手心有点痒,“咳咳,艾萧你,你葵水来了没有?”

“诶诶?”艾萧抬头看着重耳,有些震惊“公子,你......”

“我突然想到,上一个月没有药汁给你喝,我们又~”重耳看着艾萧白净的小脸越来越红,觉得自己的舌头貌似也有点不好使了“我我们,又做了不少,应该,应该很容易,有的吧?”

艾萧有些羞赧地看着重耳,上个月的事情他现在才想起来?她第二日就反应过来了!

重耳一时也不看艾萧了,垂着眼脸,结巴说道“这,这个,我想这是我第一个小~”

艾萧眼皮子一跳,连忙说道“没有没有!”

见重耳看来,艾萧有些不好意思摸下脑袋“那个,艾萧的葵水一直,一直没有来过。”

没有来过,自然不可能会有小孩了。

“没有?!”这次轮到重耳惊讶,他上下扫视了艾萧两眼,随后停留在艾萧的平板胸膛上,似有些理解又有些失落“难道,你还没有及笄?”

艾萧察觉的重耳的视线,不由微撅着小嘴,摇了摇头。

重耳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微妙,他居然把还未及笄未有葵水的小姑娘......

“艾萧不记得了~”艾萧声音小小弱弱,似乎有着无限的失落难过。

重耳想起艾萧说是在一堆死人群里醒来,之后便有许多事情记不住了,当下心一软,几分怜惜说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到了齐国我们悄悄请个医师给你看看?那时候不让你露面,只是伸个手腕出来可好?”

艾萧一愣,她觉得这个身子应该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但是葵水又一直没来却是有点奇怪。一种可能就是她实际年龄还小,还有一种就是本尊当初逃离在外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服用了些什么药物。

这两者,艾萧比较希望是前一种。

那药物肯定是极为伤身子的,就算艾萧没有奢望过能幸福的嫁人再生个小娃,但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隐疾。

所以听到重耳说到齐国时候给她找个医师,便下意识点下头。

她之前不敢找医师,怕就是不小心暴/露性别,若是有重耳帮忙,肯定就没问题了。

这么一想,艾萧突然觉得让重耳得知她性别也不是件坏事。

至少离齐国越来越接近,她也没有像之前那般担忧着,反正有重耳在,一定会帮她隐瞒过关。

介子推急的搔耳挠腮,偷听了半天,就听到艾萧说没有,公子也回了一句没有,后面就怎么也听不到了。

竖着耳朵,脑袋不住地往外再伸一点,蓦地对上两双凉凉的眼睛。

介子推往外探的姿势顿时僵住,随后嘿嘿地摸了把自己的头发“那个,那个公子艾萧,真巧啊~”

艾萧随着重耳走过来,见介子推这时候还装傻充愣,撇了下嘴,打算不理这个蠢货。

重耳轻笑一声“那你蹲在墙角做什么?”

“那个,那个走累了,就蹲下来歇息歇息,没想到正好碰到公子你们呀!哈哈哈。”

“哼,那你就继续歇息吧,没休息够不准回来。”

说罢,重耳冷下脸就要走,介子推一吓连忙站了起来“别啊!公子!别丢下我~”

重耳蓦地一个回眸“你听到什么了?”

“没有~”介子推委屈道,见重耳微微一挑眉,连忙补充“真的只听到没有两个字,没有再多了!”

重耳又看了介子推几眼,见他确实不像说话,脸色才缓和些“不是让你去买粮么,怎么在这?”

介子推猛地一拍脑袋“糟糕!差点忘了!”

最后重耳将店里粮食全部买了下来,却也只够众人吃用九日,然后还余下了一百多金。

第二日众人就带着这九日的口粮上路,只是几乎每个人都心情沉重。

这九日的口粮要撑一个月啊~若说半个月是没问题,可这一个月......

太阳在头顶越发热胀,前头的道路都似乎热的扭曲起来,每两步,汗液就顺着滴落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最后就干脆不擦了。

有人实在被晒得受不了,拿着大刀顶着头上,结果被刀背烫得呲牙咧嘴,倒是惹得众人一笑。

“天哪,真热,怎么感觉比在沙漠里还难受?”

“那不一样,沙漠咋们是白日睡觉,晚上赶路,再不齐还有一片荫翳。现在这官道上,树都没几颗,哪有的遮呀!”

“这林子都改为种田了,喏,你瞧。”

众人闻言朝两旁田地看去,几乎晒得成一片荒地,枯黄的杂草遍地都是,苗子都找不到几株。

想到这儿,不少人又想到九日口粮,皆是无声叹口气。

艾萧一想到这个时代落后的生产力,就有些感叹,今年出了这样的天灾,一直到明年估计得死不少人了。

这样一路顶着太阳赶了三天路,大汉们再身强体壮也有些受不了。

艾萧现在几乎每天躲在马车里,也是一整日老觉得头晕目眩。

有人提议,不如像在沙漠里一般白日歇息,晚上赶路。

但都被不少人反驳了,沙漠空旷无物,夜晚赶路自然没有问题,在野外却太危险了。

特别是现在每日他们都吃喝不足,整日赶路又费了大量的体力,夜间赶路的危险度也就大大增加。

最后也就只能作罢了。

所以第四日一早,众人见天开始阴沉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

这天要是再不下雨,有人就得倒下了。

这四日队伍的行程越来越慢,每到一处阴凉之处就必须要歇息。

现在太阳虽然被遮住了,但是热度却一点也没有降下来。

也没有风,空气都似乎要静止一般,天地间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息,却始终憋着一口气,不肯落雨。

艾萧车厢里也呆不下去了,实在太闷了。

从早上到中午,酝酿了一早上的雨还是没有下,只是天上的乌云却黑浓得要压到头顶一般。

突然前头有人大喊起来“前面有条大河!”

艾萧抬头瞭望,前头有几排树木,树影间可以看见一片水光,只是此时映着天空,也是一片灰黑色。

几乎每个人都很高兴,都驱着马往河边走。

很快便到了岸边,他们处的地势比水面略微高些,有个小斜坡下去一些,才是水面。

众人在岸上停好了马,小碎步地跑了下来,猛地跑到淹没膝盖地才停,一掬把水就直接往脸上泼,连泼了好几把,再喝几口水,才有空抬头舒坦说道“爽啊!”

会戏水的更是直接一跃,一头钻进了水面,愉悦地来回游着。

艾萧看得很心动,脱了鞋也下了水。

很快连岸上的马都一排排站到河边低头喝水,艾萧的马自从缠上重耳的踏雪后,两匹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现在这两匹马还搞特别,独占了一边喝水,艾萧约莫这估计是沾了踏雪的光。

艾萧游了一会散散热就起来,走到自己马旁,摸了两下,逗弄着踏雪“你的小情郎被我摸了,吃不吃醋呀?”

“呵。”重耳从背后抓了艾萧衣领“那我这主人只好替她报仇了。”

“诶诶,公子手下留情。”艾萧全身都湿漉着,被重耳一抓,很明显感到背后揪起一块。

重耳没有松手,而是直接挡在艾萧身后,促使着她往前走“衣服这么湿怎么还不回马车换衣裳。”

艾萧下巴微往上一抬,“这不是要下雨了么?再换等会还得湿。”

“你一直在马车里,能湿到哪里去。”

重耳很执着,直接揪着艾萧进了马车。

因为马车的马也被解了下来,所以现在就剩下四轮马车,艾萧登上来的时候还感觉到马车微微滑了两下。

“没事,我抓着。”重耳一手抓着马车,其实还是会动,但莫名给人很大安全感。

狐宴一路注视着重耳抓着艾萧回了马车,眉头紧锁,小声对一旁先轸说道“我最近,怎么老看不懂公子在做些什么?你和艾萧关系不错,不如改**问问他和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先轸迟疑一会,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他最近也很少跟艾萧说话了。

白日赶路,艾萧和公子一个马车,夜晚歇息,艾萧还是和公子一个马车。

今天见艾萧从马车出来骑马,他还觉得一阵恍惚,似乎好久没见到艾萧的荒谬感觉。

但是艾萧和公子整日在一个马车关系自然就好了,就像他之前和艾萧一个房间一样吧。

艾萧才换好了衣裳,突然觉得车内一道白光,异常安静的一两秒后,便是破天裂地般的雷鸣,轰隆隆!直逼人心弦!

艾萧连忙撩起帘子,天空已经冒出不少紫白色闪电,粗大生节,看起来格外吓人。

就像是信号一般,一眨眼,狂风骤起,雨水如瓢泼般倾下,顿时眼前一片水帘,在雨幕里眼睛连睁都睁不开。

艾萧只觉得一个颠簸,整个人从马车前头滚到里面,一头磕上了车壁,马车自动动起来了!

“小心!”

艾萧听到重耳的声音,然后身下车板一震,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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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为何奔齐

车上重量一沉,马车滑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重耳两手用力卡着门板,对艾萧说道“快!下来!”

艾萧没有犹豫,四肢用力爬了出来,随后重耳便一把抱住艾萧,立即往外一跳,两人在泥水里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一眨眼,衣裳瞬间被大雨浇得通透。

艾萧从泥坑里爬起来,在雨幕水汽中看见刚才的马车被大风吹的骨碌碌直冲横撞,直到磕到了一块巨石翻了身才停了下来。

重耳站起来,抹了把脸,雨水却依然如细流般从黑发里淌下。

刚才除了艾萧和重耳上了岸,不少人都在岸边,甚至还在河流里。

天地间雷声隆隆,马匹被惊得四处扬蹄乱窜,依稀可以听到大汉们传来怒骂的声音。

这雨下得太不是时候了。

艾萧和重耳冒着大雨往前走,已经有些大汉制伏住马匹,正拉着往树下走,见艾萧和重耳就立刻大声说道“快到树下躲雨!啊,呸!”

雨实在太大了,一张嘴就有一股水吞了进来。

艾萧依稀听到那人说些什么,一道惊雷又顿时在背后响起。

“不能躲树下!咳,咳咳!”艾萧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雨水更是直接呛进了口腔。

其他人也许听不清艾萧说的,却都注意到了她激扬的动作,不由困惑停了下来,看着她。

艾萧只能一个劲招手,叫众人都过来。

重耳看着不解,凑近艾萧耳朵,大声喊“为什么不能躲树下?”

“因为,”

“轰隆!”

突然一道闪电直接劈到了小林子里,一道火光瞬间就窜了起来。在倾盆大雨里也一点都不示弱!

艾萧松了一口气,这下应该不会有人躲树下了。

众人目瞪口呆,顿时纷纷远离了林子。直接朝艾萧重耳这边空旷之地来。

原先逮着马就要躲树下的大汉更是心有余悸,几乎是扯着马跑过来。

“艾萧。你说我们不在树下会不会还会被雷劈啊?!”

自从看到一道闪电直接劈着了一颗树,已经没有人再敢四处找马了,几乎都拢了过来。

艾萧皱着眉头看着越聚越多的人,趁雷声减弱的时候,大声呼喊“分开点,趴下!别站着!”

这次靠得近,大伙几乎都听到了,很自觉的分开跑散到一边。见有人也要过来,就立即挥手,表示此地已占,跑远点!

这场雨憋得太久,下得又急又凶,更是下得众人措手不及。

雷风阵阵,四周都是山野地区,除了树就没有遮掩地方,众人只能坐在马腹下等着雨停,有些人的马不晓得跑哪里去。便干脆用两手遮着。

踏雪是匹好马,慌乱之中还能自己跑回了重耳身边,艾萧的马自然也就幸运地一起回来了。

大雨连着下一刻钟后。才渐渐变小。

雷电没有了,风也变小了一些,众人才又开始起身活动了起来。

首先三辆马车全部被吹翻,里面的东西掉的干干净净,零零落落地撒在泥地上。

而马匹更是不知道撒野跑哪里去了,最后点数的时候只有了二十二匹,至少有十五匹马跑远了。

当初他们从沙漠走出来的时候,马匹已经死了十多匹,但是后来从鲁国出发又将马补齐了。

最后。狐宴安排五人收拾马车的东西,剩下的人则去四处找些马。

雨虽然便小了。却依然稀稀落落下个不停。

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就像浑身泡在冷水里一般,风一吹。更是让人瑟瑟发抖。

艾萧冷得嘴唇都白了,最后干脆主动去寻了马,跑动着应该会觉得暖和些。

每个人都冷得有些厉害,今日中午之前大家还觉得夏天还没远去,下场雨后就真感觉到秋天来了。

重耳见艾萧要走,就扯了一下她,发觉自己的手比艾萧还冷上几分,不由收了回来“艾萧,你别去找了,进车厢躲下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干燥衣服换穿。”

艾萧见四周不少人因为重耳的话而看过来,脸莫名一燥,拉着重耳到远些地方说话。

艾萧觉得有雨进了双眼,不由眨了眨“公子,你这样我很为难。”

重耳看着艾萧,脸绷紧了一些,没有说话。

“公子没有发现,你最近已经完全把我当成女人看待照顾了么?”艾萧微微侧过脸,抹了一把脸,冷静说道“艾萧其实没有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柔弱,公子不必特意照顾我,像以前那样就好。”

“哦?”重耳挑眉,微侧了下脑袋“我没懂,艾萧你哪里长得像女人了?身子平扁地像块板像女人,还是这张连我这男人都不如的脸像?”

说着,重耳还细磨了自己下巴,神情尤为认真。

......

“公子~”艾萧叹口气“是艾萧自作多情了。”

“呵呵,其实倒也没有。”重耳将手放下,看着艾萧有些玩意,似乎又有些认真“我对你确实,有点特别。”

“以后我会一视同仁。”

重耳话音才落,身子便和艾萧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既然你想去便去吧。”

艾萧没有回头看重耳的的背影,只是微微垂首,呵出了一口白气,然后便直接往前走,继续寻马匹。

艾萧找了一会,最后再一颗倒塌的树下发现一匹已经被压死的马。

便记下地点,等会再找人过来一起拖马尸。

这个时候,马能活着找到最好,便是死了找到还能作为粮食,要是平白无故就不见了才是最大的损失。

艾萧在附近饶了一圈,没有再找到马,恰好看到先轸牵着一匹马过来。

“先轸!”艾萧笑着朝先轸挥了挥手“我在那边找了匹马体,你和我一起去搬吧。”

先轸看了一眼艾萧指的方向“好。”

艾萧忍不住多看了先轸两眼,她最近一直和重耳在马车里呆着。感觉好像许久没好好看先轸一般。

“先轸,我明日起和你一个马车行不行?”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和公子一起的么。”先轸一手拽着马。似有所悟地看着艾萧。

艾萧抿嘴一笑“公子好像嫌弃我了。”

先轸记得狐宴说过的话,便问道“怎么会。公子最近对你貌似一直都挺另眼相看的。”

“没有的事。”艾萧微微惨淡一笑“比起足智多谋,我可比不上狐宴先生,比起骁勇善战,更不如你了。公子哪能对我另眼相看啊。”

先轸见艾萧这般说,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照理来说,艾萧说的也没错,但是。

“其实也没有你说得那般不堪,虽然谋略比不上狐宴先生。但是你总有些稀奇的点子,相对而言狐宴先生就略微迂腐求全了点。”先轸实有其事分析着,“至于我,你本就不算武士,自然不能比了。”

艾萧哑然一笑“你别安慰了我,我晓得自己什么样。”

两人说着,也到了马尸停留的地方。

先轸把找来的马还有大刀一并给了艾萧“我来搬就好了。”

艾萧见先轸真的是一口气轻轻松松将马扛起一半,拖着走,也就没矫情说要帮忙,便牵着马走在先轸旁边。

等艾萧和先轸回来后。人也差不多都回来齐了。

除了拉回三具马尸,还有牵回了四匹马,剩下的八匹马都不知所踪。

每个人神色都不由沉了下来。

没有足够的马。行程只会再次耽搁,而本来就不够的粮食......

直到傍晚的时候,天终于晴了,五彩旭丽的阳光从乌云缝中倾泻而出,河面上也驾起了一座彩虹。

没不多见,乌云渐渐散去,露出碧洗的天空。

艾萧不由打个喷嚏,坐在一块石头上,四肢微缩起来看着远处的河面。

好冷呀。淋了快一下午的雨,就算现在雨停也没有干爽衣服可以换。等会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烧得起来的木头。

此时河水已经涨得与地面平行,甚至将临近的土地都覆盖了起来。

艾萧四周的泥地也没多好。到处坑坑洼洼,汇着土黄色的浑水。

已经有人去找能烧起来的木材,现在这情况要是没有火把衣服烤干,今晚就太难过了。

还有人先搭了木架把衣服晾起来,不管有没有火,让太阳余热晒一晒,或者让风吹一吹也好。

也有人准备起了食物,没开封的米袋还算完好,开封的全撒得一粒不剩。还有其他馒头大饼也湿得发胀,估计拿火烤一烤还是可以吃的。

事情很多,几乎每个人都忙碌了起来,艾萧却坐着没有动。

风一吹,艾萧忍不住又咳嗽了两下,觉得头开始有点晕了。

艾萧心底有些苦涩,要是这时候生病,还真是要命啊。

有些人忙的要死,见艾萧呆坐着,有点不满道“艾萧,你也帮忙下啊,每个人淋了一下午雨都不舒服,连公子都帮忙晒衣服了,你也别老坐着,活动活动热了还好受点。”

艾萧脸色有些惨白,闻言朝重耳看去。

重耳眼神有些深邃,没有多说什么,见艾萧还是愣愣地看着他,脚一顿,还是朝她走去。

重耳靠近一些,发现艾萧脸色非常难看,甚至连唇瓣都没有一丝血色,顿时脚步又快了几分。

“艾萧,你~”

重耳蹲下来,两手撑着艾萧的肩膀,突然觉得,艾萧的胳膊真的很细弱,好像用力一捏就会折了一般。

“公子。”艾萧一手拉住衣袖,努力说道“公子为何要去齐国?”

不等重耳回答,艾萧便自问自答“有两个原因。一,因为齐国是大国。二,公子也算是齐桓公的女婿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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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发烧

“当初公子生死不明一段时间,齐桓公闻言也只是将婚礼推后,却没有取消婚礼,可见齐桓公是挺看中公子的。所以此时就算公子流亡在外,齐桓公也就更不会取消婚礼吧?”

重耳双手又紧了几分,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艾萧却微侧过头没有看重耳,又继续说道“齐桓公此人正而不诡,答应的事情必然会信守承诺。如果公子派人先一步到达齐国,齐桓公定然会派人马粮食来接应。”

艾萧是觉得一个人上路自然会比一堆人走的快,再加上他们现在还是人不足配一匹马,行程自然更慢了下来。

如果说以之前的物资抵达齐国还有点盼头,现在却是一点都没有了。

而且,三十多人到齐国的物资备不齐,一个人的却能凑出来,粮食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多一点不够,少一点也无所谓了。

大不了到最后把马全部杀光了。

“可诶。”重耳将握着艾萧的手松开,站了起来,“那艾萧觉得找谁去比较好?”

艾萧双手摸着自己的手臂,抿下唇“我觉得介子~”

“我觉得先轸最合适。”重耳双手附后,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完全将艾萧笼住。

艾萧张了两下嘴,最后还是低头盯着重耳纷飞的衣角,没有说话。

重耳也沉默了下来,突然问道“艾萧,你是只想和我说这事么?”

艾萧停顿一下,抬头“不然呢?”

重耳背着光,整张脸陷在阴影里,有些晦暗,艾萧看不清他的表情。

最后,重耳一把将艾萧拉了起来,“身体不舒服就回马车歇息。”

艾萧脸色依旧惨白着,闻言勉强一笑“我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偷懒,会有人不服气的,我坐着休息会就去帮忙。”

重耳没有说话,直接弯腰一把抱起了艾萧。

“诶?公子!”

艾萧愣愣地看着重耳光洁的下巴,居然一点胡子渣渣都没有。

重耳将艾萧抱进了马车,轻轻放下“这下不会有人不服了。”

艾萧莫名别扭了起来,直接背过身,安分躺好。

重耳看了她一会,放下帘子走了。

被大家看到她被公子这么抱着,闲言细语只怕会更多吧!

可恶,难道公子想让大家猜到她其实是个女人?

艾萧想得头疼,最后干脆不想了,直接闭眼休息。

马车里还有着潮湿的味道,身子躺得并不舒服,但也好过在外头吹着风。

没多久艾萧便觉得自己有点轻飘飘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然后听到一阵吵杂的声音。

四周似乎又许多人绕着她说话,嗡嗡嗡个不停,偏偏她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挣扎地想起来,突然发觉头沉得要死,像塞了块石头,怎么也动不了。

急的艾萧烦躁不已,不由口干舌燥,喉咙渴得像要冒出水一般。

浑身开始阵阵的发热,就像是架在火堆上烤着,身体的水分在一点点随着流逝。

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四周的声音她再也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一片黑色。

她就在黑色海洋里漂浮着,懒洋洋得,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都不动,就想这么躺着。

介子推瞧着艾萧烧得嫣红的脸,还有那已经开始干裂的嘴唇,不由急道“公子,这艾萧已经烧了一整晚了,要是再不醒,可怎么办呀?”

重耳眼底有些血丝,直接打发介子推离开“再换些冷水来。”

介子推郁卒地抬着一锅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重耳将艾萧额上的湿布拿了下来,覆盖的一面已经温了,另一手碰到艾萧的额头还是热得吓人。

此时狐宴亦上了马车,见重耳这副模样,微不可察叹口气“先轸已经先行一步了。”

重耳没有回答狐宴的问题,换了另一面还算凉的继续盖在艾萧额头。

“公子,我们也该出发了。”

重耳顿了一下,看着艾萧说道“昨日淋了一场大雨,不少人身体都不舒服,还是休息一日再出发吧。”

“公子,大家都说可以继续上路。”狐宴假装没有看到重耳的眼神,执意说道“我们现在这情况,多耽搁一天都是要命的。”

狐宴见重耳神色淡淡,似乎没有听进去,只好换个方向“再说了,艾萧可以一直躺在马车里,我们再多备些清水也是可以的。路上再路过些山林还能打打野祭,这马肉确实膻得狠,不好吃。”

介子推将水换了回来,听到狐宴说话,就插了一句“现在马就不够分了,不少人说等会愿意跟着马跑,累了再换人歇息。只是到时候这马越吃越少,也就走得更慢了。”

重耳闻言,看着艾萧最终说道“出发吧。”

狐宴松了一口,想了一会让介子推把水留下,出去通知大家准备。

“要是身体不适地就安排在马车里,走不了路的就骑马,实在不行就多停下歇息。毕竟是在野外,没有医师在,一切小心为好,不用担心食物,马全杀了也没关系。”

“好的,我知道了。”介子推应下来,便出去了。

介子推一走,车里又顿时安静了不少,依稀可以听到艾萧浑浊的呼吸。

“公子,老夫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重耳这才回头看着狐宴。

“艾萧毕竟是个男人,公子就算有些厌恶排斥女人,也要想一想,你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还有林娇,林娇当初不就挺好的么?老夫还以为林娇治好了公子的病呢。”

重耳听到林娇,脸色出现了几分迟疑,最后也只是对狐宴说道“我的病应该是好了,却不是因为林娇。”

狐宴一脸困惑,“那公子是?”

重耳却不愿多说,“你出去安排下吧。”

狐宴明白重耳的意思,最后一句话没有说来。

这场病魔要是挨不过去,指不定要死些人了。

艾萧不记得自己睡了多少,好像前一秒才被重耳抱上马车,好像后一会又睡了非常非常久。

久到她的眼睛,嘴巴似乎都粘合在一起,分不开了。

蓦地,她觉得眼皮一湿,脸上似乎被滴到了几滴水,凉凉的。

“艾萧,你快醒醒好不好?”

一道悲恸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终于又能听到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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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喂食

艾萧缓缓睁开眼,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眼睛又是一闭,适应一会儿,才又慢慢地睁开眼。

“公,公子?”艾萧发现自己被重耳抱在的怀里,脸颊还贴着他的一只手。

抬头,便看见重耳原先光洁的下巴居然长出小胡子渣拉,一脸倦容。

重耳没有说话,只是双眼不眨地看着艾萧。

艾萧看得分明,重耳的眼眶是红的。

“醒来就好。”重耳左手拇指细细磨砂着艾萧的脸,眼神却是艾萧之前想也不敢想象的温柔。

好似一口清泉,澄澈如镜,将心底的心绪一点一滴透露出来,如此坦然干净,让人相形见愧。

艾萧垂下眼脸,声音依然气弱如丝“公子,我~”

“嘘,别说话。”重耳一手按着艾萧的嘴唇,“你昏迷了两天,才醒来身子还比较弱,多休息些。”

艾萧乖乖地没有说话了。

虽然她有许多话想说,但确实如重耳说的那般,昏迷的时候可能没感觉,现在醒来浑身的无力感让艾萧毫不怀疑,她现在连坐都可能坐不起来。

重耳见艾萧没有乱动,才从一旁翻出一个水袋,有些笨拙地凑到艾萧嘴巴“喝点水。”

艾萧感觉到水流以奇怪的方向流进她的嘴里,幸好水量比较少没有漏出来。

艾萧喝得有点辛苦,偏偏嘴里塞着壶口,想说都不好说。

一会儿,重耳把水袋挪开,轻声问“够了嘛?”

艾萧微微点头,“饿~”

话一出口,重耳愣了下。

连艾萧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语气怎么这么娇娇弱弱,就好像跟重耳撒娇一样。

难道是病太虚弱了?

重耳却是笑了起来,有些宠溺地摸了下艾萧的头“好,等我一会儿。”

重耳出去后,艾萧反而无聊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现在身子这么虚弱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能睁眼看着车顶发呆。

马车这动静应该是停了下来,这倒是奇怪了,这天还是亮的怎么就不走了?

艾萧等得无聊,重耳终于回来了,两手捧着一只破口的瓷碗,碗口还叠着一个片大叶子,上面摆着些肉干。

自从上次突如其来的大雨,碗就没几只是完整了。

重耳用手臂推开帘子,弯下头就进来了。

“先喝粥。”重耳把肉放到自己腿上,两手端着粥下意识往嘴巴凑,然后看到艾萧瞪大眼,才促狭笑道“哦,忘了你现在可以自己吃了。”

......她昏迷不醒的时候,重耳就是嘴对嘴喂她东西?!

重耳好整以暇地看着艾萧震惊不已的表情,觉得她整个人也多了些生气,便又说道“现在没有勺子,你想怎么喝粥?”

肯定是不能再让重耳嘴对嘴喂着了。

艾萧稍稍挣扎下,只靠自己果然是起不来了,当下看着重耳“让我起来。”

重耳也没有接着逗弄艾萧,直接扶她起来靠着车壁,然后再把粥端到艾萧面前,将完好无损的碗边对着艾萧,“喝慢些。”

艾萧瞅了眼清得见不着多少米粒的清粥,阖下眼皮,没有说什么,默默就着重耳的手喝起粥。

喝了半碗,艾萧觉得肚子里暖暖的,就是空荡荡更感觉饿来,一双眼便巴巴瞅着肉干。

重耳看见了,便捏了块肉干来,“吃吃看。”

艾萧一咬就差点泪奔了,这样膻的味道,肯定是马肉,而且还是别人不加盐,直接风干的那种。

艾萧最终还是干巴巴地松开嘴“太硬了,咬不动。”

重耳不由瞅着那几块肉干犯难,试着撕一撕,没撕开......

“咳咳,这样吧,我拿出去切小些再拿进来。”

重耳第二次进出,就有人发现不寻常了,有几人围上来问道“公子,艾萧可醒了?”

重耳一手撑着绿叶,另一手将帘子放好,不让风透了进来“是醒了,只是身子还比较弱,你们就别进去打扰了。”

介子推笑着挠着脑袋“醒了就好,艾萧要是再不醒,我都怀疑他能不能撑得过去了!”

“别胡说!”旁边人受不了推了下介子推“艾萧病还没好呢,而且队伍里还有不少人病着,只是没有艾萧严重罢了。你这时候不求好,反而还往坏的想!真是乌鸦嘴!”

重耳没有理他们,只是拿出匕首琢磨着将肉干切小些。

有些人看着重耳这么做,由衷发出喟叹,公子这么好,如此关怀下士的人他们怎么现在才发现?

自从那场雨后,公子便每日都要求半路停歇,让人熬些清粥给病者服用,他们之前可是白天一直赶路,丝毫不敢浪费时间。

特别是现在情况紧迫,公子却依然坚持半日就歇息,让人喘口气,不少病者都对此很感激。

最令人惊诧是,公子甚至一人照顾起病得最重的艾萧。

要知道艾萧昏迷不醒后,一切都是公子打理的,有些人曾经服侍过先父,知道躺卧不起的人非常难照顾的,什么事情都得假以他人。

可以说,若是没有公子坚持不懈的照料,艾萧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醒不过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众人都觉得,摊上这样的公子真是件极为有幸的事情。

就算前程再渺茫,艰难,公子却也不会抛下他们。

不信?那你还能找到一位给下士切肉的公子么?还是切的细细长长大小一致的肉条,你还能找到这么认真细心的公子么?!

重耳好不容易切好,瞥了大家一眼“愣着做什么?休息好就出发吧。”

“喏!”

重耳再次进来的时候,发现艾萧又闭上了眼,身子一顿,良久才将手指轻轻地放在艾萧鼻子下,感觉到了微暖的气息,才松了一口气。

坐着艾萧旁边,重耳将她身上的衣服掩好,却见她微微蹭了下,一脸舒适的模样。

重耳看着,忍不住嘴角也扬了起来,头低了下来,轻轻亲了下艾萧的眉心。

艾萧之后又连着在马车里躺了两日,身子终于利索了不少,至少不需要重耳再切肉就能咬得动了。

不过重耳却好像切上瘾般,每次都是切得细细长长大小一致地捧进来。

艾萧拎起一条肉丝,看着重耳,笑问“公子,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呀?”

“什么是强迫症?”

艾萧将肉丝放进嘴里,心底感叹无论吃多少次还是好难吃,一点儿盐味也没有,“就是,一定要把肉切成这样一条条大小形状必须一样的。”

重耳有些无语地瞥了艾萧一眼,“这是因为,本公子刀法好。”

“噗~”艾萧莫名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重耳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对艾萧说道“你就在里头躺着,我出去看看。”

艾萧点头,重耳忍不住怜爱地摸了下她脑袋才出去。

艾萧不由摸了下重耳碰到地方,还未细想,马车外就出现女人的哭喊声“求求各位大人,求求各位大人,我给你们磕头下跪了,给我们点吃的吧!”

“娘,娘,娘~”一旁还有小女孩奶声奶气却无助惊慌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艾萧忍不住好奇,撑起身子,一手撩开些窗帘,正好看到那一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母女。

四周山几乎都是光秃秃的,这俩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小女孩衣裳还好些,妇人的已经不堪入目,袖口衣角皆是残破,衣袖那甚至可以看到一截黑瘦的手腕,脚就更惨了,一只鞋已经不见,另外一只只剩表面一层皮,脚套沾染泥土还混着不少干涸血迹。

此时夫人不停地朝众人跪拜着,因为人多成了扇形,她就分别不同方向地跪拜过去,没有起身,膝盖就在地面一直磨着,没多久额头就涔出了血迹。

而小女孩则是怯怯地躲在夫人背后,一手拽着妇人想让她起来,一边畏惧地看着众人。

栾枝很干脆,直接提着大刀立在妇人面前“哪里来的贱民!快闪开!再不走别怪我刀下无情!”

妇人被那锋芒的大刀吓得直起身不敢再磕头,听到栾枝要砍她们走,又皱着脸哭丧起来“我贱命一条无所谓,可怜我小女儿才四岁啊!”

“娘~”

妇人一把抱住小女儿瘦弱的身子,哭嚎起来“我女儿才四岁啊!她那狼心狗肺的爹,竟为了一袋馒头要把她卖了!她才四岁啊!卖了能有多惨啊,我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说着,妇人又松开了小女孩,朝众人作着揖“我求求各位大人,各位菩萨心肠的大人,救救我们娘俩吧,不要很多,一个馒头就好一个馒头就好。”

艾萧见不少大汉面色不忍,细想一个馒头他们好像还是给的了。

“算了,就给她们一个馒头打发算了。”

“是啊,我们应该还有一袋吧?上次浸水来不及烤,发霉的那个?”

有两人在栾枝背后劝慰着,一人还想着让栾枝把刀收了起来。

栾枝直接瞪了那俩人一眼“我们粮食很多么!是谁前两天还一个馒头掰成两瓣吃了两天?”

艾萧一愣,不住朝重耳看了一眼。

重耳却像似有所察地回过头,见艾萧居然撩起了窗帘,不由瞪了她一眼。

艾萧却视若无睹,但又在重耳要回身走来的时候把帘子放了下来。

原来,粮食比她想象中还要匮乏。

那她这几日病着的粮食,是怎么来?

是重耳省下来给她的么?

艾萧蜷缩着躺下来,听着外头还在因为一个馒头争执着,第一次觉得眼眶有点热有点微微的刺痛。

最后还是栾枝妥协了,给了妇人一个馒头打发走了。

妇人临走前,还特意好心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前面的路被几日前造成的山洪堵住了,他们一直往前走是走不过去的,除非有船,要想到对面的山头去,就只能从西面绕一圈了。

妇人走后的那句话在众人心底激起千层浪。

绕一圈,那就意味着还要多费些时日,还要多费些粮食。

其实他们的食物真不多了,除去那一袋生霉的馒头,还有小半袋子米,还有就是二十二匹马。

只是这马匀给三十多个大汉,一天两匹马其实都不够的。

现在还能剩下二十二匹马已经是大家努力节制的结果了。

“公子,你说我们可该怎么办呀?”

妇人一说前头路断了,众人就有些踌躇起来。

前路要是真没有,倒时候他们再回来绕一圈,明显更浪费时间。

但是万一,前面的路通了呢?

毕竟这雨都已经下过五天了,之后看天也差不多晴朗着,不至于山洪到现在还没消吧。

重耳将目光从艾萧马车上收了回来,略微一想便做好决定“继续往前走。”

有了重耳的指令,众人自然就没有任何问题,稍微准备下队伍就又出发了。

重耳进马车的时候就见到艾萧侧着身子,缩成一团。

“艾萧?”

艾萧咬了下唇,没有吭声。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重耳有些紧张地将艾萧翻了过来。

没想到,艾萧已然红起了眼眶。

“公子,艾萧是不是浪费了很多粮食?”艾萧一想到刚才栾枝说一个馒头掰成两瓣吃两天,就忍不住安到重耳身上。

重耳却哑然一笑“你胃口这么小,浪费什么?”

“别胡思乱想,每个病者和你吃的都一样,这是你们的特殊待遇,本公子都没有呢。”

艾萧眨眨眼“那公子没有一个馒头吃两天?”

重耳有些无奈地摸了下艾萧“我好歹还是公子,哪里有那么惨。”

※※※※※

妇人一手紧紧拽着发霉的馒头,拉着小女孩偷偷摸摸地躲到一个略微隐蔽的地方。

“来,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再回去找你爹。”妇人小心翼翼地将发霉的面皮撕了下来,露出里面白净的样子。

小女孩没有说话,两只手抓着馒头用力地啃起来。

妇人看着微微咽了下口水,把发霉的面皮塞到自己嘴里“吃慢点啊,别噎到了。”

“娘,吃~”小女孩突然将馒头举到妇人面前。

妇人抹了下眼角“娘吃了,不饿,你吃嗯,回去的时候别告诉你爹他们知道吗?”

小女孩嘴里塞满了馒头,说不了话,一个劲乖巧地点头。

等两人快速地把一个馒头分完,妇人才带着小女孩赶回小村落里。

小女孩的爹一见到两人回来,就气得直接捞起一旁残缺地椅子要打向妇人。

“你还知道回来啊!伢子都走了!害老子我还被狠狠地凑了一顿,我打死你这个贱妇!”

妇人立刻两手护着小女孩,怒视男人“你敢打!敢打就没得吃!”

“骗鬼呀!你能有什么吃的?带着我家闺女跑了,还把家里仅剩的两块大饼偷走了!你这个下贱妇人!赔钱货!”男人说打就打,立刻打得妇人滚地闪躲,而小女孩早就被她推到了一边。

“爹!给你吃馒头!”小女孩嘴里挖出了一块馒头疙瘩“那些人有一大袋馒头!”

男人迟疑地停下来“什么人?在哪里?”

妇人趴着地,冷笑一声“什么人?偏不告诉你!好你一个王大虎,不但敢卖我女儿,还想要打死我!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情愿去村里再找别的汉子,也不要你!想知道他们人在哪里?我呸,就不告诉你!”

男人双眼阴测测地眯起来“别的汉子?!你果然背着我偷人!那这女儿肯定也不是我女儿!”

男人一把粗暴抓过小女孩,对妇人残虐一笑“不告诉我?哈哈哈,那我今天就吃了你女儿!本来还想要是今后抓到你们就跟陈家换儿子吃,尝尝肉味!没想到你们还自己跑了回来!”

本事伤痕累累地妇人,此时却从地面爬了起来,一手指着,颤抖着说道“你要是敢吃我女儿,就别得到那一袋馒头!他们还有二十匹马可以吃呢!”

男人一听到还有二十匹马,捏小女孩的手松了松“哼?那好,我不动你宝贝女儿,那他们人在哪里?”

“他们本来要一路向东走,但是我告诉他们前面路堵了,只能往西走才能绕过去。想着没多久,他们就会往我们这里过来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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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非暴力不合作

重耳是不可能每天每时每刻都在马车里陪着艾萧,他出去的时候一般便会是介子推或者赵榱进来歇息。

今天便是介子推进来歇息,见到艾萧已经可以靠坐了起来,高兴说道“艾萧,你恢复倒是不错,本来还担心你身子瘦弱,在野外又不能好生调养,可能还会一路病到齐国呢。”

“哪里会病得那么严重。”艾萧有些不置可否,她当初刚来时候混的那么惨还都没病过呢,可见她身子底子其实是不错的。

不过可能就是应了那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平日一直好好的,突然病起来反而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单艾萧如此,另外几个不幸躺倒的大汉也是这样,现在也都病歪着躺马车里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我看其他人皆是病得一副憔悴枯槁的模样,怎么艾萧你怎么,嗯~反而清减俊美了?”介子推摸着下巴看着艾萧那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总觉得有种说不清的柔情绰态。

艾萧不由摸了下自己脸,这几日都没照水面,也都不晓得自己成什么样了,难道又长好看了?

然后抬头就见介子推一个劲瞧她,还越靠越近,大有将她看透的趋势,艾萧连忙说道“那个!之前那个妇人还有小孩是怎么回事?”

艾萧故意扬起声调,把介子推吓得一愣。

转移了注意力,介子推果然没像之前那般看着艾萧,而是接过说道“哦,那俩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上来就跪着哭着喊着求救命。结果,最后就要了个馒头走,还告诉我们前头洪水泛滥,最好绕路而行。幸好公子机智,选择了直行,走了这么久哪里有见到什么洪水呀,估计早退了!”

“天哪!”

“什么人?!”

介子推话一说完,马车外又是一阵惊呼。

介子推和艾萧对视一眼,说道“艾萧你还不能吹风,先在马车里歇着,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艾萧点下头,却想,今日事情还真多。

介子推离开,在撩起车帘的一刹那,艾萧也看到了些外头的景象。

顿时整个人坐直了些。

一群衣着褴褛,蓬头垢面,表情呆滞的村民宛若行尸走肉般从前方包围了过来!

艾萧还想看清楚,介子推却一把甩下了帘子,惊诧叫到“什么!哪里来这么多难民?!”

难民数目很大,估计快两百人,乌漆嘛黑的脸蛋显得双眼格外的醒目。

每双眼几乎都带着贪婪,渴望地看着队伍的仅剩的二十二马匹。

目光太过于强烈明显,大汉不由地抽出大刀严正以待,警告着他们人虽少,却不是好招惹的!

不少人心底盘算着两百多手无寸铁的平民,拼还是有的一拼,就怕他们突然直接拐了马。

却不想,在离十步远的地方,难民就算演练过一般,居然齐齐跪拜了下来!

“大人啊!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一匹马吃吧!”在前方跪拜的青年,朝着大家高声说道“今年我们村子一点收成都没有!又连着遇洪荒,现在连村子淹都没了!我们无家可归,只能四处流浪,更没有粮食,无论老人小孩已经连着几天啃杂草吃树皮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连泥巴都要吃了!求各位大人行行好,给我们一匹马吧!”

“行行好行行好~”青年背后的众人连声迎合着,顿时地面上一片朝拜“大人们给我们一匹马吧!”

每个大汉握着刀都不由犯难起来,若是这些难民逞凶还好,大不了一杀了事,可这般苦苦哀求,却是有些下不了手。

那给他们马马?

大家自然也不乐意,凭什么他们要给这些难民粮食?更何况还是在他们也都饿得要勒紧裤腰带,恨不得一个馒头要掰成两个吃的时候。

一时,不少人就走上前,拿刀锋挥舞着,叱喝“快走快走!再不走别怪大爷刀下留人了!”

不想这样也没有吓走难民,领头青年更是露出一副坚韧的表情“大人!你们要伤害我们自然也是没有办法阻止。我们都是手无寸铁,弱小之人,比不了你们大能之士,勇猛之士,你们能以强凌弱,我们却只能默默承受欺辱欺压而不能作声。你们要打便打吧!你们要杀便杀吧!我们是不会让开的!反正没有大人帮助,我们过几日一样死去!大人,我们只是要一匹马而已!你们这么多匹马,我们只是要一匹马而已!”

艾萧在马车里撩起了一角帘子,听得清清楚楚,只能感叹这青年也是个人才。

这非暴力不合作竟然能运用的如此纯熟,而且还比甘地还早了几千年......

而且,不知道是这青年看出了什么,还是每次有人路过皆是如此。

若是他们遇上是凶徒恶煞,谁还管他们死不死活不活,废话那么多直接一刀杀了。

可艾萧深知重耳队伍里大多数人却不是这般。

他们也许会蔑视平民,却不会故意折磨为难,他们很多人都信奉着士族的那一套公义道义,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若是这些难民不顾一切拼死相搏,大汉们自然不会留情,但是这样的软钉子,却正好是掐着了蛇的七寸。

一转眼,艾萧心底有了盘算,目光就开始搜索起重耳。

没想到重耳却从人群背后走到了前头,大汉怕难民会突然发难伤了重耳,皆紧挨着重耳身旁。

艾萧拖着虚弱的身子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回过头来。

人墙堵着,艾萧看不清重耳和那些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是突然发现,前方一片静寂。

然后,原先形如丧尸的难民却瞬间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发难起来。

大汉原先就在重耳身边,自然有所防备,难民们冲激再大也分毫碰不到重耳。

混乱间,艾萧看到重耳的刀锋上染着鲜血,刚才那个青年人已经毫无生机地躺到地面......

难民们冲了上来,直接被大汉用刀挡住。

只是很快大家都发现这些难民目标还不是公子,而是那些马匹!

占着人多,不少人趁没有人注意牵着马直接往一个方向跑。

有大汉想去追,发现旁边又有人要偷马!

连着杀了不少人,难民们才怯弱地没有继续扑上来,而是几个人抬着一个尸体,飞快地朝不同方向跑去。

大汉们回过身发现马还是丢了几匹,不由气得要吐血。

遇到这样跟强盗一样的难民,简直是灾难!

特别是这些难民,动作娴熟,配合有序,明显不是第一次这么做的了!

艾萧目光不由移到地上的刚才青年人躺过的地方,应该都是这人的功劳了。

艾萧有注意到,他的尸体是被人第一时间搬走的。

“娘的!抱着尸体都跑那么快!谁会跟他们抢人吃啊!”有人愤愤地看着难民落荒而逃的身影,想追又怕还会有人继续回来趁机偷马,只能咒骂着。

吃人!?

.......艾萧大概晓得些,古代闹饥荒的时候有换子互食的说法。

只是虎毒尚不食子,艾萧始终不相信会有人这么做。

如今吃人一说蓦地出现,且众人都表现平淡的样子,让艾萧的三观有点接受不了。

这信守道义而又礼坏乐崩的时代啊。

众人开始整理被难民残卷后的乱摊子,艾萧默默地把帘子放了下来。

她想到之前遇到的那对母女,是否那妇人知道自己小孩的命运,所以才会带着小女逃了出来?

正想着介子推便愤然地钻进来,气得直喷口水“马居然被偷了六匹!我们都杀三十多人呢!哼,现在这马倒是还比人命贵了!”

艾萧沉默一下,没有回答介子推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公子怎么杀那个人了?”

“哼!那个人对公子不敬!该杀!”

介子推见艾萧似疑惑地表情,便解释道“公子上前就直接问道要是不给如何?那人答,要是不给他们就不起来也不让路。公子便说你竟敢威胁本公子!说罢,公子刀一落,就把人杀了!”

介子推边说着还边指画着“公子速度太快了,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个人死了!结果那些难民就一不做二干脆偷窃我们的马了!气死我了!只怪他们人太多了!不然绝不会让他们偷走一匹!”

艾萧了然。

她本来想向重耳说这些人其实本质也是欺软怕硬,杀一儆百最干净利落的解决方案。

本来如果没有后面那些难民似有计划有针对般的偷窃,艾萧还不能确定。

但现在却能确定这些应该都是那青年人的主意。

而且就算重耳他们给了一匹马,这些人也是绝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只会像尝到甜头的蜂蜜,可能会一路尾随着,伺机着如何夺取更多粮食,直到将他们的粮食榨干为止。

现在这情况,虽然失了六匹马,但是那些人却亲眼见了刀子威力,也不敢轻易再缠了上来。

更何况重耳杀一儆百,直接将猴子里大王杀了,没有人安排谋策,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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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不要买

重耳是不可能每天每时每刻都在马车里陪着艾萧,他出去的时候一般便会是介子推或者赵榱进来歇息。

今天便是介子推进来歇息,见到艾萧已经可以靠坐了起来,高兴说道“艾萧,你恢复倒是不错,本来还担心你身子瘦弱,在野外又不能好生调养,可能还会一路病到齐国呢。”

“哪里会病得那么严重。”艾萧有些不置可否,她当初刚来时候混的那么惨还都没病过呢,可见她身子底子其实是不错的。

不过可能就是应了那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平日一直好好的,突然病起来反而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单艾萧如此,另外几个不幸躺倒的大汉也是这样,现在也都病歪着躺马车里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我看其他人皆是病得一副憔悴枯槁的模样,怎么艾萧你怎么,嗯~反而清减俊美了?”介子推摸着下巴看着艾萧那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总觉得有种说不清的柔情绰态。

艾萧不由摸了下自己脸,这几日都没照水面,也都不晓得自己成什么样了,难道又长好看了?

然后抬头就见介子推一个劲瞧她,还越靠越近,大有将她看透的趋势,艾萧连忙说道“那个!之前那个妇人还有小孩是怎么回事?”

艾萧故意扬起声调,把介子推吓得一愣。

转移了注意力,介子推果然没像之前那般看着艾萧,而是接过说道“哦,那俩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上来就跪着哭着喊着求救命。结果,最后就要了个馒头走,还告诉我们前头洪水泛滥,最好绕路而行。幸好公子机智,选择了直行,走了这么久哪里有见到什么洪水呀,估计早退了!”

“天哪!”

“什么人?!”

介子推话一说完,马车外又是一阵惊呼。

介子推和艾萧对视一眼,说道“艾萧你还不能吹风,先在马车里歇着,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艾萧点下头,却想,今日事情还真多。

介子推离开,在撩起车帘的一刹那,艾萧也看到了些外头的景象。

顿时整个人坐直了些。

一群衣着褴褛,蓬头垢面,表情呆滞的村民宛若行尸走肉般从前方包围了过来!

艾萧还想看清楚,介子推却一把甩下了帘子,惊诧叫到“什么!哪里来这么多难民?!”

难民数目很大,估计快两百人,乌漆嘛黑的脸蛋显得双眼格外的醒目。

每双眼几乎都带着贪婪,渴望地看着队伍的仅剩的二十二马匹。

目光太过于强烈明显,大汉不由地抽出大刀严正以待,警告着他们人虽少,却不是好招惹的!

不少人心底盘算着两百多手无寸铁的平民,拼还是有的一拼,就怕他们突然直接拐了马。

却不想,在离十步远的地方,难民就算演练过一般,居然齐齐跪拜了下来!

“大人啊!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一匹马吃吧!”在前方跪拜的青年,朝着大家高声说道“今年我们村子一点收成都没有!又连着遇洪荒,现在连村子淹都没了!我们无家可归,只能四处流浪,更没有粮食,无论老人小孩已经连着几天啃杂草吃树皮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连泥巴都要吃了!求各位大人行行好,给我们一匹马吧!”

“行行好行行好~”青年背后的众人连声迎合着,顿时地面上一片朝拜“大人们给我们一匹马吧!”

每个大汉握着刀都不由犯难起来,若是这些难民逞凶还好,大不了一杀了事,可这般苦苦哀求,却是有些下不了手。

那给他们马马?

大家自然也不乐意,凭什么他们要给这些难民粮食?更何况还是在他们也都饿得要勒紧裤腰带,恨不得一个馒头要掰成两个吃的时候。

一时,不少人就走上前,拿刀锋挥舞着,叱喝“快走快走!再不走别怪大爷刀下留人了!”

不想这样也没有吓走难民,领头青年更是露出一副坚韧的表情“大人!你们要伤害我们自然也是没有办法阻止。我们都是手无寸铁,弱小之人,比不了你们大能之士,勇猛之士,你们能以强凌弱,我们却只能默默承受欺辱欺压而不能作声。你们要打便打吧!你们要杀便杀吧!我们是不会让开的!反正没有大人帮助,我们过几日一样死去!大人,我们只是要一匹马而已!你们这么多匹马,我们只是要一匹马而已!”

艾萧在马车里撩起了一角帘子,听得清清楚楚,只能感叹这青年也是个人才。

这非暴力不合作竟然能运用的如此纯熟,而且还比甘地还早了几千年......

而且,不知道是这青年看出了什么,还是每次有人路过皆是如此。

若是他们遇上是凶徒恶煞,谁还管他们死不死活不活,废话那么多直接一刀杀了。

可艾萧深知重耳队伍里大多数人却不是这般。

他们也许会蔑视平民,却不会故意折磨为难,他们很多人都信奉着士族的那一套公义道义,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若是这些难民不顾一切拼死相搏,大汉们自然不会留情,但是这样的软钉子,却正好是掐着了蛇的七寸。

一转眼,艾萧心底有了盘算,目光就开始搜索起重耳。

没想到重耳却从人群背后走到了前头,大汉怕难民会突然发难伤了重耳,皆紧挨着重耳身旁。

艾萧拖着虚弱的身子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回过头来。

人墙堵着,艾萧看不清重耳和那些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是突然发现,前方一片静寂。

然后,原先形如丧尸的难民却瞬间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发难起来。

大汉原先就在重耳身边,自然有所防备,难民们冲激再大也分毫碰不到重耳。

混乱间,艾萧看到重耳的刀锋上染着鲜血,刚才那个青年人已经毫无生机地躺到地面......

难民们冲了上来,直接被大汉用刀挡住。

只是很快大家都发现这些难民目标还不是公子,而是那些马匹!

占着人多,不少人趁没有人注意牵着马直接往一个方向跑。

有大汉想去追,发现旁边又有人要偷马!

连着杀了不少人,难民们才怯弱地没有继续扑上来,而是几个人抬着一个尸体,飞快地朝不同方向跑去。

大汉们回过身发现马还是丢了几匹,不由气得要吐血。

遇到这样跟强盗一样的难民,简直是灾难!

特别是这些难民,动作娴熟,配合有序,明显不是第一次这么做的了!

艾萧目光不由移到地上的刚才青年人躺过的地方,应该都是这人的功劳了。

艾萧有注意到,他的尸体是被人第一时间搬走的。

“娘的!抱着尸体都跑那么快!谁会跟他们抢人吃啊!”有人愤愤地看着难民落荒而逃的身影,想追又怕还会有人继续回来趁机偷马,只能咒骂着。

吃人!?

.......艾萧大概晓得些,古代闹饥荒的时候有换子互食的说法。

只是虎毒尚不食子,艾萧始终不相信会有人这么做。

如今吃人一说蓦地出现,且众人都表现平淡的样子,让艾萧的三观有点接受不了。

这信守道义而又礼坏乐崩的时代啊。

众人开始整理被难民残卷后的乱摊子,艾萧默默地把帘子放了下来。

她想到之前遇到的那对母女,是否那妇人知道自己小孩的命运,所以才会带着小女逃了出来?

正想着介子推便愤然地钻进来,气得直喷口水“马居然被偷了六匹!我们都杀三十多人呢!哼,现在这马倒是还比人命贵了!”

艾萧沉默一下,没有回答介子推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公子怎么杀那个人了?”

“哼!那个人对公子不敬!该杀!”

介子推见艾萧似疑惑地表情,便解释道“公子上前就直接问道要是不给如何?那人答,要是不给他们就不起来也不让路。公子便说你竟敢威胁本公子!说罢,公子刀一落,就把人杀了!”

介子推边说着还边指画着“公子速度太快了,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个人死了!结果那些难民就一不做二干脆偷窃我们的马了!气死我了!只怪他们人太多了!不然绝不会让他们偷走一匹!”

艾萧了然。

她本来想向重耳说这些人其实本质也是欺软怕硬,杀一儆百最干净利落的解决方案。

本来如果没有后面那些难民似有计划有针对般的偷窃,艾萧还不能确定。

但现在却能确定这些应该都是那青年人的主意。

而且就算重耳他们给了一匹马,这些人也是绝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只会像尝到甜头的蜂蜜,可能会一路尾随着,伺机着如何夺取更多粮食,直到将他们的粮食榨干为止。

现在这情况,虽然失了六匹马,但是那些人却亲眼见了刀子威力,也不敢轻易再缠了上来。

更何况重耳杀一儆百,直接将猴子里大王杀了,没有人安排谋策,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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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我娶你

艾萧觉得眼睛热热的,迫使着她慢慢睁开了眼。

她第一次发现,重耳的绝世容颜竟已如此憔悴,宛若明珠蒙尘,又如繁花落尽,令人心生怜惜不忍。

艾萧想张唇说些什么,紧闭已久的门扉终于开启。

重耳见此忍着泪,慢慢将肉汤喂给了艾萧。

艾萧看着重耳,乖乖地将嘴里的汤水咽下。

“公子,”艾萧想伸手扶开重耳眉间的忧愁,却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勉强笑道“公子,变丑了。”

重耳也是一笑,惨淡的脸色如平静水面轻点了一下,微微荡开“你更丑。”

艾萧从重耳眼底清晰看到自己模样,点头“真是很丑,没人喜欢了。”

重耳低头轻轻点了下艾萧的唇瓣“我喜欢。”

艾萧微眨了下眼,嘴角忍不住扬起,见重耳也是笑着一直看着她,不由羞涩地低下头。

触目的便是重耳大腿上的一片嫣红,泪水突然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艾萧右手挣扎着,颤抖地覆在那片血迹上面。

“疼吗?”

“不疼。”

艾萧抬头看着重耳。

“真的。”重耳将艾萧的手覆到自己的胸膛“是甜的。”

艾萧想笑,又忍住了。

“不准再割自己的肉了!”

“那不行。”重耳忍不住两手捧着艾萧的脸颊,柔情说道“不然,小丫头没得吃了。”

艾萧抿了下唇,最后眼底坚定了下来“不,我吃。我今日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他日,我必定会以血肉之躯回报他们,我要天下每个人都丰衣食足!我要他们衣食足而知荣辱!我要给他们一个安康盛世黄金时代!”

重耳看着艾萧双目熠熠生辉,眼底也不禁发亮,最后亲昵地点了下艾萧鼻头“人小儿,心眼儿倒不小。”

艾萧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多么大言不惭的话,撒娇道“就不许我有鸿鹄大志么?”

“可以,可以。”重耳宠溺地说道。

艾萧愿意吃肉后,身体便开始慢慢好转起来,虽然依然消瘦,脸色却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重耳因为腿伤,这几日倒也都在马车里呆着。

帘子一遮,顿时就成了两人的小天地。

艾萧以前只觉得和重耳独处一间马车有些不自在,这几日却有些情到深处,情不自禁。

时间就像指弹间般过去,日日相对着也不觉得烦闷,心情愉悦,身体也恢复得快。

没几日,艾萧便能下马车了。

重耳伤口结疤,却还不能久走。

“公子~你就让我下马车吧。”艾萧两手抱着重耳的手臂,下巴磕着他的肩膀“我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外头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休息,艾萧实在不好意思一直独占着马车。”

重耳斜睨了艾萧一眼“就你这小身板,竖着走下去横着躺进来。”

艾萧不满“哪有那么弱,我好歹还是女汉子呢。”

“女汉子?”重耳笑,忍不住双手圈住艾萧的腰肢“女汉子在马车里陪本公子逗笑不好么?”

“哼,女汉子可是有胸怀大志的人,哪顾得上你这些风花雪月的小事。”

重耳疑惑地侧了下脑袋,眼神往下一扫“哦,胸怀大志?我之前怎么都没发现?”

艾萧脸顿时羞红了起来,轻轻推了重耳一下,双手护住胸,娇哼“流氓!”

重耳背靠着车壁,冲艾萧勾勾手“过来。”

艾萧警惕地看着重耳“干嘛?”

“过来就让你下马车。”

艾萧迟疑着靠近,重耳借机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嘴唇狠狠地压了上来。

两唇贴紧了又分开,舌尖却在空气里相交着,相濡以沫的感觉让人太过羞涩,艾萧怯怯地收回舌头,重耳却紧随其后,闯进了秘境,肆意妄为搅乱着一腔春水。

良久,重耳才心满意足地放开艾萧,“好了,你走吧。”

艾萧有些晕乎乎地下了马车,只觉得胸口的空气全被重耳吸光了,还没有回过神来。

谷毅见艾萧漂浮着下了马车,眼睛顿时瞪大“艾萧,你病还没好吧?快点回去休息,下来做什么!”

“啊?”艾萧下意识就摇头“不,我没事。”

栾枝也在一旁跟着马车走,上下扫了艾萧一眼“你还是回马车吧。现在秋风渐起,要是受寒你病更好不了了。”

“不用,我真没事。我,我刚才,只是~”

艾萧话说不出口,只能三两下被谷毅栾枝又塞回了马车。

重耳似笑非笑地看着艾萧,“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觉得坐马车还是比走着舒服些?”

艾萧瞥了重耳一眼,不作声。

“好了好了。”重耳受不了艾萧不理他,便拉过艾萧的手,盯着她眼睛看“在马车里再呆三日可好?嗯?”

“为什么要三日?”

重耳又拉近了艾萧,“再三日我就可以下马车陪你一块走了。”

艾萧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公子何时这么会油嘴滑舌了。”

“这可是真心话。”重耳立即正色道。

艾萧淘气地皱了下鼻头“那公子以前话可损了,还老打击艾萧的信心。”

“那也是实话。”重耳一本正经说道。

艾萧......

第二日天亮时候,艾萧先行起来,忍不住支起上半身看着重耳沉睡的容颜。

因为失血过多,即使到了现在重耳的薄唇还是淡淡的粉白,就像清晨初绽的花瓣,脆弱而又美好。

艾萧想到昨日重耳说的话,心底又涌起阵阵的甜蜜。

好像再苦的路,因为两人携手相伴,也就没有那么苦了。

艾萧数着重耳一根根又长又黑的睫毛,像是可以拿梳子梳一般,不由有些自恋的想。

这样惊为天人的男人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许是,重耳发现了她的内在美吧?

哈哈哈~

重耳睁开眼,有些好笑地看着艾萧“一大清早,傻笑什么呢?”

艾萧柔顺地将脑袋搁到重耳臂弯上“公子,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齐国?”

重耳抚摸着艾萧脑袋,没有说话。

“怎么了?”艾萧不由奇怪地抬头看着重耳。

“大概还有五六日就能到齐国边境了吧。”

艾萧点头,这时间比原先预计的一个月还要多了半个月左右。

“艾萧~”

“嗯?”

重耳突然翻身,将艾萧整个抱住“到齐国,你就恢复女儿身吧。”

艾萧顿时沉默了下来,一会儿才说道“我恢复女儿身,是什么意思?”

“我娶你。”重耳将艾萧抱得更紧,声音却越发轻柔“我不娶齐国公主了,我娶你可好?”

艾萧心尖一颤,嘴张了张,又说道“公子别闹了,我们现在是惹不起齐桓公的。”

重耳却突然将艾萧拉开,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你不乐意?”

艾萧避开了重耳的视线。

重耳却执着地将艾萧脸转回来,“你看着我,你是不是不乐意嫁给我?!”

艾萧无法,只能将视线往下挪“齐桓公是不肯的。”

“你别管齐桓公,你直接告诉我,愿不愿意嫁给我?!”

艾萧没有正面回答,却说道“公子,需要齐桓公的帮忙。”

重耳却松开艾萧,脸色有丝丝寒意“我不需要齐桓公的帮忙。”

艾萧没有接茬,而是转身撩起了帘子,马车外一片荒土,原是肥沃之地,因旱灾后连受洪水袭击,田地里只长出了野草。

又因为没有粮食,连这杂草最终都被人拔了干净,露出了泥黄的土地。

“这次饥荒,一定是多国受牵扯。晋国内乱才停,夷吾定是没有办法靠自己解决饥荒问题。晋国西面南面东面分别是秦国,周王国,卫国。如今周天子式微,恐怕都得自求多福,定然没有办法援助晋国。卫国倒是可能想帮助晋国,从而在晋献公这事上搬回道义,只是晋国未必给它这个机会。本来卫国稍逊与晋国,但近年晋国内乱,国力大不如前,若是给了卫国发展的潜力,日后只会是个大威胁。所以,夷吾应该也只会寻求秦国的帮助。一来,自古便有秦晋之好,两国通婚已久,虽然夷吾失信于秦穆公,但是在秦国为晋国说话的绝不是少数。二来穆公本身也是个讲道义之人,夷吾作为君主失信于他,晋国百姓却是无辜。更何况,秦穆公若是想东进,就一定要讨好晋国百姓,让他的政治影响力从晋国百姓流传到更远的地方。”

“所以,夷吾一定会找秦国借粮,而秦穆公也一定会借粮给晋国。”

重耳听着艾萧娓娓道来,眼神不由沉思起来“然后呢?”

艾萧一笑,有些笃定说道“夷吾能摆秦国一道,就一定还会摆第二道,秦国可不是好惹的。两国关系恶劣,便是公子重回晋国之时!”

重耳看着艾萧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模样,若有所思。

最后手痒地将艾萧抱了过来,“这些,我不需要齐桓公的帮助,便能做到。”

艾萧还要开口说什么,马车外却响起一片欢呼。

“公子!先轸带着齐国兵马来找我们啦!”

艾萧立即兴奋地从重耳怀里挣脱出来,想要出马车看看。

不想重耳却拉下了脸,一手使劲地拽住艾萧“你不想嫁给我,是不是因为先轸?”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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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眼熟

艾萧看着吃味的重耳又好气又好笑,“你在胡说什么呀,我和先轸,哪里有什么关系。”

艾萧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心虚,重耳冷哼一声,松开艾萧的手,不说话了。

重耳这般明显置气的模样,艾萧反而走不开。

回到重耳身边,试图地碰了碰重耳的手,“公子,艾萧真和先轸没关系。”

重耳把手抽开,斜睨着“那你火急火燎地要跑出去做什么?”

艾萧巴眨着眼睛,继续缠上重耳的手“当然是因为,有吃的了。”

重耳一愣,然后轻笑,一手反握住艾萧的手,一手捏上艾萧鼻尖“真是小馋猫。”

艾萧皱着鼻头躲开,还要说些什么,马车外便响起先轸的声音“公子。”

艾萧一惊,幸好先轸没有擅自进来的意思。

不然,艾萧瞅了下她和重耳此时亲昵的模样,手动了动,想抽回来。

重耳却又有些不满,手一拽紧,看着艾萧瞪大的眼睛说道“进来。”

“公子!你~”艾萧又急又惊,怕被先轸听到,只能低声说道,只是后半句还没说,先轸便应声进来了。

先轸见到艾萧和重耳紧握想缠的手一愣,下意识用身子挡住外来的目光,然后放下了车帘。

先轸瞥了艾萧一眼,随后对重耳说道“公子,齐国来使也在外头,你要不要见一见?”

“好。”重耳松开艾萧的说,微微笑道“你可以下马车呆着了。”

艾萧真觉得重耳有点欺负人,她刚想下车来着偏不让,现在人进了马车就立刻把她赶了出来。

艾萧神情愤愤,以至于没有发现齐国使者看见她的一刹那流露怪异的表情。

艾萧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看了过来。

齐国使者已经恢复常态,还朝艾萧作揖“在下齐国使者齐悦,敢问您是?”

“我是艾萧,晋国公子谋士。”艾萧也朝齐悦作揖回答。

“艾萧可也是齐国人士呢。”介子推在一旁大嘴巴补充道。

艾萧真是撕烂介子推嘴巴的心情都有了。

“哦?”齐悦果然有些兴趣,随后微微皱起眉头“敢问艾萧是哪处哪家?这艾姓在齐国倒是少见的狠。”

艾萧手不由捏紧,悄悄地咽了口水,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姓氏而觉得麻烦,别说齐国艾姓少,就是现代都少啊......

这时,重耳一手撩起了帘子,直接看向齐悦“齐国来使?”

齐悦立即朝重耳弯腰行了礼“是,在下齐悦,见过公子。”

重耳趁齐悦弯腰,朝艾萧看了一眼,有着淡淡的笑意,然后说道“我受了些伤,不便下马车,你进来吧。”

“是~”齐悦也没有时间继续追问艾萧,直接进了马车。

艾萧微微松一口气,介子推还好死不死地跑来继续追问“艾萧,你认得齐悦不?他还带了很多齐国士兵来呢,你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

艾萧直接给介子推一个白眼“不认识。”

“是吗,那太可惜了。”介子推说道“食物在他们手上,今天分量不够我吃,我还想有你在还能多讨一份呢。”

艾萧无语,有些不想理介子推,正好先轸也从马车里下来。

估计三个大男人挤一辆马车有点挤,先轸就先出来。

“艾萧,你过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说完,先轸转身就走,好像笃定艾萧一定会跟上一样。

艾萧看着先轸高大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寻了个偏僻地方,远处是齐国士兵与队伍大汉们说话声,时远时近地传过来,到艾萧和先轸耳里就只剩下浅浅的风声。

“艾萧,你和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艾萧低头看着脚尖,装傻。

“你和公子,是不是好了?”

艾萧无奈地耸耸肩膀,“我和公子一直挺好的呀。”

“艾萧!你别和我打马虎!”先轸突然一只手掐住艾萧的手臂,有几分气恼说道。

“诶,疼!”艾萧手臂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只好抬头看着先轸“我和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先轸有些气急败坏,“艾萧,你喜欢男人我不管,你喜欢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喜欢公子,若是传出公子与自己的谋士首尾,你是要害他万劫不复么!”

艾萧嘴唇抿得有些紧,有些执着地看着先轸,随后不甚在意笑道“什么叫我喜欢谁都可以?”

“先轸,那我可以喜欢你吗?”

※※※※※

齐悦盘腿坐着,眼神扫到重耳的腿部“听说公子受伤,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并无无碍,路途奔波,难免受伤。”

齐悦松了一口“那就好,君主命在下相迎公子到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齐悦真是难辞其咎。”

重耳微微一笑“齐悦还未到之前重耳便已经受了伤,这事当然怨不得别人。”

齐悦很高兴,对重耳眨了眨眼“我们的小姑奶奶知道公子要来,可是异常欢喜呢。”

重耳一晒“如今重耳只是个流亡公子,齐国娇娇想必是不悦的吧。”

齐悦脸色有些讪讪,没想到重耳会说的如此直白。

一连想到宫里流传着些不好的传言,齐悦一时有些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说道“公子长得如此一表人才,娇娇见到后,定然是会满心欢喜,怎会不悦呢?”

重耳嘴角流露一点不屑,也没有和齐悦继续争执。

齐悦不住擦了下额头汗液,偷偷瞟了重耳一眼。

他是真的觉得小姑奶奶会看上这流亡公子,如此容貌,他几十年来也就头一次见呢。

只是见重耳的表情,想说的话有咽了下来,男子长如此貌美,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吧。

“那个,公子身边的艾萧可是何许人也?”

重耳心底正有些不耐,突然听到齐悦这般问,不由挑眉“怎么了?”

“咳咳,在下只是觉得这艾萧容音有些熟悉,好像曾经见过一般。”

“艾萧是齐国人士,齐悦许是之前意外见过艾萧吧。”重耳眼底有些深意,若有所思答道。

齐悦迟疑,“敢问,这艾萧是何时来晋国的?”

重耳略一思索,“一年多前吧,具体情况我也并不了解,齐悦可以现在把艾萧叫来问问。”

“现在?”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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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齐国

重耳神色坦然,并没有回应齐悦的反问。

齐悦看重耳一会,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忍下疑惑,“这倒是有些麻烦了,想必也应该是我看错人了。”

这么说着,齐悦似想开一般喃喃着“天下这般大,总有些相貌相似之人。”

“齐悦可是觉得艾萧像谁?”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眼熟,觉得可能哪里见过罢了。”齐悦呵呵说道。

重耳没有追问,两人又随意谈了一些,齐悦便辞退下了马车,留下了一堆齐国特色食物。

重耳随手翻了两下,嘴角微微弯起,想着艾萧看见这么多吃食估计要乐坏了。

只是过了许久,艾萧还未回来。

重耳不以为意,以为艾萧在马车里呆久了,想在外头透透气。

但是随着整个队伍再次停留下来,开始生火煮食时候,艾萧却还没回来。

最近天黑的快,众人才把火堆烧起,天上的繁星便也一颗两颗接着全冒了出来。

重耳撩起帘子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原先队伍三十多人再加上齐悦带来的士兵,重耳一时间怎么也找不到艾萧的身影。

重耳马车旁一直有人候着,栾枝见重耳出来便问道“公子怎么了?可是想下来?”

“艾萧呢?”重耳搜视了一番,直接放弃,吩咐道“你让艾萧来找我。”

“是。”栾枝应答下来,便开始自动搜索艾萧起来。

来回寻了几遍,外头竟然连艾萧的影子都没看见。

栾枝心底有些惊讶,正好看见介子推便拽住“艾萧呢?你见着了么?”

介子推嘴里还塞着烤肉,听到栾枝的问题眨了眨眼,不由四处查看一番,三两下把肉咽了下去“奇怪了,还真没见到艾萧的人影。”

话一出口,栾枝脸立即就沉了下来。

难道是下午与齐国兵马相汇合的时候出事了?

不可能,那些贫民见到齐国士兵,就算艾萧混乱之时不小心落单,也应该不可能有人敢下手。

但是,那些贱民也是饥饿到极致,说不说也有人......

“不过应该没事吧,我看见艾萧下午和先轸走一块,有先轸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说着,介子推又往嘴里塞了块肉。

栾枝表情一动“你确定?”

“确定啊!”

栾枝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当下又寻起了先轸。

结果,先轸自然也没有找到。

看来艾萧应该是和先轸在一起,至少性命无忧。

栾枝松了一口气,出来找艾萧用了不少时间,得赶紧向公子汇报才行。

“你是说,下午他们两人便不见了?”

栾枝莫名觉得有些慌,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沉静的重耳,低下头来“是。”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等一下。”重耳突然深呼一口气“务必把人找到,把艾萧给我带过来!”

“咦,公子你找我么?”突然艾萧从外头撩起帘子,白嫩的脸蛋在外头篝火下有着淡淡亮光,眼底还带着坦然的笑意。

重耳只觉得原先纠紧的心,平缓了一些,看了栾枝一眼“你出去吧。”

栾枝一退出了马车,艾萧一蹬腿就钻了进来,两腿随意地坐在重耳面前“公子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重耳看着艾萧,然后手一伸“来,坐得近一些。”

艾萧一愣,她刚才在外头又不是没有听到栾枝和重耳的对话,她原以为重耳会先开口问她下午和先轸做什么去了。

莫名地,艾萧收起了一脸随意,身子像突然塌下来一般“公子,怎么不问我下午和先轸做什么去了?”

重耳看着艾萧软塌塌的样子,不住起身两手将她抱进怀里,眷恋地磨蹭着艾萧的脖颈“我相信艾萧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对吗?”

艾萧只觉得重耳的一字一句如巨石般压在胸口,最后有了千斤之重,原先准备好的说辞竟也难以开口。

“若是,艾萧真做了呢?”艾萧只觉得这个声音干哑的似乎不是自己的。

重耳身体一僵,两手倏地抓紧艾萧,眼底似有火苗又有阴沉的浓烟“你们做了什么?”

艾萧双臂被重耳大力抓住,她却宛若未觉,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似有两股力量在左右拉扯着。

最终,艾萧嘟嘴“做什么?我可是被先轸教训死了,最后还把狐宴先生一起拉过来讨伐艾萧呢。”

重耳一愣,手微微松开,看着艾萧,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说什么?”

“他们两个人说我魅惑了公子,为你着想,也为我自己着想,应该和你保持距离。”艾萧叹口气,最终不忍心像原先计划那般对重耳。

“哦?他们就说了这些?”重耳已经恢复了淡定,艾萧从他面容上再也看不出异样的情绪。

“是啊。”艾萧默默地隐瞒了,狐宴让她和先轸假装关系**,公子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容忍背叛。

到时候,也不用艾萧主动远离,重耳自然也会远离她。

只是话到了嘴巴,艾萧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不愿意看到重耳受伤的表情,还是不愿意看到重耳冷漠的神情?

只是几日而已,她是有多沉溺在重耳的柔情里?

“公子,你可别再让先轸或者其他人看出猫腻来了,艾萧会被人唾弃死的。”艾萧主动靠近重耳的怀里,鼻尖特有的男性气息让浮躁的心情有些安慰,刚刚那一会,她真觉得,重耳可能会很无情地抛弃她。

这几日的柔情似水,让她差点忘了,重耳本身是个冷漠至极之人。

重耳停顿了半晌,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双手慢慢地艾萧圈紧。

“别的女子都想要着一个名分,你倒好,什么都不求。想给你,你还不要呢。”

重耳抱着她的动作,让艾萧有了安全感“瞎说,艾萧怎么没有所求。艾萧可贪心了呢。”

“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些什么?”重耳有些懒散地靠在车壁,像逗弄似得抱着艾萧。

艾萧贴近重耳的胸膛,一手指着左边“艾萧要,公子这里只有艾萧一个人。”

重耳倏尔哈哈哈大笑起来,抓起艾萧的小指头,细细啃咬着指尖“果然贪心。”

艾萧指尖被舔咬得有些痒,红着脸想把手缩回来。

重耳抓紧,将艾萧的手按在胸口,另外一只手伸到艾萧脑后,一勾就吻了下去。

湿热的呼吸在鼻尖传递着,甜甜腻腻得,好像一股糖水,让人心田都化了,四肢舒坦却有些乏力。

浑身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只能互相偎依着对方存在。

两个的身体毫无违和地粘合在一起,布料间窸窣着摩擦,只是让温度不断地上升。

“不,不要~”艾萧两手缠着重耳的脖颈,脖子下的身躯还在紧密相着,上下耸动的模样让人不由细细的遐想,艾萧有些受不了地扬起下巴“不行,会被人发现的。”

重耳抱着艾萧的身子又紧了几分,呼吸又急又沉,最后额头紧紧抵着艾萧的颈间,喟叹一声“真是折磨人的小妖精。”

艾萧羞躁地也将头抵在重耳耳旁,不满嘟起嘴“你才折磨人呢,我可什么都没做。”

重耳轻笑,热气呵得艾萧颈间嫩肉一颤一颤的,看着就让人想咬。

重耳也确实咬了。

“诶,疼~”

重耳有些舍不得地松开嘴,就着小印子又轻轻啄了两下,最后叹息“还是得早些到齐国才好。”

艾萧没有说话,在重耳看不见的地方,原先满是羞云的脸逐渐黯然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一早,狐宴便来见重耳。

艾萧本来想下马车吃饭,见此便不动了。

重耳表现很默契,有狐宴在,一个眼色都没有给过艾萧。

偶尔视线扫来,眼底波澜无痕,好像在看陌生人一般。

艾萧明知这眼神是假的,心还是不由一紧。

狐宴倒是很满意,转头对艾萧说道“对了,先轸让我给你托句话,让你去寻他一起用早膳。”

艾萧下意识看向重耳,却见他表情淡淡没什么反应,心底略微有些气恼“知道了。”

艾萧晓得自己有些意气用事,但是见重耳装得这般像,心里又确实不舒服,干脆和先轸吃完饭后也不急得回马车,要了一匹马和先轸在外头骑起来。

这次齐国士兵不但带了粮食来,更是多带了四十匹马来。

让艾萧不得不再次感叹,这齐桓公出手真是大方。

这四十匹马,其实算是变相送给重耳了。

先轸见艾萧一早上出来表情一直阴郁着,犹豫着,还是问道“公子可是恼你了?”

艾萧看着逐渐升高的日头,毫不迟疑点头“肯定恼死我了。”

然后转头,认真对先轸说道“我劝你最近少出现在公子面前,省得他看你不顺眼。”

先轸一噎,挪开视线“公子晓得我不好这口的。”

艾萧听得倏地瞪大眼,难道在狐宴和先轸心里,是她脑残地抛弃了公子,选择了先轸,而且还是热恋贴先轸冷屁股!艾萧虽然喜欢先轸,但是先轸一点都不喜欢艾萧!

如果真是这般,重耳不气死才怪。

艾萧觉得有点郁闷,虽然她好像明白狐宴和先轸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无缘无故做了炮灰,被人当枪使,尽管她真没乖乖听话那么做,还是挺让人郁闷的。

艾萧决定,她还是回去找重耳吧。

这时候狐宴也应该早走了。

艾萧钻进马车的时候,重耳好看的眼睛微微瞟了艾萧一眼,连正眼都吝啬“知道回来了?”

“嘿嘿,外头日头好晒,还是进来陪公子舒服。”艾萧自动地缩在重耳身边。

重耳才不吃艾萧这套,脸色依然冷着“哼,吃苦了才想到本公子好。”

艾萧被一语双关,明知重耳不晓得刚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不由心虚“还不是因为公子早上那么冷漠~”

重耳这才回过头来,笑道“真是小女子难养也,生疏冷漠是你要的,太生疏冷漠你又不高兴了。”

艾萧笑嘻嘻地靠过来“狐宴先生没有说服公子和艾萧换马车么?”

“哼,我直言其他人太臭,会熏得本公子睡不着,不易于调养。”

艾萧闻言低头看着重耳的大腿。

现在每个人都配上了马,速度快了不止一倍,按照这脚程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到齐国了。

而公子的腿,估计是没法那么快好了。

艾萧一想到重耳可能要瘸着腿进殿,甚至有可能受到其他人嗤笑,不由心情有些低落。

一手轻轻摸着重耳腿伤“公子的伤得早点好起来才行。”

重耳抓着艾萧的手,不让她继续乱摸“没事,再过两天就能走了。”

过了两日,他们终于是到了齐国。

而重耳果然也能下马车走路,只是却是坡着。

只当走一会儿,重耳额头便会涔出汗液,少不得要让人继续扶着。

艾萧走在重耳身后,看着栾枝撑着重耳走,那别扭的走姿看得艾萧眼睛发酸。

她多想能上去扶着重耳走,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先轸,又把这念头打消了。

他们已经进了齐宫,一切再也由不得她了。

上台阶的时候,重耳一只脚不得力,只能慢吞吞地蹭着。

艾萧看见一旁的寺人,虽然隐藏得很好,眼底淡淡的不屑,幸灾乐祸还是把艾萧惹怒了。

寺人察觉到艾萧的视线,一愣,然后连忙收回了视线,像不小心被抓包了一般,整张脸吓得青白。

齐宫巍峨耸立,台阶异常的高。

重耳亦走非常慢,只是众人都随着他的步调,没有人敢先一步朝过重耳。

等好不容易走完了阶梯,齐桓公领着众多大夫大臣,等候已久了。

一走完阶梯,重耳便松开了栾枝的手,挺直着身板往前走了两步,“重耳见过齐公。”

眼见着重耳受伤的脚也要跟着跪下来,齐桓公连忙上前拦住“千万别,重耳既然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重耳没有起身,执意说道“因身子有碍,让齐公久等,重耳深感愧意。”

说罢,重耳还是跪下来施行大礼,拜手稽首。

艾萧等人随着重耳动作,也跪了下来。

“好,好孩子快起来吧,这一路受苦了吧。”齐桓公再次伸手将重耳托了起来,突然看到身后的艾萧,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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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齐国娇娇

亭楼建的极高,拾台阶而上也有二十多层,在花丛绿叶里亭亭而立,四面楼墙皆空,亭内异常空旷,唯有四面双手环抱的玉柱顶撑,四面系满了轻纱,微风一过,便随之摇曳。

“你说什么!他还是个坡子?!”女子尖锐的声音,随着梁柱旁的轻纱流传而出。

只是亭楼又高又大,四周望去空无一人,也就不怕有人听到了。

凉亭里铺数玉石,夏日踩着足下生凉,秋日却有些冷了,此时厚厚铺着一层毛毯,少女白嫩的脚背踩在细细的毛绒里,十指染着鲜红的凤仙花汁,在裙摆里时隐时现。

来人安分地跪拜在地,目光却不由随着那小丫移动,听到女子的叱喝,身子一颤,连忙收回了视线。

“好像是说,来齐的路上受了伤,君主正让医师查看呢,还不晓得能不能好呢。”

“能好我也不嫁给他!”女子气急了,裙摆随着她动作来回摇摆着,双足更是毫不保留地显露出来。

最后女子停了下来,见来人竟然敢一眼不眨地盯着她脚瞧,直接一脚踢翻了人“下贱!去,把齐悦给我叫来,姑奶奶我要问他一些话!”

寺人被女子踹倒也不敢拍自己,只是慢慢起身,一副不愿离去的模样。

女子双目一瞪“还不快去!还要我亲自请你不成!?”

“不是。”寺人有些惶恐地跪了下来,不敢在到处乱瞧“只是,君主还让奴才带一句话,让姑奶奶准备准备,参加今晚的宴会。”

“哼,见那个流亡公子?”女子一脸不屑,也没想让寺人回答,又自说自话道“父亲真是老了,那个无权无势的公子有什么好招待的!”

寺人听到女子的话不由噤声,不敢在乱动。

女子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还不滚?!”

“是!是!”寺人连忙滚出了亭楼,动作慌乱似乎背后有什么恐怖之物。

女子嗤笑了一声,此时亭楼里除了她在无他人,四面的轻纱被风吹起,又长又薄的轻纱拂到女子身上不由一阵烦躁。

扯了两下轻纱,后来干脆中间撕开,左一下右一下,撕成碎布,最后两手一挥随风吹开。

女子心情这才好了一些,转身坐到了梳妆台前,一手持起了铜镜,镜里的女人风鬟雾鬓,蛾眉螓首,朱唇一抿,眼波间媚态流转,容貌极为动人。

女子左右看了两眼,越看越满意,最后却气恼地将铜镜盖下“哼,也不晓得父亲是怎么想的!如花似玉的女儿也不晓得好好利用,竟是要糟蹋给了一个流亡公子!”

女子越想越不甘心,“若不是六姐失踪,这事也就轮不到她了!”

突然女子一顿,六姐定然是不想嫁给这公子才失踪的,现在指不定在哪快活呢,她凭什么就得听从父命嫁人?

她偏不!

但她却不想私逃,现在外头可乱了,到处都是饥荒,她这样貌美的女子在外头行走,定然少不得出些事情。

那,该找谁帮忙?

突然,女子脑海里冒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嘴角微微笑起,若是齐国除了父亲外,也就他最有权力了。

而且,自己若是求他,他定然不会拒绝。

想罢,女子便拿起案几上的摇铃,使劲摇了几下。

不等片刻,便有侍女从阶梯下一口气跑了上来“姑奶奶有什么吩咐吗?”

女子也不去想自己前不久还叫了齐悦来,只是把脚伸了出来“穿鞋,去宸启殿。”

女子想到最近的流言,动作稍稍慢了些,低头尽量控制好手,轻柔地撑起女子的脚,另一只手托着绣鞋正要给女子穿上。

突然,女子脚一抬,毫无顾忌地按在侍女脸上“你刚才是迟疑什么?嗯?”

“没,没有。”侍女颤抖着,却不敢大声说话,怕气息吐到了女子的脚背,只会引来更多的羞辱。

“哼。”女子脚趾头狠狠地掐着侍女,留下嫣红的印记,才满意说道“是我的人就机灵点,下次再拖拖拉拉,也就别在我这儿呆着了。”

“是......”

女子见此才满意地把脚放了下来。

侍女如大赦般,恭敬地将谢穿好。

齐悦得到消息后,略一踌躇还是决定去见齐娇。

正好也可以把晋国公子的消息跟姑奶奶好生说道,如此气宇非凡的男子与姑奶奶的相貌倒是极配,想必姑奶奶也就不会再排斥,就算不信,今晚见了也就晓得的了。

只是齐悦没想到,待他去了花山亭楼时候,却早已经人去楼空。

齐桓公与大臣在殿堂召见重耳后,又吩咐了今晚的宴席便让重耳等人下去歇息。

只是没一会,齐桓公又亲自领了医师来,说是给重耳看看,只是那眼神却时常落在艾萧身上。

每个人都几乎看出齐桓公看艾萧眼神有异,只是齐桓公没问,重耳亦没开口,众人就算在好奇也不能多嘴。

最多只能等齐桓公一走,在问艾萧之前可是和齐桓公有过交集。

要知道齐桓公可是当今霸主,是脚跺一跺大地都会抖的人物,若不是齐桓公年事已高,每年也不晓得会有多少士族不远千里来到齐国,就为能听从齐桓公的遣派。

重耳伤在大腿,众人是不可能绕着围看,只能去了外堂等着。

齐桓公也出来,坐在上头。

他没有开口说话,此时外头便静悄悄,鸦雀无声。

齐桓公神情自在地喝了杯,看了一眼坐在中间的艾萧,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众人随着齐桓公的视线往艾萧看去。

艾萧倒好,居然视若无睹,头微微垂着,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众人心痒得跟猫抓似的,恨不得齐桓公,或者艾萧能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重耳从内屋走了出来,医师也是紧随其后。

齐桓公收回视线,关切问道“怎么样了?”

“公子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肉挖多了,多过几日长回来便可以自如行动了。”医师站在殿中,弯着腰回答。

齐桓公却有些惊诧“肉挖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齐桓公后面一句话是看向重耳,想着他给个说法。

重耳嘴一抿,“路上流民甚多,不小心受伤的。”

齐桓公却把视线一一扫过众人,脸色有些难堪“怎么,你们这么多人竟也护不得公子一个人?!”

众人脸色也有点难堪,他们确实是连公子怎么受伤的也不晓得。

齐桓公看着众人惭愧自责的表情,突然把眼睛定住艾萧身上,手一指“你来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艾萧突然被指,有些发懵。

旁边介子推偷偷拧了她一下,艾萧才回过神来。

心跳却忍不住加快,来了......

她刚才就在想齐桓公见她的表情怪异,是为什么。

是因为齐桓公曾经见过她?并且认识她么?

“在下惭愧,竟不知公子是如何受伤的。”艾萧瞥了重耳一眼,毫不客气把皮球扔了过去。

但齐桓公只是细细看着艾萧,并没有接这茬,而是继续问道“听说,一路上你皆是和重耳一辆马车?这件事情你要是还不清楚,谁会清楚?”

当然是重耳本人啊!

但是随即艾萧一愣,难道齐桓公不是因为之前认识她?

而是齐悦和齐桓公申报了一些消息,齐桓公从中觉得她和重耳关系不正当?

舍不得找自己的未来女婿下手,就直接来为难她了?

这么想着,艾萧不由咽了下口水,背后泌出了一层汗液。

她想留在重耳身边,就算只是以男人的身份,以下手士族的身份。

她,也希望重耳能得到齐桓公的帮助。

如果她的存在,对于重耳来说真的是个障碍......

“艾萧并不知情。”重耳却突然开口“那时候艾萧在病卧在马车里。那次受伤,是重耳意外而为,怪不得他人。”

齐桓公脸色有些诡异,看着重耳,说道“艾萧?”

然后又转头看向艾萧“那艾萧是哪里人士?”

艾萧觉得齐桓公话锋转的有些奇怪,只好说道“艾萧是齐国人。”

齐桓公却莫名摇头笑了起来,“齐国人?”

齐桓公笑得众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桓公似乎笑够,张开嘴又收了回去,最后似有些无奈说道“各位长途奔波而来,我也就不扰大家休息了。”

直到众人把齐桓公都送走了,还是没明白这齐桓公一举一动是何意。

艾萧怕有人拉着她问不停,也就溜了出来回房间歇息。

不想却有一个寺人像等了许久一般,拦住了艾萧“齐桓公有请,先生请随我来。”

艾萧心不住往下沉,有点后悔怎么没和重耳一起。

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寺人走,齐桓公明显有些话想对她说,但是又不想当着众人的面。

这事,就必定涉及颜面的之事。

艾萧随着寺人兜兜转转,也顺便观察了下齐宫风景,确实很美。

有一种大气磅礴又不失精致的美丽。

寺人将艾萧带进一个房间,房门一开,齐桓公就站了起来,年迈的身躯快步走到艾萧面前,最后竟然一把抱住了艾萧,老泪纵横。

“娇娇,你可回来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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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底线

齐娇从步辇下来后,就直接抬头阔步走进宸启殿。

背后的侍女弯腰亦步亦趋,只是一心看着地面。

守门的侍卫见齐娇如出入无人之境,也不敢多加阻拦,只能快步上前,离着齐娇一段距离跪了下来。

“姑奶奶,你真不能擅闯,太子,太子会怪罪下来的。”

齐娇一步都没有停留,速度反而更快了一些,到侍卫面前一抬脚踹开“于我何干!”

侍卫借故滚闪到一旁,不再阻拦齐娇,脸上却尽是无奈焦躁之色。

齐娇轻车熟路,直接找到太子无亏的寝室。

还未靠近,里头传来阵阵的yin/声浪语,就让齐娇脸色一变,脚步也停顿了下来。

随后齐娇便咬牙切齿,怒气冲天地踹开了房门。

无亏的寝室没有分内外堂,而是直接打通,屋里空旷而奢/靡,三足金鼎在正中间升青烟,很快便将房内云雾环绕,在袅袅烟雾后面则是一张席地大床,一男三女便在这大床上尽情的巫山云雨,白浪翻滚,搅得一旁轻纱飞腾。

齐娇的闯入,便是将这极乐趣事按了暂停,只是风从门口吹了进来,烟雾吹散,反倒是把人性yin/乱耻态完全揭露了出来。

寝室里一片安静,一男三女的动作更是惊诧地完全停了下来。

半晌,无亏气恼地抽身起来,怒视着毫无羞愧之色,甚至理所当然的女子,咬牙切齿道“姜七!”

“姜无亏!”齐娇一点都不示弱,仰头回瞪了过去。

姜无亏瞬间败露了下来,捡起给地上的衣物随意一绑,不耐冲床上女子怒喝“走!走!都快给我滚!扫兴!”

三名女子慌作一团,裹着床单连忙找起自己的衣物,偶尔抬头便看见齐娇鄙夷嘲弄的眼神,只能羞恼不甘地垂下头,她们三人脱光了衣服,却还不如齐娇穿着衣服站在那。

三名女子胡乱穿好了衣裳,没有时间细细整理好,只好衣裳不整地连贯退了出去。

无亏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内衫只是被他随意一裹,还露着大半胸膛,也不在意屋里头的女子还是他的妹妹,随手倒了杯茶,抬头就灌了进去。

“说吧,你找大哥有什么事情?”

齐娇对无亏装束也没什么意见,轻哼了一声也不回答,只是对身后的侍女说道“你退出去把门关好,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

无亏略微讽刺“嗤,也就你有胆闯这般闯我宸启殿了。”

侍女听到指令就立即应声离去,听到无亏的话也只是加快了速度,没有一丝好奇想停留下来多听一些。

齐娇信步走到无亏面前,尽管无亏比她高出不少,气势却不减“今晚宴会,子萧进宫时,你让他去花山亭楼找我。”

“你这什么意思?”无亏不由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齐娇瞥了无亏一眼,转身坐了下来,看着空气高傲说道“他不喜欢我么?我今晚便让他如愿以偿!”

“你疯啦!”无亏有些抓狂地绕到齐娇面前,“七妹,你听我说,今晚是给晋国公子办得宴会,朝中各位大臣都会来,你这样意气用事,父亲绝不会饶了你!”

“哈?”齐娇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意气用事?那哥哥前一个月是对我做了什么?”

无亏闻言面容尴尬,额头也冒出了汗,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齐娇却像打开话匣子,语气也激动了“大哥明知我要嫁给晋国公子,明知我是你亲妹妹!你是怎么对我下手的,嗯?!”

“你对我做那禽兽事情时候有想过我是你妹妹吗!”齐娇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毫无顾忌一般。

“嘘嘘!你小声点啊!”亏心连忙用手捂住了齐娇的嘴,哭丧着说道“我那时候不是醉了吗!也没想到居然是七妹你~七妹那时候不是也原谅我了么?”

齐娇一想到刚才无亏与三女缠做一块就一肚子火,凭什么大哥欺负了她还能如此心安理得享乐,而她却不得不嫁给那个坡子公子?!

念及,齐娇气恼地将无亏的手打了下来“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坡子!那个流亡乞丐!你要是不帮我,我现在就找父亲说你是怎么压在我身上的~”

“别别别~我的好妹妹。”无亏吓得半死,连忙又哄又骗“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你想要我怎么样都行。”

齐娇这才安静了下来,看着无亏有着势在必得的信心“你与子萧交好,把我的意思转给他,他定然不会拒绝。到时候,你再把其他人引到花山亭楼来,越多越好!”

“哼,我就不信当着众人的面,那个晋国公子还好意思娶我,而那么多人看到我和子萧首尾,父亲就算再生气也会为我做主,绝不会让子萧就这么白白糟蹋了我。”

无亏心里一动,却有些担忧道“但是,七妹元红不在,那子萧怕是不干吧,万一当场说了出来~”

齐娇脸色有点难看,狠狠刮了无亏一眼“不然你以为我做什么选花山亭楼,天黑好做事,我随便藏些鸡血,谅他也发现不出来。”

无亏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在齐娇威迫下只能喏喏答应了。

随后一想,七妹要是就这么和子萧在一起,他倒是也不用再担心受怕她和晋国公子洞房之夜没有落花之事了。

※※※※※

艾萧在齐桓公抱住她的一瞬间就有些懵,微微一挣扎,倒是从齐桓公怀里挣了出来。

只是齐桓公一脸沧桑难过毫不掩饰,“六儿可是还在怨父亲当初不肯将你娶配给子萧?”

“子萧?”艾萧脸色有点怪异。

齐桓公感叹一句“我一听你名字就晓得你对子萧还念念不忘,居然取名叫爱萧,哎~”

......

艾萧顿时有些无语,这种狗血的巧合,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你这傻姑娘!女扮男装不说,还居然混在一堆大汉里!哎~你这要是发现一个女子混在一群男人里,还天天一起吃喝一起睡了半年多,以后还怎么嫁人啊!”齐桓公似乎对上艾萧这样的女儿,就有愁不完的心“我第一眼见你就认出来了!一直忍着不和你相认,你这死丫头倒也狠心,看都不看父亲一眼,就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我确实不认识你。”对于齐桓公激动起伏得心情,艾萧可以称得上平静“我失意了,我并不晓得自己是齐国娇娇。”

齐桓公倏地瞪大了眼,然后一副鄙夷的目光看着艾萧“何苦使这招来骗父亲,你若是真失忆了,怎么取爱萧这名字?怎么晓得自己是齐国人?”

艾萧真的有点想吐血,“这真的,只是巧合!”

把事情经过给齐桓公说了一遍,怕他不信又把重耳也般了出来“公子也知道我失忆的事情!”

齐桓公眼神有些闪烁“哦?他也晓得你是女子?是齐国娇娇?”

艾萧先点头,又摇了头“公子晓得我是女子,却不知道我是齐国娇娇。”

“这一路,你们可是,那个了?”这话题,就算是对女儿,齐桓公老脸也是经不住。

艾萧皮儿还算薄,不稍一会就红得彻底,然后娇羞地点了下头。

“哎!”齐桓公又忍不住再感慨“你们这缘分啊!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来了。”

艾萧看着齐桓公反应,心跳不住加快。

难道......

她就是和重耳订婚了齐娇?

一想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顿时涌了上来

但是齐桓公只是一副愁眉苦脸,似乎没有对这姻缘有何喜悦之色“当初让你远嫁晋国公子,你还不乐意,一心扑到了子萧身上,后来更是一声不吭就偷偷溜走了,如何都找不着,连你母亲也是哭足了七日,也当你死了。我念不能言而无信,又怕你七妹也如同你这般反悔,便大告天下,你七妹和重耳的婚约,将两人之事定了下来。”

艾萧听着有些苦涩,大喜之后,悲痛似乎就来得更加汹涌。

齐桓公因为信守承诺,逼走了一位女儿也要让小女儿顶上,继续完成他的诺言。

君主一言九鼎,他既然大告天下那个七妹和重耳完婚,那就一定是他女儿七妹。

就算,他另一个女儿曾经委身过重耳,也依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齐桓公见艾萧怔愣的模样,有些愧疚“你是不能再混在重耳的队伍里了,一来这女子身份随时会曝光,更别提你七妹嫁过去后就能将你认出。”

“二来,你恢复了女儿身,父亲也才好给你安排个好郎君,你放心,父亲绝不会亏待你,你觉得子萧怎么样?你以前喜欢他,现在应该还是有感觉吧?”齐桓公最后一句话说不得确定,未见过重耳之前所有流言蜚语都不如见面那刻来得惊诧。

他这小女,这一路估计芳心也给了重耳,怕是再也瞧不上子萧了。

但如今,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今晚的宴会你也就别去了,省得被人认出来。幸好你说是齐国人,明**就对重耳说族中亲长病逝,你要返乡尽孝道,以后就不再跟随他了。等重耳和你七妹成婚,父亲我赐他们外宅,你就可以安心回宫了。”

艾萧回过神来,对着齐桓公淡淡一笑“君主,你真是认错人了,艾萧真不是你女儿。”

不能嫁给重耳,她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是之前齐桓公也了她希望,让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但她完全接受不了是,重耳娶了她妹妹,她就要必须离开重耳。

留在重耳身边,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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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艾萧失踪

齐桓公,还有众公子都走了,剩下的大臣自然也是紧紧跟着。

君主被气得吐血,就算最后进不了内室,在外堂等着也是忠义大臣应该做的事情。

更何况齐七将君主气得吐血,此时谁敢留下来收拾这烂摊子?

再奥妙的身躯也是不能再多看的,万一娶了这么浪荡的女子回去,可如何是好?

子萧倒是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急着撇清关系,更没有急不可耐地跟上齐桓公。

而是从地上捡起了齐七的外袍,随意一抖,披在了齐七身上。

齐七还在尾随着重耳的身影,此时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子萧。

子萧背过身挡住众人的视线,笑得一脸灿烂“再看你也嫁不了了,不若给我当个妾侍,也算是满足下你今日的渴望。”

齐七闻言神色一痛,叱喝“滚!我就是死也不为妾!”

齐七这声音不小,可是众人都已经走远,末端的一些人听到也视若无睹,反而脚步还快了一些。

心底却不由冷笑,这齐七出了这样丑闻,谁敢娶她当夫人,不过如果是妾~

不少人又想到方才齐七若隐若现的身躯,当妾倒是真不错~

子萧被披头斥骂也不以为意,甚至嘴角还隐隐挂着胜利的微笑,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收敛起来,不快不慢地跟上众人的脚步。

重耳被齐桓公招走,狐宴略微迟疑,也做出了决定。

他和先轸随着重耳去,其他人则是直接回去歇息。

今晚的宴会还没开场便已经结束了。

再多纠纷混乱,在齐桓公吐血的一瞬间也只能往后靠。

狐宴和先轸忍着心气离去,剩下的大汉们可没有那么隐忍。

“啧,幸好发现的早,这等**如何配得上公子!”

“可不是,那模样连艾萧都不如呢,主动脱了衣裳还连一个男人都勾引不到。”

这话才落,众人不由静默地看他一眼。

有人一脸怪异说道“艾萧又不是女子!就算是女子,也是她比得了么?”

方才说那番话的人也不好意思挠了一下脑袋“太久没见娘们了,突然就只想到了艾萧。”

“诶~你这小子也太饥渴了吧,艾萧都不放过!”

“去去去,大爷我只喜欢娘们!”

众人嬉笑着,嘲弄着离去,丝毫不在意亭楼里的齐七惨白的脸色。

一个如此自贱的女人,又有何好避讳的。

话题转移到艾萧,有人还接着说道“艾萧今夜没来,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不如等会去看看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可诶,不过艾萧歇息在哪个房间?”

“这次肯定没有和公子一间,那今天是谁和艾萧一间的?”

......

待众人回到落院,将每个人房间看了一遍,猛地发现。

艾萧,果然不见了。

※※※※※

“父亲,你没事吧~”

“呜~父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就是呀,孩儿~”

重耳坐在案几旁,瞥了眼五位齐国公子围绕齐桓公跟前的模样,嘴角略微有些嘲弄,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医师被挤到一角,强忍五公子吵闹将齐桓公检查了一番,然后松一口“各位公子不必太过担忧,齐桓公并无大碍,在下开些安神的药便好,尽量让君主好生歇息,别再受些刺激就好。”

五公子听医师定论,只是吝啬地给了几个眼神,然后又聚在齐桓公面前献殷勤,左一句右一句分毫不让。

齐桓公倒也真如医师所说的并没有多大问题,只是吐了一口血,整个人精气神都显得有些焉,似乎眼袋也越发松弛下坠。

有些无力地挥了下手,齐桓公沙哑说道“不用留着伺候,都退下吧。”

五位公子有些不甘,倒也真不敢拂父意,只好磨蹭着行礼退下。

重耳见着,也起身准备离去。

“重耳,你留下~”齐桓公停顿了一会,又说道“本公有些话对你说。”

重耳垂下眼脸好似没看到五位公子探究的眼神,几步走到齐桓公面前。

虽然掩饰得很好,重耳走路微坡的模样依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这重耳刚才是一路随着他们来的。

因为担心齐桓公,每个人都走的很快,刚才却居然没有人注意到重耳的异样......

齐桓公也从重耳脚收回视线,一想方才自己要是没让重耳跟上,他倒是可以在后头慢悠悠坐着步辇来。

待五位公子全出去,齐桓公不禁也有几分尴尬,热切地拉着重耳的手“咳咳,重耳啊。这是本公对不起你,养出了这样的女儿,不但本公面上无光,还牵连到你,哎~”

“重耳倒是无所谓,一路流亡到齐国,齐公能出手招待重耳,已是感激涕零。只是齐七既然心有他属,重耳也不是那不识趣之人。齐公要是想解除婚约,重耳无话可说。”

齐桓公一愣,没想到重耳三言两语就就把话堵死了。

他晓得执意让齐七以夫人之名嫁给重耳是欺人了,可现在看来,就是妾侍重耳也不会想要了。

齐桓公心底默默叹口气,“可惜,小女就剩这么一位了。”

重耳心底一动,面上不显“齐国怎只剩一位娇娇?不是还有一位齐六么?”

“重耳之前还一直以为是齐六与我有婚姻,而不是齐七呢。”

齐桓公没有立即回答重耳的问题,而是说道“其实,本公三年前见过重耳后便一直很欣赏你。晋献公生的好儿子,一个个都不错,说实话比本公的强。”

齐桓公说到这的时候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在叙诉着一件事实。

重耳却记得,齐桓公所指的三年前正是齐国四姑奶奶嫁给大哥申生之时,也是那一面后,齐桓公突然又与父亲商定好,让他与齐国娇娇联姻,好让齐晋再次联姻。

“齐晋两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隔甚远,来往甚少。但自从你大哥申生与齐国娇娇联姻后,我们两国关系便密切不少。可惜,申生这孩子不错,就是走得太早了。”齐桓公说道此处不禁也有些伤感,却不知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怜自己女儿命苦“所以,本公之前一直很看好这段姻缘,因为它让我们东西两个大国更加亲近友好,亦有助于稳定东西两边关系,天下安宁。”

“我甚至还想,若我还有多一位女儿,我就会将她嫁给晋惠公,也就是重耳你的弟弟,夷吾。可惜,我还有一位女儿已经失踪两年,亦不知生死如何。”

重耳没有接茬,而是认同道“齐晋两国若是能友好相处,重耳自然是喜见乐闻。”

但是对于娶齐国娇女,重耳却始终不肯松口。

此时,门外响起寺人的声音“君主,晋国公子的谋士有要事禀告。”

重耳回过头看了齐桓公一眼。

齐桓公眉头微微一皱,本想拒绝,但是念着重耳在屋里,只好说道“进来吧。”

进来的只有狐宴一人,见到齐桓公便直接行礼。

“在下狐宴,无意打扰君主歇息,只是。”狐宴抬头看了一眼重耳“只是,艾萧失踪了。”

重耳脸色倏地一变。

连着两日,艾萧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在齐宫失踪了。

齐桓公行为也很配合,虽然躺在床上,却依然派人细细搜索,只是像石子滚进深渊,良久一点回声都没有。

齐桓公修养了两日,身子终于利索,也就不在躺在床上。

重耳得到消息后,就又再一次求见齐桓公。

无论如何,艾萧在齐宫失踪,最大的干系非齐桓公莫属。

虽然狐宴赵榱等人皆认为,齐桓公是不可能做出这等有些荒谬的事情,尽管之前齐桓公确实对艾萧有表示一番兴趣。

但重耳直觉,此事与齐桓公定然有关系。

他也不想和狐宴赵榱等人解释,直接找了齐桓公。

从艾萧失踪起,已经有了两日,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

只是重耳没想到,先从内堂里走出来的不是齐桓公,而是齐七。

齐七穿着一身艳丽的裙装,精致的妆容还有额间的金链显得格外有风情。

“你~你的腿怎么样了?”齐七在重耳身边坐下,双眼一瞬不眨地看着重耳。

重耳瞥了眼内堂,“齐桓公不在么?”

齐七微微抿下唇,随后甜甜地笑起来,侧着脑袋好奇问道“听说你最近一直在一名叫做艾萧的人?”

听到艾萧的名字,重耳终于看了她一眼“对。”

齐七对上重耳的眼睛,身体莫名颤栗起来,声音都变得轻柔而轻快“艾萧是什么人?对你很重要么?”

重耳有些不耐,移开视线“对。”

齐七有些失落,又连忙打起了精神,有些小心翼翼道“如果,我能帮你找到艾萧,你,你会原谅我么?”

重耳眼神变得深幽起来,如深潭,一眼望去便挣脱不出来了。

“不会。但是如果此事与你有关,我决不会放过你。”

齐七很想笑,很想讽刺重耳,这是齐国,她是齐国娇女,重耳能怎么不放过她?

只是这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往肚子了吞,心口又苦又涩,还有着几许不甘心。

“齐七?你怎么还没走!”齐桓公恰如其分地出来,打断了冷场的气氛。

齐七挺直了背脊,对齐桓公行礼,便直接离去,只是越来越快的脚步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齐桓公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问题,而是笑眯眯地问重耳“呵呵,艾萧真的对重耳很重要么?”

这就是坦白,他刚才确实在背后偷听,放任着局势僵持,才出来打断。

重耳却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对齐桓公说道“对。”

“艾萧对我来说,很重要。”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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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揭露

艾萧真没想到齐桓公居然会软禁她。

而且一连着三天没有露面,算是把她一关了事。

也不知道重耳能不能找到她。

艾萧在床上滚了两圈,无聊盯着床帐发呆。

这么一想齐桓公倒也没有传言的那么正派。

一言不合,就干脆将她软禁。

不过齐桓公敢这么肆意妄为,估计也是笃定了她就是齐国娇娇。

艾萧瞥了眼墙角的衣柜,里头尽是各式各样的女装,全是那齐六的衣裳。

虽然艾萧拒绝了丫鬟要帮她换下男装,但是一个人在屋里太过无聊的时候,她还是有翻过那些衣裳的。

尺寸与她正好相符。

想来她这身份是齐国娇娇无疑。

但是齐桓公到底想打什么名堂。

真如他所言,一切都是为了她名声好么?

等重耳等人离去,然后打出寻回齐六的消息,再给她寻个好姻缘?

但说实话,艾萧真没从齐桓公身上感受到所谓的父爱,也不觉得他是会为一个女儿如此精打细算的人。

更何况她莫名失踪在齐宫,重耳是不会轻易罢休的,若是名声传出对齐桓公也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她应该快出去了,等齐桓公得到他想要的。

正想着,一阵门响,进来两位熊腰虎背的姑婆,打开的门扉外还有着几个侍卫守着。

有几个人寺人提着热水弯腰进来,倒在浴房的木桶里。

“姑奶奶,君主吩咐,让我们伺候你换衣。”两个姑婆皆虎着脸,说完也不等艾萧反应,两人默契一个对视,手就朝艾萧伸来,麻利的一人一边将艾萧手反到身后。

艾萧真是往前一身,两手一用力就挣开了。

两个姑婆没想到艾萧娇弱的模样居然能轻易挣开,颇有几分警惕地盯着艾萧“还希望姑奶奶配合,我们也只是依言行事。”

艾萧冷笑,揉着手腕上的嫣红“要做什么直言便是,艾萧会配合。”

“还请姑奶奶允许我们伺候您沐浴。”两人俯身朝浴房做了个手势。

艾萧走进浴房,随意撩了下温水“我沐浴不喜欢有人看着,你们先出去。”

两个却不吭声,停住原地不动“君主吩咐,要我们将姑奶奶伺候好。”

艾萧默默翻个白眼“要么让我一个人洗,你们在外头呆着,要么就这么把我拉出去见人吧。”

两人瞥了眼艾萧一身又皱又破的男装,面上皆有些不屑,最后还是退一步“我们可以背过身不看姑奶奶,但是必须留在这里。”

艾萧无所谓,说到底她这几日的不配合已经传到齐桓公耳朵里,如果她还想今日出了这门,就得按齐桓公吩咐的来做。

艾萧极为舒适地洗个澡,换上两个姑婆替她挑选好的衣裳,最后坐在铜镜前愣由两人涂涂抹抹忙活不停。

最后艾萧看着铜镜里的女人,直愣住“为什么这么丑?!”

镜里的女人白粉不知道扑了多少层,厚得快变成壳,微微一动白粉就簌簌落下,更别提两颊又圆又红的胭脂,整张脸夸张而虚浮,艾萧简直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女人是自己!

亏她之前还微微带着少女的心情,觉得自己第一次换上女装,也许挺美,也许还会闪亮到重耳。

可这情况下,她简直是闪得不忍直视。

她都快认不出自己来,还有谁还能认得出?!

艾萧从镜子里看见两个姑婆尴尬气恼的表情,更加无情嘲讽“齐桓公应该是让你们好好给我梳妆打扮吧,你们就想让我这鬼样子去见人?”

果然,左边那位立即不服说道“姑奶奶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齐国最时新的胭脂妆,宴会上的贵妇佳人可都是这么装扮的。”

艾萧毫不客气嗤笑一声,随手抹掉一片胭脂。

“诶诶,姑奶奶~”两个姑婆阻止不及,看着艾萧一脸狼狈,最后只能心疼地给艾萧卸了妆。

再次上妆的时候,艾萧一手阻止“就这样吧。你们技术实在太差,我看着就想擦。”

两个姑婆只好哀求着,退让着只给艾萧上了淡妆,再用黛笔描了描眉就作罢了。

艾萧瞧着镜子里娇艳的容颜,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她晒黑了不少,脖子都比脸白,此时妆容下肤色一致,五官变得更为精致,比平日好看不少,却依然能认出是艾萧。

两个姑婆却很嫌弃,皮不够白,脸不够红,就这模样也不晓得君主会不会怪罪下来。

但是两人也不敢再多抹些,一多抹,她就擦,真真是怕死了这个姑奶奶。

齐桓公身子利索后,又办了一次宴会。

相较于前三天纯粹是为晋国公子洗尘,这次应该还包含了补偿。

并且对于晋国公子与齐国娇娇的婚事走向也估计在这晚尘埃落定。

大多数人认为齐桓公不会取消两人婚约,不过为了弥补晋国公子,应该会让齐七以妾侍身份过去,顺便带上丰厚的嫁妆。

这般既惹不着晋国公子,又能将齐七的影响降到最低。

毕竟如果只是个侍妾,那也就没什么可看重的了。

但也有人认为两人的婚事应该是告吹了,等事情告一段落后,齐桓公再会把齐七另嫁远国。但是补偿晋国公子却是必须的,应该是会赏些黄金美玉,甚至一个美人给晋国公子。

只有少部分人却在心里想,齐七会不会以妾侍给与子萧?

众人正窃窃私语着,便听到寺人传晋国公子到。

一时,不少人都安静了下来,翘首望着门口。

等重耳颀长的身影从门口出现的时候,不少人觉得微微一窒息。

三日的调养,重耳的坡脚几乎已经让人察觉不出来。

身穿着崭新的锦袍,布料光泽柔和,随着重耳的步伐微微漾动,没有一丝褶皱。

边衽从腰间贴合的向上,一丝不苟地在颈下交合,仅是露出修长的脖子,与背脊笔直成一条直线。

重耳露出的皮肤只有一截脖颈还有脸,但无一例外皆是润白细腻。

神色丝毫没有三日前所见的疲惫沧桑,只是双目依旧冷情淡漠,然而水润的唇色却平添了几分柔和,这种差异只让人看得错不开眼。

直到重耳带着众人落座,殿堂里才又开始响起些许声音。

好像刚才的静默只是众人的错觉。

“听说,昨日齐七还主动去求了齐桓公,希望能嫁给重耳,就算当妾侍也可以。”坐在中间的一个大夫一边瞅着重耳,一边小声对旁边人说道“我本来还不信,齐七好歹也是齐国姑奶奶,怎么可能会想主动做妾,今日看这公子模样,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的人不住点头“应该是那晚齐七见了公子重耳的模样,便后悔了,又想着倒贴上去。”

“哎,何苦呢,早知道就该安安分分,貌美郎君还不就是她的。”

“不过子萧也是沉得住气,齐七相貌身材都不差,竟也无动于衷。”

“呵呵,他哪里敢动,司马位置还没坐稳呢。”

众人左一句右一句,小声嘀咕着怕别人听见,又似乎毫不避讳。

重耳坐的前,四周有不少声音,但只是哜哜嘈嘈,没一句能听得清楚。

齐桓公就是在一片低声细语中走了进来。

每个人都很给面子的安静下来,待看清齐桓公背后之人又是一阵愣。

“君主背后的女人是谁?是君主的侍妾么?怎么从没见过。”

“诶,不对啊。我怎么看着像是齐六。”

“齐六?!你确定吗?齐六不是失踪了?”

齐国大夫大臣只能等齐桓公带着那名年轻女子走过,才能简单小声议论着。

有不少人发现,不但他们震惊,对面晋国公子带来的士族也皆是一脸难以置信,活见鬼般。

可不就是活见鬼了么。

齐悦心底不住嘀咕着,难道那个艾萧真是齐六?!

可她不是男子么?若不是男子是怎么在重耳队伍里混那么久的?

他们不分日日夜夜在一起,怎么可能没发现艾萧是女子?

齐悦心底苦笑,他至少以前还见过几眼齐六,可不也没发现艾萧就是齐六,就是齐国娇娇么!

但是看着对面先轸,狐宴等一群人表情,齐悦又稍稍安慰了一些,有眼无珠的倒也不是只有他。

介子推看着艾萧华丽的裙摆从眼前滑过,就像一根羽毛不住撩拨着心弦,心痒得可以。

那是艾萧?不是艾萧?明明长得就跟艾萧一样,可艾萧怎么会是女子?!

介子推觉得心太乱,忍不住拉下先轸的袖子,小声问道“是艾萧么?”

等一会没见有人回答,介子推忍不住看了先轸一眼,却见先轸目光一直尾随着艾萧移动。

哎,先轸定然也是被吓到了。

先轸下意识看向重耳。

公子不亏是公子,这时候居然还能保持淡定的模样。

“今天,是个好日子。”齐桓公带着艾萧走到位置上,并没有坐下,而是转身双臂大开说道“首先,本公异常欢喜晋国公子能投奔至齐。”

“为此,本公将会再设令尹一职,由重耳担任。”

哗——

令尹可是相国,是最大的官职,齐国本来是不设的,如此却给了晋国公子?!

狐宴等人更是差点坐不住,公子怎会答应留在齐国当官?!

难道公子已经放弃晋国争权么!

齐桓公似乎还嫌消息不够劲爆,又从背后推出了艾萧“这是小女齐六,也将会在一月后与齐国令尹成婚!”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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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艾萧夫人

艾萧一路走进来,感觉到几乎每个人都用探究的目光审视着她。

她视若无睹,一路直视着前方。

因为她同每个人一样,一样困惑迷茫。

而能给她答案的,只有齐桓公了。

在齐桓公宣布重耳当任齐国令尹的时候,包裹着她多日的迷雾终于有了破口,只是破茧而出的那一瞬间是那么疼。

就算随后那一抹阳光照在她身上,齐桓公愿意让她和重耳成婚了。

但艾萧还是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浑身不住地发颤。

狐宴,介子推等人的目光更如利箭一般,让艾萧体无完肤,无颜见人。

是她,把重耳困在了齐国么?

艾萧只觉得她走向重耳的腿似有千金重,每一步都几乎让她喘息不过来。

重耳却微微笑起,在艾萧靠近时,先一步伸出了手。

重耳手的背面看起来,非常完美,细腻修长,艾萧不止一度感叹这样的手应该天生用来观赏着,做任何事情都会让人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但是重耳的手心却完全让人将这念头打消。

手心一样很美,纹路利索干净,还透着淡淡的粉,只是手心突兀着一些老茧,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艾萧很清楚记得,流亡之前的重耳几乎只有右手食指与拇指有茧子,那是射箭磨出来的。

艾萧伸手覆上重耳的手,指腹微微磨蹭着重耳的茧子,略硬的触感,硌得心慌。

重耳却紧紧一握,制止了艾萧骚扰的行为,稍一用力。就拉着艾萧一起坐了下来。

两只手却没分开,在案几下,袖袍里十指紧握着。

整个宴会上。时不时会有人端酒过来找重耳敬酒。

重耳要回酒,两人紧握的手也不得不分开。

艾萧憋着一肚子话想对重耳说。只是敬酒的人络绎不绝,竟然一点机会都没有。

子萧端着酒杯过来,脸上带着含蓄的笑意,目光先是在艾萧身上停留半晌,才转头对重耳说道“在下是司马子萧,欢迎晋国公子来齐,子萧先敬一杯。”

说罢,不等重耳反应。子萧仰天便将酒饮尽。

一口气喝完整樽酒,子萧明显脸颊红润了起来,看向艾萧目光带着迷离眷恋,“娇娇,你是何时回来了?为何不告诉我,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这话一出艾萧蓦地反应过来,这人原来就是齐桓公说指的子萧啊......

重耳见艾萧看着子萧发呆,有些不高兴却不动声色地在艾萧手心滑了一下。

略微挑逗性的行为,让艾萧面颊一红,低下头乖巧地朝重耳挪近些。只觉得手心被重耳滑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两人之间默契而又亲昵的举动看着子萧一愣。

重耳嘴角微微勾起,对艾萧的配合很满意,“夫人当初年幼不懂事。若有什么对不住,还望司马见谅。”

夫人一词说的艾萧脑袋一轰,难以言喻的雀跃从指尖开始颤栗,故作镇定地抿下唇,耳尖却也红了起来。

“哈哈哈,哪里哪里。”子萧看着艾萧娇羞模样,心口莫名地不舒服“娇娇之前见过晋宫公子?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两人早已是夫妻了呢。”

艾萧这次没有再回避,抬起头来“不是,我心悦重耳久诶。”

艾萧这话没有避讳着什么。四周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尽管有些人困惑齐六是何时看上了重耳。但不妨碍众人天作之合,美满良缘等一通祝贺。

觥筹交错。不知不觉艾萧喝的也有点多。

头晕转向间又听到有人祝贺重耳当任令尹一事,莫名觉得鼻尖一酸,拽着重耳的手,不让他再喝了。

重耳果真没有再喝,和来人说了些什么,艾萧也听得不清楚。

迷迷糊糊间,重耳似乎搀着她离开了席位。

从热火朝天的宴会走出来,秋风一吹整个人精神不少。

有寺人想从重耳手里接过艾萧,被重耳一瞥,“带路。”

艾萧清醒了一些,挣扎着想从重耳怀里出来,喃喃着“你的脚~”

重耳直接双手圈紧,平静的声音带着很强的说服力“没事。”

艾萧就干脆两只手环着重耳的脖子,一路半吊着重耳,直到两人回到房间。

一进来,重耳就微微侧开些,想抬起艾萧的头“怎么了?怎么哭了?”

艾萧的泪水无声流了下来,重耳的肩膀已经染湿了一块。

“你为什么,要留着齐国当官?”

“哦,这事。”

重耳没有回答,而是轻柔拂开脸颊的泪珠“妆化了,真丑。”

艾萧微微堵起嘴,有些不满地看着重耳。

重耳先把艾萧扶到床边坐着,再湿一块绢布,动作生涩着在艾萧脸上搓了两下。

艾萧顿时酒醒了,默默地接过绢布,走到铜盆那再洗了一次脸。

洗完脸后,房间莫名就安静了许多。

“艾萧。”重耳突然从背后环住了艾萧,头颅抵在艾萧的肩窝里,暖暖的气息呵到敏感的脖子。

“嗯~”艾萧不由轻抬起头,手按在重耳的手背上,不知道该推开还是......

重耳可没有艾萧那么纠结,对着艾萧露出的嫩肉,低头就吻了下来,一路顺着线条,含上了艾萧的耳垂。

小小的耳垂整个被湿濡得包围,又是轻咬又是舔弄,刺激得又红又肿,耳边细碎的吮吸声更是染上几分淫/靡。

艾萧有些受不了地踮起脚,一个劲伸长脖子想躲开,可是无论怎么躲,湿热的气息总是如影随至。

反而因为踮着脚而更贴近了重耳,整个背部都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艾萧感觉到重耳的手在动,一没警觉,一只手便攀上了双峰,另一只手却还紧紧禁锢着艾萧腰围。

“嗯~不要呀。”艾萧有些疯狂地扭动着身子。浑然不知这样反而更刺激了重耳。

重耳闷哼一声,突然将艾萧推到墙壁,几乎一瞬间身子也紧密地贴了上来。

艾萧被撞得有点疼。又觉得重耳压着她太用力,似乎要挤进墙缝一般。不由轻哼“疼~”

重耳才醒悟过来,身子挪开一些将艾萧翻了过来,抿了下唇,双眼有些巴巴地看着艾萧“艾萧今天,很美。我有些忍不住。”

艾萧先是一愣,然后捂着嘴无法抑制地笑起来。

嗯,重耳这副别扭模样,是在跟她解释么?

但是不得不承认。艾萧觉得这是今晚她最开心的时刻。

重耳见艾萧傻笑,嘴角也不由勾起,两只手巧巧地环着艾萧的腰,低头亲了下艾萧捂嘴的手“嗯,把手拿开?”

艾萧手反而捂得更紧了,腰肢还很不合作地往后倾斜着,眼底却满满都是笑意。

重耳轻笑一声,也不和艾萧争,手一用力直接将艾萧抱了起来。

“诶,你带我去哪?”艾萧不得不把手松开问道。

重耳露出白亮整齐的牙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床上。”

重耳走的不慢,甚至有点急,好不容易把艾萧整个抱到床上。门外却响起了狐宴的声音。

“公子,狐宴有事相告。”

重耳身子略微一僵,有些无力地低头亲了艾萧一口“乖乖在床上等我。”

说着,重耳便抽身起来,略微整了下衣裳就出门。

艾萧从床上爬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铜镜。

镜子里的女人摸上了自己的脸,眉目间皆是绵绵春意。

真羞人。

艾萧忍不住捂住了脸,随后又放了下来,对着镜子左右看着。

是挺漂亮的。呵呵。

艾萧稍稍自恋一会,又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不敢开门,便把耳朵凑到门缝上。

“齐国并非是久留之处。虽然齐桓公仍然是霸主,齐国也确实是我们一路走来见到最为昌盛富足的国家。但是,齐桓公已经是强弩之末,齐国也是。”狐宴苍老的声音时远时近地传来,对于齐国的分析听得出来是理智而不是信口开河。

“若是齐国五位公子有出彩之处,老夫也不会这样般断言。但很显然,这五位齐国公子没有哪一位出众到可以轻易登上君主之位,那么齐国必定会引起一场纠纷,甚至不用等到齐桓公死后,只需齐桓公病重便是开始。”

“公子在齐国并没有根基,却登上了令尹之位,位高无权,一旦齐桓公倒台,下一个危险的便是公子啊!”狐宴态度恳求,说到情深处不由哀求“公子贵为晋国公子,又何必要留在齐国搅和这场混水!”

从头到尾艾萧只听到狐宴的声音,重耳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时狐宴一停,外头便安静了下来,静得艾萧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这一切,可是因为艾萧?”良久,狐宴又突然开口。

“不是。”这次重耳反应很快,直接了当否定。

狐宴似乎苦笑了一声“老夫是看着公子长大的,别人也许还没那么清楚,老夫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公子何必执拗,而弃三十多位忠心耿耿,不远千里一心跟随拥护公子的士族?就为了一个艾萧?”

“我说了与艾萧没有关系。”

重耳的声音有些僵硬“是我们需要一个地方来休息整顿了。回晋国的机会渺渺无期,整个队伍常年爬山涉水,四处流浪,摧毁的不但是体魄,还有意志。”

“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个地方停脚歇息,正好齐桓公向我伸来了橄榄枝,我接受了,仅此而已。”(未完待续)R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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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吃味

门“吱呀”响了一声。

艾萧躺在床上,面对着墙,看着重耳的身影从短变长,最后停在了床前。

重耳没有出声,耳边只有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

然后艾萧感觉到床往下陷了一些。

重耳躺下来了,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艾萧转过身,钻进重耳的怀里。

重耳手很自然地抱上来“还没睡?”

艾萧摇了摇头,有些闷闷不乐说道“我偷听你们说话了。”

重耳哑然失笑,手忍不住摸了艾萧的脑袋,“哎,我还以为是美人要主动投怀送抱呢。”

艾萧支起身子瞪了重耳一眼“正经点,我是有话想对你说。”

“好,我听着。”重耳有些无奈看着艾萧,眉目间却已经有些疲态。

看来狐宴说的话,对重耳也不是没有影响。

那么多人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每个举动都必然承受着众人的压力,更何况这些还是一路随着重耳积攒下深厚**情意的士族。

“其实公子留在齐国也有一个好处。”

艾萧承认她还是想嫁给重耳的,重耳愿意留在齐国她也有丝丝的欢喜,然而狐宴言行间对于重耳的纰漏指责,艾萧认同但是也有些不满。

“齐国是世人瞩目大国,一言一行都牵动着天下,对整个中原的影响力非同小可。自从公子离开晋国,无论当初公子在晋国的声望有多高,随着夷吾登位,公子离开的时间,只会渐渐被人所遗忘。而夷吾,他的君位只会越坐越稳,他甚至不需要多出色,只不要是太过残暴无能,百姓们则不会对他有排斥抵触心理,而百官们也只会越来越习惯夷吾的存在。此消彼长,公子在晋国的影响力则只会渐渐被削弱。”

“而公子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便是借着齐国跳板,风生水起,让你的名声威望通过悠悠众口,传回晋国,时不时提醒众人你的存在,让夷吾如鱼刺卡喉咙,拔不掉亦咽不下去。”

“而最近齐国,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建立公子的仁义口碑。”

重耳听着神色动容,双目更似潮水般翻涌着什么,最后平息了下来,双手环着了艾萧的腰肢,后腰深深陷了进来,显得身线凹凸有致。

“艾萧是想告诉本公子,娶你还真是件好事?”

艾萧略微扬起头,睥睨着重耳“就是好事。”

“呵呵,真是傲娇的女人。”重耳亲昵地啃了艾萧胸前茱萸,手一用劲,翻身将艾萧压下。

“啊~轻点。”艾萧轻哼,脸不由羞红起来。

哼,她才不承认是因为听到狐宴对他们的婚事有微词,才会有些不服呢。

第二日,艾萧和重耳出门的时候,门外已经汇了不少人。

艾萧依旧是昨日的裙装,不会挽发髻便简单绑了麻花侧到耳旁来,脸颊旁还留着细发,整个人干净利索又不失柔情。

即便昨日已经看见艾萧女装的模样,今日不少人还是看得直瞪眼。

介子推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不确定问道“你,你是艾萧?”

艾萧和重耳紧紧牵着手,有些羞涩地点了下头。

人群顿时哗然一片,昨天猜想是一回事,今日见艾萧承认更是一回事。

更有些人难以置信地捂着脑袋“天哪,我们日日夜夜在一起都快半年多,居然都没发现艾萧是个女子!”

“不对,公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突然有人灵光一现,朝重耳发出质问。

重耳倒是坦然“对。”

几乎每个人都哇哇地叫了起来,忙追问重耳是不是早看上艾萧了?两人是不是在半路就暗生情愫了?

艾萧看着每个人兴奋表情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她平日和众人关系就不错,大多数人对于她隐瞒性别似乎都理解接受了,倒是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多恼怒,更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流露鄙夷。

唯独有个人眼神带着别样的情绪。

先轸和身旁的人比起来,沉静的过头。

众人只当他平日那副模样,艾萧却觉得先轸看她的目光带着欺骗的愤怒不满......还有失望?

艾萧垂下头避开先轸的视线,说到底这些人明明应该她和先轸是来往最久,交情最深,但此时她却觉得先轸这模样有些陌生。

先轸估计也是这么想她的吧。

也许感情越深,越是容不得欺骗。

艾萧并没有继续住在重耳这里,毕竟她现在是女儿身,重耳的落院里皆是大汉,为了避嫌她还是搬回了原先齐六的院子,也是齐桓公禁锢她的地方。

三日后,齐桓公便正式为重耳加冠封爵。

加冠是为了一个月后的婚礼,封爵便是重耳正式接受令尹的官位。

两件事情都不是小事,却因为时间紧迫全挤在了一天。

回想起之前申生盛大的戴冠礼,艾萧多少有点为重耳觉得心疼。

但是最郁闷的,还是因为艾萧不能去观看,只能在偏殿里听着外头的动静,通过声音想着重耳加冠封爵的模样。

哎,恢复女儿身果然是诸多不便。

偏殿里坐着清一色女流,几乎是齐国最有权势华贵的女人都齐聚一堂了。

只是再高贵再有本事的女子也只能做在偏殿里,连面都露不了,只能和其他贵妇闺友喝喝小茶,聊聊天。

艾萧才回齐国,又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其他人说话她插不进去,也没兴趣和她们聊着些家长里短,胭脂水粉之类的事情。

所以一进来,她就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静静得也没主动和其他人来往。

虽然艾萧晓得和这些夫人交好不是件坏事,甚至在将来可能会从她们嘴里得知些紧要的信息的。

但是艾萧还是觉得他们大多数都谈些无趣的事情,更何况艾萧真的一个人都不认识,每个人几乎都是第一次见,她实在没办法不分是谁都一脸热络地迎上来。可能会热脸贴冷屁股不说,闹了笑话,甚至连累重耳丢面就更不应该了。

只是艾萧没想主动和他人来往,议论她的事情却一直没消停。

“那个齐六失踪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安然归来。”

“能不安全么?整日混在一堆大汉里,就她一个女子还保不全?”

“啧,也不晓得这晋国公子是怎么想的,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也娶,还不如齐七呢,齐七好歹就找了子萧一个男人,她可是数十个呢。”

艾萧嘴角一撇,只当没听到,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坐在艾萧对面的齐七却没艾萧这份淡定,听了一天闲言细语脸早就气黑了。

茶杯重重地磕到桌面,原先还在细碎的女人安静了一会,看了齐七一眼,转头又和其他人聊起别的事情。

齐七回头看着艾萧稳坐如山的模样,有些气不过,凭什么闲言细语还要她出面遏制,这女人就只顾着喝茶吃点心,坏事都让她做尽了!

越想越不甘心,齐七眼眸一转,走到了艾萧面前,面上堆起了一层笑意“六姐,听说你已经失忆了,真的不记得我吗?”

艾萧看着面前的女孩,摇头“不记得。”

“哦?既然六姐不记得,为何要给自己取名叫爱萧?可是失忆了也还念着子萧?”齐七大声说道,眼神还在偏殿转了一圈,见众人都被她话吸引,不禁有些洋洋自得。

艾萧有些无语,她被这名字坑得真是不浅啊,也懒得解释,主要是也解释不清楚,便干脆胡诌道“子萧是谁?我取这名不过是大爱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景致罢了。”

屋里不少妇人皆是一愣,这般悲壮大气之语竟是由一个女子说出来。

齐七也很诧异,她晓得六姐以前便爱读诗经,但大多都是燕燕莺莺的情诗,要说才情有点,但也没多出彩。却不想失忆一场却给人感觉整个人都变了。

难道是因为整日和那些文人雅士在一起?

齐七想着又觉得心里嫉妒不甘,凭什么六姐一样做了伤风败俗之事,晋国公子却依然愿意娶她?

当下齐七便故意无视后面一句,抓着艾萧前面一句不放“呵呵,六姐真不知道子萧是谁?有人之前心心念念可不就是他么。”

齐六当初因为喜欢子萧不满与晋国公子的婚约,而离家出走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满屋妇人听到齐七的话皆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艾萧,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不想艾萧帅气地打了一个响指,恍然大悟道“就是你在亭楼主动勾引的子萧?原来他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啊。怪不得呢,娇娇真是误会我了,艾萧是决不会和你抢子萧的。”

“因为,我已经有重耳了啊。”

艾萧神色得意,齐七却几乎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吃瘪的模样更是惹得贵妇们捂嘴偷笑了起来。

艾萧可没兴趣再留下来让人看好戏,便起身以净手理由离去,直接无视齐七毒辣愤懑的眼神和一屋子各色探究的眼神。

艾萧真去了净房,只是出来后又不想急着回去了。

和男人相处久了,那些女人间的小家子气模样让艾萧很不习惯。

哎,其实她也挺为这个时代女人感到悲哀。

外表再光鲜亮丽,出生再高贵,最后都免不了生不由己的命运。一辈子困住一个又一个的四角方格里,偏偏这个时代生活物资还极为贫乏稀缺,除了争风吃醋,拜高踩低,刺绣织补似乎就没有别的乐趣了。

这也是为何这个时代老出些yin/娃,荡/妇,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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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婚礼

霜降后,天气越发冷冽。

大地冻得生硬,枯草萎缩稀疏得像老妪的头发,清晰可见干裸的地面,赤脚踩上去,冻得皮肤发麻发胀,似乎一颗细小的石子就能将肿胀的皮肤刺裂。

血流了又冻上了,连着走上一两个月脚就冻得又青又紫,跟充血的毒瘤一般。

原先每一步都带着刺骨的疼,最后结疤,生出了老茧,又硬又厚,就像穿了第二双鞋,走路倒是也不疼了。

在干冷的黄土路上,随时可以见到一些赤着脚,衣裳褴褛的流民。

他们可能走了几个月从其他国家走来,也可能只是从齐国偏僻穷困的山村出来。但无一例外每个人皆是饥肠辘辘,瘦骨如柴的模样。

而齐国都城就像是块巨大的磁场,吸引着附近四面八方的人渐渐朝它靠拢。

“娘,我饿~”小女孩穿得异常单薄,个头还不如少妇半身高,畏畏缩缩地几乎整个人靠着妇人走。

妇人一手将小女孩捂紧些,一双眼警觉地看着四周,对小女孩语气却是称得上温柔“再忍忍啊,我们就要齐城了。”

小女孩饿得双眼格外大,纯真地看着妇人“到了,我们就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妇人不住点头,零散的头发从耳后掉落了下来,又脏又乱地遮住了面孔。

妇人没有空出手把头发撩起来,而是直视着不远处恢宏的城池,发梢下干裂的嘴唇如刀刻般,喃喃自语着,似乎在回答小女孩又在安慰着自己。

小女孩不由顺着妇人视线看去。

城门很大,小女孩从远处看去,依然要扬起头才能看到顶端。

只是那么大的城门,却依然不够走。城门前汇聚着数不清的人,挤挤攘攘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女孩随着妇人靠近后,才发现,原来不是城门不够大。

是这么大的城门,却没有开启任何一道缝,没有人能够进城。

每个人只能偎依在城脚下瑟瑟发抖。

“妈的!每天都来这么多人!城门迟早都得被这些贱民挤垮咯!”

头顶上突然冒出了一道讥讽,不少人都抬头看去。

只是城墙颇高,每个人守兵穿着统一的衣裳,差不多的身材,连面目都是模糊不清的,若是男子继续往常嘲讽,众人都分不清刚才是谁出言辱骂了。

但是很显然,守兵大汉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见有人看来反而更得劲,持着长矛半弯着腰恐吓“看什么看!再看下去把你们眼珠子都挖了!”

没有人敢出言抵抗,多日承受着饥饿苦寒的折磨,再坚硬的棱角也磨平了,更何况这些人贫民本身也都是受惯了压迫欺辱。

没过多久,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就从侧门走了出来。

一出来便拿矛指着众人“走,别挡在城门口!”

不少人被锋锐的矛头吓得往后退,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妇人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扯着干哑的喉咙问道“大人我们走可以,可不是说会分粮食吗?”

原先城门前紧密的人群被清空出来,守兵脸色也好看了点,倒是没有斥喝妇人,而是冷声解释道“有分粮食,却不在正门口。你们在这呆再久也等不到食物。”

“大人!哪里可以分到食物?”

几乎每个人都急了起来,也不再害怕纷纷问了起来。

守兵被问烦了,手朝一个方向一指,也不肯多说了。

众人却如获圣旨般,如潮水般涌向那个方向。

守兵们看着众人急迫慌乱的举止,不由相视一笑,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饰“真是愚民呐。”

妇人一边快步地朝那个方向走去,一边不忘护着小女孩,防止汹涌的人潮挤开或者推到。

妇人明眼看着旁边那个瘦小的男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无数的脚印没有半点停留地踩着他身躯过去。

男人原先还会吭两句,没多久却是一动不动了。

妇人垂下眼,更加小心护着小女孩了。

这导致她比其他人速度慢了不少。

其实守兵指的方向也不是什么特别地方,是齐城的偏门。

虽然是偏门也不小,最主要是前方是一览无余的野地,此时汇聚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看得让人心惊。

城门口摆着一排摊子,背后站着一些士兵,面前则围绕着不少人,人头攒动着,完全看不清是什么情况。

妇人知晓这是分粮食的地方了,连忙带着小女孩挤了进来。

“没了!今天的粮食分完!”

妇人一惊,依然执着地往前钻,见守兵收了竹筐就要走,连忙哀求“大人,行行好,我家孩子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就一个馒头!一个馒头就可以!”

守兵头都没抬,竹筐一提就走“说了没有就没有!再拦小爷我,给你吃刀子!”

妇人还想哀求,一旁有人好心劝慰道“诶,你别求了。每天就这么点,分完就没,再求也只是自讨苦吃。”

小女孩躲在妇人的两腿间,怯怯地说道“娘,我不饿。”

妇人摸着小女孩的脑袋,想哭又哭不出来,两颊肉不受控制颤抖着,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突然,刚紧闭的城门又再次开了起来。

众人惊讶地看去,发现出来的不是守兵,而是几位穿着深衣的大汉。

但是让人惊喜若狂的是,每个大汉都提着一大篮子馒头出来,那散发的热气还有香甜是只有新作的馒头才有的味道,跟之前守兵发硬得跟石头似的馒头完全不一样!

原先找水喝,或者躲在角落啃馒头的人又全都围了过来。

妇人警惕地将小女孩夹在两腿间,手却紧紧抓着摊边,防止被越来越多的人给挤了出去。

“今天!”其中中间的一个大汉开腔,声音清晰有力,前头的人都静了下来听着他说话,眼神却直盯在馒头上。

先轸便一手拿起一个馒头,高声说道“晋国公子与齐国娇娇成婚,公子重耳怜天下饥荒,百姓无粮可食,特地派我等发放粮食!现在每人排好队领取,不准抢,保证你们每人都有!若是有人敢在公子大喜之日闹事,就别怪我们将粮食收走!”

小女孩就在摊子前,把先轸等人看得一清二楚,随后一手指着介子推等人,抬头对妇人说道“娘,这是之前给我们馒头的那些人!”

先轸话音才落,静悄悄之时响起女童稚嫩的声音,稍微靠前的几乎都听到了。

妇人眼神一转立即附和道“真是恩公!晋国公子真是至仁至义之人!”

介子推被认出来很高兴,主动拿了两个馒头塞到小女孩手里“给!多吃点,这可今日公子成婚的喜物,吃了沾喜!”

先轸一笑,又亲手把两个馒头塞到妇人手里,感叹“公子重耳确实乃心善之人!”

明眼看到妇人第一个拿了馒头,而且一拿就四个,也连忙附和上来。

先轸立即也把馒头送上。

到最后,口口相传,无论前后谁要拿馒头都会非常主动地先称赞感谢下重耳。

流民在齐国城门口聚集了这么多久,拿了齐国这么多粮食,赞美之声却是今日最多,而且多少给重耳。

此时城外一片火热,城内亦是一片热闹。

迎娶的队伍逶迤地在城内绕了一圈,最后到了令尹府。

道路早已经封好,两旁百姓一路挤得满满当当,皆翘首看着马背上俊俏郎儿。

不少感叹,如此天资的新郎官,也不知道新娘是何等人物了。

令尹府是重耳加冠封爵之时,齐桓公赐的一座府邸,同时还有八十匹马,若干仆人,以及三百亩良田。

再加上艾萧带过来的丰厚嫁妆,可以说是重耳已经有了在齐国立足的本钱。

此时令尹府彩灯高挂,映着墙上的喜字显得格外喜庆。

人声鼎沸,几乎每个人都笑容满面,谦虚着客套着。

狐宴等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只是面上的喜气却是掩也掩不住的。

特别是先轸带人回来后,众人的笑容更是开怀。

艾萧倒是成了最闲的人,甚至路都不用走了,一路欢呼着被重耳从马车上抱进了府里。

如果可以重耳甚至还想把艾萧抱进洞房。

可惜,步还没挪,就被人拦了下来。

重耳也没有执着,他的亲族不在,父母高堂是由齐桓公还有齐国夫人代替。

别说是在齐国,就算是在晋国他也不能现在就入洞房,只能忍下继续招待众人。

艾萧坐在屋里,盯着眼前的红方巾,到现在仍然有些不现实的感觉。

她是怎么,就嫁给了重耳。

艾萧想着,嘴角不由笑了起来。

她只是发觉,自己好像爱上了重耳,然后再一恍,她就嫁给了他。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这么美好和甜蜜,简直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艾萧并没有等很久,便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听得出来,那些脚步里有一个属于重耳的。

艾萧看到了重耳鲜红的衣角,和她身上这件如出一辙。

在头巾撩起来的那一刻,艾萧也娇羞地抬起头。

重耳喝了不少酒,连看艾萧的眼睛都带着醉意,却又温柔地能溺出水来。

烛火明媚里,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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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月事

一早睁眼起来,看到重耳的绝世容颜,艾萧觉得真是人生一个极大的享受。

就算之前和重耳睡了一辆马车很久,但是当初重耳不属于她,她更不会像现在这般心安理得的欣赏着。

艾萧手轻轻触碰着重耳的脸側,就好像意外得到奇珍异宝,欣喜若狂而又如梦似幻,小心翼翼地想珍藏起来又忍不住想告诉天下。

重耳是她的,呵呵。

重耳眼睛还未睁开,嘴角便已扬起,一把抓住艾萧不安分的手,再慢慢地睁开眼,贝齿在唇里时隐时现,语调微微上扬,有着说不出的低沉优雅。

“这么有精神,那再来一次好了。”

艾萧嗔了重耳一眼,“一大早就这么不正经。”

重耳越看艾萧越喜欢,忍不住一个翻身压下来“那夫人说什么样才算正经?”

艾萧手稍稍挡了下“当然是起床,梳洗,进宫见齐桓公。”

“嗯~不急,天色还早。”重耳略微眯眼看了纱窗,又低下头来。

半个时辰后,重耳神清气爽起来,艾萧哆嗦着腿,捂着腰咬牙切齿地看着重耳。

两人在屋里折腾了好一会,待全部整理好后,日头已经不早了。

但是入宫的时间,差不多正正好。

艾萧和重耳坐上马车,虽然令尹府有马夫,但谷毅还是坚持给重耳驾马,还有两位大汉骑马护在一旁,再加上伺候的奴仆丫鬟,一行人十来人直奔齐宫。

令尹府在齐国东边,一整片皆是大族权贵的宅院,地广人稀,平常的百姓又进不来,此时路上鲜有人马。

等出了住宅区,到了主路上,人烟才多了起来。

不少人都注意到这十来人的队伍,不由停留交头接耳。

“这马车挂着令尹的牌子,里头坐得可是昨日成婚的晋国公子?”

“应该是的,他们今日要进宫谢齐桓公的。”

“听说这晋国公子不但貌美,还心善。昨日成婚居然还不忘城外难民,让人送了数十筐馒头出去呢。”

谷毅还有两位大汉都直视着前方,耳朵却很灵敏地竖起来。

听到百姓的议论,心里头高兴,面上却还保持着镇定,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艾萧和重耳进宫后,齐桓公便直接召见两人。

齐桓公笑着从重耳手里接过茶,只问了些令尹府住得还习惯吗,奴仆够不够用之类的话。

和齐桓公随意聊了一会,艾萧便转去后宫看夫人,王姬。

而重耳则跟着齐桓公转到书房,估计是要商讨些政务了。

王姬是周天子的姑姑,如今已经四十有余,可能因为膝下无子,没什么好争的,艾萧总觉得她看着齐国一切带着淡漠的疏远。

好像一切看在眼里,一切又不关她的事情。

王姬这般不冷不热的反应,艾萧倒是也不讨厌和她相处。

至少,她就没有明着暗着想从艾萧这里打探些她失踪时候的事情。

所以艾萧对于王姬的态度也是从内到外的恭敬,没有丝毫像对于其他妇人那般心底不耐,面上却还要强装谦和有礼。

艾萧喜欢这样通透的女人,也不觉得和这样的女人来往会烦。

王姬估计也能感觉出来这点,所以艾萧来看她的时候,并没有多余地冒出别的夫人等其他人。

只是一个人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盘棋一杯茶,身后一个丫鬟伺候着。

见艾萧进来,便把视线从棋盘上挪开,温和笑道“娇娇来了。”

艾萧会心一笑,认真地给王姬行礼。

王姬等着艾萧行完礼后,说道“来,陪我喝杯茶,再下下棋。重耳估计一时半会是脱不开身了。”

艾萧从善如流,坐到王姬对面。

王姬虽然没有问艾萧会不会下棋,好像晓得艾萧会下棋。但是看到艾萧连着吃了她大半江山,还是震惊不已。

不过王姬倒也不气馁,镇定地又和艾萧过了几招,只是冥思的时间越来越长。

艾萧也不催,就这么静静喝着茶,看着棋盘,琢磨着该一气呵成将黑子赶尽杀绝,还是先缓口气,再拖些时辰?故意让子,艾萧却是不想做的,对于嗜棋者,没有比好好下盘棋更尊重人了。

最后王姬有些无奈地看着艾萧,倒也真没有生气“你这气势倒是非一般人能招架的住,想来那个晋国公子和你也是般配。”

艾萧微微一笑“夫人的棋艺在女子里也是不错了。”

“不过是闲暇的时候便喜欢下下棋,平日自己与自己斗倒也有些无聊,娇娇有空倒是可以多进宫来陪陪我。”

艾萧知道这王姬对她的认肯和邀请,当下便脆生生的应承下来。

齐国最有权势的女人,谁还比的上王姬?

当重耳让人给艾萧传话的时候,艾萧和王姬已经奠基了些棋友情谊。

王姬对于艾萧的离去甚至还有些不舍,不过也没有挽留。

艾萧约好,改日入宫的时候给王姬带棋谱来。

“娇娇。”艾萧正要出去的时候,王姬突然又喊住“虽然听说你失忆了,但是母亲却是骨肉相连,如何也不能忘的,你既然回来了也就该去看看她。”

艾萧不解,她回来这么久还没有人和她说过生母的事情。

原先以为这么久没人提,她也没主动来看望艾萧,应该可能逝世了,却不想原来还在。

艾萧还想细问些,王姬却说“你快去吧,我也乏了,也莫让重耳等你。”

艾萧明白王姬是不愿和她多说,也就不勉强,又再次行礼离去。

这事情还是需要暗里调查才行。

艾萧觉得王姬既然特意提醒,至少得了解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她的婚礼这母亲也没有露面,委实奇怪的狠。

艾萧和重耳见坐上马车后,便简单提了下这件事情。

“可以,我让人去调查,你别担心。”重耳特意抓了下艾萧的手。

艾萧笑着“好,我不担心。”

“我刚和齐桓公要了位医师,等会回府里你让他看看?”

艾萧面上有点红,晓得重耳是指她不来潮水的事情,便点下头。

心底却莫名有些发慌,她这个身体是已经十八岁了,月事再晚也该来了,但还是迟迟见不到影子。如果真永远不来月事,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

这让艾萧对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带着卑微的不真实感,就像手中满满的细沙,怎么握紧,幸福似乎都会随之流逝得一干二净。

艾萧和重耳回到令尹府时候,医师还没有到。

“应该是在路上,等会就到了。”重耳看出艾萧有点紧张,不由安慰着“没事的,这医师是极富有盛名,据说能妙手回春,你这小病应该不足挂齿。”

艾萧嘴为微微一嘟“既然不足挂齿,你就先去忙吧。狐宴他们可是连着两天都想找你,却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足挂齿,却是挂在我心里。”重耳没有起身离去,而是又贴近艾萧“既然他们都等了我两日,再多等会也无妨。”

“别~你再逗留,狐宴他们可就怨死我了。还以为我是狐狸精把他们的公子缠住了呢!”

重耳确有其事地抬起艾萧的脸“嗯,让我看看你这狐狸精,怎么没胡子呀?”

艾萧一手拍掉重耳的手,还没说话,就见狐宴从院里走进来,脚步匆匆。

“公子!晋国来了消息!传信者正等着你呢!”

重耳艾萧皆是一愣。

艾萧回过神来,抢先说道“你快去吧,反正医师也还没来。”

重耳这次也没有矫情,点了下头,又看了艾萧一眼“乖乖在屋里等我,医师到了就来通知我。”

艾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看着重耳离去。

晋国会传来什么消息呢。

可惜,她现在是女子身份,不能陪重耳到殿堂见客。

艾萧低头看着自己华丽的裙装,突然第一次觉得每天裹着胸穿男装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重耳到前堂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到齐了。

传信者见重耳进来,便迎上行礼“在下是北禾,是堂兄北干派在下给公子传话。”

“快起来。”重耳扶起北禾,两人接着往里头走。

重耳坐下后,反而不急了,“晋国最近如何了?”

“回公子,晋国最近并不好。”北禾看了重耳一眼,又继续说道“自从晋惠公登位后几乎每日寻欢作乐,带着他一帮亲信肆意享受着酒池肉林,珠宝美人,连上朝都改为十天一次。”

“今年又恰巧遭遇干旱饥荒,晋国国库空虚自然没有粮食解忧,便向邻国秦国借粮过冬。”

重耳听到这时候,有着怔然,想到艾萧在马车里一脸平静,举重若轻地讲述着晋国走向趋势,不由脱口而出“秦国借了。”

“是的。”北禾停顿半晌,心里有点怪异,当初不少人都认为晋惠公对秦穆公言而无信,应该是借不到粮的,没想到公子却会如此笃定的回答。

看来堂兄会如此忠心跟随着重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晋惠公借了粮并没有发给百姓。而是留着这些粮食继续他的奢侈无度的生活。”

殿堂里的大汉闻言都不由咋舌,忍不住出口批斗晋惠公荒唐无能。

而重耳嘴角却微微扬起,艾萧说的没错,夷吾继续这般作死下去,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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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忧喜参半

傍晚时分,一阵大风刮过,天突然就暗了起来。

艾萧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窗外的乌云,不得不吩咐丫鬟把蜡烛点上。

灯芯细微一响燃起,整个房间也亮堂不少,昏黄的烛火看着只觉得满屋子暖和。

“夫人,要奴婢关窗么?这天看着是要下雨了。”

艾萧点头,起身把书简放到书架上。

丫鬟关好窗户,又继续问道“夫人,已经酉时了,是否要用膳?”

艾萧正要挑另外一本书,闻言动作一顿“酉时?重耳他们还在前殿会议?”

“是的,还没有人出来,也都还未用晚膳。”

“哦。”艾萧声音淡淡,有点说不出的失落“用膳吧。”

“喏。”丫鬟应答下来,转身要离去,艾萧又把她喊住。

“吩咐厨房多备些好酒好菜让人送过去,再紧要的事情也不能忘了吃饭。”

丫鬟立即应下来,稍稍等了一会,见艾萧始终挑着书没有再吩咐,才退了下去。

听到背后脚步离去的声音,艾萧低头发现书简居然拿反了,正过来,书名是《齐国史记》。

随意扫了两眼,大概是说齐国风情世俗,本想放回去,蓦地瞥到一行字:“寡人有污行,不幸而好色,姑姊有不嫁者。”

从前朝齐襄公yin/乱开始,齐国便开辟了一种扭曲的风俗,姑姐妹不嫁,更是令全国族中长女不得外嫁,以留在宗庙主祭祀为理由。

蓦地一道惊天霹雳,眼前的墙壁闪白一晃,又恢复原样。

艾萧猛地心头一跳。

“夫人,李医师到了。”男子变声期的公鸭嗓,在阴云天显得格外刺耳。

艾萧回过神来,转身看着传话的奴仆,默默松了一口气“快传人进来吧。”

“喏。”

艾萧一边走到外堂一边吩咐道“对了,重耳这会还在忙就不要跟他通报了。”

这次奴仆没有立即应了下来,见艾萧冷眼看来,才小声地应了句“喏。”

雨下得很快,没一会屋檐下就连成了一帘水珠。

丫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除了脚底略湿全身都是干爽着“夫人,李医师到了,只是淋了些雨,说是换了衣裳再过来,免得湿气带进了屋里。”

艾萧微微一笑,她大冬天游泳都有过,这点点湿气算什么。

不过艾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丫鬟把饭菜摆在内堂,打算先用膳。

这李医师应该一时半会是过不来了。

艾萧可不想饿着肚子等人,她可是连重耳都不等呢。

不过出乎艾萧意外,几乎是饭菜刚摆出来,这李医师就来了。

艾萧只好无奈看着一桌菜肴,放下筷子,又出来了。

李医师是个五十来岁老者,胡子花白不清,感觉有点脏,却修理的极为整齐。

行事也干脆,给艾萧行礼后就直接把脉,甚至连问艾萧有什么病情都省了。

似乎只要一把脉,病人身体如何,他皆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把脉的时间也很短,几乎两个呼吸就他就把手收了回来,神情却严峻了下来。

“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甚至可以说脉搏清晰有力,血气十足,身体状态应该是极好才是。”

艾萧不确定重耳和医师说过她的情况没有,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大姨妈这种事情在现代都有点难以启齿,更何况古代。

不想李医师只是看了艾萧背后丫鬟一眼,琢磨着说道“在下惭愧,从脉上来看夫人身体应该无碍,至于为何迟迟不来,却是不大清楚。”

艾萧微微一笑“这一年来我走南闯北,身体确实一直都不错,甚至有些男子都不如我,李医师并没有看错。”

李医师有些惊讶,不来月事的病因并不难查看出来,难的是在开药调养,但是他连病因都没查出来,本来已经做好被羞辱一番,甚至可能为此丢了名声。

不想夫人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反而还为他开脱?

难道,这夫人不是真的没有来月事?

李医师有些疑惑,临行前却又看到艾萧眼底淡淡的失落,看来并不是不在意。

莫名地医师又停了下来说道“虽然在下无能,但是我的尊师却是当年齐国第一医师,只是他如今八十有余,已经退休在家,不问世事已久。夫人这事有点蹊跷,在下倒是愿意去游说一番,只是他老人家肯不肯出动,却是不知道了。”

艾萧大喜过望,下意识地对医师行礼“多谢李医师出手相助,无论成语与否,艾,齐六都感激不尽!”

“那就有劳李医师了。”

几人闻言看去,只见重耳从环廊拐角走了出来,也朝李医生行了礼。

“令尹大人不必客气,这只是小的分内之事。”

艾萧第一次听到别人喊重耳令尹大人而不是公子,有点怪怪的,看着重耳熟悉的身影却又忍不住心情好了起来。

送别了李医生,重耳便携手带着艾萧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还在殿堂议论么?”艾萧看着重耳好看的侧脸,因为冒雨赶来,鬓角有些湿润,更显得眉目如水。

“不是让你医师来了就给我传话么?”重耳一路带着艾萧穿过前堂进了内堂,看见满桌菜色,叹口气“若不是见你送菜来,想回来和你一起用膳,医师走了我都还不晓得呢。”

艾萧心底有点甜蜜,又怕重耳继续怪她,就主动拉着他坐下“我也还没用膳呢,幸好饭菜还温着,重耳陪我吃饭可好?”

重耳看着艾萧一眼,果然没有继续,而是问道“医师说了你身体怎么样?”

艾萧拈了一块肉到重耳碗里“看你瞎着急,医师说我身体可好了,当个大力士都没问题!”

“呵,倒是第一次见连马车都抬不起来的大力士。”重耳毫不客气反讽。

“......偶尔大力士也会有失手抬不起马车的时候嘛。”

重耳看着艾萧不满的模样,伸手把她抱过来放在腿上,安抚着“是啊是啊,不过艾萧要当大力士,重耳还舍不得呢。”

“夷吾向秦国借粮了,而且收到粮食后并非赈灾,而是存入私库用来挥霍奢侈。”

艾萧瞪大眼,然后笑起来“夷吾,还真敢!他恐怕是以为公子在外,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地位了。”

“可惜,今年苦了晋国的子民。”艾萧笑意渐渐收了起来,这一路她见过太多贫困穷苦,见过太多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温饱的生死线上挣扎着。

为了不被这世界所抛弃,他们只能用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方设法在阎王那里多讨些时辰,苟延残喘地在这世上活着。

重耳嘴角微微一笑,没有接着艾萧的话,问起了别的事情“艾萧觉得,后天还需要给城外难民继续送食物么?”

艾萧有点反应不过来“当初不是说好送三日么?”

以重耳现在的财力而言,根本没想办法像齐国一样无偿贴补那些难民过冬。

所以当初只是借着婚礼的苗头送食,随着婚礼结束也就有理由结束了。

“先轸他们将人心鼓舞的太好,若是后天就不送,恐怕会冒出些适得其反的言论。毕竟粮食本就不够吃,难民又在不断增加,还要从他们手里再扣下一半粮食,只会引起反抗抵触情绪。”

艾萧不由皱眉沉思了起来,重耳还是接着不紧不慢说道“但是继续送粮食也有两个问题。一,是我们粮食也不多。二,如此继续下去,只怕树大招风。”

艾萧明白,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难的是第二个。

新官上任三把火,重耳毫无征兆地登上令尹之位,本就让人眼热,而位置还没坐稳又如此大出风头,不招人恨才奇怪。

最主要是,齐桓公补贴的那些难民良久,得到的名声却还不如重耳这两日多,几天也就罢了,长久下来难免心生间隙。

到时候齐桓公不喜欢重耳,下面的官员阴奉阳违,在时不时背后给你桶一刀,那重耳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地不应,处境将会十分堪忧。

艾萧愁得有些吃不下饭,当初是她急着像狐宴证明,却没深刻细想下背后的利害关系,才会导致现在的尴尬局面。

重耳见艾萧眉头紧锁,只是一个劲盯着桌面发呆,便晃了一下她“好了没事,别想太多,先吃饭。”

艾萧忍不住看着重耳,见他一点事都没有,还用筷子拈了菜想喂艾萧。

这模样倒是让艾萧平静了下来,乖巧地就着重耳的手把菜吃了下来。

“公子。”艾萧叫公子实在叫习惯了,一没注意就喊了回来“齐桓公想留你下来,应该是为了将来辅助某位公子吧?是为了他离去后,齐国依然能繁华昌盛?”

“依公子所见,齐桓公是喜欢哪位公子?我们倒是可以和他好好商量一下,这毕竟对他将来登位也是有益。”

重耳静静听着,随后摇了下头“我知道齐桓公喜欢哪位公子,但我却不想这么快就站队。这对他来说是有好处,对我来说却是忧喜参半。”

“不过,艾萧倒是提了好主意。我一个人是没法独吞这美玉的,那就只好多找几个人来分担。私下都和这五位公子传信吧,谁愿意来就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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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堵不如疏

齐国都城分民众生活的大城和君主居住的小城,两城相连,周长五十八公里,面积四十七平方公里,大约能容纳十万户人家,足以称得上人丁繁多。

齐城总共有十三道城门,而此时每道城门外皆聚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流民。

其中固定发粮的东西两道城门聚集着流民最多。

根据十三座城门的守兵模糊统计,城门外的流民已经夸张地达到五千余人,其中东西两道城门大约各有两千人,而其他城门也聚着一百多人。

而流民的数目还在不断地增加,如果人流量以这数目不断增加,不出一个月,齐城外将会聚集过万的人丁。

这将会对人口已经相对饱和的齐国造成巨大的不便,以及不安和暴*。

随着流民增加,每日进城出城都变得极为不方便,而且人量过多,守兵在逐渐趋于劣势,控制现场也越来越困难。

现在发派粮食已经不出城门了,皆是在城门上开个小口,将粮食递出。

尽管有重耳继续分粮,但是粮食还是日渐匮乏,每天都有人为了争一点粮食而头破血流,暴尸于野。

齐国起初还会因为城门口死了人,派守兵出来镇压收拾尸体。

现在却再也没有一个守兵会出来管事,皆巴不得打的越凶越好,人死的越来越少。

更何况那些尸首也不用他们收拾,第二天保证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齐国和重耳派粮皆是馒头大饼之类,没有任何肉腥。

人越来越多,粮食却越分越少,每日打架斗殴事情也越来越多,城门外日日夜夜几乎没有消停的一刻。

所以在得知齐国大公子无亏,以及二公子昭也发派粮食时,两位公子的声望异常高涨,甚至超过之前的重耳,远远地甩开齐桓公。

但是即便如此,也依然顶不住越来越多的流民。

甚至因为饥饿到极点,好几次在出入城时机,流民自主发动要突破齐国城门。

每次粮食都是从城内递出,给众多流民造成了一个错觉。

城外是水深火热,城内却是有享用不尽的粮食!

只要进了城,他们也就能如城内人一般吃喝不愁!

如此一来,流民试图突破城门的次数越来越多,搞得城内人心惶惶,最终不得不闭锁了城门。

但是闭锁城门只是应急却不是长久之计,闭锁城门不但中断了商贸来往,物资流通,以及让城内百姓接踵而至地失业。

如此下来,不但城外人满为患粮食缺乏,城内也会变成另一种人间惨剧。

而这时候,齐桓公以及各位大夫也终于通过了重耳的建议。

重耳的建议很简单,治洪水只能疏不能堵,同样对这些流民也是一样。

将那些流人堵在城门外,在人少的时候还能控制住,但是像今年中原大片地区闹饥荒,多股人流从四面八方涌向齐国,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堵不住了。

既然堵不住,那就疏散。

重耳在齐国的羊皮地图上静默了一会,在齐城的东北面画了一个圈。

有大臣靠进来眯眼一看,说道“可是东营?”

“正是。”重耳把手中的石墨放下,看着那个一圈“离齐城大约五十公里的路程,走两日便能到。”

齐桓公看着那一圈,有些疑惑“为何要选在这里?齐城附近也有不少城池,这东营却几乎都山矿,一直以来山中植物奇缺,连村子都少见。把人带到这里,恐怕还是会自己再跑回齐城的吧。”

重耳看着那一圈,微微一笑。

谁能想到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圈却是已经在府里商量了近十日得出的结果。

“难道现在其他地方也都有粮食么?”

重耳话一出,众人都若有所悟地低吟了一声。

确实,若是他处还能寻得到粮食,那些流民也就不会千里迢迢跑来齐国。

“就算如此,那也只能说明东营在粮食这方面与其他小城一样,甚至东营还没有足够的村子房屋能容纳这么多流民。”子萧也在地图上指了两处,朝重耳微微一讽“这两个地方离齐国更近,而且还有足够的屋舍能住人,令尹大人不觉得更合适么?”

若说之前重耳也没有想到东营这个地方,比较它的条件比起其他的小城更为恶劣,只是艾萧一句话却点醒了他。

重耳没有急着辩驳,而是反口问了子萧一个问题“司马可知道城门外现在有多少流民?”

“大概七八千吧。”子萧眉头一皱,有些不悦说道“那些流民每天都在增加,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七八千已经是十日前的事情,如今估计应该破万了。”

子萧咋舌,“什么!”

重耳没有再重复问题,继续说道“一万的流民,就算一人一个馒头,一天也要一万个馒头,这是一个非常吓人的数目。那好,就算我们不会出这么多,那一半好了,也就是五千个馒头。每天五千个馒头,我们要供给到三个月后的开春,也就是要四十五万的馒头。馒头再不值钱,四十五万个却也足以能堆起一座城池了。齐国就算是中原霸主,再讲究仁义之道,难道也真要为了这些流民,让四十五万的馒头打水漂么?”

每个人都被重耳名言指出的数目吓到,更有人悉心地发现重耳的数目算的非常快,由此可见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子萧脸色不由几分难堪,与重耳的精细严明对比,他的七八千更像是个笑话。

“那,重耳的意思?”齐桓公面上平静,像是没有其他人想得那么复杂一般。

“东营是个山矿奇多而植物缺乏之地,自古以来便少有人在此居住,所以不必怕挤不下更多的流民,人一多再有我们齐国帮助,房屋自然很快也就建了起来,这点毋庸置疑。而同时,东营丰富的煤矿,铁矿等亦是齐国甚至整个中原都渴求之物,尤其是其中的铁矿。这些流民身无长物,有的也只有一身力气,若是我们公布出以矿石换取粮食,这些流民自然会异常高兴地替我们挖坑。届时,我们只需花费些许粮食却能得到昂贵的矿物,流民亦不会围着齐城暴*,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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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废物

自从齐桓公通过重耳将流民分散到东营的计策,重耳便越发忙碌起来。

就算政策得到齐桓公支持,但具体施行起来依然困难重重。

首先,一万多的流民该怎么分散到东营?

一次性是不可能的,只能将人群打散,分批送押到东营。

每次多少人,该有多少士兵来押送,都是需要精心安排的。每次押送的人越多,士兵也得以多倍数量才能确定途中不会发生意外,或者才有能力可以镇压住流民。

但是流民有一万多人,镇守齐国都城里的士兵却只有五千人,再多就需要从他处调来,他处调兵倒也不会多麻烦,三日便能聚集三万人马。

只是诸如此类的小事,虽然没多**烦却都是需要分心协调。

最麻烦的还是将人送到东营之后的事情,若是不好规划谋策,送去的流民没多久便会跑回齐城,不但浪费了粮食人力,重耳的提议也将会变成一个笑话。

东营本来就齐国挖矿营地,只是规模不大。

因为农民地位最高,而且齐国人民富足,只是种田便能解决温饱问题。所以一般家里有田的都不会弃农从工,弃农从商的可能还略高点,虽然身份低,但往往能赚到较多的钱。相反中规中矩的工人在齐国并不得人所好,主要是就算当工匠也比在深山里挖矿来得轻松,在深山里挖矿不但环境恶劣,最主要是稍有不慎就会出意外,自此长葬于地下。

所以东营的矿区人数一直不多,如今就算塞进一万多人也能塞得下。

只是工作制度必须得分配好,房屋建设以及粮食疏通渠道也要尽快到位。

而这一切都需要钱,这也是为何起初齐桓公以及众多大臣不认同重耳的计策。

像重耳之前所计算的四十五万的馒头已经是超乎齐国所想,现在居然还要为了这些流民花费更多的金钱人力,如果没有矿产的利益所在,这项计策恐怕直到流民突击进了都城都不可能落实了。

就算现在齐桓公批准了这项策略,拿出来的资金依然不多。

资金不够这是对分散流民的进程是个巨大阻碍,但是再大的困难重耳也只能想尽办法解决,因为时间也不多了。

只有尽快将流民押送到东营,矿区的利益才会最大化,齐国的对于这些流民的投入也才会在控制范围内。

虽然艾萧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参加会议,但是对于事态进程依然了如指掌。

自从她建议重耳选择东营开始,在令尹府艾萧又能偶尔参与谈论,随后她再次提议十三道城门全部发派粮食,将流民自动分散。人数一少,第一批流民终于很顺利地押送走,从那之后众人对于艾萧的女性身份终于有了认可。

这主要还是归功于之前半年多的来往,众人对于艾萧的抵触心理本来就少,再加上艾萧确实有才,激烈辩驳时候往往让人模糊了她的性别。

只是出了令尹府,艾萧依然是什么都插不上,甚至是不能露面的妇人。

一般重耳进宫或者与其他大臣商议的时候,随身陪着也就只是狐宴先轸赵榱等人,就算有些人来令尹府找重耳,艾萧也只有回避的份了。

连着几日艾萧几乎都没怎么和重耳好好说过话,平日她一早未醒,重耳便起来了,她沉睡后,重耳才回来,或者干脆埋头在书房一整夜。

每天早上起来艾萧摸着床边已经冰凉的被褥,甚至有种错觉她只是一人住在这房屋里而已。

这一日重耳依旧一早起来就不见踪影,此时流民已经有一大半转移到东营,并且房屋建筑,矿产收入者几日都有了进展。

重耳在东营安插了不少人,每日都能接到从东营传来的最新消息。

昨天押送的流民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暴*了起来,居然有许多人认为齐桓公派士兵将他们送走,是为了保存粮食而将他们一一杀尽。这种荒谬的流言不知道是如何传出来的,如果进一步扩散事态将非常严重,剩下流民将不再配合不说,流言传播出去对齐国名声更是一个重大打击。

重耳几乎是刚脱掉外衣,一接到消息又立即穿衣去处理,所以艾萧这日起得再早还是没有碰到重耳。

艾萧是用早膳的时候才得到消息,心里默默叹口气。

之前押送的进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想到快结束的时候反而闹出了事情。

幸好之前就有想过类似事件的发生,重耳应该会派人从东营找回一些人来洗清谣言,想必流言很快就能解决。

只是,艾萧不由皱起眉头,这谣言若是在最初发生还情有可原,但是到了这时候就不免令人多疑。

艾萧用完早膳后,就挑选要外出的服饰。

最后在深衣和胡服里,艾萧摒弃了胡服换上了深衣。

良久没骑马,艾萧真的很想骑马出门,但还是算了。

她现在好歹还代表着重耳的颜面,还是低调些好。

更何况,她今日要去找的那个人,骑马也确实不太方便。

李医师在两日前便给艾萧传口信,他的师傅王医师愿意给艾萧把脉,只是他年纪已大挪不得,还请艾萧上门诊问。

艾萧觉得有点奇怪,王医师之前明明已经明确拒绝过,却不知为何突然又改口。

只是这一段时间艾萧也没闲着,重耳隔三差五便会给她找个医师来,只是都没看出什么问题,补药却越开越多。

艾萧喝了几日见没什么变化又嫌中药苦口就不愿再喝了。

重耳见确实没什么效果也就不再逼艾萧,只是给艾萧找的医师一直没中断过。

不过王医师突然改变主意要给艾萧看病这事,艾萧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和重耳说。

其实莫名地,艾萧已经有点抵触去找王医师,她更偏向于相信之前那些医师所说的话。

她没有任何问题......

艾萧出来时,马车已经备好。

出乎意料的是,给艾萧驾马车的居然是先轸。

“先轸?”艾萧原地停住,没有上马车“怎么会是你,谷毅呢?”

先轸穿着短口胡服,高大的身躯完美的勾勒出来,就算坐着车板上也很难让人想象他只是个平凡车夫。

“谷毅被公子派去了东营。”

“哦。”艾萧点了下头,却还没上马车,纠结着该怎么和先轸说明。

她知道重耳有吩咐过凡是她外出必须由队伍里人相随,这算是对艾萧的一种保护也是对三十多士族的信任。

平日艾萧外出,也确实都是由谷毅驾马,蓦地换成先轸,倒是觉得有点怪异。

先轸见艾萧不动,看了她一眼“上车。”

“哦......”艾萧还是爬上了马车,虽然她很想和先轸说明,驾车这种小事真用不得他出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从她暴露女儿身起,先轸便一句话都没有主动和她说过。

两人私下更是默契地没有任何来往,不明就里的人都会认为艾萧和谷毅这类人的关系都好过先轸。

艾萧是因为对先轸有些愧疚心虚,再加上注意力全绕着重耳转,便有几分忽略了先轸。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先轸已经将她隔离在外,表现可谓淡漠至极。

趁这次关系,艾萧还是有点想修复下和先轸的关系。

她从未和先轸点破过心思,两人做回朋友,像介子推那般应该也没问题吧。

但是艾萧发现她想得太轻松了,她坐上马车后,就和先轸隔着层帘子,可她却始终想不到任何的话题。

直到王医师的府邸,艾萧还是没能和先轸说句话。

只能有些淡淡忧伤地想,有些事情错过了,似乎就再也回不来了。

艾萧下马车后没有立刻就走,想着好歹和先轸说声再进去,不想先轸却主动开口“等会,我陪你一起进去。”

艾萧一愣,点头说“好。”

奴仆从先轸手里接过马车后,艾萧便和先轸两人进了府。

路上,先轸突然开口说道“我听说王医师医术了得,也许真能治好你的病。”

“希望如此吧。”艾萧说完后就有些沉默,因为频繁看医生,府里众人都猜到艾萧有病,但是什么病却依然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到王医师药房的时候,艾萧和先轸皆被拦了下来。

“对不起,先生说只能让夫人一人进去。”

艾萧和先轸对视一眼,先轸点下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叫我。”

“好。”艾萧感激地对先轸一笑,便推门走了进去。

先轸看着缓缓地合上,艾萧的身影也彻底不见。

有人请先轸到偏殿坐着等会,先轸摇头拒绝“不必了,我在这里便可以。”

奴仆见先轸气宇不凡,也不敢多加阻拦,便由着先轸站在门外。

先轸双手环胸靠着廊柱,等了许久还不见艾萧出来。

里头更是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传出,不由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想打探下怎么回事,门倏地被拉开。

艾萧两手拉开门,脸色有些难看,没有多看先轸一眼,脚步匆匆直往外面走。

先轸连忙跟上,鉴于还在王医师府邸没有多问。

等艾萧一上马车,先轸便也直接钻了进去,语气焦急问道“艾萧,你怎么了?”

艾萧一人静静坐在车里,坐姿端雅,闻言慢慢地抬起头。

“先轸,如果我是一个废物,该怎么办?”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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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病因

屋里因常年贮存着各类药草,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药香,似乎连木头都浸染了味道。

艾萧稍稍皱了眉头,她并不喜欢中药味道,似乎只是闻着舌苔就开始发苦。

“娇娇?”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

艾萧脚步一顿,自从她嫁给重耳后除了齐桓公以及王姬,少有人喊她娇娇。

“进来吧。”

艾萧从镂空的木格架子一旁走进了内堂,内堂光线有些阴沉,几缕阳光透了进来,可以看见空气里的尘埃沉沉浮浮。

内堂左边一整面墙皆是方方正正的药格子,右边一面墙却是一排片书简,有些整整齐齐码好,有些却卷开随意搁置着,看得出主人经常翻阅,中间则是摆着一个略大的床榻,榻上案几堆放着不少书简还有药草,地上更是零散放着簸箕,陶罐,捣碎器皿等等杂物。

艾萧看着屋内凌乱的地面,默默想到,还好她换了身短口深衣,要是之前的大摆尾指不定是怎么糟蹋衣服,还是糟蹋这些药物呢。

艾萧顺着中间空地轻巧地走到床榻前,这时候才看清李医师的模样。

他就像随时会逝去的老人一般,花白枯槁的头发,胡子又长又脏,颤巍巍着手就像鸡爪般又尖又长。

此时那手指微微朝着案几另一边一点,手背堆起一圈皱褶“坐下吧。”

“小女子艾萧,打扰李先生了。”艾萧朝李医生行了礼,才在他的对面坐下。

李医师本来正颤着手收拾案几上的东西,闻言一顿,无声笑了起来“艾萧?自己取的?”

“是。”艾萧垂下眼看着眼前的案几渐渐地空出一片。

“好名字。咳咳~”李医师突然咳嗽两下,声音顿时沙哑不少“把手伸来,老夫看看。”

艾萧很自觉地伸出手,袖子拉起,露出一截白嫩皓腕,在阴暗空间里宛若脂玉。

李医师却没有太大变化,右手搭在艾萧的脉搏上。

虽然手指看起来异常瘦弱,艾萧却觉得扣在手腕上的是极有力度的。

李医师低吟一声,又换了另一个角度继续把脉,最后把手收了起来。

“果然,和老夫想的一样,你和你姑姑患了同样的病。”

艾萧心一提“什么病?”

李医师抬头看着艾萧,浑浊眼里有着淡淡悲哀“不能孕有子嗣后代。”

艾萧就算做了准备,身形还是不住一晃,最后深吸一口气“你刚说我姑姑也得了此病?是怎么回事?”

李医师看着艾萧似有缅怀,目光温柔而长远“你倒是比你姑姑冷静多了,当初她可是吓得晕过去了,等我发现她醒来正躲在被窝偷偷哭。”

艾萧心神有些乱,没有等着李医师怀念完,便急急打断“这是到底是什么病?是不是我葵水来了就可以有小孩?”

李医师被艾萧打断,神态也没有不悦,反而配合着说道“照理来说是这样,只是我终其一生也没有为她找到方法。”

李医师神情落寞,艾萧更是失了神一般,嘴里念叨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病因,我本来也没找出来,你们两人的脉搏都是极为正常健康,直到我今天为了你诊脉才略微确定了下来。”

“是什么?”艾萧有些希翼地看着李医师,如果能找到病因也许就能对症下药了?!

李医师脸色肃穆“应该是,上天的惩罚。”

艾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若不是他太一本正经,艾萧几乎下意思就骂出口了。

“你姑姑,是先王齐襄公与其妹妹私通而产下,而你亦是齐桓公与其妹妹肆意风流后诞生。”

“齐襄公因私己之欲,下令姑姐妹不嫁,更是毁了多少百姓女子的终生幸福,只因为她们是长女,花样年华便要开始祭祀在宗庙里,一生清苦孤独。齐桓公继位不但不铲除这恶习,还巩固为传统。这是上天对这陋习的惩罚警示。”

“人,不可违之。”

艾萧看着先轸震惊的表情,不由微微苦笑“就算我不认为自己是废物,可你们男人觉得女人除了用来玩乐逗弄,传宗接代外还有什么用处?一个人连蛋不会生的女人对你们来说不就是可以尽情玩弄的废物么!”

“呵,甚至不止你们男人,那么多女人可不就是认为自己天生就是靠男人存活,除了一个劲想尽办法生下孩子,还有什么用?!什么用?!”

艾萧说到最后,两手用力捶着坐榻,面容扭曲了起来。

“艾萧!艾萧,你冷静点,冷静一点!”先轸不得两手按住艾萧肩膀,害怕艾萧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呵呵,你倒是安慰我呀,先轸~”艾萧倒是没有继续捶,双肩却突然塌了下来“是不是你还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话?其实,就算我一个人认为我自己不是废物又怎么样?这个时代是这样!这里的每个人都这样想!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要很坦然地告诉大家,不能生小孩没什么的,生了身材还走形,还多了个一生的包袱,没小孩才好呢,一生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哈哈哈,多美好的生活啊。可是,谁信?”

“哪个知道后不是用悲悯地眼神看着我?”艾萧抬眉看着先轸,“就连先轸你,也是。”

先轸瞳孔猛地一缩,握着艾萧肩膀力气大了几分“艾萧,你。你当初给自己取了名字,女扮男装跑出齐国不就是在抗议你的命运么?不就是想改变你的命运么?当初你有这勇气改变,为什么现在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人的眼光对你真的很重要么?真的很重要你又怎么会女扮男装混在一群男人这么久?!这么努力地展示着你的才华,你的智勇,还有你独特的魅力~你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像你所说的活着,不是也很好?”

艾萧很认真地听先轸说,蓦地泪水却落了下来“我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是你告诉我,重耳他该怎么办?他的夫人不能生为他孕有子嗣。”

先轸却松了一口气“若是你担心公子,倒是完全不需要,公子肯定是不会抛弃你的,至于子嗣问题自然还有其他女人。”

艾萧愣愣地看着先轸,下一刻低下头,又恢复之前淡雅的模样“是啊,重耳再娶其他人就好了吧。”

先轸莫名觉得心口不舒服“艾萧?”

“先轸,我们回去吧。”艾萧声音又轻又柔“不过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你能先对重耳保密,等时机差不多,我会亲自和重耳说的。”

先轸没有立即应了下来,照理来说,此事非同小可,他是不能瞒着重耳的。

“好。”先轸没有意外地听到自己的声音。

“谢谢~”

先轸驾着马车一路悠悠地回到令尹府,马车才稍稍停下,艾萧便听到先轸喊了一声“公子。”

艾萧连忙眨眨眼,将笑容自然堆起来后,才撩开帘子“重耳~”

重耳被人众星拱月般站在人群里,身材其高,脖颈间还带着艾萧前几日送的黑色围巾,只是随意一扫,目光便自动地定在了他身上。

重耳似乎正要赶着往外走,听到先轸的声音停了下来,此时见到艾萧在马车上,就大步走了过来,搓着艾萧手“去哪儿了,手怎么这么冰。”

艾萧高兴地笑起来“我去找李医师问诊了~”

重耳见艾萧眉开眼笑,神情一动“今天怎么看完医师这么高兴,是有结果了?”

艾萧却是笑而不答“你先去忙吧,今晚回来我再和你说。”

先轸看着艾萧现在笑意绵绵,又回想到方才艾萧潸然落泪的模样,不由呼出一口浊气。

重耳握着艾萧的手静默一会,转头对先轸说道“先轸,你现在立即启程代我去东营一趟。”

先轸有点反应不过来,身后狐宴等人更是神色一变,连忙说道“公子~”

重耳宛若未觉,只是对艾萧解释“本来想回来和你道别下再去东营,没想到你人却不在府里。结果出了府又碰到你,既然你现在有事和我说,我便不去了,这一来回快马也要两日呢。”

艾萧笑脸渐渐收了起来,有些难过地看着重耳。

重耳察觉到不对,轻柔说道“怎么了?”

艾萧摇了摇头,扭头看到后面狐宴等人惆怅无奈的表情,说道“你去吧,反正我都在家等你,不差这两日,这事等你回来再说也不迟。”

“不必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重耳伸手把艾萧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寻常视察而已,没什么好看,还不如我家夫人好看呢。”

艾萧当众被重耳调戏,娇羞地嗔了重耳一眼,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有点不敢看先轸等人的目光。

“既然只是视察而已,那我也去吧。”

重耳挑眉“怎么?不想留在家里陪你夫君?”

艾萧见重耳神色不对,连忙解释道“当然是要我们一起去的。主要是,我还想去看下我的母亲。你知道的,我回来这么久还没去见过她呢,正好她就隐居在东营附近。”

“这次你不带我去,下次我还是要自己去呢。倒不如我们俩人一起去,都省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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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马术一流

艾萧换上一早被摒弃的胡服,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又拿了布条将头发麻利地绑起,再顺手把耳旁碎发别到了耳后。

栾枝看了眼外头太阳,对重耳说道“公子,本来我们的时间就不够了,现在再带上一个女人。”

先轸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栾枝没有看到,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女人外出多麻烦,还得坐马车,恐怕我们天黑前都不赶到驿站休息了。”

栾枝没有明说出艾萧的名字,单单用女人来概括,众人都听得懂,有的人有心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女人可不就是这麻烦么?

就算艾萧之前和他们一起爬山涉水,走过漫漫长途,但是谁让艾萧现在是女人,女人就是麻烦。

“赶得上,现在出门对于二十公里外的驿站绝对能在天黑前赶到。”

艾萧乘着阳光走进屋里,光芒闪避在身后,众人看见一个样貌俊逸而自信的少年,只是细腻的肌肤以及胸前峦峰又将她的性别彻底揭露,迥与女子的英气以及男子的秀气,少有的雌雄莫辨的魅惑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艾,艾萧?你怎么换了胡服还把头发梳起来?”

艾萧看着栾枝,双手环胸嘴角略微嘲讽勾起“只有这样,我这个女人才不会给大家惹麻烦。”

方才问的人讪讪一笑,在艾萧和栾枝来回看了一下,最后闭嘴不语。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狐宴咳嗽一声,打断了栾枝要开口说的话。

栾枝张开的嘴又闭了起来,轻哼了一声直接朝外面走去。

艾萧停住原地,等着重耳走过来。

才靠近,重耳便一手环上艾萧的腰,好看的嘴角微微扬起“我夫人这模样可真帅。”

去东营的人其实不多,重耳,狐宴,栾枝,艾萧再加上两位大汉,连随行的奴仆都来不及带。

至于先轸,重耳去了,他也就不用跟着去了。

每个人骑上马都是直接“驾”的一声,疾驰而出,洋洋洒洒留下一片灰尘。

艾萧几乎是一马当先,摸着身下的马鬃,轻声呢喃着“好家伙,我们再跑快点!”

“驾!”

艾萧绝尘而出,撒欢地留给栾枝等人一头灰。

“啊呸!艾萧!”背后有人往旁边吐了一口泥水,气恼地喊出艾萧的名字。

艾萧才不管,甚至双腿夹紧马腹,回过头嚣张地笑起来“有本事就追来呀~”

“你~”说话的人猛地气虚半截,难以置信地看着艾萧,手中地鞭子狠狠甩了着马屁股“艾萧!你等着!”

艾萧直接回过头,继续鞭策着马。

重耳骑着踏雪,轻而易举地赶着前头,与艾萧并列着。

他是不想吃尘土的,也不想让艾萧吃。

一行人追逐着,在昏黄时分,太阳落下山头半边的时候,终于赶到了驿站。

艾萧用手遮住额头,瞭望着落日的山头,对身后几个人灰尘仆仆的人回眸一笑,朝落日点了下“艾萧没麻烦到各位吧?”

大汉吃了一路灰尘,吃得一点心气也没有了,忍不住摇头“艾萧,怎地没见你以前马术如此了得。”

艾萧耸了下肩,下来站在重耳旁边,与狐宴栾枝等人相比真是衣物如新“嘻嘻,当初就挺好的~你们不知道而已!”

狐宴正拍着身上灰尘往里走,听到突然说道“既然一直挺好的,当初老夫教你骑马射箭,你怎地连个毛驴都骑不好?”

众人听着反而惊诧地看了艾萧一眼,狐宴的箭术是公认顶好的,公子如今能有如此超神入化的箭术绝对跟狐宴有莫大的关系。

多少人想求学,皆无功而返,不想艾萧居然还有受到过狐宴先生指点。

“当初艾萧可还不会骑马呢,毕竟我之前可一直在齐国当娇娇呢。”说着,艾萧突然加快速度凑到了狐宴身边“不过如今艾萧可以骑马射箭了,先生再教我可好?”

狐宴笑着摇了摇头“夫人,不是小的不肯教。只是入行靠师傅,修行在个人,老夫我只教入门。”

艾萧有些淘气地吐了下舌头,回到重耳身边。

重耳伸出手把艾萧牵在身边。

这驿站是齐国官员来往休息的地方,吃住皆免,只是要有好的招待却还是得花些钱。

重耳等人并没有破费,倒是驿站发现了重耳身份,立即殷勤地主动提高了招待,每个人不但可以选菜,而且一人一个房间。

当看到重耳和艾萧一间房的时候,待者那眼神突然间就落到了艾萧胸前,似乎有点纠结,又有点兴奋。

重耳直接往前一站,来人连忙收回了视线,只是双眼骨碌碌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你先回房。”

艾萧明白,重耳是想点名她的身份,免得流传出一些奇怪的谣言。

艾萧回屋的时候,热水已经备好,用手撩了下,水温正好。

一回房间就能洗热水澡,这个待遇确实还不错。

艾萧将衣服解开,有点愁地盯着眼前两个包子,真不是她错觉~自从没束胸后这两个玩意倒是变大了点。

想当刚才那个人的反应,艾萧想今后要不要继续束胸。只是下一秒又把这个问题抛开了,她才不要继续勒胸勒得喘不过气来。

最主要是她现在根本不怕别人猜忌到她是女子,穿男装束头发,一切都是为了方便而已。

从今以后,自然渐渐地大家都知道跟在重耳身边女扮男装的人,是她,艾萧。

艾萧一脚伸进水里,另一脚也伸了进来,最后整个人坐在桶底。

“吱呀。”

门有了开启的声音,艾萧背脊立即紧绷了起来,只是下一秒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才又放松下来,甚至没回过头,仍然细细地擦着发丝。

脚步声没有停,直接到了艾萧背后,停住。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哗啦。”

浴桶的水有些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倏地往外溢。

重耳靠过来从背后抱住艾萧,两人相贴的肉体温度竟比温水还高。

重耳把下巴靠在艾萧肩上,艾萧微微侧过头,两人静谧相偎着,时间似静止又很快地溜走。

良久,重耳才开口“今天怎么了?李医师和你说了什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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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第五十九章 初具规模

“李医师说,”艾萧一个停顿,在重耳怀里换了个姿势,躺得更舒服一些“说我这病情有些怪异,是因近亲通/奸而诞下的疾病,是先天不足。”

重耳双手环紧些“可有医治法子?”

“有。”艾萧转身一手抚着重耳的侧脸,“李医师五十多年前曾见过一样的病情,那人便是我姑姑,亦是齐桓公的姐姐。从此他便用一生精力专研至此,如今有所小成配出了药方,只可惜我姑姑早已逝世,并未试过,也不知道这药效如何。”

“真的!”重耳面露喜色,眼底有着难以自控地激动“那药方可在何处?我让人抓了药煎服给你。”

艾萧稍稍从重耳怀里缩了出来,对上重耳略微上扬的眉眼,“呵呵,那个,我把药方留在府里了。”

重耳眼睛微微眯起,一伸手又把躲开的艾萧拉了进来“这么不听话,该打。”

“诶诶~别打屁股!”

第二天上路的时候,大家都发现艾萧骑马坐姿有点奇怪,如坐针毡,时常不经意地挪两下,速度更没有昨日那么嚣张,只是不快不慢地骑在一旁。

艾萧听到背后大汉捂嘴偷笑的声音,不由气恼地瞥了重耳一眼。

重耳只当没看见,清风拂起他两旁青丝,御马的动作有着说不出的轻盈潇洒。

艾萧知道重耳是得知有药方医治而心情愉悦,但是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吃饱餍足的幸福感,看艾萧的眼神更有说不出地促狭窃喜。

艾萧无语,也只好当看不见。

三十公里对于艾萧几位骑马健将来说,一整天的时间绰绰有余。

而且他们出发的早,卯时天虽亮了。天上却还有着月亮的轮廓,一路马不停蹄,刚过午时。艾萧一行人便顶着烈日到了东营。

重耳等人飞快下了马,马蹄还未站停。几人就已经随着重耳快步地走进营地。

“公子!”

介子推跟着赵衰从屋里走了出来,人未到大嗓门直接从赵衰背后传了出来,随着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陌生的男子,再离重耳还有五步远的时候皆停了下来行礼。

“公子。”

“令尹大人。”

赵衰等人还是叫重耳为公子,另外几个人却称重耳为令尹。

重耳脚步没有停,对着几人点了下头,直接问赵衰“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很不好。”赵衰愁眉苦脸,眼角皱纹又多了几分“今早有几个人在埋在了坑里。影响很不好,很多人认为他们得到的粮食太少,活太重,占着难民太多,我们没有办法更好的压制他们,只能承诺粮食更多。今早不是让赵毅带几个挑出来的难民回去么,有人看见那些难民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便立即驱散了他们,只是到现在还没探到任何消息。”

“粮食可以长,但是必须以矿物产量来收取。第三批粮食的事情我会尽快让人送来。”重耳一说完这话,赵衰明显松了一口气,“至于那些难民不足为惧。我们昨夜得到消息,那些人都在死路上了。”重耳面无表情语速极快地吩咐着,好像早就预料到那些人会出事“有一群黑衣人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赵毅等其他护卫只受了些伤,那些难民全死。”

“怎么会!”介子推以及那几个陌生男子都是一脸震惊,赵衰却是沉下了脸,只是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重耳似漫不经心地一眼瞭过介子推以及那些男子,“介子推你重新去挑选几个难民带回齐国,多挑几个守卫。我已经传消息给先轸,他也会带人半路接应你们。”

“喏!”介子推抱拳应下来。有公子等人在,赵衰先生一人在此也应该没事。

“我希望你今日就能出发。”

介子推一愣。咬牙应下“介子推一定今日就出发!绝不给那些小人机会!”

时间紧迫,介子推说完就离开办事情,重耳也没有多留他,往前的脚步一直没有停“那些屋舍建得如何了?”

赵衰一直走在重耳后半步,用手指着方向“那些难民屋舍就在前方。我们分为两拨人,一拨人挖矿,一拨人建屋舍,屋舍的进展很快,如今有一半的人不用再住在野外了。”

赵衰话停了下来,因为一直快走的重耳停了下来。

眼前是两山之间的空地,面积辽阔俨然可以看成是片小平原,此时这片土地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建起无数的小茅屋,无数人流穿插忙碌着,已经出具小镇模型。与密密麻麻地空地不同,两边山峰几乎光秃秃一片,树木皆被砍尽,连山石都被挖掘了出来,在略微平坦之处毫不浪费地也建起了屋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以想象这些屋舍只是在十天内建造成功。

赵衰有些感叹,“公子如今看到的这片地原先都是荒芜,当初我们商议许久才选在这块地,我认为建到一起更方便省时,比零散着建造得快,几千人安排好,是极为有用的,所以现在才会在短短时间内有如此大的规模。而这里树木少,我们不得不挖石头来建房,虽然费时,但是也更坚固。”

艾萧等人是站在山腰上,视野极为辽阔,看着眼下一点一点形成的城池,确实会有一股豪情万丈,指点江山的意味。

“很好。”重耳从刚才到现在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啧,我看这些都是白忙活。”其中一脸青白的男子从背后站出来,有些阴阳怪气说道“现在花费大把金子给这些难民做屋子,恐怕一到开春,这些人就跑的差不多咯。”

重耳嘴角的笑意并未收起,而是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是?”

男子脸色从青白变成了铁青,他没想到重耳居然不认识他“在下铁伍,是大公子无亏的谋士。令尹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来东营之前不是还见过面么。”

“不知铁伍为何认定这些难民开春就会逃跑呢?”

铁伍不屑哼了一声“这还用说么?工民身份这么低,又是从事挖矿这般危险而又艰苦的工作,现在是没粮食,等开春他们还不回种田当农民?”

“那让他们在这里种田不就好了。”艾萧突然开口说的“但是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人继续挖矿,否则屋舍收回,田亦不租给他们。”

“哈哈哈,笑话!”铁伍和身旁几个男子都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还故作抹下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谁人不知这里都是矿石!土地贫瘠,硬得和石头一样,最坚硬的铜器才能勉强凿开,这地都犁不动,还怎么种田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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