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 xp1024.com
《救赎》


正文 第一章 命案现场

“贾船帆挂千秋月,渔艇灯明两岸芦,一望水平浦。”秋天的凤凰湖是野性的,原始的,没有任何的娇柔造作,不比都市的溢光流彩,也没有人为的旅游开发痕迹,但自有她的魅力所在,一如清清秀秀的江南女子,一夕闯入梦境,便令人难以释怀。

风平浪静,残阳将湖面洒满一层金黄。湖边的一只大船上,承包金鱼湾水面的鱼老板李志成正和一个陌生人在推杯换盏,他面带微笑,眯缝着两眼对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说:“谢谢洪爷前来相救,李某感激不尽,今后如有用得着李某的地方,当万死不辞!”

刀疤脸笑着说:“李老板言重了,小事一桩。来,咱们喝酒,为我们的合作干杯!”这个刀疤脸名叫洪大铖,是金凰市道上有名的小混混头目。因为前几年在一次帮派纷争中和对方头目单挑,对方劈来一刀,他只微侧了一下头,刀子从脸上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而他则出刀砍断了对方的肩脥骨,差点儿要了对方的性命。这一次打斗让洪大铖声名大振,从此脸上的那道疤就是他的荣誉、他的骄傲,江湖上人渐渐忘记他的名字,称他“刀疤脸”,小辈或刚出道的则称他“刀爷”或“洪爷”。

“洪爷,您今天带了多少人来?他们人多势众,我怕,我怕…”李志成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但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言语不免吞吞吐吐。

“怕什么,我自有安排。”洪大铖脸露不悦,显得脸上的刀疤更深更长,像一只喝饱了血的蜈蚣,令人不寒而慄。

“你这个人啰里啰嗦的,我们老大有什么事搞不定的,别败了我们老大的酒兴。”一个留平头戴墨镜穿黑色西装的人不耐烦地说。

李志成抬头看了这个人一眼,只见这个人似一根木桩一样站在洪大铖的身后,面无表情,更确切地说是墨镜遮挡着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李志成站了起来,唯唯诺诺地说:“恕我冒昧,不说了,喝酒,我敬洪爷一杯。”说完一仰脖,将一大杯酒倒入口中,并将杯子倒过来亮了亮底。

洪大铖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说:“坐着喝吧,好酒。”一边说一边挟起一大块牛肉送入口中。

正当二人喝酒的当口,突然外面喊声震天,十多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人手持刀棍呐喊着向船上冲来。

李志成慌忙站起来,急促地说:“他们来了,咱们还是把船开到湖心去避一避。”

洪大铖脸露杀气,将手上的酒杯狠狠地掷在地上,酒杯发出一声脆响,摔得粉碎。“慌什么,我就是要会会他们,来得正好。”他冲身后的几个黑衣人使了个脸色,然后很平静地对李志成说:“给我换个酒杯,咱们继续喝酒。”

李志成看洪大铖又恢复了刚才的气定神闲,一颗离了心脏的心又回到原位,虽然他不知洪大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时候急也没有用了,只有静观其变。他叹了一口气,从消毒柜中拿出一个高脚杯,斟满酒放在洪大铖面前。

这时外面又传来另一阵排山倒海似的呐喊声,李志成透过舷窗,只见河堤上又出现了十多个穿着黑西装的人,他们手拿清一色的砍刀向那群白衣人冲了过来。

静寂的湖边沸腾了,一场械斗就这样突然地发生了。黑衣人占着明显的上风,打得白衣人四散而逃。

几个白衣人冲上船来,与船上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人冲进室内,一刀劈向李志成。

说时迟、那时快,洪大铖将桌子向前一推,白衣人刀劈在桌子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被洪大铖一脚踢倒在地,旁边的黑衣人上来一刀砍在他的腿上。白衣人负痛爬出船舱,“扑通”一声掉入湖中。

“有人落水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立刻停止了打斗,都朝这边张望。趁黑衣人停下的当口,白衣人四散奔逃而去。

落入湖中的白衣人在水中扑腾了几下,便没入水中,水面恢复了平静。湖边也归入死一般的沉寂。

“救人吧,要死人的。”李志成再也没有心情喝酒,他眼巴巴地看着洪大铖,希望得到他的同意。

“那是你的事,与我们无关。”洪大铖站了起来,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码头边开来几辆小汽车,洪大铖上了前面一辆车,几辆车绝尘而去。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救人啊。”李志成声嘶力竭地朝身边的两个伙计嚷道。

两个人跳入水中,折腾了一阵,将白衣人拖上岸,他已经气息全无。

“老板,工钱我们不要了,我们走了。”这两个说着外地口音的人收拾了行李,匆忙走了。

李志成头脑一片空白。想不到请人帮忙却惹出了人命,他欲哭无泪,怎么办呢?他在船上来回踯蹰着。

良久,李志成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芳芳,我出事了,你要将咱妈照顾好,来世我再报答你。”

“志成,出什么事了?你可别想不开呀。你说呀…你怎么不说话?”手机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十分焦急。

李志成表情痛苦地沉默了一会,然后将手机扔入那浩荡的湖水中。

金鱼湾是凤凰湖最美的一处湖湾,这里风平浪静,是天然的渔场。尤其是盛产一种红色的鲫鱼,当地人称锦鱼,红中泛金,味道十分鲜美。又“锦”“金”音同,地名叫金鱼湾。

渔场码头座落在湾的一侧,另一侧是一个伸向湖中的半岛。此刻,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中年男子正在半岛前梢悠闲地垂钓。他一手平握着鱼杆,另一手拿着一个小巧的望远镜正在向渔场方向观望。

这个人个子很高,大约有一米八五,面容清秀,两道稍带弧形的剑眉下面是一双灵动闪亮的眼睛。他观察了一会,动作优雅地收取鱼杆,然后将栓在堤岸上装鱼的网兜解开,几条小锦鱼像挣脱罗网束缚的小鸟一样扑楞楞地游走了。

一丝不易觉察地笑意挂在他脸上,他收拾好东西,掏出手机拨打起电话来。“110吗,警察同志,金鱼湾发生聚众斗殴事件,有人被砍伤了。”

“请问您贵姓?怎么和您联系?”接线民警问道。

电话挂断了,接线民警又按来电显示号码打过去,电话里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系统将短信通知机主与您联系。”

中年男子取下手机卡,掷入水中,然后拎起鱼具,走向旁边停着的一辆红色保时捷跑车。

汽车引擎“轰”的一声响,中年男子戴上宽边墨镜,驱车绝尘而去。

这边110指挥中心的民警们正在分析刚才那个神秘的报案电话,一个矮胖的民警说:“又是骚扰电话,现在许多人故意跟我们警察过不去。”

“主任,我看也是,昨天有人报警说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在中国银行门口抢包,后来警察到现场调查发现没有这回事,也没有受害人报案。”刚才那个接线的女民警说。

那个被称作主任的人深思了一会,说:“如果是真的,到时就怕告我们出警不力。还是这样吧,小虹,你通知凤凰湖水上派出所派人去一下,他们离那地方近。”

“好,我这就打电话。”那个叫小虹的接线女警察应声说。

“张剑,你赶快带人到渔场去一下,有人打110报警说那里发生聚众斗殴。”老所长接电话后冲着正在所食堂吃晚饭的一个年轻人嚷道。

“好咧,大家赶快行动。”年轻人扔似地放下碗筷,小跑进办公室,打开保险柜,将一支乌黑发亮的手枪别入枪套中,拴在腰上,又飞快地从墙壁上取下警棍和手铐,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在半分钟内完成。

这个人就是张剑,中等身材,瘦长脸,一双浓黑的剑眉透出一股英武之气。他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公务员招考中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被金凰市公安局录用,分配到凤凰湖水上派出所当民警。

张剑和两个民警跳上院内已经发动的吉普车,拉响警报,向渔场方向急驶而去。

半途,一辆红色跑车迎面急驶而来,迫得司机小蔡靠边放慢车速,小蔡骂道:“逞什么威风,老子有钱也知道怎么潇洒。”

张剑待仔细看车牌号时,跑车从面前一晃而过,背后腾起一团尘灰裹起的烟雾。

“人家那是名车,一辆车可以买我们这车几十辆呢。”民警黄兵说。

“我们公安的配备就是差,要是刚才那辆车是犯罪分子的,我们这车就是撵也撵不上,别说抓坏人了。”民警胡林风帮腔道。

胡林风的话让张剑的心蓦地一动,红色高级跑车像是从渔场方向开过来的,这里只有一条公路。车子是什么人的?到凤凰湖做什么?会不会与刚才有人报案有关系?这一系列的问题飞快地闪过他的大脑皮层,他突然有一个念头,想掉转车头追上红色跑车,询问一下情况,但转而一想,人家车速那么快,自己追赶也是白忙活,赶紧到渔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重要。他催促小蔡开快点。

“张sir,已经很快了,车身都发抖了,这样的破路,八十码已经算够快的了。”小蔡噘起了嘴巴。

二十分钟后,张剑一行人就赶到了渔场,只见渔场一片静寂。这种静寂是很反常的,往常这个时候三三两两的工人划着小船捕鱼回来,将鱼下到大船上,然后升火做饭,吃过饭就在大船上睡觉。

“李老板,李志成!”张剑冲着大船喊了起来。

没有回应!张剑向黄兵和胡林风示意这里没人,两人将枪收起,随张剑一道上船。

在船舱里,只见桌翻椅斜,碗碟散落一地,到处一片狼籍。小圆桌的一角有一道很深的刀痕,舱门处有几点血滴。

张剑将迈进舱门的一只脚缩了回来,说:“快,到别处查看,注意保护好现场。”

两人应了一声,分头向船两端处跑去。

“张哥,快到船尾来,这里有一个人,好像死了。”黄兵在那头大叫起来。

张剑的心头一拧,赶紧跑到船尾,蹲下身去仔细查看起来,这是一具被水浸泡得发胀的尸体,已经没有了鼻息,嘴角处还有水往外流,看来死亡时间不久。从年龄上判断,大约二十岁,腿上有一处很深的刀痕,皮往外翻,伤口处的血凝成了紫黑色的团块。

这时,胡林风从船头赶过来,看见此景,吓得大叫,他是刚从部队转业不久的新兵,还没出过死人的现场。

张剑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上了,边抽烟边轻声说道:“不要怕,这种情况是迟早遇上的,什么事都有第一次,我们当警察的就是要天不怕,地不怕,缉拿凶犯,替死者伸冤。”

其实张剑也才算是第二次出过这种现场,第一次是在局里实习时,发生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柴宏副局长喊他一道出现场。当时的情况十分悲惨,一辆中巴车与一辆农用车相撞后翻到了坡下的水潭里,死了十一个人,五男六女,其中有三个小孩子,尸身排成一列放在路边,家属哭声震天,现在想起来张剑只觉得胸口有东西往上涌。

胡林风哆嗦着吸了两口烟,说:“谢谢张哥关心,我不要紧,船头和其他地方没什么,赶快报告吧。”

张剑扔掉吸了半截的香烟,拨通老所长姚旺林的手机:“姚所,金鱼湾渔场发生了命案,目前确认一人死亡,为男性,年约二十,渔场老板和工人全部不见踪影。”

“保护好现场,我立刻向局里汇报。”老所长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暮蔼渐渐地浓重起来,湖面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白雾,像一条白色的帷帐把他们包围吞噬。

三个人默默地站着,胡林风和黄兵面对着张剑,不敢看地板上的死尸。

“张哥,你说这个人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人用刀砍死后扔下水的?”胡林风问道。

“我看不像,刀砍在腿上不是致命伤,是溺水死的。”黄兵说。

张剑冲黄兵点了点头,说:“现在还不能确定,要等法医鉴定后才能下结论。我的意见也是溺水死的,不过他到底是被人砍伤后扔到水中溺水死亡还是自己被砍伤后慌乱中跳入水中逃命时溺水死亡?这一点还有很大疑问。还有,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怎么到船甲板上来的?犯罪的第一现场在哪里?李志成和他的工人们到哪里去了?”

黄兵和胡林风不约而同地冲张剑露出赞赏地眼神,在他二人看来,人家科班毕业那点墨水也不是白喝的。

张剑陷入了沉思,自己从警三年来,还没有接手过一起凶杀案件。刑警队的那班同事常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说他们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说到底是小打小闹,真正过瘾的是凶杀案件、贩毒案件、团伙抢劫案件,如果能破上个黑社会组织案件,一辈子就值了。凤凰湖水上派出所管辖范围不大,人口只有五六千人,这里治安案件的发生率很高,经常有渔民因承包纠纷打架。张剑到这里工作三年来,最值得炫耀的就是破过一起偷牛案,为此他获得市政法委颁发的“全市社会治安先进个人”荣誉称号。至于死人的案件,凤凰湖也发生过几起,不过都是跳湖轻生的。

张剑在大学学的是刑事侦查专业,他做梦都想破大案。他刚到局里上班时,老局长胡海军问他有什么想法,他直言不讳地说想当刑警,要破大案。胡海军笑了,眉毛胡子直打颤,脸上的皱纹起了层层波浪。“年轻人,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先到基层派出所去干,干好了我再调你到刑警队来。”

张剑想当刑警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凉水。局子里不久就有关于他的传言,说他太狂妄自大了,不知天高地厚,一些同事私下以“我要破大案”相戏谑。副局长兼刑警大队队长陈虎知道了这事,有一次对队里的人说:“有人说自己是破大案的,只要我在,就偏不给他这机会。”

张剑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到凤凰湖水上派出所一干就是三年,局里人事轮换了一茬又一茬,自己就是沾不上边。他渐渐地对破大案不存妄想了,对这个世道也玩世不恭起来。好在老所长姚旺林对他很倚重,什么事都放手让他干。老所长对他的评价是“书生气太重”,教导他要谦虚,要搞好和同事的关系。张剑也意识到这一点,可是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已经在那里了,想要改变也非一日之功。

张剑的大脑莫名地兴奋着,血液在血管里东奔西走。眼前就摆着一起凶杀案件,自己很想施展一下身手证明一下,可一想到这个案件马上就要被刑警队的人接管了,又心灰意冷起来。

就在张剑胡思乱想之际,码头上开来三辆警车,警报声停了,唯有警灯闪烁,在黄昏中显得特别扎眼。姚旺林陪着陈虎和十几个刑侦人员来到船上,陈虎来到尸体边上,瞄了一眼,问道:“你们是什么时间到的?现场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报告陈局,我们是四点五十分到的,现场只有这具尸体,没有发现其他人。”张剑毕恭毕敬地说,他知道这个陈虎作风霸道,在局里是个内当家的,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得罪他。

陈虎点了点头,吩咐说:“立即勘察现场,通知殡仪馆将尸体运走,法医室连夜进行鉴定。李小广,你负责将他们三个人说的情况记录下来。”

在船舱里,李小广盛气凌人地向他们询问时,张剑心里老大不痛快。他说了大致的情况,黄兵和胡林风说:“情况就是张警官刚才介绍的那样,没什么补充的。”

李小广问道:“你们三个人是不是一直在这里?”

张剑不耐烦地说:“你说我们不在这里还会在哪里,老子连尿都憋着没撒,现在老子去撒尿了。”黄兵和胡林风也条件反射似地说:“刚才一紧张把这事搞忘记了,现在才觉得膀胱难受,我们也去撒尿了,名字待会再签。”

李小广呼地站起来,厉声说:“你说话文明点,你做谁‘老子’?”

张剑说:“对不起,刑警同志,这是‘口头禅’,我一急就脱口而出,现在真的是内急,老子走了。”说完,拉开舱门,走到船头,冲着湖水撒起尿来。

他们的吵嚷声惊动了陈虎,李小广把情况添油加醋地向陈虎汇报了,陈虎鼻子哼了一声“什么素质”,然后对身边的姚旺林说:“叫他们三个人给我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上来,明天上午我就要看到。”

正文 第二章 惊魂未定

金凰市中心的金光大道上车水马龙,流光溢彩。

天龙宾馆就座落在金光大道的中心区域,这里是商业和金融中心。这个花费五千多万建起来的宾馆在金凰市是超一流,在天城市也是屈指可数。宾馆高十一层,从外面看像一艘航船,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衬托出那豪华气派的轮廓。宾馆里面设施一应俱全,餐厅、浴场、ktv飙歌、住宿、健身娱乐等等。这个宾馆的装饰很有特色。走进宾馆,迎面呈现的是一块墨绿色的巨大玉浮雕“一帆风顺”,过道和房间里随处可见用玉石做成的装饰画,表明主人酷爱玉石,也可能是他做生意的一种方式或者宣传。

5188房间是个总统套房,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面色冷峻、不苟言笑。这时,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走过来,那两个年轻人冲他一低头,叫了声“洪爷好”。

那个男人没有正眼瞧他们,只有脸上的刀疤不停地抽搐着,嘴巴似乎动了一下:“龙哥在吗?”

“在等你。”两个人推开门,放刀疤脸进去后又拉上门。

“龙哥”,洪大铖进去后谦恭地低着头叫了声,与他在外面的作派判若两人。

老板桌后面的男人没有应声。这就是那个在湖边钓鱼的男人,将近四十岁,身穿皮尔卡丹西服,头发梳得油光水亮,大方脸,阔鼻子,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看到人的心里去。

洪大铖抬头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慌忙撇开眼神,两手不停地搓动,露出一种窘态。

中年男人上身动了一下,从皮躺椅上坐直了,伸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古巴雪茄,洪大铖慌忙掏出火机要给他点烟,哪知中年男人动作十分麻利,他“啪”的打开一支精钢制的打火机,蓝色的火苗窜了出来,点着了烟,一股浓烈的烟雾四散开来。

洪大铖尴尬地退了回去。

这个中年男人名叫刘天龙,在金凰市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是金凰市政协常委、天城市政协委员、天龙集团董事长,他管理的天龙集团是金凰市最大的民营企业。有人说他是金凰市的传奇,关于他的发迹史有许多版本。有人说他的祖父是国民党的军官,当年丢下他祖母和父亲到台湾去了,后来在台湾又成了家,但没有生育子女,老伴死了后,他很想念在大陆的亲人,通过海峡联谊会,知道妻儿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孙子,于是就将全部的财产给了孙子;有人说刘天龙家祖上是太平天国的一个将领,在战争中掠夺了许多黄金和宝玉埋在自家的祖坟山上,刘天龙是给父母亲葬坟时挖到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于是发家了。其实刘天龙自幼出身贫苦农民家庭,初中未毕业就辍学打工,当过厨师,学过钟表修理,后来又倒卖“黄货”(注:假黄金元宝),有了小本钱后涉足玉石加工行业,成了龙头老大;接着他又参股房地产业,这两三年房地产业像春天的竹笋节节窜高;最重要的是他还掌控着金凰市的色情服务业,这是他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

“东西呢?”刘天龙吐了一个烟圈,这个烟圈直直地向洪大铖飘过去,在将到未到之际忽然散开了。

洪大铖从上身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刘天龙。

刘天龙展开纸一看,脸上绽开笑容,但旋即马上又恢复了原样。洪大铖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眼光还算犀利,这不易觉察的一丝微笑还是被他看到了。

“龙哥,有两个弟兄受了点轻伤,已经送到外地医院包扎了,不过不碍事,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洪大铖讨好似地说。

“给兄弟们买点营养品吧。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刘天龙从抽屉里抽出两沓钞票扔给他。

洪大铖将钞票装入衣兜,边说“替兄弟们谢龙哥了”边退了出去。

洪大铖神采奕奕地来到一楼,他的手下绰号“毒蛇”的人将车开了过来。他跨进车门,说:“走,叫上‘狗熊’、‘狮子’、‘老虎’喝酒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喂,什么人坏了老子兴致?哦,是李老板,有什么事吗?”

“我是在西城换乘中心门口的电话亭里给你打的电话,您,能不能马上来一趟?我,要见您一面,出大事了。”电话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李志成焦急地声音,后面“出大事了”四个字声音很小,显然是怕人听见,但洪大铖听在耳里,也吃惊不小,他心里想,一定是那小子死了。他怪自己有些大意,但江湖历练让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后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堵住退路。

“快,去西城换乘中心”。洪大铖命令道。

“毒蛇”猛打方向,尼桑轿车一个漂亮地掉头,向西城方向而去。

在西城换乘中心一个电话亭前,车子猛地刹住。洪大铖摇下车窗,冲着在那东张西望的李志成说:“上车。”

李志成慌忙上了车,冲着洪大铖说:“洪爷,出大事了,死人了,你叫我怎么办啦?”

“慌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急有什么用?”洪大铖故作神态自若,气定神闲。

“我知道你们不怕,可我是有家有当的人啊,我可怎么办哇?”李志成啜泣起来。

“你先别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洪大铖安慰说。

车子驶离市区,向山区驰去。一路上,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在一个小四合院前停下来,“毒蛇”下车推开院门,将车停在院内。洪大铖和李志成下了车,走进屋内,“毒蛇”很守规矩,自觉站在门外放哨。

屋内很黑,洪大铖打着火机,在墙边按了一下莲花灯座,只见室内的中堂卷轴慢慢卷起,中间自动开了一道门缝,洪大铖推了李志成一把,两人进去后,门又自动关上、卷轴自动展开。

洪大铖打开灯,顿时室内一片明亮。这是一处很大的山洞,和前面的宅院浑然形成一个整体。洞中靠内凿了几间卧室,陈设极其简陋。

“洪爷,我好怕,你不会要害我吧?”李志成目睹此景,长吁短叹,心想只怕刚脱狼口又入虎窝。

“怎么会呢?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要保护你呀。”洪大铖递给李志成一支烟,替他点着,然后自己点了一支烟。

李志成本不会抽烟,此刻他烦透了,学着洪大铖的样子猛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鼻涕口水直流。

“我们的事你家人可知道?还有哪些人知道?”洪大铖眼睛紧盯着李志成,幽幽地问。

李志成两腿发软,感觉洪大铖的眼睛不像人的眼睛,而是像狼的眼睛,冒着绿光。他想这下完了,如果说家人知道,他只怕也会杀人灭口。保全妻儿的性命要紧,何况她们本来就不知情。“我的家人不知道,两个外地来的民工连工钱都不要吓跑了。”

“我们合作的事你家人也不知道吗?”洪大铖又问道。

“我没告诉家人,连妻子王芳都没说。”李志成脱口而出。

洪大铖仔细地在李志脸上扫视过来扫视过去,发现他不像说谎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说:“这就好,这就好。”

“洪爷,饶命哪。”李志成越来越觉得洪大铖的神情高深莫测,“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洪大铖皱了皱眉头,心想这种人真是胆小如鼠。

李志成爬了起来,嘴里说:“洪爷大仁大量,我感激不尽,只有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哪来那么多屁话,你看你可像个爷们样子。你在这等会儿,哪儿也不准去,我去给你找个安顿的地方。”洪大铖嘱咐一声,大踏步出门走了。

洪大铖走了后,室内准确地说是洞内只剩下李志成一个人,他蹲在地上,手环抱着头,懊悔不迭。

李志成的父亲是上海下放知青,他在李志成两岁的时候离婚回城去了,从此再无音讯。她母亲把他独自抚养成人,到六十岁头发全白,眼睛又瞎了。他妻子是凤凰湖边人,从小父母就被血吸虫病夺去了生命,是个孤儿,李志成的母亲收养了她,后来两人结了婚,生育了一个女儿,嫁到外地去了。

李志成在湖边长大,从小就会捕鱼捉虾。后来承包了一小块水面,家道日渐殷实。这几年,他又贷款扩大养殖水面,承包了金鱼湾渔场,渐渐成为凤凰湖边有名的养殖大户。

树大招风,麻烦也因此接踵而来。金凰市的长生帮常来收保护费,一开始每月千把元,李志成本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也就给了,图个平安,后来要价越来越高,涨到每月上万元。李志成负担不起,向派出所报了案,哪知第二天湖面上出现了许多死鱼。

派出所调查了很久,破不了案。虽然怀疑是长生帮做了手脚,但因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此事就不了了之。长生帮气焰更甚,扬言要让李志成神秘失踪,吓得李志成只好四处求人,最后找到洪大铖,请求他出面摆平此事。洪大铖提的要求不高,只想要金鱼湾边上的那个半岛建农家乐,不要李志成掏一分钱,收益双方八二分成。

李志成有些顾虑,其实洪大铖提的要求很诱人,既可带动自己的养殖,又得到收益,对自己是个两全其美之策。他顾虑的是那个半岛是块风水之地,据老辈人讲,这凤凰湖原是大海,后来地壳变动,一只金鳌化成了鳌山,那个半岛的位置就是鳌头,这只金鳌保护凤凰湖边的渔民四季平安。金鳌是神龟,民间又称太岁,是万万不可头上动土的。

洪大铖见李志成顾虑重重,说:“那是迷信,所谓迷信,先被迷住然后才信。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种鬼话。你不答应我就不管你的事了。”说完佯装要走。

李志成连忙拦住,说好商量,最后硬着头皮签下了协议书。洪大铖约请长生帮头目谈判,用十万元了结此事。长生帮不依,后来便发生了开头那一幕。

李志成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十分后悔签订的协议,现在自己是受报应了。他想到洪大铖说要给自己找一个安顿的地方,会不会杀他灭口,让人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这个洪大铖太神秘了,谈判、签订协议连手下人都不让在身边,还嘱咐他此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对谁都要守口如瓶。

李志成此刻万念俱灰,只觉得对不起生他养他的老娘和亲他爱他的发妻。他恨洪大铖,要不是他逼迫自己签订协议,惹怒太岁;要不是他大肆砍杀逼人落水致溺水死亡;要不是他不让施救,自己也走不到这一步。“跟他拼了”,他心里起着这样的念头。

心意已决,反而头脑冷静许多。李志成遍寻洞内,找不到可以防身之物,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块小石头,暗暗攥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做好这一切,他便耐心地等待洪大铖的到来。

却说洪大铖出得门来,到院中一僻静处,拨通了刘天龙的手机。“龙哥,出了点事,对方有一个人被我们砍伤后落入湖中淹死了。”

电话那头很长时间的静默。良久,刘天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鱼老板现在在我手上,他告诉我的,要不要做了,以绝后患?”洪大铖脸露杀气。

“你怎么没记性?我一再告诫你们不要惹上命案,你们就是不听。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刘天龙显然动了肝火,这在洪大铖的印象中是很少见的。他总是很亲切友好,对自己常“兄弟嘛兄弟嘛”地说着,就像好得不分彼此一样。

“龙哥息怒,我错了,只有‘毒蛇’知道此事,那个人也是被他砍伤落水的。当时不知道他会溺水死亡的。”

“‘毒蛇’知道不知道协议的事?我一再强调要照规矩办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看来你有负我对你的期望。”

“他不知道协议的事,只知道那个被他砍伤的人落水溺死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洪大铖一边认错,一边虔诚地说。

“你知道个屁!不要杀人,要让他们好好地活着,尤其是李志成,找个稳妥的地方安顿好,不要让他回来。你和‘毒蛇’暂时也要避一避,等风声过了,我再通知你们回来。我安排人给你卡上打上二十万块钱,省着点用,找点活干,不要让人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刘天龙说完挂了电话。

洪大铖一脸不悦,凭他的性格,灭了李志成掐断这根线索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倒像个做事的样子。龙哥现在什么事都前怕狼后怕虎的,当断不断反受其祸,一点不像江湖大佬的样子。

他悻悻地走进山洞,对李志成说:“刚才我探听在公安局工作的朋友说,你涉嫌杀人正在被通缉,你打算怎么办?”

李志成喃喃地说:“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刀疤脸冷笑道:“人虽不是你杀的,但你是雇凶杀人,也是死罪。卓码的丈夫是个亿万富翁,因为雇凶杀人,兄弟二人都被枪毙了,想必你也看了这条新闻吧。”

“那我可怎么办呢?我现在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李志成目光呆滞,不停地絮叨起来。

“要想活命,必须听我的,可保你无事。我安排你到山西一个偏僻的地方,你一要改名换姓,二不准与家里联系,三不准抛头露面,把握住这三条,你性命无忧。这三条,你可能做到?”洪大铖说。

李志成此刻一心只想活命,忙不迭地说:“我听洪老板的,不知你要带我到山西哪里?”

“这个我自有安排,你首先把身上的证件全部交给我,钱你自己留着。”

李志成有些疑惑不解,慢吞吞地掏出身份证和驾驶证。洪大铖劈手夺过,用火机点着。“你留这些惹祸的祸根做什么?再翻翻看,可还遗漏什么?”

李志成翻了翻口袋,除了两千多元现金,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了。

洪大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个头套来,替李志成戴上,原来短发的李志成变成了满头卷发。他又让李志成换下西服,从洞内的房间里找来一套工作服让他换上,然后他围着李志成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了一会,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叫李志成了,你叫胡来福,湖北襄樊人,今年46岁,离异,靠四处打工为生。你还要尽量少说话,即便说话也要撇点腔调,以免被人听出口音,这些可都记住了?”

李志成见洪大铖并没有杀他的意思了,一点心也就落到了胸腔里,手中攥着的石头掉到地上,他一边不停地点头,一边说:“知道了,谢谢洪老板教诲。”

“事不宜迟,我们出发。”洪大铖说。一行三人驱车穿山越岭,向遥远的山西驶去。

正文 第三章 夜斗缉凶

刘天龙接到洪大铖的电话之后,躺在皮转椅上深思了良久。蓦地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对着听筒说:“老小,你到我这来一下。对,要快,越快越好。”

十分钟后,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来到刘天龙的办公室。

“龙哥,什么事这么急?我正搭上个靓妹…”年轻人见刘天龙脸色铁青,吓得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坐,我找你有急事。”刘天龙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洪大铖给他的那份协议书。

年轻人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有自己的名字“贾海波”,感到疑惑不解,问道:“龙哥,我并没有和什么人签订合同呀,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时间紧急,我就不跟你详细说了。我看上了金鱼湾那块风水宝地,以你的名义与承包金鱼湾的老板李志成签订了这份合同,今天下午,长生帮到金鱼湾收保护费,与李志成发生冲突,我安排‘刀疤’带人相助,长生帮的一个人被砍伤后慌不择路落入湖中溺死。李志成吓得逃走了,我现在要你马上赶往他家,抢在警方之前了解一下他老婆对这个情况了解多少,告诉他老婆你是李志成的朋友,会尽一切力量帮助她的,让她什么都不要说。”刘天龙说完,从桌上拿起一撂照片递给贾海波。

“我现在就去。”贾海波瞟了一眼照片,将照片装进随身的小包内。

刘天龙朝他扬了下手,示意他尽快去办。

贾海波出了天龙宾馆,上了自己的车,他让司机回家睡觉,说自己要去见几个天城来的朋友,然后独自驾车向李志成家所在的南湖村急驰而去。

在村口的一处僻静处,他停好车,趁着夜幕走进村里。村里的几只狗“汪汪”地叫了起来。

李志成的房子很好认,他是村里的首富,房子也建得别具一格。前后两进,前面是门楼,后面是一幢两层小楼,中间是一个偌大的院子。

贾海波来到门前,轻轻地叩了一下门拉手,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

“芳,是志成回来了,你快去开门呀。”李志成的瞎眼老娘催促媳妇说。

“志成,是你吗?你回来了吗?”王芳兴奋地跑过来打开门。

“你是王芳吗?这是李老板家吧?”贾海波笑盈盈地问。

王芳一下子懵了,她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于是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李老板的朋友,能进屋说话吗?”贾海波仍旧笑容满面。

王芳迟疑了一下,心想这个人或许知道丈夫的情况,于是忙不迭地说:“请进!”

两个人进到屋后,瞎眼老太说:“志成人呢?芳,是什么人和你说话呀?”

贾海波向王芳使了个眼色,又做了个手势。王芳知道他是不想让老人知道这件事,于是说:“是一个工人,来找志成的,我说不在家他就走了。妈,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我再等会志成。”

老太太应了一声,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摸墙壁到房间里去了。

王芳要给贾海波泡茶,贾海波说:“别忙,说几句话就走。”

贾海波介绍自己是龙海美食娱乐城总经理,以前和李志成有过业务来往。前不久,李志成想和自己合作开发金鱼湾渔场,不想今天下午他打电话说出了事,让我来对你说一声。

“我没听说过这事,志成在外面的事一般不对我讲。你快点告诉我,志成他怎么了?”王芳才不管什么合作开发的事,当务之急她关心自己丈夫的情况。

“电话里也没讲清楚,只讲了几句就挂了,好像是他杀了人,要到外地躲起来。他要我来告诉你一声,并要我关照你把渔场经营下去。”

虽然贾海波的声音很细很轻,但在王芳听来,仿佛不吝于一声惊雷,她差点歪倒下去。“杀了人?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杀人?”

贾海波连忙捂住她的嘴,说:“小心被人听见。”

王芳这才情绪平静下来,她走到里间婆婆的房间门前听了一会,只听见婆婆在咳嗽,就问:“妈,你还没睡吗?志成可能是渔场上有事耽搁了,他又当老板又当工人,忙不过来呀。”

“芳啊,我这眼皮老是跳个不停,我怕有祸事啊。唉,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要不是我连累你们,你也可以到渔场上打个帮手。”

“妈,别说许多了,早点睡吧。”王芳走了回来。

“听说长生帮的人来渔场闹事,你爱人与他们发生了冲突,失手砍伤了人,那个人掉到湖里淹死了。你别急,实话告诉你,我父亲是金凰市委政法委书记,李老板任何人都没打电话,只打给了我。我会想办法从中斡旋,但你必须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贾海波凑近说。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需要花钱时我就是把房子卖掉也要救他。”王芳感恩戴德。

“现在有钱也没处花,你等我消息。公安局的人要是来问,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包括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和我来你这里的事,否则我就不好帮你了。你可记住了?”贾海波见王芳点了点头,然后竖起风衣的领子,转身要走。

“贾老板,我如何联系你呢?”王芳见贾海波要走,忙问。

“这是一部手机,你藏好,只限我们之间联系,我会打给你的。你家里的电话肯定被监听了,如果有人问到你丈夫的事情,你要想好怎么回答。”贾海波说完消失在黑夜之中。

走出村口,贾海波将刘天龙给他的一撂照片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又点了一支烟,平静了一下思绪,然后开车回到了金凰市区。

“龙哥,办妥了。”贾海波向刘天龙汇报。

“我知道了。”刘天龙语气又恢复了昔日的霸气,说完却没有挂机,贾海波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再没有下文,于是关了机。

金凰市公安局三楼小会议里灯火通明。局党组班子成员面色严峻,一个个正襟危坐。

老局长胡海军不停地咳嗽,他患有严重的气管炎病,尤其是初冬季节,这病就发作得厉害。

几个人都看着胡海军,胡海军趁咳嗽间歇之际,示意说:“陈局,你汇报吧。”

陈虎摊开笔记本,其实笔记本上并没有字。说:“同志们,今天下午4时06分,110接警中心接到一个手机电话举报,称金鱼湾渔场发生大规模械斗案件。指挥中心通知凤凰湖水上派出所火速赶到现场,发现一具男性尸体,这是今年以来我市发生的第二起恶性案件。目前尸体正在进行法医鉴定,从目击的情况来看,死者年约20岁,右小腿处有刀伤,死亡的症状像是溺水死亡,现场没有其他人,金鱼湾渔场老板李志成也下落不明。根据《公安机关命案侦破机制》,我已进行了初步处置:第一,立即抓获李志成;第二,查找报案人线索;第三,组织进行法医鉴定、查明案情。”

陈虎一说完,会议室里顿时沸腾了,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第一起杀人焚尸案至今毫无头绪,现在又发生命案,真是祸不单行。”“我说局办公大楼的风水不好,当初选址的时候我强烈反对,可那时又没人听。”“今年的综合考核又要垫底了,唉…”

胡海军喘了一口气说:“大家静一静,我建议立即成立‘11、7’专案小组,由陈虎同志担任组长,以刑警队为主,抽调精干力量,立即开展工作。”

陈虎推辞说:“胡局,还是由你担任组长,我担任副组长比较适合。”

这时,老政委王彬说话了:“胡局最近身体不适,你就不要推辞了,我同意胡局的意见,大家没有不同意见吧?”

大家都说“同意”,然后散会了。

胡海军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陈虎走到他身边,说:“胡局,你还是到医院去看看吧?”

“不要紧,我这是老毛病了。陈局,你肩上的担子重啊。”胡海军说完,用力地拍了一下陈虎的肩膀。

“我担心您身体,我有个朋友在北京协和医院当医生,是支气管方面的专家,您还是去看看吧。”陈虎握住胡海军的手说。

胡海军笑了笑,凑近说:“小虎,我这马上就要满届了,你可要努力啊,争取将这两起案件破了,上面我会帮你说的。”

“谢谢老领导,您的大恩大德我陈虎一辈子不会忘记。您还是听我的话,去看看病吧?”

“老毛病了,没有关系。你去忙吧。”胡海军又不停地咳嗽起来。

陈虎交代司机一定要将胡海军送到家,然后又喊来刑警队副队长刘长乐,命令他带人去李志成家抓人。

工作布置完了以后,陈虎靠在沙发上,点着一支烟。胡海军的话让他浮想联翩,前进一步的念头最近越来越多,底下也有关于他接任的传言。胡海军从部队团职转业到天城市公安局工作,后来历任政工干事、办公室主任直至金凰市公安局局长,自己也是在胡海军手上提拔起来的副局长,是他看重的人。虽说他人老了,但人老虎威在,他的话还是有份量的。

一丝微笑掠过他的脸际。

刘长乐带着三名干警先驱车来到凤凰湖水上派出所。

老所长姚旺林已经躺下了,张剑和胡林风、黄兵正在玩牌,屋子里烟雾缭绕。

刘长乐敲了下门,张剑骂骂咧咧地开了门:“这么晚,是谁呀?哟,是刘队长,请进!”

“你们这班小子在干什么,不会是在赌钱吧?”刘长乐扫视了一下屋里,脸露不悦。

“哪里,我们睡不着,在赌烟,你看我赢了五十支烟了。”张剑炫耀地说。

“还是所里清闲啊,现在又不抓赌、不抓嫖,打架纠纷都推到法院去了。”刘长乐羡慕地自言自语道。

“是啊,我们可没有你们那样的好命,天天都来刺激的。漫漫长夜,没事就不能玩点小牌?”张剑反唇相讥。

刘长乐苦笑了笑,说:“张警官,别饱汉不知饿汉饥,放着逍遥自在的生活不过,偏要干些刀口上舔血的事?你没听人说在所有的警种之中,唯有刑警最不是人干的?”

“张哥,别斗嘴了,刘队长这么晚来肯定有什么事,要不要把姚所长叫起来?”黄兵问道。

“不必了,你们陪我去抓李志成,跟我的车走。”刘长乐说。

张剑见刘长乐来是有重要任务在身,马上缄了口。三人上了刘长乐的金杯面包,向南湖村开去。

四野一片寂静,一弯上弦月斜挂在天边,发出清冷的光辉。

村子里的狗狂吠起来,一行人很快便将李志成的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王芳自从贾海波走后,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她满脸垂泪、伤心欲绝。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梦见李志成在湖中扎了个猛子,然后就不见了,她急得在岸上直哭。

门“嘭嘭”地响,王芳忽然惊醒了,对着窗户问道:“谁呀?”

“开门,公安局刑警队的。”刘长乐说。

“你们晚上到我家干什么?”王芳听说是公安局的人,马上头脑清醒了。

“找你老公了解情况。”门外的人说。

“他不在家。”王芳没好气地说。

“你把门开一下,我们进来看看,看一下就走。”刘长乐说。

王芳知道不开门是不行的。这时隔壁房间的老太太醒了,问王芳几点了?外面有人在敲门,是不是志成回家来了?

王芳知道老太太耳朵有点背,但这么大的敲门声她还是听见了。于是高声说:“妈,才二点钟,是风吹的门响,哪有人敲门。”

王芳赶紧穿衣起床,开了门,刘长乐向她亮了亮警官证,说:“我们来找李志成。”

“他真的不在家,我带你们看,我婆婆眼又瞎了,耳朵也聋了,请你们不要惊动她。”王芳用衰求的眼神看着刘长乐。

“好吧,你们轻点声,四处看看。”刘长乐吩咐道。

几分钟之后,几个警察过来报告说“屋里没有人”。

“你老公什么时候回来过?”

“还是前天晚上。警察同志,我老公他怎么了,你们这么多人来找他,吓死我了。”王芳问道。

“我们找他主要是了解一下今天下午渔场上发生的事,你不知道?他没打过电话回来?”刘长乐反问。

“我真的不知道,渔场上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点告诉我。”

“今天渔场上发生了一起命案,有一个年轻人死在你丈夫的船上。你丈夫和工人全部不见了。”王芳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被张剑一把扶住。她感激地看了张剑一眼,心想贾海波说的是真的,还有丈夫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现在自己一定要撑住,什么都不能对他们说。她掩面而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长乐一看这种架势,心想她一个家庭妇女,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情。于是递给王芳一张名片,说:“这上面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李志成打电话回来或有什么情况,可以打电话通知我。”

“知情不报,就是包庇,也是要坐牢的。”旁边一个年轻的刑警补充说。

刘长乐斜了他一眼,闲他多嘴,那个刑警满脸通红,挪到一边去了。他对王芳说:“你要相信我们公安局,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目前我们也只是怀疑,你要配合我们把案件查清楚,如果你丈夫是清白的,查清后也不必东躲西藏了;如果你丈夫参与了此事,趁早劝他投案自首,还可以从轻处理。”

正在刘长乐说话的当口,张剑隐约发现王芳的眼眶有些浮肿,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难道她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张剑暗笑他们有些迂,讲许多大道理有什么用?关键是攻心为上,他想起大学里老教授说过:“一名出色的刑警就是要明察秋毫,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现在是刑警队在办案,他只是配合,想到这里,也就不说破,他倒要看看刑警队是如何破这起案件的。

初冬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给人无比温暖的感觉。

张剑一早就来到局里,将报告呈交到陈虎手里,并掏出一盒“天城”牌烟,恭敬地递过去,并打着了火机。陈虎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从桌上的“中华”烟盒中抽出一支点上,瞟了一眼报告,说:“就这些?”

“回陈局,就是这些情况。”张剑感觉陈虎有点不太喜欢自己,他曾经对一个同学说起过这事,那同学笑着说:“这很正常,哪个领导都不喜欢比自己有才的人,尤其是那些正在上升阶段的领导。陈虎是省警察学校毕业,那只是个高中中专,而你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他能欣赏你水平比他高吗?他能容你在他面前神气吗?不能,所以他踩你、压你很正常。”

张剑有些失落,心想“天城”牌烟也要二十多元一盒呢,自己平时还舍不得抽,但比起“中华”烟来还差了两个档次。

“你可以走了。”陈虎埋下头开始看文件。

张剑索然无味地离开了公安局,走在大街上。他下意识地从口袋掏烟,烟掏出来了,却找不着火机了。原来他一时慌乱,把火机丢在陈虎的办公桌上了。他只好满口袋找火机,他记得平时口袋里有备用的火机,他翻遍所有的口袋,还是没有找到火机,却找到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稿费单,是市广电局新闻中心寄来的,金额二十元。他想起上个月给广电局新闻中心寄过一篇稿子,是关于警民共建和谐新农村的,这就是那篇文章的稿费。“拿稿费去”,张剑心想,将烟塞进烟盒,迈开大步朝广电大楼走去。

广电大楼离公安局不远,五分钟后张剑就到了。在门口,有个保安负责接待,张剑看见许多人在桌子上面的登记簿上登记,准备也过去登记。

保安看见他穿着警服,便客气地问道:“警察同志,请问您找谁?”

张剑说:“我到新闻中心拿稿费。”

“请上三楼向左转就到了。”保安说。

张剑见不用登记,便道了谢径直向三楼奔去。

在一间上面写着“新闻中心”字样的门口,张剑礼貌地敲了一下门。门里传出“请进”一声脆亮的女声,张剑推开门,一股温暖迅速弥漫了全身。外面天寒地冻,里面温暖如春。张剑联想到自己乡下那个灰头土脸的派出所,顿时感觉与这里的办公环境有了天壤之别。特别冷的时候,他就和同事们围坐在一起,生起一盆炭火取暖,而那些杂树炭往往烟特别多,呛得人直流眼泪。

屋子里有好几个人,靠窗边的一个办公桌前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子,皮肤白晰,在冬日午后的阳光照耀下,像透明的玻璃娃娃。桌子上摆着一块寿山石,赫黄色的石面上有一个抚琴少女的图案,活灵活现。张剑不能确定是那种石头,但除了寿山,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案头石。靠近窗台的位置放着一盆君子兰,几朵白色的兰花从墨绿色的身体里伸展开来,金色的花蕊像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款款期待着游人的到来。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浓郁的香气,张剑贪婪地吸着,不禁对少女产生一丝好感。

这个女人就是姚琴,她天生丽质。修长得令魔鬼也羡慕的身材,脸庞不是很大,但配上那细眉细眼和小巧精致的鼻子,倒是十分的和谐,活脱脱个古典美人。她有一口细致整齐像白玉一样的牙齿,一笑起来妩媚顿生、风情万种。这是一个让男人看了丢魂失魄、无法忘怀的女人。

那会儿她正跟一个中年男子搭话,看语气神态又像是在汇报工作。她的最后一句“史主任,请放心,我争取一两天内拿出材料”的话,证实了张剑的猜测。那个史主任约四十来岁,满脸横肉,挺着一个大肚子,一摇一晃地走了。张剑以前听人形容这种人的一个词:“fb”,当时他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有人点拨他说是“腐败”的拼音字母,取这两个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就是“fb”,张剑恍然大悟,现在看来这个史主任也长着一副“fb”肚皮。

史主任一走,旁边等候的人围拢过来,原来他们都是来拿稿费的。姚琴在他们的稿费单上盖上“现金付讫”章,然后将钱发给他们。张剑是最后一个拿的,他仔细地近距离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美女,她上身穿白色底子上绣着红梅的夹棉袄,下身穿浅灰色镶花边短棉裤,脚蹬一双长筒皮靴,显得既时尚又不张扬,高贵而不庸俗。她的嘴唇透出淡淡的粉红,不像施过唇膏那样的油亮,但那光泽似有若无。头顶上挽着一个高高的发髻,头发黑而亮,一撮刘海轻松地斜披在眼际。张剑感觉她像一头美丽的白天鹅。

凭张剑的长相是不足以打动姚琴或者说是引起姚琴留意的。那是什么呢?吸引姚琴的是张剑这身神抖抖的警服,她微笑地看着张剑说:“警察还有时间写稿啊,真佩服你!”

“这不都是上面压的吗,这年头什么都摊派,办案子有任务,写稿子也有任务。我才懒得写呢。”张剑说。

“是嘛?你的稿子写得很好,我这学中文的还要向你学习呢。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公安大学2002刑侦系,行了吧?你倒像我们警察查户口似地。”张剑觉得与美女谈话必须保持自己的尊严,必要时要打击打击她们的高傲,他可不是那种见美女就迈不动步的人。

“对不起,记者和警察有共性,都喜欢刨根问底。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听说公安大学的毕业生至少是分配到公安厅(局),你怎么会到金凰这种小地方来呢?”姚琴大惑不解。

“北京大学毕业的还有卖猪肉的呢,金凰是我的家乡,我爱我家,爱不需要理由。”张剑俏皮地说。

姚琴咯咯地笑了起来,尽管声音很响,嘴唇张得并不大,那一排白玉一般的牙齿在张剑面前上下晃动。

“我叫姚琴,认识你很高兴。”姚琴向张剑伸出了手,那是一双洁白娇嫩地手,白得连里面的血管都看得清楚。

“我叫张剑”,张剑迟疑了一秒,还是伸手握了一下,有一种滑如凝脂的感觉。这感觉像一股电流瞬间流经全身,他浑身一阵阵发热,加上室内温度的作用,额角渗出了细汗。

张剑拿了稿费与姚琴道了别,跟随着众人向门口走去。大家纷纷议论着,有的说:“她长得太漂亮了,简直勾人心魄。”有的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广电局本来就是美女如云的地方,这个女人更是鹤立鸡群。”张剑心想这些男人真是犯贱,为一个女人什么样的溢美之词都用上了,心下大不以为然,脱口而出一句:“不就是个花瓶么?有什么稀奇的。”

正巧姚琴夹着文件出门,这一句像嘟哝又像是讥讽的话被她听个正着。本来姚琴听赞美的话太多了,她也不在意,然而这一句话对她来说却是那么的刺耳,如一个重磅炸弹,心高气傲的姚琴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爆炸。

“不就是个花瓶么,不就是个花瓶么……”这句话一直在姚琴心头萦怀,使她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警察留意起来,并由此引发了一段戏剧性的姻缘。

张剑在大学时有一个名叫蒋红的女孩子追求他,她的父亲是个副司级干部。张剑从来没想过要攀这个高枝,他十一岁那年,父亲就因一场车祸失去了生命,母亲没有再嫁,含辛茹苦地把他和妹妹拉扯大,而妹妹为了支持他上大学,毅然选择了缀学打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正因为这些悲惨的家庭经历,张剑从小就立志做出一番事业来,他从中学直到高中毕业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他以600分的高分被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录取。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善良的母亲就告诫他要填医科大学,毕业后当个医生;或者填个师范类大学,毕业后当个教师。他不理解妈妈的话,妈妈就反复说:“剑儿,咱家没有后台,当个医生或者教师少惹是非。”可父亲的事故让他更坚定当一名警察,铲除邪恶,主持正义,他终于如愿以偿考取了这所警界的最高学府。

张剑不明白蒋红追求他的目的,到底她看上他那点?她身边那么多追求者,为什么唯独对自己情有独钟?他长相一般,出身贫寒,还有一个破碎的家庭,他怕爬得高、摔得重,与其那时痛苦,还不如把感情埋在心底,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每次都是蒋红主动约他,在她心里,这个面带忧郁的男孩儿与众不同。他有着原始的质朴,有着野性坚定的目光。在他的心底,有着熊熊燃烧的一团火,她想帮他燃烧成火焰,可每次他悄悄地把它熄灭了,尽管伤了自己,他情愿一个人默默忍受。

在大四的时候,蒋红告诉父母她与张剑的关系,请求父亲帮张剑在北京找份工作,父亲一听暴跳如雷:“那怎么行?我们就你这样一个宝贝女儿,再怎么样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你要嫁了那穷小子,叫你爸的脸往哪搁啊。”妈妈也极力反对:“爱情是虚幻的,婚姻却来不得虚假,你还小,不要在这上面栽跟头,先工作几年多长点阅历再谈也不迟。再说北京什么样优秀的男孩子没有?你犯不着找那么个贫穷偏僻的乡下人。”

蒋红母亲跑到学校找到张剑,说蒋红自小就与许副军长的儿子订了娃娃亲,讥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张剑也知道自己与蒋红的关系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根本就没抱什么期望。

毕业返乡的时候,蒋红哭红了眼睛,张剑那一刻也动了恻隐之情,可他毅然踏上了返乡的列车,把那一切都抛下,都割舍,只留下记忆装进行囊,跟他到远方,到自己可爱的故乡。

而姚琴的大学恋爱生活差点结成了婚姻的果实。她被公认为校花,面对身边许多向她献殷勤的同学,心高气傲的她不为所动。虽然她身边的很多同学很快都有了“另一半”,自己仍然形单影只,她虽然内心也有些失落,但她认为“宁缺勿滥”,找不到她心仪的“白马王子”,她就宁愿安静地守着这份孤独。

一个偶然的机会,那个姚琴心目中的“真命天子”出现了。那是在一次小型舞会上,一个在角落中若有所思的大男孩引发了她的好奇。

“身处红尘中,心游天地外。在喧嚣中保持一份内心的宁静,才能不失去自我。这个社会上太多人想改变世界,却少有人想到去改变自己。所有的奢华和外表都是一种表象,就像他们,在追求满足和疯狂之后,更多的是空虚和无聊,为短暂的快乐换取无止尽的痛苦,就不是一个智者的做法。而我总是去读自己,时时审视自己的内心,虽说我是孤独的,但我却是快乐的!”

这一段人生感悟引起了她的思想共鸣,他们相识了。他叫秦风,是某著名作家的儿子,长得帅气,又特别有才,是学校许多女孩子的青春偶像和梦中情人。同寝室的一个女同学说自己哪怕和秦风发生一夜情都愿意,姚琴注意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一副幸福的样子,就像是秦风把她搂在怀里,像电影《泰坦尼克号》里在船头的一对情侣伸开双臂飞翔的样子。姚琴听到这,心里一阵恶心,喉咙“咕嗜”作响,想要吐口唾沫,却吐出了一口空气。

对姚琴这样有内涵而又散发青春活力的女孩子,秦风不可能视而不见。他是个洞察力很强的人,也是个极度聪明的人。这些他父亲遗传给他的天赋使他更乐于慢慢欣赏、细细品味和尽情发挥。他把她当作一座金矿,他要慢慢发掘,慢慢享用。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风花雪月中有过思念,有过感伤,有过彷徨,更多是一份心心相映的默契。爱情的种子在两个人的心中萌芽,春去秋来,必将迎来沉甸甸的收获。就在秦风毕业前一年的那个重阳节,两个人相约去登高。在天子山天堂峰之巅,秦风向姚琴表白了心中的爱,这像一颗小火苗,霎时点燃姚琴心中的热情,又像一个太阳,照亮她那片沉封已久的内心的黑暗。两个人向对方裸露了一切。

这一对才子佳人的罗曼蒂克让许多人眼谗。然而,毕业前夕秦风告诉姚琴他老爸和老妈离婚了,老爸与那个小他20岁的女秘书结婚了。老妈精神上受到了很大打击,放弃某大学副教授的职位,到国外讲学去了。她已把他办到国外某著名高校深造,可自己既不想让妈伤心又舍不得离开姚琴,显出一副两难的样子。

姚琴也很为难。她也舍不得秦风走,哪怕他不在身边一天,她都不知如何过。但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的心就软了。“你事业要紧,再说我可以等你。”听到姚琴这样说,秦风的眼里放出了光彩,他紧紧搂住姚琴说:“等我到国外站稳脚跟,我就把你带过去。”姚琴含着热泪点了一下头。

秦风一去杳如黄鹤,直到姚琴毕业前夕,才收到秦风的一封来信。秦风在信中告诉她自己到加州来后不久,就认识了一位台湾移民来的女留学生,只有同她结婚才能申请到在美国居住的绿卡。他请姚琴原谅,希望她找一个比他好的人。

姚琴看完信,无限的悲楚从心底涌出,心碎裂开来,化成无数的泪雨。她关上门号啕大哭。哭了一阵之后她停了下来,擦干了眼泪。哭有什么用?那个人离她那么远,她哭能听得见么?她能把他哭回来么?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最初的日子里时时舔试着伤口,可那只会增加她的痛苦。好在有时间这帖药,它根治不了她内心的伤,却能慢慢止住她的痛。

姚琴毕业回到家乡金凤县后,通过父亲当副市长的同学程天民帮忙,进了金凤县国际大酒店工作。程天民的儿子程鹏垂涎姚琴的美色,鼓动父母提亲。姚家出于报恩,同意了这门亲事。哪知程鹏发现姚琴是个“二手货”后,恶狠狠地羞辱了她及全家。

第二天,姚琴辞去工作,离开了金凤县,来到金凰市打工,在一家三星级酒店当服务员。一天晚上,来了一桌客人,其中就有前面提到的那位有着“fb”肚皮的史主任,他是金凰市广电局的副局长兼新闻中心主任。他听说姚琴是某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后,连说“可惜”,让她到广电局应聘当记者。

姚琴后来到广电局应聘,史主任又从中大力帮忙,于是她很快就成为金凰市广电局的一名记者。

本来姚琴对爱情悲观失望。张剑的出现,重新又拨动她内心那根隐秘的弦。除了对警察这种职业的信任感之外,她还觉得这个小警察有一种什么东西吸引着她,竟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这种好感是莫名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像什么是爱情一样,再伟大的语言大师也不能描绘得尽善尽美。

下午一上班,姚琴就打电话向张剑兴师问罪。张剑向她赔了罪,姚琴罚他请客并表示自己要暴吃一顿才罢休。张剑爽快地答应了,两人约好了时间地点。

六点三十分的时候,张剑早早地来到了“有意思”休闲会所的大门口。这会所在金凰城很有名,主要针对年轻消费群体,是“工薪消费,高档享受”。许多年轻的少男少女们也可能是冲着“有意思”这三个字而来,或许这里面含着一种暧昧的表达吧,其中的意味只可体会不可言传。

等了约二十分钟,姚琴远远地走过来,在满街的人群里,她是那么的扎眼,那么的鹤立鸡群。她柔柔款款地而来,人们都侧目而视,一些骑摩托车的人光顾看她差点出了交通事故。张剑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夜色中的姚琴穿着一袭白衣,活像从天边而来的仙女。

“你早到了呀?”姚琴巧笑嫣然地和他打招呼。虽然这句话什么意思都没有,等于没说,但中国人就喜欢这样,如同见面问“你吃了吗?”,这让外国人很不理解,其实就是中国式的招呼。

张剑回过神来,忙说:“你好,欢迎赏脸”。姚琴打量了他一下,只见他今晚穿了一件棕红色的休闲夹克,下身着青黑色棉裤,显得神采奕奕。

“盛情难却,不敢不来,再说警察请客,哪敢得罪?”姚琴不失时宜地开了个玩笑。然后她冲傻愣在那里的张剑说:“你先在前面带路呀,教人家往哪里走?”似嗔似怪,搞得张剑如痴如醉,一时乱了方寸。

张剑忙引导姚琴上了二楼,在一个靠窗的9号台前坐了下来。这是一处僻静的雅座,桌子的两边是两个秋千架椅子,人坐在上面可以荡秋千,又可以眺望窗外的美景。姚琴一看就知是张剑提前预订了,也就笑而不言了。

姚琴开始认真地审视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他浓黑的眉毛透出一股英武之气,眼睛虽不大,却很清秀,尤其是那两粒如黑钻石般的瞳仁,如同锐利的剑一样让人不寒而粟。他清秀的脸庞,并不很挺的鼻子上散步着几粒雀斑,嘴唇很薄,这是一副说不上帅气但五官搭配还算和谐的长相。

而此刻张剑也在看姚琴,两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姚琴身上的芳香和青春气息形成了一个浓密的包围圈,把他包裹起来。张剑感到浑身有些不自在,这是一种被他喜欢的人注视所带来的神秘感觉,他喜欢这种感觉,陶醉在这种感觉中。张剑回忆和蒋红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蒋红也曾有过和他脸贴脸的拥抱,但都没有今天的感觉,这也是他和蒋红没有跨过那条界线的根本原因所在。

眼前的姚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脉脉含情,眉毛像上弦的月牙儿,淡淡地悬在眼睛上,高挺精致的鼻子,配上樱桃小口,典型的中国古典美女画像。张剑看得呆了,他陷入一种朦胧的境界中,他的思绪模糊起来,仿佛姚琴就是月宫中的嫦娥,抑或是西王母最小的女儿,她是不食人间烟火所生就的。

有专家说美女也是一种稀缺资源,遇见美女,身体各部位器官都受到良性的刺激,新陈代谢加快,使人心情舒畅。现在俄罗斯把美女提升到战略的高度,防止本国的美女大量外流,造成本民族优良基因的退化,也就是把美女当作稀缺资源来管理。张剑想起在大学时同寝室的小李说过的话:“男人不流氓,发育不正常;男人不好色,猪都会上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见到美女迈不动腿的男人多的是。同寝室只剩下他和小李两个“和尚”时,小李长长感叹:“我喜欢的人名花有主,喜欢我的人惨不忍睹”,于是小李:“通宵达旦网上泡,一进课堂就睡觉,一个电话打回家,什么不说要钱花”。后来张剑遇上了蒋红,只有小李依然是光杆子一个,最终他结识了一个同城的女网友,和她恋爱起来,小李说得很赤裸:“她希望我裸露心灵,而我希望她裸露身体……”

两个人就这样凝视着,张剑感觉仿佛像有无数的磁场线把他们连接起来,连成一个整体。

还是姚琴打破了这种平静,“点东西吃呀,我都饿坏了。”“我在等你发话嘛”,张剑反应很快,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姚琴的脸上飞上了一朵红云。“这里面空调温度太高了”,姚琴一边说,一边敞开身上的白棉袄,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一条红真丝围巾打着蝴蝶结拴在脖子上,蝴蝶结覆盖的胸前一对高耸的大奶头子,似乎隔着内衣要穿透出来。

张剑看得眼热心跳,忙喊服务员拿菜单过来让姚琴点菜。两个人边吃边聊,十分投缘,似有相见恨晚之感。

正文 第四章 一见钟情

陈虎一早就来到办公室,一脸的倦容,显然昨晚上没有睡好。一开始他琢磨着胡海军的话,迟迟难以入睡,凌晨将近睡着的时候,刘长乐又来电话报告说李志成没抓着,这样一折腾,也就睡意全无了,他就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直到天明。

陈虎泡上一杯浓茶,正准备喝一口时,刘长乐敲门进来,汇报说:“今天早上已向市局和省厅上报了有关材料,现在对李志成已进行网上通缉。”

“报案人情况调查了没有?”陈虎没有抬眼看刘长乐,转动着手中的派克钢笔。

“已经调查了,这是一张神州行卡,在金通电子商厦购买的,金额50元,从通话记录来看,仅打过这一次110报警电话,现在一直是无法接通。卡的登记人是金通电子的老板,我们询问了他,他说每天从他手里买这种卡的人很多,记不得这张卡是谁买的。”刘长乐说得很详细。

“密切监听这个电话,另外,派人对李志成家进行暗中监视,他家的电话也要监听。”陈虎命令道。

“好,我马上去安排。”刘长乐转身要走。

“等等,长乐啊,坐一会吧,咱兄弟聊会天。我们有好久没有聊过了吧。”陈虎递给刘长乐一支烟,又替他点着。

刘长乐有些惊讶,今天陈虎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陈虎从办公桌后面起身,坐在刘长乐身边,说:“老局长最近身体不太好,千斤的重担压在你我二人的身上,我确实感到力不从心啊。我早就提出让你干刑警队长,老局长一直没答应,说刑警队是公安局的核心部门,大意不得啊。要不是那一次出的差错,你已早是刑警队长了。其实你的能力比我强,你最适合干这个位置了,我这是说心里话。”

刘长乐不知陈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谦虚地说:“陈局太抬举我了,我能干好现在的工作就不错了。陈局有魄力、领导有方,我在您下面干最放松了。”

陈虎打断了他的话,说:“别这样说,我们在一起共事有不少年头了吧,上次的事我没有保护好你,是你替我扛了,我是记在心里的。我这个人向来注重感情,好好干吧,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刘长乐知道陈虎说的是什么事。那是一次抓嫖行动,天龙宾馆的几个外围卖淫女被抓了现行,后来刘天龙找到陈虎请他网开一面,陈虎知道他在金凰神通广大,不敢得罪,于是指示刘长乐暗中将她们放了,这事被人捅出来,市纪委组织调查组,刘长乐一口咬死是自己工作马虎失职,最后被行政记大过处分。因此在刑警队主持工作副队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五年,这个“副”字一直去不掉。可是自从这件事后,刘长乐对陈虎有了看法,认为这不是一个公安局长所干的事,他也一直备受良心和正义的谴责,发誓再不做违反法律和纪律的事。因此,在有些案件的处理上,两人意见常有分歧,刘长乐在大的原则上坚持自己的意见,小的方面迁就陈虎,陈虎知道他是实在人,也不好说什么。

刘长乐猜不出陈虎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说:“陈局,您知道我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话,有事您直接吩咐,我会尽全力去做。”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去忙吧,这件案子还不知要起什么轩然大波呢?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年前我们一定要将这起案件破了。”陈虎掐灭烟蒂,用力地握了一下刘长乐的手。

刘长乐应了声“是”,起身走了。陈虎仍然没有起身,他目送刘长乐的背影离开,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感觉刘长乐并不是自己贴心的人,不能完全信任。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换掉他,也在胡海军面前提过这件事,胡海军却说:“小虎啊,长乐是你手下,是个能干事的人,只不过有点个性,当领导的要有容人之量啊。他学的是刑侦专业,在刑警队干了十多年,又一直跟在你后面干,突然换了,难免让人说三道四啊。”

陈虎起身上卫生间,路过胡海军的办公室,发现门关得严实。他感到奇怪,往常他办公室门常开着,而且胡海军的咳嗽声这一层楼都听得见。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显然人不在办公室里。陈虎回想一上午这层楼特别安静,判断胡海军没有来上班。

他匆匆小解回来,到办公室一问,办公室也不知道。他拨打胡海军的手机,手机关机。他又拨打胡海军家里的电话,小保姆告诉他胡海军住院了,是今天凌晨被救护车接走的。他问是在哪个医院?小保姆说不知道。

陈虎拨通金凰市人民医院院长的电话,院长告诉他胡局长病情危重,已送往天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救治了。

陈虎的心“哐”地像被撞了一下,满身鼓起的气一下子泄了。他清楚自己没有什么后台,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是胡海军独排众议、一手提携的。胡海军看重他、重用他,还打算推荐他作自己的接班人。现在他一下子病倒了,这太令人意外了。

陈虎疯了似地开车来到天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在重症监护病房找到胡海军,他正处于昏迷之中。看着眼前胡海军的样子,陈虎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

胡海军的妻子刘兰英过来安慰他:“陈局,你这么忙,还抽时间来看他。”

“刘姨,是我不好,我早就劝他要去医院检查,他一再推说老毛病,就这么耽搁下来了。”陈虎噙着眼泪说。

“我们也劝过,他是个犟脾气,就是不听。”刘姨叹着气。

陈虎从包里拿出一万元钱,递给刘兰英说:“刘姨,胡局待我这么好,我也一直没有报答他。这么多年他没有收过我一分钱礼,现在这一万元钱给他看病吧,要请最好的专家来救治。我回去马上安排专人来值班,一定要让老局长早日康复出院。”

“这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我是不敢收,你要送等他醒过来直接送给他吧。”刘兰英坚辞不受。

正在二人推让之际,有人喊:“主治大夫来了。”陈虎只好将钱收起来。

一位戴深度眼镜穿白大褂的人过来问道:“哪位是病人家属?”

刘兰英说:“我就是。”

“请随我来。”大夫说完,直接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陈虎和刘兰英紧随着大夫后面,待进了门,大夫将门关上,指着陈虎问刘兰英:“他是什么人?”

陈虎抢先回答道:“我是金凰市公安局副局长,病人是我的领导。”

大夫“哦”了一声,然后严肃地说:“据我们专家组会诊,病人患有肺癌,已经到了病发期,如果不立即手术,就会有生命危险。”

刘兰英一听这话,有些站立不稳,陈虎一把扶住了她。良久,她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问道:“还能活多久?”

大夫思忖片刻,说:“如果立即手术,还能活半年。”

“请立即手术,哪怕多活一天也好,老领导…”陈虎呜咽起来,泣不成声。

陈虎回到局里,法医鉴定报告已经放在办公桌上,结果是溺水死亡。

他喊来刘长乐:“李志成还没有消息吗?”

刘长乐答道:“还没有,手机一直关机。”

“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已经确认了,是罗埠镇小塘村人,名叫许小强,二十岁,在市玻璃厂打工,曾经因聚众斗殴伤人被判过一年有期徒刑。”

“你辛苦了,做做李志成亲属的工作,让他们先赔偿一部分钱,将尸体火化了。”

“已经谈妥了,李志成的妻子王芳十分好说话,拿出十万元,许小强的父母也同意了,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们也同意在火化文书上签了字,尸体明天火化。”

“好,这样就好,但案件不能放松,这几天我有点忙,全部拜托你了。”陈虎挠了挠头,几丝头皮屑飘落。

“胡局长的病不要紧吧?在哪里住院?我想抽时间去看看他,他的确是一位很好的领导啊。”刘长乐说。

“很严重,在天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应该去看看他,应该的。”陈虎一边回答,一边望着窗外,目光有些迷离。

刘长乐走后,陈虎怅然呆坐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才回过神来,忙喊了声“请进”。

门开了,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漂亮女孩走了进来。

“是陈局长吗?我是市电视台的见习记者姚琴,我们电视台每周办一期‘直击现场’栏目,重点是报道各类刑事案件,展现我们公安干警的风采。这一期想报道金鱼湾命案,请您支持。”

陈虎一听是记者,忙客气地让座,说:“你们的栏目我每期都看,办得很不错。你是新来的吧?”

姚琴回答说:“是啊,我刚工作不久,今天是第一次来拜访。听说胡局长生病了,局里的工作由您负责,还请您多多支持啊!”

陈虎说:“怪不得我不认识你呢,你们史主任是我好朋友。好说,我对你们媒体可不敢怠慢。”

姚琴说:“您太客气了,我是个新手,还请您多多指点呀。”

陈虎又问了些姚琴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说:“你怎么知道金鱼湾发生命案了?”

姚琴将手中的《金凰报》递给陈虎,说:“陈局长忙得连今天的报纸还没来得及看吧,喏,这上面都有呢。”

陈虎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看报纸,他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有一行“金凰快讯”:我市金鱼湾渔场发生命案,渔场老板神秘失踪。心想记者的信息来得好快啊,他们的嗅觉就是灵敏。

陈虎放下报纸,说:“姚记者,这件案件正在侦查之中,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安排人和你联系的,目前还不宜报道。”

“叫我小姚就行,好的,我听您安排,不过您一定要把第一手情况告诉我,再说您还是我们史主任好朋友。我就不打扰您了,咱们一言为定,下次我做东请您。”姚琴说完要告辞。

“好啊,我一定恭敬不如从命。我还有事,也就不送了。”陈虎站起来,与姚琴握了一下手,只觉得这女人的手柔若无骨,身上散发出一种少女特有的体香。

陈虎望着姚琴离去的背影,怔了半天。

姚琴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就拨通了张剑的手机。“张警官,在忙吗?”

“不忙,在所里值班呢。”

“你猜我刚才见谁了?”姚琴兴奋地说。

“见谁了?是美国总统布什还是胡总书记?瞧你那兴奋劲。”张剑从电话里听出姚琴欢天喜地的样子。

“你扯那里去了,谅你也猜不出。实话告诉你吧,我见到你们陈局长了。”姚琴显得有些激动。

“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值得吗?”张剑挖苦道。

“他是你们领导啊,人很好的,也没领导架子。”姚琴说。

张剑见姚琴这么夸陈虎,心里很不是滋味。不高兴地说:“他到你们单位去了还是你到他那里去了?”

“当然是我到他去了。”

“你去找他做什么?”张剑俞发不高兴,冷冷地问道。

“你怎么了?我当然是为工作的事。问你个事,你知道金鱼湾渔场命案的事吗?”姚琴不知道张剑和陈虎之间有些隔阂。

“我当然知道,那案子还是我发现的呢,我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张剑说到案件,马上兴奋起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姚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好什么?大呼小叫的,人家不知发生什么事呢?”张剑觉得现在的年轻女人真是太感性了,容易冲动。

“当然好了,你忘了我是记者啊,你快点爆点料给我。”姚琴激动地说。

“哦,我差点忘了,我们可是有纪律的,无可奉告。”张剑在电话那头一脸严肃地说。

“你就别卖关子了,求求你可行?”姚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低声下气地说。

“不行,你还是找陈局长去吧。”张剑故意逗她说。

“就当你女朋友求你也不行?”姚琴可真有一股为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那要看她是不是真是我的女朋友?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当我女朋友?”张剑心里一阵惊喜,但语气尽量保持平和。

“你这人,坏!我哪里要当你女朋友,人家是一时情急说出来的,你不说就算了。说了这么久,我不跟你煲电话粥了,我挂了。”姚琴佯装生气,却并没有挂断电话。

“别生气,看在你今天主动打电话给我的份上,我告饶。但怎不能在电话里说吧,这样吧,你今晚破费请我一次可行?”张剑提出了条件。

“该不是找理由见我吧?行,老地方见。”姚琴爽快地说,然后挂了电话。

张剑意犹未尽,自己的心思还真被她看出来了。看出来也好,“见钱不抓,不是行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像姚琴这样的美女,不知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呢。

胡海军手术以后,清醒了过来。

陈虎买了一大篮花赶过来看他,见他头上插着吊管,面容憔悴,连忙俯下身去问候说:“老领导,可把我急坏了,同志们都要来看您呢。”

胡海军挣扎着要起来,被陈虎拦住了:“手术后不能乱动,您躺着,咱们就这样说说话。”

“你给我带个话,叫他们不要过来,工作要紧,我已经是一个病人不能为党工作了,不能影响他们工作。”胡海军有气无力地说。

“他们来看看您也是应该的,这个您就不要阻拦了。”陈虎劝说道。

“我虽躺在病床上,可心却还在金凰。你给我说说案子的事,有进展吗?”胡海军提到案件,两眼放出光彩。

陈虎把案件的情况跟胡海军说了,两人又就下一步的侦破方向进行了交流。

“小虎啊,你几次来看我你刘姨都对我说了,你这个人我没有看错,但你拿钱就是不对了,你刘姨做得对,我这个人一辈子两袖清风,你可不要最后关头坏了我的名誉。”胡海军批评说。

陈虎直点头,说自己错了,接受老领导批评。

胡海军又说:“我知道我的病一时好不了,就是好了也不能上班了,我已向组织上打了报告,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啊。”

陈虎宽慰说:“老领导最要紧是把病养好,大家还盼着您回来工作呢,可别想许多了。”

两个人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胡海军兴奋过头,一阵猛烈咳嗽,陈虎拿来手巾给他接痰,痰上满是浓浓的血丝,他马上劝慰胡海军好好休息,然后告辞了。

张剑是从姚琴口里得知胡海军生病住院的消息的,他平时不大上局里,对上面的消息也就来得迟。初听姚琴说感到很吃惊,他很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局里还风平浪静的。后来一想也就通了,现在的人势利得很,你要是有权有前途生个小病,可以发笔大财;如果你要是马上退休或者得了绝症,人家都离你远远的。胡海军在局里总宠着陈虎,难免得罪其他副职,就是一些干警也颇有微词,有些思想不健康的人巴不得他早点完蛋。张剑自己也对他有些看法,但那总是因为工作,胡海军毕竟是个好人,至少是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他有着良好的品格和个人操守,这些在当今社会是不常见的。

张剑决定上天城去看看这位垂死的老人。他提着一篮花走进胡海军的病房,这里到处是花,从四面围拢过来,胡海军就躺在花丛中间,这些给张剑一些不祥的预感。他想起殡仪馆里也是这样布置的。

胡海军看见张剑来,布满深沟险壑的脸上绽开一丝笑容:“是小张啊,来,坐。”

“您还好吗?可要注意休息呀。”张剑一时语塞,他想不出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一个垂死的病人。

“好,你来我心里高兴,我也正想找你谈谈呢。当初我没有让你进刑警队的原因是发现你太娇气了,这两年来我暗中观察你,你变成熟多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已让陈虎调你到刑警队工作,你不是要办大案吗?现在我就让你办,你可不能让我老头子失望哟。”胡海军眼里露出慈爱的光芒。

张剑惊喜交集,结结巴巴地说:“胡局长,我怕不行。”

胡海军看着张剑的眼睛,严肃地说:“怎么不行?要拿出你当初的英雄气概来,当初你到局里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你这一点,这两年就把你的锐气磨掉了?我要磨掉你的不是锐气而是娇气。刑警从事的工作就像在战场上和敌人短兵交接,狭路相逢勇者胜,不但要有勇还要有谋,现在的社会治安形势严峻呀,就是需要你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来打出我们刑警的声威。你现在还敢不敢说我要办大案?只要你敢说一声,我老头子即使看不到,死也瞑目了。”

张剑被这一席话彻底震惊了,老局长深谋远虑啊,他感到羞愧难当,也激发起他的雄心斗志,他向胡海军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满腔热血地说:“敢,我要办大案!”

胡海军听了这话,脸上绽露出欣慰的笑容。

正文 第五章 病入膏肓

胡海军的病情是江河日下,愈发严重了,他时不时地陷入昏迷之中。金凰市委已接受了他的辞呈,谁将是新局长的人选一时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传言也越来越多,有的说是陈虎,也有的说是金凤县公安局副局长张一民,还有的说是天城市公安局办公室主任李天寿。

在这两个人当中,陈虎担心的对手不是张一民而是李天寿,因为胡海军当年也是从天城市公安局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空降下来任局长的。这年头,基层公检法的头头脑脑从上面空降的多。

他愈发焦急起来,想自己不能把宝押在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身上,而是有所行动。应该找谁活动一下呢?忽然一个人闯入自己的脑海,对,就是他,他一定能行。

陈虎想到这,兴奋得身上的每根神经都发颤,他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这个人的手机:“刘董事长,您好,我是陈虎。”

“哟,是陈局,大名鼎鼎啊,小弟几次想单独请你却怕你不给面子,所以不敢叨扰。小弟实在是很想结交你这位领导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兴奋。

“很高兴您还记得我的号码,您有没有时间,我想当面和您谈谈。”陈虎谦逊地说。

“什么您不您的,叫我小刘就行。面谈,好啊,我可有的是时间啊。”

“不敢,那我现在就过去?”陈虎见刘天龙答应,心里充满了喜悦。

“好,我扫阶相迎。”刘天龙挂断了电话。

公安局离天龙宾馆不远,陈虎没有开车,他怕开警车去刘天龙不高兴,做生意人忌讳这些。走路也就五六分钟,陈虎迈开大步向天龙宾馆走去。

天龙宾馆陈虎来过几次,对这里并不陌生。一楼是餐厅,装璜得金碧辉煌,琳琅满目。此时正是进餐时候,只见那华灯辉映,笑语欢天,一片觥筹交错吆五喝六之声。大厅内弥漫着菜肴的郁香,浓烈的酒气让人醺醺欲醉。

据有关资料介绍,中国的公款吃喝,每年可吃掉一千个亿,喝干两个西湖。是否准确不得而知,但无论是就其范围之广金额之大,还是名堂之多水准之高,均可载入世界“吉尼斯”了。宴会的规格当视参与者身份的高低而定,身份愈高自然规格愈高,且无经费之虑;身份低的不仅宴会的规格低,而且还得动着脑子由“私”变“公”,于是便有“吃床铺”、“吃资料”、“吃名额”之类名堂。因此,中国的公款吃喝,除广大工人、农民无缘参与外,其它各行各业恐怕多多少少都沾着一点膻腥。

“你有我有全都有”,彼此彼此,见怪不怪。

据说,中央为此发过数十个文件予以制止,然而收效甚微,吃喝之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陈虎想起前不久看过的报纸上关于吃喝问题的评论,又联想到眼前的情景,情不自禁地暗自好笑:看来人这张嘴还真不好管呢!白吃谁不吃?再说吃点喝点不算啥,公安不管纪委不查。时下正流行一条手机短信,陈虎一直没舍得删除,觉得说得精辟。短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宾馆的二楼是包间,三楼是ktv,四楼是浴场,五楼是办公区、按摩房和一个小型舞厅,六楼以上是住宿。陈虎知道刘天龙的办公室在五楼5188房间便径直奔到那里,他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以为这是按顺序编号来的,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层的房间号都是从5108到5198排序,共十个总统套间,其他的都是办公室、财务室、监控室等等。

“做生意人就是做生意人,一个字俗,连个数字都要起意思的。”陈虎想。这个刘天龙很迷信的,他的车牌号是四个“8”,当时这个牌号是金凰市某国企老总的,不知刘天龙找了什么人出面,花了二十万从他手里买来的。

“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刘天龙站在门口,伸出双手握住陈虎的手,笑盈盈地说。

“哪里,我到你这里是刘姥姥进大园,找不着北了。”陈虎也笑着说。

两人手拉手进了房间,陈虎惊讶地说:“刘董事长,你这里金碧辉煌,宛如宫殿啊。”

“陈局过誉了,做生意赚了点钱,就花在这上面了,装璜脸面嘛。”刘天龙有些自鸣得意。

“刘董事长,还是做生意好啊,像我这个公安局副局长,到现在还住70平方米的集资房呢。”陈虎道出了实情,他每个月工资才千把多元,加上妻子工资满打满算三千元,除去生活费、小孩子抚养教育费、孝敬老人、人情开支,所剩无几了。

“请别再喊我刘董事长了,听着别扭,叫我天龙好了,这样才算把我当朋友看。”刘天龙故作嗔怒。

“好,天龙,天龙老弟,行了吧?我这个人南方人生就北方人性格,天性豪爽,最喜欢交朋友了,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也算我的荣幸了。”陈虎爽朗的笑了起来。

两人紧挨着沙发做下,一个长相俊美、体态风骚的女孩子走过来倒茶,陈虎禁不住瞟了她几眼,这一切都被刘天龙那看似不经意的眼神捕捉到了,他不禁淡淡地一笑。“来,喝茶,我这可是最顶级的福建滴水崖大红袍,一两好几万呢。”

“抵我一家人一年的工资收入了,我得好好品尝一下。”陈虎咂了一口,一股奇香沁入心脾。

“陈局不会如此窘迫吧?你们公务员有灰色收入可是个公开的秘密呀,何况你是公安局的副局长,手上可是握有生杀大权的,会没有人送?”刘天龙哈哈笑着,似无心却又有意激将。

“越是权重越不敢掉以轻心啊,你也不是外人,实话告诉你,平时顶多收条把烟瓶把酒,上纲上线的可不敢越雷池一步。”陈虎也附和着笑,有些牵强。

“看我,忘记你抽烟了,你是抽古巴雪茄还是黄鹤楼1916?”刘天龙将两种烟递到陈虎面前。

“雪茄我没抽过,听说味太冲了,还是抽国烟吧?”陈虎说。

刘天龙摇了摇头,劝说道:“没抽过可以试试嘛,我这可是fonseca古巴雪茄,全世界最好的,被誉为‘神赐的第11根手指’,一支可以买黄鹤楼1916一条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到刘天龙如此豪阔,心里也有些不平衡。这帮商人,还不是发了国家政策的财,不抽白不抽。

“晚上我已安排了便饭,咱兄弟好好喝一杯,虽说我们在一起喝过几次酒,那都是大众场合,太礼节性了。我还有一瓶珍藏多年的路易十六葡萄酒,上次政法委贾书记来检查时找我要好酒喝,我都没舍得拿出来。也该是与你有缘,今天晚上我们消灭它。”刘天龙大笑起来。

“无功不受禄,这让我惭愧啊。下次吧,下次来再喝。”陈虎推辞说。

“别扯谈了,你上次帮我还没有谢呢,本来我也不敢请你帮忙,几个朋友说你很讲义气、够哥们,于是我就斗胆打你电话,没想到你立马就给我办了,给我刘天龙天大的面子。你知道我就是最要面子的人,从那时起我就想交你这个朋友了,我刘天龙天下的朋友可以不交,唯独你这个朋友算是交定了。”刘天龙看似认真地说。

陈虎见刘天龙如此热情,心想这个人还是记情的,当初的忙帮得值,如果自己再推辞会惹刘天龙生气的,再说自己还有事求他,刚才在交谈中一直没有机会提出,到喝酒时再委婉地提出来,如果刘天龙不愿意帮忙,可以借口酒喝多了那是酒话,可以不伤脸面。

服务员很快端上几道精致的菜肴,有油焖大虾、鲍汁辽参、冰镇鱼翅,还有两只阳澄湖大闸蟹,陈虎一看就知道这些菜肴都是滋补的大菜,价值不菲。“让你破费,实在不好意思。”

“又来了,朋友嘛,有福同享,来干杯!”刘天龙一仰脖,一杯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入那张始终微笑的嘴里。

陈虎也一口干了,“好酒”,他不禁赞道。

“是啊,国产的干红我是不喝的,不仅质量不过关对身体不好,而且不好喝。我最喜欢法国的葡萄酒,选优质的葡萄,经过加工酿造后,选用西班牙软木塞封口,放上几年都不走味。”刘天龙谈起酒来如数家珍,他看出陈虎有事找他,陈虎不提,他也故意不说破。

两人继续你来我往,谈笑风生,一瓶酒眼看就要见底了。陈虎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说:“天龙老弟,哥哥有一事相求,还请老弟帮忙。”

刘天龙笑笑说:“咱们兄弟之间,还客套什么,你的事就是我刘天龙的事。你不就是想前进一步吗?放心,我会尽全力把你扶上局长宝座。你陈虎是够兄弟的人,你今晚上就是不说,这个忙我也会帮到底的。”

陈虎大吃一惊,这个刘天龙太不可思议了,居然一下子看穿他的心思。“天龙,你真神人也,外界传你神通广大,果然如此,愚兄今天算是眼见为实了。”

刘天龙笑了笑,说:“你信佛吗?相信缘分吗?”

陈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刘天龙眼神忽然变得虔诚起来,说:“我信。我俩有缘呀,本来我想和你结为异姓兄弟,因为你是公安局局长,我是商人,怕传出去对你不好。所以我们还是保持神交的兄弟关系比较好。”

陈虎又一次叹服,这个刘天龙太深谋远虑了,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自己也就无须再担心了,他一时兴起,说:“咱俩投缘,有没有白酒?今夜不醉不归。”

刘天龙叫人送来茅台,两个人你来我往,喝得烂醉如泥。

刘天龙是个极度精明的商人。他知道怎么去巴结权贵,又做得十分的巧妙,使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他办事。他一边捞取巨大的经济利益,又不断地捞取“政治资本”,戴上“红顶商人”的桂冠。其实这就是典型的官商合作,是符合经济的自然规律的,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官员要把手中的权力换取经济利益,而商人在输出一部分经济利益的基础又利用权力攫取更大的经济利益。关键是看用什么染红“顶子”,在刘天龙看来,当今社会无不用非法利益染红。“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像资本主义在进行原始积累时,无不沾满农奴们的斑斑血泪。

在刘天龙发迹的过程中,给他鼎力相助的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史本善。史本善与刘天龙是同乡,早年当兵,干过部队团部的文书,后来干到连级文职就转业到地方,被安排到金凰市广电局当文字编辑,后来一步一步干到新闻中心主任、副局长。

史本善自己混得不算好,但他的战友个个都是一方诸侯,有的任省级的厅长、副厅长,有的任地级市的副市长,县处级干部就更不胜枚举了。史本善常笑自己是个文字匠,“为他人作嫁衣裳”,其实他是脱不了小文人的那种迂腐之气。有人说得好:“许多人是死读书的,读了硕士读博士,读了博士再读博士后,读到四五十岁了还没有应用创造,比尔·盖茨十几岁大学未毕业就创办了微软公司,成为全世界第一富人。所以死读书是没有用的。”

史本善一生中最成功的一点就是战友关系处得还算可以。有人编了个顺口溜:“当今四铁:一铁一起扛过枪,二铁一起同过窗,三铁一起分过赃,四铁一起嫖过娼。”史本善发挥自己笔头还可以的优势,逢年过节给战友们寄点贺卡、发发短信,热络战友关系,一些战友见他混得差些也起了恻隐之心,对他找来的事情也就尽力帮忙。刘天龙利用史本善的关系,在企业融资、国有企业收购和包装宣传方面获得了不少利益,于是和史本善义结金兰,待为“把兄”。与此同时,刘天龙也给史本善极大的支持,在电视台上大做广告、买断黄金时间为广电局创造了很大的经济效益,就连金凰新闻的准点播报也冠以“天龙集团”的名称,这又让史本善在广电局获得“能人”的称号,连局长也让他三分。

史本善随着年岁的逐渐增大,官场进步愈发无望,于是追求享乐,尤其难过“色”关,简直好色成瘾。天龙宾馆是四星级宾馆,星级宾馆就有星级宾馆的享受,这里的小姐档次就是高,个个可以称得上是美女。他隔三岔五地前来解馋,全部由把弟刘天龙埋单。

他在这些美人堆里梭巡着,像一个猎手在不断寻觅着猎物,又像一头饿狼在巡视着这些温顺可人的绵羊,在不断满足的同时又不断地期待更新鲜可口的。这不,他的眼睛落在了客房服务员何慧的身上。

何慧的身世很悲惨,她家在重庆万县的一个穷山村,母亲在生育她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后来外出打工在山西小煤窑遇到瓦斯爆炸,被活埋在矿井下。她被爷爷奶奶拉扯大,她读完初中后不久,爷爷奶奶也相继病死了,是隔壁邻居和一些远房的亲戚帮她料理了丧事。学是上不成了,一个表叔看她孤苦伶仃,就带她外出打工,来到金凰市,先是在服装厂,后来天龙宾馆招人,就到天龙宾馆客房部上班。她出来后一年多,老家的房子倒塌了,加上家中没有亲人,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何慧刚进宾馆上班的时候十七八岁,因为生长在山区农村,生活条件艰苦,营养不良,瘦弱而单薄,显得土里土气的。她应聘的时候,刘天龙一看眉眼和身段就定下了,安排她在客房部上班。何慧在里面工作一年多,生活改善了,工作也很轻松,身体就快速地发育起来,脸上长了些肉,小脸蛋光彩照人,胸脯挺起来了,屁股也撅撅地,很快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尤其是史本善的注意。

凭史本善长期沉迷于风月的经验,他一眼就断定何慧还是个处女,这让他很兴奋。一次酒足饭饱之后,他来到宾馆套房休息,正巧是何慧当班。他喊了声:“小何,到我房间来一下。”

史本善与刘天龙的关系,何慧自然知道。她感觉最近史本善经常与她套近乎,看她的眼神也不像往常,有些色迷迷地。

“他该不会对自己有些想法吧?”她有些不安,随后又宽慰自己:“史局长是共产党的干部,应该是个好人,再说他和自己父亲一样大,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所以也就不提防什么。但她不知道干部中也有极个别腐败分子,他们最初是好的,但后来放松了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改造,渐渐走向了人民的对立面。

“史局长,你又是找我聊天吗?”何慧那好听的重庆口音让人感觉软酥酥的。

“是啊,你进来呀。”史本善待她进来后将门重重地关上,然后吐着酒气,淫笑着向何慧走来。

“史局长,你干什么?我喊人了。”何慧有些手足无措。

“你喊啊,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这房间隔音效果好着呢。”史本善一边说着,一边向何慧靠近。

“小何,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史本善挥舞着双手,一把抓住何慧,将她紧紧地抱在一起。

“不要,我还小呢,这传出去我怎么做人哪?不要……”何慧一边挣扎,一边哭了起来,那泪珠从眼眶里涌出来,一颗一颗地摔碎在地毯上。

“谁没有第一次,再说你又没有亲人了,有那个顾虑做什么。今后我就是你最亲的人,你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到时再让刘总提拔你。”史本善抱起何慧,就像老鹰擒小鸡一样,将她摔在床上,然后将自己二百来斤的体重压在那尚显单薄细小的身体上。

何慧拼力反抗着,嘴里不停地求着:“不要,您放过我吧,我跟你女儿差不多大,我做你干女儿可行?求求您了……”

“干女儿?好啊,可是书本影视中干爹和干女儿都是有一手的。小何,你长得太美了,干爹不下手你就要被别人尝鲜了,干爹对不起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臭哄哄地嘴巴吻住何慧的嘴,手下却加紧动作,将何慧的小三角内裤从她的工作服下面一下子扯了下来。

何慧渐渐软弱无力,她眼里噙满泪水,一双哀怨无望的眼神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反抗已经没有意义,只好听任他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气。

她到这个宾馆里的时候不久,就知道这个宾馆的一些秘密,她几次提出不干,都是刘天龙极力挽留,她感觉刘天龙是个好人,别看他对别的员工大声呵斥,但对她却十分温和客气,说到哪里宾馆都是一样的,没有这些内容宾馆就生存不下去,谁愿意花许多钱来住宾馆?不就是图个享受和快活!何慧想想刘天龙的话也对,也就没有吵着要离开,她告诫自己要时刻提防着就行。她本想等自己长大后找个老实本份的人嫁了老老实实过日子,可现在史本善像一头恶狼一样,正在一点一点地毁灭自己的梦想。

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何慧失去了宝贵的贞操。她感到天旋地转,一下子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史本善已穿戴整齐,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抽烟,他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她美丽的胴体和自己的杰作。

雪白的床单上溅上点点殷红的血迹,她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她下意识地拉起床单盖在自己的身上,泪水已经流完,她心中充满了对眼前这个人的愤恨,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告你!”

“告我?去呀,你可别忘了我是谁,在金凰这个地方,我就是老大,我说了算,你别没告倒我,连你自己的小命都不知道怎么掉的?”史本善狞笑起来。

何慧一时无语,她也听说过不少卖淫女被做掉的事情,想到这些,她有些后怕起来。尤其是湖北省某宾馆的服务员被领导强奸后从宾馆八楼推下摔死的报道前几天还看过,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是一千块钱,你拿去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过两天我还来。”史本善丢下一沓钱,开门扬长而去。

“嘭嘭嘭”,刘天龙办公室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刘天龙的声音不高不低,却透着一股威严。

“是你,小慧,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刘天龙看见何慧衣裳不整、眼圈红肿地进来时大吃了一惊。

“是史本善那个畜生,他把我强奸了,我要告他。”

“不能告,咱们告不过他的,让我找他算帐。”刘天龙从阔大的办公桌后面过来,看到何慧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情不自禁地轻轻搂住了她。

此刻刘天龙对史本善也痛恨不已。本来这个何慧是刘天龙的心爱之物,他对她百般呵护,就是想等她稍稍长大以后,就像果子成熟后再水到渠成的摘取,然后让她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成为自己的摇钱树。

现在史本善偷摘了自己的青果,这让看果人的刘天龙很气恼。“这个史本善真不是东西,你搞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偏偏对我看上的女人动手?我早已经暗示过他,我宠着何慧、护着何慧就等着有一天上她。对,告他,把他抓起来”,电光石火之间,他甚至赞同何慧的想法,但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刘天龙是生意人,自己的生意今后还得靠这条狗罩着,顷刻间,刘天龙又对自己的想法有了动摇。

“你先回去,我马上打电话把他叫来,一定要给你讨个说法。”他安慰着何慧,边说边从办公桌后面的保险柜里拿出一沓钱,“这一万元钱你先拿着,算我补偿你的。”

“我不要钱,要钱有什么用?我清白的身子破了,钱能买回我的清白吗?今后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啊?”何慧悲恸起来。

“你千万可别想不开,听哥的话,先回去,这几天给你放假,养好身子再上班。我是把你当亲妹妹看的,做哥的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刘天龙耐心做着何慧的工作。

“此事只有我知你知,你回去好好休息,记住听哥的话哟”,刘天龙开口闭口称他是何慧的哥,这让何慧在辛酸之余好一阵感动。她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刘天龙呆呆地看着何慧离去的背影,嘴里说了一声“可惜”,然后他按响桌上的电铃,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问道:“董事长,什么事?”

“替我看紧她,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报告。”刘天龙语气又恢复到平时的威严。

“是”,女孩应了一声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四点半,史本善参加完一个会议回到办公室。

“史主任,刚才有电话找你,说打你手机关机。我告诉他你开会去了,问他有什么事,他没说就挂了。”姚琴进来向他汇报。

“哦,是市里一个重要的会议,我关机了。请坐,谢谢你告诉我,我知道了。”史本善示意姚琴坐下来谈。

“不了,办公室里没人,我要过去值班看电话。”姚琴婉言回绝。姚琴自从进了广电局工作以来,就觉得史本善看她的眼神不对头,有时对她动手动脚,一点领导的形象都没有。尤其是前不久国庆节值班,史本善和她两人当班,他关上门,拉上窗帘,就要对姚琴非礼。

他用赞美的口吻说:“小姚,你太美了,你真是天生丽质”。

“天生丽质?”姚琴仿佛听人说过,她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着。哦,想起来了,那是在她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她英语四级考试没过关,那个教外语的上海老头把她叫进办公室,口里赞叹她天生丽质,手上就动手动脚,他还授意说只要姚琴给他一次,他负责让她过关,气得姚琴狠狠抽了他一耳光,然后她潜心半年时间好好复习,补考过关了。从那时起,姚琴对那个词特别敏感,一听到这个词就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现在史本善把这个词又用在她的身上,那种作呕的感觉又来了。

“史主任,我不是那种女人。”姚琴躲闪着。

“小姚,我对你可好?要不是我,你还在饭店端盘子呢,你总要报答我一下吧?”史本善死皮赖脸地一把抱住姚琴,两只手向她胸部抓去。

“史主任,你要自重点,请注意一下你的领导形象,当初你帮我解决了工作,这一点我永远感激你,但感激不代表与你做交易,你如果把我当做那种人,你算瞎了眼。”姚琴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过去将办公室的门打开。

史本善讨了个没趣,只好怏怏地说:“算我错了,我一时糊涂,被你的美貌迷住了。”然后他慢慢吞吞地踱出门去,挺着个大肚皮,又恢复了领导的模样。

出门的时候,姚琴隐约听见他说:“看着就是卖屁股的骚货,还说不是,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弄到手。”

自那以后,姚琴就觉得史本善不是善良之辈,她刻意回避着,有时工作上的事情,她总是汇报完就走,不给他任何机会。

“坐一下嘛,别不给我面子,我可是真心喜欢你的。”史本善死心不改。

“我已经有男人了,他可是个警察。”姚琴撂下一句,不管史本善的感受,自顾自地走了。

“她有男人了?骗人的,她不是刚被程鹏甩了吗?这个骚女人,别以为那点破事我不知道,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正经?”史本善想起前不久到金凤县看望老战友程天民,程天民不在家,委托儿子程鹏招待他,两人臭味相投,酒后闲聊谈到女人时,史本善吹嘘手下有一绝色美女名叫姚琴,程鹏问了长相及一些情况后哈哈大笑,说那是自己玩过弃之不要的,然后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们的性爱场景,史本善听了心中一阵阵荡漾。末了,程鹏遗憾地说:“可惜不是处女,不过那块被耕耘过的熟地更有魅力,真想再尝一次。”这些话让史本善浮想联翩,他恨不得立即在那美丽的胴体上兴风作浪一回,做一回神仙的感觉。想到这,他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

史本善正在想着怎么样把姚琴弄到手时,桌上的电话却“嘀铃铃、嘀铃铃”地响了起来。他有些心烦气燥,顺手抄起电话,“喂,哪位?”

“史哥吧,晚上到我这来一趟,咱哥俩喝一杯。”刘天龙尽量平心静气地说。

“中午不是才喝过吗?”史本善觉得刘天龙这时候打电话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意,要在平时他不会怀疑,而且平时刘天龙打电话过来总是说:“史哥,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在5188套间”或者“史哥,最近兄弟这来了几个新货,过来乐乐”。史本善知道色情这个行业小姐要经常更新,一个小姐在一个地方时间做长了容易出事,有的是因为产生感情了,更重要的是要给客人不断有新鲜感,因为男人总是喜新厌旧,要不断满足男人的欲望,就必须不断地给男人一些新鲜的刺激。

刘天龙总是在来朋友或者来新的小姐的时候打电话给他,这一点史本善算是掌握了这一规律。现在刘天龙说俩人喝一杯,他们俩人什么时候单独在一起喝过酒?史本善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是没有,从事多年文字的职业让他喜欢嚼字眼,也对此十分敏感。

那是因为什么事呢?一定是何慧的事,是因为中午他刚刚把她弄了。史本善想起来刘天龙曾经对他说过:“这个何慧条子不错,眉眼也好,他要将她养熟了再摘,看来他是留给自己的。”想到这,史本善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现在关键是做好善后工作,他刘天龙不会为一个女人就与兄弟翻脸吧。

“你干脆就直说了吧,是不是为何慧的事?咱兄弟还兜什么圈子?”史本善单刀直入,一下子把事情说了出来。

“这算是一件,就是想告诉哥哥在这方面不用担心,一切都由弟弟扛着呢,另外,我还找你有更重要的事。”

“好,那我过去。”史本善见刘天龙这样说,觉得他还是个聪明人,自己不过去解释一下对不起兄弟,而且还不知道刘天龙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老地方,不见不散”,每次刘天龙都是这样说着挂了电话。

广电大厦和天龙宾馆只隔着一条街,史本善很快就到了,他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开了,刘天龙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史本善知道过道上安装了监控摄相头,刘天龙在办公室里可以对整个宾馆的情况了如指掌。

“史哥,快请坐。”刘天龙亲热地挽着史本善的手臂,一起坐下。

女秘书走进来,给俩人各沏上一杯龙井茶,悠悠的茶香立即在房间弥漫开来。她过来给两人敬上烟,并将烟点着,然后知趣地离开了。

“天龙老弟,老哥酒后乱性,一时糊涂将小慧弄了,听说她是你喜欢的人,你不介意吧?”史本善吐了一口烟圈,开门见山地说。

“不就是个女人么?还比得上咱们兄弟的感情。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以调换,手足断了就不好接了。难得你看上小慧,今后小慧就是你的了。”刘天龙异常地爽快。

“好,够兄弟。今天我带了二千块钱,麻烦你转交给小慧,就说是我的一片心意,我在你这玩女人可从来没出过钱的,今天是看她是个处又太小可怜可怜她的,今后如果不听话还要你多做点工作哟。”史本善语带双关,意味深长地冲刘天龙笑了笑。

“怎么能要老哥出钱?钱你收回去,我已经给过她一万了,回头我再给他一万,就说是你给的。我刘天龙自出道以来,还没有摆不平的事,对于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何劳你操心?你以后对她温柔点,把她的心收了,让她对你服服帖帖地就行了。”刘天龙面授机宜。

史本善哈哈地笑了起来,“怪不得老弟有女人缘,你老哥是军伍出身,做事粗枝大叶,今后真还得向你好好讨教呢。”

“不敢当,不敢当。史哥,小弟求你一件事,这件事办成以后对你我都有极大好处,还请你多多费心啊。”接着,刘天龙把陈虎想当金凰市公安局一把手的事告诉了史本善。

史本善听了,面露喜色,说:“这是好事啊,现在他终于来投靠你了。你做这一行,公安局是第一大靠山,不然三天两头地查房把客人都吓跑了。虽然我有些关系在上面,总不能老是用吧,重要关系得要关键时候用。只要我们把陈虎拿下,我们就是把色情场开到公安局的楼底下去也没有关系。你放心,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刘天龙拿过来一个皮箱,递给史本善说:“这里面有五十万,你拿去活动活动,不够随时打电话给我。”

史本善接过来,掂了掂:“要花这么多吗?”

刘天龙狞笑说:“值,我这是长线投资,到时不知要收回几十倍几百倍呢。”

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六章 狼狈为奸

许小强被砍溺水死亡案在陈虎的指示下调查终结,认定李志成涉嫌故意杀人,因李志成没有归案,继续对他进行网上追逃,所有的调查工作暂时停顿下来。

然而金凰电视台最新一期《直击现场》的播出,让全市一片哗然。姚琴在这期节目中大胆质疑:第一,死者许小强是一名玻璃厂的工人,与李志成无怨无仇,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他到金鱼湾渔场去的目的是什么?李志成为什么要杀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第二,神秘报案人至今未现身,据110报案记录,神秘报案人用手机报案称金鱼湾发生了群体性的斗殴事件,这说明他是现场的目击者,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原因在金鱼湾渔场发生斗殴?目击者既然报案又为什么不愿意站出来说明情况,而且报案的手机号码自从那一次通话后再也没有使用过,这让人们担心神秘报案人是否已然被害?如果假设不成立,神秘报案人就是犯罪分子,妄图干扰侦查视线,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第三,据第一个赶到现场的金凰湖水上派出所民警张剑回忆,他和两个民警在到现场的途中,遇上一辆红色保时捷跑车,因为对方车速太快没有看清号码。这里让人产生疑问,这辆高级跑车是什么人的?它从金鱼湾方向开来,而金鱼湾到市区只有一条公路,这个车辆的主人是不是报案人、是不是目击者?为什么至今不站出来向警方说明户情况?节目最后,姚琴邀请天城市司法警察学校的刑侦教授就案件进行点评,他说在警方尚未抓获李志成弄清事情真相的前提下,不宜匆忙结案,而应该对前述线索尤其是跑车的主人和金凰市黑社会暴力组织情况展开摸排调查,当然,也不排除警方这样做是麻痹对手最后一举击中要害。

陈虎看了这期节目后暴跳如雷,他马上打电话给张剑,说他隐瞒办案线索,狠狠批了一顿,让他写出检讨。接着又打给姚琴,说她干扰办案,问她懂不懂规矩,未经他的同意擅自播出对警方不利的节目,将会对公安机关带来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姚琴说:“陈局,别发那么大火,这可都是史主任亲自编审的,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实话告诉你,我一个新来的记者,哪敢作这样的报道啊。”

陈虎一想也对,这肯定是史本善的主意。自己与史本善只是工作交往,对他有一些了解,他这个人有魄力,喜欢出奇出新,电视台在他的管理下,新栏目不断,收视率也不断创出新高。尤其是在推出新的主持人方面,他强调第一期节目就要用爆炸性的题材,一炮走红。

姚琴从张剑那得到不少爆料,在史本善的精心指导和策划下,一举取得了成功。金凰人对这个年轻靓丽而又言辞锐利的美女主持好评如潮,一时金凰市民论坛上针对这期节目和姚琴本人的发贴量又创出新纪录,大家在称赞姚琴的同时也不忘对警方的工作提出批评。其实史本善之所以卖力地推出姚琴,主要的出发点是想俘获她的芳心。

陈虎本想打电话给史本善出一出气,但他知道史本善在金凰算个名人,不能得罪,弄不好他时时处处与你作对,名义上称舆论监督让你莫奈他何。于是来到他的办公室,见面劈头就说:“史哥,你这期节目一播出,让我可难堪了。”

史本善说:“陈局,你误会了。其实这对你有好处,我是在为你造势。你想想,这件案件虽说由你负责侦办,但你毕竟只是个副局长,公安的工作陷于停顿或受到批评不能怪到你的头上,也不能怪到那个奄奄一息已辞去局长职务的胡海军身上,只能怪组织,组织上没有及时安排得力的人挑起重担、负起责任。”

陈虎听史本善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可他为什么对自己好呢?他想不出来,出于礼节,于是说:“感谢史哥对小弟的抬爱,小弟能力有限,恐怕有负哥哥的厚望。”

史本善知道刘天龙没有告诉陈虎找谁为他活动提拔的事,自己不点一下他还不知道哪个是真菩萨,于是说:“陈局,天龙为你的事可是豁出去了,这个人太够朋友了,他托我为你的事走走路子,一下子就拿出五十大手,还说要钱的话随时找他,我听说他可没找你要一分钱哪。”

陈虎吃了一惊,心想自己的事只有刘天龙知道,他答应帮忙原来找的是史本善,他知道五十大手就是五十万,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可是五万都拿不出来。这个史本善对此事如此清楚,又深受重托,与刘天龙关系肯定非同一般,但他行吗?陈虎心存疑惑但不便说出,强装笑容满面,说:“天龙这个人太重义气了,此事要不是史哥点破我还蒙在鼓里,原来真菩萨就在面前,史哥的情我一定要感谢的。”

史本善最会察颜观色,他看出陈虎的疑虑,笑着说:“现在还不能说百分之百成功,我那个战友田梦熊在天城市委组织部任常务副部长,专门管下面副处级干部提拔,你的事他已答应帮忙。我只是从中跑路,你要谢的人应该是天龙。”

陈虎忙说:“都要谢。”

史本善打哈哈说:“谢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往后有什么事互相帮助就行。”

“我一定鞍前马后当效犬马之劳。”陈虎直拍胸脯。

刘天龙也看了这期节目,表面不动声色却也心惊肉跳。这帮记者比警察办案还厉害,分析得头头是道,简直就像看见了一样。

他仔细回味了一遍,对两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第一个人是张剑,这个警察如果要是追查保时捷跑车,整个金凰市不超过三辆,势必会调查到自己头上,他这个线索为什么没有发挥作用?可能是陈虎不让他查,于是对陈虎又加深了一层好感。第二个人就是姚琴,不仅美若天仙,而且能说会道,分析环环相扣,仪态落落大方,真奇女子也,刘天龙心下大为叹服。

这个姚琴是什么来历?刘天龙心下好奇。电视台是史本善管的,他马上打电话给史本善:“史哥,有没有空?咱们聚聚。就过来,好,我备好酒菜等你。”

史本善这两天忙节目,也没到天龙宾馆去。接到刘天龙电话,心下自然欢喜,也不知道小慧怎么样了?这两天她的身子养好了吗?想到她那白白嫩嫩、软如香泥的身子,史本善心痒难耐,恨不得一步跨到天龙宾馆去。

其实就在史本善强奸小慧的第三天,小慧来到了刘天龙的办公室。

刘天龙起身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感谢刘总关心。史本善的钱我收下了,您的钱我不会要的,我现在就还给你,这是那天你给我的一万块钱。”小慧将皮纸包的一万钱递给刘天龙。

“傻瓜,你哥这么大的产业,岂是在乎这一万块钱?你的事,哥也有责任,你收下,算是哥补偿给你的。”说完又将钱塞给何慧。

何慧只好将这一万钱收下。

“小慧,明后天史书记还来找你,并让我转告你只准跟他一个人,不准跟其他男人有染,那样不干净。”刘天龙对小慧说。

“不干净?那个老鬼就干净了?他玩弄过多少女人,恐怕连自己都数不清吧。我偏要不干净,气气他。”小慧听史本善说过这话,简直气疯了,她痴情地看着刘天龙说:“刘哥,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的亲人,只有你对我是真好,我现在就把身子给你,虽然被史本善弄破了身,但还是干净的。”

小慧说完这话,走向刘天龙,紧紧地抱住了他。

刘天龙此刻感动极了,这几年没有白疼她,这么好的女孩子,心地善良、知冷知热。他曾经是喜欢她的,甚至准备有一天娶她为妻。他有些懊悔,如果自己早些让史本善知道这些,小慧的命运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他想起妻子在医院成为植物人的那段日子,小慧帮他默默地照料她,连史本善看到了都感动,说小慧是个好女孩子,哪一天你刘天龙就娶了她,他说这话的时候,刘天龙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那时候史本善猜想刘天龙一定是瞧不起小慧的出身,这家伙志向宏大,肚子里的小九九多,凭史本善的眼光,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就是刘天龙,深藏不露却料事如神。史本善曾经感叹,刘天龙真是个奇才,别看他文化不高,但他社会经验丰富,要想在这个社会上活得滋润,社会经验最重要,该出手的时候出手,该八面玲珑的时候就八面玲珑,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时候就决不强出头,他就像古时候的大剑客,有时候不一定要出剑,却有比出剑来得更好的效果。

刘天龙总是有女人缘,他身边美女如云,这使他养成了一种欣赏的习惯,他从不主动出击,却总有美女投怀送抱。他是个高明的猎人,喜欢给猎物布下一个个陷阱,然后就等着那些猎物自动送上门来。

潘萍就是这样被他轻易猎取的。她到天龙宾馆的时候,刘天龙只和她对了一次眼神,就知道这是个放荡风骚的女人,她对金钱的贪婪是无止尽的,刘天龙想对付这种女人宜早不宜迟。在潘萍来到宾馆的第三天,他亲自召见了她,她眼神里很是兴奋。刘天龙在得知她还没有跟男人有过关系后,从保险柜里抽出一沓现金扔在潘萍面前,说:“这是一万元钱,我要你的身子。”潘萍看着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老总,还有那厚厚的一沓现金,心里思想斗争得厉害。她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一些女同学去“卖处”,在她们看来,许多女孩子在谈恋爱的时候失身,后来又被男孩子抛弃了,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与其这样失身还不如主动卖掉,赚个三两千块钱也合算。她当初自恃还算漂亮,主要的原因还是嫌钱少,所以没有参加她们的行列,现在这个刘总出价一万,一万块钱是多是少?潘萍犹豫了片刻,将钱装进手提包里,然后轻轻地褪去身上衣裳。

对待小慧,刘天龙用的是另一种手段,因为在他看来,小慧不是那种能用钱打动的人,唯有用情。正当他们的关系向纵深发展的时候,史本善破坏了他的计划,野蛮地将小慧的处子之身夺去。

这对刘天龙来说是一个意外。但形式归形式,内容终究还是内容,现在小慧不还是投怀送抱来了吗?此刻他搂着小慧温软的身体轻轻说:“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哥对不起你。”

“别说这些了,这不是你的错。”何慧向刘天龙裸露一切。

刘天龙将她抱起,放在那阔大的办公桌上,就在那里他满足了小慧的要求,也满足了自己的性饥渴。事毕,小慧还感激涕零,这是什么逻辑?刘天龙想不通,但觉得很有趣。

何慧说到做到,后来她又跟阿秋,还有一些来宾馆的嫖客发生过关系。刘天龙有些心疼,这是一个刚烈爽直的女孩子,这个现实社会残害了她,她曾经肯定有过美好的梦想但现在已经没有梦想了,她像一叶浮萍随波逐流,流在肮脏的黑水里就被染成黑色,她控制不了自己,不光是她,在这个世道,谁又能说自己是命运的主宰者呢?

刘天龙<dfn></dfn>感叹地说了声“可惜!”,然后紧锁着眉头,显然他又在思考了。

史本善挺着大肚子一摇三晃地进来了。

刘天龙客气地让座,并让何慧过来陪酒。

何慧过来了,刘天龙让她坐在史本善身边,她迟疑了一会,才慢腾腾地坐了过去。

“宝贝,这两天可想坏我了。”史本善想揽何慧到怀里,何慧挣脱了,向史本善伸出手。史本善知道她是要钱,心想这女人变化可真快啊,那层窗户纸一捅破便毫无顾忌了,便淫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老人头,轻轻放在何慧手心并将她的手合起。

刘天龙忙掏出一万元钱扔给何慧,说:“史哥是我把兄,只要他玩得开心就行,所有的费用都记我账上。下不为例!”

史本善马上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给是你的心意,我给是我的心意,小慧,你说对不对?来,别绷着脸,笑一个。”

小慧将钱塞进胸口,冲史本善微微一笑,并向他身边挪了过去。

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史哥,陈虎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刘天龙与史本善碰了下酒杯,问道。

“正在办呢,田部长已经答应帮忙了。”史本善眯着眼睛,自信地说。

“那就好,你这一期《直击现场》节目做得不错啊。”刘天龙看似无心实在有意地说。

“是嘛?我知道你喜欢看这种《案件追踪》《深度调查》类的节目,但你从来没有对我们的节目做过任何评价,今天终于听你说出来了。你说的是这一期,以前的不好吗?”史本善听见别人赞扬自己的劳动成果,顿时兴趣大增。

“我看是你们故弄玄虚,事情并不复杂反倒被你们弄复杂了。许小强到渔场寻衅滋事,李志成砍伤他致其在逃脱时因地形不熟悉,又一时慌乱落入湖中溺死,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你们偏添出什么神秘报案人还有红色保时捷跑车,我看报案人就是李志成,他怕许小强来滋事,所以事先报警,事发后见闹出人命,就跑了手机当然会打不通。至于红色保时捷跑车我就有一辆,难道我会一个人跑到凤凰湖那种偏僻小地方去?”刘天龙条分缕析地说。

“佩服,你说的还真有道理。天龙,看不出你还有这种才能,你应该去弄个公安局长当当。”史本善当初做节目的时候想到红色保时捷跑车在金凰恐怕只有刘天龙有,他会一个人到凤凰湖去吗?不可能的,他出门一般都会有七八个人、三四辆车相随,于是也就没有打电话征询。

“你想警方会这么笨吗?既然有这么明显的线索为什么不去查?办案子不是编故事,事实就是事实,所以警方做这样的结论是有根据的。你们是把它做了艺术加工,但这样做的后果是不好的,会让百姓认为公安局太无能。上次的杀人焚尸案至今未破,现在又搞出杀人命案,舆论也不能给司法机关施加压力啊。”刘天龙把自己放在公正的位置,用一种劝告的口吻说。

“你说得对,亏得你提醒了我,今后要是陈虎当上局长了,我天天给他唱赞歌,对他对公安局不利的我一概封杀。”史本善歉意地说。

“一味的唱赞歌也不行,当今的官场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着呢。你没听人说有人举报某贪官,上访了十多年没结果,后来就开始给上级各部门写该人的表扬信,没过多久某贪官就被双规了。所以啊把握分寸最重要,史哥是感情中人,做弟弟的话多了。不说了,小慧,倒酒啊。”刘天龙向小慧递了个眼神,小慧殷勤地劝起酒来。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史哥,听说你们单位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整个金凰市都炸开了锅。哪天哥哥带她过来,给弟弟我引荐一下。”刘天龙话锋一转,提到姚琴身上来。

史本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刘天龙真不简单,什么事都瞒不了他的眼睛。史本善本想与姚琴慢慢培养感情,他要做她的保护神,保护这块肥肉不被其他的馋猫叨走。现在刘天龙显然看上她了,怎么办?不给吗?小慧的事刘天龙可没说半个“不”字,何况她还是正而八经的原装产品;给吧,自己确实舍不得。他犹豫了一会,说姚琴是个眼界很高的女人,是不容易对付的。

刘天龙哈哈大笑说;“史哥不会对她有想法吧?我刘天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都对我服服帖帖地,我现在倒喜欢不驯服的女人了,这样才能体现男人的征服欲。”

史本善记得曾听刘天龙对贾海波说过:“你眼里还知道老大,老大是什么,那就是过去的皇帝,那些当臣子的哪个不想把最漂亮的女人哪怕是自己的女儿送给他巴结他。如果哪个人胆敢偷看一眼,就会被杀头灭族。”他说这话时恶狠狠地,让人不寒而慄。想到这,他心眼一转,联想到姚琴对自己的不驯服,此时如果主动将她奉献出去,不但讨好了刘天龙,而且到时候自己也能分一杯羹,何乐而不为!于是连忙答应引荐。

刘天龙点了点头,深思了一会,说:“还是不要引荐了,这种女人来到我这里岂不吓坏了,这种事不能急,必须慢慢培养感情,你就等着看我的手段吧。”刘天龙一边招呼吃饭,一边自信地说。

姚琴忙完这期节目,播出后社会反响良好,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想到这里面有张剑一份功劳,便打了电话过去:“明天是双休日,你打算怎么过?”。

“在单位歇着呗,还能干什么。我是以所为家,年底事情多,这些年治安形势越来越严峻,我们的警力不够,虽然我们所管辖人口不多,但范围却不小,所里只有四个干警,根本忙不过来,光我一个人管好几片呢。你呢?你双休日做什么?”

“我们闲,没事。你那地方有好玩的吗?”

“有哇,三道岩风景区你可去过?我给你当导游。”张剑听说姚琴想玩,立马精神百倍。

“没听说过。我知道金凰的小龙潭风景区不错,是国家三a级风景区。三道岩风光漂亮不漂亮?”姚琴一脸茫然。

“最近两年才重视的,首先是由金凰的驴友们发现的,他们经常在那里组织探险和户外活动。三道岩被驴友们誉为‘回归自然的乐园,户外体验的天堂。’”张剑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听你说的那么好,我还真想去呢。明天你陪我去好不好?”姚琴禁不住心驰神往。

“好啊,我明天早上骑摩托车来接你,你多穿点衣服,这寒冬腊月染了风寒可不好。”张剑叮嘱说。

“我不怕冷,再说我有羽绒服,很防寒的,就这样说定了。”姚琴心想这个男人还会关心人,心里感到暖融融地,良久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三道岩景区位于金凰市西面的群山中,距离市区四十余公里,面积5平方公里。有着美妙传说的军屯河自西向东穿境而过,奔腾不息流入凤凰湖,以其大起大落的遒劲之笔勾画出气势磅礴的三大瀑布,三道岩因此得名。景区内峰峦叠嶂,飞瀑流泉,丹霞炫彩,烟岚腾霄,似一幅天然的山水画卷。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张剑骑着摩托车带着姚琴奔驰在崇山峻岭之中,一路上姚琴不停地赞叹,在她的生命中,山水距离是那样的遥远而陌生,今天她终于可以一亲芳泽了。

溪水潺潺,怪石嶙峋,两边的山峰向中间挤压过来,显得溪谷狭窄而悠长。一路走,姚琴一路啧啧赞美。

山区的气温低,山谷里很少阳光照射,越往上走气温越低,许多地方的河床都冻结了。到达瀑布时,也没见到飞溅的水花,只见一排排的冰冻流,像许多冰剑倒插下来。

瀑布底下有一个深潭,潭面很大,也已冻结实了。张剑用石头砸开冰冻,然而对姚琴说:“来玩游戏,比滑冰块,看谁滑得远?”

“好啊。”姚琴欢呼雀跃起来。

冰块挟着一股冷风贴着潭面飞速的滑行着,直至没有力量才停了下来。当然姚琴没有张剑的力量大,姚琴嗔着小嘴说:“这个不算,我没有你力气大。咱们比准度,对准潭中间的一个冰块,看谁撞上它就算赢,这下你不一定次次都赢我。”

本来这也是张剑的拿手好戏,但张剑故意滑偏了,让姚琴赢了,姚琴可高兴了。

“你看保龄球运动是不是从这构思出来的?”姚琴问道。

“真还有点像。我可没想这么多,跟你比,我笨死了。”张剑说。

“你这样子实在,让人感觉踏实,我喜欢。”姚琴低下头,脸上飞起了红云。

“哪天能不能把你女朋友带给我看看?”好半天,姚琴才又开口说话。

“我没有女朋友。”张剑说。

“那我做你女朋友可行?但你不许欺负我。”姚琴说完笑着跑开了。

张剑追了上去,大声喊道:“行,我同意,我有女朋友喽,我有女朋友喽。”这声音在群山之中回荡,久久不绝于耳。

回去的路上,两人手挽着手,俨然一对热恋的情侣。

三道岩那一尘不染的清新空气,沧桑古朴的特色民居,热情淳朴的民风俗韵,别有风味的山肴野蔌给姚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她更迷恋上了一个人,那就是张剑,他为人憨厚率直,行事磊落大方,挺有男人味的。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像个奶油小生,说话油腔滑调,长得也中性化,说得不客气一点,就是不男不女,没有男子汉的味道。

星期天,张剑给姚琴打了两次电话,姚琴给他打了三次电话。两个人情话绵绵,叙说着相思之情。

星期一上班,两个人都忙着,没顾得上通电话。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姚琴把电话打到罗埠派出所,“请找张剑接电话。”

“他不在,到局里去了。”

“谢谢,我打他手机吧。”姚琴放下电话,拨通了张剑的手机:“喂,你在哪里呀?打到你单位说你不在。”

“我在局里办事,等会我打给你,晚上我们到老地方去。”张剑小声地说。

“那好吧,我下班后直接过去,在老地方等你。”姚琴知道张剑所说的地方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姚琴下班后直接到了“有意思”,她在那地方等了半个多小时,张剑还没来,她有些急躁,又给张剑发了个信息:“快点呀,怎么还不来呀?”

过了一会儿,张剑回信息了:“在路上了,马上到。”

十多分钟后,张剑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并给姚琴带了一小束玫瑰花。

“让你久等了吧,我有喜事要告诉你。但你要先猜一下,猜中有礼物送给你。”张剑进门就急切地说。

“什么喜事?单位发奖金了,买彩票中大奖了,还是你提了副所长了?”姚琴每说一个,张剑都摇了摇了头。

“我猜不中,你这礼物我也不要了。”姚琴故作生气地说。

“告诉你,你别高兴得晕了。”张剑故作神秘地说。

“我不晕,我做好思想准备了,快说吧。”

“我调到局里了,今天刚办的手续,我现在在刑事警察大队上班。我们俩可以天天见面了。”张剑兴奋地说。

“太好了,这可真是个大喜事啊,真是天遂人愿呀。”姚琴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最主要还是感谢你,是你给我带来了福气。我在派出所干了三整年多,自从遇上你没几天,就调上来了。上天把你送到我面前还给我带来福气,你说我该怎么感激你呀?”张剑紧紧地抓住姚琴的手,心情很激动。其实张剑知道自己被调到刑警队是因为胡海军说了话,陈虎是他一手提拔的,他还没死,说的话陈虎不能不听,不然会被人骂作忘恩负义的。现在张剑故意这么说是让姚琴高兴。

姚琴本想说是张剑工作出色,被领导赏识才被调上来的,但她想故意试探张剑怎么感谢她,有什么表示?就借着他的话头说:“你当然要感谢我的。这样吧,这一个星期的伙食除早餐外,都由你请了,标准每人每餐不超过二十元,可行?”

“标准太低了吧,这吃一个星期的钱还没有人家请一餐客钱花的多。”

“你既然请我,当然得听我的,不然我可不参加。”姚琴摆起了谱。

“好,好,听你的。咱们说了这么多,点吃的吧。”张剑笑着说。然后他点了菜。

菜很快上来了,两菜一汤。两个人边吃边聊。“你上来后在哪里住呢?”姚琴问道。

“队长也说了,让我在市区租房,房租队里每月补贴二百元。明天你帮我看房,好不好?”

“好啊,我也想另租房子呢。干脆我们俩合租,aa制,不过你可不准欺负我。”姚琴吃吃地笑着,冲张剑做了个鬼脸。

“费用不要你出,反正我还报销一部分,但有个条件就是你必须做菜给我吃,行不行?”张剑显然之前有所考虑。

“你坏,占我便宜。好吧,你就等着我露一手厨艺给你看吧,不合你的胃口可别怪我。”姚琴说。

“只要你做的菜我都喜欢吃。”

“你什么时候学会甜言蜜语了?不过我喜欢听。”姚琴笑起来特别好看,张剑的心跳又加快了。他恨不得马上就和姚琴搬到一起住,这个女人,仿佛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他离不开她了。

一分开就牵挂,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恋爱恋爱就是依恋着的爱,张剑知道自己正在恋爱,这和与蒋红在一起不一样,这次来得狂热,让他不顾一切,理智被情感的大潮淹没了。

两双眼睛温柔地对视着,张剑的瞳孔里有姚琴,姚琴的瞳孔里有张剑。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个心在碰撞,甜蜜像蚕茧一样包裹起他们来,时空静止了。

恋爱的感觉真好!

他们通过中介找了一处两居室的房子,也就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月租500元。然后张剑和姚琴在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搬了进来。

张剑让姚琴先挑房间,姚琴挑了一个靠近阳台的,说早上阳光照射过来的时候正好起床。两个人忙活了一天,终于安顿下来。

“今天晚上将就点,吃方便面吧,我还买了点火腿,明天做饭给你吃。说好了,aa制,这钱明天你可得给我。”姚琴对张剑说。

“好,你吃什么我吃什么,不过我饭量比你大,每月多摊点伙食费。”张剑说。

“那也好,现在我们谈一下分工。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的事我负责,买菜灌煤气交房租水电费的事你负责。另外我们约法三章:第一,喝酒以后不能借酒闹事,第二,不能在家衣衫不整,第三不准趁机吃我豆腐。暂时就这么多,以后想到再说。”

“没问题。以上几点我绝对做得到,但是你也千万不要非礼我。”张剑嘻嘻笑道。

“非礼你?!我的脑袋没有坏掉啊!”姚琴也故意说到。

“还有,你不许偷窥,尤其是在我洗澡或者换衣服的时候。”姚琴又想到一条。

“好,我争取。”张剑答应了。

“争取?不是争取是必须做到。”姚琴强调道。

“谁叫你长得那么漂亮,现在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确实很难做哇。”张剑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叫你起坏心思,我打你。”姚琴佯装打他,突然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张剑转身就势一蹲,将她抱在怀里。姚琴没有挣扎,她躺倒在张剑的怀抱中,感觉那怀抱很温暖,她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张剑一时不知所措,他看到姚琴脸蛋红扑扑地,薄而泛红的嘴唇撅着,他禁不住低下头去吻住那像花瓣一样的两片唇,又香又软的,姚琴吐气如兰,张剑继而又用舌头轻轻地咂着,寻找她的香舌。这是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张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正当他要解开姚琴胸扣时,想亲一下她那两只跳跃的白鸽时,姚琴猛然惊醒了,她轻轻地推开张剑的手,笑着说:“还说不吃我豆腐,现在就想了,别那么猴急,等我们结婚了我让你吃个够。”

“现在不都流行试婚吗?谁还那么保守?”张剑有些失望。

“那不行,你们男人靠不住的,免得被你们占了便宜又不对人家负责,我可就倒霉了。”姚琴说。

“你看我像那种人吗?”张剑问道。

“看不出来,有点像,今天我们才第一次搬到一起住,你就对我动手动脚的。往后我可得注意点,我们的身体距离保持一尺以外才行。”姚琴笑呵呵地说。

“那怎么行?你是一块磁铁,是阴性的,我也是一块磁铁,是阳性的,这异性相吸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不是我要靠近你,是磁场将我们拉到一起的。”

“那我衣服就是保护层。”

“亲热亲热,不亲哪热?那我今后亲一下也不行?”

“傻瓜,也不是不让你亲我,就是等我们结婚的那天,我才把身子给你。你要答应了,我就给你亲。”姚琴有过前次的教训,再也不敢大意,她笑着点了一下张剑的鼻尖。

“我答应。现在让我亲了。”张剑说完嘴巴又凑了上去。

“你坏,水壶在报警了,我得装水去。”姚琴在张剑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笑着向卫生间跑去。

这是一段幸福浪漫的时光,姚琴温柔如水,张剑像一个游泳者在水中尽情的嬉戏,忘却了时间的存在。他又像一个探险者突然发现了宝藏一样,兴奋,快乐,幸福,陶醉……

天气虽然很寒冷,但张剑和姚琴的感情却像六月流火热得发烫。张剑想这就是书上所谓的一见钟情吧,战争上称闪电式的。

情人节那天,张剑清早上街买了一大束鲜花,轻轻地敲姚琴的房门。姚琴开门一看,一声惊呼,她冲过来一把抱住张剑,把无数的香吻印在张剑的脸上。

“我不要你的金,也不要你的银,只要你的人,这花算是你向我求婚好吗?”姚琴兴奋得满脸通红。

张剑有些惊诧,他以为姚琴开玩笑,于是说:“就是一见钟情也没有这么快吧,不过,你如果愿意嫁给我,我是求之不得,我白捡了个天仙似的美人儿,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呢。”

“那好,我答应了。今天我们就去把结婚证办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今后可要保护我,把我当作重点保护对象就行。”姚琴不堪史本善的骚扰,想尽快嫁了以断了他的非份之想,而张剑是个警察,可以给自己带来安全感。谁敢招惹警察,除非他吃了豹子胆。

“你总得跟父母说一下吧?而且我还打算办一个隆重的婚礼,向世人宣告我张剑有老婆了,再说女人只有婚礼上的那一刻才最幸福,悄无声息地过去对你岂不是亏了?”张剑说出了实情。

“不能说,我父母是个旧思想的人,讲究门当户对。他们要是知道我嫁给你这个穷警察,肯定不会同意的,以后找机会再说。至于你母亲和妹妹那边,我们结婚后抽个空去看她们,给她们一个惊喜。至于婚礼,我也很想啊,等我父母那边认可了再办不迟。”姚琴总是有理由。

结婚的手续很简单,只要提交户口本和合影照片,填写一份未婚承诺书,然后交上九元钱的工本费就行。两个人带好了相关证件材料来到行政服务中心民政窗口。

因为是情人节,这天来办理结婚登记的特别多。现在的年轻人观念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的人结婚都是挑农历初八或者十八结婚办大事,取谐音“顿发”“要发”的意思,预祝家庭兴旺、四季发财。现在传统的文化正在加速消弥,一些国外的洋节比如圣诞节、情人节反而有喧宾夺主之势。于是一些有识之士提出要弘扬国粹、发展国学。在张剑看来,其实都是一样,东西文化交融的趋势不可阻挡。比如这个情人节,公历日期是每年的2月14日,按东方传统文化取其谐音“爱到死”,跟什么“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之类的意思一样,这就是它为什么在中国受年轻人欢迎的原因。可能在外国文化里,还没有发掘出这么深刻的内涵吧,这就是汉语言的魅力所在。

排完一段长队后,两个人终于领到了大红的《结婚证》,成了法律上的夫妻,这是正式的也是最名正言顺的。

姚琴幸福地笑着,仿佛此刻她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新娘。二十三年来的成长历程像一幕幕电影在脑海里飞速而过,秦风那个负心郎该后悔了吧,今天我要做别人的新娘了……

张剑此刻内心也不平静,他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人们说:“婚”是“女”旁加“昏”字,意思是女人昏了头被男人套住才结婚的。现在看来,昏了头的不是姚琴,反而是他自己。他记得钱钟书说过:“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内的人想出去。”他是不急于“进来”,好像被姚琴在外面推了一下,糊里糊涂地就进了这座“城”。

夜色特别美好,天上繁星点点。

幸福的时刻来临了。两个人的嘴唇胶合在一起,姚琴的嘴唇像一块软软的橡皮糖,他是那么舍不得丢掉,从那嘴里伸出来的舌尖,传送着温暖甜濡的气息……

当一切都一览无余地时候,张剑惊得合不拢嘴。姚琴的胴体是那么的美妙:她的脸颊像两朵红云,又似春天盛开的桃花;她的皮肤像白玉一样的光滑细腻,静脉的血管在那透明的肌肤里若隐若现;她那线条优美的身段,两只大奶头子高高地耸立着,随着呼吸的急促和心跳的加剧,不停地微微颤动着……

两个人互相挣扎着,但却越搂越紧。张剑不停地追逐着那快乐,富有节奏的动作中传来姚琴快乐的呻吟。他们像是两片爱情熔炉中的铁,先是孤独漂泊,后来相遇,禁不住接触、品味,最后被熔为一体。欲火在升腾,欢愉在屯积,他们在尽情地渲泄、尽情地释放……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甚至一小时地过去了,这是对生命的忘却,对未来的渴求;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俩充满激情的结合,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那闪电一般的爆发终于来临了,两个人快乐的欢叫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连成了一体。张剑心满意足,睡意朦胧,渐渐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而姚琴仍然在体味着这快乐,海洋沸腾了,海浪拍打着堤岸,她淹没在其中。她被毁灭,继而又复活起来。咆哮的海洋慢慢趋于平静,她搂着张剑,仿佛置身于一个甜蜜而安全的世界,在这里,她的幸福实现了。

她的头脑兴奋着,睡意全无。她端祥着身边这个男人,那个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挂满笑意,他浓重的鼻息和男子汉的气味使她着迷,虽说他身材不是太高,人也不是很健壮,但他浑身的肌肉和力量使她觉得这就是自己需要的男人。

她甜甜地笑了。

正文 第七章 走入围城

入冬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一连下了三天,群山、河流、城市、村庄变成一个银妆素裹的世界。

胡海军是个爱雪之人,每年下雪之后,他像个孩子一样在雪地里奔跑,他说喜欢雪的纯洁。然而今年的雪已经来了,他却不能看到了。尽管外面的雪花“扑簌扑簌”下个不停,而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一口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胸口和喉间游走了一阵,渐渐消失了。

医生在经过短暂地抢救之后,摇摇头宣告了他的死亡。一张白色的床单覆盖住他,他终于和这个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了,这是不是他内心一直渴望一直追求的呢?人们不得而知,只能从他生前的言行身教来判断,来鉴别。

遗体告别那天,金凰市殡仪馆人山人海,上至政界要员,下至普通百姓,大家都来为这位令人敬仰的老人送行。陈虎悲痛欲绝,既是对失去一位好领导的哀思,更是为倒下欣赏他的靠山而痛苦。

张剑和姚琴也行走在送行的队列中,他们用手中的绢花表达对胡海军的无限痛惜之情。

胡海军走了,但他的位置却不能空着,总得有人要来。

天城市委组织部对金凰市公安局长的人选专门召开会议进行了研究。会上,田梦熊力排众议,极力推荐陈虎,说他对金凰的情况熟悉,由他担任局长便于马上开展工作。

副部长翟长流推荐张一民,认为张一民在金凤县公安局任副局长期间领导打黑除恶斗争成绩卓著,被授予“全省十佳公安干警”荣誉称号,他的妻子被黑社会报复弄瞎了眼睛,然则他不畏艰难,斗争到底,抒写了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是当今社会政法战线的一面旗帜。

列席会议的天城市公安局长推荐办公室主任李天寿,但与会的人都知道李天寿是个文弱书生,恐怕难当此大任,不禁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会上争论十分激烈,最后组织部长乔朝宗说话了:“同志们,在当前严峻的社会治安形势下,公安机关担负的责任十分重大,他们在维护社会稳定、促进经济社会又快又好发展方面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公安局长的职位更加特殊,必须按党的用人方针从好的方面选人,选择那些能干事、会干事、靠得住、作风实的人。大家刚才都提出了很好的意见,作为组织部门,就是把好选准人的关,把优秀的干部推荐、使用上去,当然最后还要通过市委会议票决定夺,我的意见是向市委推荐张一民和陈虎两位同志,供市委参考。”

大家都赞同这个意见。最后,在市委全委会上,张一民脱颖而出,票数遥遥领先,当之无愧地成为金凰市公安局局长。

这个结果史本善很快就知道了,也知道田梦熊尽了最大努力。陈虎知道结果后,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失败。刘天龙安慰陈虎说:“别灰心,只要我们合作,我会让张一民兴高采烈地来,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到时,这个公安局长还是你的。”

陈虎心里也在盘算着,他想整个公安局里几个重要岗位如交警大队、治安大队的负责人都是自己提上来的心腹,刑警大队这一块又是自己兼着,只要上下一心,你张一民只能是傀儡,到时金凰市公安局还姓陈。虽说你张一民是个一把手,但没有人买你的账你能混得下去吗?要不是看胡海军是自己的伯乐、又即将届满,自己也早想取而代之呢。现在刘天龙许诺帮自己赶走张一民,只要里应外合,他张一民想不走都难,想到这,陈虎又露出得意的表情。

张一民踏着厚厚的积雪前来赴任,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他不知道。对于金凰的社会情况,他也有所耳闻,他想既然组织上信任自己,交付这么重要的任务,那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无论前方是枪林弹雨,还是地雷阵,身为公安局长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既来之,则安之。金凰的浑水有多深,会不会将他淹没?只有试过才知道。张一民没有豪言壮语,只想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两起恶性案件侦破还遥遥无期,就像两颗棘手的刺等着他来拔除。陈虎就此甘心听命吗?刘天龙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较量才真正开始。

张一民上任的第一天,公安局召开中层干部会,会上天城市委组织部翟副部长向二级机构以上负责人介绍了这位新来的公安局长张一民。

在张一民未到任之前,金凰市公安局关于他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现在的一些干部精力不是放在研究工作上,而是贯注于关心领导的点点滴滴,什么领导的脾气、喜好、性格、亲属、朋友,睡不着觉也要搞清楚。

在大家的想像当中,像他这种英雄式的人物应该长得像张飞或关羽,虎背熊腰、八面威风,哪知见面一看,大跌眼镜。张一民不仅身材矮小、体型单薄,而且脸上架着一副眼镜,像书生又不似书生,细细观察,倒像个古代的师爷,只是不留胡须。

古人说得好:“人不可貌相”,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羸弱的小男人,却是精钢锻制的。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脑海中从来没有享受二字。来的当天,陈虎要陪他到各大队走走,张一民回绝了,他说:“你们忙你们的,年底的工作很多,不麻烦你们。再说我不是什么大领导,不需要人陪。”

陈虎吃了个闭门羹,心下不悦。本来他想领着张一民四处走走,让大家知道自己和一把手的亲密关系,就像童话里那个“狐假虎威”的故事那样,另外,也有想让张一民瞧瞧他陈虎在公安局里的威信,使张一民有所忌惮。

但张一民就是张一民,有他的过人之处,他那双火眼金睛早看出陈虎的过份热情背后的用意。如果是政委陪同四处看看还说得过去,他一个副局长说出这话就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张一民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化解了陈虎的进攻,却又不伤他的面子。

张一民是一个工作狂,不分昼夜,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就将全市十个派出所和五个大队全部跑完,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金凰公安局的大致情况他了然于胸。

在刑警队,张一民听说有一起省厅挂牌的杀人焚尸案五个月了毫无线索,皱了皱眉头。他问道许小强被砍溺水案的情况,陈虎汇报说犯罪嫌疑人李志成正在上网通缉,目前还没有进展,只等李志成归案。

张一民问:“网络上的报道是怎么回事?人家记者都提出那么多的问题,我们警察为什么视若无睹?我建议这个案件要继续查下去,金凰到底有没有黑社会或类似黑社会的黑恶组织?要查到一个打掉一下,要清除黑社会组织存在的土壤,打掉他们的幕后保护伞。这是我们公安干警的神圣使命,我们必须切实履行保一方平安的天职。”

张一民怎么知道报道的事呢?原来他到金凰后,每天晚上喜欢到市民广场闲逛,听听街谈巷议。在一些老头老太太聚集的地方,他问他们金凰可有什么新闻?一个老头疑惑地看着他,说:“你不是本地人吧?你问这些做什么?”

张一民说:“我是金凤人,准备到这边来投资开个洗脚城,我怕这边的社会治安不好,所以来问问。”

那老头见张一民长得一副生意人的模样,说:“还是你们做生意人精明,你问我也算问对人了。”接着,老头把金凰发生的命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还说金凰有两大帮派,一个是长生帮,另一个是天龙帮,长生帮的成员肩膀上纹着一条蛇,天龙帮的成员胸口纹着一条龙。老头还叮嘱他如果遇上这两帮的人只有花钱消灾,免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一民吃一惊,说:“当地公安局怎么不管呀?”

老头嘲笑说:“刚才还夸你,你现在怎么变得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啊。公安局里如果没有人罩着,他们敢那么狂吗?长生帮管着城东的娱乐场所,天龙帮管着城西的娱乐场所,他们以凤凰河为界。前不久他们为争河下游的凤凰湖地盘打了起来,长生帮还死了一个人,天龙帮取得了胜利,正准备在凤凰湖开发办赌场呢。”

张一民更加惊诧,看来这金凰水深着呢。他奇怪这个老头怎么如此清楚,便笑着问道:“您老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那老头自豪地说:“我这里是情报收集站,每天晚上在这里散步时,一些老头老太太们便将各种各样的消息带到我这里来,我加以分析判断整理,自然就对一些情况了如指掌了。”

张一民注意到人群附近有一个年轻人装作若无其事地逛荡,其实是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他认真地打量了这个人一眼,见他中等身材,浓眉大眼,脸上露出一种英武之气,那个人显然也发现他在看自己,便将大衣领子竖起来,悄悄走了。

张一民继续向老头打听情况,末了,他笑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您一定是位退休老干部。”

老头惊讶地说:“你这人眼光还真准,让你说着了,实话告诉你,我是公安局退休的老干部,干了三十年的刑警,退休在家闲着无聊,了解一些社会情况,然后在金凰论坛上发发贴子,做点对社会有益的事。”

张一民对老人大加赞赏,说:“您为什么不把掌握的情况告诉公安局呢?或许对他们破案有好处呢。”

老人叹了口气:“现在的公安局风气与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了,老百姓说公安和黑社会是猫鼠一家亲,不然就很难解释满街有大大小小上百余家的红灯区了。你没看报上有一篇报道说重庆某派出所楼下开了一家美容院,楼上警察办公,楼下小姐揽活。”

张一民点了点头,老人又说了一句:“听说新来的局长张一民是个铁腕人物,就怕他独木难支啊。”

张一民笑了笑,向老者道了谢离开了。

他走了老远,那老者还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张一民回到办公室,迫不及待地打开金凰论坛,将半年来有关社会治安方面的贴子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对一些他认为有价值的贴子做了拷贝,其中就有姚琴那期节目的文字版。

张一民召集开了一个重大刑事案件分析会。他首先听取了陈虎关于刑警队工作的汇报,然后他要求每位刑警对这两起命案谈看法。

轮到张剑发言时,张一民打量着他,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电光石火间,他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晚偷听他和老者谈话的人,不禁心头一喜,这个年轻人有想法,是个干刑警的料。

其实张剑也没想到自己那天晚上偷听的对象竟然是张一民局长,张一民到金凰上班后,天天下去调研,神龙见首不见尾。那天张一民到刑警队调研,碰巧张剑又下乡去了,所以张一民来了一个多星期,张剑愣是没遇上过他,也就不认识他。今晚召开案情分析会,张一民一到场,同事们说“张局长来了”,张剑一看,原来他就是那晚自称生意人向老者打听情况的那个中年人,心中一乐,心想这张局长可真神秘,愣是装做生意人到街头去“道听途说”,心中大为折服。

张剑的发言很简单,他说自己刚到刑警队,对案件情况不熟悉,所以不能乱说。

张一民很不满意,一想他说的也是实情,就让下一位接着来。

大家都说完以后,张一民有些失望。这些人说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没有一点新意。张一民心想:这不能怪他们,陈虎开了个不好的头,哪个下属敢说呢。

陈虎是这样说的:“杀人焚尸案后,公安机关进行了现场勘察,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金凰市也没有人口失踪的报告,登出寻尸公告半年了,至今无人前来认尸,对烧毁的车辆进行痕检后发现是外地车辆,也有可能是外地犯罪分子杀人后将车开到金凰境内焚毁。许小强被砍伤溺死案,这个许小强是个小混混,他到金鱼湾渔场闹事被老板李志成砍伤落入水中溺死,李志成负案在逃,公安机关以涉嫌故意杀人定性并予以通缉是准确的。至于电视台的报道和网上的评论都是无中生有,制造混乱。我们决不能受这个影响,办案要讲究证据,以证据说话。下一步工作安排是刘长乐负责杀人焚尸案,张剑负责许小强溺死案,继续查找相关可疑线索,有进展及时汇报。”

张一民说:“同志们很辛苦,我也当过刑警,刑警这个活可不好干。我的体会是:要当好刑警,必须有‘四心’精神:即要有一颗为人民利益无私奉献的红心,敢于直面困难、不怕艰苦的决心,善于留心观察、发现蛛丝马迹的细心,锲而不舍、经年累月如一日的恒心。刚才陈局长的安排我同意,希望同志们会后振奋精神、自我加压,要通过破大案来打出我们刑警的声威,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散会时,张一民让张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张一民前脚进办公室,张剑后脚就跟进来了。

“张局长,我来了。”张剑局促不安,低头搓着双手说。

“来,喝茶,请坐。”张一民倒上一杯茶递给张剑,然后拉张剑坐在沙发上。

张剑想这个张局长比陈虎好多了,他到陈虎办公室汇报工作,陈虎不仅不让他坐,而且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你不会盯我的梢吧?”张一民笑着问。

“我是今天才认识您的,想不到我们的张局长还微服私访,不过您可要注意安全,那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说不准就有黑社会的人呢。”张剑有些担心地说。

张一民微微一笑,说:“你经常去吗?可有什么收获?你今天的发言可是有所保留啊。”

“收获不是很大,倒还真有。要说还是您的功劳,那天您同老者对话被我偷听到了,那个老者提到长生帮和天龙帮,我暗地调查了一下,还真是确实存在。长生帮最近发生内讧,老帮主汪长生死了,小头目各自为阵;天龙帮的帮主不知是谁,据外界猜测可能是刘天龙,但刘天龙是以实业起家,而且还是天城市政协委员,做的是正当生意,这只是传言。”张剑将所知尽数道来。

张一民很感兴趣:“这么说那个老者所言不虚,其实那个老者还是我们的前辈呢,他是公安局退休的老刑警。”

张剑说:“原来是这样,还是张局长厉害,我跟他聊了几次,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您是怎么知道的?”

张一民笑而不说,继续问道:“可还有什么收获?从你的眼神中来看像是还有话没说完。”

张剑真是服了,这个张一民太神了,连自己心思都看得出来。于是说:“刚才那不算收获,真正的收获是我接管案件后,调阅了档案,发现死者许小强的手臂上还真纹了蛇形图案,这就说明他是长生帮的人,作为帮派的一员不会一个人到金鱼湾去滋事,进而言之,神秘报案人说金鱼湾发生了群体性斗殴可能是事实。这里就产生了几个疑问:第一,长生帮和谁发生斗殴?凭长生帮的实力,李志成根本不堪一击,令长生帮损兵折将说明对方的实力更大,在金凰只能是天龙帮。第二,这样规模的帮派斗殴,伤者到哪里去了?我查了金凰市所有医院的就医记录,当晚没有就医记录。会不会转移到外地治疗?第三,李志成会不会被害?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又没有反侦查的能力,我们又申报了a级通缉令,他怎么会至今没有落网,这不能不让人对他是否还活着产生疑问。李志成是个孝子,他不会连老娘不顾,查我们监听的记录,他至今连一个电话都没打,他很可能被控制他的人灭口了。如果他还活着,我判断除夕晚上他一定会打电话的。第四,事发当晚,我陪刘长乐去李志成家实施抓捕,李的妻子反应平淡,据我观察她之前哭过,眼睛浮肿,是什么人通报了信息给她?这以后,我又去南湖村,王芳不在家,听说是与人谈判去了,将金鱼湾承包权转让给政法委贾书记的儿子金凰天圣驾校的校长贾海波,我询问李志成瞎眼的老娘,老太太回忆说事发当晚有人来过,她媳妇说是渔场的工人,工人来做什么?是来报信还是来要工钱?我就奇怪这件事王芳一直没有说过,她为什么隐瞒?看来这个来的人并不是工人,那又会是谁?”

张一民不停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调查了贾海波的情况,一年之前从部队复员回来,先在天旺房地产开发公司任副总经理,后来担任天圣驾校的校长,这两个单位都是天龙集团的下属企业。他以二十万的价格从王芳手里取得金鱼湾渔场的承包经营权,成立金鱼湾天怡有限公司,在岛屿上建设二十多套小木层和一个娱乐中心,倡导生态理念搞旅游开发,前不久举办了天怡火把晚会,在金凰轰动一时。从所有信息综合判断,不排除天龙集团看上金鱼湾这个地方,打败长生帮,逼走李志成,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一民专注地听着,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看了你提供给电视台的线索,红色保时捷跑车是怎么回事?”

张剑回答说:“我们是在去金鱼湾渔场的路上遇到的,来不及看清号码,但我们三个人都确信是保时捷跑车。这个我也调查了一下,金凰市只有两辆保时捷跑车,一辆是刘天龙的,一辆是兴邦集团老总胡国丰的。胡国丰的车那一段时间开到广东去了,只有刘天龙的车在家里,但听人说刘天龙出门一般是前呼導拥,菳少三辆车八个保镖。没有证据我不好麏便判断。”

张一汑说:“会不会被别人借用呢?要展开调查,就从这里入手,你可以找刘天龙调查一下,他有协助警方调查的义务。天龙集团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企业,有没有非法经营,与天龙帮有没有联系?这些问骘覃一个一个地解决。你知道怎么做吧?”张剑兴奋地点了点头,张一民拍拍他纄肩膀,很欣赏地说:“好好干吧!”

然而,刘天龙没等张一民找他,却主动找上门来。

陈虎向张一民引茐刘天龙说:“张局,这位是天龙集团的刘董事长,是金凰营企业的龙头老大,他对我们公安工作支持可是很大啊。”

刘天龙谦虚地说:“绵薄之力,不足挂齿。为我们公安的装备建设尽点力是应该的。”

张一民客气地让座,仔细地打量着刘天龙,这个人长得一表人才,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浑身透着儒雅之气,不像一些草莽之流的暴发户,满嘴铜臭味。

“刘董事长大驾光临,一民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刘董事长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我可是仰慕已久啊。本想前去拜访,只是近来俗务缠身,改日定当前去。”张一民打着哈哈,他知道刘天龙是金凰的神秘人物,早想会一会他,他准备找个去天龙集团调研宾馆治安管理问题的借口见一见他,却不曾想这个刘天龙先他一步来见他。

“不敢劳您大驾,谁不知道公安局长是天下第一大忙人,而我,时间却有的是。我今天来主要是拜望一下张局长,想请张局长赏个薄面,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刘天龙说出此行的目的。

“吃饭的事就免了吧,我这人不喜欢排场,没下馆子的命,粗茶淡饭习惯了,一吃饭店的菜准闹肚子。”张一民推辞。

陈虎见张一民推辞,在一旁劝说道:“张局,我看您还是给个面子吧,刘董事长亲自上门邀请不能拂了他的一番心意啊。在金凰还没有他请不到的客人,刘董事长,我说的不错吧。”

刘天龙“嗯”了声,笑着说:“我这个人好结交朋友,有一哲人说过‘朋友是人生最大的财富’,不知张局长怎么看?”

张一民对他们一唱一和十分反感,自从刘天龙跨进这道门就对他有所提防,更可笑的是刘天龙居然在他面前大谈“朋友论”,他怎么不去交农民朋友?不去请农民朋友吃饭?他的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陈虎居然还说“金凰还没有他刘天龙请不到的客人”,今天我就要破这个例,除非他刘天龙还会绑架我去不成?他面前站着的可是公安局长,传出去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认为志同道合才是朋友。你们不要强我所难,吃饭的事就请陈局代表了。我看今天由局里请你,怎不能让你上门请客呀?”张一民的态度十分鲜明。

刘天龙说:“既然张局不肯赏光,我也就不勉为其难。下次吧,下次我先预约,其实我很想交张局这个朋友的。”

张一民打哈哈说:“我还是那句话,志同道合的都是朋友,我就怕你不把我当朋友啊。”

“那是,那是,我这个人最讲朋友义气,咱们后会有期。”刘天龙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

刘天龙觉得自己第一次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发誓一定要报复张一民。陈虎一路陪同送他回宾馆,他让陈虎留下来陪自己喝几杯。

陈虎见张一民戏弄刘天龙,心里也很气愤,说:“咱们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天龙声色俱厉地说:“张一民,我和你誓不两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酒菜上来了,刘天龙喊来两个女孩子陪酒,一个叫潘萍,一个叫胡丽。

胡丽一看刘天龙的眼神,会意地做到陈虎身边。陈虎一见这女人,风骚妩媚,很是眼熟,不知在哪见过?很快他就想起来了,就是那天他来找刘天龙时,这个女人给他端茶的,他抬眼一瞧,发现这个女人也正看他,四目相对,只觉这女人眸子里秋波流转,一霎时心襟摇荡,好在自己定力颇佳,没有失态,但那女人顾盼生辉的一双大眼睛就印在他的脑海里了。

“这是小胡,名叫胡丽,是宾馆的大堂经理;她叫潘萍,是宾馆的服务员。”刘天龙指着两人介绍说。

“胡丽,怎么听起来像是‘狐狸’?看来肯定是个迷人的小‘狐狸精’。”陈虎心想,觉得不妥,说:“天龙哪,咱们男人喝酒,不要女人掺乎,别败了酒兴。”

其实胡丽的绰号就是“狐狸”,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说:“陈局,我敬重你是个男人,先敬你一杯。但请你不要瞧不起我们女人,你要是不服,咱俩一对一喝,还不知是你先倒还是我先倒。”

陈虎自恃有点酒量,说:“好男不跟女斗,我两杯你一杯。”

胡丽不甘示弱,说:“人说‘喝酒像喝汤,此人在公安;喝酒不得醉,这人在国税;喝酒不用劝,必定在法院;起步就一斤,准保解放军’。今晚我不沾你便宜,也不要你照顾,咱俩各拿一瓶,你是抱瓶一口干还是先干三大杯?”

刘天龙说:“小胡,你喝不过陈局的,千万不要赌酒,咱们边吃边聊。”

胡丽说:“刘总,是他先瞧不起我的。我的事您就别问了,我今晚偏想领教一下陈局的酒量。”

刘天龙摆着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在一旁观战。陈虎说:“先干三大杯吧,不准吃菜,小丫头嘴硬,就怕你一杯还没喝完就倒了。”

潘萍已拿了六个容积二两五钱的玻璃杯,给每个杯子倒满酒。

胡丽“唰唰唰”三杯酒下肚,巧笑嫣然地望着陈虎。陈虎也一口气干了。

胡丽说:“再来三杯怎么样?你要是喝不了就认个输,收回刚才说的话。”边说边给六个杯子加满酒。

胡丽说:“还是我先喝,您慢点也行,只要喝下去了,咱俩算打个平手。”说完,胡丽又一口气将三大杯喝完,张开口示意酒喝下去了。

这下陈虎傻眼了,他勉强喝了两杯,第三杯是无论如何喝不下去了,只觉得天旋地转,酒劲不停地往上冲,“哇”的一声,吐得一地毯酒水。

刘天龙使了个眼色,两个女人搀扶着陈虎上楼去了。

“老婆,倒水,我口渴得很。”半夜里,陈虎吵嚷着要水喝。

半天没有动静。陈虎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头很晕,耳畔似乎有女人在嘤嘤地哭泣。

陈虎想老婆今天怎么了?伸手在床头摸索半天,打开了床头灯。

灯亮了,陈虎一看这不是家里,这是在哪里呢?他酒立刻醒了,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住在宾馆里,而且自己是赤身露体、一丝不挂。

旁边一个女人光着身体背对着他,正在轻轻地啜泣。

陈虎心下奇怪,这个女人是谁呢?他轻轻地拍了拍了那女人的肩膀,问道:“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你怎么跑到我床上?”

那女人没有理他,哭得更伤心了。

陈虎扳过她一看,吃了一惊,说:“胡丽,怎么是你?”陈虎立刻想到这是刘天龙的安排,不禁对他心生厌恶,问道:“你说,是刘天龙让你来的吗?”

胡丽摇了摇头。

陈虎不相信,气愤地说:“别哭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丽坐了起来,用被单遮挡胸前,噙着眼泪用拳头捶打陈虎胸前说:“都是你做的好事,还怨别人。人家昨晚见你喝多了把你送到房间来,哪知被你抱住不让走,还…”

胡丽没有说下去,又伤心地哭了起来。陈虎见她眼圈发红,楚楚可怜,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想自己可能是酒后乱性,做了出格之事。陈虎为人豪爽,在酒场上禁不住劝,经常是酩酊大醉,回来后倒在床上就睡,老婆半夜里给他喂水,他有时抱住老婆做那欢场之事,然后又睡,第二天却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陈虎自知心中有愧,于是和颜悦色地对胡丽说:“小胡,对不起,怪我,我也不是有意的,要不我给你一千块钱,你可千万别对人说。”

陈虎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塞到胡丽手上,胡丽停止了啜泣,将钱扔给他,说:“谁要你钱,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陈虎觉得这个小女孩子很有个性,又见她身材姣好、皮肤白晰,心下十分喜欢。虽说他抓过嫖,但自己对这事还是头一回遇到,实在没有什么经验,他挠着头说:“你看这事怎么办呢?”

胡丽将零乱的衣服穿上,对陈虎说:“我看你是个男人,此事既住不咎。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连刘总那都不会说的。我一个年轻女孩子脸面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还嫁得出去吗?”说完走了。

陈虎怔了半天,待胡丽走后,仔细检验床上,果见被褥乱成一团,床单上有大片的污渍。他又仔细回想昨晚的情况,只觉得自己快活,很快一泻如注,中间的细节却想不起来。

陈虎想到胡丽那娇滴滴的模样,有些后悔,就像中猪八戒偷吃人生果一样,囫囵吞下,什么味道都不知道。自己昨晚上搂着个天仙似的人儿睡觉,个中滋味却无法回味。他就像猪八戒一样,很想再尝试一次,仔细体会那味道,可是胡丽已经走了,他只能和猪八戒一样空自嗟叹,看着别人细嚼慢咽独自流口水了。

其实胡丽并没有囟到住处,而是直接来到刘天龙的房间。

“一切按照刘总的吩咐办妥。”胡丽脸露阴陉的笑容。

“我知道了,这是赏你的。”刘天龙扔过来一沓钱。胡丽拿着钱走了,屁肱一扭一扭地。

刘天龙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他拿起桌上潘萍给他送来的一叠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照片上陈虎和胡丽一丝不挂地变换着各种姿势。

刘天龙心想:“有了这些,他不会不听命于我。我要把他变成一条在我躯边转来转去听话的狗儿,到时我训他咬谁就咬谁,张一民,我暂时搞不定你,但我要将你的手下一网打尽,刱时你成了孤寱老人,看佡还有什么本事与我作对。”

正文 第八章 新任局长

两个年轻人虽说新婚不久,并没有怎么儿女情长,还像往常一样,只不过从两张床上挪到一张床上睡觉。

张剑自从到刑警大队工作以后,任务繁重,工作起来是没日没夜。他本来就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倒不觉得什么,这可苦了姚琴,她既感到寂寞,又为张剑担心,因为张剑面对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稍一不慎,轻则挂彩,重则丢命。这几年公安战线上每年都有几千名民警为保护人民群众的财产和安全牺牲生命,伤的不计其数。

张剑按照既定的计划,一步一步实施。他首先调查保时捷跑车,但几次到天龙宾馆都被保安拦住了,保安说:“刘董事长不在,他到海南渡假去了。”

张剑知道保安是在说谎,他头一天还从电视新闻还看到刘天龙踏着积雪到贫困山区扶贫救灾送温暖,史本善亲自陪同,他什么时候又跑到海南去了呢,这不摆明刘天龙不想见他,他是不是心里有鬼?

张剑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张一民,张一民思忖片刻,说:“明天下午市里要召开全市十强企业春节团拜会,我也要去参加,你可在会场外面等着,会议一结束,你就拦住他请他协助调查,但要注意分寸,机会不好就算了,以后再找机会。”

张剑答应一声,第二天下午就守在会场外,中途刘天龙上卫生间,张剑觉得机会来了,也装做上卫生间。

在卫生间,刘天龙小便完,正在水池边洗手,见一个人靠在卫生间的门后用仇视的眼光看着自己,吃了一惊,心下老大不快。

张剑说:“是刘总吧?”

“是啊,你是?”刘天龙疑惑地问道。

“我是金凰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张剑,想问您一个问题。”

“明天到我办公室谈吧,我还要去参加会议。”刘天龙一边烘手一边回答。

张剑说:“我去过几次,保安说您到海南渡假去了,只耽误您两三分钟。”

刘天龙说:“我刚从海南回来不久,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你说吧,什么事?”

张剑问:“金鱼湾命案当天下午,您在做什么?”

刘天龙鄙夷地说:“怎么?你怀疑我?你在背后调查我?让你们陈虎局长来问我,你不够资格。”

张剑见他轻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连珠炮似地说:“据我们调查,那天下午你独自开车到现场,指挥天龙帮打败了长生帮,将其中一人砍伤致其落水后溺水身亡。然后你逼走李志成,将他控制起来或加以杀害,让贾海波出面在金鱼湾渔场搞旅游开发,从事非法经营,谋取暴利。别看你现在风光满面,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将你送上断头台。”

刘天龙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说:“滚开,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你说的这一切要拿证据来,否则我告你诬陷。”

刘天龙走近张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分钟,以往他这样看人时,底下的人吓得两腿发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而他从张剑眼里看到的却没有丝毫畏惧之感。刘天龙暗暗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将是一个棘手的对手,他凑近张剑的耳朵说:“小子,别狂,说大话谁都会说,搞不好你没送我上断头台自己倒先栽进去。”说完,他拉开门,朝会场走去。

张剑没有达到目的,他知道刘天龙不会说的,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不想自己投石问路,激将刘天龙原形毕露,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刘天龙被张剑一闹,心情很糟糕,他还不等会开完,就称集团有事先走了。他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给陈虎说:“陈局,怎么好久没到我这来,兄弟很想你,今晚我们再喝一次。”

陈虎自从那晚过后,思想斗争了好久,觉得对不起那个叫胡丽的女孩子,如果她是个卖淫女,给点钱反而求得良心的平安。他想有机会再见见她,碰巧刘天龙打电话过来喊喝酒,于是说:“那天被你那个大堂副理害惨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今晚我要报一箭之仇。”

刘天龙说:“好啊,你过来,我让她陪你喝,可别仇没报着又受伤害啊。”

五分钟后,陈虎西装革履地来到了5188房间。

刘天龙、潘萍和胡丽已经在恭候了。刘天龙让胡丽挨着陈虎坐下,自己则搂着潘萍。

陈虎见到胡丽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刘天龙亲热地搂着潘萍,只觉得一双眼睛不知向哪里看好。他低头看着地毯,装作抽烟。

刘天龙呵呵笑道:“陈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见着女人缩手缩脚的,是不是嫌小胡不好看啊?不好看我给你换一个。”

陈虎忙说:“不,不,小胡不错。”他怕刘天龙看出自己与胡丽之间的端倪,于是将手搭在胡丽的肩膀上。

刘天龙满不在乎地说:“小弟这里别的不敢说,漂亮女人有的是,要是哥哥看上哪个,对小弟说一声。人生在世,不就吃喝玩乐四个字,当及时行乐,否则老了后悔也迟了,要那万贯家财有何用,又不能带到土里去用?”

陈虎点了点头,说:“我与你不同,你是老总,想玩就玩。我可是党员干部,有纪律约束的。”

刘天龙哈哈笑了起来:“共产党不搞终身制,你能当一生的干部?现在你是在台上,可你想过没有迟早有一天要下台,听说现在切杠切到五十五岁,你能还干个十年,十年后你就退下来无事可做了。那时想玩身体也不允许了,你就只能跟几个老头老太晒晒太阳聊聊天了。”

陈虎知道刘天龙说的是事实,像他这种科级干部干到五十五就要下来了。他默默地抽烟,没有说话。

刘天龙见陈虎被自己的一番话打动了,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拨通了史本善的手机:“史哥,过来聚聚,陈局也在我这里。”

刘天龙挂断电话,让潘萍去喊何慧来。然后凑近陈虎说:“这个老史,前不久硬是将我这里的一个小姑娘强奸了,我好说歹说才摆平了此事。要是小姐,一百个也没事,人家小姑娘还是个处,强行就不应该了。等会他们来了,咱们不谈此事。”

陈虎听了刘天龙说的话,想到自己也对胡丽非礼了,脸一红,他怕刘天龙看见,连忙掩饰说:“幸亏你做工作,否则史局长就难堪了。”

刘天龙笑着说:“兄弟嘛,应该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才叫兄弟。你要是看上小胡,我帮你做思想工作。”然后他对胡丽说:“小胡,当着陈局的面你实话实说,要是陈局看上了,你可同意跟他好?同意你就点一下头。”

陈虎连忙阻止说:“天龙,这样不好,不能强人所难。”

刘天龙说:“这你就不要过问了,小胡,你倒是表示一下呀。”

胡丽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脸羞得通红。这一切被陈虎看在眼里,心里无比的欢喜。

潘萍和何慧进来,接着史本善也来到了。

史本善笑着说:“今天晚上开party啊,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陈局,你的事没帮上忙怪我,不过我觉得一把手也没当头,什么事都要过问多累人,你看我一个副职整天优哉游哉的,不也快乐潇洒?”

史本善一边说,一边搂过小慧,将臭哄哄的嘴凑在小慧脸上亲了一下。

酒足饭饱,刘天龙称还有点事,让胡丽和何慧陪两位局长到楼上包厢跳舞,说两位局长平时缺少运动,跳舞也是一种健身运动。四个人搂搂抱抱着上楼去了。

陈虎凑近胡丽说:“小胡,这几天不见,可把我想坏了。”

胡丽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鼻子,说:“假话,想我怎么不来找我?”

陈虎拍着胸脯说:“我是说真的,但我怕这对你不好。”

胡丽亲昵地说:“人家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人家好点。”

刚跳了一支舞曲,史本善就找借口和小慧到包间里去了。陈虎和胡丽跳了一会,见胡丽确实不像三陪小姐,一颗心也就落地了。他在心里琢磨刘天龙的话,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时下的一些官员哪个没情人,如果能找个像胡丽这样的情人倒也不错。他贴着胡丽耳朵说:“我很想你。”

胡丽身子抖动了一下,挽着陈虎的胳膊出了舞厅,向一间包房奔去。

两个人一阵疯狂地亲热之后,陈虎穿衣要走,胡丽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好吗?”

陈虎说:“我也很想留下来啊,但我们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如果在这里过夜,刘总就会知道的。”

胡丽撒娇说:“我不管,我只要你。你只要来找我,我们的事他迟早都会知道的。只要我们两个人好,谁也拆不散我们。”

陈虎何尝不想留下来,但他心里还是有点顾虑,哄骗胡丽说:“下次一定留下来陪你。”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刘天龙打来的,接听后忙对胡丽说:“是刘总打来的,他找我谈点事,我下去了。”临走,还在胡丽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陈虎来到刘天龙的房间,刘天龙对潘萍说:“你出去忙你的事,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

潘萍走后,刘天龙紧贴着陈虎坐下,说:“没打断哥哥的好事吧,小胡这丫头不怎么听话,我劝说她好几次,还说每月给她多加两千元,一个农村小丫头哪里会遇到这样的好事,可是她愣没有答应,哥哥你拿点手段,等生米做成熟饭,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女人都是这样,把第一次看得跟命似的,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不愁有第二次、第三次…”

陈虎觉得胡丽这小丫头不错,但他暂时不想刘天龙知道自己与胡丽的关系,轻描淡写地说:“看缘份吧,我相信缘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一生有几个女人,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可能不如你和史哥,桃花运不断,我可是命里缺少桃花的。”

刘天龙哈哈笑了起来:“有意思,那我就在你命里栽几棵桃花,让我们三兄弟一起‘桃花源里常耕田’啊。”

陈虎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天龙,你说有事找我,不会就这事吧?”

刘天龙收敛了笑容说:“老哥,兄弟问你一事,你们队里是否有个警官叫张剑的?”

陈虎说:“有啊,刚从凤凰湖水上派出所调来,喜欢打抱不平,好出风头,我不大喜欢他,倒是张一民局长对他很器重,说他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个人才,准备让他干城东中队的中队长呢。我当然不同意了,这个中队长可是重要岗位,要用我的人首先得征求我意见吧。市委宣传部江副部长找过我多次,想将他舅佬爷安排在这个位置,我已经答应了。现在我正愁着回不了人情呢。我说张剑才来几天,这样用人怕众人不服,张一民才作罢。你怎么突然提起他,难道你要帮他说情?”

刘天龙叹了一口气说:“我哪里是帮他说情,我恨不得揍他一顿。今天下午,我在市委开十强企业会,他把我堵在厕所里,说要传唤我了解许小强溺死时我在哪里、是不是独自开保时捷跑车到金鱼湾渔场指挥黑社会斗殴?还说有一天要送我上断头台。我气得要命,这个人怎么这么无法无天?”

陈虎气得拍了一下桌子,骂道:“什么高材生,狗屁!怎么办案的,没有证据乱说一气、胡乱扣帽子,我回去非找他算账不可。”

刘天龙说:“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你如果批评他,他会认为你用权力压他,也会不服,只怕也会与你作对。我想了两全其美之策,成了可以收买他为我所用,不成也抓住他个把柄再秋后算账,看张一民怎么再用他?到时你再提江部长的小舅子当中队长,这不是一箭双雕。”然后刘天龙把他的计策对陈虎一说。

“这,这样做好吗?那不是把我也扯在其中了。”陈虎面露难色。

刘天龙笑了,说:“你只是做做样子,又不是让你真做,关键我们是要拿下他。我一直信奉做不成朋友的就是敌人,看在我帮你做许多事的份上,你这就算是帮兄弟一把吧,我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陈虎想了一会,点点头说:“好吧,他如果把持不住也怨不得我。”

刘天龙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才够兄弟,我刘天龙不会交错朋友。”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两条烟递给陈虎,“一个朋友拿来的,你知道我不抽这烟的,你就将就着抽吧。”

陈虎知道刘天龙只抽软中华,他接过烟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精品冬虫夏草,最低要1800元一条,据说抽这烟强身健体,尤其是对肾虚的人有帮助。

“这烟还将就着抽呀,太感谢了。”陈虎觉得刘天龙真够兄弟,从他当刑警队长时候起,逢年过节烟酒不断,如果他不来拿,他就派人送上门去,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而自己并没有帮他什么忙,这次刘天龙有事求他,无论如何也抹不掉这个人情,当下答应了。

刘天龙的计策可谓高明,也只有他才能布出这样精妙的局,一旦张剑进入彀中,就难以抽身而退。

第二天下午,陈虎叫上张剑和老王头说晚上有任务,三个人来到西凤县海天大酒店就餐,在酒店门口,一位长相漂亮的女孩子早就在门口迎接,一见着陈虎就小鸟依人般地上去挽起他的胳膊,他们先到酒店开了房,陈虎一个人一间,张剑和老王头一间。

就餐的时候,又来了一对男女,男的年龄和陈虎差不多大,女的和他悬殊很大,相差十多岁的样子,张剑想他们可能是情人关系,现在这种事见怪不怪了。陈虎介绍说这个男的是他警校的同学,现在是西凤县天海集团老总,那位女同志是他秘书小赵。对那位接自己的女孩子他则介绍说是表妹,在海天大酒店当领班。然后他又把张剑和老王头介绍给同学,那同学伸过手来握了一下,说了声“幸会”。

酒宴过后,重头戏在后面。陈虎的同学邀请大家到楼上去唱歌,并让陈虎表妹安排两个小姐过来。他们一行刚到包间坐定,就来了两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花枝招展地走来,陈虎对其中一个漂亮些的小姐说:“你,去陪那位年轻的帅哥,记住可要把他陪好哟。”

那个小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张剑的大腿上,然后两手搂着张剑的脖子,亲昵地说:“帅哥,我们去跳个舞吧。”

张剑本想说不会跳,但一想这是歌厅,哪有舞池呀。于是说:“怎么跳?”

那小姐吃吃地笑了起来,妖媚地凑近张剑的耳朵说:“先生真会说笑话,怎么跳还要我教吗?今天晚上你们老总交待过了,想怎么玩都可以。我们可以到里面跳跳贴面舞,也可以干那事。”

张剑吓了一跳,这才打量了一下包间,原来外面是歌厅,里面还有一间,中间用磨砂玻璃隔着。张剑打算唱一首歌,但看到没有一个人点歌,也不好意思点。电视画面上出现一些热吻的镜头,然后是激昂的舞曲在狂热的节奏下地动山摇起来。陈虎的表妹拉着他的手进了里间的舞厅,两个人影在玻璃后翩翩起舞,然后紧紧地拥在一起,接着他表妹的呻吟声传来,不多久传来陈虎那粗重的喘息声。

张剑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陈虎的同学正和那个女同事滚在一起,他的裤子褪到了屁股下面,被女同事的裙子遮盖着。他又看了看老王头,见老王头和那小姐正在咬着舌头,那小姐的屁股正对准老王头的裤档位置,上下一动一动地,动一下就浪叫一声。

此时,陪张剑的小姐早已按捺不住了,她的手拉开张剑的裤裢,伸了进去,张剑忙拉出她的手说:“对不起,我去上一下卫生间。”

出得门来,张剑逃也似地离开ktv区,向自己的房间奔去。

刚到房间不到半个小时,张剑冲了个澡,然后躺下看起了电视。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张剑拿起听筒,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先生,要小姐服务吗?我们这里很安全,公安局从来不查的。另外我们这的小姐漂亮、白嫩、丰满、活儿好,都是经过专门调教的,包您满意。”

张剑常出差,知道宾馆里都有这玩艺,也就是所谓的“半夜机(鸡)叫”。

“不要,不需要。”张剑回想刚才那一幕,没好气地说完就挂上电话。

“几乎所有先生刚开始时都说不要,等他们知道这里真的很安全,小姐很漂亮,床上功夫又很好时,没有不要的。有的办完了公事还专门在这里多住几天,尽情享受我们小姐的独特服务。”这女人的口气直率坦然,绝对像推销一般商品似的向来这里住宿的男人们推销女人。

“不要,我就是不要。”张剑口气生硬。

“你是男人吗?你要真是男人,就不会不喜欢女人。更不会拒绝漂亮有床上功夫的女人。”她看软的不行,来了硬的,而且专往男人的痛处捅。

“小姐,你说对了。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男人,而且我是个警察,说出来别吓着你。”

“我看你不是个警察,也不是个男人!警察有什么了不起,警察就不是男人?是男人就有七情六欲,有些警察搞女人搞得更厉害呢。做我们这一行,什么没见过,我就搞过好几个警察。”说完,她不等张剑回应就“啪”地挂了电话。

张剑想这回可清静多了,于是又专心地看起电视来。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门铃响了。肯定是老王头回来了,张剑起身开门,老王头并没有立即进屋。他站在门口,扭着头小声对后面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一会儿叫你再进来。”

老王头不高兴地走进屋来,并顺手把门关上。

他扶着张剑的肩膀,坐在张剑身边,用十分关爱的语气说:“小张哪,我虽比你大十几岁,可是来机关的时间比你长,经历的比你多,见的比你广。今天你提前退场可是太不对了。”

“我突然肚子疼,难受得不行,才回来休息了。”张剑撒了个谎。

“别说难受不难受,就是死你也要死那。”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真是太没经验了,社会常识太缺乏了。你也不想想,在那种场合,做那种事情,除了咱俩还有领导在,你不但不随着,还中途溜走了,领导气死、恨死、担心死了。”

“为什么?”

“你就会问为什么,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你也没想想,大家一块儿来的,这种事情都做了,就你一个人不做,领导能没想法、能不担心从你这走漏了风声吗?陈局长要是不高兴了,咱们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那怎么办呢?”听老王头这么一说,张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心立即悬了起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补上这一课。”老王头说到这,神秘地看着张剑。

“补课?怎么补?”张剑急忙问。

“还能怎么补,也找个小姐快活快活呗。”看得出,老王头是极力想把这个对张剑来说极为严肃的问题说得轻松些。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可使不得。”张剑吓得连连摆手。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使得得使,使不得也得使,除非你不想在咱局里干了。”

“有这么严重?”

“你这个榆木脑袋!咱俩接触的时间也不长,我也许不应该这么说你,可你也太不开窍了。再说得明白一点,你其他所有工作做得不好都没关系,这个事要是搞不明白,你的一切就全完了。”老王头说完,就直直的看着张剑。张剑一时也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别犹豫了。想明白点,别因小失大。实话告诉你,陈局长怕从你这出事,特意交待我给你带来一位小姐,今晚,你就好好做‘新郎’吧。”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就这样了。小姐还在门外等着呢。我另外又开了个房间,你就放心的乐呵吧。”不等张剑做出任何反应,老王头已经推开门把小姐领了进来。

也许是怕张剑抵制不做吧,老王头给挑选的小姐十分的美貌靓丽,体型匀称,丰满诱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与韵致。如果在其他场合见到这位女子,张剑决不会将她与卖淫女联系在一起。而恰恰这位极不像卖淫女的女子确是真真正正的卖淫女。

老王头把这女子往张剑跟前一推,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小姐看见张剑呆呆的样子,笑着说:“先生,还发什么愣啊?你是标准高还是胆子小?差不多所有的先生见了我都无法控制,像馋猫见了鲜鱼似的猴急,扑上来又抓又咬,可你愣是没反应。”她边说边靠近张剑坐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试探着在他的大腿上摩挲着。

张剑紧张极了,不知如何是好。经老王头这一番晓以利害,张剑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他个人接不接受小姐服务的问题了,而是成了给不给领导解除后顾之忧、自己是否和领导搞好关系的问题。既然如此,撵小姐出去是不可能的,这一夜,只有同小姐一起度过了。可是,同她发生性关系他是坚决不能做的。

张剑让自己清醒了一点,轻轻推开小姐的双手,对她说:“小姐,跟你说真的,我是人民警察,我不能做这种事。你就当我们该做的都做了,钱该给多少给多少,这房间两张床,咱俩各睡一张,互不相扰好不好?”张剑想小姐会对他的提议积极响应的,却不料她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张剑说:“警察也是人,不是神,刚才那位跟我们领班相好的人还是你们局长呢,我常看见他来。你这人可真的怪了。有人给你花钱让你享受,这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事呀,可你竟躲躲闪闪的,真让人不可理解。”

接着小姐似乎是很严肃地对张剑说:“不行,干一行有干一行的规矩,我要了你的钱,就要为你提供相应的服务,没向你提供相应的服务,就不会要你的钱。我既然让他们找了来,就要挣到这份钱,要挣到这份钱,当然要向你提供这份服务。这就像到商场一样,没卖东西给你,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看小姐的口气,这份钱她非要挣,而且挣定了,为挣这份钱还非要把自己卖给你。这是什么狗屁的逻辑?张剑想到职业道德这个词,可这能算是“职业道德”吗?

“什么事都有个例外,今天你就破个例,咱俩相安无事,好不好?我当你是亲妹妹,我妹妹也有你这般大,你想我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呢?”张剑继续耐心地好言相劝。

“我不要做你妹妹,你这位先生,真的是太不尊重人了。你不同我做那事,就等于别人向你推销东西,你不喜欢,又推辞不掉,只好给人家钱了事,可是人家既不高兴,也不会感谢你。何况我这样一个大活人呢?送到你怀里你都不要,你这是看不起我。”站的角度不同,从事的职业不一样,荣辱观,价值观都颠倒了。本来张剑觉得玩弄她才是对她的不尊重,可是在她看来,不玩弄她倒是对她的不尊重。这真的把张剑搞糊涂了。

张剑真是无可奈何,哭笑不得。他二十多年来,只碰过一个女人,那就是姚琴。当初在大学恋爱的时候,蒋红也多次暗示他,他顾左右而言他,回避了这个棘手的问题,因为张剑是个责任感很强的男人,他认为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那自己今后就要对她负责。所以他保持童贞的底线直至新婚之夜。想到这,他忽然又有了托辞,于是说:“小姐,我与你接触过的其他男人不同,我还是个未婚者,而且还是个童男子,我要守住自己的道德防线和心理防线。不结婚,我是不会同任何女子发生性关系的。”

“哎吆,当了好几年的小姐,接触了无数的男人,今天可真的算开了眼了。没结婚就没人管,没人约束,没人管,没人约束,正可以随便潇洒。连初中生、高中生都拿压岁钱找我们玩儿,可你……如果你说是童男子不会,不会我可以教你呀,不花钱的老师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张剑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被一个风尘女子奚落嘲笑。要是其他场合,他定会摔门而去。可现在,老王头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他垂头丧气,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小姐对张剑说:“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你睡觉吧,我先去洗个澡。不过,今天晚上我得留在这,要不对你们的老板可不好交待。”她说完,诡秘地一笑,钻进了卫生间。

许是小姐看他被自己折磨得够呛,顿生怜悯,放了他一马,但在张剑则是如蒙大赦,心生感激。旅途劳顿,加上又喝了一点酒,不一会儿,张剑就昏昏地睡去。朦胧中,小姐爬上床,钻进张剑的被褥,她轻轻褪去张剑的内裤,然后攥着他的剑朝自己身上戳去,张剑一下惊醒了,一把推开她。

“你,无耻!”他心里充满了愤恨,用敌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人。

“先生,你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小姐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我今天必须跟你做成这件事。现在我们身体接触了,就算我任务完成了。我要是达不到目的,不要说今天的钱挣不到,恐怕我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小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俨然一位受了委屈又忍辱负重的纯情少女。

“你别演戏了。这世上可干的事情有的是,干嘛非要操皮肉生意?你要干这个在哪不能干,为啥非在这拉我下水?”

“这位先生,你说话不要这么充满火药味好不好?我除了想办法和你做爱,其他可没伤害你。你要问我为啥非要干这个,这一时半晌跟你说不清楚。你能提出这个问题,也是站着说话不知腰疼。证明你对现在老百姓的生活很不了解,你们这些当官的只知道吃喝玩乐,你知道老百姓的日子多么艰难吗?至于你说在哪都能干这个,那是不一样的。在这里几年,我既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又熟悉了这里方方面面管事的人,还形成了一定的顾客群。离开管事的保护,离开老客户群,做什么生意能行啊。就是你们这些外来的客人也要本地的老客户介绍哇,我们这个宾馆就是天海集团的老总开的,要不,你们不敢找我们,我们不敢找你们,买主遇不着卖主,这生意怎么做呢?如果从这里被撵走,到另外一个地方,还要重新摆平管事的,重新建立顾客群,等这些都弄明白了,挣钱的好时机也都过去了,我们也人老珠黄了。”小姐完全一副生意人的口气。看她的意思,卖什么,谁买已不重要,只要有钱进帐,才是实实在在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既然是这样的,卖身的耻辱感和卖笑的风尘感就淡化得几近于无了。难怪小姐们没有半点羞涩和难为情。

“不说了,我还要去接下一单呢。”说完,她朝张剑抛了个飞吻,然后开门走了。

正当张剑感到屈辱,正暗自懊悔不该让小姐进门的时候,老王头笑嘻嘻地进来了,他冲着张剑乐呵呵地说:“还快乐吧,比起你老婆可刺激些?刚才我跟陈局长拉了会家常,他说你表现不错,张局长也很赏识你,这不,省公安厅给局里安排一个培训的名额,过完年就去学习,他帮你争取到了,回来就提拔你,到时你小子提拔了可别忘了我的功劳。”

张剑苦笑了笑,说:“你就别寒碜我了,我能力不行,今后还要你多指点呢。”

“刚才不是指点过了,到时提拔了可要请我喝酒,不,喝酒太便宜你小子了,咱还得干这事,费用由你请。”老王头说完钻进被子里倒头便睡,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其实张剑的一举一动,刘天龙和陈虎在监控室里看得一清二楚,只有老王头不知情。陈虎让老王头演戏考验一下张剑,说准备安排张剑到娱乐场卧底,首先得检验一下他的政治品质。这个老王头是陈虎的心腹,知道陈虎不好女色,今天晚上的事他和陈虎一直在演戏,可以给陈虎证明,陈虎也就没有后顾之忧。至于他所说的话都是陈虎授意的,当小姐从张剑房间出来,陈虎对老王头说:“张剑是个好同志,小姐百般挑逗他都把持住了,但我不能听信小姐一面之词,你到他房间去用言语试探一下,造成他既成事实,看他怎么反应?”然后又面授机宜,让他如此这般说。

老王头走了后,刘天龙和陈虎默坐良久,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最后还是陈虎先说话了:“这小子还真是有点骨气,看来他与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

刘天龙脸色很难看,自己精心设计的局没起任何效果,从来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事。陈虎让老王头所说的话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世上还真有见了美色不动心的人?今天可是亲眼所见,拿领导压他都不行,这真是个危险分子,必须想出更厉害的杀着来,一招致命。

“陈局,没关系,我主要是咽不下那口气,再想办法吧。最近你有什么长差就安排他去,在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不想让他来烦我。”刘天龙安慰陈虎说。

“也只有这样了,这小子对我有戒心,怕我拖他下水,所以执意不做。我就不相信有美女投怀送抱不动心的人?柳下惠是不好色,可那是古人。天龙,你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他不是见义勇为、好打抱不平吗?能不能从这方面着手,想办法治他一治?”

陈虎这么一说还真提醒了刘天龙,他笑了笑,一个新的计划在头脑中渐渐孕育成形了。

却说张剑被小姐一闹,睡意全消,躺在床上回想整个事情,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记得一条手机短信中形容一起嫖过娼是当今社会四种最“铁”关系之一。领导不放心,怎能把重担压在你的身上?!陈虎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拉自己一起“下水”,是当他是自己人吗?还是要把他培养成自己人?

第二天早上,老王头醒来的第一句话就说:“小张啊,昨晚睡得怎么样?我可是一觉到天明啰。也许是累的,年龄不饶人,昨晚那个小妞太风骚了,她‘波波’很大,我两只手抓一只都抓不下。”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比划的样子。

老王头心情不错,接着他嗔怪地说:“小张啊,昨晚你差点坏了大事。要不是我及时劝说,你也补了课,今天的局面怎么收拾呀?你怎么去见陈局长?你要记住,与领导一起嫖娼,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没有平时的感情投资,领导是不会带你去的,你也是不敢请领导去的,去了后如果领导不满意、没有‘性趣’的话,你是要惹麻烦的。领导‘信任’你,把你当哥们,你难道拒绝不成?!除非你已经打算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除非你下定决心不再要求‘进步’了。我跟陈局长多年,领导不就是看上我嘴紧,从来不在外面乱说,不给领导添乱,看来你今后还得真跟我多学学。”

张剑口里答了声:“是,是。”

老王头显然不太满意,最后他告诫张剑道:“昨晚的事千万不能透出风去,我们三个人是捆绑在在一起的,你不为领导着想,也得为自己考虑啊。你要知道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抹黑自己,这是官场上不可避免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抹黑自己的最大好处是,能够有效保护自己。我不多说了,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关键要靠‘悟’,只要‘悟’通了,就一通百通了。”

吃早餐的时候大家见了面,陈虎看见张剑时问候了一下,表情依然很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相处得十分的“和谐”。

正文 第九章 初次较量

刘天龙年底虽然很忙,但心中仍惦记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在电视上虽然只露脸十来分钟,但那光彩照人的样子一下子迷住了他,令他念念不忘。他突然有了想亲眼见一见她的强烈愿望。

刘天龙打了个电话给史本善,让他进行一下安排,并嘱咐史本善千万不要暴露他的身份,只说是下面的一个作者,名叫文大龙。

在史本善办公室,刘天龙坐定以后,史本善喊姚琴过来给客人泡茶,并向姚琴介绍说:“小姚,这是文老师,名叫文大龙,是我们金凰有名的雕刻家。”

姚琴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见他穿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尖挺英俊的鼻子、刚毅浓黑的眉毛、性感厚实的嘴唇,尤其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使她突然感到浑身不自在,有一种眼热心跳的感觉。这个男人不仅长相英俊,还很有味道,究竟是什么味道?姚琴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文字来形容。

姚琴忙掩饰自己的窘态,落落大方地伸过手去,说:“幸会,文老师是金凰的名人,今后可要到我们电视台多多做客,也要给我们的节目多提宝贵意见啊。”

刘天龙轻轻的握了一下,马上松开了,很有绅士风度。他感觉姚琴的手柔若无骨,又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只见她翠弯弯新月眉儿,清泠泠杏仁眼儿,香喷喷樱桃口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娇滴滴银盆脸儿,轻袅袅花朵身儿,玉纤纤葱枝手儿,一捻捻杨柳腰儿,端的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心下欢喜异常。

“文老师,请喝茶。”姚琴将茶杯轻轻地放在刘天龙面前的条几上。

刘天龙道了声“谢谢”,眼光在那双白晰的手上停留了一秒,突然他吃了一惊,这个女人右手无名指分明戴着一只白金戒指,这说明她已经结婚了。

姚琴说:“文老师,你们谈,我还有点事,就不相陪了。”然后走了。刘天龙看着她的背影出神,良久才回过神来。

史本善说:“文老师,不,天龙,还不错吧。我第一次见她,惊为尤物,惊讶程度也不差似你刚才的表情呢。”

刘天龙喝了一口茶,有些失落地说:“她结婚了,不知是什么人捷足先登了?”

史本善也惊得合不扰嘴,说:“不会吧,她结婚我怎么不知道?再说她到金凰还不到半年,每天都在我眼皮底下,一举一动我都清楚。你是怎么看得出来的?”

刘天龙嘲笑说:“你的心思都在女人身上,看人巴不得一下子看到裸体,哪里注意一些细节方面。她手上分明戴着结婚戒指,你没看到?”

史本善讪讪地笑了笑说:“不会吧,那是不是真的?现在有许女孩子买一些不值钱的手饰戴着时尚呢。姚琴的底细我打听清楚了,她在金凤县曾经有一个男朋友,两人分手了,或许是这个男朋友以前送的呢也未尝可知。”

刘天龙说:“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是不值钱的小饰品也不会戴在无名指上,而且如果说是前任男朋友送的就更不合理了,哪个未婚女人会继续戴着前任男友送的东西?”

史本善被刘天龙说服了:“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她会和谁结婚呢?怪不得有一次她对我说有男人了。”

刘天龙说:“我查一查就知道了。”然后他给民政局长打了个电话。

姚琴自从与程鹏分手后,感情上一度落寞。史本善副局长作为主管领导又不时地对她进行骚扰,这使她非常厌烦。与张剑的巧遇,促成了她想尽快脱离这是是非非,有一个坚强安全的肩膀可以靠靠,于是他们匆匆地结婚。双方的工作单位都没有通知,也没有休婚假,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甚至连糖果都没有发,所以史本善自然不会知道。

民政局长很快回电话了,说情人节那天姚琴和公安局的张剑登记结婚了。

情人节那天距今不才七八天时间,怪不得史本善不知道呢。又是那个张剑,刘天龙恨从心头起,他不是要查我吗?我让他尝尝我的手段。“姚琴嫁给警察张剑”,这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提示,他当时就想到陈虎了,陈虎是公安局副局长,他一定知道而且也可以帮他,但在史本善面前不能表露出来,做什么事情都是单线联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就是刘天龙在道上长期混得出的经验,也是他的常胜法宝。他心中立即形成了一套详细的方案,他自己都对这方案满意。

刘天龙兴奋地说:“史哥,只要你不从中作梗,我不消三个月就有好消息,到时候我们共同赏玩。”

史本善端着茶杯的手抖动了一下,刘天龙击中了他的要害,这正是他所盼望的。他立即平静了一下心情,故意将军说:“有我一份?你到时可别说话不算数。”

“放心,大家不是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么。”刘天龙振振有词。

史本善知道刘天龙用情不专,心中一阵窃喜,他巴不得刘天龙把姚琴早一天弄到手,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年是闰年,二月二十六号才是除夕。

就在除夕前五天,金凰市“天地缘洗脚城”发生了斗殴事件,几个小混混砍伤了店内洗脚的顾客,其中一人重伤。公安机关根据店内的录像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将他们一一抓获。

经过连夜突审,张剑发现这几个小混混是长生帮的人,根据他们的供述,将长生帮的另外几个小头目一一抓获。至此,长生帮算是彻底的覆灭。

在长生帮小头目的交待中,有一起案件就是金鱼湾许小强被砍溺死案。金鱼湾渔场一直是长生帮保护的范围,今年他们将保护费提高了一倍,李志成表面答应,待他们前去收账时,中了天龙帮的埋伏,许小强被砍伤后落入湖中淹死,其他人受伤后到邻县西凤县一家私人诊所包扎。

张剑问到对方天龙帮是些什么人?那个小头目说:“我们也不知道天龙帮的帮主是谁,只知道这是一个十分严密的组织,他们是单线联系,几个核心人物掌控着底下的人手。那天人多混乱,我也没有看清楚,但我知道那天的负责人应该是刀疤。”

“刀疤?你不是说没看清楚吗?你怎么知道是刀疤?”张剑问道。

小头目说:“因为在那天之前,有个叫刀疤的人打电话给我,要与我谈谈,说天龙帮看上那块地方,愿意拿十万块钱解决,让我们今后离那地方远点,我不同意,双方就没有谈成。所以,我判断那件事肯定与刀疤有关。”

张剑继续问道:“你知道刀疤叫什么名字吗?”

小头目说:“不知道,听道上的人讲,他脸上有块刀痕,有人叫他‘洪爷’,老资格的都叫他‘刀疤’,他神出鬼没,我也没有见过他。”

张剑让小头目在笔录上签上名,然后命令将他继续收押。

张剑接着又讯问了其他的小头目,他们对天龙帮的负责人也不知情,有的猜测是刘天龙,有的说是贾海波,还有的说是刀疤,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除夕当天晚上,在电信程控中心大厅。大约在七点三十分的时候,李志成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进来的是一个手机号码,张剑吩咐说:“快锁定手机位置”。

“张警官,是山西运城地区的号码,我们已经开始录音了。”一个工程师说。

电话果然是李志成打来的,他在电话中说:“芳,你和妈还好吧?我在山西给你们拜年了,我对不起你们哪。芳,让我跟妈说两句吧,我这是偷偷地用同事的手机打给你的,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会打死我的。”

王芳说:“志成,快回来吧,家里的案件摆平了,那个人是溺水死的,我已经赔偿到位了。”

电话那边说:“真的吗?可这边不让我走啊。快点,我跟妈说两句,他们要来了。”

王芳说:“妈,志成来电话了,你跟他说两句。”

电话那边说:“妈,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您,我在这边给你磕头了。”

李志成的母亲说:“成儿,你快点回来吧,我想你啊,你走了后,我天天晚上提心吊胆睡不着觉,妈的身体不行了,儿啊,你再不回来,我怕见不到你了。”说着,老太太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志成心如刀绞,过年本是喜庆的日子,可老母亲却呜呜大哭,他默默地挂掉电话。

王芳说:“志成,志成,你还在吗?你在山西哪里,我要去找你。志成…”

张剑意识到李志成被他们控制了,但他到底在哪里呢?他拿走录音带,然后给张一民打了个电话。

“做得好,辛苦了,我明天早上到单位,你拿来给我。”

却说王芳接到李志成的电话,知道他被人控制了,不禁更担心了。婆媳俩抱头痛哭。

这时,王芳的手机响了,她急忙打开一看,原来是贾海波打来的:“嫂子,过年好。我志成哥没打电话吧?公安局的案子我帮他摆平了,你让他快点回来呀。”

王芳说:“他刚刚打电话回来,说是在山西一个地方,好像被人控制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贾海波说:“他没说在山西什么地方吗?我找人过去救他。”

王芳说:“没有,他只说了两句就挂了,他怕那些人要来。”

贾海波问道:“你没有告诉他这边的情况吗?尤其是案件的事已经摆平了,你应该告诉他啊。”

王芳说:“谢谢,我已经告诉他了。难得你还这么关心他,他回来一定好好感谢你。”

贾海波挂断电话,马上打给了刘天龙:“龙哥,我刚才打给李志成的老婆,果然不出你所料,李志成打电话回来了。”

刘天龙说:“我知道了。”

贾海波本想还说两句,可电话已经断了。

刘天龙拨通了洪大铖的电话:“刀疤,我让你看紧李志成,你是怎么搞的?他刚才打电话回家了,知道了家里的情况,你看着办吧?”

刀疤脸不停地认错:“我该死,我该死,现在要不要做了他?”

刘天龙生气地说:“你怎么不动脑子?现在警方知道他还活着,肯定会追查过去,现在关键是要查清是哪个人的手机打来的电话。你杀了他无济于事,反而问不出他用谁的电话,你干脆马上将他转移,查清这件事,然后把这条线索掐了。下次再出差错,你提头来见我。”

刘天龙挂断电话,这时,一个号码打了进来:“龙哥,我是‘毒蛇’,你让我每个星期向你报告一次,今天是除夕,虽然还差一天,我想向你拜个年,祝你春节快乐!”

刘天龙说:“刀疤犯了错,李志成已经打电话回家了,知道了家里的情况。你知道我们的规矩吧?”

“毒蛇”说:“龙哥,我知道,我会见机处理的。”

刘天龙说:“别急,等我给你指令,做完这一切,你就回到我身边来。”

张剑监听完电话,嘱咐电信局工作人员要保好密,任何人来问都不要告诉。然后和姚琴回家陪母亲过除夕,这一年因雪下得特别大,交通中断,妹妹没法回来,张剑不能让母亲桂花一个人过年。

母亲见儿子回来过年,还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老人别提有多高兴,忙前忙后没有一刻消停。

大年初一,乡下人的风俗都要互相串门。一大早,张剑家就来了许多邻居,他将姚琴介绍给大家,大家都夸他有福气。邻居二狗子他爸说:“你小子有福,是你爹葬发了,当年选坟地的时候我还出过力呢。”桂花听了这话,眼里噙着泪,心想张剑他爹要是在世,看到他带回来这么好的儿媳妇,心里该是多么高兴啊。

初一的下午,张一民主持召开案情分析会。张剑不得不和母亲告别,与姚琴回到金凰市区。

在案情分析会上,大家简单地互致问候后,张一民让张剑将案件的侦破进展情况进行汇报。

张剑将录音带以及长生帮小头目的笔录情况作了汇报,称许小强被砍溺水案并不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而是两大黑帮斗殴的结果。现在长生帮的组织成员悉数落网,只有天龙帮查无线索。这个天龙帮组织严密,现在不知道帮主是谁,有人说是刘天龙,有人说是刀疤,还有人说是贾海波。

陈虎听到“刘天龙”三个字,头脑发惛。照常理说“天龙帮”中间有“天龙”两个字,很有可能是刘天龙的名字。可据自己所知,刘天龙曾经确实当过小混混头目,后来产业做大了,早年就金盆洗手不干了。

分管治安的副局长范军说:“张剑你不要危言耸听,金凰市哪有什么黑帮?虽然这两年发生了一些恶性刑事案件,但全国各地方都是这样。这是经济社会发展所必然带来的结果。在以前,人民群众的财产很少,发生的刑事案件要么是情杀、仇杀,发案率很低,现在不同了,社会财富在增加,贫富的差距在增大,必然引发更多的社会矛盾,一些侵财性的犯罪逐渐增多,这是很正常的。不要发生什么案件就夸大成黑社会,如果真有所谓的黑社会,他们首当其冲地就是对付我们警察,我们还会安全地坐在这里分析案情吗?”

范军的话说完,大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张一民让陈虎也说说。陈虎说:“长生帮我听说过,就是几个小混混到处收取保护费,组织松散,谈不上什么帮派。这几年经过我们公安机关的打击,已基本覆灭。至于天龙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刚才张剑提到天龙帮的帮主有可能是刘天龙,我认为这不大可能,刘天龙是以实业起家,刚开始的时候搞房地产开发的时候,不排除找一些混混造事针对那些拆迁户,但现在人家那么大的产业,他犯不着做这些刀架在脖子上的事。至于贾海波也不大可能,他刚从部队转业回来不久,嘴上还没有几根毛,就能组织黑社会?再说他父亲是政法委书记,是金凰市打黑除恶的最高领导,贾海波组织黑社会没有任何理由也说不过去。即便真的有所谓的天龙帮,我看这个神秘的刀疤很有可能是头目。刀疤在几次聚众斗殴中都逃脱了,至今沓无音信,他对我们的办案程序清楚,有一定的反侦查手段,我建议这次要全力以赴抓获刀疤,作为这个案件的突破口,到时天龙帮的真面目就揭开了。”

大家又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与会的其他同志也分别谈了看法和下一步的侦破方向。最后,张一民说:“同志们,我刚到金凰不久,对金凰的情况不太了解,我还不知道这里水有多深。金凰到底有没有黑社会性质的帮派组织,随着我们侦查的逐步深入,这个答案将很快呈现在我们面前。刚才张剑向大家汇报的情况足以说明,许小强溺水案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普通刑事案件,这说明我们以前的侦破方向是有所偏差的,不管金凰有没有黑社会,我们都要从这个案件入手,一查到底,有就将他们一举消灭。李志成的电话录音说明他目前被人控制了,生命随时都有危险。案情就是命令,我建议由陈虎局长带队,张剑和三名警员参加,立即赶赴山西,从那个电话号码入手,找到李志成。”

会议结束以后,陈虎怏怏不快地回到办公室。这个张一民,也不考虑现在是什么日子,这大过年的出什么远差呀。他打开抽屉拿烟抽,里面是刘天龙前天叫人刚送过来的两条“黄鹤楼1916”烟,他心里一动,马上给刘天龙打了个电话:“天龙,过年好。”

电话那头刘天龙的声音传来:“陈局,向你问好,我的拜年短信收到了吧?你现在在哪里?什么,在办公室?大过年的怎么还办案啊?能不能到我这来喝一杯?”

“刚才开了个会,那个张剑在会上说你是天龙帮主,我说他胡扯什么,说其他人我不知道,你刘天龙可是正而八经的实业家,你怎么会和黑帮扯上关系?金凰到底有没有天龙帮我这个分管刑侦的公安局长会不知道?天龙帮就因为你叫刘天龙就和你扯上关系那不是牵强附会吗?”陈虎显然很气愤。

刘天龙说:“是嘛,只要你不相信就好。那个张剑就像我挖了他家祖坟一样,非要跟我过不去,这方面我可得靠你啊。今晚过来一下,小胡说要跟你喝一杯呢。”

陈虎说:“我明早要出差,可能要在外面呆几天,今晚就不过去了,免得酒喝多了起不来。”

刘天龙显然吃了一惊,说:“这不是过年吗?过年出什么差?你别打马虎了。”

陈虎说:“我是说真的,不骗你,那个李志成在山西打来电话,可能有生命危险,张局让我带队前去解救。”

刘天龙用关心的口吻说:“是为案子的事啊,我以为你去走亲戚呢。我劝你还是让别人去,山西那么大,到时找不到人你回来就不好交差了。”

陈虎说:“李志成用了一个手机号码,到时我们顺藤摸瓜应该是可以的。不说许多了,我要回去准备准备了,回来咱们再叙旧。”

刘天龙爽快地说:“好啊,我也不强留你了,祝你一路顺风,回来我备好酒菜为你洗尘。”

张剑和姚琴告别的时候,姚琴眼里噙着泪水说:“你不能推辞吗?你就说刚结婚,让别人代你去。现在又是大过年的,你不打算到你岳父母家走动认认亲?春节可是一个好机会啊,错过就要等到明年了。”

“这种事能推辞吗?新婚也不能算理由,如果这样跟领导说,领导会怎么看我?还不把我看低了。张局长很器重我的,关键时候我不能退缩,只是苦了你了,等我回来好好补偿你。你父母那咱们再找机会吧,等我干出一番事业来也给二老脸上增光添彩。”他紧紧地拥住姚琴,期待她同意。

姚琴的泪水从腮旁滚落,她知道警察跟军人的作风差不多,服从命令听指挥是天职,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要更改却是难上加难,自己不能为了儿女情长耽误张剑的前程,既然选择了当一名警嫂,就必须选择寂寞、选择危险,关键时候不能拖后腿。她含泪点了点头。

“这才是我的好老婆。”张剑将嘴凑过去,两个人热烈地吻了起来,仿佛生离死别。他贪婪的舌头总是寻找姚琴那滑腻油润的唇和那唇里像灵蛇一样的香舌,直至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张剑感觉全身的神经绷紧起来,那威武的剑在裆部支起了一把伞,欲火在焚烧着他。有多久没有过夫妻生活了?张剑记不起来,每次他深夜加班回来,姚琴早已进入了甜甜地梦乡,他不愿惊醒她,不忍打断她的梦。于是,美人近在咫尺却不能巫山云雨,机会一次次来临又一次次擦肩而过。

他的眼睛里发出欲望的火焰,两只手不停地姚琴的身上游走,直至停在姚琴的小腹部,他欲解开姚琴的裤扣。“不行,我来好事了。”姚琴用不无遗憾的口吻说。

张剑一下子怔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用歉意的口吻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你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可忍得住?你别背着我做对不起我的事。”姚琴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警告。

“不会的,你还信不过我?”张剑笑着回答。

“人们说‘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是夫,超过一丈就管不住了’,有一条手机短信说‘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下班回家’,‘家花没有野花香’,你别只管自己快活,把我的面子丢了。”姚琴用手指在张剑的鼻子上轻轻点了下。

“那我是三等男人,真要是憋不住了,我就想你,然后手淫。”张剑一脸真诚。

听见张剑这样说,姚琴看着眼前这个又恨又爱的男人,觉得他像个大男孩,她扑哧一笑说:“我也不让你太为难,真要忍不住,就出去放松放松,不过一定要戴套,另外做那事的时候要把她想成是我就行。”

姚琴也算经历过许多,对男人她从内心里不信任。就像时下一句流行的网络语言所说的:“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不过对张剑,自己还算满意的,一来他事业心很强,二来两人是新婚不久,这对婚姻来说是安全期内,等过了几年准确地说七年之痒的时候,谁也无法确信他不会出轨。

两个人也谈论过这件事,张剑说:“你别忘了,你老公可是个警察,你不会连警察也不相信?”

姚琴说:“警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必然有人性的弱点。一些警察利用手中的权力玩女人,比流氓有过之而无不及。去年天城公安队伍中清理出两个人,其中就有一个是派出所长,他在查处卖淫嫖娼的小姐时,让小姐陪他玩一下,小姐不愿意,他就将她强奸了。后来小姐告状,纪委进行了调查,这个所长说小姐当时是自愿的,即便是自愿也是违反规定的,所以这个所长被清理出来,这就是你们公安中的害群之马,你可千万不要向他学,即使手中有权了也决不能乱用,这点你必须向我保证。”

张剑知道这事,这在去年轰动一时。他说:“姚琴同志,我向你保证,有你这样的美女相伴,我再去找别的杂花野草,我就是猪狗不如。”

姚琴放心地笑了,笑得很灿烂。

正文 第十章 千里追凶

刘天龙知道陈虎、张剑他们到山西去了,对那边的事进行了安排。洪大铖将李志成从那个黑煤窑转移到另外一个黑煤窑,逼问他说:“我不是叫你别往家里打电话吗?现在可好,金凰公安追查来了,把你抓回去你可就没命了。你快告诉我,你是用谁的手机打的,让他将手机号码换掉,以免公安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李志成在电话中知道了家里的情况,心里有了些底,他知道现在自己最害怕的不是公安,而是眼前的这些人,这些人随时要自己的命,如果自己一旦说出来,他们肯定会杀他灭口。于是说:“是一个矿友的,他是四川人,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给家里报平安后见我怎么不打电话回家,我就说自己没手机,他就把手机给我打了个电话。”

洪大铖问道:“号码是多少?”

李志成说:“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拨通自己家里的号码,你如果借别人的手机打电话,还会问别人的手机号码吗?”

洪大铖一想也对,于是将李志成严密看管,只等刘天龙来指令后行事。

刘天龙知道洪大铖没问出结果后,心里十分生气,打电话给贾海波说:“老小,有件棘手的事又要麻烦你出手了。”

贾海波来到刘天龙那,刘天龙让他到电信局弄清打来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多少,要抢在公安之前搞定此事。

贾海波马上打电话给电信局一个关系要好的朋友,那朋友为难地说:“贾哥,公安局已经打了招呼,什么人来问都不能说,我只有对不起哥哥了。”

刘天龙说:“这种方法我也试过,不行,看来你只有从你老爸那偷份政法委的介绍信,拿着介绍信去他们就会提供。你知道怎么做的。”

贾海波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贾海波赶到政法委办公楼,对值班的人说:“我爸让我到他办公室拿份材料,我走得匆忙,忘记从他那拿钥匙,你们给开一下门。”

值班的人见他是贾书记的宝贝儿子,连忙打开了门,贾海波在桌上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一张盖了章的介绍信,他如获至宝,连忙填写上因工作需要,来调取ⅹⅹ电话号码的通话记录,拿到电信局一个偏僻的营业网点,将介绍信一出示,那个营业员二话不说就将通话记录打印出来。

贾海波连忙将介绍信收回,拿着通话记录跑了。那个营业员喊他让他将介绍信留下来,他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去,那营业员嘀咕说:“这个人真奇怪,什么事这样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贾海波上了自己的车,找到26号晚上7点多的通话记录,果然找到那个打进来的外地号码,然后将这个号码用短信息告诉了刘天龙。

刘天龙又将这个号码转发给洪大铖,洪大铖跑到山西运城电信营业厅,对服务员说:“我的手机丢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们帮我查查卡上面还有多少钱?”

服务员点击进入了网络,看了一下说:“是徐建国先生吗?你这卡上面只有三十块钱。”

洪大铖连忙答应“是”,一边说:“不对吧,我朋友上个月帮我交了五百块,也没打多少电话啊,你让我看看。”说完,伸过头去看电脑显示屏,只见屏幕上显示:“徐建国,山西运城青年巷58号。”

营业员见他看得仔细,又见他脸上有一条很深的刀疤,对他起了疑,说:“先生,这个徐建国不是你吧,请您将身份证给我核对一下。”

洪大铖说:“我的身份证与手机一起丢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洪大铖马不停蹄地赶到青年巷58号,这里是一家手机小卖店,他装做买手机,在店里梭巡。他看到店里的营业执照上载明:个体业主徐建国,心下大喜。他知道那种号码是神州行卡,只要交30元卡费预存20元话费就可以入网,不需要登记购卡人的姓名地址。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对营业员说:“我上次在你这买了一张50元的神州行卡,只打了几次就连手机一起丢了,你这还有没有这种卡?”

营业员说:“有啊,这些都是,你随便挑。”

洪大铖花50元挑了一张卡,营业员连登记的事提都没提。

洪大铖放心地离开了,来到当初李志成所在的黑煤窑,他拨通了这个号码,对方说:“你是哪位?”

洪大铖说:“我叫魏得胜,我在矿门口等您,找您有件事。”

对方说:“什么事,电话里说不行吗?”

洪大铖说:“很重要的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点来,超过半个小时,我就走了。”

二十分钟后,一个头戴矿灯年约四十来岁的男子向刀疤走了过来,远远地冲着刀疤说:“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吧,有什么事快说,马上轮我的班了。”

洪大铖说:“你叫什么名字?可认识一个叫李志成的人,是南方口音。”

那人说:“我说你个人,我干吧要告诉你?”

洪大铖脸色铁青:“我看你还是老实告诉我,免得你魏爷不高兴,叫你立马见阎王。”一边说着,一边撩起棉袄,腰间霍然别着一把钢刀。

那人看见了,吓得一哆嗦,忙说:“我叫何有根,你是说大老李吗?我不知道他名字,他曾经和我一个班,现在不知什么原因不辞而别了。”

洪大铖掏出一盒烟,递了一支给何有根,帮他点上,然后自己点上,继续问道:“是你三十晚上将手机给大老李打了个电话吗?”

何有根说:“是啊,我给家里打电话,大老李就在一边盯着看,我问他为什么不打,他说没手机,我就将手机给他打了,魏爷,这难道做错了?”

洪大铖点了点头,将购买的手机卡递给他,说:“将这个卡换上,你的卡给我。”

那个人不解地说:“为什么?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洪大铖恶狠狠地说:“你惹了大祸了,你要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地听我的话。你想我既然找到你,就随时能要你的命。”

何有根一听这话,吓得两腿酸软,他在家中可是独苗,父母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带把的,取名“有根”,然而到了他这一代,却连生三胎女儿,他还想生儿子传香火呢。他不情愿地拿出手机,刀疤一把夺过来,将卡从他手机拿下,换上新的卡。然后将旧卡撇断,丢在地上又用脚踩了踩,直到碎得不成样子才罢休。

何有根说:“干吗好好地要将它碾碎?”

洪大铖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那么多屁话?识相的少管闲事。今天的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你可记住了?如果你敢在外面乱说,我会找到你将你碎尸万断。”

何有根见他长相凶恶,说话的口气凶巴巴的,两腿抖得更厉害了,连忙说:“魏爷,我保证,我没见过您,也不会乱说。”

洪大铖见这个人胆小怕事,就对他说:“你可以走了,这颗人头暂且还寄放在你项上,等我发现是从你这走漏了风声,我再来取走。”

他目送这个怯懦的男人离开,突然有了想笑的感觉。“魏得胜”,自己不知一下子想到这个名字,这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在胡宗南进攻延安时给临时中央取的代号,果然一举得胜。现在自己也算旗开得胜了。

刘天龙知道了这些情况,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张剑离家的日子,姚琴就上网打发时光。一天她在金凰聊天室与一个网友聊天时说到自己的丈夫是刑警时,那人说:“你怎么嫁给刑警呀?嫁给刑警就等于嫁给了自己。”这话让她印象深刻,也深有体会。

张剑自多到刑警队工作以来,家对他来说只是旅馆,有时是两三天才回来一次,这一次出差十多天了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能问,说是什么办案的规定,可姚琴能怨谁呢?这是自己当初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有时她偶尔冲着电话抱怨说:“你要知道你不只是工作一件事,你还有家,还有我,我需要你。”

可张剑远在千里之外,对妻子的怨言只有好言相劝:“对不起,我尽快忙完这边的事就回家陪你。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再说陈局他们也和我一起忙工作,你要理解啊,好了,听话,我们又要出发了,回头我再打给你。”

姚琴破泣而笑:“我就怕你忘了我,提醒你一下。”

刘天龙知道张剑出差在外,他的年轻小娇妻一定在家寂寞守望,心想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于是,打了电话给史本善:“史哥,把姚琴的qq号码告诉我。”

“怎么,你要跟她搞网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人家可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就凭你肚里的那点墨水,还能将她聊上钩?”史本善见刘天龙要用这种方式来达到目的感到好笑,不无揶揄地说。

刘天龙说:“你别笑我,你告诉我她qq号就行了。”

史本善当然知道姚琴的qq号,每次姚琴编辑的稿子要经过他审核,就从qq上传过来,史本善修改后再从qq上传回去,所以对她的qq号那是烂熟于心,毫不迟疑地报了一串数字。

电话那头刘天龙兴奋说了声“谢谢”就挂断了。

当天晚上,姚琴闲极无事,进到金凰市聊天室去聊天。突然一个qq图标闪动着,她点开一看,一个叫“金凰一丐”的人发来一首诗:

<small>去岁相思今又是,一叶飘零知秋至</small>

姚琴的昵称就叫“一叶飘零”,这个人就用这个昵称作了一首诗。姚琴笑了笑,回复说:“你从哪里抄来的?”

那个人紧接着又发来一首:

<small>夜深人静意阑珊,枝影摇曳月西偏;</small>

<small>红线一丝牵南北,有情知己语万千。</small>

<small>思君常在明月夜,人隔千里共婵娟;</small>

<small>人生几经伤往事,只羡鸳鸯不慕仙。</small>

“你东拼西凑的功夫还真不赖,不过我纳闷地是:你为什么叫金凰一丐?”姚琴觉得这个人很好玩。

“我本来就是个乞丐,你不相信?”

“现在这社会哪有乞丐还能上网聊天的?你骗人,我不跟你聊了。”

那个人很知趣,果真没有再发信息来。姚琴看那个图标还在,也就故意呆在里面看别人聊天。

一个晚上,那个人只言不发,姚琴仿佛有些失落,她怪自己太鲁莽,聊天只是消遣,又不是谈恋爱找对象,认什么真呢?姚索然无味地下了线睡觉。

第二天姚琴早早地上了线,这次她没有再浏览娱乐八卦新闻,而是直接进入了金凰市聊天室。冥冥中像有一种指引,使她将聊天室里的网虫们一一扫视一遍,果不其然,那个“金凰一丐”也在线上。

姚琴心里激灵了一下,她在对话框里打上一行字:“大家好”

很快,那个“金凰一丐”发送私聊信息过来:“你好,昨天突然有事走了,未与你招呼,感到抱歉。”

姚琴感到好笑,心想:“这个人还真细心呢,这能算什么事?”她看着眼前的对话框,觉得不给个回复有点不礼貌,于是她敲击键盘回复道:“没什么,我们又不认识,大家都是这个虚拟世界的过客,无须放在心上。”

“我在这个聊天室很久了,只看不聊。从你的发言来看,你一定是一个高雅脱俗的人,我劝你别在这里聊了,这里面很乱,一些人低俗下流,口吐污言秽语,真是有辱斯文。”那边的信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发来。

“金凰一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时下有人钻网络这个虚拟世界的空子,散布一些黄色信息,如:“寻找一夜情”,甚至还有卖淫招妓的小广告等等铺天盖地,尤其到午夜的时候,聊天室上面的网友几乎都是寻找刺激的。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我有免疫力,你不喜欢可以走啊。”姚琴觉得这个人很啰嗦。其实网络上这些东西是避免不了,但你觉得它们是垃圾,不去理它们就行了。

“你怎么一聊就上火呀?我不跟你聊了。”“金凰一丐”显然有些生气,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善意的劝告,“一叶飘零”非但不接受,还嘲弄了他一下。

姚琴一看这人可真是的,你不跟我聊拉倒,我还不跟你聊呢,是你先找我聊的。她有些悻悻叉掉那个对话框。

沉默了一会之后,那个对话框又过来了,上面发了一行醒目的粗体黑字:“我朋友有一个爱情故事,很感人的,希望你能把它看完。”接着不管姚琴是否愿意,那个对话框里源源不断地浮现一行行字,内容是这样的:

烛光晚餐。桌两边坐了我朋友和一个年轻的女人。那个女人20来岁,年轻,有朝气,白皙的皮肤,充满活力的身体,有着一双明亮的、会说话的眼睛。“我喜欢你。”女人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酒杯,一边淡淡的说着。

“我有老婆。”我朋友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的感觉。你,喜欢我嘛?”“如果你也喜欢我,我不介意作你的情人。”女人终于等不下去,追加了一句。

“我爱我妻子。”我朋友坚定的回答。

“你爱她?爱她什么?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年老色衰,见不得人了吧。否则,公司的晚宴,怎么从来不见你带她来……”

我朋友没有回答,反过来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成熟,稳重,动作举止很有男人味,懂得关心人,很多很多。反正,和我之前见过的人不同。你很特别。”

“你知道以前的我,什么样子?”我朋友点了颗烟,然后继续说下去:“我没有什么文化,在一家玉雕厂做学徒,三年的学徒期间是没有工资的,学成之后我也没有资本单独做生意,幸亏遇上了她,她将自己打工的收入全部交给我,然后向她的父母及亲戚借钱,正是依靠这些钱,我脚踏实地、稳扎稳打地赚钱,后来我自己开了一家玉雕厂。没有她,就没有我今天。现在,你可以理解了吧?我不可能,也不会,作对不起她的事。更重要的是,我承诺要爱她一辈子。”

“啊,知道了。输给这样子的人,心服口服咯。”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问了一句“她漂亮嘛?”

“……嗯,很美。”我朋友一边回答,一边说:“我得回家陪她了,否则她又要怪我了。”

“你真是个好男人,她好福气,我好羡慕她。”女孩真诚地说。

我朋友惨然地一笑,离开座位,丢下一百元,让她打车回家。然后他回到家,推开门,径直走到卧室,打开了台灯,对着床头柜上一张旧照片哽咽地说:“老婆,三年来连今天已经是第六个了。我受不了了,你干吗把我变得这么好,自己却先走了?我,我一个人,好孤单呀。”

眼泪,一滴滴的从我朋友的脸颊流下,而相片中的那个她依然含情脉脉地笑着,仿佛并不曾离去。

姚琴看着那一行行涌出的文字,心一阵一阵地愀紧,她原来打算叉去不看的念头此刻早已跑到爪哇国去了。

对话框那头还有文字在传来:“我朋友只做了一天的新郎,第二天她妻子记起曾经承诺要给广东的一家公司汇款,公司的章在她手上,非得自己去办不可。我朋友劝她迟几天也行,可她非坚持去,说做人要守信用,然而她却在去公司的路上出了车祸。她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整三年,我朋友日夜不离地照顾了她三年,前年她因心脏衰竭死亡。从此她离他而去,而他也至今未娶。”

姚琴的眼泪在眼眶中涌出来,好几条纸巾都湿透了。

那边顿时沉默了。良久,“金凰一丐”又发来一首苏东坡的悼亡妻词:

<small>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small>

末尾写上借苏子词《江城子》以奠,我有事先下了,回头再聊。

接着那个“金凰一丐”离开了聊天室。

姚琴显然被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打动了,她怅然若失,陷入了沉思,她记不起是谁曾经说过:“两个人能够相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也是天下所有的痴情男女非常期望得到的。曾经有一天,我们都为自己心爱的人做出了不同程度的承诺,而到分手的那一天,这些承诺竟然变成了我们身上的枷锁。”在她看来,这曾经的承诺已成为“金凰一丐”那位朋友身上的枷锁。她真想对他说:“别再为承诺伤心流眼泪了。承诺因为爱而存在,爱生它在,爱亡它散。爱,它并不是承诺那么简单的;爱,不需要承诺。”

忽然一个念头在姚琴的脑海中闪过,那个朋友会不会是“金凰一丐”本人呢?虽然看不见他人,也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从字里行间,她感觉仿佛就是“金凰一丐”在诉说,在向她倾诉。

她的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深深地同情起“金凰一丐”来。

晚上九点多钟,姚琴继续在这个聊天室里看别人聊天,其实她在有意无意地等一个人。终于,“金凰一丐”进来了。

他立刻给姚琴发来一个私聊对话框,框里有一首诗:

<small>风中乳燕尚自飞,岸上孤鸭犹呼朋;</small>

<small>路漫行单望相护,同为风雨同为晴。</small>

姚琴理解这首诗的意思,她回复说:“你首先告诉我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你本人?”

“金凰一丐”沉默良久,才说:“你真是冰雪聪明,被你看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取这么个昵称呢?”姚琴接着问,但发过去又后悔,自己那天不是问过同样的问题吗?

“我是精神上的乞丐,我现在精神空虚极了,有时真想自杀,随她而去,那样一了百了,免得活在这个尘世上痛苦。”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命运多舛,世事难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你要振作起来。”姚琴劝慰他,并作了一首诗发给他:

<small>红尘有伴多妩媚,闲聚小饮不为醉;</small>

<small>闭门摒去身外恼,开怀倾吐世俗讳。</small>

<small>但得有时应尽欢,无论贫贱与富贵;</small>

<small>此身虽卑当自属,何必枉为他人累。</small>

那边“金凰一丐”发来一个可爱的qq图形,图中的“小企鹅”拼命地点着头,接着他又打来两个字:谢谢!

很快那边“金凰一丐”发来加为好友的邀请信息,姚琴犹豫了一下,但手还是点了一下“确定”。

姚琴想安慰他一下,但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良久,她想起她一个网友的博客里有一段关于爱情的比喻,便发送过去:“爱情像便便,水一冲就没了;爱情像便便,来的时候想挡也挡不住;爱情像便便,有时候一样有时候又不一样;爱情像便便,有时候努力了很久结果却是个屁。”

很快,“金凰一丐”发送过来一个吡嘴笑的qq图形,显然他对姚琴的“安慰”比较满意。

姚琴也感觉自己很成功。“其实你也是很有思想的,与你交谈,我感到很愉快。”姚琴说。

“我没有思想,思想是给准备接收思想的人,对于不准备接收思想的人来说毫无意义。芸芸众生中,大家都在为生存、为生活打拼,几个人能有思想?”“金凰一丐”不同意姚琴对自己的评价。

其实也是,其实也不是。在姚琴看来:“金凰一丐”是把这上升到思想家的高度了,故他不承认自己是个有思想的人。而姚琴在网上看到有个点击率很高的长篇小说作者取名叫“粮食与思想”,说自己吃进去的是粮食,吐出来的是思想。她看完了那部小说,并不觉得有多高深的思想。她想起西方一个哲人说过的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古往今来,每个人都是靠粮食生存的,但总共才出过几个思想家?我们只不过是会思考的动物罢了。

两个人又聊了其它的话题,夜已经深了,谁也不肯先下线。

张剑一行首先来到运城市电信局营业大厅,陈虎和另两个刑警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张剑和一个当地公安局的民警将证件出示后,要求营业员查询一个手机号码。

查询的结果显示那个号码的主人名叫徐建国,上面留有地址。一行人又赶到徐建国的登记地址,原来是个手机店。徐建国是手机店的业主,用他名字登记的手机卡在电信局有好几千呢。

张剑让他回忆是个什么样的人买了这个号码,徐建国笑着说:“警察大哥,你这不是为难我么?在我这买卡的每天都有几十人,我哪能一一记得啊。”

张剑说:“这几天可有什么人来问过这个号码的事?”

徐建国说:“这两天我不在店里,回老家过春节去了,我问一下店里的服务员。”

一个名叫李娅的女服务员过来了,徐建国问道:“这两天可有人来问这个号码的事?”

女服务员摇了摇头说:“没有,这几天都是来挑选卡,从来没有问号码的。”

张剑问道:“你可记得这个号码卖给什么人了吗?有没有登记买卡人的情况?”

李娅说:“那哪里记得,我这里销卡量大着呢,像这种神州行的卡每天都能卖出几十张,一般都不登记的。”

张剑又问:“这两天都是你当班吗?你确信没有人问起这个号码的事。”

李娅说:“这店里只有我一个服务员,我一直都在,我确信。”

张剑见问不出什么,就和陈虎离开了。

在旅馆,陈虎说:“现在只有拨通这个电话一条路了,我们一直没有拨打就是怕会打草惊蛇,现在无路可走,也只有试试了。张剑,你来打吧?”

张剑答应一声,拨打这个号码,只听见里面传来:“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连续试了几次,一直都是。张剑看了看时间,正是下午四点多钟,一般这个时候不会关机的,而且这是春节期间,手机是最方便的联系方式,关机的概率更小。

陈虎说:“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每隔十分钟拨打一次,你们三个人轮流打,直至打通为止。”

可是两天过去了,这个号码一直是关机,几个人愁眉不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这些侦查员们一筹莫展,尤其像陈虎这种老刑警,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

张剑说:“明天我们再到营业厅去一次,看可能找到什么线索?”陈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在营业厅,张剑问营业员:“可有什么人来问过这个卡的事?”

当班的正巧就是那天刀疤咨询的那位业务员,刀疤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她说:“警察同志,三四天前有一个脸上有疤的人持着这个号码自称手机丢了,来询问卡上有多少钱?我说只有三十元,他不相信硬说上个月朋友帮他交了五百元,他还朝屏幕上瞅了很久。我让他拿身份证来核对,他说身份证和手机一道弄丢了,然后就匆匆忙忙走了。”

张剑一听服务员提到刀疤,精神为之一振,马上说:“你回忆一下他长什么样子?”

那营业员说:“卧蚕眉,小眼睛,身高一米七五,右脸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大概就是这些,我们这里有监控录像。”

张剑说:“太好了,你赶快带我们去看。”

这边陈虎听说张剑查到线索了,也很兴奋。一行人来到监控室,将两天前的录像带调过看,只看见“刀疤”背影和侧面轮廓。

陈虎说:“这太好了,张剑,回去我给你请功。看来这个人就是天龙帮主,李志成就是控制在他的手里。”这个时候,陈虎已然忘记了对张剑的偏见,他想自己这次带队出来要是没有一点收获,回去没法交差,更会被张一民轻视。

张剑见陈虎兴奋地样子,说:“只怕我们落后一步,刀疤已将持卡人杀死,找不到这个号码的人也就找不到李志成。”

陈虎听张剑这样一说,像泼了一瓢冷水,不解地说:“难道刀疤知道我们要来,故而抢先一步。我们到山西来怎么会走漏风声呢?还是一种巧合?”

张剑说:“这不难解释,李志成的老婆有问题,他接到电话后告诉了别人,那个人告诉了‘刀疤’,所以‘刀疤’就抢先一步毁灭线索,让我们找不到打电话的人。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分明在电话中告诉李志成家中的情况了,看来她是被人利用了。是什么人利用她呢?”

张剑又找出李志成家的电话记录,除夕晚上在李志成之后还有二十几个电话打来,经监听都是拜年的。难道是用手机通话?张剑想当务之急是要搜查李志成家,看能不能找到自己所判断的手机?

陈虎召集大家开个案情碰头会。他说:“同志们这几天都很辛苦,但犯罪分子更狡猾,我们目前工作的成效不大,大家对下一步的工作都谈谈意见。”

张剑说:“我建议将刀疤的影像资料传回去,请局里的技术人员制成相片,然后输入微机,找出他的基本情况。另外,建议请刘队带人对李志成的家里搜查一次,看能不能找到王芳和外界联系的手机?这几天我们兵分两路,到运城地区的所有煤矿查找,将刀疤的照片和李志成的照片复印一些,让他们指认。”

陈虎点了点头,张剑说的正是自己心里想的。其他同志也都同意张剑的意见。

陈虎说:“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待局里资料传过来后就开始分头行动,我带小马从东线,张剑带小朱从西线,每个组分别请当地公安局安排一个人作向导,我们三天后在这里汇合,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保持联系。”

几个人分头准备去了,金凰市公安局这边也一刻没有平静,张一民正焦急地等待山西的消息。

刀疤的资料传回来了,张一民很兴奋,召集技术人员连夜加班加点,务必在第一时间给前方的同志提供情报和技术支持。

经过技术人员一整夜的工作,“刀疤”的资料出来了,他名叫洪大铖,32岁,金凰市横山镇人,无业,曾因聚众斗殴被劳教过,出来后又因犯盗窃、抢劫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张一民让刘长乐将“刀疤”的资料发给陈虎,并上传网络,进行网上通缉。另外他安排刘长乐带人搜查了李志成的家里,并没有找到除固定电话之外的其他通讯工具。

陈虎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他看了会电视,有些疲倦。这些天马不停蹄地奔波,确实没有怎么休息。他冲了个澡,正要熄灭床头灯睡觉,手机响了起来。“陈局,回来了吗?这么多天怎么一个电话也没有?”

陈虎一看是刘天龙打来了,振作精神,说:“天龙,是你啊,我都准备睡了。”

刘天龙说:“怎么睡那么早啊,我这正和史哥喝酒呢,本以为你回来了,所以就打电话给你。你那边事办得怎么样了?”

陈虎说:“目前进展还可以,我们马上就可以抓住天龙帮主了,也可以为兄弟洗冤了。”

刘天龙呵呵笑着说:“你局长出马,能顶千军万马呢。谢谢你帮兄弟,我真还不知道天龙帮主是谁呢?”

陈虎说:“他叫洪大铖,别号‘刀疤’,老弟你不知道?”

刘天龙说:“兄弟我只关心生意,从不和那些小混混打交道。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只要守法经营,那些小混混如果找事由你们对付就行了。你刚才说他叫‘刀疤’,哪有叫这样名字的?”

陈虎说:“道上人称‘刀疤’,就是脸上有道很明显的疤痕。”

刘天龙说:“陈局,这种人心狠手辣,你也要注意安全啊。好,不说了,史哥说有什么话回来喝酒时再说,你早点休息吧。”

陈虎说:“谢谢兄弟关心,回去我们放松的喝一场,这几天一滴酒未沾,嘴里淡出鸟味来了。”刚说完,那头的手机已经挂断了。

刘天龙确实是和史本善在一起喝酒,他听了陈虎的一番话后,说:“我要去方便一下,小慧,你可要陪好史哥。”

刘天龙来到隔壁房间,拨通“毒蛇”的电话:“‘刀疤’已经暴露了,明天他们就要在运城展开拉网搜捕。”

“毒蛇”说:“龙哥,我知道了。‘刀疤’最近老是喝酒滋事,前天晚上在歌厅居然搂着小姐说他杀过人,吓得小姐尖叫着跑了,我早就想将他做了,可你顾及兄弟之情,不忍下手。这样下去是要坏我们大事的,你当机立断吧。”

刘天龙哽咽着说:“‘刀疤’跟了我十多年了,是我们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怎么忍心手足相残啊?快别说了,你告诉他快点逃吧。”

“毒蛇”说:“现在肯定已经上网通缉了,逃到天边也逃不掉的。龙哥,你不能因为他误了大事啊。”

刘天龙良久未作声,“毒蛇”在那边催道:“龙哥,龙哥,再不快点决断怕来不及了。”

刘天龙用带着哭腔的声调说:“‘刀疤’兄弟,哥对不起你了,逢年过节我一定给你多烧点钱,你该得的那份我都烧给你。”

“毒蛇”会意地挂断电话。

当晚,在一个偏僻的小歌厅,“毒蛇”和“刀疤”在一起喝酒,“毒蛇”找来两个小姐,让他们陪“刀疤”喝酒。小姐变戏法地劝酒,和他玩“掷骰子”游戏,“刀疤”输了就喝酒,小姐输了脱衣服。小姐衣服脱光了,“刀疤”就骑在她身上一边做事一边喝酒,酒精加上运动,很快“刀疤”就烂醉如泥。“毒蛇”给两个小姐每人200元,然后扛上“刀疤”走了。

“毒蛇”出了歌厅,扛着“刀疤”走了一会,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看见附近有一个工地,他扛着“刀疤”进了工地,将“刀疤”放在地上,捡起边上的一块大石头准备将他砸死时,听见不远处有人问道:“什么人来偷东西?”

“毒蛇”本准备逃走,见人家把他当做小偷,一颗心从嗓子眼又回到胸腔内。这时,一个老大爷打着手电走了过来:“你干什么?”

“毒蛇”说:“老大爷,我酒喝多了,小便、小便一下。”

老大爷用手电照了照地上的“刀疤”,说:“他怎么回事?”

“毒蛇”一边撒尿一边说:“他喝多了,是我朋友,我们马上就走。”

“毒蛇”又扛着“刀疤”打车回到“刀疤”租住的房子,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套房。他将“刀疤”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角抽了一支烟,盘算着怎样杀死“刀疤”又不露痕迹。

因为是喝了啤酒的缘故,“毒蛇”又要上卫生间,他小便完洗手,无意间打开了热水阀,旁边的燃气热水器点着了,他立马有了主意。他将“刀疤”脱光衣服,放在装满热水的浴缸内,“刀疤”遇水哼了一声,“毒蛇”说:“哥哥,我给你洗个澡,然后抱你上床睡觉,你今晚喝太多了。”

“刀疤”嘴里嘟喃一声“喝”,然后打了个饱嗝,又睡着了。“毒蛇”熄灭燃气点火器,开大阀门,然后关上卫生间的门。

“毒蛇”在外面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然后在厨房拿了一条毛巾沾湿水捂住鼻子,进到卫生间查看,只见“刀疤”眼珠凸出、脸歪嘴斜,已经气息全无了。他依旧带上门,用手毛巾擦去门把手上的指纹,将“刀疤”的衣服零乱地堆放起来,一边往大门处退一边擦去脚印,退到门外后关上门,最后还不忘擦去大门拉手上的指纹。

陈虎他们拿着“刀疤”和李志成的照片走街串巷,到工厂、煤窑询问,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最终一无所获。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会合后,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正准备打道回府时,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当时,几个人正聚在陈虎商议,电视上正播放运城新闻。其中一则消息是这样的:

本台最新消息,今天下午我市红星小区发生一起命案,一名男子在卫生间煤气中毒身亡。据房主反映,该名男子名叫洪大铖,天城金凰市人,是去年11月才租住房屋的,警方经过尸体解剖,发现该名男子死前喝了大量的酒,初步判断是酒后煤气中毒死亡。本台实习记者李冰报道。

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看完报道,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良久,陈虎说:“这个洪大铖就是‘刀疤’,不想他死了。怎么就这么巧呢?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我们找他时就死了。”

一个民警说:“早知道他死了,我们也不至于跑许多冤枉路。”

张剑说:“我看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我要求去察看现场。”

陈虎说:“明天上午我们去运城公安局交涉一下,了解一下情况,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第二天上班时间,一行人来到运城公安局刑警队,运城警方很配合,向他们介绍了情况,勘察现场发现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和脚印,房间内的财物没有动,可以排除他杀。接着又带他们去看了尸体,果然是“刀疤”,嘴歪脸斜,脸上那条疤痕看上去更像一个惊叹号,胸口纹着一条黑色的小龙,“刀疤”身上没有伤,法医鉴定已经出来了,是煤气中毒死亡,死亡时间为两天前。

张剑要求去看死亡现场。运城警方同意了,派一名刑警带他们去。

在“刀疤”的租居屋内,地面上还有积水的痕迹。张剑仔细地每个房间察看了一下,没有什么线索。正当他准备随陈虎离开时,暖气片缝隙里的一个烟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用纸片轻轻地将它掏出来,然后放在随身携带的证物塑料袋内。

张剑又询问了房东他是怎么租房子给洪大铖的?有没有发现其他人到这屋子里来过?

房东是个老太太,她说自己在中介公司打了广告,洪大铖是看了广告后打电话给中介公司联系上她的,预交了半年的房租,所以一直没有来过。前天楼下的邻居打电话给她说她家屋子里漏水,要她过来看看,她开门一看,只见一屋子煤气味,浴缸里水流得满屋都是,那个人死在浴缸里,她于是报了警。最后老太太唉声叹气地说:“我倒了八辈子霉了,这以后房子谁还敢来租啊。”

这是一个开放的小区,没有物业公司。当地的居委会负责人说这个小区人口不多,没有聘请物业公司,也没有监控设施,他们只是收点卫生费。

陈虎这几天与张剑朝夕相处,渐渐地对张剑有了些好感,这个年轻人做事很努力,以前他认为张剑很骄气,现在看来这个张剑倒是改变很大啊。而张剑呢,也改变了对陈虎的看法,虽然他有些领导的傲慢,但工作还是很认真负责的。

几个人处理了洪大铖的善后事宜后,回到了金凰。

张剑终于回来了。初二出去,回来已是正月十五。“小别胜新婚”。这天晚上,姚琴表现出少有的激情。这让张剑记忆深刻。

她不停地呢喃,嘴里在轻声呼唤,张剑很久没有释放的欲火也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他猛烈地进攻,像一个勇士冲锋陷阵,把一切都渲泄在姚琴的身上。

完事以后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姚琴嗔怪地对着张剑说:“天底下的女人都渴望身边的男人在乎自己,渴望家庭的温馨。每当我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脚步买好菜回到家,我是多么希望有一盏温暖的灯光等着我,让我一进家门就能感受到家的暖意;我多么希望打开家门就能看见你,这样,即使再累,我依然会带着快乐的心情在厨房里忙碌,为你准备可口的饭菜;当忙完家务后,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坐在我的身边,说些白天发生的事,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我的心里也会倍感踏实与温馨。偶尔我晚饭后出去散步,看着一对对手拉手走在一起的夫妻,那种温馨真让我羡慕,又让我有点自伤孤零。每个等候你的晚上,只要听到楼下的脚步声、开门声,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打开门看看是不是你回来了,那种失落、那种焦急、那种期待、那份担心,你又怎能体会得到!张剑,不要太让自己累了,你正年轻,如果这样下去,你身体怎么承受得了?多想想我,多想想我们这个家,求你了!”

“琴,对不起了,做一个刑警的妻子太苦太累了,不说面对着危险,更多的是难以忍受的寂寞。跟我在一起,没有让你享受蜜月的甜蜜,没有享受家庭的温馨,没有享受到生活的快乐。我欠你的太多,从今天以后我补偿你怎可以吧。等这件案件办完以后,我请求张局长将我调换一个工作岗位。”张剑认真地说。

“别这样,这样对你影响不好。不能因为我拖了你后腿,我只想让你过得好些,别过早透支生命。”姚琴说。

“还是老婆好,会心疼人。”张剑在姚琴的脖子上亲了一口,手又不老实起来,他轻轻地说:“我还想要。”

姚琴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两个人又缠绵在一起。

正文 第十一章 “刀疤”之死

张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烟头送到痕检室,看烟头上有没有留下指纹。

当晚十一时,结果出来了。经过指纹比对,排除了洪大铖。那么是谁的指纹呢?张剑陷入了沉思。他让技术人员从有前科的两劳人员和刑满释放人员指纹库中查找,逐一比对,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却说陈虎回来后,刘天龙打来电话请他过去喝酒。

“陈局,这一路辛苦了,你们确实是人民的好公安啊。”刘天龙握住他的手,热情地说。

“陈局,哪有大正月办案的?你呀,就是个工作狂。”史本善笑着过来招呼。

陈虎见胡丽也在,看见他两眼露出欣喜的神色,也向她问了个好。

刘天龙看见了,哈哈笑道:“陈局,你这几天没来,小胡可想念你了,怕你办案不能打电话给你,就向我打听。我也不能随便给你打电话啊,到时给我扣个影响办案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啊。”

陈虎说:“史哥,天龙,难得你们这么看重我。今天不谈工作,咱们好好喝酒,我有十多天没沾酒了,今天可要放开喝,不然就不是酒精考验的干部了。天龙,你不会惜酒吧?”

刘天龙说:“虎哥,不是我刘天龙吹嘘,凤凰湖中的水什么时候干了,我的酒也不会干。”

史本善在一边“是啊是啊”地附和着。他说:“天龙,我看今晚不在这里喝,我想换个有情调的地方。你那个金鱼湾开发搞得怎么样了?你什么时候邀请我和陈局去啊?”

刘天龙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他马上调整到满面笑容的样子,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哪里啊,是贾书记的公子在开发,他资金链断了,找到我拉我参股,我就投了点钱。改日搞好了,我再请你们去。”

史本善不依不饶地说:“那些湖边别墅早就对外开业了,前不久还搞了个篝火晚会。陈局,今晚我们不依他,如果他不带我们去,今晚的酒就不喝了,我们都回去睡觉。”

刘天龙本想等工程全部竣工后再请他们去,现在见史本善吵着要去,于是说:“天龙在两位哥哥面前本没有什么秘密,既然史哥提议要去,那我们今晚就到湖边去,但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就是今晚在那住下来,明天上午我带大家游览一番,请两位哥哥给我提提意见。”

史本善说:“好啊,那还等什么,咱们动身吧。”

一行人驱车向凤凰湖驶去。

在车上,史本善说:“天龙,你怎么跑这么个偏远的地方投资?现在房地产市场不是做得很好吗?听说你那个天龙佳苑赚了一个多亿,你把钱投到这里那要到什么时候才收得回来啊?”

刘天龙说:“早在几年前有一个风水大师告诉我要临水得财,我不解其中意思,他坚持不说破。贾海波找我借钱我没同意,他就拉我合伙。我到这个地方一考察,还真不错。我这金鱼湾环境得天独厚,可以发展渔家乐生态旅游,另外金鱼湾坐快艇到三道岩和小龙潭景区只要二十分钟,比陆路缩短将近一个多小时,今后我的码头建成后,到这两个景区旅游的人将会从我这里经过。我判断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城市居民的休闲将提升到日益重要的位置,人们将越来越注重生活质量,这从黄金周旅游的火爆情况可以看出端晲。”

陈虎插话说:“天龙兄弟不愧是做大生意的,有大眼光,看得很远啊。”

史本善点了点头,服气地说:“真是大手笔啊,临水得财,你这条龙在浩淼的凤凰湖中自然会大显身手,看来那位风水大师还是算得很准的。”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金鳌背上,在一个小停车场停了下来。刘天龙说了一声“到了”,大家下了车。

史本善环顾四周说:“这哪有别墅呀,连个黑影子也没有。”

刘天龙泊好车,说“请随我来”,然后在前面带路,几个人穿过一座小木桥,来到一个有足球场大小的小岛上。小岛的四周均匀分布着一幢幢别墅,中间是一幢七八层的娱乐中心,娱乐中心还没有完工,外围布满密密麻麻的脚手架。

月光如水,给湖面撒上星星点点的醉银。这里宁静极了,史本善兴奋地说:“好美的地方,天龙,以后咱们有活动就到这里来。等娱乐中心竣工后,我安排作协的秀才们到你这里来采风,好好给你宣传宣传。”

刘天龙说:“好啊,我要将这里打造成充满东方风情的夏威夷。”

大家见刘天龙雄心勃勃,都对他大加赞赏。

在1号别墅,贾海波已在恭候大家了。

刘天龙将贾海波介绍给大家,史本善和陈虎自然对这位政法委书记的公子十分客气。

酒菜已经端上桌子,大家围拢而坐,刘天龙坐在东道主的位置上,史本善在右、陈虎在左,两人的边上分别是何慧和胡丽,再其次是潘萍和贾海波。

刘天龙倒满一杯酒,说:“我这第一杯酒先敬虎哥,他可是风尘仆仆远道回来,我早就说过要为你洗尘,今天恰巧又是正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高朋在座,美人侍侧,人生得意莫过如此。来,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子,亮了亮了杯底。

陈虎也一口干了,大家鼓掌。陈虎说:“我是个粗人,不大会说话,天龙老弟场面见得多,又能说会道,自然左右逢源,我只说谢谢了。”

史本善说:“陈局,快吃口菜,我还等着敬你呢。”

酒席的气氛十分热烈。这时,服务员端一盘鲍鱼鱼翅。

史本善:“陈局,今天可是沾你的光,我虽然在天龙那吃得多,可这鲍鱼却是不常吃的。在中国菜中,鲍鱼象征着品位与尊贵,而且还有文化内涵,取其谐音,鲍者包也,鱼者余也,包余,以示包里有用之不尽的余钱。”

刘天龙笑着问:“你们说这鲍鱼从外形上像什么?”

陈虎说:“像海螺”。史本善说:“像贝壳”。刘天龙让三个女孩子也说说。

胡丽说:“我看确实像小海螺。”何慧说:“像蜗牛”。潘萍说:“像小河蚌。”

刘天龙摇了摇头,大家都看着他,让他说出答案。刘天龙说:“它是硬壳的,肉长在壳内,它像极了女性的生殖器,可能因为这个,鲍鱼才一下子身价大增,不仅中国、世界上很多餐饮习惯,都是将类似于生殖的东西或者生殖本身的东西当作‘大补’的,比如补‘阳刚’的牛鞭、乌龟、甲鱼,滋‘阴补’的牡蛎、蜗牛等。刚才还是何慧说得有点沾边。”

史本善听完说:“太有道理了,陈局,多吃点,来,消灭女性生殖器。”

大家喝得十分尽兴,很快都多了。史本善拉着何慧的手上楼去了。

刘天龙对陈虎说:“今晚喝多了,咱们都不回去了,虎哥,让小胡陪你吧,你不在,人家可是对你望眼欲穿啊。”

陈虎故意说:“这不好吧,我,我…”

胡丽站了起来,挽住陈虎的胳膊肘儿说:“走吧,别让董事长为难。大家都喝多了,也没人开车送你回去。”

陈虎装做酒醉的样子,没有作声,随着胡丽上楼去了。

刘天龙看着这一切,脸上掠过了一丝冷笑。

陈虎其实今晚酒并不是很多,他很想仔细品尝一下胡丽。

两人一进房间,陈虎就搂住胡丽说:“想我了吧,其实我何尝不想你。我恨不得一步奔回家到你身边,我上次答应你一定陪你,今晚我兑现承诺。”

胡丽没有作声,用热烈的吻响应着他。

正在两人缠绵之际,陈虎的手机响了,是张剑打来的:“陈局,我是张剑,有重大消息报告,那个烟头上的指纹鉴定出来了,是刑满释放人员佘大鹏的。”

“佘大鹏是金凰人吗?哦,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召集大家开个碰头会,我马上报告张局。”

陈虎急忙穿衣,胡丽从后面抱住他说:“什么事这么急呀?你刚才还说兑现承诺呢?怎么变卦这么快?”

陈虎亲了胡丽的脸一口,说:“宝贝,不是有重要任务嘛,这种事暂时不能对你说,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陈虎找贾海波要了辆汽车,开车向局里飞奔而去。

胡丽在窗口看着他开车走了,灿烂如花的脸上霎时冷若冰霜,她复又拉上窗帘,这时,刘天龙已经悄悄地进来了。

“他为什么走了?这么匆匆忙忙地像是出了大事。”刘天龙问。

胡丽说:“好像警方发现了重大线索,我隐约听见一个叫张剑的人向他汇报佘大鹏在烟头上留了指纹,陈虎赶回去开碰头会。”

刘天龙脸上露出惊诧地表情,他伫立窗前默不作声,显然大脑在飞速地思考着。

“‘狐狸’,‘毒蛇’出事了,我让他万分小心的,他就是不听我的话。现在靠你了,你是我最贴心的人,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你出马的。当务之急,要掐断链条,否则我们大家都暴露了。”

“我知道这是组织的原则,即便是我暴露,我也会不连累大家。董事长,我会办妥这件事的。”胡丽向刘天龙保证。

刘天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乳白色的小瓶子,递给胡丽说:“你不是他的对手,用这个吧。”

胡丽接过瓶子,点了点头。

刘天龙拨通“毒蛇”的电话说:“大鹏,回来了吗?到我这来一下,对了,我在金鱼湾1号。”

一个小时后,佘大鹏兴冲冲地赶过来,他想自己这次大功告成,刘天龙必定好好奖赏他。

“龙哥,你要见我?”“毒蛇”见面就问道。

“‘刀疤’的事做得很好,李志成没有找到也没有大关系,刀疤一死,他也就死无对证了。”刘天龙说。

“毒蛇”说:“事发突然,‘刀疤’将李志成转移后,没有告诉我地址,他被公安盯上后,是您及时通知我,我才采取了善后措施。”

“是啊,事情办得不错。这点钱拿去花,对了,你在外面很苦,可能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吧,今晚我让‘狐狸’好好陪你,你快些上去,她等了很久,可能要睡着了。”刘天龙笑呵呵地说。

“谢谢龙哥,龙哥想得真周到。”“毒蛇”拿过五万元钱,满心欢喜地上楼去了。

他轻轻推开门,发现胡丽已躺在床上,白色的薄棉被半裹着,身上穿了一件半透明的睡衣,活脱脱一个睡美人,顿时血脉贲张。

“毒蛇”知道组织内成员是不可以互相亲近的,除非刘天龙赏赐。他对“狐狸”仰慕已久,早想一亲芳泽,奈组织纪律极严,不敢越雷池半步。今天,终于得遂心愿,“毒蛇”忘乎所以,一颗心早已离开心扉,飘飘然似神魂颠倒。

“毒蛇”猛扑上去,抱住那团绵软的身体。“狐狸”并没有睡着,星眼迷离,两个人缠做一团,好一阵颠鸾倒凤,直至饥渴交加、精疲力竭。

胡丽起身倒了两杯红葡萄酒,递给“毒蛇”一杯,“毒蛇”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胡丽一边慢慢地喝着,一边望着迷离地笑。

“毒蛇”突然觉得腹痛如绞,他伸出手指着胡丽,嘴里说了声“你,你…”,紫黑色的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他一头栽倒在地。

刘天龙进来了,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钱,对胡丽说:“这些都归你了。”

胡丽回想刚才“毒蛇”那临死时的眼神,心想这些都是为刘天龙忠忠耿耿的死士,有些担忧地说:“董事长,他们都是组织的得力干将,只怕以后我们组织的力量要削弱了。”

刘天龙哈哈笑道:“你多虑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人有的是。中国的特色就是人多,现在的年轻人与我们那个时代又有所不同了,我们那时只知道砍杀,现在的他们都善于动脑子,可能是受到港台和外国警匪片的影响,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我们要善于发现新人、使用新人,年轻人才有创新精神和不怕死的精神,一旦有了家庭就会瞻前顾后,那时我们也不能用了,给他安排个正当职业好好养家糊口。只有这样,我们的组织才能壮大发展。”

胡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和刘天龙抬着“毒蛇”来到外面,在屋外的小树林里挖了个坑,将“毒蛇”埋了进去,复又盖上土。

刘天龙喃喃地说:“大鹏兄弟,哥给你选了块风水宝地,你就安心地去吧。”

金凰市公安局小会议室,几个人正在吞云吐雾,大家都在等一个人,副局长兼刑警大队队长陈虎。

陈虎大踏步走进屋内,说:“我来晚了,开始吧。”

张剑说:“我先汇报一下案情。形势越来越复杂了,李志成的电话引起了天龙帮的警觉,他们很可能将李志成灭口,正当我们调查那个电话号码发现‘刀疤’时,‘刀疤’又因煤气中毒死了。山西警方认定为意外事件,其实这是一起有计划有组织的谋杀。我和陈局长到现场察看后,‘刀疤’的财物分文没少,室内也没有留下痕迹,这很容易造成他是煤气中毒意外死亡的假象。这说明犯罪分子十分地狡猾,具有一定的反侦查手段,但他再狡猾,还是留下了破绽。这里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第一,现场‘刀疤’的手机不见了,是因为酒后弄丢了还是被人拿走了?第二,在暖气片的夹缝里有一个烟头,上面留有佘大鹏的指纹,佘大鹏与‘刀疤’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不远千里到‘刀疤’那干什么?综合以上疑点,我们可以初步得出结论,是佘大鹏杀死‘刀疤’灭口,拿走他的手机,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

张一民问道:“佘大鹏为什么要杀死‘刀疤’呢?”

张剑说:“我也在奇怪这个问题,如果说我们调查‘刀疤’准备采取措施,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他有先知先觉?”

陈虎听他们这样一说,也觉得这里面有些奇怪,说:“难道我们中间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不然无法解释得通啊。”

张一民说:“事不宜迟,立即抓获佘大鹏,看他是怎么说。”

陈虎说:“我连夜组织实施。”

陈虎他们扑了个空,佘大鹏不在家。他回来向张一民汇报并请求立即上网通缉。

张一民同意了他的意见。

陈虎走后,张一民留下张剑,对他说:“张剑,你这次出去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现象吗?”

张剑说:“张局,没有啊,我不知道你是指哪方面?”

张一民说:“你这个鬼聪明,非得让我说那么清楚吗?”

张剑明白张一民是指陈虎,因为临走的时候张一民交代过张剑:陈虎与刘天龙关系不错,要他暗中观察陈虎。

张剑说:“虽然这次犯罪分子处处占了先机,但我敢担保与陈局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朝夕相处,刘天龙没有给他打过电话,陈局也没有打给他,连家里的电话也没有打。”

张一民回忆刚才开会时陈虎的表情,很镇定自若,不像通风报信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张剑啊,我们的对手十分狡猾,你一定要提高警惕,有些特殊情况可以直接向我汇报。”张一民忧虑地说。

张剑说:“好,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如果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就很被动。张局,我有个建议,我们不妨停顿一下,打乱他们的节奏,让他们自己跳出来表演。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正是我们的机会啊。”

张一民拍了拍张剑的肩膀,欣喜地说:“这个主意很好,正合我意。最近我跟那个老刑警谈了很多次,他知道我是公安局长,表示愿意向我提供情报。我们按兵不动,可以请他暗中帮我们调查。拳法上有一招叫迷踪拳,看似打到实为虚招,实招在后面,我们就要虚实结合,打一打迷踪拳。”

第二天,日上三杆的时候,刘天龙几个才起床。几个人吃了早茶,就躺在阳台的皮沙发椅上晒太阳,一边观景一边聊天。何慧在一旁给史本善捶腿。

刘天龙叹了一口气。

史本善吃了一惊,问道:“天龙,看你最近像有什么烦心事啊?”

刘天龙说:“还不是因为那个警察张剑,他的老婆像带刺的玫瑰我想摘却又怕扎手啊。”其实张剑对刘天龙紧咬不放,已经害他自断手足,折了两员大将。刘天龙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当着史本善的面却不便表露出来,只好拈重就轻,提到他老婆身上来,而这也是史本善最关心的。

史本善说:“你最近不是在跟她聊天吗?效果怎么样啊?”

刘天龙说:“即便有效果又能怎么样?只怕沾身难脱钩,被那个小警察知道了不拼命才怪,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贾海波说:“要我看,找人将他做了,又省事又快捷。至少让他断胳膊少腿,成个废人。”

刘天龙听了这话,怒从心起,骂道:“混帐,在你的脑子里就知道打打杀杀,我对你不止一次说过,我们要做大做强企业,今后还要走国际化道路,必须守法守信,只有这样我们才走得更长远。”

贾海波说:“我错了,接受董事长批评,下次再也不敢了。”

刘天龙安慰他说:“老小,我们当中你最年轻也最有前途,今后集团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啊,我对你要求严格是让你得到更好的历练,你对外一定要树立守法经营、诚信为商的良好信誉。”

众人议论纷纷,苦无良策。何慧听他们说话走了神,小拳头一下子捶到史本善裆部,史本善受痛骂道:“你个死丫头,眼睛看哪里去了,你要我的命啊,你的性福也不要了?”

正在骂骂咧咧时,史本善突然触发灵感,想起了何慧不是曾经要告自己强奸吗?能不能用这条“美人计”,告张剑强奸,既不伤他性命,但可以让他坐几年牢,等他出来时,什么都物是人非了。

刘天龙连称“妙计”,他想这至少可以让他脱下那身警服,至少可以让自己没有风险地占有他老婆。

只有胡丽担心张剑会不会中计,说他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而且本身就不好色。

刘天龙笑了,说:“我知道他是不好色,但他不是没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好打抱不平、见义勇为,这种正义感在他来说是优点,在我们来说却是缺点,我们就要抓住这点做文章,不信他不入我的局受我摆布。”

在实施“美人计”时,刘天龙许诺谁去给谁一万元,但必须在事情成功后兑现。当时潘萍和胡丽都争着要去,只有何慧不愿意去。最后权衡再三,大家都觉得还是何慧去把握大些,刘天龙又单独做通了何慧的思想工作,何慧才同意去。史本善心里本不愿意,但为了大局,他还是忍痛割爱,同意何慧去。

大家计议已定,各自分头分步实施,先是让何慧离开宾馆,到天胜驾校上班,装作天真无邪的少女,在街头被人调戏,导演让张剑“英雄救美”戏,何慧与张剑结识,然后借吃饭或者接触的机会相机而动,直到两人进入实质阶段后由何慧报警,到时让陈虎安排抓人。

危险正在一步步向张剑逼来,而张剑却浑然不觉。

一天晚上,张剑又加班得很晚,大约在夜里十一点多钟才匆匆往回赶,空旷的大街上已很少见到行人,偶尔一辆出租车从身边飞驰而过。

张剑不喜欢坐车,他更喜欢走走,或许是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缘故,他喜欢运动。无论多迟,他都沿着湖滨大道走上两三里路,然后向南一拐,穿过学院路,走到那个位于实验小学附近的家。

在湖滨路与学院路交叉的路口附近,三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围着一个小女孩子动手动脚,一个留着长发扎着小辫子的人从后边抱住了女孩子,一个长着鹰钩鼻子的人两只手在女孩的胸前乱摸,另外一个人则抓住女孩挥舞的双手。鹰钩鼻子说:“这个小妞嫩乎乎的,保不准还是个处呢,今晚兄弟们好好享受享受。”另外的同伙呼应着说:“好”,几个人一起淫笑起来。

女孩在大声的呼救,但嘴巴很快被蒙住了,三个人挟持着女孩向湖滨大道南边的公园走去。

“住手,你们干什么?”张剑大声怒吼,本来就嫉恶如仇的他,这下子更是气冲斗牛,马上冲向前去。

“来了一个管闲事的,兄弟们,今晚就给他放点血。”鹰钩鼻子从腰里拔出一把长约20厘米的尖刀,面目狰狞地笑着。那把刀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寒光,一股寒气直往张剑的脸上冲。另外的两个家伙也从身上拿出刀来,三个人扔下女孩子,朝张剑围了过来。三把匕首一起向张剑扎来。

张剑在公安大学上学的时候学过擒拿格斗,如果对付一两个持刀歹徒还不在话下,此时,面对三个歹徒,张剑的心也不免忐忑起来。

“我是警察,看谁还敢过来”,张剑情急之下,本能地说出这一句,想震慑一下他们。

张剑身材不高,只有一米七零左右,身体偏瘦,三个歹徒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警察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今天砍的就是警察。”鹰钩鼻子毫无惧意,恶狠狠地直扑过来。

看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张剑心想擒贼先擒王,必须先对付鹰钩鼻子。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健步飞起一脚踢向鹰钩鼻子手中的匕首,鹰钩鼻子本能地将手一缩,这下正中张剑下怀,张剑顺势冲过去,一把抓住鹰钩鼻子握刀的手,由于鹰钩鼻子缩得过快,张剑抓住了鹰钩鼻子握刀的手指和刀柄的部分,虎口的地方贴在两边的刀锋上,用力过猛,血渐渐地指缝中弥漫出来。张剑身子向前一靠,将鹰钩鼻子握刀的手向后一推一提,鹰钩鼻子的胳膊肘关节一声脆响,他痛苦地大叫一声:“啊”,然后喊道:“大哥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再也不敢冒犯了。”这一下动作快如闪电,另外两个同伙还没有反应过来,鹰钩鼻子已在哭爹叫娘,吓得两人的脚如同灌了铅,再也不能向前挪动半步。

“走,跟我到公安局去”,张剑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提拉了一下鹰钩鼻子的手,鹰钩鼻子痛得像杀猪一般嚎叫起来:“爷爷,我的爷爷,请饶了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再也不敢了……”,这时那两个人也扔掉刀子,跪下来求饶。

那个被挟持的女孩子也过来说:“谢谢警察大哥,你的手受伤了,赶快去包扎一下。这次就饶了他们的狗命,下次再碰上,决不客气。”

那三个人连忙改口说:“谢谢姑奶奶,下次给我一条命也不敢了。”

张剑一松手,一脚踹向鹰钩鼻子的屁股,踹得他一个趔趄。“滚,别让我下次看见你们。”

“是,是,遵命”,那三个人连刀子也顾不上拿,连滚带爬地走了。

那个女孩子从脖子取下一条丝质围巾,将张剑的手轻轻缠了起来,她是那么的小心,生怕用一点力都会增加他的痛苦。张剑不好拒绝,听任她这么做。

张剑此刻离这个女孩子距离十分的近,虽然街灯昏黄,但还能看出她大致的模样。在这当口,他仔细地端详起她来。这个女孩子身材高挑,凭他当刑警的经验,她大致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柳叶细眉丹凤眼,高高鼻梁樱桃小口,瓜子脸庞,是个典型的美人胚子。她被歹徒扯坏的棉外套里面,两只乳白的奶子似乎撑破内衣欲出。张剑一阵脸红,心跳加剧,手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

“怎么啦?是不是我弄痛你了?”她关切地问。

张剑心想自己也是个混蛋,这当口竟然拿捏不住,亏自己还是个人民警察呢。他马上反应过来:“不要紧,是有一点。”他竟也借着这个台阶,用了这个别人送来的借口。

“那我就轻些,你忍着点。”女孩一边缠一边说。那声音如画眉清脆悦耳,又极尽温柔,张剑听着这美妙的声音,感受她吐气如兰的气息,竟然情不能自己。世间竟有这等尤物,怪不得男人们想入非非了。他想起陈虎拉他下水的那晚,那个小姐也很漂亮,可那是小姐,再漂亮灵魂上也是肮脏的,可比不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那么的清纯靓丽、楚楚动人。

“我送你到医院包扎”,小慧用双手握住张剑那只受伤的手,那只手经过一场搏斗,受伤流血,此番却是十分的冰凉,小慧要用自己的双手给它一点温暖。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张剑表面上推辞,心里却巴不得她这样说。

“那怎么行,再说你是为我受伤的,我不陪你去包扎良心上也过意不去。”小慧一边说,一边朝前方驶来的一辆出租车大喊:“taxi,taxi……”

那辆出租车急速地驶来,小慧拉着张剑上了出租车,“快,到市人民医院”。

在市医院急救室,医生除去那个丝质围巾,张剑的右手虎口处露出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来,口子里不停地有血流出来。医生很熟练地从旁边的消毒瓶子里拿出一根针来,麻利地戴上皮手套,然后在那伤口处穿针引线,缝合起伤口来,足足缝了四五针,然后打了个结,用消毒酒精冲洗创面,张剑感觉一阵刺痛袭来,眉头不禁皱了一下,这下被小慧看到了,她关切地问:“痛吧,要是我,早晕了。”

医生接着又在伤口处敷上一块黄药布,然后包扎起来。这一切结束后,医生开了单,对小慧说:“你是他爱人吧,麻烦你去结一下帐。”

小慧白晰的脸上霎时盛开了两朵桃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单据。“不用你付,我自己结帐。”张剑一把夺过来,朝收费窗口走去。医生用疑惑不解的眼光看着这两个人,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是爱人,就是情人,唉,现在这社会,什么样的事没有啊。”

张剑可不想理会他,可小慧听了这话,脸更红了。

走出市医院的大门,张剑与小慧辞行,小慧有些依依不舍地说:“我还没请教恩人的大名呢?只知道你是个人民警察,小女子是外地人,在金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工作,今后还要望大哥多关照呢。”

“我叫张剑,这是我的警民联系卡,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小慧小心翼翼地接过卡片,看了一眼,放在贴身的小口袋里,然后对张剑说:“你叫我小慧吧,能认识你这样的警察大哥是我的缘份,我再不怕别人欺负了。哪天我请客,你可一定要来。”说完,用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久久地凝视着张剑,期待他肯定的答复。

这种眼神,张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然而灵光一闪,他好像想起来了,是姚琴。当初姚琴也是这样脉脉含情地看着他,把他的心偷走的。可这双眼睛又与妻子的眼睛不同,那里秋波涌动,似乎感动的泪水要从那眼框周围溢出来。张剑心里一阵感叹,他不忍拂了这女孩子的美意,于是爽快地说:“好啊,我一定去。”

那咱们拉个勾,说着伸过小手指过来。张剑有些好笑,心想这女孩子真天真,拉就拉吧。他伸出小手指,勾住小慧的手指,两个人紧紧地拉了一下。正在两人拉勾的当口,小慧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骗,谁骗谁上吊”。然后嫣然一笑,说了声“再见”,转身拦停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张剑目送着小慧上车,看她那长发在风中飘舞,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是个精灵么?

可自己手心还残留着那女孩手的温暖,他对自己的奇遇庆幸不已。

张剑打的回到自己的家,他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那道熟悉的门。

姚琴一声惊呼:“你怎么啦?伤得重不重?”

“没什么,只是伤了皮肤,流了点血,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

“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许多人在一起,肯定是你喜欢强出头。还好是轻伤,我担心死了。”姚琴焦急地说。

“不是,是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见几个小流氓欺负一个外地小女孩,我将他们打跑了,救下那个女孩子。在打斗的过程中,那几个流氓动刀子了,为首的比较凶悍,他的刀伤了我的虎口部位。刚才在医院包扎了一下,不要紧了,我皮肤愈合得快,过两天就好了。”张剑把过程叙说了一遍。

“谁让你逞英雄了?现在各大媒体上都在议论彭宇案,从这个案件看,现在谁还敢做好心人啊。”姚琴说。

这个案件张剑看过,网上贴子很多,议论纷纷。现在球场上有黑哨,作为社会公平正义最后一道防线的法院,或多或少也会存在黑哨现象。

“那个女孩子漂亮不漂亮?你是不是因为她漂亮才冲动救人?”姚琴打断了张剑的思绪,言语中充满了醋意。

“我没怎么留意,当时只顾救人,哪顾得上这些?”张剑怕姚琴吃醋,故意这样说。

“那事后也没仔细看?她也没说怎么报答你?”姚琴不依不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

“我是想人报答的人吗?如果图报答或许我就不救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张剑想岔开这个话题,催促姚琴。

“我就怕她感恩,对你以身相许,这样的故事从古到今都有,到时我可惨了。”

“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古典小说看多了?”张剑脱衣钻进了被窝。

“我是给你打预防针。好,不说了,睡觉。”姚琴关灭了床头灯。

张剑却没有立即睡着。

恋爱是甜蜜的,婚姻却是现实的。所以古人云“柴米夫妻”。结婚后,爱情的浪漫消褪之后,面对着却是繁琐的家务活,演奏的是“柴米油盐”变奏曲。这时候夫妻双方的缺点就会暴露出来,一些争执必然随之而来,双方要学会互相容忍、互相体贴、互相支持,这样的家庭才会幸福。

姚琴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尤其喜欢爱打扮,光化妆品一项每月就要花费数百元,而且理由更是冠冕堂皇,是主持人工作的职业性质决定的。而张剑是苦孩子家庭出身,从小没了父亲,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抚养成人,从小就养成节俭的习惯,他对姚琴乱花钱的生活态度颇有微词,但一直藏在心里不说破。

姚琴还是个韩剧迷,电视上看不过瘾,就经常上网看。有时看到凌晨,有时通宵达旦。一想到这,张剑感到有些愧疚。他太忙了,没有时间陪她欣赏她喜欢的东西,他是个执着于事业的人,对那些儿女情长的东西很看不惯,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简直是“慢性自杀”。而妻子常常沉迷于此,有时他深夜回来,常看到她斜卧在床上看电脑,被剧中的情节弄得一边哭一边笑。

“那些是导演瞎编的故事糊弄人的,值得么?”,张剑用讥讽的口吻说道。

“你是个不懂浪漫的人。”每每看到张剑对她的感受不屑一顾时,姚琴就会冒出这一句。

“就你懂得浪漫,浪漫可是要用金钱作物质基础的。穷人眼里没有风景,我们玩不起那个浪漫。”张剑是个认死理的家伙。

“是啊,我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这个穷光蛋。人们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看我穿得好、吃得好么?我简直不敢出门,跟我单位那班小姐妹们比,我只能算是乞丐。”姚琴得理不饶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呀?你当初为什么不睁大眼睛好好挑挑?”张剑抛出杀手锏,这可是姚琴的痛处,姚琴一下子没有声音。

姚琴不再搭理张剑,自顾自地上网。当然,她也会把自己的感受在网上向那个“天水一丐”倾诉,而那个“天水一丐”则是个忠实的听众,他的话总是能拨动姚琴心中那根隐秘的弦,让姚琴对他越来越好感,觉得如果哪天不和他聊上一会就像有什么事没有完成一样。

最近,在夫妻生活上,张剑感到不怎么和谐。姚琴常常不理会张剑。这让张剑心里有些犯迷胡,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忙回来迟了,姚琴却已经睡着了。金凰市刑警大队只有十多个人,每年至少侦结案件二百余起,平均每个人每月要办理两起案件。这几年盗窃抢劫等侵财性犯罪飙升,而这类案件大都是团伙或者共同作案,一个案件有好几个犯罪嫌疑人,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了难度,工作量也加大许多。可工作归工作,家庭可不能不顾,在夫妻生活上往往都是男方占主动,张剑越想这事不能怪姚琴,要怪只能怪自己。

张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生理需要很旺盛。他常常在深夜时回来,端详身边躺着的睡美人,一种欲望和冲动从心底萌发,势不可挡。他轻轻地抚摸姚琴的双乳,从那尖挺的部位向下沿着平滑的腹部直至那高高隆起的阴埠,他希望他温柔的触抚能唤醒姚琴的欲望,然后一起体验那灵与肉交会的美妙。姚琴每每此时就会不高兴地移开他的手,骂道:“半夜里都不老实,让人睡不好觉”,转过身背对着他,把两腿夹得紧紧的,不让他得逞。张剑一看到此,满腔的热情顿时化作乌有,只好叹口气倒头再睡。可经此一闹,睡意全无,他心中就渐渐对她怨恨起来。

张剑庆幸自己救了一个美女。与何慧从医院门口分手后,他突然有了失落感,他情愿时间不要转动,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让他感受她那吐气如兰的呼吸,聆听她那温言暖语,触摸她那赛雪的肌肤,那是多么的快乐!可时间却不为感情所动,将他的快乐偷走了,留下的只是回味与记忆。张剑想活在回味与记忆中也好,虽然它不真实,可它曾经是真实的,许多事情不能重演,走过的人生路想再走一次却永无可能。

可是那个小慧却接连几天都没有消息。

张剑有些担心,自从与小慧相识后,小慧的影子时不时地闯入他的脑海,他努力地忘却,但做不到,那个影像反而更清晰起来。或许每一次忘却的同时更加深了对她的印象。

张剑有些无可奈何,他只能拼命地工作,不留一点思考的时间给自己。

一天下午,张剑正在办公室加班。这时,他的手机里发来一条短信:“张大哥,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这是个陌生的号码。当时张剑手头正在处理一个十多个青少年团伙抢劫案件,最近每天都会接到宴请的电话,他一般都不接听,那些人就发信息,张剑自然也不回。

对这条信息,张剑自然也不十分在意,依然忙于他的工作。

然而半个小时后,这个号码却直接拨了进来,张剑听任那首“月亮之上”的乐曲响完,依然没有接听。几分钟后,这个号码又拨了过来,张剑被手机铃声弄得心烦气燥,在点燃一支烟的当口,狠劲按下了那个绿色键。

“喂,是张大哥吗?您不记得我了吗?”电话里的声音虽不是本地口音,但十分的悦耳动听,又是那么的深情款款,张剑一时迷胡起来。他本想说声不认识挂断电话,但那声音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使他打消了决心。他没有挂断,也没有说话。

“我是小慧,您是我的大恩人呢,真不好意思,我到现在还没谢您。”电话那头柔声细语源源不断地传来。

“是小慧呀,有什么事吗?”张剑立刻记了起来,是那个最近常令他朝思暮想的小慧,他本来就不是健忘的人。

小慧,那个可人的女孩子此刻正占据着他的内心。从相貌上来说,她和姚琴不分伯仲,但性格却比姚琴温柔得多,声音也好听些,一口夹杂着重庆口音的普通话,软绵绵的,让人顿生怜爱之心。张剑想到这有点嘲笑自己,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是不是与姚琴朝夕相处,失去了激情和新鲜感,反而对这个冒然闯入的异乡女子偏心呢?他弄不明白。

五点钟的时候,已是下班的时间,人们陆续地离开办公楼,向四面八方散开,回家的回家,赶应酬的赶应酬。

张剑站在办公室窗口,眺望着窗外,天还没有黑,而暮色已经悄然漫进来。小慧又打来电话说在金河宾馆定了个小包间,张剑推辞不掉,便答应了,摸摸口袋,有三百块钱,心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女人掏腰包吧。

他出门在街上买了一盒烟,然后招手上了一辆的士,向金河宾馆驶去。

金河宾馆位于龙河西路,是一个台湾老板投资的新建宾馆,三星级,离市区有点偏,打的要20分钟。

张剑来到金河宾馆大厅,小慧正在里面焦急地等他,见到他来,她小鸟依人般地飞奔过来,拉着张剑的胳膊说:“张大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怕你瞧不起我一个异乡的打工妹,但我又想,张大哥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很仗义,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现在你来了,我就开心了。”

小慧引着张剑进到一个小包间内,面对面坐下。

桌上已摆满一些时兴小菜,两个火锅热腾腾地,一个是牛肉火锅,一个是三鲜火锅,一瓶打开的花雕酒还没有斟,旁边又放着两瓶未打开的。

“张大哥,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胡乱点了些,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你再点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小慧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说。

“你点的太多了,吃不掉多浪费呀。吖,这几个菜都是我平时喜欢吃的,你怎么知道我口味?”张剑用惊讶的口吻说。张剑没有说假话,也不是故意这样说讨小慧欢心。

“真的?那么说我们是心有灵犀哟。”小慧高兴极了,她给张剑倒满酒,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这杯酒敬大哥,大恩不言谢,薄酒一杯,聊表心意。”小慧站起来一饮而尽。

“你这个妹子能说会道,像你这个年纪为什么不上大学读书?”张剑一边喝干了酒,一边问。

小慧突然噤声了,她的眼神暗淡下来,失去了往昔的神彩。

“小慧,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你倒是吱声呀。”张剑一时手足无措。

小慧的身世很悲惨的,张剑一下子说到了她的痛处。她是个孤儿,她多么想上大学做个天之骄子呀,因为非是她不愿,而是她不能。

张剑听了小慧的诉说,觉得小慧的身世比自己还惨,两个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不知不觉中多饮了几杯。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张剑叹了一声,也把自己的身世对小慧说了,小慧听后眼泪像珍珠似的掉了下来,很长时间不言语,只是殷勤地劝酒。

“张大哥,我们不说过去那些伤心事了,别让它们成为一座山压在我们的心上,最重要的是活好现在,或许我们更会懂得珍惜现在的生活,开心一点,喝酒。”小慧拿纸巾擦去眼泪,反过来劝张剑。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张剑想起电视连续剧中的主题歌,在悲戚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端起酒杯一下子干了。

“我喜欢张大哥这样正直、善良的人,我以后也要嫁给像张大哥这样的人。张大哥,你觉得小慧漂亮吗?”小慧痴情地望着张剑,张剑觉得那一双像秋水一样的眸子里满是柔情蜜意。

张剑这才认真地打量起小慧来。今晚她稍稍地化了点淡妆,梨花带雨的脸上透出点点桃红,头发也高高地盘了起来,最吸引人的恐怕是那凸凹有致的身材了,室内开了空调,小慧除去外套,一袭微红的露背装将雪白的肌肤衬映得晶莹剔透,胸前的高耸随着呼吸的起伏似乎随时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张剑心潮突然起伏起来,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势如洪水。

“漂亮,太漂亮了。”张剑赞美道。

“那你多看看人家,或许你的心情就会好些。”小慧又给张剑满上酒。

“我不能再喝了,今晚喝了不少了……我现在头有晕了……小慧,谢谢你……”张剑觉得酒劲上冲,头晕得厉害,今晚他起码喝了两瓶多花雕,这种花雕酒别看酒精度不高,酒力却不小,喝多了头晕得厉害,想吐都吐不掉,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地方睡一会。

“最后一杯了,总要圆满吧。你如果觉得多了,今晚就不回去了,等会我在这里给你开个房间,你酒醒后再回家。”小慧关切地说。

“这是最后一杯?好……大结局。干……”张剑一仰脖子,那酱黑色的液体顺着咽喉流进胃里,就像加上了燃料,在那里燃烧得更旺了。

“不是大结局,而是刚刚开始,张大哥,你不要妹子跟你来往了?”小慧急切地问。

“对,刚刚开始,刚刚开始……”张剑重复着这句话,他趴在桌上急切地想睡一会。

此刻,刘天龙一边在等陈虎到来,一边在等小慧的信息。

陈虎来了,刘天龙关上门,神秘地对陈虎说:“虎哥,天龙有一事相求。”

陈虎说:“咱们兄弟的事,还讲什么求不求的?”

刘天龙说:“此事事关重大,兄弟说出来哥哥可要答应啊。”

陈虎说:“违法犯罪的事我不能保证,其他的事我尽力而为。”

刘天龙哈哈笑道:“虎哥果然爽快,不是让你做违法犯罪的事,只要你秉公执法就行。”

“那是应该的,不过你这话让我迷胡,这怎么能叫求我?”陈虎迷惑不解。

“我让你抓一个人,一个你认识的人。”刘天龙盯着陈虎的脸说。

“是谁?为什么事?”陈虎问。

这时,刘天龙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接通了,听了一会说:“我知道了。”然后他对陈虎说:“虎哥,你安排人行动,将张剑抓起来。”

陈虎大吃一惊,说:“你说什么?你疯了吗?”

刘天龙冷笑说:“我并没有疯,张剑强奸了何慧,何慧告他强奸,你赶快去抓人。”

陈虎说:“什么强奸,都是你设计陷害的,何慧可是你手下的卖淫女,她告张剑强奸完全是你的主意。张剑是个好警察,那次我们拉他下水他死活不肯,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就范的?”

刘天龙说:“我不是对你说过,我咽不下那口气嘛。”

陈虎轻蔑地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这个公安局长是你的喽罗,你要支使谁就支使谁?你不配,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是白日做梦。”

刘天龙气得脸色铁青,气愤地说:“陈虎,你是酒喝多了吗?你就这样对我说话,你到底抓还是不抓?”

陈虎说:“不可能,我不会将自己的手下送进看守所,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做人?我现在想明白了,你一直在利用我,你说说‘刀疤’是怎么死的?还有李志成、佘大鹏,他们在哪里?张剑说你是天龙帮主,看来果真不假。我现在就拘留你,你老实跟我走。”说完拿出手铐,就要铐刘天龙。

刘天龙狂笑起来:“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能把我怎么样?告诉你姓陈的,你要抓我拿证据来啊,我现在就伸出双手让你铐,只怕我进得去你不一定放得出来。另外,我告诉你一声,只怕我没事,你连公安局副局长都当不了,更别想当局长了。”

陈虎被震住了,想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只不过吃了他几次饭,抽了他几条烟,这些都不算什么的,只要没拿他的黑钱就行。于是胆气又壮了起来,说:“我当不当局长不是你说了算,你现在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如果你真是那个天龙帮主,算我瞎了眼,认了个你这样的朋友,今天我要为民除害。”说完,就要打电话喊人。

刘天龙连连冷笑,从办公桌上一个大信封中抽出几张照片,是陈虎和胡丽交欢的照片,他将照片扔在陈虎面前,说:“你仔细看看吧,你无情我就会无义,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陈虎看了这些照片,气得手发抖,指着刘天龙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

刘天龙见这些杀手锏起到了作用,冷笑着问:“我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陈虎声嘶力竭地说:“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总有一天你要下地狱的。”

刘天龙过来拍了拍了陈虎的肩膀说:“陈局,现在别管我下不下地狱,你要替我办了这事,咱们还是好兄弟,就当这事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些东西我会当你的面毁了。”

陈虎沉默了良久,说:“你为什么要找我,你可以打110啊。”

刘天龙说:“何慧已打110报警,他们也会去抓人,但我要考虑后面的问题,何慧你认识,也知道她的底细,这事只要你将错就错、心知肚明就行。张剑是你的手下,我要你将他关进看守所,以涉嫌强奸批捕,然后移送检察院提起公诉,最后法院判他几年刑,扒了他身上那层皮,方解我心头之恨。”

陈虎痛苦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十二章 连环杀戮

凌晨2时,街上行人已廖廖无几,只有街灯还尽心尽力地坚守着岗位。龙河大堤两岸的垂柳长出了嫩绿的枝条,那些昏黄的灯光透过稀疏的枝叶间给河面撒上一层斑驳的金黄。晓风拂过,枝条飘舞,发出婆婆裟裟又似呜呜声的低响,树影也在灯光下晃动起来,团团簇簇,像一个个幽灵在张牙舞爪。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这黑暗让人害怕,人就像被一块硕大的黑漆漆的布包裹着,无法呼吸,而街灯被黑暗挤压,也失去了光华,像一盏盏摇曳的鬼火,又像是幽灵的眼睛。

天空中仿佛有无数的幽灵在乱舞,想一口将金凰城吞下去。

此刻金河宾馆内,四五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举着手枪,摆出进攻的姿势,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飞起一脚踹向306室的房门,随着“嘭”的一声响,锁柱断裂,门板带着撕裂的碎响向一边急速地移动,直至“咣”地撞到墙上。

警察们鱼贯而入,冲在前面的两个警察飞步到床前,用枪死死地抵住躺在床上男人的脑袋,并大喊“不许动”。其他的警察一拥而上,飞速地给那个赤身露体的男人戴上手铐。

从破门而入到制服犯罪嫌疑人,前后不到七八秒的时间,看来我们警察“大练兵”是真正练出了效果。

室内的壁灯发出昏黄的暧昧的光波,看不清床上的男人的脸。正在这时,这个男人挣扎起来,并大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

一个警察打开了房间中部的日光灯,室内顿时亮堂了起来,当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对准这个男人时,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空气顿时凝固起来。

“这不是张剑张警官吗?怎么是你?”所有人心头颤动了一下,眉间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张剑是全局唯一一名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全局上下没有不认识他的。

张剑满是睡态的脸上一片迷惘,那双惺忪的眼睛霎时有了光亮。“是我,你们开什么玩笑?快帮我解开。”他似乎有些焦急,声音和呼吸都急促起来。

一股酒气从他的嘴里扑出,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报告队长,卫生间里发现一个女孩子。”一个警察向为首的大个子汇报。

那个队长走到卫生间门口,定睛细瞧,只见一个年纪在十八九岁上下的妙龄女子正缩在浴缸的一角,身上只罩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纱裙,她的皮肤特别的白晰,在灯光下有些晃眼。她把头埋在两膝和双肘之间,看不见她的脸,只是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啜泣声准确无误地传来。

队长毫不犹豫地在肩上对讲机上按了一下:“指挥中心,请派一个女同志来,并拨120急救。”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两辆车几乎同时而来,警报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显得特别刺耳尖厉,想把这无边的暗黑撕开一个口子,然而又被这无声的大幕弹了回来,在小城的上空久久萦回。

第一辆车上下来一个女警察,她急匆匆地冲上楼去。第二辆车上下来三个穿白大褂的,一男两女,两个女同志抬着一幅担架跟在男同志后面也行色匆匆向大楼奔去。

这个五层楼的宾馆共有200多个房间,靠大院子这边约有100个,这100个房间的灯都陆续亮了起来,一些人骂骂咧咧地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短暂的五分钟时间,对所有人来说却是那么漫长。张剑怒气冲天、喋喋不休的大声质问:“凭什么铐我?”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他。还是那个被称做队长的人给了解释:“有人告你强奸,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个队长张剑认识,名叫鲁洪。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不是他家,自己怎么住在宾馆里?

“是谁?我到底强奸了谁?姚琴呢?她在哪?”张剑近乎歇斯底里。鲁队长朝卫生间的方向努了努嘴,张剑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头脑一下子从懵懂中清醒过来,像一盆凉水从头而下一直浇到脊梁骨。他使劲摇了下头,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而自己赤裸的身子躺在宾馆房间的床上、卫生间里面传来的哭泣声毫无疑义地证明这一切是真的,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而且就是他张剑所为,是一个被大家看好、前途无量的一名优秀人民警察所为!那个哭泣的女人是谁呢?是宾馆的服务员吗?还是……不会是小慧,自己昨晚亲眼看见她走了。张剑想不起来,只是觉得昨晚他和妻子极尽缠绵,难道不是妻子,而是另有她人?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张剑越是想尽快证明自己的清白,思绪却更纷乱起来。

这时女警察走进房间,一眼看见坐在床上赤着上身满脸懊丧的张剑,顿时怔住了,一丝笑容僵在嘴角,她动了动嘴想说点什么,却努力地咽了回去。

“汪大姐,女孩在这里。”鲁队长招呼她。

女警察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圆滚滚的身材,看上去有些臃肿,但行动却一点也不慢。她快步走进卫生间,熟练地拿起那阔大的浴巾盖在女孩的身上,扶她起来。这时担架已来到室内,女警察扶着女孩躺了上去,这时,女孩遮住脸庞的双手稍稍下移,露出一双泪汪汪水灵的大眼睛来,她扫视了一下屋内,慢慢在张剑的身上定格了几秒,然后又蒙起脸部,身子一耸一耸地,抽泣声更响了。

张剑也看到了她,他冲着她脱口而出:“小慧,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家了吗?昨晚难道是你?我该死,我不是人,我是个畜生!我对不起你……”

女孩看上去很小很瘦,体重很轻,两个护士抬着她向楼下飞奔而去。女警察和那位男医生也尾随而去。

室内只剩下几个男人,他们都是警察,不管是拿着枪执行公务的,还是戴着手铐沮丧着脸的。

没有一个人说话,室内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楼下响起了救护车的“嘟啊嘟啊”的声音,这声音渐渐远去。

很久的沉默之后,鲁队长终于开口了,从牙缝里努力地挤出几个字:“张剑兄弟,委屈了,你是懂规矩的,请你配合一下。”

“你们搞错了,我是冤枉的”,张剑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语言来表白,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一个警察给他穿上裤子,鲁队长将外套搭在他的肩上。在三个警察的簇拥下,张剑转身迈向门口,步伐缓慢且异常地沉重。

在旅客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下,警车载着他呼啸而去,在“呜哇呜哇”的警报声中,他清楚地听到了从大楼方向传来零乱的掌声。而此时的他,心境却大不同,以往都是他抓获犯罪嫌疑人得胜归来,今天,他戴着冰冷的手铐,在同事的押送下,向着那熟悉的地方而去。

治安大队的两层办公小楼灯火通明,队员们打着哈欠顶着春困在慢吞吞地工作着。

张剑被带到了一间小审讯室,那是十分狭小而简陋的,中间放着一张条桌,两边放着一排长凳,让人感到十分的压抑。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只一百瓦的白炽灯,十分的刺眼。

鲁队长帮张剑解下手铐,然后关上外面的铁门走了,将他一个人扔在那间小屋里。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张剑面对这白白的墙壁,努力想回忆起来什么。

“哐”的一声响,铁门又打开了,鲁队长和一名年轻的协警走了进来,鲁队长面色严峻地说:“张剑,刚才接到上面指示,要你暂时不要回家,就在这里把昨晚到现在的经过写下来,听候处理。”说完,那个协警走过来在他面前放下一支笔和几页公文纸。铁门紧接着又关上了。

“写些什么呢?”张剑摸了摸口袋,口袋里的烟不见了。虽然他烟瘾不是很大,但因为工作的缘故,有时要跟犯罪嫌疑人拼熬夜,往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最困难的时刻,一支烟帮他战胜疲惫和倦困,有时给犯罪嫌疑人一支烟能撬开他的嘴巴,让他交待问题。这个方法张剑屡试不爽。

“给你烟”,鲁队长从铁门上的小孔里递来一盒烟,烟不是张剑自己丢的那盒,比他的要好,牌子是“玉溪”,而且是软盒的。张剑感到一丝温暖,虽然不是一个部门,但在同一战线上的战友们还是心灵相通的。

张剑急切地想打开烟,但匆忙之中一下子没撕开封头。或许是今晚受的打击太大,他的手一直在发抖,一直很熟练的动作步骤竟然重复了好几次才总算完成。

他抽出一支烟,打着火机,在抖动的火焰中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两眼失神地望着那晃眼的灯,现在它一点也不晃眼了,他渐渐地适应了它的光芒。

在缭绕的烟雾中,他无法拼接起那些逝去的记忆。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铁门咣当一声响,鲁队长揉着惺忪的双眼进来了。

“写得怎么样了?烟还够不够?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要求尽管讲。”鲁队长关切地问。

一丝温暖的感觉拂过张剑的心田。“太谢谢了,我不知该写些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我并没有强奸她。一些具体的细节我回忆不出来。您去休息吧,需要什么我会喊您的。”

鲁队长看看桌上的烟盒里只有两三支烟,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来,扔在桌上,说:“我不打断你回忆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把问题说清楚,争取组织上的宽大处理。今晚的事上面已经打过招呼了,不报道,不接受采访,严格保密,谁透露出去就处分谁。”

看着鲁队长离去的背影,仔细分析他的话,张剑觉得这是局里领导在保他,他透过审讯室窄小的窗户,看到外面的天空隐约泛出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他点上一支烟,盯着那刺眼的灯泡出神。今晚的灯泡仅仅作照明的功用,并没有派上其他的用场,毕竟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大家对他算是客气的。许多心理素质不好的犯罪嫌疑人在坦白交待后告诉张剑:“被你们抓以前,我也是道上混的,道上流行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可一到你们这里,在这个压抑的小审讯室里,静得让我听得见自己内心的心跳,尤其是那刺眼的白炽灯,简直要把人的灵魂蒸发掉。”

张剑此番也有这样的感觉,他瞥了一眼墙上的白底红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执法必严,文明办案。”自己曾经对这里的环境是如此的熟悉,现在却觉得是如此地陌生。

“我要怎样向组织上交待清楚,争取宽大处理呢?”张剑拽回已经走远的思绪,认真地思考起来,他又沉入那回忆之中,努力地想从中间理出一个思绪来,可那思绪是那样的繁杂,千头万绪如蛛丝般包裹着他……

吃早点的时间到了,鲁队长送来两个馒头和一杯水。

张剑忽然感觉到一阵饥饿,他接过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正在张剑吃的当口,鲁队长说:“张警官,刚才接到上面指示,要我将你的案件移送到督察室,你吃完饭就跟我过去。如果真是督察室办就好了,我听说市政法委组成了联合调查组,由政法委副书记何长来担任组长,成员主要是政法委、检察院和法制局的同志,我们局督察室只是协助配合调查,看来问题严重了,你可要小心哟。”末了,鲁队长叹了一口气。

张剑感到事态严重起来,他一下子没了食欲:“我吃不下了,我现在就跟你去。”

张剑戴着手铐在两名警察的押送下前去督察室。

路过刑警队办公室的时候,张剑放慢了脚步,这是他熟悉的地方。

许多同事看到他这个样子,都惊讶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用疑惑而亲切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心里涌上了一股感伤,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但没有掉下来。

他办公室的门开着,小郑上班总是来得早,他把办公室里的卫生全包干了,开水瓶放在他办公桌边上,桌上的茶杯里已经沏上茶,微微的香气弥漫开来,这是他熟悉的味道。这个年轻人刚刚通过公务员招考进来,工作十分认真细致,性格开朗,喜欢说笑。一些老警察怕他嘴散,不愿意带他,推来推去,最后落到张剑的身上。这小子跟了张剑以后,加上渐渐了解了他的一些情况,把他当作偶像来崇拜。他到处逢人就说:“张哥太了不起了,我跟他是跟对人了。”队里其他人听了这些,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有人故意激他:“张剑有什么好,值得你大张旗鼓地夸他?”“张哥办案水平高,另外他找个老婆也是绝世无双的漂亮”。“我看你最在意的是他老婆漂亮呗”,大家哄地笑开了。

小郑看见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跑出来扯着张剑的衣服,眼泪刷地下来了:“张哥,你这是怎么了?犯了什么事啊?”然后他对那俩个押送的警察说:“他是警察,是自己人,你们干吗对他上铐?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告我强奸,相信组织上会查清的。”张剑转身走的时候,道了一声“珍重!”

“我相信你,你也多保重啊,我等你回来。”说到后来他竟然呜咽起来。

刘长乐也看到了张剑,他对张剑说:“你的事我昨晚就知道了,张局也知道了,我当晚就通过关系进行了调查,据说那个叫何慧的女孩子是个卖淫女。我们相信你是清白的,你要好好配合组织上调查,澄清事实,争取早日回来工作。”

张剑的手被铐着,他无法用握手来表示感激,只能用眼神。他本想说声“谢谢”,但喉头一甜,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何慧是卖淫女?她不是说在驾校上班吗?她像吗?不可能!但刘长乐的话是不可能骗他的,如果她真是卖淫女,反而可能对自己有利。

他向督察室走去,他感觉到身后无数的眼光在看着他,有暗暗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切齿痛恨的,这些眼光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这下脸丢大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督察室里,让张剑感到意外的是,除了督察室主任外,张一民局长和陈虎副局长也在。

一阵静穆。张一民打破了室内的平静,突然一拍桌子:“你是个浑球,你把我们害苦了。张剑啊张剑,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打算正式破格提拔你为刑警大队城区中队的中队长,这是全局十分重要的位置。另外,我们还准备报省公安厅给你立个人二等功,把你树为我们局一个模范标兵。可是,现在你……我们这么树你这么培养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强奸犯!”他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自顾自地点着抽了起来。在张剑的印象中,张一民是不抽烟的,现在他竟然抽烟了,说明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是多么严重。

张一民被烟呛得咳嗽了一下,然后他声色俱厉地说:“张剑啊张剑,你让我向全市的老百姓怎么交待?今天早上,我跟政法委贾书记汇报后,他十分重视,指示要成立专案组,办案人员从检察院抽取,公安局纪检组和督察室配合协助,接着他又向市委王书记进行了汇报,市委王书记让我下午去汇报,王书记还说金凰市自新中国成立以来,还没有出现警察犯过罪,现在你破了这个先例,他要专门听听你的事儿。张剑,你说说我该怎么去汇报?现在我们想保你也保不了了,这个乱子可出大了。另外,我听说你老婆长得很漂亮,你居然还在外面偷腥,还让人告了,你到底是警察还是流氓?”

张剑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显然,他已经给公安局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张剑内疚地说:“张局长,我……我一时湖涂,没想到这么多……听说那个女的可能是卖淫女……这一切后果由我一个人承担!”

“你承担?你他妈的能承担得起吗?”张一民火了,平时很斯文的他从不说脏话的。“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现在我们整个公安局都因为你背上了黑锅。你说你是冤枉的,现在证据确凿,再说卖淫女也是人,卖淫女就能强奸吗?醒醒吧你!你把我们坑苦了,不是因为你,今年咱们就能跨入全省优秀公安局的行列。你知道的,为了这个荣誉,大家辛辛苦苦地干了好几年,可是现在被你一个人葬送了!”

张一民站起来,在张剑面前来回走动着,情绪很激动,他继续大声说:“我们局党组对不起你吗?全局三百多名干警对不起你吗?你害我们大家跟你一起抬不起头来。你这个混蛋,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要如此伤天害理?”

这时陈虎也在旁边帮腔道:“张剑啊张剑,张局长对你过去的工作和成绩是肯定的,对你的才学也是器重的,可你却辜负了领导对你的期望,你是自己把自己的前途断送掉的。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们很痛心,也替你惋惜。但你要知道,我们要从严治警,在原则问题上我们决不护短,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正在这时,一个民警走了进来,他凑近张一民局长身边轻轻地说:“何书记他们到了,要先与你沟通一下。”

“我知道了,请他到会议室,我马上就到。”他递了个眼色给陈虎,两个人迅速离开督察室,临走的时候,张一民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却满腔无奈地看了张剑一眼。

公安局四楼的会议室里,气氛十分的平静。往常开会前大家总是有说有笑的,现在因为这一特殊的事情都缄口不语。

空气仿佛像凝固起来一般。接待处漂亮的女警察在来回穿梭着,不停地给参会的人员添茶水。

公安局党组成员全部到会,参加会议的有政法委、检察院、监察局及市纪委的同志。

何长来副书记扫视了一下会场,然后看了一眼张一民局长,说:“今天在这里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讨论的问题是公安局刑事警察大队民警张剑涉嫌强奸一案的调查处理工作。这件事情发生在昨晚11时许,地点是金河宾馆306室,被害人名叫何慧。何慧被强奸后,趁张剑睡熟的时候拨打110报警,治安民警对其实施抓捕时,他依然酣睡。事情发生半个小时后,张局长召集局党组成员开会,对工作进行了及时布置,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今天早上,张局长到政法委递交了书面汇报材料,根据材料上反映的情况来看,张剑强奸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从何慧阴道提取的精液,证明两人发生了性关系;二是张剑身上抓挠的指印,表明何慧曾经强烈的反抗过;三是何慧在事发后及时报案,表明她是在违背自身意志的情况下发生性关系的,非自觉自愿。四是张剑昨晚被抓获后,局领导指示其写出情况说明,现在他只字未写,也未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任何辩解;当然口供也是必须的证据。贾书记指示一定要严肃处理,要求政法委牵头,成立专案组,由我担任组长,成员主要由检察院、监察局及区纪委的同志参加,公安局督察室配合调查。下面我提三点要求:一是考虑他是一名警察,本局人员进行回避是符合法律规定的,今后的讯问材料将由检察院来进行。二是尽可能地采取措施控制其消极影响,在案件事实未查清前,不传播、不报道、不接受新闻采访。三是对张剑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然后内查外调,争取把工作做细做实,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何长来讲完,没有掌声,会场依然一片寂静,大家都神色凝重地看着张局长。

张一民喝了口茶,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代表局党组支持史书记的意见,并遵照执行。公安局出了这起案件,是我治警不严,我愿意承担领导责任。对专案组的工作,我们公安局全力配合。”

就这样,张剑被刑事拘留了,直接送进了看守所。

当张剑跨进看守所的大门时,全所的干警上到所长下至一般干警都大大地吃了一惊。在金凰市还从来没有警察被关进这个门里。

胡兵所长用痛惜的眼光瞅着张剑,说:“小张啊,你是我们局的人才,是局党组重点培养的对象,再过几年咱不说局长的位置是你的,至少你当个副局长那是不成问题。可是你现在却不自重,犯下这么大的事,你,你……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他沉重地叹息起来。

正当他将张剑的名字输入电脑中在押人员名单上时,张一民打来电话,让他尽可能地关照一下。

张剑隐约听了部分,心头涌上一股热流,他现在只恨自己,对不起那么好的局长。

“张剑,只好委屈你了。李明,将他关押在2号监室。”胡所长向门外的李明喊道。

一个年轻的民警走进门来,带张剑来到里面的一间屋子里,李明给张剑解开手铐,让他脱下衣服检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伤、是否携带危险物品?接着李明将他衣服上铜钮扣及金属拉链用老虎钳咔嚓咔嚓的剪掉,防止犯罪嫌疑人想不开自尽,这都是一些预防措施,张剑明白这些程序,只是可惜那件夹克外套,那可是姚琴送给他的结婚礼物。身上所带的物品都要留在这里,包括手机、现金、香烟等等。然后李明又拿出一张表格,是一张人员登记表,李明让张剑用手指沾上印泥,先是大拇指,然后四小指并拢,最后是手掌在表格上按下指纹,两只手都按完后,一张表格也就严严实实地布满了指纹。张剑知道这是公安系统信息化的要求,也就主动地配合完成了。

这一切做完,李明拿来一件黄色的马夹,马夹背后印着76号,下面是金凰市看守所一排小字。张剑顺从地穿上马夹。李明还给了他一双布鞋、一个饭盆、一个塑料勺子、一套刷牙用具,然后让他在指定的位置用三种姿势照了三张数码照片用于存档和日常管理。张剑知道,穿上马夹,他再也不是警察的身份了,而是一名地地道道地在押犯。

张剑跟着李明来到2号监室,李明从屁股后面拿出一大串钥匙,从钥匙中拣出上面贴着2号标签的那把,插在那监室的铁门一扭,将那扇沉重的铁门拉开一条缝,示意张剑进去。

张剑跨进那道门,里面几十双眼睛一齐盯向他,十来个年轻的面孔透着稚气,但神情又是流里流气。其中有几个是他熟悉的,那是他亲手抓获的抢劫犯罪的嫌疑人。

一个年龄偏大的人凑近他,刻意用故作惊讶地口吻对他说:“这不是张警官吗?您老人家怎么到这里来了?是不是来检查工作?”张剑认识他,这个人是抢劫团伙的主犯,外号叫“大头”。

“大头”果然头大,虽然身材五短三粗,但从身体的整个比例来看,头的比例还是偏大。这个“大头”也是金凰市风云人物,他行事诡秘,行踪飘忽不定,张剑与同事蹲点两个多月才将他抓获。在抓捕的时候,“大头”反抗,将一名刑警打成轻伤,幸好张剑手脚麻利,一个扫螳腿将其扫倒在地,几名警察一拥而上,将他死死地抵在地上,在上手铐的时候,五六名警察才将他的手反扭过来,给他上了铐。

后来查明,“大头”是抢劫团伙的主犯,他参与或指使手下抢劫三十余起,打伤十九人,强奸五人,轮奸三人。这个令金凰市百姓人心惶惶的家伙,年前刚被张剑拿下,张剑因此被市委市政府嘉奖,发给奖金三千元,张剑全部上缴给刑警大队。

“你小子也有今天?老子的拳头庠了很久了,原来是你来让它舒服一下了。”“大头”的口气马上变了,他狰狞地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其他的在押犯跟着哄笑起来。

“你们都给我放老实点,谁要闹事就关谁禁闭。如果谁对张剑动一根寒毛,我拿他是问,决饶不了他。”李明在外面恶狠狠地警告。

然后他关上铁门,钥匙在锁孔里扭动发出哗哗地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寒毛不敢动,阴毛拔干净。”2号监室里传来哄堂大笑。

张剑曾经作为一名刑警,对看守所的情况是熟悉的,但对里面的监室却是十分的陌生。

他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只见两盏防爆灯高高地装在屋顶的两头,中间安装着一台吊扇。房顶很高,约有五六米高,中间是一米宽的过道,两边是木制通铺,一边住人,另一边堆放着纸及锡粉等杂物,将锡粉和水轻轻抹在纸上,然后就成为黄灿灿的祭祀用品,这是看守所创收的一种途径。每天每名在押犯要完成一千张的任务,这是在押犯必须完成的工作,完不成就要挨罚。左边的墙根处是厕所,右边的墙根处是盥洗池,厕所和盥洗池都贴了瓷砖,有约一米高的矮墙与睡铺隔开。因为缺水冲洗的缘故,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臊味。

监室分为里外两间,从内室向外的那间是露天的,像一个天井,四面是墙,地面是水泥地,顶上是一排排焊接起来的钢筋栏杆,栏杆之间的缝隙仅有10厘米左右,通过这些缝隙阳光可以照进来,囚犯们可以用栏杆间栓着的塑料绳子晾晒衣服和挂毛巾,这是放风间。放风间与内室隔着一道电动门,平时都是锁着的,只有放风的时间才开放。张剑刚才所看到的就是内室,内室里除了通铺底下的格子里可以放衣服外,墙壁上也有一些格子,可以放一些生活用品,通铺的一头悬挂着一只小石英钟,用于看时间。靠近铁门的地方有一个呼叫器,是用来与看守人员联系的,呼叫器最上面安装着摄相头。所有被关押人员看来可以出逃的地方,都焊上粗大的钢筋,总体上给人一种森严、冰冷和无助的感觉。

张剑瞅准通铺上一块空的地方正欲躺上去,旁边的一个小眼睛长着蒜头鼻子的人马上过来阻止说:“那是老大的位置,你睡靠近厕所的边上去”。

“我就在要这里睡,我看上这处了”,张剑毫不示弱。

“小子,这里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你要记住,你再也不是警察了,你在这里和我们是一样的。叫你到一边去就得老老实实地听话,否则就对你不客气。”“大头”一直在盯着他,那眼睛里面充满了仇视。

“到一边去,老大的话你敢不听?”“这里可是讲究先来后到的,先进山门为长老。”那帮小子跟着起哄起来,仿佛像一群恶狼正在寻找机会吞噬一只绵羊似的。

张剑心想这社会真是怪了,机关里讲论资排辈,想不到连看守所里也是这样。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默不作声地向厕所边上挪动过去。

“小子,你是犯什么事进来的?”“大头”带着审问的口吻对他说。

张剑不想理他。

“老大问你话呢?”蒜头鼻子冲他吼起来。

“强奸,怎么了?”张剑不情愿地回答。

“有种。男人长那玩艺就是做那事的,刀架在脖子上先快活再说。”“大头”的眼光稍微缓和一些,然后他压低声音问道:“那小妞长得可漂亮?给兄弟们讲讲经过。”

“是啊,讲讲,在这里面过过嘴瘾也好。”一个个子很高但有些驼背的人说。

“我不想说。”张剑躺倒在铺上,眼睛望着房顶边上的一个通气孔,那是一个用水泥浇铸带有钢筋格子的小孔。

这帮人又冲张剑怒目而视起来。

一个下午张剑再没有说话,他看着屋顶发呆。而“大头”那帮人不时聚在一起,像在商议着什么。张剑知道看守所里新来的人都要受欺负,更何况这些人与自己有仇,他不敢大意,时刻保持着警惕。

5点多的时候,铁门上面的一个小窗口被人从外面开启,这个小窗口距地面约八十厘米,呈正方形,长宽高约三十厘米。蒜头和驼背将所有的饭盆码好,蒜头将饭盆从窗口的上部递送出去,与此同时,驼背弓着腰则将装好饭菜的饭盆从窗口底部端进来,这姿势显得背驼得更厉害了。其余人员则迅速地端开接进来的饭盆,大约一分多钟的时间,小窗口又迅速的关上。原来这个小窗口是监室唯一的供给通道,这让张剑想起动物园给猛兽喂食的情景,心里很是不快。

十多个人围坐在一起,中间放着一块硬纸板,算是餐桌了,他们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张剑这才知道是晚餐的时间,他走过去拿自己的饭盆,只见那只饭盆孤零零地放在窗口下面的通铺上,里面只有一小半米饭,而他看到“大头”的饭盆里则堆得高高的,显然他的米饭调剂给大头了。

他一言不发,在人群中间挤了进去,只见那纸板做成的餐桌上只有一盆不见油腥颜色发黄的青菜和一碟散发出臭味的咸菜,他正准备去夹一点菜的时候,那群人的筷子一起下去,一下子将青菜全部夹完了,只剩下一个空盆和那碟臭咸菜。张剑屏住呼吸勉强就着咸菜将那一点糙米饭吃了下去。

傍晚的时候,天边传来了雷声。金凰是个半山区城市,早晚温差大,在春夏之交的季节,闪电、打雷的现象特别多,其中2004年被雷击身亡就有17人,占全省的六分之一。

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突然电闪雷鸣,闪电似长龙在看守所的上空飞舞、撕裂着黑漆漆的夜空,尾巴似乎就要扫垮那坚固的水泥钢筋了。雷声从远处隆隆滚来,紧接着就在看守所的上空惊悸、惨烈、山崩地裂般炸开,让人感到心惊肉跳。接着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忽然那两盏刺眼的灯泡闪了两闪,熄灭了。“停电了!”那群人一阵惊呼,随即兴高采烈起来。

张剑本能地感到要出事,正当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的时候,一床被子从空中而降,借着闪电的余光,几条黑影向鬼魅一样飘了过来,接着他感到许多重量压在身上,几十双拳头积攒着力量在他身上捶响。他无法抵抗,只好用双手抱住头,缩成一团,任凭这些拳头无情地招呼。一阵拳头过后,或许他们还不过瘾,就用脚踢、跺。

拳打脚踢的声音中隐约还传来“打死他,打死他”的呐喊声,这些声音却被屋外的雷雨交加声掩盖着,张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黑整”,他感到头颈及背部一阵阵酸痛,鼻子抵在硬硬的木板通铺上,一股热流从里面流淌出来。他死死地蜷缩着身子,尤其是保护好裆部,因为大头说过“寒毛不敢动,阴毛拔干净”,如果他们踢坏命根子那可是大事。

很快电灯又亮了,这伙人停止打斗,一个个飞快地钻进被笼里,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张剑只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半夜里这伙人不停地上厕所,有的小便,有的大便,因为用水有节制,只能用水瓢舀一小瓢水冲洗,自然洗不干净,强烈的尿臊味和臭气直接冲着张剑而来。

在这种气味的裹挟下,加上全身疼痛,张剑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张剑起来斜靠在墙壁上,眼睛望着天窗外越来越亮的太阳光发呆。早起是他养成的良好习惯,他可以到阳台上舒展一下身体,把擒拿格斗的要领在心中过一遍,然后依招式走上几招,既达到活动锻炼身体的目的,又把看家本领练得透熟,去年他在全国公安大练兵活动中荣获全市格斗组第一名。

而今,他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呆坐着,周围是横七竖八的身体,大家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各种体味交织,加上厕所的臭气,这里简直就像张剑小时候在农村呆过的猪圈。那时他父亲出车祸后,家庭的重担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张剑正读初一,他放学回来后就帮母亲喂猪,他一边和好猪食喂猪吃,一边掏猪粪,猪圈的空间小,空气很难闻,他一边加紧干,一边又要躲那两头抢着进食的猪,经常不小心把猪粪弄到身上或者鞋子上,那种记忆太深刻了。

经常在一起喝酒的称酒友、玩牌的叫牌友,网上结识投缘的叫网友,张剑听说一起蹲过号子的互相也以朋友相称,那应该叫什么呢?叫监友吗?张剑觉得这称呼很有趣,但再也想不起其他的更好的称呼了。

同监室的人陆陆续续起床了,漱洗的漱洗,上厕所的上厕所,乱成一锅粥。他们看张剑的眼神,怀着一种兴奋、不安和畅快。昨晚上那噩梦一般的记忆涌上来,张剑恨得牙齿咬得噶噶响,可是拿他们没办法,“黑揍”就是让你不知道是谁,没有证据,你找谁理论?张剑空有一身功夫,此时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牙。

“大头”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吹着口哨说:“昨晚上睡得好吗?该你了。”

原来是轮到他了。他一看四周,大家都忙活完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没完成“早课”,监室里的人称洗漱上厕所为“早课”。

接下来是吃早餐,张剑以为会有稀饭、馒头之类的东西。最后却是照见人影子的稀饭和一点咸菜,馒头根本就没有。大头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面包在吃,还有的把方便面泡在稀饭里。

“没馒头吗?”他问身边的驼背,他凭自己职业的眼光觉得驼背人还可以,不像是个坏人。

“你以为在街上吃早点呀?你呆在里面不运动,能有稀饭喝饿不死算可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监狱,看来你还没清醒过来,你跟着我念‘监狱’,念一百遍就清醒了。”人群哄笑起来。

大头掰了一小块面包,让蒜头鼻子送给张剑吃。

“老大,我们是你的马仔,你不给我们吃,却给抓我们的人吃是何道理?”蒜头鼻子不满。

“叫你拿过去就拿过去,啰什么嗦?人家曾经当过干部,与我们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现在我们可都是一样的。”蒜头鼻子不服气,顶了一句。

“长脸了?不服气了?在这里,谁说了算?”“大头”脸拉下来。

“老大说了算,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送过去。”蒜头鼻子将面包递给张剑,张剑没有接,说:“我不饿,给你吃吧。”

蒜头鼻子欢天喜地离开,边走边将面包整个塞进嘴里,显得腮帮子鼓鼓地。

“你小子怎么吃了?他不要我可没说给你吃呀。”大头有些生气。

“是他转送给我的,现在归我了,我的东西我做主。”

“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的东西您做主,今后大家的东西都由老大做主。”蒜头鼻子陪着笑脸说道。

“这还差不多。”大头拉过来一个小胖子,说:“把你的腿借给我枕枕。”然后他冲着一个瘦猴模样的人说:“今天你把我活包了,到时赏你一颗烟。”

瘦猴说了一声“遵命”,然后忙活去了。

太阳升上半空的时候,铁门中间的小耳门打开了,李明冲着里面喊了一声:“76号,准备提审。”

76号?张剑心里咯噔一下。在监所里,名字失去了意义,人成了代号,他现在不是张警官,也不是张剑,而是76号了。

钥匙转动的声音继续传来,伴随着沉闷的吱哑声,大铁门开启了一条仅容一人的缝隙,张剑穿过那缝隙,走到室外来,一股清新空气涌来,他心头一畅,赶紧又猛吸了两口。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1号审讯室。这里张剑太熟悉了,他曾经无数次在这里提审犯罪嫌疑人,现在他要坐到那个是犯罪嫌疑人坐的木凳上去了。

两名穿检察制服的干部和一名穿便服的胖子走进审讯室,他们就座之后,其中一个检察官说:“你是张剑吧,我们是专案组的,我叫徐长明,是批捕科的科长,这位是我的同事琚海波,是监察科的副科长,这位领导是政法委副书记何长来,是专案组组长。”

“张剑,今天我们是来讯问你的,你身为工作多年的刑事警察,党的政策和法律不需要我介绍了吧,希望你如实回答,把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述清楚,争取组织上宽大处理,这才是你应有的态度。”琚科长一开始态度就十分严肃,声色俱厉地说。

“我知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就请问吧。”张剑心里不痛快,堵气地说,他心想:“明知我是搞这一行的,口口声声称不交待政策,后来还是说出来,什么玩艺?当我是三岁孩子。”

“你把你的犯罪事实经过如实坦白。”琚科长眼睛盯着张剑看着。张剑知道这是正式开始了。

“我没有犯罪。”

“没有犯罪?那你意思是我们错关你了。到底犯没犯罪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抵赖掉的,没有口供我们照样判你,你这个流氓警察!败类!”琚科长被激怒了。

“你骂我流氓警察也好,你骂我败类也好,我没有犯罪就是没有犯罪,小慧是个好女孩子,我和她只是通奸。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你就这样讯问人吗?事情未经法院判决之前,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为罪犯?”张剑情绪激动,一口气说了许多。

“通奸?那她为什么把你告了?”那声音像刀子一样直扎在张剑的要害上。

张剑沉默不语。是啊,她为什么要告他呢?是不是自己酒后乱性,把她当作姚琴了?那自己真是个畜生,把那么好的女孩子给坑了,她本来就那么苦命,现在自己给她雪上加霜,今后叫她怎么做人?张剑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

审讯陷入了沉默。

良久,徐科长态度温和地说:“张剑,我们承认刚才态度不好,有点先入为主了。但是你不配合调查也不成啊,你不是说有冤情吗?那你得对我们专案组说呀,你要相信组织。我们一定会把你的情况查清楚。”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何长来故意地咳嗽了一声。

“要是你这样的态度就好了,你能给我一支烟吗?”张剑眼巴巴地望着他。

看到张剑准备说话,琚海波精神振奋起来,也改变了态度,不待徐科长发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然后递给张剑。

张剑接过烟贪婪地狂吸起来,烟雾立刻在他面前弥漫开来,他一口接一口地狂吸着,直到那烟头飞速地缩短,吸到很短的时候他都没有丢掉,手指被烫得拿捏不住了,他还放在嘴唇上深吸了一口才往外吐。谁知那烟屁股被唾沫粘在了嘴唇上,一吐没掉,火星子倒把嘴唇燎了,赶紧用手拔掉了。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着,时间又不是太远,就在前天那个晚上,他回忆起来一点都不费力,只是中间有些细节始终是模糊的。

张剑不知是怎么到306房间的。

他隐隐约约觉得一个女人给他喂了点水,她应该是小慧。

他的头脑昏昏沉沉地,胃里燃烧得厉害,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胀,渐渐地他处于一种虚幻之中。

冲动像潮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淹没了他。他在挣扎,在呼救……突然一只玉手伸过来,将他拉出水面。是她,是姚琴,他亲爱的琴。

她紧紧地拥住了他。

张剑抱着这温润软绵的躯体,觉得全身火热,他的身体在不断地起变化,就像细胞分裂一样,又像吹起的气球,火苗在到处乱窜,他要融化在她的冰凉如玉的躯体里。

“琴,我要你,我要你……”他遏制不止地吻住了她玫瑰花一般艳红的唇瓣。她起初反抗着,最后随着舌尖的探索所带来的销魂,她开始生硬地回应着,柔软的小手搭上了他的颈项。

小慧呻吟起来,那声音是那么的好听美妙,张剑立刻豪情万丈,他全身充满了力量。“酒为色之媒,酒壮英雄胆”,张剑很奇怪自己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

她那软绵绵的身子多么令他着迷,催他入睡,又唤他清醒。他发狂了,令人销魂地进攻像急风暴雨,此刻他是真正的英雄,享受着国王一样的荣耀,而她,则是他忠实的奴隶。

他骑着马儿在大草原上奔驰,越过山丘,越过沼泽,风从身上吹过,好舒爽啊。张剑觉得姚琴今天是怎么啦?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正呼唤着他的名字,双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两条腿也像绳索一样捆住了他的腿,她就这样把他捆绑起来,两个人在床上滚动,再也无法分开。

时光静静地流淌着,两个人拼命地纠缠着,都想贪婪地占有对方身上的一切,欲火使他们失去了理智,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战斗……

一阵阵颤栗席卷全身,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张剑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喘着粗气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就这些?后来呢?”徐长明问。

“就这些,后来警察冲进来抓了我。”张剑回答说。

“你在关键的地方说得十分的含糊,希望你认真的回忆一下。”徐长明说。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那晚我喝了不少酒。”

“这小子是刑警,有反侦查的能力,他故意隐瞒关键环节,看来不用点手段不行了。”琚海波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想让张剑把肚里话全部吐出来。

徐长明制止了他,然后说:“张剑,下面我问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行。你问吧。”

“那天晚上你喝了多少酒?你平时酒量多大?”

“我喝了两瓶花雕,我酒量不大,白酒二两酒,花雕一瓶半左右。”

后来到房间里你还喝了什么?

“我不知道是怎么到房间的,我记得小慧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喝了后感觉头晕得更厉害了,浑身发热,我以为酒劲发作了。”

“小慧后来做什么了?”

“后来她说她要回去了,迟了单位的大门进不去。我要送她,她不让送,还说让我好好休息,第二天早上起来记着上班。”

“后来呢?你接着说。”

“后来我睡觉了,朦胧中,就像做梦一样,梦见自己掉入大潮里,潮水淹没了我,我拼命呼救,我妻子姚琴伸手将我从潮水中拉出来,然后她拥抱着我,我们疯狂地做爱。”张剑想来想去,头脑中只有这些。

“别扯蛋了,你这是在编故事,你以为我们相信你那鬼故事么?你给我老实说。”琚海波怒气冲天,冲张剑吼道。

“那小慧怎么在你房间?你这作何解释?”徐长明不慌不忙。

“我也不知道啊。”

“据公安机关现场抓捕人员反映,你看见小慧时说你不是人,是个畜生,你对不起她,是你说的吗?你没有强奸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这……,我当时以为自己酒后乱性,强奸了她。”

“你以为?其实是你做了,你喝多酒把小慧当作你妻子,强行发生了关系,你说构不构成强奸?”

张剑哑口无言。

“我们手里有小慧的控告信,控告你强奸了她,另外小慧被送到医院后,医生给她作了检查,她身上有多处抓痕,衣服有几处撕坏,阴道里有残存的精液,那一晚就你和她在一起。”徐长明说。

“听说她是个卖淫女”,张剑虽然不想说这话,但人到这时候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虽然这不能作为证据,但他想通过检察机关的侦查,看看小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不能仅凭一念之差就相信她是个纯洁的人,如果仅凭一两次的接触就断定一个人,张剑还没有达到那种火候。搞刑事警察这一行,就是不能相信人,要通过蛛丝马迹找证据,通过证据来说话。如果小慧阴道的精液是自己的,小慧是自己酒后乱性强行糟蹋的,那就低头认罪,让法律对自己的制裁给小慧一个公正,也就算是自己的歉意吧。

“这方面法医已经作出鉴定,小慧的处女膜不是陈旧性破裂,而是最近造成的损伤。至于精液的取证,等会我们派医生来取,通过精液dna比对,看小慧阴道中的精液是不是你的?”徐长明说。其实那个法医被刘天龙花了五千元搞定,她能不按刘天龙的意思办吗?

这下张剑傻眼了,他低下了头,但他心里高兴,这证明了小慧的清白,她是个好女孩子,自己是个畜生,对不起她。

看到张剑有认罪的迹象,何长来插了一句,想趁热打铁拿下口供。他说:“何慧自从被你强奸后,痛不欲生,她辞去了工作,不想见任何人。但专案组找她时,她还为你打掩护,说你不是故意的,是酒后失态,她当时告你是气愤之极,希望我们不要处理你。这是多么好的女孩子,你做出了这样的事,你良心何安?”

“我认罪,我请求法律给我严厉的制裁。”张剑说出这话的时候,心情豁然开朗,几天来的压抑痛苦全部没有了。他倒盼望着法律给他严惩,让他的灵魂得以平静。

专案组的人带着满意的笑容走了。

正文 第十三章 英雄救美

张剑两天没有回家,手机也打不通。姚琴急了,他想起来上次陈虎留了电话给她,说有什么事找他。她拨通了陈虎的电话:“陈局长,您好,我是张剑的爱人姚琴,打他的手机联系不上,请您让他打个电话给我。”

陈虎有些惊讶,他不知道张剑结婚了,更想不到这个漂亮的女记者竟然是张剑的妻子。他说:“姚记者,张剑昨晚因强奸被关起来了,现在拘押在金凰看守所。”

姚琴听了这话,以为听错了,不相信地说:“不会吧,您会不会弄错了,张剑是警察呀。”

陈虎说:“没有错,是真的,现在案件由政法委副书记牵头,检察院侦办,我们帮不上忙啊。”

姚琴一阵头晕目眩,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陈虎见姚琴半天没有声音,觉得这事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于是安慰说:“我相信张剑是被人陷害的,你也要相信他,不过这方面没有证据,我和张一民局长正在想法营救他,你可要坚持住啊。”

姚琴默默挂断了电话,头脑一片空白,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是个木头人。

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不会的,张剑是一个好警察,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可局领导为什么见死不救呢?张剑啊张剑,我一再嘱咐你不要出风头,不要得罪人,现在好了,被人害了受苦了。可是他到刑警队还不到半年,谁会害他呢?他跟谁结下深仇大恨,这个人非要置他于死地呢?不,一定是他自己生活不检点,以为自己手中有权力将人强奸了,怪不得他常整夜不归,谁能保证他就是在工作呢?

姚琴啊姚琴,她不停地自问,为什么当初就头脑发昏、匆匆忙忙结婚呢?现在好了,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强奸犯,她一想到强奸这两个字就觉得恶心。姚琴此刻恨死了张剑,她想明天整个金凰、整个天城市、乃至全省全国都会传得沸沸扬扬,她的丈夫一个刑警犯了强奸罪,她怎么有面目见人?在同事、朋友甚至家人面前将抬不起头来。

姚琴在心里歇斯底里地狂喊:“张剑,你这个混蛋,我要跟你离婚,马上。”可是,张剑听不到了,他可能正在看守所后悔呢。姚琴想,明天或许后天她就要起诉跟他离婚,她永远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是个强奸犯。

一晚上,姚琴就这样翻来覆去想啊想,直到倦怠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向史本善说身体不舒服,要请几天假。史本善心知肚明,却假意说:“可能是你太累了,多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要紧。”

姚琴其实根本没法休息,而是在受罪。她不停地想自己今后怎么办?

头脑想得很痛的时候,她想起了那个知心的网友“金凰一丐”。

她打开电脑,发现“金凰一丐”的图标是灰色的,心想人倒霉什么事都会遇上,想找人倾诉也没有人愿意听。可是自己在金凰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好朋友,唯有这个“金凰一丐”了。

她发了个信息:“你在吗?我有事找你。”

很快,“金凰一丐”就上线了,“你好,这几天没见你上线,我就隐身了,其实我一直都在,即使不在,我设置了无线呼。”

姚琴打字飞快:“是这样啊,会不会打扰你啊?”

“金凰一丐”发来信息:“没关系,我可是你忠实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找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姚琴说:“我丈夫被人告强奸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金凰一丐”说:“谢谢你信任我,你说具体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姚琴叹了口气,把陈虎告诉她的情况对“金凰一丐”说了。

“金凰一丐”愤怒地说:“太不像话了,你老公不是人,这哪是人做的事,堂堂的人民警察居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简直让人不可理喻。这种老公不要也罢。”

姚琴说:“他的领导说他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我现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金凰一丐”停顿了一会,良久才说:“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他的父亲是市委政法委书记,专管公检法的,如果你老公确实是冤枉的,他可以帮忙。我们必须将问题弄清楚。”

姚琴说:“你在哪?我想见你一面,请你找你那位朋友帮忙。”

“金凰一丐”说:“这样吧,我在‘天典茶社’二包订个座,我们在那见面。”

姚琴说:“我马上就过去。”

姚琴到达“天典茶社”二包的时候,刘天龙已在那里恭候了。

“是你,文老师?”姚琴很惊讶,原来“金凰一丐”是文大龙。

刘天龙也故作惊讶的样子,说:“原来是你,姚记者,怪不得我被你深深吸引了,你的文采太好了。”

姚琴说:“文老师才是高人,还请文老师多帮忙。”

刘天龙笑着说:“应该的,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你的事我能不帮吗?再说史局长那也交待不过去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好了。文某这点爱好很高雅,因此得有机会常在上层中走动,认识一些金凰的大人物,如果张剑是被人陷害的,包在我身上好了,如果他确实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我可首先声明一点,决不助纣为虐,不能让犯罪分子逃避法律制裁。”

姚琴眼睛有些湿润,她见文大龙如此热心肠,心里有些欣慰,说:“我刚才还在犹豫来不来,怕你只是在网上说说,没想到是遇见熟人,你真是张剑的贵人啊,你的恩情我们不会忘记的。当然,也不能让你做违反规定的事。”

刘天龙拨通贾海波的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很快,贾海波来了,刘天龙将他介绍给姚琴,然后将姚琴的事告诉了他。

贾海波一听,装作生气的样子说:“姚记者,你老公太不人道了吧,他确实构成强奸罪,我劝你早和他离了算了,这种人不值得。”

刘天龙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些什么?有没有可能被人陷害?”

贾海波哈哈笑道:“被人陷害,你们编故事吧?事情千真万确,实话告诉你们,那个告发他强奸的女孩子就是我手下的员工,名叫何慧,长得特漂亮,是个重庆妹子,老家在山区,从小没有爹娘,先是在我一个朋友的服装厂打工,我那个驾校办起来后,就把她挖到我那里做迎宾员,装点门面。大约一个多星期前,何慧告诉我她在回公司宿舍的路上被坏人拦截,然后一个叫张剑的警察救了她,事后,也就是昨天这个警察让她请客,她只好请他吃饭,他装作酒多,何慧开了一个房间让他休息一会再回家,哪知这个畜生竟然强行非礼她,她百般挣扎,但终因年小力弱,被强奸了。何慧气不过,当场打了110报警,警察当场将他抓获,这就是何慧告诉我的事情的经过,我认为她做得对。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披上一层灰皮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刘天龙听了这话,也很气愤地说:“真的是这样?我还准备活动关系帮他呢,看来没有必要了。小姚,我这个人天生心性耿直,最恨那种作奸犯科的人,再说我是政协常委,哪怕我是一个公民,也有权对司法机关的工作依法进行监督,你这件事我不从中作梗就算对得起他了,你也不能纵容包庇他呀。”

姚琴泣不成声,对服务员说:“给我来点酒。”

刘天龙说:“小姚,你不要难为自己啊。这样对身体不好的,听话,我和海波再想想办法。”

姚琴不吱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

刘天龙抓住她的手,说:“你不要再喝了,再喝你就多了。别麻醉自己好不好,你醒过来还不是一样痛苦。”

姚琴结结巴巴的说:“你走,不要管我,我…”她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天龙凑近姚琴说:“小姚,你不要紧吧,我送你回去。”

姚琴半天没有做声,刘天龙向贾海波递了个眼神,两人将她搀扶着到车里,贾海波开车,将他们送到了天龙宾馆。

半夜里,姚琴醒来,发现不是在自己家里,心里一惊,连忙检视身上,没有什么异常。她想起昨晚跟文大龙在一起喝茶,中途她要了两瓶啤酒,然后就不醒人事了。

这是在哪里呢?姚琴起床四处看看。眼前让她眼花缭乱。她身处的位置是一间大卧室,卧室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足有三米多宽的床,床头雕龙画凤,像是花梨木做的。在书架的背后是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各种玉器、瓷器,一件青花瓷瓶摆放在架子的正中间,一看便知其价格不菲。旁边还有一间健身室、一间按摩室、一间娱乐室。

姚琴向左拐进卫生间,这卫生间也装饰得金碧辉煌,比姚琴家的客厅还要大得多,正中间一个能容四五人洗澡的大浴缸,旁边是盥洗架,毛巾架,像是镀金的。姚琴看见马桶褪衣坐了上去,感觉特别滑腻,就像人的皮肤一样细润嫩爽。她一顿小解之后,转身找放水的拉环却没有,只见马桶盖上亮着绿色的荧光灯,上面有按钮,她按下那个冲水的钮,只听见一阵急速的水流之后,坐便器上坐垫自动转了个圈,刚才姚琴坐过的地方转向里面,表面的一层柔韧性很强的纸被撕落,掉在旁边的纸桶里,接着里面转出新的一层来。这让姚琴感叹不已,现在马桶都这么高科技了,有钱真是好啊,住这么享受的房子。哪一年等公务员工资涨到和国外一样时,自己和张剑,不,不提他了,自己一定来享受享受。

出了卧室,就是会客厅。一进门,姚琴顿时呆住了,迎面的会客厅太奢华了,装饰得就像人民大会堂里面的会议厅一样,只不过比例要小一些。中间垂着一盏水晶吊灯,底下是三组围在一起的沙发,地上铺着花团锦族式样的红地毯,四面墙上挂着一些名人字画和玉艺装饰品,靠里面是一张能躺三四个人足有四五米长的老板桌,桌后是靠背椅子,再后面是做成一面墙的书架,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都装帧得十分精美。

刘天龙正斜躺在沙发上看书,他看见姚琴醒来,忙跑过来说:“你醒了,可把我担心死了。”

姚琴问:“我这是在哪里?”

刘天龙说:“在天龙宾馆5188房间。”

天龙宾馆姚琴听说过,没有进去过,主要是里面消费水平太高,一般都是达官贵人和老板们去的地方,小老百姓在里面消费不起的。姚琴心里有些埋怨这个“金凰一丐”选这么豪华的地方做什么?就按他在聊天中所说只不过是个玉雕厂的小厂长,选这么豪华的地方也太奢侈了。

“这里面住一晚要多少钱?”

“一般是5888元一天,淡季打折价是3888元,这个房间是超五星级宾馆总统套间,是不对外营业的。”

姚琴心里一惊,心想这么贵,自己可没有许多钱。她说:“文老师,谢谢您照顾我。”

刘天龙笑了笑,问道:“这里面环境还不错吧,我设计的。”

“你设计的?你是这里的设计师?”姚琴半信半疑。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这里的主人,我叫刘天龙,是天龙宾馆的老总,我除了这个宾馆外,还有一个玉雕厂,一个汽车俱乐部,这些都是我的私有财产。”

姚琴惊得合不拢嘴。刘天龙她听说过,那可是金凰市的风云人物,他年纪轻轻就挣下亿万资产,现在可是金凰区的政协常委,金凰市政协委员,金凰市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家。坊间还传闻他从玉雕厂起家,有一定的原始积累后,与前任金凰市市长私交甚笃,以800万低价购买了金凰市招待所,然后抵押给银行,贷款1200万,空手套白狼,运行一年后转手三千多万,一年中仅此一项就纯赚了2000多万。

“那你为什么还说自己是乞丐呢?”姚琴如坠雾里,有些不解地问。

“我说的可没错啊。我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我是物质上富有,精神上空虚。”刘天龙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然后他问姚琴:“你饿了吧,我叫人准备几道小菜,填填肚子,空腹喝酒很难受的。”

正说着,服务员端上菜来,琳琅满目。每一道菜都有一个吉祥的名字,例如“比翼双飞”是一片山地火鸡肉配法式鹅肝,“沉鱼落雁”是野生甲鱼熬乳鸽汤,“富贵有余”是高汤煲泰国鱼翅,“相濡以沫”是冰糖炖血燕,“满堂喜庆”是阳澄湖水清蒸阳澄湖大闸蟹,“早抱贵子”是九头鲍捞泰国香米,等等。刘天龙要了一瓶法国路易十六葡萄酒。

姚琴又一次惊得直吐舌头,她说:“两个人点这么多菜干什么?吃不了多浪费呀。”

刘天龙满不在乎地说:“每样尝一点吧,这一桌不贵,只要一万多元。”

一万多元?那是姚琴一年的工资。一餐饭就吃掉一年的工资,怪不得老外见了中国的富人也自叹弗如呢。

刘天龙又向姚琴介绍各道菜的吃法,如数家珍,让姚琴感觉他就是个新贵族!她的表情时而惊讶,时而惭愧,时而羡慕,这一丝丝细微的变化,刘天龙都看在眼里。

“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分手的时候,刘天龙发出了邀请。

金凰是个中部城市,人口一百来万人,是个县级市,资源贫乏。干部工资待遇普遍不高,加上严重超编,工资水平处于全省落后位置。张剑和姚琴的收入都不高,每人每月收入千余元,这点收入仅够两人生活所需,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没有什么积蓄。

姚琴记得两人在金凰商城逛街的时候,她总是对那些高档衣服垂涎三尺,每次比试之后都推脱不买,明明知道它们非常合身,服务小姐也说那衣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但她舍不得买。买一件高档衣服后,全家的生活怎么过?而每每此时,那些腰缠万贯的阔佬们携着爱人或者情人大包小包的选购时,姚琴总是流露出惊羡的神情,久久不忍离去。

现在看到刘天龙挥金如土的生活,这让姚琴感受到自己每月的工资仅够富人手中高脚杯里的一小杯路易十六红葡萄酒。从刘天龙那回到自己蜗居的家,仿佛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姚琴开始对那种贵族生活莫名的向往与渴望起来,她现在对着镜子重新审视起自己来,原来自己真的像人们所赞美的那样高贵典雅、超凡脱俗,自己天生就应该过那种被当做公主一样呵护的生活,这些张剑能满足吗?她开始怨恨起命运来,命运让她一次次错误选择,如果早认识刘天龙多好,现在她结婚了,已经迟了。真的迟了吗?姚琴扪心自问,她心有不甘。一个晚上,她辗转难眠,以前为了秦风她曾经失眠过,自从与张剑结婚后,她再也不想他了,现在的她又一次失眠了。

床上空空如也,姚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张剑,你这个死鬼,有我这样漂亮的老婆,你还不知足,还去强奸人,你是个什么东西,怪我错看你了。一晚上姚琴都沉浸在恨意之中。她决意忘了他。

第二天,姚琴去上班,史本善喊她到办公室,对她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知道你结婚了,小姚,不是我说你,你结婚这么大的事也该对我说一声,我也能帮你参谋参谋。再说,你在金凰举目无亲,我既是你的领导,也是你的亲人,有事应该对我说一声呀,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姚琴知道他没按好心,此刻他是不是幸灾乐祸,心想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急于走出这一步。于是说:“谢谢你的好意,他的事由法律来追究,我不管,也管不了。”

史本善说:“你就不想帮帮他,毕竟你们夫妻一场,如果你要帮他,我可以帮你疏通关系。”

姚琴注意到史本善正色迷迷地看着自己,想史本善决没安什么好心,一定会提出什么条件,于是说:“我说过不管他的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张一民照例在七点半钟的时候准时走进办公室,他是个勤奋严谨的领导,平时不苟言笑,说话办事光明磊落、干净利索。就连在作息时间上也做得十分精确,在机关当一把手如果是爱岗敬业的,那也不好当,全局三百多号人都在看着你,你必须给他们做出表率。

张一民到金凰区公安局上任三个多月来,表现很出色,在他主持下破获了几个犯罪团伙案件,打击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稳定了社会治安,使警察的形象在老百姓心中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另外,公安局内部整顿也抓得有声有色,提高了干部职工的福利待遇,调动了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干部职工对他反映良好。但有一些既得利益损失的人则说出了不同的声音:“他四十来岁,正是晋升的黄金年龄,这不上面要求公安局长进常委吗?进了常委可是副处级,这在县级部门来说就是鲤鱼跳龙门,他张一民不好好表现,错过庙门就无处避雨了。”“他这样表现不还是为了自己,倒把我们累死了。”

张一民对这些议论不置可否,他依然勤勉地工作。可偏偏这个时候,他最赏识的下属张剑却“翻了船”,这让他震惊不已。对张剑所犯的强奸罪,张一民从一开始就持怀疑的态度,但证据确凿,他也无能为力。

在他向市委王书记汇报之前,他找来了凤凰湖水上派出所的姚旺林所长,详细询问了张剑到公安局近四年来的工作表现及为人表现,那位所长说张剑犯了强奸罪,打死他都不相信。在他的心目中,张剑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人,而是具有正义感,有社会良知的人,最关键的是他不好色。

他又找来刘长乐副大队长,刘长乐说:“虽说张剑到刑警大队时间不长,但据我的观察,张剑不是那种人,一定有人栽赃陷害,张局长你可要为他做主,现在一些黑势力什么样的事做不出来,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们的工作得罪了人却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如果张剑是被冤屈的,那今后大家的工作积极性肯定大打折扣。当晚我就通过关系调查了,据说那个叫何慧的女孩子是个卖淫女,以前在天龙宾馆当过服务员,现在在天胜驾校当领班,这天龙宾馆的服务员为什么和张剑到金河宾馆去开房间,两人发生关系后又告张剑强奸呢?天龙宾馆的背景很复杂,这个宾馆的老总刘天龙大有来头,他在金凰是个传奇人物,几年来挣下上亿资产,这些钱财来得不明不白,我听人说他那宾馆里有艳舞表演,还有色情活动,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陈局是什么态度?”张一民问。

“我哪敢说呀,我跟治安大队的欧阳队长说过,让他去查,他连忙摆手叫我不要声张,他说那个刘天龙是陈局长的把弟,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查。”

“张剑是你的直接下属,真出了事不仅你我面子都无光,连整个公安局脸都丢尽了,老百姓要是知道了,唾沫星子还不把我们淹死。你私下里再打探打探情况,就从天龙集团入手,看这个何慧与刘天龙之间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情况及时直接向我汇报。”张一民布置道。

听了刘长乐的一番话,张一民顿感形势复杂起来,其实刘天龙与陈虎是把兄弟的事,张一民才来不久就知道了,但他心里有数默不作声,不到关键时候决不下杀手锏。

那时候陈虎欺负他刚来,对什么情况不清楚,一些重大案件私自作主、独断专行,在处理上也缺乏公正,另外就是拉帮结派,妄图孤立张一民。张一民找他谈心的时候,直接抛出了刘天龙,他清楚地记得他是这么说的:“你一个公安局副局长居然和商界的老板拜把子,那刘天龙是什么人,他干的那些勾当你心里最清楚了。我问你治安消防那边是不是你打了招呼,为他一路开了绿灯?现在人们都反映你是刘天龙的幕后保护伞。我们要灭掉它,到时就怕牵出你,你看怎么办?”张一民是聪明的,他把皮球踢给了陈虎,是要看他的态度,给他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

陈虎本来猖狂得很,这下被张一民一下击中软肋,他本想说没等你张一民查下去,你自己先倒台了。但想想他毕竟是一把手,要动起真格的来大家都不好过。于是他灵机一动,采取委曲求全的方式说:“张头,你不要相信外界传言,我可没拿他一分钱,说实话,我确实帮过他忙,但都是在原则范围内的。我最近也听说他宾馆里有些表演出格了,我先劝劝他,你先别忙活着查,给我个面子。”

张一民见陈虎打了矮桩,就手下留情,答应了他。他明白自己这是在妥协,但有时候妥协是为了更好的斗争。现在还不明白陈虎的底细,再说刘天龙的幕后势力自己也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神秘的天龙帮主?他告诫自己要像毛主席所说的那样,做到“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他在悄悄地关注局势的变化。

这个陈虎自那以后,对张一民毕恭毕敬,他还将刘天龙带到张一民的办公室,把张一民引荐给他。刘天龙多次上门表心意,都被张一民退回去了,他请张一民吃饭,张一民也婉言谢绝,就是天龙宾馆,张一民除非有应酬陪领导,他一个人也决没有私下去过。

刘天龙该用的方法都用尽了,张一民不吃他那一套,这让陈虎和刘天龙既担心又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张一民突然发难打他个措手不及,他们也在暗暗准备,瞅准机会先下手为强。

从那以后,陈虎像变了一个人,一直在张一民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从不说反对的声音。其实张一民心如明镜,越这样做就越说明他心里有鬼,他时时提醒自己要小心应对。他让张剑暗中监视陈虎,但从张剑反映的情况来看,陈虎还算个正派的人,并不是为虎作伥的人。但山西发生的一切又如何解释呢?是不是陈虎隐藏得很深?看来事情并非如何的简单,一定还有更复杂的关系。

现在听刘长乐这么一说,张一民更感觉此事事出有因,刘天龙安排何慧勾引张剑然后告他强奸,是不是敲山震虎,让他难堪?

张一民向刘长乐要了一支烟,点着抽了起来,然后眉头紧锁,深思不语了。

刘长乐悄然地退了出去。

一支烟还没有抽完,陈虎敲门进来了。

“你也抽烟了?”他笑着问。

“就抽一支。烦啦,可不都是张剑那事闹的。你是他直接领导,你怎么看这事?这案件有没有问题?”张一民看着陈虎,神情极为严肃。

“这是他个人问题。再说我只能领导他八小时以内,八小时以外的事就与我无关啦。这小子是个浑球,我们都错看他了,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说完故意很大声地叹了口气。

“专案组那边不知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来正是为这事呢。刚才我给何书记打了个电话,问他们查得怎么样了,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放人。何书记说问题很严重,正要过来与你通气呢。”

“你告诉他,还是我过去吧。”张一民想这事在人家手里,到时说个情还得看人家脸色行事,还是过去一下有礼貌些。

张一民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材料,正要准备起身去政法委。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陈虎问道。

“一道吧。”张一民想他去也好,一来自己跟何书记没打过多少交道,没有什么交情;二来陈虎是本地人,与何书记很熟悉,他们之间好说话,陈虎不会对下属的事不闻不问、幸灾乐祸吧,正好也借这个机会试他一试。

两个人一道上了车,向政法委驶去。

何长来正在会议室里主持专案组会议,通报了案件查处情况,并将市检察院检察委员会通过的批准对张剑予以逮捕的决定在会议上宣读,然后他要求各位专案组成员继续保持高涨的工作热情,争取此案早日侦查终结,提起公诉。

会议很快结束了,何长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张一民和陈虎正在他办公室等他。

“欢迎二位,我正准备过去呢,还烦劳张局长大驾亲自来,不敢当,不敢当。”何长来十分热情。

陈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何长来一支,然后又递了一支给张一民,张一民摆手示意不要,陈虎说:“抽一支吧,这可是好烟。”

张一民接过一看,是冬虫夏草,没见过。自己不抽烟,对好烟不好烟无所谓。倒时何长来说:“陈局,你从哪弄的?这烟一百多一盒呢。”

陈虎笑了笑,说:“明人不说假话,前几天我在刘天龙办公室里,看他抽这烟,我就抢了一盒过来,搁在身上好几天舍不得抽。”

张一民瞟了陈虎一眼,说:“我们谈正事吧。”

“好,谈正事。张局,张剑的事证据确凿,他也认罪了,检察院昨天批准正式逮捕了,这是逮捕决定书,请你们执行。”然后何长来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也做了受害者的工作,让张剑的妻子拿点钱私了,可受害者坚决不让步,说她不要钱,一定要我们对张剑严惩,否则就通过媒体曝光。我们也很为难呀,我们都是政法口,他给你们公安丢了丑,也给我们政法委抹了黑呀。”

张一民呷了一口茶,沉默不语。

陈虎将抽了半截的烟头死劲按灭在烟灰缸里,说:“张头,何书记说这话说明他已经尽力了。凭我和他多年的交情,他不可能不给面子的。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现在要怪就只能怪张剑这小子,这个王八蛋,是他把我们坑了。”

“我们执行逮捕决定书。我希望专案组深入查一下这个受害者的身份,能不能让我找她谈谈?”张一民沉思了一阵后,终于说了话。

“身份我们已经查清了,她是个重庆人,在天胜驾校上班,自从被张剑强奸后,觉得没脸见人,就辞去了工作,现在不知到哪去了。”何长来说。

“那就不打扰了,我们找找看。有什么情况再向何书记汇报。”张一民起身告辞。

“别走哇,中午吃个工作餐。别看政法委是个清水衙门、经费都是各单位筹的,吃餐饭的钱还是吃得起的。”何长来极力挽留。

“不了,改日吧,改日我们请你。”张一民坚辞不受。

“那好,我也就不远送了。再见。”何长来看着张一民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其实在张剑事发后第二天,贾海波就找到何长来。何长来笑着说:“贾公子,你可是不常上我这里来啊?是不是找你爸?”

贾海波说:“我不是找他,我找你。”

何长来有些奇怪地说:“找我?有什么事吗?能帮忙我一定帮忙。”

贾海波把自己手下员工何慧强奸的事一说,知道这个案子是何书记负责,一定让他替何慧作主,否则自己在员工面前会很没了面子。

何长来笑着说:“行啊,我会依法办事的,你爸爸也批示一定要予以严惩不贷。”

贾海波掏出一个大红包说:“这是我公司的一点心意,还请您多帮忙。”

何长来推辞不受,见贾海波一片诚意,就收下了,说:“你有什么要求,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办的。”

贾海波把想法对他说了一遍,他连说:“这是份内之事,我会尽快办妥此事的。”

在回公安局的路上,张一民对陈虎说:“陈局呀,何书记那边你还要多多沟通联络,另处,张剑的妻子在哪个单位,我想见一见她。”

“张剑的妻子在广电局上班,听说他们夫妻关系不好,之前就不怎么好了。”陈虎回答得很利落。

“你是怎么知道的?”张一民继续问道。

“我也是听史局长说的。张剑被抓的第二天,我就打电话告诉了史局长,让他转告姚琴。姚琴是他手下,史局长告诉她后,听说她反应平淡,还说不管他的事,该咋办就咋办。”

回到办公室,张一民好久都没有平息下心情,他在想为什么姚琴对张剑的被抓反应平淡,她不爱他吗?不爱却为什么结婚?这像一个谜团,他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只有找姚琴谈一次话,看从她嘴里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一民想到此,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广电局新闻中心的号码。

“你好,这里是新闻中心,请问找哪位?”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我找姚琴,麻烦你喊她一下。”

“我就是啊,请问您是谁?有什么事吗?”

“我是公安局张一民,我想和你见面聊聊。”张一民诚恳地说。

“张局长呀,有什么事吗?如果是为张剑的事,我不想说。”姚琴态度明朗,先拿话封死了。

“我是他的领导,他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我想找你了解一下他的生活及交友情况,当然你不知道的也可以不说,只是聊聊天,你不要有别的顾虑,希望你支持一下。”张一民十分真诚。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我在值班。”姚琴不想再提张剑的事,这就像在她伤口上撒盐,就找了个借口。

“那我过来找你谈。”张一民说。

“怎么敢劳动局长的大驾,还是我来吧。”姚琴怕张一民到单位来,更是搞得全单位人人皆知,于是答应前来。

张一民正在办公室焦灼地踱步时,门被轻轻地叩了几下。

他以为是姚琴来了,忙喊“是小姚吧?请进!”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进来握住张一民的手说:“张局长,您好,我是《天城日报》的记者水中文,这是我名片和介绍信。”

张一民接过名片看了看,还真叫水中文,他记得以前在报纸上常看到这个名字,以为是笔名,现在才知道是真名,原来百家姓里还有这姓啊,张一民暗自笑自己孤陋寡闻了。

“大记者,请坐,找我有何贵干啊?”张一民向来对记者十分客气,因为这种人惹不起,一旦得罪,他老是在报纸上揭露你的阴暗面,现在有哪个部门是搞得十全十美的,即便是你做得好,经他笔下一写,也不是那个味了。

“我要求采访张剑,听说他犯了强奸罪,这在金凰建国以来的第一例警察犯罪,所以特别有新闻价值。你们宣传科长说要征得你同意才行,所以我到您这儿来了。”水中文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张一民反问。

“这个您就无须问了,我们这一行消息灵通着呢,不然人们怎么说我们记者的嗅觉就是灵敏。”

“你对我实说,我就考虑。其实你不说我也猜个八九十,是从专案组那得到的消息吧?”张一民将军道。

水中文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张一民知道这就算是默认了,专案组是何长来在负责,他透露风声出去能达到什么目的呢?是不是想造成既成事实,让舆论和民意来给司法机关办案形成压力。这种事情太司空见惯了,而且效果很好,司法机关也不敢轻判,就是考虑到社会影响。

何长来为什么要这么做?张一民感觉事态越来越复杂了,此刻他正处于风口浪尖,稍一不慎,就会被浪打翻。

他现在对张剑的案件越来越疑惑了,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势力想置他于死地,现在矛头又对准他张一民了,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张一民顿感如临大敌,一种越在关键时候越沉着镇定的作风又回到身上,他对水中文说:“记者同志,对不起,看来你走错了地方。”

“您别开玩笑了,这难道不是公安局吗?张剑不是你局里的工作人员?我以前还采访过他呢,他是你们局树起来的标兵,现在他成了强奸犯,从英雄到阶下囚,这故事很有看点,人民群众也有权了解真相。”水中文能说会道,不愧是干记者的料。

“张剑被逮捕这个消息是真实的,我也是刚刚才从专案组得到消息,但案件的侦查情况及相关的材料我是一点也不清楚,你从哪里知道的还去找谁。另外,这个案件我们公安局回避,我没有权力同意你采访。”张一民笑着说,很真诚的样子。

水中文碰了个钉子,心中很不痛快,他脸上堆着的笑容僵在那里,很难看。“那您意思是不行了?”

张一民从抽屉里摸出一盒中华烟,塞给水中文说:“我不抽烟,忘记发了,装一盒吧。你们副主编是我同学,我刚到金凰市公安局不久,给我个面子暂时不发稿子行不行?这个案件疑点太多,因为是专案组办的,我们不好插手,如果张剑是冤枉的,稿子发出去影响可就太大了,到时即便平反也难以挽回。今天中午就不走了,我让宣传科的同志好好陪你喝一盅。”

“等会我去找专案组,至于稿子发不发由我们领导定,我做不了这个主。我有采访任务在身,就不在你这耽搁了,至于吃饭,下次吧,下次我给你们局好好宣传一下。”水中文说完握了一下张一民的手,就告辞走了。

张一民怔了一会,心想该来你都来吧,都冲我张一民来吧,我不会就此罢休的。如果张剑是冤枉的,我不把事实查清,连一个下属都保护不了,我还是什么公安局长?!

水中文前脚刚走,姚琴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股淡淡的香气。

姚琴虽然不认识张一民,但他在电视上露过几次脸,又加上是张剑的领导,姚琴就格外留意了一下,今天见了面,感觉这个人凛凛然一身正气。

“哦,是姚琴啊,快请坐。你什么时候来的?”张一民一边请她在沙发上就座,一边仔细地打量起她来,只见她眉眼俊俏,齿白唇红,脸上薄施脂粉,上身着一件鹅黄色真丝短褂,下身配青白色镶花边裙子,身段苗条,体态风骚,好一个俏佳人!张一民禁不住从内心呐喊起来。怪不得听陈虎说张剑的老婆特别漂亮呢,那天见张剑时,他张一民还发了火,骂张剑老婆那么漂亮,他还在外面偷腥,看来此言不虚。

“我来有一会了,见你办公室有人,就在外面等了一会,那个人一走,我就进来了。”姚琴解释道。

张一民歉意地笑了笑,伸出手握住姚琴的手说:“你好,对不起,你丈夫的事我没尽到责任,我这个领导没当好,我向你表示歉意。”说完,他抽回手向姚琴敬了一个礼。

“张局长,您别这样说。是他不好,辜负了领导的厚望,现在他是咎由自取,您千万不要自责。”看到张一民的眼光像锥子一样直视着她,姚琴平静地回答。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这纯属谈心,你可以回答也可以拒绝回答。”张一民诚恳地说。

这种语气让姚琴无法拒绝,她想像张一民会咄咄逼人,那她就会拒绝他,然后不高兴地离去,可现在,张一民是那么亲切那么真诚,她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加上她对张一民的问题的好奇心,她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半年多了,去年10月份认识的。”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今年情人节结婚的,也没有举行什么仪式。”

“在你印象中,张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有时候脾气很倔,这些问题我都能忍受,但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他花心。”

“他花心吗?怎么看得出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举个例子?”张一民见姚琴主动说到关键问题上了,那也是自己最关心想问暂时还不打算问的问题,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次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件事令我抬不起头来,我没有勇气再和他生活下去,我已想好了准备和他离婚。”

“这次以前有没有?他在外面有哪些朋友?有没有女人或异性朋友?”张一民继续追问道。

“以前有没有不知道,反正我没有逮到过。他除了市法院一个叫刘奇的同学算是铁哥们外,其他没有什么朋友。有没有女人或异性朋友这一点我不清楚。”姚琴如实回答。

“你们婚后感情怎么样?”

“我和他是一见钟情,婚后感情只能算是一般。我们婚后生活加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老是出差,加上婚前我们接触时间短,我对他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姚琴在这点上也没有说谎,这本来就是事实。

“那你对张剑被抓之事怎么看?你不想找人活动把他弄出来或者判轻些?”说这句话时,张一民的眼睛分外犀利,姚琴连忙闪开眼神,搓着双手,沉思起来。

“我好像没什么感觉,我和他分手是迟早的事,所以不感到特别难过。他胡作非为,理应受到法律的惩处,这种事是丑事,怎么求人帮忙说情呀?”姚琴显得很漠然。

张一民觉得姚琴说的似乎有些在理。他心有不甘,于是他说:“最后一个问题,你曾经爱过张剑吗?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不勉强的。”

爱?自己爱过张剑吗?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如果说不爱,那自己为什么嫁给他?如果说爱,那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很绝情?

姚琴本想不回答这个问题,但忽然有了想说的欲望,她没有直接回答,却这样说道:“爱情像烟花,开放的时候五彩缤纷,但只是短暂的绚丽;而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有了婚姻,爱情的花朵就凋谢了,爱死亡了。”

“张局长,你是如何看待爱情和婚姻的?”姚琴反过来问道。

“问得好,我刚才说那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就是考虑我问得太多,职业病又犯了,这对你很不公平,本来就是聊聊天,搞得像审讯似的,希望你不要介意。”张一民很会掌握火候,也是个谈话的高手,这让姚琴觉得张一民很尊重她,也没有官员的习气和味道,在亲切自然的氛围中,姚琴渐渐认同了张一民,他是个好领导,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期待张一民的答案。

“我认为爱情是两情相悦、地久天长,婚姻是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幸福是和相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

姚琴从心里为这段话鼓起掌来,她恢复了记者的嗅觉:“您的爱情一定甜蜜,婚姻也一定幸福,能谈谈吗?”

张一民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沉默了一会说:“可能你不相信,我爱人是个瞎子。”

姚琴惊讶得合不拢嘴,眼前这个充满成熟魅力的男人竟然有一个盲人妻子,在她将信将疑的间隙,张一民接着说道:“在我当刑警队长那年,我抓获了一个黑社会小头目,他的手下威胁我放人,我不同意,他们就报复我家庭,在我妻子接送孩子的途中,用石灰粉揉进我妻子的双眼,可惜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永远失去了光明。现在我就是她的眼睛。”

姚琴感动得泪如泉涌。临走的时候,姚琴说:“我问过陈局长,他说张剑有可能被人陷害,但目前公安机关还没有证据,这是不是事实?如果他真是被人陷害的,请您一定要主持公道和正义,救他出来,我也会等他,如果他真是强奸犯,我一定和他划清界限。”

张一民听了这话,心里一怔,他想陈虎为什么说这话?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是和刘天龙一个鼻孔出气,他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陈虎是正是邪?自己还真是雾里观花,一时难以辨别清楚。

正文 第十四章 身陷囹圄

姚琴自从知道“金凰一丐”就是刘天龙后,心想刘天龙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不仅长得帅气,而且很有人情味。

发生在刘天龙身上的故事,让姚琴唏嘘不已。刘天龙告诉姚琴,在医院的二年多时间内,他无心打理工作,整日陪在她身边,只想唤醒他的新娘、那个他曾经只当过一天新娘的女人。他唤着她的名字入眠,感到无比的幸福。后来她还是离他而去,所以现在他空虚极了,不知如何生活下去。他给自己取名“金凰一丐”,就是代表他的内心的失落和情感的极度空虚。

从刘天龙的故事中,姚琴认为他是个负责的男人,他对死去的妻子很痴心,这说明他不像一些有钱的男人朝三暮四,巴不得死了老婆省心。人们常说人生三大乐事:一是金榜题名时,二是洞房花烛夜,三是中年得子。现在有人说人生三大乐事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这样既有钱有权又有小娇妻。

有人形容这个社会“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刘天龙是这样的吗?看来不会,他对妻子那样痴心,这让姚琴很羡慕他的妻子,这个女人太没福消享了。只可惜自己没有早一点遇上他,否则也不会和张剑那个穷酸又不懂浪漫的人结合了。

刘天龙会不会骗自己对自己有所企图,姚琴忽然想到这一点,但她马上就否定了,因为在她酒多的那天晚上,刘天龙完全可以趁人之危,可他没有这样做。这说明他是个正人君子。

姚琴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刘天龙打来电话,说带她兜兜风散散心,姚琴点头答应了。

刘天龙驾车过来载上她向开发区飞奔而去。

这是个新建的省级民营经济开发区,道路三通一平,十分宽阔,只是入园的企业不多,人气也不旺。路上行人很少,许多初学驾驶的人都来这里练车。

兜了几圈,刘天龙说:“我教你开车,你可愿意学?”

姚琴想现在全社会都在涌起一股学车热,连四十多岁的史局长前不久也报名学驾驶呢。于是说:“我怕学不会。”

刘天龙笑着说:“很简单,我包你要不了两三天就会开。”

姚琴用不相信眼神看着他说:“别骗人,哪有这么容易的?”

刘天龙认真地说:“我是说包你能够将车子在路上开得跑起来,至于熟练程度那可不是一日之功,我先教你个基础,然后你在我底下的天胜驾校挂个名,考个c证。”

姚琴答应了。在手把手地教姚琴学车时,刘天龙可以近距离地打量姚琴,他觉得姚琴真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无论身材、长相还是气质都比何慧和潘萍胜过许多。车内空调开得很高,姚琴不一会就香汗淋漓,她敞开颈部的一粒衣扣,这使得刘天龙在贴近教她操作档位时眼角的余光将她的酥胸及一对鲜嫩白晰的奶子尽收眼底。

刘天龙强行压抑住内心激烈的心跳,不动身色地尽情享受这美妙的时光。他不时抚触着姚琴的纤纤玉手,姚琴分不清他是有意无意,总之她的手除了秦风和张剑碰过,其他的男人还没碰过,这样想时,她俊俏的脸上飞起了红云,每每这时,刘天龙总是告诫她学车时不能分心,一定要专心驾驶。

姚琴天资颖慧,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一个多小时后,她已然能够根据刘天龙的指令起动、前进、变速和定点停车了。这一个多小时的训练,令姚琴香汗淋漓,刘天龙贪婪地闻着姚琴身上的体香,他陶醉在无限的甜蜜中。他心里想:“要是姚琴还没有结婚,他一定娶她做老婆。他开始对张剑愤恨起来,是这个男人先下手抢走了他心爱的东西,他决心要夺回来,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在想什么?”姚琴看到刘天龙发呆,扑楞着一双大眼睛,满含笑意地问。

“我在想你太美了,肯定不是人间凡胎所生,而是仙女下凡。”刘天龙讨好地说。

“你们都说我美,我倒不觉得。别把我捧上天了,我会摔得很惨的。我反而觉得你帅呢,比我们家那位帅多了。”姚琴辩解说。

“你别谦虚了,要是四大美女在世,一定比不上你呢。书上说四大美女都有毛病:昭君脚大,貂禅腋臭,西施心脏病,杨贵妃偏胖,而且西施经常无病呻吟,杨贵妃嗜酒乱性。”

看来这“金凰一丐”肚子里还真有点学问,姚琴心里想。

中午的时间到了,姚琴要请客,说是拜师宴。刘天龙笑着说:“还是我来,在我开的饭店里怎么能要你掏钱呢?改日你请我到其他地方吃。”

姚琴说:“我怎么好意思老是花你的钱?”

刘天龙说:“谁叫我和你投缘呢,再说谁没有几个异性朋友,处得好的就是红颜知已。我不喜欢人们把关系密切的异性交往与一些肮脏的词语联系起来,其实精神层面的追求才是至高境界。”

姚琴心中一恸,这个刘天龙别看有钱,还真是不俗,言谈举止彬彬有礼,是一个值得交往与信任的朋友。于是姚琴就不再难为情,很心安理得地享受刘天龙提供的美食和恭维。

席间,刘天龙说:“你丈夫的事可有什么消息?要不要我找人帮忙?”

姚琴此刻整个心都在刘天龙身上,早把张剑忘到爪哇国去了。听刘天龙这么一问,没好气地说:“不管他,他是自找的。我早和他早划清界限了,等案件定下来,我就和他离婚。”

刘天龙满心欢喜,假意说:“我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要我帮忙我就会全力以赴地帮你。”

姚琴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不谈这个好嘛。”

两个人又谈了些其他的话题,刘天龙将姚琴送回家,两人约定第二天继续学。

第二天是星期日,刘天龙清早就开车来接姚琴。

姚琴接到电话后,精心打扮了一番,像是一个女孩子初次赴约一般,她换了一件又一件衣服,都觉得它们不合适,最后选定了一件羊绒套装,看上去像韩剧中的大学生,但姚琴再没有自己中意的衣服,她第一次有走不出门的感觉。她将盘起的头发散开,它就像一团黑色的瀑布一样在她背后倾泻而下。她轻轻描了描眉,淡施唇彩,在耳根和脖颈后面洒上一滴劣质香水,在这一切之后,她一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她匆匆忙忙地拎着那个装有化妆品的手包跑到楼下。

“等急了吧?”她有些歉意地说。

“没关系的,你今天真漂亮!”刘天龙替姚琴拉开车门,等她坐上去后,然后自己才上车,表现得像个绅士一样。

刘天龙今天开的是一辆奥迪,里面的环境配置比第一次开的帕萨特好多了,也舒适很多。“又换车了,你有许多车么?”姚琴问。

刘天龙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他将车开到龙河大道一处两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姚琴一看门前挂的牌子才知道这里是“金凰市天胜驾校”,里面是偌大一个院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车辆,许多车子姚琴叫不出名字。

刘天龙领着她走到一楼的车库里,指着一些式样别致、烤漆锃亮的车说:“这些都是名牌车,有宝马、丰田、奔驰,那部加长的是林肯。”姚琴又一次眼花缭乱起来。“这些都是你的吗?”“大多数都是我的,也有一些是朋友寄放在我这里保养的。本来我准备开宝马接你,因为你要练车,所以就用普通的车了,你不介意吧?”

“介意?不,不介意。”这一下又让姚琴感动起来,这个刘天龙对自己是太好了,他居然为没有开名车接姚琴感到过不去,难道她一穷女子就天生配坐名车吗?

“等你学会了,我借给你一辆宝马开。”刘天龙继续若无其事地说。

宝马?那可是名车,姚琴听人说过要六七十万人民币呢。她如坠雾里,但看刘天龙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有些受宠若惊了。

他为什么对我好?此刻姚琴不得不想这个问题,难道他想得到我?姚琴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像刘天龙这样的条件,找什么样的人没有,他会对一个有夫之妇感兴趣,更何况她是警察的妻子,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她决定问个清楚。

“刘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怕受用不起的,无功不受禄,还是先说明白才好。”姚琴尽量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

“别一口一个刘总的,让我听着别扭,以后就叫我天龙吧。你不要想许多,真要说原因,我只是喜欢你,从你身上能看到我前妻的影子,虽然她没有你漂亮。”说到前妻,刘天龙叹了口气。

“对不起,让你勾起了伤心往事。那我以后叫你龙哥好不好?”姚琴轻轻地问。

“好,我们不说这些了,走,练车去。”刘天龙拉着姚琴进了车。

练了一上午的车,姚琴基本上会操作了,她状态兴奋,两个脸蛋红红的,仿佛又回到姑娘时代,她紧身的小吊褂更显出胸部的丰满,两条白晰的腿纤细而修长,这一切也使刘天龙着迷,尤其是那柳条似的小蛮腰,使刘天龙时时有想搂上一搂的冲动。

姚琴是聪慧的,她学得很快。刘天龙不时地夸她有驾驶的天赋,在他的鼓励下,姚琴将车开回到位于市区中心的天龙宾馆。

这次刘天龙又点了些不同风味的菜肴,上了两杯香格里拉鸡尾酒。姚琴推辞说中午不能喝酒,因为下午还要练车,这样不安全。刘天龙笑着说:“你学得太快,我的计划跟不上了,今天下午休息,我陪你逛逛街。”

姚琴想这个男人真是完美无缺,不像有些暴发户粗俗丑陋,有几个臭钱就目空一切,而他仿佛视金钱如粪土,对她既细腻温柔又浪漫多情,他脸上始终阳刚坚毅并夹杂着一丝招牌式的微笑,这会让每个女人都会怦然心动的,姚琴心想这大致像她少女时代心中白马王子的模样。

这时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婚姻,这让她很痛苦。钱仲书老先生比喻它像一座围城,此时她和张剑在城里,而刘天龙在城外,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铜墙铁壁。

下午刘天龙带姚琴逛了金凰市最大的商场金凰商城,在琳琅满目、精彩纷呈的精品时装柜组,姚琴曾经最中意的几款服装还在橱窗中静候主人的到来。她故意急速地走过,装着有意无意地瞅着,但眼中的表情是那么的眷念,这一切被细心的刘天龙看见了,他让她试穿一下。

姚琴有些不情愿,她知道这些衣服价格不菲,如果看中了他会给自己买吗?如果不买,自己是买不起的,到时岂不折了面子,还不如不试。但刘天龙一直在边上怂恿着,服务小姐也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劝说,而且那些衣服对姚琴的诱惑力太大了,姚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试衣间。

从试衣间出来,姚琴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这衣服太合她的身了,简直量身定做一样,但不知刘天龙是否喜欢?当她出现在试衣间外时,刘天龙鼓起掌来,说:“你穿上这衣服显得更美了。”

接下来他又怂恿姚琴试穿其他式样的,都觉得不错。其实姚琴的身材好,她母亲从小就说她是个好衣架子,果然被她说中了。

刘天龙让服务小姐将姚琴试穿过的衣服全部打包,送到天龙宾馆,然后他拿出信用卡递给服务小姐刷卡结算。这下让姚琴惊得目瞪口呆,在她来说省吃俭用一年买上一件衣服已是极大的奢侈了,现在一下子买这么多衣服,足足装半个柜子。

“要不了许多,买一件就行了。”姚琴阻止说。

“不,这事我说了算。”然后他对姚琴说:“有一句经典的话叫:‘女人永远缺少一件衣服’,我打算给你一个满满的衣柜。”

这个刘天龙太懂女人的心了。姚琴本想拒绝,但此时已无法拒绝。因为每个女人都渴望拥有自己的衣柜,衣柜是女人的月光宝盒,收藏了女人的美丽与梦想,安放着女人的珍惜与憧憬,衣柜是女人心中的芳草地,缠绕着千丝万缕的依恋与情结。

他要给她一个满满的衣柜,姚琴幸福得差点晕倒。

回到家,姚琴很疲倦,这一天经历的幸福太多了,她早早地上床回忆着这甜蜜。那些镜头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中重现,她细细地品味,不放过一个细节。

她在那阔大的房间里,站在窗口,目睹着窗外的美景,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街道像一条条火龙,霓虹绽放,活像开在城市中花朵。姚琴打开窗户,初夏的凉风吹拂过来,抚着她那柔嫩的肌肤,吹得她黑色的长发飘舞。

她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于是回过头,刘天龙走近前来,双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肩上,一股男子汉的气息包裹着她。他把头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你太美了,你是夜晚的精灵,我爱你。”“爱?不行,我不配接爱你的爱。”姚琴这样想着,她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你根本不爱他,你爱的是我,你和他结婚是因为你在逃避,在逃避这个社会。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回到我身边,我可以满足你想要的生活。”刘天龙显得十分的真诚。

她沉默无言,刘天龙那双眼睛仿佛看到了她的内心,一下子击中了她的要害,她仿佛整个人都要瘫软下来。

“你不要再戴着面具生活了,空想和虚幻只是镜中月、水中花,它们是不真实的。回到现实中来吧,我正张开着双手迎接你。”刘天龙始终是那副招牌式的微笑,那种有穿透力的微笑,让她无法拒绝。

“有一天你会了解,我不过是一个表面风光内心落寞的男子。我一直在寻寻觅觅,想找一个温顺、可人的女孩,许多女孩子并不缺少容貌,也不缺少才气,只是不是我心中想像的模样。直到遇上你,一切使我发生了改变,与你在一起,我是快乐的。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你。”

暗示吗?也许。姚琴瞪着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羞涩的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然后,脸被他缓缓地勾起,望到眼里的,是无尽的温柔。

他向她走来,一下搂住她那纤纤细腰,她浑身一颤,仿佛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他的有力的臂挽中。他那双眼睛放射出异样的光彩,仿佛她是他的宝贝,女人需要这种被男人宠爱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她感觉自己快融化了,融化在他多情的目光中。他的坚毅的唇贴上来,唇角的胡磋硌着她的脸颊庠庠地,一股热量从他的身上传递过来,在她的身上散发开来,甜蜜的温暖包裹着她。

这时她又想起了秦风,女人耿记于心就是初恋。但秦风却无法与眼前的这个男人相比,他是个少不更事的大男孩,跟他在一起虽不缺少浪漫,但好像生活在虚空中,总有一种隐隐地担忧。张剑呢?他太执着于事业,尽管他有家庭责任感,但缺少浪漫与激情,跟他在一起,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抛下一块大石头也激不起浪花。而刘天龙,却是成熟稳重、豁达睿智、浪漫多情,他深知女人的需要,他牵引着她,让她欲罢不能。

此时她抛开了一切,她除却全部的伪装,让他的目光照耀着自己内心的灵魂。她需要这光来驱除黑暗,来燃烧一切。她躺在那阔大的床上,听任他在自己身上亲吻抚摸,然后她看着他绷紧的肌肉,感受那有力的撞击,从未有过的快感袭遍全身,她口里喊着“龙哥,龙哥,我要……”这一刻是如此的美妙,她仿佛飘飘欲仙……

闹钟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姚琴惊醒过来,却发觉那是南柯一梦,虽说是梦,但甜蜜的感觉在心中却挥之不去。

今天是星期一,新的一周开始了。姚琴简单地梳洗打扮了一下,在楼下早点铺买了几个包子对付着算早餐,然后到单位去上班。

上班的时候,姚琴就将qq挂在线上,她期盼那个“金凰一丐”也就是刘天龙她的龙哥上线,可是一天过去了,他仿佛消失了一样,弄得姚琴很懊恼。

西天的太阳将最后一缕霞光撒向金凰城的时候,外面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整个大楼已空无一人。姚琴有些失落地站起身,关掉电脑,走出了办公室。

她沿着林荫道缓步走着,一辆轿车悄无声息地开到了她的身边,从车窗里露出一个笑脸,是刘天龙。“上车,我有话对你说。”

姚琴没有上车,她在想刘天龙一天都没有出现,就像耍了她一样,她这次也要回敬一下,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对她不敬。她继续向前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刘天龙不紧不慢地跟着,然后他说了一句话:“这里面我熟人多,让人家看见了可不好。”听到这话,姚琴一下子醒悟过来,她立马停下来,钻进了刘天龙的汽车。

“你今天是不是加班?我等你一个多小时了。”刘天龙看着姚琴,一边驾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你今天开的是什么车?怎么一点发动机的声音都没有?”姚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已经很感动了,刘天龙为了接她下班,已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而她却在办公室无所事事。她不便直说,便找了个话题反问道。

“这是宝马车,进口货,当然不一样了。发动后感觉就像和熄火的状态差不多。一分价钱一分货嘛。”刘天龙见姚琴夸他的车,兴趣顿时来了。

“你这是到哪?不是送我回家吗?”姚琴看他向左转向,目标好像是向天龙宾馆驶去。

“我们先吃饭,然后我有话对你说。”刘天龙不待姚琴说话,加大油门飞驰而去。

在5188房间,刘天龙和姚琴一边品尝着美味、喝着美酒,一边说着软绵绵地情话。姚琴现在开始喜欢听他说这些,谁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呢?

正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刘天龙突然神神秘秘地说:“琴,今天我要送你一个礼物,一件很特别的礼物,希望你不要拒绝。”

姚琴想:“衣服他已经送过了,现在大不了送我一些金银首饰。”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

刘天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来,他有些激动地说:“这件宝贝我是寄存在天城市一家银行的保险柜里,今天我开车去将它取了回来,我一直许诺要将它送给心爱的人,可怜她走得太早了,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就像我把心交给你。”他双手抖抖索索地打开那个盒子,拿出一个红绸缎包裹,打开来只见是一只精美绝伦的小玉件,它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

“这是羊脂白玉,是和田玉石中宝石级的珍品,也是玉中极品,非常珍贵。它不但象征着‘仁、义、智、勇、洁’的君子品德,而且象征着‘美好、高贵、吉祥、温柔、安谧’的世俗情感。黄金有价玉无价,有人出过十八万块我没舍得卖它,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刘天龙拿起美玉,轻轻地放在姚琴手心上。

姚琴对玉的感知还是在中学课本上及有限的历史知识里。中国历史上最有名也最具传奇色彩的一块玉就是“和氏璧”,每次易主都伴随着血腥的厮杀。弱小的赵国最终没有保住和氏璧,它还是为秦朝所获。秦始皇灭赵后,将它刻成玉玺,希望借助这块宝玉的神力护佑他的王朝千秋万世。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枚象征至高无上的皇权的玉玺。自此之后,各代帝王都看重这枚传国玺,认为只有得到此玺,才是真命天子。但是,这种稀世珍宝却突然消失,至今仍无踪影。以玉为玺的制度保留了下来,一直沿袭到中国最后一个王朝。

“一块玉石就像本厚厚的书,你想了解它,就要精心读它,读懂后才能琢成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珍品。”接着他向姚琴介绍了这块玉的来历:“那年我十九岁,带上全部的家当去新疆和田淘玉。和田美玉之所以珍贵,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开采难。古人曾经说过:取玉之险,越三江五湖至昆仑山,千人去而百人返。的确,在平均海拔4500米的雪线之上,高寒缺氧,每到找玉的夏秋时节,也是山洪暴发和泥石流频繁多发的危险季节,这时的昼夜温差在摄氏50度左右。为了找到一块玉石,采玉人们不仅要付出艰辛的劳动,甚至还时刻面临生命的危险。而即使采到玉石,要运到目的地还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我在白玉河边梭巡二十多天,一无所获,正当我抱着无功而返的态度准备回家时,一个当地妇女拿出一块玉石,称是祖上捡的,有几百年了,出价五百元,五百元在当时可是天价,没有人愿意买,我全部的家当也仅够买这块石头,回程的路费都成了问题。最终我认定这是不可多见的羊脂白玉,倾其所有买了它,然后我扒了几天的运煤车才回到家。回来后,我花了很长的时间琢磨它,不敢轻易下手雕刻,直到我遇上她,在新婚之夜,她给了我灵感,我将它雕成贵妃出浴图案,然而还没有完工,她就离我而去。”刘天龙最后说这些的时候,唏嘘不已。

姚琴仔细地打量手中这块宝玉,它通体莹透,洁白无瑕,图中的贵妃杏眼迷离、千娇百媚、仪态万千。加上这曲折动人的经历和感伤的故事,姚琴心生欢喜,视做生命一样的宝贝。

刘天龙走近姚琴说:“来,让我替你戴上。”

“你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可我却没有什么东西给你。”姚琴有些诚惶诚恐地说。

“琴,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你。我不稀罕你什么,我只要你的人,你是我今生的宝贝。”他将姚琴搂过来,将那块宝玉挂件挂在她的脖子上,那光洁的脖子上顿时熠熠生辉。

姚琴陶醉了,她靠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带来的惊喜和甜蜜,她微微闭上了眼睛,沉浸在无尽的遐想中。

刘天龙温柔的唇掠过她的鼻尖,直至她那温润的唇,然后胶合在一起,接着他的舌头轻轻的撬开她的唇,寻找着她的香舌。当她娇喘吁吁地时候,刘天龙抱起她奔向那阔大的床,然后像考古工作者发掘宝藏一样,一层层褪去她的衣服,直至她一丝不挂。

姚琴无法抗拒,她在他面前像一只温顺的羊羔,她希望他猛烈的进攻,在一次次沉到谷底又升上峰巅之后,她尝到了人生的极乐,那是秦风和张剑不能带给她的愉悦。她从心底爱死了眼前的这个人。

那一晚,姚琴没有回家,她奄奄一息。

这个世界像个万花筒,姚琴感觉无所适从。

自己算不算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那天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姚琴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她明知刘天龙向她献殷勤一定是有所目的,但她情愿就这样被他拽着,就像在舞场中,你接受了邀请,只能跟着他的节奏转。这种朦胧的感觉,像雾像雨又像风,使她痴迷。有时候她想也许只是这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觉得生活乏味了,喜欢上了另一种爱情游戏。她间接的成了他的试验品,然而,她却是愿意的。他静静的凝望,热烈地拥抱、亲吻,让她每一次都可以感觉到陷入爱河是何等的美,仿佛又回到初为新娘的那段日子…

自从那晚和刘天龙暗渡陈仓之后,姚琴好几天都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她觉得对不起张剑,毕竟自己在和他未离婚之前还是他的妻子。但随即她又想到是张剑先不仁她才不义,要不是张剑先对不起她,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这样算扯个平手,互不相欠。

姚琴丝毫不后悔,刘天龙是个优秀的男人,她爱他爱得疯狂爱得热烈,从她的感觉中,刘天龙也是爱她的。他不仅为她大把的花钱,而且总是让她觉得不是用钱来收买她的爱情,刘天龙身边美女如云,可他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眼神向她坦白了一切。爱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古往今来,多少人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唐明皇与杨贵妃“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爱情绝唱留名千古,但杨贵妃却是他的儿媳妇,有违伦理。近代的诗人徐志摩与妻子张幼仪离婚,又与林徽因有染,后又追求民国民媛一个名叫王庚的老婆陆小曼,并与之结婚,如果不是因为徐志摩飞机失事,后来的感情生活不知又将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姚琴知道,男人是和女人不同的。就像张爱玲所说的,男人可以同时拥有两朵玫瑰,而女人则不可以。每个女人都期待自己心目中的王子出现,但每个女人都不一定那么幸运。戴安娜王妃也说过:“女人总是被青蛙吻过之后才得到王子。”姚琴已经被两个青蛙吻过了,当然秦风不能列入其中,这个男人既偷走了她的身体,也偷走了她的心,但没有偷走她的情。程鹏是个绔纨子弟,只会拈花惹草,他应该算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张剑了,这个穷酸,一点浪漫都不懂,在王子的字典里,总是富裕、高贵分不开的。那么刘天龙应该算是了,他既风度翩翩、温文乐雅,又坐拥富贵,尤其是对自己疼爱有加,这样的男子就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姚琴暗自庆幸,她心想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牢牢套住他的心,然后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她不甘心也不愿意只做他的情人,因为情人只属于黑夜,是见不得光的,而妻子则可以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和他出双入对。

人人都自爱,因此人人都自私。爱情也是自私的,对女人来说尤其是。姚琴爱刘天龙,期待有一天嫁给他。在与刘天龙的交往中,刘天龙告诉过姚琴,是上天让他遇见了她,不然他无法从亡妻之痛中解脱出来,现在有了她,他重新找回到昔日的快乐,他不能没有她。这让姚琴很感动。姚琴心里想对刘天龙说:“我也不能没有你。”

可张剑怎么办呢?然而,刘天龙像千年的毒药,一下子腐蚀了她的灵魂,他偷了她的心,让她自愿地将身、心和情都献给他,对他投怀送抱。现在的她宁愿掉入刘天龙的温柔乡里,一梦不醒。

正文 第十五章 网络迷情

自从刘天龙将姚琴“收服”以后,对其他的女人失去了兴趣。他愈来愈发现姚琴是个令人蚀骨销魂的女人,对姚琴的依恋和好感与日俱增。可是他一想到张剑,就如梗在喉。他找来“狮子”,让“狮子”安排人进看守所将张剑搞成废人,以绝后患,这样姚琴就可以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狮子”领命而去。

何长来将提审的情况告诉了贾海波,贾海波又告诉了刘天龙。

刘天龙听了很高兴,他打电话给史本善说:“史哥,今晚到我这来,我给你庆功。”

史本善不解地说:“又是什么功啊?”

刘天龙说:“你来我再告诉你。”

“要不要我通知姚琴也过去?”史本善知道刘天龙得手了,巴不得自己立马将姚琴弄到手,不放过每一次与姚琴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但姚琴不买自己的帐,看来她的本性还没有坏,只有将她往脏水里再推一推,让她彻底染黑,这样自己才有得手的机会。天龙宾馆就是这样的场所,乌七八糟的东西无所不有,只要姚琴她常去,管保出不了半年,她也会成为一个风骚成性的女人,到时自己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史本善这样想着,心里自鸣得意。

“还是我来吧,你们不知是什么原因走不到一起,或许你是她的领导,她心理上存在障碍。对待女人不能心急,我是怎么把她弄到手的不是告诉过你吗?要有耐心,要让她把心掏出来,《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强调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最高境界。”刘天龙谈起自己的得意之作,滔滔不绝。最后他说了声“老地方见”挂断了电话。

史本善知道那是他的结束语,不说他都知道。刘天龙那一番话,让史本善感到不快,姚琴看上你不就是图你的钱嘛,我要是有那么多钱,她不也会对我投怀送抱。但他还是佩服刘天龙,这小子虽说是个大老粗,但心细,善于钻研,搞女人都用上了《孙子兵法》了,什么攻心为上,还真不假,那个姚琴就像中了他的魔法一样,对他俯首贴耳,投怀送抱。

史本善想:看来自己有时间真得看点书,他记不起来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文化是什么?文化就是用来搞女人的。”他当时认为这话狗屁,现在想想还真有一定的道理。对女人甜言蜜语要不要文化?用点计谋要不要文化?要不人们都说文化人是“文人骚客”呢,不“骚”就起不了这层心思,就没有那么多写美女的神来之笔,说得严重点中国的文学史都要大打折扣。

史本善到了后,刘天龙嗔怪说:“我喊你来是为张剑的事,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姚琴知道。陈虎也不是跟我一条线上的,我们要保持距离。”

史本善说:“好,我们不谈这些,心知肚明就行。”

陈虎进来与二人寒暄两句,坐在沙发上抽烟。胡丽紧跟着推门进来,她一屁股坐在陈虎的大腿上,嗔怪地说:“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人家不知发了多少信息都不回,想死我了,今晚不走了啊。”说完就用小嘴在陈虎的脸蛋上使劲香了一口。

史本善看着这一切,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他又想起了刘天龙说的“攻心为上”,到自己怎么就不行了?姚琴对刘天龙死心塌地,胡丽对陈虎天天依恋,而自己的那位呢,到现在影子都没见着。凭他当侦查兵的经验,何慧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这个何慧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史本善坐不住了。他对刘天龙说:“天龙,何慧人呢?我看这小丫头变坏了。”

“这就与你有关了,她是你的人你要看住,我只负责发她工资。”刘天龙笑笑说。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下键,电话那头传来“董事长,有什么事?”

“何慧在不在?让她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董事长,何慧她生病了,拉肚子拉得站都站不起来,光我看见她就上了七八次卫生间。她向我请了假。”

“我知道了。”刘天龙不高兴地放下电话,然后他对史本善说:“史哥,你都听见了吧,真不凑巧,何慧生病了。我给你另叫一个吧,才来不久的新货。”然后他又按下那键,对着电话说:“叫尹莲来。”

不一会儿,尹莲就一身妖冶打扮走了进来。她娇滴滴地说:“老板,让我陪哪位客人?”

从她一进来,史本善的眼睛一直跟着她转动,这也是个美人儿,一双眼睛勾人心魄,史本善一下子神魂颠倒了。

刘天龙丢了一个脸色给她,尹莲领悟了,她走过去坐在史本善的大腿上,用屁股在他的下身捱了捱,史本善立刻感到全身爽歪歪。“让哥哥久等了,别生气哟,等会让你在我身上消消气。”

“人都到齐了,咱们上菜喝酒。”刘天龙招呼道。

大家入座,又推杯换盏起来。

席毕,胡丽拉着陈虎上楼去了。

刘天龙凑近史本善说:“今天法医提取了张剑的精液进行了dna比对,发现与何慧阴道里面的精液接近率百分之九十九,可以定性了。专案组准备明天讨论案情,争取明天形成一致意见然后报检察院批捕,接下来就是侦查终结、提起公诉,法院判决了。所以今天我要为你庆功。”

刘天龙拿出一沓钱塞给史本善,说:“检察院那边你帮我活动一下,你老哥在金凰政界走得通,有你帮忙没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史本善笑了笑,问道:“你刚才说陈虎与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你给他帮了那么大的忙不,虽然事情没有办成,但这不能怪你,你是掏出真金白银来了,我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刘天龙说:“为张剑的事,他要抓我,说我设计陷害公安干警,我说兄弟就求你这么点事,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不要内讧让人家看笑话,我哪里对不住你了,我时时还想着帮你登上局长的宝座呢。他犹豫了一会,才答应不插手。”刘天龙绝口不提照片的事,因为这样的照片很多,包括史本善的,只要谁不听他的,这是他手中最有杀伤力的一张王牌。他编了个理由,也还算滴水不漏。

史本善说:“陈虎好像对胡丽产生了真感情呢,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现在我们真正的对手是张一民,他才是个刀枪不入的硬汉。”

刘天龙恨得咬牙切齿地说:“谁挡我的财路,我就灭了谁。”

史本善见刘天龙动了肝火,忙说:“你不说今晚有演出吗?有什么新花样啊?”

刘天龙说:“我自己搞了个,到时你提提意见。”

史本善知道刘天龙所说的是看艳舞,也就是脱衣舞,这在国外很常见,但在中国,政府是不允许的,也是严令禁止的。现在许多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开始出现了一些艳舞,但都是打着俱乐部的幌子秘密进行的,一些下三滥的草台班子也开始到农村演出脱衣舞,江苏省某地农村丧事裸体演出还被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曝了光,这东西见不得光。

这种演出史本善看过,他是和刘天龙、何慧和潘萍四人一道去邻省的海州市天马俱乐部考察时看过,真是特别地刺激,至今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天马俱乐部是一家集饮食、休闲、户外运动为一体的大型娱乐集团,最吸引人的还是俄罗斯美女演出。表演的场所布置了四五道岗,每一道岗都要出示相关证件,说明是谁介绍来的,否则不让进。

走进大厅,呵,好一个扇形的场地。前面是一个扇形舞台。舞台下面竟还留出一个宽阔的场地,场地一侧是乐池。四周则是分出一个个区域的座席了。所谓的一个区域,就是一个个半围的包厢,包厢里的人可以看到前面的表演,而后面的人或者是左右两边的人则都看不到包间里的人。除了一个个的包间,后面或者其他的地方有许多普通的座位。

史本善他们到时,演出已经开始了。一些包厢里已经坐满了各种各样的男女。穿着暴露的服务员小姐已经穿梭期间,为客人们送饮料了。

刘天龙与那个集团的老总许海军曾经出国考察时在一起呆过,彼此留了名片。这次应许总邀请过来,许总亲自陪同招待,他把刘天龙一行人领到靠右边的一个包厢里。包厢里有一个长沙发,两个小沙发,中间一个大茶几,四个人坐里面绰绰有余。

这时候,乐队开始进入乐池,人声、调琴声、鼓镲声混响成一片。很快,随着灯光的变换,音乐声起,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序曲。紧接着就是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儿上场了。之所以说是花枝招展,就是因为每个美女的头上都顶着一顶用花装饰的帽子,而下半身则穿着短裙,给人的感觉就是既富丽堂皇,又放荡不羁。她们扭着屁股、抛着媚眼跳了一通之后就下去了。

舞台灯光变幻,接着光柱移动,一个主持人摸样的男子手持长长的节目单走到舞台前面的中心位置,撇腔怪调地模仿港台明星,放开公鸭嗓子吼道:“各位佳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

下面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今天晚上,我们天马俱乐部夜总会高朋满座,可以说是蓬壁生辉。有句古语说的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这里有一份佳宾的名单,他们分别是胡之江先生,来自新加坡;竹林小二先生,来自日本;约翰·鲍罗斯先生,来自美国;海林格尔女士,来自奥地利;还有我们老总的朋友,来自中国金凰市的刘天龙刘总及其随行人员等等。”

公鸭嗓子读了一串名单,每读一个人的名字,就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对以上各位佳宾的莅临,我们天马集团许总经理一并深表谢意和欢迎,预祝各位佳宾度过一个浪漫难忘的夜晚——谢谢谢谢!”

公鸭嗓子挺会煸情,场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接下来是歌伴舞。男女歌手一律穿着暴露地轻歌曼舞,灯光也明暗交替,变换着各种色彩。

史本善不时地打量着周围,本来这里的包厢是半封闭的,每个包厢内的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恰巧史本善这个包厢有点特殊,位于大厅的正中偏前,边上的隔板发生变形,他可以透过隔板之间的缝隙偷窥到后面其他包厢的情况。透过忽明忽暗的灯光,他发现两边的包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穿着暴露的小姐,这些小姐直接放荡地坐在客人的腿上。

接下来是摇滚,再接下来是摇摆,再再接下来是肚皮舞,再再再接下来是身穿透明紧身衣的准裸舞了。舞会是一步一步延伸地,也就是随着舞会的进程,身上的衣服是越来越少。舞会进行到准裸舞的时候,那个公鸭嗓子出现在舞台下面的场地中间,敞开了公鸭嗓子唱起来:“来,来,来,来噢来噢来;来,来,来,来噢来噢来……”台上台下互动起来,掀起了小小的高潮。

此时的灯光故意弄得很暗,各个包厢包括整个夜总会的场子里,都在把刚才跳舞时所培养的呢喃发展为淫声浪气,最终演绎为各种各样的实际行动……男人们的手开始不安份起来,朝着女人们身上的隐秘部位摸去,而女人们则尖声浪叫着。

“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大家好,相信大家今天晚上一定很开心哦。我们的夜总会高潮不断,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节目等着大家欣赏!那么请大家继续欣赏节目,相信会让你更激情,更刺激哟,让你更难忘!”

随着公鸭嗓子的退场,那个光环也消失了。场上归于暂时的昏暗与沉寂。

慢慢地,舒缓的音乐声起来了。随着音乐声,在舞台的一侧光环亮了起来。罩在光环里的是一个游动的圆形小舞台。舞台正中是一个剔亮的钢管。一个穿着比基尼三点式的美女攀缘在钢管上,做出雄鹰展翅的动作亮相登场。

“嗬,你看看,这个小妞。”史本善瞪大眼睛说:“你说,还非得穿那么一点点儿布条干么,不如全脱光了,操。”

“当官的怎么都那么好色,就你一个看得最认真”,小慧用指尖直戳史本善的鼻子。

台上正在表演的是钢管舞。表演的美女变换着各种动作,搞出来许多刺激的艺术造型和花样。尤其是那两腿时而劈开。两腿中间的那一条布就勒成一条细绳,那条细绳两边的嫩肉都一览无余。

“不知道的以为这钢管舞是低级下流的舞蹈,其实这是不懂,其实这是艺术。”许总在一旁介绍,这在西方流行了几十年,好像对治疗阳痿有极佳疗效。

“我也这样看,就像现在社会上流行的女人丁字裤一样,以前是扒开裤子才能看到屁股,现在是扒开屁股才能看到裤子。”刘天龙附和着说。

大家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史本善差点笑岔了气,何慧笑得前仰后合,许总也笑着说:“想不到刘总还这么幽默。”

这时,一阵洋鼓和大镲的敲击声传来,随即场地一角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圆形大气球,透明的大气球里面有一个赤裸裸的俄罗斯美女的胴体!

这的确是一个赤裸裸的美女!这个裸体变换着各种姿势和透明气球一起朝观众附近滚动过来了——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拉直了!

“我回去也搞这个。”刘天龙激动得上下牙齿打颤着说,显然他已下定了决心。

姚琴来了,是刘天龙喊她来看演出的。

她进来时看到史本善也在,身边还搂着个漂亮女孩,心里一阵作呕,但一想管他呢,自己又不是他老婆,只要他不来骚扰自己就行。

陈虎和胡丽一道下来了,姚琴又是吃了一惊,他不是公安局副局长么?怎么也在这种地方混?

刘天龙凑在她身边对她耳语一番,说这个时候到这里来看演出的哪个会带自己老婆,一般都是带情人和小蜜。姚琴在大酒店干过一段时间,也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情况,加上最近在电视台工作,也看到一些演员为了钱去娱乐场所演出,编写一些黄段子,表演下三滥的动作,满足那些观众的低级趣味。

刘天龙引着大家一起走进天龙宾馆那个多功能舞厅时,工作人员正在进行紧张的准备着。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领班跑过来向刘天龙报告,说可以演出了。刘天龙略显矜持地点点头,示意大家坐下观看。

姚琴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小的多功能厅里竟有五六十人之多,这些都是刘天龙平时私交不错的朋友们,有企业老总,也有行政官员,今天是试营业,免费观看,刘天龙请他们过来参谋参谋。

一道强烈的灯光划过黑暗,天上亮起了闪电,接着是沉闷的雷声,风声雨声各种各样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死一般的静寂,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一样,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突然一道道刺眼的光线射过来,五彩缤纷的光线像群魔乱舞,慢慢地光线消失,后面的背景里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几个衣着光鲜的女孩子穿着学生装向舞台走来,她们边走边跳,白色的紧身吊褂和红色的紧身裤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她们像蓝球宝贝一样跳了一会健美操就下去了。

光影移动,一个长相帅气的小伙子走到舞台中间,他是主持人阿秋。他介绍了一下天龙夜总会的情况,对来宾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并预祝大家玩得开心。

在梦幻般的背景里,金凰市k歌大赛的女冠军段虹穿着性感的短装走上舞台,演唱那首车继铃的《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

“夜已沉默,心事向谁说,不肯回头,所有的爱都错过,别笑我懦弱,我始终不能猜透,为何人生淡漠——风雨之后,无所谓拥有。萍水相逢,你却给我那么多。你挡住寒冬,温暖只保留给我,风霜寂寞,凋落在你的怀中。人生风景在游走,每当孤独我回首,你的爱总在不远地方等着我。岁月如流在穿梭,喜怒哀乐我深锁,只因有你在天涯尽头等着我——”

接下来有桑巴舞、钢管舞,充分运用了高科技手段,采用声、光、电相结合的方式,使人全方位地产生强烈的刺激。刘天龙还借鉴了张艺谋在影片《满城尽带黄金甲》中的场面,一群穿着宫廷礼服的美女,下胸开得非常低,乳房又高又挺,迈着模特步伐走上舞台,散碎地灯光凝聚成一条线,在那个位置上不停扫描,然后全身再以后又是局部,烘托出迷一样的神秘。

最后当俄罗斯美女上台表演时,大家的眼前一亮,这是一种跟皮肤一模一样的太空服,不仔细地看还以为是全裸的呢,这件衣服的透明度太高,以至阴部的颜色都清晰在目。她慢慢舒展腰身,像个婴儿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然后她像蛇蜕皮一样,慢慢地扯开身上的肉色钮扣,赤身露体来到人世间,音箱里传来婴儿的啼哭。接着是她的童年,少年,然后她遇上了心上人,那个扮演心上人的男士也穿着同样的衣服,两个人相爱了,然后是模仿性爱,耳朵里传来那种缠绵悱恻、令人心跳加速的“嗯啊嗯啊”声音,伴着女人的幸福地呻吟,灯光也忽柔忽暗地调节着场上的气氛,姚琴感到全身血管在加速地爆裂,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焚烧,此时她已感觉不到这是淫秽的东西,反而给她感官的享受,诱发她的欲望,让她不顾一切地释放出出来。

当高潮来临时,近乎天崩地裂的声响传来,灯光大作,各种色彩的灯光竞相迸放,像烟花一样绚烂,一阵炮声过后,四周的一切又归于黑暗,只有一缕柔和的月光照射在那美女的私部,这是人类的发源地。

接下来灯光打开,所有人都站起来热烈鼓掌声。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挽着一个中年妇女向刘天龙走来说:“太精彩了,既让人想入非非、神魂颠倒,又给人艺术的享受。”

“谢谢程院长您夸奖,我将努力再创新,将更多更好的奉献给大家。”刘天龙显得既谦虚又自信。

“天龙,太精彩了,比那个天马俱乐部演出好多了,让人不恶心,真是享受呀。”史本善激动地说。

“不错,像是艺术表演,不过要想赚钱,还要更刺激一些,到这种地方来的都是来找刺激的,有的还真刀真枪地干,太艺术化受众有限。”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直截了当地谈出看法。

陈虎拉着胡丽挤了过来说:“我看就这样,太露骨了会引起麻烦的,上面一旦追查下来,我们也顶不住地。”

“那要靠大家支持,从明天开始,你们俩就算入股了,每张门票你们各提成20元,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通知一声。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刘天龙抛出了诱饵。

“谁叫咱们是兄弟呢,陈局你肩上担子重些,我是跟着沾光。别光顾着说呀,走,享福去啰。”说完,史本善一手拉着陈虎,一手搂着尹莲兴冲冲地走了。

这时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人向刘天龙走来,刘天龙认得他是乐天实业公司的老总,那老总握着刘天龙的手轻声说:“刘总,那个俄罗斯美女坐不坐台?老子今晚就要她。”

刘天龙眉眼舒展开来,笑容满面地凑在他耳边说:“坐是肯定的,可能要美金,你自己去和她谈。”

那老总顿时笑逐颜开,说:“那就好,钱不是问题。把老子弄得心庠庠地,今晚我包夜。”然后他又凑近刘天龙说:“我身上只有一万美金,如果不够,你借我点,明天派人送过来。”

“应该够了,港澳台及新加坡的三级影视明星也要不了这么多,你愿意多给就多给,反正你那国有企业财大气粗,回去开张发票就报销了。”刘天龙边说边催促道:“快去呀,去迟了被别人抢先了,你今晚坐飞机到俄罗斯也来不及了。”

那个老总一边应着“是,多亏提醒”,兴冲冲地去了。

这一切姚琴看得胆战心惊。这个刘天龙真的是不可捉摸,这种事情都想得出做得出。

她有些担心地对刘天龙说:“龙哥,这样做太出格了吧?万一露出风去可要坐牢的。”

刘天龙哈哈笑了起来:“琴儿,你可记得马克思说过资本家们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连命都可以不要。我这个利润何止百分之三百,除去那个百分比,三百倍都不止。人们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我说有,这就是,岂止是掉馅饼,这是掉金子啊。门票一百元一张,再加小姐的费用、吃饭和住宿的费用,进了我这个门,每人岂止消费个五六百。现在我就是钻政策的空子,这不全国都在搞招商引资吗?那些当官的出来招商、做生意的老总外出谈生意,他们是不可能带着老婆一起跑的,晚上喝过酒兴趣一来,就要‘放松放松’,这是一条生财之道,但前提就是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这个社会我算看透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接着,刘天龙又说道:“我这是四星级宾馆,全国三星以上的宾馆公安基本上都不会查。市委市政府现在的一切政策向招商引资倾斜,要想招来商就必须有宽松的环境,就要默许一些非法的东西存在。听说去年金凰市高速公路的外国监理来金凰宾馆消费,提出要两个小姐,老总怕造成国际影响,吓得不敢答应,后来某位市领导批评了他,说他思想不开放,少见多怪,这在国外是司空见惯的事。现在要和国际接轨,今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你们胆子要大一点,步子迈快一些,出了什么问题市委市政府替你扛着。趁此良机,我可要好好的捞上一笔。”

“你要那么钱做什么?你现在一辈子都吃穿不尽了。钱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树大招风,你现在该金盆洗手了。”姚琴劝慰说。

“金盆洗手?现在不。你嫌钱多了是不是?钱多了能扎手吗?我穷日子过怕了,我喜欢钱,喜欢将钱抛在空中,然后听钱落地的沙沙声,那种感觉美妙极了。”刘天龙绘声绘色地说着,然后仰望空中,仿佛在仔细聆听钞票落地的声响。

趁着姚琴上卫生间的当口,史本善说:“天龙,张剑的事情不要担心,已经侦查终结,星期一就移送公诉处提起公诉。另外水中文打电话给我,说那个新闻稿子差点被砍了,原因是张一民有个同学在《金凰日报》当副主编,张一民找了他,他让水中文不要发,水中文打电话给我,我给报社老总打了电话,他同意发,但提出压缩成短消息,我也同意了,大概后天就要发。另外,网上我也让人在论坛里发了贴子。”

“史哥,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刘天龙一饮而尽。

“咱们兄弟不要见外,能帮上的一定帮,而且要帮好,陈局,你说可对?”史本善说。

陈虎默默地抽烟,心想他们这是打倒人后再踩上一脚,非要置张剑于死地。可是自己有把柄在刘天龙手里,也承诺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好在心里替张剑惋惜了。

“陈局,我也要找你一件事呢,最近ktv生意清淡了许多,主要是周边的几家宾馆也学我们,搞起了艳舞表演,而且情调低下,完全是赤裸裸的,但这些低级趣味还真吸引了不少顾客。我们的客源被他们拉走了一大半,收入减少许多。我想请你把他们查一查。我说过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要加上一句有钱同赚。”刘天龙一边说一边给两人各五万块。

“你是说真的,那我就笑纳了。”史本善抓过钱,塞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我们没有份吗?史哥,今晚可要多给小费哟。”尹莲伸出手去,找史本善要小费。

“给你一千块,今晚可要好好陪我。”史本善掏出一千块钱塞在尹莲手里。

“谢谢,你放心,哪回不让你做神仙。”尹莲在史本善脸上香了一口,一个口红印留在史本善的脸上,大家看到都笑了起来。

陈虎没有要钱,倒是胡丽替他接了过去。陈虎说:“我让治安大队去查一下可以,但我们顶多罚点款,可不能根绝。再说市里的意思你是知道的,不让查星级宾馆,我们必须先请示,然后再查。你也要想想其他办法。”陈虎有些为难。

“那我让几个人砸他们场子,他们报案后,你要拖延时间抓人,即使抓住我的人了,你能不能罚点款了事?”刘天龙继续说道。

“这个方法好,但你们不能把事情搞大。他们那也是不正当的,也可能不会报警。再说黑吃黑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没关系。”陈虎给刘天龙出主意。

正文 第十六章 坠入魔爪

一般外地交流来的干部,都在原籍有住房,每到周末,他们就早早回家过双休日,然后星期一再过来上班。

这种像候鸟一样的作息方式,有人不客气地说:“干部交流,浪费汽油”。张一民在原籍也有房子,但他的妻子是个瞎子,要靠他照顾。所以过来的时候,他把她也带过来了,原籍的房子也就卖了,在金凰市公安局附近的小区买了套住房,一来上班近,二来照顾妻子方便。白天请个钟点工帮她做点饭菜,陪她聊聊天,晚上张一民早早回家,帮妻子做点家务,陪她看电视,他妻子虽然听得见,但看不见人和色彩,有时候张一民就跟她说电视剧中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儿,穿什么衣服。

这个周末,他刚回家不久,刘长乐就打电话过来,他在电话中说:“张局,姚琴在百货大楼附近上了一辆宝马轿车,我们车跟不上,让他们溜了,不知她到哪儿去了。”

“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张一民显然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他末了又补充一句:“听说这个案件已经移送公诉处了,看来他们在加快进度了,我们也要加快速度呀。”

“是,张局,我暗里调查了一下,姚琴那一段时间经常到天龙宾馆去,据她的邻居反映,经常有豪华的轿车来接她,我看天龙宾馆的刘天龙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能不能利用侦查手段对她的住处进行搜查?”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你先到电信局和网络公司去查一下,看看她经常和什么人联系?千万要隐秘进行,或许我们内部都有他的人也未可知,一定要找可靠的人帮助查。”张一民叮嘱道。

“你放心,搞二十多的老刑侦,这点分寸把握还是有的。”刘长乐说完与张一民道了再见就挂线了。

张一民沉思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题,他又拨通了刘长乐的手机:“何慧人在哪里?是不是被刘天龙关在宾馆里?她是关键人物,一定要找机会与她谈一次,找到她后立即通知我,我亲自与她谈。”

“我们正在想办法,又不好贸然到宾馆去抓她,我正安排线人蹲点守候,她一出来我就去抓她。”

“不能抓,而是请,把她请到某个宾馆,然后通知我。我准备向这平静的水面投下一个石子,看看它起什么样的涟漪?”接着他又交待了刘长乐几句,然后挂了线。

张一民准备主动出击了。“欧阳队长吗?我是张一民呀,我接到举报,反映天龙宾馆有色情表演,今晚你安排一次行动,对这种严重败坏社会风气的丑恶现象坚决予以打击,我马上到办公室等你们行动的结果。”

“好的,你看什么时候行动好呢?”

“午夜以后,就叫午夜行动吧。”张一民说。

“要不要通知陈局知道?他是分管局长,到时我怕他有意见。”欧阳队长问。

“我刚才打他手机了,不在服务区,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先安排行动,有什么问题由我负责。”张一民是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

“好,您就等消息吧。”

午夜时分,天龙宾馆灯火辉煌,ktv区热闹非凡,生意兴隆。

潘萍正在前台的服务部统计各包厢的人数及消费情况,突然闯进来一批头戴钢盔、身穿迷彩服的武装警察,他们两人一组冲向各个包厢,其他六七个人直奔多功能舞厅而去。

潘萍心中大叫“不好”,慌忙打电话给刘天龙,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接通。潘萍知道他们去金鱼湾玩乐去了,就一个劲地打,终于接通了。那边刘天龙不高兴地问:“什么事啊?”

“刘总,公安来查了。”

正在亲热的刘天龙一下子清醒过来,他问道:“是哪里的,来了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有三四十人。”

刘天龙正要准备再问什么,忽然听到话筒那头有声音传来:“你给谁打电话?把手机交出来。”接着潘萍的手机挂断了。

刘天龙又急又气,他暗自庆幸临走时跟潘萍打了招呼,他不在家的时候,只安排一些常规演出。但他担心潘萍顶不住客人的要求和脱衣舞女的央求,会擅自调整安排,虽说潘萍很听自己的话,自己也待她不差,但有钱的事谁不挣,不挣才是傻子呢!潘萍会不会…唉,悔不该今天出来,一出来就后院起火了。

刘天龙穿好衣服,走到203室门口,将门铃接连的按了几下,门内传出了响动,陈虎问道:“是刘总吧?这一老晚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明天就来不及了,你开门再说。”

陈虎穿了个裤衩匆匆过来开门,刘天龙进到房间说:“公安局到我那查去了,你这个局长还不知道?”

“不会吧,他们行动要先请示我的。”陈虎一边打开手机,一边说道。他拨了欧阳雄的手机问道:“你在哪?是不是你带人查了天龙宾馆?”

“哦,陈局呀,是张局长安排的这次行动,他说打你手机不在服务区,我也打了你很多次手机,也是不在服务区,没办法,我只好带人去查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您就放心好了。”欧阳雄说,电话那头人声嘈杂。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说明有问题了,你赶快将人撤回来。张局那头我来说。”陈虎冲着电话吼道。

刘天龙连忙阻止道:“不可这样做,让他履行完公务,你这样插手反而不好。”这时候他倒冷静起来。

“欧阳队长,你是知道我和天龙宾馆关系的。你继续弄吧,有什么情况先向我汇报,然后再报告张局长,但你不要跟张局长说我知道这事。”陈虎觉得刘天龙说的有道理,于是又给欧阳雄打了个电话。

“陈局你放心,我会处理妥的。”欧阳雄恭敬地回答说。

“你怎么关机了?幸亏我走时作了安排,否则出大问题了。”刘天龙埋怨道。

“这不怪他,是我嫌吵,将他的手机关了。刘总你别生气,下次我再也不敢了。”胡丽抢先说。

刘天龙走近挥手一个耳光打在胡丽的脸上,那白晰的脸上立即现出五个红红的指印。“你这个婊子,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打你这一耳光是让你长点记性,以后我们男人的事容不得你来过问。”

胡丽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边史本善听到动静也赶过来了,他埋怨了陈虎两句就被刘天龙拦住了。“事情都过去了,下次我们注意就行。”姚琴和尹莲坐在胡丽身边安慰起她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刘天龙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潘萍打来的,他连忙接通:“没事了,幸亏你提早打了招呼,我又坚决执行,否则今晚非出事不可。他们是市公安局的,例行检查了一下,那位带队的欧阳队长简单问了几句,就走了。”

“好,你做得不错,回去我好好奖赏你。”刘天龙声音又温柔起来。

时间已经是凌晨二时了,张一民安顿好妻子睡下,然后坐车来到办公室。

欧阳雄已在办公室门外等候了。他们一起进到办公室。

“今天晚上没有什么收获。我们对天龙宾馆突然袭击时,演出正在进行,但不是脱衣舞,而是一些歌舞表演,演员虽然穿着暴露一点,但还没有超出正常的范围。对客房检查的情况是抓获一对野鸳鸯,其他的没有什么了。”欧阳雄汇报说。

张一民抓了抓头,显然对这次行动很失望。他递了一支烟给欧阳雄,然后自己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平静地说:“你们辛苦了,这事可汇报给陈局长了?”

“没有,您交待的事当然应当向您汇报。如果您认为我有必要向他汇报时,我再对他汇报。”欧阳雄恭敬地说。

“那就不要说了,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上面要求对全市的宾馆进行例行检查,他回来后我还要对他说的,你回去休息吧。”

欧阳雄跟张一民道了声“再见”,然后离开了。

欧阳雄刚离去十来分钟,刘长乐进到张一民的办公室。

“情况怎么样?”张一民眼睛放着光,看着刘长乐。

“肯定有情况,果然不出您的所料,他们联系了。”刘长乐兴奋地说。

“欧阳雄那边没收获,我是意料之中,你这边有收获,我也是意料之中。”张一民一边发烟给刘长乐,一边喜悦地说。

“在行动之前,欧阳雄打了五次电话给陈虎,因陈虎关机未接通。行动中间,陈虎打了两次电话给欧阳雄。”

“刘天龙的手机号码搞到没有?他用的是哪个号码?是不是我给你的那个号码?”张一民问道,之前刘天龙多次约张一民想“表示表示”,张一民就留心记下了他的手机号,职业的敏感使他对每个呼入的新号码都进行锁定,一到有用时就能用得上。

“不是那个号码。这次行动您安排刑警大队配合,欧阳队长问我要人,我安排十名侦查员随治安大队行动,并暗中嘱咐其中一名侦查员搞到刘天龙的手机号码。就在我们的人冲进宾馆时,那个女领班潘萍立即给刘天龙打了电话,侦查员夺过她的电话,将刘天龙的号码搞到手后,将手机还给了她。这是他的号码。”刘长乐将一张写有号码的纸递给张一民。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认为天龙宾馆进行色情表演是事实,陈虎是他的幕后保护伞。而且欧阳雄是陈虎的人,他也可能得了不少天龙宾馆的好处,现在我们治安大队的某些队员要么在色情场所入股拿提成,要么就充当幕后保护伞收取保护费,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来色情场所越查越泛滥的原因。您看我说的可对?”刘长乐直言不讳。

照说这样的下属领导是不喜欢的,倒是张一民偏偏喜欢这样的人,他对刘长乐信任有加,使得陈虎时时提防刘长乐,不敢在刑事案件上做大的手脚。这就是领导的艺术所在,在不放心的人身边安插自己的人,既是掌握情况,也是一种牵制,必要时可以下杀手锏。

“你分析得有些道理,我看问题却不是这般简单。我刚调来时,准备查天龙宾馆,天城市局就有领导替他说话,陈虎甚至扬言我还没查出问题,自己先倒台了,后来他知道我在市里主要领导的心目中印象不错,就不敢肆无忌惮了,主动求我,我也答应他暂时不查。这是一笔屈辱的交易,我也是在等待时机。现在张剑不知怎么撞到刘天龙身上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老婆与刘天龙偷情,张剑准备采取行动时被他先下手为强了,可是那个浑球,怎么就上了他的套呢?”张一民眉头紧锁。

“他们用何慧勾引张剑,这样造成强奸事实,看来他们是有目的有计划的。我看张剑一定查出了什么,刘天龙设局陷害于他,或者是他的老婆红杏出墙,合谋陷害他。”刘长乐说。

“我也这样想,你先回去休息,从明天起给我密切监控这些人的电话,对天龙宾馆出入的可疑人员进行暗中监视。这一切要不知不觉进行,既要抓紧时间,又不能让陈虎怀疑。”

“是,保证完成任务。”刘长乐的声音很响亮。

“你有病啊,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凌晨两点,你这么大声音别把人吓着。”张一民笑着说。

“我一激动忘了,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刘长乐大踏步地走了。

陈虎匆匆忙忙回到单位,他办公室的斜对面就是张一民的办公室。

他在掏出钥匙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刻意瞄了那办公室一眼,那扇门开了一条缝,显然张一民正在加班。他知道张一民是个工作狂,双休不休,一般在办公室准能找到他。

“张局,你看看你,别累着,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呀。”陈虎推开张一民办公室的门,满脸堆笑地说。

“陈局呀,快请坐,我正要跟你说个事。”张一民态度温和地说,“昨晚我打了你家里电话,你爱人说你没回来,我又打你手机,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昨晚上面电话会议布置在全市统一开展黄赌毒专项整治行动,又强调说天龙宾馆是重点对象,所以我昨晚就让欧阳雄带些人去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看来一些反映都是空穴来风。本来这事是由你抓,因你联系不上,我作了些安排,如果是你带队效果肯定要好些。”

“哦,我昨晚手机没电,又被同学拉去洗澡,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家,我爱人说你来电话了,说让我回来就给你回电话,我怕太晚了,一会影响你休息,二来怕惊着嫂夫人。这不,一大早我就赶过来,我知道你准又在办公室。你是一把手,是抓全盘地,我们围绕你这个中心转,你说咋办就咋办,现在你这样说是太客气了。”

“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党组织的一分子,我们党的组织原则是充分发扬民主,少数服从多数。虽然我是个班长,但我不能搞一言堂,先有民主后有集中,我们要团结得像一个人,五指并拢形成拳头才有力量。”张一民知道陈虎在拍自己的马屁,也故意讲些大道理,让他听着舒服,意在消除他的戒心。接着张一民话锋一转说道:“老陈,外面反映天龙宾馆有艳舞表演,这事影响很大,我知道你与刘天龙关系不一般,但你也要给他提个醒,事情闹大了我们都扛不住。”

陈虎知道张一民是在试探他,心想昨晚他不是查了吗?结果没查到什么,其实他心里清楚,但这事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一旦承认,这不是给张一民揪住小辫子,于是他说:“恐怕这都是传言,昨晚不是突击查了吗?其实只是些正常演出,我也跟刘总说过,让他注点意,外界反映不好。刘总说没有这回事,哪天我再带人突击查一下,然后再向你汇报。”

“那也好,上面布置这次黄赌毒专项整治行动要安排一个月时间,你拿出一个行动方案,党组会上讨论一下,然后组织实施,我们还要向上报结果呢。”

听张一民这样一说,陈虎心里乐坏了,刘天龙不是要打击一些抢他生意的宾馆吗?这次正好借此机会扫荡一下,既干出成绩,又对刘天龙有个交待,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但他表面不露声色,对张一民表态说:“好,我马上进行安排,具体由你指挥,我负责执行。”

“好,这次我们成立一个黄赌毒专项整治行动领导小组,由你担任组长,具体负责整个行动。”张一民说。

“还是你担任组长,我和黄局担任副组长,这是历年来的规矩,我怕担不了此番重任。”陈虎推托说。

“那也好,你担任常务副组长,等行动方案敲定下来后,由你组织实施,遇到阻力我替你扛着。你身上的的担子重呀。”

陈虎觉得张一民这最后一句话明看是鼓励鞭策他,实是讥讽他,在这么忙的时候,他还有闲心和同学洗澡,其实他是和胡丽鬼混去了。看来真得收敛一些,抓紧做点成绩出来让他张一民看看,我陈虎这个副局长可不是混上的,而是干出来的。

“好,我这就去办。”陈虎说着离开了张一民的办公室。

张一民有个习惯,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浏览一下当天的报纸,但大多数的时候只看个标题,忽然《天城日报》b2版社会新闻上有一条短讯闯入眼帘:

本报讯:今日,金凰市人民法院立案受理金凰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民警张剑涉嫌强奸一案,本报将作跟踪报道。(水中文)

张一民气得直拍桌子骂娘,他稍微平静了之后立即抓起桌上的电话,打给那位在《天城日报》当副主编的同学:“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讲好了不发吗?”

“这可不能怪我,我已经尽力了。案件已经到了法院,想捂是捂不住了,主编让我马上发,并说如果我们不报道,许多媒体就会抢先发,读者就会对我们有意见,说金凰市出这么大的案件,外地的媒体都报道了,本地的却一点声音都没有。领导让这么做,我也没办法,老同学,对不住了。”电话那头继续说道:“领导还让发头条呢,水中文还写了评论,让我给删了,只发了一个短讯,这点权力在我,只要是发了,主编也就没话讲了。”

“这让你也挺为难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哪天我们同学聚聚,我们有半年没聚了吧?”

“还不是你大局长忙,我们同学聚会你要么是不到场,要么是中途有事溜走,反正没有一次是圆满结局。”

“留点遗憾也好啊,期待下一次圆满嘛。”张一民谦意地笑着说。

“我可是记住你的话了,下不为例了。我们星期一早上开编审会,就不多聊了,回头我打给你。”电话那头说。

“好,再见”,张一民挂断了电话。

这时,陈虎面色严峻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天城日报》。

“这个水中文真不是个东西,我们公安民警在一线流血牺牲的事他不报道,却对有损公安形象的事热衷,张局,你看这事咋办?”

张一民本想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却突然改了口说:“人家记者是新闻监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也是,谁叫我们队伍出了这么个败类。”陈虎附和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真怕全国的媒体来采访报道这事,现在是网络信息社会,这种事情传播得快。”张一民叹了一口气。

“是啊,现在人民群众对我们执法单位很不满意。今年全市的机关效能建设评比中,我们的交警大队两次都是倒数第一,其实他们也是依法办事、严格执法,可老百姓就是不买帐。作为有人骂,不作为更有人骂,现在执法难哪。”陈虎也陪着叹息。

“你那整治方案进行得怎么样?”张一民转变话题问道。

“正准备向你汇报,已搞好了,这是初稿,你提提意见,修改后在党组会上定下来。”陈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纸。

张一民看了一会,对陈虎说:“行,就按这个方案提交党组会上讨论,听听大家的意见,然后再定。”

“什么时候开党组会?”

“我看事不宜迟,马上开,等方案定下来,立即组织实施,干出一些成果出来,也好转移一部分老百姓对张剑这件事的注意力。”张一民态度坚决。

公安局会议室。会场上一片静穆。

张一民环视了一下四周,说:“今天的《天城日报》大家都看到了吧?千年的道行被一碗狗肉汤给搅和了。我们时时强调抓队伍建设,强调从严治警,现在还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当然责任主要在我,我要担负领导责任。”

陈虎接过张一民的话头说:“张局,你不要自责,你刚来不久,要说这件事应当由我来承担责任,我是张剑的直接领导也是分管领导,由我承担责任比较切合实际,我请求党组处分我。”

纪检组长说:“陈局长也不要揽责任了,这事谁也无须承担责任。我们管只能管八小时之内,八小时之外怎么管?再说他是人,不是一个机器,人的思想是最难控制的,尤其是一个思维健全的成年人,思维成型后要想改变很难。张剑受腐朽思想的侵蚀,把持不住自己,走上背离组织背离人民的道路是他咎由自取。”

党组副书记潘辉说:“我们公安局抓队伍建设在全省算是比较好的,也被省厅表彰过。我们除发文件宣传学习、大会小会强调外,还向每位民警的妻子发过一封公开信,在信中要求她们配合我们监督民警八小时以外的生活,时时处处维护公安民警的形象。像张剑这样极个别的害群之马怎么防?我觉得这是坏事的同时也是好事,给我们其他同志敲响了警钟,我们要利用这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来教育我们的广大民警,再也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分管宣传的齐局长说:“现在外面像揭开了锅一样,新闻单位云集金凰,市民论坛上贴子满天飞,网友们痛骂公安局,说什么警匪一家,还有人含沙射影地说公安局是个大匪窝。信息科李科长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们删除不及,许多网友打电话说他们发的贴子为什么不让上,信息科的电话都打爆了。今后这一块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贴表明一下态度?媒体来采访怎么办?这次会议也要定个调子。”

张一民知道不能小视市民论坛的威力,市里主要领导每天都看,而且市政府信息科要求各职能单位对论坛网民提的意见必须给予回复,对提出的问题要给予解答。公安局是个窗口单位,网上要求咨询二代证办理、迁移户口、车辆入户的贴子每天都有,齐局长和信息科的同志每天都要跟贴答复。

“暂时不要表明态度,以免引起网友反感。这事只能冷处理才好。”张一民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其他的党组成员也赞同这个意见。

“对要求来采访的新闻单位怎么答复?”齐局长问。

“谢绝采访,请他们找法院去采访。”张一民一边说,一边点着一支烟,在缭绕的烟雾中,他咳嗽起来。

大家都对这种情况很惊讶,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张一民是不吸烟的,他要求在会议室不要抽烟。现在他显然被张剑的事弄得焦头烂额。

“今天会议主要讨论这次上级布置的黄赌毒专项整治行动,我让陈局长拟了一个行动方案,全局要一盘棋,各部门和基层所要通力配合,出人的出人,出力的出力,确保这次专项整治行动圆满成功。下面由陈虎同志详细介绍一下行动方案。”

陈虎向大家介绍了这次行动方案。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一是充分认识开展黄赌毒整治行动的意义和紧迫性;二是强化措施,不走过场,确保整治行动取得成效;三是加强领导,通力协作,保障有力;四是大力宣传,使整治行动深入民心,取得群众拥护支持。

大家听完陈虎的介绍,又对方案的具体实施步骤和一些细节问题进行了补充,达成了共识。

最后,张一民进行了总结,要求将方案以文件的形式印发各单位,迅速行动起来,以高压态势,争取一个月的时间内遏制金凰市黄赌毒现象泛滥,最后他强调了这次行动的纪律。

事情比张一民预感的还要严重。

会议一结束,在他办公室求见他的新闻单位来了好几家。其中有两家是中央驻省记者站的记者,分别是《民主与法制》和《法制日报》的驻站记者,还有一些是省市级的新闻单位。

金凰市距省城只有一小时的车程,在张一民主持会议的两个多小时期间,这些新闻记者们闻风而动,赶到了金凰。

“我还要参加会议,不能陪大家,由宣传科负责接待。”张一民看这架势,赶紧找个借口开溜。

“请问张局长对张剑一案的看法是什么?现在是什么想法?”一些记者提起了问题。

“无可奉告”,张一民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扔下一大堆记者在他办公室。

在楼梯口,一家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相器材迎面向他走来,张一民转身进了洗手间。

趁那记者走过去,张一民才出了洗手间,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家。

陈虎这边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他和行动小组列出了金凰区黄赌毒场所的黑名单,然后又从中筛选出几个重点,准备采取“闪电行动”。

6月10日零时许,公安局大院内六十台警车警灯闪烁,二百多名警察严阵以待。

在行动之前,所有参战民警都上交了通讯工具,以防内部人员向外面通风报信。

“行动开始,出发”,随着陈虎铿锵有力的一声令下,全部的警车鸣响警笛从大门鱼贯而出,向六个重点宾馆扑去。

陈虎和刘天乐带了两台车十多个人直奔天龙宾馆。

天龙宾馆依旧热闹非凡,但人比往日少了许多。在多功能舞厅,稀稀拉拉地坐了二三十个人。这里正在举行演唱会,一首首军旅歌曲在被传唱。原来是金凰市92年赴西藏的战友们在这里联欢。一名警察用摄相机将这一切录了下来。

看到这一帮全副武装的警察进入,又在摄相,这一帮曾经当过兵的可不答应了。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人向陈虎走来,说:“陈局呀,你这是干什么?你可搅了我们的兴。”

“什么狗屁警察,只知道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这里我们包场了,给老子滚出去。”旁边一个人气愤地说。

陈虎认出走过来这人是金凰市财政局的刘局长,是财神爷,赶快告罪说:“这不上面布置黄赌毒专项整治行动,小弟是迫不得已来查一下,马上就走,搅了各位的兴,告罪,告罪”。说完退了出来。

那个骂人的人本来还不肯善罢干休,但听说来人是陈虎副局长,人家又赔罪了,气也就消了。他说:“战友们,咱们继续呀,轮到刘局长唱了吧,我知道你最拿手唱黄梅戏《海滩别》,王姐,你黄梅戏也唱得不错,你们俩合作为大家表演一个吧。”

大家都说:“好,表演一个”。

“好,那我就献丑了。”刘局长和王姐上台唱了起来。

陈虎离开天龙宾馆的时候,那首婉转缠绵的《海滩别》还没有唱完。

刘天龙坐在5188房间的小监控室里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中午吃饭的时间,陈虎打了他的手机,他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准备不接,后来那个电话一直打来,刘天龙接了,听出声音是陈虎。陈虎在电话中告诉他晚上有行动,并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一个电信局的老朋友提醒我注意点,保不准我们电话都被监听了,我准备了这个新号码。你也要经常换号码,原来的两个号不能用了。”陈虎在电话那头说。

其实刘天龙身上有七八部手机,每个号码都有不同范围的联系人。除了自己对社会公布的那个号码外,其余的要么是用别人身份证登记的,要么就是不用登记的神州行卡。他想陈虎告诉他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的事,简直是侮辱他的智商。不过,陈虎也是好意,所以刘天龙将自己最关键也是用得最少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

刘天龙那晚给了陈虎五万元,陈虎坚辞不受,倒是胡丽收下了。胡丽刮着他的鼻子说:“你自己装清白,也不为我想想,我跟你图什么?我不能老是在这里打工吧,你就帮刘天龙几次忙,从他那多拿点分成,凑点钱我们买一套房子,也好长久厮守。”陈虎一想也是,于是点了点头。

“张局长不是对你还不错么?”刘天龙说。

“他越这样,我心里越虚。谁能猜出他胡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今晚有行动,我要带队查你那,你做点安排。”陈虎轻声说。

“知道了,谢谢你。”刘天龙挂掉电话,心想陈虎够哥们,等这事平息以后,送辆三菱越野感谢一下他。

刘天龙取消了晚上的艳舞表演。恰好财政局刘局长要他安排场地举行战友联谊会,ktv包间太拥挤,刘天龙就安排他们到多功能舞厅来了。

在电子显示屏上目睹陈虎和他的同事离去,刘天龙开心极了,他作了一个“吻别”的手势,会心地笑了。

除了陈虎这组一无所获外,其他五组不断有捷报传来。

“乐翻天宾馆”抓获了十对卖淫嫖娼的,“梦巴黎娱乐城”组织色情淫秽表演,这处由黄副局长负责,他对参加演出的八名脱衣舞娘和娱乐城的经理进行了控制,还有“天后宫大世界”有贩卖摇头丸的……

一时间,警车装满了人拉响警报在宾馆和公安局之间来回穿梭。

顿时,公安局办公大楼里人头攒动,走廊上、办公室里到处都是人。许多穿着暴露的女孩子低着头,手捂着脸,生怕被摄相机拍进去。

公安局里乱成一团,各个办公室里的电话声此起彼落,说情的、责骂的,扬言报复的,什么都有。

张一民将电话线的插口从电话机中拨出,然后关了手机。下午行动之前,他将方案报送政法委贾书记时,已从贾书记处取得了支持。贾书记告诉他,现在是构建和谐社会,处理这类问题要讲究策略,主要以批评教育为主,对涉黄涉赌的如果情节不是特别恶劣,能不追究刑事责任的就不追究,采取罚款拘留措施;对涉毒的坚决予以打击,决不手软。

各组的情况很快报了上来。陈虎过来向张一民请示如何处理。

张一民让党组秘书通知局党组成员到会议室碰头,讨论一下处理方案。

在会议中,陈虎通报了这次行动的成果。除天龙宾馆外,其他五处检查场所共抓获脱衣舞娘十七人;贩卖毒品二人,缴获冰毒五克、摇头丸142粒;抓获聚众赌博人员十五人,当场收缴资金四十万元,没收老虎机等赌博工具四十五台套;抓获卖淫嫖娼人员二十八对。

在处理方案上,大家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有的提出要以“组织淫秽表演罪”来追究脱衣舞娘和宾馆经理,有的提出对聚众赌博人员以“赌博罪”来进行刑事立案侦查,在对贩卖毒品人员的处理上,大家没有异议。

最后张一民传达了贾书记的意见,说:“这次行动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我为大家请功。但处理起来却十分棘手,因为牵涉面广,涉案人员众多,必须慎之又慎。因为是第一次采取这样大规模的行动,主要还是以教育为主,以处罚为辅。我认为除对贩卖毒品人员进行刑事立案侦查外,其他从事艳舞表演、赌博和卖淫嫖娼人员,一律予以拘留10天,并处以罚款3000元,对提供服务的经营场所罚款20万元,对直接责任人员予以拘留10天,对收缴的赌博款上缴财政,对没收的赌博工具予以销毁。”

潘辉副书记说:“我赞同张一民同志的意见,这次天龙宾馆成了漏网之鱼,如果对其他宾馆予以重罚,并追究刑事责任的话,那势必引起共愤,说我们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而且这些受到处理的宾馆必然联合起来讨说法,他们幕后也是有实力的,到时我们就很被动。”

陈虎对潘辉将天龙宾馆比作西瓜很是反感,但潘辉说的也是有道理,要不是自己袒护天龙宾馆,不也难逃一劫。这次行动已经挫了其他宾馆的锐气,使他们短期内恢复不了元气,同时大长了天龙宾馆的脸,还是见好就收。所以他也表态支持张一民的意见。

其他的两位副局长虽还有些意见,但看到他们三位都一致了,也就表态支持了。会议取得了一致。

张一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刘长乐推门走了进来。

“张局,你知道这次查天龙宾馆为什么一无所获吗?”

“是有人通风报信了,把你的发现告诉我。”

“中午下班时,我拉肚子在卫生间里蹲着起不来,听见陈虎躲在厕所里打电话,他将水笼头放得哗哗响,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告诉别人今晚有行动。我去电信局查了,他并没有直接打给刘天龙,可能他们之间还有另外的联系人。”刘长乐说。

“继续盯紧他,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报告。”张一民对刘长乐的发现很满意,嘴角抿过一丝微笑。

“刘天龙肯定也有所提防了,那两个手机号码也没再用了。”刘长乐进一步说。

“是啊,出现了新的情况,我们必须想办法应对。我准备安排一个卧底进去,这个人不能是本局的人,他刘天龙在我们身边有眼线,我们也可以在他身边安插人,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张一民沉思了一会说。

果然,那五家受罚的宾馆联合起来,告到了省公安厅。

他们这次损失惨重,钱倒是事小,关键是这么一查,再没人敢去他们那里消费了,生意一落千丈。倒是天龙宾馆声名大震,生意越来越火爆。民间都盛传天龙宾馆后台硬,甚至有人说刘天龙在北京有后台。

这五家宾馆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明明天龙宾馆是金凰区乃至金凰市最大的色情场所,它不仅没事,反而借机敛财。于是这五家联名向省公安厅举报,要求查处天龙宾馆。

省厅批示天城市公安局,天城市公安局又批转金凰市公安局,要求他们依法从重从快予以打击。

正文 第十七章 纸醉金迷

金凰市孔埠镇清水村有一个依山临水的小村庄名叫张庄,庄里人以张姓居多,故此得名。张剑就出生在这里。

这里的风景十分优美,清水河绕村而过,庄后是青云山,山不高却灵秀,山上有个三百年的老庵堂,名叫青云庵,香火十分旺盛。

张剑祖祖辈辈生产居住于此,属于“世隶耕”型。曾祖上出过一个秀才,后又中了乡试,在赴直隶某县任职之前摔断股骨,因当时医学条件不发达,股上断骨发炎生疮,流脓而死,也就是现在的细菌感染而死。

张剑的父亲常常跟他提起这件事,满嘴嘘声叹气,说:“祖上无德,命值八升难求一斗。”张剑一直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脑子里牢牢记下了。

张剑想起父亲临死时还反复念叨那句“命值八升难求一斗”,一副认命的样子,张剑心里就暗暗不服气,小小年纪就立志混出个模样。

果然张剑考上北京的大学,这像一个重磅炸弹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炸开了,张家立码身价倍增,许多张姓的邻居都来攀亲,都说张剑父亲葬得好,其中一个夸耀说当年是他看上那块山风水好,这不一葬下去就发了;有的说张剑的祖母坟葬得好,人们说“葬娘发儿”,只要娘葬得好就行,张剑父亲这一辈没发,必然发孙辈,你看坟苎四周长出活石来,坟后的歪脖子松树长成了太师椅型,说不定这娃今后出将入相呢;有的说他看见张家祖坟山上冒青烟了,这表示要出人,果不其然现在出了吧,一时众说纷纭…

张剑他娘听了这话,跑到祖坟山上去看了几次,青烟没见冒,张剑祖母的坟苎四周还真露出石头来,不知是当初就有还是新近长出来的,她怪自己没有留意,要是张剑父亲在世就好了,以往清明冬至上坟祭祀的事都由他做,他一定知道。张剑娘又留意那歪脖子松树,果然像个太师椅子,心里充满了甜蜜,感觉儿子现在就是国务院副总理,至少也是个国务委员吧。

张剑出世后不久,按当地的风俗,一般都给小孩子算命,也就是看看八字。张剑父母把当地有名的张瞎子请来,把出生的时辰八字一报,张瞎子掐指一算,忙称“大富大贵”,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待张剑父母包了一个红包递到他手上,他拿着又摸索了一会,感觉可以了,才边拉二胡边唱起来:“此命得来不寻常,文比萧何辅明主,武比三国关云长…”张瞎子说了一大通,张剑父母听不大懂,只知道张剑今后能升官发财、光耀门庭,心里高兴。张剑后来学习在全班全校一直名列前茅,他父母逢人便夸耀说这是命中注定的。

青云庵的主持慈云师太见到张剑他娘就说:“你儿子出人头地,也是菩萨保佑,你要经常到庵里烧香拜拜,给菩萨送点香油,点上长明灯,让菩萨保佑你儿子前途光明。”张剑他娘本来就信佛,听她这么一说,一咬牙将家中的十斤香油拎去了五斤,后来有一个多月没油吃。

后来张剑在京城没站住脚,又回到金凰区乡下派出所工作,村庄里的人又议论纷纷,但大家的一致观点就跟张剑死去的父亲说的一样“祖上无德”。

张剑记得父亲在他读小学的时候问过他“长大干什么?”他当时回答“跟你一样,种田,娶烧锅的(注:老婆的方言),生小伢子(注:孩子的方言),然后伢子长大娶烧锅的再生小伢子”,父亲气得大骂了一句“没出息”,看见父亲很生气,张剑一时情急,想起几天前看见庄里的张虎兄弟被穿制服戴大盖帽的人抓去的情景,就觉得警察很威风,信口说了一句“我长大要当警察”,父亲听了这话,认真地端详他良久说:“我儿有出息”。这时张剑娘在一旁插话说:“比你爸爸有出息,一代胜似一代就行,这是走上坡路了。”隔壁张二狗他父亲听了这话帮腔说:“养儿不如我,要儿做什么?养儿胜似我,要儿做什么?”张剑觉得这话狗屁不通,心想也难怪,连自己儿子名字都取不来的人能说出什么道道,张二狗,这能算人名字吗?

《天城日报》送到清水村的当天,老支书张德明就看到了这条消息。老人惊得半晌合不拢嘴。他不敢耽搁,一路小跑来到张庄队,像个“老李旋风”似的。

张二狗父亲看见老支书风风火火的样子,心想一定出了什么事,因为老支书从来没有这个样子,怕是张剑升大官了,老支书来报喜信的。他想到自己那个傻里吧叽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三代不读书,不如牛马猪”,认命吧。

“桂花弟妹在家吗?”老支书在门口就嚷了起来。

“在呢,是德明大哥,快进屋里坐”。张剑娘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盆猪食,里面是豆饼、米糠、剩饭菜搅和在一起。

“剑娃娃最近可打电话回来了?”老支书劈头就问。

“没有,咋地了?”桂花有些不着边际。

“还是多久前打的?”

“一个多月了。”

“你问这事干什么?莫非出了什么事?”桂花忽然出现一丝不祥的预感。

“是有点事,报纸上登了张剑犯强奸罪被抓起来了,不知道说的可是你的娃儿?”

桂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不会的,不会是剑儿,他那么老实的娃,又有女朋友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弄错了…”

“我也不相信,所以跑这问你来了。你是他娘,你打个电话问问他。”

桂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听老支书这么说,觉得也是。她从电话机边上找出一个小本本,对老支书说:“这里面有张剑的手机号码,你帮我打吧,我眼睛不行,张剑爸死的那年,我眼泪流干了,现在眼睛老花厉害,看东西不行了。”

老支书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翻开小本子,一下子就找着张剑的号码,然后在电话机上按了数字键,耳机里传来“sorry,你拨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语。

“打不通,关机了。我再打到他单位去问一下。”老支书说。

“喂,请问是公安局吗?”电话里那头传来“你好,这里是金凰市公安局,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想找张剑听个电话,他手机关了,我联系不上。”

“张剑不在,不知到哪儿去了?”

“我是张剑他叔,我看报纸上张剑强奸被抓了,请问你们单位几个张剑?”

接电话的那人笑了“是他叔啊,当然只有一个张剑了。”

“小伙子,请跟我说实话,报纸上登的可是事实?”

“不瞒您说,张剑是被抓了,具体是不是事实我们不知道,也不能瞎说。局里有规定,对这事不能传播,我已经是违反纪律了。不能再多说了,再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

“喂,喂…”老支书还在大声对着话筒喊,想多了解点情况,可电话那头已经断线了。

桂花显然已经听到了老支书刚才的对话,她感觉天旋地转,一下栽倒在地上。

这时张二狗也进到屋里,听到了一部分。老支书看到他,忙对他喊:“来,快帮帮我,把她抬到床上。”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桂花抬到床上,老支书很有经验,又掐人中穴位又拽头发,嘴里喊着:“桂花弟妹,你可要挺住呀。”

过了良久,桂花才醒过来,她“哇”地大哭起来,多年不流眼泪的眼睛又开始流泪了。

张二狗知道了一切,第二天整个村庄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嗟叹一番,又形成了一致的认识“祖上无德。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桂花流了一天泪,然后她给女儿张芳打了个电话,一边哭一边告诉了张剑的一切。

张芳在电话中就哭了起来,父亲车祸后死了,母亲将兄妹二人拉扯大。记得读初中时,桂花对女儿说:“芳啊,你爸不在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挣钱,我实在负担不起你们两个人上学了,你退学,让你哥上吧,妈知道你成绩和你哥不分上下,妈对不住你呀。”

懂事的张芳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答应了。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躲在房间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然后将书包藏了起来,第二天没去上学。

张剑发现妹妹没上学,问她是为什么?张芳说:“哥,什么都别问了,我不想上了。”

张剑又去问他妈,妈妈说:“你妹妹是为了你,才不去上学的。我们家的条件不允许你们俩都上学,必须选择一个。”

“那我不上,让妹妹上,我是哥哥。”张剑从小就喜欢这个妹妹,他事事护着她,颇像个当哥的样子。

“你是男娃儿,光宗耀祖的事就指望你了。你妹妹迟早都是人家的人,读那么多书没用处。”妈妈劝告说。

“我不听,我要抓阄,这样公平些,不然我对不起妹妹,我也不上学了。”张剑赌气地说。

桂花知道儿子的脾气,知道不抓阄不行了,于是就说:“行,我跟你妹商量一下,问她可愿意?”

桂花喊来张芳,把张剑的要求对她说了,她担心万一张剑抓到“不上”的阄怎么办?

张芳思索了一会,轻轻对母亲说:“我把两个阄都写‘上’,让哥先抓,不就成了。”桂花听了,很高兴,说:“你这个丫头,还真是个机灵鬼呢,这样好,这样好…”

后来张芳写阄,写好后对张剑说:“哥,你先抓。”

张剑推辞说:“你小些,得先让你抓。”

桂花急了,在旁边说:“你先抓,芳儿写了阄,按理应当由剑儿先抓。现在我定下来让剑儿先抓,剑儿,你开始吧。”

张剑看母亲表态了,心想两个人的几率是一样的,先抓后抓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就说:“那我就带头了”,从桌上搓成团的两个阄中拈起一个散开,上面写着一个“上”字。

张剑一下子愣了,张芳从他手上拿过纸条,大声宣布:“哥哥上啰,哥哥上啰”。

就这样,张剑上学,张芳打工。张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张芳将打工的全部收入交到妈妈手上,供张剑上学所需。

后来张剑考上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到北京去的那天晚上,桂花将他叫到跟前,将当年张芳写的两个阄放在他手心。

张剑散开那两个纸团,上面都写着“上”字,张剑不明白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桂花流着泪说:“剑儿啊,你可要记着你妹妹呀。”

“我当然不忘记她了,这几年她辛苦在外打工,就是为了供我读书,等我以后学有所成,我一定帮助她。”

桂花摇了摇头,说:“你妹妹当年为了让你上学,在抓阄选择的时候在阄上写了两个‘上’字,就是为了百分之百地保证你上啊。”

张剑听母亲这么一说,霎时眼眶时湿润起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张剑正想大哭一场。“我的傻妹妹呀,哥对不住你。”

“你要好好读书,不能辜负你妹妹的苦心和为娘的期望就行,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桂花轻轻拍着张剑的肩膀说。

“妈,你和妹妹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张剑斩钉截铁地说。

可现在,张剑亲手葬送了大好的前途,他要让两个女人都失望了,而且是失望至极。

张一民依旧在七点三十分准时来到办公室。

他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桌上的电脑,登录到金凰市民论坛上,许多攻击公安局的贴子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攻过来,一些批评谩骂的言论铺天盖地,也有一些贴子是公安机关发的,主要是宣传打击黄赌毒的成果,一些网民也表示支持,说这样的行动早应该开展了。

张一民感觉压力像一座座大山向自己而来,许多尖刻的言语又像是向他的身上捅刀子,自己无处可逃。

这时,门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子和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那老婆子看见张一民,立即跪倒在地,说:“张局长,您救救我的剑儿,来世为您做牛做马都行。”

张芳也陪同母亲跪倒在地,她边哭边说:“张局长,您救救我哥吧,我哥不是坏人,您就救救他吧。”

张一民见此情景,上前要扶起桂花,嘴里说:“老人家,千万别这样,我能帮的一定帮,你先起来说话。”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桂花涕泪交流地说。

张一民也跪倒在桂花面前,说:“您老人家如果不起来,我也就陪您跪着。”

“您起来,您是什么样的人,是共产党的大官,我是小老百姓,从来只有老百姓给当官的磕头,哪见过您这样的。”

“共产党的官也是人民的公仆,老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干部与群众是平等的鱼水关系。老人家如果不起来,我也就不起来。”张一民认真地说。

“您真是个青天大老爷,是个好人啦。我起来,芳儿也起来,起来说话行吧?”桂花一边抹着泪,一边爬起来。

张一民搀扶着桂花,把她扶在沙发上坐下。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大约五十多岁,满头白发,额头上沟壑纵横般地遍布着皱纹,一双手掌布满老茧,感觉像摸在铁砂纸上。

桂花看见张局长在看她,也打量起张局长来。这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中等身材,脸上轮廓分明,一双眼睛十分锐利,既给人亲和感又让人心生敬畏。

“我的剑儿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您打他也好骂他也好,可不能把他抓起来。”桂花渐渐胆大起来,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张剑是个好同志,我们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可能与他妻子有关,这个问题我们正在查,相信不久将会大白于天下,到时我们会向您老人家有个交待的。”

“您可不能糊我老婆子,您说他是个好同志,请您把他放出来,您有这个权力。”桂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我真的没有权力放他,现在案件提起公诉了,要等法院判决的结果才能决定是否放。”张一民解释说。

“那您是不帮了?”桂花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她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懂得法律方面的知识。在她的印象中,公安局就像宫廷剧中的衙门一样,那些大老爷们说一不二。

“我肯定是帮的,但我说了不算,得由法官说了算。”张一民很耐心也很认真地解释。

“妈妈,你别絮絮叨叨地,张局长答应帮我们,公检法是三家,分工不同,哥哥的事要由法院定。”张芳不耐烦了,在旁边插话说。

“对,你说的对,不要怪你妈妈,她不知道啊,我也理解她的心情,另外作为局里的领导,我没有管理好,我也有责任,我对不起你们,我向你们表示道歉。”张一民说着,一边敬了个标准的礼。

“姚琴,你们可熟悉?”张一民问道。

“你是说张剑的女朋友,到过家里两次,模样儿还不错,每次呆不到两三个小时就吵嚷着回城,说家里太脏,看见鸡屎鸭屎就怕,说没法立足。我说孩子农村就这个样子,你以后跟剑儿在城市里生活,有时间来看我一眼就行。”桂花说。

“我还没见过她呢,我哥把她的情况打电话对我说了,我还真想见见她呢。唉,我哥哥这次被抓了,他们的关系肯定黄了,谁愿意跟一个强奸犯结婚呀?”张芳跟着说。

“他们是夫妻,今年二月领的结婚证,你们不知道?”张一民有些疑惑。

“不会啊,张剑只说姚琴是她的女朋友,没结婚啦,也没办酒席。在我们农村,没办酒席是不算结婚的。喔,我知道了,张剑劝我少种点田,说他工作了,我不要再拼死拼活了。我说再拼命干几年,存几个钱给你结婚买房子凑几个。他一定是怕我花钱,就没有对我说结婚,这孩子…”

桂花为儿子的孝心感动,眼泪又流了下来。

张一民说:“请你们放心,现在我们都在尽全力找张剑无罪的证据,一旦找到并被法官采信,张剑就能恢复自由,回到我们身边来。”

两个女人点了点头,相互搀扶着离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张一民一股悲怆和酸楚感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桂花和张芳母女俩一路问人来到张剑租住的小区,向正在广场上聊天的几个老头老太打听张剑的住处。

“你儿子就是张剑,是那个犯强奸案的警察?”一个老太太问。

“我只知道他被抓起来了,不知道是为什么被抓了?”桂花说。

“哈哈,太稀奇了,你儿子成了金凰市的大名人了,上了报纸了。”“听我家那口子说,警察强奸这在金凰市是解放以来的第一例,现在民愤很大。”“是啊,市民论坛上一些人发贴子说要予以严惩,有的说判无期徒刑,有的说干脆枪毙算了。”几个老太太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桂花听见她们的话,脊梁上一阵阵发冷,无限地失望裹挟着她,她像三伏天掉进了冰窖。

“你们瞎嚼舌头做什么,我看张警官不像坏人,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害的。”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说。

这句话像晴天一声霹雳,所有人都怔住了。

桂花循着声音看到了这个老太太,这个老人慈眉善目,她也正满含哀怜地看着自己。“你就是张剑他妈?你儿子不是坏人,要怪就怪你媳妇,是她引狼入室。”

“老婆子,你不要没有证据乱说,到时人家找你麻烦。”老太太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老头,那老头显然是她丈夫。

“我散步时经常看见她媳妇坐一个男人开的小轿车走,这里面肯定有名堂。”这个老太太心直口快。

“是的,我们也看到过,但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们老姐妹经常议论这事,以前我们以为是同事,但有时深更半夜这个男人开车接送她,这关系就不正常了。”人群中另一个老太太说。

“你这位老姐,你儿子有可能被陷害的,现在报纸电视上这种事很多,有的下级为了想坐上级的位子雇凶杀人,有的奸夫淫妇联合起来杀亲夫…听说那个女的是个卖淫女,卖淫女只要给她钱就行,她犯不着告什么强奸,你儿子别是被人下了套子。”刚才说张剑成了金凰名人的那个老太太显然被现场的情绪感染,也说起了心里话。

“我谢谢大家,可我一个乡下老婆子,到哪里去伸冤才能救我的儿啊?”桂花一听大家说他的儿子是被陷害的,一时又有了希望,但她像个睁眼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先别急,我们几个老太太帮你收集证据,到时上法庭我们帮你作证。”几个老太太围在桂花周围安慰她起来。

桂花眼泪又来了,自从丈夫死后很多年桂花都没有流过眼泪,村上的老人说人遇到伤心过头的事,眼泪流干了,以后就再也流不出眼泪来了。可现在,儿子遭受这么大的磨难,老人那干涸已久的泪腺又复苏了,又回到丈夫死那年的样子,眼泪源源不断地出来,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桂花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母女俩按照老太太的指点,来到张剑的租住屋前。张芳按了下门铃。

“谁呀?”屋内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姚琴吗?我是张剑他妈,你开一下门。”桂花听见屋里的声音,心里一阵狂喜,但旋即又怀疑是不是走错了门,姚琴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正是纳闷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轻轻地开了。

桂花和张芳进到屋内,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布置得格调高雅而简洁。

房间里挂着一张婚纱照,窗户上贴的喜字早已褪色,大红的颜色变成了淡白色。此刻姚琴正躺在床上,睁开两眼看着她们。

看到姚琴一副病恹恹地样子,桂花刚才被老太太们煽动起来的怒火跑得无影无踪。她急忙跑到姚琴身边,关切地问:“孩子,你怎么啦?生病了吗?”

桂花用手抚了抚姚琴的额头,吓得一声惊叫:“我的妈呀,这么烫,怎么不看医生?”

姚琴默默摇了摇头,两粒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涌出。

“快,帮我送她去医院。”桂花招呼张芳过来帮忙。张芳刚才也是气冲冲地样子,此刻见姚琴这样,心下一软,马上过来帮忙。

“把她扶到我身上,我背她下楼。”桂花像下命令似地对女儿说。

“您那么大年纪,怎么能背得动?干脆打120急救。”张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机拨通了号码,告诉对方病人现在的位置。

“那来不及了,人家会上楼帮你背人?救人要紧,你妈是庄稼人,有的就是力气,快扶她到我背上。”桂花又一次下达了命令。

张芳知道母亲脾气很倔强,只好依照她的话做。

当桂花将姚琴背到楼下的时候,120急救车已经到了。

在医院急救室,医生给姚琴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七,后来又验了血,初步确诊是患重度伤寒,建议住院治疗。

一个医生让桂花去交住院费,桂花问要多少钱,那医生开了个单子,说先预收壹仟元,多退少补。

张芳说:“钱不能交,咱们把她送到医院已经算对得起她了。哥哥要不是她害的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桂花把张芳喊出门说:“芳,听话,按医生说的去交点钱,不然人家不给用药。”

“妈,您是老糊涂了,她不是我嫂子,我没有这样的嫂子。我这钱可都是救我哥的,不能花在她身上。”张芳固执地说。

“你要不去我就去,我不花你的钱,回家全部给你补上。我看你嫂子不像是坏心肠的人,人一生谁没有点波折,就算她对你哥不好,可我们不能以怨报怨。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常说祖上无德,所以我们家族才不兴旺,他告诉我们后人要多做善事、以德服人。现在救人要紧!”

桂花知道如果不交钱,医院是不会救人的。丈夫那年出交通事故,腰椎被撞断,被送到医院后,医生让交三万元住院费,否则不给医治。开车的那个小伙子将人送来后就溜之大吉了,桂花借遍了全村,也只借了一万块钱,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在自己眼前死去,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在姚琴急需救治,至于她和剑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且不去管,毕竟她现在是自己的儿媳妇。“救人要紧”,这个朴实的农村妇女此刻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念头。

桂花交了钱,姚琴才住进了病房。

姚琴憔悴多了,眼光有些散乱,喉咙沙哑,她盯着那点滴出神。

桂花到街上的小饭店里,让老板给熬了碗米粥,又要了碟咸菜,然后她端着粥和咸菜来到病床前,对姚琴说:“孩子,早上还没吃吧,感冒了不能吃油荤的东西,快喝口粥吧,知道你嘴里没味,我还要了点咸菜。”

姚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桂花就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她想起小时候张剑和张芳感冒发烧,她也是这样喂他们吃的,这个时候又像回复到从前,她又体会到了做母亲的责任和幸福。

姚琴一边吃,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老人,其实她并不老,只不过才五十出头,但头发几乎全白了,她印象中去年陪张剑到乡下的时候,桂花还没有这么多白头发。她手上的皮肤像柴火一样粗糙,青筋暴出的手背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老年斑,这只手正拿着勺子舀上一点粥然后攒上一点咸菜,喂到自己的嘴里,这粥吃起来十分的香甜,姚琴大口大口地吃着,心里涌上了一股温暖。

姚琴将粥吃完,桂花幸福地笑了。

姚琴看到桂花像侍奉做月子的人一样侍候她,心里很过意不去,就说:“妈,我没有侍候您一天,反倒让您老人家倒过头来照顾我。”

听见姚琴一口一个“妈”,桂花幸福极了。她等这一天等得很久了,但遗憾的是这不是在结婚的喜宴上,而且他的儿子现在正蹲在看守所里,不过,她心里还是很甜蜜。

“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桂花乐呵呵地说。

“那位是张芳妹妹吧?长得很漂亮,听张剑说过,她厂里不是忙请不了假吗?”姚琴看着坐在一边怒目而视的张芳,问道。

“是的,她听说哥哥出这事后,就回来了,厂里为此扣留了她叁仟元保证金,并扣发她两个月工资,说准她五天假,如果五天之后不来钱就没收了。”桂花口无遮挡,一古脑儿地说了。

姚琴又是一阵愧疚。“我不花你们的钱,妈,你和妹妹回家吧,这是钥匙。张芳,我有一本工资折子放在衣橱中间的抽屉里,上面有五千块钱,你明天到银行帮我取一下。”

桂花接过钥匙递给张芳说:“芳,你回去。我在这陪你嫂子。”

“妈,你还没吃饭呢,这样不行的,你跟芳妹子一道回去,我现在好多了,有事我按铃就行。”姚琴说。

“不,你现在身体还很虚,我不放心。刚才我在小店里吃了几个馍,晚上我就躺你床边小眯一会就行。”桂花一边说一边心痛地看着姚琴。

姚琴被这样的眼光看着,感觉这就是母亲的眼光,慈祥而柔和,满含着爱意。可惜此刻她不配被这样的眼光看着,她感到无地自容。

张剑的眼睛和面部轮廓像极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有过眼前的女人太苍老了,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儿子像娘,银子打墙﹔女儿像父,不富也富”,张剑像他的母亲,可惜却并不富有。此刻张剑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他会不会受苦?他恨不恨自己…姚琴心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追根求源,问题的症结却在自己这里。

此刻刘天龙又在做什么呢?他还在忙于自己的生意吗?姚琴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她曾经给刘天龙打过一次电话:“龙哥,我病了,你能来看看我吗?”

“我太忙,走不开。现在陈局把我的竞争对手打垮了,全金凰市只我一家了,我这里人潮涌动,现在是日进斗金呀。哈哈哈。”刘天龙在电话那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姚琴沉默了半天,电话那头刘天龙迟疑了一会说:“你要不要紧?我派人接你到医院去看看。”

“你没时间就算了,大概是感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姚琴见刘天龙只顾忙于自己的生意,对自己再不像以前那样放在心上,心里空落落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你自己保重,有事打电话。”刘天龙撂下这句后就挂了机。

现在自己住进了医院,昔日甜言蜜语的刘天龙却不在身边,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反而是视自己为仇人的人却在这里帮她,服侍她。自己却给她们的亲人戴了绿帽子,自己还有没有天良、还有没有人性?姚琴扪心自问,后悔如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后悔了一会,觉得刘天龙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他给她买上万元的珠宝、几千块钱的衣服眼皮都不眨一下。或许现在生意忙,顾不上许多。自己现在不能帮上他忙,也不能给他添乱。

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是稳住婆婆和小姑,让她们觉得自己是个好儿媳妇,是张剑自己在外嫖娼不成强奸了别人,让张家人感觉对不起自己。

姚琴胡思乱想着,一下午的时光就过去了。

张芳进到姚琴的房间,按姚琴所说的地点找到她的工资折,折子上积余伍仟玫百元。

这时,张芳的手机响了,她急忙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是张芳吧,我是张一民哪,你们母女可回家了?如果没有,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宿。”

“张局长呀,太感谢您了。我现在在张剑租住的房子里,我妈在医院。”

“你母亲怎么了?在哪个医院?快告诉我,我现在去看她。”张一民焦急地说。

“姚琴生病了,是急性伤寒,我妈在陪她,妈不让我陪,姚琴也让我回来住,并让我拿她的工资折子帮她取钱。”张芳一五一十地说。

“我马上安排人过去看有没有线索,你到时开一下门。”张一民问道。

张芳答应了。张一民迅速拨通了刘长乐的手机,对他说:“快,快去姚琴那,有人在里面接应,是张剑的妹妹,你带人去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刘长乐答应一声,带上小查,他怕开公安的车惹人眼目,两个人坐上计程车直接来到姚琴的家。

果然还未等刘长乐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怯生生地问:“是张局长派来的吧,快请进!”

刘长乐出示了警官证,说明了来意。

张芳说:“你们弄吧,我给你们把着门,如果有人来我就咳嗽一声,你们就到客厅里来,然后我再开门。”

“好,小姑娘还真精明,从哪知道这些的?”刘长乐和小查一边戴上白手套,一边问道。

“我可是侦破电影迷,自从我哥当上警察后,我对警察破案的电影最热乎,所以就从电影中知道了一些东西,你们戴手套是怕留下指纹,我说的对吧?”张芳说。

刘长乐点了点头,和小查立即忙活起来,他们在姚琴的房间里发现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立即打开对硬盘进行了数据传输复制。

却说姚琴此刻躺在病床上正心神不宁,她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来还没有人进过她和张剑居住的房子,此刻那个仇视她的小姑子会不会翻箱倒柜地寻找对她不利的证据?会不会抓住她的刘天龙私通的把柄?

姚琴这样想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病情减轻了许多。她要立刻回家,出院是不可能了,只能悄悄地溜回去。

于是她找了借口对桂花说:“妈,我在这里睡不习惯,再说您老也没地方睡,我们还是回家住吧。”

“那怎么行?你身体还没复原,再说患伤寒的人见不得风,千万不能回去。你别急着我的事,我在你床边靠一宿也行。”桂花劝告说。

“我真的好了,这急性伤寒来得也急,去得也快。我们先打的回家,明天上午再来结帐办出院手续。”

桂花见姚琴脸色好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恢复到和往常一样,心下甚是宽慰,又见姚琴坚持要回家去住,也不好再阻拦,于是二人一道打的回家。

这边刘长乐刚把姚琴手提电脑里的数据备份好,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张一民打来的,连忙接听起来:“可弄好了?赶快撤,姚琴回家了。”

刘长乐吃了一惊,他将手提电脑还回原位,又将桌上动的东西复位,招呼小查出了姚琴的家门,在二楼的时候正撞见姚琴和桂花上楼。

刘长乐停下来敲二楼的房门,故意大声说:“是不是你家水管坏了?”

姚琴瞄了刘长乐一眼,见他驮着一只工具包,还真像个水电工,就没有多想,和桂花径直上楼去了。

二楼的门开了,一个男主人骂骂咧咧地说:“我家水管并没有坏呀,你们跑错了吧?”

刘长乐说了声“对不起”,就和小查下楼了。

在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见他们过来响了两声喇叭,并闪了两下灯光。

刘长乐和小查走近小车,张一民按下车窗招呼他们上车。

在车上,刘长乐感激地说:“张局,幸亏你电话及时,不然和她们在家里相遇还真不好编谎话。”

小查在旁边补充说:“张局,刘头儿刚才在过道上遇见姚琴时,转身敲二楼住户的门,问是不是他家水管坏了?他改行做了水电维修队的队长了。”

张一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做刑警就要有随机应变的本领,我当年打入毒枭集团的内部做卧底,稍一不慎就会送命,我每走一步都会反复思考,就像下棋一样,每走一式往往要考虑后面三至五式,这一行可不好干啦。”

“姜还是老的辣。张局,你是怎么判断姚琴会回家的?”刘长乐对张一民的神机妙算很是佩服,想探探其中的原因。

“凭感觉吧,我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只是凭刑警的预感。刑警当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越灵敏。在给你打过电话后,我就有这种预感,于是我开车到医院门口,果然过了不多久,姚琴就和张剑他妈出来了,她们上了一辆出租车,我判断她们要回家,于是打了你们的电话。”张一民悠悠地说。

其实刘长乐也有这预感,那个张芳也有,她还提出把风呢。可都没有张一民强烈,也判断不准。张一民就是断定姚琴会回家,才去在医院门口守候。而在这上面,刘长乐自叹弗如,自己应该多留个心眼,布置一个眼线在小区门口守着,一旦姚琴回来立刻报告,这样才会有撤退的时间。

这一切张一民悄悄替他做了。

却说姚琴进到屋内第一句话就问道:“刚才有谁来过了吗?”

其实刚才刘长乐在二楼大声说话张芳都听见了,她于是说:“有两个修水管的,说接到电话,称这栋楼有一家水管坏了,需要紧急维修。他们从楼上一直挨户敲门问,也问到我,我说没有,他们又到楼下问去了。”

“这两个修水管的也真奇怪,为什么不打那个电话问问。”姚琴有些纳闷,但她没有再说什么。

“妈,你们怎么回来了?”张芳虚惊一场,问桂花道。

“你嫂子嫌医院睡不习惯,又焦急我没地方睡,现在她身体复原得快,于是就回家来住。”桂花解释说。

张芳“哦”了一声,然后对姚琴说:“这是你让我找的存折,现在交给你。”

姚琴接过存折说:“等我明天取了钱后还给你们。”

“先别考虑这些,等你病养好后再说。”张芳不冷不热地说。

“对,别考虑这些,这点钱妈还是有的,安心养病啊。”桂花是个热心肠的人,她一边吩咐张芳烧点热水给姚琴泡个热水澡,一边下厨房熬了碗姜汤。

待姚琴睡到床上,桂花将姜汤端到姚琴面前,对她说:“孩子,趁热喝下去,发了汗就好了,这祖辈传下的方法比医院的药效果来得快。”

姚琴点了点头,将姜汤喝了下去,虽然味道苦,但难却桂花的一片心意。

喝完姜汤,桂花将毛毯给姚琴盖上,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妈,你累了一天了,也早点睡。隔壁客房有电风扇,也有空调,我不陪你们了,明天你们不走,我们一家人再拉拉话。”姚琴说。

“好,睡吧,我们也去睡了。”桂花边退出来,边拉上房门。

第二天一早,姚琴起床后,发现桂花和张芳已经走了,屋子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桂花并且将姚琴好几天来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好晾在阳台上。

姚琴鼻子一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

正文 第十八章 剿黄行动

自从进了看守所,张剑的睡眠是越来越少了。他总是容易进入一种苦思冥想的状态,每天睡得少,却不感觉疲倦。他总是在朦胧中打个瞌睡,然后醒来,即使是睡觉,也是很浅的睡眠。在看守所里,没有电脑上网,没有电视看,也没报纸可供阅读,白天分派了工作任务,夜晚漫长的时间就是给人思考,让人反省。

有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是说在这个喧嚣繁杂的社会里,人们奔波劳碌于生存与享受,却不再思考生存的意义与价值,这些思考的事情都交给上帝,人们只要信奉上帝就行,需要什么就向上帝祷告。吃饭的时候说:“主啊,谢谢你赐与我的美食。”出门的时候说:“主啊,保佑我平安。”只要有愿望,就必须向上帝提出来,用不着思考。是啊,费那神干什么,听上帝的安排就是了。

现在张剑可是有充裕的时间来思考了。当然在看守所里他不会去思考国家大事,他只会思考自己的事。

和何慧在一起是那么的自然亲切,就像与自己的亲妹妹在一起相处一样。说她是卖淫女,张剑死活不信。但事实终究是事实,人在这个世上能有几个人是以真实面目示人的?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只不过有的人伪装得巧妙些、生活就像是在表演,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张剑想起陈虎带他到西凤嫖娼那件事,那个卖淫女看起来也不像,但事实上却是。人啦,怎么这么难判断?

难道是陈虎?

张剑打算先从本单位的人入手寻找线索。他深知公安局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为了利益出卖朋友同事甚至打击报复的例子多的是。左思右想最后觉得还是陈虎副局长嫌疑最大。

在局领导当中,陈虎对张剑意见最大,一是出于嫉贤妒能的小肚鸡肠,二来张剑在有些案件的处理上不听招呼。尤其是张一民局长来后,对张剑宠爱有加,准备提拔他当城区中队的队长,这是张一民在张剑被抓后当着陈虎的面说的,而之前全局的人都知道陈虎推荐宣传部副部长的小舅子当中队长,难道陈虎为了这个事打击报复他,只有他这个绊脚石一走,陈虎就能得遂心愿,虽说表面上他对张一民很尊敬,但心里是怎么盘算的谁知道?或许通过整倒他张剑,来刹一刹张一民的锐气,出一出张一民的洋相,那他就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了。想到这,张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从陈虎看张一民说话的眼神及语气来看,是那种又敬又怕的神态,他有这个胆子吗?张剑又觉得不像,他否定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是另外一件事,就是陈虎有把柄在自己手里,说到把柄,张剑有些好笑,那能算把柄吗?又没有人证物证,说出去谁会相信呢?可张剑觉得这件事里面有名堂,有很大的名堂。凡是掌握领导秘密的都不安全,领导时刻提心吊胆地防着你。张剑想起历史上朱元璋,朱元璋做皇帝后,担心那些与他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兄弟们持功夺权,于是建造了一座庆功楼。庆功楼建成那天,他摆下宴席邀诸位文武功臣们前来赴宴庆功,暗地里却派人在楼下埋好大量火药和干柴,然后借机引火烧楼,功臣楼便笼罩在滚滚烈焰中。可怜赴宴功臣,全部葬身火海。张剑啊张剑,世道险恶,你怎么就不小心呢,当初就不应该一起“下水”,现在好了,身陷囹圄,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天晚上,2号监室又“涨水”了。

张剑知道这是监室里对新增加人的说法。来的这个人膀大腰圆,满脸胳腮胡子,眼光很凶。一进监室就用一种异样的眼光仔细打量着张剑。

“小子,你睡这里。”“大头”指着到尿池边的铺位说。

这个人没有理他,靠近张剑的铺位就要躺下。

“我说你小子没长耳朵是不是?”蒜头鼻子骂道。

这个人一把拎起蒜头鼻子,恶狠狠地说:“老子两天没来,倒被你这帮小鬼欺负。你也不打听打听大爷的名号,说出来吓死你,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黑旋风’”。

这个“黑旋风”就是刘天龙派来暗算张剑的。

“你是‘黑旋风’,那我就是‘黑阎王’。”“大头”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一拥而上、拳脚相加。

“黑旋风”也着实厉害,几个回合,除了“大头”外,其他的几个人全趴下了。

“大头”擦着嘴角的血说:“算你狠,你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黑旋风”一声不吭,在张剑身边躺下。

张剑发现这个“黑旋风”拳脚了得,心想他不知是因何进来的。当“黑旋风”躺倒在自己身边时,他突然看见这个人的胸口纹着一条小龙,心里蓦地吃了一惊,看来这个人是“天龙帮”的人。他来做什么?莫非是来杀人灭口?“天龙帮”的人心狠手辣,这点张剑是清楚的,他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

果然,凌晨的时候,张剑正在迷迷糊糊之中,忽然觉得一股劲风向自己身上袭来,他急忙一侧身,“黑旋风”一拳打在铺板上,这一拳力道十分大,张剑感觉自己差点被弹跳起来。他借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黑旋风”也紧跟着站了起来,飞起一脚向张剑的裆部踢来。

张剑一个“鹞子翻身”闪过了,他看到来者不善,不能缠斗,否则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灵机一动,他抓起吃饭的瓷盆向屋顶的灯泡掷去,只听“啪”“啪”的两声脆响,灯泡应声而碎,屋里一片黑暗。

监室里所有的人都惊醒了,大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陷于混乱。

这时,几束强烈的手电光照进来,门口传来管教员的喝斥声,铁门紧接着被打开了一条缝,几个管教干部手拿皮棍手铐站在门口。

“我有情况汇报”,张剑高声说。

“跟我来”,李明将张剑拉出来,又关上门。

“什么事,你说。”胡兵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今晚进来的人要暗算我,他是什么来历?”张剑心有余悸地说。

“他是寻衅滋事,将人砍成轻伤进来的。”胡兵几个小时前刚办完手续,所以脱口而出。

“他是‘天龙帮’的人,手脚利索,招招致我要害,我又不能还手,迫不得已才打碎灯泡,我请求调换监室。”张剑恳切地说。

“有这事,好吧,从现在开始你住8号监室,那里面关着一些未成年人。”胡兵满足了张剑的要求。

张剑算是躲过了一劫。

这以后,“黑旋风”几次想在放风时接近张剑下手,张剑一看他向自己靠近,就跑到管教干部身边。

刘天龙的计划第一次落了空。

程副院长的老相好王诗曼送来开庭通知书,待张剑签收好后,说:“张剑,你可以委托律师作为你的辩护人,你是否委托?”

“我不委托,我自行辩护。”张剑经常与律师打交道,他感觉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律师的作用还是受限制的。中国的律师只能为那些不懂得法律的人提供法律扫盲服务,真正到法庭上,作用十分有限。许多案件尤其是刑事案件,法官定性量刑都已经确定下来了,开庭只是走走形式,有的案件当事人疏通好关系后,律师也知道了,在庭上一句话都不说,那这样的辩护已经没有了意义。很多时候,律师充当了“皮条客”的角色,为当事人和法官之间充当“桥梁”与“纽带”,一些黑心的律师鼓动当事人给法官送礼,或从中揩油或私吞,谎称这些钱财送给法官了,案件判决不利就说对方送得更多。正是在这样的风气和背景条件下,律师们迅速致富了,在金凰最差的律师年收入都在十万以上。张剑觉得他们是一种“托”。现在这个社会流行一股“托”风,医院里有“医托”,购房有“房托”,那么一些在法院活动关系的人应该叫“法托”了吧。他们上窜下跳,向当事人狮子大开口要“活动经费”,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中国这个人情关系社会向更深一步发展了。

同样是法律工作者,律师吃当事人喝当事人的,收入很高,而高高在上的法官们年收入只在一万多元,除去养家糊口的费用外,所剩无几,于是一些人心理不平衡起来,靠案吃案,搞一点“灰色收入”来补贴。

法院是社会公正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这条防线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就像培根所说的:“一次不公正的裁判,其恶果甚至超过十次犯罪。因为犯罪虽是冒犯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流,而不公正的审判则毁坏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源。”法官无私念,“法场”才能无“黑哨”。现在各地都在曝出司法腐败的案件,这是一个深层次的原因,是体制方面的还是其他,张剑一下子也想不清楚。

王诗曼又问:“你自愿认罪吗?”

“我不自愿认罪,我是受陷害的。”张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觉得这女人妖媚十足,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但那几粒雀斑却顽强地从皮肤里钻出来,十分显眼。这女人天生一双桃花眼,眼里秋波涌动,眼神却是极其轻蔑。

“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在侦查中自愿认罪,现在却翻供,你是男人吗?是男人就要敢做敢当。”王诗曼挖苦地说。

张剑感觉王诗曼似乎带有偏见,于是反击说:“我是不是男人,你要不要检验一下?”

“你敢拿老娘开玩笑,到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小张,我们走。”王诗曼夹着文件袋,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张剑目视着她离开,只觉得这个女人身材很有特点,屁股特别大而腰身却很细。小时候在农村听老人说:“找女人就要找大屁股的,大屁股女人会生,今后多子多孙。”现在都是计划生育了,大屁股的作用就打折扣了。

桂花不习惯住楼房,双脚一旦离开了土地就心里不踏实。

一个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现在已经不担心姚琴了,倒挂念起儿子张剑来。本来这次来是想见儿子一面的,无奈张局长说只有律师才可以见,另外未决犯只有等法院判决下来后每个月的1号和15号安排两次亲属会见,其余时间是见不上的。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桂花就起来忙活,她给姚琴熬了点粥。这时张芳也醒了,她简单地漱洗了一下,拖着桂花要出去。

桂花不解,说:“干嘛这么早就走?我们还没和姚琴打招呼呢。”

“不打招呼了,她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我们得提防她点。你知道昨晚你们回来之前谁来过了吗?”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说有两个修水管的来问哪家水管坏了需要维修吗?”

“那两个修水管的是公安局的。”张芳加了音调。

“啊,他们来干什么?该不是来抓你嫂子的吧?”桂花吃了一惊说。

“他们是张局长派来的,主要来查姚琴电脑里的东西。”

“查到没有?”

“我也不知道,只看见他们从嫂子的电脑里拷走了一些资料,看来哥哥的事与嫂子有很大关系,一定是她勾引奸夫陷害哥哥的。不然哥哥刚从底下派出所调来不久,他哪里得罪什么人,而且这个人要置他于死地。你没听小区的老太太们说常看见有高级轿车来接嫂子吗?别是遇上黑社会了,或许嫂子就是黑社会里的人也未可知。”张芳分析给母亲听。

桂花听到黑社会三个字,腿有些发软,那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人。前几年孩子们外出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家里只桂花一个人,她一天劳作回来,躺在床上看会电视,她记得电视里放过的连续剧《上海滩》,说的就是黑社会的事。要是张剑遇上那样的人,那就危险了。此刻桂花担心得要命。

“不过,看守所这块还归张局长管,张局长不像坏人,目前哥哥还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得抓紧时间到法院找人,现在这年头什么事都要打点,不是说大盖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吗?要救哥哥,这笔钱再也不能乱用了,得用在刀刃上。”张芳继续说。

“不是说法院是公正的地方、讲理的地方吗?怎么也要钱才行?”桂花不解地问。

“从古至今,什么事不花钱?西游记里最后一回讲唐僧到达西天后,如来佛祖让手下人把经文给唐僧,给的却是无字经文,后来唐僧和悟空前去讨个说法,如来佛祖说拿经文要给点‘物事’才行,迫不得已,唐僧将唐王李世民送的紫金钵盂作了交换,才取回了经文。连菩萨都爱钱,何况人呢?”

“你这个死丫头,在哪学这么些油腔滑调地东西?我老太婆不懂这些,什么事都由你作主,只要把你哥弄出来就行。”桂花知道张芳这几年在外面长了不少见识,现在在厂里大小也是个供销部主管,有一定的交际能力。这不厂子里离不开她,她只有走辞职这条路才能回来。

这母女俩在路边小摊上吃了点早点,然后赶到法院,正是上班的时候。

在大门口,两个司法警察拦住了她们,问她们找谁。张芳想起张剑有个同学在市法院,便说:“我找刘奇刘法官。”

一个法警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过来了。“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刘大哥,你忘了?我是张剑的妹妹张芳呀,我还在你家吃过一次饭呢。”

“你是张剑的妹妹?女大十八变,过漂亮了,我哪里记得。”刘奇记得有一年下大雪,火车晚点了,张芳的妹妹外出打工回来,他和张剑一起到火车站接她,然后兄妹俩一起在他家吃了晚饭。

“刘法官,你和张剑是好同学,又是好朋友,你可要救救他呀。”桂花急着说,眼泪又下来了。

“婶子叫我小刘好了,您千万别急坏了身子,这事社会上议论纷纷,我相信张剑是无辜的,一定有什么隐情在里面。案件已经由检察院提起公诉到我们法院来了,到时我一定尽力。”刘奇解释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可他一日没放出来,我这心就悬着,晚上也睡不好觉呀。”桂花边说边抹了把眼泪。

“刘大哥,我哥的事就拜托你了,这是三万块钱,麻烦你帮我打点打点,现在求人办事难哪。”张芳递过来一个厚厚的大信封。

“钱还放在你那,需要打点时我通知你。另外,听说张一民这个人不错,你们还是要去找找他,他代表单位说情,事情可能好办些。”刘奇面授机宜。

“张局长也答应帮忙,他也认为张剑的案件冤。他说案件是检察院查办的,他不好直接插手,只有在庭审的时候提供相关的证据,证明我哥是被人陷害的,然后法庭判决他无罪才行。”张芳把这两天来的经过又向刘奇说了一遍。

“我看那个姚琴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自从张剑秘密结婚后,我们之间来往就少了,一次我喊他吃饭,他和姚琴一起来了,我还说咱兄弟是什么关系,你结婚怎么不通知一声,我至少也要随点礼呀。我结婚那年,他还包了400元的红包呢,我当时说只有等你生孩子时加倍了。现在他突然犯事了,我也急死了,通过一些关系打听,知道这里面背景十分复杂。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有的证据对他不利,看能不能找到推翻的证据,最好是受害者的证明材料。现在有些事是不讲公理的,以言代法、以权压法的事见得多了,张剑兄弟的事复杂啊。”刘奇叹了口气。

“这证据怎么找?需要哪些材料?你给我指个路子。”张芳说。

“只要有受害人撤回控告的材料就行,可这件事也难办。她既然告强奸,造成了这么大的社会影响,如果撤回,要追究她诬告的责任。这条路肯定走不通,但也可以一试。”

桂花和张芳听刘奇这么一说,像从头上泼下一盆凉水,一直凉到心里。“如果找到我嫂子与人通奸的证据行不行?就是她招惹是非的,张局长昨晚从她的手提电脑里提取了相关的证据。”张芳不甘心,问道。

“不行,你嫂子与人通奸和你哥犯强奸案没有直接的联系,除非是你嫂子和那个奸夫合谋设计陷害你哥,找个卖淫女引诱你哥,然后告他强奸。那必须有你嫂子和那个奸夫的证词,他们就构成了犯罪,你哥就没事了。”刘奇分析说。

“事情很可能就是这样的,我听张局长说那个奸夫是个老总,叫什么天龙?妈,你可听清楚了他叫什么?”

“好像是叫刘天龙。”桂花的记忆力还真不错,其实她救儿子心切,对张局长说的每句话都放在心里咀嚼,现在都能背得出来,自然忘不了刘天龙这个名字。

“张局长还说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目前正在搜集,希望在开庭前能拿到。”张芳补充说。

“如果是刘天龙事情就更复杂了,他是天龙集团的老总,是市政协常委,是金凰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家,也就是‘红顶商人’,能直接和市里的领导对上话的。他财大气粗,又有上面撑腰,如果他介入此事,可能对张剑更不利。”刘奇担心起来。

三个人心情都很忧郁。

“姚琴不知怎么样了?芳呀,今晚我们还过去住。”桂花说。

“我可不想过去,一见到她我就恨之入骨。”张芳撅起了嘴。

“昨天她病了,我还没和她说这事,我想劝劝她,万一她回心转意,这下能救你哥啊,刘法官,你说是不是?”桂花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刘奇。

“婶子说得对,万一姚琴有人性,只是一时糊涂做出了这事,还是可以挽救的。你们去和她交流一下也好。”刘奇说。

“刘大哥,还要你帮忙啦,余情后感。”张芳说。

“只怕我位微言轻,起不了多大作用。但张剑兄弟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努力地,你们放心。”刘奇和母女俩告别的时候,尽量安慰她们。

张芳对母亲说:“妈,你到姚琴那去,就说一大早送我上火车回厂里,来不及打招呼,至于我走的原因就说我在这没有用处,也帮不上什么忙,那边厂子里催得紧,不得不回去。”

“你准备到哪去?不和我一起到你嫂子那去么?”桂花有些担心地说。

“妈,刚才刘大哥说了,如果找到那个卖淫女,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能撤回控告就能救哥哥,所以我准备到天龙宾馆里去做卧底,争取接触上她,另外也探探天龙宾馆的情况。”

“什么叫卧底?我不懂,我不同意你去,太危险了,你哥哥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不想看到你再出什么事。”桂花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妈,别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也在外面闯了这么多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张芳安慰母亲。

桂花说:“刘天龙如果是黑社会,你一个女孩子,太冒险了,任你再怎么说,我不会同意的。”

“那咱们到张局长那去,如果他同意我去可行?另外咱们也去看看嫂嫂电脑里有什么秘密。”张芳灵机一动,搬出了张局长。

“我想张局长不会同意的,他们公安都办不了的事,你能办得到?”

“我们先不争论,见到他再说。现在已是上班时间了,我们赶快去啊。”张芳催促母亲,两人一起来到张一民办公室。

张一民正在一大迭厚厚的材料中埋头看着什么,以至于桂花母女俩进来他都没注意到。

“张局长,我们来了。”张芳喊了一句。

“哦,坐,我正在看姚琴的聊天记录,果然不出所料,姚琴和那个网名叫‘金凰一丐’的有一腿,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出‘金凰一丐’是谁。而且从聊天记录来看,有暧昧关系是发生在张剑进看守所之后,所以姚琴是不是其中的策划者还不能判定。”张一民从资料堆里抬起头来说。

“您不是说怀疑姚琴和刘天龙有染吗?刘天龙肯定就是‘金凰一丐’了。”张芳是第一次听张一民说到“金凰一丐”这个昵称,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那个坐拥千万财富的刘天龙为什么自称“金凰一丐”呢?刘天龙和“金凰一丐”是不是一个人、能不能划等号?张芳的心头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一民像是看出了张芳的心思,笑着说:“我已经作了安排,请信息科的网管进行网上追踪,然后查他的ip地址,也不是复杂的事,只要他上网,准把他逮住。”

“是不是人们常说的电子警察?”张芳问。

张一民点了点头,然后他用夸奖的口吻说:“你昨晚上表现很不错,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这么机智勇敢。”

张芳听张局长夸奖她,脸顿时红了。

“张局长,这丫头非要到天龙集团去卧底,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请您帮我劝劝她。”桂花心里只想着这事,赶紧提出来,生怕他们谈其他事弄忘记了。

“呀,小姑娘还有这想法,你是如何考虑的,说来听听。”张一民突然对这事有了极大的兴趣,他鼓励张芳将想法说出来。

张芳说自己最喜欢看侦破电影,有时候公安人员为了侦查需要,就派人打入敌人内部当卧底,一是提供情报,二来抓住时机来个里应外合。然后她把自己当卧底的理由说了一遍。

“这个想法好,值得一试。不过,你去太危险了,我还是派个女警察去吧。”张一民说。

“还是我去,恐怕你们这里有内奸,他们又不认识我,不碍事的,我会灵活处理的。”张芳一想到自己要亲历这种只有影片中才有的生活,全身兴奋。

“你说的有道理。这样也好,我安排人给你培训几天,给你添加一些必要的装备,如微型摄相机、紧急呼叫器,还要进行一些心理素质训练,然后你再去闯闯这个龙潭虎穴。”张一民嘱咐说。

“那您也同意她去啦?如果是您同意,我就没意见了。”桂花焦急的脸色缓和下来,她相信张一民,此刻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是在真正想方设法救自己的儿子。

“老嫂子,我们已经对天龙宾馆进行了严密监视,现在只有姚琴一个人认识她,如果她去,我就发信息让张芳回避,另外天龙宾馆里还有我们接应的人,不会有危险的,您老就放心吧。”张一民安慰桂花,其实他早已通过关系让那个退休的老刑警郑援朝打进天龙宾馆当守夜工,这件事只有张一民和刘长乐两个人知道。

“那我也做点事,我去做姚琴的思想工作,我不直接和她说这事,用自己的一腔真情感化她,相信人心都是肉做的,她不会对一个老人的爱子之情无动于衷、视而不见。”桂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好,老嫂子这个主意也不错。如果姚琴被感化了,她证明何慧是受人指使引诱张剑并告其强奸的,那么强奸就不成立,张剑就可以被无罪释放。事不宜迟,我们大家分头行动。”张一民兴奋地说。

“妈,你跑哪去了?让人担心死了。”桂花一进门的时候,姚琴就责怪地说。

“我送你妹妹走,你妹妹准备回来见你哥一面,哪知不让见,她那边工作忙,老总电话催得紧,所以就急忙坐火车走了,我送她到火车站的,她想和你打招呼,看你还睡着,就让我给说一声。”

“您不是说她已辞职了吗?”姚琴隐约觉得桂花在医院里说过这话,可此刻她记得不是十分清晰。

“没有哇,我说过这话了吗?你妹妹是打算辞职,但公司老总不同意,扣押了她的保证金和六七月份两个月工资,有五六千块呢。我说孩子,你在这也使不上力,我和你嫂子多求人帮忙,你出点钱帮你哥就行。”桂花从没说过谎,这一次说谎完全是按女儿教唆地说,虽不流利,但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您应该叫我一声,让我也送送她。”姚琴听桂花这么一说,想想自己得了伤寒,高烧四十多度,可能听迷胡了,也就不在这上面多想。

“可你刚刚大病初愈,不能见风的。要多休息,多喝水。我走时给你烧了开水,熬了稀饭,你吃了没有?”

姚琴点了点头。“可张芳妹妹我们是初次见面就分手,我总得招待她一下,不然就太不近人情了。”

“一家人就不要太客套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桂花走近姚琴,用手背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说:“不烧了,再休息一天就好了。”

“我感觉全身软弱无力,嘴里也没有味,不过我总得买几个菜做给您吃,不能老是让您服侍我。”姚琴看时间已是吃午饭的时间。

“我随便吃点就能对付,不过你吃什么,我给你做。我给你做一碗鸡蛋面,很营养的,我以前感冒后就喜欢吃这东西。”

“好,那就有劳妈了。等我好了后好好服侍您,您就在这多住几天。”

“不了,明天我就要回去,家里的猪呀、鸡呀离不开人,我走这两天叫你刘婶照看着,麻烦人家一两天行,但总不能老是麻烦人家,我人在你这里,心却在家里。反正我老婆子在这也出不上力,这存折上有二万块钱,是我全部的积蓄,你拿去救张剑吧。”桂花从贴身的内衣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一张二万元的存单和一些零钱。她将存单递给姚琴。

“妈,这事光靠花钱是不行的,有时候花再多钱也没有用,我也正在想办法呢。本来出这事花点钱找受害人私了让她不告也行,可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案件已经到法院了,唯一的办法是找院长说情,让判轻些。”

“只要让他出来就行,孩子也难为你了,要怪就怪张剑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咱们丢脸了,妈对不住你。”桂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硬是将存单塞给姚琴。

“妈,钱暂时还不需要,等需要的时候我再找您要。”姚琴看见这个老人心慈,不忍伤害她,她已经伤害过她的儿子,却再也不能伤害这样善良的老人了。

这时,她想到自己的母亲,如果母亲也能像桂花这样就好了,可她偏是个女强人的心态,又市侩又势利,巴不得女儿找个富翁或找个当官的,姚琴可不愿意自己被人当作商品一样的处分,她要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而这伤害了父母的颜面,使得父母身名扫地,她离家出走后,父母没有联系过她。倒是在国外的弟弟打过几次电话给姚琴,劝她回家向父母认个错,毕竟是父母,认个错也就算了。姚琴也几次起过这样的念头,但自从与张剑结识后,她怕父母又不同意自己与张剑的婚事,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生米煮成熟饭、生下孩子再说。姚琴见过许多女孩子反对父母插手婚事,和男孩子外出同居,后来生下孩子后才回娘家,父母也怕女儿真的变心,能回来认亲已是幸事,也就既往不咎了。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姚琴半年多没进家门。

桂花还要坚持将存单搁在姚琴这,说这样要用钱时方便些。姚琴说:“妈,还是您保管好些,我这人粗心。我们不要再争了,妈,给我做吃的吧,我都饿了。”

“好,我马上去做,看我这记性。”桂花将小布袋和存单放在桌上,忙着到厨房给姚琴做吃的去了。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桂花开门一看,只见一个四十上下长相英俊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大束花笑吟吟地看着她。

“先生,您找谁?”桂花不认识这个人,问道。

“我找姚琴,我是她堂哥,您是她什么人?”这个人看见面前是个老婆婆时,脸上的神色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那经典的微笑。

“我是她婆婆,是大哥呀,快请进。小琴,你大哥来看你啦。”桂花喊了一声,又去厨房忙活去了。

姚琴也听到门铃响,正起床来看。当她看见是刘天龙时,心里吃了一惊,生怕他露出身份,哪知刘天龙很会掩饰,自称是姚琴的堂哥。他知道姚琴只有个弟弟,但堂哥、表哥不少,用堂哥的身份最保险。

“你堂嫂昨天看见你生病住院了,就叫我来看看你,我跑到医院里去找你,你不在,我就到这里来了。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刘天龙大声地说着话,一边将花插在厅中的花瓶里。

“谢谢你能来看我,不要紧的,只是染了点伤寒,多亏我婆婆来照看我,现在已经好了。”姚琴一边说这话,一边使眼色瞟了瞟厨房方向。

“我们到外面吃吧,我请你吃点好的补补。”刘天龙用愧疚的眼神说。

“不了,婆婆已给我做好了,你这么忙,难得你来看我一眼我就知足了。我不久留你了,明天等我上班后再联系你。”姚琴轻声地说,刘天龙会意地点了点头。

“妈,帮我送送大哥,我不方便起来。”姚琴大声地喊桂花。

“大哥,您在这吃了饭再走,你看都到吃饭时间了。”桂花说。

“不了,伯母,我公司来了客人,正在酒店等我过去,我是顺道过来看一下。”说完,刘天龙戴上一副墨镜,回头冲桂花笑了一下,下楼去了。

桂花一下子呆住了,这个人的打扮勾起了她心中的回忆,“太像了,太像了…”桂花心中念叨着,这个人太像电视剧《上海滩》中的许文祥了,可那个许文祥是黑社会的人,难道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听张剑说姚琴只有一个弟弟在国外读书,哪有什么大哥?但这个人称是姚琴的堂哥,她不好问个清楚,跑到阳台上看着楼下,只见一辆高级轿车发动引擎,向大门急驶而去。

桂花将鸡蛋面端到姚琴床前时,姚琴问道:“妈,我堂哥走了吗?他太忙,在我这从没超过三分钟,他的物流公司事多,他离开一会就乱了套。”

“他匆匆忙忙地走了,连水都没喝一口。”桂花有些谦疚地说。要是在乡下有人生病,亲戚朋友来看望的话,怎么着也得留着吃顿饭。

“这是我堂哥丢下的二千块钱,您收下,昨天的住院费还是您交的,算我还给您了。”姚琴将钱塞给桂花。

“孩子,那点钱是做妈的一点心意,我不能收。”桂花推辞说。

“您又没有工作,攒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我不能要您的钱。等以后我和张剑买房的时候如果缺钱,再向您借,好不好?”姚琴诚恳地说。

桂花见姚琴执意如此,只好收下,对姚琴说:“妈先收着,到时你们买房时,妈加倍拿给你们。”

两个人又叙了些别的,然后桂花告辞回家,姚琴执意挽留,无奈桂花挂念乡下,去意已决,婆媳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正文 第十九章 亲情计划

刘天龙打电话给姚琴,得知她婆婆已回家,马上要接她出来玩。

在姚琴的楼底下,他刚泊好车,发现两个老太太和一个老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并对着他的车子指指点点,刘天龙有一丝不祥地预感,但他想这些老头老太管什么闲事呢,理他们干什么。这样想着,他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上楼直奔姚琴家而去。

姚琴很惊喜地开了门,刘天龙说过今晚要来,现在果然来了。她一把拥住他,用她的香唇吻住他,两个人激烈的拥吻起来,差点透不过气来。

“还是到我那去吧,在你这我不放心,搞不好老太太又回来,这深更半夜的撞见可说不清楚。”刘天龙说。

“好,听你的,要不是看你昨天送花来看我的份上,人家才不想理你了。”姚琴嗔怪地说。

“最近不是很忙嘛,宾馆里的生意火爆,我不坐阵不放心哪。宝贝,说心里话,你不在我身边,我觉都睡不好。”刘天龙搂着她亲蜜地说。

“我也挺想你的,今晚就在你那过了。我最近害怕一个人睡,老做噩梦。有你在身边我就放心了。”姚琴小鸟依人似地说。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要你天天陪我睡,到时别喊受不了。”刘天龙笑呵呵地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刘天龙戴上墨镜,罩住大半个脸,发动车辆,姚琴左右环顾了一下,迅速上了刘天龙的车,汽车向天龙宾馆方向驶去。

从刘天龙来和他与姚琴一道离开,都被刘长乐看在眼里,他马上将这一情况通知了张一民。

张一民判断姚琴和刘天龙肯定要到天龙宾馆里去偷欢,他马上想到张芳在那里上班,听张芳说她应聘很顺利,刚好有一个收银员辞职回家生孩子去了,她正好补上缺,在天龙宾馆当收银员。

他连忙拨通了张芳的手机:“我是张一民,你在上班吗?”

“我现在不上班,我是白班。”张芳一听是张局长打电话来,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今后不要称我职务,喊我张叔就行,记住了,你在不在天龙宾馆住?”

“不在,我通过中介和一个超市的女孩子在宾馆附近合租了房住。”

“那就好,姚琴到天龙宾馆去了,是那个刘天龙开车接她去的,他们耐不住了。”张一民说。

“我母亲不在她那吗?”张芳问。

“你母亲昨天回家里去了,可能工作做不通。我看这里面有阴谋,搞不好你嫂子也有份。”张一民语气坚定地说。

“谢谢张叔关心,还要张叔帮我哥雪冤呀。”

“这也是我的职责,我们不多说了,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关键是要盯住何慧,一旦她出宾馆,立刻通知我。”张一民在听到张芳说“是”后挂断了电话。

刘长乐敲门走了进来,眼圈红红地。

“你昨晚上没睡好吧,辛苦了。”张一民扔给他一支烟。

“昨晚上姚琴整夜未回,肯定是和刘天龙在一起,他妈的,老子真想进去抓了这对狗男女。”刘长乐一边点着烟一边说。

“现在一定要沉住气,上次搞了那么大的动静,本来我们的目标是对准天龙宾馆的,哪知没抓住这条大鱼,却抓了不少小鱼,虽然成绩很大,但这其他的几家单位心气不顺,到处说我们公安局是天龙宾馆的保护伞,上次市委王书记还说到这事,显然很不满意,要我们注意社会影响。另外张剑的案件只有十多天就开庭了,但我们却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我现在肩上的压力大呀,在政法口,就数公安局长最难当了。”张一民抽出一支烟,悠悠地说。

“我水平有限,不能替领导分忧,我心中有愧呀。”刘长乐显然受到张一民的情绪感染,难过地说。

“你可别没了士气,即便在张剑的案件开庭前拿不到证据,哪怕是在被判刑后上诉期内也行,最坏的打算是在二审期间,这个证据无论如何要不惜代价去弄,另外,通过查找证据的过程或许我们能破个黑社会组织性质的大案呢。”张一民看刘长乐情绪低落,连忙打气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把天龙宾馆的问题查清楚,我这个刑警队长算是白干了。张局,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是再苦再累,也要挺过去。”刘长乐表态说。

“好,有你这个精神就好。目前他们肯定千方百计地阻挠我们取证,接触也减少了,一旦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是张剑被判刑后,他们或许就会松懈下来,那时我们就有把柄可抓,可以趁虚而入,直捣黄龙。”张一民的目光看得很远。“当然,最好的效果是我们在开庭前端了这个地方,将刘天龙等一干人抓起来一审,或许拔出萝卜带出泥,起到一石二鸟的效果。”

“现在天龙宾馆的娱乐节目更加火爆了,每天晚上宾客如云,上次大清查,没揪住他们,倒帮了他们的大忙,使得它名声大振,外界也传言天龙宾馆是我们公安局开的,至少我们公安局有股份在里面。这太气人了。”刘长乐将半截烟头使劲掐灭在烟缸里。

“随他们怎么说,或许说这话的就是刘天龙他们一帮人放的烟幕弹,好趁机捞钱呢。上帝要使人灭亡,首先使他疯狂,等到天龙宾馆疯狂之时,也离它灭亡之日不远了。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张一民眼睛放着光芒,那是一种战斗的光芒,闪烁着坚定、乐观和豪迈。

“陈局长那边怎么样?你要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张一民弹了弹烟灰说。

“最近安份守已,在办公室呆的多,每天读书看报和文件,这小子贼得很,他现在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刘长乐气愤地说。

“你别看他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是不平静的,从来作恶的人心中就没有平静过,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恐慌之中,深怕警察找上门。他越这样做,就表明他心里越虚,也更急得慌。他只不过苦撑着渡过这段难挨的日子罢了。”张一民一语道破了此中的玄机。

“我们要不要给煽点风点把火,让他们坐立不安?”刘长乐说。

“说说看看,你怎么煽风点火?”张一民显出很大的兴趣。

“我们在省城给张剑请个有名气地刑事辩护律师,让他出庭替张剑辩护,一是申请受害人出庭作证,二来申请重新鉴定。何慧是个卖淫女,处女膜肯定是陈旧性破裂,我怀疑这个鉴定有水份,这件事必须马上着手去做。”刘长乐说出了自己对这个案件的看法。

“对,你考虑很细致,这个鉴定必须推翻,律师当庭也可以向证人发问,便于法庭查清问题。委托律师的事我来安排,你继续盯住他们。”张一民对刘长乐的意见很满意。

“好,那我去了。”刘长乐转身欲走。

“等等,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张一民叮嘱说。

“谢谢领导关心,我会注意的。”刘长乐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张一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爱意。这是个有头脑、有能力的人,要不是自己才来不久,不好动人事,否则就提拔他当刑警大队队长。人事是一个单位最敏感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对工作有很大负面影响,没有酝酿成熟、不在有充分把握的情况下,自己决不碰这根弦。

不过自己一定会给他这个位置的,只在时间的早迟上,张一民心里这个念头愈发坚定起来。

姚琴随刘天龙来到她熟悉的5188房间。

进到房间,刘天龙就要亲热,姚琴说:“怎么几天不见,就猴急成这样?我去冲个澡,你等下我。”

姚琴去卫生间了,刘天龙闲来无事,打开监视器,许多的小屏幕都闪亮了起来,只见一些屏幕上显示大门口、多功能舞厅及一些房间的情况,其中一些房间的男女正在交欢。

刘天龙让胡丽到他办公室来,胡丽进来就说:“今晚生意火爆,目前已进帐十多万元,还有客人在陆续到来,忙得小姐妹们筋疲力尽,看来还要增加小姐才行。”

刘天龙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手势,胡丽离开了。

进到房间,他发现姚琴已经洗好,穿着一套性感的粉红睡衣正趴在监视器前观看。

刘天龙想阻止已来不及,他搂着姚琴说:“别看了,我正渴盼和你融为一体呢。”

“我在你这里这么久,怎么这东西我不知道。”姚琴颇感诧异。

“我新近才弄的,在这前面摆着一排书架,按动电钮,书架就会移过来遮住。”一边说着,刘天龙一边按动床头的电钮,旁边一排书架移动过来,将那个监视器遮得严严实实、天衣无缝。

姚琴轻轻褪去睡衣,露出那美妙眩目的胴体。刘天龙看得呆了,急忙宽衣解带,一下子将姚琴压倒在床上。

两人巫山云雨、极尽鱼水之欢。

事毕,刘天龙喘着粗气说:“本来等张剑的案件庭开过后我再接你过来,可我实在等不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想要你在我身边陪我。”

“今天有什么大喜事吗?怎么特殊了?”姚琴不解地问。

“你猜猜看。”刘天龙说。

“我猜不出来,你还是对我直说了吧。”姚琴把头贴在他的胸脯上,扑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刘天龙说了出来,拿眼盯着姚琴看,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真的吗?你早不说,我应该给你个礼物。”姚琴又惊喜又嗔怪地说。

“你给了我礼物呀。”刘天龙笑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给你呀?”姚琴不解地看着刘天龙。

“你人就是我的礼物,这件礼物再好不过了。”刘天龙笑嘻嘻地说。

“你坏,你坏…”姚琴用手在刘天龙的胸口轻轻捶了起来。

刘天龙就势一把揽住她,又在她身上翻云覆雨起来。

“你别把我们做爱的过程也录进去。”姚琴有些担心地说。

“宝贝,放心,我这房间里没有,我只是在几个特殊的房间里安装了。”

“你安那东西偷看别人做爱,就跟看a片一样有什么分别?”

“这你就不懂了,这东西作用可大了。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做我们这一行,必须控制一些有权力的人为我所用,到时把柄在我手上,不由得他不听我的话,不帮我做事。”刘天龙诡秘地笑着。

“要是人家知道了,你怎么见人?”姚琴对刘天龙有些反感,觉得做这事不十分光彩。

“他们哪里知道?我请来安装的师傅都是东北的,他们装完就走了,整个宾馆里的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你知道了,除了你我没有第二人知道这事。另外,对那些在我这里玩乐享受的、拿了我的钱的掌权人,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拿出来的,这就是杀手锏。”刘天龙解释说。

“那你把史局长和陈局长他们都录了?怪不得他们对你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姚琴问道。

刘天龙点了点头,然后他叮嘱说:“你可千万别对他们说,任何人都不能说。”

直待姚琴点头答应,刘天龙一颗心才落了下来,他搂着姚琴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刘天龙送走姚琴,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陈虎打来的。只见陈虎在电话那头气冲冲地说:“天龙呀,你是怎么搞的?差点出了大事。”

“什么事这么严重?”

“我让你暂时离那个女人远点,现在可好,让人拍了照片了。”陈虎说。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你到姚琴那去了吗?”

刘天龙没有作声。

“今天一大早,小区的几个老头老太就到公安局来反映问题,并把你们的照片拍下来了,说张剑是冤枉的,她老婆在外偷人,他是被陷害的。幸亏是我值班,我让他们把照片留下来,并说一定查实处理,这样那几个老头老太才走了,临走的时候并说等我们消息。”

“是这样,我先下楼的,然后姚琴上了我的车,不可能把我们拍在一起的。”刘天龙仔细想了会说。

“虽说你们不在一张照片上,但你深夜去接她,又被人看见了,这怎么解释呢?”陈虎仍然有些不满意地说。

“我送她到医院去,她生病了,不能说她生病我都不管吧。”刘天龙撒了个谎说。

“我到海鲜楼去订一个雅间,你过来看看照片,我让那些老头把底片给我,他们硬是不给,这事咱们得商议一下,史局长那边我通知一下。”

“好,我马上过去。”刘天龙挂掉电话,心里有些懊恼并有些后悔,看来这小区里也不安全,昨晚看那些老头老太时就感觉不对劲,原来这些老头老太是管闲事的。

刘天龙到的时候,陈虎和史本善已经到了,两人正闷着头抽烟。

“天龙老弟,坐。”史本善招呼说。

刘天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两包烟,一人发了一包。

“你老弟对我也不说实话了,姚琴根本没病,今天早上就上班了。”陈虎不高兴地说。

“她得了伤寒,还在医院住了一天院呢,昨晚我送她回来拿东西,然后再接她到医院去了,不信你们去查住院档案。”刘天龙在他们面前还没折过面子,这次也不能丢,所以他坚持自己的理由。

“别在这上面纠缠了,天龙老弟,不是老哥讲你不是,你可不能栽在这个女人身上,我看你是用情太深太专,这可对你不好。”史本善插话说。

“我也是这个看法,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不是不知道,我以为你是玩玩而已,哪知你动真格的。”陈虎帮腔道。

“据我了解,姚琴在大学里就谈了个男朋友,后来这个男朋友把她玩弄后出国了,后来又被程鹏一脚踢了,她秉性难改,立马就勾引上了张剑,两人结了婚,这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老弟不会跟她结婚吧?”史本善竹筒倒豆,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两位哥哥,我也没说要娶她呀,只是觉得这女人合我的口味,就像吃了一道合口的菜,菜已经吃下了,但滋味还在嘴里,还没有淡掉而已。”刘天龙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表达方式,只好用了这么个比喻,虽不贴切,但还算说出了内心的感觉。

“姚琴可是我引荐给你的,你而且答应玩过后让我也爽爽的,你什么时候兑现诺言呀?”史本善本来就对姚琴垂涎三尺,现在看是时候提出这个要求了。

“到时肯定有你份的,不过现在可不行。”刘天龙说。

“为什么?我和陈老弟都急得上火了,你那里美女如云,要什么样的没有?紧箍着个破鞋有什么意思?”史本善不耐烦地说。

陈虎也在旁边“是呀,是呀”地帮腔。

“现在张剑的案件还没判下来,我怕姚琴会变卦,所以暂时哄着她,待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我让给你们,决不失言,咱们兄弟从来是有福共享、有难同担的,天龙我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伤了与哥哥们的情谊。”刘天龙说。

“有些道理,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史本善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局,你不是说让我来看照片的吗?拿出来让我看看。”刘天龙切入了正题。

陈虎拍了一下脑袋,说:“我差点把这事搞忘了,照片都在这呢,一共六张。”

刘天龙接过照片,仔细看了起来。有两张是他车子的照片,拍的位置在车前车后各一张,有一张是他下车上楼去的照片,有一张是他从楼上下来的照片,有一张是姚琴下楼来的照片,有一张是姚琴上他车的照片,在照片上没有出现他们两人共在一张照片。

“这不能说明什么,但我的意思是让你提高警惕,你看现在小区的群众都在像私家侦探一样盯着你,我就怕有个闪失呀。”陈虎深吸了一口烟说。

“陈局说的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张剑的案件还有十来天就开庭了,等那小子蹲了大狱,我们有的是时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何苦急在这一时呢?”史本善也劝说道。

“最近生意不错吧?多把精力放在生意上,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是找个电影明星玩玩也行。”陈虎进一步说。

“好,听两位哥哥的,最近不同她来往了。最近生意火爆,我可要感谢两位哥哥,尤其是陈局采取上次行动后,许多宾馆的色情业一噘不振,唯独我们这里安全,大家都往这里涌,我也忙得够呛。每天的毛收入都在十多万元,我以前说过,给两位哥哥提成10%的,这是二十万元,你们一人十万。”刘天龙从大挎包里拿出一沓沓钱,放在两人面前。

“这么多呀,好,我们收下了。”史本善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谢谢天龙老弟,那我就不客气了。”陈虎想起胡丽对他说的话,也笑呵呵地将钱装入一个黑色的帆布袋。

张芳知道开庭的日期一天一天临近了,心里十分着急。她是餐饮部的收银员,从上午11点钟上班,一直上到晚上10时才下班,中途除了上卫生间吃饭休息一会外,其他的时间必须在工作岗位上。

一天下午,她利用短暂的休息时间上楼去找何慧,在七楼的员工宿舍区,她刚进到走廊,就被两个挂着绿色工作牌的保安拦住了。“你是干什么?”一个矮个的保安问。

“我是宾馆的工作人员,我上来找人。”张芳说。

“你找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也不知道她名字,只是面熟,看见她人就知道了。”张芳说。

“你是新来的吧?你可能不懂得这里的规矩,看你挂红牌的工作证,肯定是餐饮部的,四楼以上的都挂绿牌的工作证,宾馆规定挂红牌的工作人员不准到四楼以上来,这点你不知道?”那矮个保安解释说。

“跟她啰嗦什么,撵她下去就是了。”另一个高个保安不耐烦地说。

“那我不知道有这规定,我下去就是了。”张芳装做惊慌的样子。

“等等,你找的人可知道她名字?”矮个保安阻止说。

“我说你这小兔崽子,见到美女就来劲了,在这里少说为妙。”高个保安警告说。

“老大,咱们整天在这里守着个人,多寂寞呀,好不容易来个拉话的,你就撵人家走,你不嫌闷得慌?”矮个保安说。

“这是咱们的工作,刘总说不许任何人接触她,你除非活得不耐烦了。”高个保安恶狠狠地指责同伙,一边厉声对张芳说:“快下去,否则对你不客气。”

张芳听他们说话的口气,知道何慧被他们看管起来了,这下没有办法了,只好下楼去另寻它策。

当晚她把这一情况报告给张一民,张一民在电话里说:“见不了就算了,这个何慧是他们一伙的,你不要冒险去见,一定要从长计议,切不可因小失大。”

“时间不等人,我再想办法混进去。”张芳说。

“你可要处处小心呀,你别忘了是我担保,你妈才同意你这么做的。”张一民担心地说。

“我会注意的。大不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相信你,多长个心眼呀,现在他们看管得紧,或许开庭后就松懈了,如果何慧是被他们逼迫这样做,到时将她解救出来,她出庭作证,推翻控告,我们还是有机会翻案的。”张一民分析道。

“所以我的责任重大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豁出去了。”张芳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千万要注意安全”,张一民再一次叮嘱说。

“您放心,您就看我的吧。”张芳关了电话,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其实她心里早就酝酿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偷一个绿牌的工作证,然后混进去。

机会终于来了,第二天晚上,张芳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她躲到卫生间换了一套妖艳暴露的服装,然后来到四楼的ktv区,趁着昏暗的灯光,偷偷拿了一个正在与人调情的小姐的胸牌,然后挂上它,直奔七楼的生活区。

今天晚上值班是另外两个保安,一胖一瘦。张芳从胖保安身边经过的时候,胖保安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说:“今晚生意怎么样?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突然来好事了,我要进屋休息。”

两个人嘿嘿笑了起来。

“何慧,你人在哪?”张芳进到屋内就轻轻地叫了起来。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子里摆满了铁架子单人铺,足够有一百多张床铺,张芳知道这是小姐们居住的地方。

“谁在叫我?”靠里面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张芳走到何慧面前,只见她面容憔悴,脸色腊黄,忙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病了吗?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你是什么人?我没见过你。”何慧闪着狐疑的眼光问道。

“我是新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听保安这么喊你的,他们给你送饭的时候叫你的名字了。”张芳很机灵。“你怎么不出去做生意?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哪儿不适,这年头做我们这行的只有自己心痛自己,靠别人那是假的。”

“我很久不做生意了,正像你所说的,我身体确实有病。”何慧说。

“那找医生看呀,没钱我可以借你。”张芳说。

“谢谢你,我得的是妇科病,要是到医院去就能很快治好,他们不让我出去,只是开了药让我吃,效果不明显。看你年纪不大,做这一行可要注意保护,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何慧提醒说。

“我看其他的小姐都进出自由,她们经常上街去买衣服,你怎么不去?他们凭什么不让你出去?”张芳装做义愤填膺的样子。

“小点声,别被他们听见了。你怎么不做生意?”何慧问。

“我突然来好事了,就回来休息了,反正现在时间早,也睡不着,就想找人拉拉话。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你在,所以就找上你了。”张芳解释说。

“我也挺寂寞的,好久都没人跟我说话了。这是上天在惩罚我,让我受这样的罪,你相信有报应吗?”何慧接着讲了她母亲从小对她讲的故事,是说一个人坏事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上天就会惩罚他,这就是报应。

“我不相信,你难道做错了什么?这个世道上往往是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作奸犯科的小人往往福寿绵长,而那些忠肝义胆的行侠仗义之士往往不得善终。你看岳飞有功却以莫须有之罪屈死于风波亭,而秦桧之流却活到老死。”张芳性情爽直,将心中的好恶一股脑儿地倒出,愤愤不平。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实话对你说吧,这话闷在我心里很久了,我做错了一件事,心里有一种负疚感,它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身上,我寝食难安呀。”何慧叹了口气,心里很痛苦的样子。

张芳心里一阵狂喜,期待着她继续说下去,可何慧突然却缄默不语了。

“你有什么心里话就全部倒出来吧,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张芳鼓励说。

“可我不认识你,我能相信你吗?谁知道你不是刘天龙派来试探我的?到时我可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何慧慢吞吞地说,然后就缄默不语了。

张芳见何慧不愿意再说下去,再劝说也徒劳无益,她又怕时间待得太长会暴露身份,于是对何慧说:“你不相信我就算了,我出去转转了,这里像个囚室,太闷了。回头我再来找你。”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身后传来何慧那低弱的声音:“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张芳下楼到刚才偷胸牌的房间,从门缝中将胸牌丢了进去,然后迅速下楼回到住处,把这一情况向张一民作了汇报。

“你真是个聪明勇敢的孩子,收获很大,说明何慧是被他们胁迫的。”张一民夸奖张芳。

“我明天晚上再探一次,到时我准备一支能录音的mp3,把她的话全录下来。这样可不可以?”张芳问道。

“这样的证据法庭虽说不会采信,是非法证据,但只要何慧坚持在法庭上说出她是被胁迫的,这样就能推翻案件。但这个可能性还是太小了,这对她本人不利,而且还会有生命危险,她会做吗?”张一民说。

“那怎么办呢?”张芳一时无策。

“你倒是可以一试,最好是她找机会出来,然后我们解救她,一旦她受到保护有安全感时,她就会说真话,到时这个案件就水落石出了。”张一民又一次再三叮嘱张芳要小心行事。

张芳后来又混进去,见了何慧一面,可这次何慧什么都没说,她满腹狐疑地打量着张芳,张芳见套不着什么话,就安全地退了出来。

看来何慧这条路走进了死胡同。

正文 第二十章 铁窗内外

时间的剪刀不停地剪下日子的红绿布,不经意间,开庭的日期一天天临近了。

张剑在看守所里已呆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了,对即将到来的这个日子,他说不出是期盼还是无奈,他只觉得命运像是被别人攥在手心,他的倔强的意志被摧毁殆尽,以至于现在对什么都感到漠然。

他想起他的父亲,那个出车祸死亡的父亲。父亲是被一辆大货车撞倒的,头部后脑壳着地,在医院里他愤怒异常,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完全不配合医生的检查,后来张剑知道父亲当时脑部出血压迫神经,他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当所有的力气从他身上消耗殆尽的时候,生命的特征也慢慢消失了,渐渐地他有气无力了,嘴里絮叨着那句“命中八升难求一斗”,到后来他圆睁着呆滞的双眼,离开了人世。

而自己呢,从乡下派出所到刑警队,这是许多派出所干警梦寐以求的事,张剑没有上领导家一次门,就这样调上来了,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喜事。然而在遇到姚琴之后,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他在刑警队的板凳还没坐热,现在却进了看守所,成了阶下囚,人生就是这么富于戏剧性。有时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开庭的那天终于到了。

一天早,法院门外聚集了许多前来旁听的群众,还有媒体的记者,一时人山人海,导致法院门前的公路交通堵塞,公安局抽调了十多名交警前来维持交通秩序。

法庭门前张贴了大幅公告:“本案涉及个人隐私,不公开审理。”七八名法警在法庭门前维持秩序,耐心劝说前来旁听的群众回去,可人群久久不愿散去,他们义愤填膺,有的强烈要求严惩犯罪分子,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太们刚为张剑说情,说愿意作证是张剑的妻子与奸夫串通陷害他的,张剑是个好警察。

八时三十分,两辆警车鸣响警笛从法院大门开了进来,直接开到羁押室门口,张剑在三名法警的押解下,从车上下来被带进了羁押室。

法庭上,两名检察院的公诉人和张剑的辩护人已在审判台的两侧就座,书记员正在宣读法庭纪律,然后他大声地说:“全体起立,请审判人员到庭。”

程天亮和王诗曼穿着法官服走上了台,还有一位穿便服的是人民陪审员,三个人走上审判台就座。

程天亮敲响法槌,声音哄亮地说:“现在开庭,将被告人张剑押上法庭。”

张剑在三名法警的簇拥下,被带到了被告席,法警给他打开手铐,让他坐在被告席上候审。

程天亮核对了张剑的身份,然后宣读了合议庭的组成人员,本案由程天亮担任审判长、审判员王诗曼主审、陪审员李天厚参加评议,对以上合议庭的组成人员,问他是否申请回避?张剑看到是程天亮,现在看来他对这个案件还是挺重视的,分管刑事的副院长亲自担任审判长,但不知道是福是祸?张剑想起那天王诗曼的态度,不由得心里一凉,王诗曼和程天亮是穿一条裤子的人,谁知道刘天龙在幕后是如何活动的?张剑将心往下一横,听天由命吧。他表示不申请回避。

接下来是法庭调查阶段,公诉人宣读了公诉书,要求对张剑以强奸罪定罪处罚。张剑答辩称自己不构成强奸罪,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辩护人汪明律师,这个汪明律师是公安局委托的,在开庭前他会见了张剑,表达了自己对案件的看法,他要求张剑在法庭上千万不要自愿认罪,这样他可以帮他进行无罪辩护。

在法庭举证阶段,公诉人进行了以下举证:第一类证据:受害人的控告信和报案记录及公安机关抓获犯罪嫌疑人的经过;第二类证据:受害人的法医鉴定结论;第三类证据:被告人的供述。

“被告人张剑,对公诉人列举的以上证据,你可有异议?”王诗曼问道。

“对第一类证据没有异议,对第二类和第三类证据有异议。我对法医鉴定结论不服,我的辩护人也申请进行了重新鉴定,鉴定结果表明何慧根本不是处女,处女膜呈陈旧性破裂,她是个卖淫女,是她引诱我,我并没有强奸她。至于我以前的有罪供述,那时我酒喝多了,头脑不清楚,所以胡言乱语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推翻以前的说法。另外,我在救何慧的那天晚上,有一个鹰钩鼻子的人意图污辱何慧,据说是刘天龙的马仔,我请求对他进行讯问调查。”

汪明律师也向法庭举证经法庭准许对何慧重新进行法医鉴定的新的鉴定结论,另外他向法庭提交了姚琴的聊天记录,指出姚琴和刘天龙的不正当关系,而受害人何慧是天龙宾馆的卖淫女,何慧很可能受刘天龙指使,设下温柔陷阱,来陷害张剑,请求法庭传证人何慧到庭,辩护人有权就有关问题向证人发问。

王诗曼说:“你申请证人出庭作证的申请我们收到了,证人被强奸后,受到很大刺激,现在正患病,医院也出具了相关证明,表明证人不宜再受到过份刺激,这对她的精神健康不利。所以合议庭综合考虑你们的申请不被准许。至于被告人提出的鹰钩鼻子这个人,无名无姓,对被告人的要求,法庭亦不予认可。”

程天亮宣布进行法庭辩论阶段,首先请公诉人发表第一轮辩论意见。公诉人指出根据现有的证据,张剑已构成强奸罪,请求法庭以强奸罪定罪处罚,并着重强调张剑身为警察,知法犯法,情节恶劣,社会危害性大,犯罪后认罪态度不好,没有悔过表现,依情节应酌定从重处罚。

张剑辩称自己被人陷害,并没有违背妇女意志,所以不构成强奸罪。

汪明律师辩护说:“根据新的法医鉴定结论,何慧的处女膜呈陈旧性破裂,表明她是个卖淫女,显然幕后受人指使,张剑受其引诱与其发生性关系,本案不构成强奸罪,请求法庭查清事实作出无罪判决。”

公诉人针对汪明律师的辩护提出答辩说:“这种新的鉴定结论不足以作为证据采纳,因为何慧被张剑强奸后,已经事隔三个多月,这期间可能感到悲观失望,又与他人发生性关系,法庭应以第一次鉴定结论为准。”

汪明律师继续辩护说:“张剑的妻子姚琴与天龙宾馆的老总刘天龙有不正当两性关系,何慧系天龙宾馆的卖淫女,很可能受刘天龙指使,引诱张剑与其发生性关系,然后告其强奸,以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

公诉人答辩说:“这与本案无关,本案审理的是张剑涉嫌强奸案件,与姚琴和刘天龙不相干,至于被告人辩护人的推断只是其一种主观推断,并没有证据证实,法庭应不予采信。”

法庭辩论结束后,接下来是被告人最后陈述,张剑在最后陈述中说:“我没有罪。”

程天亮说:“庭审到此结束,合议庭将根据查明的事实,择日进行宣判,宣判日期另行通知。休庭!”然后重重敲了一下法槌。

张剑在笔录上签完名后,又被押进了警车。在出大门的时候,张剑隔着车玻璃窗,本能地用目光四处梭巡着,忽然他看到人群里的桂花,他的母亲也在焦急地向警车张望着,陪在她身边的是张芳。

母亲的身体更加佝偻了,两鬓的白发更多了。张剑在心里默念着:“妈,儿对不起您老人家了。”

警车拉响警报呼啸而去,桂花在后边追着,但很快就看不见了。

张剑又回到看守所,回到了8号监室。

姚琴没有去参加旁听,当然作为被告人的妻子,如果她申请去旁听,法庭也会酌情予以同意的。她没有这样做。

她仍然像往常一样上下班,但上班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她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是喜是祸,但倒是希望这件事能很快过去。

晚上,她回到家,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一种失落的感觉困扰着她。刘天龙现在在做什么呢?他会不会想她?他怎么连个电话也没有?

她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却不知看了些什么。她打开电脑,点击qq,那个“金凰一丐”的图标始终是黑的。然后她又进到金凰论坛网站,“金凰一丐”也不在这里。

姚琴懊恼地关掉电脑,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突然她想到天龙宾馆里去看一看,看看刘天龙到底在做什么?

她下楼叫了辆出租车,直接开进了天龙宾馆。

姚琴推开5188房间的门,只见三男三女正在猜拳划掌,兴高采烈。

陈虎边上坐着胡丽,史本善边上坐着尹莲,刘天龙身边坐着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子,姚琴不认识这个女人。

“看来我是多余的了。”姚琴转身欲走。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你呢。”刘天龙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不是又有新欢了吗?我在这妨碍你们的事,还是让我走吧。”姚琴只觉得恶心,她最恨拈花惹草的男人。

“你想错了,她是新来的秘书,是史哥的侄女,刚刚大学毕业,到我这实习。你问史哥是不是?”刘天龙说。

“姑父,我走了。”那个女孩子跟史本善打了个招呼走了,走的时候对姚琴怒目而视。

“你别冤枉天龙好不好,她真的是史哥的侄女,在天城管理学院学宾馆管理,现在大学毕业在这里实习,是史哥让他过来陪酒的。”陈虎也证明说。

“是我侄女,名叫徐蕊,我老婆姓徐,是他堂哥的女儿,你不相信?”史本善笑眯眯地望着姚琴说。

“来喝杯酒,算我向你陪罪。”刘天龙拉着姚琴到自己身边坐下,给她斟了一杯酒。

“我们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咱们也去找个地方乐乐了。”史本善给陈虎递了个眼色,然后拉着尹莲离开了。

“那也好,你们自便。”刘天龙说。

陈虎和胡丽也紧接着离开了。

“琴,本来我就准备今晚和你单独在一起庆贺一番,哪知史书记让我请程天亮和王诗曼,这不那两个人还在楼上快活呢。”刘天龙解释说。

“我不信,今天我等你一天,你连个电话也没有,现在编这些借口来胡弄我。”姚琴气得用拳头在刘天龙胸口直擂。

“是真的,那个王诗曼还要认你做妹妹呢,我说改天我做东,举行个仪式,让你们义结金兰。”刘天龙说。

“我不喜欢那种女人,我才不要做她妹妹呢。”姚琴听说过王诗曼的风流韵事,嘟着小嘴说。

“小宝贝,你不喜欢放在心里,可别说出来好吗?眼下正靠她帮忙呢,我让她在张剑的案子上关照一下,能不判就不判。”刘天龙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悦,但他还是满面笑容。

原来是这样,这个刘天龙还不错,对待情敌还这么宽容,这让姚琴心里又增添了一层好感。

“那个徐蕊,你可不许碰她。”姚琴眼睛直盯着刘天龙,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你们女人就是敏感,她是来这里实习的大学生,又是史哥的侄女,我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会碰她呢?再说人家年轻漂亮,又有文化,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人?”

“四十岁的男人是精品,事业有成、经验丰富,是许多女大学生走捷径的途径。现在的许多女大学生很现实,只要有钱,什么事都会做。看今天晚上她来陪酒的架势,也准保不是什么好货。”姚琴醋意大发。

“那她实习期满,我让她走就是了。”刘天龙信誓旦旦地说。

“你可要说话算数,不然人家真地不理你了。”姚琴听刘天龙这样说,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你笑起来真漂亮,我要你永远对我这样笑着。”刘天龙赞美道。

“我只笑给你一个人看。”姚琴听着这样的赞美,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当然,等这件事了结后,我要光明正大地娶你。”刘天龙打了一个酒嗝说。

姚琴心里一颤,她跟刘天龙好了许久,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等的就是这句话,现在看来刘天龙是真心的,这倒也不枉她的一片痴心了。她用嘴唇紧紧吻住刘天龙的嘴唇,两个人一边吻着一边向里面的席梦思床挪去。

又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夜晚。

第二天姚琴去单位上班的时候,史本善让她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在办公室里,史本善满脸堆笑地说:“小姚,坐,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姚琴没有坐,她想听他尽快把话说完。“我站着不碍事,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有事呢。”

“我这话你可能不爱听,我劝你少和天龙来往,前不久他接你出来,被你小区里的几个老头老太偷拍了,幸亏这些照片交到了陈虎的手上,如果被张一民看到了后果还不知咋样呢。”

“这个事情我知道,我会注意的,还有其他事吗?”姚琴显得不耐烦。

“昨天庭审的时候,张剑的辩护律师拿你和刘天龙的聊天记录做文章,揪住不放。”

“我和刘天龙的聊天记录被他们拿到手上了?不会吧,我每次及时删除的,他们怎么会有?”

“现在科技发达,他们可以在你电脑硬盘里复原,你的电脑可有谁动过了?”史本善问道。

“没有呀,只有一次我生病,我让张剑的妹妹回家帮我拿钱,后来我不放心又赶了回来,发现有两个修水管的人从楼上下来,会不会是他们做的?”姚琴努力回忆着。

“那两个人说不准就是公安局的电脑专家,我说还是事事小心为妙,你就是不大听得进去。”史本善不高兴地说。

“那我们怎么办呢?”姚琴一时无措。

“我倒是个救火队员,你们点火我来扑火,不知道你今后怎么报答我。”史本善邀功道。

“我让天龙多请你喝酒行不行?”姚琴说。

“那是我们兄弟间的事,我到他那他还不会请我。我是问你怎么报答我?”史本善拿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姚琴,色迷迷的。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想吧,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姚琴想到她和刘天龙之间的好事还真欠了史本善的人情,就直接问了起来。

“我是真心喜欢你,我要你的人,哪怕一次也行。”史本善说完跪在了地上。

“那不行,我这辈子只属于龙哥了,除了这个其余的要求我都答应你。”姚琴着急地说。

“他和你也是逢场作戏的,你不要当真。你想想,刘天龙坐拥富贵,又年轻帅气,身边什么样的黄花闺女、大家闺秀没有,他会要你这个二手货。你别做春秋大梦了。”史本善笑了起来。

“你别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如果想得到我的人,除非我死了,我劝你还是少动这个念头,别再做白日梦了。我走了。”姚琴看着眼前这个同事加领导的人,心里厌恶极了,她愤愤地摔门而去。

史本善看着姚琴离去的背影,心里恨得痒痒地。“我就不信得不到你!”史本善觉得这是朵带刺的玫瑰花,他要想采得这朵花,就不怕扎手的危险。越是这样,越是刺激他做男人的雄心,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史本善直吐了几口唾沫。

一个星期后,王诗曼将这个案件提交审判委员会讨论。

程天亮首先表明态度:“这个案件社会影响大,所以我亲自参加合议庭并担任审判长,从现有的证据材料来看,张剑已经构成了强奸罪。他作为人民警察,知法犯法,情节极其恶劣,应予严惩。所以合议庭在量刑上在三到七年的裁判范围内酌定判处有期徒刑六年,以上意见提请各位委员予以讨论。”

刑庭庭长马上支持程天亮说:“这个案件程院长亲自审理,这在全院也是破了一个先例,这说明领导充分重视,我赞同合议庭的意见。”

民庭庭长说:“从证据来看,已经构成了强奸罪,但我也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现在外界有传言,说张剑的老婆姚琴跟天龙集团的老总偷情,被张剑发现了,张剑开始调查这件事,刘天龙先下手为强,设了个圈套,让卖淫女何慧勾引张剑,导致张剑被抓。我看这件案子能不能先不忙判决,让检察院补充证据,等证据详实充分后再定罪量刑。”民庭庭长与程天亮同一年进法院的,两人为竞争副院长的时候斗得不可开交,最后程天亮依靠背后靠山当上了副院长,但民庭老庭长也不服他,两人在一些问题上总有那么点“分歧”。

民庭老庭长这么一说,顿时委员们像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起来,有赞同程天亮的,也有支持民庭老庭长的。

待所有委员的发言结束,两边阵营不分上下,支持程天亮的略占上风,大家都等着胡院长关键的一票支持哪一方了。

胡院长思索了片刻说:“这个案件公安局张一民给我打过电话,说请法院查清事实后判决。我对你们双方的观点都不赞成,我保留意见,弃权。”

全场一片哗然,大家都知道胡院长有些惧程天亮,很可能支持程天亮,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表态,这也不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作为一把手,对重大案件就是要严把质量关,该慎重的时候要慎重,关键是综合分析大家的发言,作出科学决策和判断,现在他居然弃权,要是在一般委员来说,还说得过去,但这话从一把手口里说出,还真让人啼笑皆非了。

这时程天亮说:“我看今天出席会议的委员八人,四票赞成,三票反对,一票弃权,合议庭的意见通过。”

会后,王诗曼到研究室将会议的结论抄录下来,然后盖上章,这样她的判决结论就是审判委员会全体成员的结论了,许多法学专家对审判委员会很有意见,说它是“审而不判,判而不审”,形成集体共担责任,最后大家谁都没有责任。

王诗曼将判决书草稿送到程天亮那签发,两人相视一笑,庆祝大功告成。程天亮在签发栏上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一刻他得意极了,尤其是胡院长对案件的表态,说明他程天亮在金凰市法院的地位无可憾动。只不过他有些懊恼地是,那个民庭老家伙最近越来越放肆了,他还到处扬言:“程天亮只有一年多时间就要切杠子了,而我可以干到六十岁退休。”这话说的可是事实,虽然两人都是正科级审判员,但程天亮是副科级实职领导干部,是党组成员,组织部门规定到五十五岁,这些党组班子成员就要被一刀切下来,这是硬性规定,再找关系走后门也是白搭。

程天亮是现实的,他信奉“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原则,将老情人调到手下,既是监督刑庭庭长,看他是不是听话,又是放权给她,给自己捞取好处。有些案件,他不需要过问,王诗曼自然会对当事人暗示说:“你这个案件是要经程院长点头的,我这边没有问题,他那里你还要上门去说一下。”当事人心领神会,总是给程天亮包一个大红包,然后再给王诗曼一个小些的红包,不论钱多钱少,程天亮还真的就帮忙,总是给人事情办成,如果极个别的案件办不成,他也将钱退回去,这样就不会有当事人在背后告发他。

有人说中国时下的一些官员都有两副脸孔,别看他在台上像个正人君子,台下保不准也干出些男盗女娼的事。审判台上也像是在演戏,台上威严,活像个青天大老爷,台下手伸得很长,只要你敢送,他就敢收。

在金凰市法院的大舞台上,程天亮就是这样的主角,无人替代无人能演出这样高水平的主角。

宣判的日子到来了,虽然是不公开审理,但宣判必须是公开的。

一大早,金凰市大大小小的媒体都闻风而来,甚至江南省的一些重要媒体也得到消息,于昨晚提前赶到了。

法院前面的马路又一次水泄不通,二十多名交通警察冒着酷署,正在疏导交通。

桂花接到刘奇的电话后一大早就赶来了,她在大法庭里第一排座位坐下。

水中文也挤在了第一排,他正拿着摄相机对准大法庭上的国徽拍个不停。

九点钟的时候,两辆警车鱼贯而入,第一辆是开道车,后面车上坐着张剑,陪在他两侧的是两名全副武装的法警。

法庭上程天亮、王诗曼和陪审员李天厚在审判台上正襟而坐,左侧坐着两名公诉人,右侧是张剑的代理律师。

能容纳七八百人的大法庭里早已是人头攒动,大家都想看看这个臭名昭著的坏警察被绳之以法的情景。

姚琴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也夹杂在人群里,她戴着个宽大的遮阳帽,脸上用宽边的墨镜挡住,她找了处角落坐下,她来的目的是想最后看一眼张剑,算是一种悔罪吧。

张剑被带上法庭的时候,全场一片静穆。

程天亮敲响法槌,宣布继续开庭。然后他拿起判决书,声音哄亮地读了起来。

法庭认为张剑构成了强奸罪,依法酌定从重处罚,然后他宣布判决如下(全体起立):

被告人张剑构成强奸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判决日期自2007年7月29日始至2013年7月28日止,宣判前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之日起十日内向天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法庭里响起了掌声。

许多摄相记者用镜头不停地对准审判台和张剑,镁光灯不停地闪着。

桂花听到判决结果,一下子站立不稳,幸好刘奇在身边扶住才没有跌倒。

张剑低着头,脸上毫无表情。他觉得后面黑压压的人群像一座大山向他压来,此刻,他恨不得有地缝钻进去。

程天亮问道:“张剑,你对判决书可服?可上诉?”

人群从喧闹中又一次沉静下来。

“我不服,我要上诉。”张剑声音不大,但整个法庭里的人都听见了。

程天亮让他签收判决书,张剑拿起笔匆匆在上面歪歪斜斜地签上名字。突然他露出痛苦地表情,向法警请求要马上大便。

法警将他带到羁押室里面的卫生间,然后守在外面。

这边王诗曼正接受有关媒体的采访,她向媒体表示:“这是建国以来金凰市发生第一起警察强奸案件,表明我们的个别干警已经腐败堕落,必须加以严惩,以此警戒后人。然后她介绍说金凰市法院领导对这个案件高度重视,快立快审快结,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给全市人民一个交待。”

刘长乐挤出人群,拨通张一民的手机,将判决的结果告诉了张一民。电话那头好一阵沉默,良久,张一民说“我知道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时张芳也打进电话来,她在电话里嘤嘤哭泣说:“张局长,我哥被判了六年,您看现在怎么办?您可要救救他呀。”

张一民安慰了她一番,说张剑已当庭表示上诉,这个判决暂时还没有生效,现在只有等天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结果了。但现在我们这边趁刘天龙他们松懈的时候抓紧搜集证据,以便二审中举证。

张芳听张一民这样说,情绪稍微好转了一些。她知道案件关键是在何慧身上寻找突破口,向张一民表示一定盯紧何慧。

张一民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他在安慰张芳的时候,却没有人来安慰他自己。

张剑在卫生间里心乱如麻,一切已无可挽回。

其实他并不要大便,只是放了一通很臭的屁,肠胃一通畅,肚子就不难受了。他一边放自来水冲洗,一边快速的思考。一缕阳光从羁押室的小天窗照射进来,张剑抬头看了一眼,心里豁然明亮。

那是一个很小的窗户,长不到一米,高不到四十公分,插着一格一格的钢筋。或许是经年风吹雨淋,钢筋已经锈蚀不堪。他站在水池上,用劲一拉,钢筋表面的铁锈纷纷掉下,很快就弯成了弧形。

张剑心中大喜,他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只要找到何慧,打掉“天龙帮”,自己就可以洗涮清白。

一不做,二不休。张剑拼尽吃奶地气力,将钢筋拉弯,又将它们的一头从水泥墙壁中拉出,然后蜷缩着身子,从窗户中爬了出去。外面是法院的后院,张剑一看四处无人,飞速地冲向围墙,他爬上围墙根上的一棵香樟树,从树上跃到围墙上,然后又用手扒着墙顶,下到对面的小学院内。

此时正是上课的时间,虽说院内一个人都没有,但张剑不敢冒然出校门上街,他知道对他的搜捕马上就要到来。他看到院内正对着自己的是一间厕所,厕所的化粪池很大,上面是用木板铺盖着。张剑不假思索地跳入化粪池,躲在木板下面。

化粪池约两米深,好在修建的时候有两级台阶可以搭脚,张剑站在最底下的那级台阶上,只露出一个头呼吸。池内臭气臊气刺人耳鼻,张剑因为在看守所里感受过,也能勉强忍受。他用肩膀轻轻的拱开木板,露出一丝缝隙,这样可以呼吸一点外面的空气,免得被薰晕过去。

这时,法院大法庭内乱成一锅粥。两名法警在等了四五分钟后,仍不见张剑出来,叫他名字也不见回应,就听见水声哗哗。两人冲进来一看,张剑不在里面,窗户钢筋弯曲,连忙大叫“出事了,张剑脱逃了”,边说边打开后院门冲了出去。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现场所有的人都惛了。王诗曼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猛听这消息,惊得合不拢嘴。程天亮冲值勤的法警嚷道:“快找人。”

整个法院大楼的法官倾巢而出,四处搜寻张剑。与此同时,市委政法委接到汇报,贾书记指示市公安局立即在车站、码头布控,实行全市大搜捕。

张剑听见外面脚步声急蹴而来,一个指挥的人说:“全校搜索,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街上的警报声悠长而刺耳,张剑心想几乎全金凰的公务人员都出动了,目标只有自己一个。

陈虎和刘长乐接到命令,立即来到法院脱逃现场。经过痕迹分析,大家一致认为张剑脱逃的路线是翻墙进入小学内,可搜索小组的人报告小学内没有人。他们找来学校门卫室的老头,拿着张剑的照片问他是否看到这个人出了校门,那个老头吓得直哆嗦,说当时正在看电视,没注意到这码事,自己不敢乱说。

各方面的信息很快反馈到贾志邦这里,贾志邦眉头深锁,市委指示自己亲自过问此事,要全力挽回影响。“这个张剑会到哪里去呢?”

贾志邦召集政法单位的头头脑脑在110指挥中心紧急开会,他要求成立追逃小组,下设执行组、后勤组、秘书组,实行全市地毯式搜捕,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将张剑缉拿归案。

张剑因强奸被科刑六年,这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然而,他在宣判后从法院脱逃,这更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

张一民从会场中悄然出来,站在阳台抽了支烟,窗外是万家灯火,一片平安祥和,而此刻他的内心极不平静。半年多来,他努力地工作,公安局的各项工作都走在了全市的前列,这些并没有使金凰市公安局赢得多大的知名度,但明天或许未来的一些日子里,金凰市公安局就会全国扬名了,当然这是负面的。对张剑的脱逃,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他心里涌上一股酸酸的感觉,是庆幸、是同情、抑或是悲哀,他说不出。

晚风拂来,带来夏夜的凉爽,一丝疲惫袭上心头,他感觉真地有些累了。

而此刻,史本善、陈虎和刘天龙却春风得意,他们为大功告成正在宾馆庆贺。

“看着吧,等这条新闻明天传遍全国的时候,不仅是张剑身败名裂,张一民也会受到牵连,到时他下了台,这局长的位子就是你陈虎的了。”史本善吐着酒气说。

“是啊,这比雇凶杀人高明一万倍,虎哥,等你当上了局长,金凰市可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刘天龙也附和着说。

“你们可别这么说,万一市局从上面再派一个人来呢?”陈虎没有喝酒,他本来在执行搜捕任务,刘天龙打电话给他,就找了个借口过来。

“再派一个人来,我们再挤走他。”刘天龙拍着胸脯。

“你别担心这个,论资历论能力,你老弟是当之无愧,本来这个局长的位子就是你的。张一民将你的位子夺去了,现在正好报一剑之仇。等张一民一下台,我到省厅帮你去活动,现在的万副厅长可是我战友的表哥,让他向田局长推荐你。”史本善笑着安慰陈虎。

“史哥,还有这等关系,怎么没听你说过?”刘天龙站起来恭敬地敬史本善。

“我以前也不知道,上个月战友聚会,我那位在天河市当市委秘书长的战友说的,他与我关系最要好,我们在部队的时候,同一年入伍,后来他当排长,我当副排长,他当连指导员,我是副连长,他当营长,我是副营长,他当团政委,我是副团长,后来又一道转业,他转业到天河市委政研室当主任,现在升任市委秘书长。聚会当中,他突然说家中来人,非要回去一趟,我不让他走,他就说万副厅长来看他中风的母亲,他母亲是万副厅长的小姑。”史本善将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那感情好,这层关系很重要。哪天史哥带我们去拜访一下?陈局和我都用得上这层关系呢。”刘天龙显得急不可待。

“万副厅长可是常务副厅长,有他罩着,陈局就安心地求官,天龙老弟就放心地求财。我老史就沾你们的光了。”史本善哈哈笑了起来。

“三国时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现在咱们三兄弟的关系胜过他们,只不过咱们不搞那一套陋俗罢了。还是那句老话,有福共享、有难同担。”刘天龙也笑了。

三个人哈哈笑了起来,酒杯碰在了一起。

忽然,刘天龙有一种不祥地预感,说:“两位哥哥,你们说张剑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呢?”

陈虎说:“现在正在全力搜捕,天龙,你要多加提防,我怀疑他在法庭上听说你和他老婆地事后才孤注一掷,逃出来是要找你拼命的。要不要我安排人保护你?”

刘天龙听了这话,心中一惊,陈虎说的不无道理。说:“多谢虎哥关心,人我有的是,只要他小子敢来,定会有来无回。”

史本善说:“不要这样,杀鸡焉用牛刀。张剑这次是强奸加脱逃,罪加一等,让他在狱中慢慢捱日子吧。”

陈虎说:“史哥说的对,法律不是讲正义嘛,就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正义’整死他,包括张一民,这下他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第二天一早,张一民刚到办公室,门卫就送来了报纸,除了中央和省级的党报没有报道这条新闻外,江南晚报、江南晨报、金凰日报均发了短讯,而金凰晚报则刊登了水中文的长篇通讯《从优秀警察到囚犯》,并配发了庭审图片。

张一民将这摞报纸扔进了字纸篓。然后打开电脑,全国各大网站都播发了这条大红字标题的新闻《金凰一警察因强奸一审被科刑六年,宣判当日脱逃》。张一民将此新闻标题复制下来,在百度搜索栏里粘贴,点击搜索,找到了一千多页的链接网址,网络的传播速度就是快,看来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市民论坛中关于这条新闻的点击率和回复再攀新高,有的网友回贴说判决大快人心,有的说应尽快将脱逃的张剑缉拿归案,还有一位网友在贴中说:“金凰市公安局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公安局长应引咎辞职。”

张一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卧底“天龙”

李志成回来了,他完全变了个样子,全身衣衫褴褛,一头长发,满脸胳腮胡须,像个叫化子。

他回到家门口,转了一圈,看了一眼妻子王芳和母亲,这两个女人居然没有认出他来。然后他直接来到了金凰市公安局。

“我找张一民局长。”李志成说。

门卫以为他是神经病,但听他明确地说出了张局长的名字,于是打电话给张一民告诉了这个人的情况,张一民在电话中让他上来。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张一民见这个人这样打扮,奇怪地问。

“我是李志成,我来请张局长给我作主啊。”李志成长跪不起。

张一民大吃一惊,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长期通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李志成。

张一民扶起他,让他慢慢把情况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志成把他与贾海波谈判的经过,以及被“刀疤”裹挟到山西一个黑煤窑打工,自己偷偷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回家的经过叙述了一遍。最后,李志成还说自己在金凰流浪了一段时间,听群众说你张局长是个清官,才敢前来找你。然后他拿出一盒录音带,交给张一民。

“这是什么?”张一民问。

李志成说:“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录下的证据,我将它藏在湖岸大堤的一处石头缝中。我差一点不能活着回来,现在我将它交给您。”

张一民将录音带插进播放机,只听见里面传来:

“李老板,我们龙哥看上你那个小岛,只要我们合作,我们帮你打败长生帮,让他们再也不找你的麻烦。”这显然是贾海波的声音。

“那个岛不能动啊,是要冲太岁的,我不敢答应。”这是李志成的声音。

“李老板,别给脸不长脸,你再不答应我就把你扔到湖中喂鱼。”一个男人厉声骂道。

“‘刀疤’,别无礼,龙哥要我们诚信经商,今后我们和李老板合作的地方多着呢。我的渔家乐办起来,也能给你的渔场带来更大的收益。李老板,你可要想仔细啊。这样吧,你再仔细想想,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录音就这么多。李志成告诉张一民和他谈的人名叫贾海波,那个说话粗鲁的人称“洪爷”,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他当时以为这帮人要挟自己,谈苛刻的条件,于是将一个小录音机绑在胸口,将谈话录了下来。

张一民给他倒了杯水,说:“你把那天发生的情况仔细对我说一下,许小强是怎么死的?”

李志成将自己如何签好协议后交给“刀疤”,“刀疤”带人在码头伏击打败长生帮,在船上砍伤许小强致其落水,自己要施救却被他阻止,后来“刀疤”带人走后,自己将许小强捞了上来,发现他已经死亡。两个外地工人吓跑了,自己被“刀疤”和一个叫“毒蛇”的年轻人带到山西的黑煤窑,两人与煤老板串通好,不给我工资,只要看住我不让我离开就行。除夕晚上,我央求一个同事打了个电话回家,第三天我就被“刀疤”转移到另一家黑煤窑,本来还“刀疤”隔三岔五地的来察看,转移以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这次中央开展打击黑煤窑行动,我就趁机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回家。

张一民告诉李志成“刀疤”已死,“毒蛇”不知所踪。

李志成急得哭了起来:“人死无对证,那我怎么能证明自己清白呢?”

张一民安慰他说:“你要相信法律,法律是公正的。现在的形势对你很危险,他们知道你回来一定会杀你灭口,我安排人带你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你暂时不要离开那里。只有将他们一网打尽后你就安全了。”

李志成连连点头。

张一民喊来刘长乐,交代一番,让他负责保护好李志成的生命安全。

陈虎正准备上卫生间,在过道上看见刘长乐带着一个像叫化子一样打扮的人匆匆走了。

他急忙跑回自己办公室,透过窗户向下面看,这个人上了刘长乐的车,刘长乐自己驾车走了。

陈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刘天龙的新手机号:“天龙,刚才有一个人很值得怀疑,刘长乐亲自开车送他走了,他派人跟去看看。”然后他告诉了刘长乐的车牌号。

刘天龙让胡丽开车在滨河大道路口守候,果然不一会儿,刘长乐的车来了,他将车开进一个小巷内,在一间带院子的小平房门口停了下来,然后和一个满脸胡子的人下了车,进到院内,这一切都被胡丽偷偷拍了下来。

胡丽连忙回来洗印出照片,交给刘天龙。刘天龙喊来贾海波,问他可认识照片中的人?贾海波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一会,说:“有些面熟,有点像李志成。”

刘天龙吃了一惊,说:“有可能,‘刀疤’留了尾巴,这个李志成对我们有些不利,你仔细回忆一下和他谈的时候可有什么破绽?”

贾海波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贾海波走了后,刘天龙发了个信息给陈虎,约他到“金色湖畔”611房见面。

陈虎一进来,刘天龙关上门说:“那个人是李志成,你可要想办法帮我搞定。”

陈虎说:“现在张一民怀疑上我了,这件事他让刘长乐去办,显然是对我存有戒心,还是想想其他办法。”

刘天龙说:“你暗里打听一下他都说了些什么,这事牵涉到贾书记的儿子,他是我兄弟,金鱼湾斗殴他参与了,现在只要我们搞倒张一民,贾书记那边我会帮你说的。”

陈虎说:“你是指贾海波?贾书记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刘天龙说:“一开始不知道,现在肯定是知道了,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能不护着吗?我们现在隔岸观火,看他张一民怎么查?”

陈虎笑着说:“天龙,这一招高,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吧。”

刘天龙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说:“张一民是我们的敌人和对手,贾书记是我们的朋友,朋友要互相帮忙,哪有坐视不理的。这件事我来处理,你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陈虎点头算是答应了。刘天龙塞给他一串钥匙,说:“这是金鳌岛上3号别墅钥匙,算我送给你与胡丽的。”

陈虎满心欢喜地接受了。

刘长乐安顿好李志成后,锁上门开车回到局里。张一民喊他一起去金凰市政法委,将李志成交待的情况向贾志邦作了汇报,并将录音带放给他听了。

贾志邦气愤填膺,不断地说:“孽子,孽子,养不教,父之过啊,都是他娘护着。”

张一民和刘长乐等着贾志邦发话,准备对贾海波采取强制措施。

贾志邦渐渐地冷静下来,对两人说:“张局、刘队,是我放松了教养,才出了这么个孽子。我请你们给我个机会,我找他谈一次,明天我送他到你们公安局,我以党性担保。”

张一民见贾志邦如此说,心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就答应了。

贾海波回到家,见到父亲脸色铁青,心想大事不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只听见父亲如雷霆一声吼道:“孽子,你给我跪下。”

贾海波妈妈赶忙跑过来说:“你在家里发这么大火做什么?这不是你单位,不是你随便剋人的地方。波儿,别理他,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贾志邦见此情景,又朝老婆吼道:“都是你给惯的,他犯了人命案你也给他护着,家门不幸啊。”

海波妈说:“波儿怎么了,他杀了人放了火?就是杀了人放了火,你这个政法委书记是做什么的?你难道把你儿子送上刑场?”

贾志邦说:“如果你真杀了人,也怪不得你爸了,是你自寻死路。”

海波妈说:“海波,要死妈陪你死。这就是你爸害的两条人命。”

倒是贾海波不慌不忙地说:“爸,妈,你们说什么啊?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什么时候犯了人命案?”

贾志邦平静一下怒气,说:“今天公安局张一民局长和刘长乐队长找到我,说你涉嫌金鱼湾渔场斗殴案,在斗殴中致死一人,还将你与李志成谈话的录音放给我听了。”

贾海波故意大声地笑道:“爸,你听到了录音,我跟李志成说了什么?我们是谈过生意,但那天斗殴的事我可是一概不知,你忘了,那天不是姥爷的生日吗?我可是一直与你们在一起啊。”

海波妈气愤地指责贾志邦说:“你个死老头子,在家里一惊一诈干什么。我爸的生日那天,海波可是与我们寸步不离啊,他什么时候去杀人斗殴了?”

贾志邦一想也对,态度缓和下来,说:“我倒忘记了这事,海波,爸错怪你了,明天我们到公安局说清楚。”

贾海波把情况向刘天龙作了汇报,刘天说:“我知道了,你明天到公安局知道怎么说吧?李志成这边你不要操心,到时死人不会作证的。”

第二天上午,贾志邦带儿子来到金凰市公安局,刘长乐在给贾海波作笔录,他问:“你跟李志成谈了什么?刀疤与你是什么关系?”

贾海波轻描淡写地说:“我是生意人,我的一个朋友看上了金鱼湾那块场子,准备与我合伙开发,我出面找李老板谈生意,这有什么不妥的?至于你提到刀疤,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刘长乐问:“一个朋友?是不是你称作‘龙哥’的那个人?你们是怎么合伙开发的?”

贾海波说:“这是商业秘密,我想可以不必要告诉你吧。”

刘长乐问:“李志成说录音带中的那个说话恶狠狠地人叫刀疤,你怎么会不认识?”

贾海波笑着说:“那是我司机,我可以叫他来说给你听,他说话一贯粗声大气的,怎么这些你们也管?”

刘长乐又问:“那天金鱼湾聚众斗殴听说是你指挥的?”

贾海波装作怒气冲冲地样子,说:“这你可要拿出证据,那天是我姥爷生日,我跟父母一直在给姥爷做八十大寿,不仅我父母给我作证,那天出席酒宴的两三百人都可以作证。”

刘长乐不甘心,问道:“‘龙哥’是不是刘天龙,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贾海波说:“刘天龙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我们是工作关系,这些总够了吧,他是做正当生意的,这点整个金凰市人人皆知。”

刘长乐突然声色俱厉地说:“据我们所知,刘天龙就是天龙帮的老大,这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贾海波被他突然袭击,但并不慌乱,他知道他老爸和张一民正在监控室注视着他们,语带讥讽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天龙帮,我可是今天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你再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我可要保持沉默了,这也是我的权利吧。”

刘长乐见再也问不出什么,跑来请示张一民,张一民挥了挥手,说:“让他回去吧。”

正当贾海波在公安局接受讯问的时候,一个叫“狮子”的人翻过小四合院的院墙,进屋用绳索紧紧勒住李志成的脖子,然后将他吊在屋脊的柱子上,伪装他上吊自杀的样子。

刘长乐赶到时,喊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开,于是撬开门进去,发现李志成已经上吊气绝身亡,他大吃一惊,向张一民进行了汇报,张一民带领刑侦队员迅速赶到,经过现场勘察,发现院墙角上有一处很细微的痕迹,几棵草压服向一边。

张一民说:“长乐,这伙人太丧心病狂了。你到这里来可发现有人跟踪你了?”

刘长乐摇了摇头。

张一民又问道:“陈局可问及此事?你没对他说吧?”

刘长乐说:“没有,张局,你难道不相信我?我也很奇怪,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俩人知道,陈局根本不知道呀,他也没有打听此事,看来他们真是神通广大,张局,你可要提防点。”

“他们也不是神,肯定我们有些地方做得不细致,或许你被他们盯上了,他们跟踪你到这个地方,然后杀人灭口,你更要提防啊,我已暂时失去张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张一民动情地说。

刘长乐感激说:“我不怕,刘天龙,你就冲我来吧。你就是三头六臂,总有一天我也会抓住你,把你送上断头台。”

张一民深思了一会,忽然豁然开悟,他说:“我现在怀疑是陈虎透露了消息,他肯定看见你开车出去,然后让人跟踪你的,不然哪有这么巧呢?现在我们是腹背受敌,长乐,可千万大意不得啊。另外,我们现在要调整警力分配,张剑的追逃工作可以暂时放一放,毕竟不是从我们看守所逃出去的。目前,‘天龙帮’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光天化日,胡作非为,搞不准他们现在的矛头正对准你我,我们可要多长一个眼睛。”

却说张剑在粪窖中呆到晚上,突然雷雨交加,他趁着夜幕溜出了粪窖。

在街角,他注意到一些人影晃动,觉得这样出去不安全。他撬开下水道的窨井盖,钻进下水道里又将盖子盖上。

顺着水流的方向,张剑不知爬了多远,前方水流越来越大,涵管也越来越粗。他挺直身,摸着管壁,一步一步向前趟去,直到尽头。借着闪电的光亮,他发现自己来到凤凰河边,心中不禁窃喜,现在基本上算是安全了。

张剑沿着河边向下游走去,来到一处河湾边。湾边的岸上有座棚屋,是渔民看护渔场的临时住所。门是虚掩着的,张剑观察了一会,发现屋中没人,就大胆地进到屋里避雨。屋里有一些饼干,张剑饥肠辘辘,饱餐一顿。他困顿已极,靠在床沿打起盹来。

突然一阵雷声把他惊醒了,隐约传来人们的说话声。

张剑“箭”似地冲出屋外,下到水中,隐藏在水草和芦苇中。

两束手电光由远而近。二个身影进到屋内,又来到水边,其中一个冲着水中一边撒尿一边说:“这个张剑,不知跑哪去了?害得我们跟着受累。”

另一个人说:“或许张警官是冤枉的,你想要不是真冤,谁会冒这么大风险脱逃,要是被抓回去罪加一等的。”

那个撒尿的人说:“我听说黑社会的人也在找他,刘天龙夺了他老婆,生怕他找自己拼命,张剑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是啊,张剑跟刘天龙斗怎么行呢?现在他四面楚歌,更加难了。这边芦苇荡中可检查了?”

正说着,两束手电光朝张剑射了过来,张剑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

当张剑再次从水中露出头来时,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这时,雨已经停了。张剑正准备上岸,突然发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紧贴在一起向棚屋走来。

棚屋的灯亮了,灯光映出两个人搂在一起的身影。张剑蹑手蹑脚地走近小屋听了一会,原来是棚屋的老板找了一个应召的小姐在快活。两个人折腾了很久才呼呼睡去。

张剑趁黑伸手进屋内,摸出了一团衣服和一个小包。他拿着这些东西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一个公共厕所,借助灯光,发现这是那个小姐的东西。他正准备扔掉时,突然大脑灵光一现,心想如果他这样出去,迟早会被警察抓住或被刘天龙的人杀死,如果男扮女装,他们就会认不出来,自己还可以找机会混进天龙宾馆找那个刘天龙算帐。

张剑套上那件连衣裙,虽然有点紧,却也刚刚合身。他又翻看小姐的包,发现里面有一个假发、一套化妆的粉盒和一千多元钱。张剑的皮肤还算白,只不过眉毛浓黑,他对着镜子用修眉剪将自己的眉毛修成新月形,刮去脸上和下巴的胡须,又在脸上施了一层脂粉,戴上发套,卷曲的金黄长发散落开来披在肩上,张剑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他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张剑将自己脱下来的衣服扔进凤凰河,然后来到附近的居民小区,四处梭巡,终于找到一双合脚的女式皮鞋。还缺少什么呢?张剑将所有的细节在脑海中复述一遍,终于想到自己还没有乳罩,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东西。男人看女人的第一眼准会在这个地方,千万大意不得。

张剑又从一户底层住户的窗户里找了个乳罩,一试刚好合身,看来这户女主人的体型不小,于是又顺手牵羊拿走了她的一套裙子。

张剑在垃圾堆中找了块破海绵,填充进乳罩,显然胸口鼓了起来。他自信没有破绽后,到街上找了家偏僻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天还没亮,旅馆的门被敲得山响。一群警察冲了进来,拿着照片问老板可见过这个人?老板说“没有”。警察说:“情况特殊,我们每个房间都要看一下。”

警察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看,来到张剑的房间时,张剑慢吞吞开了门,故意打着哈欠,用手半遮掩着。警察一看他是个女人,问都没问就走了。

从此,张剑白天在宾馆睡觉,晚上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他渐渐地变得走路一摇三摆,说话也细声细气,总之越来越像女人了。

姚琴近来觉得食欲不振,特别爱嗜睡。

例假第一次延迟了。

起初姚琴并没有把这当回事,等过了七八多天,仍不见“大姨妈”来,她有些着慌,急忙到药店里买了验孕棒,一试棒子变成了红色,果然自己怀孕了,姚琴又惊又喜。

姚琴与张剑结婚后,总是聚少离多,而且他们商定等买了房子后再要孩子。现在这个小生命却在不经意间来临了,当然,这不是张剑的,而是她的龙哥的。姚琴记得那晚刘天龙对她的承诺:“等这件事过后,我要光明正大的娶你。”那晚,她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在她看来,有这句话她可以为他做一切事,不管背后人们拿什么样的眼光看她。

刘天龙待她是真心的,他带姚琴到金鱼湾1号别墅,将那里布置成他们的新房,里面挂满了姚琴的大幅照片,楼梯和过道上摆满了玫瑰花,一个星期换一次,刘天龙说:“等你和张剑离婚了,我们就结婚,无论这个日子有多久,我都会等你。”

刘天龙没有孩子,现在她有了刘天龙的孩子,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呢?他一定会喜欢的。姚琴沉浸在甜蜜当中。

要不要打电话告诉他?姚琴一直犹疑不决,后来她打算暂时不告诉他,一来到底怀没怀上只有上医院查清楚才能确定,许多人反映验孕棒不一定准,二来张剑已经脱逃了,她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懊恼。这件事已经满城风雨了,舆论对自己很不利,如果再曝出她跟情夫怀孕的新闻,自己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这个双休日,姚琴单独去了省城江海市,她怕在金凰市检查被熟人看见传出去,所以舍近求远,来到省城,在一家妇幼医院进行了血检。拿化验单的时候,那个胖胖的女医生用冰冷的口吻说:“有了,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怎么办呀?”姚琴被她问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般来我这里的单身女人查孕后基本上都是做人流。”胖医生没好气地回答。

“是这样,我先生出差去了,所以我一个人来查查有没有怀上?这事你们也管呀?”姚琴有些生气。

“随便说说,又不是说你,你当什么真?”胖医生找借口说。

“这事能随便吗?难怪老百姓对医院意见大的,说‘病不起,一刀就要一万几’,还有‘手拿手术刀,开口要红包’,还白衣天使呢?”姚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火气。

“我是系主任,她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请原谅,我向您陪不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女医生过来劝解说。

“我还懒得计较呢,我不和她一般见识。”姚琴边说边离开了医院。

虽然在医院受了一肚子气,但姚琴心里还是特别开心,这下总算得到证实了,她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这个新生命将会给自己带来新的希望。在与刘天龙的感情上,这也将是一个很重要的筹码,幸运的天平在向自己倾斜,姚琴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引来车上人们惊奇的目光。

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呢?刘天龙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呢?闲着的时候,姚琴总在心里想。这一刻,姚琴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她开始注意饮食搭配,少吃辛辣的东西,多吃水果,甚至上街买了胎教的音乐带,不厌其烦的放着听。

然而,刘天龙最近好几天都没来找她,这让姚琴心里很不痛快,她脑海中又浮现那一晚的情景,那个徐蕊正亲昵地斜靠在刘天龙的肩头。姚琴有一种如梗在喉的感觉,这个女人会从她的手中夺走天龙吗?她年轻漂亮,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弄不好还是处女,这些都是徐蕊的优势所在。而她,婚姻是个麻烦。男人总喜欢处女,并不是因为和处女做爱感觉好到哪里去,而是想最先霸占那块阵地。

分离的时间越长,这种担心越强烈。

刘天龙会变心吗?姚琴在喜悦与忧郁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姚琴的担心不无道理。

徐蕊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这个87年出生的小女生,在只叫了刘天龙一次“叔”之后,就大胆地说:“刘总,按理我应该跟我姑父叫你叔,但你年龄只大我十多岁,我还是叫你哥。”

刘天龙看着眼前这个泼辣味十足的女孩子,觉得这女人眼里有很大的野心,而这正恰恰合自己的心意,这也刺激了他的好奇心。他情不自禁地把姚琴跟徐蕊作了比较,姚琴爱慕虚荣又个性刚强,而徐蕊却野性十足,是个新新人类。

刘天龙见到徐蕊第一眼就对她产生了好感。当时史本善送她来时,向他介绍是自己的侄女,希望在这里安排实习一段时间时,刘天龙满口答应说:“实习期间我按员工的标准发给工资,是你史哥的亲戚我不敢不给面子。”

“谢谢刘叔。”徐蕊说这话的时候,脸突然红了一下,粉红的脸颊像桃花般可爱,刘天龙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这时他发现史本善也在看他,他感觉不好意思,于是说:“我让马经理带你转转,先熟悉一下环境。”然后他按响了铃,一个中年妇女进来,刘天龙介绍说这是集团人力资源部经理马云英,然后他对马云英交代了几句,马云英领着徐蕊走了。

“史哥,你把你侄女送到我这来,你不怕送羊入虎口呀?”刘天龙开着玩笑说。

“老弟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你放心,我只会帮忙撮合,不会从中作梗的。”史本善表情认真地说。

“你说真说假?别到时翻脸不认人。”刘天龙又惊又喜。

“你史哥可是说假话的人?我们做朋友这么多年,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也不了解我?做哥的劝你一句话,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成个家,留个后,不说传宗接代,关键是要有人继承你的事业呀。你如果看上徐蕊,她和她父母的思想工作我帮你做,但你要娶姚琴,我做哥的可不答应,姚琴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不仅名声不好,而且最要命的是她结过婚,她怎么能配得上老弟你呢?而徐蕊是个清白的大姑娘,又是学酒店管理的大学生,她还可以是你事业上的帮手。”史本善劝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顺其自然吧,你先不要说破这件事,以免尴尬,如果有缘有份,到时自然会水到渠成。”刘天龙对史本善的提议十分感兴趣。

“有一句话我必须要说到前头,以免今后伤了兄弟和气。如果你看上徐蕊,就必须娶她,不允许以玩玩的心态对待她,至于你背着她在外面找女人,我不过问,只要你心里有她、对她好就行。”史本善警告说。

“放心,虽说我风流成性,但我还没有伤害过哪一位良家妇女,她们主要是看上我的钱,并没有什么感情的。我这一段时间也在想:事业做得再大,再往上也没有个尽头,没有家庭,感情就像一叶浮萍,没有生根的地方,我现在多想有个好女人相伴,有个孩子围在膝前玩耍,或许人年龄越大,对这种天伦之乐的要求越强烈。唉,我那位如果不死,孩子也应该有十四五岁了,人生如梦,一晃,十五年过去了,我现在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刘天龙叹了口气。

史本善看着眼前这位表面风光内心落寞的刘总,心里涌上了一股嘲讽。他是个交际的高手,最会察言观色,知道刘天龙内心痛苦,他马上劝道:“老弟,别这样想,你还有兄弟们,再说你要什么没有?依你现在的实力,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快活的?任何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所以古人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使无花空折枝。史哥,我不能再等待了,我要找机会下手了。”刘天龙哈哈笑了起来。

史本善也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女人无所谓正派,只是她受到的诱惑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只是他背叛的成本是否值得。这句话也是刘天龙告诉他的,他视做爱情宝典、金玉良言,果然屡试不爽。

刘天龙在姚琴和徐蕊之间,该作出什么样的抉择呢?在史本善看来,姚琴只是一株残枝枯柳,而徐蕊则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他将这朵“玫瑰花”送到刘天龙面前,相信这只“勤劳的蜜蜂”不会视而不见。一旦刘天龙“采”了这朵“玫瑰花”,他就不能脚踩两只“船”,到时自然将姚琴让给自己,而徐蕊的终身大事也有了着落。

至于徐蕊这边,史本善是说一不二。她父母在乡下,她读书的事全是史本善一手安排,毕业后不久,徐蕊的父母就找到史本善,对他说:“小蕊就是你的女儿,我们把她托付给你,今后有什么事全凭你作主。”

现在史本善要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他布好一个个局,像个将军一样运帱帷幄。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另类越狱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市民广场上消暑的人越来越多。

张剑看着远处张一民正和那位老刑警攀谈,心里涌上一股热流。他不知道张一民现在是否还信任他?如果自己冒昧现身,张一民会不会抓他回去,将他送回到看守所?

他决定继续观察。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正在张剑身边向张一民的方向探头探脑,他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衫,裤带上像是别着什么东西,从外形上看像是一把带柄的尖刀。

张剑的心里一拧,这个人怕是要对张一民不利,或许是刘天龙派来刺杀张一民的。张剑决定暗中跟随。

果然,这个人慢慢地向张一民踱去,危险正一步步地向张一民逼来。

正当这个人踱到张一民面前,伸手要拔刀向张一民刺去时,张剑冲过去用力撞了他一下,嘴里骂道:“你个臭流氓,敢对老娘非礼?”

这个人就是刘天龙派来刺杀张一民的“狮子”,见张剑搅了他的事,气恼地说:“哪里来的疯女人,滚开。”

张剑趁“狮子”分神的刹那,将身子挡在张一民面前,说:“我不怕你身上有刀,有种你就冲老娘来。”

“狮子”见张剑识破了他的秘密,扭头转身就跑。张剑也跟着追去,边追边喊:“抓流氓呀!”

事情发生太突然,张一民和老刑警待张剑追出去几米远时,才明白刚才遇险了,是那个“疯女人”救了他的命。那个“疯女人”是谁呢?外形上看像是张芳,可张芳没有那么高,她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救自己?张一民苦思不得其解,他不断回想刚才那女人说的话,觉得她的声音粗声大气的,别看她看似疯颠其实冰雪聪明,张一民想起一个人来,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张一民再也坐不住了,现在犯罪分子欺负到他头上来了,连他这个公安局长都敢刺杀,这金凰市的天底下还有谁有安全感?他决定主动出击,第二天向天城市局和省公厅领导进行了汇报,省市两级公安部门决定一举打掉这个黑恶团伙组织。参战干警全部由上级抽调,贾志邦和省厅的韩处长指挥。

这天午夜,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宾馆依旧生意火爆。

刘天龙端坐在监视器前,一边抽着一支古巴雪茄,一边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电子显视频。

忽然,电子显视频闪了几下,失去了信号。

刘天龙预感不妙,本能地按了下桌子底下的红色警视器,躲在密室里,给史本善打了个电话。

却说史本善自从将徐蕊安排在刘天龙处后,密切关注着两人关系的进展。徐蕊这小丫头聪明伶俐,很得人缘,她又是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帮助刘天龙进行了一些管理创新,使得天龙宾馆的服务更上一个台阶,每晚宾客如云、生意火爆,刘天龙在财源滚滚的同时,也更加器重徐蕊,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两人的关系精进神速。

当徐蕊将好的消息不断向史本善报告时,史本善心里欢喜,他鼓励徐蕊要努力干,争取早日得到刘天龙的一切。

这天晚上,史本善早早地睡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刘天龙在天龙宾馆举行盛大的婚礼,新娘就是他的侄女徐蕊,而姚琴躲在一边哭泣,他走过去安慰她,姚琴倒在他的怀里啜泣不已。

“在这里被人看见不好,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史本善劝慰说。

见姚琴点了点头,史本善引着她来到宾馆的一间房间。

“我说过,刘天龙对你只是玩玩而已,你偏不听,现在看见了吧。”

姚琴啜泣了片刻,然后对史本善说:“我要报复他,你不是想要我吗?我现在就给你吧。”史本善欢喜至极,立刻拥着姚琴躺倒在床上,正欲行那苟且之事。

这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妻子在床那头揣了史本善一脚,说:“老史,快接电话,这深更半夜还让不让人睡。”

史本善刚刚进入春梦,此刻被骤然惊醒,心里也十分懊恼。他气愤地拿起电话听到刘天龙说出事了,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说了句“我马上到‘零点咖啡屋’等你”,然后他拉开窗帘,朝楼底下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反常,才匆忙穿上衣服,下楼要了辆出租车飞奔而去。

“出了什么事?”史本善见着刘天龙,劈头就问。

“宾馆被省公安厅查了,我在密室里听见有人叫韩处长,应该是省厅来的,幸亏我反应快,一些关键的人躲进了密室,否则真被他们一网打尽了。咱们赶快到省厅找万副厅长,这事越快越好。”刘天龙着急地说。

“那你怎么感谢我呀?”史本善想起了姚琴,想起刘天龙还未兑现的承诺,于是反问道。

“我从我那份中单独拿十万奖励你,行不行?”刘天龙笑着说。

“我不要你的钱,我不缺钱花,我要一个人。”

“你又看上谁了?我这里的人你随便挑。”

“你这里的人我玩腻了,我现在只想要姚琴,你把她让给我。”史本善认真地说。

“这…,可是姚琴对你没好感,她不同意怎么办?强扭的瓜不甜。”刘天龙脸上没了笑容。

“只要造成既成事实,让我睡了,今后还不乖乖听从于我。关键看你是否割舍?如果你配合我得到她,你我之间的事还不好办。”史本善点着一支烟,悠悠地说道。

刘天龙想起不久前对史本善的承诺,现在正靠他帮忙,于是狠了狠心说:“好,哪天我约她来,用点迷药,让你得到她,但之后的工作要靠你自己把握了。”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咱们是好兄弟,哥哥帮你做徐蕊工作,你可得好好待她哟。”史本善淫邪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地,然后他吐了口烟圈说:“天龙,咱兄弟丑话可说在前头,这深更半夜的哥哥帮你跑路,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你都不许反悔。”

刘天龙说:“史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事,我答应了行吧,你快点打电话呀。”

史本善见刘天龙答应,兴奋地说:“好,我现在就给那个战友打个电话,我们立刻出发。你可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我准备了五十万现金,那幅名家的字也在车上。”刘天龙说。

“很好,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吧。”史本善一边说一边和刘天龙出来。

两人上了车,向省城方向急驰而去。路上,史本善的战友打来电话说:“我刚才跟万副厅长通了电话,说了你们的事,他说在公安厅宾馆1108房间等你们,你们马上过去。”史本善连说“谢谢,哪天再登门拜谢。”

刘天龙心想不知万副厅长什么想法,万一将自己抓起来岂不是自投罗网,于是说自己肚子痛要方便一下,让史本善帮他到万副厅长那说情。

史本善进到1108房间,这是一个套间,里面是房间,外面是一个会客室。刘天龙打量了一下这里,发现这里到处悬挂着字画,其中不乏名家之作。

“万厅长,您好,我是金凰市的小史。”史本善点头哈腰地说。

“史局长啊,快请坐。”万副厅长笑容可掬地说。

“万厅长,一直想来拜望你,我的那位书法家朋友出国办展去了,前两天才回来,这不给您写一幅字让我捎来。”刘天龙诚恳地说。

“我也只是爱好,并不是收藏家。你不必客气,你的事可难办啰,现在许多人到我这里告状,说天龙宾馆组织色情表演,地方公安局不敢动,我只好安排人突击检查一下。刚才韩处长报告说还真有这种情况,也抓了一些人,正在来省城的路上。”万副厅长没有了笑容,面容冷峻地说。

“还请万厅长网开一面,以教育为主,下次再也不敢了。”史本善傻了眼,死皮赖脸地乞求道。

“这种事是教育就能解决的吗?这是犯罪,触犯了刑律,构成组织进行淫秽表演罪。”万副厅长生气地说道。

“万厅长,这是我朋友给您的一点茶水费,还请您开恩啦。”史本善诚惶诚恐地将一个黑色手提箱放到了万副厅长的座位底下。

万副厅长掂了一下手提箱,发现份量十分沉,他拉下脸说:“史局长,想不到你还会来这一套,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把你抓起来。看在你是吴秘书长战友的份上,今晚的事就既往不咎了,你还是带着你的东西走吧。”万副厅长摆出一副端茶送客地味道,史本善讨了个没趣,只好怏怏不乐地拿上东西走了。

刘天龙见事情没有办成,觉得自己还是有先见之明,但这事也不好怪罪史本善,毕竟是求人办事。两人就在省公安厅宾馆住了下来,刘天龙信奉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的地方。

几十名武装警察冲进天龙宾馆,抓走一批涉嫌色情表演的舞女和组织该活动的人员,宾馆的老总刘天龙和何慧却成了漏网之鱼。

贾志邦虽说儿子在刘天龙手下工作,他也知道刘天龙之所以委以重任,主要是因为自己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天龙一直想与他套近乎,但贾志邦很注意分寸,除了保持一种正常的礼节交往之外,对他送来的钱物原封不动退了回去。于是刘天龙就在他的儿子身上狠下功夫,任用他为集团公司下属的天胜驾校校长。贾志邦为这事也说过儿子,哪知儿子说:“你当你的官,我经我的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又没求你什么事?再说集团公司当老总的年轻人多的是,又不是我一个。”贾志邦说:“你是我的儿子,你不准打我的旗号做事,如果被我发现了我可饶不了你。”贾海波说:“老爸放心,你看哪个当官的子女不是经商?我不想活在你的阴影下面。”贾志邦想想儿子说的话也对,如果当个公务员,还是在自己的领导之下,下面的领导也不好做,提拔了都说是沾老子的关,不提拔儿子也永远进步不了。

在天龙宾馆组织色情表演方面,贾志邦是态度坚决,一个字:“打”。他和省厅的韩处长指挥了这次行动,取得了很大的成效,抓获三十多人。韩处长将抓获的人交由贾志邦和张一民处理,带着队伍回去了。

正当贾志邦和张一民商量下一步工作,如何组织抓捕刘天龙时,贾志邦接到一个电话,那个电话里说:“你要想儿子活命,就赶快到办公室去,里面有一个刚送到的信封,你一看就知道了。”他问对方是谁,对方却挂断了手机。贾志邦觉得事情蹊跷,他对张一民说:“你先回去研究处置这些人的方案,我要去开个会。”

其实贾志邦并没有去开会,而是赶到办公室,办公室果然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贾书记亲启”字样。他急忙拆开信封,见里面有一盒小录像带。

他关上门窗,躲在办公室里看了一遍,还是不太热的天却出了一身冷汗。画面上贾海波将一桶汽油浇在一辆汽车上,车里一个人身上捆着绳索,头上罩着蛇皮口袋,贾海波打着火机扔向汽车,熊熊大火将车子吞没,在火光中隐现车上的人在不停地扭动。

贾志邦立刻想起这就是那起一直毫无线索的杀人焚尸案,原来自己的儿子是作案凶手。这个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大包天?贾志邦瘫倒在椅子上。

贾志邦匆匆忙忙回到家,见到儿子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说:“畜生,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贾海波不明就理,说:“我没干什么呀?”

贾志邦将录像带扔到他面前,说:“还狡辩,杀人焚尸、丧尽天良,你犯的可是死罪啊。”

贾海波急忙将录像带放进播放机,看了一眼,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刘天龙让他去杀死那个卖淫女时却在后面偷偷录了像,这个刘天龙,真是太狠毒了。他“扑通”一声给父亲跪下,说:“爸爸,救救我吧,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呀。”

海波娘目睹这一切,也吓得嘤嘤直哭。

贾志邦说:“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

贾海波见父亲态度坚决,心一横,咬牙说:“横竖不就是个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完就要向墙上撞去。

海波娘一把抱住他,一边擦泪一边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孩子,我陪你一道去死,成全你爸爸这个铁面包公的名声。”母子娘抱头痛苦。

贾志邦老泪枞横,良久才说:“你问问刘天龙是什么意思?”

母子二人听贾志邦这样说,如临大赦。贾海波拨通刘天龙的手机,气愤地说:“姓刘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刘天龙冷笑说:“老小,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没别的意思,你父亲查我的宾馆、抓我的人、罚我的钱,这些我都认了,只要求一条别抓我就行,这在你父亲来说是小事一桩,麻烦你请他法外施恩,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咱们还是兄弟。”

贾海波把刘天龙的话转告了父亲,贾志邦思索了一会说:“也只有这样了。”

贾志邦办公室,张一民向他汇报处置天龙宾馆事件的方案。

贾志邦听完汇报,咂了一口茶,悠悠地说:“一民啊,当今的社会为了搞活经济、扩大开放,适当的一些色情活动地方政府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要不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就行。这种情形各地都有一定程度地存在,这是大环境造成的。我原则上同意你的方案,但存在的不妥之处我要给你点出来:第一,对刘天龙目前不宜采取强制措施,他是政协常委,是金凰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家,对金凰的经济是做出过贡献的。如果要对他采取措施,先要向我汇报,我再向市委汇报,取得同意才可以。第二,对抓获的色情活动人员,主要是教育挽救为主,多罚点款。”

张一民说:“这样是不是纵容他们?我们公安机关就是要除恶务尽,刘天龙不除,还有不知多少人丧失性命呢?”

贾志邦脸色沉了下来,说:“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天龙宾馆只是存在一些非法色情活动,这在全市其他宾馆也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按照你的说法,刘天龙是黑社会老大,但这一点你要拿出证据来说服我,我们搞政法的,证据是第一生命,不能凭想像力办案。就拿上次来说,你们怀疑我的儿子指挥了金鱼湾渔场斗殴活动,但事实证明,我的儿子一直在给他姥爷过八十大寿。你说刘天龙安排人刺杀你,可是你并没有当场抓住那人,又怎么能证明那个人是刘天龙派来的呢?”

张一民不甘心,继续说:“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只要抓住刘天龙,就可以一举消灭天龙帮,这一点还是请贾书记三思啊。”

贾志邦气愤地说:“一民啊,你说这话是在怀疑我,我儿子是在刘天龙手下工作,可公是公、私是私,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没有以权谋私过,我贾志邦的人品在金凰不说响当当地,也还算说得过去吧。我们党的路线方针你是清楚的,中心工作是经济发展,我不否认民营企业在发展过程存在原罪问题,这是经济发展的必然过程。天龙集团是全市第一大纳税大户,是全市重点保护单位,刘天龙年轻又有才华,市委王书记可是很看重的。你如果看不清形势,硬要去碰壁,只会头破血流,弄得不好就会丢位子、摘帽子。”

张一民道歉说:“贾书记批评的对,我们的工作做得还很不扎实,我们一定要认真整改,坚决贯彻市委的意图,在办案中注重证据,力争办成铁案。”

贾志邦点了点头,又面露和蔼之色,说:“你忙去吧,我还要去参加一个会。”

张一民出了政法委办公楼,上了车对刘长乐说:“对刘天龙先放一放,等有了证据再一举消灭,其他人罚款拘留,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意见,还要在党组会上过一下。”

刘长乐说:“又让这伙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我心里不服啊。陈虎那怎么办?”

张一民说:“是啊,黑恶势力存在主要是我们队伍里一些腐败分子庇护的,是他们助长了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我们党这几年狠抓反腐败,取得了很大成效,惩处了一些腐败分子。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干部队伍建设,必须要有良好的制度,以制度来管人管事,清洁我们的肌肤,才能保证我们队伍的健康和活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就让他们尽情表演吧,天网恢恢,总有一天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局党组会上,陈虎听见张一民从市里带来的处理意见后,心中窃喜。散会以后,他就在第一时间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刘天龙。

刘天龙又一次在危急关头躲过了一劫。

下午四点钟,姚琴正在办公室看书,虽然办公室有电脑,但她不敢上太久,怕上久了电磁幅射对胎儿不好。

史本善没事找事地往办公室跑了几趟,和其他人不着边际地扯了些国际国内的大事。他不时拿眼盯着姚琴,其他人见史局长对姚琴有意思,都借故离开了,把他们俩撇在办公室里。

“你今天真漂亮!”史本善夸奖道。

本来要是别人夸奖她,姚琴会说声“谢谢!”,但她对史本善没有好感,觉得这话有些不怀好意,于是懒得搭理他。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是刘天龙打来的,心里一阵欢喜。但旋即又语气冷冷地说:“你还记得人家呀,我怕你忘了。”女人的心思就这么奇怪,有人说:“女人的心,天上的云”,是说女人的心思细腻,她时而高兴时而生气,变化快得让人捉摸不透。

“我哪敢忘记你呀,这不最近忙嘛。今晚过来聚聚,我当面向你赔罪。”刘天龙说。

“好,我下班后就过去。”姚琴答应道。等她挂掉电话,发现史本善也在边上津津有味地听着,姚琴生气地说道:“人家接电话,你在旁边听着做么事?”

“我准备等你接完电话再跟你说事呢,看你这个态度,我也就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说完,他乐滋滋地走了。史本善想今天晚上一定要和刘天龙摊牌,免得他又找借口老是吊自己胃口。

刘天龙接到陈虎的电话后,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天龙宾馆。

他调出监控录像观看,想了解一下这些人如何快速冲进多功能舞厅人证俱获的。突然有一个镜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发现一个女孩子两次潜进关押何慧的房间,放大脸部影像一看,是宾馆餐厅的收银员,她为什么装扮成三陪女?她到底要做什么?带着这些疑问,刘天龙让保安将张芳押了上来。

“你是什么人?”刘天龙厉声问道。

张芳说:“我是收银员。”

“你找何慧做什么?”

“我没有找她啊,我不认识她,我找她做什么。”张芳装糊涂。

刘天龙冷笑一声,将监控录像放给她看,然后说:“你如实说,我就饶了你,否则我今晚让三个彪形大汉侍候你。”

张芳一听这话傻了,她咒骂道:“刘天龙,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你凭什么害我哥坐牢?我问你是不是姚琴这个坏女人出的主意,她和你狼狈为奸合谋陷害亲夫?我既来了就不怕死,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刘天龙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还伶牙俐齿,好吧,我告诉你,你哥的事跟姚琴无关,谁叫他挡我的道呢?在金凰挡我道者必死,今天你也是一样。”

刘天龙让人将张芳关押到何慧一起,说:“给你找个伴,免得你成了孤魂野鬼。”

张芳被押下去后,刘天龙开始觉得姚琴是个烫手的山芋,连小姑子都到宾馆卧底了,今后将会不得安宁。他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对自己说适可而止,该收手时就要收手,可形势发展急转直下,并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他第一次对自己信心产生了动摇。他以为自己对这个社会看得很清楚,只要用金钱、美女和棍棒这三样东西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现在看来,也还有金钱收买不了、美女诱惑不上、暴力威吓不怕的,他们是共产党的钢人,而且这些人越来越多,仿佛排山倒海一样冲过来,自己就像躲在一个山洞中苟延残喘,一旦洞门打开,阳光就会直射进来。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史本善来到天龙宾馆,找到徐蕊。

“姑父,你找我有什么事?”徐蕊问道。

“你和刘总的事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你们可上床了?”史本善急着晚上的事,觉得不能再含糊其辞。

徐蕊羞得脸通红,摇了摇头说:“我们只是接了几次吻,刘总几次要解我衣服,被我推脱了,我说等他娶我的那天再把身子给他。”

“农村人观念,老土,现在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把身子给他,他如果欺负你,有姑父我在呢。”史本善生气地说道。

“我听姑父的,姑父说什么时候给他就什么时候给他。”徐蕊红着脸不敢看史本善。

“那你今晚就搞定他,他看到你是清白身子给他,不敢不对你负责任,一切由我给你作主,到时我主持你们的婚礼。”史本善信誓旦旦地说。

“那我谢谢姑父了。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徐蕊红着脸说。

“刘总资产过亿,只要攀上他,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今晚可要好好表现哟,你去准备准备吧。”史本善叮嘱道,眼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

等办公室里人都走完后,姚琴在办公室里拿出粉盒,对着小镜子化了点淡妆。她皮肤本来很好,可能是因为妊娠的缘故,眼睛下面出现了几个小雀斑,她不得不在脸上又涂抹了点脂粉。直到镜中现出了自己光彩照人的模样,姚琴才满意地离开。

姚琴乘车直奔天龙宾馆,在5188房间,刘天龙看见她到来,起身相迎。

“宝贝,几日不见,你越发漂亮迷人了。”刘天龙讨好说。

“你说谎,这么多天都不理人家,肯定是被那个小狐狸精迷住了,你们男人就会朝三暮四。”姚琴故意不搭理刘天龙。

刘天龙上前搂住姚琴,吻住她那涂过胭脂的红嘴唇,姚琴也响应他,两人一阵热吻。良久,刘天龙说:“饿了吧,咱们先吃饭。”

“我不饿,龙哥,我想你。”姚琴像是不情愿分开。

“傻瓜,晚上时间还长着呢,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刘天龙边说边要按铃。

“不,我想现在就要你,晚上我们再接着做。”姚琴说着用手挽住刘天龙的脖子,用嘴唇吻住刘天龙的嘴。

“这是个风骚迷人的小妖精”,刘天龙心想,可是今晚以后她就要被史本善占有了,依他刘天龙的性格,别人用过的东西他是决不会再用。那就再好好享受一次吧,刘天龙抱起姚琴向里间的席梦思床走去。

两人一阵翻云覆雨,尽享鱼水之欢。

刘天龙要了几个菜,并要了一瓶解白纳干红葡萄酒,给姚琴斟了一杯,姚琴推辞不喝,谎说身体酒精过敏,她要了一杯鲜牛奶。

吃过饭后,服务员端来两杯橙汁,刘天龙递给姚琴一杯,然后自己带头喝了起来。

姚琴喝了一半,只觉得睡意越来越浓,她哈欠连天地说:“我要睡去了,怎么这么困呀?”

“或许你刚才累了,那你先休息去吧。”刘天龙扶她上床躺下,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史本善已在门外等候,见刘天龙出来,知道计划成功,满脸喜悦地说:“我侄女已在等你了,她是第一次,你这个新郎官可要温柔点。”

“你今晚不也是新郎官,记住把她搞定。”刘天龙微微一笑走了。

史本善溜进了房间,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睡美人,这朵带刺的花儿今天终于被自己采摘到手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轻轻地推了推姚琴,姚琴没有动,她正沉睡着,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史本善脱得一丝不挂,然后轻轻褪去姚琴身上的衣服,他并不急于直奔主题,而是仔细地欣赏着她的美妙的胴体。他轻轻地吻那雪白柔嫩的肌肤,从头到脚,每一寸都不放过。最后,他进入那美妙的桃花源,那里紧紧地裹挟着他,他每动一下都感到无比的奇妙和舒爽,或许过于紧张,他很快便一泻如注。

姚琴只喝了半杯橙汁,很快就苏醒过来,她叫唤了一声“龙哥”,见没人答应,于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四下张望起来。

只见史本善正笑吟吟地坐在床头抽烟,她吓得猛地坐了起来,拉过被子盖住身子:“你怎么进来的?快给我出去!”

“你现在应该叫史哥才对。”史本善得意的说。

姚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被脱得一丝不挂,下身流着污浊的体液。她意识到被史本善弄了,绝望地大叫一声“无耻”,然后昏了过去。

史本善重重地身体又压了过来,边进入边说:“刚才不过瘾,现在你醒来了,配合一下,这次我要让你也快活。”

“快滚开,我喊人了。”姚琴拼命推他,哪知他沉重的身体像一座大山,姚琴无论怎么用力也推不开。

“你喊吧,喊破嗓子也没有用。”史本善淫邪地说。

“我要告你,你个王八蛋。”姚琴骂道。

“你告吧,谁会信你,你难道还嫌自己不烂吗?你在大学就失了身,后来被程鹏甩了,跟张剑结婚后,你又搞婚外情,你把你自己的丑事都兜出来,让金凰乃至全国人民都知道。”史本善笑了起来。

姚琴一时语塞,她想起了刘天龙,“龙哥不会放过你的。”

“枉你对刘天龙一片痴情,但你的龙哥把你送给我了。我早就说过,你偏不听,刘天龙只是玩玩你而已,他那样身份的人,会要你一个烂货。”史本善一边用力一边恶狠狠地说。

姚琴伤心到了极点,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史本善以为自己的一番话触动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刘天龙陷害张剑的事说了出来,好让姚琴恨刘天龙,以后死心塌地跟自己。

姚琴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说:“怪不得陈虎说张剑是被人陷害的,原来就是刘天龙,刘天龙是天龙帮首脑?我要跟他拼命。”说完站起来就要去找刘天龙。

史本善说:“别犯傻了,你斗得过刘天龙吗?他随时能要你的命。你现在去找他,我们两个人都得死,还是冷静一下,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我也巴不得他死呢,我知道他在房间里装了监控设备,我们这些人都有把柄在他手上,只有拿到这些把柄再除了他。”

姚琴听了史本善的话,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于是沉默不语。

史本善见自己说动了姚琴,走过来说了句“以后你就跟我吧”,张嘴就要亲姚琴,姚琴在他臭哄哄的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史本善痛得哇哇乱叫,他狠命地打了姚琴一个耳光,骂道:“臭婊子,敢咬我。”

姚琴冲出房间,拿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说:“你再要用强,我就死给你看。”

史本善一时无法,扔下了句“算你狠”,然后穿上衣服走了。

见史本善走了,姚琴手中的刀“啪”地掉了下来,她怕他再进来,闩好门,然后用被子蒙住头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她想起史本善的话,对刘天龙愤恨起来。她起身穿好衣服,打开刘天龙的暗室,那里面一排排的监视器正闪动着不停,突然他看见刘天龙正趴在一个女人身上,而那个女人正是徐蕊,姚琴又一次伤心至极。这个负心人,有了新欢,就把旧人给踹了,最可恶的是还把她送给了她最厌恶的史本善。他一定是为了达到得到徐蕊的目的,才把自己送给史本善作交换的,这更加卑鄙。姚琴在心里狂喊:“刘天龙,我恨死你了。”

此刻姚琴万念俱灰,她想一定要报复一下刘天龙才行。她到处搜寻刘天龙的东西,除了一些碟片外,其他什么都没有。监视器桌子边上还有一个保险柜,可是要用密码才能打开。姚琴试了几次都没有打开,后来她想起那天刘天龙过生日,也就是自己没有避孕的那天,那一天在姚琴脑海里太深刻了,她试着用这个日期按了下去,果然在“咔嚓”一声响之后,保险柜开了。

保险柜里是大叠的现金,还有几个帐本,姚琴一本本地翻着,上面记录了送钱的数目和人员,一笔笔触目惊心。这个刘天龙,这几年搞了多少脏钱,好多官员靠他发了不义之财。

保险柜的下面还有一个小笔记本,姚琴翻了开来,上面记着一些女人的名字,有潘萍、胡丽、何慧等许多,后面还写着心得体会。姚琴找到自己的名字,在自己名字那一页下面,刘天龙是这样写着:“搞女人不是偷得她的身,搞女人的最高境界是偷得她的心。心都偷来了,何愁身子偷不到。有人把善于用情来打动女人的男人比做麻药、毒药、泻药,而我则认为比作春药最为贴切,我就是个春药男人,在偷得一个个女人的身后,还让她们为自己奉献一切。”

姚琴拿了一个方便袋,将帐本、笔记本和一些光碟装在一起,然后锁好保险柜。她静定了一下情绪,朝大门走去。

突然,一个老者领着两个衣着破烂的女孩子从旁边的侧门冲了出来,两个保安在后面追赶,姚琴眼尖,发现其中一个女孩子居然是张芳。

她冲着保安吼道:“你们干什么?”

保安稍作停顿,一看是姚琴,边追边说:“这两个女人是刘总关押的,她们偷偷跑了。”

老者返身抱住其中一个保安,那个保安挣脱不了,举起警棍朝老者的头上狠狠砸了下去,血从老人的头上流出,老者倒了下去。

另一个保安眼看就要追上两个女孩,斜刺里冲过来一个高个女人,那个女人伸腿绊倒了保安,并冲姚琴她们说:“你们快走!”

姚琴连忙追上两个女孩,对张芳说:“张芳,你们快跟我走,我手上有刘天龙干坏事的证据。”

张芳一看是姚琴,本想不理会她,看她脸上有泪痕,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又听说她手里有证据,一边拦停一辆的士,一边拉她上了车。

“快,你把我们送到郊区,越远越好。”张芳答道。

这时,又有几个保安冲出来,高个女人见姚琴她们安全脱险,向外飞奔而去。

几个保安看得呆了,待到追到大街上,只见街上车水马龙,挂着出租车标志的的士穿梭往来。

其实这个高个女人就是张剑,他看到姚琴和刘天龙手挽手进到天龙宾馆时,心如刀绞,恨不得马上手刃这对奸夫淫妇。后来一想,即便杀死他们,自己的清白也就无法洗清,而且自己的妹妹还在他们手里,先救出妹妹再说。午夜时分,保安们哈欠连天,放松了警惕,正当张剑准备行动时,那个老刑警抢先一步,将她二人救出,张剑尾随其后,于是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车子驶出二十多里路,来到一个小镇上。

姚琴看见前面有一家小旅馆,忙喊“停车”。

司机停了车,姚琴付了车费,和张芳、何慧进了旅馆。三个人进了房间,姚琴看见其中一个女孩子病怏怏的,问道:“她是谁?”

张芳说:“她就是何慧,告我哥的那个女孩。不过嫂子也不能怪她,她是被刘天龙胁迫的,她准备向司法机关作证,还我哥的清白。”

何慧向姚琴跪了下来,说:“姚姐姐,我对不起张大哥和你,我错了。”

姚琴听两人这么一说,心头的气也就消了,连忙扶起何慧,安慰了她两句,然后对张芳说:“芳妹子,嫂子对不起张剑,也对不起妈妈和你。”

张芳看见姚琴微微肿起来的脸颊,安慰她说:“嫂子,有什么话你坐下来慢慢说。”

姚琴奇怪张芳怎么会在天龙宾馆,听桂花说她到厂里去了,便问道:“你怎么会在天龙宾馆里?我怎么一直没看见你?”

张芳说:“不瞒嫂子,我应聘到里面当收银员,其实是卧底,目的是找到何慧救我哥,哪知今晚刘天龙回来后从监控录像中发现了破绽,将我关了起来,幸亏一个当保洁工的老大爷救了我们,放我们出来,被保安发现穷追不舍,后来遇上了你,可怜老大爷他为我们受伤了。”

姚琴“哦”了一声,在床上坐了下来,拿出那个塑料袋,对张芳说:“这里面是救你哥的材料,你要保管好,想一个能安全存放的地方。”

“张局长是个好人,他一直在帮我们救我哥,我们交给他行吗?”张芳说。

“你不要相信任何人,虽然这帐目上没他的名字,但他只是个小角色,这里面比他官大的有的是,到时就怕他为了升迁或者为了保官,牺牲你们的利益。”姚琴警告说。

“那我拿回放到乡下交给妈妈保管。”张芳说。

“不行,刘天龙发现丢了东西,一定派人找到你家,到时会到你家去搜,你叫妈住到亲戚家里,这伙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现在更会狗急跳墙。”姚琴摇头说。

“那怎么办呢?”张芳也急了。

“你再想想可还有什么可靠的人?要不,你带着东西到外地去。”

张芳急忙反对说:“这会,他们可能在车站、码头守候着咱们,去了等于是自投罗网。”

“原来是这样,那你想想东西放在什么人处最安全,最好复印一份备份,光碟也可以复制一份。”姚琴焦急地说。

“我想起了一个人,是我哥的大学同学,在金凰市法院工作,名叫刘奇,他是个正派人,也是我哥最好的朋友。他不会为我哥的事出卖咱们的。”张芳想到刘奇,兴奋地说。

“这个人我知道,放在他那行,但你复制一份带在身边,然后将原件放在一个密码箱里交给刘奇,不要告诉他这里面有什么,只对他说是一个朋友的东西,请他妥善保管就行,等事情有了一定进展后再交给上级,一定要交给可靠的人,否则对我们都不利。”姚琴叮嘱说。

“嫂子,你放心,你拼着性命偷出来的东西,我一定会保管好的。你自己可要保重呀?”张芳心里一酸。

“只要东西在我们手里,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姚琴安慰她说。

“嫂子,我错怪你了。”张芳伏在姚琴的肩头说。

“是嫂子对不起你们。”姚琴拍着张芳的肩膀说。

“不,嫂子你是好人,等我哥出来,我们一家人再团圆。”张芳擦着眼泪说。

说到团圆,姚琴心里涌上一丝温暖,她苦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这时东方露出鱼肚白,姚琴才和张芳、何慧分手而去。临走时,姚琴请张芳向她哥哥表示自己的歉意,并说:“我爱他,如果有机会,还做他的妻子。”

“嫂子,我哥是被陷害的,不久就能出来了,到时你把这话亲口对他说吧。”说完,张芳嘻嘻地笑着走了。

“不会有机会亲口对他说了,我多想亲口对他说呀。”,姚琴心里默想着,然后乘车回到了市区。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死无对证

刘天龙是个情场高手,在得到徐蕊的处子之身后,心满意足。

楼下传来的打斗声惊醒了他,他突然有一丝不祥地预感,他想起姚琴和史本善水火不相容,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骂自己糊涂,徐蕊迟早是自己口边的肉,哪急在这一时?

他胡乱地套上衣服,趿着拖鞋直奔房间而去。

房门是开着的,屋内空无一人。刘天龙直奔自己的密室,打开保险柜,里面除了现金分文未动外,帐本和光碟不翼而飞。

顿时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门,他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他慌乱地拨打史本善的手机,手机关机,他又拨通了史本善家里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那边才接通了。

“这么早,又有什么事?”史本善睡意矇眬。

“你昨晚是什么时候走的?”刘天龙厉声问道。

史本善感到很奇怪,平时刘天龙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称呼他史哥,现在用这么直接而急切地语气倒还是第一次。

“我是一点多钟走的。”史本善记得自己回家是二点来钟,那么从天龙宾馆出发应该是一点多钟。

“姚琴人呢?你走时她还在不在?”刘天龙显得气急败坏。

“我走时她还在呀,怎么了?”史本善有些疑惑。

“你别睡了,出大事了,你快来我宾馆。”刘天龙说完挂掉电话。

史本善与刘天龙相识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见他这么乱了方寸过,于是穿衣急忙打车来到天龙宾馆。

史本善见到刘天龙时,只见他蓬头垢面,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正坐在地毯上抽烟,烟头扔得一地都是,上好的地毯被烫出许多小洞。

“天龙,你是怎么啦?”史本善吓了一跳,关切地问。

“你为什么要走?姚琴对你怎么了?”刘天龙翻着两只死鱼一样的眼睛,直盯着史本善。

“那个婊子养的,我弄了她一次后,后来她醒来,又胡又闹,我压着她再搞第二次,被她咬破嘴唇,我打了她一耳光,她跑出来拿着水果刀说如果我再强行,她就要自尽,于是我就回家了。她怎么了?是不是想不开了?”史本善将经过叙说了一遍,然后担心地问道。

“姚琴失踪了,她走时打开了我的保险柜,将我送礼的帐本和一些光碟全部拿走了。”刘天龙有气无力地说。

史本善也感到大祸临头,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蠢猪,你记什么帐?看来我们这些人都要被你害死了。”

刘天龙见史本善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骂自己,也是十分的懊悔,原指望耍点小聪明,现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良久,史本善劝慰他说:“你不能这个样子,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姚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家里派人去了吗?”

刘天龙点了点头,说已安排“狮子”带人连夜去了,刚刚打电话回来报告说人不在,看来她还没回去。“现在我让胡丽多带些人手到车站码头布控,遇到姚琴如果发现东西在她手上,立即抢夺过来,现在我在考虑灭不灭了她?只要她一死,那些材料也就跟着死了。”

史本善摇头反对说:“假如姚琴把材料藏了起来,其他人不知道藏的地方,你灭了她,这个险值得冒;但如果她把材料交给了别人,她人一死,那个另外的人就会出来检举,这样又加了命案,你也不想活了?还是先稳住她,跟她谈条件,争取多花点钱把东西拿回来。”

“我听史哥的。”刘天龙觉得有愧于史本善,在帐本中,他送给史本善的钱最多,其中有不少名义上是分成款,其实是他变相的一种贿赂,在他商人的眼中,钱和权只有勾结起来才能争取利益的最大化,他刘天龙多少次化险为夷,都是这些重金收买的掌权的大哥帮忙。现在又是一次考验,不过这次的威胁不是来自官场和黑道,而是来自一个女人,刘天龙有些不服气,在女人面前,他刘天龙还从来没有落过下风。

这时,陈虎也匆匆赶到了,显然是接到了刘天龙的电话。

陈虎听史本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后,也大骂刘天龙糊涂。骂过之后,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也在思索如何处理这起棘手的事情。

“陈局,你分析一下姚琴报案的可能性有多大?”史本善说。

“这个不好说,就看今明两天了,如果没有,说明她只是拿东西作要挟,多搞点钱,那就尽量满足她,等事情平息以后再制造个车祸,让她带着秘密到阎罗王那去,用不了的钱咱再设法拿回来。”陈虎说。

“我赞同陈局的意见,但我们工作不能放松,天龙,你要想好详细的行动方案,派人在姚琴的住处蹲点守候,她一回来你马上去做思想工作;张剑的老家也要派人去,趁他家没有人去搜查一下,看看材料是不是姚琴交给张芳带回家了;另外,姚琴在金凰的社会关系要查清,家庭情况,有哪些来往的朋友?我们要一边做人的思想工作,一边想方设法法把东西找到拿回来。”史本善安排说。

刘天龙答应马上安排,一边挽留两人在宾馆吃早点,两人再没有好心情,都推辞说有事匆匆走了。

姚琴到市区以后,到金凰最大的购物中心逛了逛,她心里想以后再没有机会了,今天要好好地逛一次,以前每次一个人来逛街的时候,她心里都要怨恨张剑一次,他太忙,从来不陪她逛街,今后自己也不给他机会了,这下算扯平了。姚琴在心里凄然地笑了起来。

她在每个购物区都细细地看,仿佛要将那些淋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都记在心里。这个购物中心实在是大,姚琴从上午九时中心开门到下午三时多,才大致地将中心逛了一遍。她手里也多了几样东西,给父亲买了支镀金派克笔和一根钓鱼杆,给母亲买了套衣服和一些保健品,然后她拎着东西,包车踏上回家的路。

有一两年没有走过这条巷子了,现在走进来是那么亲切,儿时的记忆都涌上心头。她驮着小书包从这里进进出出十几年,这其中有风有雨也有艳阳天。

夜幕已经悄然的笼罩过来,姚琴徘徊在家的门口,她听见父母在屋内说话的声音,她想将东西放在门口,然后敲一下门,躲在暗处看父母将东西拿回去,但父母会不会想到是她来看他们了?她是来向他们认错的,也是来和他们告别的,这是一种生离死别啊。

母亲仿佛感应到女儿的归来,正当她打开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巷子里低着头徘徊,不时地用眼光瞅着家的方向。“是琴儿吗?快回家来。”母亲在召唤着她。

“妈,是我,我来看二老来了。”姚琴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母亲,两个人拥抱着热泪直流。

“快去见见你爸,你不在家的日子,他很想念你,头上添了许多白发。其实他是最疼你的。”

姚琴来到里屋,见到父亲正在沙发上看书,头上一片花白,其实他才五十出头,姚琴心里一酸。她到父亲面前跪了下来,说:“父亲,原谅女儿不孝,让您受气了。”

“是小琴,起来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喃喃地说着,姚琴看到他的眼角有些湿润。

母亲扶着姚琴起来,“还没吃饭了?我去给你做点你最喜欢吃的荷包蛋。”姚琴含泪点了点头。

“你们父女俩聊,我去给闺女弄吃的去。”母亲一边说一边进了厨房。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张剑是个流氓警察,这下被判了重刑活该!”父亲扶了扶眼镜,看着姚琴说道。

姚琴知道父亲是在安慰她,她很想说张剑是个好警察,是他的女儿不好。可她能说出真相吗?如果说出来那岂不是将父母活活气死。父亲是个文化人,一辈子将面子视做生命的人,他能禁得起这种打击吗?从小,父亲就跟她灌输家族的荣耀,教导她如何做人处世,现在这一切已经毁于一旦,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原因在于自己的任性和虚荣。

父亲见姚琴默不作声,于是进一步说道:“你在家休息几天,过几天我陪你去法院把手续解除了,那个程副院长我熟悉,现在在法院说话算事,又很讲义气,找他应该没问题的。”

“等我考虑一下吧,我想跟张剑见一次面,当面把这件事说清楚,如果他同意离婚我们就协议离婚,如果不同意我再起诉不迟。”姚琴看了父亲一眼,觉得父亲的眼光柔和许多,像是用商量的口吻和她说话。

“女儿,快吃吧,回头再慢慢商量这事。”母亲的脸上满是笑容。

姚琴的心上涌起了温暖,父母的爱是世界上最无私的爱,只有给予而没有索取。现在父母为自己操碎了心,平添了无数的烦恼,姚琴心里惭愧极了,她显然有些饿了,狼吞虎咽起来,很快五个荷包蛋就吃下了,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自己从来没有吃过三个荷包蛋,今天是怎么啦?她抬起头来,父母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将给父亲买的派克笔和鱼杆拿出来,递给父亲。父亲抚摸着赞叹道:“好笔,肯定不便宜吧。上次一个同事在香港旅游时买了一支1800元的法国笔,我看还没这个好呢。”父亲一生写写画画的,用过的笔无数,自然是行家里手,姚琴这支笔也是花了一千多买的。

“鱼杆你爸不适用了,自从你走后,他因思念你眼睛散光得厉害,再也没钓过鱼。”母亲说。

“琴儿回来了,我哪天还要去钓鱼。”父亲又扶了扶眼睛,姚琴发现那镜片厚了许多,从侧面看过去,有许多一圈一圈的孤线。

姚琴又拿出给母亲的衣服和保健品,母亲一边夸奖她有孝心,一边嗔怪地说:“你工资又不高,花了不少钱吧?我拿钱给你。”

“你们把我养这么大,尽点孝心是应该的。”姚琴说道。

“让琴儿早点休息吧,你娘儿俩别聊个不得完。”父亲看到姚琴面容憔悴,有些担心地说。

姚琴冲了个澡,回到自己的卧室,那里很是干净整洁,自己不在家的日子,母亲一定经常拾掇这里,习字台自己上大学时的一张照片也是纤尘不染。

姚琴躺在熟悉的床上,儿时的回忆在脑海中翻腾起来,她带着笑沉沉地睡去了。

父母立在床边端详着睡梦中的女儿,久久不愿意离开。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父母都上班去了,姚琴在家里东转转西看看,尽情体味家的温暖感觉。

却说史本善这天上班特别早,他心事不宁地在办公室里坐着,不停地翻动面前的报纸,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不时地挺着大肚皮来到办公室,跟室里的人寒喧几句,其实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姚琴的办公桌,那个座位空空如也,他的心里也倍感无比的失落。

刘天龙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姚琴来没来上班?他说他派人将金凰城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也不见她的影子。

史本善回答说:“姚琴没来上班,她到底到哪去了呢?会不会回家了?”

“她家里没人,我派‘狮子’在附近守着。”刘天龙有些焦急。

“我是说她娘家,现在唯一的可能是回她娘家了,你派人去她娘家附近看看。”史本善说。

“姚琴跟她父母断绝了关系,她亲口对我说过,凭她的性格是不会回去的。”刘天龙肯定地说。

“那你说她会跑哪去呢?怎不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吧。”史本善没好气地说,然后挂掉了电话。

史本善本想骂娘,这个时候就是定力再好的人也会坐不住,姚琴手里握的就是定时炸弹,她随时可以将他们炸个粉身碎骨。现在必须排除引信自救,怪罪谁都是无益的,而且史本善也感觉自己理亏,要不是自己迷奸了姚琴,姚琴会这样做吗?在他眼里,姚琴本来就个性要强,是朵带刺的玫瑰,现在他摘了这朵花,但也刺破了自己的手。

史本善是个老江湖,他稳定下情绪,抓起桌上的电话,打给姚琴的父亲。“姚局长吧,你好,我是金凰市广电局的老史啊,姚琴请假说回家呆两天,有一个文件我找不到,想问问她放在哪里?”

“史局长,你好,是这样啊,你打她手机呀。”姚父知道史本善是姚琴的领导,言语中十分客气。

“手机关机了,才冒昧打到你这里来。”史本善极力掩饰,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话。

“要不要我催她一下,让她打电话给您?”姚琴父亲说。

“不用了,还是我打电话给她吧,哪天有空过来到兄弟这喝上一杯,你可是天城市的文化名人,我好向你当面讨教。”史本善谦虚地说。

“岂敢,姚琴不懂事,还要您多教育呢,应当是我请你。”

姚琴父亲告诉了史本善家中的电话,两人又聊了会各自单位的情况,然后挂掉了电话。其实史本善本不想讨论这方面的问题,但他怕露出破绽,故意这样说。看来姚琴还没有把这些事告诉父母,她还在犹豫,史本善心中窃喜,按照姚琴父亲告诉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完了无人接听。他不厌其烦地又拨了一次,终于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姚琴甜美的声音:“史局长,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我的姑奶奶,别开玩笑了,你让大家担心死了。”史本善故作轻松地说。

“担心什么呀?他们都不要我了,还是你担心我吧?”姚琴呵呵笑了起来。

这些话让史本善心里十分受用,但从姚琴的笑声中觉得又有些不对劲。但他马上不假思索地说:“是啊,我对你的爱是真诚的,天地可鉴,如果你不相信,我掏出心来给你看。”

“我相信,掏出心来可要是死人的,千万别这样做,我信还不行吗?”姚琴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史本善也笑了起来,但他还是惦记着那帐本和光碟,于是假装笑着说:“小琴,我们什么时候见个面,电话里不方便,见面谈好吗?”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

史本善生怕姚琴会变卦,于是接着说:“我们到天龙宾馆见面,行不行?”

“不行。”这时电话那头姚琴的话很坚决。

“那你定个地方和时间,好不好,我求你了。”史本善用哀求的口吻说。

“好吧,你今晚下班后到我租的房子里来,我猜刘天龙在那里布置了不少眼线,你会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他们不知道你一个人到我这里来的。”姚琴轻声地说。

“我准时来,不见不散。”史本善满口应承说。

“我跟你好,今后你可不准变心欺负人家。”姚琴用忧怨的语气说道。

“不会,如果变心,天打五雷劈。”史本善心里一阵狂喜,他信誓旦旦地说。放下电话,史本善心潮澎湃,得意极了。他开始嘲笑起刘天龙的经验来了,什么最高境界?什么偷心?女人就是这样的东西,你在占得她的身后,不愁得不到她的心。许多女人被强奸后心甘情愿地跟强奸她的那个男人结成夫妻,因为女人把身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她不看重的话,也就表明她无所谓了,只是图男人的钱财。

姚琴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真不假,前天晚上还寻死觅活的,现在还不是投怀送抱来了。史本善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哼起了小调《大花轿》。

史本善想起姚琴的嘱咐,给刘天龙打了个电话:“天龙啊,我是老史,姚琴回娘家了,正在娘家居住呢,我是从他父亲那得知的,你马上将她租住地方的兄弟调到她娘家监视,不要急于惊动她,要慢慢来,现在她还在犹豫,还是可以争取的,不要逼她,让她冷静几天也好。”

“谢谢史哥啊,还是史哥有办法,关键的时候还是靠您哪。”刘天龙感激地说。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迷途知返

张一民在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这半年来的经历让他感觉比十年都漫长,他感到无比的焦虑和烦恼。或许是自己太认真的缘故,较真的人往往活得不惬意。现在的少数官员们“工作基本不问,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他们不也是春风得意。

可是要是当个太平官糊涂官或者贪官自己是做不到的,党培养自己这么多年,把自己从一个农民的儿子培养成为党的领导干部,没有党就没有自己今天的一切。想到这些,张一民心中涌起对党的无限崇敬之情。如果说年轻时入党的时候还是凭一腔热情的话,现在不是了,正是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才使得他对党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虽然当前也有极少数党员在损害党的形象,但大多数党员是好的,是经得起考验的,也是能真正践行“三个代表”的。

真正的共产党员就应该按毛主席教导的那样,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在当前就要过好三关,即金钱关,权力关,情色关。只有这样,才会百毒不侵,成为真正的共产主义战士。在权力金钱美女面前,张一民也曾彷徨过,但很快就坚定了信念,后来这种信念随着“拒腐蚀,永不沾”次数的越来越多而越来越坚定。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办公室门被轻轻叩了两下,张一民从沉思中抬起头,见一个气质非凡的女人站在门口,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请问找哪位?”

“我找张局长,张一民局长。”

“我就是,请坐。”张一民客气地让坐。

那女人坐下来,摘下墨镜,笑吟吟地看着张一民。张一民觉得这女人五官匀称,但说不上漂亮,只是气度不凡,到底怎么个不凡法张一民说不出。

“我叫蒋红,是《人民公安报》的专栏记者。”蒋红开门见山,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蒋红大学毕业后,又考取了公安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到《人民公安报》当了名记者。

“原来是北京的贵客啊,有失远迎,请见谅。”张一民十分热情。

“我有个同学叫张剑,是你们金凰人。看到报纸后,我联系了当年的几个同学,一个同学告诉我张剑在你们局工作。现在他出了这种事,凭我对张剑的了解,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对各个媒体披露的消息进行了分析,发现说法不一,一些刑事专家公开对此判决提出批评。我这次来一是了解相关情况,二是看能不能帮下张剑,毕竟同学一场。”蒋红说出了来意。

张一民将了解的全部情况向蒋红叙述了一遍,说明这个案件是检察院查办,许多相关证人也没有调查就匆匆定论,并把天龙集团的情况作了介绍,表明了自己有力无处使的无奈。

蒋红认真地听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穿西服戴墨镜嘴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敲门进来。

张一民不认识,问道:“你找谁?”

那人摘下墨镜撕下胡子说:“张局长,我是张芳。”

张一民会心地笑了起来,说:“你怎么这身打扮?”

张芳说:“我要不是这身打扮,可能见不到您了。老刑警帮助我和何慧逃了出来。另外姚琴偷了刘天龙的材料,现在刘天龙满金凰找我们呢。”

“很好。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从北京来的记者,她是你哥大学同学,特地是为你哥的事来的。”

“您好,太好了,我哥有救了。”张芳激动地说。

“我和蒋记者正商量这事呢,她可是《人民公安报》的记者。”张一民说。

“我有证据,是姚琴嫂子冒着生命危险从刘天龙那里偷来的,我哥有救了!蒋记者,张局长,你们都是好人,我把这证据交给你们。”张芳激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张一民从张芳手上接过一迭材料,看后神情极为凝重,那上面有许多他熟悉的干部,其中不少是他的领导。他将材料递给蒋红,蒋红看后眉头也紧皱起来。

“这是复印件,原件在哪里?”蒋红问道。

“在我哥一个朋友那里。”张芳回答说。

“马上将原件拿给我,我带它到省公安厅徐厅长那,向他汇报,这是一个重大案件,牵涉到两名处级干部。”蒋红说。

“那你们会不会官官相护?”张芳有些不放心。

“不会,徐厅长是公安厅一把手,他党性和原则性强,相信他会严肃依法处理的。”张一民说。

“徐平厅长是我父亲的老同事,他的为人我了解,他一定会秉公执法的。”蒋红补充说。

“那就好,这些害群之马要不抓起来,老百姓还怎么活啊?”张芳说。

“我马上就走,这里就交给你了,今天晚上采取行动,你晚上召集开党组会,我和省厅的同志来在会上抓捕陈虎,然后异地关押,接下来分组行动,对史本善、刘天龙、程天亮及相关人员秘密抓捕。记住要保护好姚琴和何慧,她们的证言很重要。”蒋红对张一民说。

“好,我这边先作点安排,对相关人员进行监视,好配合省厅统一行动。”张一民精神抖擞地说。

徐平是个军转干部,他参加过老山自卫反击战,立过一等功,九十年代初期以副师职转业到省公安厅当副厅长,后来当上厅长。

徐厅长一见蒋红,热情相迎:“小蒋啊,你爸身体还好吧。上期你们报纸报道我们公安厅抗震救灾的先进事迹,那篇通讯是你写的,我看了,很感人。”

蒋红说:“我爸还好,谢谢您关心。徐厅长,这次来向您汇报一件事,这件事很急。”接着她将情况详细地向徐厅长作了汇报,并将证据交给徐厅长看。

徐平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那两道浓黑的剑眉像两把利剑在不停地抖动。突然他将桌子大拍一下:“太不像话了,简直无法无天。”

蒋红和张芳相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暗自高兴。

徐厅长说:“我马上安排万副厅长带队,到金凰市领导除黑打恶行动,将他们彻底干净地歼灭。”

蒋红说:“是啊,现在犯罪分子的气焰嚣张,我那个同学张剑很可能就是被陷害的,不然刘天龙送钱给法官做什么。”

“我觉得那个案件也有问题,已和省高级法院的周院长说了,周院长过问了此事,因为张剑脱逃,所以二审延期开庭。”徐厅长解释说。

蒋红又和徐厅长说了来时路上有车跟梢她们,肯定是看见了张芳在车上,那车几次要撞过来,好在开车的司机是一名刑警,技术一流,硬是将他们甩掉了,恐怕回天凰的路上会不安全。

徐厅长说:“你们和万副厅长一起到金凰去,我会交代他们保护好你们。”

姚琴趁父母还没下班的时候,打的回到了自己和张剑的新房。

在离开父母家之前,她留了个便条:

<small>我有事要办,原谅我不辞而别。这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玉,你们代我送给弟弟吧。最后感谢二老的养育之恩!</small>

整个下午,姚琴做好了一切准备,她给张剑写了封电子邮件,发到他的邮箱里。然后她到医院找熟人开了几片安眠药,又买了一个小注射针管,回家将安眠药用水稀释成糊状,用注射器注进一瓶可乐易拉罐中,然后将易拉罐摇匀与另一瓶同样的可乐易拉罐一起放在冰箱里。

姚琴精心的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那套粉红色缀金边连衣裙。

快到六点钟的时候,她到厨房炒了两个菜,放在桌上,只等史本善到来。

六点钟的时候,门铃“嘀铃”地响了起来,姚琴过去拉开门,史本善正喜笑颜开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他将花递给姚琴,姚琴说了声“谢谢!”然后将花放入花瓶中。

史本善目不转睛地看着姚琴,在昏暗的灯光的下,姚琴仿佛天外飞仙,纤柔娇弱的身材一步三摇,走起路来楚楚动人,皮肤似冰肌玉雪,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史本善一下子看得呆了。

“史哥,快坐呀。”姚琴招呼说。

史本善怔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姚琴喊什么?史哥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啊。

“史哥,坐下来吃点。”姚琴再一次叫道。

史本善这回听得真真切切,他满心欢喜,笑着说:“不好意思,还要你动手烧饭给我吃。你这样的美人,怎么能下得厨房呢?那可不是你呆的地方,我们应该到饭店去吃。”

“到饭店熟人多见了多不好,还是这样好。”姚琴微微一笑。

这一笑差点勾了史本善的魂,怪不得刘天龙对她念念不忘呢。原来姚琴不仅长得美,而且善解人意呀。

“我家里没酒,只能喝这个代替了。”姚琴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易拉罐,递了一瓶给史本善。

“我平时一个人也不喝酒的,只偶尔抽点烟。”史本善视线始终不离开姚琴,色咪咪地说。

“你少抽点烟,听说抽烟对肾功能不好,会影响男人的功能的。”姚琴依旧笑着说。

“那是,我明天开始戒,为了你,我要戒掉这不良嗜好。”史本善听了这话心花怒放,信誓旦旦地说。

“人家跟了你,你今后可要对人家好,不要向刘天龙那样,有了新欢,忘了旧人。”姚琴嘟着小嘴说。

这个俏皮样子十分可爱,史本善拍着胸口说:“一定,我可以对天发誓。”

“男人都喜欢这样发誓的,不过我相信你是真心的,来,咱们干了这杯。”姚琴打开易拉罐,与史本善碰了下,然后一口气喝干了。

史本善也打开易拉罐,紧随其后喝干了,然后他挪到姚琴身边,一把搂住她,嘴就要吻过来。

“你先去冲个澡,我到床上等你,一晚上有得你享受的。”姚琴推开他说。

“好,你等我。”史本善急急忙忙地进卫生间去了。

不到一分钟,史本善赤身裸体地走了出来,他一把抱住姚琴,将她摔在床上。

姚琴闭上眼睛,听任史本善褪去身上的衣衫。

史本善一边啧啧赞叹,一边直奔主题,他气喘吁吁地动了几下,然后倒在姚琴身上一动不动了。姚琴推开他那笨重的身躯,站起身从厨房里拿出一把尖刀,使出吃奶的劲朝史本善戳去,一刀两刀三刀…记不清是多少刀了,姚琴筋疲力尽,浑身溅满了史本善的鲜血。她摸了摸史本善的脉博,已经气息全无了。

刀从手上掉下,“咣”地掉在地板上。这一刻,姚琴觉得满腔的耻辱得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她目光呆滞地站起身,走进卫生间将身上的污血及下体反复清洗干净,换上一件洁白的连衣裙。

然后她坐在桌边,摊开纸写道:

<small>史本善这个恶棍是我杀的,他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他和刘天龙、陈虎串通一气,利用天龙宾馆大搞色情活动渔利,是刘天龙这个黑社会组织的幕后保护伞。张剑是个好警察,他追查刘天龙被其忌恨在心,刘天龙和史本善又设计陷害张剑,胁迫何慧去实施,使张剑蒙冤入狱,刘天龙达到目的后,还不解恨,得知我是张剑的老婆,又想霸占我。我一时糊涂,上了他的贼船。我要弥补过错,我要杀了这群败类,为民除害。请组织上及时查明情况,还张剑一个清白,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警察。</small>

姚琴写完后又反复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遗漏后,将它放在客厅的显眼位置,用笔记本电脑压住一角。

做完这一切,姚琴拨打刘天龙的手机,只响了一下,就接通了。电话那头刘天龙焦急地说:“宝贝,你在哪里?急死我了。”

“难得你这么惦记我,我心里好感动。”姚琴不阴不阳地挖苦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我整整打了你手机三天,一直都关机。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你这么关心我么?找我有什么事?”姚琴故意说。

“我们见面谈,告诉我你位置。”刘天龙声音都变了调,既兴奋又焦急。

“好吧,我在家里,开上你的宝马来,我们兜兜风去。”

“我马上到。”说完,电话挂了。

姚琴又简单补了妆,然后锁好门匆匆下楼。

这时,刘天龙的宝马车风驰电掣般到了,姚琴上了车,车子又像发狂的野马飞奔而去。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巅峰对决

下午下班的时候,张一民让陈虎留下来,说找他有个事。

陈虎虽然有不祥的预感,但看机关里风平浪静,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于是就跟着张一民进了办公室,刚一进门,便被埋伏在门后的四名警察摁倒了,一名警察快速地从他身上拔下枪,另两名警察给他戴上了手铐。

“你们这是干什么?”陈虎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好大声抗议。

“这位是省公安厅的毛处长,他会给你解释清楚的。”张一民面色严峻地说。

“走,有你说话的时候。”那个毛处长命令说。

陈虎绝望地耷拉下头,临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张一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绝望与沮丧。

跟踪监视史本善的那组队员出了点问题,他们报告说看到史本善上班了,等下班过后很长时间也没见到他下班,到单位一看,单位一个人都没有。

侦查员很快报告了张一民,张一民将他狠狠剋了一顿,然后让他继续查找。其实史本善是跟李局长的车出单位的,天城市一家新闻单位到金凰采访,李局长喊史本善陪同。到吃晚饭的时间,史本善谎称家里有急事,让司机先送他回来了,他回来后就直接到姚琴那里,所以在他家附近监视的侦查员也没法看到他。

“加派人手在他家附近守候,一见到他就将他抓起来,不抓到人不撤兵。”张一民冲带队的队长说。

张一民指挥若定,令在场的人十分钦佩。尤其是张芳,这可是侦破小说中体验不到的,她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漏掉一句话。她想,等这件后可以自己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呢,这小说一定好看。

蒋红也在一旁不时地和毛处长讨论着问题。

张一民喝了口水,然后他又抓起电话,这回不是打给手下的侦查员,而是打到了家里。“我是一民,可吃过晚饭了,刘婶走了吗?我晚上可能不回去了,要加班,你早点睡。”

张一民所说的刘婶是他请的钟点工,毕竟妻子眼睛看不见,他工作又忙,没有人帮忙照顾可不行。但张一民很少在外面留宿,无论多晚都要回家陪妻子,妻子没见他回来就不睡觉。

“你要注意安全啊。”妻子在那头叮嘱道。妻子的担心不无道理,早在金凤县当公安局副局长的时候,就有人扬言要拿二十万元买他的人头,后来张一民的人头保住了,而妻子的眼睛却瞎了。

“我是公安局长,谁敢动我,你就放心吧,我手下有二百多人呢。”张一民安慰妻子道。

“你手下就没有坏人吗?上次有个警察强奸还被判了刑呢。”妻子肯定是听新闻知道了这事。

“好了,我这还有事,不多说了,照顾好自己啊。”张一民柔情蜜意地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挂了电话,接通手机。

“张局吧,我是刘长乐,我正在跟踪刘天龙,他开了宝马车跑了。”

“是逃跑吗?马上安排堵截。”张一民问。

“看样子不是,他开到姚琴的住处了,然后姚琴上了他的车。”刘长乐说。

“密切监视,先不要惊动他,防止他把姚琴当人质,等姚琴安全后再抓捕他。”张一民布置道。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刘长乐挂了线。

此刻,在天龙宾馆,金凰市公安局的刑警们把它围了个水泄不通,“狮子”和胡丽等一干人都被警察押走了,带到市局隔离审讯。

这种热火朝天的场面,不吝于是打一场战役。每个警察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一种胜利的笑容,刘天龙黑社会组织宣告覆灭了。

在搜索宾馆时还发现一位昏迷不醒的老人,就是那位卧底的老刑警,张一民安排人将老人送进医院,半路上老人停止了呼吸,张一民赶到老人身边,向老人致敬,大声说:“老人家,天龙帮被消灭了,您在九泉之下安息吧。”说着,给老人盖上洁白的床单,突然发现老人的嘴角挂着一丝惨白的笑意。

又是一条人命,刘天龙,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还,张一民恨恨地想。

“东西在哪里?”姚琴刚一上车,刘天龙就问道。

“你只关心你的东西,你哪里想的是我?”姚琴冷冷地说。

“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向你陪罪好吗?我叫你一声姑奶奶,念在昔日的情份上,你把东西还给我吧。”刘天龙捶着头作痛苦状。

“你往凤凰湖那开,我把东西藏那儿了。”姚琴神情冷漠。

刘天龙调转方向,向凤凰湖开去。

“我问你,你是否真心爱过我?”姚琴问道。

“那还用问吗?我是真心爱你,一直都是。”

“那你为什么作贱我?为了徐蕊,你把我送给了史本善?”

“是史本善要挟我,我的宾馆被省厅查了,他答应帮我疏通关系,但提出要我把你让给他,我迫于无奈,并不是我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后来他又让侄女跟我,逼得我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刘天龙解释说。

“在你的眼里,钱就那么重要吗?”姚琴问道。

刘天龙痛苦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吗?恐怕你早就忘了吧。”姚琴说这话时盯着刘天龙的脸看,观察他是什么表情。

“我记得,我对不起你。”刘天龙说。

“你不是人,一句对不起就行了,我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姚琴情绪激动,用拳头使劲地在刘天龙身上擂着。

刘天龙大吃一惊,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车子在公路上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这是医院的化验报告。”姚琴一边啜泣,一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迭纸递给刘天龙。

刘天龙打开车内的壁灯,仔细认真地看着,然后他神情兴奋地说:“太好了,我有儿子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还看我生不生他呢?”姚琴平静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冷漠。

“你要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出来,我尽量满足你。”刘天龙心情大畅。

“条件?我没有什么条件。”姚琴心灰意冷。

“你帮我把孩子生下来,我补偿你二百万可行?当然先支付你一百万,余下的一百万等孩子生下来做了亲子鉴定后再支付。”刘天龙试探地问道。

姚琴沉默着。刘天龙以为姚琴动心了,她正在考虑是不是索要多些?刘天龙觉得姚琴做情人是一流,当初一时冲动曾承诺要娶她,如果娶了她,分割财产时不给她个几千万。正是带着这种谦意,刘天龙加码说:“如果你答应帮我带大孩子,我再多给你一百万,孩子的抚养费我再另外给。”

“你以为什么都是拿钱买得到的吗?现在我不想谈这些,你不是要拿东西吗?你到底要还是不要?”姚琴一边说一边旁若无人似地拿出粉盒,补了下妆。

“你把东西放哪了?”刘天龙被姚琴提醒了一下,觉得这事重要,于是问道。

“我把它放在湖边上的一个大石头下面,你快点开。”姚琴催促说。

刘天龙答应一声,加大油门朝凤凰湖方向开去。

夜,漆黑漆黑一片。车子在公路上飞驰。

很快,湖岸就到了,刘天龙问道:“是不是到了?”

“还在前边,到了我叫你停就停。”姚琴见已到了湖岸那段最险峻的地方,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全身力气双手紧紧向外扳动方向盘,车子偏转方向直奔湖中而去。

刘天龙使劲想扳转方向盘,哪知被姚琴死死抵住,姚琴哈哈地笑着,那声音尖利刺耳,令人毛骨悚然。“你这个婊子…”他一句话还没骂完,车子一头栽进水库中,溅起了一片白色的水花,然后没入水中再也不见了。

刘长乐的车远远跟在后面,因为怕刘天龙发觉,就关闭了车灯。他看见亮着雪亮车灯的宝马车一头栽进水库里,惊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刘长乐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打电话给张一民。“张局,不好了,刘天龙和姚琴的车子掉进湖里了?”

“啊?掉进湖里了?是不是你们给逼的?”张一民也吃了一惊。

“没有,我们一直没开车灯跟在后面,车子是直接冲向湖里的。”刘长乐急匆匆地说。

“通知消防队组织打捞。”张一民叹了口气,他知道凤凰湖深处有二十多米,现在是洪水季节,有可能达到三十多米,看来施救已来不及了,可能还要从省城抽调潜水员,岸上用吊车才可能将车子拖出来。

张一民的电话不吝于一个重磅炸弹,屋内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张芳在旁边也听到张一民的电话内容,大声的啜泣起来,蒋红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地安慰着她。

张一民也走近张芳说:“节哀顺变吧。”

张芳擦了擦泪水,点了点头,但泪水依然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涌出。

正文 第二十六六章 真相大白

连夜的突击审讯基本上查清了相关事实。

据“狮子”交代,刘天龙让鹰钩鼻子带他及另一个兄弟与何慧在湖滨大道暗处等候,待张剑出现后,佯装调戏何慧,何慧大嚷大叫,吸引张剑注意,以便张剑英雄救美,引他上钩。后来发生的一切就按他们事前的计划一样,张剑上了圈套,一步一步地踏入这个桃色陷阱。

何慧也证实:她被史本善强奸后,本想告发史本善,却被刘天龙威逼利诱,一度心灰意冷,成了天龙宾馆的卖淫女。因为张剑追查刘天龙,迫使刘天龙要除掉他,但张剑毕竟是警察,史本善怕动作闹大不可收拾,想出了一个计策,就是让陈虎以工作的名义拖张剑下水,然后安排一个卖淫女去引诱张剑。在卖淫女的选择上,他们挑中了我,认为我长相清纯、声音甜美,可以确保计划成功。我起初不愿意,让我去找警察的麻烦,我不是往枪口上撞吗?刘天龙许诺给我一万元,见我仍然没有同意,于是威胁说:“这件事你不做也得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一个外乡人,家里又没什么亲人,死了也没有人为你伸冤,我做掉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如果你不好好做,那个被焚的女尸就是你的榜样。”在这种情况下,我迫不得已做了违心之事,现在十分后悔,因为我使得一个好警察入狱,他是冤枉的。在侦查员问道她和张剑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关系的?何慧回答张剑不知情,她按照刘天龙的旨意劝张剑喝酒,然后趁他酒多扶他到房间休息,在给他喝的水中下了迷情粉,张剑喝了后神情迷胡,把她当做妻子姚琴,等他做完后,我就打了电话通知刘天龙,刘天龙让我打110报警,警察快速赶到现场,将张剑抓获。

据陈虎交代,他本来一直提防刘天龙,后来因为想当公安局长就托他疏通关系,刘天龙虽没帮上忙,但确实出了力,后来刘天龙让胡丽勾引他,他越陷越深,现在感觉自己对不起组织的培养,放松了世界观人生观的改造,希望别人引以为戒不要步他的后尘。在侦查员问道他收了刘天龙多少钱时?陈虎说记不清了,大约有十来万吧。侦查员出示刘天龙记的帐本,刘天龙给他送钱十余笔,前后共计三十多万元,还有一套别墅。陈虎无话可说,耷拉着头默认了。

胡丽则交待的更为详细,她是刘天龙集团的核心成员之一,掌握了一些刘天龙的秘密,她交代了刀疤是被“毒蛇”杀死,“毒蛇”被自己用刘天龙给的药毒死,李志成是被“狮子”勒死。

贾海波则交待了自己被刘天龙胁迫杀人焚尸的情况。

现在只剩史本善的供述了,侦查员们在他的家门口守了一夜,却连他的影子也没见到。

史本善失踪了。他的手机是开着的,却始终无人接听,侦查员们不间断地拨打,直到手机缺电而关机。

史本善到哪里去了呢?这是萦绕在张一民头上的一大谜团。

媒体报道了这起车祸,本来这是一起平常的车祸,但因为受害人姚琴是张剑的妻子,而刘天龙又是金凰市的风云人物,两人同车死亡的消息给人产生许多联想,一时又成了金凰市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二天下午,刘天龙和姚琴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殡仪馆的车子很快将两具尸体拉到了金凰市殡仪馆。

公安机关通知了姚琴的父母,两们老人看到女儿的留言,正在为女儿担心,现在听警察说姚琴出了车祸,要他们二老去看看女儿。

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涌上心头,随着车子开到殡仪馆,两位老人立即明白了,心里一阵悲痛,但他们不相信好好的女儿就这样走了。及至来到停尸间,两位老人看到女儿面色惨白地躺在停尸床上,再怎么呼唤也不应声了,才明白这就是生离死别,一时呼天抢地,晕倒在地。停下旁边医院的救护车上下来几个人,立即实施抢救。

“小琴,你怎么这么狠心,撇下你父母不管了?呜…呜…”姚琴母亲苏醒过来,撕心裂肺地哭道。

张一民目睹这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心里涌上一股悲凉,如果当时就抓捕他们就好了,至少姚琴不会死,他对自己当初的决策十分后悔。

“老人家,节哀顺变吧。”张一民安慰姚琴的母亲。

可姚琴的母亲根本不答理他,仍然目光呆滞地哭着:“你怎么这么狠心呀?你怎么这么狠心呀…”,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捶打着地。

这时,一个女人踉踉跄跄地冲进来,直扑在姚琴身上,捶胸嚎啕大哭:“小琴,你怎么这么傻呀,你可是答应和我一起白头到老的,天啦,我怎么办那?”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这个女人是谁呢?

只见那个女人一把扯下头套,凑近姚琴呜咽着说:“我是张剑,你睁开眼看看啦。我来看你了,我们一起回家吧!呜呜!”

桂花和张芳听见这个女人说自己是张剑,连忙奔过去噙着泪问道:“剑儿,你可回来了,想死妈了。”“哥,真是你?!”三个人又抱头痛哭。

所有的人都为这样的场景垂泪,有喜悦的也有遗憾的,这泪水汇成一条河流,流过每个人的心间。

蒋红看着这一切,含泪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天空是蓝蓝的,像大海一样的碧蓝,偶尔飘浮着几片白云。

政法委贾书记因为包庇儿子被撤销职务,正在接受组织的调查。

张一民将案件的情况向市委王书记作了汇报,王书记指示全力抓捕史本善,对张剑取保候审,待检察机关和法院研究案情后再依法处理。

当天晚上张剑回到家,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他跑进房间一看,床上有一具男尸,身上被扎了十几个窟窿,溃烂处一股股臭气散发开来。张剑认识这个人是史本善,这就是公安局正在全力追捕的史本善,原来他死在了这里。

众人都惊呆了。张剑马上打电话给张一民,告知史本善死在了这里。

接着他查看了一下房间,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留言条,原来是姚琴写的,在留言中姚琴说明了杀死史本善的原因。

公安机关对现场进行了勘查检验,确认了史本善的死因。

至此,案件真相大白。

屋子里到处残留着姚琴的气味。张剑毫无睡意,他打开姚琴的电脑,然后点击自己的邮箱,以前他不在家的时候,姚琴在qq上联系不上他时,就会给他邮件,现在姚琴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再对他说点什么呢?

当邮箱的界面出现时,张剑惊喜地看到收件箱里有一款邮件,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打开那款信。信是这样写的:

<small>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亲爱的”,当你看到这款信的时候,我们已经阴阳相隔。我不是个好女人,更不是个好妻子,我害得你声名狼藉,你就恨我吧,或许你的恨对我来说才是一种安慰。</small>

<small>请接受我的忏悔吧,我不想升入天堂,或许地狱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现在的我多后悔呀,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忘了我吧,这个给你不幸的女人,希望你很快能找到幸福,你也一定会找到的。</small>

<small>曾经我是多么喜欢你,现在我不敢奢谈“爱”字,因为我不配,只能用“喜欢”来代替。“爱”是一个多么崇高的字眼,“爱情”是什么?我记得张一民局长对我说过:爱情是两情相悦、地久天长,婚姻是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幸福是和相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这就是“爱情”,可我永远也无法实现了,这是多么大的遗憾呀!</small>

<small>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的甜蜜和幸福,可是因为我的虚荣和贪婪,我亲手将一切毁灭了,我选择走这条路,就是不想让伤害你的人活着,包括我自己,因为这会给你带来痛苦,只有这样,或许会减少你的痛苦,这也是我的心愿吧。</small>

<small>我走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再见你一面。如果有来生,让我再选择的话,我会再做你的妻,你会答应吗?那时,我会给你一个清白完整的我。</small>

<small>最后让我再叫你一声:“剑哥,我亲爱的。”</small>

张剑的泪水从眼眶涌出,像断线的珍珠“扑嗒扑嗒”地掉落在键盘上。

三天后,检察机关撤回了公诉,张剑强奸案昭雪。

涉案的当事人被一一送上了法庭,不久他们将听到正义的声音。

姚琴死后的第四十九天,也是她“完七”的祭日,张剑一早就来到凤凰湖边,将亲手摘的白色的纸花撒向水面,水面起了波澜,纸花团成一簇簇地,乍看上去像一朵雪白的玫瑰花。

张剑走后不久,坝岸边上来了一对老夫妻,他们是姚琴的父母。这对老人看到那一簇簇的纸花,步伐停顿了一下,然后他们将鲜花和骨灰一起撒向水面。

做完这一切,姚琴的母亲从怀里掏出那块羊脂玉石,仔细摩挲了一会,然后坚定地将它抛向湖面,洁白的玉石在水面上溅起一小片浪花,然后缓缓沉入水底。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