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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招吧，面瘫总裁》 第一章 你好，陌生人 维也纳15区 昏暗的酒吧里人头攒动，彩色的灯柱肆意晃眼。 千九月手握着鸡尾酒杯随着轻佻的爵士乐轻轻摇摆着身躯。 “千，你看那边……”坐在千九月身侧一位金发碧眼的女郎开口，“那是你们国家的人吗？” 顺着贝拉的眼神，千九月透过人群望向了那名被众多白人男子围在中间的男人。 在本土酒吧里亚洲人本就少见，更何况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美如冠玉看起来苍白弱势的亚洲男人。 千九月抬起酒杯放在唇边轻抿，“应该是吧。” “汤姆他们又在找茬。”贝拉鄙夷地吐出了几个字，“欺软怕硬的家伙！” 虽然隔了几桌，但千九月依然能听见那些挑衅的语调。 她微微眯起眼突然从座位上站起。 贝拉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千！不要冲动，你的病才刚稳定！” “呵！”千九月似笑非笑地开口：“同胞受欺负，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她说完便端着酒杯摇曳着身姿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走去。 在走近那处骚动时，千九月听清了那些羞辱性的话语。无非是讽刺亚洲男人在性方面的颓势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简单多了。 千九月嫣然一笑，踩着细高跟迈着妖娆的步伐径直走向男人，“亲爱的……” 故作娇羞的声音让人听得一阵酥麻，她抬起端着酒杯的手环上男人的颈项顺势虚坐在他的腿上。 顾允低下头看着这个在自己身前千娇百媚的人，神情晦暗不明，他微蹙着眉，思绪回到从前。 曾经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的某个幼小的身影渐渐与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重合。 就在他满腹疑虑时，千九月矫揉造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昨晚真是太棒了……” 不大不小的声音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 标准的德语向围观的人证明了这个亚洲男人的能力。 因为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腿有什么问题，因此千九月只能半曲着腿强撑自己，不敢将身体的重量交付于他。 然而下一秒，一阵温热透过单薄的衣料传到了她盈盈一握的腰上，男人微微施力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薄唇凑在她的耳边配合她的演出道：“今晚继续。” 本以为他是听不懂德语才会对那些人的挑衅无动于衷，不成想他的德语居然比她的还要地道。 见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谁也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那些找茬的人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只是唏嘘着离开。 人群散去，千九月歪着头眼神迷离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如此近的距离让她能看清他脸上的一丝一毫，在视线撞进他那漆黑的瞳仁时，千九月不禁在内心里感叹上帝的不公。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长得如此妖孽的人。 她甚至想问他：装成人类很辛苦吧？ 对视了良久，握在腰间的手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千九月撇了撇嘴从他怀里伸出手拿过单独放在桌上的洋酒杯递给他。 顾允微低头看向递过来的酒先是迟疑了一会，才挑了下眉抬手接过。 “你好！”这次她说的是普通话。 “陌生人。” 随着千九月矫揉造作的声音落下，‘叮！’两人的酒杯应声分离。 千九月仰起头将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几滴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滑过线条优美的颈项没入胸前。 顾允看着眼前跟自己亲密无间的“陌生人”，若有所思地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液体倒入口中。 随着喉结滚动，他的薄唇上染了些许晶莹。 千九月如受到蛊惑般抬手环上顾允的颈项，低声撒娇似地开口：“亲爱的……” 男人同刚才一样配合：“嗯？” 鼻息间发出的声音透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宠溺。 千九月上扬着嘴角没有半点不自然道：“我刚才替你解了围，能不能要点报酬？” 沈言之刚穿过人群找到顾允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厚脸皮的话。 他扯了扯嘴角只等着顾允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推开，却没想到下一刻发生的事，让他瞬间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 只见顾允伸手撩起女人散落在胸前的碎发随意把玩着开口：“想要什么报酬？” 他语气间的纵容让人觉得就算这个女人提出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摘给她。 此时的千九月笑得像只狐狸，她抬起没拿酒杯的那只小手覆上顾允那双惑人的双眼，纤长的睫毛在她的手心上搔动，直直撩拨她的心弦。 她轻吸一口气微抬起头吻上了那诱人的唇瓣。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 软糯的触感一瞬即逝，千九月不假思索地拎着酒杯趔趄着从顾允的腿上下来，在转身之际不忘留下一个微笑：“再见，陌生人。” 她话音落下，窈窕的身影如她来时一般匆忙地淹入人群。 顾允感受着腿上逐渐褪去的温度，深邃的眼底如死水般毫无波澜。 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那个小女人在慢一步，他一定会将她‘拆骨入腹’。 “看够了吗？” 半晌，冷静自持的声音透过喧闹惊得沈言之无所适从。 “看……看够了！”他冒着冷汗自觉地握上轮椅恭敬道：“我们的人已经把线路全部封锁，只等他自投罗网。” “嗯。”顾允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阴沉：“他呢？” “他已经在公司等着领罚了。”沈言之穿着一身正装，在灯红酒绿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突兀。 顾允眯了眯眼冷声道：“回去。” 回去？ 沈言之推着轮椅，话在嘴边转了又转，“这就回去了？” 顾允没有回答，只是侧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沈言之瞬间噤声不再言语。 离酒吧门口不远处的卡座，千九月望着西装男人推着轮椅离开酒吧，思绪飘忽不定。 “千！”贝拉打着响指让千九月回神：“还看！人都走没影了！” 千九月回过神来喃喃低语：“贝拉。” 仅仅两个字就让贝拉察觉出了不对，她惊地从座位上站起，“千！” 第二章 病情 眼前的千九月与刚才肆意张扬的千九月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她胆怯地看着周围的纸醉金迷，害怕道：“贝拉，我想回家……” 她颤抖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贝拉随即反应过来拉起千九月便往酒吧外走，“你还好吗？” 千九月一声不吭地跟在贝拉身后直到再看不到酒吧时才出声：“谢谢你贝拉！” 她的道谢让贝拉有些尴尬，“千……你的病……” “等我回国就会痊愈了。”千九月不等贝拉说完便朝她安慰地笑了笑：“我跟楚哥哥结婚以后，他一定不会让我再发病的。” 千九月坚定的话语让贝拉有丝心酸，她不再发病，也就意味着那个妖冶自信的千九月再也不会出现。 贝拉轻叹了一声，才轻轻点了点头。 …… ——三个月后 京城帝豪酒店 “阿铭，我们的事我想早点公开。”清亮的女声在空荡的走廊上显得尤为突兀。 “恩，找个时间，我会亲自跟伯父伯母说。” 得到肯定的答案，那名女子明显雀跃了一下，“阿铭，你真好！”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地毯上本是沉闷的脚步声变得有些轻快，一阵急不可耐的关门声阻断了回响在千九月耳边的暧昧。 “小九！小九……”垂在身侧的手机响起几声催促，“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电话那头的洛初急得焦头烂额，“这场演奏会很重要，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愣神半晌，千九月这才不疾不徐地抬起手机回应：“我已经在酒店了，等我放个行李就去准备。” “好！你快点哦！” “嗯。” 结束通话，千九月疲惫地倚靠在大理石墙面上微微出神…… 刚才走廊上亲密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即使她再自欺欺人，也必须承认那个男人就是楚铭的事实。 他曾无比温柔地对她说，‘等你回来，我们就订婚。’ 想到这，千九月突然一阵心悸，她慌乱地拖着身侧的行李箱走出楼梯间的拐角。 从刷卡进门到打开行李箱翻出药盒，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还是迟了…… 此时千九月蹲坐在敞开的行李箱前，她脚边散落着几粒淡粉色药片，含泪的眸子轻轻眨了两下，敛去眼中的水光。 她漫不经心地站起身环顾四周，偌大的水晶吊灯把她窈窕的身形映在光洁的地面上，奢华极致的装潢对她来说有些刺眼。 在物质方面，千家倒是从没亏待过她。 千九月微扬着唇抬脚越过散落在地上的药片往浴室走去。 一进门，镶嵌在墙上的镜面便倒映出她此刻的样子，普通的T恤牛仔裤，高高的马尾，以及脚上那双普罗大众的小白鞋。 这身打扮让她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高中生。 “啧。”千九月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爹不疼娘不爱的，难怪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说到这，她嘲讽地笑了一下，“现在连你的楚哥哥都不要你了，你说……”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千九月。” 如果让外人看到她这副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样子，一定会认为她疯了。 而现在，千九月侧头睨了一眼躺在大厅的药盒，轻蔑地眯起眼。 她可不就是疯了吗？ …… 华灯初上，京城音乐厅的后台忙成一片。 “洛初！你朋友什么时候到啊？” 听到这个问题的洛初也很想知道答案，她十分钟前给千九月打了两通电话均是关机，眼看音乐会就要开始，作为最重要的竖琴演奏者，千九月居然还没到场调琴。 “应该快了。”洛初嘴上是这样回答，内心却是焦躁不安。 就在她准备拨出第三通电话时，后台虚掩上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逆着过道上的灯光缓缓走来。 看见来人，洛初松了口气道：“小九！你总算……” ‘来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只因为眼前的‘千九月’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小九。 “怎么是你？” 比起洛初的满脸不自然，千九月反倒坦然的多，“那个胆小鬼又躲起来了。”她耸了耸肩走到倚在墙边半人高的金色竖琴旁随口问道：“怎么？不欢迎我？” 她的问题让洛初尴尬地笑了笑，“哪里会……” 面对模棱两可的答案，千九月没再出声，只是专注地弯下身拨弄琴弦。 这场音乐会是洛初作为交响乐乐团团长的第一场演奏，她身为好友自然要不远万里地赶回国为她撑场。 千九月本就到得晚，没给她太多的时间准备，音乐会便在一阵掌声中正式开始。 京城音乐厅总是不乏权贵人士来此消遣，正对着演奏台的二楼雅间内，一名西装男子单手搭着木栏漫不经心地看着交响乐团激昂的演奏。 “顾少觉得怎么样？”洛辰微侧着头询问后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听到他的问话，顾允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此时乐团正在演奏G小调第四十交响曲，由竖琴单独领奏。典雅的音乐厅内被空灵的声音填满，优美的音符从千九月的指尖处跃出。 “听我妹说，这个弹竖琴的……”洛辰扬了扬下巴示意顾允看过去，“就是千家的二小姐千九月。” 在他们圈子里谁都知道，千家二小姐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女，从小性子怯懦内敛，跟圈内人总玩不到一块去。 “千、九、月……” 普通的三个字被顾允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的念出来，着实让洛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说顾少！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所有人都知道他京城顾少是个富可敌国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不但有钱有势，还长着一张倾倒众生的脸。 偏偏人无完人，顾允也一样，五年前的一场商业斗争让他半身不遂永远失了男人的能力，也让他的性子变得阴晴不定。 传闻他因为不能人道所以总是用各种道具把女人玩的生不如死…… 不过这些都只是传闻，真正的顾少，就连从小跟在他身后摸爬滚打的洛辰都不敢说了解。 第三章 妖女还是野种 “顾少！她是我妹的朋友！”洛辰等不到顾允的回应有些急了，“你要是祸害了人家小姑娘！我可是会自责一辈子的！” 再怎么样，顾允今天也是因为他才注意到千九月的。 “自责？”对于洛辰的话，顾允挑了两个字来回味，“你不需要自责。” 他说话时薄唇微启，如墨般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洛辰不得不承认，即便坐在轮椅上，顾允依旧有让人服从的气势。 他的话让洛辰会错了意，“我说嘛，你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可能看上这么个小姑娘。”他说着眼神再次瞥到下方正在弹奏竖琴的千九月，“都说竖琴是天使的乐器，这千九月倒是有点‘天使’的气质。” 听到他的话，顾允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 坐在乐团最左边的千九月的确是显眼的，一袭杏色及踝鱼尾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得近乎完美，虽然隔着距离看不清面容，却依然能在她脸上看出朦胧的美艳。 居高临下地看着千九月半晌，顾允的食指摩挲着红酒杯沿，磁性的声音从嘴角溢出：“妖、女。” …… 音乐会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终于结束，千九月回到后台安置好竖琴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角落轻轻揉捻着指尖上刚起的薄茧若有所思。 等她回过神来时，就看到洛初倚在墙边环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想问什么就问吧。”千九月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微微挑眉，“憋了整整两个小时，也真是难为你了。 她话音刚落，洛初便迫不及待地问出口：“发生什么事了？小九她……”接下去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眼前的千九月打断。 “洛初。”千九月微仰着头不容置喙地开口：“你口中的小九跟我是同一个人。” 强调的话语让洛初顿时没了声音。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千九月脸上坚定的神情。确实，在生理上眼前的这个人和小九都是千九月，这一点她无从反驳。 可是她要怎么接受这个高傲张扬的人就是她那平日里腼腆内敛的好友？ 洛初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千九月有些不耐，她抬手把玩着垂在身前的几缕发丝随口问道：“楚铭和千慕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到她的问话，洛初瞬间恍然大悟：“小九是因为这个才……”她顿了一下想了想措辞才继续道，“才躲起来的？” 见洛初丝毫不觉得意外，千九月眉头微蹙，“他们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千九月顿时有些同情她的另一个人格了。 准未婚夫出轨同父异母的姐姐，而知情的好友却隐瞒她这个事情让她傻到现在。 “是这样的小九……”洛初想要解释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的原因，“楚铭和千慕昭是一年前才确定关系的，那时候你在国外，病情还没有得到稳定，我怕你受到刺激……” “刺激？”千九月冷笑一声，“那现在呢？” 显然，她还是受到了刺激变换了人格。 “洛初。”千九月意味深长地开口，“你知道的，我是千九月的逃避心理衍生出来的产物，她一旦选择躲起来，就只能由我来面对。” “我们是不同的人格。她信任你，不代表我也信任你，希望你不要凭着‘为你好’这个借口隐瞒她一些事实。”千九月缓下自己的情绪像是在安慰自己般轻轻出声，“对于人格分裂症的人来说，有些事情早知道比晚知道更好。” 她说完，没去看洛初满脸受伤的神色，随手拎起放在一旁的包包转身就走。 沿着昏暗的走廊出了音乐厅，千九月站在马路边的台阶上悠然自得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晃眼的车灯让她有些心神不定，她轻轻跺了跺脚微眯起双眼试图摆脱这份惝恍。 在离她不远处的车位上，一辆黑色慕尚静静的停在那里。 顾允透过后车窗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本是冷漠幽深的双眸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坐在前座的两名西装男子从后视镜中看到这样的情形皆是一脸不可思议，他们不敢相信堂堂京城顾少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女人看。 直到千九月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顾允这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冷声道：“回公司。” …… 如童话世界般的游乐园里满是欢声笑语，五花八门的游乐设施让人眼花缭乱。 一位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贵气的女子牵着一个俊俏的小男孩穿梭在各个项目里。 充满慈爱的氛围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对尽享天伦之乐的母子。 “看到了吗？”不怒自威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厢内响起：“你妈妈如果没有你会过得很幸福。” 年幼的千九月坐在车后座扒着车窗远远地看着那美满的一幕，她小心翼翼地低声呢喃：“妈妈……” 微红的眼眶丝毫没有打动坐在一边的老妇人，她厉色地开口：“你是沐家的污点，而我绝不允许一个污点继续留在沐家！” “外婆！” 楚楚可怜的啜泣没有引来同情，反而让那发髻间沾染了些许银霜的老妇人更加不耐：“我不是你外婆！” “你只不过是个野种！哪来的脸喊我‘外婆’？” “你要记住你姓千，跟我们沐家没有任何关系！”老妇人说完看了眼驾驶座上的司机命令道：“回去！把她的东西收拾清楚送到千家！” “外婆！”千九月泪眼婆娑地颤抖：“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外婆！” “外婆……” 老妇人对她的求情无动于衷，千九月只能攥着衣角埋头哭泣。 这是外婆第一次带她出门，然而所有的兴高采烈都在看到她妈妈对着那个男孩笑得温柔时悉数瓦解。 明明是她的妈妈，却从来不愿意施舍一丁点母爱给她。 为什么？ “野种！” “你这个野种！” 那些在耳边不断回响的声音就是答案。 她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我不是野种……不要赶我走……外婆……” 第四章 她是筹码 柔软的大床上，千九月额间冒着冷汗翻来覆去，盈盈的月光将她眼角的泪痕映得清晰明了。 随着几声不安低语，千九月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一室黑暗。 熄灯入睡不是她的习惯，看来她这是又发病了。 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伸手摸索着嵌在墙壁上的开关，一室通明，千九月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下午，千九月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来电显示，顿时睡意全无。 对于楚铭，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接听着通电话时，手机铃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 ‘九月，晚上做我的女伴，七点邮轮码头见。’ 字里行间中的冷漠显而易见，千九月苍白着小脸指尖微颤地回复道：‘好的。’ 经过昨晚那场音乐会，她回国的事昭然若揭，楚铭会找她做女伴并不奇怪。 傍晚的邮轮码头，海风萧瑟，千九月一身华丽的礼服站在渡口环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如此精致的面貌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离楚铭所说的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她就这么穿着三寸高跟鞋站在这里近一个小时。 就在千九月满心酸涩准备打道回府时，一辆香槟色商务车朝她闪了闪车灯。 “楚哥哥……”千九月对着车子驶来的方向小声呢喃，眼底是掩不住的倾慕。 对于楚铭和千慕昭的事，她已经想清楚了，不去质问，不去捅破，她只是卑微的希望，能够维持住他们的关系。 只有这样，她在千家才不至于显得那么孤立无援。 楚铭远远就看到那个在人群中最显眼的身影，袅娜娉婷，孑然而立。 他不疾不徐地拉开车门迈下车，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 一袭象牙白的晚礼服，衬得她皮肤更佳白皙，修身露肩的款式，凸显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清新淡雅的妆容与她的气质完美融合。 这一刻，楚铭不禁有些惋惜，如果沐家没有抛弃她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娶一个这样的女人。 只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 没再多想，他迈开步子往游轮走去，这时一只小手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弯，楚铭侧过头便看见千九月对他笑得灿烂，脸上还浮现着害羞的红晕。 本想拉开她的心思在看到这笑容后顿时烟消云散。他们就这样相挽着踏进了游轮。 两人被侍从引进正厅，看起来郎才女貌的一对一进场就惹来众人的注目礼，楚铭的样貌本就堪比影视圈的男明星，再加上他身边精致出众的女子，引起议论倒也是正常的。 现场的骚动很快被平复下去，只见厅中宾客纷纷让出一条道，千九月顺着众人的目光看清来人，他坐在一张轮椅上由着一位正装男子推行。黑色的衬衫只扣到第三颗，露出性感的锁骨，衬衫下摆并没有扎进西裤，显得有些颓然。视线上移，待看到对方的面容时，她略惊了一下。这个人…… 如果说楚铭的样貌是标准的俊男，那么这个人他已经颠覆了俊美二字。 恰到好处的五官，上扬的嘴角，张扬的眉眼，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但他的气势不输在场的每一个人，这让千九月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对久居上位的人有一种本能的畏惧，这是她外婆留给她的生理阴影。 在场的女性并不多，但她还是听到几声刻意压低的惊呼。 随着推行，顾允来到他们面前，伸出手与楚铭相握：“很高兴你能来。”说这句话的同时，双眼似不经意地扫过千九月：“这位是？” 楚铭见他对千九月生了兴趣，扬起嘴角回到：“我的女伴，千家二小姐千九月。” 刚介绍完，现场便是一片哗然，说得好听点是二小姐，直白一点的，不过就是依仗一点血缘关系在千家混吃等死见不得人的私生女罢了。 而此时千九月全然一副惧怕顾允的样子，身体微微颤着，依附在楚铭身旁，抖着声音问好：“你、你好。” 她这样丢人的表现不但让在场的宾客嘲笑，也让楚铭颇为鄙夷。 这次宴会之所以会让千九月做他女伴，不过是因为听闻京城顾少癖好特殊，怕他看上千慕昭强行要人，到时候对千家不好交代。 至于千九月。 处理掉了这个麻烦，千家只会感谢他。 “千……九……月。”顾允手撑着下颔，不紧不慢地出声。 当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时，千九月的心跟着颤了一下，明明是从小听到大的三个字，偏偏就被他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介绍环节很快就结束了，千九月拘谨地找了一个角落怯懦的坐在那，不远处是楚铭跟一众富家子弟谈笑。 不知过了多久，由侧门搬进一张赌桌。 “楚总，来几局？”顾允坐在轮椅上挑眉问道。 “顾少有兴趣的话，乐意奉陪。”楚铭转身带上千九月坐在了赌桌的一边。 厅里唯一的娱乐设施自然吸引了不少看客。楚铭与顾允各座一方，简单的二十一点，却是两个男人间的较量。 由荷官发牌，顾允坐庄，两张牌，一明一暗，而楚铭的是两张明牌，楚铭做了个手势让荷官继续发牌。出声道：“顾少觉得我刚才的提议如何？” “这就要看你给出的筹码，值不值得。”说着，手指轻点着牌中间的黑桃。 人手三张牌，楚铭分别是黑桃六，方块三，方块四，已经是十三点了，如果下张牌面值大于八他就等于爆出21点输了这局，他在考虑是否要停牌。 最终他还是继续拿牌。 顾少明牌的两张点数加起来也就五点，他相信这局他赢定了。 荷官为两人再发了一张，楚铭拿到的是黑桃六，果然，他胜券在握。 顾允亮牌，总值十四点，相比楚铭的十九点自然是输了这局。 在新的一局开始前，楚铭胸有成竹地搂过千九月的腰说道：“如果顾少不嫌弃的话，这局的筹码就她吧！” 第五章 梦碎 千九月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楚哥哥，我、我不想做筹码。” 只见楚铭狠厉的瞥向她说道：“千九月，你应该感谢我把你的价值提升得那么高。”他话音刚落，场上净是调笑声。 “我……我……”她想要反驳，却始终说不出话。 顾允看向千九月，状似痴迷：“既然楚总这么有诚意，我也该给你回礼，我这局的筹码，就A市城东那块地如何？”他知道楚铭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只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块地就算他顾允不要，也不是楚盛这样的企业能够消受得起的。 然而楚铭并没有想那么多。 两人达成共识，新的一局开始，依旧是顾允坐庄，荷官各发三张牌后楚铭叫停，庄家亮牌。 “看来顾少今天运气不佳。”楚铭再赢一局，心情大好，一旁的千九月放下心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既然楚铭赢了，她也不会落入顾少的手中。 却不想楚铭话锋一转：“顾少，你忍痛割让了那块地，那我也应该回你谢礼才对。”说着，他伸手把千九月向前一推，她没来得及反应踉跄了一下，跌趴在赌桌上，姿态格外滑稽，引得场内一片调笑。 楚铭这个举动明摆着在告诉大家，她，千九月，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千家，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既然楚总愿意把美人送我，我就在这先谢过楚总了。”说着，他抬手示意身边的正装男子将千九月带到他房间里。 “不，我不要！”千九月边摇着头站直身体，躲开正装男人的手，蹲在坐着的楚铭身边，她摇着楚铭的衣袖。央求道：“楚哥哥！不要，不要把我送给他。” 顾允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说道：“看来小美人还有话要对楚总说，不如给你们点时间，道个别吧。” 这时千九月咬着下唇，泪眼婆娑的转头看了顾允一眼，继而又低声向楚铭哀求。 终于，楚铭站起身往厅外走去，而千九月踏着高跟鞋，艰难地跟在他身后。两个正装男子见她要跑出去，随即想要跟上，却被顾允抬手制止。 站在游轮甲板上，楚铭嘲讽地看着眼前怯懦无助的人开了口：“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是沐家人，我根本不会接近你。” 他转过身面对着大海，话却是说给千九月听的：“本以为沐家多多少少也会念在你那点血缘关系上给你分一杯羹，却没想到沐家根本不承认你的存在。” 听到他的话，千九月捂着嘴泣不成声：“所以你当初说的订婚……” 没等她说完，楚铭便嫌恶地打断：“订婚？” “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千家施舍给你的，离了千家，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侧头轻蔑地嘲笑道：“我有什么理由放着千家的宝贝千金不要，去娶一个一无所有的私生女？” “噢，对了！提醒你一句！”楚铭挑了挑眉低头附在她耳边，给她会心一击：“好好伺候顾少。” 说完这句话，楚铭终于心满意足地迈步离开，而千九月，她双手掩着脸，跌坐在甲板上，直到两名正装男子将她拖离甲板，送进了顾允的套房中。 千九月几乎是被扔进门的，她步履蹒跚地后退了几步靠在闭合的门上，呆滞的双眼如醉酒一般通红，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毯上。 深深浅浅，转瞬即逝。 静默了半晌，千九月抬起手看了一眼食指尖上的薄茧，随即用指腹抹去挂在眼角上的泪珠，她事不关己地笑了笑，声音嘶哑无力：“这下该醒悟了吧？” 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站直身体扫视了这套房一圈，最终把目光投向柔软的大床上。 脚下的高跟鞋让她很不适应，随意伸腿甩下鞋蹦上了床，呈大字摊在床上，按照酒会的进展，那位顾少估计要一会儿才能脱身，在他上来之前，她可以小憩一下。 不知在床上瘫了多久，千九月终于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毋庸置疑是坐着轮椅的顾允，她迅速蜷缩在床头，作出一副怯懦的样子。 ‘嘭’门撞到墙上发出的声音，只见床头蜷缩着的人跟着颤了一下。 顾允扬起嘴角，邪气地瞟了一眼床头的身影。推他进来的人此刻很自觉地退出房间关上门。 偌大的房间安静得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轮椅上的人似乎是坐累了，摆着轮椅移到床边，原本直挺挺的背弓了起来，呈现出一个放松姿态撑在床沿，使柔软的大床陷下一角。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低沉的调笑声就在耳边，千九月埋在膝盖里的脑袋轻微地动了动。“扮猪吃老虎这种把戏未免也太过时了。” 扮猪吃老虎？ 难道他以为她刚才的怯懦都是装的？ 千九月无声地扬起嘴角，这么说来，他还记得她。 既然如此，他会这样认为倒也合情合理，谁会想到她是人格分裂呢？ 灼热的视线似乎要把千九月烧个坑出来，她按耐不住抬起了头，脸上丝毫不见胆怯，扬起小脸打趣道：“嗨！陌生人。” 两人的视线相撞，彼此眼中只剩下探究。 “本以为千家二小姐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今日一见，倒是出人意料。”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轮椅扶手。 千九月闻言撇了撇嘴，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本以为京城顾少是个不近人情，嗜虐成瘾的性无能，今日一见，倒是颠覆了传闻。” “顾允。”男人好看的唇瓣吐出两个清晰的字眼，千九月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着她疑惑傻愣的样子，顾允轻笑地解释：“我的名字，顾允。” 千九月了然地点点头，继而放松了身体，半躺在床上，随性开口：“好的，顾允少爷，请问您把我放在这房间里的用意是什么？楚铭把我做礼物送你，你不会真要把我当礼物吧？” 顾允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象牙白的裙摆因为姿势的原因蜷到了大腿处，露出洁白无瑕的双腿，露肩的款式让千九月从颈项到后背都是裸露在外。 如此诱人犯罪的场景，它的始作俑者却毫不自知。 第六章 特殊嗜好 “你以为呢？”顾允将千九月送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传闻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譬如我冷血无情。”说到这，他抬手扯了扯肆意敞开的衬衫领口。 “又或者，我的性癖特殊。”话音刚落，顾允便伸手握上千九月的两只脚踝往他的方向拉去，力气大得惊人。 “啊——”突如其来的动作惹来一声轻呼。此刻千九月双腿被禁锢在顾允身侧，而脚踝则被顾允握在手里。她只能用手臂撑着身体来保持平衡不让自己躺下。 “你干什么？”千九月瞪着顾允恼怒道。 “干什么？”顾允凑近撑坐在床上的人，轻声反问却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一只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千九月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只见抽屉里琳琅满目整整齐齐摆放着某方面的各种道具。待看清抽屉里的东西时，她抽了抽嘴角，身体有些僵硬。 顾允随手拿出一根皮鞭，对着空气挥了挥，虽然那根皮鞭没有打在身上，却让人颤栗不止。 “我永远不会是颠覆传闻的那一个。”他说完，利落的挥了一鞭打在千九月的小腿处，白嫩的皮肤立马浮上一条粉红。 刹那的酥麻引起一阵不自在，千九月怒视着顾允：“你！”咬着牙，愤恨盯着他：“顾、允！” 对方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她的怒火，几缕发丝垂在眉骨前，更显得他的眼神深邃邪魅。 上扬的唇角隐约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地挥舞着皮鞭，而自己的腿根处总是传来痛感，她几乎都要以为面前的人是个长相妖异的正人君子，可惜事实是，他是个长相妖异的衣冠禽兽。 千九月狠狠的翻了个大白眼，“顾允！你要是有这种癖好，麻烦你高抬贵手自己打自己！”说着不耐地蹬了蹬腿。 顾允终于停下手，舔了舔上唇，悠悠地出口：“你看起来很享受。” 他一副‘陈述事实’的表情，让千九月即将出口的脏话噎了回去，随即咬着下唇更用力地蹬着腿，期间踢到顾允不少次。 他好笑地看着千九月滑稽的动作，收起了皮鞭，从床尾拉起丝被一把将她盖住：“睡吧。”后者从丝被探出一个头，瞪着顾允肆无忌惮的笑脸。 “还是你要我继续？小公主？”低哑的声线充满撩拨。千九月一惊蠕动着身体调整好睡姿，双眼一闭、睡下。 顾允欣赏完千九月一系列动作，大笑地推动轮椅离开。 千九月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耳边是游轮行驶的声音，侧头望向玻璃窗外，夕阳正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 她不知道顾允打算把她怎么样，总之，先安全过了今晚再说。 千九月是被一声枪响吵醒的，她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居然就这么被吵醒，她扒拉着长发，有些烦躁。 坐在床上往窗外看，红莲般的火光映入眼底，看起来整艘游轮都会被火势吞没。 千九月下意识的起身开门，赤着脚随着人流跑到甲板上，耳边轰鸣，抬头便是悬在半空中的直升机，机舱门还未关闭，只见顾允不慌不乱的坐在后座上，旁边是她没见过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他的下属。 千九月咬牙切齿，但并没有其他人那样慌乱，她随意朝人群中看去，正巧看见楚铭爬下游轮的绳梯，坐上救生皮艇，似乎把她带来这里的不是他一样。 顾允低头看向甲板，入眼的是一道震撼的光景，漫天火光，形形色色的人抛开所有的伪装，为了保命而不顾形象的奔跑，只是他们忘了，这是在漫无边际的海上，这片海洋迟早会将他们吞噬。 周围的挣扎似乎不关千九月的事，她就站在那里，长发随风飞扬，赤着脚却不显狼狈，反而像是意外失足坠入人间的天使。 顾允突然笑了，他命人放下直升机上的绳梯，用眼神示意千九月爬上来。而她没有半点犹豫，伸手抓上绳子，在她离地的一刹那，直升机飞离了这片狼藉。 在飞出一段距离后，千九月踩着绳梯向上看，正好看到顾允戏谑的眼神，他正在调试着麦克风，见她看向他，他不紧不慢的开口。 “小公主，我可不是救世主，要我救你是有条件的。” 听完，千九月暗中鄙视了他一把，但还是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什么条件’。 他开口，旁边的下属也非常配合的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作势随时可以割断绳梯。 他摸了摸喉结说道：“让我教导一回。” 千九月明白他嘴里‘教导’的意思，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不愿意吗？”顾允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让她狠狠的白了一眼，“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你不开口，这救命的梯子就会被割断。” 千九月还是选择沉默，耳边是直升机的轰鸣声，顾允低沉的嗓音夹杂在其中，很是清晰。 “一。” “……”千九月瞪了他一眼。 “二。” 低头看向海面，远处有一道浪花溅起，她微扬着唇不言不语。 算算时间，那个人早该来接她了。 顾允看着她淡然的样子皱了皱眉：“三！”他话音刚落，绳梯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下落，而千九月跟随着一道下落，直到平静的海面上荡起一朵水花。 顾允看着没入海中的身影，紧抿着唇，声音冰冷刺骨：“谁让你割的？” 坐在他身旁割断绳梯的人冷汗涔涔，“是、是您让……割、割的。” 顾允坐正身体，没再训斥。 直升机飞远，原本溅起水花的海面再一次泛起波澜，白皙的肤色在月光下亮眼剔透，明眸看向直升机消失的地方，不出片刻便有一艘摩托艇大肆驶来，继而海面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 京郊赛车竞技场。 平日里安静萧条的郊区此时呼声震耳，夜晚的冷风没有吹散重型机车爱好者的热情。 千九月换上机车服来到赛场上时，蒋司洋正跟几个队员大肆宣扬他的‘英勇事迹’。 “我刚过去就看到千掉进海里……” 第七章 友谊赛 “你们知道那摩托艇的速度有多慢吗！”蒋司洋说得眉飞色舞：“如果不是我技术高超，我估计千现在已经……” 他还没想好说辞就被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打断：“葬身海底？”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开口的千九月望去，在看到她一身于他们如出一辙的队服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不可思议。 “司洋……”其中一名队员用手肘捅了捅笑得一脸灿烂的蒋司洋，“这就是你说的，我们的新队员——千？” “是啊。” 得到理所当然的答案，几名队员皆是一脸严肃。 “女选手？”终于还是有人问了出口。 骑摩托车的女性本就只占少数，更何况他们玩的还是大排量机车。 “性别歧视啊！”蒋司洋睨了一眼开口的人，不耐道：“这只是个友谊赛，又没限制性别！” “这不是女的能不能参赛的问题！”整场比赛共有六个车队，每个车队里参加比赛的都是顶尖的高手，要是他们到时派出个女的上场，一定会让那些观众看了笑话。 眼看着一车队的人因为自己而争论不休，千九月无奈地耸了耸肩轻松道：“如果你们能在比赛前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我不上场也无所谓。” 她的话让一众队员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车队跟其他几个由富二代组建的车队不一样。既没有资金也没有赞助，入队的人都是自费参与各个比赛的。 重型机车是个烧钱的项目，愿意自掏腰包加入车队的人基本没有。 而今晚的比赛性质，每个队必须有五人出场。除了让千九月上场，他们别无选择。 意料中的妥协，千九月微微扬起嘴角给大家一个放宽心的笑容，随即转头看向自信满满的蒋司洋。 “你倒是很有信心。” “那是当然！”蒋司洋不以为意地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开口：“你真的只是个女混混吗？” 他们相识于两年前的一场机车比赛。 当时的千九月化着与年龄毫不相符的烟熏妆，手上挂满了各种哥特式链子，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良少女”四个大字。 “怎么这么问？”千九月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 “据我所知，那样的游轮宴会一般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士参加。”蒋司洋几乎把自己的人生阅历用尽才想出这一番言论，“你要只是个女混混是怎么混进去的。” 听到他的这番话，千九月半开玩笑地调侃道：“我这不是遭报应了吗？” 她指的是落海的事。 蒋司洋听出她话里回避，没有继续追问。 他一直以为千九月和他是同类人，直到今天下午收到那条通知他去接她比赛的短信。 游轮宴会，就算他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那是什么性质的派队。 “别想太多。”千九月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蒋司洋的肩膀，“我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赛车是我的兴趣，你不要有负担。” 她知道重型机车是一项很危险的竞技，一旦在比赛中出了什么差错，连命都有可能丢掉。 “千，我突然发现……”蒋司洋有些无奈道：“我对你一无所知。”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千九月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去看看我的‘宝贝’。” 她的摩托是一辆雅马哈R6，排量没有R1大，声音也没有R1低沉，只是价格相比R1要人性得多。 在千九月检查完车身之后就有人来通知她该上场准备了。 黑色的车影随着引擎暴戾张扬的声音驶入赛道，红黑相间的头盔遮住了千九月精致的面容，青葱玉指被黑色的手套包裹着。 即使从头到脚没有露出半点皮肤，机车服下玲珑有致的身材也昭示了她的性别。 全场沸腾。 “是女的！” “PRE有种，居然派女选手上场！” “还不是没人愿意去他们那个穷车队……”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四起。 千九月毫不在意，她看着基础环形赛道准备随时出发。 赛旗挥舞，四个私人车队，二十名赛车手将在赛场上缠斗。 赛旗落下，机械声轰鸣，二十辆重型机车在浩荡的声势下如箭一般直冲向前。 千九月在封闭的头盔中只能听到自己热血沸腾的呼吸声。 有多久没有这样肆意疯狂了？ 似乎是从她决定去维也纳进修竖琴开始…… 环形赛道，要超车只能从弯道进行，这比的就是压弯技术。 千九月此时排在中间，二十人早已分散，她能看到的车影只有五辆左右。 要超车，只能拧油门。 两圈过后，本是对女选手不看好的观众皆是目瞪口呆。 “这个压弯能力是顶级选手了吧？” “整个车身根本没有摆动！你看被她超车的那两辆，横向摆动幅度有多大！” “她这个骑乘习惯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 “以前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 在京城，重型机车爱好者的圈子就这么点大。 出一个女性，整个圈子都该人尽皆知，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技术过硬的女车手。 八圈冲线，千九月无疑是冲在第一。 这些业余爱好者的弯道技术在她面前简直不够看。 “天啊！那个女的第一！” “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吗？” “去问问PRE的人啊！” “我今天押了洛少十万！谁知道会出一匹黑马，亏大了！” 千九月在一片欢呼声中摘下头盔，她理了理额前沾染上几滴汗水的长发，长吁了一口气。 “司洋！你哪找来的这么一个人啊！” 几名队员早已振奋得喋喋不休。 “靠谱吧！”蒋司洋一手搭着他的座驾，一手拨弄着寸头，“这可是小爷我两年前认的大姐头。” “大姐头也太难听了。”站在一旁的千九月笑着把手中的头盔丢向蒋司洋：“说了叫千。” “知道知道……”蒋司洋接过头盔敷衍地摆摆手。 与这边欢呼雀跃的氛围不同，另一边以京城众多富二代组成的车队此时一片死寂。 “赶紧查清楚她是什么人！” 开口的是京城风评奇差的宋家二少宋从仁。 他除了性格嚣张跋扈，还有砸钱这样一个坏习惯。 第八章 所谓家 “我们花了这么多钱，到头来就混了个第二，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啊。” “我说宋二少。”秦淮不以为意地开口，“这只是个友谊赛，何必动怒。” “再说了！输给这样一个美女，我也心满意足。”秦淮探着脖子看向不远处被众人围绕的女子。 洛尘落有所思地顺着秦淮的目光看过去，想起刚才那名女选手摘下头盔的那一刻。 要是往常他一定不会这么怀疑，可偏偏他前一天才看过那个胆小懦弱的千九月。 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这么相像的人吗？ “喂！”宋从仁看向呆愣的洛尘不明所以，“阿尘！你发什么呆啊！” 突兀的声音让洛尘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纵然样貌相似，可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看来只是他想多了。 …… 那边的千九月没有与蒋司洋过多的寒暄便拿回头盔准备驱车离开。 在她戴上头盔前，蒋司洋将她拦了下来：“过段时间俱乐部里会有一个很火的演员来训练机车。” “你是这次友谊赛的冠军，到时候一定得来撑撑场面。” “演员？”千九月微微皱眉，出于千慕昭的原因，她对娱乐圈没什么好感，“来学机车？” “嗯。”蒋司洋点点头道：“说是为电影角色做准备的，好像叫……” 他还没想出名字，一旁就有人替他说到：“是沈子御沈大影帝！这你都能忘！” 蒋司洋挠了挠头：“我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他满脑子就只有赛车。 千九月对这个名字也很是陌生，她抬腿跨上摩托，随口回复：“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说完她带上头盔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在回国之前，她的机车一直是寄放在俱乐部里由蒋司洋替她保管的，既然她现在回来了，这辆车自然成了她的代步工具。 回到位于城郊的公寓，千九月将机车停在地下车库便乘坐电梯上楼。 这是她用千家的钱买下的一处住所。 千九月从门前的地毯下找到存放的钥匙打开门。 一室昏暗，她摸索着开了灯，刺眼的灯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双眼，灰尘呛得她轻咳了两声。 虽然是间单身公寓，但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除了竖琴还是竖琴。 四面墙壁都被倚着的竖琴占据，这俨然已经被她当成了琴房。 亏她还想在这将就一晚。 千九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打算离开这里回酒店。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右方的太阳穴忽的刺痛起来，她疼痛难忍地弯下身咬牙，额间不断溢出冷汗。 这种突如其来的头痛她曾经历过无数次。 “明明已经醒悟了却还是受不了刺激吗？”她眉头紧锁，像是在嘲讽自己，“楚铭这种人也值得你这样……” ‘咚——’ 千九月的声音随着一声闷响戛然而知，她倒在木地板上没了意识。 …… 翌日清晨，温柔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千九月那张染了些许尘埃的小脸上。 纤长的睫毛轻颤，紧接着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室熟悉的竖琴让她稳下情绪。她起身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机车服，轻蹙了蹙眉。 寂静的空间让脑海里不断回响的声音越发清晰：‘我有什么理由放着千家的宝贝千金不要，去娶一个一无所有的私生女。’ ‘一无所有’。 楚铭的嫌恶是那样的伤人。 “楚哥哥。”殷红的唇瓣微启，与往常的柔情蜜意不同，这三个字被她念得毫无感情。 千九月站在众多竖琴中间，每呼吸一下都感觉那些琴弦在嘲笑着她。 什么情窦初开。 什么少女情怀。 就因为楚铭一句‘喜欢学音乐的女孩’她就愚不可及地挑了一项乐器夜以继日地学习。 多傻？ 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替她回答。 “啊——”千九月突然发了疯似地推倒立在一旁的竖琴。 这是她拥有的第一台琴。 ‘筝——’ 琴弦的哀鸣不绝于耳。 千九月奋力将所有的竖琴推倒在地，曾经视作珍宝的乐器此时却是对她这些年来的努力最大的讽刺。 站在东倒西歪的竖琴中间，千九月低头看着这满地狼藉，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快意。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底的萎靡瞬间化为怯意。 尽管她不想，但有些人，有些事，她必须得去面对。 气势恢宏的西郊别墅区。 小三层的楼房环绕着精心栽培的绿植，千九月拖着行李箱踏过门前的鹅软石路走到门前。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年过半百的千振海正坐在茶几前听着自己的女儿讲述娱乐圈的趣事，而另一边保养得当的千夫人蒋昭琴则耐心地为他们斟茶。 乍看之下是那样的阖家欢乐。 千九月敛下眼故作自然地踏入客厅。 “爸。” 随着她的一声问候，愉悦的对话顿时戛然而止。 千振海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身形单薄的人，鼻息间发出一声哼响。 “九月。”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坐在一旁打扮得清新靓丽的千慕昭，她朝千九月招了招手：“你回来啦！” 熟稔的语调让千九月一阵恍惚，她下意识地点头回应：“嗯。” “嗯什么嗯！”千振海中气十足的声音严厉无比：“她是你姐！你回来还得她先跟你打招呼？” 虽然千九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她依然选择顺从：“姐。” 看着沙发上端坐着的第三人，千九月无所适从地小声道：“蒋姨。” 她的乖顺换来了一声嗤笑：“这不是认得路嘛！” 蒋昭琴的冷嘲热讽让千九月低垂下脑袋不敢回话。 “怎么？”千振海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机场到这需要两天的路程？” “如果不是楚总跟我说你已经回国的事，我看你今天都不打算回来！” “爸！不是这样的……”千九月想要解释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千家的原因：“我当时先去了洛初的音乐会……” 没等她解释完，千振海便强硬地打断：“还讲什么音乐会！你就说你昨天去了哪里？” 第九章 顾少看上的人 “我花钱养你这么大就是方便你去勾引人的？” 千振海的指控让千九月莫名其妙：“我没有啊……” 苍白的辩驳毫无用处，她只能紧紧咬着牙关不让眼中因为紧张而生出的泪水滴落。 她困窘的样子让蒋昭琴傲然地笑了笑：“别装了！你爸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知道什么？ 千九月一头雾水地透过雾蒙蒙的双眼看向坐在主坐上的千振海。 只见他一脸鄙夷，怒目圆瞪：“你这是攀上了高枝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言语中就像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一直没出声的千慕昭开了口：“九月！你还是实话实说吧！”她一脸无辜地问道：“你跟顾少是什么关系？” 听到‘顾少’两个字，千九月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昨天游轮上的事历历在目，她当然没忘记她被楚铭当作礼物送给顾少的事。 “人家楚总说了，顾少一眼就看上了千九月向他要人。”蒋昭琴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可真是有能耐啊！竟然让顾少看上。” “顾家是京城少有的百年名家，九月，你去了顾家可别忘了我这个姐姐噢！”千慕昭一副单纯无知的样子，只是她脸上的笑，别有深意。 整个京城谁都知道那位京城顾少是个半身不遂的性无能，看上千九月无非就是想变着法子折磨她而已。 被他玩坏的女人数不胜数，多千九月一个不多，当然，也不少她一个。 “不是楚哥……楚总说的那样！”千九月摇着头开口：“是楚总……” 她蓦然顿住，她要说什么？难道要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是楚铭把她当作礼物送给顾少的吗？ 看着眼前三张好整以暇嘴脸，千九月恍然明白了过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不管她说什么，千振海既已认定是她主动攀附顾少，她再解释又有什么用。 正在这时，千九月身后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行四人身穿黑色西装一本正经地踏入玄关。 “你们来得正好。”坐在沙发上的蒋昭琴站起身双手环抱在胸前用下巴指向千九月：“你们要的人刚回来！” 她的话让千九月转过身看向四人：“你们是？” 站在最前面的西装男子开口：“千小姐，是顾少让我们来接您回去的。” 回去？ 不等她细想，蒋昭琴便抬手指向二楼，“她的房间是最里面那个。” “你们可要打包干净了，别落下什么东西。” 看着四名西装男子踏上楼，千九月皱着眉低声开口：“这是什么意思？”纵然她再懦弱，也难以忍受这样任人摆布的境遇。 “你还看不出来吗？”蒋昭琴讥讽道：“顾少要人都要到家里来了，你还在这装模作样。” “我……” 千九月刚想要反驳，就被千振海浑厚的声音打断：“他们昨晚已经来过一次，看这样子，你要是不跟他们走，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爸！”千九月看着坐在茶几前没有丝毫动容的男人，只觉得这十几年的称呼是那么苍白无力：“我不跟他们走。” 顾少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楚铭把她当礼物送他，他倒真的有意收下。 “由不得你。”千振海宽厚的手掌重重打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顾家我们得罪不起！你今天不去也得去！” 千九月看着千振海强硬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细长的指尖没入手心，淡粉色的掌心陷出一道血痕。 她此时有多痛，就有多不甘。 她后悔了…… 她不该谨遵医嘱服药，抑制另一个千九月的出现。如果今天来的是另一个她，那么她一定会反抗到底。 可惜哪有什么如果，四名西装男子只在楼上待了不到十分钟便下楼了，除了她放在书桌上的几本记事本，其余什么也没拿。 看到几名两手空空的男人，千慕昭坐不住了：“九月的行李呢？” 走在最前端手里拿着记事本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开口：“顾少说了，除了千小姐的私人物品，其他买新的就好。” 听到他的话，千慕昭的脸色变了几遍，虽然顾少癖好特殊，但是在物质方面，他无疑是让每个女人疯狂的。 看到千慕昭的表情，千九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这也算是在那位顾少那讨了点好处。 “千小姐。”其中一名男子拖过千九月手边的行李箱，恭敬地抬手引向大门，“请吧。” 事已至此，千九月最后看了一眼大厅里无动于衷的三人，转身随着四名西装男子离开。 电子锁落下，偌大的客厅里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是蒋昭琴沾沾自喜的声音：“这麻烦终于解决了！” 蒋昭琴坐到千振海的身边，挑眉道：“这下那女人给的钱都可以用到我们慕昭身上了吧。” 千振海气定神闲地端起一杯茶轻抿，嘴角的幅度昭示着他的好心情：“当然可以。” 他们在封闭的别墅里肆无忌惮的谈笑，未曾去想千九月会落入什么样的境地。 …… 黑色加长林肯驶入云顶庄园，这座位于京城市中心的豪宅是顾允名下的一处房产。 千九月透过车窗看到修剪整齐的园林景观，灌木围绕着庄园中心的巨大喷泉池，清澈的水柱从雕塑天使手中的花瓶里喷出。 车道两旁铺着青石板，绿草在石板间交错。 偌大的欧式庄园肃穆庄严，千九月跟着一名西装男子下车，踏上了庄园大门前的双向台阶。 如果不是大门前的两座石雕立着，千九月都要怀疑这里平时会不会站着两位身穿燕尾服的管家。 在千九月踏进门时，西装男子很自觉的转身离开，只剩她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无所适从。 大理石地砖上倒映着千九月茕茕孑立的样子，顾允坐在大厅中央的米色真皮沙发上悠然自得地摇晃着的水中的红酒杯。 无声半晌，顾允率先打破沉默：“怎么？演戏演上瘾了？” 顾允的出声让千九月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紧张起来：“我……” 第十章 住下 她对另一个人格的记忆并没有多少印象，所以面对这个男人，她除了惧意再也生不出其他想法。 顾允瞥了一眼千九月垂在身前无措搅动的手，低声暗笑：“需要我配合你吗？” 言语中的宠溺无所遁形。 千九月呆愣了良久才犹豫着开口：“我会洗衣服会做饭，还可以弹琴给你听……” 她顿了顿，有些慌乱，“我能不能……能不能不做你的情人？” 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千九月所有的勇气，她的衣角，已经不堪她的蹂躏被搅得皱巴巴的。 “情人？”顾允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一颤一颤的小人儿，虽然不知道她在演哪一出，但他还是选择配合。 “你以为我让你来这是让你做我的情人？” 千九月茫然地点了点头，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顾允见到她的反应不禁笑了出声：“千小姐。” 顺着她的思路，顾允找到了更有趣的剧本：“我对圈养情人没兴趣。” “我请你来，只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千九月下意识地问道。 很好，真是有坑就跳。 顾允好心情地开口：“跟我结婚。” 坚定的四个字，千九月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她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你说……” 顾允被她呆愣的反应逗笑，他耐心地重复了一次：“跟我结婚。” “顾……顾少。”千九月犯起了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有关京城顾少的传闻多如牛毛，尽管她长期待在国外，也不免听到一些有关他的传闻。 这样一个众所周知暴虐肆意的男人，说出‘跟我结婚’这几个字的真实性能有多高？ “千九月。”顾允突然眯起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不苟言笑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很突然。” “所以我会给你时间慢慢接受。”顾允微仰着头，只叹千九月演技太好，“在你愿意跟我结婚之前，你要是想以‘楚总送我的礼物’自居也行。” 他这语气就像她更愿意当礼物似的。 千九月眨了眨眼看向坐在轮椅上慵懒的人，不禁思索，他难道是真的想跟她结婚？ 她的另一个人格到底对这位顾少做了什么？ 在她还在发愣时，顾允再次出声：“你现在是我的人，就该听从我的差遣。” “也正好让你适应一些结婚事宜。” 怎么三言两语就被他从礼物定位成婚前准备了？ 千九月茫然地看着顾允似笑非笑的样子，小声询问：“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言语之中，她全然不知自己何时落入了全套。 顾允对千九月的顺从很是满意，他眯起眼随手把红酒杯放在身前的金红色大理石桌上，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应该知道的……” 他意有所指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故作消沉道：“我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 听到他的话，千九月不免生出几许同情，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因为一场车祸变得残缺不全。 他一定很痛苦吧…… 想到这，千九月轻轻点头，颤抖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安慰：“我知道。” “为我做事的沈管家年事已高。”顾允低着头掩去嘴角的笑意，“他今天早上已经退休回乡。” 此时市中心一栋摩天大楼顶层，某位被提到的‘沈管家’正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而顾允则继续他的表演：“所以你也看到了……” “整座庄园里只有我一人。” 千九月清晰地听出他语气间的失落，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小心翼翼地朝他的方向迈了两步。 顾允看见停在轮椅前笔直修长的双腿，眼底的笑意难以掩饰。 他再接再厉道：“你昨天坠海，我担心了一晚上……” 千九月对那段记忆很是模糊，她依稀记得自己坠入海中，却不知缘由。 这时顾允继续开口：“我从昨晚到现在没有合眼，我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他的话千九月点头表示赞成，洗澡睡觉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却不想，顾允的下一句话让她顿时哑然：“我行动不便，就由你陪同我去浴室吧。” 他说完还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转而用一副忧郁的眼神看着她道：“可以吗？九月？” ‘不可以’三个字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回响的余音提醒着她这栋庄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要是拒绝，这位高高在上的顾少该求助于谁？ 犹豫了半晌，千九月终于还是点头答应。 “我只推你进去。”千九月上前走到顾允身后握上轮椅的握把，底气不足道：“其他你自己来。” “你想到哪去了？”顾允侧过头十分坦然地开口，“你以为我会要你帮我洗澡？” 这样直白的话让千九月羞红了脸，她欲盖弥彰地摇头否认，随即转移话题：“浴室在哪？” “二楼，我房间里。” 庄园里的设计大多是为了方便顾允而建造的，只是个三层的楼房却安装了直升梯，无处不在的扶手更是昭示了庄园主人残疾的身份。 在顾允的指挥下千九月一路顺畅地将他推进浴室，功能齐全的设备让千九月相信顾允完全可以自己洗澡。 她松了一口气准备退出这充满侵略性的空间，然而刚迈出一步，一道低沉的声音便止住了她的脚步。 “隔壁是你的房间。”顾允抬起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纽扣，露出精壮的胸膛，“离得近点好照应。” 千九月被顾允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无所适从，她移开无处安放的视线迅速转过身去应道：“我知道了。” 她说完立即逃似地跑出了浴室。 看着千九月仓皇而逃的背影，顾允若有所思地顿住手上的动作。 这丫头是真的演戏演上瘾了？ …… 千九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行李箱清空。从维也纳带回来的东西足够她用一阵子了。 只是她刚回国没有收入来源，而千家摆明是要断了与她的关系，自然不会再给她任何资助。 难道她真的只能依附于顾少了吗？ 第十一章 狗蛋 在千九月思来想去时，一阵井然有序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打开了房门。 入眼的是一位年过半百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 “千小姐。”尊敬的称呼让千九月受宠若惊，“先生让我上来叫您下去用餐。” 不用多想也知道她口中的‘先生’是谁。 “好的。”千九月礼貌地应了一声掩上房门跟在这位阿姨的身后。 刚迈出几步她便想到了什么小声地开口：“顾少也在楼下吗？” “先生在等您。” 等她？ 千九月放慢了脚步有些忐忑，她对顾少始终怀有畏惧。 “千小姐不用这么紧张。”林嫂能清晰的感受到千九月的拘谨，试图安慰她：“先生不是传闻中说的那样。” 然而千九月并没有受到安抚，反而想起顾允在传闻中的样子。 喜怒无常，还有折磨女人的癖好…… 千九月额上冒着冷汗颤颤巍巍地走进了餐厅。 长方形的纯白色餐桌，精美的烤漆在水晶吊灯下映得透亮。顾允坐在餐桌的一端，桌面上摆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菜系。 林嫂先一步上前将顾允右手边的座椅拉开，回头看向千九月，“千小姐。” 千九月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走到餐桌前坐下。 看着桌面上诱人的菜肴，千九月的肚子毫无骨气地响了几声。她红透了脸不敢有所动作。 顾允玩味地看着千九月通红的小脸，拿起筷子点了点，“吃吧。” 如获大赦般，千九月抬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着眼前的土豆丝往嘴里送。 也许是因为收拾房间的缘故，千九月及腰的长发被盘成发髻用一根簪子别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耳边增添了几许温柔。 这样一幕岁月静好的样子让顾允心生疑虑，一个人的身上怎么会有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 张扬和内敛，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千九月顶着炙热的视线吃完晚餐后回到房间，她看见倒映在透亮的落地窗上的身影。 一半纤细而优雅。一半窈窕而妖艳。 “你出来好不好？”她双眸湿润地看着倒映中的自己，声音有点沙哑：“你出来！” “我快受不了了……”千九月弯下身子缓缓坐在光洁的地面上，冰冷的瓷砖让她身形一颤，她责备地皱起眉头：“是你招惹他的！” 这一天过得无比漫长，从酒店回到千家，再从千家来到顾允的地盘，她承受的这些，随时都可以击垮她。 ‘你太脆弱了。’ 一个声音在心底嘲笑，千九月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被两声突兀的敲门声打断，她猛的回头看向门口。 门把落下，一双盖着棉布的长腿映入眼帘。 恍然间，千九月慌乱的眸子变得沉着，她扬起嘴角肆意微笑着开口：“你吓到我了，顾少。” 顾允推开门就看见千九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地上，她周身的气场明显的从困窘变成坦然。 “我是来告诉你……”顾允像是没察觉到怪异一般说着他来的目的，“明天跟我去君尚。” 君尚名品中心，两年前突然崛起的TR集团旗下产业，是界内名流购物消遣的地方。 可是顾家旗下也有百货商场，这顾少要购物不去自己家的百货中心，反而跑去竞争对手那，也不怕被人诟病。 千九月心里思绪万千，嘴上却是老老实实地答应：“好。” “不演了？”顾允推动轮椅移到千九月身边，意味深长地看着依然坐在地上的人。 “顾少喜欢看人演戏？”千九月双手背在身后撑在地上，仰着头打趣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 暖黄色的水晶吊灯将顾允一向冷硬的轮廓映得柔和。 “不喜欢。”顾允先是否定，而后话锋一转，“但如果是你的表演，那就另当别论。” “呵！”千九月假笑了一声从地上站起，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睨着顾允道：“我就当顾少是在夸我。” “可以。”顾允说完抬手挪动轮椅朝门口移去：“明天别赖床。” “小公主。” 他的尾音同关门声一起落下。千九月看着紧闭的房门眉头微蹙，他刚才有没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而门的另一端，顾允危险地沉下脸离开走廊。 三楼敞亮的书房里，顾允坐在老板椅上双腿交叠地搭在一起，书桌旁是那把病态十足的轮椅。 他一脸阴沉地听着电话里的汇报。 千九月两年前突然频繁出入顾旭在维也纳的根据地，虽然两人没有直接接触的痕迹，但也不能凭此判断他们毫无关系。 在维也纳时，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他，还是单纯地路见不平？ 究竟是圈套，还是巧合？ “老大！这千二小姐的行为有些诡异，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电话那头的沈言之一本正经地提醒：“她出入那家酒吧是两年前开始的，顾旭也正好是两年前在维也纳扎根，难保他们没有勾结在一起。” 沈言之的话无疑让顾允对千九月的怀疑加深，刚才她房间里的声音明显是在跟人对话。 至于是跟谁，他无从考证。 第二天早上，千九月不出所料地赖床了。 回国这几天她都没有好好倒过时差，难得有时间让她在柔软的大床上沉睡，她又怎么会轻易醒来。 顾允吃完早餐后第二次敲响了千九月的房门，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薄唇紧抿，有些无奈地将房门一把推开。 随着一声闷响，大床上毫无姿态的身影在顾允面前慵懒地翻了个身，素面朝天的睡颜大剌剌地对着顾允，殷红的唇瓣时不时地咂巴两下。 看着大床上囧态百出而毫不自知的千九月，顾允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如果千九月真是顾旭安排的人，那只能说是他手段高明，懂得出其不意。 这样的情形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有可能将她扫地出门，偏偏这个人是千九月。 是那个躲在角落含着泪对他咬牙切齿的小丫头。 “千九月……”顾允轻叹了一声靠近床边，“十点了……” 掷地有声的声音换来的是一声呓语：“别叫了，狗蛋……让我再睡会儿。” 第十二章 明显的差异 “……” 狗蛋！ 听到她的称呼，顾允瞬间黑下脸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他堂堂京城顾少亲自来叫醒服务，居然还被称作‘狗蛋’，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某条狗的名字。 “千九月！”顾允彻底失了耐心伸手拎起千九月颈后的衣领将她软绵绵的上身腾空，“快给我起来！” 怒火中烧的声音终于让瘫软的人有了反应。 千九月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张摄人心魂的容颜，她如痴如醉地笑了起来，紧接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亲爱的……” 亲昵的三个字轻而易举地浇熄了顾允的怒火，他颇为随意地松开手让千九月舒适的躺在床上。 静默良久，床上的人似乎没有起床的打算，顾允的指尖轻点了点轮椅扶手，看向千九月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戏谑，他微俯下身附在千九月的耳边，轻吐了一口气道：“小公主，起床了。” 带着哄骗的语调让千九月撒娇似的嘟囔了出声：“小公主才不需要起床。” 嘴上在说话，双眸却依然紧闭，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却丝毫没有张开的意思。 顾允视线下移，在看到千九月微微嘟起的红唇时，他眸色加深，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倾身上前。 在他即将碰触到那鲜红欲滴的唇瓣时，床上的人悠地睁开了双眼，晶亮的眸中充满警惕，而顾允像是预料到一般泰然自若地开口：“还以为你是睡美人，一定要‘吻’，才愿意醒来。” 他语气中的揶揄显而易见，千九月只是挑了挑眉从床上半坐起身靠在床头直视顾允道：“顾少扰人清梦的本事倒不小。” “千小姐赖床的本事倒也难能可贵。”顾允坐直身体靠在轮椅上提醒：“你赖床耽误了我两个小时，你打算怎么赔偿？” 两个小时，以顾允的身价值个上千万都不是问题。千九月撇了撇嘴跳下床朝浴室跑去，“给我十分钟。” 顾允看着那双踩在瓷砖上光裸的脚面皱了皱眉，他没再催促转动轮椅离开了房间。 说好的十分钟就十分钟，千九月叼着两片吐司钻进了后车厢，坐在驾驶位的司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肆无忌惮的千家私生女。 总觉得跟昨天来时不大一样，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走吧。”顾允瞥了一眼呆愣的司机，神色晦暗不明。 今天的千九月上身是一件丝质杏色衬衫，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下身是黑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丝绒平底单鞋。及腰的长发没有扎起，而是以大波浪的形态披散在肩头。 整体气质相比昨天的米色碎花裙更为干练强势。 截然不同的穿衣风格，看起来就像两个人，连司机都看出了差异，更何况是阅人无数的顾允。 千九月像是没察觉到气氛的怪异一般啃着嘴里的吐司，时不时地用纸巾捻起散落在腿上的面包屑。 顾允的庄园本就在市中心，距离君尚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 到达目的地后，顾允在司机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由千九月推行进了购物中心。 他们就像一对普通情侣逛街购物一样没有多余的人跟随。 “我说顾少……”千九月微俯下身打趣，“原来你这样的人还需要逛街购物啊？” 衣橱里清一色的衬衫长裤，通常不都是一通电话搞定吗？ “确实不需要。”顾允微扬起头看了眼俯身的千九月，她卷翘的发梢垂在他的耳侧时不时地搔过他的耳尖，令他心神荡漾，“去四楼，女装。” 千九月再迟钝也猜到顾允今天是准备给她买衣服的，反应过来后，她立马扬起狗腿的笑脸明知故问道：“大佬！你是要给我买衣服吗？” 女人都喜欢新衣服，千九月也不例外，她心情好得连带着脚下的步伐都变的轻快起来。 “你说呢？”顾允薄唇微扬，被千九月雀跃的情绪感染。 不否定就是肯定，“早说嘛！”千九月开心得忘了自己是以‘礼物’的身份住进他家的，她遗憾着感叹：“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早上就不赖床了！” “这样我们还能多逛一会儿！”还有不到一小时就到吃中午饭时间了，以顾允的习惯，肯定是要回庄园用餐的。 “我昨天提醒过你别赖床。”顾允睨了千九月一眼，驳回她的控诉。 千九月瘪着嘴嘀咕了几声，推着顾允进了电梯。 封闭的空间里，千九月从电梯门的反光看清了顾允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惊为天人，却又残缺不全。 也许是因为今天不用工作，顾允额前的短发没有梳到脑后，垂在眉间的发梢挡住了他深邃的双眼，让他少了一分阴鸷，多了一分柔软。 “看够了吗？”顾允似笑非笑的眼神撞进倒映中明目张胆的视线，他恍然大悟般开口：“原来千二小姐有偷窥的癖好。” “我这哪是偷窥？”被抓个现行的千九月十分坦然地耸耸肩：“我这是正大光明的看！” “……” 千九月一副‘能奈我何’的架势让顾允无言以对，他危险地眯起眼没再出声。 电梯门在四楼开启，他们刚出电梯顾允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没让千九月停下，而是直接接起了电话。 千九月将顾允过道推至一侧，她识相地努了努嘴道：“我先去那家店逛逛！你等下记得来结账啊！” 她说完深怕顾允反悔似的不给他回应的机会径直跑进了专柜。 电话那端的沈言之将千九月的话听得一字不漏，他不确定地开口：“老大……那是千二小姐？” 是了，敢这么跟他们老大说话的女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顾允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继而严肃道：“什么事？” “就是昨天您让我查的事。”沈言之的语气有些费解：“千九月是沐三小姐女儿。当初她是被沐夫人赶出沐家的。” 当年被沐家千方百计掩盖的秘密，查起来费了他不少力。 第十三章 狗眼看人低 “千振海在酒席上玷污沐三小姐，沐太太怕这件事影响到家族名声，对外隐瞒了事实。” “沐三小姐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一点您应该也知道的，所以她当年才不得不生下千九月。”沈言之说到这有些感慨，“沐三小姐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在得知千九月被送到千家的时候，还暗地里给了千家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大概就是千九月能在千家衣食无忧的原因。 “她跟顾旭有关系吗？”顾允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早在维也纳见面时，他就已经认出她就是当年在沐家躲在角落里对他充满敌意的小女孩。 不过显然，千九月没认出他。 “还不确定。”沈言之有些心虚，查了一个晚上，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此时千九月在专柜里已经绕了第三圈。跟在她身后身穿黑色职业装的导购早已不耐，“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看看就好。”千九月笑得勉强，她不确定顾允会不会来给她结账，她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哪有底气认认真真挑选衣服。 在她逛到第四圈的时候，她被一条黑白色连衣裙吸引了目光，高腰系带设计，包臀的裙摆配上大波点图纹，性感中带着点俏皮。 导购小姐见她的视线停留在这条连衣裙上，并没有让她去试衣服的意思，反而略带轻蔑道：“这件事新款，没有打折。” 千九月一听她这带着鄙夷的语气顿时火冒三丈，她咬了咬牙像是没听懂导购的暗示一般开口：“帮我拿件S码，谢谢！” 本以为导购员会依照她的要求去拿相应的尺码，却不想她直接脱口说出了价格，“这位小姐，本店的衣服都是高级定制，这款价位是在六位数。” 她说着将千九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看您身上穿的衣服价位应该是在三位数左右，如果试衣途中您损坏了衣服，您是否能赔偿的起呢？” 千九月能理解高端品牌专柜店员的小心谨慎，但是这名导购说话的语调明显是看不起人，她眉头微蹙气势逼人道：“弄坏了我赔得起！现在可以试了吗？” 导购看她强硬的态度，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人。这年头有钱人也不一定都穿贵衣服。 她转变了态度殷勤地跑进仓库拿出相应的尺码。 千九月前前后后一共试了九套衣服，在她穿着最后一套衣服时，她通过镜子的反光看见顾允在橱窗外慢慢悠悠地移动着轮椅。 她眼睛一亮窜进了试衣间，导购员还站在试衣间门外问她喜欢那一套衣服，而她只是含含糊糊没有准确回答。 等她换上自己的衣服出来时，顾允正好刚到门口。 千九月迅速地将所有的衣服放在收银台上，她单手撑着柜子对那位接待她的导购面不改色道：“我虽然赔得起，但我买不起！” 她说完在众多导购膛目结舌的注视下两手空空的走到门口，在顾允还没开口前先一步推着轮椅快速地走到商场拐角处。 “怕她们追上来打你？”顾允好整以暇地看着靠在墙上气喘吁吁的人。 “你看见啦？”千九月喘着气眯了眯眼，“你是不知道那个导购是怎么狗眼看人低的！” “还说我赔不起！”千九月忿忿不平道：“我一场比赛的奖金也够六位数了！” 虽然那种规模的摩托比赛一年只举办一次。 其实顾允只听到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过倒也猜了个大概，他暗忖着把那些不合格的营业员开除。 “去别家吧。”顾允见千九月的情绪逐渐平复，他提醒道，“快到午饭时间了。” 生活得像个老头子一样规律！千九月瘪着嘴暗想，还不是他打个电话打了半个小时！ 说好的要给她买衣服，结果都准备打道回府了她却一件也没买，还受了一肚子气！ 千九月越想越委屈，担又不想放过这么个宰顾允的机会，最后她只好腆着脸走到顾允身前蹲下身眨巴着水灵灵的双眼讨好道：“今天晚点吃午饭嘛……” 小女子能屈能伸，撒个娇算什么！ 顾允被千九月一系列违和的动作逗笑了，他嘴角微微上扬，小声开口：“有人在看你。” “看就看啊……”千九月对别人的眼光毫不在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买衣服。 ‘她’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添置新衣服了，那些碎花雪纺小清新的衣服是那位‘文艺少女’的风格。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千九月的谄媚。 “顾少。” 听到熟悉的声线，千九月只觉得太阳穴正隐隐作痛，她沉下脸转过头去，在看清来人时，她的额角的疼痛加深。 “楚总。”顾允泰然自若的看向亲密挽着手的两人，“真巧。” 君尚名品中心作为名流云集的消遣场合，能在这里看到楚铭和千慕昭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顾允不一样。 顾家企业旗下也有名品商城，他作为顾家第一继承人，出现在对手旗下的产业中实属不该。 “顾少怎么有兴致来君尚？”楚铭话中有话，在场的四个人都听得明明白白的。 “离家比较近。” 顾允简单直白的理由让楚铭霎时无语凝噎，他转而看向蹲在顾允身前的千九月，平淡无波地开口：“我送的礼物顾少可还喜欢？” “目前为止……”顾允抬手撩起一缕垂在千九月身前卷曲的长发随意把玩道，“还算满意。” 楚铭并不在意顾允的答案，他只是想看到千九月伤心难过的样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千九月脸上没有看到丝毫黯然神伤的痕迹。 她神色阴沉，满脸嫌恶。 这是楚铭第一次看到千九月这样的眼神，以往她总是倾慕，敬仰地看着他。 “九月。”千慕昭觉得此时的千九月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她故作关怀地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顾少的特殊癖好是出了名的，她不相信千九月过的能有多好。 “我很好。”千九月说着自然地握上顾允的手，将发丝从他的指尖上抽离，紧接着缓缓站起身走到轮椅后推着顾允前行。 在越过楚铭和千慕昭时，她语气阴冷，“不劳你们费心。” 第十四章 伪装 看着千九月傲然挺立的背影，千慕昭的双眸溢出水汽，“阿铭！九月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她没资格生你的气。”楚铭回过头不再去看走远的两人，他宽厚的手掌摩挲着千慕昭的手心以示安慰。 远离了虚伪的两人，千九月轻呼出一口气朝天翻了个白眼，她今天真是出门不利，什么人都被她碰上了。 “不去叙叙旧？” 顾允说的不知道是楚铭还是千慕昭。 “叙旧？”千九月讽刺地撇了撇嘴，“我怕不小心失手伤人。” 面对那两个人，她无时无刻都想扇他们几巴掌。 “呵！”顾允轻笑了一声没再言语。 千九月为了调整心情，她推着顾允进了一家专柜肆意挑选，等她试好全部衣服出来时，她头痛欲裂地瘫坐在沙发上。 “累了就先回家。”顾允充满磁性的声音像是来自远方，千九月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 家？ 她没有家，从小到大，孑然一身。 千九月摇头的动作被顾允解读成了‘不回去’。因此他们接着逛了其他的专柜。 在千九月再一次抱着一堆衣服走进试衣间时，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换好衣服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神色慌张。 她是怎么回事？ 跟顾少逛街？ 千九月生无可恋地脱下身上与她风格迥异的服装换回自己的衣服。 “……” 她哑口无言地对着镜子深吸了一口气，这穿的还是一套不符合她气质的衣服。 她现在能怎么办？ 为了不让顾允发现她的病情，千九月除了演戏别无选择。 她只能尽量装得大胆，装作若无其事。 千九月颤巍巍地推着顾允来到了一家粉色系的服装店，在她挑了两套衣服走进试衣间时，她没看见顾允落在她身上探究的眸子。 这着装打扮的风格跨度挺大…… 千九月试完衣服出来后，她小心翼翼地拎着其中一件走向顾允，“顾、顾少……” 她艰难地克服心理障碍，断断续续地小声询问：“我可、可不可以买这件。” 顾允皱起眉头看着千九月僵硬的样子神色晦暗不明。 她刚才把店搬空的架势哪去了？ 没给他多余的时间一探究竟，千九月亮晶晶的双眸正满怀期待地紧紧盯着他看。 顾允被她的眼神看得无可奈何，只能纵容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有一种带了两个人出来逛街的错觉？ 千九月回到庄园后对着镜子里的倒影不断练习自己的谈吐，她想让自己看起来与另一个人格接近一些。 然而她完全不知道她的表现在顾允面前十分滑稽。 夜半时分。 千九月被一通电话吵醒，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谨慎地接起了电话。 “喂，司洋。” 电话另一边的蒋司洋被千九月柔和的语调吓得摔了手机，印象中千九月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腻人的语气。 “咳咳……”蒋司洋轻咳了两声掩去尴尬：“千，上次跟你说有个明星回来练车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千九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 她对这件事完全没印象。 “那个明星下周一晚上开始来我们俱乐部练车！”蒋司洋兴奋不已道：“到时候你一定要到场啊！” “知道了。”千九月一边敷衍一边从抽屉里拿出记事本将这件事记录下来。 等那端的蒋司洋自觉地挂了电话后，千九月重新倒在枕头上进入了梦乡。 “你要是想参加宴会，就叫她阿姨。”沐老太太严历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年幼的千九月跑到沐隋清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喃喃道：“我不要参加宴会！我要妈妈！” “妈妈……”她抬起头闷闷不乐地看着沐隋清清冷的面容，口中的称呼变得小心翼翼：“妈妈！” 她深怕自己多喊一句就会被沐老太太斥责。 沐家晚宴，恢弘的大宅里宾客盈门。 千九月躲在角落里时时刻刻地看着她妈妈的动向，她看见她妈妈对着一位少年笑得温婉，时不时地抬手揉着那位少年的短发。 她心生嫉妒，只能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位少年。 晚宴开始，沐家男丁薄弱，只能由与她母亲侃侃而谈的那位少年开舞，他的舞伴是千九月的表姐沐橙馨，郎才女貌的一对。 那名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左右，却俨然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随着舞曲响起，少年模糊的容颜在舞步中逐渐清晰，那双邪佞的眼眸缓缓与顾允深邃的双眼重合。 “顾……”千九月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启，口中含糊不清地呢喃低语：“顾少……” 一声惊雷，千九月攸地从床上弹起。 天刚蒙蒙亮，窗外细雨绵绵，千九月轻叹了一声躺回床上，思绪不受控制地想到梦中的少年和顾允。 也许是她昨天跟顾允相处了一天待出了阴影，这才把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安上顾允的脸。 …… 引擎声轰鸣，京郊赛车场在夜色下无比热闹。 千九月骑着她那辆雅马哈R6进入俱乐部，周围呼声阵阵，她的名号已经因为那场友谊赛变得响彻四方。 “千！”蒋司洋迎上刚将车停稳的千九月，“沈子御已经到了，在车库。” 千九月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头盔下的面容早已冷汗涔涔。 她对重型机车没兴趣，更不敢玩赛车这样的极限运动，可偏生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绝蒋司洋，只能硬着头皮来了赛车场。 “他经济公司的人想要见见你。”蒋司洋言语间带着崇拜，“估计是准备让你亲自教沈大影帝赛车！” “你要当师父了！”相比他的振奋，千九月冷淡的态度可以说是尤为突兀。 “你不高兴吗？”反应迟钝的蒋司洋终于察觉到几分怪异，“千？” “啊？”千九月微微愣神，缓缓摇着头轻声道：“没有，只是有些紧张。” 要做一个影帝的师父，紧张一下不为过吧。 却没想到蒋司洋皱着眉狐疑地盯着她的黑色头盔。如果不是声音一样，他都要怀疑这头盔下的人是不是千了。 第十五章 心虚 千九月被蒋司洋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她正了正色故作淡定地出声：“经纪公司的人呢？不是要见我吗？” 蒋司洋指着赛车场最边上的一处建筑道，“他们跟沈影帝一起在车库选车。我们先到会议室里等吧？” “好。” 千九月点了点头就打算往前走，然而却被蒋司洋眼疾手快的拉住：“千！你要这样去？” 他指着她脑袋上黑漆漆的头盔有些惘然：“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有点困了。”千九月随口掐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讪讪地抬手将头盔摘下。 马尾被头盔压得有些凌乱，她把头盔架在摩托车上随手将马尾重新束了一遍。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被蒋司洋看出了几许怪异，他总觉得今天的千恬静过头了。 “走吧。”千九月扎好马尾往蒋司洋指的那栋建筑走去，途经的人群对她投来的视线太过炽烈，让她差点破功。 “怎么样宋二少？是个美女吧？”人群中的一角响起秦淮玩世不恭的声音，“这次近距离看到，感觉怎么样？” 宋从仁热烈的眼神几乎是贴在了千九月的身上，与当时在赛场上的惊鸿一瞥相比，此时千九月清晰的容颜对他这样的热血青年来说太具有冲击性了。 “真美！”他不由得感叹出声，随即势在必得道，“我要她。” 宋从仁一向跋扈惯了，对感兴趣的事物只懂得占有和征服。 洛尘站在车队外侧一言不发，若是上一次还心存怀疑，那么这一次他几乎能百分百确定这个赛车手就是千九月。 这也与她在车队里的名字‘千’相符。 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千九月明明是一个出了名的胆小鬼，怎么会参与这种极限运动？ 片刻，他恍然想起自己的妹妹与千九月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哥？”洛初对洛尘的这通电话感到意外。 “小初。”洛尘没有过多的停顿，直接询问出口，“你跟千家二小姐认识多久了？” “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洛初的语气有些揶揄，“你是想让小九当我的嫂子吗？” 洛尘选择忽视她的调侃，直白地说出目的：“你现在来京郊赛车场，帮我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千九月。” “京郊赛车场？”洛初的语调突然变得亢奋，“你有没有看到沈影帝？” 这几天粉丝圈里都在传沈子御为了新作品学习赛车，洛尘要是不给她打这通电话，她都要忘了他哥也是名大排摩托赛车手了。 “沈影帝刚去了会议室……” 洛尘话还没说完就被洛初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在‘嘟’声之前，他只听到那端激动万分的叫喊：“我马上到！” 偌大的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千九月在角落里如坐针毡，她的对面是赫赫有名的沈大影帝。 如网上的资料一样。 温润如玉，仪表堂堂。 “你们先认识一下吧！”沈子御的经纪人见千九月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只能出口提醒。 然而千九月依旧保持沉默，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来抑制自己不要发抖。 “你们好，我是沈子御。”沈子御似乎看出了千九月的困窘，率先打破尴尬道，“因为这次新作品的主人公是一位赛车手，所以我想在你们俱乐部练习一段时间的赛车。” “……” 千九月依然没有出声。坐在一旁的蒋司洋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憨笑了两声拍手附和：“这样好啊！影帝不愧是影帝，愿意为了角色牺牲自己的私人时间。” “……” 一阵冷场，蒋司洋尴尬地用手肘捅了捅千九月，示意她说两句。 “你、你好。”千九月鼓足了勇气开口，“我叫千九……”月字正要出口时，她恍然想起她的身份。 一旦暴露，她的病情就会被众所周知。 到那时候，不会有人能容得下她。 沈子御见千九月欲言又止，顺势询问道：“你叫千九？” 千姓比较少见，圈子里倒是有个姓千的新晋小花。 “恩。”现在再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千九月只能点头应下这个名字。 “你是这届友谊赛的冠军。”沈子御在来之前对大排量摩托进行了一定的了解，他知道女性选手少见，技艺高超的女选手更是凤毛麟角，“真了不起！” “哪里……”千九月本打算随意应承几句，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她拿出手机满脸抱歉地看着会议室的几人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她握着手机走出会议室，心里感慨着顾允这通及时的电话。 “在哪？”顾允下了个饭局回到庄园却不见千九月，他烦闷地等了半天还是没见人影，这才给她打了电话。 “我在京郊。”千九月下意识地回答道，“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嘛……” 此时的千九月还没发现她在面对顾允时，已经少了那份忌惮和小心。 在顾允的催促下，千九月鼓足了勇气踏入会议室对几人开口，“抱歉，我有急事得先离开。” “离开！”出声的是沈子御的经纪人，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尖利道：“什么急事能有我们子御重要？” “你知道子御的出场费是多少吗？”经纪人的话摆明地是想让千九月留下商讨今后的训练事宜。 但是现在的千九月并不是很了解重型机车，即便她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她摇了摇头故作强硬地回答：“不知道。” 她在昨天查资料前压根就不认识什么沈子御，更不知道一个影帝的身价该是多少。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让在场的几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千九月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窜出了会议室。 “千！”蒋司洋率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他们这个缺乏资金的车队就指望着靠沈大影帝的名声招人，结果千九月却来了这么一出。 这下跟沈影帝的合作估计吹了…… “千！”蒋司洋刚追上千九月打算开口，就被一阵惊呼声打断，“小九！” 第十六章 靠近 千九月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她身形一颤加快了脚步往赛车场出口走去。 几声逼人的呼唤叫得她无所遁形，就在她即将控制不住情绪濒临崩溃时，一辆黑色迈巴赫轿车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稳稳地停在了千九月和蒋司洋面前。 千九月看到眼熟的司机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车。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漏洞百出的境地。 洛初是她唯一的朋友，要是连她都不再接纳她的话，她又该何去何从。 坐在后车厢里，千九月透过车窗看见洛初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似是在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看到她满腹疑虑的表情，千九月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 洛初应该没办法确认她就是千九月。 虽然洛初早就已经知道她的病情，她却依然不想让洛初了解到她另一个人格的本性。 毕竟，当初洛初最痛恨的，就是强势妖艳的人。 车道边上，洛尘看着驶离的车尾陷入沉思。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对那个车牌号再熟悉不过，京四个6，京城顾少独有的车牌号。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会议室里沈子御的经纪人还在发着牢骚，“赢了个友谊赛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子御！我们换人！”找谁教都一样，何必请一个不识趣的人。 “不用麻烦了。”沈子御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他抬起一只手搭在额上挡住刺眼的光线，眼神微眯道：“就让她教吧。” 千九月回到庄园时，就像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一般骤然轻松，看向顾允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惧意。 她正要开口感谢顾允派人来接她回来的事，却接到了蒋司洋锲而不舍打来的电话。 “千！”蒋司洋的语气中带着叹息，“你终于接电话了！” “什么事？”千九月的声音泛着冷意，今晚赛车场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心力交瘁，她不想再去面对任何令她倍感压力的事。 “是这样的……”电话里的声音透着欣喜，“沈子御那边已经确定跟我们合作，从明天起正式训练。” 本以为以沈子御的大牌程度，俱乐部只会另外安排人选为他训练，却没想到他们就这么轻易地敲定了合作事宜。 蒋司洋兴奋不已地开口，“千！记得啊！从明天起每晚八点，就训练两个小时！” 明天起每晚八点？千九月紧蹙着眉头没有出声。 她怎么不记得她有答应过蒋司洋要代表他们车队训练沈子御呢？ 电话那头的蒋司洋没有得到千九月的回应有些心慌：“千！” 说来惭愧，他们这个车队现在只能依靠她了。 听出蒋司洋语气中的恳求，千九月终于还是淡淡应声：“好吧。” 她的另一个人格曾代替她在洛初的演奏会上弹奏竖琴，那么她现在也该还她这个人情了。 千九月刚挂上电话就看见顾允薄凉的双眼，她抿了抿唇调整好心态说道：“顾少……” “我在郊区有个公寓，我想搬去那住。”她说的是那间被她拿来当琴房的单身公寓。 听到她的提议，顾允面色骤冷，他等了她一晚上，结果就等来了她这‘搬出去住’的打算。 看到顾允阴冷的脸色，千九月忐忑不安地解释：“我一直在这赖着也不大好……”她说到后面，声音几不可闻，“又没交房租……” 她牵强的解释让顾允的心情好了些许，他扬起嘴角挑眉道：“你当初说的……洗衣服做饭还有弹琴给我听呢？” 顾允一字不落的叙述让千九月瞬时羞红了脸，她难为情地小声道：“在这里没有洗衣服做饭的机会啊……” 他这坐庄园每天都会有钟点工，根本用不到她。 “那琴呢？”顾允满眼促狭，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弹琴给我听，会不会让你在这待得心安理得一点？” “琴……”千九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嘀咕着开口：“怕您欣赏不来。” 尽管她说得小声，却还是被顾允完完全全地听了去。 只见他不怒反笑地眯起眼，用几分命令的口吻说道：“那以后你每天都弹几首曲子给我听好了。” 没给千九月拒绝的机会，顾允再次开口：“这样比较好培养我的鉴赏能力。” “可是……”千九月说出了想搬出去的主要原因，“我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八点都要出门。” 她不想每天向顾允汇报一次行程。 然而他的话听在顾允的耳朵里却是在推脱弹琴时间，他作出一副大人有大量地样子摆手道：“那等你忙完了再开始弹琴给我听。” 至于她是出去做什么，不用问他也会知道。 “……” 千九月顿时语塞，她这才发现他们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最后顾允干脆直接忽略了她想搬出去住的话题。 …… 午夜时分，墨色的天空惊雷阵阵，千九月被一声响雷惊醒，她看向落地窗，入眼的是自己身穿保守睡衣长发凌乱的倒影。 她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片刻，她点了一个遥控器上的按钮，紧接着灰白色窗帘缓缓从房间两侧朝中间闭合。 千九月微微扯了扯薄被，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对她来说似乎不够明亮，千九月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却始终毫无睡意。 过了良久，千九月猛地将薄被拉开露出通红的小脸，她鼓足勇气抬腿下床往房间门口走去。 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前，千九月透过门缝看见溢出的灯光，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顾允低沉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千九月紧了紧门把缓缓推开了房门，“顾、顾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打、打雷了。” 顾允半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人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可不可以……”千九月清亮的眼眸飘向沙发，“在你这里坐一晚。” 顾允顺着她的视线看见摆在床尾处的欧式沙发，宽大舒适的设计即便是想要在上面睡觉也不是问题。 更何况千九月说的是“坐”。 第十七章 情动 然而顾允并没有答应，他只是似笑非笑地掀开附在腰间的薄被邀请道：“我的床足够大。” 顾允说的没错，他的床足以容下三个成年男人。 千九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睡衣，心中依然有些抗拒。 这时顾允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蛊惑：“所有人都知道，我半身不遂。” “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顾允的这句话无疑是给千九月吃了颗定心丸，她看了眼顾允那双长腿上裹得严实的居家裤，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己。 她竟然怀疑一个半身不遂的人会对她图谋不轨，她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千九月迈着小碎步走到大床的另一边，双手在床上比划着一个宽度，认真道：“我睡这些就够了。” 顾允被她的动作逗笑，他薄唇微扬，伸手拍了拍床面：“十二点多了，还不快上来。” “我去拿个被子！”千九月说着就要往外跑，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被顾允拦下。 他温热的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言语中尽是宠溺：“被子也够大了。” 千九月脑门一热，没再扭捏地躺上床闭上了双眼。 这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性同床共枕，也是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什么是安全感。 窗外的雷声不再能够惊扰到千九月，她很快就再次进入了梦乡。 顾允放下手中的文件侧头看着睡得恬静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像是满足，又像是不满。 静默良久，顾允熄了灯躺下，他侧了个身体抬手将千九月环在胸前。她的味道，真是好闻…… 翌日一早，千九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禁锢着无法动弹，温热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她。 她微微一抬头就看见了顾允近在咫尺的脸。 紧闭的双眸让他看起来毫无防备，高挺的鼻梁下是均匀的呼吸，他薄唇紧抿没有一点弧度。 千九月看着他的睡颜呆楞了半晌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怎么会跟顾允睡在一起？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顾允紧闭的双眸悠然睁开，他的眼神从朦胧到清明，始终盯着千九月一言不发。 顾允的眼神让千九月莫名心虚，她缓过神来故作淡定道：“早上好啊！” “嗯。” 清晨沙哑的嗓音有着独特的魅力，千九月暗地里着迷了一番才开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一大早的，他们贴那么紧似乎不大好。 她这避嫌的样子让顾允有些不悦，他沉声道：“昨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昨天是什么态度她也不知道啊！千九月欲哭无泪地扯下顾允搭在她腰间的手，咬着牙开口：“昨天是昨天！” “翻脸不认人了？”顾允的语调夹杂着些许清冷。 “不……”千九月挣扎着从顾允怀里挣脱出来，她起身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允一字一顿地说道：“昨天上你床的人是她！今天在你床上醒来的是我！” 什么她啊我啊听得顾允一头雾水，他沉吟片刻撑起头左右端详着千九月，淡然地得出结论：“你有梦游症？” “……”比这个还差点。 千九月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两人眼对眼看了半晌，千九月突然蹙起眉头附身凑到顾允身前直白地询问道：“你的腿……” “还能治好吗？” 这是他出车祸以来第一个这么直白问他的人，顾允没有发怒，而是敛下眼躺回床上，故作神伤地开口：“不一定。” 看到顾允神情落寞的样子，千九月的心猛然一紧。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顾允健全的样子会是多么意气风发。 “不舍得起床？”顾允眯起眼，适时地转移话题，“既然想跟我一起睡，那还不躺下。” 他的话轻松地挑起了千九月的恼意，她面红耳赤道：“谁舍不得了！” 她说完立刻从床上起身跑出顾允的房间。 随着一声门响，房间内恢复了一贯的清冷，顾允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 夜晚，千九月如约来到俱乐部，她到的时候沈子御已经换好机车服在车库里等着她了。 千九月跟在蒋司洋的身后来到沈子御和他的经纪人面前，气氛有些怪异，千九月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好，沈大影帝。” 她招呼完不忘介绍道：“我叫千。” 话语间俨然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其他三人神色各异，最终还是沈子御先调整好情绪给了千九月一个台阶下：“你昨天不是说你叫千九？” “啊？”千九月怔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朝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说‘叫我千’就好。” 一场尴尬让千九月意识到她自己前一天糟糕的表现，她用胳膊肘捅了捅蒋司洋，小声道：“这沈大影帝看起来没什么架子啊。” “废话！”蒋司洋默默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有架子还会要你教他吗？” 他‘啧啧’出声，“你是不知道你昨天走后，他经纪人的那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堪比调色版。 从蒋司洋一言难尽的表情中，千九月尴尬地笑着打趣道：“有那么夸张吗？” 她的随口发问，得到的却是蒋司洋的一阵点头。 凭他的反应千九月也猜到了自己昨天一定是做了什么扫了影帝面子的事。 为了弥补过错，千九月决定她会认真对待沈子御的训练。 即便沈子御没什么架子，但影帝终究是影帝，为了防止粉丝们给赛车场造成混乱，沈子御的经纪公司对整个京郊赛车场进行了清场。 这也让千九月能够自如的在她的领域里肆意发挥。 “沈影帝。”千九月拍了拍沈子御在车库里挑选的座驾开口：“你对重机了解多少呢？” 沈子御给人是一种如沐春风，毫无棱角的感觉。这点跟顾允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倾向于顾允的倨傲凌厉。 想到这，千九月陡然反应过来，她轻轻甩了甩头面色酡红。 她怎么突然想到那尊大佛了呢！ 第十八章 建立新的关系 就在千九月的脑海百转千回时，沈子御冷不伶仃地吐出三个字：“摩托车。” “……” 千九月顿时无语，她皮笑肉不笑道：“那你会骑摩托车吗？” “会。” 沈子御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却不输气势的女人，只觉得有些恍惚。 昨天那位说话都要顿三顿的人跟眼前这位气势逼人的女人是同一个？ 会骑摩托车就好办了！千九月一拍手打定主意准备从最基础的直线赛道教起。 晚风阵阵，千九月站在赛道上叉着腰看着沈子御一遍又一遍地发车跑直线。 直到她满意时，沈子御的脸上已经布满汗水，他摘下头盔，发丝间的汗液顺着发梢低落在泊油赛道上，瞬间蒸发。 “实际上，摩托的重量越轻，相当于更多马力。”千九月说着拍了下车前身的油箱：“你选的这辆宝马超级摩托是车库里重量最轻的。” “经纪人帮我选的。”沈子御毫不避讳道，“电影一个月后开拍，一个月之内我能学到什么程度？” 听到他的问题，千九月沉吟了片刻才回答道：“一个月。直线过弯能学到业余水平就不错了。” “不行。”沈子御想也不想地开口：“电影主人公是个职业选手，我必须学到职业水平。” 他的话让千九月哑然：“拍的时候抓几个专业动作就行了，你想学到职业？去请专业的教练吧。” 她只是因为爱好玩的赛车，沈子御的目标要比她高得多，这让她怎么教？ “我知道你的水平。”沈子御突然不假思索地开口，“我看了你那天比赛的录像。” “哦？”千九月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我是什么水平？” “职业。” 沈子御一本正经的答案让千九月再也忍不住笑了出声：“你是怎么判断的？” “过弯。” 听到他的回答，千九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她那天的比赛，当时她前面有好几个选手，她要是不压弯超车根本就没赢的机会。 想到这，千九月咬了咬唇若有所思，“如果只是拍戏，我倒是有办法让你赛道上看起来像一名职业选手。” “但只是像而已。”千九月的表情很是认真：“如果你是奔着职业水准去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请一个专门的教练比较好。” 千九月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如果他要求再高，她就教不了了。 沈子御沉思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那就教我怎么看起来像个职业选手。” “行。” 两人达成协议，新一轮的训练开始。 在他们训练得如火如荼时，蒋司洋怀揣着小心思跑到千九月的身前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着沈大影帝在你面前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千九月听到他的形容瞬间大笑起来调侃道：“你在我面前不也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吗？” “……” 就在这时，沈子御的经纪人从远处走来，他盛气凌人地开口：“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再继续。” 千九月摊了摊手表示没有意见，她瞥了一眼刚骑完圈的沈子御对蒋司洋道：“走了。”她说完没等蒋司洋反应便转身往俱乐部出口走去。 沈子御态度不错，至于他的那个经纪人……千九月殷红的唇瓣勾了勾，对着空气嗤笑了一声。 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庄园，千九月刚进门就听到顾允泰然自若的声音：“她是楚铭送我的礼物。” 这不是在说她吗？ 千九月顿时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她在等着顾允接下来的话。 “一无是处。”顾允平淡无波的语气就想在给一个物品打分，“她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说的是她吗？千九月凑了凑脑袋，想要再听更多内容，结果却传来顾允戏谑的声音：“偷听够了？” “呃……”千九月干笑地看着本是背着她的顾允转过身来，“够……够了！” 她本是心虚，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气焰大涨：“什么叫‘我什么都不会’！” “一无是处？”千九月双手叉腰走到顾允身前，扬声道：“我怎么就一无是处了？” 她明明会洗衣服做饭还会弹琴！ 然而下一秒，她却看到顾允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面依然显示着通话界面，她瞪大了眸子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则指着他的手机小声提醒：“你的电话……” 顾允轻点了一下头，嘴角微扬道：“我知道。” 他就是故意让千九月喊出声的。 而此时电话那头的洛尘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刚才跟他通话的人是那个一向不苟言笑的京城顾少？ 那个朝他怒吼的女人是千九月？ 所以，传闻中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千家私生女都是假的？ 顾允好整以暇地看着千九月呆愣地样子拿起手机随口说了一声：“先这样。” 电话那端的洛尘握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久久没有动作。 千九月眯着眼盯着顾允半晌，恍然察觉自己从进入这座庄园以来，确实没做过什么有用的事。 她思忖了片刻，理直气壮地开口：“放心吧顾少！我一向不喜欢占人便宜。” “我住在这里，自然不能白住！”她眨了眨眼想了个合理的方案：“这房子我会按照市场价每个月付给你房租。” “市场价？”顾允挑了挑眉有些玩味。 这座庄园位于京城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地段可以说是寸土寸金，单单一个卫生间都抵得上城郊的一栋豪宅。 不知道千九月打算怎么算这个市场价。 谁知道下一秒，千九月便随口捏了个价格：“一千！” “……” 听到她义正严辞的语调，顾允轻轻哼笑了一声：“你这说的英镑？” “当然是人民币！”千九月不假思索地出声，随即自知理亏地撇着顾允开口：“那你开个价吧！” 她这语气就像在商讨他的嫖资一般，怎么听怎么怪异。 然而顾允却很是配合地回答道：“再加一个零都不为过。” “你敲诈啊！”千九月在心里估算着，她住的那间卧室至少有四十平米，再加上这座庄园的公共区域，按照市场价确实一万也不为过，但她嘴上就是不愿妥协，“顶多五千！” 第十九章 房东与房客 明明可以白住，非要硬生生玩什么房东房客角色扮演的游戏，顾允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尽是宠溺，“可以。” “就这么说定了！”千九月拍了一下手生怕顾允反悔似地往楼上跑去，“我上去拿纸笔！签字据！” 等千九月写好字据拿下楼时，顾允正悠然自得地坐在茶几前调着电视遥控器，看来是还没找到想看的节目。 忽然，电视屏幕上闪过一个眼熟的身影，千九月一边递上字据一边出口大声道：“停停停！” 顾允不明所以地接过字据，他放下遥控器随手在右下角签了个名字便递回给千九月。 此时墙面上的液晶屏幕里播放的是沈子御参演的一部电影，千九月看得津津有味，没有注意到顾允递来的纸笔。 久久没有得到接手，顾允眉头微蹙抬眸顺着千九月的视线望去，电视里正播放着去年的票房冠军《龙图腾》。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部电影的主角是沈言之那位年少成名的弟弟沈子御。 难道千九月喜欢这个类型的男人？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也不过如此。倒是跟他的类型截然不同。 电影画面一转，沈子御的戏份晃过，千九月这才回过神来接下顾允递来的字据，右下角是他刚劲有力的字迹。 都说字如其人，确实如此。 顾允的字相比起她的中规中矩更为潇洒不羁。 “签字了不许反悔！”千九月笑得一脸狡黠，她仔细地将字据叠好收起，她走上楼梯趴在栏杆处对着坐在大厅的顾允说道：“房租下个月才开始交啊！我上面有写。” 她说完立刻转身蹦跶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允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楼梯处，眼底划过几分无奈。 …… 没有积蓄和收入的千九月为了往后能够按时交付房租，她只能选择找一份工作赚钱。 所以当她看到TR集团正在招聘德语翻译时，她毫不犹豫地投递了简历。 虽然这个职位跟她的专业完全沾不上边，但她怎么也是德语国家的留学生，多多少少都有点优势。 抱着这份侥幸心理，千九月做好了万全准备来到位于京城市中心TR集团面试。 而此时这栋摩天大楼顶层，偌大的办公室里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德语翻译了？”简溯一脸八卦地看着对面的沈言之，“就老大那德语水平，还需要翻译？” 沈言之高深莫测笑了笑，“看不出来吗？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次招聘的对象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千家二小姐千九月。 当晚，千九月意气昂扬地抱着一份文件回到庄园里，她得意洋洋地笑着在顾允面前来回走动。 “知道这是什么吗？”千九月双手捧着文件袋在顾允眼前晃了晃。 顾允十分配合地问道：“什么？” “劳动合同！” 千九月笑眯眯地把文件从文件袋里抽出，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白嫩的食指指着左下角的签名笑靥如花：“这是TR集团总裁的亲笔签名！没见过吧？” 见她得意忘形的样子，顾允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你们顾家在TR面前就是小娄娄而已！”千九月把她这几天闷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要是TR集团的老总早出生几年就没你们京城四大家族什么事了！” “哦？”顾允似笑非笑地眯起眼，语调微扬：“那你知道TR集团的总裁叫什么名字吗？” 听到他的问题，千九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拿起合同对着末页左下角的签名看了又看。 潇洒不羁的字迹似曾相识，但她却认不出签的是什么字。 千九月撇了撇嘴摇了一下头：“不需要知道名字！反正他就是比你们厉害！” 她盲目崇拜的样子取悦了顾允，他没打算反驳，只是淡淡地将视线移到茶几上：“这是楚铭派人送来的请帖。” 顺着顾允的视线，千九月看到茶几上印着烫金字的酒红色卡片，上面的名字她再熟悉不过：楚铭，千慕昭。 千九月没去细看请帖的内容，她眉头微蹙轻声猜测：“他们要订婚了？” “嗯。” 她果然没猜错，千九月沉下脸一改刚才踌躇满志的神色，怏怏不乐地拿起桌上的请帖翻看：“两张？” 交叠在一起的请帖上分别印着宾客的名字：顾允，千九月。 “一张是给你的。”顾允好整以暇地提醒。 这下她不去都不行了。 千九月面色阴沉，她收好TR的合同大步走到沙发前坐下。 “伤心？”顾允移动着轮椅转身面向千九月，言语中带着几分危险。 “呵。”千九月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她被楚铭当作礼物送给顾允的事估计整个圈子都知道了，这次订婚宴看热闹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她不去是不给亲姐姐面子，去了又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思忖了半晌，千九月捻起请帖叉着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允正色道：“到时候还请顾少配合一点。” 在顾允不明所以的视线下，千九月回到房间拿出一本灰蓝色的笔记本认真地将她所有的打算写进笔记里。 …… 周六上午，千九月一早就来到笔记本上写的地址，这是她定制晚礼服的地方。 露西夫人的工作室在国际上是出了名的顶尖设计，她能在这定制晚礼服还是靠着顾允的名号。 “您好！” 一进门就有身穿香槟色制服的员工迎面走来，“是顾太太吗？” 千九月听到这个称呼时微微一愣，她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否认。 笔记本上清清楚楚的写道，今天她和顾允会是以平等的关系去参加订婚宴。 可是她不知道这个平等的关系是什么。是情侣？亦或是夫妻？ 就在她打算默认“顾太太”这个称呼时，一个娇俏的声音适时响起：“什么顾太太啊？九月？”千慕昭挽着蒋昭琴的胳膊一同踏进工作室。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看着千九月，“你不是阿铭送给顾少的礼物吗？” 第二十章 订婚宴 “真不要脸！”蒋昭琴傲慢地扬起头，“不过是个玩物就敢以顾太太自居了！”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是我搞错了。”服务员满脸抱歉地看着千九月礼貌地解释：“因为顾少定的是一套夫妇装，所以我还以为……”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也足够让千慕昭和蒋昭琴的脸色变了又变。 “看来九月很合顾少胃口呢……”千慕昭阴阳怪气地笑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取悦人。” “可不是嘛！”蒋昭琴刻薄地眯起眼打量一身休闲装的千九月，“平时装得这么清纯，到了床上就不一定了！” “不过九月啊……”千慕昭笑得温婉，“我听说那顾少不能人道，癖好特殊，似乎玩坏过不少女人。” “你为了讨好他，受了不少苦吧？” 眼前的两个人像是在唱双簧似的一唱一和，千九月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揪着衣角。 “我没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得毫无说服力。 千九月还在思考着措辞想要解释，然而对面两人却不给她机会，蒋昭琴拉了下千慕昭的手淡笑道：“别跟她浪费时间了，快去试试礼服！” “好。”千慕昭点了点头朝千九月扬起一个高傲的微笑，“先走啦九月！” 看着那对母女相携的背影，千九月不禁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站在一旁服务员看出千九月的低落，上前关切地询问：“小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千九月摇了摇头牵强地笑道：“顾少定制的礼服做好了吗？” 服务员这才反应过来微笑着点头，“已经好了。” 她说着从前台柜台下的保险柜中拿出两个包装好的礼盒递给千九月，“给。” “谢谢！” 千九月接过礼盒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露西夫人的工作室。 …… 傍晚，千九月和顾允一起来到楚家独栋豪宅，一进门就是两排奢华典雅的石雕花圃。 楚家大院里已经停了许多辆汽车，花园的草坪上也有不少人在来回走动，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洋装礼裙。 大夏天的花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蚊虫，千九月一下车就想往室内走，无奈她的左手被顾允十指相扣地握在手上。 顾允依旧是坐着轮椅，他安排了一个人在他身后推行。 “顾、顾少。”千九月扯了扯被顾允牵着的左手，明显底气不足道：“手，可……可不可以放开？” 顾允眯起眼将手握得更紧，“不是你要求跟我平等相处的吗？”他微仰起头看向千九月不自在的神色，“我这么配合你的演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平等的身份就只有情侣吗？ 千九月欲哭无泪地撇了撇嘴，再怎么样这些都是另一个人格为了让她避免闲言碎语而安排的，她应该努力配合才是。 想通后，千九月默默使了使力回握顾允的手。 手上力道的转变让顾允有一瞬间的恍神，他薄唇微扬与她牵着手一同进入楚宅前厅。 刚进门，原本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顷刻间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前厅门前。 顾允的长相本就带着几分邪肆，再加上他坐着轮椅，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病态美。 而站在他身侧的千九月更是出水芙蓉般惹人怜爱，虽如同传闻中一般胆小怯懦，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过人的美貌。 备受瞩目的感觉让千九月微微轻颤了起来，牵着她的手的顾允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拘谨。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拂过她的手心。 “顾少。” 楚铭在一片鸦雀无声中走向众人视线的焦点，他的身旁跟着这次宴会的另一名主角，千慕昭。 “楚总。”顾允微微抬头，薄唇轻启：“恭喜。” “九月。”千慕昭笑得温柔，好似上午那番冷嘲热讽的人不是她一般，“你来啦！” 千九月定了定神，学着顾允的语气道：“恭喜。” 她说完便低下头不去看他们的神色，视线不经意地停留在她与顾允交握的手上。 而千九月的这个动作也让一直审视她的楚铭注意到她与顾允之间的暧昧。 “看来我送的这个礼物很合顾少心意。”楚铭淡笑着，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是啊！”千慕昭在一旁调笑着附和，“顾少还和我们九月穿情侣装呢！” 随着千慕昭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相继把目光投向顾允和千九月的着装上。 同是藏青色，顾允一袭正装穿得随意，西装外套里的黑色衬衫领口微敞，没有系领带。而千九月一身斜肩晚礼服，束腰的设计凸显了她柔美的背部线条。 乍看之下确实是情侣装无疑。 再看他们十指相握的手。 传言千九月被楚铭当做礼物送给顾少，现在看来，顾少似乎并不是把千九月当做一个礼物这么简单。 “楚总送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顾允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开了口，“今天是楚总订婚的日子，我和九儿也准备了一份礼物要送给楚总和千小姐。” 九儿？ 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千九月猛地一激灵，浑身颤了颤。 正在这时，楚宅大门涌进了一波身穿黑色正装的男子，他们几人手中抬着一个盖着红色丝绒布的庞然大物。 一阵慌乱中，楚铭在前厅里腾出了一个位置供几人摆放礼物。 千九月跟在顾允身侧走到物件旁。 “楚总可以现在打开看看。”顾允淡淡出声。 周围的人早已满怀期待。京城顾少的手笔，多少人想要开开眼界。就连楚铭身边的千慕昭也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两眼发直。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红色丝绒下是什么东西。 在一片哗然声中，楚铭揭下了红布，一块通透的翡翠山水屹立在一块檀木之上。雕工精美水头十足的大型摆件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我在缅甸翡翠市场拍下的工艺品。”顾允泰然自若地开口，“楚总可还喜欢？” 他刚说完，场上立马响起几声小声的议论。 “原来缅甸那件天价拍品是出自顾少之手……” “我听说起拍价就3.8亿，也不知道顾少这成交价是多少！” “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没想到顾少竟然就这样送出去了！” “……” 第二十一章 顾旭 在看到礼物的全貌时，楚铭可以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件摆件对于京城四大家族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楚千两家，甚至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只可远观的物件。 他没想到顾允竟会是这么大手笔。 沉吟片刻，楚铭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很……喜欢。” 绒布既然已经掀开，自然没有再盖上的道理。一时之间，场上众人似乎都忘了这场宴会的主旨是楚铭和千慕昭的订婚宴。 趁着旁人的注意力被那个翡翠摆件吸引去时，千九月弯下身在顾允耳边轻声开口：“顾少这个礼物有些喧宾夺主啊……” 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愧疚。 顾允闻言勾了勾唇，“楚总一直提及礼物，难道不是为了提醒我别忘了送他礼物吗？” 他的话让千九月顿时语塞，楚铭提及礼物只是想要她难堪，没想到顾允会错了意。 事实上，顾允当然知道楚铭的用意，只是他的人，哪能轮得到旁人诟病。 前厅里喧闹四起，几个角落却安静如斯，洛尘看着人群中显眼的两人，掏出手机将这和谐的画面定格了下来。 酒过三巡，订婚宴的氛围逐渐变得轻松自在。不断有人上前与顾允攀谈，而千九月则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吃着甜点。 上流晚宴总是不乏交谊舞会，即便是订婚宴也不例外，前厅一旁的乐团奏响一首舞曲，由楚铭和千慕昭开舞。 众人随着音乐纷纷邀请自己的女伴跳舞。 看着堂中交叠着的一双双手臂，以及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的一双双腿，千九月不禁望向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顾允。 他如果四肢健全，一定风华绝代。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顾允突然侧头眯了眯眼，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眼神交错，千九月慌乱地低下头叉起一块小蛋糕往嘴里送。 就在这时，瓷碟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心朝上。 “这位美丽的小姐。”手掌的主人声音低沉，“可以与你跳一支舞吗？” 在千九月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她从来就没学过怎么拒绝。 为了迎合，为了讨好，她一向只懂得妥协接受。 所以这一刻，千九月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瓷盘，将手放进那只手掌中，站起身仰头看向来人。 颀长的身形匀称健硕，一身黑色燕尾服就像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一双桃花眼泛着波纹，高挺鼻梁下是绯色的薄唇，五官与顾允有着五分相似，样貌却远不及顾允那样惑人。 千九月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茫然的目光越过男人投向不远处的顾允。她的视线就这样一眼望进那双透着危险的眼眸。 然而没给她犹豫的机会，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使力将她往堂中舞池带去，下一秒，她的后腰上便传来炙热的温度。 “千小姐的腰可真细。” 戏谑的语调让千九月感到十分不自在，她窘迫地松了松手想要离开舞池。 顾旭察觉到她的意图，好生相劝道：“既然都开始了，就等这曲结束吧。” 听到他的话，千九月有些恍惚地朝四周看了看。不知何时她已经被眼前的男人带到了舞池中央，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在跳舞，她要是突然停下舞步，绝对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意识到这点后，千九月只能妥协地点点头，配合他的舞步。 一曲华尔兹，上流社会最普通的交谊舞看在顾允眼里却是那么亲密。他薄唇紧抿脸色阴沉，本想上前搭话的人纷纷望而却步。 “顾少这是吃醋了？”洛尘好不容易等到顾允身旁没人，这才敢上前调侃，“传闻顾少冷漠无情，现在看来……” “传闻似乎不可信。” “传闻可不可信，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顾允斜睨着洛尘，手中紧紧握着红酒杯。 “我以为颠覆传闻的……”洛尘说着，目光投向舞池中央，“只有千二小姐而已。” 那通电话他听得很清楚，千九月跟顾允说话的语气绝不是传闻中的那样胆小怯懦。 顾允仰起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没再开口。 如果不是他的纵容，就算再给千九月十个胆子，她也不会有机会这么对他说话。 一曲终了，千九月仓皇失措地想要离开舞池，却不想迎面被千慕昭给拦了下来，“九月。” 千九月顿住脚步，等待她的下文。 “今天是我跟阿铭订婚的日子。” 听到她的话，千九月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她不是已经道过恭喜了吗？ “姐姐可不可以拜托你为我演奏一曲。”千慕昭笑得贤淑，语调温和，“就当是你送给我的订婚礼物好吗？” 这时周围听到这个提议的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是啊是啊！姐姐订婚，做妹妹的怎么也该表示表示！” “听说千二小姐是学音乐的！好像是什么乐器……” “是竖琴！” “对！就给大家弹个竖琴吧！” “……” 众人的怂恿声不含丝毫欣赏之意，全然是一副看热闹的态度。 呵！姐姐？订婚礼物？ 在宴会上对着一群乌合之众演奏也许没什么，或多或少总会有人愿意欣赏。 可是千慕昭明明知道她曾经对楚铭的心思，现在又让她以订婚礼物为他们演奏，这明显是在挖苦她。 可笑的是她还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就在千九月打算咬牙应下这一要求时，顾允略带讽刺的声音响起：“千小姐好大的脸面。” 他随着轮椅被推行至千九月身旁。 “顾少。” 千慕昭对顾允多少都是有些忌惮的，毕竟他是身份地位都在楚铭之上的人。 她扬着虚假的笑容开口：“我是想让妹妹给大家演奏一曲，就当是祝福我跟阿铭了。” “哦？”顾允语调微扬，似笑非笑道：“不知道我这位未婚妻的出场费，你打算付多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场上的人皆是不可思议地将目光移向千九月。 千慕昭当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未婚妻？” “九儿。”顾允瞥了一眼与千九月并肩站在一起的顾旭，周身的气压低了许多，他朝着千九月伸出手，语气略带警告：“过来。” 第二十二章 是他堂哥 因为‘未婚妻’这三个字而暗自发愣的千九月在听到顾允的声音后木讷地朝他走去，她神情迷离地将手交付与他。 千九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行为相当于默认了顾允口中他们的关系。 这时刚与旁人结束寒暄的楚铭走到了千慕昭身边，他审视的目光在千九月身上来回流转了片刻才侧头对千慕昭开口：“既然九月是顾少的未婚妻，那我看我们还是别劳烦她为我们演奏了。” 有了楚铭给的台阶，千慕昭自然是顺着走下去，只是她没有敛去言语中的不满，“看来妹妹的演奏，我们大家是无福消受了。” 有了‘顾少未婚妻’这个头衔，哪还有人敢差遣千九月为他们表演助兴，生怕一个不小心成了顾少的眼中钉。 终于没人拿她的演奏说事，千九月暗暗松了一口气紧了紧握着顾允的手，腼腆道：“谢谢！” 她小女人般害羞的姿态让顾允心情大好，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轻声低语：“你说什么？” 千九月以为顾允是真没听清，她稍微加大了音量再次开口：“谢谢！” “嗯？”顾允存心逗她，扬声装作一脸茫然。 许是周围的声音太过吵闹，千九月扑闪着眼拧紧眉心，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弯下身俯在顾允耳边，“谢谢！” 温热的气息直直扑进耳廓，顾允喉间动了动没有出声，他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他的鼻息间往身下涌去。 这会儿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就在顾允满怀心思想着怎么对付身旁的小女人时，一道沉稳内敛的声音响起：“堂弟。” 听到他的声音，千九月直起身将注意力从顾允身上移开看向来人，她有些了然地眨了眨眼。 是刚才邀她跳舞的人，听称呼是顾允的堂哥，千九月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顾允的态度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从眼前这个男人走近他们时，顾允牵着她的那只手便不断收紧，甚至有些弄痛了她。 “你搬离顾宅已经将近一年，家里每天都在打探你的消息。”顾旭的眼神在顾允和千九月交握的手上停驻了片刻，“我想爷爷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指的是顾允刚才所说的‘未婚妻’一事。 “想知道我的消息还需要打探？”顾允的语气没有对堂哥该有的尊重，而是略带轻蔑，“没想到楚总竟然能请得动你这个顾家准少主。” “你离开顾家企业也有一段时间了。”顾旭的眼神别有深意，“不知道楚盛集团与我们有生意来往也是理所应当。” 是啊，他被架空在顾氏的实权也将近一年了，顾允自嘲地笑了笑，“爷爷身体还好吗？” “他老人家的身体大不如前了……”顾旭说这话时面露伤感，“你有空还是回顾宅多陪陪他老人家吧。” “免了。”顾允想也没想地否决道：“我要是回去，爷爷的寿命怕是要再折一折。” 他的话让千九月倍感疑惑。 京城顾少跟当家不和吗？可是一直以来他不是都带着‘京城顾少’的头衔？而且听他们的谈话，顾允现在已经不在顾家企业工作了。那这段时间顾允每天都是去哪里上班？ 她的满腹疑虑被顾旭接下来的话惊得一扫而空。 “无论如何，你既然已经有未婚妻了。”顾旭盯着千九月道：“这门亲事我会告知爷爷，尽快让你们名正言顺。” 言下之意是让他们早日完婚！ 可是她跟顾允压根没有那层关系啊！千九月慌得声音发颤：“堂……堂哥！你误会了！” “……” 堂哥都叫上了，还说他误会了？顾旭笑得一脸欣慰，正想开口安抚却被顾允高深莫测地出声打断：“那就麻烦堂哥了。” “不麻烦。”顾旭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想千九月急不可耐的声音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呃……不、不是这样的！”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顾旭心底暗自恼怒，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他说话，真当他和蔼可亲？ 然而现实却不允许顾旭撕破脸，他只能佯装和善地望着一脸慌张的千九月。 “不是什么？”顾允低沉的嗓音略带几分笑意，“你都随我叫堂哥了，还想说不是什么？” 听到他的话，千九月这才反应过来，她欲哭无泪地摇了摇头，“我、我刚才说错了……” 她一紧张就说不出话，偏偏顾允还一直有意打断她。 “九儿。” “我跟顾少不是……” “我们该回家了。” “不、不是的堂……顾大少！”千九月尝试解释了几次都被顾允一一义正言辞地掩过。 “堂哥，我和九儿就先走了。” 顾允说完，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那人立刻会意，上前推行轮椅，而千九月则被顾允牵着手往楚家大门带去。 千九月生怕把顾允从轮椅上拉下来，只能由着他拉着自己离开前厅，在即将踏出门时，她恍惚间看见顾旭阴鸷的神色。 她轻晃了晃脑袋，许是自己太过慌乱看错了吧…… 那怎么会是一个兄长该有表情？ 跟着顾允坐上了回庄园的车，千九月理了理措辞，半晌才口中吐出两个字，“顾少。” “嗯？”顾允没有转头看向千九月，而是淡淡地看着车窗上的倒映。他的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本以为一上车千九月就会开口质问，没想到她憋了这么久才好声好气地轻声唤他。 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刚才干嘛不跟堂……”千九月有些懊恼，她怎么叫堂哥叫得这么顺口，“你的堂哥解释？” 提到那个人，顾允的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他冷声道：“没必要。” 从刚才的交流可以看出，千九月之前确实没跟顾旭接触过。但并不排除她是演技太好…… 顾允骤然间阴冷让千九月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果然如传闻那样阴晴不定。 低沉的气压让千九月瞬时泄了气不再言说，她撇过头看向车窗外的灯红酒绿。 …… 第二十三章 九月起疑 回到庄园，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猛然松开，千九月轻舒了一口气回到房间。 她从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角落里拿出了一盒印着德文的药瓶。 药片随着温水咽下，千九月这才安心换下礼服怔松地躺进浴缸里。 热水的温度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她，水汽溢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冗长的安静，千九月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暖黄色的灯光逐渐暗下，须臾间，她看见了一个稚嫩的女孩在努力地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对，嘴角再上扬点。” 女孩柔软的手抚向自己的眉心，她大声对镜子里的自己呵斥：“不要总是愁眉苦脸！这样外婆不会喜欢你！” 可是她生得古典，虽总是愁容却有种别样的美。 她或许不知道，她发自内心的笑有多么倾国倾城，可偏偏周围的闲言碎语让她笑不出来。 “笑！” 不笑外婆就不要她了，表姐会笑话她是个丧门星，叔叔阿姨还有……她的妈妈。 没有人喜欢她。 “千九月！你笑啊！” 原来这个小女孩叫千九月，原来，这个小女孩，就是她…… “千九月——” “千九月……” 几声呓语中总有一声是撕心裂肺的叫喊。 浴室里暖黄色的灯光轻轻晃动了一下，一个颀长的身影踏着瓷砖上的水波走到浴缸前。 看着陷入梦魇的千九月，那个人影思索了片刻，缓缓蹲下身将她从浴缸中抛抱起。 相比起渐凉的水温，千九月泛红的身体烫得惊人。 “妈妈……” 怀里难耐的小女人扭动着身躯往他的胸膛上蹭，顾允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似是听到了他的喟叹，千九月粉嫩的唇瓣不满地咂吧了两下便沉沉睡了过去。 发高烧的人总是很能折腾，千九月迷糊中又冷又热，她床上的薄被被她从这头踢到那头。 在她第无数次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时，顾允终于失去耐心大步跨上床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隔着居家服，顾允清晰地感受到了千九月身上炙热的温度，像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般轻而易举地点燃了他内心的某种欲望。 他垂下眼睑危险地盯着睡得乖巧的千九月，良久，低沉沙哑的声音才从他的薄唇间溢出：“这笔账迟早是要还的。” “小公主……” …… 第二天千九月醒来时，入眼的是一片光亮，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床边坐在轮椅上自顾自翻看文件的男人。 她垂眼瞥了瞥盖在身上的薄被，被子下的手不着痕迹地往身上摸了两下。 一袭真丝睡裙罩在她身上，睡裙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布料。千九月的大脑当机了片刻，随即回想起她在浴室里泡澡的情形。 她吃的那个药其中一个副作用就是嗜睡，只是她没想到会在浴缸里睡着。 至于之后的事…… 千九月皱了皱眉神情严肃。庄园里所有工人都是钟点工，包括林嫂也是，那么一个半身不遂的人把她从浴缸拖到床上并且没弄醒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早在千九月睁开眼的那一刻顾允就已经知道她醒了，不过她那副迷茫的样子看起来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沉寂了半晌，千九月终于舒展开眉头从床上坐起身，她扭了扭软绵绵的身体高深莫测地看向顾允，她尽可能地让自己忽视睡裙下真空的身体，故作自如道：“早上好啊！顾少！” 顾允合上手中的文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开口：“早上？”他将轮椅移动到床头柜前伸手拿起桌上的遥控。 随着他的指尖落下，华丽的欧式窗帘缓缓从中间打开，硕大的落地窗清晰地倒映着房间的一切。 窗外毋庸置疑是一片夜色。 千九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呵呵……晚上了啊……”她笑得窘迫，恨不得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等等！晚上？ 千九月有些慌乱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看时间：周一一点三十五分。 “周一！” 她这是睡了多久！吃个药不至于啊…… 重点是，她今天没去TR上班！ “顾少！”千九月紧握着手机忿忿地看着坐在床边一脸安然的人，“我睡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叫我！” “你不是知道我今天要上班的嘛！”从她正式在TR上班开始，她跟顾允几乎每天都是共进早餐。 “今天？”顾允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现在醒来难道晚了？” “废话！”千九月抬手拍着身前的被子，喊得义愤填膺，“我旷了一天工！” 听到她的控诉，顾允只是淡淡睨着她拍床发泄情绪的动作，心中微叹，看来这次发烧把她烧傻了…… 不过再傻他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能出声提醒，“第一次听说TR集团星期天也需要上班。” 星期天？千九月怔愣了一下再次拿起手机看了又看，半晌，她晃着手机朝顾允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哈哈！这是凌晨……” 没给千九月大肆感叹的机会，顾允锐利地眼神扫过她掩着薄被的身躯正色道：“整理好下楼吃饭。” 他说完便移动轮椅出了房间。 看着顾允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门口，千九月收起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 千九月洗漱完走下楼，餐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副碗筷，而顾允则没有任何用餐的意思在大厅里翻阅文件。 真是大忙人！文件一刻不离手。千九月感叹着走到顾允身前随口问道：“顾少不吃？” 听到她的声音，顾允将视线从文件中移开，在看到千九月身上依然是那套他随意给她套上的真丝睡裙时，额角的青筋挑了挑，声音似从牙缝间挤出：“谁给你的勇气穿成这样在我面前晃荡？” 千九月像是没看到顾允森冷的情绪般不假思索地开口：“你啊！” 顾允拧了拧眉直直盯着她面上狡黠的笑容，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顾少你是个性无能？”千九月的眸光不着痕迹的闪了闪，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在一个性无能面前我怕什么！你就算想对我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啊……” 她说道最后‘啧啧’了两声，弯下腰凑近顾允假意遗憾地朝他轻叹了一声。 第二十四章 神秘的TR总裁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挑衅，饶是顾允也忍无可忍，他不怒反笑，抬手握住千九月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 清晰炙热的感官让千九月顿时浑身僵硬得不敢动弹，她支吾了两声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睁着铜铃般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允。 “你说。”顾允搂着千九月盈盈一握的腰身，薄唇凑到她的耳边恶意轻吐着气：“我是不是性无能？” “不……” 当然不是！千九月扭了扭身体想要将自己从那滚烫的温度处移开，却不想在她的动作下，顾允的呼吸变得越发沉重：“别动。” 他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千九月立马一动不动僵着身体欲哭无泪。 她本意只是试探，没想把自己的清白搭进去。 “那些传闻从哪来的？”沉默良久，暧昧的温度逐渐缓和下来，千九月这才敢直视顾允深邃的眼眸开口询问。 “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顾允松开搭在千九月腰身的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腰示意她下去。 千九月会意迅速从顾允腿上窜了下来，在双脚接触到地面时，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随即，她眯起眼毫不避讳地盯着顾允被居家裤包裹的双腿。 既然‘性无能’是假，那这‘半身不遂’她也有理由怀疑它的真实性。千九月思索着蹲下身，脑袋正对着顾允的膝盖审视了半晌，紧接着，她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允坦然的眸子道：“你这半身不遂……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早在把千九月从浴缸里抱出来的那一刻，顾允就已经做好被她怀疑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会反应得那么迅速。 顾允神色微凛没有回答，只是抬了抬下巴往餐厅看去：“去吃饭。” 他这不愿多言的态度让千九月思绪万千，提起‘半身不遂’这四个字恐怕是戳到了顾允的痛处。她暗自在心底给顾允定下了是真半身不遂的定义。 千九月有些抱歉地敛下脸上的笑容站起身往餐厅走去。 简单的香菇瘦肉粥，瓷碗上还冒着些许热气，千九月舀起一勺往嘴里送，温热的粥从喉间直直滑到她的心口。 这个点庄园里早就没有工人，这碗粥是谁做的答案显而易见。 胃里的温度渐渐上升，千九月这一餐用得百转千回。 …… 一大清早，千九月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进了TR大厦。凭着工作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翻译部。 翻译部几个女人正大肆讨论着这栋大厦的主宰者。 “昨天看新闻了吗！”一个在TR集团做了整整两年的俄语翻译员倚在办公桌上满脸兴奋。 离工作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办公室里轻松的氛围让千九月不禁竖起耳朵认真听她们的言论。 “看了啊！”应和的是TR集团的小语种翻译员，主要翻译的是阿拉伯语和葡萄牙语。 她是千九月在这个部门第一个认识的人，伊莎莉。 “这么大的新闻谁不知道……”她说着拖着办公椅滑到千九月身侧，用手肘捅了捅千九月一脸雀跃道：“九月也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千九月停下手中整理办公桌的动作，一头雾水地看着翻译部的众人。 五双眼睛盯得她无所遁形，千九月尴尬地笑了笑，装作没听明白似地开口：“你们说的是哪条新闻？” 她着实不太会与人相处，只知道要融入一个集体，就要从一同八卦开始…… “就是我们公司跟楚盛集团抢了生意那个新闻！”伊莎莉痛心疾首地拍了拍千九月的肩：“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果然是新人……” “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就是……” 办公室的几个人调笑着数落千九月，顺便给她科普TR集团的林林总总。 其中谈论得最多的，就是TR的总裁。 “我来公司那么久，也就见过总裁两次。”俄语翻译满脸遗憾道：“还是在公司年会上！” “不过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伊莎莉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最近我们公司老跟楚盛过不去。” “你看昨天又是！一单度假村的开发案被我们公司截了胡！我要是楚盛的总裁，还不气吐血才怪！” 楚盛？千九月抿了抿唇，回想起订婚宴上楚铭的脸色，似乎确实不怎么好。 原来是丢了笔大生意。 “不知道今年年会上能不能见到总裁！”法语翻译员是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女生，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 千九月为了看起来合群点，只能随口附和道：“总裁长得帅吗？” “帅？”伊莎莉笑得荡漾，“何止是帅！” “我就只看过一眼！”她说着把脸凑到千九月面前大声强调道：“就看了这一眼让我终身难忘！” 有这么夸张吗？千九月看着几名犯花痴的同事，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千九月像是想起什么，开口询问：“你们知道总裁叫什么名字吗？” 她那天翻了合同看签名，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签的是什么字。 千九月的问题让办公室里原本高涨的氛围瞬间凉了起来，“不知道……”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几人的答案格外统一，千九月眨了眨眼觉得意料之中。 像她们这种离总裁办几层楼的部门，不知道大老板的名字实属正常。 尽管心里这么想，千九月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在网页上搜索栏输入“TR集团”几个字样。 从她入职以来，除了翻译几个专业名词外就再没接到其他工作，相比起其他几个翻译，她看起来就游手好闲多了。 一整天无所事事的千九月在网页上不断刷着TR集团从创办以来的公司简史。看着TR集团从一个小公司一步步上升到国际企业，千九月对这位TR集团总裁越的发崇拜了。 夜晚，千九月回到庄园时顾允还没有回来，她甩下包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陷入沉思。 那天在千慕昭和楚铭的订婚宴上，顾允的堂哥不是说顾允没在顾家的产业就职吗？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顾允每个工作日朝九晚六都是去哪上班？ 难道顾允他是为了颜面，不想让她知道他是无业人员，这才每天早出晚归装作一副上班族的样子吗？ 第二十五章 事找上门 千九月脑补得荡气回肠，直到林嫂唤她用餐的声音响起她才讪讪地收回思绪走到餐厅。 午夜时分，千九月洗完澡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却不想这时，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千九月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便不假思索地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沈子御的训练已经告一段落，蒋司洋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准没好事。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的并不是蒋司洋的声音，而是群魔乱舞的哄闹声。 千九月拿下手机眉头紧蹙，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再次将手机拿到了耳边。 与刚才的起哄声不同，这次千九月可以清晰地听出电话那头是PRE其中一个队员的声音。 “千！”那名队员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慌张，“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司洋他……他跟GEM的人打起来了！在零度酒吧！” GEM！这不是那个以砸钱出名的车队吗？同在一个俱乐部，他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好端端的蒋司洋不可能主动去招惹他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千九月握着手机站在衣柜前取了一身衣服单手换上，穿衣服的同时不忘安抚电话那头的队员。 “你们拖住！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千九月一身黑出了庄园。 零度酒吧位于市中心，离她所在的地方并不远。 千九月紧握着手机打了车来到了零度酒吧门口。 此时周围的灯红酒绿前已经站满了人，酒吧门口也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让一让！让一让！”千九月弯下身穿梭在人群中。 好不容易挤到出事的卡座前，就看到一个身穿浅蓝色渐变衬衫的男人正抬起小腿往瘫在地上的蒋司洋脸上踩。 这哪是打起来！分明是蒋司洋单方面被打！ 千九月想也没想地冲上前去，在那个男人的脚即将接触到蒋司洋时，包裹着黑色短靴的脚踝适时地踹上他的小腿。 “千！”蒋司洋咳了一声，他身边倒着几名PRE的队员。 要不是地点不对，千九月真想大肆骂他们一顿。 这个卡座明显都是GEM的人，少说也有十来个，跟蒋司洋他们几个相比人多势众，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该去招惹他们！ “哟！”被拦住小腿的宋从仁笑得殷勤，“千大美女来了啊！” 轻浮的语调让千九月瞬间冷下脸，她站在高她半个头的宋从仁身前丝毫不输气势。 这时，本来坐在一边看戏的秦淮站起身走到千九月身侧眯着眼开口： “误会误会！一场误会！” 千九月微低下头扫过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几人，他们各个脸上鼻青脸肿。 呵！她暗自冷笑，把人打成这样叫误会？ “人我可以带走吗？”千九月当然不会自不量力跟他们打一场，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送他们几个人去医院。 “当然可以！”宋从仁不顾封闭地环境点燃了一支烟送到嘴边，他狠吸了一下朝千九月吐了口烟圈，继而漫不经心道：“不过……你得留下。” 烟雾在眼前绕缭了片刻后散去，千九月皱了皱眉对眼前的男人心生厌恶，她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却被站在一旁的秦淮拦住。 “从仁！”秦淮一脸猥琐地凑到宋从仁耳边说了点什么。 只见原本飞扬跋扈的人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他点了点头看向千九月，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是他们几个先找的茬，你要是把人带走了，这些损失谁来承担？” 俱乐部那么多车队，偏偏加入PRE那个全靠接活儿才能承担费用的车队，千九月自然而然被他们定义成了穷人。 而对付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钱。 这个酒吧因为他们打架损坏了不少东西，再加上今晚还没买单就离开的客人，酒吧的损失动辄数十万。 千九月环视了周围一圈，除了堵在卡座边上看热闹的客人外，其他能看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狼藉。 她紧了紧手中的手机，抬手指向人群角落，“你们几个！过来把他们送去医院！” 那几个少年是刚加入车队的队员，跟蒋司洋的关系还没多深，也是他们趁乱捡了蒋司洋的手机打电话给她的。 千九月说完蹲下身瞥着蒋司洋惨不忍睹的脸庞道：“还能动吗？” 出了事让一个女人来收场，蒋司洋只觉得十分丢人，他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前，闷闷不乐地出声：“可以。” “可以就起来！”千九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其他几个人，厉声道：“跟他们去医院！” 她话音落下，那几名少年便上前将几人从地上扶起。蒋司洋瘫在一个人的肩上走了几步，随即扭过头半睁着眼看向站在原地的千九月，“你呢？” “我留下跟他们协商损失。”千九月回答的理所当然。 却不想她的话让蒋司洋瞬间恼怒起来，他瞪着站在千九月身侧的宋从仁忿忿道：“你不能留下！那个杂种……” 他还没说完就被宋从仁肆意的笑声掩过：“你可看到了！千小姐，是他先出言不逊的！” 千九月闻言，皱了皱眉对蒋司洋他们几人摆了下手，“赶紧去医院，这边我来处理。” 那几名少年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千九月的话刚说完，他们就扛着几人走进人群。 而蒋司洋的几声怒吼也被人群的议论声淹没。 人群后方，两名打扮妖艳的女人凭着人群让出的一条道看见了站在卡座中的几人。 “慕昭！”其中一名女子像是发现了什么般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那个人是不是千九月！” “怎么可能！”千慕昭端着手中的鸡尾酒杯摇晃，“那个怂包才不敢来这种地方呢！” “也是！”林婉仪一边点头一边吃力地踮起脚看向人群那端的几人。 她有三年没见过千九月了，也许是她看错了吧！ 只是那个女人身形长相都与千九月极为相似，不知道近看会不会也是如此。 “看什么呢！”秦淮招呼着他们的队员上前清场，“都散了散了！该算账了！” 一听‘算账’围观的群众都自觉地散开，谁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第二十六章 顾允来了 人群散去，千九月看着GEM的人把零度酒吧的门合上，整个场子内就只剩下她跟他们十余个人。 “怎么算？”千九月的右手上始终握着手机。 “你一个女人，我也不想为难你。”宋从仁双手插着腰，痞气十足道：“蒋司洋那小子往我头上倒了一杯酒！” 他说到这，一旁的秦淮很是配合的递了一杯洋酒给他。 宋从仁接过酒杯往千九月面前扬了扬：“你可以选择喝下这杯酒替他赔罪，或者替他赔偿这酒吧的损失。” “蒋司洋无缘无故就往你头上泼酒？”千九月保持着冷静，就事论事地询问。 “谁知道那小子发什么疯！”宋从仁咂了下嘴再次抬起酒杯往千九月眼前送了送，“你到底是要喝酒还是要赔钱！” 千九月眉心紧锁，在心底盘算了一下。 酒吧的损失以她现在的存款怕是赔不起，更不用说蒋司洋他们那样四处兼职的人了。 只是眼前这杯酒…… 千九月垂眸看着酒杯中叮当作响的冰块。 如果只是一杯普通的酒就好了，她咬了咬下唇结果酒杯对宋从仁确认道：“喝下这杯酒，这里的损失都由你们承担。” “那是自然！”宋从仁挑了挑眉，下巴微扬，“我宋二少不会跟美女过不去！” “希望你说到做到。”千九月话音刚落，便抬起酒杯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爽快！”秦淮在一旁拍手叫好。 “现在可以走了吗？”千九月随手把酒杯放在一旁的桌上，眼波在秦淮和宋从仁身上来回流转。 “诶……”秦淮抬手拦住千九月的去路，笑眯眯地开口：“别那么急嘛。” “急着去哪？我们宋二少在这呢！”其他GRE的队员坐在卡座上起哄。 “宋二少那么大方承担了这里的损失！你也不表示表示！” “是啊！表示一下！” “对对！亲一个啊……” “亲一个！亲一个！” “……” 有了一个人起哄，其他人都跟着站起身叫喊。 眼看情势不对，千九月额间冒出几丝虚汗，她的手在手机上隐蔽地点了几下。 “千！”宋从仁上前靠近了千九月一步，“我可看上你好久了……” 他的言语中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今天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 千九月沉下脸向后退了一步，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秦淮在一旁凑这热闹：“千小姐可真是单纯啊！” “哈哈……” 队员的笑声像是在嘲笑。 千九月再次向后退了一步，只是这一下被一张沙发拦住了去路。 她一时间没站稳跌坐在了沙发上。 一看她倒下，秦淮在边上幸灾乐祸的出声：“今天兄弟们有福了！” “有福什么！”宋从仁斜睨了一眼秦淮和身后的其他队员，不苟言笑道：“她是老子的！没你们的份！” “宋二少这是过河拆桥啊！”秦淮嘴上说着，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录制对着宋从仁和千九月一顿拍：“来来来！” “宋二少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 宋从仁只是象征性的抬手挡了挡镜头，随后也默许了秦淮这样的行为，他俯下身靠近跌倒在沙发上的千九月，一张口就是一阵烟味：“千宝贝不如跟了我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秦淮一阵惊诧：“从仁从仁！她手上！” 秦淮指着千九月右手的手机开口：“她手机屏幕亮着！” 糟糕！被发现了！ 千九月紧握着手机没有半天松开的意思。 “靠！”宋从仁一手拉着千九月的手腕，一手从她手里抽出手机。 眼看着手机被抽走，千九月只觉得浑身瘫软毫无抵抗之力。 虽然在庄园时出于习惯，会在睡前吃那个药，但是那个药嗜睡的副作用不会让她无力。 很显然，她现在的感觉是因为那杯酒。 “放开我！”千九月挣扎着想要将手从宋从仁手中抽离，得来的却是一阵轻蔑。 “房主？”宋从仁看着千九月手机上的通话现实，满脸嘲讽：“你这电话按到房主去了……” 他笑的邪肆：“你一个人租房子不容易吧……不如跟了我，保证你吃穿不愁。” 千九月眯着眼没有回答，她只是吃力地仰起头朝宋从仁手中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大声地唤道：“顾……” 她还没喊完手机就被宋从仁丢到地上：“顾什么？” “你就算是打电话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宋从仁压根不怕千九月打电话求救。 这个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千九月的房主就算是报警也无济于事。 果然和蒋司洋说的一样，千九月咬着牙狠狠道：“杂种！” 她愤恨的声音落下，宋从仁毫不怜惜地抬起右手大力地扇在千九月脸上。 ‘啪——’随着清脆的声响停住，千九月原本白嫩的左脸上立刻通红一片，嘴角还溢出了一丝鲜血。 “别下手这么重啊！”秦淮在一旁举着手机劝道：“打坏了就不上镜了！” 他的话让围观的其他队员一阵唏嘘。 千九月被这一巴掌扇蒙了，她再也抵抗不住双重的药性晕睡了过去。 “这就晕了？” 秦淮举着手机想要上前查看，然而就在这时，酒吧的大门随着一声闷响被人从外面拉开。 “谁！”宋从仁阴着脸往酒吧门口看去，“给老子滚出去！”他朝着门口大声吼道。 秦淮和其他队员顺着宋从仁的视线看到了踏入酒吧的一行人。 他们三个人一身正装气宇不凡，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意识到这点后，秦淮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走到宋从仁身后提醒，“估计来头不小。” “老子管他什么来头！”宋从仁也没想到千九月就这么晕过去了，他十分烦躁地朝来人开口：“实相点的就出去！没看到老子在办事吗？” 顾允在看到瘫软在沙发上看起来已经没有意识的千九月时沉下脸，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大步走到卡座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队员。 强大的气场让十来个人顿时噤了声。 顾允站在宋从仁身前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宋从仁突然心虚地冒起了冷汗。 第二十七章 他的身份 顾允没有回答，他斜眼瞥到千九月左脸上红肿一片，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声音冰冷道：“哪只手打的？” “关你什么事！”宋从仁一想到自己的家底，直起腰杆子扬声道：“是这女人自己找打！” “呵！”一直站在门口的简溯没忍住笑了出声：“TR集团总裁的未婚妻你都敢打？” “TR集团？”宋从仁听到这个名号后瞬间失了底气。 全京城谁都知道，除了京城四大家族不能惹以外，那个神秘的TR集团更是不能惹。 都说TR集团的总裁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封杀一个企业。 两年间在业内崛起，如今权势地位早就超过了京城四大家族。 眼前这个阴冷的男人就是从来没露过面的TR集团总裁？而在穷车队混的千是他的未婚妻？ 这怎么可能？ “你说你是TR集团的总裁你就是啊？”宋从仁强撑着心态开口：“我凭什么信你？” 顾允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这个宋家二公子。 他今晚因为开发度假村的事与沈言之他们去了实地考察，却没想到在回来的途中接到千九月的电话。 通话的内容让他一刻都不愿耽误，这才没有伪装直接以TR集团总裁的身份来了这里。 而沈言之和简溯自然也跟到了这里。 “哪只手打的？”顾允再次开口，语气凉薄。 宋从仁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没打算回答。却不想下一秒，右手手腕的一阵钝痛让他叫了出来。 GEM的队员随着宋从仁抬起的右手看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宋从仁的右手手掌诡异的吊在手腕间。 腕骨被顾允硬生生地扭断。 “你！”秦淮上前一步挡在宋从仁身前，伸手指着双眼紧闭的千九月，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道：“是他们先招惹我们的！” 有了秦淮的出头，身后的其他队员也跟着附和：“对！是他们……” “哦？”顾允语调微扬，看不出情绪。 只有不远处的沈言之和简溯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果不其然，下一瞬秦淮指着千九月的手顷刻间被卸了下来，疼痛占据了秦淮的大脑，他捂着手跌坐在地上。 其他队员见状皆不敢再出声。 顾允冷眼看着冷汗涔涔的众人，他侧身一把将千九月抱起，动作无比温柔。 抱着千九月走到酒吧门前，他背对着酒吧里的人沉声道：“处理掉。” “是。”简溯随手掏出腰间的军刀把玩，虽是笑着，声音却无比阴凉：“如果是在郊区，我就用枪了……” “别闹这么大动静。”沈言之站在一旁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卡座里的众人。 “你知道我谁吗？”宋从仁握着自己扭曲的手腕垂死挣扎：“我是宋家二少爷。” “宋二少嘛。谁不知道？”简溯甩了几下军刀，走到宋从仁身前，用刀背在他的脸颊上划过。 冰冷的触感让宋从仁一阵颤栗。 “既然是圈内人。”简溯手上的军刀从宋从仁的下巴划到耳根处，“就该知道TR集团有那个本事让你一夜之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的话让宋从仁醍醐灌顶。 是啊！TR集团绝对有这个本事。 家中的长辈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过，TR集团惹不得。 别说他们一个小小的宋家，京城四大百年名家。顾，沐，洛，宫。 即使是他们，也得忌惮三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混在三流车队的骑手竟然是TR集团总裁的女人！ 当初就该先查清楚那个女人的底细！ 饶是宋从仁再怎么悔恨也无济于事。他们这个车队从今以后将会沦为历史。 …… “今晚太冒险了。”沈言之坐在驾驶坐上看着后视镜里淡然坐在后座上的人，“但凡那里面有一个人曾经见过你……” “顾家那边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这么严重吗？”副驾驶座上的简溯转过头看向后座。 千九月正安心靠在顾允的腿上睡的香甜，“老大！这位千二小姐……”他止住话语理了理措辞：“您是认真的？” 顾允答非所问道：“没有什么冒不冒险的。”他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千九月垂在身侧的发丝，声音不经意地放轻：“就算被认出，也不过是提前公之于众罢了。” 说起来很轻松，实则哪有那么简单。 一旦半身不遂被认定是装的，顾老爷子绝对认为顾允别有阴谋，到时候要对付的就不止顾旭一个，而是整个顾家。 沈言之双手握着方向盘，轻叹了一声：“这个千二小姐跟传闻中的简直是两个人。” 他的话让顾允停下把玩发丝的动作，他的手指轻柔地抚上千九月红肿的脸颊。 要说跟传闻毫不相符也不尽然。 有时候的千九月确实如传言一般，胆小腼腆，懦弱内敛。尽管她努力地想要装得淡定从容，却还是让他看出了端倪。 而有些时候的千九月，像是颠覆了传闻，强势张扬，妖艳灵动。跟换了一个人一般。 一开始他也以为她是在演戏，可是现在想来，似乎不仅仅是演戏这么简单…… “老大！”沈言之趁着红灯，开口询问：“已经确定千二小姐跟顾旭没关系了吗？” “嗯。” 顾允冷着脸应声。 就算有关系，他也不打算放开她。 在今晚接到她的电话时，那一瞬间的慌乱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他动心了。 …… 千九月醒来时正好听见自己嫌恶至极的声音：杂种。她侧头看向声源，入眼的画面似曾相识。 顾允坐在床边拿着手机观看秦淮录制的视频，察觉到一道恍惚的视线，他抬起头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投向大床上的人：“醒了？” “嗯。”千九月下意识的应声，仅仅一个音节却十分沙哑，她从床上撑坐起身，才想起顾允前不久似乎也曾这样坐在她的床前，像是在守护着她一般。 想到这，千九月猛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像顾少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会屈尊降贵地守护她！ 看到千九月的动作，顾允皱起眉头低声询问：“头疼？” 第二十八章 各自出差 “没……没有！”千九月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一脸无辜。突然间，她想起自己在走投无路时拨通了顾允的电话，而现在，她的身体没有异样，应该是完好无损的。 斟酌了半晌，千九月有些腼腆道：“是你救了我……” “没错。”顾允一只手把玩着手机，扬了扬唇：“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报答？千九月眨巴着眼小声开口：“救命之恩向来是以身相许的……” 古往今来好像都是如此，既然他救了她，她自然得好好报答。 然而没给她多说的机会，顾允接过话，言语间透着愉悦：“你这个提议我很喜欢。” “不过……”他顿了顿，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似有几分遗憾道：“以身相许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只能从长计议……” “我下午四点的飞机，要出差一周。”顾允理所当然地交代了行程，“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他说到这随手晃了晃手机，递给了千九月一个安心的眼神，“那几个人已经处理掉了。” 她并没有打算以身相许，只是随口一说。而且，就算她是真的想要以身相许，现在才上午八点多，到下午几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就来不及了！千九月思忖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脸涨红，不知所措。 好在顾允适时地收了话题，“今天还要去上班吗？” “嗯。”千九月双手揪着身上的被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你起床洗漱吧。”顾允说着移动轮椅出了房间。 千九月看着顾允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多了几丝甜蜜。 怎么有种他们在谈恋爱的错觉？ 跟京城顾少？ 千九月想都不敢想，她咬着唇晃了下脑袋甩出这种想法，强烈的自卑感让她打从心底对顾允敬而远之。 …… 千九月一早来到办公室就接了个出差的活，是为TR集团旗下娱乐公司的明星做英语翻译。 虽然整个翻译部的人都精通英语，可只有她整天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这才把上面派的任务交给她。 “好好喔……” 从下达任务开始，伊莎莉便双手捧着脸羡慕地看着千九月，“时装周噢！会有很多帅哥美女的！” “要不要跟上面申请，让你去？”千九月从小在沐家养成了讨好型人格，她时常牺牲自我，想要让身边的人认可她。 这一点，即便是她去了千家，也没有丝毫改变，直到她另一个人格的出现。 千九月的提议让伊莎莉一脸欣慰，紧接着便是一阵遗憾：“公司的小语种翻译就我一个，我要是去了谁给公司翻译！”她说着扭动腰臀转了转椅背，“你到时候去多拍几张照片发给我就好啦！” 伊莎莉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就连一向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千九月也被带得轻松起来，她淡笑着小声询问：“公司旗下的艺人很多吗？” 她想知道这次出差是给哪个明星做翻译。 “也不算多吧……”伊莎莉食指轻点在下巴尖上思考：“不过最出名的就是沈大影帝了！你知道他是谁吧？” 千九月被问得一阵心虚，她前不久还是沈子御的机车教练呢，当然是知道他的。 “我知道，沈子御！”千九月点着头，让自己的回答得自然些。 “知道就好！”伊莎莉调笑着：“我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呢！”也不怪她这么觉得，千九月从刚入职到现在，确实对很多新闻八卦一概不知。 “你这次要是是给沈子御做翻译就好了……”伊莎莉两眼冒着星光，面泛花痴，“九月啊！你这次要是有机会见到沈影帝，记得帮我要张签名照啊！” “好。”千九月嘴上应承着，心里却不想遇到沈子御，更不想看到他的经纪人，生怕那经纪人犯了职业病问这问那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当派遣工作的具体安排下来时，千九月看到负责艺人一栏上的三个大字：沈子御。 娱乐圈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当千九月拉着行李箱跟随沈子御的团队进入伦敦当地的五星级酒店时，迎面而来的是当红新晋小花千慕昭和她的摄影团队。 “沈影帝好！”千慕昭一身时尚常服，上装的黑色棒球外套来自巴黎的一个高端品牌，下身的黑色皮裙和短靴都是来自伦敦的本土品牌。 这季时装周的主题是时尚活力。千慕昭这次常服对这个主题的诠释非常到位，千九月在心底暗暗将自己贬入尘埃。 明明比千慕昭小了三岁，她却总是一副老成淡漠的样子，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沈子御面对千慕昭的热情招呼只是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便与她擦身而过。 两队人马交错，千慕昭像是不认识千九月一般，从头到尾都没多看她一眼。 千九月随手理了下身上的职业装，故作自然的跟随沈子御的团队来到前台办理入住。 同往常一样，沈子御的经纪人站在人群后随手拍了一张整个团队的照片发给了TR集团的行政总监沈言之也就是沈子御的哥哥报告行程。然而这张照片却在地球的另一端引起了轩然大波。 远在洛杉矶的沈言之正在内部高层的会议上展示最新一季的商业报告，这张突如其来的照片直接弹出窗口呈现在几个高层眼前。 在沈言之尴尬地笑着想要关掉图片时，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顾允忽然出声阻止：“慢着。” “老大。”沈言之抽了抽嘴角，用中文对顾允开口：“这是我的私人照片！” “私人照片？”顾允凌厉的眼神看得会议室里的其他高层云里雾里。 他们听不懂中文只能靠顾允的表情来猜测这位大人物的情绪。 “这是我弟弟！”沈言之也不知道顾允这是怎么了，他抬手指着照片里人群中最显眼的人解释道：“他在伦敦参加时装周！这是他经纪人发来的行程！” 沈子御。 顾允当然知道这个人，无论是从沈言之口中，还是从电视亦或者网络上…… 第二十九章 她不敢 只是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照片里站在沈子御身边，一身黑色包臀裙装，侧着头满脸认真的小女人。 她的长发依然微卷，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沈言之。 他还记得那天她看电视屏幕的眼神，也是这么专注。 想到这，顾允突然站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修长的食指扣响了桌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言之一眼，对会议室里的众人道：“接下来的报表由简溯讲解。” 他说完，迈着步子离开会议室，而沈言之将手上的激光笔递给简溯后跟着顾允出了会议室的门。 “老大！”跟着顾允进了办公室，沈言之自觉地道歉：“我知道我不该用私人电脑讲解公司报表！” “可我那电脑不是进水了嘛！”沈言之一脸无奈，他刚下飞机就把他工作用的电脑浇了个底朝天，这才用私人电脑投影报表，谁知道沈子御的经纪人会这时候给他发照片！ “你刚才说你弟弟在哪？”顾允没有解释，只是一脸沉闷：“他很出名？” 他弟弟？怎么突然关心起沈子御来了？ 沈言之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满脸自豪地回答：“子御当然出名啊！他可是国内最年轻的影帝！长得又很符合当下小姑娘的喜好！喜欢他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京城！” 呵呵！顾允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当下小姑娘？也包括千九月？ “老大？” 沈言之看着顾允阴晴不定的样子有些忐忑。 在他手下做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揣测他的内心。 “他在哪？”顾允颇为不耐地开口。 沈言之闻言掏出手机确认了信息，“在伦敦参加时装周！怎么了？” 顾允危险地眯起眼，沉声道：“明天中午之前把事情处理完，去伦敦。” “什么！” 沈言之不可置信：“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顾允冷冷地瞥了沈言之一眼，不以为意地开口：“要是不去伦敦，恐怕我的未婚妻就要被你弟弟拐走了。” “未婚妻？”沈言之蹙了蹙眉，“你说千二小姐？” 虽然传闻中的京城顾少是玩坏过几个女人的主儿，但是他知道，这些流言蜚语都是顾允有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真正靠近过他的女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那位千家二小姐，千九月。 “难道千二小姐也是子御粉丝？”沈言之思忖了半晌，又觉得不对，“那应该回国跟千二小姐培养感情啊！去伦敦干嘛？” “她在伦敦。”顾允回想了一下刚才一闪而过的照片，断定道：“是你弟弟的翻译。” “啊？咳咳……”沈言之被自己口水呛到，随即反应过来点开手机上同步的照片仔细观看。 良久才在人群中找到那个毫不显眼的人，真亏顾允能够一眼看见她。 既然顾允已经决定要去伦敦，他也只好在今天之内把这边的事安排妥当，实在不行就只能交给简溯了。 正在会议室讲解报表的简溯当众打了个喷嚏，他没想到就一个会议的功夫，他的海外工作就又多了一倍。 千九月办理了入住手续后先是进了房间休息，TR集团财大气粗，就连她这样一个小小的翻译住的都是套房。 沈子御的工作力度非常强大，整个团队刚在酒店安置好行李后便马不停蹄的在伦敦街头拍摄常服，千九月环抱着手臂倚靠在马路旁的路灯下打瞌睡，将近七个小时的时差，从下飞机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 国内明星来伦敦参加时装周，拍摄常服的几组照片取景无非就这几个地方，在千九月觉得自己站着都要睡着时，千慕昭娇柔的声音让她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九月！”千慕昭一脸轻松地靠在躺椅上。 千九月垂眼看向千慕昭坐着的躺椅，不知道她助理是什么时候把躺椅立在这的。 人在国外，认识她的人不多，千慕昭可以肆无忌惮地露出自己的本性。 “你也来参加时装周？”千慕昭语气中的揶揄显而易见，“这身职业装是做什么的啊？” 千九月主修音乐，擅长的乐器是竖琴，在国内没什么市场，所以她能做的职业自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职位。 “翻译。”千九月如实回答道。 “翻译啊……”千慕昭一脸嫌弃地开口：“你不是弹竖琴的嘛……怎么做了翻译？” 明知故问。 千九月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千慕昭变本加厉地讽刺：“当时在我和阿铭的订婚宴上你就该露两手，说不定哪个导演看上了，会给你安排个弹竖琴的角色。” 千九月只是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跟千慕昭相反，对娱乐圈没有丝毫兴趣。 见千九月还是不说话，千慕昭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着开口：“我都忘了，你是顾少的未婚妻，怎么能让你给我们演奏呢？” “不对！”千慕昭抬起一只手捂住唇，抬眼打量千九月道：“顾少的未婚妻怎么会需要工作？” “该不会是顾少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吧？”她说到这，语气变得幸灾乐祸：“九月啊……你要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姐姐说。” 千慕昭的自说自话让千九月有些无语，她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还在拍摄沈子御，内心祈祷着拍摄快点结束。 被忽视的千慕昭心声恼意却不好发作，她神色如常地端起手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紧接着，她身形一晃，整杯热咖啡瞬间倾倒在千九月的脚上。 “小茹！你撞我干嘛？”千慕昭转头对另一边的助理吼道，随即关怀地看向千九月，“你没事吧九月？” 事情发生得太快，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看到咖啡打翻的那一瞬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咖啡已经在千九月的脚边洒了一地。 千九月弯下身看了下自己的脚背，咖啡的温度不算滚烫，但也足够烫伤她。 果然，她的脚背透过丝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粉红。 她很想回答千慕昭两个字：有事！可是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她不敢。 第三十章 露出端倪 “你怎么回事？”这句质问问的不是千慕昭，而是千九月。 沈子御的经纪人大老远地就双手叉腰盛气凌人地走向千九月，他记得这个翻译，就是当初在俱乐部临时离开会议室的女车手。 没想到她的职业是个中规中矩的翻译。 “来了拍摄场地就别惹事！”沈子御的经纪人叫王森，是娱乐圈里的老牌经纪人。 “王经济！”千慕昭始终没离开躺椅，她对王森笑得柔和：“不是她的错，是我不小心……” “慕昭啊！你别对谁都这么好！”王森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的千九月，“这个翻译也不知道走什么后门，三番两次地接近我们子御！” “我、我没有……”千九月忍着脚背上地刺痛，言语苍白，“是公司安排……” “公司安排？”王森嗤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公司翻译部有几个翻译！” “那么多翻译怎么就偏偏选了你？” 王森根本没给千九月解释的机会，他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千九月的脚背。左脚的丝袜和高跟鞋已经被咖啡浸透。泛红的皮肤在大白天下看得很是清晰。 “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嘛！应该还能坚持吧？”王森说得阴阳怪气，没等千九月回答便下了命令道：“等子御今天的拍摄结束你再回酒店处理。” 等今天的拍摄结束？ 千九月有些愕然，如果她没记错，沈子御拍摄的服装总共准备了三套，现在第一套都还没拍完。 要等所有的都拍摄结束？千九月紧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自己不堪入目的脚背。 她很想歇斯底里地拒绝。 可是……颤抖的手臂出卖了她的淡然。 她依然是那个传闻中胆小怯懦的千九月。 就在千九月咬着牙打算忍着脚背上的疼痛继续坚持时，沈子御的第一套服饰拍完，他熟稔地朝千九月大步走来。 刚才拍摄到一半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骚乱，只不过出于职业素养不想耽误拍摄工作，这才等第一套拍摄结束过来一探究竟。 “千！” 在赛车场时的称呼被他沿用了过来。 沈子御刚走到千九月身前就看到洒在她脚边的液体，他低下头看去，只见千九月的脚背有一块明显的红肿。 “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温文尔雅的气质就算生气起来也不会让人心生惧意。 “沈影帝！”坐在一旁的千慕昭再次开口：“是我不小心弄洒了咖啡……” 千慕昭本以为沈子御会跟王森一样客套地应承她几句，却不想沈子御丝毫不给她面子，冷声道：“好端端的把咖啡倒了？” “千小姐连杯咖啡都拿不稳？” “你们团队难道没有医药箱吗？” 沈子御的连番质问问得千慕昭哑口无言，她怔了一下随即瞪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助理道：“快去拿医药箱。” “不必了。”沈子御抬手拦住正要离开的小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躺椅上的千慕昭：“现在才知道拿药箱？千小姐怕是得再回学校多学两年！” 他说完，伸手拉过千九月的手腕走到他的保姆车边，对当地的司机用英文道：“送她回酒店。” “回酒店找前台要下医药箱。”沈子御把千九月推上车指着她的脚背愤愤道：“你一个女人都不怕留下伤疤的？” “那咖啡没有很烫……”千九月说得小声，这个理由只是她用来安慰自己的。 “蠢女人！”沈子御就连骂人的声线都很是温柔，“你在赛车场上的气势都哪去了？” “我……” 千九月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沈子御关车门的动作阻挡：“赶紧回去处理！今天先休息！” 随着保姆车发动，千九月透过车窗看到沈子御站在王森面前冷着脸说了些什么。 王森倒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街景慢慢向后，千九月鼻尖一酸，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背眼眶湿润。 其实她也很气，别人也许没看到，但她很清楚，千慕昭是故意的。 可是她害怕，她怕她的追究会被旁人认为是小题大做，怕她的停歇会让旁人认为她娇生惯养。 她很努力的想要融入社会，让周围的人接纳自己。 所以即使是痛，她也可以忍受。 回到酒店，千九月向前台要了医药箱便回了房间。 冰凉的药膏沁入皮肤。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倦。最终，千九月还是抵挡不住倦意在大床上睡了过去。 傍晚，千九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穿着浴袍地千慕昭。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开了门。 “你怎么知道我房间的？”千九月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王经济告诉我的！”千慕昭一脸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药：“我跟王经济说我要来给你送药。” 她说到这低头看了眼千九月的脚背，依然是粉红一片，“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千慕昭若无其事地笑着：“我那杯咖啡好像太凉了，下次叫小茹买烫的给我！” 她毫不掩饰的敌意让千九月蹙眉：“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从她进千家开始，千慕昭就总是明里暗里的找她的茬。 “哪有为什么！”千慕昭耸了耸肩，几步走到千九月的大床上坐下，“沈影帝的团队还真是大方！你一个翻译都住这么好的套房！” “是公司安排的。”千九月下意识地回答。 “公司？”千慕昭两手撑在身后，思索着：“我记得沈影帝好像是TR集团旗下娱乐公司的艺人。” “你在TR集团当翻译？”千慕昭笑得别有深意：“怪不得顾少不要你了！” TR集团的产业跟顾家多多少少有商业冲突，算是顾家的敌对公司，千九月竟然在TR工作，真是笨得可以！ 千慕昭的话让千九月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说过顾少不要她了？ “你不是来送药的吗？”千九月斟酌着，准备下逐客令。 然而千慕昭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她随手把药丢在床上便站起身在套房里大肆观察。 被窥视的感觉让千九月恍然想起什么，她慌乱地走到床头柜前将上面的瓶瓶罐罐收进抽屉。 第三十一章 病情暴露 千慕昭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面上不动声色地朝房间门口走去：“药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说完打开房间门，在门合上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千九月一眼。 这一眼让千九月的右眼皮跳了一整天。 第二天千九月跟随着沈子御去到秀场看了一场本土高端品牌最新一季的时尚秀。 她也是昨天才知道沈子御会说英语，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足够正常交流。 艺人们坐在秀场前排看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千九月总觉得千慕昭的视线似有似无地往她身上看。 这让她有些心慌…… 傍晚，千慕昭的团队率先离了秀场，而沈子御作为影帝，自然要接受不少媒体的采访。 等所有媒体采访完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千九月拖着疲倦的身躯在酒店餐厅用完晚餐后想要回房间好好休息一番，然而当她站在房间门口时，她的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她掏出口袋中的房卡对着门把刷了一下，绿灯亮起，千九月推开房门，入眼的画面让她心头直跳。 只见床头柜的抽屉大开，千慕昭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看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千九月声音微颤，她抱着几分侥幸心理故作淡定。 她吃的那些药写的都是德文，千慕昭应该是看不懂的。 “你们团队的备用房卡都在王经济那里！”千慕昭的指尖在洁白的被子上划了几下，发出闷响，“我本来是来郑重道歉的。” 她跟王森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当然不是来道歉的！千慕昭挑了挑眉嫣然一笑道：“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她这句话刚出口，千九月的额间顿时冒出豆大的冷汗，房间里的空调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紧接着，千慕昭随手从开着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对着上面的德文煞有其事地开口：“富马酸喹硫平片。” “主治功能：各型精神分裂症。” 随着千慕昭一次一顿的念出功效，千九月的身体逐渐不受控制的发颤，她面如土色，牵强地解释：“我只是有些失眠。” 这个药确实被很多心理医生用来治疗失眠。她只希望千慕昭不要继续深究下去。 然而千慕昭当然不会随了她的意，只见她再次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另一瓶药，漫不经心地出声：“盐酸文法拉辛胶囊。主治功能：双相情感障碍症等……” “九月啊！”千慕昭把药握在手中，狞笑道：“这些可都是精神病院的处方药。” 她故作关怀：“你是什么时候生病的？怎么不跟爸爸说？” 爸爸？ 千九月神色黯然，她怎么敢跟千振海说！他从来都只是千慕昭一个人的爸爸！ “我没有生病！”千九月强撑着欲盖弥彰：“我没有！” “你有没有生病问问大家就知道了！”千慕昭说这拿起手中的药往房间门口走。 “你要做什么？”千九月急了，她几步追上千慕昭，声音歇斯底里。 “做什么？”千慕昭站在酒店的走廊上，昏暗的灯光衬得她有些阴森，“我要拿去问问大家，这是什么药！” 她明明查了！她明明知道！千九月咬了咬牙，身型不稳有些摇晃。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病，绝对不行！ 她努力了那么久，一旦被人知道她有精神问题，一定不会有人愿意接纳她。 恍惚间，千九月的心底响起一道声音：“阻止她！阻止她！” 对！阻止她！ 千九月突然目光如炬，猛地上前拉住千慕昭的手，身高的优势让她轻而易举地阻止了千慕昭前行的脚步。 “这是精神病院的处方药。”千九月的视线落在千慕昭手中的药瓶上，“那你知道我得的什么病吗？” 千九月的声音十分阴冷，千慕昭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阴沉的千九月，但她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她轻讽道：“还能是什么病？” “当然是精神病咯！” “精神病？”千九月嘴角微扬，像是在笑，“千慕昭。” 她一字一顿道：“你说得没错。” “我就是精神病患者。”千九月比千慕昭高了半个头，她俯下身，靠近千慕昭的耳侧，轻吐着气：“精神病患者在法律上似乎很受关照。” 她阴寒的声音让千慕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就算现在我杀了你，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我，也不会被判死刑对不对？” 她的话让千慕昭心惊肉跳，空旷的走廊上只有她尖利的声音：“千九月你疯了！” “呵呵……”千九月笑得放肆：“我可不就是疯了吗？” “你！” 千慕昭被这样阴鸷的千九月吓到，她奋力挣扎着脱离千九月的禁锢，慌张地超前跑去。 “跑什么？”千九月跟在千慕昭身后，步步紧逼。 仓皇逃窜的千慕昭没有注意到拐角处就是酒店台阶，她本以为会是另一条走廊，却没想到她拐弯后便直接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啊——”她的叫喊震耳欲聋。 千九月眯着眼慢条斯理地走下楼梯，在看到瘫倒在地上晕死过去的千慕昭时，她只是嗤笑了一声捡起一旁的药瓶扬长而去。 至于千慕昭。 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 当红小花因为意外退出伦敦时装周的新闻漫天飞舞，众多媒体都在纷纷猜测她是因为什么而退出时装周。 直到酒店的监控遭到曝光，千慕昭在媒体面前大肆哭诉着千九月的袖手旁观。 “我不知道……她是我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千慕昭这时候当然不能将千九月有精神疾病的事公之于众，这样只会让人发现是她先以这点来威胁千九月。 为了在大众面前保持她清纯可人的形象，千慕昭只能牺牲眼泪向大众控诉。 顾允到达千九月所在的酒店时已经是千慕昭摔下楼梯的第二天，正是各路媒体肆意报道这位千家二小姐的时候。 一时间，千九月被千慕昭推上了风口浪尖，有关她的话题，热搜量甚至超过了当红艺人。 不过舆论谴责仅限于国内，千九月在伦敦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影响。 第三十二章 渐渐亲密 当晚，千九月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酒店，在她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异样，套房客厅里的液晶电视是开着的，是国内频道，里面正在播放着她从千慕昭身边走过的监控视频。 “你也是从沈子御的经纪人那拿的房卡？”千九月看向客厅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眼里一片清冷。 “这个女人就是从那个经纪人手里拿的房卡？”顾允抬起手，指向电视屏幕里横在地上的千慕昭，答非所问。 千九月点了点头，“一张备用房卡而已，比我这个主房卡用得还多。”她说着走到顾允身前的沙发上坐下，“不是出差吗？” “我想要执行我的权利。”顾允嘴角微扬，炙热的视线紧紧盯着坐在沙发上的千九月，“所以来了。” 执行权力？ 真打算让她以身相许啊？ 千九月撇了撇嘴对着电视道：“你也看到了！我正到处被人骂呢！哪有心情履行义务。” “来日方长。”顾允轻松地靠在轮椅背上，锐利的视线始终盯着千九月：“在这受了委屈？” 他的随意一问让千九月瞬间变得脆弱，满肚子的委屈想要向眼前这个男人倾吐。 然而她控制住了。 千九月只是淡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工作而已，能受什么委屈？” 是啊，工作而已，能受什么委屈。 即便这样，顾允还是看到千九月的左脚脚背上通红一片，隔着丝袜都这样明显，可见这处红痕有多严重。 只是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便不问。 “顾少打算在我房间里待多久？”千九月从沙发上站起身，故作轻松地握在顾允的轮椅把手上推了推，“你在这酒店有开房间吗？” 卷翘的发梢垂在他的耳边搔痒，真是让他心痒难耐，“小公主就不能收留我一晚？” 顾允有意逗她，修长的手指在衬衫领口扯了扯。 千九月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顾允衬衫下的肌理，真是的！千九月懊恼地嘟了嘟嘴，她明明没喝酒，却感觉有几分醉意。 果然，她对顾允这种妖异的长相毫无抵抗力。 “顾少想留下就留下吧！”就让她代表千九月放纵一回，紧接着，她看向他的双腿挑眉，“我可不伺候你喔！” “嗯。”顾允嘴角微扬，宠溺道：“小公主不需要伺候人。” 小公主小公主！ 小公主才不需要工作！ 千九月鼓起脸松开轮椅上的把手，她脱下职业装的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边走边说道：“我去洗澡，顾少自便！” …… 等千九月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时，顾允已经身穿居家服躺靠在大床上，他的发丝间还有些许水汽，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 千九月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顾少这是什么癖好？自己开了房间不睡？” “一起睡比较温暖。”顾允说得义正严辞，他抬手拍了一下床示意千九月上去。 千九月睨了顾允一眼，随即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她几步走上大床，大步跨坐在顾允身上，虽然隔着一层被子，她依然能够感受到他腰腹的力量。 “顾少大老远跑来这里，我总该给你些甜头才是。” 她大胆的动作让顾允眸色骤然加深，他伸手掐着她纤细的腰声音低哑：“九儿……” 像是情人间的低喃一般，千九月被顾允的声音撩拨着心弦，她水润的双眼直直望着顾允深邃的眼眸。 跟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她轻而易举地被他吸引。 千九月抬手环住顾允的颈项，垂首靠在顾允的胸前。 “顾少的怀抱确实比较温暖。”千九月枕在顾允的胸膛上，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刚劲有力。 突然，腰上的力量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左脚上炙热的温度。顾允的右手直接握住了她的左脚。 “痛吗？” 顺着顾允的视线看去，千九月羞红着脸蜷缩起脚趾，他的拇指在她泛红的脚背上摩挲。 “已经不痛了。”千九月缩了缩小腿想要把脚从他的手中移开。这对她来说是很私密的部位。 却不想顾允手上的力道十分强劲，没有给她丝毫退却的机会。 “顾少！”千九月气恼地瞪着顾允。只是她水汪汪的眸子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增了几分娇俏。 “点了火就想跑？”顾允俯身凑在千九月的耳边，声音低沉。 千九月这才注意到腰臀下隔着被子的滚烫，她顿时涨红了脸眼疾手快地从顾允身上溜下。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她一头闷进被窝里，双手紧攒着被子边沿。深怕顾允的魔爪从这伸进来。 顾允好笑地看着身旁被子隆起的小山丘，他拍了拍被子发出闷响，“别闷坏了。” 他顿了顿又道：“这笔帐迟早是要还的……” 不是今天，也会是将来的某一天。 她逃不掉的。 千九月闷闷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发丝凌乱小脸涨红，她瞪着顾允半晌才憋出一个气音，“哼！” 顾允眼眸里带着几分笑意，抬手附在千九月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睡吧。” 千九月撇了撇嘴，调整了下姿势，在顾允身侧闭眼，睡觉。 …… 夜半时分。 顾允被一阵小声的啜泣吵醒，借着暖黄色的灯光，他看到千九月眼角的泪痕晶莹闪烁。 “不要赶我走……” 千九月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双唇微启。 她似乎经常受梦魇困扰。 顾允轻声叹息，伸手将千九月环至身前，他声音轻柔：“我不会赶你走……” “不会不要你。” 他的安慰似乎被千九月听了进去，渐渐的啜泣声停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顾允看着暖黄色灯光下光洁白嫩的小脸，若有所思。 …… 第二天千九月醒来时，顾允的双眸依然紧闭，平时冷硬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 “啧。”千九月不禁多看了两眼。 她在国内国外看过的帅哥数不胜数，像顾允这样帅得人神共愤的……除了他还真没了。 以身相许给这个人，她好像不亏。 想到这，千九月喜滋滋地从床上起身进了浴室。 第三十三章 一同回国 等她换好衣服化完妆准备出门工作时，顾允似乎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千九月暗自笑得欢喜，她食指轻点了点自己的唇，在如愿以偿地看到指尖上的红印后，她猫着腰凑到顾允身前，缓缓俯身，殷红的唇瓣附在顾允的额头上。 一瞬即逝。 她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笑靥如花。 千九月直起身仔细打量顾允此时的睡颜，光洁的额前印着一抹清晰的唇印，在临出门前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二郎神！” 在房间门合上的那一瞬，原本大床上双眼紧闭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眸，顾允唇角勾起，无奈地低笑了出声。 …… 时装周顾名思义只持续了一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千九月总觉得从顾允来了伦敦在她房间蹭住以后，她的工作变得轻松了许多。 而时装周的落幕也意味着千九月的出差工作到此结束，她得随沈子御的团队一同回国。 迎接她的将会是怎样的舆论谴责？ 千九月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黑夜占据了整个天空，她今天与顾允分别时，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再见！顾少。” 她真该扑上去亲他几口，以感谢他这几天的暖床之恩。千九月逗趣地想着，全然没把国内的风波放在心上。 正在千九月盖好毛毯打算好好睡上一觉时，美丽的空姐操着标准的微笑来到她的身前。 “这位小姐，头等舱有位先生为您办理了升舱。” 帮她办理了升舱？ 整个团队坐在头等舱的人只有沈子御和他的经纪人。 王森肯定不会这么对她，难道是沈子御？ 千九月一头雾水地跟着空姐进了头等舱。 坐在最末端的沈子御和王森一下子就注意到她了。 “你来这干嘛？”王森的语气十分恶劣，“没事别打扰子御。” 他已经认定千九月是打着工作的名号有意接近沈子御的粉丝。 千九月扯了扯嘴角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坐在王森旁边的沈子御道：“你帮我办理升舱了？” 除了沈子御，她想不到其他人了。 却不想沈子御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否认，“没有。” “你在耍什么把戏？”王森毫无顾忌地出声讽刺：“我看是你自己花钱办理升舱，想接近子御吧！” 什么人啊！千九月翻了个白眼打算出声反驳，正在这时一道冷淡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是我帮她办理升舱的的。” 王森看到来人，立马恭敬地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站起：“沈……沈总。”本是莫名其妙的沈子御一脸诧异：“哥！” 哥？ 千九月转头看向来人，身形颀长一身正装。一看就是商业人士。 不过她不认识这个人啊，为什么要给她办理升舱。 下一秒，沈言之便出声解开了她的疑惑：“王经纪人。” “是、是。”王森点头应承着。 “你似乎对我们总裁的未婚妻很有意见？” 他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人反应各不相同。 沈子御先是是一脸茫然，紧接着有些惊愕，而王森则涨红了一张脸，随后变得毫无血色。 千九月一头雾水，这个男人口中的总裁是谁？ 要说‘未婚妻’的话，她跟顾允倒是有这层虚假的关系，不过顾允可不是什么总裁…… “千小姐。”沈言之出声打断了千九月的思绪，伸出一只手朝机舱前面引导：“请随我来。” “喔。”千九月懵懵懂懂，只觉得在飞机上这样站着并不妥当，她点了点头睨了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王森一眼，随即跟着沈言之往机舱前半部分走去。 头等舱的过道很是宽敞，千九月跟着沈言之并排走到机舱最前端，在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头顶。 那不是她所谓的未婚夫，景城顾少嘛？ “千小姐……”沈言之侧头看到千九月对着顾允认真探究的视线，他抬手握拳放在唇边，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请。” 他的声音让千九月迅速回过神来，她抿唇对着沈言之笑了一下，继而在顾允身边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眼看安顿好了千九月，沈言之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去了别的座位。 千九月靠在座位上，紧绷的神经在侧头看到顾允漆黑的眸子时松懈了下来。 飞机隐隐的气流声安抚了千九月的情绪，她暗自笑了出声，对上顾允深邃的眼神调侃道：“你算哪门子总裁？” 不过是京城名门的世家少爷，况且依他堂哥所说，他在顾家的家族企业里并没有担任任何职位。 “未婚妻被挤兑……”顾允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这个做未婚夫的，总得做足样子，撑起场面。” 这么说来，刚才那个称他为总裁的人，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千九月双眼微眯，正视着顾允那张毫无死角的脸，“‘京城顾少’这个头衔就足够撑场面了。” “不够。”顾允正色道：“我的老婆……值得最好的。” 呵！ 虽说‘总裁’这个称呼挺唬人的，但也算不上是最好的吧…… 等等！ 千九月拧起眉转头怒目圆瞪：“谁是你老婆！” “你啊。”顾允嘴角勾起，“未婚妻的下一步难道不是老婆？” 是这样没错！ 可是他们不是未婚夫妻啊！当初那么说，只是为了在楚铭的订婚宴上替她解围而已，现在怎么把她自己给绕进去了？ 千九月无从反驳，只能气鼓鼓地将胳膊环在胸前，闷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跟她说什么恰巧。 刚好也是今天回国，刚好是坐这班飞机，哪有这么多巧合！ “你今天出门忘带东西了。”顾允说得一本正经，“我帮你送过来。” 千九月下意识地回答：“什么东西？” 她临走前还检查了一下房间，没有什么遗落的啊。 然而下一秒，顾允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你把我忘记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千九月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话听得怎么这么腻人…… 顾允说完，一只手揽上千九月的肩头，娇小的身躯隔着座椅扶手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千九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被顾允禁锢得不能动弹。 她吃力地在他的臂膀间抬起一只手握紧拳头锤了锤他的胸膛：“光天化日之下，你耍什么流氓！” “小公主的意思是……”顾允低下头靠近千九月，直到两人的鼻尖相触，他才轻轻开口：“夜黑风高的时候，我就能耍流氓了？” 千九月语塞，她咬了咬唇无语凝噎。 顾允垂眼看着千九月殷红的唇瓣，眸色渐渐加深，他抬起一只环抱着千九月的手，用大拇指在她的嘴唇上温柔摩挲。 “咬红了……”他低声轻哄，“不疼吗？” 当然不疼！ 千九月直起身想要回答，顾允却不给她机会，他就着她直起的身子倾身向前，在千九月微微张口时低头吻住了她。 唇瓣相贴，抑制许久的欲念终于迸发出来。 顾允鼻息间的呼吸缓缓加重，他空出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打开千九月腰间的安全带，紧接着，他的大手掐住千九月的纤腰，大力将她从座位上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此时的千九月早已分不清前后，她就像是被顾允夺走了呼吸，大脑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 静默良久，千九月只觉得浑身发软，她双脚触不到地面，只能毫无安全感地抓着顾允结实的手臂。 终于，唇上的吮吸停止。顾允餍足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依然紧紧搂着千九月的腰身。 窒息感消失，千九月瘫软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眼眶微红带着点点湿润，恼怒的眸子狠狠地盯着顾允。 只是这个眼神配着她泛红的眼尾显然毫无杀伤力，反倒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美感。 千九月咬牙切齿，半晌才憋出了三个字：“不要脸！” 顾允被她无所适从的反应逗笑，他扬着唇抬起一只手好整以暇地在她眼角抹了抹，语气戏谑：“怎么哭了？” “谁哭了！”千九月懊恼地举起小拳头对着顾允的胸膛一顿敲，“还不都是因为你！” 眼里有泪是因为被他亲得缺氧才起的生理反应。不就是一个吻！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她才没必要哭！ 千九月撇着嘴扭了扭身体想要摆脱顾允禁锢在腰上的手，却不想下一秒，顾允直接发力将她按倒在胸膛上，头枕在她的肩头开了口，声音沙哑而低沉：“不长教训？” 上次她以为他是‘性无能’时，也是这么坐在他腿上扭来扭去的。恰好给了他机会澄清自己不是‘性无能’的事。 而这一次…… 只能算作是千九月有意勾引。 顾允挑了挑眉，手掌在千九月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七分调情三分教训。 这时千九月终于反应过来，她微微抬起身想要远离腿根处的炙热。只是她腰背上的大手不允许她这么做。 “九儿……” 这一声，顾允叫得旖旎又深沉。 千九月被他唤得一个激灵，僵住了动作。 第三十四章 舆论 “顾、顾少！你、你别乱来！”千九月双手推拒着顾允的靠近，满脸郁结，“这是在飞机上！” “下了飞机就可以？恩？”顾允抬手揉捏着千九月的耳垂，上扬的音调满是调戏。 千九月想也不想就要开口反驳，却在看到顾允通红的耳廓时住了嘴。 他耳朵红了？这是在害羞？ 没想到堂堂京城顾少还挺纯情，想到这，千九月露出狡黠的笑脸，本是抵抗在顾允胸膛的手不安分地撩动了起来。 “顾少……”千九月捏着嗓子，故作娇柔道：“飞机在飞行过程中还是很平稳的。” “所以……”她学着顾允在他耳边轻吐着气：“来个机震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肆意撩拨让顾允身形僵了僵，他本意只是挑逗，没打算真的在飞机上发生什么，却没想到她会戏弄回来，这下不知所措的人倒变成他了。 顾允调整着呼吸缓了缓，沉寂片刻后伸手握上在他胸前胡乱摸索的小手，语气邪肆，“既然九儿愿意，那我自然是要配合的。” 他说完，低头埋在千九月的颈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吻了上去。 湿漉的触感让千九月笃地瞪大眸子，她双手紧紧揪着顾允胸前的衣服，拼命侧过身体想要躲避他的吻。 然而下一秒，原本温润的颈项传来一丝痛感，顾允轻吻的动作变成了惩罚性地啃咬，千九月终于忍不住，气恼地低头在他的耳边大声吼道：“顾允！你是属狗的吗！” 安静的客舱中，这声呐喊很是响亮。 “嘶……”顾允停住了嘴上的动作，从千九月的颈项间抬起头来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道：“小公主挺了解我的啊……” 还真是属狗的！ 千九月怒目圆瞪，看着顾允唇上的润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出声：“妖孽！” 就在千九月酝酿着，打算把毕生所学的脏话一股脑地往顾允身上砸时，美丽优雅的空姐走到他们的座位前，笑得友好道：“这位女士，请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谢谢配合。” 所有的锐气都被空姐暧昧的微笑一扫而空，千九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怒瞪了一眼顾允，愤愤地从他的大腿上离开，坐回座位上。 空姐看到她的配合，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便转身离开。 千九月坐在座位上，眼神似有似无地掠过顾允的腿根处，因为半身不遂的原因，他的大腿上一直盖着一条毛毯，看不出任何端倪，千九月这才讪讪地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 下了飞机之后正是国内时间的下午四点出头，千九月还需回公司一趟，她过完海关后就自行离开了沈子御的团队，也因此没看见沈子御一行人被粉丝及记者拦下的壮观场面。 至于顾允，千九月避他如蛇蝎自然不会与他同行。 “沈影帝！”一群记者拿着话筒挤在人群前大声询问，“你的翻译对千慕昭晕倒视而不见！这件事你知情吗？” “请您评价一下千九月小姐！” “听说千小姐是千慕昭的妹妹，在请她做翻译之前您知道她们的关系吗？” 各种问题接踵而来，不外乎都是围绕着千九月。 毫无疑问，千九月直接越过躺在地上的千慕昭不闻不问的行为在大众眼里跟见死不救是一个性质。 除了围绕着的记者，机场还有不少特地来接机的粉丝，一时间，整个机场被沈子御一行人堵得水泄不通。 看着这些记者不得到答案就不放他离开的架势，沈子御终于还是无奈地开了口：“关于监控的事，我们都不是当事人，所以没什么好评价的。” “我的翻译和千慕昭小姐的关系我之前并不知情。” 沈子御的答案中规中矩，然而这并不是这群记者想要的答案，他们举着的话筒迟迟没有落下，“我们都知道沈影帝的英文不差，这次去伦敦时装周却特地请一个翻译是不是别有用意呢？” 这个问题摆明地是在怀疑沈子御和千九月的关系。 在场的其他记者也接连发难。 “之前网友扒出千九月小姐曾在维也纳留过学，维也纳主要使用的语言是德语，她是如何成为你们团队的英语翻译呢？” “你们之前认识吗？” “……” 甚至有更过分的记者直接了当地询问：“你和千九月是什么关系？” 能是什么关系？ 沈子御面对咄咄逼人的记者，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下去了。 “请问你们的怀疑有根据吗？“ 他对着各个镜头厉色道：“千小姐是我所在的经纪公司安排的翻译，主要是帮我们整个团队翻译，而不是为我一个人！” “我的英语水平我的粉丝们都很清楚！交流不是问题，但是一些专业术语还是需要翻译员替我解答的。“ “所以你们如果对我聘请翻译的举动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去翻我之前参加时装周的视频。”他说到这顿了顿，随后义正言辞不容置疑道：“我参加的所有国外活动都有随行的翻译。” 他话说到这，没有记者敢质疑他话中的真实性，只是讪笑着调整现场略显严肃的氛围，“看来关于翻译的事，我们沈影帝确实不甚了解……” 这名记者说完迅速转移话题，“既然难得有这样采访的机会，我们就来替观众问一下沈影帝接下来的作品吧……” 什么采访的机会！分明是他们围堵在机场，让他寸步难行，沈子御转过头看向王森，平时遇到这些难缠的记者都是王森替他出面。偏偏今天这个王牌经纪人跟失了魂一样心不在焉。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王森的工作能力依然是一流的，他回过神来把记者刁钻的问题一一绕过。 机场的安保人员来得还算及时，沈子御最终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出了机场。 本以为摆脱这些疑问的沈子御刚在保姆车上坐下，就遭到了王森的一连串问题：“千九月真的总裁的未婚妻？” “你之前知道吗？” “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告诉我。“王森脸色有点难看，得罪了总裁的未婚妻，也不知道他这份工作还保不保得住。 面对王森的控诉，沈子御只觉得莫名：“我哪知道，我哥又没跟我说！” 王森满脸怀疑：“你之前不认识她？” 沈子御摇了摇头：“不认识。”他也是在赛车场上第一次见到千九月。 说起来，这么久了，他一直不知道他哥是在为谁工作，也不知道他们经纪公司的大老板是哪位。 只是可惜了，他对千九月有那么丝丝好感，可偏偏是老板的未婚妻。 …… 千九月拖着行李箱来到公司，她一进办公室就被伊莎莉挽上手臂，神秘兮兮地追问：“九月啊！你真的是千慕昭的妹妹？是千家的女儿？” “那个光千日化就是你们家的公司？” 果然，网友都是强大的。 不出几天，她的身份已经被网友扒了个底朝天，说不定再过不久，她的精神问题也会被曝光。 “九月啊！“法语翻译仰着脑袋探出电脑，“羡慕死你了！” 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挤兑，千九月松了一口气笑了笑：“你们既然看了微博，也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吧……” 她是千家私生女的事也已经公之于众，网友从她的品行问题，一直讨论到她的家世。 甚至不分青红皂白，谴责她是小三的女儿，在她的身家背景上大做文章。 只有她知道，她妈妈不是小三，所有的过错都是他那个所谓的父亲造成的！ 千九月轻喘着气，有点恍惚。 “就算是私生女也不关你的事啊！”法语翻译的名字叫蓝玉，她说出的话十分天真，却让千九月觉得轻松起来，“是上一辈做的孽！” “就是！”伊莎莉比较细腻，她像是看出了千九月情绪不对，一只手抚上千九月的肩安慰：“别在乎网上说的！那些键盘侠说话从来不带脑子！” “还说什么……不愧是小三的女儿，人品真差。”蓝玉说到这，突然想到了什么仰着头询问，“监控视频里千慕昭是真的晕倒吗?” 刚出校园的人，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她该不会是装晕所以你才不理她的吧！” 千九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实话实说：“是不是真的晕倒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会理她。” 千慕昭是拿药威胁她才摔下楼梯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必要搭理她。 哪知道她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却得到了蓝玉的仰慕，她竖着大拇指道：“不错！有个性！” 继姐妹之间，不用她们多想都知道关系好不到哪去。 短暂地寒暄完，千九月需要整理这次出差行程的报表。等她做完报表准备下班时，整栋TR集团的大楼已经几乎空无一人。 电脑的液晶屏荧光闪闪。 千九月点了几下鼠标打开了微博。 热门几条全是沈子御下午出机场的采访视频，标题十分苟同：沈影帝回国，不见其翻译。 第三十五章 压力 采访的文字版其中有一句让千九月突自冷笑了出声。 ‘沈影帝对其翻译的人品不予评价。’ 字里行间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沈子御对她的人品评价不好。 可明明沈子御说的是：“我们都不是当事人，所以没什么好评价的。” 怎么到了记者笔下，就成了‘不予评价’呢？ 这样颠倒是非言论让许多网友跟风咒骂千九月，在千九月是私生女一事曝光后，网友的言论更是添油加醋。 “小三的孩子都不该生下来！” “千家算好的了，把这女的养那么大，还供她留学，结果她就是这么对待姐姐的！” “千慕昭也真是可怜！摊上了这么个妹妹！” “真是寄生虫，不要脸！” “她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浪费资源！赶紧下地狱吧！” “……” 从道德谴责到人身攻击，千九月翻了一页又一页的评论，直到她眼眶湿润，身形微颤，她才停下点击鼠标的动作。 为什么！ 网页上一行行的评论变得模糊，千九月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水光。 从小到大，没有人因为她的存在而开心。 她的妈妈不愿认她，她的外婆驱赶她，她的亲生父亲无视她…… 现在，就连不相干的人都认为她不该活着。 千九月咬着牙，努力不让泪水滑下，紧盯这电脑良久，她突然抬手大力扫下办公桌上的东西。 “千九月。”她喃喃自语，“都是你太软弱。” “不是的……” 偌大的办公室里，灯光幽暗，千九月双手撑着办公桌喘着气，时而皱眉苦恼，时而勾唇讽笑。 千九月站在马路牙子上拦出租，天空灰暗，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大楼的。 只知道她在离开公司前，将一时失控造成的狼藉恢复了原状。 …… 千九月回到庄园时并没有看到顾允的身影，她匆忙回到房间洗去脸上的泪痕。 浴室墙面上的镜子清晰明了，千九月抬起一只手抚上镜面上倒映的自己，她的眉间一如她幼时一样，浅浅皱着，满面忧愁。 这是外婆最嫌弃的模样。 总说她丧气…… 一瞬间，千九月紧皱的眉头陡然松开，殷红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们说你不该活着。” 她对着镜子笑得肆意，“不要紧。” “我会替你活着。” …… 第二天千九月刚到公司就被上级领导叫了过去，这位领导是最初给她面试的总监。 “简总。”千九月一袭OL服装，干练大气。 她大概猜到了简溯叫她来是为了什么。 不出所料，是为了最近的风波。 “你是我们公司的翻译，这件事不处理好会给我们公司的形象造成影响。” 简溯若有似无地盯着千九月的面容看，沉着冷静，与传闻中那个胆小怕事的形象全然不符。 “那简总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监控视频在那，网络舆论在那，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在千九月看来，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时间冲淡一切。 只是简溯却不这么认为，他正色道：“如果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受损的就不止公司的形象了，我想你有必要为你的行为对社会大众道歉。” 道歉？ 千九月冷笑一声，“我错在哪？为什么要道歉？” 眼下的情况，再不济也就是被辞退。 她没做错，千慕昭是自己摔下楼梯，又不是她推下去的！要她道歉，不可能！ 简溯没想到千九月会这么强硬，他沉声道：“你袖手旁观，就是错。” “呵！”千九月站在简溯的办公桌前，直视他：“这是道德绑架！” 没有哪条律法规定看到人摔倒一定要去扶！ “如果千慕昭跟你没关系……那是道德绑架没错！”简溯从办公桌前站起身，依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千九月：“可是千慕昭对记者说了！你是她妹妹！” 是她姐姐所以要扶？千九月轻嘲一声开口：“简总。” “如果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公司，辞退我，我认了。”她冷声道：“要我道歉。不可能。” “千九月！”简溯恨铁不成钢地轻叹一声：“公司没有要辞退你的意思，只是想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你先回办公室吧……”简溯说着在办公桌前坐下，“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有点担当，不愿意道歉没关系，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在千九月退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原本一丝不苟的简溯瞬间放松起来，他拨了个内线电话，语气调侃：“老大！你看到了吧！千小姐说什么也不愿意道歉！” “嗯。”电话那头的顾允不苟言笑，冷声道：“逼紧一点，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老大！”简溯欲哭无泪，“坏人为什么要让我做啊！” 要是以后千九月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顾允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淡然挂上电话。 至于为什么要让简溯做，当然是因为千九月已经见过沈言之了…… 敞亮的办公室内，顾允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昨天翻译部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千九月正失控地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打翻在地，随后的十几分钟内，她一会儿可怜兮兮地埋头蹲在角落，一会儿小心翼翼低头收拾地面。 一系列的行为在无声的监控下显得十分诡异…… 一整天，千九月几乎都是在烦恼简溯所说的话。 对社会大众道歉，这无疑是让她对千慕昭低头，对舆论谴责低头。 可是如果不道歉，确实如简溯所说，会给TR集团造成影响。 纵使她再任性，也不想连累公司。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千九月思绪万千地拿起包离开了公司大楼。 被大厦商城包围的市中心车水马龙，正是下班时间，人潮拥挤。 突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女声：“贱女人！” 随着那道声音落下，千九月的肩头上黏腻一片，伴随着一股腥臭味。她侧头一看，一半发黑的蛋壳还挂在她的衣服上。 “给我们慕昭道歉！” 除了砸鸡蛋的那个女人，其他三三俩俩的男女不约而同地将千九月围在中间，他们手中提着装有烂菜叶和鸡蛋的塑料袋。 “道歉！” “不要脸！” “寄生虫！你怎么不去死！” “……” 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他们这个包围圈显得十分显眼，不少路人停下脚步站在人群外看热闹，甚至跟周围的人议论起来。 “最近网上骂的就是她吧！” “长得挺漂亮的！” “啧啧！你懂什么！生她的那个小三长得肯定不赖，女儿还能差到哪去？” “我在TR的隔壁栋，今天早上还看到有人给她送花圈！”一个看热闹的人大声说着，“不过被他们公司的保安拦下来了！” 送花圈？ 没想到那群网友居然做到这个份上，如果不是因为查不到她现在住哪，恐怕遭殃的就是顾允的庄园了。 千九月双手环胸，皱着眉头缓慢前行，她咬牙忍受着不断砸来的菜叶和鸡蛋，不打算停下跟这群人理论。 不过这些围着她的人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你道不道歉！”两男一女拦住她的去路，眼神凶恶。 千九月不得不停下脚步，淡漠地看着面前的人。 那些用来砸她的菜叶和鸡蛋似乎已经用完，周围没再有人朝她扔东西，千九月拧了下眉心，淡然开口，“让一下。” 她要回去。 她的语调很是平淡，这让那些找事的人瞬间觉得这些菜叶鸡蛋都砸在了棉花上。 为首的女声恼羞成怒道：“你拽什么拽！你要是不道歉！我们就天天来！” 天天来？ 有完没完！ 千九月眯起眼直视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生，恐怕是千慕昭的粉丝吧。 她锐利的眼神看得那个女生无所遁形。 人群外，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不远处的马路边。 坐在后座上的顾允声音阴沉：“开门。” 车门上锁，驾驶坐上的沈言之顶着压力开口：“老大！现在出去，所有的计划功亏一篑！” “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沈言之说到这顿了顿，看向人群再次出声：“况且，护花使者并不是只有您一个而已。” 顾允顺着沈言之的视线看去，只见人群外围，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男人正奋力地往人群中挤去。 “让一让让一让……” 蒋司洋随手脱下身上的衬衣披在千九月身上，他扫了围观的人群一眼，大声吼道：“看什么看！都散开散开！” 常年混迹赛车场累积的痞气让在场的众人自觉地远离。 人群散开，蒋司洋揽过千九月的肩带着她往偏远的小径走去。 身影渐远，顾允靠在椅背上暗暗舒了一口气…… 远离了人群，千九月和蒋司洋缓下脚步走在幽僻的小径上。 寂静良久，千九月率先打破了沉默：“谢谢。” “别！”蒋司洋抬起手摆了摆，“你可别揶揄我了，上次酒吧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 第三十六章 寒酸的求婚 “一码归一码。”千九月淡淡地开口，“伤好了吗？” “好了！”蒋司洋说着大力拍了拍肌理分明的胳膊，“就是些皮外伤。” “那就好。” 千九月点了点头，表示欣慰。 气氛再度静默，蒋司洋斟酌了一番，干笑道：“没想到你是千家的女儿……” “我看了网络新闻才知道你出国了。”他说到这，语气有些埋怨，“我说你怎么没去看我呢！” “公司安排出差。”千九月耸了耸肩，“况且你也说了……就是些皮外伤，我去看你又不能让伤好得快点。” “说得也是。”蒋司洋认同地点点头，随即思忖着开口：“网上那些舆论……”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千九月微仰起头睨着蒋司洋，“时间久了，网友自然会淡忘。” 她的话让蒋司洋有些讶异，“你不打算道歉吗？” “我为什么要道歉？”同样的问题，千九月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 “千慕昭在你面前晕倒了！”蒋司洋的声音突然扬起，“你就那样越过去合适吗？” 千九月只觉得蒋司洋激动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她拧起眉心，理所当然道：“哪条法律规定旁人晕倒了不能视而不见？” 她又没有上去补一脚。 “千慕昭是你姐姐！”不是旁人！蒋司洋停下脚步严肃地盯着理直气壮的千九月，“你真的应该向她道歉！” 他认识的千不是这样冷漠的人。 “蒋司洋。”千九月察觉到了一丝倪端，她眯起眼看着眼前气恼的男人狐疑道，“你很在意千慕昭？” 难道是她粉丝？ 然而下一秒，蒋司洋的答案让千九月不禁冷笑出声。 “她也是我姐姐。”蒋司洋闷闷出声：“慕昭的妈妈是我姑姑。” 呵！ 蒋昭琴是他姑姑？ 所以他义正言辞地让她道歉都是出于私心？ 千九月安之若素地笑着，抬手扯下披在身上的衬衫，在蒋司洋还未反应过来时丢在了他的身上。 “要我道歉？不可能！” 千九月冷冷地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 寒风萧瑟，千九月回到庄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第一时间回到房间洗去一身狼狈。 一整天下来，她听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道歉’。 本以为回到庄园就能消停些，却不想她洗完澡时，接到了洛初的电话。 “小九。” “我是千九月。” 洛初知道她的病情，总以称呼来区别另一个她。对待腼腆的千九月，她总叫她‘小九’。 “果然是你。”洛初一点也不意外，“监控视频上是你吧？” 没等她开口回答，洛初又自顾自地继续道：“如果是小九她一定不会视若无睹！” 听到她肯定的语调，千九月轻蔑地笑了一声：“你既然知道，还打电话来做什么？” 只是朋友，却自以为是地给她下定义。 “我希望你道歉。”洛初的声音很强硬：“你不道歉，网络上那些舆论压力会让小九更不愿意出来！” “你明明知道小九的病情承受不了任何压力！你还放任网络上那些谩骂肆意发酵！”洛初这通电话的目的很简单。 “只要你公开道个歉！这事过去了小九就会出来！” 道歉道歉……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她道歉！ 千九月捏紧放在耳边的手机，咬着牙没有说话。 “千九月！”洛初得不到回应有些急了：“你是不是不想让小九出来？” 人格分裂这种病很少见。 分裂出来的人格想要占据身体，这种事似乎真的有可能发生。 就在洛初拿下耳边的手机确认是否正在通话中时，‘嘟——’的一声长音，通话结束。 再回拨已经是关机状态。 偌大的房间里，大理石地砖上躺着屏幕碎裂的手机。 千九月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地上的手机。 一个两个的，都要她道歉。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对她说教。 为什么？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所有人都在她的对立面！ 一个人也好。 千九月敛下眼，就算只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 就好了…… 夜色正浓，顾允回到庄园的时候，千九月正惬意地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的双腿蜷在身前，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顾允移动着轮椅朝沙发上看了一眼。他顺着千九月的视线看向电视，里面正在播放着最近大火的连续剧，主角是由当红小花千慕昭饰演。 千九月这会儿虽然盯着电视，但她早就注意到进门的顾允，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帮他轮椅。 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对残疾人士总要多点特殊照顾的。 就在千九月挪动身躯准备从沙发上下来时，顾允已经推行着轮椅来到了她的面前。 “电视关了。”顾允抬了抬下巴，扫了一眼千九月手上的遥控器：“我有事跟你说。” 不苟言笑的态度让千九月顿时沉了脸，她抬手随意关了电视，微仰起头睨着顾允，“你该不会也是想让我道歉吧？”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头空落落的，眼底是无尽的失望。 即便顾允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也无所谓，只要他不站在她的对立面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他要说的事…… 千九月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被顾允接下来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跟我结婚。” 啊？ 所以顾允要说的事是这个？ “嫁给我。”顾允神色严肃道：“那些闲言碎语我替你摆平。” “……”千九月一天下来被舆论压力逼到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顾……顾少！你开什么玩笑！” 他们之间似乎连朋友都算不上，最多就是稍微亲密点的房主和房客的关系。 这样突然谈婚论嫁的，纵使是一向肆意大胆的千九月也难以消受。 “你现在不愿意嫁给我不要紧。”顾允说得坦然，“我们可以先订婚。” 先订婚？ “咳咳……”千九月被自己没来得及咽下的唾液呛得不行，“顾少这是在跟我商量呢？还是通知呢？” 结婚，她的答案无非就两个，愿意、不愿意。然而就算她‘不愿意’，顾允也想好了后路，先订婚。 既然是这样…… 千九月扬起唇角眯起眼，恢复了一贯的妖异，“顾少这个求婚似乎简单了些。” “哦？”顾允见千九月放松了起来，随即出言戏谑道：“那……小公主喜欢什么样的求婚？我满足你就是了。” 他言语中的宠溺很是明显，饶是千九月想要刻意忽略，却还是感受到了些许。 “求婚嘛……”千九月指尖轻点着下巴状做思考，假意道：“当然是怎么浪漫怎么来啊……” “比如？” 浪漫？ 在顾允二十多年来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个词。 “比如……”千九月有意刁难，故意往夸大了说：“来个漫天烟火啊……或者是去土耳其坐热气球，在天空和大地面前求婚！” 在京城放个烟火不知道要罚款多少钱，会不会被抓？还有土耳其的热气球，听说那里正在内乱，哪有人会有闲情逸致在一片狼烟中坐热气球。 千九月好笑地想着，哪知道下一秒，顾允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喜欢这些？” 他看着千九月满脸认真地点了下头：“我会满足你。” “……” 顾少真的不是在逗她吗? 千九月有些怀疑地开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顾允以为千九月问他的是为什么会满足她，他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喜欢啊。” 随着他话音落下，千九月只觉得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她抿了抿唇直直盯着顾允那张毫无死角的俊颜。 思绪恍惚间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昏暗的酒吧里，他穿着白衬衫坐在轮椅上被那些洋人言语挑衅。 她自作聪明的上去帮他解围…… 最后还偷了他一个吻。 现在看来，她是自己把自己给丢进坑里了，想到这，千九月哀声叹了一口气，真是美色误人啊！ 她正了正身体，把蜷起的小腿放下盘好，故作深沉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这个问题在顾允心里并没有准确答案，他挑了挑眉淡然开口：“我堂哥已经告诉爷爷我们是未婚夫妻的事。” “爷爷让我找个时间带你回去看看……”顾允说到这，势在必得地笑了笑：“我说了，跟我结婚，网络上的那些闲言碎语我替你摆平。” 他看得出，千九月饱受压力并不好过。 “你配合我跟我回顾家，我帮你解决那些乌烟瘴气的言论。”他伸手把千九月胡乱耷拉在沙发上的发丝理顺，轻柔地放回她的胸前道：“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这么说来，这桩婚姻只是做戏？ 苍白的事实就在眼前，千九月尽可能地让自己忽视心底的一抹失望，嘴上丝毫不输气势道：“这笔交易不错。” “我答应你，先订婚。”她说到这，意味深长地看着顾允，嘴角浅浅勾起，“只希望到时候……顾少别后悔。” 她的精神问题，一旦顾允知道，别说结婚了，恐怕住都不会让她住在这栋庄园里。 然而她的想法顾允并不知情，他只是淡淡笑了一声，“你都不嫌弃我残疾，你的生老病死……我又怎么会嫌弃。” 第三十七章 见家长 如果这不是一桩交易，如果她没有精神问题。 顾允的这番话会让千九月觉得十分甜蜜，而现在，她只觉得有些难过。 “网上的事……”千九月头枕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水晶吊灯，“你都不问问我吗?” “问什么？”顾允看着千九月慵懒的姿态，不以为意道:“我要是想知道，去伦敦那天就问你了。” 千九月从沙发上坐直起身，把脚放下沙发，直视顾允，她此刻迫切地想知道顾允的想法。 是不是跟网上那些人一样，觉得她应该道歉。 “顾允。”千九月没再假意称呼他为‘顾少’：“你看监控了吗？”她犹豫着开了口：“千慕昭摔下楼梯，我不理睬，是不是不对？” “是不对。” 顾允的答案没有丝毫迟疑。 千九月的心钝痛了一下，这是出事之后，她第一次质疑自己的行为。她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眼盯着攥成拳头的手：“是我做错了……” 就算是陌生人，她也不该那样视若无睹。 哪知道下一秒，顾允的话把千九月深陷泥潭的心瞬间拉了回来，“监控底下，装装样子蹲下也好。” 他说得一本正经，“你那样直接跨过去太明显了。” “……” 千九月有些懵，总觉得顾允的关住点好像不对。 “下次这种情况，你想打她也可以。”顾允说到这，抬手将系了一天的领带松了松，语重心长道：“不过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让我帮你消灭证据。” 千九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眸子盯着顾允，眼底还有一丝水润：“顾少……” 她从沙发上起身，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在顾允身前蹲下身子，瘪着嘴仰起头。 “所有人都让我道歉！”她觉得十分委屈，鼻尖红润润的，“就连我们公司的总监也是！他怕我连累公司！让我公开道歉！” 千九月说到这，顾允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他本意只是想加大千九月的压力，好增加她同意嫁给他的胜算。 “你是唯一一个！”千九月的语气里满满的悸动，“唯一一个站在我这边的人！” 她说着，手不自觉地搭上顾允被西装裤包裹的大腿上，小脸倒在手背上闷闷道：“今天还有人向我臭砸鸡蛋了！” 千九月也说不出原因，只想把所有委屈一股脑地向顾允倾诉。 顾允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人，眼底有些无奈，体内不断升起的燥热让他无比郁闷。 而始作俑者浑然不知，小嘴依然在那喋喋不休。 顾允轻声叹了一口气，报复性地抬手在千九月的脑袋上揉了揉，直到她头顶上的发丝凌乱，他这才收了手上的动作改成轻抚。 千九月将自己压在心里的心声向顾允吐了个干净，终于满意地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我明天还要上班！先去睡啦！” 看着千九月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梯，顾允暗自扬起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 第二天一早，千九月一身轻松的来到公司，刚进门就受到了伊莎莉的仰慕。 “九月啊……”她划着椅子飘到千九月身边感叹：“大佬啊！” “……” 办公室里，就连几个年长的翻译都对她投来一种服气的眼神。 什么鬼！ 千九月挑了挑眉不明所以。 看出她的莫名，伊莎莉立马拿出手机翻到微博热门从上到下滑给她看，“没了！” 她说着在搜索栏输入‘千九月’三个字，出来的是一堆无关紧要的广告，她大声喊道：“大佬！” 紧接着，再次点开搜索栏输入‘千慕昭’出来的则是一堆她参演的连续剧差评。 “说说！”伊莎莉神秘地用手肘捅了捅千九月：“怎么做到的？” 在一旁听到八卦的蓝玉也划着椅子来到千九月身边逗趣：“那些键盘侠的言论一夜之间全消失了！”她特地加重了四个字：“一夜之间！” “九月大佬！”伊莎莉挽着千九月的胳膊，做作地演戏道：“请受小女子一拜！”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千九月讪笑着打哈哈道：“不敢当不敢当！” 坐在电脑前，千九月看着言论文艺的微博满头黑线，这种全网清澈的情况怎么让她这么心虚呢！ 监控视频不见了，千慕昭面对记者采访的视频也不见了，就连骂她的那些僵尸粉账号都被销毁一干二净！ 顾允这简单粗暴的做法简直了! 就在千九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时，那位总监再次找上了她。 这时的千九月跟昨天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她昂首挺胸，步伐自信地走到简溯的办公室。 “简总。”她轻叩了两声办公室门，在得到简溯的点头示意时走了进去，“你找我？” “九月啊……” 简溯笑得脸都僵了，却不敢将嘴角耷拉下来，生怕给千九月再添一个不好的印象。 “昨天让你道歉……”简溯斟酌着说辞，“是有些太唐突了。”他顿了顿，对着电脑点了几下鼠标，“今天公司的股价没有受到影响。所以道歉这事，你也不用做了！” “我知道了简总！” 千九月操着公式化地微笑点点头，“还有什么事吗？” 简溯摇了摇头：“没了！下去工作吧。” “嗯。” 千九月应了一声离开了简溯的办公室。 虽然顾允帮她摆平的方法很有一叶障目的嫌疑，但也不得不说十分有效。 千九月哼着小曲走到电梯门口。 TR集团的电梯有三台，两台员工电梯，一台总裁专用。 正是上班时间，电梯间空当一片。 千九月站在普通的员工电梯内，等待着电梯门合上，然而在电梯门缓缓关上时，隔壁总裁专用的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借着还未闭合的缝隙，千九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妖冶的面容，颀长的身形，以及那双…… 健硕地迈着步伐的双腿。 她眉头紧蹙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再看得更仔细些，然而电梯门却在这时紧紧合上。 随着电梯下降，千九月抬头看着电梯间上不断变幻的数字，若有所思。 那是顾允？ 只是一瞬间，千九月便摇了摇头否定这个猜测。 她低头笑了笑，只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什么都能想到顾允…… 初秋，枫林尽染，京城城郊的顾宅庄严肃穆。 千九月推行着顾允走进顾家大门，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迎了上来，“小少爷。” 她朝顾允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即将视线移到千九月身上，迟疑道：“这位是……” “千九月。”顾允随口介绍，“我的未婚妻。” 听到他的话，那位妇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朝千九月频频点头，“原来这位就是千小姐啊！” “请进请进……” 千九月一头雾水地跟在妇人身后，总觉得十分怪异。 这位妇人的行为像是下人，言语又颇为傲气。 “她在我爷爷身边待了五十多年。”顾允察觉到千九月的疑虑，出声解释：“也算是我爷爷的生死之交了。” 从旧社会时的青春年华到现在，半个多世纪，主仆情深。 “她结婚了吗？”千九月微微弯下腰问得小声，生怕不远处的老妇人听见。 “许过人家。”顾允薄唇微启，“只不过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她丈夫就因病去世了。” “噢……” 千九月沉闷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从顾宅门口的老式大铁门走到主宅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千九月左顾右盼看着四周。 园艺修剪得很传统，没有奇形怪状的灌木，脚下的水泥路很平整，不像一些宅子会在道路上铺满鹅软石。 主宅门前两侧立着两只雄壮威猛的石狮雕塑，足有两人高，千九月扯了扯嘴角。 不愧是一家人，都喜欢在门前立两座石狮。 也许是因为入秋的缘故，正直午后，灰色的天空上不见阳光，衬得整个顾宅十分阴沉。 千九月觉得有些压抑，她推着顾允的脚步变得缓慢了下来。 走在他们前端的老妇人没有要等他们的意思，自顾自地径直走进了主宅大门。 等千九月推行顾允走进大堂时，大厅里的红木椅上坐着一位老者，而他的右手边时之前见过的顾旭。 顾允的堂哥。 想必那位老者就是顾允的爷爷吧。 果不其然，顾允在进门后看到老者时便唤了出声，语气疏离：“爷爷。” 千九月握着轮椅把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小声随着顾允称呼：“爷爷。” 哪知道下一秒，老者愤慨地将手握的的拐杖‘啪’的一声敲打在前端的红木桌上，声音中气十足，“翅膀硬了!” 毫无疑问这是再说顾允。 顾家作为京城四大百年名家之一，眼前的老者可以说是名号响亮。 他是早一辈的杰出商人之一，是国内开创商业国际化的第一人。 千九月对这样的人很是敬畏，她的外婆也是早一辈的的杰出商人。 “爷爷。”顾允的语气不冷不热，“您三番两次让人来告知我，务必要带我的未婚妻回顾宅一趟。” “我这会儿带人来了。”顾允侧头把千九月拉至身旁，皱眉出声：“您似乎不大欢迎。” 千九月垂着头，手握着顾允的手掌，食指在他手心勾了勾。 她想告诉他别这么无理，也不知道他明白没有。 第三十八章 名字的由来 “堂弟。”顾旭在一旁假意劝道：“爷爷身体抱恙，你别刺激他老人家。” “哼！”顾老爷子用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这小子要是有你一半孝顺，我也不至于一个产业都不给他！ 顾家企业旗下产业种类繁多，随便一个产业都是一笔庞大的资产，顾老爷子这意思，是不打算给顾允一丝一毫？ 千九月站在一旁思索，传闻顾家只出男丁，顾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孙子辈的又只有顾允和顾旭两个。 顾允的父亲似乎在几年前就去世了，而顾旭的父亲好像没有继承家业的打算。 那么这庞大的顾家产业就只有顾允和顾旭两个继承人。 现在看来，顾老爷子是有意将顾家寄托在顾旭身上了。 “爷爷。”顾允没在意顾家产业的去向，直言开口：“我这个坐轮椅的，来拜访您不入坐无所谓。”他紧了紧握着千九月的手，继续道，“不过我的未婚妻……” “从进门后就陪我站在这里，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 “放肆！” 随着一声闷响，顾老爷子粗粝的打手打在了红木座椅的把手上，“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顾允挑了挑眉，气势磅礴：“爷爷是觉得我的未婚妻不配入座？” 他言语中三番两次提到千九月，顾老爷子这才将视线移向从进门后就安静杵在顾允身旁的人。 “你是他的未婚妻？”顾老爷子眼神犀利，看得千九月莫名心虚。 “是的，爷爷。” 她从小就因为身份问题不便见人，她母亲自然也没教她该如何叫人。所以对于称呼，她到现在都不甚了解，只能硬着头皮随身边人的叫法。 顾老爷子被她这声‘爷爷’叫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还没过门就把自己当成顾家人的，肯定不是什么单纯的人。 况且顾允还半身不遂，一个健康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一个残疾人？ “你父母同意了吗？”顾老爷子神色严肃，历经沧桑的眸子始终盯着她。 千九月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掷地有声道：“我对阿允一往情深，就算我父母不同意，我也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她其实想说的是，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婚姻大事还需要受之父母吗？ 但碍于顾老爷子的面子，她只能冠冕堂皇地这么说了。 “呵！”顾老爷子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冷嘲道：“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如果您不同意。”千九月敛下眼，故作深情地看向顾允，“这只能看阿允有多爱我了。” 她刚说完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借着低垂地脑袋，在顾老爷子看不见的地方对着顾允翻了个白眼。 顾允酝酿好情绪，深情款款地看向千九月时便看到了这个白眼，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就算是爷爷……也不能阻碍我们在一起。”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们四人，千九月和顾允卖力的表演，顾老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顾旭则在一旁看戏。 最终，还是方才那位引他们进门的那位老妇人上前打破了沉默。 “老爷。”她恭敬地询问道：“晚饭要准备小少爷和千小姐的吗？” “嗯。”顾老爷子冷不伶仃地应了一声，随即扫了一眼千九月：“千小姐是吧？” “您叫我九月就行了。”千九月很知分寸地应道。 “坐吧。”顾老爷子指着他左手边空着的红木沙发，眼神掠过一旁的顾允，“别让人说我们顾家不懂待客之道！” 千九月看了一眼顾允，把他往沙发边上推了推才坐了下来。 “你叫九月？”顾老爷子脾气古怪，这会儿倒是心平气和的，“是在九月生的吗？” “是的。” “这名字起得可真随便。”顾老爷子有意说出口。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千九月是千家私生女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一个私生女的名字取得随便倒是合情合理。 他是存心提起，有意要她难堪。 千九月敛下眼默不作声。 她的名字取得随便，她当然知道。 正在这时，顾允伸手牵起千九月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语调轻松：“说起来，我的名字取的也很随意。” 千九月讶异地抬眸看向顾允，只见他轻佻一笑：“因为我的出生是被允许的。” 所以才叫顾允吗？ 原本烦闷的心情瞬间愉悦起来，她眯着眼笑得纯粹，“原来是这样……” 一旁的顾老爷子和顾旭皆是一脸复杂。 顾允的母亲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她不远万里来到京城打拼，遇上了当时年轻有为的顾家二少爷。 两人一见钟情，这才有了顾允。 顾及世俗杂念，顾老爷子极力反对这门婚事，并且有意撮合顾允的父亲与沐家三小姐。 却不想当时顾允的母亲已经怀了他，在万般恳请之后，顾允的出生才得到了允许…… 千九月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但也明白顾允是在安慰她。 她抿嘴笑了笑，握着顾允的大手肆意揉捏。 傍晚，在晚餐即将开始前，顾宅迎来了一位贵客，从顾老爷子笑意盈盈的脸上就能看出这位客人的尊贵。 千九月推着顾允随着顾老爷子和顾旭来到顾宅门口迎客。 夜幕刚刚开始，顾宅外炽黄的灯已经亮起。 远远一阵引擎声停下，车门开启，一位身着萃紫色旗袍，风韵犹存的女子逆着光走在水泥路上。 高跟鞋踏踏作响。 随着人影走近，千九月的身形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顾允侧头瞥了一眼千九月，眉头微挑。 “隋清！”顾老爷子语调高昂，“来了正好！一起吃饭！” “沐姨。” “沐姨。” 顾旭和顾允不约而同地称呼。 千九月神色涣散，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出声：“阿……阿姨。” ‘不许叫妈妈！’ ‘想参加宴会就叫阿姨！听到没有！’ 童年耳边的叮嘱再次响起，千九月头痛欲裂，眼眶微红，她再次开口，像是喃喃自语；“阿姨……” 听到她的称呼，顾允有些讶然地看向千九月。 之前沈言之查得明明白白，千九月是沐隋清的女儿，可她这称呼…… 沐隋清像是不认识千九月一般，和蔼可亲地看着小辈们点了点头。 几人移座至餐厅，千九月推着顾允站在餐桌左侧。 她的目光呆滞，余光始终跟着举止优雅的沐隋清。见她入座，千九月咬了咬下唇在沐隋清的对面坐了下来。 主座上是顾老爷子，左右两边分别坐着顾旭和顾允，再过去，就是沐隋清和千九月。 豪门的晚餐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算得上是大鱼大肉。 千九月食不知味地夹着碗里的米粒，缓缓送进嘴里。 顾允沉着脸不动声色地往千九月碗里夹了些土豆丝。 她平时最爱吃土豆了。 然而千九月连碗里多了菜都不知道，她只是木纳地小口小口吃着晚饭。 一顿饭，犹如嚼蜡。 在千九月终于熬到晚餐结束，准备同顾允回庄园时，那位风华正茂的女人踩着小步伐走到他们身前。 此时千九月只恨花园里的灯光太暗，让她没法好好看看她的妈妈。 “小允啊……”沐隋清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在千九月身上停留过，“你爷爷脾气就是那样，你也别跟他置气。” “我知道的。沐姨。” 顾允对沐隋清还算客气。 “还有，我会劝你爷爷让你回企业工作，你也别整天想着跟顾旭争职位。”沐隋清说得语重心长，“兄弟之间哪有什么职位高低！” 对这点，顾允没有答应，只是不可置否道：“爷爷既然已经把我在企业里的职位都收回去了，我就没指望他在给我。” “至于顾旭。”顾允眼神阴骘，“该争的我还是会争。” “小允！”沐隋清感叹一声：“你一争你爷爷又该以为你要争家产了！” “没事的沐姨。”顾允笑得坦荡。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顾允身后沉默不语的千九月突然倾了倾身子，她只觉得太阳穴无比疼痛，像有一根针扎在里面一般。 她抬手按着太阳穴，身体往轮椅上靠了靠。 “小九！” 这声轻呼让千九月鼻头一酸。 十五年了…… 从她被赶出沐家，送到千家起，就再也没听过来自母亲的这声呼唤。 “怎么了？”顾允皱着眉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千九月。 “我没事。” 千九月稳了稳身体直起身，她勾着嘴角对沐隋清点了一下头，声音淡薄，“谢谢阿姨。” “我们先走了。” 她说完，推着顾允缓缓往大宅铁门走去。 沐隋清站在秋风中，微微红了眼眶…… 千九月坐在车里，窗外景象一闪而过，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过往。 正是因为有那样被唾弃的过去，她才会衍生出这样的人格。 静默良久，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驾驶座上的司机开口道：“王叔，把我送到京郊赛车场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顾允，见他点头才开口：“千小姐，今天赛车场好像没有开放。” 第三十九章 顾允骑车 京郊赛车场只有特定的时间会对外开放，这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事。 “没关系。”千九月淡笑了一下，从一旁的包里翻出一张卡牌，“我有通行证。” 这是友谊赛冠军得到的奖品。 “你去赛车场做什么？”顾允侧头假意询问。 “骑车啊！”千九月挑了挑眉，理所当然道：“我有车寄放在那里，长时间没骑会生锈的！” 事实上，俱乐部里会有员工为骑手定时保养机车，千九月想去骑车，只是为了发泄一下情绪。 她今天因为沐隋清的到来，压抑得太久了…… “把我放那儿下就行了，不用你们等我！”千九月思忖着，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勾在食指上叮当作响。 这上面挂着她机车，和寄存柜的钥匙。 寄存柜里有她的赛车服。 顾宅离赛车场并不远，不出二十分钟，千九月对顾允随口道了一声别后下了车。 空荡荡的赛车场，秋风萧瑟。 为了拜访长辈，今天千九月的着装十分淑女，她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暗自嗤笑了一声。 何必这么装模作样，其实她就该露出本性，好让沐隋清看看她的女儿变成什么样了。 千九月咬了咬唇，眼睛被寒风吹得湿润。 虽然不是赛车场对外开放的日子，但是俱乐部里的商店还开着，里面除了零食饮料，还有卖机车服，是针对业余爱好者出售的。 千九月换好服装，轻车熟路地拿了一瓶矿泉水买单。 “千……”收银员是千九月的小粉丝，那场一战成名的友谊赛他就在场，“能给我签个名吗？”他说着，从收银台下拿出一支马克笔。 见千九月点头，他激动地从货柜上拿了一件新的白色T恤道：“帮我签这上面！” 对着白净的衣服，千九月略有丝不舍，却还是果断地下了笔。 变换了人格，就连字迹习惯也变了，那位胆小拘谨的千九月，写字规规矩矩，而她，字迹有些锐利，无论横竖勾都会越过框架，不过相比顾允的字，她已经算是矜持了。 千九月签完字，郁闷地假笑了一下。 怎么又想起他了…… “走了！”千九月拿着矿泉水出了商店，一边走着一边仰头喝了几口。 在她离开后不久，冷清的商店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身材高挑，少说也有一八八，气场骇人，风姿绰约。而他的长相，同作为男人的收银小哥都不敢多看几眼。 太过妖冶。 只是他一身正装，与这赛车场狂野的气氛格格不入。 没过多久，男人拿着一套机车服和一瓶矿泉水来到了收银台，在掏钱付款时，他的目光在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T恤上停驻了片刻。 “这是……”他大致看了一眼，声音低沉：“千？” “是啊！”提到偶像，收银小哥显得十分激昂：“就是之前我们赛车场友谊赛的冠军！她刚才来买了一瓶水，我就让她帮我签个名了！” 友谊赛？ 洛尘之前跟他提过，俱乐部的四个车队要比赛，估计是那一场。 顾允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抬了抬眉，语气冷冽：“这件衣服卖吗？” 收银小哥被他锐利地眼神吓得声音颤抖：“这、这件不……不卖的！” “开个价。” 顾允势在必得地蹙起眉头。 见他如此强势，收银小哥欲哭无泪地瞎扯了一个价格：“一……一千。” 这件T恤柜台里也就三十九块，他就不信这个男人愿意花一千买。 然而下一秒，桌上一叠的钱让他手足无措。 粗略有眼神扫了扫，少说也有三四十张。 顾允丢了钱没再说话，拿了T恤便转身走人。 冷寂的赛车场上，一道引擎声在空气中流转，顾允换好机车服站在远处，冷凌的目光始终跟着赛车场上那道风驰电骋的身影。 这是千九月张扬肆意的另一面。 他第一次见。 在租车处挑了一辆车雅马哈R6，顾允戴上头盔缓缓将车驶进了赛车场。 千九月大老远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赛车以龟速开进赛道，千九月撇了撇嘴。 不是说不对外开放吗？这人一看就是业余选手，也不知道打哪来的。 在顾允的横向阻挡下，千九月不得不缓下速度。 “喂！”头盔闷得声音有些失真，“你别横在路中间啊！” 碍事！ “我是新手。”引擎和头盔的双重作用下，顾允的声音很小，千九月勉强能听清。 “看出来了！” 拐弯都不会！可不是新手吗？ 千九月停下车，双腿跨在车座两侧，双手插着腰，“你练车可以去外道练吗？” “……”虽然听得不大清楚，但顾允还是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嫌弃。“我拐个弯。” 顾允的声音本就低沉，再闷着一层头盔，千九月更听不清了。她跨下车超前走了几步。 见她走来，顾允好整以暇地跨下车站好。 千九月在顾允身前站定，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很高，她才堪堪到他胸前。隔着头盔，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会拐弯？” “不会。” “……” 理不直气倒很壮！千九月嘴角抽了抽，越过顾允跨上他的车握着车把扭了扭车头。 雅马哈R6，她那台车的兄弟款。 俱乐部里很少有人租这台车，因为租金太高。 虽然长期没人骑，但保养得当，性能似乎没什么问题，千九月喃喃出声：“没坏啊……” 既然没坏，那这个人不至于不会拐弯吧。 然而，千九月一抬起头就看到男人探着头，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看起来是真不会…… 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发动车子移到赛车外道，车头纵向。 这样总碍不到她了。 却不想，在千九月跨下车准备回到自己的车旁时，一只裹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拉住了她。 “教我。” “……” 上一次做师父还是教沈子御那会儿。 可好歹人家沈子御还骑过摩托车，这个人说不定连自行车都没骑过。千九月尴尬地将手从男人手里抽出，抬手拿下头盔，露出她泛红浮着汗液的脸颊，佯装气喘吁吁道：“你先骑着吧！我休息一会儿！” 她说完，没等顾允回应，便摆了摆手径直往方才买水的商店走去。 这次千九月拿了一瓶易拉罐的雪碧来到了收银台。刚才那位小哥见到她比第一次还要激动，“千！” 他轻车熟路地拿出马克笔和一本笔记本，“能再帮我签个名吗？”这次他学聪明了，让千九月签在笔记本上，免得又被谁给看上要了去。 “我刚才不是给你签过吗？”千九月有些纳闷。 “刚才那衣服被人买走了！”。收银小哥语气委屈，“我都说不卖了！” “……” 千九月蹙了蹙眉，还是伸手接过马克笔在笔记本潇洒地签了个大字。 这时收银小哥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就骑这么一会儿。”从她买水到现在，二十分钟不到。 说到这个，千九月一脸沉闷：“赛场上来了个二愣子……他把机车当成碰碰车开了，老挡着路。”她说着一言难尽地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继续道：“我骑着不爽，来这休息一会儿，等他走了我再去骑。” 千九月说完，在商店靠玻璃墙的座位上坐下，心里念叨着那个‘二愣子’快走。 玻璃墙外一片夜色，千九月只能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干练又强势。也不知道下次再这样畅快淋漓地骑车会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千九月越发觉得时间宝贵，她咬了咬牙奋力地将手中的雪碧罐子捏扁，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拎着头盔出了商店。 此时顾允还在原地琢磨这机车，刚一抬头便看见远处的倩影来势汹汹。 千九月走到顾允身旁，瞥了他黑漆漆的头盔一眼，厉声道：“上车，你看我是怎么开的！” 她说完，带上头盔跨上自己的机车。 等她发动引擎准备发动车子时，顾允还站在原地，她不耐地皱紧了眉头大吼：“上来啊！” 耽误她时间！ “……” 好凶。 头盔下的顾允神色自如，他挑了挑眉大步跨上了千九月的后座，紧接着自然地将手环住了千九月的腰身。 一如往常，盈盈一握。 然而下一秒，手背上传来一阵钝痛。 “扶后面！” 堂堂京城顾少哪有受到过这种待遇，只是顾允乐在其中，配合地将手移到身后的把手上。 随着引擎声闷响，机车如电一般飞驰而过。 在极限的速度下，千九月恍然闻到身后一抹熟悉的味道。 是跟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沐浴露的清香。 她和顾允今天因为要去拜访顾老爷子，他老人家不喜欢香水味，他们这才没喷香水。 而相比刚才她自己骑车，此时空气中的薰衣草香味更为浓郁，显然是因为身后那人的味道与她自己身上的味道叠加在了一起。 是她的错觉吗？ 又或者，他就是顾允。 黑色头盔下，千九月的眉头紧紧皱着。 就在她满腹疑虑时，身后的人不畏极速，抬手将她被风吹到身前的发丝撂倒脑后。 他的动作轻揉熟稔，像是做过无数次一般。 这会儿千九月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顾允！” 第四十一章 巴掌 她本以为千九月是不可能找一个名门世家的少爷，这才出口讽刺，却不想，千九月的答案出乎意料。 “是顾少。” “顾少！”沐橙欣美眸微瞪，随即别有深意地将千九月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你说的是京城顾少？” 她需要再次确认。 千九月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刻，沐橙欣突然肆意地大笑起来：“千九月！原来你的未婚夫是那个虐待狂啊！” “哈哈哈……” 虐待狂？ 千九月眉头微蹙，她跟顾允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顾允从未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传闻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想到这，她难得地硬气了一次：“顾少不是虐待狂！” “啧啧！”沐橙欣的倨傲的盯着千九月，在她身侧环绕了一圈，讥笑道：“可惜了……” “顾少几年前没出事那会儿可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沐橙欣的语气里听不出惋惜，“他以前来我们家参加家宴的时候我还跟他有过交谈。” “真是世事无常。”她轻叹一声：“顾少因为车祸半身不遂，连心理也变得不正常了！” “他没有！”千九月看不惯沐橙欣言语中对顾允的蔑视，满脸认真的反驳，“顾少的心理很正常！” “别狡辩了！”沐橙欣撩了撩头发，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你以为顾少要是心理还正常能看上你吗？” “那些女人如果不是畏惧顾少的特殊癖好！早就前仆后继了，哪还有你的份！” 话不投机半句多，千九月咬了下唇没再反驳。 “不过说起来……”沐橙欣的眼神十分赤裸，“我倒是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癖好。” 千九月眉头紧蹙，只觉得这么多年来，沐橙欣真是越发的自以为是了，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随你怎么想吧……”她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外婆和妈妈那边，拜托你了。” 话音落下，她没再理会沐橙欣的喋喋不休，迈着大步离开。 …… 深秋傍晚，平日里庄严肃穆的顾宅此刻热闹非凡。 顾允一身正装坐在轮椅上，他的身侧是一袭香槟色晚礼服的千九月。 订婚宴之所以在顾宅举办，主要是顾老爷子的意思，好让这平时沉重清冷的宅子沾沾喜气。 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多半是京城有名的商人。 在千九月第四次撇下顾允，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仰头观望时，顾允推着轮椅跟了上来，“在等谁？” 她的动作很明显是在等人。 “我……”千九月吞吞吐吐道：“我就是看看还有没有人没到。” “你邀请了谁？”顾允明知故问，“还没来吗？” 千九月默然，她不能说。 沐隋清是她妈妈这件事是个尘封许久的秘密。 顾宅客厅里，千振海正端着酒杯谄媚地与顾旭搭话，而同样在被邀请行列中的楚铭和千慕昭则在人群中寒暄。 只是千慕昭犀利的眼神，时不时地扫在千九月身上。 天色渐暗，顾宅原本大敞的铁门缓缓合上，随着铁门闭合的声响，千九月失望地敛下眼推着顾允进入前厅。 这场订婚宴办得很私人，但绝对算不上小型。 随着交响乐响起，千九月推着顾允来到人群前。 探究，玩味，打趣…… 各种各样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千九月不自在地颤了颤。正在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牵起了她手足无措垂在身前的手。 顾允在众人的视线中拿出一个宝蓝色天鹅绒锦盒，他松开千九月的手，唇角勾起，在一阵惊呼声中打开了锦盒。 是一枚戒指。 普通的铂金指环，上面的钻石却并不普通。 稀有的粉钻在灯光下十分耀眼，少说也有五克拉的钻石被切割成了爱心的形状，在场的女性宾客皆是满脸羡慕地看着千九月。 下一秒，顾允小心翼翼地捧起千九月的左手，将戒指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 这并不是他们商量好的。 千九月只觉得心跳快得要跳出来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戒指套上，心理莫名悸动。 紧接着，顾允微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她，千九月恍惚地与他对视。 顾允伸出拇指在千九月戴着钻戒的手上摩挲，轻声道：“从今以后，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公主。” “啊……我的少女心！” “别傻了，做样子而已……” “……” 场上的宾客有人小声议论。 然而千九月听不到，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剩下顾允。 “小九……” 人群角落，洛初一脸惊愕地看着这场订婚宴的主人公，她的眼里一会儿诧异，一会儿羡艳，更多的，是不甘…… “这不是洛小姐吗？”千慕昭双手环胸，故作深沉地走到洛初身前，她眼神扫过人群中央的人，低声道，“看她这么耀眼，心理不舒服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初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神色有些不自然。 “别装了。”千慕昭下巴微扬，“你当初跟她做朋友不就是为了体现你的优越感嘛。” 她们曾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千九月是出了名的胆小懦弱，没人愿意跟她做朋友，直到有一天，京城名门洛家的千金小姐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学音乐。 全校都知道那个胆小得说话都听不清的千九月有了朋友。一时间，所有焦点都在洛初身上。 “千慕昭。”洛初眯了眯眼，冷声道：“别把你那龌龊的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 千慕昭淡淡笑了一声：“是不是强加你自己心里有数。”她说着看了一眼人群中清丽脱俗的千九月，“我倒是有点同情她了。” “相比我这种明面上针对她的人。”她哼笑了一声：“你这种虚假的友情更加可怕。” “你……” 洛初还想辩驳，却听到来自她亲哥的叫唤。 “小初。”一身正装的落尘大步走到洛初身前，捏住她的胳膊小声道：“你跟我来，我有事问你。” 在他们离开时，洛初回头看见千慕昭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心中一慌沉下了脸。 月色下，洛尘与洛初站在一楼阳台，阳台被落地窗帘隔成了一个小空间，洛初一脸莫名其妙。 “哥，你干嘛？” 大堂宾客那么多，他们俩躲在这就像在偷偷摸摸做什么事一样。 “你跟千九月是朋友？”洛尘满腹疑虑的问道，“她性格真的跟传闻中一样吗？” 他的问题让洛初怔愣了一下，千九月有人格分裂症的是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而她的主人格确实与传闻中相符。 “一样啊！”洛初转了转眸子，抿唇道：“你也看到了，刚才小九站在那还会怯场呢！” 就是因为他看到了，才会急不可耐地抓来洛初询问。 洛尘眉头紧锁，“我怎么觉得不是啊……” 上次那通跟顾允的电话，他听得很清楚，可是今天的千九月，又确实如传闻中一般腼腆。 真是奇怪！ 就在洛尘思绪万千时，隔壁阳台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楚哥……楚总。”千九月慢慢吞吞地跟在楚铭身后走进了被窗帘隔着的阳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洛初刚想出声就被洛尘捂住嘴把隐匿在墙角。 “嘘——”洛尘抬起食指抵在唇边，“听听。” 当初千九月被楚铭送给顾允的事，许多圈内人都是知道的，现在千九月和顾允订婚了，楚铭又找上她做什么？ “千九月。”楚铭的声音既森冷又玩味，“没想到你还挺有魅力的。” 千九月蹙眉沉默，眼前的楚铭满身酒气，想来是跟那些商人寒暄喝多了酒。 见她沉默，楚铭有些不耐，“说话啊千九月！” “楚、楚总……”千九月朝后退了几步，再离楚铭两人远时才一脸认真地开口：“我没有什么想要跟你说的。” 她这话让在隔壁阳台偷听的洛尘闷闷笑了笑。洛初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用口型说道：“你笑什么？” 洛尘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笑的是，楚铭有意勾搭的意图很明显，千九月却这样懵懵懂懂，傻里傻气。 “千九月！”楚铭向前一步抓住了千九月的胳膊，语气里尽是得意，“你别忘了你当初为了我特地学了竖琴！怎么？现在移情别恋了？” 说到竖琴，千九月心中一痛，当初情窦初开误以为这是真情，却没想到楚铭只是把她当成了可以一跃而上的踏板。 “竖琴……”千九月敛下眼，不去看楚铭倨傲的面容：“我已经很久没弹了。” 自从他把她当做礼物送给顾允后，她就再也没碰过竖琴。 “没弹了？”楚铭紧皱着眉头，眼神深不见底，直直看着千九月，“为什么不弹了？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他说着，身体慢慢靠近千九月。 隔壁阳台的洛初听到这，嘴唇动了动：“不要脸！” “楚总！”千九月再次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喝醉了！” 他的气息让她畏惧让她紧张，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该出去了，阿允在外面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她刚才是在顾允被人围着道喜时被楚铭唤来这的。 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顾允发现她不见了没有。 第四十一章 巴掌 她本以为千九月是不可能找一个名门世家的少爷，这才出口讽刺，却不想，千九月的答案出乎意料。 “是顾少。” “顾少！”沐橙欣美眸微瞪，随即别有深意地将千九月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你说的是京城顾少？” 她需要再次确认。 千九月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刻，沐橙欣突然肆意地大笑起来：“千九月！原来你的未婚夫是那个虐待狂啊！” “哈哈哈……” 虐待狂？ 千九月眉头微蹙，她跟顾允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顾允从未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传闻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想到这，她难得地硬气了一次：“顾少不是虐待狂！” “啧啧！”沐橙欣的倨傲的盯着千九月，在她身侧环绕了一圈，讥笑道：“可惜了……” “顾少几年前没出事那会儿可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沐橙欣的语气里听不出惋惜，“他以前来我们家参加家宴的时候我还跟他有过交谈。” “真是世事无常。”她轻叹一声：“顾少因为车祸半身不遂，连心理也变得不正常了！” “他没有！”千九月看不惯沐橙欣言语中对顾允的蔑视，满脸认真的反驳，“顾少的心理很正常！” “别狡辩了！”沐橙欣撩了撩头发，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你以为顾少要是心理还正常能看上你吗？” “那些女人如果不是畏惧顾少的特殊癖好！早就前仆后继了，哪还有你的份！” 话不投机半句多，千九月咬了下唇没再反驳。 “不过说起来……”沐橙欣的眼神十分赤裸，“我倒是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癖好。” 千九月眉头紧蹙，只觉得这么多年来，沐橙欣真是越发的自以为是了，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随你怎么想吧……”她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外婆和妈妈那边，拜托你了。” 话音落下，她没再理会沐橙欣的喋喋不休，迈着大步离开。 …… 深秋傍晚，平日里庄严肃穆的顾宅此刻热闹非凡。 顾允一身正装坐在轮椅上，他的身侧是一袭香槟色晚礼服的千九月。 订婚宴之所以在顾宅举办，主要是顾老爷子的意思，好让这平时沉重清冷的宅子沾沾喜气。 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多半是京城有名的商人。 在千九月第四次撇下顾允，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仰头观望时，顾允推着轮椅跟了上来，“在等谁？” 她的动作很明显是在等人。 “我……”千九月吞吞吐吐道：“我就是看看还有没有人没到。” “你邀请了谁？”顾允明知故问，“还没来吗？” 千九月默然，她不能说。 沐隋清是她妈妈这件事是个尘封许久的秘密。 顾宅客厅里，千振海正端着酒杯谄媚地与顾旭搭话，而同样在被邀请行列中的楚铭和千慕昭则在人群中寒暄。 只是千慕昭犀利的眼神，时不时地扫在千九月身上。 天色渐暗，顾宅原本大敞的铁门缓缓合上，随着铁门闭合的声响，千九月失望地敛下眼推着顾允进入前厅。 这场订婚宴办得很私人，但绝对算不上小型。 随着交响乐响起，千九月推着顾允来到人群前。 探究，玩味，打趣…… 各种各样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千九月不自在地颤了颤。正在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牵起了她手足无措垂在身前的手。 顾允在众人的视线中拿出一个宝蓝色天鹅绒锦盒，他松开千九月的手，唇角勾起，在一阵惊呼声中打开了锦盒。 是一枚戒指。 普通的铂金指环，上面的钻石却并不普通。 稀有的粉钻在灯光下十分耀眼，少说也有五克拉的钻石被切割成了爱心的形状，在场的女性宾客皆是满脸羡慕地看着千九月。 下一秒，顾允小心翼翼地捧起千九月的左手，将戒指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 这并不是他们商量好的。 千九月只觉得心跳快得要跳出来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戒指套上，心理莫名悸动。 紧接着，顾允微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她，千九月恍惚地与他对视。 顾允伸出拇指在千九月戴着钻戒的手上摩挲，轻声道：“从今以后，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公主。” “啊……我的少女心！” “别傻了，做样子而已……” “……” 场上的宾客有人小声议论。 然而千九月听不到，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剩下顾允。 “小九……” 人群角落，洛初一脸惊愕地看着这场订婚宴的主人公，她的眼里一会儿诧异，一会儿羡艳，更多的，是不甘…… “这不是洛小姐吗？”千慕昭双手环胸，故作深沉地走到洛初身前，她眼神扫过人群中央的人，低声道，“看她这么耀眼，心理不舒服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初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神色有些不自然。 “别装了。”千慕昭下巴微扬，“你当初跟她做朋友不就是为了体现你的优越感嘛。” 她们曾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千九月是出了名的胆小懦弱，没人愿意跟她做朋友，直到有一天，京城名门洛家的千金小姐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学音乐。 全校都知道那个胆小得说话都听不清的千九月有了朋友。一时间，所有焦点都在洛初身上。 “千慕昭。”洛初眯了眯眼，冷声道：“别把你那龌龊的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 千慕昭淡淡笑了一声：“是不是强加你自己心里有数。”她说着看了一眼人群中清丽脱俗的千九月，“我倒是有点同情她了。” “相比我这种明面上针对她的人。”她哼笑了一声：“你这种虚假的友情更加可怕。” “你……” 洛初还想辩驳，却听到来自她亲哥的叫唤。 “小初。”一身正装的落尘大步走到洛初身前，捏住她的胳膊小声道：“你跟我来，我有事问你。” 在他们离开时，洛初回头看见千慕昭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心中一慌沉下了脸。 月色下，洛尘与洛初站在一楼阳台，阳台被落地窗帘隔成了一个小空间，洛初一脸莫名其妙。 “哥，你干嘛？” 大堂宾客那么多，他们俩躲在这就像在偷偷摸摸做什么事一样。 “你跟千九月是朋友？”洛尘满腹疑虑的问道，“她性格真的跟传闻中一样吗？” 他的问题让洛初怔愣了一下，千九月有人格分裂症的是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而她的主人格确实与传闻中相符。 “一样啊！”洛初转了转眸子，抿唇道：“你也看到了，刚才小九站在那还会怯场呢！” 就是因为他看到了，才会急不可耐地抓来洛初询问。 洛尘眉头紧锁，“我怎么觉得不是啊……” 上次那通跟顾允的电话，他听得很清楚，可是今天的千九月，又确实如传闻中一般腼腆。 真是奇怪！ 就在洛尘思绪万千时，隔壁阳台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楚哥……楚总。”千九月慢慢吞吞地跟在楚铭身后走进了被窗帘隔着的阳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洛初刚想出声就被洛尘捂住嘴把隐匿在墙角。 “嘘——”洛尘抬起食指抵在唇边，“听听。” 当初千九月被楚铭送给顾允的事，许多圈内人都是知道的，现在千九月和顾允订婚了，楚铭又找上她做什么？ “千九月。”楚铭的声音既森冷又玩味，“没想到你还挺有魅力的。” 千九月蹙眉沉默，眼前的楚铭满身酒气，想来是跟那些商人寒暄喝多了酒。 见她沉默，楚铭有些不耐，“说话啊千九月！” “楚、楚总……”千九月朝后退了几步，再离楚铭两人远时才一脸认真地开口：“我没有什么想要跟你说的。” 她这话让在隔壁阳台偷听的洛尘闷闷笑了笑。洛初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用口型说道：“你笑什么？” 洛尘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笑的是，楚铭有意勾搭的意图很明显，千九月却这样懵懵懂懂，傻里傻气。 “千九月！”楚铭向前一步抓住了千九月的胳膊，语气里尽是得意，“你别忘了你当初为了我特地学了竖琴！怎么？现在移情别恋了？” 说到竖琴，千九月心中一痛，当初情窦初开误以为这是真情，却没想到楚铭只是把她当成了可以一跃而上的踏板。 “竖琴……”千九月敛下眼，不去看楚铭倨傲的面容：“我已经很久没弹了。” 自从他把她当做礼物送给顾允后，她就再也没碰过竖琴。 “没弹了？”楚铭紧皱着眉头，眼神深不见底，直直看着千九月，“为什么不弹了？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他说着，身体慢慢靠近千九月。 隔壁阳台的洛初听到这，嘴唇动了动：“不要脸！” “楚总！”千九月再次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喝醉了！” 他的气息让她畏惧让她紧张，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该出去了，阿允在外面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她刚才是在顾允被人围着道喜时被楚铭唤来这的。 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顾允发现她不见了没有。 第四十二章 洛尘的好奇 千九月的脚步往窗帘那走了走，如果让人发现她和楚铭站在这，一定又会生出不好的言论。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千九月的脚步即将迈出窗帘时，落地窗纱猛地被人从外面拉开。 千九月恍然抬起头来，入眼的是千慕昭那张娇俏又扭曲的脸，她厉声一字一顿：“千、九、月！” 她的身后，是一众宾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里，千九月被那些眼神看得无所遁形，额间不禁冒出了冷汗。 “顾少！”千慕昭转头看向坐在人群最前面的顾允，“你也看到了！你那消失的未婚妻正跟我的未婚夫在一起！” 实际上楚铭和千九月只是前后站着，并没有过分的举动，可是在这些人眼里，他们两个一同站在一个隔绝的空间里，一定是有什么。 “阿铭！”千慕昭踩着高跟鞋上前挽住楚铭的胳膊，深怕他会靠近千九月一点，“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楚铭当然不可能直接承认是自己叫千九月到这个阳台的，他只是缓缓眨了下眼，状似冷情：“我刚才觉得有些醉出去透透气。”他说到这看了眼千九月：“然后她就进来了。” 睁眼说瞎话！ 千九月紧咬着下唇不敢辩驳，明明就是他说有事找她，让她过来的！ 听到楚铭这样说，千慕昭深信不疑，她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千九月，阴冷道：“千九月！” 紧接着，她狠狠地咬牙，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举起手一巴掌扇在了千九月的脸上：“你这个狐狸精！” 随着巴掌落下，千九月的左脸通红一片，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捂住脸颊。 “一定是顾少满足不了她……” “是啊，顾少不能人道，怎么做那档子事！” “我就说嘛，谁会愿意嫁给一个性无能……” 周围的闲言碎语响在耳畔，千九月鼻尖微红地低下头，她不敢去看此时顾允的表情。 一定很骇人吧…… 确实，顾允的脸色着实阴沉，他抬眉对着低着头的千九月轻声唤道：“九儿，过来。”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千九月不禁哆嗦了一下，不敢抬头。 场上的宾客屏息凝神，好在顾老爷子早就上楼休息，而顾旭站在人群中没有言语。 千九月慢慢挪着小步移到顾允身前，她的脑袋始终没抬起过。 就在众人以为顾允会怒火中烧，惩罚千九月时，顾允只是伸手牵起千九月，轻轻拉扯，示意她弯下腰。 千九月不敢迟疑，她咬了咬唇弯下腰靠近顾允。下一秒，她的脸颊上传来一阵温热。 是顾允的轻抚，“疼吗？” 他的声音很轻，深怕惊扰了眼前的人。 围观的人群一时不知道顾允有什么打算，他看起来不像是动怒的样子，反倒像是，心疼？ 顾允轻柔的声音让千九月心里的筑起的防线骤然崩塌，她抬起水润的眸子看着顾允，殷红地唇瓣委屈地瘪了瘪，半晌才小声道：“疼。” 人群里窸窸窣窣地响动。 他们皆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是真实的。 那个传闻中阴晴不定嗜虐成瘾的顾少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九儿。”顾允轻轻摩挲着千九月的手，眼底闪过一瞬间的狠厉，“我行动不便，没法帮你打回来。” 他扬着嘴角，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你自己去，听话。” 他话音刚落，场上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顾少这是什么意思！”千慕昭挺着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 “千小姐。”顾允凛冽地眯起眼，“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订婚宴上欺负我的未婚妻。” 千九月紧了紧顾允的手，有丝惝恍。 他这是在为她出头吗？ “顾少！”千慕昭挽着楚铭的手臂，心里有些慌，她大声道：“你也看到了！是你的未婚妻在勾引我的未婚夫！” “呵！” 顾允嗤笑了一声，说得斩钉截铁：“我没看到。” 他说着，将视线瞥向楚铭：“就凭楚总的片面之词，我有理由选择不相信。” “你……”千慕昭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转而瞪着千九月：“你敢！” 若是放在平时，千九月定然一声都不敢吭。可是现在，顾允正牵着她的手。 “千慕昭。”千九月缓缓抬头，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勾引你的未婚夫。”她说着，松开与顾允相握的手，大步走到千慕昭面前。 “你敢！”千慕昭皱着眉头，眼神紧盯着千九月。 她是料定了千九月没那个胆子。 然而下一秒，“啪——”的一声响起，千九月的手掌落在了千慕昭的左脸上。 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思索…… 这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千九月吗？ “千九月！”饶是站在一旁的楚铭也来不及拦住她的巴掌，就因为他也不相信千九月敢这么做。 楚铭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顾允冷声打断：“楚总。” “九儿是我顾允的女人，顾家的媳妇。”他薄唇微扬，“你怎么对她，就等于是怎么对顾家。” 赤裸裸的威胁。 楚铭到嘴边的狠话全数咽了下去，楚盛和顾家有生意来往，若是他惹了顾少不快，他们公司的生意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阿铭！”千慕昭泪眼婆娑地看着楚铭，只希望他能替她出头，却不想等来的只是他冷漠的两个字。 “算了。” “……” 一场闹剧总算在楚铭和千慕昭的离场落下帷幕。 一直站在另一个阳台的洛尘和洛初直到人群散去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大堂角落，千九月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吃着甜点，而顾允则依然被许多人围着寒暄。 洛初好不容易找到千九月，她端了一盘糕点故作轻松地走到身边坐下。 “小九。”她侧着脸端详着千九月的左脸，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 千九月抿唇微笑着回答，其实刚才还了一巴掌，她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不过小九啊……”洛初神秘兮兮地小声开口：“你怎么会突然跟顾少订婚？” 天知道她收到请帖的时候有多惊讶。 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突然在一起了！ 这个问题千九月也答不上来，她沉默着斟酌，思忖着要如何解释。 在她还没想好措辞时，洛初再次开口问道：“你跟顾少是怎么认识的？” 说起来…… 千九月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她一边吞咽一边回想。 恍然间脑海里闪过她在维也纳与顾允亲吻的画面，千九月小脸一红，腼腆地开口：“我们是在维也纳认识的。” “维也纳？”洛初心存疑虑，但也没再询问什么。 以小九的性格，正常交际对她来说都很困难，认识顾少，显然是她另一个人格做的。 她思虑着，视线看向人群中央，那个即便是坐在轮椅上，却气势不凡地男人道：“顾少知道你的病吗？” 说到这，千九月心中一痛，她淡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洛初很是讶异，“那你平时跟他相处的时候，她出来了怎么办？顾少不会觉得你们差别很大吗？” 截然不同的性格，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再迟钝的人也会看出些许端倪，更何况顾允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我……”千九月思来想去，觉得顾允确实没察觉她有问题，只是以为她是在演戏而已，“我跟顾少相处的时候，会装得比较大胆一点……” 也许是因为这样，顾允才没有发现。 只是这个解释让洛初很是怀疑，她不相信顾允是一个好忽悠的人。 正在洛初打算开口问出她的质疑时，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小初！”洛尘手中端着一个香槟酒杯，眼神似是不经意地瞟向一旁的千九月：“准新娘也在啊……” 千九月被‘准新娘’的这个称呼叫得脸红耳热，她不敢抬头，只能看着大理石地砖上的倒影傻傻地微笑。 “你好，我是小初的哥哥洛尘，你可以随她叫我哥！或者叫我洛哥哥！”洛尘调笑着打趣道：“实在不好意思，就叫我名字也行。” “呃……”千九月比较腼腆，她生疏地开口：“洛先生，我叫千九月。” “……” 洛尘先是无语了片刻，随即表示理解，“说起来……”他晃着酒杯，随口问道：“九月是学竖琴的吧？” 他刚说完，洛尘便替千九月回答：“哥！上次小九帮我的乐团弹奏竖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噢！”洛尘笑得一脸无辜，“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嘁！” 洛初嗤了一声睨着洛尘，千九月在一旁不好意思道：“我在维也纳留学，主修竖琴。” “真是才女！”洛尘轻叹了一声，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千小姐还有其他爱好吗？” 爱好？ 千九月先是一愣，紧接着怅然若失地开口：“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就连竖琴，都是因为楚铭学的。 她没事的时候，一坐就能坐一整天。根本不需要什么兴趣爱好来打发时间。 不过她的另一个人格倒是有一个不羁的爱好，赛车。 洛尘的问题让一旁的洛初莫名其妙：“哥！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今天晚上洛尘嘴边的话题都是千九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她有意思呢！ 第四十三章 母女交谈 “小初！”洛尘砸吧了一下嘴，“怎么这么不给你哥面子！我就是找找话题随便问问！” “是吗？”洛初狐疑地眯了眯眼，视线在千九月和洛尘的身上来回流转。 她总觉的她哥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是啊！”洛尘随意应了一声，像是平日里寒暄一般说道：“我平时喜欢赛车！” “不是跑车的赛车，是重机的赛车！”洛尘好意解释，随后顺理成章地询问：“九月喜欢赛车吗？” 听到他的问题，千九月的心‘咯噔’了一下，赛车？洛初的哥哥这么问，该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许是他的这个问题太过突兀，一旁的洛初看不下去了，她扯了扯嘴角一脸嫌弃，“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小九她怎么可能喜欢赛车！” 然而洛初这话刚说完，顷刻间就像提醒了她自己一般，让她想到那时在京郊赛车场看到的人，跟千九月至少有九分相似。想到这，她视线移向千九月，静待她的回答。 千九月被洛初和洛尘两个人的视线盯得无所遁形，就在她准备缴械投降，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有‘赛车’这个爱好时，顾允冷凌的声音阻断了她的话语。 “洛少爷。”顾允移动着轮椅来到千九月身前，微抬起头看向站在他旁边的洛尘，“你似乎对我的未婚妻很感兴趣？” 听到熟悉的声音，千九月暗自松了口气，紧接着她便听到洛尘不自然地咳了几声，继而慌忙地解释：“我就是有些好奇。” “毕竟你看上的女人，总会有些特别之处。”洛尘意有所指，他早就发觉今天千九月胆小的表现并不是装出来的。 可是她在赛场上的潇洒也不可能是做戏。 他想搞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顾允眯了眯眼，危险地警告，“好奇害死猫。”他说着，看向坐在沙发上困窘的千九月，语气轻了一度，“九儿，跟我过来。” “啊？”千九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站起身走到顾允的身后，推行他的轮椅低头问道：“去哪里？” “后花园。” 看着千九月推行顾允离去的身影，洛初不自觉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对一旁的洛尘开口：“顾少看起来不像是传闻中那样。” 冷漠无情，阴沉暴戾。 “呵呵！”洛尘只是淡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是不是传闻中的那样，恐怕因人而异吧。 也就只有面对千九月，他才能收起眼底的凌厉。 …… “去后花园干嘛？”千九月推着顾允穿梭在灌木丛间的石路。 顾允故作神秘地开口：“到了你就知道了。” 千九月撇了撇嘴，不再追问。 顾宅虽大，但从前厅到后花园也不过两分钟的路程，在踏入花丛前，千九月看到了她今天一整天心心念念的人。 她的妈妈，沐隋清。 她坐在花园中的石桌前，淡雅风韵，举手投足皆让人赏心悦目。 千九月远远看着，眼里溢出一丝晶莹。 “沐姨不喜欢热闹，所以来这恭喜我们。”顾允侧过头，瞥见千九月眼底的湿润，他温热的大手动了动，抚上千九月的手背，轻声提醒，“别愣着，快去打招呼。” 他当然知道千九月这一天魂不守舍是为了什么，可是她既然不肯跟他说，他便不问。 千九月一路踉跄地推行着顾允来到石桌前，面对这位看起来十分温雅的女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沐姨。”顾允率先招呼。 “小允啊……”沐隋清的眼神似有似无地飘到千九月的身上。 她穿着高定礼服，纤细的身材一览无余，小脸上没有多少喜色。 花园里的灯光昏暗，她没看见千九月眼中的波澜。 “沐姨。”千九月随着顾允称呼。 她这一声疏离的叫唤，令坐在石凳上的沐隋清心中钝痛，任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疏远自己。 “小允给我发了邀请函。”沐隋清的眼神落在千九月身上，似是打量，“郎才女貌，恭喜你们。” “谢谢沐姨。” “谢谢……”这声‘沐姨’，千九月实在是说不出口。 “九儿。”顾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还有些恍惚的千九月，“前厅里的宾客我去招待，你在这里陪陪沐姨。” “……”等千九月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允已经按动轮椅上的按钮往前厅去，“等等……顾少。” 她害怕，从小到大跟沐隋清单独相处的次数用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更何况，现在的她，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然而轮椅上的顾允仿若未闻，没有回头。 他在给千九月跟沐隋清独处的机会，他看得出来，千九月对母爱的渴望。 “小九。”直到顾允远去，沐隋清才开口，她睨向一旁的石凳道：“坐吧。” 昏暗的花园里，气氛十分尴尬。 千九月扭扭捏捏地在石凳上坐下，半晌没有开口，她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该称呼沐隋清什么。 是妈妈？还是阿姨？ “小九。”沐隋清的眼里有丝难过，“你现在连声‘妈妈’都不愿意叫了吗？” 听到她的控诉，千九月恍然抬起头，看向面前优雅的美妇。 难得地在她眼里看到了母爱。 千九月不自然地咬了咬唇，斟酌了许久才小声开口：“妈……妈妈。” 这个在她心中腹诽过无数次的称呼。她终于叫了出口。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一道严厉的呵斥：“不许叫她妈妈！她不是你妈妈!” 还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妈妈！” 可是除了她，所有人都是外人啊…… 那时的千九月孤立无援，偌大的沐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刻骨铭心的记忆涌起，千九月额角钝痛，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嘶……” 习惯使然，她抬手敲了敲脑袋。 看到她的动作，沐隋清有些担忧地开口：“怎么了小九？” 怎么了？ 还不是你造成的！ 千九月的心底有一道邪肆的声音，她咬了咬牙，勉强淡淡出声：“我没事。” 这种神经性头痛，她早就习惯了。 听到她说没事，沐隋清放松了下来：“没想到你会跟小允走到一起……”她感叹着，视线看向花园中的小型喷泉，眼底眸光流转，像是在回忆过往。 千九月抿了一下唇不确定地问道：“顾少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吗？” 她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跟顾允坦白。 然而下一秒，沐隋清就替她做了决定，“小允他不知道，妈妈希望你不要告诉他。” 没等千九月问出口，沐隋清便理所当然地解释：“我们沐家跟顾家是世交，被小允知道我跟你的关系，终究是不好的。” 呵！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怕你玷污了沐家的名声！ 你在她眼里是见不得人的！ 心底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刺激着她，千九月紧紧蹙着眉头。 “哎，小九，我们别说这个了。”沐隋清察觉到千九月的情绪不对，出声转移话题，“来说说你跟小允吧……” “你跟小允……” 沐隋清还没问完，便被千九月细声细语地打断：“我上周末去了沐家，遇到橙馨了……” “我知道。”沐隋清温婉地点了点头，宠溺道：“那丫头有跟我说在门口看到你了，真是的，她养了一只斗牛犬，每天下午都要牵出去遛遛！” “……” 听着她的侃侃而谈，千九月心中渐冷，低声问道：“你就不怕来这遇到爸爸吗？” 好在千振海走得早，不然会不会遇到，还真说不定。 “小九。”沐隋清骤然冷下声音，“别跟我提那个人！” 当初若不是他趁她喝醉玷污了她，而沐家又不想将事情闹大…… 沐隋清随口说道：“要不是小允再三邀请我来……”她才不会愿意重提噩梦。 她的话让千九月怀有一丝期待的心凉了下来。 本以为沐隋清是为了她来的…… 却没想到只是她自作多情。 呵呵！ 千九月！在你妈妈眼里谁都比你重要！你别再自讨没趣了！ “是啊……”千九月低头看着石桌喃喃自语，“谁都比我重要……” “小九？” 沐隋清好看的眉眼轻轻蹙起，对着毫无反应的千九月再次唤了一声：“小九？” “呵呵……” 沉寂的花园里响起千九月无谓的冷笑，她悠然抬眸，眼里一片清冷，“沐姨，这花园里什么也没有。”她从石凳上站起身道：“我就不继续陪你坐在这吹冷风了……” 她说完，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回过神过来的沐隋清急急地站起身子冲着千九月的背影轻喊：“小九！小九!” 她见千九月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懊恼的低呵了一声：“好端端的，怎么闹起脾气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对妈妈的！” 千九月当然不会这么对待沐隋清，应该说，千九月从小到大对谁都是小心翼翼，深怕惹人不快。 灌木丛的灯光映照在石路上，千九月缓缓回过身看向站在石桌前体态优雅的人，她是沐家三小姐，这一生过得光鲜亮丽的沐小姐，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是生活在怎样的阴影之下。 从出生开始，一味地给她灌输她是‘污点’的思想，让她自己都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生她的妈妈，沐隋清啊…… 第四十四章 叔叔 静默良久，千九月的视线下移，她看到沐隋清那双踏着藏青色绒面高跟鞋的脚，一步也没有动过。 “呵！”千九月淡淡勾了勾唇，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她可以向前走九十九步又如何？有些人，连一步也不愿意迈向她。 回到前厅，依然热闹。 顾允端着酒杯，身后有人替他推动轮椅，周围是各家公子以及一些年轻的商人。 千九月看着顾允不羁的侧影，眼眶突然一热。她眉眼轻挑，随手从经过的侍从手上端起一杯红酒，红唇微启，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鲜浓的葡萄酒精味充斥在口中。 紧接着，她迈着猫步一路走到顾允身前，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扯着嗓子矫揉造作地出声：“亲爱的……” 几人的谈话被千九月打断，她毫不自知地扭着腰坐到顾允的大腿上，双手顺势揽上他的颈项，随后低头凑在他的颈间吐气，声音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我想回家……” “天呐！快看!” 一时间，前厅里的人纷纷将视线投在顾允及千九月身上。 “顾少脾气这么好？” “这个千九月真有两把刷子！顾少的谈话也敢打断！” “……” 本以为顾允被打断了谈话多多少少会些点不悦，却没想到他只是给了周围的人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暂停交谈。 而后抬手轻轻揉了揉垂在肩上的发丝，声音温和得不像话，“怎么了？” 她今天一整天不是都想着沐隋清吗？怎么给了她们独处的时间，不多相处一会儿。 千九月闷闷地摇了摇头，发丝搔弄着顾允的下巴，她重复道：“我想回家。” 敏锐如顾允，又怎么会看不出千九月情绪不对，他淡淡应了一声，纵容地开口：“好，我们回家。” 他说完，侧头递了个眼神给身后的西装男子，随即握着千九月的手揉了揉，“乖，你先起来……” 千九月撇了撇嘴，不情愿地从顾允的大腿上站起身。 众人这才看清千九月的表情，眼眶湿润，小脸微红，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顾允始终牵着千九月的手没有放开。 借着一时间的安静，顾允对前厅的众人开口，“小九困了，我先带她回家，诸位自便。” 他说完，身后的人立刻推行着顾允往前厅门口走去，千九月被顾允牵着手，小步小步地走着。 放着一众非富即贵的宾客，千九月和顾允漫不经心地离开顾宅。 留下一阵骚动。 “顾少好宠千九月啊！” “她不就是个私生女吗？也不知道顾少看上她什么？” “私生女又怎么样？你刚才没看到千大小姐吗？还没有千九月一半好看！” “要是有个人这么宠我，就算是性无能我也愿意啊……” “喂！刚才不是你说他们只是逢场作戏吗?” “……” 场上议论声四起，坐在车上的千九月两耳一片清净，她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只觉得脸颊有些热，脑中只剩下一团浆糊。 她刚才在宴会上吃点心的时候配了几口香槟，再加上她和沐隋清谈话回来，猛地喝下的那一杯红酒。 千九月的酒量一直是个谜，时好时坏，再加今天上参了酒，更是加大了她喝醉的几率。 果不其然，等车子停下的时候，千九月已经不认得坐在一旁的顾允了。 车门锁一开，她便一把拉开车门蹦蹦跳跳地跑进庄园，顾允坐在轮椅上看着千九月充满童真的背影，有些莫名。 她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怎么这会儿这么欢快？ 不仅仅是欢快，顾允移动轮椅进了庄园，墙壁上的液晶电视里正播放着当红卡通动画，《海绵宝宝》 而千九月倒躺在沙发上，脑袋倒垂在沙发座椅前，双腿翘在椅背上晃荡，上卷的礼裙露出了她大腿的一片春光，还好她穿了安全裤，不至于露得太多。 只是，这样的姿势十分诡异。 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动作，倒像是一个充满童趣的孩子。 充满童趣的孩子？ 孩子？ 顾允眉头紧皱，这样的姿势她脑袋不会充血吗？ 想到这，顾允移动轮椅来到沙发前，在看到千九月通红的小脸时，他无奈地伸手托起她的脑袋，好让她舒服一点。 不成想，千九月被托起了脑袋，反倒还闹起了小脾气，她小脸一皱，气哄哄地瞪着顾允，瘪嘴道:“叔叔！你挡住我看动画片了！” 语气里的气恼毫不掩饰。 “……” 听到她的控诉，顾允托着她后脑勺的手僵了僵。 千九月叫他什么？ 叔叔？ “你又在玩什么游戏？”顾允有些无奈地看着千九月通红的小脸，“乖，先坐起来，这样不舒服。” 他说着，另一只手握向千九月的手臂，想要将她拉起，却遭到一阵奋力地挣扎。 千九月腾空的小腿用力蹬着空气，整个人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倒窝在沙发上，乱动的脑袋时不时的蹭到顾允的大腿。 因为她的动作，本就已经滑倒腿根处的礼裙更加大剌剌的敞开，露出一丝白皙的腰线。 顾允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幽深，声音变得沙哑，“九儿……起来。” 沙发上的人还没意识到危险，依然瞪着水汪汪的眸子对着顾允任性道：“我不起来不起来！” 她的声音因为醉意有些含糊。 顾允的眸色变得更深了，他没再耐下性子轻哄，而是直接从轮椅上站起身，双手抓着千九月的腰身一把将她抗在肩上。 被她知道他的伪装又如何，反正她迟早都是他的。 顾允勾着唇角扛着千九月上了楼梯。 “叔叔叔叔……”千九月的脑袋垂在顾允宽阔的背后，双手攥成拳头在他的后腰处轻捶。 她的动作让顾允觉得浑身燥热，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一手托在千九月的腿根处，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的拍上她的臀部，发出一声脆响。 “乖一点！” “啊！”千九月惊叫了一声，再也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 等顾允将千九月放在他的大床上时，千九月垂着脑袋瘪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九儿？” “……”千九月鼓了鼓脸没有应声。 “喝醉了？”顾允眯着眼猜测。 她这种情况，可不就是喝醉了发酒疯吗！ “哼。” 千九月小脸扭向一边，双手环着胸，奶声奶气：“我生气了！” “……” 生气了怎么哄？ 顾允双眼微眯，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生闷气的千九月。 她现在估计意识不清，否则怎么可能会对他的‘双腿健全’毫无反应。 见顾允一直不说话，千九月突然回过头仰着脑袋认真道：“叔叔！” “咳咳……” 顾允抬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他不过就比千九月大了七八岁，实在是受不住她的这声‘叔叔’。 没有得到回应，千九月也不气馁，她再接再厉地称呼：“叔叔！” 实在无法，顾允只好闷闷应了一声：“嗯?” “我生气了……”千九月一本正经，“你怎么不哄我？” 要是知道千九月喝醉后是这个样子的，顾允说什么也不会再订婚宴上安排酒水。 好在这副样子只有他一个人看见。 “怎么哄？” 顾允近一八八的身高，让千九月的脖子仰得酸疼，她扭了扭脑袋再次抬眸，这会儿顾允自觉地弯下身平视千九月，再次低声问她：“想要我怎么哄你？” 看到顾允弯下身，千九月顿时心情大好，她扬起唇抬起两只胳膊，娇声娇气道：“九九要抱抱！” ‘橙橙要抱抱！’ ‘叔叔阿姨好！’ 模糊的记忆，清晰的感受，幼年时在沐家与她同辈的沐橙馨，做着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举动。 她是天之骄女，可以大大方方的对所有人打招呼。可以理所当然的撒娇…… 但是她不行。 因为她是千九月…… “九九要抱抱！” 对着张开的双臂，顾允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宠溺地低笑了一下，将千九月从床上抱起。 用的是抱小孩的姿势，直直地将她托起。 千九月顺手搂住顾允的脖颈，双腿环住他的腰迹。 顾允的大掌托着她的臀部，好让她被抱得舒服一点。 这样亲密的姿势，清醒的顾允又怎么能克制住自己，他的气息越发浑浊，而千九月毫不自知，下巴抵在顾允的肩上，十分舒坦。 “九儿……” 顾允的声音已经低沉到极点。 他侧头用鼻尖蹭了蹭千九月冰冷的耳廓，终是没愣住伸出了舌尖在她耳垂上轻舔了一下。 “嗯……” 随着他的动作，千九月本能地低吟了一声。 她的声音就像催化剂，让顾允再也忍不住将吻落在了她的颈间。紧接着，他托着千九月倒在床上，双臂牢牢地撑在她的脑袋两侧。 就在他低下头准备享用那看起来鲜红欲滴的唇瓣时，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十分响亮。 顾允蹙了蹙眉，抬起头，只见银灰色的大床上，白皙的小公主紧闭着双眸，纤长的睫毛卷翘，上面还挂着几滴晶莹。 这是…… 睡着了？ 第四十五章暧昧的痕迹 顺着自己撑起的身体，顾允看见自己某处的蠢蠢欲动，他轻叹了一声屈起膝盖跪坐在千九月身侧的大床上，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某人，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紧接着，他翻身下床，径直走进了浴室。 随着水声响起，浴室里的温度不断升高。 良久过后，一身清爽的顾允穿着居家服来到床前将睡着的人抱起走进浴室。 他还需要把她折腾干净才行。 梦里，年幼的千九月在母亲的怀抱里睡得香甜。 …… 翌日。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千九月不施粉黛的小脸上，她嘤咛了一声握着小拳头伸了个懒腰。 然而，手上的触感有些不对。 毛毛，绒绒？ 她好像没在床上放布娃娃啊？ “摸够了吗？”一大早被蹂躏着短发醒来，感觉似乎不差。 顾允哑这声音，“昨天没玩够？” 昨天？ 玩？ 昨天不是她跟顾允的订婚宴吗？ 千九月侧过头，一眼就撞进顾允幽深的眸子，昨晚的记忆只到她坐上车，至于到了庄园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而眼下自己跟顾允睡在同一张床上，这是什么情况，提前洞房花烛了？ 看着千九月的脸色从白到红，不用猜都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顾允挑了挑眉，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可惜了……” 千九月下意识地就开口：“可惜什么？” “可惜……”顾允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千九月揽进怀中，下巴在她的发丝上蹭了一下，“可惜你贪睡，不然刚才你脑袋里想的那些，都做了……” 最后三个字，顾允是凑在千九月的耳边吐着热气说的，惹得千九月一阵脸红。 “我刚才什么都没想！”千九月扭过脑袋嘴硬道：“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顾允勾唇，似笑非笑地宠溺道：“好，是我胡说。” 他这么配合，她怎么反而更心虚了！ 千九月撇了撇嘴把顾允的手从她肩上移开，而后坐起身丢了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给顾允，便下床赤着脚跑进了浴室。 正值秋季，大理石地砖上透着一股寒气，顾允侧头瞥了眼床下的地板，思忖着找个时间去选几张合适的地毯。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千九月赤着脚在地上跑了，庄园内虽然四季都有空调保持温度，但地板上终究是冰冷的。 正在他思考着要挑选什么样的地毯时，一声惊叫从浴室传来，紧接着是千九月咬牙切齿的质问：“顾允！” 千九月身上还穿着他给她套上的睡裙，单薄的衣料让他喉间动了动。 “这是不是你干的！”千九月的青葱白指请轻轻戳着自己的颈项，上面是他昨天一时情动留下的印记。 顾允从床上撑坐起身半靠在床头，他手抵在唇边不自然地咳了几声，随后玩味十足地开口：“不是我还能有谁？” “你……”千九月被顾允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肝疼，半晌才一字一顿地愤愤道：“不、要、脸！” 她喊完，跺了一下脚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出顾允的房间。 她刚才进了浴室才发现，浴室里都是男士用品，哪有她的东西，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房间。 …… 一大早手忙脚乱的折腾完，千九月是踩着点到公司的，她刚进办公室就遭到了一室的目光扫射。 “九月！”伊莎莉率先扬着笑脸开口：“订婚快乐!” 她道喜完，其他几名同事也跟着附和：“订婚快乐啊……” 千九月扯了扯嘴角，笑得僵硬。 她一点都不快乐！ “怎么样怎么样？”千九月刚坐在座位上，伊莎莉就滑着办公椅来到她身边，小声地打趣：“跟京城大佬订婚的感觉怎么样啊？” 还没等千九月回答，伊莎莉又翘着嘴开玩笑似的怄气道：“你居然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我！”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啊！”千九月挑了挑眉，点了几下鼠标打开微博页面。 京城四大名门之一顾家的顾少订婚，这件事在微博上居然还掀起了不小的水花。 这得归功于顾允之前那些骇人的传闻，让这些吃瓜网友再次找到了消遣话题。 “京城顾少跟千家那个私生女订婚？那他不就成了千慕昭的妹夫了吗？” “他不是半身不遂不能人道吗？千九月这是守活寡？” “我大概知道前阵子千九月那件事是怎么一夜之间消失的了！” “楼上+1！” “哪件事？求私！” “……” 按照这个势头，估计她之前对千慕昭摔倒不闻不问的事又要被翻出来了。 坐在一旁的伊莎莉顺着千九月的鼠标看到了其中一条评论，她顿时压低声音，问得小心翼翼：“九月啊……顾少真的是性无能？” 呵呵！他要是性无能她马上嫁给他都不是问题！ 千九月抽了抽嘴角吐出了两个模糊的字眼：“你猜！” “……” 伊莎莉一时间无言以对，她紧紧盯着千九月粉嫩的小脸半晌，突然笑脸盈盈地开口：“肯定不是！” 她肯定的语气让千九月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嘿嘿……” 伊莎莉没有回答，只是笑得一脸荡漾。 千九月被她笑得头皮发麻，皱了皱小脸道：“你别笑得这么渗人行不行！” 哪知道伊莎莉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笑得更加夸张，千九月忍无可忍伸手戳了一下伊莎莉腰间的软肉，惹得她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 伊莎莉这么肯定顾允不是性无能，难道是她露出了什么马脚？想到这，千九月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颈项。 “嘿嘿！”伊莎莉笑着凑到千九月的耳边暧昧道：“你的耳垂被蚊子咬了！” 耳垂？ 听到她的话，千九月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千九月通红着脸低声说了一句，“我去个洗手间！” 她说完，逃似的出了办公室。 留下一室的人一脸探究地盯着伊莎莉。 来到洗手间，千九月满脸懊恼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今天早上因为被脖子上的红痕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耳垂上的痕迹。 现在仔细一看，耳垂上的红印十分明显。 这个顾允！实属狼的吗？ 千九月忿忿地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简洁的微信：死变态！ 几乎是下一秒，顾允的回复弹了出来，一个问号。 继续装！ 千九月大力地敲击手机屏幕：咬脖子还不够，耳朵也不放过？你给我等着！ 害她丢脸，怎么着也得报复回来。 很快，顾允回复道：我等着。 看到这条欠揍的回复，千九月咬了咬牙气恼地把手机随手丢在洗手台上，抬手扯下皮筋。 她今天扎了个随意的马尾，这会儿只有把头发放下来才能挡住她的耳垂。 而此时同一栋楼的高层会议室里，顾允坐在会议桌的首位，手中把玩着手机。 坐在侧面的高层人员，一个接着一个谨慎严肃的汇报。 直到，顾允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解锁后看到了一只鼓着脸的小仓鼠，上面写了两个大字：超凶！ 呵！ 会议桌两侧的高层们突然惊悚地看到，他们的总裁，在笑？ “咳咳……”坐在一侧目睹全程的沈言之忍不住假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看了那位正在汇报业绩的高层一眼：“你继续。” “……” 千九月甩着一头披肩卷发回了办公室，伊莎莉在她刚进门时就盯着她笑了出声。 “没完没了了你！”千九月扬了扬眉嗔怒道。 “哎呦！”伊莎莉眼尾轻挑：“别害羞嘛！” “伊莎莉！”千九月趁着还未坐下，居高临下地叉着腰，“你再说！” “不说了不说了……”伊莎莉见千九月气恼，见好就收地摆了摆手，“我是要跟你说公司年会的事啊！你想到哪去了！” “公司年会？”千九月缓缓在办公椅上坐下，现在离年底还有一个多月，伊莎莉这么早跟她说什么？ “我跟你说。”伊莎莉故作神秘地靠近千九月，“公司每年的年会都是面具舞会。” “我在TR做了两年，这两年的年会都是这样的。”伊莎莉说得一脸认真，“也不知道我们总裁什么癖好，从来不露脸！” “不露脸就不露脸啊……”千九月无所谓道：“这样挺有特色的。” “什么有特色！”伊莎莉皱了皱鼻子，“一年也就这一次见到总裁的机会，还带着面具！这让我们看什么呀！” 她说着，突然肖想起来，“而且大家都带着面具，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了，万一我们总裁就喜欢我这类型的，那多可惜！” “……”千九月不免抽了一下嘴角，摇头道：“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啊！” 且不说整个TR集团的员工有多少，单单她们这一个楼层的人，就已经能围着总裁绕个三四圈，他要是真能从这些人中挑出一个喜欢的人，那还真的算是火眼晶晶了！ …… 第四十六章 楚铭的质问 为了这场年会，临近年底，千九月望着自己满衣柜风格迥异的常服闷闷不乐。 她举起手机看了看短信上显示的余额。 嗯，扣掉这个月的房租五千块，她还剩下六位数的余额，足够她准备这次年终晚会的礼服了。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三点十分，正是逛街的好时候。 有了这个念头，千九月慢条斯理的走到浴室里对着镜子化妆，在她正要抹口红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人逛街似乎没什么意思，还是先找个伴比较好。 想到这，千九月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蹦一跳来到书房前。 顾允如往常一样，周末基本待在书房，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千九月敲着书房门一边思索。 “进来。”顾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千九月如获大赦地推开门，扬着笑脸小跑到书桌前，她双手撑着桌面，一只手上还握着刚才要涂抹的口红。 色号：迪奥999。十分张扬的颜色。 “亲爱的！”千九月叫得格外谄媚：“陪我逛街好不好？” 她也就有求于他的时候会这么叫他了，顾允挑了挑眉，下颔微扬，“过来。” 得到指示，千九月屁颠屁颠地走道顾允身前，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 顾允因为坐在轮椅上，身体与书桌之间有些距离，他伸手拉了一下千九月，毫不费力地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 “口红？”顾允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腰身，一只手覆在她拿着口红的小手上。 “对啊！”千九月唇角勾起，把手抬到顾允唇边，打趣道：“你要不要试试？” 顾允眯了一下眼，将口红从千九月的手中拿下，举到她的唇边轻声开口：“别动。” 千九月垂眸看了眼自己嘴巴前的口红，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顾允手生将她抹花了。 这是顾允第一次接触口红这种东西，他眉头微蹙，双眼紧紧盯着千九月的唇瓣，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 良久过后，在千九月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硬起来时，顾允拿着口红的手终于放下，口中轻吐了一声气：“好了。” 好了？ 千九月下意识地抿了抿双唇。 期间顾允的视线在千九月的唇上没有移开过，他帮她涂得口红中规中矩，没有多涂的地方，也没有半点不均。 静默良久，顾允的喉间动了动，不由分说地凑近依然在抿唇的千九月，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低头吻住了那双殷红的唇瓣。 “唔……”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千九月当然没有抗拒，反而十分享受地抬起双臂环在他的颈间配合。 从吸吮到舔舐。 千九月的内心有些复杂。 身前的男人对她来说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可是她却不能就此沉沦下去，因为她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是一个随时会消失的‘人’。 如果现在是真正的千九月，不知道顾允还会不会跟她这样亲密。 想到这，千九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哪有什么如果…… 她的主人格根本就没那胆子靠近顾允，又何来亲密？ 正想着，唇上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顾允离开了她的唇，眼神深邃，语气警告：“你不专心。” “……”这都能看出来？ 千九月撇了撇嘴叫声道：“那再来一次！” 不等顾允有所动作，千九月主动地仰起头吻住他的双唇。 从试探到深入，千九月的动作越发大胆，惹得顾允浑身燥热。 终于，千九月察觉到自己腿根出的异样，她匆忙地从顾允的大腿上弹开，直接蹦到书房门口理直气壮地喊道：“你快点去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她说完，‘嘭——’的一声带上了门。 书房里的顾允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真是…… 好任性！ 等顾允换好衣服坐着室内电梯下楼时，千九月殷勤地跑上前去帮他推行轮椅，嘴里振振有词：“我们去君尚！” 那里对女人来说就是购物的天堂。 千九月心神荡漾地计划着路线，打算先从三楼中高端礼服区逛起。 不过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千九月推着顾允刚刚踏进君尚大门时就看到了某些不想看到的人。 正当她准备转个方向装作没看到时，尖利刺耳的声音在他们的前方响起：“九月！好巧啊！” 有了上次订婚宴的事，千慕昭对顾允多了几分畏惧，声音听起来唯唯诺诺：“顾少。” “顾少。”楚铭直接忽视了千九月，对着顾允打了声招呼。 “啧……”千九月没忍住皱了皱小脸，小声嘀咕：“倒霉！” 总共就来过这个君尚购物中心两次！还两次都遇到他们！真是冤家路窄。 千九月在心里懊恼，没理会楚铭略带探究的眼神。 “顾少这么有兴致，陪未婚妻出来逛街？”楚铭的言语中是十分隐晦的诧异。 从他将千九月送给顾允开始，他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失去掌控了一般。 “彼此彼此。”顾允眉头轻挑，装作没看见楚铭停留在千九月身上的眼神。 “九月要买什么啊？”千慕昭挽着楚铭的手臂时刻宣告主权，“我们可以一起啊！”她提议道。 一起？ 跟他们一起她哪还有逛街的心情，千九月扯了扯嘴角，丝毫不给千慕昭面子，“一起就免了！” 她说完，像是没看到千慕昭骤变的脸色一般继续道：“你们不介意有电灯泡，但是我们介意！” 说到这，她弯下身子对着顾允笑靥如花：“对吧？阿允！” “嗯。”顾允宠溺地笑了笑，随口应答。 看着面前如胶似漆的两人，楚铭的脸色沉了又沉，曾经的千九月总是以娇滴滴的声音唤他‘楚哥哥’。从未像在顾允面前这般放肆大胆。 “阿铭？”一旁的千慕昭察觉到楚铭的晃神，不由得心生警惕：“你怎么了？” 等楚铭回过神来的时候，千九月已经推着顾允走了老远，他转头盯着两人的背影良久，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 千九月一家又一家店漫不经心的逛着，期间顾允的手机响了四五次，在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时，千九月再也忍无可忍愤愤地推着顾允走到商城尽头。 这里是一面玻璃墙，可以将外面繁盛的景象收入眼底。 千九月气恼地叉着腰：“电话电话电话！业务这么繁忙!” 顾允看了眼来电显示，慢条斯理地按下静音，唇角有丝淡淡的笑意：“不接了。” 一听他这么说，千九月哽了一下便摆了摆手：“你接吧!”她可不敢耽误他的工作。 “我去趟洗手间！”她说完睨了顾允一眼，转身朝商场洗手间走去。 而另一边，千慕昭正在试她看上的第三条连衣裙，楚铭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耐，恍然间，他看见一个倩影从专柜门口经过，他下意识的站起身。 “怎么了？”千慕昭有些不安。 “你先挑。”楚铭声音冷淡：“我去一下洗手间。”他说完，侧身大步离开专柜。 千慕昭望着楚铭心不在焉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她递了一个眼神给专柜的导购小姐，便猫着步子跟在楚铭身后。 偌大的洗手间里，千九月站在双手伸在水龙头下，等她洗完手抬起头时，面前光洁的镜面多了一个身影。 她勾唇一笑，“没想到楚总竟然有进女厕所的癖好。” 君尚购物中心是一个高端消费场所，正值下午，人烟稀少，出入洗手间的人也屈指可数。 “千九月。” 这也许是楚铭第一次不带鄙夷的称呼她。千九月对着镜子中的楚铭挑了挑眉，没有应声。 “为什么？”楚铭再次开口。 没头没尾的问句。 千九月莫名其妙的转过身，背对着洗手台，面对楚铭。 见她没打算说话，楚铭的声音冷了几分：“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成胆小懦弱的样子。” 呵！ “我可没装。” 千九月双手环在胸前，冷漠勾唇。 “没装？”楚铭看着眼前睁眼说瞎话的人，向前迈了一步，抬手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下巴，低声命令：“叫我！” 千九月紧皱着眉头，没有吭声，她一只手抓上楚铭手腕，想让把捏着她下巴的手放下。 男女力量悬殊，千九月根本就没挪动楚铭的手，只能仰着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叫我！”楚铭十分执着，“像你之前那样叫我。” 他这么说，千九月恍然明白过来，她嘲讽的笑了笑，眼尾上挑，“你是说……” 她顿了顿，声音沉冷：“楚哥哥?” 这声称呼让楚铭有一瞬间‘恍若隔世’的感觉，他有多久没听到了？ 趁着楚铭恍惚时，千九月一抬手将他擒着自己下颔的手打开，冷声道：“楚总，请你自重。” “自重？”楚铭上前一步靠近千九月，强硬的语气不容置噱：“告诉我！为什么骗我！” “是不是连你的爱慕都是装的？” 楚铭的话音落下，千九月只觉得内心一颤，脑袋一阵钝痛，“我没有……” 她的声音变得细小软弱，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又强势地抬眸看向楚铭：“我说了，我没装。” 第四十七章 买买买 千九月冷凝的眸子紧紧盯着楚铭阴沉的脸，她自嘲道：“楚总这么想要追究……是还放不下我？” 她自以为是的话让楚铭嗤笑出声：“我只是好奇，是什么让胆小如鼠的千九月能在顾少面前那样自如。” 自如到，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都与往常不同，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让他心里十分不甘。 要是千九月在他面前也是这样，说不定他会将她留在身边，而不是就这样送给顾少，白白让他占了便宜。 千九月挑了挑眉，笑得讽刺，“不瞒你说。” “在你面前，我照样会是那个胆小的我。”因为那个胆小的千九月，在楚铭面前时不会想要躲起来。 就像现在，千九月心中一悸，太阳穴隐隐作痛，须臾间，她的双眸变得水润，声音变得细小如蚊声，“楚……楚总。” 一瞬间的转变，让楚铭有些来不及反应，他看着眼前的人从强势变得软弱。 “千九月？”楚铭紧紧皱着眉头，“你在玩什么把戏？” 此时的千九月面对楚铭的质问只觉得手足无措，她双手垂在小腹前紧紧攥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她困窘得快要哭出来时，一声沉冷的声音在洗手间门口响起：“我倒要问问你。” “楚总，你对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不满？” 顾允的话音落下，千九月双眸一亮，立刻像见到救星一般小跑到门口站在他的身后,“顾……顾少！” 嗯？ 刚才还叫他‘阿允’现在就变成‘顾少’了？顾允心存疑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盯着一脸不自在的楚铭。 “顾少。”楚铭侧过身体，正想找个理由解释，就听到一阵尖细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千慕昭穿着刚才试穿的礼服走到洗手间门口。 千九月见状，立马推着顾允的轮椅给千慕昭让出了一条路。 “阿铭！”千慕昭像是一无所知一般走到楚铭身边环上他的手臂，“你怎么来这里找我了？我在试衣间里呢！” 千慕昭这么说明显是在给楚铭台阶下，他哪有不接的道理，“你穿这套很好看，我们回去买单吧……” 他说完，眼神掠过千九月，对坐在轮椅上的顾允开口：“顾少，我们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 他话音落下，抬手拍了拍千慕昭挽在臂弯里的手，与她一同朝洗手间外走去。 在他们走出不远，千慕昭悠然回头，嫉恨的目光落在千九月身上，惹得她一阵恶寒。 不等千九月心颤，千慕昭便回过头，与楚铭有说有笑的离去…… “九儿。” 在千九月恍恍出神之际，顾允漠然的声音响起，“想跟他们走？” 千九月的眼神始终朝着楚铭与千慕昭离开的方向，在听到顾允淡漠的声音时，她猛地回过神，小心翼翼地开口：“没……没有。” “没有？”顾允危险地眯了眯眼，微抬起头看着千九月的神色，半晌才沉冷道：“那还不快走。傻乎乎地站在这干嘛？” ‘傻乎乎’这三个字成功地刺激了千九月，她不知道从哪生出的勇气，用食指戳了戳顾允的肩膀，撇嘴道:“你才傻呼呼！” 说完，她立刻推着顾允的轮椅离开了原地。 饶是顾允再刻意忽视，也看出千九月在性格上的变换。 细细回想，与他相处的千九月，似乎时而胆小，时而强势。而那个胆小的千九月，与刚才楚铭口中的千九月是同一个。 那么，时常在他面前撒娇打泼的又是哪一个？ 顾允被千九月推行着，脑海中的思绪百转千回。 千九月为了不再遇到楚铭和千慕昭，推着顾允直接乘坐电梯上了六楼，这里是高端定制礼服区。 她对今天出来的目的有些印象，就是为了年终晚会挑选礼服。 说起来，她有按时服用克劳斯医生给她开的药，却不知为何，依然时常发病变换人格。 顾允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端倪。 千九月心理沉重，连挑选礼服的心思都没了，她随意推着顾允漫无目的地瞎晃着。 “千九月！” 自从订婚宴后，顾允就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了，千九月跟着他的声音浑身一颤，愣愣地应声：“啊？怎……怎么了？” “去试这套！”顾允下颔微抬，对着橱窗里的礼服扬了扬下巴。 千九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玻璃橱窗中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形模特，他们身上是一套情侣款礼服。 女款是一条藏青色抹胸鱼尾裙，整个裙面星光点点，十分闪耀。 千九月眼角抽了抽，小声解释：“顾少……我是参加公司年会，这个……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顾允阴沉着脸。 对于公司年会，他再清楚不过，那些女人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这套礼服跟那些女人穿的莺莺燕燕相比，算是低调的了。 “去试。”不容置疑的语调让千九月瞬间妥协。 她推着顾允的轮椅进了专柜。 “你……你好。”千九月指了指模特身上的礼服，对导购小声开口：“这套，我想试试。” “好的！” 前段时间京城顾少的订婚宴闹得沸沸扬扬，她们这些导购当然认出这个坐在轮椅上，气势不凡的男人就是京城顾少。 对千九月的态度自然是不敢怠慢。 千九月拿着礼服进了试衣间，原本那个导购打算跟进去，却被千九月腼腆地回绝了，“我自己来就好！” 在千九月试衣服时，顾允也没闲着，他移动着轮椅在专柜内来回选了几套。 “这些，按照她的尺寸定制。” 顾允话音落下，那名导购按耐着激动的心情确认道：“这些都要吗？” “嗯。”顾允随意应了一声，从西装外套里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张黑卡，“她拿进去的那套礼服一起买了。” 说到这，顾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勾了勾唇角，“留十万让她自己买。” 这时，试衣间的门有了响动，顾允眯了眯眼，提醒那位导购道：“别让她嫌贵。” “好的！先生！”导购的心里早就水波荡漾，她思忖着网上那些不好的言论。 说什么顾少跟千九月订婚，肯定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就她看来！这顾少跟千九月订婚，哪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分明就是因为爱啊! 试衣间的门响动了片刻，千九月磨磨蹭蹭地走出试衣间。 一时间，那名导购差点忘了呼吸，她突然能理解为何顾少会这样宠爱这个女人了。 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 千九月的皮肤本就白皙，现在被礼裙上闪耀的点缀衬得更加透亮，马尾辫下是线条柔美的颈肩线，再下去便是恰到好处的锁骨。 她的脚上还穿着一双休闲的小白鞋，却毫不违和。 “把头发放下来。”静默良久，顾允才冷冷出声。 “先生。”导购觉得不妥，出言建议：“这款礼服的前胸设计可以突出颈肩处的线条，把头发放下来就挡住了……”她还没说完就被顾允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导购瞬时有些欲哭无泪。 这…… 还好千九月适时地走上前挡住顾允冰冷的视线，她柔着声音怯怯地问道：“好看吗？” 顾允一抬眉就望进了千九月泛着水波的眼里，他勾唇一笑，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轻柔一些：“好看。” 他说完，抬起食指勾了勾，千九月配合地弯下身子靠近，顾允不由分说地伸手将千九月后脑勺的皮筋解了下来。 一瞬间，发丝散乱。他动作自然地将她的发丝撩到她的胸前，挡住那一片春光。 “这样更好看。” 站在千九月身后的导购扯了扯嘴角，随即恍然大悟地偷偷笑了笑。 原来顾少只是不想千九月露得太多…… 得到了顾允的眼神鼓励，千九月直起身侧头对身后的导购开口：“这件……多少钱。” 她刚才在试衣间看了吊牌，没看见价格。 “这件。”导购眼神四处转了转，笑脸盈盈地说道：“这件是我们店里的最新款。” 一听是最新款，千九月的神色便暗淡了下来。 最新款一定很贵。 哪知道，下一秒，导购说的数字是她勉强可以接受的。 “这款的价格是九万九千八。”导购说着，从手腕上取下缠绕的皮尺道：“我们店都是高端定制，尺寸是根据本的人尺寸定做的，如果您对这件满意的话，我这边帮您现量尺寸，定做完可以直接送到您家。” 认真地听导购说完，千九月回头满脸纠结地望着顾允。 “很好看。”顾允鼓励地看着她，语调肯定。 “那……”千九月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道：“那好吧……就这件！” “好的。”导购微笑地拿着皮尺道：“您跟我来，我帮您量一下尺寸。” “嗯。” 千九月应了一声，跟着导购进了试衣间。 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回常服，认认真真地在导购给的便签上写地址： 京城雍和区……什么来着？千九月懊恼地将便签和笔递给顾允，“地址……” 第四十八章 我不认识他 他们住的庄园门牌号是四位数，她从没刻意去记过。 顾允接过便签纸和笔，眼神在千九月的字迹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眸色暗了暗。 果然，不是他多想。 千九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收起探究的心思，顾允写完地址将便签和笔递给导购道：“刚才那些，一起送过去。” “好的！” 千九月听到顾允的话，以为他也在这挑了衣服，便没有多问。 一个下午，总算是有点收获。 …… 一晃就到了年底。 TR集团旗下的帝豪酒店，二楼和三楼两层宴会厅被TR集团包场，作为集团大厦的工作部门，翻译部被安排在三楼宴会厅。 千九月跟伊莎莉一同进入会场，她一袭藏青色亮面抹胸鱼尾裙，搭配了一张杏色的蝴蝶面具。 精美的面具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露出了她涂抹得淡粉的唇瓣。 三楼宴会厅都是在集团大厦本部工作的TR员工，而同样在集团大厦里工作的TR总裁自然会到场。 在场的女性皆是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看起来惊艳亮眼，若是一不小心被总裁看上做了总裁夫人，她们就不用继续在公司兢兢业业的工作了。 千九月在进会场前内心十分忐忑，深怕自己身上的礼裙太过高调，然而在进了会场之后，她便立刻放下心来。 在那些大红大紫的礼裙之下，她这套藏青色礼服显得格外低调。 “我说九月啊！”伊莎莉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撇着嘴问道：“明明头发盘起来好看！你为什么要放下来啊？”她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秘书部的一行人，“你看她们！叉都开到肚子了，都没拿头发挡一挡，就你那两根锁骨还怕露！” 千九月腼腆地抿了抿唇，小声道：“我……顾少让我放下来的……” 哎呦！ 伊莎莉这会儿算是听出来了：“别给我秀恩爱！”她说完，甩了下裙摆，“你这个有夫之妇就闲在这吧，我要去物色一下……” “……” 千九月怔愣地看着伊莎莉越走越远的身影，暗自请叹了一口气，她还真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在千九月正寻思着找一个角落待到宴会结束时，宴会内的奏乐团突然响起了舞曲，不知从何而来的话筒声响起。 “为了促进同事之间的感情，你们可以趁这个机会邀请心仪的舞伴跳舞。” 都带着面具，谁知道是谁啊！ 千九月站在角落阴影中，抿唇笑了笑。 正在这时，面前的阴影加深，一个高大健硕的人影站在了千九月的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掌心朝上。 是在邀舞。 千九月愣愣地抬起头，水润的双眸直直地装进那双深邃的眼里。 熟悉。 这是千九月的第一反应。 眼前的男人带着一张黑金色面具，整张脸只能看到那双眼，黑沉，幽暗。 更让千九月惊讶的是他的着装。 是橱窗里男模特身上穿的那套，跟她身上这件礼服是情侣装。 这么巧？ 在千九月愣神的时候，男人已经自顾自地拉起她的手，将她往舞池带去。 宴会厅里已经有许多人在共舞，然而千九月被男人拉近舞池时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情侣装？” “他们约好的吧？” “那个男人是谁？看起来长的不错！” 同样在舞池中跳舞的伊莎莉频频回头，“那不是九月嘛？” “你认识？”伊莎莉面前的男人同样出色，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是啊，是我们部门的！”伊莎莉说完才反应过来：“不不不……不能说！” 这可是面具舞会。 就是要保持神秘感。 华尔兹本就是一个需要男女亲密接触的舞种，在腰上的手微微使力下，千九月落入了男人的怀中，耳边充斥这男人的气息。 “你……” 千九月对这样的行为有些恼怒，她皱着眉头，心里盼望着舞曲快点结束。 “不要喝酒。”他刚才去邀她跳舞时，看见了她放在桌上的酒杯，已经见底。 听到男人模糊的声音，千九月心底泛起一丝疑虑。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拉她跳舞还让她不要喝酒！ 见千九月没回应，男人再次开口：“不许喝酒。”这一次，他带着命令的口吻让千九月觉得十分熟悉。 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同样的语调。 “我……”千九月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迟疑了半晌才问道：“你是谁？” 顾允勾了勾唇，声音邪肆，“你不了解规则吗？” “不许问身份。”他说着，大手更是不安分地抚上千九月的背脊。 “你！”饶是千九月脾气在好也无法忍受这样明目张胆的轻薄，她向后退了一步，将手从顾允的手中脱离开来，淡粉色的唇瓣气恼地抿着，良久才小声憋出一句：“不要脸！” 她说完，迈着小步在一阵躁动下离开舞池。 “那对情侣吵架了……” 有人一直在注意他们，“可能不是情侣，只是碰巧吧！” “哪有这么巧的事！” “九月！”伊莎莉也看到千九月的动向，她摆脱了面前的舞伴朝千九月的方向小跑过去。 沈言之一脸无奈的瞥着漫不经心走来的男人，“有必要吗？” 跳个舞而已就忍不住动手动脚。这还是那个清心寡欲的顾允吗？ 只见带着黑金色面具的男人看着自己刚才轻抚过某人的大手，声音低哑：“有必要。” 这是他第一次，以健全的身姿站在她的面前，又如何能克制自己不去招惹她。 “……” 沈言之眼角抽了抽，无言以对。 “九月啊！”伊莎莉追上千九月，把她拉到了角落，“咋回事！那么个帅哥!” 千九月一脸无奈，“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伊莎莉满脸不相信，“不认识会穿情侣装？” “我真的不认识呀……”千九月说着，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摆着满满的香槟酒杯。 她随手拿起一杯香槟，小口小口地抿着，“他刚才还说什么……”千九月学着顾允的语气道:“不许喝酒！” “……”伊莎莉一头雾水地思来想去，最终得到了一个答案，“可能是公司里暗恋你的人！” 不靠谱！ 这个答案一听就不靠谱，千九月猛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她在公司除了翻译部就只去过简溯的办公室，遇见的男人总共就只有简溯一个。 “我知道了！”伊莎莉突然拍了一下手，严肃道：“肯定是简总！” “……” 千九月扯了扯嘴角，仰起头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她刚才也有这个想法…… 毕竟整个公司，她就只见过简溯这一个男人，当然，排除楼下的保安大叔！ TR集团的公司年会没有太多的繁琐程序，大多都是娱乐活动，他们在进宴会厅时，每个人都会领取到一个号码牌。 千九月也不例外。 但她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大奖砸中她。 舞会时间结束，新一轮的活动是抽奖，从敬业奖抽起，最好的奖项是特等奖，一套京城的房产。 一轮一轮号码掠过。 从三等奖开始，将由TR集团总裁亲自颁奖。 一听到话筒里传出的声音，许多人都往宴会厅最前方搭建的舞台看去，他们都想亲眼目睹那位创下TR集团的人。 “天呐！”千九月正低垂着脑袋恍恍惚惚，耳边传来一阵伊莎莉的惊叫：“九月你快看！那是总裁！” 伊莎莉见千九月无动于衷，便扯着嗓子大喊：“刚才跟你跳舞的人是总裁啊！” 一瞬间，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朝千九月投来。 而此时的焦点千九月，早已不知道喝下了几杯酒，她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直接投向舞台上的人：“总裁？” “嗯嗯！”伊莎莉在一旁恨铁不成钢的点头，他们总裁，怎么说条件也比京城顾少好吧！ 千九月跟顾少只是订婚，说不定她跟他们总裁还有机会！ 然而，千九月只是瘪了瘪嘴，一脸嫌弃：“总裁是什么？能吃吗？” 她现在只想吃甜甜的奶油蛋糕。 随着千九月的声音落下，场上再次响起一阵骚动。 “这个女的什么情况？” “喝醉了吧？” 他们都在庆幸台上的人带着面具，不然他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确实，顾允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刚才才让她不要喝酒，怎么一转眼就喝成这样。 “蛋糕……蛋糕……”千九月小声嘀咕，满脑子都是草莓味的奶油蛋糕。 顾允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迈开步子走下台。 场上的人十分有眼力见地让出了一条道，在顾允走到千九月面前时，他们都以为他们总裁会现场开除这个女人，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们意想不到。 只见顾允动作轻柔地摘下千九月脸上的面具，声音温和：“要回家吗？” 只要她说要，他一定会放下所有带她回去。 只是千九月并不配合，她扬起红彤彤的脸，看着面前的人奶声奶气道：“叔叔！我要吃蛋糕！” “嘶……” 场上有人经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站在千九月身边的伊莎莉支支吾吾地开口解释：“对不起！总……总裁，她喝醉了！” 伊莎莉的手想要环上千九月的手臂，好让她站稳，却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动作时，面前这位高大的总裁便先她一步。 第四十九章 九九 顾允直直地伸手将千九月揽在怀里，打手自然地在千九月的发丝间揉了揉，“好，我带你去吃蛋糕。” 站在人群外围的沈言之早就气得咬牙，这会儿把千九月的面具摘掉，要是被有心人看到那还得了！ 倒时候不免有人诟病千九月‘出轨’！更危险的是，万一有人认出TR集团的总裁就是顾允…… 沈言之想都不敢想。 “叔叔要带九九去吃蛋糕吗？”千九月的眼神十分纯净。 顾允忍不住勾起唇角，轻轻点了一下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千九月高兴地扬起小脸，笑意盈盈：“谢谢叔叔！” 她的笑容让顾允心神荡漾，他牵起千九月的手带着踉踉跄跄的她离开宴会厅。 “欸……总！总裁！”伊莎莉鼓足了勇气追上去大喊，她深怕总裁会对千九月做什么不好的事，然而她没走两步就被沈言之及时地拦住：“活动继续。” 沈言之走到台上善后：“总裁临时有事，接下来由我颁奖。” 至于他们总裁是临时有什么事，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出了宴会厅，站在电梯门前，千九月通红着小脸，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顾允的衣角。 顾允感受到衣角上的扯动，随即侧头靠近千九月，轻声道：“怎么了？” “我……” 千九月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年幼的沐橙馨拉着她的父亲娇声娇气地喊：“橙橙要骑马！” 而下一秒，她的父亲便一脸慈爱地将她抱上他的脖子，让沐橙馨伏在上面，嘴角溢着宠爱的笑容。 千九月两眼水汪汪地看着顾允，满脸期待地开口：“九九想骑马……” “……” 顾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正在这时，电梯门开了，顾允牵着千九月的手就要走进电梯，然而千九月却瘪着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九儿？”顾允无奈，只能眼看着电梯门合上，他耐心地垂头低问：“怎么了？” 千九月一脸委屈地重复：“九九想骑马……” 骑马？ 顾允抬起左手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京城的马场都关了，不过她既然想骑，带她去就是了。 “那我们吃完蛋糕就去马场好不好？”顾允不自觉的放柔声音，千九月却十分不领情：“九九现在就要骑！” 现在哪去找马！ 顾允无奈道：“那我们不吃蛋糕，直接去马场？” 此时千九月终于抬起头，吃力地踮起脚，双手环住顾允的颈项奶声奶气地要求：“叔叔让我骑马嘛……” “咳咳……” 这时顾允终于明白千九月所说的‘马’是什么了！他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轻声哄劝：“九儿现在喝醉了，骑马很危险！等九儿没醉的时候再骑好不好？” 本以为喝醉的千九月很好哄骗，却不想她十分硬气地鼓着嘴大声道：“不好！” “……” 电梯来了几轮，他们却始终站在电梯门口没有动作，这样下去晚会结束他们都不一定能进电梯。 顾允低声出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揉了揉千九月的发丝，轻声细语地与她商讨：“九儿想骑的话，先回家，回家再骑！” 他说完，千九月没有回应，只是哼了一声，晕乎乎地跑到顾允身后，轻轻一跃爬上了他宽阔的背脊。 顾允下意识地就用双手拖住她的臀部，稳住她。 见千九月乖乖趴在他的背上没再动作，顾允乘机按下电梯背着她下楼。 在走到大堂前厅时，所有人都看见一个西装革履带着面具的男人背着一个满脸通红撅着嘴的女生。 不免有人出声议论： “什么情况？” “他们是TR本部的员工吧……晚会不是还没结束？” “估计是喝醉提前退场了！” 在小声的议论声中，大堂经理从着装和面具中认出了这是他们总裁，他急忙迈着大步跑到顾允身前，恭敬道：“总裁！” “嘶……是总裁！” 刚才议论的几个人瞬间噤了声。 “准备一个草莓蛋糕。”顾允思忖着，千九月醉成这样，多了估计也吃不完，他腾出一只手将车钥匙递给大堂经理道：“把我的车开过来。” “是、是！”大堂经理接过钥匙立马转身就走。 顾允背着千九月在众人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走到酒店门口等着蛋糕和车。 等大堂经理把车开过来后，顾允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千九月环在脖子前的胳膊，低声道：“九儿先下来。” “不！”千九月环着顾允的手臂紧了紧，通红的脸颊贴在顾允泛红的耳边，任性道：“我不要下来！” “九儿！” 顾允眉头微蹙。 大堂经理还提着蛋糕冷汗涔涔地站在他们身侧，这会儿千九月对着顾允闹起小脾气，更让他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酒店不过是TR集团旗下的酒店产业之一，一年当中见到总裁的机会屈指可数，没想到他这一见就是总裁哄女人这么不得了的一幕。 大堂经理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被总裁杀人灭口？ 在大堂经理脑补得荡气回肠时，顾允带着气音，侧头对着千九月紧贴着她的脸颊道：“乖一点。” 乖？ 千九月水润的眸子亮了亮，随即松开了环在顾允颈项的胳膊。 外婆总叫沐橙馨为‘乖孙女’，所以她也得乖乖的！这样外婆就会喜欢她了。 千九月顺着顾允的背脊滑了下来，十分听话地钻进副驾驶坐好。 她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顾允有些莫名，紧接着弯下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在大堂经理忐忑的目光中回身接过蛋糕，走到驾驶坐上。 直到车子驶到车道上，大堂经理才抬手抹了一把汗回到大堂。 一进大道，顾允趁着红灯卸下了脸上的面具。 清俊沉冷的面容上露着几分宠溺。 千九月眸光闪烁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嘴里嘀嘀咕咕：“我在马路边捡到十块钱……” “交给人民警察叔叔手里边！” “叔叔拿着钱……”唱到这，千九月忽然顿住，她转头满脸认真的看着驾驶座上的顾允小声重复：“叔叔拿着钱……” 下语句她就是唱不出来。 此时顾允的脑海里在思索着各种避孕措施，将来要是孩子跟她一样傻，那还得了。 想到这，顾允蓦然定住。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陷得这样深了…… “叔叔叔叔！” 顾允被千九月唤回了神，只听她一脸肃穆地问道：“叔叔拿着钱然后呢？” “……” 事实上，顾允从小到大就没听过几首儿歌，千九月唱的这首他也就听了个开头，根本不知道后面是什么！ 可是看着千九月期待的小脸，他又不想让她失望，只能淡笑着宠溺道：“叔叔拿着钱，给你买蛋糕啊！” 说到这，他拿起放在一边的蛋糕盒：“九儿乖，回家就可以吃了！” 哪知道，千九月完全不领情，她皱着小脸，用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顾允，随后义正言辞地吐出了几个字：“笨叔叔！” “……” 听出她话语间的嫌弃，顾允胸前的起伏明显大了些许，然而他只能在内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她喝醉了，以为自己是个孩子！ 别跟她一般见识！ 回到庄园，千九月在顾允帮她解开安全带的一瞬间蹦下车，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到沙发上规规矩矩的坐着，双手攒在一起摆放在双膝上，显得十分拘谨。 顾允提着蛋糕走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千九月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侧头满怀期待的看着他……手上的蛋糕。 他好笑地将蛋糕放在茶几上，随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拆开，吃吧……” 然而在千九月这，吃个蛋糕似乎还有额外的讲究，她双手合十地搓了搓，像是在等待什么。 “怎么不打开？”顾允有些奇怪地看着千九月，只见她水润的眸子眨了眨，眼眶间微微泛红。 ‘今天是我的生日！这个蛋糕没有你的份！’沐橙馨稚嫩的声音犹在耳边，‘你跟我没关系！谁要你帮我庆生啊！’ 只记得当时她十分怯懦地回应：‘这蛋糕是姨父买的！他说我也可以分到的！’ ‘嘁！我现在就去跟爸爸说！不分给你！’ 沐橙馨骄傲的话语打破了她的渴望。 没她的份…… 是不是眼前的这个蛋糕也没有她的份？ 千九月两眼泛红，委屈巴巴地抬眸看着顾允：“叔叔……” 顾允不知道千九月为什么突然之间难过起来，他只能弯下身靠近她，轻声询问：“怎么了？” “这个蛋糕……”千九月伸出手，小心翼翼指着茶几上包装精美的蛋糕道：“可不可以……分我一点就好！” 她说着，把食指和拇指捻在一起，对顾允认认真真地保证：“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 她只是想尝尝蛋糕的味道。 是不是像沐橙馨说的那样，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她谨言慎行的样子让顾允内心一阵钝痛，想到当时查的资料，她在沐家的处境，以及在千家的生活。 现在千九月喝醉的样子，就是她自己内心的渴求吧…… 第五十章 迷糊地坦白 顾允敛下眼，握住千九月抬起的手，将她的手拉到蛋糕前，低声道：“拉开。” 上面的粉色丝带被绑成了蝴蝶结状。 千九月的小手被顾允的大掌包着，在他深邃的眼神下扯开了蝴蝶结。丝带松开，千九月迫不及待地打开蛋糕盒。 入眼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粉色奶油蛋糕，上面铺着许多草莓，一边还立着两个粉色和薄荷绿的马卡龙作为点缀。 “哇……”此时千九月的眸子里像是有星星一般闪耀。“好好看！”千九月仰着小脸，一脸渴求地看着顾允。 顾允被她看得浑身燥热，他喉结动了动，撇开视线移向茶几上的蛋糕道：“吃吧！” 蛋糕盒边上粘着一次性的刀叉盘。 千九月满怀新鲜感地取下刀，将一次性盘子摆了两个出来，她嘴角扬着浅浅的弧度，动作缓慢地切了一个满是草莓的蛋糕递给顾允，“叔叔！给你！” 顾允看着递在眼前的蛋糕呼吸一滞，他的盘子里分走了蛋糕上的一大半草莓。 如果此刻千九月是个孩子，那么她该是一个多听话多乖巧的孩子，沐姨是怎么忍心将她送到千家的。 顾允沉着脸单手接过盘子，顺势就坐在了千九月的身边。 而千九月给自己切了一很小的一块，上面几乎没有点缀，除了一颗草莓以外其他都是奶油，蛋糕上的马卡龙她都没舍得碰。 顾允看着千九月端着手中的盘子没有动作，不由得开口提醒：“吃吧……” “叔叔……”千九月侧头，灵动的双眼中早就溢满了泪水，顾允微微一愣，这是怎么了？ 怎么喝醉的千九月这么多愁善感。 “谢谢你给我买蛋糕！”千九月娇柔的声音隐隐含着啜泣：“你是世界上第一个给我买蛋糕的人。” 也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在年幼的千九月的世界里，顾允是一个好‘叔叔’。 “九儿别哭。”顾允放下手中的蛋糕，抬手用指腹抹去千九月眼角的泪水，“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去弥补她过去的人生里所有的遗憾。 一个蛋糕吃得千九月十分满足，在她将自己盘中的蛋糕吃完以后才发现，顾允盘中的部分几乎没动。 “叔叔！”千九月满脸无辜：“你不爱吃蛋糕吗？” 她可以帮他吃的。 看出了她的意图，顾允勾了勾唇，配合道：“叔叔不爱吃蛋糕，九儿帮我吃好不好！” 即便千九月是处在醉酒的状态，说出这一声‘叔叔’也让顾允感到一阵恶寒。 “好！” 千九月这次回答的很干脆。 最后顾允盘中的蛋糕还是被千九月一丝不剩的解决掉了，顾允看着千九月满足的小脸，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发丝凌乱，千九月双眸像小鹿一般圆溜溜的：“叔叔！” 她挪了挪腰臀，离顾允跟近了一点，“对不起……”她突然垂下小脸道了一声歉。 这声抱歉让顾允不明所以，正打算开口询问，千九月便接着道：“我骗了你。” “嗯？”顾允上扬着语调有些疑惑。 骗了他什么？ “我不是你的九儿。”千九月两只小腿在地板上蹬着，显得十分不安。“你的九儿在睡觉！” “你说什么？” 饶是一向精明的顾允都听不懂此时千九月说的话。 她就是九儿，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怎么会是在睡觉呢？ “九九不是九儿！”千九月扬起小脸，侧头直视顾允，眼底星光闪烁，“小九胆子小，老是躲起来！” “九儿胆子大，老是蹦出来！” “只有九九爱睡觉！”她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九九醒来了，所以小九和九儿都在睡觉！” 这一段话像绕口令一般，让顾允眉头深锁，她说的是醉话吗？ “叔叔是以为我是九儿才给我买蛋糕吃的！”千九月小脸微皱：“九九想吃蛋糕！所以没告诉叔叔我不是你的九儿。” 现在蛋糕吃完了，自然是可以说了。 只是…… 这个叔叔似乎没有理解她的话。 顾允确实没听懂千九月的意思。 眼看着顾允一头雾水的样子，千九月只能皱了皱小脸，嘴里振振有词道：“小九是这样的……”她说完，微蹙起眉头，双眼含着水波，模仿她胆小时的样子：“顾……顾少。” 紧接着，她再次开口：“九儿是这样的……” 她说着搔弄着长发，轻挑了一下眉道：“亲爱的……” “还有我！”她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如同一个孩童一般出口：“叔叔……” 这样明显的区别，顾允总算是明白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多重人格。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千九月在他面前时而胆小，时而胆大，时而腼腆，时而张扬。 也可以理解那天在商场洗手间，楚铭追问她的话。 换做谁都不会相信，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前后差异得如此大。 千九月解释完，毫不避讳地打了一个呵欠，紧接着瘫倒在沙发上，双眼湿润地看向顾允：“叔叔，我困了。” 随后，便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顾允定睛一看，只见倒在沙发上的小女人双眸紧闭，睫毛上挂着点点水光，殷红的唇瓣微启，随着胸前的起伏缓缓吐着气。 “九儿……”顾允沉这脸，出口时有些犹豫。 不知道该按照她的说辞叫她九九，还是依他原本的叫法。 经过之前几次，千九月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睡着，他就已经弄清楚了千九月的睡眠习惯。 她睡得很沉，几乎无法叫醒，有时她会陷入梦魇，无论怎么安慰都无法让她释怀。 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她变成了现在这样，又是什么原因让她噩梦缠绕。 顾允望着沙发上酣睡的人，只觉得自己的心底有种情愫在不断发酵。 他上前将沙发里的人抱起，大步迈向二楼。 如同之前一般，他随意将千九月清理了一番套上睡裙将她抱在床上。 趁着夜深人静，他肆无忌惮地打量千九月安然的睡颜。 …… 第二天一早，千九月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立在床边的轮椅，以及，不知何时多出的米色羊绒地毯。 很显然，这不是她的房间。 千九月只花了一秒钟就接受了她又睡在顾允房间的事实，她抬起手，手背无力地搭在额头上，口中轻叹了一口气。 “醒了？” 顾允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千九月脸颊一热，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头痛吗？” 千九月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她依稀记得昨天是公司年会，因为一个带着面具不要脸的男人，她怄气得多喝了点酒，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她是怎么回来的？ 千九月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昨天……喝醉了。” “嗯。”顾允知道她想问什么，却故意不主动解释。 “我是怎么回来的？” 其实她还想问，她是怎么睡到他床上的。 顾允扬着嘴角挑了挑眉，明知故问：“你不记得了？” 犹豫了半晌，千九月红着脸心虚地点点头：“记不清了……” 何止是记不清，她压根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到她的回答，顾允暗自眯了眯眼，“你昨天……” 他刻意拉长了音调，让千九月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是王叔去接你回来的。”作为顾少的未婚妻，被司机接回庄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千九月皱着眉，仔细回想昨晚的点点滴滴，然而很无奈，记忆只到她在年会上疯狂喝酒那会儿。 “那……”千九月不着痕迹地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跟他同床共枕的次数不少，但是每天早上醒来面对他的千九月，却不是同一个。 此时的她，腼腆又困窘。 “你确定想知道？”顾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得玩味。 千九月被他戏谑的眸子看得有些心虚，她缩了缩脖子，态度坚决地点了点头。 “你是自己吵着要跟我睡。”顾允说到这，下半身没有动弹，而是伸手将默默远离他的千九月拉近了些许，“昨晚这么热情，怎么现在想起避嫌来了？” “顾……顾少。” 千九月颤巍巍的话音落下，顾允的眸色沉了沉。 果然，如昨晚的千九月所说，以对他称呼可以轻而易举地分别她们。 顾允沉着脸，千九月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任他使力将她拉到怀中，“别……别这样！” 千九月小脸涨红，光洁的长腿触碰到了顾允被居家服包裹着的大腿，“顾少！”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的顾允肌肉的律动。 等等？ 千九月蓦然愣住，她瞪大了眸子下巴微抬地看着顾允。 他不是半身不遂吗？腿部没有知觉的人，大腿上会有肌肉？ “怎么了？”顾允双眼微眯，嘴角泰然自若的勾起，“是嫌我抱得不够紧？” 他知道了她的秘密，作为礼尚往来，他还她一个秘密得了。 然而自卑使然，在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下，千九月只会认为是自己判断错了，她宁愿相信传闻，也不愿相信近在咫尺的真相。 第五十一章 顾少到底行不行 千九月敛下眼，低垂着眸子摇头，“顾少……” 她动了动被顾允擒着的手腕，“可不可以放开我？” 顾允看着千九月泫然欲泣的样子，越发地想要狠狠欺负她。他挑了挑眉，十分无赖道：“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听到他的话，千九月水汪汪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她只能小声地控诉：“你怎么能不讲道理！” “噗嗤……” 千九月一本正经跟他讲道理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顾允没忍住笑了出声：“千九月！怎么传闻中没人说你可爱？” 无论是昨晚醉酒的她，还是时常张扬个性的她，亦或是现在这样，内敛害羞的她。 在他眼里都是一个可爱十足的小女人。 可爱？ 这对于千九月来说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形容词，大部分人形容她都是用：胆小，懦弱，这类的贬义词…… 顾允看出了她眼中的茫然与不解，覆在她背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我们是未婚夫妻，记得吗？” 因为昨天的事，顾允已经猜到了千九月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所以即便是她记忆受损，他也不会太惊讶。 对于顾允的疑问，千九月只是有些莫名地点了点头：“记得。” 虽然是不是同一个人格，但她始终是她，无论是哪个人格做的事，都会由她来承担后果。 所以订婚也一样。 不管当初答应跟顾允订婚哪个人格，最终得到的结果，就是她跟顾允订婚了。 千九月跟顾允是未婚夫妻，无论如何，这个关系她都不会否认。 “既然记得。”顾允的声音柔和，视线没有再落在千九月身上，而是望向落地窗外。 还未入冬，树叶却早已凋零。 就像顾家，早就已经不再盛世。 他轻叹了一声，继续道：“那就不要排斥我碰你。” 对于千九月来说，这样亲密的事，只有夫妻才会做，她仰着小脸十分委屈，“可我们，只是订婚，还没有结婚啊……” “订婚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吗？”顾允双眼微眯，深邃的眼眸直直撞进千九月单纯闪烁的视线里。 “……”千九月一时语塞，半晌才纠结地开口：“好……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即使她想反驳，可是她的大脑却早已被顾允的眼神看得一片空白，什么言论都想不出来。 顾允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好了，既然知道没什么区别，那就乖乖让我抱抱。” 他说着，佯装吃力地侧身将千九月环抱在胸前。 而此时的千九月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顾允的动作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她只能通红着小脸，埋头在顾允的胸前。 原本千九月只是想就这这个姿势在顾允怀里小憩片刻，然而不知不觉间，她却再次睡了过去。 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大床上的两个人才恍恍惚惚地有所动作。 顾允随手捞起床头柜的电话按下接听，然而入耳的却是一道惶恐的女声：“九月！你没事吧？” 没等顾允开口说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又焦又躁，“总裁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说话呀？” 一连几个问号，顾允终于不耐，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沉冷：“我是顾允，九儿在我旁边。”他说到这，言语间加了几分厉色：“你要让她听电话吗？” “啊？顾……顾少？”伊莎莉莫名觉得打搅了顾允和千九月的好事，她尴尬地笑了几声，心虚道：“不用不用！九月没事就好!” 她说完，没等顾允回应便挂上了电话。 开玩笑，顾允那个语气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似的，她哪还敢多说一秒，想来是她们总裁认识顾少，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千九月会在顾少身边了。 伊莎莉想到这，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那里奇怪。她只能硬生生地把想要对千九月吐槽的话给憋回心里。 “怎么了？”千九月迷迷糊糊间从顾允怀中探出头来，她刚才好像听到他提到她的名字。 “没事。”顾允放下手机一脸坦然地开口：“你同事打来的。” “噢……”千九月木讷地应了一声，紧接着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我同事，是莎莉吗？” 会在休息天跟她联系的也就只有伊莎莉了。 “不知道。”顾允挑了一下眉理所当然的回答。 千九月急得从被窝里探起身，伸长了手想要去拿床头柜的手机。顾允看出了她的意图随意抬手将她拦住，“你想做什么？” 千九月递了一个‘还能做什么’的眼神给了顾允，随口道：“我要给莎莉打回去，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事的。”顾允拦住她的手一动不动，内心里早就后悔，昨天就不该让人把她的手机送来，扰了他们的清梦。 “不行……”这大概是千九月说过最硬气的话，“你让让，我要打回去问问！” “不行。”顾允用同样的话干脆地拒绝了千九月，随即编了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你要是现在打回去，那我是‘性无能’的传闻不就坐实了？” 听到他的话，千九月一脸不解。 她回个电话而已，怎么就跟顾少是‘性无能’的传闻扯上关系了呢？就在她莫名其妙时，顾允别有深意的声音响起：“刚才你的同事，以为我们在……”他说到这，刻意停顿了一下没有明说：“所以你同事急急忙忙就挂了电话。” 此时的千九月压根没往情事那方面想，而是一头雾水地看了看顾允，又看了看床头上触手可及的手机。 千九月一脸无知的样子让顾允觉得十分无奈，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间，也该起了。 赖床不是个好习惯，想到这，顾允勾了勾唇角，抬起右手食指在千九月的鼻梁上刮了刮，另一只手拿过她的手机递给她，语气十分宠溺：“你想打就打。” 千九月满脸狐疑的接过手机，怎么刚才还一副怎么都不肯让她回拨电话的样子，现在就变了。 真是善变。 千九月握着手机撇了撇嘴，三俩下掀开被子走下床。 讲电话这种事，千九月还没心大到在顾允面前讲。 借着她回自己房间讲电话的空档，顾允起身下床洗漱好继续坐回轮椅当他的残疾人士。 而此时的千九月耳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内容，小脸红得像颗番茄。 “顾少真的不行？怎么这么快就给我回电话了？”电话那头的伊莎莉问得直白，她本以为千九月至少要一个小时后才会给她回电话。 毕竟她上次可是亲眼看见千九月耳垂上的红痕。 伊莎莉的问话让千九月终于意识到为什么顾允会那样说，原来是因为伊莎莉误以为他们在…… “莎莉……”千九月下唇被她自己咬得鲜红欲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顾少……” 千九月脑海中还在整理说辞时就被伊莎莉打断了话语：“哎呦，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啊！上次我可都看到了！你耳朵上的……嘿嘿嘿！” 伊莎莉笑得千九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皱着小脸，言语苍白：“不是！莎莉啊……” 上次留在她耳垂上的红痕她依稀还有些印象，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九月！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伊莎莉一点也不在意千九月跟顾允间的事，在她眼里他们两人是未婚夫妻，无论做什么亲密举动都是正常的。 “九月！我跟你说！”伊莎莉突然压低了声音：“昨天你走后我也喝醉了！” 喝醉？ 在年会上一时尽兴喝醉也是正常的，千九月眨了眨眼询问：“怎么了？”如果没事，伊莎莉定然不会单独揪出来说。 “我今天早上……” 千九月听得出，伊莎莉的声音有些犹豫，“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床边，看样子昨晚好像是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嗯？”千九月有些讶异，“男人？” “是啊！”伊莎莉肯定道：“你还记得昨天跟我跳舞的男人吗？看衣服就是他！” “啊？”千九月细细回想了一下，只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我记得你有跟一个男人跳舞。” “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啊！”当时在场的人都带着面具，就算是熟人也很难认出，更何况是一些见都没见过的人。 不过更重要的事，千九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还好吧？有没有怎么样？” 毕竟像她跟顾允这样，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纯睡觉的男女不多了。 “我没什么感觉啊！”伊莎莉有些神经大条地伸展着筋骨，“完全没感觉！就是我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还热着！”她说到这，合理地推断道：“可能是昨天我们公司太多人喝断片了！所以大家就随便扎堆睡了！” 这样倒有可能，千九月了然地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等千九月和伊莎莉寒暄完，洗漱好下楼时，庄园里难得的，来了一位客人。 而这位客人的着装，似乎有些眼熟。 千九月的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面色沉重地盯着大厅里，坐在沙发上的沈言之。 第五十二章 他知道了？ 顾允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眼就看到千九月一脸怔忪地盯着沈言之，他危险地眯了眯眼，朝着千九月不由分说地开口：“过来。” 千九月不明所以地走到顾允身边，视线始终没有从沈言之身上移开。 “我不好看吗？”顾允在沈言之面前毫不避讳地微抬下巴，冷凝的眸子盯着千九月精致的下颔，他的语调中夹杂着几分委屈。 沈言之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倒不至于被这样的顾允吓到，只是内心里还是抑不住地泛起波澜。 他探究的目光在千九月身上停驻了片刻，虽然早就知道千九月并不是像传闻中那样胆小怯懦，但是他也很好奇，她身上是有什么样的特质，竟然让一向对女人毫无兴趣的顾允动了春心。 顾允莫名其妙的问话让千九月回过了神，她垂下眼眸静静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顾允。 视线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千九月微微红了脸颊，嗡嗡出声：“好看。” 虽然坐在沙发上的沈言之在男人之中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可是坐在顾允面前，他便显得黯然失色了些。 “既然好看……”顾允眉头微蹙，他看得出千九月的走神与沈言之有关，“以后看我就好，别看别人。” 被规划为‘别人’的沈言之抽了抽嘴角，他的眸子从千九月的身上掠过，“千小姐似乎有什么心事。” 沈言之是不想看顾允暗吃飞醋，只能将话摊开来说，他直白的问题让千九月顿了一顿，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没……没什么事。” 她说完，又怕在场的两个男人不信，便多说了一句：“应该只是我看错了。” 她本来是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跟昨晚和伊莎莉跳舞的那个男人穿得一样，身形也极为相似。 不过仔细想想，男士西装无非就是这几种款式颜色，也许是巧合罢了。 见千九月没想多说，沈言之便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没再多问。 坐在轮椅上的顾允不满自己被千九月忽视，他自然地抬手，用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千九月垂在身侧的小手，肆意地揉捏了几下才开口：“九儿帮我上去拿份资料。” 她才刚下楼又得上去？千九月内心不满，面上却不敢表达，只能撇着嘴点了两下头。 “资料在书房桌上，牛皮纸袋装着。”顾允说着，安抚性的轻揉了千九月的小手几下：“乖，资料拿完再去吃饭。” 因为上午的赖床，他们过了饭点都还没用餐，千九月这会儿肚子早就饿得翻滚。 “那……”千九月有些腼腆，“你先放开我啊。” 嘴上说着让她去拿资料，手却不放开她，这让她怎么去拿。 听到她的话，顾允像是才意识到他们的亲昵一般勾了勾唇角，他缓缓松开了千九月手，语气轻柔：“上去吧。” 随着他的手松开，千九月迈着小步转身往楼梯走去。 沈言之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顾允和千九月之间来回转动，直到楼梯上的倩影消失，他才意有所指地开口：“你就不怕她想起来吗？” “想起什么？”顾允明知顾问地挑了两下眉。 “老大。”沈言之知道顾允明白他的意思，转而换了另一个问题道，“你让她去拿资料，不怕她看？” 实际上，他想问的是：‘不怕她偷看？’但又忌惮顾允，怕他不愿将‘偷’这个字安在千九月身上。 “她不会看。”顾允十分肯定，如果说今天醒来的千九月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千九月，他或许不会这么有把握。 但很显然，今天的千九月是平日里那个胆小怕事的乖女孩。 想到昨晚，她用那双懵懵懂懂的双眼看着他，奶声奶气的跟他解释她所有的性格特点。 顾允嘴角扬着，满眼柔情。 坐在沙发上的沈言之不由得‘啧啧’了两声：“老大。”他直言不讳地说道：“你完了。” 沈言之言简意骇地形容他此刻的想法：“早在维也纳那家酒吧里，你纵容千小姐对你肆意妄为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沈言之的眼底有丝无奈。 如果当初他能想到，顾允也会有被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牵绊的这一天，他就该在回国前扼杀掉他们所有交集的可能性。 想到这，沈言之的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近两年的计划，要是因为千九月而付诸东流，即便她是老大的女人，他也不会放过她。 “沈言之。”敏锐如顾允，又怎会察觉不到沈言之对千九月的敌意：“你对我的女人很有意见？” 被看破心思的沈言之没有丝毫慌乱，他只是压低了声音开口：“顾家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他紧蹙着眉头，语气沉稳：“千小姐那边要是不出什么问题就无所谓。” “但要是她出了什么差错……”沈言之说到这，先是顿了顿，继而斩钉截铁地开口：“老大，不只是我，就算是简溯也不会放过她。” “男人的成败你要算在女人身上？”顾允在沈言之面前少有地沉冷了起来。 “如果是这件事。”沈言之没有反驳，“算在女人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妥。” 整个顾家的计划已经可以算的上万无一失，然而这是在没有千九月的情况下，“老大。” 沈言之眯着眼，思绪从两年前晃过：“我和简溯是看着你一步一步到了今天。” “你是怎么过来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沈言之说道这，视线从顾允的双腿上滑过，“千小姐若是安安分分地做一个未婚妻，那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如果……”沈言之满脸严肃，“她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他曾详细地查过千九月的资料，被沐家掩盖的真相他也查的一清二楚，然而这些都无法解释千九月在传闻中与现实中性格的差距。 要是她和顾允一样，是有意操纵着关于她的不实传闻，那就代表她不简单。 而她的‘不简单’，足以让他怀疑她来到顾允身边的目的。 顾允当然知道沈言之的心思。 毕竟他也曾怀疑过，千九月的真实面目。 “与其在这边把矛头指向我的女人。”顾允眉头微挑，冷言道：“不如把心思花在对付顾旭身上。” 顾旭？ 庄园内堂空旷，再低沉的声音也被肆意传播到了二楼。 千九月站在二楼走廊尽头，背靠着突起在拐角的墙面，手中的牛皮纸袋环抱在胸前。 这份资料很好找，她一进书房就在书桌上看到了。 纸袋装得很厚，她抱着有一定的重量。 只是他们刚才说到顾旭…… 千九月的脑海中，恍惚间想起一个与顾允长得几分相似的男人，那不是顾允的哥哥吗？ 顾允说的‘对付’，是她想得那个意思吗？ 刚才她匆忙拿了资料，还没走出书房就听到沈言之怀疑地语调，也是针对她的话，这让她不由得停下脚步，想要一探究竟。 原来，自己在旁人眼中，竟然有别有用心接近顾允的嫌疑。 千九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好看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不知道在顾允心里，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怀疑她的。 毕竟她时常转变着性格，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该觉得她有些怪异了。更何况，顾允是个敏锐凌厉，久居上位的人。 正在千九月轻呼出一口气，打算迈开步子把资料送下楼时，沈言之刻意降低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千小姐不记得昨天的事了吗？”他问着，视线在顾允包裹着西装的长腿上停留，“再过不久，您也就不必这样了。” 一个健康的人装做残疾，在许多事情上都是不太方便的。 “她不会记得。” 顾允肯定的语调让站在二楼角落里的千九月有些狐疑。 她确实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可是顾允又怎么能这么肯定。 沈言之和她有同样的疑问，“怎么这么肯定？” 随着沈言之的发问，顾允脑海中再次闪过不同人格时的千九月，他眯着眼，意味深长地开口：“不是她的记忆，她要怎么记得？” 此时顾允对千九月的病情也只是猜测，但他自信于自己的判断。 他的话对于沈言之来说也许只是不明所以的一句话，然而对于一向敏感脆弱的千九月来说，却是极大的冲击。 “顾少……”千九月还抱着资料的手臂紧了紧，额角不禁溢出了几滴冷汗，“他知道了？” 关于她的秘密，关于她人格分裂的秘密？ “九儿她……”顾允的言语间十分柔软，面上是沈言之从未见过的柔情，“她有点问题，所以记性不好。” 他神情看在沈言之眼里是一片宠溺。可是躲在墙角的千九月却看不到，她只能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顾允刚才的话语。 ‘九儿她……有点问题，所以记性不太好。’ 一句普通的话，听在内心脆弱的千九月耳里，是讽刺，是嘲笑…… 刚才他的断句，是在对沈言之比划什么吧？ 千九月的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脑海里在渐渐用自己的思想形成刚才楼下的画面，顾允对话中的停顿，是在指着脑袋吗？ 是在说她脑子有问题吗？ 第五十三章 一叠证据 千九月脑中浮现的画面是顾允鄙夷的神情。 他一定是知道了…… 从怀疑，到定论，千九月只花了一个脑补的时间，她抬起一只手捂着嘴，眼眸湿润，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启，声音颤抖得听不出语调：“他知道了……” ‘啪——’ 千九月的手臂再也使不上力，任凭资料从胸前滑到地上。 她颠簸着脚步跑进自己的房间，从拉开门到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好在整个庄园的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就连资料掉在地上都没发出多大的声响。 千九月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双淡粉色的居家鞋，和顾允平日里穿的是同款不同色。 印象中，似乎是她缠着顾允陪她逛超市买了这些看起来温馨的东西的。 对于那份记忆，她还是有些模糊，是不是她在什么时候露了破绽，让顾允知道了她的病…… 千九月脑海中的思绪百转千回，鼻尖泛起酸涩。 此时楼下的顾允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腕表，离千九月上楼拿资料已经过去了近十分钟，她却还没下来。 顾允眉头皱着，沈言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更加怀疑自己的猜测，千九月接近顾允是别有目的，这会儿拿了资料，不知道躲在哪里偷看。 “老大。”沈言之从沙发上站起身，脸色阴沉，“我上去看看。” 他说着就要迈开步子，却被顾允抬手拦住：“坐下。” “老大！”沈言之蹙着眉，不敢相信顾允在这时候还拦着他，“那份资料是顾旭……” “言之。”顾允没有耐心等沈言之说完，他沉着脸，声音带着警告：“坐下。” “老大！”沈言之虽然怕资料被千九月看了去，但又不得不服从顾允的命令。 他只能缓了缓情绪，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只是他的视线，是不是地往二楼走廊的栏杆处看去。 庄园的设计，一楼可以将二楼的整条走廊一览无余，除了走廊尽头，书房外侧的那堵墙，与书房形成了一个拐角，也正是他们坐在一楼看得不到的地方。 他不确定千九月还在不在书房。 沈言之的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攥紧成拳，如果那份资料被千九月看到…… 她到底是谁的人？ 相比沈言之的狐疑猜忌，顾允此时的心思更为复杂。 他在细细回想，刚才他和沈言之的对话，有没有会伤害到千九月的地方。 内堂空旷，他们说话时又没有刻意轻声，书房只在二楼，千九月会听到他们的对话并不奇怪。 他本就没打算避讳千九月。 而他也不相信千九月会打开档案袋去看资料，所以，她这么长时间没下来的原因不是出在资料上。 而是出在她的心境变化。 只是拿个资料的时间，能造成她心境变化的，只有他和沈言之的对话。 许是她听到了沈言之对她的猜测怀疑，不敢下来面对吧…… 这个胆小鬼，恐怕是又躲起来了。 想到这，顾允的神色自若了起来，他淡淡瞥了正襟危坐的沈言之一眼，语气平淡：“顾旭的事，改天再说吧……” 听到他的话，沈言之满脸不解：“老大，我们时间不多了，顾家的董事会月底之前就会举办。” 成败在此一举。 “没有资料，怎么谈？”顾允不以为意，靠在轮椅背上十分泰然。 “我上去拿！”沈言之再次从沙发上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二楼空荡的走廊，脚下步子生风，三俩下便走到了楼梯口。 然而他还是被顾允出声拦了下来，“站住。” 顾允眯着眼，面上看不出情绪，但显然，他的语气间有动怒的征兆，沈言之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恭敬地看着顾允：“老大。” “你先回去。”顾允沉声下令，“这件事过几天再谈。” 过几天？ 现在已经是月底了，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沈言之紧了紧牙关，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二楼，终于还是不顾顾允的命令迈步踏上了楼梯。 看到他的动作，顾允的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他抬手扯开衬衫领口，视线随着沈言之的身影停在了走廊尽头。 他看着沈言之弯下腰，一脸怔忪的捡起地上的牛皮纸袋。 “怎么回事？”顾允声音低沉，言语中夹杂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担忧。 沈言之朝书房看了一眼，里面一片空荡，没看到千九月。 “千小姐不在这。”沈言之低头看着牛皮纸袋上的封口，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资料袋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看着样子，她果然是躲起来了。 顾允眼眸微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资料拿到了，下来说吧。” 沈言之应了一声，快步走下楼。 顾允修长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轻点了几下，凭记忆列出了文件袋里的资料原件，“顾氏招标的项目和方案，西部地区的投标记录，盖有公章的授权代理文件，还有这些资金的去向……” “顾旭胆子挺大，敢在老爷子底下动手脚。”顾允嘲讽的轻笑了一声：“董事会老爷子也会参加，就让他看看自己的宝贝孙子，是怎么把一个白色企业染黑的。” 沈言之听着顾允的话，打开手中的档案袋翻看资料，上面白纸黑字红章，明明白白地证实了顾旭做的那些勾当。 “西部开发……”沈言之抽出一份文件，与一张公函放在一起，“西苑娱乐城。” 呵！沈言之轻哼了一声：“顾大少所谓的开发就是建娱乐场所？”紧接着，他拿出另一份日期与西苑娱乐城那份公函上一摸一样的文件，“西晖广场？” 顾允挑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沈言之继续翻看了几份文件，再次抽出了一张开发方案文件。 “这是狸猫换太子？”沈言之将四份文件放在一起，细细地来回查看，“也就是说，集团拨款给顾大少是为了开发顾家在西部的市场，而顾大少拿着这笔钱在西部开了赌场。”沈言之对比了文件上签署的日期，再次开口：“为了隐瞒这件事，顾大少确实标了西部的地，摆着开发商区的幌子建了工程。” “而这个工程历时一年多，那片地连房子都还没拆。”沈言之皱着眉，有些不解，“顾老爷子这么信任顾大少？” 顾允对明摆着的偏心不以为意：“正常，毕竟顾旭确实提供了开发案实施的文件。” 然而现在，不止开发案的文件，就连顾旭做的那偷龙转凤的事，留下的痕迹也在他这里。 “既然不打算开发商城，却为了隐瞒顾老爷子而标了那块地。”沈言之拧着眉，有些愤慨：“顾大少是哪来的资金标地的？” 顾家拨下来的款他拿去建了娱乐城，那么又是哪来的资金标下那块地呢？ “你继续看。”顾旭没有回答，只是下巴微抬，好整以暇地看着茶几上厚厚的一叠文件。 拆东墙补西墙这种事，一般企业里是很常见的，但是这顾旭何止是拆了东墙。 东西南北的墙他都拆过。 沈言之应着顾允的提议，将摆在茶几上的文件拿起，一一细细翻看，越看他越是冷汗涔涔。 这些文件都是实打实可以推翻顾旭的证据，他跟着顾允已经不少年了，然而就算这样，他也不明白顾允是怎么将这些档案原件拿到手的。 “两年前……”顾允抬手摩挲着下巴，淡然地开口，“那份顾旭以为已经销毁的文件，也在这里。” “什么？”沈言之意外的地出声：“那份文件不实在车子爆炸的时候就已经烧掉了吗？” 两年前，顾允拿着顾旭一份不为人知的文件，打算在董事会上当着所有股东，包括顾老爷子的面，拆穿顾旭所做的那些暗黑交易。 却没想到顾旭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警惕阴狠，直接在他的车上做了手脚，并且先一步透出风声，暗示公司内部所有人，他顾允想要将顾旭拉下台。 顾老爷子一向忌讳家产争夺，顾允这种行为被他视为争夺顾氏继承权的手段。 再加上出了车祸后，顾允根本无力为自己辩驳，而那份证据确凿的文件也在车祸时被销毁。 这让顾老爷子更加认定顾允是有心想要争夺财产，他默许顾旭架空顾允在顾氏的权利地位，两年来，对他的腿伤不闻不问。 可如今顾允却说，当初那份可以证实他的清白，可以推翻顾旭的文件还在！ 那顾允又为什么要拖到现在，不如当初就直接在顾老爷子面前拆穿顾旭的勾当不就好了！ 看出沈言之地疑惑，顾允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解释。 确实，那份文件真实又直白，可以成为顾旭垮台的直接因素。 只不过，当时刚经历过车祸的他没有那个自信放手一搏…… 他拿出证据又怎么样，只要顾老爷子不相信他，那些股东所拥护的顾旭依然能够屹立不倒。 而他，反倒会变得一无所有。 倒不如花点时间，在建立自己的帝国之后，可以明明白白告诉顾老爷子他不是为了争夺家产而针对顾旭时，再出手将顾旭拿下。 两年的沉淀，也该够了。 第五镜十四章 镜中人 在沈言之翻看完文件的最后一页时，顾允开了口：“确定顾氏的董事会是几号。” 他说到这，顿了顿，坚定道：“我会亲自去。” “老大？“沈言之蹙着眉，不确定道：“您是要……这样去？”他的视线，停留在顾允的双腿上。 顾允勾了勾唇角，不以为意：“两年了，不想装了。“ “可是……”沈言之有些担忧：“要是顾老爷子知道你这两年是装的，会不会更……” 他没说完，顾允就已经明白了。 沈言之是怕，顾老爷子和两年前认定他是为了争夺家产一样，将他假装残疾的事，看作是他争夺家产的手段。 就算是会这样，他也毫无顾忌，顾允自嘲地笑了笑：“无所谓了。” 他现在已经不想得到爷爷的认可，只是单纯的想把顾旭拉下台罢了。他一向记仇，车祸的帐，也该向顾旭好好算算了…… 趁沈言之翻看文件的空档，顾允已经抬头朝二楼走廊看去好几次，没有一点动静，不知道千九月现在是不是正躲在被窝里哭。 想到这，顾允瞬时觉得坐在沙发上的沈言之十分碍眼，在看到他翻完最后一页时，顾允眯了眯眼，意有所指地开口：“你心里有数了吗？” 沈言之头都没抬，随口应了一声：“恩。” “……” 有数了还不离开？ 顾允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道：“既然有数，你还在看什么？” 这会儿沈言之终于察觉到顾允语气中的烦躁，他抬起头一眼就看见顾允冷凝的眸子，“老、老大……” 莫名地，他有些心虚，沈言之匆忙地将散乱的文件收好放回文件袋，不等顾允开口逐客，他便自觉地站起身，恭敬道：“简溯那边会跟我交接，顾家董事会定下日子后，我这边就能着手安排了。” “恩。” 顾允现在并不想听这些琐事，他随意地应了一声。 沈言之看出了顾允的心不在焉，他抬手理了理西装前襟，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开口：“文件还要放在书房里吗？” “放着吧。”顾允挑了下眉，语气中的烦闷显而易见。 “那……”沈言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朝庄园门口迈了两步：“我就先走了。” 这次顾允没有应声，眼神飘到了二楼栏杆处，思绪有些混乱。 他在犹豫是否要直接走上楼，又怕他突然的动作吓到那个胆小的千九月。 思索了半晌，顾允还是选择移动轮椅来到电梯前，等他进了电梯才想起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的沈言之。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顾允闷闷笑了一声。 出了电梯后，他径直移动到千九月的房间门前，不知道是不是隔音好的原因，门里没有任何声响。 他静默了良久才轻轻叩响了千九月的房门。 顾允耐心十足，在房间门口等了足足有十分钟，都不见门里有所响动，终于，他只能轻唤出声：“九儿……” “……” 得到的回应是一片沉默。 房间里，千九月在一片黑暗中小声啜泣，四扇衣柜门从百叶缝隙中透过几许光亮，她隐隐能听见顾允低沉的声音在唤她：九儿。 可她不是。 顾允明明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叫她。 千九月越想越是委屈，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她蜷缩在身前的膝盖上早就被泪水打湿。 沉寂许久，门外的响动似乎已经停止，千九月依然蜷缩在衣柜里的角落，不敢移动半步。 不知不觉，她哭得有些缺氧，脑袋在一阵晕乎乎中失去意识。 等顾允打开千九月的房门时，入眼的是一片空荡，一瞬间，他的心漏跳了一拍，紧接着，他扭头瞥向浴室，大步走到浴室门前，里面依然是一片空旷。 他不禁低声唤了一句：“九儿？”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 大堂是出这栋楼的必经之路，很显然，千九月并没有离开庄园，而以她胆小的作风，定然是不敢在庄园里乱跑，除了她自己的房间，他想不出她还能躲在哪。 “千九月。”看不到千九月的身影，一向冷静自持的顾允隐隐有些急了，连声音都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千九月！出来！” 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了些许响动，是一阵类似于奶猫的呜咽声。 顾允听到声响，猛地侧过头，占据一面墙的浅蓝色四门衣柜赫然映在眼前，他恍然明白过来，大步朝着衣柜走去。 站在衣柜门前，顾允可以透过衣柜门上的百叶缝隙，清晰地听到衣柜里传来的声响。 “呜……” 像哭声，又不是哭声。 顾允没有犹豫太久，他一把拉开了衣柜门，入眼的画面让他尘封已久的心尖突然抽痛起来。 只见千九月窝在一堆衣服中，满脸通红，额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流到了颈间，她的双眸紧紧闭着，眉头始终紧蹙，没有一点放松的趋势。 “呜呜……”她的喉间，不断发出这样委屈的声响，似是在向光明求助，她蜷缩在黑暗里，像是在等待救赎。 千九月，到底是什么让你成了现在这样？ 顾允眉头紧皱，他蹲下身，伸手轻柔的抚向千九月额间的皱痕，她的眼周，还挂着粘腻的泪水。 “我不是九儿……”她的声音小声，却歇斯底里，“我不是……” “好、好……”顾允轻声哄着：“我知道了，你不是九儿。” 千九月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却像是听到了顾允的声音，松了松眉头，“呜……” 黑暗里，千九月的四周全是光洁的镜面。 她坐在镜子中间，将脑袋埋在膝盖中，不敢抬头。她不敢看镜子中的人。 “千九月。”肆意张扬的声音在不断缠绕在她的耳边，“胆小鬼。” “胆小鬼噢！”稚嫩的声音，从另一个方位附和着传来。 “我不是……”千九月依然低着头，闷闷地反驳。 “不是？”嘲讽的声音带着鄙夷，“不是你怕什么？不就是被顾少知道了你的病吗？” “我……”千九月想要反驳，却说不出半点话语，她只能闭着眼睛不断说服自己，她不怕。 “你又想躲起来。”同样是她自己的声音，但语气却是天差地别，“还说不怕！” “对啊！千九月是胆小鬼！”奶声奶气的声音，一直用力的捶在她的心脏上。 “胆小鬼！胆小鬼……” “我不是……不是！”千九月蹲坐着，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到她自己嫌弃嘲讽自己的声音。 恍然间，黑暗中的某个角落隐隐传来一道光束，一声轻柔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千九月？” 是在叫她！ 不是在叫镜子中的人！ “九月？”这一次，声音更加柔和。 千九月缓缓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水润的双眸眨了眨。 “为什么？” 那道低沉的声音突然问道，语气中似乎带着点……心疼？ 什么为什么？千九月疑惑地将脑袋从膝盖间抬起，脸上的泪痕将她的小脸糊成一片。 但她现在没空去理会自己的仪容，她追着那道磁性的嗓音看到了一处光亮。 黑暗中央，四周的镜子中光洁一片，刚才那两个肆意嘲笑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布满泪痕的自己。 千九月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抬起头朝光源看去，那里一片空白，只能听到不断传来的柔声。 “千家是怎么对你的？” 顾允将千九月从衣柜中抱出，动作轻柔，他知道不会得到千九月的回应，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沐家又是……怎么对你的？” 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会形成这样作茧自缚的病？ 千九月无助地坐在黑暗中，她想回答，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从未去细细想过这个问题。 千家和沐家，一个是她爸爸，一个是她妈妈…… 作为父母，他们该怎么对她，千九月无从得知答案，只能不断与身边的同龄人做对比。 比如，沐橙馨，又比如，千慕昭。 她一直以为问题是出在她自己身上，是她不够优秀，是她性格不好，所以才不讨人喜欢。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她为了迎合所有人，把人生来的所有棱角磨平。 然而如今，她始终没得到她渴望的亲情，也从未得到任何人的认可。 无论她做什么努力，她都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的人。 就如沐家对她的嫌恶一般。 她是污点，一个注定被唾弃的人。 千九月低垂着眼，泪水含在眼眶中，随时都能落下，而周围的镜子里，另一道身影隐隐若现。 “既然觉得自己不该存在。”镜子里再次传来她自己邪肆的声音，“那就去死啊！” 果断无情的声线让千九月猛地回过头，她看向镜子中的身影，窈窕妖异，像是被困在镜子中一般，随时等着逃脱。 “你就不该存在。”镜子中的人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她嘴里吐出的话语十分冷漠。 凭什么？ 千九月的内心里泛起一丝倔强，她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几年，她凭什么去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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