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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一座金靠山》


第一章 相救

三月的天春光大好,天色刚大亮,绵州城近郊一座庄子的门就被人叩响。

大壮小跑着从旁边的门房出来,打开门看见外面的人,问道:“何大叔,这一大早的怎么来了?”

“你家姑娘昨儿救了我家丫头,我和我家婆娘没什么能答谢的,这春笋刚在山上挖的正新鲜,送过来给姑娘尝尝。”何大叔解开身上的背篓,递过去给他,笑着道。

背篓里好几条粗粗大大,被笋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笋,根部还带着泥土,大壮没有推辞,接过来道:“多谢了。”

“我应该谢谢你家姑娘才是。”何大叔笑着摇头,又和大壮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大壮提着背篓到厨房,他娘林婶正在忙着做早膳,把何大叔送笋来的事情跟他娘说了,他娘往背篓里瞧了一眼,笑道:“何大叔送过来的真是巧了,姑娘昨儿还说想吃点爽口的。”

说完,指挥大壮剥了条笋,洗净切好,做了一小碟麻油拌春笋,他娘擦干净手,吩咐他看着灶台,出了厨房往东边的院子去。

跨进院子的门,就看见姑娘身边伺候的春桃端着铜盆从屋里出来倒水,林婶笑着问道:“姑娘醒了?”

“醒了,婶子把早膳送过来吧。”春桃把水泼到院子的墙角,转身看见林婶,笑吟吟道。

林婶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了厨房。

春桃掀开门口的帘子进了内间,她家姑娘正坐在梳妆镜前,春枝在给她梳发。

春桃把铜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到床边整理床铺,无意碰到枕头下压着的一本书,她拿出来瞧了瞧,又是专讲鬼怪志异的坊间话本。

她微微蹙眉,她家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半个月前从福安寺回来后,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从来不看这些坊间话本的,最近却让大壮从外面搜罗了好些回来,每日看的是津津有味。

春桃合上书放到一旁,忧心忡忡看了她家姑娘一眼,许是昨夜没大睡好,她家姑娘脸色有些恹恹的,单手托着下巴在发呆。

“姑娘,今日要戴哪副耳坠?”春枝放下手里的木梳,从旁边的首饰盒里取了两副耳坠出来问道。

季云菀回过神,随手指了指左边那副珍珠耳坠。

她昨晚又梦到了前世,夜里惊醒睡不着,索性起身看了会儿书。她经历的事情实在太过于离奇,说出来旁人只会当做是胡言乱语,她只能在那些坊间话本里找找头绪。不过头绪没找到,话本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倒是让她大开眼界,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忘了时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眯了会儿。

林婶送早膳过来在外间榻上的小桌上摆放妥当,见季云菀梳洗打扮好从内间出来,招呼道:“姑娘出来了。”

“婶子。”季云菀朝她点点头,在榻上坐下,见小桌上除了她往日吃的那几样,还多了一碟子麻油拌春笋,拿起筷子尝了尝,清脆爽口,又忍不住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见她喜欢,林婶在一旁笑着道:“这笋是何大叔一大早去山上挖了送过来的,说是感谢姑娘昨儿救了他家丫头。”

“随手而已。”季云菀笑了笑,庄子后面有一片桃花林,昨儿她带着春桃春枝两个丫头去赏桃花,结果正好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上了树,下不来了,正抱着树急的哇哇大哭,眼瞅着小姑娘站不稳要从树上掉下来,她连忙让春桃和春枝去把她救了下来。

“姑娘,听说城里的锦缎庄新来了一批轻薄的衣料,这眼见着天气就要热起来了,姑娘的身段又长了些,去年的衣裳怕是都有些短了,不如去锦缎庄新制几身,等天热了穿。”春桃道。

“让大壮备车。”听见春桃的话,季云菀忽然想起一事,她吩咐一声,用完早膳就带着两个丫头坐上马车出了门往城里去。

“姑娘在看什么呢?”马车上季云菀不时挑开车帘往外面张望,春枝好奇,也跟着往帘子外面看。

眼看快要进城,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她家姑娘样貌打眼,绵州又不比京城,出门在外有成群的丫鬟婆子护着,担心有人瞧见她家姑娘起坏心,春桃劝道:“进城了,街上人多,姑娘别往外面看了。”

季云菀放下帘子,倚着车壁垂眸回想,她记得是在去锦缎庄的路上,果然,马车慢悠悠行驶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打骂声和痛呼声。

“停车!”季云菀急忙出声,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就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大汉正围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好像想要抢他的衣裳,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并没有讨到便宜,近不了那个男人的身不说,身上脸上都挂了彩。几个人气急败坏,在路边捡了木棍,又把那个男人团团围住。

“大壮,拦住他们。”季云菀放下车帘,吩咐在前面赶车的大壮。

大壮人如其名,长的是人高马大,高高壮壮,虽然对方人多,但这里离城门不远,他又依仗着季家的身份,从马车上跳下来就朝那几个大汉训斥道:“你们光天化日的想要做什么?挡了我家姑娘的路,快滚开!”

那几个人只为求财,并不想招惹不必要的事端,见旁边是一辆气派精致的马车,料想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领头的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恶狠狠瞪了灰头土脸的男人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算你今天运气好!”然后领着其他人扬长而去。

几个人刚离开,男人的身体就晃了晃,他抱着头蹲到地上。

大壮不满的低头看他,“我说你这个人,我家姑娘好心救了你,你怎么不道谢?”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哎……”大壮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发现男人不知为何竟是晕了过去。

不等他禀告,季云菀挑开车帘吩咐道:“回庄子,带他一起。”

大壮忙把人背起来放到马上,然后跳上马车,挥舞着马鞭,调转方向回庄子去。

到了庄子,季云菀由春桃和春枝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先吩咐大壮把人送去西院,然后又让春桃找福伯去请大夫。

大夫来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头被钝器伤过,过几个时辰便能醒过来,开了几服药就告辞离开了。

大壮在西院看着,晌午刚过,季云沅歪在软榻上看书,林婶过来禀告说人醒了。

“姑娘,那人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问他名字,家在哪里都说不出来。”林婶面有忧色道。

“我去瞧瞧。”季云菀放下书,要从榻上起身。

“姑娘不可,那是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姑娘何等身份怎能与他随意见面,姑娘若担心,再让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他瞧瞧便是。”春桃连忙拦住她。

“春桃姑娘说的是,姑娘这般花容月貌,若那男子见了动了歪心思,那可如何是好?姑娘放心吧,西院有我和大壮还有其他小丫鬟呢。”林婶也急忙道。

那可不是什么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那是堂堂安王府世子。季云菀在心里苦笑,她并非从小就在京城生活,十三岁离开京城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安王世子,前世她也没想到,随手一救竟然给自己救了安王府这样一座金靠山。

但这些她不能讲给春桃和林婶听,只好道:“婶子让人去济世医馆请吴大夫过来,再去给他买两身换洗的衣裳,我见他气势不俗,身上衣料也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说不定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落了难。”

“姑娘说的是,我这便下去吩咐。”林婶行了礼,退了下去。

济世医馆是绵州城最有名的医馆,吴大夫医术高超,来看过后直摇头,说那男人的头部受过钝器重击,积了淤血,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等淤血消散,到时候自然会想起来。

季云菀把人留在了庄子里,不仅派了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鬟过去服侍,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贵客的礼遇。

这日卯时三刻季云菀就醒了,纱窗外淋淋漓漓下着小雨,外间春桃和春枝也已经起身了,正轻声细气的说话。

“你说那位公子都在我们庄子住了好几天了,怎么也没见他的家人来寻他?”春枝问道。

“我也奇怪呢,大壮和福伯去城里打听过,没听说谁家公子不见了,他难道不是这绵州城的人?”春桃道。

“说不定呢,林婶说他除了那一身衣裳,身上什么都没有。姑娘说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我特地留意过,他那衣裳是云锦做的,针绣精良,一般普通的富贵人家可穿不起。之前救他的时候灰头土脸没看清脸,后来我去西院的时候偷偷瞧过几眼,那位公子的容貌生的极为俊朗,瞧着比咱们府里的几位少爷还要出色,不过听服侍他的春雨说,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冷漠,不太爱搭理人。”春枝道。

春桃有些担忧,“你说他要是一直想不起来,难道要一直在我们庄子住着?要是个寻常男子,大不了留他在庄子里当个杂役,可他身份似乎有些不一般,又是个成年男子,姑娘如今年岁也大了,要是让国公府里的人知道姑娘收留了个陌生男子在庄子上住,还不知道会在背地里如何传闲话呢。”

第二章 初见

春枝生气地冷笑,“他们还记得姑娘?姑娘来这庄子一年了,除了每月的钱银和送来几个丫鬟,可曾写书信来问过?现下姑娘都十四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京城还迟迟不派人过来接姑娘回国公府,我看他们早就不把姑娘当季家人了!”

“瞎说什么?”春桃低声斥她,“姑娘是三房的嫡小姐,就算不得老太太喜欢,那也断断没有不把姑娘当季家人的道理,耐心等着,京城总是要派人来接的。”

“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我看不如不回去了,就一直住在这庄子好了,反正他们不能缺了我们钱银,姑娘在这里还活的自在。”春枝冷哼道。

“又赌气,三少爷还在国公府呢,为了三少爷,我们也得回去。”春桃无奈道。

听着两个丫头在外头低声说话,季云菀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思绪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她救了安王世子后,把他丢到西院,就没有多费心了。西院的那几个小丫鬟从没有在正经主子面前服侍过,哪里认识什么名贵衣料,只把他当成一般人看待。后来福伯见他一直想不起来,正好庄子里缺人,见他有几分力气,就让他在庄子里做了杂役,负责厨房劈柴挑水这样的杂事。

当时禀告给自己的时候,自己淡淡应了一声就抛到了脑后。不久京城派人来接她回国公府,她就忘了救人的这件事。后来安王世子失踪的消息传遍京城,没多久又传出安王世子被找到了的消息,她原本没太关心,以为与自己无关,直到安王妃突然让人请她去安王府,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之前无意间救的人竟然就是安王世子。

安王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年轻时镇守北疆,骁勇善战,前几年北疆平定,回京城交了兵权,做了个闲散王爷。安王妃是永宁侯府嫡出的小姐,老侯爷年轻时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先皇一命,虽然去世了,但永宁侯府圣宠犹盛。

她虽然是平国公府的二小姐,但她母亲不得老太太的喜欢,她父亲为了母亲,在林州谋了一个官职,带着母亲一直住在林州,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带她和弟弟回京城,因此她与府里的众人并不亲近。后来她母亲去世,父亲带她和弟弟回了国公府,没几年父亲也去世了。因为她长得像母亲,老太太也不喜欢她,她在国公府没有依仗,唯一疼爱她的舅舅远在千里之外的遥州。

因为救过世子,安王妃时不时请她去安王府小坐,没多久她舅舅也从遥州调回了京城。后来她几次被人为难,也都是多亏了安王妃帮忙。

季云菀又在被窝里躺了片刻,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她洗漱。用过早膳,窗外细雨仍然绵绵不绝,落在青石板上腾起了薄薄雨雾。季云菀写了两张字帖,就倚到软榻上看书,春桃取了针线来,和春枝在一旁做绣活。

季云菀心不在焉翻着书页,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她突然合上书卷,从榻上下来,“屋里闷得慌,我去院子里走走。”

“我陪姑娘。”瞧着外面的雨不大,春枝放下手里的针线,取了伞具,在屋檐下撑开,两个人踏入了雨中。

沿着青石板曲曲绕绕走了一段,到了湖边的凉亭,季云菀对春枝道:“我口有些渴,你去沏一壶茶过来。”

“是,姑娘。”春枝转身去了。

春枝刚离开,季云菀在凉亭张望,看到一个小丫鬟撑着伞经过,朝她招手要来了伞,出了凉亭往西院走去。

西院有一株杏花树,还是当年修建庄子的时候种下的,几十年来生长的枝干粗壮,根深叶茂,每年到了花期满树的杏花灼灼盛开,如胭脂万点,朵朵红云。

细密的雨丝打湿了衣裙,季云菀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摆,娉娉婷婷踏入西院。杏花被雨打湿掉落了满地,她行至杏花树下,瞧见对面廊下站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高大身影,移开伞,抬起了头。

廊下站的正是安王世子祁承,上一世她虽然应安王妃的约经常出入安王府,但并没有见这位世子几次。她虽然救了他,但让堂堂世子在庄子里做杂役,想起来总是有些心虚,加上世子当时和孙国舅之女孙莹莹已有婚约,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都不敢仔细看他的脸。

现在仔细一看,春枝说的不错,世子容貌生的极好,轮廓冷硬俊朗,鼻梁挺直,双目深沉冷冽。听闻他十四岁就去军中历练,不仅身材高大,肩背和手臂看起来都要格外宽阔有力。

这样的一副相貌,怪不得孙莹莹非他不嫁。可惜光相貌好有什么用,性情太过冷漠无情了些。上一世孙莹莹嫁给他不到一年,他就联合太子把孙莹莹的表哥二皇子圈禁,贵妃和孙国舅一脉被连根拔起,孙家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孙莹莹被圈禁在安王府一个废弃的宅院,听说境况凄惨。

对待结发妻子都这样无情,更何况是对旁人了。而自己曾经让他做过杂役,安王府这座金靠山让她靠的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世子想起来找她算账。当时她暗暗发誓,要是重来一世,她一定要把他当贵客供着。

如今得偿所愿,季云菀上下打量,发现春雨几个丫鬟把他照顾的不错,满意地暗暗点头。祁承原本盯着空中的雨丝沉思,许是察觉到有人进来,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想到以后还要仰仗安王府的日子,季云菀忙朝他扬起一个笑容。

朦胧的雨雾中,小巧玲珑的杏花纷纷扬扬从枝头飘落,花瓣落满了纸伞还有季云菀的衣裙和肩头。雨中杏花楚楚动人,季云菀身姿婷婷,眉眼弯弯,笑容比杏花还要柔媚动人。

季云菀正琢磨着要跟他说什么好提前套套近乎,院子外隐隐约约传来春枝的声音,春枝不让她随意见陌生男子,看到她在这里定又要在她耳边唠唠叨叨大半天,季云菀连忙转身朝院子外面跑去。

祁承一直看着茜色衣裙的少女消失在院子门口,春雨挑开帘子从屋里出来,见他站在廊下,袍角被雨水溅湿了也浑然不知,忙道:“这雨仿佛大起来了,公子快进屋吧。”

祁承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屋。

三月十二是季云菀父亲的祭日,林婶一大早便让大壮备好马车,季云菀用过早膳,就带着春桃和春枝去福安寺烧香祭拜。

重生的事不能告诉身边的人,她跪在佛前默默向父亲倾诉了一番。拜祭完从福安寺出来,回去的路上刚出了城门,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春桃询问大壮。

“姑娘,春雨和那位公子也出来了。”大壮回答道。

季云菀掀开车帘往外瞧,马车停在上次救了祁承的地方,祁承正皱眉看着周围。

春雨看到他们,忙过来行礼道:“姑娘,公子说想到这里来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季云菀点头,关心问道:“可想起什么了?”

祁承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一旁的春桃见了,忙扯扯季云菀的衣袖,放下车帘只留了一小条缝,对春雨道:“我们和姑娘先回去了。”

说完吩咐大壮驾车离开。

晚间用过晚膳,春桃和春枝伺候她们姑娘沐浴。季云菀慵懒的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浸湿的青丝散在白皙圆润的肩头,蒸腾的热气中,黑发白肤还有花瓣般嫩红娇艳的唇分外好看,十四岁的少女身段已经初现婀娜,以前漂亮的小姑娘,已经在渐渐长成娇柔昳丽的大美人。

瞧着姑娘一日比一日美貌,春桃又是自豪又是担忧,自豪的是就算回了京城,她家姑娘在如云的贵女中也算出挑,担忧的是这里不是京城,没有重重保护,姑娘的美貌只能招来不怀好意的觊觎。

也不知道国公府究竟要到何时才会来接姑娘回京城。春桃低头看着浴桶中面色淡然无忧的少女,忧心忡忡的想。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用过早膳,就吩咐春桃和春枝收拾行李。

“姑娘是想去哪里游玩不成?”春枝好奇问道。

季云菀含笑摇头,眨眨眼睛神秘道:“我昨晚梦见了爹爹,爹爹说大伯母派了人来接我们回府了。”

春桃和春枝面面相觑,春桃犹豫道:“这……梦中说的怎能当真?”

“如何不能当真?昨日刚拜祭了爹爹,这是爹爹显灵呢。”季云菀笑眯眯吩咐,“快去收拾吧。”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见姑娘执意,只能半信半疑下去收拾了。

季云菀撑着下巴歪坐在榻上,上一世爹爹祭日过后八九天的样子,国公府就来人接她回京城了。她以为老太太终于想起了她这个孙女,后来才知道,是大伯母在她爹爹祭日那日在老太太面前替她说了几句软话,才让老太太松了口。

大伯母是相府嫡小姐,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为人端庄稳重又不失严厉。大伯父面目严肃,不拘言笑。她与大伯父和大伯母见面少,从小就有些怕他们,以为他们是不把她这个父母去世,又遭老太太不喜的侄女看在眼里的,后来才渐渐明白,大伯母和大伯父只是表面严厉,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她的。

第三章 回府

她之所以会被送到这庄子上,是因为老太太有一尊半人高的玉佛,是先皇赐的,价值连城不说,听说还特别灵验,老太太宝贝的很,一直供奉在后院的佛堂里,不让人进去随便触碰。

她知道老太太不喜欢自己,所以虽然对这尊玉佛很好奇,但从来没想过进老太太的佛堂。去年元宵刚过,她去老太太院子里看弟弟,结果半路上下起了雪,春桃回去拿伞,她在亭子里等,突然有一个小丫鬟跑过去跟她说弟弟去了后院的佛堂,把老太太的那尊玉佛碰到地上摔碎了,正害怕的哭呢。

她当时吓了一跳,老太太虽然喜欢弟弟,但弟弟和那尊玉佛,到底更宝贝哪一个,她也说不好,听到弟弟害怕的哭,她更慌了,加上那个小丫鬟一直焦急的催她去看看,她等不及春桃回来,就跟小丫鬟去了佛堂。

结果等到了佛堂,弟弟的影子都没有看见,玉佛倒是碎了一地,她想要问问小丫鬟,却发现小丫鬟早就不见了。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的时候已经晚了,老太太和一大群人到了佛堂门口,看见玉佛碎了,老太太差点晕倒。

佛堂里只有她一个,又有好些人看到她急匆匆的跑进佛堂,老太太便以为是她把玉佛碰碎的。但并非是她,她自然不能认,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要求找那个小丫鬟出来对峙。

结果大伯母找遍了整个国公府都没找到她说的小丫鬟,老太太就以为她在狡辩,加上季云兰和二伯母一直在旁边添油加醋,老太太气的火冒三丈,谁求情都不行,当场就让人把她送到了这绵州的庄子上。

她一直想找出是谁陷害了她,这府里不喜欢她的除了老太太,就是季云兰和二伯母,她直觉是季云兰和二伯母,可惜上一世直到她出嫁,又不小心落水重生,都没有找到季云兰和二伯母陷害她的证据。

这一世她一定要找到陷害她的证据,在找到之前,她会尽量的谦逊低调,让季云兰和二伯母都察觉不到。

如此过了三天,京城来了信件,说是来接的人已经在路上,春桃和春枝才终于相信了她们姑娘的话,欢天喜地的催促着庄子里的丫鬟们收拾行李。

得知国公府来人接姑娘回去,春雨也欢喜的不行,她给祁承叠着衣裳,嘴里还高兴地哼着小调儿。

“何事这么高兴?”祁承站在窗边翻看手里的书册,抬头看了她一眼。

春雨欢喜地打开了话匣子,“公子,我们姑娘要回京城了,府里终于派人来接了。公子不知道,我们姑娘是平国公府的二小姐,遭陷害才被老太太送到了这庄子里,等了这么久,终于能回去了。”

平国公府,祁承在心中默念,这几个字他觉得有些耳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有些焦躁,合上书,转身往屋外走,“我去外面走走。”

春雨应了一声,继续哼着小调儿叠衣裳。

季云菀在屋里看丫鬟们收拾衣裳闷得慌,正好大壮在山上抓了一只雪白雪白,圆滚滚的小兔子回来,春桃和春枝忙着指挥小丫鬟们收拾行李没空管她,她一个人抱着小兔子到院子里玩儿。

季云菀坐在湖边的凉亭,拿着从厨房要来的青菜叶子喂小兔子,却一不注意让它从怀里逃了出去,她忙提着裙摆在后面追。

小兔子看着小小软软的一团,却机灵的很,蹦跳的飞快,跟着它追进花园,眼看它钻进假山旁的草丛里就要找不到了,祁承正好从假山一侧走了过来,他看见蹦跳到他身边的小兔子,弯腰伸手抓住了它。

季云菀跑过去,气喘吁吁道:“多谢了。”

祁承把小兔子还给她,季云菀接过来,想着都快要走了,还没和他套上近乎,忙笑眯眯问道:“公子在这里住的可好?可想起什么不曾?”

祁承皱眉摇头,“没有。”

上一世他是被安王府的人在庄子里寻回去的,回去京城后才恢复的记忆。季云菀安慰他道:“公子无需太过担忧,过些时日兴许就能想起来了。还有你的家人,说不定正在找你的路上呢。”

顿了顿,季云菀又道:“公子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家人前来,我虽要走了,但林婶和福伯他们还是会留在这庄子里的。公子在这里住也无需觉得有负担,等以后公子恢复了记忆,若是想要报答我,可以让人去平国公府找我的丫鬟春桃。”

她其实巴不得把这位世子一起带回京城,再恭恭敬敬的送回安王府。但一则世子失踪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出来,二则她之前并没有见过世子,无端端的带个男人上路,必定会惹人闲话。反正要不了多久安王府的人就会来这里寻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想着出来有些久了,担心院子里的丫鬟寻她,季云菀抱着怀里的小兔子,朝他笑了笑,“我先走了。”

看着人走远,祁承拧起英挺的眉,他怎么觉得,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很想要他的报答?

又过了五六日光景,国公府来接她的人到了。来的是大伯母屋里的张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还有车夫。

“二姑娘。”见了季云菀,张嬷嬷领着丫鬟婆子们向她屈身行礼。

“嬷嬷快起身。”季云菀伸手虚虚一抬,笑吟吟问道:“府里祖母和伯母们可都还好?”

“老太太和夫人们都很好,二姑娘收到信了没?”张嬷嬷不动声色打量季云菀,心中惊艳,一年不见,二姑娘竟出落的这般美貌了。

“收到了,行李也都收拾好了。从京城过来一路上车马劳顿,嬷嬷先在庄子里休息几日,再启程不迟。”季云菀笑着说道。

“二姑娘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老太太和大夫人还等着二姑娘回去呢,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张嬷嬷拒绝道。

“既如此,那嬷嬷就先去屋里歇息歇息。”季云菀看了林婶一眼,林婶会意,上前道:“嬷嬷和各位跟我来吧。”

“劳烦了。”张嬷嬷领着一起来的丫鬟婆子向季云菀行了礼退下,跟着林婶去了。

张嬷嬷一走,春桃松了口气道:“幸好来的是大夫人屋里的,要是老太太屋里的,哪里有这么好说话。”

国公夫人周氏待人宽厚,她院子里的下人也待人宽厚,不像别的下人仗着自己主子的权势地位,趾高气扬难缠的很。

春枝撇撇嘴,“老太太那般不喜欢我们姑娘,怎么会让她屋里的人来接姑娘。”

“行了,老太太的闲话也是你们能说的。现在在庄子里也就罢了,以后回到了京城,国公府里到处都是耳朵,可不许胡乱说了。”季云菀伸手点了点两个丫头的额头,嘱咐道。

春桃和春枝两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急忙应道:“是,姑娘。”

见两人记下了,季云菀吩咐道:“去告诉福伯一声,让丫鬟们把所有的行李物品装上马车,明早启程。”

春桃和春枝点头,去告诉了一声,就领着小丫鬟们把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装车。

第二日天色刚大亮,庄子门口就停好了六七辆马车,林婶和福伯在门口看着季云菀上了马车,等到所有人坐稳妥当,车夫驾着马车,缓缓驶离了庄子。

从绵州到京城还有八九日的路程,春桃为了不让姑娘在路上挨饿,不仅在随身带的包袱里准备了好些干粮,还把马车车厢的暗格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季云菀喜欢的蜜饯吃食。

早上走的时候没吃早膳,林婶做了包子让她们带在路上吃。趁着包子还热乎,季云菀和两个丫头分食了。

赶路甚是无趣,季云菀除了窝在马车里看书,就只能看看沿途景色,和两个丫头说话打发时间。张嬷嬷来之前得了大夫人吩咐,一路上都在注意季云菀的言行举止,回去后好向大夫人禀告。

一晃八九日便过去了,这日红日将垂,终于到了京城,马车一入城门,张嬷嬷就派了人回去国公府通报。

春桃和春枝两个丫头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偷偷往外面张望。想着马上就要回去国公府了,两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忐忑。

上一世季云菀重回京城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兴奋紧张,如今重来一世,她已知晓回府后的境遇,唤了两个丫头一声,叮嘱道:“府里不比庄子上,回去后万事要谨小慎微,莫因为旁人的闲话就鲁莽赌气行事。”

春桃攥着衣袖,郑重地点头道:“我们晓得的,姑娘回府不易,我们不会随意与旁人争抢,更不会鲁莽行事。”

春枝比春桃年纪小,性子也要耿直一些,她也认真点头道:“姑娘放心,若是三姑娘再来找麻烦,我们忍让就是。”

两个丫头懂事,知利弊,又忠心护主,上一世陪她在国公府受过不少委屈。季云菀握住两人的手,柔声道:“也无需太过忍让,府里当家作主的终归是大伯母,大伯母最公正宽厚不过了,不会让我们受委屈的。”

春桃和春枝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姑娘以前和大房的并不如何亲近,对大夫人也是畏惧偏多,如今怎么说起大夫人的好话来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季云菀挑开车帘,平国公府邸映入眼帘,朱漆红门,台阶下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光围墙就占了大半条街,看起来庄严又气派。

“姑娘,到了。”张嬷嬷几人下了马车,春桃和春枝帮姑娘理了理衣裙,扶着她从马车里出来。

国公府接到消息,已经有几个丫鬟婆子等在门口,为首的方脸嬷嬷季云菀认识,是大伯母屋里的孙嬷嬷,她上前打量了季云菀两眼,行了礼笑着道:“二姑娘可算到了,几位夫人还有姑娘们都在老太太屋里,正等着姑娘呢,快随我进去吧。”

“有劳嬷嬷了。”季云菀朝孙嬷嬷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府里走。

第四章 荣善堂

老太太住在西南角的荣善堂,穿过影壁,经过花园,再绕过回廊,又走了一段,走到荣善堂门口,已经有眼尖的小丫鬟看见,一溜烟的进去通报了。等到进入院门顺着抄手游廊到了堂屋门口,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掀开门帘出来笑盈盈道:“二姑娘到了,快进来。”

季云菀随小丫鬟进去,屋里花团锦簇坐满了人,她只略略扫了一眼,就朝着上首跪了下来,“拜见祖母。”

屋里没人说话,季云菀垂首等了会儿,老太太冷淡的声音才响起,“起来吧。”

季云菀从地上起身,又向坐在老太太下手的两位伯母福身行礼,“大伯母、二伯母。”

大夫人周氏容貌秀丽,气质端庄,她看了季云菀一眼,淡声道:“长高了,也瘦了。”

上一世大伯母是没有跟她说这句话的,她当时一进门就伏在地上向老太太哭诉委屈,惹得老太太不耐,直接让人送她回了她的院子,并没有来得及向大伯母问好。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季云菀听了,却眼眶一红,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父母去世后,她一直以为这国公府里是没人关心她的,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

“瘦了才好看呢,二妹妹如今出落得愈发美貌了。”坐在周氏身旁的一个鹅蛋脸少女笑盈盈道。

少女是周氏的长女,府里的大姑娘季云舒,她性子温柔善良,上一世曾对季云菀多有照拂。

季云菀收拾好心情,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比不上大姐姐,大姐姐才愈发的美貌了呢。”

“菀儿在庄子上住了一年,倒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二伯母叶氏一双丹凤眼上上下下打量季云菀,似笑非笑道:“老话都说生女肖父,我怎么瞧着菀儿倒是越长越像她娘了,都快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府里都知道老太太不喜季云菀的娘,她这话摆明了是说给老太太听的,果然,老太太一听,原本冷淡的脸色沉了下来。

季云菀神色未变,淡淡道:“这老话说的未必准,我瞧着三妹妹的相貌品行也不像二伯父,倒像是和二伯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话叶氏听着有些不得劲,但又说不出有什么错处,她看着季云菀,心中有些惊异,之前明明是个胆怯又柔弱的姑娘,这一年不见,怎么变的淡定大方起来了。

叶氏身旁的季云兰瞪大眼睛盯着季云菀,她觉得自己分明从刚才的话里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季云菀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被老太太的脸色吓到,周氏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剩下的几个女孩儿道:“晴儿蓉儿柔儿,给你们二姐姐行礼。”

国公府有六位姑娘,大房有三位,分别是季云舒、季云晴和季云蓉,二房则有两位,季云兰和季云柔,三房只有季云菀一个。大伯父和二伯父除了两位明媒正娶的夫人,都有妾室,唯有季云菀的爹,只有她娘。

自打见到季云菀,老太太神色一直淡淡的,等到众姐妹见过礼,才开口道:“你弟弟们还在上学,两位哥哥也没有回来,你先回屋歇息吧。”

“是,祖母。”季云菀朝她福了福身子,又跟两位伯母行了礼,才退了出去。

三房住的院落,是东南角的锦绣院。小时候只逢年过节回来住上一段时日,后来她娘去世,她爹一个大男人没法带两个孩子,又不放心把她和弟弟交给旁人照顾,就带他们回了国公府。后来她爹也去世了,弟弟被老太太抱去身边抚养,这偌大的锦绣院,就只剩她一人住着。

锦绣院一年没有主人,周氏没有把院子里的奴仆遣散,但也没有拘着她们,若有好的去处,便也放她们去了。原本满院子的奴仆,等季云菀到的时候,只有三四个丫鬟婆子站在院子里迎她。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为首的林嬷嬷是照顾她从小长大的奶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跪下来,垂泪道。

“嬷嬷快请起。”季云菀忙上前扶她起身,爹娘去世后是林嬷嬷一直照顾她,她被送去庄子的时候,王嬷嬷惊怒之下病了,没能跟她一起去。上一世林嬷嬷一直照顾她到出嫁,才请辞归家,现在重新见到,她又是亲切又是感动。

林嬷嬷拿帕子擦擦眼角,握着季云菀的手上下打量,激动地点头道:“好好,姑娘看着精气神都很好,想来这一年在庄子没有被苛待。”

说完,想起来忙道:“姑娘这一路上辛苦了,我让人抬热水来,姑娘洗漱完先歇息歇息,屋子都收拾好了。”

赶了这好几日的路,又去见了老太太一群人,季云菀也确实累了,她简单沐浴完,换上一身柔软舒适的寝衣,就钻进被窝里,闭眼睡了过去。

“姑娘,姑娘。”她是被春桃唤醒的。

她朦胧地睁开眼,屋子里已经掌起了灯。

见她醒了,春桃挂起纱帐,问道:“姑娘,厨房送了晚膳过来,起来用了再睡?”

季云菀醒来有些迷糊,她埋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想动,带着鼻音软绵绵问道:“伯父们可回来了?”

“两位老爷还没回来,几位少爷倒是都回来了。”春桃顿了顿,看了她家姑娘一眼,支支吾吾道:“刚才三少爷身边的肖嬷嬷来过了,说……说三少爷要温书,就不来见姑娘了。”

春枝端着铜盆从外间进来,听见春桃的话,一时气不住,又想起姑娘叮嘱要谨言慎行,气鼓鼓小声道:“什么肖嬷嬷,老爷才去世几年,他们竟然连三少爷身边的嬷嬷都换了。”

季云菀靠在软枕上,微阖着眼睫没有说话。肖嬷嬷是老太太送到弟弟云庭身边的,老太太嫌弟弟原先身边的赵嬷嬷管的严又拘的紧,苦了她这个宝贝孙儿,就把赵嬷嬷调去了外院,送了肖嬷嬷过去弟弟身边服侍。

国公府三位老爷里,她爹是最为出众的,不仅满腹诗书,文采卓绝,样貌更是芝兰玉树,俊逸非凡,老太太也最为喜欢这个最小的儿子。后来爹爹去世,老太太悲痛欲绝,当时弟弟只有七岁,因为弟弟长得像爹爹,又是爹爹唯一的儿子,老太太就抱去了身边亲自抚养。

怜惜弟弟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老太太把他当成心肝肉,对他百依百顺,下人们凡事也都捧着他哄着他,去了老太太身边不过四年,弟弟就养成了一副嚣张蛮横,调皮捣蛋不思进取的性子。

当初弟弟被抱去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她也才十岁。之前爹爹在世的时候他们姐弟俩感情是极好的,但后来爹爹去世,她觉得她和弟弟在这国公府里无依无靠、寄人篱下,打定主意要督促弟弟好好读书,长大像爹爹一样。因此她事事管着弟弟,只要弟弟顽皮,就会训他惩罚他。弟弟渐渐开始怕她,后来去了老太太那里,弟弟更是借老太太来疏远她,两姐弟见面渐渐少了,后来刚给爹爹守完孝,她又被诬陷送去了庄子,就再也没见过弟弟了。

上一世她回来后,弟弟不来见她,她去找了弟弟好几次,见弟弟顽劣不堪,又急又气,还想和以前一样管着他。可是弟弟早就对她的管教厌烦了,两姐弟吵了几次架,放了狠话,她对弟弟寒了心,再也不愿意管他了,俩姐弟生生成了陌路。直到后来她出嫁那一日,弟弟追在身后唤她姐姐,看到少年眼里的泪花,她才明白弟弟心中是有她这个姐姐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血浓于水,他们始终是最亲的姐弟。

“不来就不来吧,温书要紧。”季云菀从床上起身,让春桃服侍她穿衣。

见姑娘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春枝惊讶道:“姑娘,在庄子的时候你还念叨想见三少爷,现在怎么……”

季云菀淡淡笑了笑,“如今回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日子长着呢,总能见到面的。”

这一世她不会再那般严厉的管着弟弟,她想通了,就算弟弟不如爹爹读书好,只要他不做坏事,平安顺遂,喜乐康健,就足够了。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去关心季云庭了,她要让那小子主动来找她。

春桃和春枝纳闷地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会这般平静,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服侍姑娘用了晚膳,又等姑娘重新歇息,两人也早早地歇下了。

大夫人的翠华院里,张嬷嬷正在给她禀告从庄子到回来一路上的所见所看。

“二姑娘瞧着似乎有很大不一样了,在庄子住了一年,去接的时候也不见有丝毫的愤懑委屈之色,反倒是礼数周全,落落大方,还问起府里老太太和夫人们的好。”

一旁给周氏捶腿的大丫鬟秋荷听了,笑着说道:“二姑娘从前那般娇弱的性子,我还以为她回来定会忍不住委屈的落泪呢,谁想到竟然那样镇静,大方得体。”

“她长大了。”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小姑娘,周氏感慨道。

“是呢,二姑娘长开了,愈发的好看了,只是越来越像三夫人,若是像三老爷,何至于会这样。”张嬷嬷叹了口气,长得再美貌有什么用,没有父母撑腰,又不得老太太喜欢,在这国公府里日子注定不太好过。

秋荷也忍不住有些唏嘘,同样是三老爷的孩子,不过因为一个长得像爹,一个长得像娘,待遇就天壤之别。

“总归是咱们国公府的嫡小姐,还能苛待了她去?”周氏淡淡说了一声,吩咐张嬷嬷道:“锦绣院伺候的下人没剩几个了,你明日挑几个新进府的送过去。”

“是,夫人。”张嬷嬷应了一声,又回了几句话,才退了下去。

第五章 锦绣院

前一晚睡得早,第二天天刚微亮,季云菀就醒了。一早要去像老太太请安,春桃正想进去唤她起床,听见里间传来动静,进去一瞧,她已经起身了。

“姑娘醒了?我去拿衣裳。”春桃挂起纱帐,去柜子里取了衣裳过来,服侍姑娘穿戴。

春枝端了热水进来,季云菀洗漱好,坐下来梳发打扮,等到收拾妥当,起身往老太太的荣善堂去。

她到的时候荣善堂已经来了人,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听说二妹妹昨天回来了?”这是大哥季云渊的声音。

季云渊是长房长子,今年十七岁,大伯父一心想让他好好读书谋个功名,他却只想去军中历练,十五岁的时候和镇南将军府的二少爷偷偷跑去北疆军营一待就是一年多,虽然吃了不少苦,但也挣了个不大不小的军功回来。

季云渊是没什么城府,大大咧咧的性子。上一世她被季云兰欺负狠了,有几次偷偷躲起来哭,正好被季云渊看见,季云渊不仅安慰她,还笨拙的说笑话逗她笑。后来她出嫁,也是季云渊对她说,若是夫君对她不好就告诉他,他会给她撑腰。

想起这位大哥,季云菀心中一暖,门口的丫鬟掀开帘子,她走了进去。

屋里周氏和季云舒几个都来了,她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向周氏行了礼,才走到季云渊面前福了福身子,唤道:“大哥。”

季云渊眉目英挺,和大伯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大伯父总是板着脸十分严肃,让他们这些小辈不敢接近,而季云渊开朗爱笑,又热心率直,很得府里上上下下的喜欢。

“二妹妹,你都长的这般高了。”季云渊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站起来伸手比划了一下。

他记得当时走的时候二妹妹还在府里,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只刚刚到他胸口,后来等他回来,二妹妹已经去了庄子。他当时还跟他娘抱怨过,就算犯了再大的错,哪里能让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面住那么久?现在二妹妹终于回来了。

“大哥也长高了不少。”季云菀抬头看着他,弯了弯眼睛,带着笑意道。

“既已见过了,就坐下吧。”看着兄妹俩有说有笑,老太太捻着手里的佛珠,面色平淡道。

季云菀恭敬地应了一声,在季云舒身旁寻了位置坐下。

刚坐下,门后的帘子被掀开,叶氏带着二房的几个过来了,向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问道:“我听丫鬟说泓儿昨晚又被他老子骂了,又在外面做了什么混账事惹他老子生气了?”

季云泓朝老太太拜了拜,笑嘻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外面和别人拌了几句嘴,被父亲知道了。”

国公府里有五位少爷,除了季云渊和季云庭,其他三位都是二房所出。二房中叶氏又只得季云泓一子,季云博和季云柯都是姨娘所生。因只有这一子的缘故,叶氏平常对这个儿子诸多纵容,如今已经十六了,只比季云渊小一岁,却终日无所事事,爱沾花惹草往女眷堆里钻,没个正行。

“你啊,别整日在外面惹是生非,学学你大哥,也出息些。”老太太无奈地摇头道。

“祖母说的是。祖母今日气色不错,这身衣裳也搭配的好,瞧着比往常都要年轻了好几岁。”季云泓嘴甜会说话,三言两语哄的老太太笑了起来。

季云菀安静地坐着,突然感觉到有人盯着她,她抬头看过去,是季云兰。

季云兰是叶氏生的,只比她小几个月,是府里的三小姐。不知道为何,季云兰从小就和她不对付,以前父亲在时,季云兰还有所收敛,后来父亲不在了,三天两头的跑到自己面前来挑衅。

上一世她被季云兰算计的背了不少黑锅,原本要定亲的对象也被她三番两次破坏了,这一世她也要季云兰尝尝背黑锅的滋味。

季云菀收回目光,侧过头低声和季云舒说话。

季云兰狐疑的看着季云菀,原以为她被送去庄子,回来了定会哭哭啼啼的诉苦,都做好了看她笑话的准备,谁想到她跟没事人似的,昨儿还说了那样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总感觉她在庄子住了一年,有什么不一样了。

屋里大房二房的人都来齐了,叶氏扫了一眼老太太身边,状似随意问道:“庭儿呢,怎么现在还没来请安?”

老太太身后的王嬷嬷笑着道:“三少爷昨晚温书温的晚,怕是还没起来呢。”

正说着,门口的小丫鬟打起帘子,季云庭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正要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笑着朝他招手,“快过来,到祖母身边来坐,看你困的,起不来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何苦巴巴的跑来。”

季云庭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揉着眼睛嘟囔道:“那怎么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来请安了,我怎么能不来?”

“难为你这般孝顺,只是温书到大半夜,对身体实在不好。”老太太疼惜地看看他,蹙起眉对周氏道:“庭儿每日在学塾上学已经够辛苦了,就让明正别再逼着他温书了。”

周氏脸色微微一变,季云庭在学塾调皮捣蛋,不好好上学,先生来府里说了好几次,还是老太太说的让老爷好好管管。老爷这才管了不过几天的功夫,只是让季云庭晚上多温一会儿书而已,老太太这就心疼的受不住了。

周氏敛了敛眸,什么都没说,只应了一声道:“我回去后就转告老爷。”

“多谢祖母。”季云庭惊喜连连,一下子就不困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笑嘻嘻跟老太太道谢。

“看你这小脸,这几日仿佛都憔悴了。我让厨房给你做些爱吃的好好补补。”老太太爱怜地摸摸他的脸,看他高兴,也开怀笑了起来。

季云兰看着上首言笑晏晏的祖孙两人,又看一眼对面安静坐着的季云菀,眼睛一转,扬声笑道:“三弟,你姐姐昨儿回来了,你们还没见过吧?”

她这话一出,季云庭转头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季云菀的身上。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顿了顿,伸手推推季云庭,“去给你姐姐打个招呼。”

季云庭收回目光,听话地起身,走到季云菀面前,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姐姐。”

季云菀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不仅季云兰和叶氏,老太太和周氏都有些惊异,季云菀以前对这个弟弟可是着紧的很,现下怎么如此冷淡?

季云庭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回去老太太身边的时候还回头狐疑的看了她好几次。

恍若未觉满屋子的目光,季云菀淡定地低头吃茶。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回去锦绣院用早膳。回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见过了,唯独两位伯父还没见过。让小丫鬟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大伯父和二伯父今日都休沐在家,用过早膳,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先去了翠华院。

过去的时候二伯父也在翠华院,正和大伯父在书房喝茶议事,丫鬟通报后,季云菀进去给两位伯父行礼请安。

“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对这府里的规矩上心些,别再惹你祖母生气了。”二伯父季明瀚喝了口茶,淡淡道。

季云菀的手握紧袖子,垂眸乖巧道:“是。”

“有什么需要的,找你大伯母,这是自己家,不用太过拘束。”大伯父季明正沉默片刻,出声道。

大伯父话少,却是真心关心她,季云菀感激地应了一声,见他们还有事要说,就先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春桃有些愤愤不平,见周围没人,她才小声道:“二老爷说的什么话?姑娘这几年对府里的规矩还不上心?玉佛那事姑娘明明就是被冤枉的。”

季云菀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玉佛那事除了她身边的丫鬟,这府里没几个人相信她,没有证据,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回去锦绣院,院子里多了几个眼生的小丫鬟,说是大夫人让人送过来的。季云菀让林嬷嬷把小丫鬟们带下去安排,她回屋整理从庄子带回来的衣物。

昨儿到的晚,大家一路上都车马劳顿,就没怎么收拾,只随意整理了一些。这次回来季云菀从绵州带回来了好些好看又好玩的新奇小玩意儿,她坐在榻上一个个拨弄着玩儿,春桃和春枝在旁边整理她的贴身衣物。

林嬷嬷安排好了小丫鬟,也进屋来帮她们一起收拾衣物。

“嬷嬷快坐,有她们收拾就够了。”季云菀朝林嬷嬷招招手,让她也在榻上坐下,还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姑娘使不得。”林嬷嬷忙伸手接过,疼惜的看着季云菀,问道:“姑娘跟我说说,在庄子上这一年是怎么过的?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呢嬷嬷,在庄子上住着挺好的。”季云菀笑吟吟的,给她说起庄子上的事情,春桃和春枝两个也不时叽叽喳喳的插两句嘴。

“对了嬷嬷,你说我们姑娘多心善,就在回京城前,还救了一个人回庄子。”春桃把首饰归置到匣子里,想起来说道。

“老爷和夫人都是善良之人,姑娘自然也心善了。”林嬷嬷温柔的笑,随口问了一句,“姑娘救了什么人?”

春枝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一个男人,还是个失了忆的男人。”

第六章 大房

“男人?”林嬷嬷唬了一跳,也压低声音急急道:“姑娘独自一人在庄子住着,怎么能把陌生男人带回去?”

季云菀无奈地解释道:“庄子上还有福伯他们呢,哪里是独自一人?遇见了总不能不救,那人失了忆,也不能把他赶出去,只好让他暂时在庄子住着,等家人来寻。”

林嬷嬷叹气,“姑娘真是太心善了,这不知道来历的,万一救的是坏人怎么办?”

说完,瞪了两个丫头一眼,“你们两个在姑娘身边,也不知道拦着?”

春枝皱起一张秀气小脸,可怜兮兮道:“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性子,我们哪里能拦得住?”

“嬷嬷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平安的回来国公府了嘛。”季云菀安抚地拍拍林嬷嬷的手,笑眯眯地歪了歪头。

林嬷嬷无奈的看着她,顿了顿问道:“姑娘可见过三少爷了?”

季云菀点头,“见过了。”想起早上请安的情景,又道:“老太太很疼爱他。”

“疼爱是疼爱,只是太过疼爱了一些。”林嬷嬷蹙眉,一脸的担忧,“以前老爷在的时候,三少爷年纪小也调皮,但他读书还是认真的。自从去了老太太身边,被纵容得越来越顽劣不说,书也不好好读了,整日只会胡闹厮混。姑娘在的时候,还勉强有个样子,姑娘不在的这一年,三少爷愈发的不像话了。三少爷今年都十一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如今姑娘回来了,可要好好管管三少爷。”

“嬷嬷,你是没有看到,早上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三少爷看到姑娘,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我看三少爷现在最亲的是老太太,哪里是姑娘这个姐姐,姑娘就算想管,也要三少爷愿意听呀。”想起姑娘对三少爷那般好,在庄子的时候还日夜念叨他,结果三少爷却对姑娘如此冷淡,春枝忍不住愤愤不平,开口道。

“少爷竟这般……”林嬷嬷拧着眉,重重叹了口气,握住季云菀的手道:“姑娘,三少爷虽然现在被娇惯坏了,但他本性纯良,又聪明伶俐,小时候也很是依赖你这个姐姐。无论如何,我相信三少爷还是愿意听姑娘的话的。”

季云菀笑了笑,安抚道:“嬷嬷放心,爹爹和娘亲只留下了我和云庭,我是他的亲姐姐,哪里会不管他?”

“姑娘这般说我就放心了。”林嬷嬷舒展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季云菀心中有自己的主意,说是要管,但并没有主动去找季云庭,也没有让丫鬟去传话,而是往季云舒的院子里跑了几次,送了她一些从绵州带回来的小玩意儿。这些小玩意儿新奇是新奇,京城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季云舒从小养在这深宅里,出个门一大群丫鬟婆子跟着,接触不到寻常市井之物。因此突然一见,喜欢的紧。

这日用完早膳,季云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消了消食,又带着春桃去了季云舒那里。

季云舒正和丫鬟坐在窗边的榻上做绢花,见她进屋,笑盈盈朝她招手,“快过来坐,正寻思你今日会不会来呢。”

季云菀过去脱了鞋也上了榻坐下,拿起盘子里一朵浅红色的绢花瞧了瞧,感叹道:“这绢花真好看,是大姐姐做的还是巧儿和莺儿做的?”

巧儿和莺儿是季云舒身边的大丫鬟,在陪着她做绢花,闻言巧儿笑着道:“我和莺儿哪里能做的这么好看,这几朵都是我们姑娘做的呢。”

“是吗?大姐姐的手真巧。”季云菀拿着绢花爱不释手。

季云舒做好了原本就是想送给几个妹妹的,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柔声笑道:“你既喜欢,就挑一朵带回去,反正是要送给你们几个的。”

闻言季云菀想起来了,上一世季云舒是有派人送过东西去她院子里,只是她当时心思全在弟弟和如何洗刷她玉佛那件事的冤屈上,看也未看就让丫鬟收了起来。后来季云舒问过为何不见她戴,她不知道季云舒问的什么只好含糊敷衍,季云舒看出她的敷衍,似乎就是从这件事以后,季云舒待她就渐渐淡了。

“是吗?谢谢大姐姐了。”她也没挑,就拿了手上那一朵,递给春桃让她收着。

“二姐姐来了?”门外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然后门帘被挑起,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跑了进来。

“大姐姐,二姐姐。”小姑娘乖乖巧巧叫了人,就让丫鬟把她抱到榻上。

小姑娘叫季云晴,是季云舒一母同胞的妹妹,今年才八岁,是府里最小的姑娘,性子活泼可爱,深的周氏和老太太的喜爱。

“二姐姐,再给我讲讲上山抓鱼的事。”季云晴上了榻就往季云菀身边腻歪,迫不及待地说道。

季云晴和季云舒姐妹感情很好,没事就往她姐姐这里跑。季云菀来了几次都碰见了她,被她缠着讲一些庄子上的事。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府,听她说庄子后面有座山,冬天能上山泡温泉,夏天能上山抓鱼,心痒痒的不行,恨不得让老太太也把她送去庄子住上一年。

季云菀只好给她讲,讲完又跟她说了庄子上住着的坏处,冷清又平淡,然后又叮嘱她若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须得姐姐或是母亲陪着。

季云舒在一旁笑盈盈听着,一边做绢花一边不时抬头看她们两个一眼,二妹妹虽然不是在府里和她们一起长大的,但始终是家里的姐妹。她以前总觉得二妹妹有些不大愿意和她们亲近,现在看来,真是多虑了。

从季云舒院里出来,沿着抄手游廊经过花园往锦绣院走。前两日才刚让花匠来修剪过,花园里的花姹紫嫣红开的正好。季云菀在一丛开得热烈的月季面前停步欣赏了会儿,正要走,就看见二房冯姨娘屋里的李嬷嬷抱着季云柯过来了。

走近了,李嬷嬷向她行礼,“二姑娘。”

然后低头对怀里的季云柯道:“五少爷,这是你二姐姐。”

季云柯今年才三岁,长的白白嫩嫩,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咬着胖嘟嘟的手指,朝季云菀嫩声嫩气道:“二姐姐。”

小家伙白玉团子一样惹人爱,季云菀浅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随口问道:“嬷嬷带他来花园玩儿?”

“是呢,五少爷嫌在院子里闷得慌,吵着要到花园来玩。”李嬷嬷笑着道。

季云柯目不转睛看着季云菀,突然道:“二姐姐和我一起玩。”

上一世季云柯也爱缠着她玩儿,但当时二伯母和季云兰欺负的她厉害,她连带着整个二房的人都讨厌了,因此不怎么搭理季云柯。现在想来,她是迁怒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

“二姐姐还有事呢,改天再陪你玩。”季云菀捏捏他的小胖手,弯起眉眼柔声道。

今日阳光甚好,回去锦绣院,季云菀就让丫鬟们把书房里她爹爹留下来的书都抱到院子摊开来晒。想起从绵州带回来的小玩意儿里有一只做工精致、憨态可掬的布老虎,让春枝取了出来给季云柯送去。

老太太荣善堂东边的厢房门口,两个丫鬟坐在绣凳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我刚才从花园过来,你猜我看到了谁?我看到二姑娘正在逗五少爷呢。”

“是吗?二姑娘以前不是不怎么搭理五少爷的么?说起来,二姑娘以前和大姑娘也不怎么来往,这从庄子回来,倒是去大姑娘那边去的勤了。”

“可不是,我也奇怪呢,二姑娘回来好几天了,也不来看三少爷,尽往大姑娘屋里去了。二姑娘莫不是想找大夫人作为依靠?”

“三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了,二姑娘又不像三少爷那样得老太太喜欢,可不得在这府里找个依靠?大夫人是府里的主母,又待人温和宽厚,再适合不过了。二姑娘以前想不明白,这去庄子上住了一年,总算是想明白了。”

“谁叫二姑娘长得像三夫人呢,若是像三老爷,老太太必定也把她当成心肝肉。”

两个丫鬟唏嘘一番,忽然旁边的角门“吱呀”响了一声,两人吓得噤了声,急忙抬头看去,门关的好好的,应该是被风吹的,两人松了口气,重新低下头做针线。

锦绣院里,季云菀和春桃春枝几个丫头一边守着满院子的书,一边在院子里踢毽子玩儿,玩的满头大汗。

林嬷嬷站在廊下看她们,笑着喊道:“姑娘快过来歇歇,先擦擦汗。”

季云菀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接住毽子扔给春枝,跑到林嬷嬷面前,微微仰头让林嬷嬷给她擦汗。

“姑娘还和小时候一样,每次玩起来都要满头大汗才罢休。”林嬷嬷拿出手帕轻轻给她擦汗,眼中含笑,眼角皱纹都带着温柔。

季云菀笑着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身后的春桃喊了一声:“三少爷。”

她转过头,春桃指着院子门口急急道:“三少爷刚才在门口,叫了一声就跑了。”

季云菀到院门口朝外面看了看,人早就跑的没影子了。

“三少爷来了怎么不进来?”春枝疑惑地嘟囔。

季云菀低头想了想,忽然弯唇笑了,她转身回院子,招呼几个丫鬟,“回来再接着玩儿。”

第七章 打架

福贵发现他家三少爷最近有些不大对劲,不仅脸上笑容少了,还整日闷闷不乐板着脸,好像在生谁的气似的。

这日去学塾的马车上,三少爷又闷闷不乐看着窗外。福贵寻思着回去后要禀告老太太,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惹三少爷生气。

到了学塾,先生还没来,就见孙国舅家的四少爷孙诚又被满屋子的半大少年围在中间,正洋洋得意在炫耀什么。

能在这个学塾上学的,都是十五岁以下的朝中子弟。孙诚仗着自己的表哥是二皇子,姑母是孙贵妃,在学塾里一向是趾高气扬横着走,还总是仗着身份欺负人。季云庭看不惯他,偷偷捉弄过他几回,就被孙诚恨上了,三天两头带着人找麻烦。

见季云庭来了,孙诚看着他扬起声音道:“这玉佩是皇上送给我姑母,我姑母又送给我娘的。我娘心疼我,专门去云华寺求方丈给这玉佩开了光,就为了保佑我平安。季云庭,你娘给你什么了?”

季云庭懒得搭理他,往自己位置上走。

见季云庭不搭理他,孙诚假惺惺地一拍脑门,“哎呀我忘了,你别说娘了,爹也早就没了,听说你姐姐还不喜欢你,你就是寄人篱下没人爱的可怜虫。”

季云庭心情本就不好,听他的话一下炸了,转过身冷冷瞪着他,突然朝他扑了过去,狠狠给了他一拳。

见他动了手,孙诚不甘示弱,也抡起拳头打了回去,两个人纠缠着打到了一起,旁边围着的少年们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很快就分成了两派,在旁边呐喊助威。

“三少爷!”福贵抱着季云庭要用的书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外头铺子送了六匹衣料过来,府里正好六位姑娘,周氏想着一人一匹给她们做衣裳,就让丫鬟去各房把姑娘们叫去前厅挑选。

季云菀戴了季云舒送她的那朵绢花,见面季云舒眼睛一亮,笑道:“二妹妹戴着可真好看,这花能戴在二妹妹头上,真是它的福气。”

“大姐姐亲手做的这么好看的花,能戴在头上,我才有福气呢。”季云菀伸手轻轻抚了抚鬓角的绢花,笑眯眯地弯起眼睛。

季云兰在一旁听见了,冷哼了一声,面露鄙夷的看着季云菀,一年不见,她竟然变得这么会拍马屁了。

季云菀听见了她的冷哼声,轻飘飘看她一眼,又往季云舒身边站近了一些。

府里虽然对姑娘们都很好,但到底嫡庶有别,季云舒是府里嫡长女,按理说她应该第一个挑选,但季云舒不是爱争抢的性子,以往挑选衣料首饰,都是让妹妹们先挑。季云晴年纪还小,对穿着打扮也不上心,因此都是季云兰第一个挑选。

这次季云兰一来就看中了那匹石榴红的衣料,正准备像以前一样吩咐丫鬟拿过来,季云菀却先她一步开口对季云舒道:“大姐姐可有看中的?我见大姐姐平日衣裳都有些素净,这次不如选一匹明艳些的衣料,那匹石榴红的就不错,大姐姐皮肤白,穿着定好看。”

季云舒的衣裳确实鲜有明艳的颜色,往日里巧儿和莺儿就嫌她们姑娘穿着太过清雅素净了,听见季云菀的话,也在旁边劝道:“二姑娘说的对,这石榴红最衬肤色了,姑娘穿着肯定好看。”

“是吗?”季云舒有些心动,笑了笑道:“那我就要石榴红的这匹好了。”

季云兰气的狠狠瞪了季云菀一眼,明明是她最先看上的,却被季云菀抢了去,偏偏还不是抢去给自己的,让她气都没法撒,只能往肚子里咽。

没了最喜欢的,季云兰随意挑了匹藕荷色的,季云菀正要挑选,春枝突然从门外跑进来,慌慌张张道:“姑娘不好了,三少爷在学塾被人打了!”

季云菀过去的时候,老太太的荣善堂里乱成了一团,一群丫鬟婆子围在季云庭的房门口,哎呦哎呦的惨叫和老太太心疼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嬷嬷,怎么回事?云庭被谁打了?严不严重?可请了大夫?”看到也在门口张望的赵嬷嬷,季云菀忙拉过她连声问道。

“姑娘来了,听福贵说三少爷是和孙家四少爷打的架。大夫来了,正和老太太在里面。我没瞧见三少爷被打成了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严不严重。”赵嬷嬷是以前季云庭身边的嬷嬷,被老太太调到了外院,如今也急的不行,听见季云菀问,忙回答道。

季云菀想要进屋看看季云庭,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却守在门口拦住了她,说老太太不让进。

季云菀只好焦急的在院子里等,周氏和叶氏得到消息也过来了。又等了会儿,屋里季云庭的惨叫才停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紫鸢送大夫从屋里出来。

“大夫,云庭他伤的如何?”周氏开口问道。

“三少爷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养几天便好了。夫人们和姑娘们不用担心。”大夫朝周氏和叶氏拱手行礼,安抚道。

叫来小丫鬟送大夫出门,紫鸢朝周氏和叶氏福了福身子,说道:“老太太说三少爷的伤要静养,就不劳烦两位夫人和姑娘们进去看了,还请各位回吧。”

想必是季云庭觉得被打伤了丢脸,不愿意见这么多人。周氏淡淡的没有说破,吩咐了一声,“需要什么让人去告诉我一声。”就带着季云舒几个和丫鬟们走了。

打架受个伤而已,看把老太太心疼的。叶氏低低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也带着人走了。

虽然打算先晒着季云庭,让他先跟自己服软,但知道他受伤,季云菀还是放心不下,看着紧闭的房门,叫住紫鸢问道:“紫鸢姐姐,云庭真的没事?”

“没事呢,有老太太照顾着,二姑娘放心吧。”紫鸢朝她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见她仍是蹙着眉一脸的担忧,赵嬷嬷上前道:“姑娘先回去吧,我在这呢,若三少爷有什么事,我会去告诉姑娘的。”

“有劳嬷嬷了。”有了赵嬷嬷的话,季云菀才放心了些,带着春桃和春枝离开了。

屋里季云庭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哄的老太太离开。虽然他挨了几拳,但孙诚那小子也没讨到多少好,想起孙诚狼狈的模样,季云庭就高兴。难得能光明正大不去学塾,他舒服的躺到榻上,看他前两天悄悄在外面买的话本。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门吱吱呀呀响的声音,季云庭擦擦嘴角的口水,爬起来推开窗户,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天了,雨淋淋漓漓不知道下了多久,凉飕飕的风一吹,雨丝就从外面飘了进来,他搓搓手臂,打了个喷嚏。

“少爷,当心着凉了,快关上窗户。”丫鬟青竹从外面进来,见季云庭站在大开的窗户前面,急忙过来关窗。

“大惊小怪,哪里就那么容易着凉。”季云庭耸耸肩膀,不以为然。

“还是小心些好。”青竹问道:“老太太让人来问,午膳是去那边吃还是就摆在屋里?”

“去老太太那边,好久没陪老太太一起用膳了。”季云庭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扯到肚子上的伤,疼的龇牙,赶紧放下手臂捂住肚子。

“少爷,你身上有伤呢,也当心些。”见他冒失的样子,青竹叹气。

雨一直下到晚上都没有停歇,季云菀沐浴过后看了会儿书,才上床歇息。整个锦绣院的灯都灭了,静谧的黑暗中只听见雨水滴滴哒哒落在地上的声音。忽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院门被“哐哐哐”大力的敲响。

季云菀睡得正熟被人叫醒,明晃晃的烛灯下赵嬷嬷一身潮气,衣摆在往地上滴水,焦急的对她道:“姑娘不好了,三少爷突然发起了高烧,还说起了胡话,一直在哭喊着要老爷夫人!”

“什么?!”季云菀瞬间清醒,快速的起身穿好衣裳,头发随意挽起,让春桃撑着伞和赵嬷嬷一起急忙往荣善堂去。

荣善堂里灯火通明,季云庭双眼紧闭,额头滚烫,无意识的挥动手臂哭喊着:“爹爹,娘,不要走。”似乎被噩梦魇住了。

房里的小丫鬟们一盆盆的冷水端进来,青竹拧了帕子想要敷到他额头上,却因为他胡乱挥动的手,没法近身。

肖嬷嬷让几个丫鬟按住季云庭好敷帕子,然后一碰到他的身体,季云庭挣动哭喊的更大声了。

老太太忙让放开了季云庭,焦急地问紫鸢,“大夫怎么还没来?”

“快了快了,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已经是三更天了,外头又下着雨,紫鸢安慰老太太。

“我苦命的庭儿。”听着季云庭哭喊着爹爹,老太太心疼的直掉眼泪,上前想要亲手把季云庭抱到怀里,却险些被他挥动的手臂打到。

“老太太,还是等大夫来吧。”紫鸢吓的忙扶着老太太站远了一些。

眼看季云庭哭闹的厉害,大夫又没来,老太太无计可施,只能站在一旁拿帕子抹泪。

“老太太,二姑娘过来了。”屋外的小丫鬟领着赵嬷嬷进来禀告。

第八章 来信

“大夫没来,她来顶什么用?让她在外面候着。”老太太没好气道。

赵嬷嬷急了,忙道:“老太太,让二姑娘进来吧,怎么说也是嫡亲的姐弟,以前三少爷生病也都是二姑娘在旁边照顾。”

周氏得了通报匆匆过来,进门就听见老太太和赵嬷嬷的话,她顿了顿道:“庭儿一直这么哭闹让人近不了身,一会儿大夫来了也不好诊治,不如让菀儿进来,说不定菀儿有办法能让他安静下来。”

有周氏说话,又终究心疼孙儿,老太太迟疑片刻便吩咐道:“让她进来。”

季云菀在外面听见季云庭的哭喊,早就揪心的不行,进去向老太太和周氏行了礼,目光就焦急的转到了床上的季云庭身上。

少年因高烧出了满头的汗,头发粘在红通通的脸颊上,眼泪不住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来,口中哭喊着爹爹和娘亲,手臂挥动似乎极力想要抓住他们,不让他们离开。

季云菀鼻头一酸,想起娘亲去世那一年,季云庭才五岁,知道娘亲再也回不来后,也是高烧不退胡闹着哭喊,当时爹爹都手足无措,是自己抱了他一整晚。

季云菀走到床前坐下,不顾季云庭挥动的手臂,伸手把他抱进怀里,摸了摸他的脸颊,轻轻哼唱起以前娘亲哄他们睡觉时经常哼唱的歌。

歌声轻柔婉转,渐渐的季云庭挣扎的力度变小了,他靠在季云菀的怀里,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慢慢平静了下来。

“老太太,大夫来了。”门外小丫鬟领着大夫进来。

老太太看着床上依偎在一起的姐弟,听到小丫鬟传话,才移开目光。

见大夫来了,季云菀把弟弟放到床上,轻轻拽出衣袖,退到一旁让大夫医治。

原是下午吹了冷风着了凉,大夫诊治过后,开了几服药,老太太就让人把他客客气气送了出去。

厨房很快把煎好的药送了过来,喂季云庭喝了药,老太太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对周氏和季云菀道:“行了,有肖嬷嬷和青竹在这里守着,都回去吧。”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熬夜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疲倦了,叮嘱了肖嬷嬷和青竹一声,就让紫鸢扶着她先行回去了。

季云菀和周氏从荣善堂一起出来。屋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风吹的树枝哗哗作响,走到花园的游廊,突然一阵大风,在前面提着灯笼给周氏引路的小丫鬟手一个不稳,灯笼被吹飞了出去,落到地上被雨水打湿,熄灭了。

周氏停下来皱眉,花园离翠华院还有些远,又这么晚了下着雨,没灯笼照路如何回去?

季云菀走在后面,春桃提着灯笼走在她旁边,她见了,示意春桃把灯笼给小丫鬟。

周氏忙道:“这怎么行?你回去也需要灯笼。”

季云菀笑了笑,“锦绣院离花园不远,我和春桃小心些不会有事的,大伯母今晚受累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和春桃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这孩子。”周氏没叫住她,叹口气,只好让小丫鬟提着她留下来的灯笼,回去翠华院。

季明正一直在等周氏回来,听见屋里有动静,等周氏上了床,才睁眼问道:“庭儿如何了?”

“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受了凉,已经吃过药,不碍事了。”周氏在里面躺好,侧过身子道。

“明儿你再去看看他,我让人去学塾跟先生说一声。”季明正顿了顿,问道:“菀儿可去了?”

周氏点头,“去了,庭儿在梦里哭叫着要爹娘,老太太都没法子,幸好菀儿在,才让他安静下来。”

季明正的浓眉微微舒展,“我听说菀儿自回来后就没去看过庭儿,还以为她因为老太太的关系,不喜这个弟弟了。”

“始终是亲姐弟,哪里会随随便便就不喜了呢?”周氏叹气,想起季云菀抱着弟弟的场景,又想起自己的三个儿女,心中一片柔软。

“行了,快些睡吧,折腾了这么久。”季明正拍拍周氏的肩,替她拉了拉被子,两人闭眼睡去。

第二日还要请安,一大早季云菀困倦地睁开眼睛,艰难的要从被窝出来,林嬷嬷正好掀帘子进来,看见了笑道:“姑娘多睡会儿吧,刚刚老太太屋里的丫鬟来交代,老太太昨晚没歇息好,今儿不用请安了。”

季云菀听了,躺回暖烘烘的被窝,打着哈欠问道:“庭儿怎么样了?”

“知道姑娘会担心,赵嬷嬷一早就来说了,三少爷的烧已经退下去了,没大碍了。”林嬷嬷道。

“太好了。”心里的大石落下,季云菀咕哝一声,舒服地裹着被子接着睡觉。

等到再次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季云菀起身穿衣梳发,然后坐到外间窗边的榻上用早膳。

“姑娘,福伯从庄子寄了信来。”春枝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

“福伯的信?”季云菀听了,从春枝手上拿过信拆开。她离开的时候嘱咐过福伯,要好好照顾安王世子,若有人来寻他,就写信给她。算算日子,她离开庄子也就十来天的日子,世子失踪的消息还没传出来,安王府的人也应该没有找去庄子,福伯为何这么早就写信来了?

她打开信看完,一下子懵了,福伯在信里说世子走了,他们在附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看信上的落款日期,世子离开就在她离开庄子五天后。

上一世可没发生这样的事,世子没有离开过庄子,直到安王府的人找到他,带他回京城。

这一世怎么和上一世不一样了?他明明应该还没有恢复记忆,怎么就突然离开了?他这一离开,安王府的人就不会找到庄子去,也就不会知道她救过世子。不过世子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会知恩图报,报答她的……吧?

京城一直没有传出世子失踪的消息,季云菀忐忑不安,这日周氏让人来说镇南将军府的老太太两日后过寿,问她要不要一同去。

季云菀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上一世她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所以不爱出门,推掉了好几次这样能认识人和被人认识的机会。见过她的人少,她虽是国公府二姑娘,却没有父母依仗,说亲的时候,上门的人自然就少了。好不容易挑了一个满意的嫁过去,结果却……

想起上一世的婚姻,季云菀就心酸,她决定了,这一世要多多出门,多见些世家勋贵家的公子,一定要挑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嫁。

很快就到了将军府老太太寿辰那日,这还是季云菀从庄子回来后第一次出门。春桃和春枝想着老太太寿辰,将军府必定是权贵云集,各府的公子小姐都会去,她们姑娘说不定会碰见良缘,一大早就把她叫起来梳妆打扮。

季云菀强打着精神任两个丫头折腾,折腾完就往前厅去了。前厅季云渊和季云舒几个都来了,等到周氏和叶氏也来了,众人在前厅用过早膳,就各自骑马和坐上马车往镇南将军府去了。

季云菀和季云舒一辆马车,周氏和季云晴一辆,叶氏和季云兰一辆,季云渊、季云泓和季云庭骑着马随在马车旁边。季云菀不时挑开帘子,都能看见季云庭骑着马,腰背挺直、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

感觉到她的目光,季云庭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转回了头。马车正在经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路上无数店铺小贩,人群熙熙攘攘。见有平国公府徽记的马车经过,路边行人好奇张望。

见有人往她这里瞧,季云菀正准备放下帘子,季云庭骑着马过来了,他板着脸劈手夺过帘子放下。

季云菀愣了愣,忽然弯眼笑了。那次雨夜的事,想必弟弟屋里的丫鬟跟他都说了,虽然她没再去看他,他也没来锦绣院找她,但去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弟弟的态度软化了一些。果然是自己以前管得太过严厉,逼得太紧了。

“二妹妹笑什么呢?”季云舒偷偷往另一个帘子外面瞧,回过头见她在笑,开口问道。

“没呢,大姐姐今日穿这身衣裳真好看。”季云菀摇摇头,拉过季云舒的手夸赞道。

季云舒今日穿的正是那匹石榴红的衣料做的衣裳,她低头看看自己,抿唇轻笑,“是吗?都是二妹妹眼光好。”

季云菀高兴的笑,“那以后大姐姐再挑衣裳首饰,记得找我帮你挑。”

“嗯。”季云舒笑着点头。

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口,已经是一派热闹景象。季云渊几个从马上下来,坐有女眷的马车从旁边的侧门进去内院。

下了马车,周氏和叶氏先带她们去见过了姜家老太太和府里的几位夫人,就留在老太太屋里说话,让丫鬟带她们去花园里坐。

花园里已经来了好些姑娘,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说话或是在赏花。看见她们,一个鹅黄衣裙的俏丽少女走过来拉住季云舒的手,亲热道:“表妹你可算来了。”

转头看着一旁的季云菀,问道:“这就是你们家那个刚从庄子回来的二姑娘?”

第九章 再见

算起来季云菀从小到大,在京城总共只待了五六年,这五六年里,又大部分在给她父母守孝,甚少出门,因此认识的名门贵女寥寥无几。季云舒体贴的给她介绍道:“这是我芙表姐,你也唤表姐吧。”

季云菀弯腰朝她福了福身子,乖巧地唤道:“芙表姐。”

“这么乖巧好看的小模样,你们家老太太怎么……”周芙打量她说了两句,被季云舒拉了拉手臂,才后知后觉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她拉住季云菀的手道:“走,跟我去亭子里坐。”

亭子里坐着的几个姑娘都是周芙的闺中好友,和季云舒也相熟,互相打了招呼,就坐在一起亲热地说话。

这些姑娘最小的也有十三了,季云晴才八岁,说话她插不上嘴,她左右瞧瞧,没看见周家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表姐,拉拉周芙的袖子问道:“芙表姐,玉表姐怎么没来?”

“她昨儿淘气,从秋千上摔下来扭到了脚,不能出门了。”周芙捏捏小姑娘圆嘟嘟的脸颊,从盘子里拿了块糕点喂她。

“严重吗?我明日和娘亲还有姐姐去看看她。”季云晴借着周芙的手咬了口糕点,含含糊糊道。

“不严重,你们过来吧,祖母这几天正念叨你和你姐姐呢。”周芙拿帕子替她擦擦嘴角的碎屑,笑着道。

季云菀初来,与这几个姑娘都不相熟,只在一旁安静的听她们说话。季云舒见了,笑盈盈对她道:“你还从未来过这将军府吧?离开席还有会儿呢,我带你去转转?”

季云晴听了,忙道:“我也去,我也去。”听她们说话太无趣了,她早就想出去转转了。

“我对这里的路熟,我带你们去。”周芙的姐姐嫁的就是这将军府的大少爷姜继泽,年前刚有身孕,不能出门,是以周芙经常来陪她姐姐说话,对这府里的路熟的跟自家后花园一样,她站起来道。

季云舒也站起来,柔声询问季云兰,“三妹妹要不要一同去转转?”

季云兰正和尚书府的四姑娘聊最近京城时行的首饰样式,聊的兴高采烈,头也不回地摇头。

姜家二少爷姜继扬为了给老太太祝寿,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只稀奇的白鹿回来,就圈养在后院里,季云晴好奇要去看,周芙便带着三人离了亭子,沿着青石小径往圈养白鹿的院子去。

圈养白鹿的院子幽静僻远,几个人走了一段,渐渐离了人群。将军府后院曲折幽深,亭台楼阁大气雄浑,很有几分武将的气质。季云菀一边走一边看沿途景色,前面的周芙突然停了下来,叫道:“姐夫。”

季云菀抬头,就见前面行来了好几个男子,季云渊也在其中,她匆匆一瞥,就低下了头。

“你带她们去看白鹿?就快开席了,别看太久了。”为首的男子就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姜继泽,他看一眼几个姑娘,和颜悦色道。

“知道了。”周芙脆生生应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又唤了一声,“表哥。”

周芙口中的表哥,就是季云渊。季云菀虽然出门少,却也知道这俩表兄妹从小见面就喜欢斗嘴,还爱捉弄对方,现在年岁大了,不长见面,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互相看不顺眼,说不了两句话就会怼起来。

季云菀若有所思的神游,就听见季云渊有些揶揄道:“也只有在外人面前,你才会这般恭敬的叫我表哥。”

周芙板起俏丽的小脸,仰着头就要开怼,季云舒赶紧拉拉她的衣袖,对季云渊无奈道:“大哥……”

季云渊嘿嘿笑了两声,看到旁边的季云菀,嘱咐道:“二妹妹难得出来,你带她多认识认识人。”

季云菀抬眼对上大哥关切的目光,心中暖暖的,她浅浅一笑,开口道:“多谢大哥关心,大姐姐已经带我认识过了。”

季云渊身边一个模样英俊的男子忽然搭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问道:“这就是你家那个刚回来的二妹妹?”

见他肆无忌惮的盯着二妹妹瞧,季云舒伸手把二妹妹拉到身后,不满的看着他道:“我家二妹妹刚回府,这是头一次出门,二公子别把她吓到了。”

男子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姜继扬,和季云渊是一同进过军营的好兄弟。上一世季云菀见过他几次,知道他是大大咧咧,爱和漂亮小姑娘调笑的性子,并没有坏心,因此也不介意,抓着季云舒的手轻轻摇了摇。

瞧着季云舒一本正经的模样,姜继扬讪讪的移开目光,摸了摸鼻子,咕哝一句,“问问而已。”

姜继扬对着别的小姑娘都能大大咧咧的调笑,但是对着季云舒,他总是畏畏缩缩,半句调笑的话都不敢说。明明前一刻还是浪荡公子的做派,看到季云舒,立马就怂了。

季云舒不喜姜继扬这样的性子,她认为男子就应该稳重有礼,胸中有丘壑和抱负,就像她表哥周珩那样的。

第一次瞧见姜继扬吃瘪的模样,季云菀觉得新奇,忍不住抬头多瞧了两眼,却突然撞进一道幽沉的目光里,她看清那人的模样,愣住了。

那人身边站着一个面容艳丽,衣裙华美的姑娘,站了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出声催促道:“快些走吧,这会儿说不定我表哥已经来了。”

这话说的骄横,在场除了姜继扬撇了撇嘴,其他几个男子面上都没什么变化,姜继泽朝她们点点头,“你们去吧,我们先走了。”

说完,一行人就离开了。

等到人走远,周芙不满的哼了一声,“不就是有个做皇子的表哥,看把她神气的。”

季云舒倒是心平气和,说道:“我们也走吧。”

几个人接着往圈养白鹿的院子去,季云舒一边走一边给季云菀介绍刚才的那个姑娘,“那是孙国舅家的小姐孙莹莹,宫里的孙贵妃是她姑母,二皇子是她表哥,性子骄横的很,你以后碰见了离她远一些。”

“是呢,那个孙莹莹心眼小,还睚眦必报,一点小事就能被她记恨上。看到她身边的那位公子没?那是安王府世子,孙莹莹的心上人。之前有个姑娘和世子多说了两句话,结果就被孙莹莹记恨上了,没过两个月那姑娘家里就被孙家寻到错处,贬了职离开了京城。你以后也离这位世子远一些。”周芙也跟她说道。

“多谢两位姐姐,我记住了。”季云菀稳了稳心神,点头道。

孙莹莹的性子,她早就领教过了。上一世祁承回到京城恢复记忆后,就和孙莹莹定了亲。安王妃找她去王府说话,第一次碰见祁承,她不过好奇想要瞧瞧这位世子长什么模样,结果世子的模样没看见,倒是被他身边孙莹莹的目光给吓住了。

后来见她经常去安王府,安王妃很喜欢她的模样,孙莹莹还特地找她谈了一次话,警告她离祁承远一些。彼时孙家风头正盛,二皇子眼看就要取代太子得到王储之位,她哪里敢和孙莹莹对着干?只能尽量避开他们。

收到福伯的信后,她一直忐忑不安,却没想到京城里还没传出祁承失踪的消息,他就已经回来了。看他那模样,似乎也已经恢复了记忆,这可比上一世早太多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恢复了记忆总是好的,他也看见了自己,应该会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吧?

季云菀心里喜滋滋的想着,她其实要求并不太高,她有幸重生,就能把前世遇到的麻烦都避免了,只是凡事总有个万一,以后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的麻烦,安王府欠她一个恩情,她也能找安王府帮忙,多一个保障嘛。

季云菀想的很美好,可惜从姜家回府好几日了,安王府那边都一点动静也没有。

季云菀纳闷了,明明瞧见了自己,他为何迟迟不让人来国公府跟她道谢?难道正常的套路不是他派人来说,多谢她的救命之恩,再送上几箱的金银作为答谢之礼么。

她虽然不在乎金银,但安王府一点动静也没有,也太反常了。难道是他恢复了记忆,却独独忘了失忆时候发生的事?

季云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琢磨着什么时候再见见祁承,好当面试探试探他。

如此过了几日,就到了月底。季云舒和周珩约好了一起去云华寺上香,之前她和周珩见面不是在周家就是在季家,这还是头一回两人在外面见面,就想找一个人陪。亲妹妹季云晴太小,季云兰爱打趣人,她便想到了季云菀。季云菀左右在府里无事,就爽快地答应了。

周珩是周家长子,今年十八,知书识礼,文采出众,已过了会试,只等明年殿试金榜题名。季云舒和他从小青梅竹马,虽没有定亲,但两家长辈早已经默许了两人的婚事。

周氏甚是中意这个侄儿,打算等明年周珩金榜题名后,就把女儿嫁过去。因此见女儿是要去见周珩,并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了两句,就让她们出门了。

季云菀和季云舒同坐一辆马车,各自带了一个丫鬟,刚出了国公府没多远,就听见马车旁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表妹。”

季云舒听见了,向来淡然的双眸中露出一丝欣喜,掀开车帘往外看,柔声唤道:“表哥。”

第十章 云华寺

季云菀跟着往车帘外面瞧,就见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正骑着马走在马车旁。

季云舒跟他介绍道:“这是我二妹妹。”

周珩看了季云菀一眼,点点头,移开了目光。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季云舒,温声道:“这是你最爱吃的鼎香楼的点心,我刚排队买的,趁热吃。”

季云舒伸手接过,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多谢表哥。”

瞧着季云舒一脸的甜蜜幸福,季云菀心中忍不住酸楚。周珩样貌俊朗,又有才学,还对季云舒这样温柔,乍一看是顶好顶让人羡慕的夫君人选。可她知道,现在周珩对季云舒有多好,将来就有多绝情。两人成亲后,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让季云舒郁郁寡欢,整日以泪洗面,最后心灰意冷的和离。

想起这些,再看见周珩那张斯文俊朗的脸,不由得十分不顺眼。

到了云华寺,三个人去大殿上了香,就往大殿后供香客休憩的院子去。云华寺是京城中第一大寺,香火鼎盛,来往香客众多。周珩想找一处幽静些的地方和季云舒说说话,便领着两人沿着曲折小径往院子深处走,终于在一处湖边寻到了一个无人的亭子。

周珩照顾人细心妥帖,不等丫鬟动手,就亲自拂干净了石凳,又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铺上,才让季云舒坐下。

“一路过来有些渴了,表哥去找这寺里的僧人讨一壶茶水过来润润唇吧。”季云舒柔声道。

周珩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亭子。

见周珩走了,季云舒转头看季云菀,抿抿唇,有些羞赧问道:“二妹妹要不要去别处逛一逛?”

看着季云舒脸上的害羞和期盼,季云菀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论将来如何,现下季云舒对周珩情深一片,她若是不识趣一点,怕是要惹她不悦。

她起身笑道:“那我出去逛一逛,等会儿再来找大姐姐。”

说完,带着春桃出了亭子。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散步,春桃道:“这周家表公子对大姑娘真好呢,两人相貌家世都般配,将来成了亲,必定是人人称羡的一对。”

季云菀叹息着摇头,“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这看人呀,不能只看表面,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平常对你最好的,说不定最后是伤你最深的。”

这些话说的古怪,春桃一愣,看着她家姑娘小心问道:“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呀?”

“提醒你以后要好好识人,莫被人哄骗了。”季云菀笑道。

“我又不是春枝那丫头,才不会被人骗了去呢。”春桃难得有些顽皮的吐吐舌头。

拐过一丛遮挡住视线的树木,前面不远有一个石桌,季云菀正想过去歇歇脚,拐角一个青年僧人带着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过来了,她瞧了一眼,止住了脚步,僧人后面的男子是祁承。

僧人见了她,微微施礼,祁承定定看了她一眼,就随着僧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春桃瞧清祁承的面容,惊讶地瞪大眼睛,拉了拉她家姑娘的袖子,“姑娘,刚才那人怎么长得和我们在庄子的时候救的人一模一样?”

季云菀回头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贴着唇竖起手指示意春桃噤声,然后转身提着裙摆跟在两人身后。

“姑娘,那人不会就是我们救的那个人吧?”这世上哪里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想起福伯来的信里说那人离开了,春桃随她家姑娘跟在两人身后,小声问道。

“那是安王府世子。”季云菀把前几日在将军府老太太寿辰遇见的事情简略说了。

春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静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救的竟……竟是安王世子,可是安王世子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失忆流落到绵州?”

安王和安王妃共有二子一女,安王妃生下幼子后身体就不太好了,这些年来一直靠药调理着身子。上一世传出来的消息是说朱州有一神医,能治百病,安王世子一片孝心,为了安王妃亲自去请神医,结果路上遇到一伙山贼,寡不敌众,糟了暗算,流落到绵州。

季云菀对这些缘由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她只关心祁承是不是把她的救命之恩忘了。

跟到了一个禅房门口,两人进去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青年僧人低声跟祁承说了什么就离开了,祁承抬步往季云菀躲藏的方向走。见四下无人,季云菀从拐角屋檐下出来拦到了他面前。

见祁承低头看她,季云菀轻咳一声,迎着他的目光试探问道:“公子可还记得我?”

她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带着试探和希冀,祁承看着她目光微动,面色却是淡漠道:“我并不认识姑娘,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

季云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春桃在身后惊讶道:“在绵州我们姑娘救过公子,公子竟忘了?”

“我不记得什么绵州,姑娘认错人了。”祁承说完,绕过她们径直走远了。

“堂堂安王世子,姑娘好心救了他,不说报答也就罢了,竟然还说不记得了。”看着祁承走远的背影,春桃愤愤不平道。

完蛋了,上一世的金靠山没了。季云菀默然不语,最坏的打算成了真。

回去亭子的时候,季云舒正准备让丫鬟去找她,两人在寺门口上了马车,回去国公府。

寺门口旁边一辆马车里,看到国公府的马车走了,祁承才放下帘子。抱着双臂等了片刻,侍卫冯冀从外面进了马车,汇报道:“二皇子在郊外的那几个别苑,世子去过后,都没有守卫增强的异样,魏先生并没有被关在那些地方。”

“二皇子在京城还有哪里有别苑?”祁承问道。

“二皇子没有了,不过属下查到南山有一座不起眼的庄子在孙府的管家名下,表面无人进出,实则有守卫逡巡。魏先生八成被关在那里。”冯冀说完,顿了顿又道:“二皇子让人查世子失踪期间的事情,快要查到世子失忆在绵州的事了。”

祁承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臂上轻轻敲了敲,沉声吩咐道:“让人去孙府说一声,就说我请孙姑娘明日去南山游玩。”

“是。”冯冀拱手领命,问道:“现在去哪里?”

祁承伸手捏捏眉心,“回王府。”

回去国公府,季云菀闷闷不乐,春枝见姑娘出去了一趟怎么不高兴了,偷偷问春桃,春桃把遇到安王世子的事情说了。

“莫非是真的认错了?那位世子并不是姑娘救的人?”想起世子那般坚定,春桃有些不确定了。

“可你说长得一模一样,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春枝狐疑,想了想道:“我去打听打听这位安王世子,若姑娘救的是他,他在绵州发生那样大的事,总会有些风声传出。”

觉得说的有理,春桃点点头,让她去了。

春枝风风火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

“我打听到了,听说世子为了安王妃的病,上个月去朱州找神医,结果那个神医出门采药去了,世子在神医门前苦等了大半个月都没等到他回去,前些天才回来京城。”春枝道。

“是朱州,不是绵州?”春桃皱眉,“也没说世子受伤失忆的事?”

“没有。”春枝摇头,“莫不是真的认错了?”

“应该是吧,或许这世上真有长得一样的人。”春桃满腔疑虑道。

季云菀不知道两个丫鬟的纠结,她懊恼的不行,好端端的一座金靠山就这样没了。还不如当初就把他扔在庄子里当杂役,就和上一世一样,自己仍然还是安王府的恩人,还能和安王妃言笑晏晏。

可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无济于事,还好她知晓前世的许多事,大不了再找一座新的靠山好了。

一早去荣善堂给老太太请安,季云菀规规矩矩行了礼,就坐在一旁安静的听老太太和伯母们还有姐妹们说话玩笑。

季云晴在几个姑娘里年纪最小的,最受老太太喜爱,请了安就被老太太招手叫到了身边。

“祖母,昨儿姐姐和二姐姐出门,没带我一起去。”八岁的小姑娘在家里玩腻了,整日惦记的就是去外面玩耍,昨儿没带她一起出门,小姑娘不高兴了一天,歪在老太太怀里,鼓着小脸告状。

“你这孩子,昨儿不是和你说了,你姐姐和二姐姐是去寺里上香,寺里人多,还不好玩,所以她们才没带你去。”周氏无奈道。

“才不是呢,我听嬷嬷说了,姐姐是去见珩表哥,我也想见珩表哥,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季云晴嘟嘴,不高兴道。

老太太嗤笑,伸手捏了捏季云晴圆嘟嘟的脸蛋,“你想见,让你娘带你回相府就是了,可不能和你姐姐一起,你会打扰你姐姐和珩表哥的。”

季云晴懵懂不解,看着她姐姐,“我没有打扰呀,姐姐,我会打扰你和珩表哥吗?”

季云舒被她问的白皙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季云兰在旁边起哄,“六妹妹,大姐姐可是在和你珩表哥约会,你说打扰不打扰?”

季云舒脸皮薄,大庭广众下说这些,含羞带恼瞪了季云兰一眼。

季云兰笑嘻嘻不知所觉,“你珩表哥要成为我们大姐夫咯。”

“三妹妹。”季云舒羞的直跺脚,朝老太太求助,“祖母说说三妹妹。”

“莫要打趣你大姐姐了,你今年也十四了,等你说了亲,让你这些妹妹也来打趣打趣你。”老太太看着自己往日端庄温婉的大孙女难得露出小女儿态的娇羞,高兴又欣喜,帮着她数落季云兰。

“祖母,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直陪在祖母身边。”季云兰扁扁嘴,朝老太太撒娇。

“是吗?等你有了中意的人,我就怕你哭着喊着也要嫁人呢。”老太太也跟着故意打趣。

“祖母。”季云兰羞的脸通红,使劲跺脚。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第十一章 外出

一屋子的人都其乐融融,季云菀扯扯嘴角,也轻轻笑了。老太太对嫡出的这几个姑娘一向都很疼爱,除了自己。上一世看着她们祖孙言笑晏晏,自己羡慕不已,做了好些事想要讨好老太太,到头来不过是徒劳。

老太太说起来其实也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她对几个庶出的少爷姑娘都没有薄待,甚至大部分的衣食府里的少爷姑娘们都是一样的。这样便就够了,这一世她不会再奢求老太太的疼爱了,只做个规规矩矩让她挑不出错的孙女。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季云菀和往常一样去了季云舒屋里。季云舒院子里的月季都开了,两人拿着剪刀准备剪几枝插到花瓶里。

“二姐姐,这朵好看,我要放到我屋里。”季云晴穿着粉色衣裙,像个小蝴蝶在花丛里跑来跑去。

“还要哪朵?”避开花茎上的刺,季云菀小心用剪刀剪下重瓣的红色花朵,然后交给一旁的春桃。

季云蓉怀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从外面进来了,季云晴眼尖,瞧见她高兴喊道:“五姐姐,你怀里抱的什么呀?”

季云蓉是大房庶出,沈姨娘生的,今年十岁。沈姨娘原本是周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季云舒出生后,周氏身子有些不爽利,就让沈姨娘去了季明正身边伺候,后来抬举成了姨娘。季明正对男女之事并不十分看重,身边拢共就只这一妻一妾。他往日都是歇在周氏屋里,甚少去沈姨娘那里,和沈姨娘也只得季云蓉一个女儿。

沈姨娘之前是周氏的丫鬟,对周氏就忠心耿耿,后来抬举做了姨娘,也并没有争宠的异心,仍是对周氏恭敬有加。周氏看在眼里,待她和季云蓉也宽厚,把季云蓉当成自己的女儿般看待,季云蓉也乖巧听话,和季云舒季云晴相处的就如亲姐妹般。

“六妹妹。”季云蓉看到季云晴,也高兴地朝她小跑过去。

“大姐姐,二姐姐。”跑到近前,季云蓉先乖巧的朝季云舒和季云菀行了礼,才把怀里毛茸茸的小东西给季云晴看。

小东西在季云蓉怀里动了动,露出圆溜溜乌黑的大眼睛和一对软绵绵的耳朵。

“呀,是小狗。”季云晴惊喜的叫了一声,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狗。

“我舅舅来看姨娘,说是家里的狗下了崽,给我带了一只来。我想着六妹妹肯定也喜欢,就带过来给六妹妹瞧瞧。”季云蓉高兴道。

“真可爱,才这么小一只呢。我能抱抱它吗?”季云晴眼睛亮亮地看着小狗,问道。

“可以呀。”季云蓉小心的把小狗递给她。

季云晴小心翼翼抱着小狗,小狗低低的哼哼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姐姐,我也能养一只小狗吗?”季云晴抱着小狗爱不释手,转头眼巴巴看向季云舒。

“我舅舅说家里还有好几只这样刚出生的小狗呢,你要喜欢,可以送你一只。”季云蓉道。

季云晴一听,眼睛更亮了,巴巴的看着她姐姐。

季云舒看着妹妹期待的模样,笑着同意了,“想养就养吧,回头告诉娘一声。五妹妹回去也说一声,劳你舅舅下次来的时候再带一只小狗过来。”

“谢谢姐姐。”小丫头高兴极了,转头问季云蓉,“你舅舅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好像要下个月。”季云蓉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去我舅舅家亲自挑吧,我舅舅就住在城郊,不远的,我过来的时候他刚走,说不定在路上还能追上呢。”

季云晴听了,又能挑小狗又能出去玩,简直太好了,迫不及待问她姐姐,“姐姐可以吗?”

“净想着出去玩,爹爹让你今天练字帖,你还一张都未练。”季云舒不同意道。

小丫头的嘴不高兴地撅了起来,季云菀好笑的看着,拉了拉季云舒的袖子替她说话,“字帖回来再练也不迟,你看天气这般好,出去转转再合适不过了。”

“是呀是呀。”听到季云菀替她说话,季云晴用力点头附和。

大好的春光,季云舒也有些心动,她松了口,“好吧,我们就去五妹妹舅舅家一趟。”

“谢谢姐姐,二姐姐也和我们一起去。”季云晴高兴的快要跳起来,季云蓉也高兴地抱着小狗,回去告诉沈姨娘。

回去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季云舒让人去跟周氏说了一声,周氏不放心,正好季云渊在家,就让他陪几个妹妹一起去。

沈姨娘听说府里的几个姑娘要去哥哥家,连忙让身边的嬷嬷提前赶过去知会哥哥和大嫂。

季云渊骑着马跟在马车旁,刚从国公府邸所在的街上出来,迎面姜继扬懒散的骑着马过来了。

“去哪儿呢这是?”见了他,姜继扬精神了一些,开口问道。

“陪几个妹妹去城郊。”季云渊简短解释了一句,见他恹恹的模样,问他,“又被你爹揍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姜馨那丫头,把她惹哭了,去老头子那里告了我一状。”姜继扬撇撇嘴,拉了拉缰绳调转马头,“我反正也没事,跟你一起去城郊。”

姜馨是将军府最小又是唯一一个女娃娃,今年十岁,将军和夫人把她看的跟眼珠子般,前头的几个哥哥,不管谁把姜馨惹哭了,必定是一顿责骂。姜继扬偏偏又最爱招惹他这个妹妹,为此没少挨他爹的揍。

“活该,谁叫你招惹你妹妹。”季云渊嘲笑了他一句,两人牵着马绳一左一右走在马车两边。

听到姜继扬的声音,季云晴掀开车帘把头探出去,欢快叫道:“继扬哥哥。”

季云蓉也跟着探出头,脆生生的喊,“继扬哥哥。”

“哎哎。”姜继扬笑嘻嘻的连声应了,正走到繁华街上,周围来往的人多了起来,他伸手把两个小丫头的头往马车里推了推,“快进去,晴儿和蓉儿长得这么好看,可不能随便就被外人看到。”

见两个小丫头缩回了头,姜继扬跟季云渊唉声叹气,“真羡慕你的妹妹个个乖巧又听话,要不我跟你换个妹妹,把姜馨给你当妹妹。”

两个小丫头在马车里听见了嫌弃的直摇头,“才不要姜馨呢,她会把我们好吃的好玩的都抢过去的。”

季云菀看着两个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模样,笑弯了眼睛,摸摸她们的头,“你们的继扬哥哥说玩笑话呢。”

自从姜继扬出现,季云舒的脸色就有些不大高兴,她低低轻哼了一声。

季云蓉舅舅家在城郊的南山下,出了城门,按着季云蓉指的方向行了半个时辰,进了一个村子,在一座篱笆院子前面停了下来。

沈姨娘派来的嬷嬷和季云蓉的舅舅舅妈早就等候在院子门口,见他们来了,忙迎上来。

嬷嬷扶着几位姑娘从马车上下来,季云菀抬眼打量,院子虽然简单,但干净整洁,里面还种着青菜瓜果,虽还没到结果的时候,不过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只听说是几位姑娘要来,没想到还有两位公子,季云蓉的舅舅沈长庚和舅妈王氏忙把他们迎进屋坐。

“这是后院树上刚结的枇杷,刚摘下来的,可甜了,姑娘和公子们尝尝。”王氏端着一盘黄澄澄的枇杷从屋外进来,笑着放到桌上。

枇杷上还沾着水珠,一颗颗圆滚滚的,煞是好看。季云晴拿起一个剥皮咬了一口,眯了眯眼,“嗯,真好吃。”

“我舅舅自家种的,当然好吃了。大姐姐二姐姐还有大哥哥和继扬哥哥也尝尝。”季云蓉高兴道。

几人都尝了几个,见他们喜欢,王氏笑容满面道:“后院树上还有很多,等会儿多摘一些给姑娘和公子们带回去。”

吃完了枇杷,季云晴迫不及待想要看小狗,沈长庚带他们去院子里,院子里一只花色的大狗酣睡着,旁边放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一块棉布。

沈长庚把棉布掀开,几只小奶狗头靠头依偎在篮子里,都闭着眼睛,时不时小声哼唧。

“六姑娘看上哪一个,尽管挑就是了。”沈长庚往旁边退了退,让季云晴挑。

季云晴蹲下身,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只觉每一只都喜欢。正烦恼着,一只全身白色,只尾巴尖有一撮黑毛的小狗醒了,慢悠悠睁开眼睛,季云晴伸出手指到它面前,小狗伸出舌头舔了舔,还依恋的伸出小爪子想要抱住她的手指。

季云晴轻轻握住小狗的小爪子,“就要这只吧。”

“抱好,别摔了。”季云渊弯腰从篮子里抱出小狗,递到妹妹怀里。

挑好了小狗,沈长庚去后院摘枇杷给他们带回家去。第一次来这种农家小院,几个人都甚是新鲜,见沈长庚搬着梯子,也跟着他去到后院。

后院的枇杷树根深叶茂,硕果累累,一串串的枇杷都快要把树枝压垮了。季云渊和姜继扬来了兴致,让沈长庚在一旁扶着梯子,两人掀起袍子系在腰间,踩着梯子上了树。

“两位公子,千万小心些。”沈长庚在下面看的提心吊胆,来家里的几位都是金尊玉贵的人,要是摔着伤着了,他们可如何赔罪?

季云渊和姜继扬都是在北疆军营里待过的,北疆生活艰苦,偶尔嘴馋了叫上几个兄弟跑到当地人的院子里偷摘果子,两人在树上挪来挪去,灵活的很。

第十二章 路遇

季云蓉和季云晴在树下仰着头兴高采烈的喊,“大哥哥,左边那串大的……继扬哥哥,右边右边……”

两人利索的摘了枇杷往筐子里扔,还不时低头问树下的两个丫头,“哪串哪串?是不是这串?”

季云菀和季云舒原本有些担心,看他们如此驾轻就熟,也就放了心。日头有些大,季云菀拉着季云舒往屋檐下的荫凉处站了站。

摘了满满一筐,季云渊和姜继扬才从树上下来,王氏早就端着铜盆等在一旁,服侍他们洗干净手。

“大哥哥,擦一擦头上的汗。”见季云渊额上出了汗,季云菀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递过去。

姜继扬看见了,凑过来嬉皮笑脸道:“二妹妹,我也出了汗,我也要帕子擦汗。”

身上就带了一条帕子,哪里还有第二条。季云菀眨眨眼睛正要说话,季云舒突然拉过她,警惕的看着姜继扬,板着脸道:“这是我们家的二妹妹,可不是你家的。”

说完,把自己的帕子扔过去,拉着季云菀就往前院去了。

看着季云舒气冲冲的背影,姜继扬挠挠头,困惑的问季云渊,“我是不是得罪过你妹妹?为什么每次她见我都没有好脸色?”

季云渊没好气白他一眼,“谁让你整日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伸手就要抢他手上的帕子,“把我妹妹手帕还给我。”

姜继扬利落的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小爷我还没擦汗呢。”

几人上了马车要离开,为了那一筐枇杷,季云渊要留银子,沈长庚和王氏赶紧拒绝,季云渊只得作罢,和姜继扬翻身上马,护着马车缓缓离开村子。

驶出村子不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季云菀正疑惑,就听季云渊在外面道:“前面有一辆马车挡了路,旁边那侍卫好像是安王世子身边的,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安王世子?季云菀心中一动,挑开车帘往外看,就见前面路中间停着一辆华美宽阔的马车,旁边站着一个黑色劲装,五官端正的年青男子,看到季云渊过去,拱手朝他行礼。

两人低声交谈几句,旁边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露出半张女子的侧脸,艳丽又张扬,季云菀认出来了,是孙莹莹。

季云渊很快就回来了,简短解释了两句,“世子和孙家小姐到南山来游玩,回去的时候马车坏了,南山上正好有孙家的庄子,世子去找人来帮忙了。”

“他们马车挡着,我们如何过去?”姜继扬皱眉,这条路还算宽阔,往旁边让一让两辆马车也能过,偏偏前面的马车挡在了路中间,这就没法过去了。

“等等吧,冯冀说世子去了有一会儿,想必应该快回来了。”季云渊道。

季云晴是好动的性子,在马车上哪里呆得住,她趴在窗口往外瞧,就见不远的小山坡上,有几个瞧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童正在放风筝。

“五姐姐,我们也去放风筝吧。”拉过季云蓉一起趴在窗口看,季云晴提议道。

“好呀好呀。”季云蓉也是坐不住的性子,两人一起眼巴巴的朝季云渊撒娇,“大哥哥,我们要去放风筝。”

季云渊向来纵容妹妹,见附近没什么人,便爽快地答应了,让车夫看着马车和马,他和姜继扬带着几个妹妹往小山坡上去。

用银子跟那几个小童买下了他们手里的风筝,季云渊教几个妹妹放风筝。他只见别人放过几回,自己动起手来风筝半天都没飞起来。姜继扬却比他厉害的多,松开线扯着风筝跑了两步,就飞起来了。

姜继扬吹了声口哨,得意道:“怎么样?厉害吧?”

季云晴在他身边用力拍手鼓掌,等到风筝飞稳了,姜继扬弯腰把风筝交到她手里。

季云晴的欢笑声传到马车里,孙莹莹挑开车帘蹙眉瞅了两眼,冷哼一声,“还是国公府的小姐,就在外面这样大呼小叫。”

旁边的丫鬟碧水笑道:“她们怎能与姑娘相比。姑娘的口脂有些淡了,世子快回来了,要不要补一补?”

“是吗?”孙莹莹拿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红唇,让碧水拿出口脂伸手沾着补了补。

季云菀之前在庄子的时候看过春桃几个放风筝,她试了试,手里的风筝摇摇晃晃飞了起来,没等她高兴一会儿,风筝突然一头栽了下来,掉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上。

她忙提着裙摆跑到树下,风筝正好卡在树杈上,离她有些高,伸手拿不到,她转头想要找人帮忙,却见季云渊给季云蓉的风筝还没放起来,忙的手忙脚乱,姜继扬则正站在季云舒身边,一边教她放风筝,一边还要和季云晴说话。

季云菀左右瞧了瞧,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站在树下掂着脚,伸长手臂努力想要够到卡在头顶树杈上的风筝。

祁承骑着马过来,就瞧见远处树下站着一个眼熟的姑娘,春日衣衫薄,她又掂着脚抻着身子,显露出纤细腰身和玲珑身段,因为伸着手臂,滑落了一截衣袖,露出莹白的手腕。

祁承定定瞧了两眼,见到她头顶树枝上落的风筝,转头吩咐身后的下人,“你们先去修理马车。”

等到身后的下人走了,他翻身下马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抛了抛,然后瞅准挂着风筝的那根树枝,扔了出去。

季云菀正仰着头努力,就听到一声碰击的轻响,头顶树枝动了动,风筝掉了下来。

她忙捡起风筝,感觉有些奇怪,转头四处看,就看见了远处路上骑着马回来了的祁承。

一瞬间季云菀的脑中竟冒出他帮了自己的念头,但是他一眼都没往她这边看,两人又相距这么远,她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拿着风筝回去季云舒他们身边了。

听说祁承回来了,孙莹莹让碧水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娇滴滴朝他笑,“世子……”

祁承朝她点头,“劳烦孙姑娘久等了。”

“世子哪里的话,这马车坏了又不是世子的错,还有劳世子跑了一趟呢。”孙莹莹红唇微嘟,笑的娇娆。

“孙姑娘真是善解人意。”祁承朝她勾了勾唇。

他本是冷峻的长相,这一笑,脸上冷意变淡,竟有了一些温柔的意味,孙莹莹的脸微微一热,只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马车很快修好了,季云渊也带着妹妹们从小山坡回来了,祁承让碧水扶孙莹莹上了马车,等季云渊也扶妹妹们上了马车,过来对他道:“劳你们也耽搁了。”

季云渊不在意道:“没事,出门在外难免遇到意外。”

祁承拱手跟他和姜继扬拜了别,就上了马,护着孙莹莹的马车先行离开了。

姜继扬怀里抱着季云晴的小狗,正要递到马车给她,突然感觉胸口一阵温热,他低头一瞧,忍不住脸黑了:小狗尿在了他怀里。

“继扬哥哥,我的小狗。”季云晴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还在车厢里嚷嚷着要小狗。

“晴丫头,你的小狗尿在了我身上。”姜继扬瞪着手上的小狗,黑着脸出声。

听到他的话,季云晴和季云蓉掀开车帘就把小脑袋探了出来,季云菀和季云舒也从窗口探出头,看到他胸口湿的一大块,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季云渊看见,也乐了出声,上前从姜继扬手里接过小狗。

见他们笑的开心,姜继扬脸更黑了,扯了扯胸口的衣裳,嘟囔道:“一群幸灾乐祸的。”

季云菀忍着笑,弯起眼睛道:“二公子快上马吧,回家换身衣裳就好了。”

许是他们笑声太大,前面已经走的已经有些远的祁承忽然回头,遥遥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姜继扬黑着脸上马,还是把小狗从季云渊手里要了回来,用来挡胸口湿掉的地方。

姜继扬随他们回了国公府,他和季云渊的身形差不多,正好能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回家。

下了马车,季云菀和季云舒几个在花园分开了,回去自己的院子。见她回来,春桃匆匆迎了上来,小声道:“姑娘,府里出事了,有个女子上门来说她是二老爷养在外面的妾室,闹着让二老爷纳她进府,二夫人正在老太太那里哭呢。”

“二伯父要纳妾?”季云菀想了想,记起上一世是有这么一出。

二伯父长得端正,又有国公府二爷的名号,不少女子都想往他身上扑。二伯母是侍郎府嫡次女出生,有个做兵部侍郎的哥哥撑腰,因此他和二伯母成亲十几年,虽然生性风流,不过房里只有两个姨娘。

方姨娘是府里外院的丫鬟,二伯父一次醉酒,和方姨娘有了季云柔,二伯母才让她进门。冯姨娘是二伯父在外面瞧上的富商家女儿,也是因为有了季云博才进的门。

她记得二伯父这次原本也是想要和那个女子有了孩子之后再纳她进府,可是那个女子不愿意这样没名没分的,趁二伯父不在家特地上门来哭闹。老太太何等严厉之人,怎会让她如愿,把二伯父大骂了一顿,让他给了那女子一笔钱了断。

二伯父表面照办,背地里仍是把那女子偷偷养在外面,两人不久就有了孩子。这事后来被二伯母发现了,她找过去给那女子灌了药,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第十三章 二房风波

二伯父有错在先,忍气吞声了下来。那女子却不是个好惹的,她哥哥曾是山上的匪首,知道妹妹的遭遇后,勃然大怒,让人把季云兰绑了去。

后来是二皇子带兵去毫发无损的救出了季云兰,顺便把山匪也都剿灭了,皇上龙颜大悦,重重奖赏了二皇子。

“横竖是二房的事,让她们闹去。”知晓所有的来龙去脉,季云菀兴致缺缺,回屋换了一身家居的舒适衣裙。

春枝正在收拾衣柜,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所有轻薄衣衫都要寻出来。她把叠好的衣裳放进柜子里,碰到一张卷起来放在深处的画像,她拿出来展开看了看,走到季云菀面前道:“玉佛的事姑娘不能白白受了冤枉,这画像上的小丫鬟,我们让人找找,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季云菀拿过画像,上面的小丫鬟是她在庄子时画的,就是那个引她去老太太佛堂的小丫鬟。当初找遍了全府上下都没有找到,她已经确定这个小丫鬟应是府外的人假扮的。上一世回府后,她也曾让人找过,或许是她的动作太明显了,季云兰和二伯母身边都找遍了,仍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不急着找,莫被人察觉了,引起警觉。”季云菀轻轻摇头,这一次她不能自己查了,要请外面的人帮忙才行。

荣善堂里,叶氏正哭的双眼通红,眼泪快把帕子都浸湿了。

“老太太,您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嫁给二爷这十几年,给他生了泓儿和兰儿,哪里对不起他?屋里有两个姨娘还不够,还想再纳新人进府。”

老太太敛容坐在上首,周氏也在,季云兰坐在她娘身边,也拿着帕子垂泪。

“那女人仗着二爷对她好,竟然还上府来闹,这样嚣张泼辣的脾性,进府后还能安稳?她还没进府呢,就敢当着府里上上下下的面这样打我的脸,让我难堪,若她进了府,还不知道会怎样嚣张。二爷当年可是在我哥哥面前允诺过会对我好的,老太太,您要为我做主啊。”

叶氏哭的伤心,季云兰也红着眼睛抽抽噎噎道:“祖母,求您给我娘做主。”

“乖兰儿,到祖母身边来。”瞧见季云兰哭的纤瘦肩膀抖动,老太太叹息一声,朝她招手。

“祖母……”季云兰过去伏到老太太怀里,抽泣不止。

老太太搂着她,疼惜的轻轻拍她肩膀,对她和叶氏道:“这事是明瀚的不对,我会替你们做主的。”

说完,问周氏,“那个女人呢?可让人轰走了?”

周氏道:“轰走了,我已经让人去请二爷回来了。”

“等他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我。”老太太板着脸冷声道。

“是。”周氏应了一声。

看着叶氏,老太太放软声音,“我们国公府是何等的门第?怎会随意让人进府?别家男子三妻四妾我不管,我们家却是不许的。你且安心回去,我会好好教训明翰,让他跟你赔罪。”

叶氏听了,眼泪总算止住了一些,抽抽搭搭道:“多谢老太太做主。”

“多谢祖母。”季云兰也哽咽道。

“陪你娘回去,好好安慰安慰她。”老太太柔声嘱咐季云兰。

等到两人走了,老太太叹了口气,撑着额头乏累的歪在榻上。

“我给您揉揉肩膀。”周氏抬手让丫鬟下去,到老太太身侧屈膝跪坐,轻轻替她按揉肩膀。

周氏敛眉顺目坐在身侧,面容婉丽端庄,气质平和温顺,老太太睁眼打量这个儿媳,只觉顺心又妥帖,几个儿媳里,只有这一个合她的心意。

“渊儿今年十七了,可有中意的人家?”老太太开口问。

周氏叹气摇头,“还没呢,我倒是有几个中意的姑娘,只是每次要带他去相看,总被他找借口偷溜了。”

“不急,渊儿的相貌人品,不愁找不到合意的姑娘。”老太太安慰她。

“是呢,我也不敢把他逼的太急了,万一他再跑出门一年半载的,我可受不住。”想起儿子十五岁那年跑到北疆一年多,周氏心有余悸道。

“渊儿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现下他年纪大了,又是个孝顺的,想必再不会了。”想起这个长孙,老太太心生欢喜,当年他跑去北疆,全府上下都提心吊胆,没想到他会挣军功回来,让她在京城贵妇圈子里挣足了脸面。

“你管理这府中事宜的时候,也让舒儿在一旁学一学,她以后嫁入相府,也是要管家的。”对于周珩这个将来的孙女婿,老太太极其满意,她嘱咐周氏道。

“知道了,我会的。”周氏笑着应了一声。

季明瀚接到府里下人带去的话,匆匆赶回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进门就被叫到了荣善堂。

“母亲。”季明瀚恭敬的朝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冷眼瞥他,“那个女人你养在外面多久了?”

季明瀚小心翼翼的答道:“没有多久,也就这一两个月。母亲,我不知道她会上门来闹……”

老太太用力拍了下桌子,怒声道:“她不上门来闹,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府里把她养在外面?等到有了孩子,再和前面的两个姨娘一样抬进府里?!”

心思被戳中,季明瀚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母亲……”

老太太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这个女人如此没有规矩,敢在我国公府门口闹,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让她进门的。你尽快和她断了,打发了她去,再不许和她来往!”

季明瀚哪里敢违逆老太太,见老太太怒火滔天,只好唯唯诺诺应声道:“是,母亲。”

见他应了声,老太太怒火稍减,冷着脸吩咐道:“你媳妇受了这么大委屈,回去好好跟她赔罪。”

“知道了,母亲。”季明瀚说完,就被老太太让丫鬟轰了出去。

二房的碧桐院,叶氏让季云兰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洗了把脸,又重新补了妆容,坐在榻上等季明瀚回来。

“二夫人,有老太太做主,不会让二老爷把那个女人纳进府的。”她的贴身丫鬟柳儿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老太太做主有什么用?方姨娘和冯姨娘可是好端端的在呢。”叶氏冷笑,就算老太太不让,可季明瀚若是想要纳那个女人进府,有的是法子。

当年方姨娘进门,她不愿意传出善妒的名号,忍了。后来冯姨娘进门,已经怀有七八个月身孕,她也咬着牙忍了。虽说外间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可她不甘心。

国公府的三位爷,大爷成婚这么多年,房里也只有一个姨娘,和那姨娘也只有一个女儿,平常甚少去那姨娘处,和周氏感情和睦,相敬如宾。三爷虽然过世了,可他在世的时候房里干干净净,连个姨娘都没有,老太太不喜严氏,他索性带着严氏离了国公府,后来严氏去世,老太太让他再娶,他想都未想就拒绝了。

她也曾是这京城中出众的贵女,当年多少人上门求娶。她不比周氏差,比那严氏身份更是要贵重的多,为何她们嫁的夫君对她们一心一意,而自己却要忍受夫君带回一个又一个的姨娘?

叶氏正怒火中烧,外面有丫鬟端着一盘子枇杷进来,禀告道:“二夫人,大姑娘让人送了枇杷来,说是她和二姑娘几个去了五姑娘舅舅家,在农家院子里新鲜摘的,送过来给夫人和姑娘少爷尝尝鲜。”

叶氏猛地掀翻盘子,枇杷滚落一地,她恶狠狠道:“滚出去!统统给我扔掉!”

丫鬟吓了一跳,慌忙跪到地上,捡起地上的枇杷,退了出去。

季云晴得了小狗后,整日和小狗玩在一起,要不是周氏不许,她都能让小狗睡到她的床上。

这日季云菀正在书房作画,季云晴跑了过来。

“二姐姐,我有事需要你帮忙。”也不让人通报,季云晴跑进来就道。

“什么忙?”季云菀放下画笔,让春桃端来点心和茶水,牵着小姑娘在椅子上坐下。

“我的小狗不见了,刚刚还看它在院子里玩呢,一转眼就不见了。”季云晴是个小馋猫,见到好吃的点心,忍不住拿了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抱怨,“大姐姐这几天可忙了,我都找不到她的人,只能来找二姐姐你了。”

“你姐姐在学着管理府中大小事宜呢,当然忙了。二姐姐帮你找。”季云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等她吃完了点心,叫上了屋里的几个丫鬟,去帮她找小狗。

季云蓉也来帮忙找了,她和季云晴在翠华院周围,季云菀带着几个丫鬟去了花园。

国公府的后院极大,也不知道那只小家伙究竟跑去了哪里,季云菀让几个丫鬟一处一处细心的找,特别是花木丛和假山等能躲藏的地方。

走到假山,正要进去里面的山洞找,季云菀忽然听见山洞里传出呜咽抽泣的声音,她小心的走进去,就看到一个浅绿衣裙的姑娘正靠着假山石壁抱着膝盖埋头哭,看身形,是府里的四姑娘季云柔。

第十四章 二皇子

季云柔哭的伤心,没注意山洞里来了人。季云菀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她身边,微微弯腰轻声问道:“四妹妹,你怎么了?”

季云柔一惊,慌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哽咽着掩饰道:“二姐姐,我没什么。”

没什么会哭的这么伤心?季云菀也不拆穿,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递给她,“擦擦吧。”

“多谢二姐姐,我先走了。”季云柔接过帕子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站起来就要走。许是蹲在地上时间有些久,突然站起来眼前一黑,她身子晃了晃,季云菀忙扶住她的手臂。

季云柔却猛地一瑟缩,她往后面石壁躲了躲。瞧见季云菀脸上惊讶地神情,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先走了。”

“四妹妹,你手臂怎么了?”季云菀叫住了她,盯着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臂。

“没什么……”季云柔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目光躲闪,微微低下头。

季云菀没再问,而是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袖子,就见她白皙光洁的手臂上有几道红痕,明显是被人打的。

季云菀惊讶地睁大眼睛,“四妹妹,这是谁干的?你娘和二伯母知道吗?”

见被发现了,季云柔动了动手腕挣脱开她的手,低着头放下袖子。

“四妹妹,你为何不说话?到底是谁干的?”季云菀有些着急,想到她一个人偷偷在这里哭,迟疑问道:“……是你娘?”

刚说出口又立刻觉得不可能,方姨娘为人老实本分,性子有些软弱却对这唯一的女儿十分疼爱,不可能伤害她,剩下的那便只有……

季云菀顿了顿,又问道:“是二伯母?”

季云柔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她抽泣着小声道:“我陪柯儿在院子里玩弹珠,母亲经过的时候不小心踩在弹珠上摔倒了,她用鞭子抽了我几下。”

“都是我的错。”季云柔用袖子擦擦眼泪,继续道。

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二伯母一向不喜二伯父房里的两个姨娘。不过冯姨娘因为娘家是富商,有两个儿子,又貌美得二伯父宠爱,日子并不难过。而方姨娘之前只是外院的丫鬟,家境一般,能被抬为姨娘也是因为二伯父醉酒,一夜之间有了季云柔。没有娘家撑腰,又没有儿子,还不得二伯父宠爱,自然经常要受二伯母的气。

前些天因为二伯父养在外面的外室上门来闹的事情,二伯母还有气,这是在找人撒气呢。

她和季云柔这个妹妹接触不多,上一世因为她是庶出更是没怎么在意。眼下见她哭的这么伤心,这么可怜,想起她不过才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忍不住有些心软,开口道:“跟我回去,我帮你涂药。”

季云柔红着眼睛摇头,“不用了,我回去让姨娘涂药就行了。”

“不想让你娘知道心疼,才躲在这里哭的吧?走吧,跟我回去。”季云菀拆穿她,牵起她的手往山洞外面走。

跟春桃几个说了一声,让她们继续在花园里找小狗,她带着季云柔回了锦绣院。

让林嬷嬷寻了药箱出来,卷起季云柔的袖子,她细细帮季云柔涂好了药。

季云柔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二姐姐。”

“都是姐妹,谢什么。”季云菀朝她笑笑,送她到院子门口,说道:“以后若是想要找人说话,可以过来找我。”

季云柔咬着唇点点头,又跟她道了声谢,才离开。

她刚走,春桃几个就回来了,她们在花园里找到了季云晴的小狗。季云菀抱上小狗,去翠华院。

到的时候季云舒已经回来了,正帮她妹妹满院子找小狗。见她抱着小狗来了,招呼她妹妹,“晴儿,你二姐姐帮你找到了。”

季云晴欢呼一声,跑过来从季云菀手里接过小狗。

“进来坐,我正有事告诉你呢。”季云舒拉着她的手到屋里坐下,让丫鬟上茶,笑盈盈道:“永宜公主让人递了帖子来,请府里的姑娘明日去她城郊的落梅山庄用宴赏花。”

永宜公主因母妃难产而亡,从小就养在太后身边,很得太后宠爱。太后知道她爱花花草草,特地赐了她一座落梅山庄,里面种的全是各地搜罗来的奇花异草。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妆扮好,用了早膳,就去季云舒那里。两个人和季云晴到了门口,季云兰已经在那里了,车夫早就牵着马车等在门口,几个姑娘上了马车,就往城郊的落梅山庄去。

马车上季云舒和季云晴坐在一侧,季云菀和季云兰坐在一侧。季云兰转过头瞧着季云菀出落的越发出众动人的脸,故意出声道:“二姐姐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想必还没去过落梅山庄吧?”

季云菀点头,“没去过,三妹妹曾去过?”

“自然去过,去年公主就曾邀我们赏花。要是二姐姐也在府里……”说着,她突然作恍然大悟状,“哦,我忘了,去年二姐姐因为打碎了祖母的玉佛,还拒不承认,被罚去了绵州的庄子反思呢。”

“三妹妹!”听她突然说起这个,季云舒蹙眉轻斥道。

季云菀歪头盯着季云兰,幽幽道:“祖母的玉佛到底是不是我打碎的,三妹妹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季云兰见她盯着自己的目光古怪,瞪眼过去,“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又想扯那个不存在的小丫鬟?”

季云兰的神情不像心虚,季云菀心中有些疑惑,抿着唇没有说话。

见她不说话,季云兰更加理直气壮了起来,“啧啧,心虚了吧,去庄子反思了一年还不承认,祖母要是知道了,又要惩罚你了。”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季云菀垂着眼眸,不搭理她。

“三妹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不说话又没人怪你!”季云舒生气呵斥她,季云晴也气鼓鼓的瞪她,“三姐姐,你话好多!”

季云兰气翻了,这个季云菀真是会巴结,回来才多久,就让大房的两个姑娘都为她说话。她瞪季云菀一眼,气呼呼的闭了嘴。

到了山庄,几个人随着庄里的丫鬟往里面走。庄子清幽雅静,奇花异草的幽香阵阵扑鼻。

季云兰进去看见她那几个表姐妹,迎了过去。季云菀随季云舒走了不远,就碰见了周芙,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眉目娇憨的小姑娘。

“芙表姐,玉表姐。”见了她们,季云晴叫了一声,高兴地朝那个小姑娘跑了过去。

“晴表妹。”见了她,周玉也高兴地迎了过来。

“公主刚才还问起你呢,我带你去见她。”周芙拉起季云舒的手,笑着道。

季云舒转头看季云菀,问道:“二妹妹一起去见见公主?”

“不了,大姐姐去吧,我在附近赏赏花,转一转。”季云菀笑着拒绝了。

“别走太远,等会儿还有宴席呢。”季云舒嘱咐了一声,就和周芙走了。

季云晴和周玉两个小丫头早就跑去了一旁玩耍说悄悄话,季云菀一个人沿着青石小径边走边观赏园中姹紫嫣红的花草。

她在庄子中那一年,因没有别的消遣,研读过不少话本书籍。有一本专门罗列了这世间的奇花异草,她一边观察沿途花草,一边在脑中和那本书中罗列的对应,不知不觉入了迷,等到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到了一处院门前。

院门后是几间屋舍,想必是居住休憩的地方。今日来客众多,丫鬟们都在前面的园中忙碌,院门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不愿让人误会她随意擅闯公主的居所,季云菀只瞧了一眼,就转身往回走。

她来的时候没认路,回去走着走着就糊涂了,在一条分岔路口不知道往哪里走。不知道是不是走太远的缘故,走了一路也没碰见一个人,她只好凭直觉选了一条路。

走了一段仍是没碰见人,太阳有些大,小径旁边有一丛花树,花树长得繁盛茂密,怒放的花朵快要把花枝都压垮了,花香浓郁,许多只蝴蝶绕着花朵翩翩飞舞。花树旁有一块石头,笼罩在花树的阴影下,正好可以供人坐下来歇歇脚。

季云菀在石头上坐下,拿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她正发愁如何才能回去前面的园子里,就听见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从花树后面传来。

她一喜,正要起身绕到花树后面问路,听见说话声竟是男人,愣了一瞬,就这迟疑的功夫,来人已经走到了花树旁,停了下来。

“殿下,京城内外都找遍了,没找到魏先生。”一个男声道。

“太子那里没有动静?”另一个有些阴鸷的男声问。

“没有,皇后卧病在床,太子这些日子都在宫中照顾,太子府中也一派平静,没有异动。”刚才的男声答道。

又是殿下,又询问太子,季云菀很快就明白了那阴鸷男声的身份,二皇子。旁边那人应是他的侍卫。只是今日公主只请了女眷,为何二皇子会在这里?季云菀听着两人的说话声,靠着花树躲了躲。

刚才的男声又开口道:“殿下,安王世子已经查到在朱州袭击他的人是太子,表姑娘和他的婚事,是不是可以让贵妃和皇上提了?”

二皇子冷哼一声,“他查到是一回事,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让人继续暗中盯着他和太子,一旦两人有接触,立刻告诉我。至于魏先生,再多派些人手出去找!”

“是,殿下。”男声道。

二皇子伸手拨了拨面前的花树,顿了顿道:“这花开的花团锦簇,莹莹喜欢,等到前院宴席散了,去告诉永宜一声,这花树我要了,送去栽到莹莹院子里。”

说完,两人渐渐走远,等到脚步声消失,季云菀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所幸这丛花树茂盛,遮挡住了她,不至于被二皇子发现。她从石头上起身,一边继续沿着小径走一边思索刚才听见的话。

第十五章 太子

他们口中所说的魏先生,应是指太子曾经的恩师。魏先生此人,是当朝巨儒,学问渊博,见识高深,不过性情洒脱不羁,皇上几次邀他入朝为官,都被他推辞了。后来皇上退而求其次,邀他入宫,以平民之身,教导宫中皇子们读书,他却要自己挑选学生,最后只挑中了太子。

魏先生在宫中待了几年,两年前嫌弃宫中拘束,向皇上请辞离开,皇上挽留无果,只好放他离开了皇宫。

她分明记得上一世,在她回了京城后,没多久就传出了魏先生在四处游历时意外落水而亡的消息。后来在孙国舅联合朝中大臣请求皇上废除太子之位,历数太子罪状,其中最严重的一条,便是说太子谋害了魏先生,犯了弑师之罪,孙国舅在大殿上罗列的证据齐全,太子无法反驳。皇上龙颜大怒,不仅废除了太子的储君之位,更是把他圈禁了起来。

二皇子成了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太子一直在暗中忍辱负重,韬光养晦,最后联合安王世子一起把二皇子一族连根拔起,魏先生之死得以真相大白,原是二皇子谋害,嫁祸给的太子。

没想到她重生后,这么多事都改变了。先是安王世子突然提前恢复记忆离开了,然后是魏先生被人从二皇子手中救了出去。

上一世安王世子因着和孙莹莹的关系,一直和二皇子走得很近,后来突然倒戈向太子,让众人大吃一惊,原来他一直在暗地里和太子有来往。按刚才二皇子口中说的,看来他也不是很相信安王世子,一直怀疑安王世子和太子有联系,还让人暗中监视世子和太子。

说不定孙莹莹也是二皇子一族专门派到安王世子身边监视的,上一世她只觉世子对发妻无情,现在才恍悟,二皇子一族想要用联姻拉拢安王府,恰好世子也需要借助孙莹莹来让二皇子消除对他的疑虑。双方一拍即合,明争暗斗到最后,还是安王世子和太子占了上风。

皇位之争,背地里竟有这么多的算计。季云菀在心中咋舌,正想的出神,前面站着两个男子正在交谈什么,左手那个面色不虞的华袍男子,正是二皇子,她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两人的目光看了过来,她只好抬眼扫了面前的两个男子一眼,上前福了福身子行礼,“参见太子,参见二皇子。”

“你是谁家的姑娘?”二皇子眯眼打量她,今日能来庄子的都是勋贵家的姑娘,但凡容貌出众一些的,他都见过,陡然出现一个有些眼生的美貌姑娘,他开口问道。

季云菀抿唇正要答,旁边太子出声问道:“可是平国公府的二姑娘?”

他怎么知道?季云菀抬眸诧异的看向太子,轻轻点了点头。

太子温和看着她,笑着道:“令尊在世时,曾携你母亲进过宫,你与你母亲,很有几分相像。”

原是如此,季云菀弯起眼睛笑了笑。

少女面容娇艳动人,眸如秋水灵动自然,这一笑把身后那丛开的绚烂的花朵都比了下去,太子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温声问道:“前面宴席快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季云菀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眸道:“公主这庄子里种的花草都很好看,不小心走太远迷了路。”

太子听了,温润一笑,指了指身后的路,“第一次来难免迷路,沿着这条路往前面走便能到了。”

“多谢太子。”季云菀朝他福了福身子,又朝二皇子也行了礼,才抬步沿着他指的方向而去。

少女不仅面容极美,身姿更是娉婷,二皇子盯着瞧了会儿,转头见太子还在目不转睛盯着看,意味深长笑道:“这位平国公府的二姑娘一直没有机缘得见,没想到竟长得如此出众,皇兄觉得呢?”

太子转过目光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皇弟不是要去城郊校场?走吧。”

季云菀到园中的时候,姑娘们都落了座,丫鬟们在来回穿梭上着茶水点心,永宜公主也已经到了,坐在上首,正和身后的婢女说话。

季云菀匆匆扫了一眼,看到季云舒的身影,忙往她那里走去。

“二妹妹,你去哪儿了?”刚才找了她好一会儿没找到人,见她回来了,季云舒松了口气,拉着她赶紧在身边坐下。

“不小心迷了路。”季云菀抚了抚有些喘的胸口,简短回答道。

“不认识路,谁让你瞎走的。”季云兰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二姐姐喝茶。”季云晴把季云兰挤到了旁边,伸手给季云菀倒了杯茶。

这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季云兰在心中腹诽,转过头气呼呼的吃点心。

等了会儿,宴席就开始了。在座的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没那么多规矩,都互相调笑着说话吃茶。永宜公主还请了歌姬献舞,等到宴席散了,已经夕阳西斜。

回去的马车上,经过京城最热闹的方正街,季云兰挑开帘子往外面看,想起来突然道:“听说玉烟斋来了一批上好的玉石首饰,大姐姐,我们去瞧瞧吧。”

玉烟斋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里面的工匠手艺精妙,首饰件件精美,有些还是独一无二的式样,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去那里购置首饰。

想着季云菀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到街上逛过,季云舒笑着答应道:“好呀,正好我和二妹妹也去挑一挑。”

季云晴也挑着帘子看外面,八岁的小姑娘已经会爱美了,听见了季云舒的话,忙回头道:“我也要挑新首饰。”

“你挑首饰做什么?你那满满一匣子的首饰还不够戴?”季云舒伸手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笑着问。

“不够不够,你们都有新的,我也要。”季云晴噘嘴,嘟囔道。

季云菀屈起手指笑吟吟刮刮小姑娘的鼻尖,“去挑你喜欢的,大姐姐不给你买,二姐姐给你买。”

“二姐姐最好了。”季云晴欢呼一声,扑进了季云菀的怀里。

又巴结人。季云兰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跟车夫说了一声,到了玉烟斋门口,几个人踩着绣凳从马车上下来。见到平国公府徽记的马车,门口的伙计早就进去通报,掌柜的匆匆迎了出来。

掌柜的是一个三十来岁长相温和大气的女子,人唤素娘。素娘请她们进铺子,笑着道:“几位姑娘来的赶巧了,铺子里来了一批新的首饰,正想让人去国公府说一声呢,几位姑娘就来了。”

素娘说完看向季云菀,笑着道:“这位想必就是二姑娘吧?不亏是国公府的姑娘,几位姑娘一进来,我这铺子都明亮了不少。”

“快带我们去楼上吧。”季云兰一心想着看首饰,催促道。

“好嘞,几位姑娘跟我来。”素娘不再耽搁,忙带着她们往楼上走。

到了楼上,素娘让伙计把新送来的首饰拿出来给她们挑选。季云菀扫了一眼,看中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取了过来托在手心瞧。

季云舒见她有看中的,笑着道:“戴上试试看。”

素娘早就取了铜镜过来,笑容满面道:“二姑娘真有眼光,这耳坠只有这么一对呢。”

季云菀对着铜镜戴上耳坠,少女耳垂小巧莹白,衬着晶莹剔透的耳坠分外好看。

素娘在一旁连连夸赞,“哎呀,二姑娘戴这耳坠太好看了,这耳坠配二姑娘再合适不过了。”

“多少银子?”季云菀看着铜镜笑了笑,正要取下来让伙计包起来,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娇蛮的女声,“那是我看中的。”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孙莹莹一身海棠红百花曳地裙,正站在上楼的楼梯口,盯着她看。

素娘见到孙莹莹,忙陪着笑过去道:“哎呀,孙姑娘来了,您要的发簪镯子,都给您留着呢。”

“那她身上那对耳坠呢?”孙莹莹扬扬下巴,语气不善道。

素娘面有难色,“您上次来不是说不太喜欢……”

“不喜欢又没说不买,给我一起包起来。”孙莹莹斜了她一眼,吩咐道。

“这……”素娘有些为难,看看孙莹莹,又看看季云菀。

季云舒皱眉开口道:“我二妹妹已经看中了,孙姑娘来晚了。”

“什么来晚了?这耳坠我早就看中了。”孙莹莹倨傲的冷哼一声,催促素娘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包起来。”

如此蛮横不讲理,季云舒气的还要说几句,季云菀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二皇子和祁承从楼下上来了。

“表妹站在这里做什么?”二皇子问了一句,转头看见季家的几个姑娘,勾唇笑道:“原来几位季姑娘也在这里。”

季云菀几个朝他和祁承福了福身子,“二皇子,世子。”

“表哥,她耳上的那对耳坠是我的,她跟我抢呢。”见了二皇子,孙莹莹指着季云菀告状道。

听她当着她们的面颠倒黑白,季云舒惊诧的瞪大眼,季云兰都忍不住开口道:“孙姑娘这话说反了吧?整个京城,谁敢跟你抢东西呢。”

“这耳坠既是孙姑娘的,还给孙姑娘便是了。”季云菀倒是淡定,她说着就偏过头看着铜镜,要伸手取下耳坠。

“我记得你似乎有一对和这差不多模样的耳坠?”祁承突然开口,他大步过来在伙计捧着的匣子里挑出了一对金镶东珠耳坠,回去递给孙莹莹,“试试这对?”

第十六章 试探

双方都是她不能得罪的人物,素娘正急的直冒汗,见到祁承的举动,忙拿着铜镜到孙莹莹面前,赔笑道:“世子还记得姑娘的首饰,对姑娘可真真是上心。姑娘快试试,这可是世子亲手选的呢。”

孙莹莹听了心情大好,取下耳上的坠子,就换上了祁承拿过来的。

“好看好看,世子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其他耳坠哪有世子挑的这一对衬姑娘的。”素娘连声夸赞。

孙莹莹对着铜镜左右瞧了瞧,抬眸期待的问祁承,“好看吗?”

祁承低头看她,低沉的“嗯”了一声。

“这个我要了。”孙莹莹眉眼带笑取下耳坠,让素娘去包起来,不再提季云菀耳上那对耳坠的事。

季云菀瞧了她一眼,目光转到她身边的祁承身上,却正好撞进了祁承幽深的眼眸中。

看她做什么?当初真是白把他当贵客了,还不如就扔在庄子里当杂役,自己还能落个救命恩人当,现在什么都没了。季云菀垂眸悻悻的想。

祁承移开目光,低头对孙莹莹道:“走吧。”转身下楼。

孙莹莹跟着下楼,二皇子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对季云菀道:“季姑娘,莹莹被宠坏了,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又朝季云舒几个点了点头,才转身下楼。

“这个孙莹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见人走了,季云舒蹙眉生气道。

“谁叫她有个做贵妃的姑母和一个做皇子的表哥呢,等嫁到安王府,成了世子妃,她要更嚣张了。”季云兰慢悠悠道,一边说一边继续挑选首饰。

等嫁到了安王府,她要惨了才对。想着上一世孙莹莹最后的结局,季云菀笑着拉住季云舒的手,安慰道:“大姐姐别气了,咱们继续看首饰。大姐姐看上了哪件?”

素娘让伙计把她们看上的包了起来,见季云菀取下耳上那对红翡翠滴珠的耳坠,笑着问道:“这耳坠要不要也给姑娘包起来?”

“不用了。”季云菀看了手里的耳坠一眼,递还给素娘,重新戴上她原来的耳坠,付了银子,和季云舒几个下楼出了门。

马车上,季云舒有些惋惜道:“没了孙莹莹抢,那对耳坠二妹妹戴的又好看,刚才为何不要?”

“她只是有世子在才不抢了,万一之后又想要了呢。孙姑娘性子骄纵,自己的东西不许别人惦记,我若买了回去,说不定就会被她记恨上呢。”季云菀叹息着笑道。

上一世孙莹莹都做了世子妃,可就因为她救过祁承,对她提防的就仿佛她会随时把祁承抢走一样。她可不愿再招惹上孙莹莹这样多疑又独占欲强的麻烦。

如此一想,她突然觉得祁承不记得她救过他也是好事,至少不至于再被孙莹莹盯上了。

孙府的马车上,孙莹莹不满的问二皇子道:“表哥,你刚才为何要替我向那季家的几个姑娘道歉?我以前和别家的姑娘起冲突,你可没有这样过。”

“表妹啊,这季家二姑娘可不同别家的姑娘。”二皇子握着折扇在手心敲了敲,微微笑道:“今日在永宜的庄子里,我和太子遇见她了。”

“你和太子遇见她了如何?她热络的跟你们说话往你们身边凑了?”孙莹莹扬眉,眼中露出几分嫌恶。

二皇子嗤笑一声,“你看季二姑娘的相貌,还需要自动往我们身边凑?不过只是碰见问了问路,我看太子的魂都快被她勾了去。”

孙莹莹惊讶地睁大眼睛,“表哥是说太子瞧上了她……”

“就算现在没有瞧上,隐约也是注意到了她。”二皇子点点头,眯眼回想道:“这季二姑娘承袭了她母亲的容貌。季家三夫人在世时,我也曾见过几次,那样出众的容貌风姿,至今还记忆犹新。也难怪当年季家三爷不顾老太太的反对也要娶她进门,甚至为了她放弃在京城的大好前程。”

孙莹莹撇撇嘴,不服气道:“能有多美?还能美的过姑母?”

孙贵妃艳冠后宫,她才不信会有比她姑母更美的美人。

“当年父皇见过季家三夫人后曾惋惜失落,若她当年没有嫁入季家而是进了宫,宫里怕是会多一位贵妃。”二皇子轻笑着道。

孙莹莹回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位季家二姑娘,挑剔地哼声道:“是吗?我瞧那位季家二姑娘,也不见有多出众貌美嘛。”

说完,盯着二皇子问道:“表哥,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那季家二姑娘好看?”

他这表妹因为长相肖似他母妃,一直自恃容貌,对容貌看重的紧,要压过别的女子才算甘心,二皇子无奈地扶额,笑道:“你这话问错了人,应该问世子才对。”

说完,他转头去看一直盯着窗外没说话的祁承,把问题抛给了他,“世子说说看,是我表妹好看还是刚才那季家二姑娘好看?”

孙莹莹又害羞又期待的看向他。

祁承从窗外收回目光,面容紧绷,顿了会儿才一字一句慢吞吞地问:“季家二姑娘是哪一个?”

孙莹莹瞬间喜笑颜开,笑着斜她表哥一眼,“表哥你问他做什么,他都认不清季家的那几个姑娘。”

二皇子故作惋惜的摇头,“我竟忘记了,除了我们家莹莹,你对其他姑娘都是不大上心的。”

话说完,孙莹莹娇羞地瞪他,“表哥。”声音娇娇的,只有欢喜没有恼意。

二皇子轻笑两声转开目光,看向祁承问道:“听说你还没有记起被人袭击后发生的事情?”

“嗯。”祁承捏捏眉心,靠向身后的车壁,“太医院的院首来看了几次,喝了好几服药也不管用。”

“到底伤的是头部,也别太着急了,说不定哪一日就记起来了。”二皇子不动声色的观察他,顿了顿又道:“失踪那些天,说不定是被什么好心人救了,等你记起来,可要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这是自然。”祁承点头,抿唇神情严肃道:“殿下,我让人查到了袭击我的人,应是太子派人所为。”

“原来真是他。”二皇子展开折扇,面上了然,沉思道:“他忌惮你我两家在朝中的实力,不敢动我,便趁机对你动手。你准备怎么办?”

祁承皱眉,沉沉道:“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太子所为,因此并不能告到皇上面前。但他使出如此手段,我安王府也不会忍气吞声,让他好过。”

二皇子看着他,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似乎在思量他这话的真假,缓缓点头,“毕竟是太子,没有确凿证据,父皇不会对他如何。你小心些,莫让他抓到把柄。”

祁承垂眸点头。

孙莹莹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满不在乎地嘟嘴道:“被抓到把柄又怎么样?太子的储君之位又做不了多久了,迟早是表哥你的。”

“慎言!若是被外人听见传到父皇面前,你可就给孙家惹大祸了。”二皇子用折扇敲了敲她的头,严肃道。

“知道了。”孙莹莹闷闷不乐乖顺的噤了声。

马车在安王府门口停下,祁承下来看着马车走远,才转身往府里走。

回屋换了身衣裳,到书房,冯冀已经在里面等他。

“世子,太子的信。”遣散了下人,关上了书房的门,冯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道。

祁承打开迅速的看完,然后走到香炉旁把纸条扔了进去,沉声道:“去季家二姑娘身边查探一下,看二皇子是不是已经派了人去她身边。”

冯冀皱眉问道:“二皇子已经查到世子失踪后的事情了?”

祁承点头,“他今日在试探我认不认识季家二姑娘,已经在怀疑我失忆的真假。”

他其实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了,只是为了救魏先生,他故意说他忘记了被袭击后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二皇子生性多疑,为了确定不是他和太子的阴谋,定会分心派人查他失踪那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和太子正好趁机救出魏先生。

现下二皇子查到他失踪那些日子是被季家二姑娘救了,为了试探他,必定会盯上季家二姑娘。再加上二皇子在马车上说太子似乎注意到了季家二姑娘,他有预感,二皇子会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祁承敛眸片刻,吩咐道:“派个人去季家二姑娘身边暗中保护,别被任何人发现了。二皇子或是孙家对她有什么举动,立刻来告诉我。”

救命恩人一场,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被二皇子和孙家的人算计了去。

季云菀回府后,一直回想那日马车上季云兰说的话和神情,她一直坚信玉佛那件事是季云兰栽赃陷害的他,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可是她在这国公府里,只与季云兰不和,跟其他人并没有冲突,无缘无故怎么会害她呢?

季云菀百思不得其解,暗暗思忖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人不自知,左思右想了好几天,却仍是没有头绪。

这日她用完早膳,到花园去散步消食。她捡了条僻静的路慢慢散步,墙边有一丛花散发着幽幽的香,她凑过去闻了闻,身后突然传来“噗通”“哗啦”的落地声和树叶响声。

第十七章 打板子

她吓了一跳,忙扭头去看,就见季云庭正从地上起来,拍着身上的树叶,似乎没发现她,他还抬头朝上面喊,“快下来,这里没人,你胆子怎么比你家少爷还小?”

福贵趴在院墙上,正要顺着树往下跳,低头对上季云菀的眼睛,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叫道:“二……二姑娘……”

季云庭一惊,扭头过来才发现季云菀就站在一旁。

季云菀把目光从福贵身上移开,看着季云庭蹙眉问:“这才什么时辰,你不是刚去学塾,怎么就回来了,还是翻墙回来的?”

季云庭原本有些心虚,听见她又是和以前一般质问的语气,心中已是不耐烦,又想起她自从回来后,还一次都未去看望他,委屈涌上了心头,梗着脖子硬邦邦道:“关你什么事?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太太都不管我,要你管。”

季云菀气的深吸几口气,攥紧手指,半晌冷冷道:“好,我不管你,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罢。”说完,拂袖而去。

季云庭站在原地定定瞧着她的身影走远,福贵趴在墙上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少爷,我还下来拿书吗?”

他们出门的时候忘了拿先生要检查的课本,恰好今日大老爷在家,若是被大老爷知道,肯定又是一顿训,所以才悄悄翻墙进来的。

“拿什么书!今日不上学了!”季云庭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三两下爬上树,又沿着原路翻过墙出去了。

季云菀憋着一肚子气回去锦绣院,她已经没有再拘着他管着他了,连见面都只是每日给祖母请安的时候见上一面,就是为了他们两姐弟不会像上一世一样生生成为陌路,可是他为何对她说话还是那样不耐烦?

见她们姑娘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却怒气冲冲的去了书房,春桃担心的问:“姑娘,怎么了?”

“没事。”季云菀摊开宣纸,拿起毛笔,气的闷声开始练字。

到了下午,季云菀胸中的郁结总算是散了,她拿着剪刀给廊下的几盆花修剪枝叶,赵嬷嬷匆匆从院子外进来,焦急朝她喊道:“二姑娘,不好了,三少爷因为今日逃学的事,在前厅被大老爷打板子。”

季云菀惊住了,他早上翻墙就是为了逃学?来不及细想,她把剪刀递给丫鬟,忙往前厅去。

前厅季明正挥舞着板子,面色紧绷一下一下往季云庭的臀上啪啪的打,无视季云庭的哭叫哀号,丝毫没有手软。

“给我把他按牢!要是谁敢松手,拖下去一起打!”季云庭挣动的厉害,旁边几个小厮畏缩着不敢大力按住他,季明正厉眸扫了他们一眼,怒声道。

几个小厮哪里还敢松手,慌忙按紧了季云庭。

季云庭哭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哀叫着求饶,“大伯父,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了。”

老太太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前厅,听见季云庭的哭叫声,看见他臀上浅色的裤子都被染上了红色,心疼的快要晕过去,被丫鬟搀扶着急急叫道:“明正,你给我住手!庭儿不过一日没去学塾,你何必小题大做下如此重手!”

听见老太太的话,季明正气的胸口起伏,铁青着脸道:“就是母亲这般纵容宠溺庭儿,他才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功课不做敷衍了事,还在学塾和人打架,如今还学会了三天两头的逃学,再不好好管教,他愈发无法无天了!”

说完,挥舞板子的力度又加了两成。

老太太见他不仅没有住手反而下手更重了,气的直哆嗦,“你要打死他不成?他是你三弟留下来的唯一儿子,你要是把他打出了好歹来,你准备如何向你三弟交代?!”

“就是为了能给三弟一个交代,我才更要好好管教庭儿!三弟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只会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季明正冷声道。

见说不动他,老太太气疯了,拉住刚刚赶过来的周氏吩咐道:“快让你家老爷住手!”

她家老爷铁了心要做的事,她如何拦得住?周氏也束手无策,只能扶着老太太安慰。

季云菀赶过去的时候,季云庭的哭叫声已经渐渐微弱了,老太太在一旁急的要去夺季明正手里的板子。

季云庭的臀部红了一大片,季云菀来不及思考,人就已经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板子,她抱着弟弟闭着眼睛哀求道:“大伯父,你要打就打我吧,庭儿已经熬不住了,你就饶了他吧。”

季明正举着板子的手一顿,他瞧着侄女用自己纤弱的身子战战兢兢的护着弟弟,叹了口气,扔掉了板子。

“快抬三少爷回屋,去请大夫过来!”周氏忙吩咐下人。

季云菀连忙起身,看着下人把已经晕过去的弟弟抬走,周氏扶着老太太也慌忙跟了过去,她朝季明正福了福身子感谢道:“多谢大伯父。”

季明正看着她,眸中复杂,开口问道:“你不怪我打了他?”

季云菀摇摇头,“大伯父是为了庭儿好,我明白的。”

季明正欣慰的叹了口气,“你明白就好,庭儿养在老太太身边这几年,被娇惯的越发不像话了。行了,你去看他吧。”

季云菀又朝他福了福身子,才转身匆忙往荣善堂去。

大夫来了包扎好伤口,又开了几服药就离开了。季云庭一直没有醒,季云菀又不好在荣善堂多待,跟赵嬷嬷说了一声等人醒了去告诉她一声,她就回去了锦绣院。

季云庭醒过来,已是暮色四合,房里点起了灯。青竹和肖嬷嬷一直守在旁边,见他醒了,肖嬷嬷惊喜道:“少爷醒了,我去禀告老太太一声。”

肖嬷嬷去了,青竹取了水过来小心服侍他喝下,温声细气地道:“少爷,饿了吧?厨房里温着饭菜和汤呢,我让人去取了来。”

季云庭趴着,喝水有些艰难,他动了动,臀部一阵火辣辣的疼,他的面目顿时都疼的扭曲了。

“少爷,你别乱动,小心伤口裂了。”青竹吓了一跳,忙扶住他,看他疼的脸色都白了,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大老爷下手也太狠了……”

季云庭乖乖在床上趴好,扭头看她一眼,闷闷道:“被打的人是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本少爷饿了,快去让人送饭菜过来。”

“这就去。”青竹擦擦眼泪,急忙出去吩咐。

老太太过来瞧他,抱着他心肝宝贝的摸了一通眼泪,嘱咐下人好好照顾他。赵嬷嬷到锦绣院传话说他醒了,季云菀过来看他。

“二姑娘,老太太说了,三少爷伤势严重,没事不让人随便进去打扰他。”肖嬷嬷把季云菀拦在门口。

“我进去看了他就出来。”季云菀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

“那也不行,二姑娘回吧,有老太太在,三少爷不会有事的。”肖嬷嬷板着脸丝毫不让道。

想着弟弟的伤,她心中本就焦急,见肖嬷嬷不仅寸步不让,还半点不把她当主子,季云菀敛容厉声道:“他是我弟弟,我要看他还需你这个做下人的同意?老太太那里自有我自己去说,让开!”

虽然她是三房正经的嫡小姐,但因着老太太不喜,她又一直是一副娇弱的性子,肖嬷嬷一直都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突然见她变了面色,话语气质都带着主子的威严,顿时畏缩了一下,往旁边退了退,不敢出声了。

季云菀不再看她,推门进去,春桃跟在她身后,不等肖嬷嬷进门,就关上了门。

房里青竹见她进来,向她行礼,“二姑娘。”

季云菀点点头走到床边,季云庭趴在床上,面朝着墙壁双眼紧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青竹在一旁轻声道:“三少爷刚才醒来用过饭,就又睡着了。”

季云菀弯腰看了会儿弟弟,伸手轻轻摸了摸他有些苍白的脸,直起身小声对青竹道:“好好照顾他。”

然后,带着春桃开门出去了。

见她们离开,青竹走到床边叹气道:“三少爷,你既然不愿意见二姑娘,不让她进来便是了,何苦装睡?”

季云庭睁开眼,把脸埋进软枕里,闷声道:“我乐意。”

季云菀回到锦绣院,想起弟弟,她心事重重看着窗外。林嬷嬷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忧愁的模样,过去道:“姑娘在为三少爷烦恼吧?”

“嬷嬷坐。”她拉林嬷嬷在身边坐下,把头埋进林嬷嬷的怀里,一如小时候遇到麻烦的时候一样,诉苦道:“我知道我以前对庭儿管的太严,以至于他对我渐渐疏远。可这次回来我已经没再管他了,为何他还是疏远我?”

林嬷嬷搂着她,循循善诱道:“姑娘,三少爷虽然不耐烦你总管着他,可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姐姐的。你不在庄子这一年,他偷偷来过锦绣院好几次。姑娘愿意放松对三少爷的管教是好事,却也不应该事事都不关心他。三少爷还是个孩子呢,性子别扭又说不出口软话,只能把委屈以怒气的方式发泄出来了。”

季云菀听了如醍醐灌顶,她以为放松对弟弟的管教,就能缓和姐弟俩紧绷的关系,却忘了弟弟其实一直渴求着她这个做姐姐的关心。她在林嬷嬷怀里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嬷嬷。”

林嬷嬷温柔笑着摸摸她的头,“姑娘和三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姐弟俩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呢,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和三少爷能重新变得和以前那般亲近的。”

第十八章 下厨

林嬷嬷的一番话让她明白她这个姐姐当的不太称职,她想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她吩咐春枝道:“去厨房问问,有没有新鲜的桂花鱼。”

等到她给老太太请了安回来,春枝过来道:“厨房说今日没有。”

用了早膳,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和春枝出了门。

她昨儿想了一整晚,想起小时候弟弟或是她调皮,惹娘亲责骂,娘亲气消后为了哄他们,都会亲手给他们做一碗桂花鱼羹。娘亲是清贵落魄之家出生,家境虽远比不上爹爹,却也是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嫁给爹以后,学了一手的好厨艺,在林州的时候经常会亲自下厨做菜给他们吃,桂花鱼羹是娘亲的拿手好菜。

她也想和当年娘亲一样,亲手给弟弟做一碗桂花鱼羹。

到了卖菜的街上,马车走走停停,街上人多,季云菀索性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幼时在林州,她跟着娘亲上街买过几次菜,对买菜并不生疏,她在一个卖鱼的小贩面前停下脚步,开口问道:“请问有桂花鱼吗?”

她的衣着相貌,一看便是金贵人家出生,小贩是个粗布衣衫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何曾见过这般像仙女儿似的人物,愣了半晌,直到两个丫鬟把她们姑娘挡在身后,不满的看他,他才反应过来,慌忙道:“有……有的,这几条便是了,小姐想要哪一条?”

“你替我们挑一条就是了,要最新鲜的。”春枝瞪着他道。

小贩忙替她们挑了一条最大最新鲜的,看着她们走远,然后上了马车,才回过神。

不远的巷口,冯冀双手抱臂靠着墙壁,等到马车缓缓离开,刚才卖鱼小贩旁边的两个人跟上马车,他才不远不近跟了上去。

等到看着马车入了平国公府内,那两个二皇子派来的人离开了,冯冀才不动声色的回去安王府。

之前世子担心二皇子的人会对季家二姑娘有什么不利,让他派人暗中保护,他正好这几日无事,便亲自来了。没想到这季家二姑娘平日很少出门,一出门竟然是买鱼。

他回去的时候,祁承正在院子里练剑,剑法凌厉,原本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面的叶子都快掉光了。

见他来了,祁承把剑扔给旁边的小厮,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身往房里走。

冯冀跟在他身后,禀告道:“季二姑娘刚才出了趟门,已经回去国公府了。二皇子的那两个人还在悄悄跟踪她,暂时没有什么异动。”

“继续盯着。”祁承走到屏风后正准备换衣裳,见冯冀还没走,挑眉问道:“你还有事?”

冯冀面色古怪,欲言又止,“世子,季二姑娘刚才出门是为了买鱼……我还从未见过哪家的小姐亲自出门买菜的……”

祁承听了,也是一愣,他想起听到的关于这季家二姑娘的身世,自小长在林州,父母亡故,在国公府不受老太太喜欢,之前因为犯了错还被送去绵州的庄子住了整整一年。明明是国公府嫡亲的小姐,还要亲自出门买菜,难道她在国公府过的如此不好?

冯冀显然也和他想到了一处,他犹豫着道:“这季二姑娘怎么说也救过世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帮她,报答报答她?”

祁承突然想起在绵州,她回京城前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她笑着说若想报答她,就去平国公府找她的丫鬟春桃。怪不得如此想要他的报答,原来是在国公府过的不好。

他喉头动了动,摇头道:“还不是时候,这会把她过快的卷入我们和二皇子以及孙家之间,以后再说。”

冯冀明白世子这是在保护季二姑娘,便住了口,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误会在国公府过的不好,季云菀回了府就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厨房。

厨房平日里来去的都是各个主子院里的丫鬟,何曾有过主子亲自来的?见二姑娘来了,管事嬷嬷吓了一跳,慌忙带着丫鬟小厮们行礼。

季云菀跟管事嬷嬷说了一声,让厨房里的其他人都散了,只让春桃和春枝在旁边打下手,照着记忆里看娘亲做桂花鱼羹的方法,忙碌了起来。

荣善堂有一个小厨房,专门给老太太做吃食。季云庭这次被打的狠了,老太太心疼他,自己掏银子,专门让小厨房一日三餐给他做饭菜。

青竹提着食盒从小厨房出来,刚转过回廊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她回头看,是赵嬷嬷。

“嬷嬷有事?”等赵嬷嬷到了近前,她笑着问。

“青竹姑娘,能不能劳烦你把这个也一起送去给三少爷?”赵嬷嬷手臂上也挽着一个食盒,她打开问道。

“这……”青竹看了一眼,见食盒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鱼羹,有些惊讶。

“这是二姑娘亲自买来的鱼,亲手给三少爷做的。青竹姑娘,你就帮忙送去给三少爷吧。”赵嬷嬷恳求道。

她自从被老太太调去外院后,就不能随随便便进出三少爷的房间了。青竹和肖嬷嬷虽然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但她看得出,青竹是真心关心三少爷。

果然,青竹迟疑片刻,低头打开了她手上食盒的盖子道:“放进来吧。”

“多谢青竹姑娘。”赵嬷嬷大喜过望,忙小心翼翼把鱼羹端了出来,放进了青竹提着的食盒里。

青竹提着食盒进去屋里,季云庭正趴在床上百无聊奈的看书,见她回来,抱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饿坏了。”

“路上遇见赵嬷嬷,说了两句话。”青竹笑着从食盒里取出饭菜放到托盘上,然后端到床旁边的案几上。

季云庭扔掉书,拿起筷子正要吃饭,看见托盘上那一碗桂花鱼羹,愣了愣,然后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忍不住皱眉道:“这是哪个厨子做的?也太难喝了。莫不是托关系进来府里的吧?去跟祖母说一声,把他赶走。”

青竹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小声道:“这是二姑娘亲手做的。”

季云庭原本想扔掉勺子,动作一顿,他静默片刻问道:“是赵嬷嬷让你送来的?”

青竹点头,带着笑道:“今日府里没有桂花鱼,这鱼也是二姑娘亲自去外面买的。我还不知道二姑娘还会做菜呢,这桂花鱼羹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季云庭哼笑一声,“这么难喝,她哪里会做菜,看起来有模有样都是因为小时候我娘经常做……”

说着,他一顿,看着桂花鱼羹面色复杂,半晌用勺子搅了搅,小声嘀咕道:“真难喝,连娘的一成手艺都没学到。”

青竹在一旁听他小声嘀咕,捂嘴笑道:“既然难喝,那不如让我端走赏给下人?”

“下人也喝不下去这么难喝的羹。”季云庭撇撇嘴,故作勉强道:“算了,也别为难下人了,我再喝两口,就端去倒掉吧。”

等他用完膳,青竹端着托盘出门,看着空荡荡的碗,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说是难喝再喝两口,结果把一整碗都喝光了。她把托盘交给院子里的小丫鬟,关好门,招来一个丫鬟在门口守着,然后去外院找赵嬷嬷。

季云菀用完午膳在院子里消食,春枝带赵嬷嬷高兴地进来了。

“二姑娘,你做的桂花鱼羹,三少爷都喝光了。”到她面前,赵嬷嬷笑容满面地道。

“真的?”季云菀惊喜地问。

“青竹姑娘说的,三少爷知道是二姑娘亲手做的,嘴上说着不好喝,但还是都喝光了呢。”赵嬷嬷道。

“难喝的话,喝两口也就罢了,何必全部喝完?”季云菀带着笑抱怨,朝赵嬷嬷道:“那劳烦嬷嬷明日再帮帮忙。”

“说劳烦二姑娘太言重了,能看到你们两姐弟关系好转,我比什么都高兴。”赵嬷嬷笑着道:“那我先去忙了。”

“送嬷嬷出去。”季云菀吩咐春枝送她出门。

“姑娘,真是不枉费你在厨房忙碌了一上午,手指都被烫伤了。”春桃在旁边又高兴又心疼。她家姑娘长这么大什么时候下过厨,这次为了三少爷第一次下厨,不顾手指被油星溅伤,做了好些碗才挑出一碗满意的。

季云菀摸摸缠绕着纱布的右手食指,眉眼都含着笑。

第二日的午膳,季云庭的食盒里仍是有一碗桂花鱼羹。

“这么难喝,怎么又有?”他皱眉佯装不耐烦尝了尝,轻哼了一声,“马马虎虎,比昨天的强了一点。”然后又把一碗喝光了。

晚上老太太让人把肖嬷嬷叫了过去,询问她季云庭这两日的情况。

“庭儿的伤可好了些?还有这两日的膳食,可合他的胃口?”老太太歪在榻上,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开口问道。

“三少爷的伤已经在愈合了。至于膳食,这两日送来的膳食里,其他倒没什么,只是有一碗桂花鱼羹,很得三少爷的喜欢,每次都会喝完。”肖嬷嬷恭敬回答道。

“桂花鱼羹?这两日的膳食里有这道菜?就算喜欢,也不能天天吃,跟厨房说一声,明日给庭儿换一道菜。”老太太蹙眉吩咐道。

“老太太……”肖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这桂花鱼羹不是厨房做的,是二姑娘做的。”

“她做的?”老太太有些诧异,候在一旁的嬷嬷忙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十九章 冯青青

老太太听完,微阖双目,面上神情看不出来喜怒。

肖嬷嬷在一旁赔笑道:“听闻这桂花鱼羹是三夫人生前最拿手的菜式,二姑娘头一次做这道菜,三少爷嘴上嫌弃,到底还是吃完了。小厨房精心准备的那么多菜式,都比不上这一道。三少爷和二姑娘终归是亲姐弟,感情还是深厚的。”

她知老太太不喜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三夫人,说完有些忐忑的低下头。

老太太沉吟不语,半晌才缓缓道:“庭儿既喜欢,明日府里上上下下都加上这道菜。”

第二日春枝从厨房小丫鬟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回去跟季云菀说了,又委屈又不满道:“姑娘不过是关心三少爷而已,老太太这样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就那样不喜姑娘?姑娘也是三老爷的亲身骨血,不是庶出更不是大街上捡来的。”

都说季家老太太面慈心善,对府里上上下下温和宽厚,可她却不觉得。老太太对府里那几个庶出的小姐都能关爱有加,她们姑娘是三房正经的嫡小姐,却从来没有在老太太那里得到一个笑脸。

季云菀听了原本心情有几分复杂,春枝一句大街上捡来的,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伸手拍了拍春枝的肩膀,安慰道:“老太太就是不喜你家姑娘,这些年你还没有习惯么?我都不生气,你也别气了。”

春桃比春枝长一岁,到底稳重些,没说什么,只叹息一声,问道:“姑娘,那以后还要亲手做桂花鱼羹送去三少爷那边么?”

季云菀摇头,桂花鱼羹对她和弟弟而言,不只是一道菜那么简单,既然弟弟吃了,就代表他愿意和自己和解,没必要再做了。

“院里的小厨房是不是闲置的?”她想起来突然问道。

春桃回答道:“是的呢,姑娘想自己在院子里做吃食?”

府里每个院子都有一个小厨房,不过锦绣院的一直都是闲置的。老太太虽说不喜姑娘,不过姑娘每个月的月钱倒是和大姑娘几个嫡出的小姐是一样的,从来没有短缺。这月钱虽说不少,但也不足以请厨娘专门在小厨房做饭食。其他院里都是有娘家补贴,而姑娘外祖家只有一个舅舅,还远在千里之外的遥州。

季云菀轻轻点头,拿出纸笔罗列了一些物品,让春桃吩咐人出去采买。

她爹当年为了她娘离了国公府和京城,老太太一气之下断了她爹的钱银,他们一家在林州那几年,全靠她爹一个人的俸禄过活。当时府里只请了一个厨娘,她娘跟着厨娘学了不少当地的厨艺。她娘做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在庄子那一年,闲暇的时候,她也会照着记忆里她娘的法子做一些糖糕之类的小点心,倒是比做菜有意思不少。

买回来后,仍是春桃和春枝打下手,她做了一些在庄子上曾经做过的芙蓉糕,季云庭那里送了一些,老太太和周氏叶氏那里都送了些。

周氏正在书房看账本,秋荷端着一碟子芙蓉糕进来,笑着道:“夫人,这是二姑娘那边让人送来的,说是林州那边特有的点心,二姑娘亲手做的,您尝尝。”

周氏放下账本,掂起一块尝了尝,松软香甜,味道倒是不错。她咬了半块放下,然后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问道:“只送来了这里?”

“没呢,老太太和二夫人那里都送去了些。”秋荷顿了顿,叹道:“二姑娘这次回来行事圆滑了不少,以前二姑娘可不会主动向老太太送吃食。”

“圆滑是好事,让人就算不喜,也挑不出错处。”周氏垂眸想了想,对秋荷吩咐道:“剩下的芙蓉糕给老爷和大姑娘六姑娘送过去,让他们也尝尝。”

“是。”秋荷福了福身子,端起碟子退了下去。

一大早梳洗好,出门去给老太太请安,刚转过游廊就碰见了季云舒和季云晴也去给老太太请安。

“二姐姐。”季云晴高兴地朝她打招呼。

季云菀站在原地等两人走近,一起往老太太的院子走。

“二妹妹,你前日让人送来的芙蓉糕味道极好的,我在京城还未吃过呢。”季云舒笑着说道。

“那是林州当地特有的点心,大姐姐和六妹妹若是喜欢,我以后再做了,再送一些过去给你们。”季云菀笑眯眯道。

季云晴最爱吃甜点心了,听了高兴地直点头,“好呀好呀,二姐姐别忘了呀。”

三人说的正高兴,背后却传来一声冷哼,“糕点自有厨子做,堂堂国公府的姑娘,亲自下厨也不嫌丢人。”

季云菀回头,就见季云兰面无表情冷冷瞥了她一眼,甩着袖子大步越过她们走远了。

“你别搭理她,昨日冯姨娘那边的表姑娘来了,要在府里小住上一段时日,她正不高兴呢。”季云舒道。

季云菀记起来上一世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表姑娘是冯姨娘哥哥家的,闺名叫冯青青,今年十五,比她和季云兰略大一岁。冯青青长相随了冯姨娘,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她之前就来府里小住过,因为家里是富商,从小不缺钱银,性子有些骄纵,和季云兰有过几次冲突,季云兰极其不喜欢她。这一次又能来府里小住,想必是冯姨娘仗着得二伯父宠爱,在二伯父枕边吹了吹风,才让二伯父同意的。

冯家虽是富商,与国公府仍是差了不少的门第。冯姨娘见外甥女美貌,便打着想让冯青青攀上国公府的算盘。她原本属意的是季云泓,不过冯青青眼界高,看上了季云渊,任凭季云泓跟在她身后死缠烂打也不为所动。

想起上一世叶氏和季云兰因为季云泓哭喊着要娶冯青青进门,气的人仰马翻的场景,季云菀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三个人过去荣善堂的时候,冯姨娘已经领着冯青青在堂屋了,正在回老太太的问话。

三人上前请了安,季云菀在季云舒身旁坐下,打量中间站着的冯青青,一身藕荷色百褶如意裙,鹅蛋脸,柳叶眉,肤白细腻,娇柔乖巧,一看便受过良好的教导,在老太太面前也一点都不怯弱。

“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不过十一二岁,如今都成大姑娘了。”老太太微微含着笑道。

冯姨娘陪着笑,恭敬道:“是呢,我也是几年没见了,昨日见了,也吓了一跳,姑娘家变化快,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老太太温声嘱咐道:“也不是第一回来了,我们府里姑娘们多,年纪也相差不大,平日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在一起说说话。缺什么需要什么,只管说便是,安心住在府里,无须拘着。”

“知道呢,多谢老太太。”冯姨娘笑着说完,见姑娘们都来齐了,领着冯青青道:“来,见过府里的姐姐妹妹们。”

先去了季云舒和季云晴那里,然后是季云菀,最后是季云兰和几个庶出的妹妹。一圈下来,冯青青一直表现的得体有礼。叶氏的脸色不大好,但她到底比季云兰藏得住事,就算不高兴也叫人看不出来。反倒是季云兰板着脸,让人一眼就瞧出她不高兴。

老太太自是看到了,等到冯青青见过了人,冯姨娘带她在叶氏后面坐下,老太太笑着朝季云兰招手道:“兰丫头,快过来祖母这里。”

季云兰到了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拉她在身边坐下,摸着她脸笑着问道:“谁惹我们兰丫头生气了?说出来祖母给你出气。”

当着府里这么多人,她自是不能说自己不喜欢冯青青,不想要她在府里住这样的话,只好朝老太太撒娇道:“哪有人惹我生气,不过是看祖母对姨娘家的表姑娘这般好,有点吃味罢了。”

“真是爱吃味的丫头,你姨娘家的表姑娘难得来一回,自然要好好招待了。”老太太伸手拧了拧季云兰的鼻子,想起来突然问方姨娘道:“对了,我记得去年元宵前后你姐姐家的姑娘也来了府里,仿佛只住了一两天便走了?”

季云柔脸色一僵,方姨娘拢在袖子里的手也紧了紧,她忙笑着回道:“是呢,当时原本说来陪我住几日的,不料家中突然有急事,只住了一日便走了。”

“可惜了,还未见过你姐姐家那姑娘是什么模样呢,若是得空,让她也来府里住上几日,府里姑娘多,也热闹。”老太太道。

方姨娘安抚地看女儿一眼,手指在袖子里攥紧,垂眸笑道:“多谢老太太,只是去年我姐姐随姐夫搬去了遥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怕是不方便。”

“如此也就罢了。”老太太听了不再追问,转向沈姨娘道:“我记得你哥哥家是两个儿子,妹妹家倒是有两个姑娘,大的那个和蓉儿差不多大,得了空,也让她们来府里住住,陪陪你和蓉儿。”

“多谢老太太美意,只是我妹妹前几日让人送信来说家里的大姑娘杏儿染上了风寒,怕是不能得空来小住。”沈姨娘道。

“风寒可大可小,是要在家里安心将养的好。”老太太点头。

见老太太不再追问,方姨娘悄悄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季云菀无意间看见方姨娘和季云柔的动作,正疑惑,季云舒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和她说话,她很快把疑惑抛到了脑后。

第二十章 马场

季云渊和季云泓进来请安,季云泓正要在叶氏身边坐下,看到他娘后面的冯青青,眼睛一亮,惊喜道:“这又来了谁家的妹妹?恁的好看。”

叶氏板着脸瞪他一眼,呵斥他道:“这是冯姨娘家的表姑娘,规矩些。”

冯姨娘把外甥女接来,便是想要府里两位正婚娶的少爷见见,她带着冯青青起身笑道:“青青,这是府里的大少爷和二少爷。”

冯青青福了福身子,抬头飞快地看了季云渊和季云泓一眼,轻声道:“见过大表哥,二表哥。”

季云渊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到周氏身边坐下,季云泓笑嘻嘻看着她,说道:“我原来还有这么一位标志的表妹呢。”

“泓儿!”叶氏的脸色铁青,厉声喝了他一声。

见他娘发怒了,季云泓只好收敛起性子乖乖过去坐好,只是一双眼睛仍时不时瞄向冯青青。

自从在老太太那里见过冯青青后,季云泓见天的往冯青青住的院子里跑,送送胭脂水粉之类的讨她欢心。

只是冯青青对他始终不冷不热,冯姨娘在一旁看的实在着急,忍不住拉着她在屋里问道:“青青,你父母把你送来我这里,就是想要我给你在京城寻一份好的亲事。我们府里的二少爷,可是京城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夫婿,主动凑到你面前,你为何一点都不上心?”

“姑母,您别急啊,我有我自己的主意,您就别太操心了。”冯青青嘟着嘴,窝在她怀里撒娇道。

膝下没有女儿,冯姨娘对这个外甥女格外纵容疼爱,她摸摸冯青青的头宠溺道:“真是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姑母是希望你能嫁到这国公府,至少有姑母护着你,若是嫁到别的人家,姑母就没法子护你了。”

“放心吧,姑母,我会嫁进这国公府的。”冯青青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笑嘻嘻搂住了冯姨娘。

上次做了芙蓉糕送去给季云庭后,隔两天他就会让青竹过来锦绣院点名他想吃的糕点,然后季云菀做了再让人给他送过去。两姐弟虽没有见面,但相互之间的感情倒是不知不觉融洽了些。

这日季云菀做了枣泥山药糕,让春枝给季云庭送去了些,还剩下一些她让春桃用食盒装了,亲自送去给季云舒和季云晴。

她和春桃走到花园,经过水榭就看见假山那边有两个人影,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季云渊和冯青青两个人。

冯青青抬头跟季云渊说了几句话,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羞羞答答递给他,季云渊连连推拒,他退一步,冯青青就上前一步,他退的紧靠假山,无路可退,面上满是无奈。

季云菀看着便忍不住抿嘴偷笑,她回头朝春桃使了个眼色,两主仆面向水榭,春桃故意提高声音惊喜叫道:“姑娘,你看这湖里好多鱼啊。”

听见这边的声响,冯青青见有人来了,忙收起香囊,匆匆走了。

见她终于走了,季云渊松了口气,等到季云菀走近,朝她作了个揖道:“多谢二妹妹相救。”

他方才早就瞧见了这主仆二人,刚要出声求救,她们就主动帮忙了。

季云菀笑着打趣他,“大哥哥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冯姑娘这样的美人都拒绝。”

“咦,她美吗?在家天天看你们几个,都不觉得旁人美了。”季云渊故作诧异的眨了眨眼睛,看见春桃手上的食盒,问道:“提什么好吃的?”

“姑娘做的枣泥山药糕,正要送去给大姑娘和六姑娘。大少爷要不要尝尝?”春桃打开食盒,笑着问。

“二妹妹真是心灵手巧,以后谁娶到你真是有福了。”季云渊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我表妹她们来了,你过去正好一起说说话。我出门去了。”

说完,又从食盒拿了一块糕点,才离开了。

季云菀过去的时候,季云晴和周玉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玩,季云舒正要让丫鬟去叫她。让春桃把枣泥山药糕拿出来放到榻上小几上,季云菀也上了榻在季云舒身边坐下。

“菀妹妹手真巧,这糕点做的都比得上我们府里的大厨了。”周芙坐在对面,捻起一块糕点尝了,笑着夸赞道。

季云菀弯唇笑了笑,问道:“两位姐姐刚才在说什么?”

“说芙表姐的亲事呢。”季云舒让丫鬟从碟子里取了几块枣泥山药糕出来放在小几上,其他的都送去给外面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小丫头。

周芙托着腮唉声叹气,“我娘相中了那永宁侯府的世子,巴巴的想要我去相看,可愁死我了。”

永宁侯府?季云菀心中一动,那不就是安王世子的外祖家吗?上一世她与周芙并不相熟,但与安王妃走动的多了,听说过永宁侯府的世子妃隐约也是姓周,夫妻颇为恩爱,琴瑟和鸣。

“听说那永宁侯府的世子长得玉树临风,为人温厚正直,是个好的夫婿人选,芙表姐见了说不定就看中意了呢。再说就算不中意,跟舅母直说,舅母也不会逼你嫁过去。去相看见见面也没什么不好。”季云舒温声劝道。

周芙想也未想就摇头,“不见不见,他和安王世子是表兄弟,听说两人长得相像,我见了安王世子几次也没见中意,怎见得会中意他?何必白费功夫。夫婿我要自己找,才不要他们给我相看呢。”

见她如此坚决,季云舒也不好在劝,季云菀却觉得有点可惜,若上一世永宁侯府的世子妃就是周芙,那两人这不是要错过一次?自她重生后,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变动,若周芙的婚事也发生变动……

深宅中的女子能碰上美满的姻缘实属不易,不愿周芙错失良人,季云菀想了想,笑道:“旁人说的总不如自己亲眼看见的靠谱,芙表姐不愿相看,不如悄悄的看,悄悄看他有什么不足之处,也好告诉令堂,省的以后令堂总在你耳边念叨。”

“是呢是呢。”季云舒听了忍不住点头,“你若不愿意自己去看,我们陪你一起。说起来我也还未见过这永宁侯世子长什么模样呢,正好去看看。”

周芙摸摸下巴,有些意动,实在不愿意听她娘老是在她耳边念叨,她伸手捏了捏季云舒的脸颊,笑着佯怒道:“好哇,你都有了我哥哥,还想见别的男子。”

她这样便是同意了,季云菀舒了口气。

周芙一旦打定了主意,就行动的很快,第二日就让人来叫季云舒和季云菀。

两人出了府,周芙的马车在门口等,两人上了马车,周芙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就缓缓开动了。

“我打听到了,听说今日萧王世子会邀几个公子去城郊的马场骑马,那位永宁侯世子也在其中。”周芙说道。

“城郊马场?我们如何进去?”季云舒睁大眼,蹙眉问道。

“我跟郡主说了,她带我们进去。”周芙说完,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向城外驶去。

当今皇上有两位兄弟,安王和萧王。萧王平生最是爱马,皇上特许他在城郊南山脚下建了一个马场,里面养着不少珍稀好马。

到了马场门口,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季云菀三个从马车上下来,那辆马车上也下来一个十五六岁,长相俏丽的姑娘,是萧王家的大姑娘,祁芸。她和周芙交好,是闺中密友。

“参见郡主。”季云菀和季云舒朝她福了福身子。

“你们来啦,快跟我进去,我哥哥带他们进去都好一会儿了。”祁芸笑盈盈看看她们,拉住周芙的手急切道。

“是吗?你没告诉你哥哥我们会来吧?”周芙和她一起往马场走,不放心问道。

祁芸撇撇嘴,“哎呀,没有,知道你今天是要偷偷的看,我才没告诉他呢。”

四个人进了马场,管事忙迎了上来,朝她们行礼,恭敬笑道:“郡主带几位姑娘来骑马?”

“嗯,你去寻几匹温顺的小马来,她们还没来过马场,我先带她们到处转转。对了,我哥哥他们呢?”祁芸问道。

“马场来了几匹西域的宝马,世子带几位公子去马厩看了。”管事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你们也不用跟着了,我们几个自己去转。”祁芸让管事下去,又打发了要跟在一旁伺候的下人,小声对她们道:“我知道马厩在哪儿,跟我来。”

说完,带着她们几个往里面走。

现在正是春末夏初,草木生产的旺季,微风轻轻一吹,空气中满是青草的清香。马场占地颇广,又是在山脚下临着平湖,空气清新,风景怡人。

季云菀跟着祁芸走了一段,就看见前面不远出现几间屋舍,料想应是马厩所在。她迟疑问道:“我们这样过去不会被他们瞧见吗?”

祁芸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从屋舍方向传来,还有下人惊慌的叫喊声,“不好了,马跑出来了!”

四个人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几匹高大的骏马朝她们狂奔而来。

第二十一章 安王妃

几个姑娘何时遇到过这种场景,都吓的呆住了。看着朝自己狂奔过来的马,季云菀懵的忘了反应,眼看马蹄就要踏下来,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重活一世,难道就要命丧马下?

忽然“嗖嗖”耳边响起破空之声,几支箭从远处射进骏马的身体,骏马昂首悲鸣,马蹄迟缓一瞬,季云菀被人揽住腰带入怀中,带离了原地。

反应过来有人救了她们,季云菀抬头,看清面前的人,一张熟悉冷峻的脸,是安王世子祁承。

祁承低头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以为她被吓坏了,圈住她腰的手臂忍不住又紧了紧,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才松手放开了她。

季云渊背着箭筒从马背上下来,看着自己的三个妹妹,铁青着脸厉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季云菀忙向季云舒几个看过去,季云舒被姜继扬护住了,祁芸被她哥哥护住了,周芙则被一个身着青色锦袍,高大俊朗的男子护在怀中,她吓坏了,正扯着别人的领口,呜呜的哭。

“大哥……”季云舒回过神,眼眶也红了,她推开姜继扬,伸手想要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抖着手,几次都没掏出来。

“哎,我给你。”见她可怜见儿的,姜继扬从自己怀里掏了帕子出来,塞到她手里。

祁芸吓傻了,她哥搂着她心疼的不行,怒声训斥后面赶来的下人,“谁把这几匹马放出来的?!”

把马的事留给萧王世子处理,季云渊带着几个妹妹回家。直到上了马车,几个人才完全从刚才的惊吓里回过神来。

“说说,你们干什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季云渊黑着脸瞪着对面的三个妹妹,想起刚才的事心有余悸,要不是他们骑着西域宝马到外面溜了一圈刚好回去,要不是他为了打猎随身带着箭筒,他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哥,我们就是想去骑骑马,听说马厩来了几匹西域宝马,郡主带我们过去看看。”哪敢让季云渊知道是为了偷偷看人来的,季云舒按之前编的理由小声道。

季云菀和周芙在旁边连连点头。

见几个妹妹都怯怯的,连以往最爱和他顶嘴的表妹都不说话了,知道这次是把她们吓到了,季云渊缓了面色叮嘱道:“以后再不许几个人单独出来了。”

先送周芙回去了相府,才回去国公府。季云渊把马场的事跟周氏说了,唬的周氏搂着季云舒上下看有没有哪里伤到,要让人去请大夫,季云舒把她劝了下来。

季云菀回去锦绣院,几个丫鬟知道了,春桃和春枝直抹眼泪,巴巴道:“姑娘,下次去哪儿一定要带上我们。”

第二日萧王的人来登门道歉,原来那几匹是没驯服好的烈马,下人看管不力让它们跑了出来。

季云庭知道季云菀差点出事,捧着屁股从床上下来,好说歹说不听劝,让人抬他去锦绣院。

过去的时候,季云菀正在窗边临摹字帖,见他来了,吓了一跳,忙让人抬他到榻上,让丫鬟端上茶水点心。

“伤可好些了?”季云菀拿个几个软枕过来,让他趴的舒服一些,问道。

“嗯,大夫说过几日就能下床走路了。”两姐弟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了,季云庭有些不习惯,他转过头不看他姐姐打量屋内,只觉屋内物品摆置和他小时候一样,忽而问道:“我的房间可还在?”

季云菀好笑的瞧他一眼,“谁还把你房间拆了不成?自然是在的。”

季云庭讪讪地挠挠头,拿过他姐姐临摹的字帖看,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这是娘的字迹。”

季云菀微笑,“嗯,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在林州,娘教我写字,爹教你写字的场景?”

“当然记得,娘都对你温温柔柔的,爹呢,动不动就凶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季云庭扁嘴道。

“还不是你调皮捣蛋,爹才会凶你。”季云菀抿嘴笑。

两姐弟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天色渐暗,小丫鬟过来问起晚膳,季云菀温声问弟弟:“晚膳是回去吃还是在这里吃?不如和我一起吃了再回去?”

“嗯,我让人回去说一声。”季云庭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

林嬷嬷和春桃春枝两个丫头高兴极了,春桃笑着道:“我去厨房说一声,这就让人摆桌子。”

荣善堂里,肖嬷嬷正在老太太面前说话。

“老太太,三少爷听说二姑娘在城郊马场差点出事,急着去锦绣院看望,拦都拦不住。三少爷这伤还没好呢,这一折腾,也不知道会不会严重。”

老太太倚着软榻,抬眸看窗外的天色,“什么时候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晌午就去了,这都一下午了,刚刚三少爷让人回来说,他要在二姑娘那里用晚膳。”肖嬷嬷回答道。

老太太垂眸片刻,淡声吩咐丫鬟,“去请三少爷回来,说我让小厨房烧了他爱吃的菜,让他回来和我一起用晚膳。”

锦绣院里,为了照顾季云庭的伤,桌子就摆在榻边。季云菀坐在对面,亲手给弟弟舀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柔声笑道:“知道你不爱吃萝卜,这汤里的萝卜我都挑出来了。”

季云庭刚喝了两口,老太太派来的丫鬟过来了。

“三少爷,老太太让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菜,请您回去用膳呢。”

季云庭听了抬头看他姐姐,季云菀叹口气,说道:“既然祖母让人来请了,回去吧,你伤还没好,回去就别再乱跑了,哈好养着。”

“知道了,我走了。”季云庭无奈地放下碗筷,让人和来时一样,把他抬回荣善堂。

站在门口看着季云庭离开,春枝气呼呼道:“老太太这是看着我们呢,她就是不想让姑娘和三少爷姐弟和好,一顿饭都不让在一起吃。”

“行了,庭儿愿意来瞧我,我就很高兴了,也不在乎一两顿饭的。这菜有些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们拿些去吃。”季云菀面色淡然,她挑了几盘菜,剩下的让春桃拿下去给大家分了。

过了几日,传出相府大姑娘和永宁侯府世子定亲的消息,季云菀有些惊讶,正好季云舒屋里的丫鬟来请她过去,她带上春桃便去了。

过去看见周芙,她一进门就笑着问道:“听说芙表姐和永宁侯世子定亲了?”

“可不是嘛,你知不知道在马场那天救了芙表姐的那个男子是谁?”季云舒笑吟吟拉她在身边坐下,眨着眼睛神秘兮兮道:“就是永宁侯世子赵岩。”

“当真?”季云菀惊讶,想起那天周芙扯着别人领口呜呜直哭的画面,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两人真有缘分。”

“可不是,当初有人还不愿意见,若不是我们两,这人可不就错过了这段姻缘?”季云舒俏皮的揶揄道。

周芙往日一向直爽大气,如今也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她嗔怒地瞪季云舒一眼,站起身朝她们福了福身子,拖长声音道:“多谢那日两位妹妹舍身陪我,也祝两位妹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季云舒捂着嘴笑,“我就不用了,还是祝二妹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吧。”

“是呢,你都有我哥哥了,明年呀,我就要唤你一声嫂嫂了。”周芙转转眼睛,“不如我先提前叫你一声嫂嫂?”

季云舒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跺跺脚,起身就要堵周芙的嘴。

“嫂嫂……”周芙反而叫的更欢了,她一边叫一边往季云菀身后躲。

季云菀被她们闹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王府里,安王妃赵氏正和儿子在花园的亭子里喝茶。

“你表哥的亲事总算是定下来了,那周家姑娘我见过几次,是个活泼可心的姑娘。”赵氏端着茶盏轻噙一口,接着道:“之前你表哥推掉了好几家的姑娘,没想到他和这周家姑娘倒是有缘。听说那日你在马场也救了一个姑娘?”

祁承知道她娘心中所想,皱眉看着她,“娘……”

赵氏叹气,“为了大局着想,你要娶孙莹莹,我知道。但娘还是希望你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就像你表哥一样。”

“我有分寸。”祁承垂下眼帘,淡声道。

她这个儿子从小有自己的主意,旁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只好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位救过你的季家姑娘,我们何时才能谢谢人家?”

“二皇子正怀疑我失忆的真假,现在还不是时候。”祁承道。

他回来后,就把绵州的事情告诉给了他爹娘,只有安王和安王妃,太子以及他身边的亲卫,才知道他并没有失忆的真相。

“就算不能明着感谢她,暗地里也要谢谢她。那季家二姑娘,我知道一些,她小小年纪就父母俱不在了,在国公府又不得老太太宠爱,是个可怜的。”安王妃道。

祁承安抚他娘,“知道了,娘,这些我会让人去办,不用您操心。”

冯冀从廊上过来,躬身道:“王妃,世子,王爷有事叫世子去书房。”

“你去吧。”安王妃朝儿子点点头。

祁承起身往书房走,他转出花园突然开口问道:“季家二姑娘可有别的亲戚?”

“似乎还有个舅舅,在遥州做知府。”冯冀想了想,回答道。

“为官如何?”祁承接着问。

冯冀道:“听说为官清廉,挺受当地人爱戴。前一任知府把遥州搅得一团乱,她舅舅去以后,这些年倒是把遥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祁承抿唇垂眸,若有所思。

第二十二章 端午灯会

周芙的亲事很快定好了黄道吉日,在七月初八。日子定好后,她便不能随意出门了,要在家里缝制嫁衣,准备出嫁的事宜。

五月初五端午节,老太太喜好热闹,一早便定好了戏班子来府里唱戏。在花园搭起了台子,周氏和叶氏陪老太太坐在上首,大伯父和二伯父也在旁边陪着,府里的姑娘和少爷坐在后面。

季云庭臀上的伤刚好,好些日子没下地了,哪里坐得住,没多大会儿就偷偷溜走了。季云菀和季云舒坐在一处,偶尔回头一看,见季云庭不见了,担心他溜出府去玩儿,也悄悄从座位上起身,去寻他。

到了季云庭住的院子里,他果然不在,今日端午,大伯父在家,他肯定不敢光明正大的出府,想起上一次他和福贵两人翻墙进出,季云菀往上次的院墙去。

院墙旁的那棵树上,福贵被季云庭撺掇着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带着哭腔道:“我的好少爷,能不能明天再出去玩儿?今天端午,大老爷也在家,要是让他知道你又溜出去了,可饶不了我。”

“大伯父要陪祖母看戏呢,不会知道的。我们快去快回,到街上溜一圈就回来。大半个月没出门,可把少爷我憋坏了。”季云庭把袍子撩起来系到腰上,卷了卷袖子,跃跃欲试往树上爬。

“做什么呢?给我下来。”季云菀抬头看着他,冷不丁出声道。

季云庭刚往树上爬了一小段,吓了一跳,脚下没踩稳差点从树上滑下来。他低头看见他姐姐,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刚被大伯父打了一顿,你就忘了?还想挨打不成?你给我下来。”季云菀板着脸训他。

“我才不呢,说了很快回来,大伯父不会发现的。”季云庭说着,蹭蹭蹭就又往树上爬。

见他不听话,季云菀气到了,见他爬的还不高,她走到树下就踮起脚,伸手拽住他的腿就往下扯。

“诶诶诶,快松手,我裤子要被你扯掉了。”没想到他姐姐突然来这招,季云庭抱着树慌忙叫喊。

看着两位姑娘少爷像小孩儿似的在树上拉扯,福贵有些汗,他眼角突然看见有人朝这边走来了,忙小声喊道:“二姑娘,三少爷,有人过来了。”

季云菀一愣,瞧见旁边有个假山洞,忙道:“快下来,去假山洞里躲一躲。”

生怕被传到大伯父那里,季云庭刺溜从树上下来,等福贵也下来了,三个人藏进了旁边的假山洞。

脚步声很快就近了,一个说话的声音响起,是季云渊,“冯姑娘,可不可以别跟着我,我还有事要忙。”

“我做的香囊,表哥收下了我便走。”冯青青娇滴滴的声音。

“我不能收,二弟喜欢,你送给二弟吧。”季云渊耐着性子道。

“可我只想送给表哥你。”冯青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季云渊严肃道:“冯姑娘,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换一个人喜欢吧。”

“为什么?表哥不喜欢我哪一点,我改就是了。”冯青青哽咽道。

见她又哭了,季云渊头疼极了,他唉声叹气,无语道:“冯姑娘,可不可以别哭了?你若再这样,我便禀明母亲和祖母,送你回家去了。”

话音刚落,冯青青哭的更大声了,她跺跺脚,抹着泪跑了。

季云庭从假山洞里出来,看着季云渊噗嗤笑出了声,“大哥,看你把人家冯姑娘气跑了。”

没想到假山洞里竟然藏着人,季云渊瞧着三人惊讶,“你们怎么在这里?”然后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事可别传出去,让祖母和我爹我娘知道。”

季云菀忍着笑问道:“大哥哥是怕伯父伯母知道了,催你成亲不成?”

“放心吧,伯父伯母就算催你成亲,也定是京城哪家勋贵家的娇小姐,不会让你娶冯姑娘的。”季云庭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呲牙。

“你啊,在这里是不是想爬树溜出去?信不信我告诉我爹,让他再打你一顿板子。”季云渊板起脸,“快回花园陪祖母看戏,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背着手大步离开了。

“呀,冯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冷不丁季云庭突然嚎了一嗓子。

远处的季云渊脚下突然一趔趄,急忙回头看。

“哈哈哈哈,大哥,骗你的。”季云庭大笑出声。

季云渊从地上捡起块小石子,抡起胳膊就扔了过来,正中季云庭额头,他满意的拍拍手走了。

“嗷,疼,大哥太过分了。”季云庭捂着额头,苦着脸嘟囔。

“谁叫你骗他的。我瞧瞧。”季云菀伸手掰过弟弟的额头,见只是略微红了一块,伸手替他揉了揉,说道:“别想着偷偷溜出门,走,跟我回去看戏。”

“我都大半个月没出门了。”季云庭不情愿地哀叫道。

“行啦,晚上有灯会,我听大姐姐说了,大伯母允我们晚上出去逛逛。”季云菀说道。

“真的?”季云庭一下高兴了起来,兴冲冲要往戏台走,“回去看戏。”

盼着盼着天黑了,老太太让人在花园的水榭摆了三桌饭,府里的老爷公子一桌,老太太和周氏叶氏以及几个姨娘一桌,姑娘们一桌。因着府里没有外人,唯独一个冯青青也没什么拘束,因此男女眷便没有用屏风隔开。

用完晚宴,应景的吃了粽子,季云庭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周氏笑盈盈对老太太道:“今日街上有灯会,想必热闹的紧,不如让府里的姑娘少爷们也出去逛逛,热闹热闹。”

老太太瞧见孙儿孙女都眼巴巴的看自己,失声笑道:“去吧去吧,也不拘你们在府里了,省的你们说我这个祖母不好。”

“祖母最好了。”季云庭欢喜的蹦起来。

周氏让季云渊和季云泓看着弟弟妹妹们,又让丫鬟取了银子来交给他们和季云舒,让他们看弟弟妹妹们喜欢什么,便买下来。

前院套好了马车,大房二房各一辆,还有一辆坐着丫鬟,三房只季云菀和季云庭两个人,他们便跟着大房一起,季云庭和季云渊骑马,季云菀则和季云舒几个坐马车。

大街上灯火辉煌,人流如织,泾河两岸华灯如昼,小贩游人熙熙攘攘,端的是热闹。

一行人下了马车,见街上众人都带着面具遮住半张脸,季云兰指着不远的一个面具摊子道:“我们也去挑个面具带吧。”

季云渊和季云泓带弟弟妹妹们过去,一人挑了一个面具,就涌入了人流中。

虽有丫鬟们跟着,但人流拥挤,摩肩接踵,没一会儿就被人群给挤散了。等到季云菀随着人流出来,到了堤岸边,才发现她和季云舒几个也走散了,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原地张望了会儿,没瞧见熟悉的人,想着大家都在这里,走着走着或许能碰上,便一个人边走边看。

她长到十四,还是第一次来逛京城的灯会,和林州的灯会比起来,要更热闹人更多摊子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也要更多一些。

季云菀在摊子上瞧上了一个小瓷人,栩栩如生甚是可爱,她问了问价钱想要买下来,一摸身上,才发觉没带银子,出门大伯母给的银子都还在季云舒那里。

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见她迟疑,热情地道:“姑娘,你若真的想要,可以给你便宜些。”

“不要了。”季云菀放下小瓷人,悻悻的说了一声,往旁边桥上走去。

祁承一向对灯会不感兴趣,但妹妹祁颜闹着要来灯会,他只好陪她来逛。街上人多,他一时没注意,祁颜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只好让冯冀去找,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

在一个瓷器摊子前,他听到旁边姑娘的说话声,莫名有些耳熟,转头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娉婷背影向石桥上走去。

发觉她是孤身一人,祁承迟疑片刻,就跟了上去。

季云菀站在石桥上往下看,桥下河水潺潺流动,星星点点的乌篷船飘荡在河面上,青年男女在夜色中相携游河。夜风拂面,凉爽宜人,四周的嘈杂声和欢笑声,组合成一派平和昌盛的夜景。

她想起上一世的端午,她独自一人留在锦绣院中,和亲弟弟疏远,不与大房二房往来,是何等的孤寂,何曾体会过这样美丽的夜色。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桥下突然有人推着板车过来,高声叫嚷道:“让一让,让一让。”

桥上众人纷纷躲闪,季云菀也忙往桥边躲,却不料被旁边的人推搡,脚下不稳,险些从桥上落入水中,幸好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揽住她站稳。

救她的人是个男子,抓住她胳膊的手宽大有力,她抬头,发现男子也和她一样带着面具,露在外面高挺的鼻梁和下颌轮廓有些眼熟。

“多谢。”季云菀一边道谢一边仰着头打量男子,一双明眸仿佛盈满了秋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天上细碎的星辰。

男子低头定定瞧着她,忽然伸出手掌蒙住她面具下的双眸,她慌忙闭眼,等到睁眼,男子已经下了桥走远。

第二十三章 落水

桥下堤岸边,孙莹莹面色难看,丫鬟碧水在旁边小心翼翼道:“刚才那人或许不是世子……”

孙莹莹充耳不闻,突然大步朝石桥上走了过去。

被刚才男子的动作弄的有些困惑,季云菀实在想不出会是谁,摇摇头抛到脑后,正要往桥下走,却见对面气势汹汹来了一个女子,走到她面前,一把掀掉了她脸上的面具。

“你做什么?”猝不及防,季云菀被吓了一跳,怒瞪着面前的女子问道。

看清她的面容,女子一僵,咬牙切齿道:“竟然是你。”

听见声音,认出面前的人是孙莹莹,季云菀压抑着怒气道:“孙姑娘无缘无故掀别人面具做什么?”

季云渊正在四处寻弟弟妹妹,不经意撞见季云菀没带面具在石桥上和人对峙,忙跑过去,把季云菀护到身后,面色肃然问道:“怎么了?”

孙莹莹盯着季云菀的双目都要喷出火来,碧水忙小声道:“姑娘,还不确定呢,人已经不在了,说不定是我们认错了。等确定了再发作也不迟。”

孙莹莹理智尚存,她听了碧水的话,冷着脸一言不发,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季云渊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看起来孙姑娘认错了人。”季云菀没好气道。

灯会也不逛了,孙莹莹上了马车就寒着脸吩咐碧水,“让人去查查世子晚上有没有出门!”

“是。”碧水忙应下来,见孙莹莹仍是一脸余怒未消,小心翼翼劝慰道:“姑娘,您别太生气了,那季家二姑娘才回京城多久,世子都没见过她几面,两人怎么可能那么亲密呢。都带着面具呢,许是真的认错了,那人只是像世子而已。”

“最好如此,这京城里,还没有人敢跟我抢男人!”孙莹莹冷哼一声道。

端午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了起来。季云菀去花园的亭子和季云舒几个一起纳凉,听说了太子和几位公子在城郊马场比赛,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伤到手臂的消息。

季云兰今天难得和她们在一处,说着从她哥哥嘴里听说来的八卦,“比赛那天安王世子也在,都猜太子从马上摔下来就是安王世子故意使袢子,就是为了报在朱州的仇。之前世子在朱州遭人袭击,听说就是太子派人在暗地里干的。”

“只听说他们两人素来不和,如今竟到了互相暗算的地步?也不怕闹得让皇上知道。”季云舒唬了一跳,季云渊很少跟她说这些,因此她知道的没有季云兰多。

“皇上怕是早就知道了,听说今日一大早就把安王世子叫进了宫,免不了一顿训斥。”季云兰道。

季云菀在一旁默默的听,上一世也是如此,太子原本一直在协助皇上处理政务,这次落马受伤后,孙贵妃便借着太子受伤不便之由,吹了吹皇上的枕边风让二皇子暂时代替太子处理政务。之后不久,安王世子就和孙莹莹定了亲。

几日后,是季云菀和季云庭母亲的祭日。季云菀一早准备好祭品,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和季云庭一起云华寺祭拜母亲。

回京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两姐弟单独出门,马车上季云菀给弟弟理了理衣领。

季云庭倚靠着车壁,想起娘就想起远在遥州的舅舅,开口道:“也不知道舅舅他们在遥州过的怎么样。”

遥州离京城,写一封信都要一个月才到,季云菀回国公府后跟舅舅来往过一封信,在信里一切都好。

上一世因为安王妃,她舅舅才从遥州调到京城任职,这一世失了安王府这座靠山,她舅舅还能回到京城吗?

季云菀垂下眼眸,忍不住有些忧心忡忡的想。

到了云华寺,让僧人引路去了大殿旁的偏殿。偏殿是云华寺专门用来供勋贵之家安置过世的亲眷好友牌位的场所,娘去世后,他们爹把牌位带回京城就安置在了这里,之前每年都会带他们两姐弟来祭拜。

“娘,我们来看你了。”两姐弟跪在他们娘的牌位前,磕了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上了香才起身离开。

他们爹在世时和这云华寺的方丈是知音好友,知道她今日要来祭拜她娘,方丈特地遣了僧人在殿门口等,见他们出来,上前对季云菀行礼道:“二姑娘,我们方丈请你去禅房说话。”

“你去后面院子的湖边等我,我等会儿去找你。”季云菀吩咐了弟弟一声,就跟着僧人去见方丈。

方丈找她闲谈问候了几句,就让她离开了。季云菀从禅房出来,找僧人问了问路,就往后院去找季云庭。

今日后院中休憩的香客并不多,她一路行来也没遇见几个人,她沿着青石小径到了湖边,就看见季云庭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不远处,两人在争吵什么。那少年衣袍华贵,表情蛮横,瞧着来头不小。

季云菀朝他们走过去,突然那个少年用力推了季云庭一把,季云庭站在湖边,猝不及防就掉进了水里。

“庭儿!”季云菀吓的大叫一声,见有人来了,那个少年看了一眼水面,转身就跑了。

还好季云庭会水,等到季云菀过去,他已经从湖里游了上来,他气冲冲朝着少年的背影大声骂道:“好你个孙诚,竟然敢玩阴的!”

“庭儿,没事吧?”季云菀拉着弟弟上下打量,见他除了衣裳全湿了,没有别的大碍,才放了心。

“走,先去找寺里的僧人借身衣裳换。”担心湿衣裳穿在身上会着凉,季云菀拉着他就要去找僧人。

走了没两步,迎面却碰见了太子。太子一身家常的袍子,身后跟着侍卫,手里拿着鱼篓和鱼竿。

“三少爷这是怎么了?”见季云庭浑身湿透,像从手里捞出来似的,太子停下脚步,疑惑的问。

季云菀带着弟弟向他行了礼,才苦笑着道:“刚才在湖边和人起了冲突,掉进了湖里,我带他去找寺里的僧人借身衣裳换。”

“东禅院的妙法小和尚和他身量差不多,长生带他去厢房收拾收拾,再让人去东禅院借一套衣裳。”太子吩咐身后的侍卫。

“是。”侍卫应了一声,放下鱼竿和鱼篓,要带季云庭去厢房。

季云庭抬头看看他姐姐,季云菀朝他点点头,他才跟着侍卫走了。

太子上前要拿起鱼竿和鱼篓,因着一只手臂受了伤,只有一只手能用,他拿起鱼篓,温声对季云菀道:“季姑娘可否帮我拿一下鱼竿?令弟要一会儿才能过来,不如先在这里陪我钓会儿鱼?”

季云菀忙上前帮他拿起鱼竿,两人一起走到湖边,见太子一只手有些吃力,她接过来道:“我来吧。”

鱼饵早就穿好,只用把鱼线甩进湖里。季云菀一边动作熟练的把鱼竿在岸边放好,一边笑着道:“在林州的时候,我经常陪我爹去湖边钓鱼。”

“林州是个好地方,我五年前去过,山清水秀,民众生活富足。”太子感叹道。

季云菀笑了笑,看着太子受伤的手臂,迟疑片刻问道:“殿下的伤……”

太子见她眼中流露出关切之色,心中一暖,噙着笑道:“不严重,小伤而已。多谢季姑娘关心了。”

顿了顿,问道:“季姑娘和令弟今日怎么来这寺里了?”

季云菀脸上笑容淡了,看着湖面,双眸露出怀念的神色,“今日是我母亲的祭日。”

“失礼了。”见她双眸凝望湖面,眼神怀念中带着哀伤,太子想起自己那缠绵病榻、时日不多的母妃,心中一恸,沉默了会儿赔礼道。

两人在湖边说话,孙诚一溜烟往大殿跑,想起季云庭掉在湖里的狼狈样,他幸灾乐祸笑的高兴,一拐弯,遇到了二皇子和孙莹莹还有祁承三个人。

“你跑哪里去了?害我们找了你半天。”见了他,孙莹莹劈头盖脸一顿骂。

“去了湖边,季云庭那小子也在,我把他推到湖里去了,总算报了上次他打我的仇。”孙诚洋洋得意道。

祁承微微皱起眉头,二皇子挑眉问道:“旁边有人瞧见没?季云庭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少爷,如果出事了闹到父皇面前不大好。”

孙诚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他会游泳,再说她姐姐也在旁边呢,不会淹死的。”

“哦?季二姑娘也在?”二皇子闻言有了兴致,唰的打开折扇,“皇兄前几日也来了这寺里清修,走,我们去后院瞧瞧。”

早在孙诚说起季云菀也在的时候,孙莹莹的脸色就难看了下来,见二皇子要去后院,她不高兴道:“有什么好去看的?太子又不会愿意看见我们,表哥别去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她仰头看着祁承,“世子,我们走吧。”

“既然来了,看一看又无妨。”二皇子背着手笑的温文,他率先抬步往后院走。

祁承落后两步,跟在他的身后。

“都是你!”孙莹莹狠狠瞪了孙诚一眼,咬着牙,跺跺脚,只好也跟了上去。

孙诚不知所措地摸摸脑袋,他又做了什么把这位大小姐惹生气了?

第二十四章 承认

四个人到了湖边,正看到太子和季云菀言笑晏晏的场景。二皇子走过去朗声笑道:“皇兄好福气,寺里清修也能遇到季姑娘这样的美人相伴。”

季云菀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落在刚才把季云庭推下湖的孙诚身上。

太子朝他淡淡一笑,“二弟和世子还有孙姑娘怎么也来寺里了?”

“无事便出门转一转,想到皇兄就在这寺里,索性过来看看,没想到季姑娘也在这里。”二皇子一双眼笑意盈盈看向季云菀。

季云菀把目光从孙诚身上移开,朝他福了福身子,“见过二皇子,我与弟弟来祭拜母亲,没想到弟弟被人恶意推入湖中,幸好遇上太子,让人带弟弟去换衣裳,我在这里等。”

孙莹莹瞧她那低眉顺目,娇娇怯怯的模样十分不顺眼,冷笑一声,“你弟弟上次在学塾打伤我弟弟的事,我们孙家还没有找你们国公府算账,你竟然还敢说我弟弟恶意推你弟弟到湖里?!”

“刚才离得有些远没看清,原来是孙少爷推的我弟弟啊。上次是两个孩子打架,我弟弟也受了伤,事情早就了了。这次孙少爷无故把我弟弟推进湖里,是不是应该向我弟弟道一声歉?当着太子和二皇子的面,孙家的少爷,不至于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吧。”季云菀恍悟一般瞧着她,心平气和的道。

“……你!”孙莹莹突然反应过来被她摆了一道,她要孙诚跟季云庭道歉,但若是她先开口说孙诚推了季云庭,他们自然有千百种法子不承认,但孙莹莹自己开口说,还是在太子和二皇子的面前,想抵赖都抵赖不了了。

二皇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对面神色自若的小姑娘,他原本只以为这季家的二姑娘只是个寡言乖巧的美人儿,没想到还有几分聪慧和心计。

“二弟,既然孙姑娘已经承认刚才是孙少爷把季家三少爷推下的湖,还是道个歉吧。要不然传出去,不仅旁人会说孙家仗着贵妃娘娘和你的关系,连国公府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就怕季家的老太太为了她这个宝贝孙儿,进宫找父皇评理。你才刚帮着父皇处理政务,可不能有半点错失。”太子淡淡笑着道。

“令弟在何处?我让表弟向他道歉。”太子的话看似好心提醒,实则威胁,他现在刚上手政务的事,根基未稳,二皇子沉下脸问季云菀。

孙诚吃惊地瞪圆眼睛,有没有搞错,让他跟季云庭那小子道歉?!

季云庭换了一身干净的僧袍往湖边来,远远就瞧见湖边有好些人,孙诚也在里面。

“孙诚你个王八蛋,敢玩阴的把我推到湖里!”他撸起袖子,就要跑过去过去教训孙诚。

季云菀叫住了他,“庭儿过来,孙少爷要跟你道歉呢。”

“他道歉?”季云庭吃惊地看着孙诚,发现他气的脸都红了,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一边往他姐姐身边走一边心情大好的嘿嘿笑了起来。

“表哥!”孙莹莹气冲冲的朝二皇子跺脚,她的弟弟凭什么给季云菀的弟弟道歉?!

二皇子不理她,沉着脸催促孙诚,“快去道歉。”

孙诚满肚子憋屈,一步一挪走过去,瞧着季云庭得意洋洋的样子,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道歉的话。

季云庭等的不耐烦,笑嘻嘻道:“哎呀,孙大少爷既然说不出道歉的话,给我鞠个躬也行,我满意了也会原谅你的。”

“想得美!”瞧他嘚瑟的模样,孙诚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用力推了一下他。

季云庭猝不及防,往后踉跄退了一步撞到了他姐姐,季云菀也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碰到了身后放在地上的鱼竿,脚下不稳,身子晃了晃,就要掉入旁边的湖里。

太子眼明手快想要拉住她,却因为受伤的手臂慢了一步。祁承注意到变故,大脑还没做出判断,身体已经下意识的过去接住了她。

被人搂在怀里,闻着胸口的熏香气息像极了端午灯会石桥上的那人,季云菀惊讶地抬头看祁承,半晌才想起从他怀里出来。

孙莹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双目冒火盯着季云菀,仿佛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来。

回去的马车上,季云菀心不在焉的盯着车窗外,端午灯会上那人也是祁承?他明明不记得在绵州的时候自己救过他的事情了,为何要两次都救自己?

“姐……”季云庭轻咳一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斟酌着小声道:“那安王世子是孙家大小姐的心上人,孙家大小姐出了名的小心眼和坏心肠,你以后离安王世子远一点,我怕那孙家大小姐会对你不利。”

难得他竟主动关心自己,季云菀笑着揉揉他的头,“知道了,你也是,离那孙诚远一些,这次他把你推进湖里,下次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孙家的马车上,孙莹莹面色不爽的偏着头紧抿,二皇子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目光时不时飘向祁承,孙诚规规矩矩坐在孙莹莹身边,郁闷的一句话都不说。祁承垂眸片刻,抬眼静静道:“我前几日想起了在朱州被人袭击后发生的事情,我因失忆流落到绵州,是那位季家二姑娘救了我,留我在庄子里住了一段时日。”

“哦?”二皇子饶有兴致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表情,想要知道他这句话的真假,“没想到这季姑娘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既然救过你,想必也认识你,为何几次见面,我瞧她对你也如陌生人般?”

“她一开始认出我的时候便找过我,只是我当时不记得,告诉她认错了人。或许她也便以为是认错了人。”祁承双目平静,直视他道。

“原是如此。”二皇子抚掌作恍然大悟状,他转头看着还面色不虞的孙莹莹,笑着道:“表妹别吃醋了,刚才世子救季姑娘,是因为她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你也应该感谢她才是。”

孙莹莹听了,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生出前所未有的警惕来,她勾唇状似不介怀了朝祁承微笑,袖子里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季云菀还不知道祁承已经想起来绵州的事情,直到第二天安王府来人请她过去。

“难不成是世子想起在绵州的时候,姑娘救过他了?”春枝兴冲冲的猜测。

“说不定呢,要不然安王府的人怎么会突然来请姑娘?”春桃高兴地拿出衣裳给她家姑娘换上。

季云菀心中也隐约这样怀疑,等她到了安王府,被人请进前院的大厅,见到安王妃,才知道所猜没错。

安王妃面容柔美,保养得当,三十多的年纪瞧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因身子不好,身上常年萦绕着清冷的药香,她一见便认了出来,弯腰福了福身子,“参见王妃。”

安王妃含着笑上下打量她,“快坐,承儿前几日才想起在绵州的事情,多亏季姑娘心善救了他,说起来真是惭愧的很,现在才请你过来。”

“世子失了忆,情有可原,我也没想到救的人竟是世子。”季云菀在一旁圈椅上坐下,浅笑道。

“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十五?”安王妃和善的看着她问道。

季云菀微微垂眸答道:“十四,年底才十五。”

“比我家颜儿大一岁呢,她今日不在家,改日再请你过来,你们见了,说不定能成为闺中好友呢。”安王妃笑盈盈道。

季云菀弯唇笑,她和祁颜年纪差不多,兴趣也相投,上一世两人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安王妃又问了她一些话,过了会儿朝身旁的丫鬟碧秋看了一眼,碧秋会意,出了大厅过了会儿捧着一个檀香木盒回来。

碧秋打开木盒给安王妃过目,安王妃满意的点点头,让她把木盒送到季云菀面前,笑着道:“你救了我家承儿,这只红玉镯子聊表谢意。”

镯子剔透温润,一看便知非凡品,季云菀连忙推辞,“我救世子只是出于偶然,并非为了这么贵重的礼,还请王妃收回去。”

“你不收我便不能安心,何况比起承儿来说,这镯子算得上什么贵重?季姑娘收下吧。”安王妃执意道。

碧秋也在一旁道:“姑娘,这是我们王妃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上一世安王妃送的可不是这么贵重的红玉镯子,季云菀犹豫片刻只好收下了,“……多谢王妃。”

安王妃满意道:“快带上我瞧瞧,合不合适。”

季云菀只好从木盒里取出镯子带上,莹白的手腕配着剔透温润的红玉镯子,煞是好看。

“不错,这镯子还是要配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才好看。”安王妃连连点头。

季云菀又和安王妃说了些话,才起身离开。

让小丫鬟把人送走了,碧秋笑着道:“这季家的二姑娘以前未曾见过,倒没想到竟这般美貌呢。”

“她生母在世时我曾见过一面,季姑娘长得像她,也是个美人胚子。”安王妃在心中叹息,怪不得季家的老太太不喜这个孙女,长得实在太像她母亲,当年季家三爷为了她母亲离开京城,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没有释怀呢。

“不仅长得美貌,人我瞧着也乖巧懂事,听说还没许人家,明年就十五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有幸娶到她。”碧秋道。

安王妃听着想起自家儿子的婚事,忍不住忧愁的叹了口气,胸口突然有些发闷,捂住嘴咳嗽起来。

“王妃,我扶您回去歇息吧,您喝了几日的药都不见好,要不要再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碧秋忙上前轻轻抚安王妃的背,忧心忡忡地问。

“不用,太医来了那么多次,也没见有用,还让王爷和几个孩子担心。”安王妃摇摇头,等咳嗽止了,胸口的气顺了,让碧秋扶她回了后院。

季云菀跟着小丫鬟往大门走刚走到影壁,就碰到了冯冀,他似乎等在那里,见她来了,打发小丫鬟走了,朝她拱手道:“季姑娘,世子请你去书房一趟。”

认出他是祁承身边的侍卫,季云菀略微迟疑便跟着他往书房去了。

第二十五章 询问

季云菀跟着冯冀到书房,祁承正在看桌上的一幅字画,见她来了,收起字画朝她点头道:“季姑娘。”

“世子。”季云菀朝他福了福身子,冯冀转身带上书房门出去了。

“实在抱歉,我前些日子才想起绵州的事情。”祁承从书桌后走到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道。

实话牵扯到太子和二皇子,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在室内相处,他高大的身躯太有压迫力,季云菀忍住后退的冲动,微笑道:“情有可原,世子不必道歉。”

“以后你有什么事,若我能帮得到,定会帮忙。”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颈子,他瞧了一会儿移开目光,定定道。

“多谢世子。”季云菀说完,顿了顿,突然抬头看着他道:“有一事,或许真的要请世子帮忙。”

让人去送她出门,祁承把冯冀叫了进来,把书桌上的一幅画像交给他吩咐道:“去查查去年元宵前后,平国公府有没有这个人。”

冯冀接过一看,是一个十一二岁小丫鬟的画像,作画的笔法柔婉,他略一想便知道是那季姑娘要找这个小丫鬟,收起画像便转身出去了。

季云菀刚回府,就有丫鬟候在门口,“二姑娘,老太太让你回来了去荣善堂一趟。”

上一世也是如此,她刚被请去安王府,国公府里的人就知道了,一回来就让她去老太太那里问话。

她朝丫鬟点点头,也不回锦绣院,径直往荣善堂去。

堂屋里,除了老太太,周氏和叶氏都在。季云菀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分别向两位伯母问好。

“坐吧。”周氏朝她温和的说了一声。

他们国公府与安王府素来没什么交情,是以安王府突然派人来恭恭敬敬的请季云菀,府中都十分诧异和好奇,叶氏按捺不住开口问道:“菀儿,安王府请你去所为何事?”

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季云菀把在绵州时无意救了祁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没想到让她去庄子上反省,反而成了安王世子的救命恩人,叶氏颇有几分不是滋味,狐疑问道:“你回来这么久,也见过世子好几次了,为何一直没告诉我们这件事?”

季云菀敛眸道:“二伯母也知道世子失了失踪那段时间的记忆,我曾在云华寺试探过世子,他确实不记得了。我担心把事情贸然说出去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因此便隐瞒了下来。让祖母和两位伯母担心了,是我的错。”

“这事你做得对,府里人多嘴杂,要是你说了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国公府上赶着和安王府攀关系呢。”周氏朝她温声道。

老太太捻动着手里的佛珠,抬眼淡淡道:“原是如此,和安王府走动走动也好,你回去吧。”

“是,祖母。”季云菀起身朝老太太和周氏叶氏福了福身子,转身出了门。

“我记得那安王世子已经二十了,还未成亲?”等她走后,老太太缓缓出声问道。

周氏在一旁答道:“现在还没有成亲,不过他和孙国舅家的大姑娘应该也快成了。”

“孙国舅家的大姑娘……”老太太蹙起眉,片刻后吩咐周氏道:“孙家张扬跋扈惯了,那大姑娘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你让菀儿离那安王世子远一些。”

“您是担心菀儿和安王世子……”周氏迟疑道:“应该不会吧,菀儿不过是曾经救过他,回了京城也并没有见过几面。”

叶氏冷哼一声,“有什么不会?你也不瞧瞧咱们那二姑娘的模样,有哪个男人见了能忘的。听说那孙家姑娘对安王世子情根深种,心眼又只如针尖般大,能看的顺眼咱们家的二姑娘?孙家现在权势滔天,她若不离安王世子远一些,咱们国公府被孙家盯上了怎么办?已经有一个少爷天天和孙家的少爷打架,再来一个姑娘抢了人家姑娘的心上人,咱们国公府百年的基业,怕是要动荡不稳咯。”

她话虽说的严重了些,但这也是老太太心中担忧的。老太太闭了闭眼对周氏道:“以后再带她们几个姑娘出门,你注意着一些。行了,你们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周氏和叶氏起身行了礼退了出去,两人在路口分开,叶氏回去自己的院子。

季云兰在房内百无聊奈的等着她娘,见她娘回来了,跳起来问道:“娘,安王府的人来找季云菀做什么?”

丫鬟上了茶,叶氏喝了一口,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季云兰听完有些嫉妒道:“她运气可真好,被罚去庄子上还能救到贵人。”

“可不是,幸好这位安王世子要和孙家姑娘成亲,要不然,说不定她会变成世子妃呢。”叶氏道。

两人正说着,门外季云泓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偷偷摸摸经过,叶氏从窗户瞧见了,忙喝了一声道:“泓儿,你要做什么去?”

季云泓吓了一跳,急忙把锦盒往身后一藏,朝叶氏讪笑道:“娘,你不是去了祖母那里,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氏从屋里出来,瞪着他藏在身后的双手,“手里拿着什么?拿出来。”

“没什么,是妹妹让我拿的……”季云泓推脱着不愿意拿出来。

季云兰从她娘身后跳出来,无辜道:“我让你拿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想到两人都在,季云泓懊恼的瞪了季云兰一眼,在他娘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不情不愿把藏在身后的锦盒拿了出来。

季云兰过去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宝蓝吐翠孔雀钗。

“哥,你哪来的银子买这么贵重的首饰?”这钗一看就很贵重,季云泓每个月的月银都花的精光,还经常找他们娘要钱花,他买不起这样的钗。

叶氏看见那支钗,脸色一下变了,她盯着儿子问道:“这是我首饰里面的,你拿它做什么?”

季云泓支支吾吾心虚的说不出来话。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虽然没什么大的出息,但不赌钱也没什么不良的嗜好,叶氏突然灵光一现明白过来,“你拿去送给冯青青?”

“……娘,儿子喜欢青青表妹……”季云泓抬头嘟囔道。

“她算你哪门子表妹!”叶氏气的火冒三丈,自己的夫君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往冯姨娘那狐狸精的屋里钻不说,来的侄女把自己儿子的魂也勾走了,竟然敢拿自己的首饰去送人!

季云兰听了也耷拉下脸,生气地道:“哥,你真是被迷了心窍,那冯青青有什么好?除了这一样,你还拿了娘几样首饰送她了?”

季云泓有些委屈,“没送出去,她一样都没要!”

“你可真是,你难道没瞧出来,她中意的是大哥!你送金山银山她都不会看上你!”冯青青来府里这么久,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中意的是季云渊,季云兰看不下去她这个蠢哥哥,恨铁不成钢道。

“我哪里比大哥差了,青青表妹我娶定了!”季云泓气的跳脚,涨红着脸道。

“谁答应让你娶她?把二少爷给我关到房间里,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放他出来!”叶氏气急怒声吩咐下人。

季云泓被下人拉了下去,叶氏怒气冲冲道:“老爷是不是又在冯姨娘那里?!我要去问问他,还要让那冯青青在府里住多久,是不是真的想让他儿子娶那个冯青青!”

她一甩袖子要往冯姨娘那里去,旁边的丫鬟互相看了看,忙上前道:“夫人,二老爷不在冯姨娘那里。”

“那他在哪里?”叶氏冷着脸问。

“二老爷这几天都不在冯姨娘屋里,至于去了哪里,奴婢们也不清楚。”丫鬟答道。

叶氏心中狐疑起来,之前那个女人上门闹过后,季明瀚安稳了一段时间,她也就渐渐放了心,如今听到丫鬟这番话,疑心他又在外面有了女人,叶氏静了片刻吩咐人道:“去查查二老爷这几天都在哪里。”

季云菀回去锦绣院,春枝迎出来道:“姑娘,四姑娘来了,等你好一会儿了。”

屋里季云柔乖乖巧巧的坐在圈椅上,看到季云菀进来,忙起身唤道:“二姐姐。”

看到她,季云菀脸上露出微笑,拉着她的手重新坐下,“不是跟你说了,到了我这里不用拘束。”

上次在假山旁撞见后,季云柔和她亲近了许多,时不时会到她这里来坐一坐,说说话。小姑娘性子羞怯,又乖巧又懂事,看着就让人忍不住疼惜,季云菀很是喜欢她。

春枝端茶进来笑着道:“姑娘,四姑娘担心你有事,我跟她说了安王府请姑娘去是因为姑娘救过安王世子,不会有事的,她还要一直等你回来才放心。”

季云柔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二姐姐不回来,我总是不安心。”

“傻丫头。”季云菀屈起手指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尖,心中暖暖的。

“二姐姐,你这是要做香囊吗?真好看。”季云柔拿起榻上刚做了一半的绣品,绣工精致,她摸了摸道。

“是啊,庭儿调皮,我看他那个香囊被他蹭来蹭去都快磨破了,就想着给他重新做一个。”季云菀笑着道。

季云柔听了一脸的羡慕,“二姐姐对三弟真好,我要是也有个姐姐就好了。”

“我也是你的姐姐啊。”季云菀笑盈盈摸摸小姑娘的头,“你若喜欢,我也给你做一个。”

“真的?”季云柔惊喜的看着她,眼睛亮亮的,“谢谢二姐姐。”

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跑步声,林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嚷道:“哎哟我的三少爷,慢着些跑别摔着了,二姑娘刚回来。”

第二十六章 真相

看到季云庭从外面进来,季云柔起身道:“二姐姐,三弟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没事再来玩儿。”季云菀朝她点点头。

季云庭看见季云柔叫了一声四姐姐,才进来迫不及待地问季云菀,“安王府请你去做什么了?”

屋外日头大,他额上出了汗,季云菀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又把在绵州救了祁承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是安王世子的救命恩人,他要报答你吧。”季云庭眼睛转了转,笑嘻嘻求他姐姐,“听说他武功很厉害的,你让他教我几招呗。”

季云菀扬眉看他,“你学武做什么?”

“还不是孙诚。”季云庭气鼓鼓道:“他为了能揍赢我,求他表哥让宫里的禁卫长教他武艺。我要是不找个更厉害的人学上几招,岂不是以后都要被他欺负和嘲笑。”

说完,他拉着他姐姐的袖子摇了摇,“安王世子听说可厉害了,孙诚一直巴巴的想要世子教他武艺都没成,我若能得世子指导几招,孙诚肯定会气死的。姐,你救过他,你帮我去说,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安王府和孙家都要成一家人了,世子都不教孙诚,我一个外人,不过就是救过他一次而已,他凭什么要答应我?”季云菀伸出手指点了点弟弟的额头,板起脸道:“你在学塾不好好读书,怎么净想着打架?今日先生布置的功课可有做完?前两日让你背的课文背给我听听。”

季云庭听她又在念叨读书,忙不迭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过来这么久,祖母要不高兴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一溜烟的跑走了。

“三少爷一直这样不爱读书,可怎么办啊?”春桃在一旁忧虑地叹气道。

季云菀蹙起眉,她弟弟这种不爱读书的态度,要想个法子认真治一治才成。

那日从安王府回来后,过了两日,安王妃又让人请她过去。

这次是在王府后院花园的亭子里,除了王妃,祁颜和祁清也在。

祁颜长得有几分像王妃,是个秀美娴静的小姑娘。祁清才八岁,眉目间和祁承相似,但没有祁承那种凌厉的压迫力,一言一行规规矩矩像个小大人。

互相见过后,王妃就带着祁清去花园里玩儿了,季云菀和祁颜说话,两人聊了看过的书和诗句,很是相投。这安王府有意思的很,安王爷和祁承都是武将,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却都喜爱读书。上一世就是因为喜爱的书和诗句还有一些见解看法相似,季云菀和祁颜才成为至交好友的。

之后又过了七八日,安王妃才又请她去了安王府一次。许是顾忌着孙莹莹,后来两次祁承都不在府里,和上一世一样,季云菀和祁颜很快就熟了,偶尔书斋来了新书,会相约一起出门看看。

这日孙莹莹得了一只上好的人参,让人包好,便坐上马车去了安王府。

到的时候前厅有客人,她便去了后院王妃的住处小坐。她一边喝茶一边气定神闲地问道:“你们姑娘呢?不在府里?”

王府里只有一位姑娘,便是祁颜。伺候在一旁的丫鬟鸾儿忙回答道:“姑娘出去了,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我记得你们姑娘不爱出门,怎么最近仿佛听说她经常出门?”因为二皇子的缘故,孙家对安王府的动态了如指掌,孙莹莹状似随意问道。

鸾儿笑着道:“应该是去书斋买书了,姑娘爱看书,这几日书斋来了一批新书,她出门就频繁了些。”

孙莹莹抬眼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鸾儿身上,似笑非笑地问:“听说那季家的二姑娘经常来王府里?”

鸾儿心一跳,明白过来这位大小姐今天来是为了那季家姑娘,她是安王妃身边的丫鬟,自然了解孙莹莹的手段,知道这位大小姐对她们世子身边出现的姑娘下手都十分狠,忙笑着解释道:“季二姑娘救过世子,王妃自然是要感谢她的。不过王妃也只请她到府里来了几次,都是世子不在的时候。”

这些孙莹莹自然是知道的,就是看到两人似乎没有什么来往,她才按捺着没有向季云菀动手。不过每每想起石桥上和湖边,祁承两次救了那季云菀的场景,她都如鲠在喉,恨不得把那张漂亮的脸蛋划烂。

“我听说她父母都过世了,又不遭家里老太太的喜欢,就算是国公府的姑娘,想必也过的挺苦,送她一些金银财物作为感谢也就是了,何必三番两次请她来王府里?”孙莹莹一边看自己新染的指甲,一边淡淡道。

鸾儿闻言只笑着没应话,这些是主子们的事,她一个丫鬟如何敢说话。

孙莹莹瞧她一眼,推了推面前的茶盏,“茶凉了,再换一杯来。”

鸾儿端着茶盏下去了。

安王妃和碧秋从前厅回来,她进屋就笑道:“让你等久了,恰好今日承儿颜儿都不在,也没人陪你说说话。”

孙莹莹起身笑着朝她福了福身子,“王妃哪里话,自然是客人要紧。”

说完,让丫鬟把人参呈上来,“我娘新得了一只人参,家里不缺这个,想着王妃身体不好,便送过来给王妃补补身子。”

“有劳你和孙夫人费心了。”安王妃朝碧秋点点头,碧秋上前接过了装人参的锦盒。

鸾儿端着新换好的茶盏进来,孙莹莹开口道:“刚才还在和王妃屋里的丫鬟说那季家二姑娘呢,王妃几次三番请她来府里,不知是准备如何答谢她?”

这话就有几分质问的口气了,安王妃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我也正愁呢,承儿是为了给我治病才遇上那样的事,如若不是刚好被季姑娘救下,承儿还不知道会如何。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就好办了,送一些金银之物就能报答恩情,但季姑娘偏偏是国公府的姑娘,自然是要热情隆重些,多请她来王府里坐坐,要不然惹得国公府不满,再让人说我安王府不知礼数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安王妃这样一说,孙莹莹的一席话都被堵了回去,她脸色几经变换,低低哼了一声。

安王妃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来,碧秋适时的上前轻拍她的肩膀,道:“王妃,厨房煎着药,我让人去端过来,我先扶您回屋里躺着?”

“王妃好好歇息,我就先走了。”见安王妃如此,也不好在待在这里,孙莹莹起身面色不虞的告退。

“送送孙姑娘。”安王妃抚着胸口点点头,吩咐鸾儿。

见鸾儿送孙莹莹出去了,安王妃才缓缓放开捂着胸口的手,碧秋在一旁不忿道:“王妃,您听听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在质问您呢,世子都不敢如此对您说话。”

安王妃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有些疲惫的额角。

季云舒在玉绣坊做了一件衣裳,出门的时候季云舒央她帮忙带回去,从书斋出来,季云菀就和祁颜分开了,带着春桃坐马车往玉绣坊去。

到了玉绣坊,说明来意,掌柜的掀开后面的帘子,笑着道:“姑娘的衣裳在后面,请随我来。”

季云菀跟着掌柜到后面,却发现冯冀在里面等着自己,他拱手道:“季姑娘,你要查的人有眉目了,请随我走一趟。”

季云菀心一紧,点点头,答应跟他走一趟。

冯冀没带她们从前面走,而是从玉绣坊的后门出去,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春桃扶季云菀上去后,冯冀驾着马车往城西去。

到了一条小巷子,冯冀才缓缓停下马车。巷子里住了三四户人家,冯冀等她们下了马车,敲了敲左边最里面那家的门。

门很快被一个和冯冀相同装束的年轻男子打开,院子里祁承坐在石桌旁,他面前战战兢兢站着两个三十来岁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和男子,看起来像是夫妻,是这院子的主人。

见她来了,祁承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石桌上的画像,对面前的夫妻道:“把你们刚才的话再重新对这位姑娘说一遍。”

那对夫妻看看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又看看刚才进来的美貌姑娘,都愣愣的回不过来神。祁承不耐烦的用手指又点了点画像,那个妇人才慌忙说了出来。

“这……这画像上的小姑娘我们认识,是之前隔壁张老三的小女儿。张老三的他媳妇有个姐姐,听说在国公府里做姨娘,偶尔会托人来给他们送些银子什么的。去年元宵节后没几天,他这个小女儿就被接去了国公府住,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住了一天还是两天的样子,就突然回来了。一家人没过几天,说是在遥州找了个赚钱的差事,就搬走了。”

季云菀听完震惊了,她想起在荣善堂见冯青青那日,老太太问方姨娘的话,轻轻问道:“那个在国公府做姨娘的姐姐,是不是姓方?”

妇人点头,“是呢,张老三媳妇就姓方,姐妹可不就是一个姓。”

从巷子里出来,祁承也上了马车。季云菀坐在他对面,想着刚才听见的事情,想起方姨娘和季云柔,方姨娘性子软弱逆来顺受,季云柔乖巧怯弱,她万万没想到,摔碎玉佛那件事,竟然和她们有关。

第二十七章 夏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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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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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被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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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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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及时赶到

《捡到一座金靠山》第三十一章 及时赶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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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让人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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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孙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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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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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舅舅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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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画押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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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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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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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摊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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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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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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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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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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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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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方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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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中秋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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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崇恩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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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被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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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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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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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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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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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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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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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霍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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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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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帮忙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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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月老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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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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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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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被蛇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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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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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真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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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提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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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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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梅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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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打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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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打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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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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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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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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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梅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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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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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带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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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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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夜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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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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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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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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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绑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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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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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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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陆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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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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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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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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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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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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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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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被两人摇的头晕,无奈道:“你们求我有什么用?就算我答应了,还要霜霜她爹同意才行。”

说着伸手戳了戳严霜霜的额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中意谁不好,偏偏中意你爹不喜欢的。”

严霜霜嘿嘿的笑,脸色绯红的哀求,“娘,你就帮忙在爹面前说说呗。”

张氏叹气,“我说了你爹肯定要生气。”

严宽听说季家想上门向他女儿提亲,果然大发雷霆,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什么?他季家竟然想娶霜霜?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人来了也要轰出去!”

张氏道:“老爷,不单单是季家想娶霜霜,霜霜也中意那季家的大公子。”

严宽绷着脸道:“京城中那么多世家公子,都死绝了么,霜霜嫁给谁,都不能嫁给季家的人。”

张氏劝了好一会儿,严宽就是不同意,严霜霜知道后嚷嚷着非季云渊不嫁,然后在府里绝食抗议。

这日严宽从大理寺回来,问府里的丫鬟,“姑娘还不吃东西?”

丫鬟摇头道:“没有,早上和中午送过去的膳食都丝毫没动。”

严宽皱眉,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了两圈,终是放心不下,出了门往严霜霜的院子去。

严霜霜屋里,严霜霜嘴里鼓鼓的塞着红豆酥,季云菀坐在她身旁,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

“姑娘,老爷来了。”在外面望风的小丫鬟翠儿推门进来,小声道。

严霜霜忙喝了口茶水把嘴里最后的红豆酥咽下去,抹了抹嘴问季云菀,“瞧不出来吧?”

“瞧不出来。”季云菀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坐到床边的绣凳上,握住她的手,清了清嗓子,满含担忧地劝道:“表姐,你都两日没有吃饭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得了,好歹你也吃点吧。”

“不吃,我说过了,只要爹一日不答应我的婚事,我就一日不吃东西,他要是忍心,就……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好了。”严霜霜躺在床上,面含悲切道。

严宽走到门口,就听到这样一番话,气的胡子都快歪了,他用力推门进去,怒声道:“为了一个男人,你连爹娘都不顾了,生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还不如就当没有了。”

“舅舅。”季云菀从绣凳上起身,朝他行了行礼。

“爹,你怎么这么狠心,季家大公子哪里不好了,你不让女儿嫁给他?”严霜霜眨了眨眼,酝酿出两滴泪挂在眼角,痛声疾问。

“就凭他是季家人!”严宽瞧见地上的碎屑,眉头动了动,也不说破,只冷着脸道。

严霜霜不服气道:“表妹和表弟也是季家人,你这么讨厌季家人,怎么不连他们也一起讨厌?”

严宽噎住了,瞪了女儿一眼,“这不一样,他们是你姨母的孩子。”

“什么不一样,爹你就是双重标准,总之,爹你不让我嫁给季家大公子,那我这辈子都不成亲了。”严霜霜翻了个身,赌气背对着严宽。

严宽气急,看着女儿的背影一甩袖子,“不成亲就在府里呆一辈子,吓唬得了谁?”说完,转身气冲冲往门口走,刚往门外跨了一只脚,忽然停下来转过头道:“菀儿,跟我出来。”

季云菀跟着严宽出了严霜霜的房间,沿着游廊慢慢走,严宽问道:“为了和季家的婚事,霜霜在闹,她娘在为她说话,就连骁儿也劝了我几次,你为何不替季家说好话?”

“因为我知道舅舅不喜欢我替府里的人说话,我就算说了也没用。”季云菀笑了笑,说道。

严宽低头看侄女一眼,见她面色淡然,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季云菀抿了抿唇,道:“舅舅这样做也是为了表姐着想,我娘当年嫁进国公府,因为祖母不喜,在国公府中过的不太好,幸好我爹体贴心疼她,带她离开了国公府离开了京城。舅舅是怕表姐重蹈我娘的覆辙,嫁过去后在国公府中过得不好,毕竟不是每一个男子,都像我爹一样,会为了妻子反抗家中人的。”

严宽听了她的话,面露欣然之色,又愤懑道:“还是你明白舅舅的心思。季家那个老太太,当年那样瞧不起咱们严家,我始终记得有一次,我去国公府看你娘,就在花园,老太太经过,你娘向她行礼,结果老太太看都没看你娘一眼。这样的老太太,我再把霜霜嫁过去给她当孙媳妇,这不是害了霜霜么?”

季云菀笑了笑,轻声道:“今时不同往日,舅舅如今掌管刑狱,颇受皇上看重,谁敢再看轻严家?表姐莫说嫁入国公府,就算要做皇子的妃子,也是当得的。”

严宽眉头一动,似笑非笑看着侄女,“倒是不直接为你们季家说好话了,学会拐着弯说了。”

季云菀不好意思的朝他笑,“舅舅,我说的是实话。而且舅舅也说了我们季家,我在国公府生活这么多年,了解每个人的性情。大哥哥成熟稳重,是难得的好夫君人选。大伯父和大伯母心善人慈,大伯母也喜欢表姐,表姐若嫁进府里,大伯母肯定会在祖母面前护着她的。表姐和大哥哥两情相悦,舅舅你要拆散这样一桩好姻缘么?真的不怕表姐以后怨你?”

听到最后一句,严宽难得面露迟疑之色,他沉默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看出舅舅有些松动,季云菀回去跟大伯母和季云渊说后,第二日季云渊就特地上严家来拜见严宽。严宽闭门不见,季云渊也不气馁,一连三日都准时来严家门口拜见。

严霜霜一连绝食四五日,靠她娘每日偷偷给她送些糕点充饥,因为要在她爹面前营造憔悴消瘦的形象,还不敢多吃,每日饿的晚上肚子咕咕叫。严宽不动声色随她折腾,到了第五日,听门口的小厮禀告说季云渊又来了,终于松口让他进了府。

两人在书房谈了将近一个时辰,严宽才放季云渊从书房出来。张氏听说严宽请季云渊进了府在书房说话,特意派了丫鬟去打听,听说季云渊神情高兴的从书房出来,严宽同意了两家的婚事,终于松了口气。

两家都同意了婚事,周氏挑了个黄道吉日,季云渊带着聘礼去严家提亲。婚期也让人选好了日子,定在了两个月后的五月初十。

大少爷要娶少夫人,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很快到了三月底,二皇子和孙莹莹成亲的日子。

孙家后宅院,孙莹莹把送来的喜服扔到地上,狂怒的推搡屋里的丫鬟,“出去,都给我出去!”

“莹莹,你明日就要成亲了,别胡闹了。”她娘在一旁忧色忡忡,吩咐丫鬟,“明日姑娘要穿,快把喜服捡起来。”

“我不要嫁给表哥!”见丫鬟捡起了喜服,孙莹莹脑子发热,伸手夺过来就用力撕扯喜服,大有要把喜服撕烂的架势。

“莹莹,这可是贵妃娘娘从宫里给你送出来的,弄坏了可是大不敬。”她娘吓的跳脚,忙道:“快拦住姑娘。”

几个丫鬟一拥而上,拦住孙莹莹,从她手里抢救回喜服。

孙国舅从外面进来,听见里面闹哄哄的,问道:“在外面就听见里面的动静,在干什么这么吵?”

她娘担心的检查喜服,叹气道:“老爷,莹莹不想出嫁,在拿喜服出气呢。”

“胡闹!这婚是皇上赐下的,是能想不结就不结的吗?!”孙国舅气的拍桌子,瞪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再说,要不是你做了丑事,丢了孙家的脸,贵妃娘娘又怎么会求皇上用赐婚来遮掩两家的脸面?”

孙莹莹委屈怒声道:“我那是被人陷害的!”

“那也是你想陷害别人在先!”孙国舅黑沉着脸,“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做事一定要有把握,结果你疏忽大意,被人钻了空子,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还丢了我们孙家的脸!”

孙国舅越说越气,最后厉声道:“明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出嫁,别再惹出什么乱子,你自己出丑事小,给咱们孙家丢脸事大!”

说完,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莹莹啊,别嫌你爹说话难听,他也是为了你好。那安王世子有什么好,你还巴巴的想着他不放。二皇子是你表哥,你嫁给他难道不好?既然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你还是安心的出嫁吧。”她娘叹息着安慰了几句,擦了擦眼角的泪,吩咐丫鬟把喜服收好,无奈的走了。

爹娘走后,孙莹莹坐在桌旁面色晦涩,低垂着眼眸,半晌不说话。

碧水把喜服收进柜子里,让其他的丫鬟们都出去,过来倒了杯茶,担心地道:“姑娘,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孙莹莹抬眸问她,“季家那小贱人可让人盯着她了?”

碧水道:“一直盯着呢,只是从过完年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出过府,偶尔出门一次,也是有侍卫跟着,没什么机会下手。”

“她倒是警觉。”孙莹莹咬牙切齿,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她害我名声坏了不说,还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之前只是想给她个教训,以后我要她的命!”

第九十章 回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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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和孙莹莹的婚事,虽然因为之前的丑事有好些流言蜚语,然而毕竟事关皇子,皇上又亲自赐了婚,满朝文武都只敢在私下里议论,到了成亲那一日,还是都一个个的带着家眷上门庆贺。

季明正带着家眷到的时候,巳时刚过,二皇子府门口已经停满了马车,季明正和男眷从马车上下来,女眷的马车则由门口的下人牵引,从旁边的侧门进。

想到这二皇子府是孙莹莹的地盘,季云菀只觉处处是危险,她跟在季云舒身侧,打定主意直到出府,都不离开季云舒左右。

二皇子府的花园中草木葱茏,奇花异草,鲜红嫩绿尽先绽放,来贺喜的夫人和小姐们吹着和煦的春风,在花园中漫步赏花。季云菀跟在季云舒身边漫步,目光在周围的夫人和小姐们中扫过,没看见安王妃和祁颜。

“听说安王妃病了,宫里的好几个御医去看过了都没见好。”月季花圃旁,尚书夫人和御史夫人站在一起说话,季云菀听见尚书夫人的话,脚步停了下来。

“是真病还是假病?别不是因为二殿下和孙家的婚事,觉得丢了面子,故意装病不想来吧?今日我瞧着安王府没有人来,只让人送了贺礼。”御史夫人说道。

尚书夫人道:“应该是真的,安王妃的身子一向不好,去年世子就为了她的病去寻过神医,只是没寻到。这次听说,世子又打听到了那位神医的踪迹,打算再去寻一次。”

季云舒牵着季云晴走的有些远了,后面的话,季云菀就没在听了,小跑几步,追上了她们。

“二妹妹,我知道因为孙姑娘,你不喜欢来这里,你忍忍,再过一两个时辰,用了宴席,我们就回去。”季云舒在给季云晴讲说园中的花草,转头见季云菀心不在焉的,开口安慰她道。

“嗯。”季云菀朝她点头笑了笑,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听到的话里。上一世安王妃的病也是在大概这个时候发作的,祁承得知了神医出现在泸州的消息,然而那是神医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他当时在林州探友。等到祁承知道后,匆匆从泸州赶到林州,泸州到林州有一千多里地,这一来一去,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带着神医回到京城,安王妃因此多受了一个多月的病痛折磨。

她得把神医不是在泸州而是在林州的消息告诉祁承。季云菀打定主意,又编好了借口,等到从二皇子府出来,回了国公府,就立刻让春桃去了一趟安王府。

然而春桃从安王府回来,却对她道:“姑娘,我去晚了,安王府的人说,世子已经出发去了泸州。”

季云菀吃了一惊,忙问:“什么时候出发的?”

春桃道:“就上午,走了快两个时辰,说是带着侍卫,骑马走的。”

走了两个时辰,祁承骑着马脚程又快,从京城到泸州的官道又有好几条,她现在就是让人追也追不上了。季云菀蹙眉在屋里来回走动,上个月北疆各族有异动,安王爷对北疆熟悉,在那里打过好几次胜仗,这次又把他派了过去,如今安王府里,只剩下安王妃和祁颜祁清两姐弟,两姐弟没出过远门,又尚算年幼,总不能让他们跑一趟林州。

为今之计,只有让人送信到泸州沿途的各驿站,希望能尽快让祁承知道。然而这个方法也不稳妥,万一他不在驿站落脚,或是送信的人慢了一步,他还是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带着神医回到京城。

季云菀思前想后,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春枝在旁边感叹道:“姑娘,这神医竟去了林州呢,夫人当年在世的时候,在林州的宅子种了一棵杜鹃树,也不知道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春桃想起来也感慨道:“是呢,夫人生平最喜欢杜鹃花,当年把那棵杜鹃树伺弄的极好,姑娘小时候经常在下面玩耍,可惜,回京城的时候竟不能带走。”

季云菀心中一动,弯了弯唇问她们:“想不想回林州看看那棵杜鹃树?”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迟疑道:“姑娘这样问,是打算回一趟林州?”

季云菀抿唇点了点头。

当晚,她就去了周氏那里,说起想回林州的事。

“大伯母,我这几日,总是做梦梦到小时候和爹爹娘亲还在林州的事情,娘亲站在院中的那棵杜鹃树下笑着叫我的名字,我想回去林州看看。”季云菀一边说一边抹了抹眼角,神色感伤地道。

她眼尾透着一抹浅红,眼神黯然带着水光,红唇轻抿,是一副想念娘亲的可怜模样,周氏心生怜爱,伸手摸了摸她头发,柔声道:“林州离这里路途遥远,你一个人去叫我们怎么放心,你大哥哥如今要忙成亲的事宜,不得空,等他成完了亲,就让他送你去。”

季云菀眨了眨眼睫摇头,“大哥哥成完亲后新婚燕尔,我怎么好意思拆开他和表姐?大伯母忘了,我还有一个表哥呢,我去跟舅舅说一声,让表哥陪我去一趟林州就好了。”

“那好,你去跟你舅舅说一声,祖母那里我帮你说。”周氏听了,点头道。

周氏这里答应了,翌日,季云菀就去了严家,以同样的理由跟舅舅说了想回林州的事情。

见侄女想念母亲,严宽软声叹气道:“想去便去吧,骁儿送你去我也放心。日子别耽搁太久就行了。”

季云菀弯着唇角点头,“知道了,舅舅,我会在表姐和大哥哥成亲之前回来的。”

从严家回去国公府,季云菀就让春桃和春枝收拾行李,她写好了信,连夜让人送去泸州沿途的各个驿站。第二日一早,就上了严骁来接她的马车。

她和春桃春枝两个丫鬟坐一辆马车,严骁骑着马走在前面。出了城门,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春枝掀开车帘去看,惊讶道:“姑娘,三少爷在前面。”

季云菀听了,忙从车帘探出头,果然见季云庭背着个包袱,带着福贵站在官道前面。严骁下马跟他说了几句,然后往马车这边看了看,他兴冲冲跑了过来。

“你不在府里,怎么到城外来了?”季云菀蹙着眉问他。

“当然是跟你一起回林州了,我也在林州住过,你回去,我当然也要回去看看了。”季云庭叉着腰道。

“你是不是没跟大伯母还有祖母说,偷偷溜出来的?”看他这模样,季云菀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

季云庭心虚地讪讪道:“若说了,祖母就不让我出来了。”

他昨天知道他姐姐要回林州的消息,知道祖母肯定不会放心让他出远门,因此昨晚悄悄收拾好了行李,今天一大早趁府里人不注意溜了出来,特地等在城门外的官道上。

“你别想赶我回去,我是不会回去的。”季云庭把身上的包袱往马车上一扔,撩起袍角就爬上了马车。

季云菀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福贵道:“回去跟老太太还有夫人说一声,我会照顾好三少爷的,让老太太不要担心。”

福贵应了一声,看着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去城里。

马车走了半日,晌午到了云阳县,在县上最大的酒楼用了饭,又打包了一些吃食,贺骁给季云庭买了一匹马,几个人才重新上路。

在路上不紧不慢行了六七日,终于到了林州境内。

季云菀和季云庭当年随父母住的宅子在东街的一条宽巷子里,后来娘亲去世,爹爹带他们回京城时,宅子请娘亲身边的一个丫鬟看着。

马车进了巷子,春桃和春枝从窗口探出头,看到当年住的院子,两个丫鬟高兴地叫道:“姑娘,到了到了。”

马车在院子门口停下来,春桃和春枝先下马车,然后扶她们姑娘下了马车。季云菀站在门口看面前的院子,门廊上的朱漆已经脱落斑驳,石头台阶上长了青苔,记忆中宽敞高大的宅院,如今已经变得陈旧。

他们从京城出发后,在途中已经让人送了信来。严骁上前敲了敲院门,没一会儿,门内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扇从里面打开,一个十三四岁,壮实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

少年看了看门口的马车,又看了看他们,开口问道:“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吗?”

季云菀点了点头,看少年眉眼有几分像当年娘亲身边的那个丫鬟,便问道:“你是梅姨的家人?”

少年刚要说话,门内又传来脚步声和妇人的说话声,“阿文,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是不是姑娘和少爷来了?”

妇人打开门,目光从几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季云菀身上,眼睛忽的红了,闪着泪光,喃喃道:“姑娘都长这么大了,真像夫人。”

季云菀看着面容熟悉温婉的妇人,嗓子有些干哑,唤道:“梅姨。”

“诶。”梅姨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到季云庭的身上,“这是少爷吧,从小就长得像老爷。”

季云庭离开的时候年纪小,记得林州的事情不太多,然而因为梅姨当年是娘亲的贴身丫鬟,他还有印象,也开口唤道:“梅姨。”

“诶诶,快进来。”梅姨擦了擦眼角,笑着迎他们进院子,看着贺骁笑道:“这位是表少爷吧,当年见的时候还没有我家阿文高呢,如今比我家男人都高了。”

第九十一章 阎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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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姨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严骁笑眯眯道。

“表少爷真会说话,还年轻呢,我眼角都长皱纹了。”梅姨被他逗得笑了,带他们往里面走,“前几日接到信听说你们要来,我带着阿文把姑娘和少爷住的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被褥和洗漱用具也都全买了新的,比不上你们在京城用的,还望姑娘和少爷们不要嫌弃。”

“怎么会,有劳梅姨了。”季云菀笑着摇头,看一眼阿文,道:“阿文也这般大了,我记得小时候阿文身体不好,如今调养好了?”

梅姨道:“没有调养,就是送他去山上寺里住了两年,回来身体就好了,现在力气可大了,在药铺里帮忙,他还有个妹妹,明日带来给姑娘看看。”

宅院不大,只有两个院子,一个是季云菀和季云庭两姐弟住的,一个是他们爹娘当年住的。梅姨帮他们把行李搬到两姐弟住的院子里,就带着阿文去厨房给他们烧水做饭。

屋里收拾妥当,季云菀让春桃和春枝也去厨房帮忙,她沿着记忆中的青石小路,往她爹娘当年住的院子去。

她爹娘屋中的摆设还和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院子中她娘种下的那棵杜鹃树,如今已经长得亭亭如盖,红艳的花朵开满了枝头,看得出经常有人修剪照料,生长的很好。

季云菀站在杜鹃树下,身后传来梅姨的声音,“夫人最喜欢这棵杜鹃树,我记得当年种下的时候差点没活,夫人花了好多心思,才让它活下来。老爷带姑娘和少爷回京城的时候,叮嘱我照顾好这棵杜鹃树,说有一日要带姑娘和少爷回来,如今姑娘和少爷回来了,老爷却也不在了。”

梅姨问道:“老爷去后,你和少爷在国公府过得可还好?老太太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呢,庭儿长得像爹,祖母对他十分疼爱,对我虽然不至于喜爱,倒也不曾亏待。府里当家作主的又是大伯母,最宽厚温和不过,舅舅又回了京城,在大理寺任职,下个月表姐就要嫁给大哥哥了。”季云菀回过身,笑着摇头道。

梅姨叹道:“是吗?上次见表姑娘还是个小丫头,如今都要成亲了,还是和府里的大少爷,看来这几年两家的关系变好了,夫人和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两人一起往院子外面走,季云菀道:“梅姨,这次和我们一起回京城住一段日子吧,自从陪爹爹娘亲来了林州,你就没回去过了。”

梅姨道:“知道姑娘和少爷在国公府里过得好,我就心安了。如今药铺生意好,离不了人手,我还要照顾阿文阿秀两兄妹,实在抽不出空。”

梅姨当年嫁的是西街一家药铺的长子,夫妻两人如今继承了药铺,忙碌的很。

季云菀也不勉强,只道:“梅姨若是改变了主意,或是药铺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就是了。”

梅姨道:“放心吧,姑娘。厨房的饭菜做好了,姑娘和少爷们用了就早些歇息,这一路上车马劳顿,肯定累坏了。”

已经太阳西斜,彩霞满天,厨房离他们住的院子不远,索性就在院子西边的凉亭摆了张桌子,端上了饭菜。不是在国公府没那么多礼数,季云菀便让春桃春枝还有梅姨和阿文一起上桌吃饭。吃完饭,春桃和春枝帮忙梅姨收拾桌子。

“梅姨,你带阿文回去吧,这天色要黑了,等会儿路上要不好走了。”季云菀站在厨房门口,对洗碗的梅姨道。

“是呢,梅姨快回去吧,剩下的我和春枝做就行了。”春桃从她手里接过没洗完的碗筷,说道。

“那好,我明日再过来。”梅姨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拿起布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道。

季云菀让春枝送了他们出去。

天色黑下来,院中房间都亮起了油灯,这次出门没带小厮,严骁便充当了苦力,提了热水送到季云菀房里。

严骁不要丫鬟服侍,季云菀便让春枝去了季云庭屋里服侍他洗漱,一路车马劳顿,几个人沐浴洗漱完很快都睡了。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刚醒,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练拳的声音,她从床上起身,春桃和春枝正好推门进来。

“姑娘醒了,我去厨房端热水来。”春枝又转身出去,春桃上前服侍她穿衣。

“三少爷和表少爷起的真早,我和春桃还没起呢,他们就在院子里练拳了。”春桃选了一件月白的软烟罗裙,给她家姑娘换上,说道。

季云菀挽起满头青丝,说道:“厨房的热水够不够,让他们差不多了就去洗澡,我们等会儿出去吃早饭,我记得西街那家祥庆包子铺的包子很不错,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春桃出去说了一声,等春枝端了热水来,季云菀洗漱打扮好,开门出去,季云庭和严骁也洗完澡收拾好了。

几人出了宅子坐上马车往西街去,那家祥庆包子铺不仅还在,而且规模更大了,以前只是个小铺子,如今却有了楼上楼下两层。

梅姨家的药铺离这里不远,他们吃了早饭就往药铺去。梅姨的夫君陈生年少时跟医馆的大夫学过几年的医术,算得上半个大夫,因此药铺除了抓药,还看些跌打损伤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他们去的时候,药铺里已经有好几个病人在等着陈生看病。

梅姨和阿文正在柜台后配药,见他们来了,梅姨忙道:“哎哟,你们怎么来了,可用了早饭?”然后朝正在给人看病的陈生招手,又推了推阿文,“去后面把你妹妹叫出来。”

陈生三十来岁,面容温和端正,他当年随梅姨见过季云菀几个,如今见他们都长得这般大了,笑着拱手道:“姑娘,少爷,表少爷,好久不见。”

“陈叔,好久不见。”季云菀也朝他笑了笑,然后见阿文掀开后面的帘子,领着一个六七岁模样,圆脸大眼的小女孩出来了。

“这是我家阿秀,她出生的时候,姑娘和少爷已经回京城了,还没见过呢。”梅姨牵过小女孩,笑盈盈道。

季云菀弯腰摸了摸阿秀的小脑袋,笑着道:“阿秀真可爱,送个东西给你玩儿。”

一旁的春桃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香包,里面包着一块银锭,季云菀接过挂到阿秀的腰上。

严骁在药铺里转了一圈就去了街上,季云庭见阿文配药十分新奇,缠着他在柜台后问各种药材的名字。

送走了来看病的几个人,梅姨端了茶来,季云菀润了润嗓子,问陈生道:“陈叔,请您打听的人有消息没有?”

陈生道:“姑娘在信里只说了要找的人的姓氏,模样住处都不清楚,不过幸好阎这个姓氏很特别,也是运气好,昨日来药铺抓药的一个熟人是三十里之外的于村人,随口问了他一声,才知道他们村有这么一个姓阎的夫子,不知道是不是姑娘要找的人。”

梅姨在旁边问道:“姑娘,你们这次来,就是要找这个阎夫子?”

“是啊,梅姨,阎夫子有一个好友,是位神医,我想请他跟我们回京城一趟。”季云菀点头道。

上一世她从安王妃口中,只隐约知道神医来林州见的好友姓阎,是一位教书的夫子,其他一概不知。她写了信来请陈生帮忙打听,原以为会要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翌日留了季云庭和春枝在城里,严骁赶车,季云菀带着春桃坐在马车上,出城往三十里之外的于村去。

乡间路颠簸难走,沿途又时不时要停下来问路,等到了于村,已经快晌午了。

于村村口有一颗大榕树,严骁在榕树下停下马车,正想找个村民问问阎夫子的住处,前面跑过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身后追着一个青色长衫,光着一只脚,手里举着鞋的中年男子,一边追还一边气冲冲地吼,“于大全你给我站住!敢捉弄夫子,看我不替你爹好好收拾你!”

“略略略。”少年跑的飞快,还转身朝中年男子做了个鬼脸,见到榕树下的马车,跑过来就围着马车和中年男子绕圈。

严骁听见中年男子提到夫子,眉毛一动,等少年跑过他面前,直接伸手提溜住少年衣领。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少年用力挣扎,奈何严骁力气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小崽子,让你跑!”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停下来,拿着鞋底用力抽了下少年的屁股。

严骁瞅着他问道:“阁下可是姓阎?”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严骁脸上和衣裳以及佩带的玉佩上溜了一圈,飞快的摇头,“不是。”

“这小崽子交给你了。”中年男子说完,穿上鞋转身就走。

“他是,他就是姓阎,周围十里八乡就他一个姓阎的!”严骁手里的少年忽然大声喊道。

中年男子脚下一顿,脱下鞋转身回来就接着抽少年,“让你说,让你说,个小崽子,我一定要告诉你爹,让他回来狠狠揍你!”

少年捂着屁股,不顾衣领还被人提溜着,绕着严骁一边转圈一边鬼哭狼嚎。

严骁的额角突突的跳,他放开少年的衣领,两人还是围着他追着跑。

“阎夫子。”季云菀早就听到了马车外的动静,她扶着春桃从马车上下来,朝中年男子清凌凌地唤了一声。

第九十二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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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声音温柔婉转,阎夫子和叫于大全的少年都停下朝她看过来,看清季云菀的面容,都呆住了。

“仙女……”于大全睁圆眼睛,口水都流了出来。

阎夫子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他年轻时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美貌的姑娘,但都不如面前这个,不过小姑娘的年纪瞧着都可以做他女儿了,他回过神道:“几位是来找我的?”

季云菀道:“叨扰了,阎夫子,听闻您有一位懂医术的多年好友,现在就在您这里,我们想见见他。”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一位懂医术的好友?而且你们又是听谁说在我这里的?”阎夫子眉梢一动,盯着他们问道。

“阎夫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他。”见阎夫子一脸警惕,季云菀笑了笑,温声道。

阎夫子若有所思打量季云菀,之前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把京城的世子都骗的团团转,没想到却被一个姑娘找来了这里。

知道能找来他这里,定是有了确定的线索,阎夫子略思量片刻,便道:“之前确实在我这里,不过你们来晚了,他昨日刚走。”

季云菀蹙眉,“阎夫子……”

她话未说完,就被阎夫子打断了,“你们若是不信,问村里的人就好了,一个大活人走没走,我难道还能在村里这么多人面前骗你?”

一旁的于大全擦擦口水,反应过来,点头道:“我作证他没有骗你,前些天他家里是来了个客人,昨天早上就提着包袱走了,我和大妞小花都看见了。”

怎么会走了,上一世祁承辗转泸州再到林州,已经五月了,那时候神医还在阎夫子这里,为何现在这一世却提前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季云菀紧蹙眉头,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难道因着重生,这件事也改变了,那还找不找得到神医,安王妃的病,还有没有的救?

回去后,季云菀左思右想,想起神医竟不在这里,安王妃的病能不能救竟成了未知数,就心生不安,她第二日又去了一趟于村。

严骁不知道她找阎夫子的那位神医朋友是为了安王妃的病,还以为她是想替府里的哪位伯母长辈要调理身子的药方,一面感叹他这个表妹真孝顺,一面尽职尽责赶着马车。

马车还是在昨日村口那棵大榕树下停下,严骁先去问了问村民阎夫子的住处,就重新赶着马车往村里走。

顺着村民指引的方向停在了一家小院落门口,严骁跳下了马车,敲了敲院门,等了半晌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表哥,家里没人吗?”季云菀在马车里问道。

“我去隔壁问问。”严骁皱起眉,他刚才问过村民,说学堂今日不上学,才直接来的阎夫子家里。他转身刚要去隔壁,就见昨日见到的那个少年于大全手里端着一个大碗,满脸不情愿的往这边来。

看到阎夫子门口的马车和严骁,于大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蹬蹬蹬跑过来,朝马车里探头探脑,“仙女姐姐,你们又来找阎老头儿啊。”

季云菀掀开车帘,弯唇朝他笑,问道:“你知道阎夫子在不在家吗?”

“当然在,他肯定在睡懒觉,我帮你叫他开门。”看到季云菀的笑容,少年喜滋滋地挠了挠头,低头左右看了一眼,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用力朝院子里扔了进去。

“哐当”一声,院子里传来石头落地的声音,没一会儿,阎夫子怒气冲冲的声音就往院门过来了,“于大全!又是你个小兔崽子,整天把石头往我家窗户扔!”

阎夫子胡乱披着衣裳,头发乱糟糟的,他用力拉开院门,还要怒声骂,看见门口的马车一窒,瞪着眼睛朝季云菀道:“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们,人已经走了,又来做什么?”说完转身气冲冲往屋里走。

季云菀让春桃扶她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人跟着进去院子。

阎夫子作为一个读书人,在姑娘面前,自觉不好太随意,回屋穿好了衣裳,又梳了梳头发,才出来问道:“说吧,又来找我做什么?”

季云菀道:“我来是想问夫子,您那位好友从这里离开后,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一向行踪不定。”阎夫子说完,见季云菀蹙眉,张口又欲说什么,话锋一转,忙道:“不过,我听他提过两个地方,雍州和泸州,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让人去这两个地方找找。”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没事就快走,我还要睡觉。”他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赶人道。

“多谢夫子。”季云菀也不再多问,从院子里出去了。

于大全把手上的大碗往阎夫子怀里一塞,“喏,我娘让我给你送的早饭。”就哒哒哒跟着跑出了院子。

“仙女姐姐,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啊。”见季云菀要上马车,于大全有些不舍的说道:“你们不去后山逛逛吗?我们村的后山什么小动物药材都有,阎老头儿那个好友来了,三天两头的就往后山跑。他走那日,还往后山去了呢。”

季云菀掀开车帘的动作一顿,回头问道:“阎夫子的好友那日去了后山?那你昨日怎么说他走了呢?”

于大全道:“因为他背着包袱啊,后山也有条路可以离开。他不是走了,难道还是背着包袱去了山里?”

季云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对他道:“快回去吧。”

回到药铺,梅姨迎了上来,问道:“姑娘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没有,来晚了一日,已经不在林州了,去了别处。”季云菀道。

“那太可惜了,要是我们早些帮姑娘打听到消息就好了。”梅姨惋惜一声,倒了杯茶递过来。

季云菀接过茶润了润嗓子,见季云庭不在药铺里,问道:“梅姨,庭儿呢?”

“阿文去送药,少爷嫌在铺子里无聊,跟着一起去了。”梅姨说完,往药铺外望了望,皱眉道:“铁匠家离这里不远,去了有些时候了,怎么还没回来?”

“我出去找找他们。”梅姨有些放心不下,跟陈生说了一声,就要出门。

“梅姨,我和你一起去。”季云菀也要跟着去。

梅姨拦住她,“姑娘,你的模样太打眼了,还是留在铺子里,我找到他们了就回来。”

“我跟梅姨一起去找。”严骁从药铺后面出来,听见了说道。

梅姨没再说什么,和严骁两人出去了。

“姑娘,坐下来等吧。”春桃扶她家姑娘在椅子上坐下。

等了一会儿,却见梅姨匆匆回来,严骁没了踪影。

季云菀心中一紧,忙起身问道:“梅姨,表哥和阿文他们呢?”

“姑娘快和我回去,马车上跟你说。”梅姨拉住她的手,又叫上了陈生和阿秀,上了马车往东街的宅子去。

马车上梅姨把他们找到季云庭和阿文的情景说了,原来季云庭和阿文送了药回来途中,碰见几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在调戏一个姑娘,两人上前阻止,起了冲突,那几个公子哥带了好几个打手,他们人多势众,季云庭和阿文受了伤,幸好被过路的两个公子救了,严骁送他们去了宅子。

听说季云庭受了伤,季云菀心急如焚,下了马车就往后院跑,因为跑的急,跨过院门的时候没注意对面来了人,躲避不及和来人撞到了一起。

季云菀闭着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她只感觉有一只有力的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腰上,她被人搂在了怀里。

春桃从后面追上来,见到来人吃了一惊,忙福下身子行礼,“参见世子。”

季云菀吃惊地睁开眼睛,从面前人怀里挣脱开,抬头看了一眼,也福了福身子,“世子。”

“大夫已经在里面了,三少爷的伤不严重。”祁承放开她,低头道。

心里挂念着季云庭,季云菀朝他点点头,继续匆忙往院子里去。

祁承接着往外面走。

“春桃,这位公子是京城哪家的世子?”梅姨认出是救了季云庭和阿文的那位公子,和春桃一边匆匆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问道。

春桃道:“安王府的世子,和咱们姑娘相熟。”

梅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季云菀进去屋里的时候,大夫已经给季云庭包扎好了伤口,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去隔壁看阿文。

季云庭的左胳膊上裹着白纱布,脸上划了几道细微的伤痕,见了季云菀,扁了扁嘴叫道:“姐……”

“痛不痛?”季云菀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痕,心疼道。

季云庭点了点头,吐舌头道:“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多管闲事。”

“你这是见义勇为,做得好,我做什么要骂你?”季云菀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想起进来没看见严骁,问道:“表哥呢?”

季云庭嘿嘿笑道:“他去府衙了,说要给我和阿文报仇,让那几个人好看。”

见春枝从门外进来,季云菀对弟弟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隔壁看看阿文。”

第九十三章 绑人

阿文的伤比季云庭的严重些,头上缠着纱布,嘴角也青了一块。

梅姨送了大夫出去,进来道:“幸好少爷和阿文都没什么事,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我带阿文回去了。”

季云菀点点头,让春枝送他们出去。

从屋里出来,看到冯冀在院子里,季云菀朝他走过去,冯冀拱手行礼,“季姑娘。”

季云菀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多谢你和世子救了庭儿和阿文,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林州?”

冯冀道:“今日刚到,在路上正好碰到三公子被人以多欺寡。”

正说着,祁承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冯冀识趣的往前院去,让他们两人说话。

“这是生肌膏,给三公子涂在脸上,过几日脸上的伤痕就消了。”祁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季云菀。

“你刚才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季云菀接过小瓷瓶,脸上带笑问。

祁承不置可否,问她,“你来林州多久了?”

“有几日了。”季云菀收起瓷瓶,抬头正色看他,“我找到了阎夫子,神医的下落也大概有眉目了。”

把怀疑神医可能就在于村后山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我们应该去后山找一找,不过那后山范围太大,枝林茂密,还连着一座高大险峻的山峰,不太好找到人,如果阎夫子愿意带路就好了。”季云菀蹙紧眉头,见祁承低头盯着她也不说话,问道:“你有主意没?”

祁承漆黑深邃的眼眸动了动,也不回答,反问道:“你知道神医在林州的消息,让人送信去给我就是了,为什么自己要特意跑一趟?就不怕路上遇到危险?”

“谁说是为了你特意跑一趟的?我梦见我娘了,本来就打算回林州,正好顺带帮你找找人。”季云菀眼神飘忽,搬出借口道。

原来是为了我。祁承在心里愉悦的想。

“反正人在哪里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找不找的到就不关我的事了。我进去看庭儿了。”季云菀脸微微有些红,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季云庭屋里跑。

进去屋里后才想起,祁承和冯冀刚到林州,还没落脚的地方,便让春桃去把严骁隔壁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严骁天快黑了才回来,他去府衙亮明身份,又说了平国公府的三少爷被林州的几个纨绔公子打伤的事情,把知府吓的腿软,立刻就派人去查清了那几个纨绔的身份,怪不得敢当街打人,原来个个都身份不低,大都是城中富商家的公子,还有一个竟是同知的外甥。

有严骁在,知府不敢怠慢,让人去把那几个纨绔都抓了起来,每个人都狠狠抽了几鞭子,然而丢进了牢里,严骁在牢里转了一圈,欣赏够了他们鬼哭狼嚎的模样,才满意的走了。

翌日季云菀起床,祁承和冯冀已经出门了,想来是去于村了。严骁去街上买了小笼包和小米南瓜甜粥回来,几个人在亭子里用早饭。

原以为不会在这里住的太久,宅子里连个厨娘都没请,这几日都是让酒楼送上门或是梅姨过来给他们做饭。如今季云庭受了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后山找到神医,用了早饭,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去了梅姨家的药铺,跟她说了想找厨娘的事,不到午时,梅姨就领着一个三十来岁,容长脸的妇人过来了。

领着妇人去厨房试了试菜,季云菀甚是满意,和妇人说好了工钱,一天三顿,买菜做饭一起,一天一两银子。

她家男人在外面做苦工,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只得一两银子,妇人很是高兴地应了,见快到晌午,主动去街上买菜做饭。

季云菀让厨娘炖了一道山药乳鸽汤,给受伤的人补身子,一半给季云庭,一半让春桃给阿文送了去。

黄昏的时候,祁承和冯冀才回来。身上的袍子有被划破的痕迹,还沾了几片零碎的树叶,一看就是往林子里钻过。

“没找到人?”亭子里,季云菀给祁承倒了杯茶,问道。

“没有,那后山太深了,进去了险些没出来。”祁承皱眉,无论他们怎么说,那个阎夫子都一口咬定神医已经走了,不在后山。

季云菀担忧道:“那怎么办?”若是找不到神医,安王妃的病可就没得救了。

“明日我再去试试。”祁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既然说的不行那就动手,他无论如何也要把神医带回京城。

第二日一早,祁承和冯冀用过早饭,又骑着马出门了。天快黑的时候,马背上驮着个五花大绑的人回来了。

那人不仅手脚被绑的严严实实,嘴也被布巾堵住了。冯冀扛着他到院子里扔下,惊呆了众人。

“你们绑人做什么?”严骁瞪圆眼睛问道。

祁承跟在后面进来,伸脚踢了踢那人的小腿,淡淡道:“他跟我们一起回京城。”

季云菀明白了,这是那个神医。

“你受了伤?”她瞧见祁承衣袖上沾上了血迹,瞳孔一缩,忙上前问道。

“没事,被他身上的虫子咬了一口。”祁承甩了甩右手,这人身上竟然带着一只又丑又有毒的虫子,虽然一时大意被咬了一口,不过从他身上找到了解药,那只丑虫子也被他捏死了。

地上那人显然想到了自己被捏死的虫子,蹬着腿朝祁承愤怒的呜呜叫。

“不行,跟我去包扎一下。”见他大拇指伤口有些深,季云菀蹙眉,转身往屋里走。

祁承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严骁古怪的看着两人背影,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比起嘴上说的相熟,要来的亲密。

地上那人一直呜呜呜哼个不停,季云庭好奇的问冯冀,“他是什么人?你们抓他做什么?”

冯冀道:“神医,请他回京城给王妃看病。”

“……你们就是这样请人的?”季云庭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蹲下身打量了一下这位神医,才四十来岁,胡子都没有,长相普通,一点没有想象中神医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么年轻就是神医?”他嘀咕一声,伸手把堵住神医嘴的布巾拿了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绑架无辜百姓,我要去官府告你们!”神医呸呸了两下,气狠狠道。

“放开我,信不信我给你们吃的东西和喝的水里下药!”神医扭动着身体在地上扑腾,威胁道。

“这样就更不能放你了。”嫌他嚷嚷的声音太吵,冯冀把布巾重新给他嘴堵上,找了间空屋子,把他扔到了床上。

屋内,季云菀正低着头,专心给祁承受伤的大拇指缠纱布。从祁承的角度,能看到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小巧挺翘的鼻尖,以及红润饱满的唇瓣,她柔软的指尖还不时触碰到他带着薄茧的指腹,痒痒的,从指腹痒到了心里。

祁承咽了咽口水,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别动。”季云菀抬头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眼波粼粼,明澈动人。

祁承目不转睛看着她,没发现她用纱布在他大拇指上打了个蝴蝶结。

季云菀弯唇轻笑了一声,然后赶紧压下嘴角轻咳道:“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后山林里,让那个姓阎的夫子带的路。”祁承回过神,说道。

冯冀不过是把那个姓阎的夫子绑在了树上,往他身周飞刀片,没两下就怂了,带他们进了后山。

季云菀蹙眉问道:“你们准备就这样把人绑回去?回京城路途遥远,路上不方便不说,就算到了京城,他要是不愿意诚心给王妃看病,到时候在药里做些手脚,他是神医,我们也察觉不出。还是想办法让他自愿跟着回京城来的稳妥。”

她记得上一世神医可是自愿跟祁承从林州回京城的。

祁承也明白,点了点头道:“暂时先不急着回京城。”

神医姓冯,从此就在宅子里住了下来,冯冀白天寸步不离的看着他,到了晚上,就把他重新绑起来扔在床上。

这日严骁从外面回来,发现阎夫子在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直接把人抓了进院子。

季云菀动之以情许诺钱银,冯神医就是不松口和他们回京城,她无奈的从冯神医屋里出来,就看见严骁抓着阎夫子进来了,笑着迎过去道:“阎夫子是来看望冯神医?”

阎夫子板着脸问道:“你们把人弄哪里去了?”

季云菀道:“就在那间屋里。表哥,送阎夫子进去,让他陪冯神医说说话。”

房门关上,阎夫子贴在门上听了会儿,没发现外面有人偷听。

“哟,老冯,你在这里伙食不错嘛。”他转身往屋里走,就见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吃的,拿了块海棠酥就扔进嘴里。

现在是白天,冯神医没被绑起来,他从床上跳起来,急吼吼道:“快想法子救我出去。”

“我能有什么法子,他们人多势众,还会武功。”阎夫子坐在桌子旁,吃的停不下来,含糊问道:“看他们穿着气度,非富即贵,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是王府的世子,还有另外两个身份估计也不一般。”冯神医黑着脸道。

“嚯,老冯,皇亲国戚啊。这我更帮不到你了,你还是老实和他们去京城吧。”阎夫子吓了一跳,啧啧出声道。

第九十四章 回程

“得了吧,恭恭敬敬请你的人那么多,你给几个人看过病?”阎夫子白他一眼,说道。

冯神医噎了一下,生气地质问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快些想法子把我救出去才是正事。”

“好吧好吧。”阎夫子慢吞吞把最后一块海棠酥塞进嘴里,又往衣服上的兜里装满了糕点,起身道:“你再委屈几天,等我想到法子就救你出来。”

“快点,我可就靠你了。”冯神医不放心的叮嘱他。

阎夫子摆了摆手,打开门出去了。

祁承耐着性子又好言好语跟冯神医说了两日的好话,许他钱银,承诺他任何条件,冯神医都不为所动,一心等着阎夫子救他出去。

两日后,祁承好话说尽,耐心告罄,直接把冯神医绑起来扔进马车,准备就这样带他回京城。

他邀季云菀几人一起同行。

他们这次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是应该回去了,何况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找冯神医,如今已经找到,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出发的前一晚,季云菀去了她爹娘的院子里。

院中那棵杜鹃树,花期到了尾声,枝头花朵掉落了大半,只剩三三两两点缀在树枝上。

季云菀伸手抚摸树干,低头看见地上厚厚一层花瓣,她心念一动,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铺到地上,蹲下身在地上寻找完好干净的花朵,打算带在路上制成干花。

她看好了一个花朵,弯腰正要捡起,面前出现了一双青黑色靴子。

“好看吗?”她捡起花朵,抬头见是祁承,把手上拿的杜鹃花递到他面前,笑眯眯的问。

祁承道:“花都落了,你捡它们做什么?”

“没关系,还可以做成干花。”季云菀把花朵放到帕子上,看着面前的杜鹃树,幽幽叹了口气,“这是我娘生前种的,是她最喜欢的花。”

祁承顿了片刻,声音柔和,“伯母是个雅致的人,这花很衬伯母。”

季云菀好笑看他一眼,“你都没见我娘,怎么知道她雅不雅致,这花衬不衬她?”说完,继续蹲身捡花。

祁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蹲下身帮她捡花,时不时问她,“这朵如何?”

季云菀看了,有些点头有些摇头,两人语气熟稔,动作和谐自然,远远看着,十分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在采买物品。

晚饭备好了,春桃来请她家姑娘回去用饭,走到院门口看见杜鹃树下的两人,停下脚步,抿唇笑了笑,转身悄悄想要退出去。

“表妹不在里面?”刚跨过院门口,严骁迎面过来了,他往院子里张望了一眼,看到杜鹃树下的那两个人,脸一下子就黑了。

说话就说话,还凑他表妹那么近,不想活了吧,还有那手,趁他表妹不注意把花插到她表妹的发髻上是几个意思?严骁怒气冲冲往院子里面走,大喝一声,“表妹!”

季云菀吓了一跳,她抬头见是严骁,起身笑道:“表哥。”

“咳,表妹你头发上落了一朵花,我帮你取下来。”严骁板着脸轻咳一声,伸手把她发髻上的花朵摘下来扔到了地上。

“什么时候落的?”季云菀嘀咕一声,摸了摸头发,朝严骁笑道:“多谢表哥。”

“晚饭已经备好了,走吧,回去吃饭。”严骁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转过头就严厉的瞪了祁承一眼。

祁承面色坦然,目光淡淡,一丝一毫刚才的举动被撞破的窘态都没有。

“哦,好。”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见帕子上的花朵已经够了,季云菀弯腰包好拿起来,道:“走吧,回去吃饭。”

“等等。”祁承忽的出声,他伸手在季云菀头发上轻轻抚过,然后才道:“发髻有些乱了。”

季云菀的脸微微一红,不敢看严骁的表情,匆匆往院子外面走。

看着重新出现在他家表妹发髻上的花朵,严骁鼻子都快气歪了。祁承瞅他一眼,背着手跟着往院门走。

亭子里分了两桌,季云菀带着两个丫鬟,剩下几个男人一桌,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也没用屏风隔着。严骁面朝季云菀那桌,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他表妹发髻上那朵鲜红招摇的花朵,看的他胸口赌气,食不下咽,晚饭都没吃多少。

晚饭后回去屋里,春桃和春枝从厨房端来热水洗漱,季云菀坐到梳妆镜前摘耳坠,看见铜镜里发髻上的花朵,愣了愣,伸手拿下来端详,想到之前杜鹃树下严骁和祁承的举动,沉思片刻就明白过来,顿时有些无奈地笑了。

第二日一早,梅姨带着阿文和阿秀来送他们,季云菀握住梅姨的手,依依不舍道:“梅姨,你要是有时间,记得要来京城看我和庭儿,还有阿文和阿秀,别忘了带上他们。”

“有时间我就去,路上小心。”梅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也面露不舍道。

季云菀道:“梅姨,我们走的匆忙,屋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劳您等会儿收拾一番。”

“好,姑娘,你们快些出发吧,误了时辰,等天黑就到不了投宿的地方。”梅姨催促道。

“梅姨多保重。”一行人上了马车,在门口看着马车走远,梅姨才带着两个孩子进去收拾屋子。

屋里被褥用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梅姨正疑惑这不像没收拾的样子,阿秀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匣子,掂着脚好奇地打开,伸手进去拿了片叶子给她娘看,脆生道:“娘,这叶子是金色的,真好看。”

“我的祖宗,你在哪里拿的?”梅姨低头一看,唬了一跳,从阿秀手里拿过金叶子,到梳妆台前看到匣子,伸手翻了翻,除了好几片金叶子,里面还有两张银票。

梅姨无奈地叹了口气,姑娘是知道如果当面给她钱银,她不会要,所以才故意放在这里,等走了让她自己来发现。

“回去了。”梅姨收好匣子,牵起阿秀的手,叫上阿文,关上门出去了。

“喏,饭菜。”马车帘子被掀开,冯冀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给冯神医松绑。

马车行了三日,这三日来冯神医的早饭和中饭都是在马车上解决,晚饭在客栈或是驿站,白天他被绑在马车上,到了晚上投宿倒是松绑了,可是冯冀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想逃跑都找不到机会。

这该死的老阎,都三天了还没想出法子来救他。冯神医活动了下手脚,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在心里抱怨。

这日是经过一个叫嵩县的小县城,几个人吃完了饭继续赶路,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他们这一行一共两辆马车,前面的一辆马车坐着季云菀和两个丫鬟,严骁赶车,季云庭骑着马走在前面,后面一辆马车,冯冀赶车,祁承在里面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冯神医手脚被绑住了,嘴巴没有,正喋喋不休苦口婆心的劝祁承。

“你说你一个堂堂王府世子,怎么能做出胡乱绑人的错事?这要是传出去,老百姓会怎么说你们王府?到时候不仅你们王府名誉有损,对当今皇上也有影响,老百姓会说都是皇上纵容,才让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无法无天,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你们王府。”

说着,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说,你就算想请我去给你母妃治病,态度也要恭敬些,哪有你这样一言不合就绑人的?你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流氓土匪,一点都不符合你王府世子尊贵的身份!”

祁承原本闭着眼没吭声,听到后面动了动眉毛,睁眼道:“对你恭敬,你便会随我回京城?那日在后山林里,我对你不可谓不恭敬,是你先放虫子咬我在先。”

“你你你,你还好意思说,你把我的宝贝虫子捏死了,那可是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喂了无数草药,花费了无数心血才养成的,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提到虫子,冯神医心痛的无以复加,生气地跳脚道。

祁承皱眉,“既然如此珍贵,就应该好好收好,怎么能放它出来随便咬人?”

“随便?你们要绑我,威胁到了我的安全,不咬你咬谁?”冯神医怒气冲冲道,“倒是你,我都已经把解药给你了,它对你已经没了危险,你为何还要捏死它?”

祁承静默片刻,道:“下次还是养只好看点的虫子吧。”

……这是嫌它长得丑所以捏死的?冯神医险些气晕过去。

“你……”冯神医深呼吸几口气,还要再开口,马车突然慢了下来,冯冀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世子……”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祁承抬手示意冯神医噤声,弯腰起身掀开车帘出去。

他们正在经过的是一片树林,左右两边都是茂密参天的树木,正值春末夏初,树林里应该有很多鸟叫声,然而这片树林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严骁也发现了不对劲,把季云庭从前面叫了回来,他停下马车,回头想要等后面的马车靠近,和祁承商量一下对策,就在这时,异变突起,路两旁的树木朝他们的马车倒了过来。

第九十五章 掉落山崖

严骁的动作很快,在树木刚倒过来的一瞬间,就用力抽了马匹一鞭子,让季云庭赶马车,他从马车上跃起,跳上马车顶,把倒过来的树木用力踢离马车。

祁承和冯冀跟在后面,然而两辆马车之间有树木倒地挡了路,后面的马车慢了下来,和前面一辆的距离拉远了。

季云菀和两个丫鬟在马车里抱成一团,她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马车突然跑的飞快,外面还有咚咚重物落地的声音,正心惊胆战,“咚”的一声,有重物落在马车上,车棱都被压塌了一块,马车突然停下来,里面的三个人猝不及防,被甩起来撞到了车壁上。

“姑娘,没事吧?”春桃和春枝从角落里爬起来,揉着撞痛的肩膀赶紧去扶她们姑娘。

季云菀抱着撞到的脑袋,车帘被掀开,严骁探进头,神情焦灼道:“快下来。”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季云菀明白了严骁为什么会神情焦灼:他们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围了起来。

这群大汉看起来像山贼,他们把前路给拦住了,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一二十人,他们的马车也被树压的走不了了,想要平安的逃出去,只能解决掉拦路的这些人。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不说,他们一行人还被隔了开来,祁承和冯冀在后面不见踪影,季云庭只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真正能打的只有严骁一个。

心思电转间,那群山贼已经扑了上来,严骁护着季云菀几个靠着马车,拔出剑和冲上来的山贼交手,三两下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一个山贼,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扔给季云庭。

季云庭的拳脚功夫是跟季云渊学的,虽然会的招式不多,对付一两个草莽山贼还是可以应付。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严骁和季云庭只顾得上一面,有山贼从另一面爬到马车顶,伸手挥刀就要砍向季云菀。

“姑娘!”春桃抬头见了,尖叫一声,奋不顾身扑过来就要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季云菀。

季云菀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大刀要落到护住她的春桃身上,一把匕首从后面射过来,正好射进了车顶那人的胸口。

祁承握着剑从后面过来,剑尖上滴着血,冯冀肩膀上扛着冯神医紧随其后,掀开马车车帘,把冯神医扔了进去,就回身守在马车旁边,把冲过来的山贼一一斩落剑下。

祁承跳上马车,朝季云菀伸出手,“上来。”

季云菀赶紧抓住他的手,上了马车。

“都上马车。”祁承又吩咐春桃和春枝一声,跳上马车顶,把匕首从那人胸口拔出来,一脚把人踢了下去。

混乱中马车前面套的马嘶鸣不已,却意外的没有受伤,季云菀瞬间明白了祁承的意图,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季云庭和严骁焦急地喊,“庭儿,表哥,快上马车。”

然而严骁被三个山贼缠住了,季云庭也正在和一个面目猥琐的山贼打的难舍难分,山贼那边也很快明白了祁承的意图,挥着刀剑朝马砍过去,幸好都被冯冀有惊无险的挡开了。

眼见严骁和季云庭被缠住了手脚回不来,更多的山贼都挥着刀剑朝马出手,冯冀一个人快挡不住了,祁承当机立断,抱起压在车顶的树木朝山贼扔了过去。

车身一轻,马儿受惊之下大力狂奔,很快就冲出了山贼的包围圈,朝树林外急速驶去。

树林外是一片山路,崎岖颠簸,车厢一路撞上山石,春桃和春枝护着季云菀,手臂后脑几次三番撞上车壁,两个丫鬟强忍着疼痛,一丝一毫不敢懈怠的保护她们姑娘。

冯神医手上的绳子早就被冯冀砍断了,他一个人缩在马车后面的角落,在心里把祁承几个骂了一万遍。

颠簸了好一会儿,察觉到马车有些慢了下来,没等几个人高兴,马车突然又快了,速度几乎是方才的双倍,冯神医忍不住痛骂出声,“靠,遇到了下坡路!”

他话音刚落,车轮碰到了阻碍物,几个人猝不及防被甩向车门,春桃和春枝没防备滚出了车厢。

季云菀眼看半边身子滑落出了车厢,冯神医从后面伸手抓住了她。

她在颠簸中转过头看冯神医,却见冯神医双眼瞳孔猛地一缩,大吼出声:“快跳车!”

然而没等他们来得及跳车,狂奔的马匹就带着马车掉进了山崖,季云菀只感觉自己从空中坠落,在昏迷过去之前,她似乎看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跃了过来,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入水那一刻。

等到醒过来,季云菀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木屋的床上,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屋里点着烛灯,灶上有个砂锅在咕嘟嘟炖着什么。

她想起从山崖上掉下来,好像落到了水中,然而她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身上还盖着一件男人的衣袍,颜色款式她都认识,是祁承的。

她下床穿绣鞋,木门被从外面推开,祁承只着中衣从外面进来,看见她道:“醒了。”

“嗯,还给你。”这里应是在山里,虽然已经快五月了,但是夜晚还是有些凉,季云菀把身上盖的衣袍递给他,问道:“我们不是掉进了水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应该是进山打猎的人临时住的木屋,掉下来的水潭离这里不远。”祁承一边回答,一边走到灶旁用布巾包起砂锅,倒进旁边的碗里,端过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对她道:“这屋子里只有生姜,没别的材料,随意煮了点姜汤,你凑合着喝,之前落了水别着凉了。”

季云菀看了看滚烫的姜汤,决定等会儿再喝。

“冯神医呢,他应该也掉下来了。”她问,想起留在树林里的表哥和弟弟,还有半路上滚落下马车的春桃春枝两个丫鬟,既担忧又揪心,“也不知道表哥还有庭儿怎么样了,还有春桃和春枝,你追过来有没有看到她们?她们有没有事?”

祁承一时语塞,马拉着马车狂奔的时候,他被两个山贼阻了一下,等到他追上去,正好看到那两个丫鬟从马车上滚了下来,然而当时马车正在向山崖奔过去,他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哪还有时间管那两个丫鬟有没有事。

“不会有事的,冯冀和你表哥都在上面,他们解决了那些人,一定会顺着车轮印去寻的。我已经找到了回去的路,等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回去。”祁承安慰她。

祁承说的有道理,她再着急,眼下天黑了,也不适合上路。季云菀顿了顿,想起身上的衣裳,纠结片刻,正要小声开口问,冯神医怀里抱着木头从门外进来。

“哟,姑娘醒了。”他把木头放到灶门口,拍了拍衣裳,语气颇有些幽怨,“姑娘你是不知道,这位世子爷对你可真有情谊,跳下山崖只顾得上救你,我差点溺水了都不管。落水衣裳全湿了,生怕被我瞧见了姑娘,生了火,抱着你把衣裳烤干了才让我靠近火堆,生生让我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小半个时辰。”

季云菀微微垂眸抿了抿唇,原来她身上的衣裳是这样干的。

“我在附近打了几只野兔,出去剥了做晚饭。”祁承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推开门出去了。

野兔弄干净在砂锅里炖了,只放了一点在木屋找到的盐巴,三个人随意吃了点,就歇息了。

灶里留着火,门窗关得严,屋里倒是不怎么冷。祁承和冯神医在灶旁找了个位置对付一晚,把床留给了季云菀,担心她身子骨弱晚上会着凉,祁承还是脱下袍子给她盖在身上。

第二日天刚亮,三个人就醒了。灶里的炭火昨晚大半夜就熄了,不过昨晚放在灶上的水还是温的,就着温水洗了把脸,冯神医先出去,祁承用木盆装好温水放到桌子上,也出去带上了门。

季云菀面朝里躺在床上,祁承的袍子很大,正好可以把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她刚醒还没洗漱,头发也没梳,不好意思见人,听见两人都出去了,才起身。

用帕子沾水擦了擦脸,屋里没有铜镜,她只能随意挽了个发髻,理了理身上睡了一夜有些凌乱的衣裳,打开门出去。

三个人用昨晚没吃完的兔肉填了下肚子,就往昨日祁承找到的路走。

昨日季云菀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们掉落的地方是一大片山林,周围只有那一个湖,他们运气好,才刚好掉进了湖里没受伤。

祁承找到的路离他们住了一宿的木屋不远,不过山林的路难走,季云菀从未走过这样的路,走的摇摇晃晃,衣裙还时不时被树枝勾住,祁承扶她走了一会儿,索性在她面前蹲下身,说道:“我背你。”

“姑娘,你就快让他背吧,按你们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的走法,我看走到晌午都走不出去。”见只剩下他们三人,冯神医想逃跑的心思又活络开了,别有用心道。

知道拖累了他们,季云菀不好意思的咬唇,俯身趴到祁承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在他耳边道:“有劳了。”

背上姑娘从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到耳朵上,有些痒,祁承微微偏了偏头,声音低沉道:“抱紧。”然后背着她起身。

第九十六章 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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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昨日祁承留下的记号,又在山林中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前面终于出现了一条路。

“放我下来吧。”季云菀搂着祁承的肩膀,轻声说道。

软玉温香在背,祁承恋恋不舍的蹲下身放她下来,旁边草丛突然一阵响动,一只野猪从里面冲了出来。

突然见了人,那野猪哼哼两声,蹄子在地上不安地蹭动。

祁承起身把季云菀护到身后,不动声色地从腰上解下匕首。

冯神医紧张的盯着野猪,也慢慢躲到祁承身后。

野猪的蹄子狂躁的蹭了蹭地,朝祁承直直冲了过来,祁承握着匕首迎上去。

见祁承被野猪缠住,无暇顾及其他,冯神医大喜,撒开脚就往路上跑,坚决不跟他们去京城。

结果没跑几步,身后一颗石子射过来,打中了他的脚踝,“哎哟”一声,他摔在了地上。

“你想跑去哪儿?”祁承冷淡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冯神医揉了揉脚踝,从地上爬起来,就见那只野猪已经倒地,祁承拿着帕子擦拭匕首上的血迹,和季云菀朝他走了过来。

“昨天那波人明显是冲你们来的,这去京城还有好几日的路程,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呢,我可以给你母妃治病,但不想和你们一起丢了性命。你放我走,我悄悄的从另一条路去京城给你母妃治病。”冯神医信誓旦旦保证道。

祁承不相信他的话,眼皮抬了抬,淡淡道:“放心,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一路上我会保护好你。不过,如果你又逃跑。”

他把擦干净的匕首在手里颠了颠,然后用力朝冯神医掷去,接着道:“我不介意从你身上切下一个部件,反正你是个大夫,只需要能看见说话就行了,身体的其他部件都不重要。”

冯神医只感觉到一缕刀风从脸颊边飞过,眼角余光看到鬓角的一缕头发轻轻飘落。

他呆了片刻,才“嗷”一嗓子蹦了起来。

祁承走到他身后,从树上拔下匕首,重新放回腰间,皱眉道:“吵死了。”

摸着少了一缕头发的鬓角,冯神医敢怒不敢言。

季云菀很是同情的看着他,柔声劝慰道:“你就老实的随我们回京城吧,只要治好了王妃的病,世子不仅会放了你,而且不会亏待你,到时候金银珠宝,世间难寻的药材,只要你开口,都会满足你的。”

冯神医板着脸没吭声,想起昨日那一波人,在心里嘀咕:也要有命回京城才行。

“接着上路。”时辰已经不早,要快些去找到其他的人,祁承催促道。

三人正要接着上路,旁边茂密的树丛又是一阵响动,季云菀蹙起眉头,“又是野猪?”

“哗啦”树枝被一只手拨开,阎夫子从树丛里探出头。

“老阎!”冯神医激动地跳起来,仿佛看到救星,把他从树丛里拉出来,“让你救我,你怎么现在才来!”

说完,突然发现说漏了嘴,他警惕的看祁承一眼,很怂的往阎夫子身后躲了躲。

祁承没搭理他,问阎夫子道:“你从哪里过来的,怎么找到这里的?”

阎夫子轻咳一声,“前面山道上,我发现了地上倒着的树木,和杂乱的车轮印,顺着找过来的。哦对了,老冯,你被官府通缉了。”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官府的画像。

“什么?”冯神医瞪眼,从他手里接过画像,画上那人确实是他,上面说他是山贼,提供线索或是缉拿都有赏。

“老子是山贼,简直胡说八道!”冯神医气的手抖,伸手就要撕掉画像。

祁承拦住了他,拿过画像看了两眼,问阎夫子,“你过来没看到别的人,地上也没看到尸体?”

“没有啊,地上干干净净,没有尸体。”阎夫子摇头,要不是他看地上躺着的那几棵树木有些奇怪,又看到地上的车轮印,根本不会知道他们出了事。

“先去到有人的地方。”祁承收起画像,继续沿着路走。

季云菀走在他身边,蹙眉担忧道:“是有人故意要对付我们,昨天那群人不是山贼,也不知道表哥他们如何了。”

祁承安慰她道:“我和冯冀会留记号联系,只要冯冀和你表哥他们在一处,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季云菀听了,眉头微微舒展。

冯神医和阎夫子走在后面,冯神医嘀嘀咕咕地问:“老阎,让你救我,我等了这么多天都没动静,你干啥去了,掉进窑子里出不来了?”

“滚蛋,我在嵩县前面的和县,迷药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到了把药下到饭菜里,趁晚上夜黑风高救你出来。谁想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你们,只好一大早的沿着路往回找你们,结果就在半路上发现了车轮印,顺着车轮印走到山崖边,看到了摔得粉碎的马车。我本来是下来给你收尸的,没想到你小子命还挺大。”阎夫子瞪他一眼,啧啧问道:“你们昨天出什么事了,怎么只剩三个人?”

“嘿,幸好掉进了湖里,要不然你今天真要给我收尸了。”冯神医嘀咕一声,把昨天碰到山贼的事说了一遍。

“我就说不像山贼,山贼是求财的,昨天那一波人不盯着那几个姑娘的首饰看,只拿着刀剑砍人,一看就是冲他们去的。”冯神医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小声埋怨道:“堂堂世子爷,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仇家,把我这个平头百姓都牵连了进去。”

“嘘,小声些,你现在成了通缉犯,还要靠他们帮你跟官府解释呢。”阎夫子压低声音道。

几个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出了山林,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向人问了路,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和县街上。

在路边买了个斗笠给冯神医挡脸,祁承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就出去寻找冯冀留下来的记号。那条路只通向嵩县和和县两个地方,如果他们平安无事,肯定在这两个地方。

季云菀一间房,冯神医和阎夫子在她隔壁。冯神医稀里糊涂成了通缉犯,他若想获得清白,留在他们身边是最好的选择,因此祁承不担心他会再逃跑。

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又走了那么长的路,季云菀又累又困还腿疼脚酸,她坐在床上捶了捶腿,不知不觉就倚在床上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被子里,床头放着一套衣裳。她起身,就见祁承坐在桌子旁,正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醒了?”听见动静,他转头看了一眼,搁下笔,把写好的纸卷起来,放进桌上一个手指般粗细的竹筒里。

“找到他们没有?”季云菀从床上坐起,焦急问道。

“找到了,你表哥和弟弟还有两个丫鬟都无事,你先洗个热水澡,再换一身衣裳,我带你去见他们。”祁承拿着竹筒起身,到外面去吩咐店小二送热水。

知道大家都无事,季云菀总算安了心,她穿的还是昨日落水的衣裳,如今安了心,就感觉浑身都痒。

店小二提着热水来敲门,季云菀正想去开门,祁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就放在门口。”

店小二应了一声退下去,祁承在外面敲了敲门,道:“我进来了。”

季云菀唔了一声,祁承就提着热水进来了。

“你在里面洗,我去外面守着门。”把热水倒进浴桶,试了试水温,祁承才关上门出去了。

季云菀抿唇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暖暖的,见他出去了,解下衣裳进了浴桶中。

祁承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水声,想起之前瞧见过的少女窈窕有致的身段,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忽然“咚”一声,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

“怎么了?”他着急的出声问。

“……没事。”过了会儿,房里才传出少女闷哼的声音。

祁承心里着急,却又不能直接推门进去看,难耐的等了会儿,房门才从里面打开,季云菀披散着半湿的头发,对他道:“进来吧。”

房内弥漫着水汽,祁承踏进去,看到浴桶旁边的椅子上凌乱搭着换下的衣裳,都能想象出方才房内是怎样的情形。他收敛心神,想起刚才听到的撞击声,忙问道:“刚才出什么事了?”

“水打湿了地,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撞到了胳膊。”季云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严重吗?我瞧瞧。”祁承皱眉,朝她伸出手掌。

季云菀只好挽起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截光洁如月的手臂,手肘的位置青了一大片。

瞧见祁承的脸色阴沉的都快要滴下水来,季云菀软着声音解释,“其实不严重,就是看着有些吓人。我们快些去找表哥他们吧。”

“我去给你买药膏回来。”祁承二话没说,转身就出了门。

客栈旁边就有一个医馆,季云菀怏怏的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祁承就买了药膏回来了。

“多谢。”季云菀伸手想接过药膏。

祁承站着没动,开口道:“医馆的大夫说这药膏要用点力气按揉才有效果。”

季云菀顿了顿,才明白他的意思,白皙的脸上染上了几丝薄红,她微微垂下头,咬着唇小声道:“那你来吧。”

第九十七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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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承用双手焐热药膏,才坐到她身边,清了清嗓子道:“力气可能会大一点,你忍一忍。”

说完,一手握住她手腕,一手覆到她青了的手肘处按揉。

面前的少女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濡湿的水汽,手底下的肌肤柔滑细腻,仿若刚剥掉壳的鸡蛋,娇嫩的让人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气。

然而她手肘处青了的那一片实在刺眼,祁承狠了狠心,手下用力大了一些,就看见面前的少女瑟缩了一下,手臂挣了挣想要挣脱他的手掌。

“忍忍。”祁承握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不让她挣脱。

季云菀咬牙忍耐,只感觉男人手掌的热度,从手臂一路蔓延到了脸上,她的脸烧的通红。

“好了。”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祁承才放开她,声音有些暗哑。

季云菀连忙收回手臂,放下袖子。

“咳,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他们。”祁承就着剩下的热水洗了洗手,去隔壁叫上冯神医和阎夫子。

季云菀就着铜镜梳好发,拍了拍脸,等脸上红晕消散,打开门出去,祁承几个已经在门口等她。

四个人从客栈出来,街上有官兵在巡查,他们小心躲过官兵,穿过一条街,进了一个小巷子,祁承敲了敲一家院子的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正是冯冀,他侧身让四个人进去。

严骁正在院子里,季云菀见了,高兴地叫道:“表哥!”

“表妹,让我瞧瞧,你有没有事。”严骁拉着她上下打量,见她完好无事,松了口气。

“庭儿和春桃春枝呢?”她刚问,季云庭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春桃和春杏两个丫头也跟着出来了。

“姐姐!”季云庭欣喜的叫了一声,“姑娘!”两个丫头见了她,眼泪汪汪。

季云菀先看季云庭,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处,拍着胸口舒了口气,“太好了,你没事。”

又转身看两个丫头,春桃和春枝额上和手上都绑着纱布,她担忧地蹙眉,“伤的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擦破了好几处皮。”春桃擦着眼泪,带着哭腔道:“姑娘,我们看着马车掉进了山崖,还以为你出事了。”

春枝也在一旁哽咽道:“我们都快吓死了,幸好姑娘无事。”

“行了,都好好的就别哭了。”季云菀给两个丫鬟擦了擦眼泪,一群人进了屋。

严骁说了昨日分开后的情况。

原来昨日他们的马车飞奔离开后,冯冀和严骁两人护着季云庭边打边追到山崖边,只看见春桃和春枝两个丫鬟滚落在地上,马车没了踪影。听说马车掉下了山崖,原本准备下去找他们,结果那群山贼又增加了人手追了上来,冯冀和严骁只能带着季云庭和两个丫鬟先离开,天黑前到了和县。原本预备今天一大早就去山林里寻他们,结果出门就发现冯神医成了通缉犯,县里多了官兵巡查,正商量对策,祁承就顺着冯冀留下的记号找了过来。

祁承也简略说了他们昨日掉下山崖后的事情。

“那群人不是冲着冯神医来的,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哪里需要这么大阵仗,我看十有八九是冲着我们来的。”严骁皱着眉开口道。

冯神医在一旁连连应声,“对对,就是冲着你们来的,我可没有招惹过那些心狠手辣的人。”

“那直接冲我们来就好了呀,把冯神医栽赃成通缉犯做什么?”季云庭不解问道。

“对呀,冯神医不过是个不相干的普通人,栽赃他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啊。”春桃听了,也忍不住疑惑道。

“嘿,你这丫头,什么叫没什么影响,我可是被你们害成的通缉犯,你们别想丢下我跑了!”冯神医不乐意了,跳着脚道。

季云菀蹙眉思索,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道:“也许就是因为他是不相干的普通人,所以才栽赃他的。”

“……什么意思?”除了祁承,其他几个人都转头看她。

“说得对,冯神医成了通缉犯,对我们并非没有影响。”祁承敛眸,缓缓开口,“别忘了,我们都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我们从那群人里逃出来,找到官府表明身份,这事就瞒不住,会惊动整个州府,直至京城。到时候京城会派人来接,沿途也会有官府护送,背后的人再想对我们下手,就难如登天了。”

他从怀里拿出那张通缉令,指着上面的告示,“这上面说的是要捉拿冯神医和其同伙,谁和他是同伙,只有是在一起的人。就算去跟官府表明身份,只要发现我们中间有冯神医,官府的人也会以为我们是为了逃跑,而冒名顶替的。”

“为了母妃的病,冯神医我一定要带回京城。昨日的那群人也是冲我来的。所以,”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季云菀一眼,接着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我和冯冀想办法带冯神医回京城,严公子去跟和县县令表明身份,让他派官兵护送你们回京城。”

严骁皱着眉没说话,祁承说的是最稳妥的法子,只有这样才能把表妹安全的送回京城。

“要分开呀。”季云庭有些不舍的看看祁承,又看看他姐姐,“冯神医成了通缉犯,回京城一路上肯定盘查很严,要不你们就先躲在这里,等我们回了京城,就立刻派人来接你们。”

季云菀突然蹙着眉出声,“你怎么知道那群人是冲你来的?昨日他们想杀的人,不止你一个。”

“是呢。”春枝在一旁小声开口,“他们也想杀姑娘,昨日有了山贼爬到马车顶上,要不是世子及时赶到,那刀就朝姑娘劈下去了。”她想起昨日的事就一阵后怕。

“是冲你来的?”严骁眉头一跳,脸色严肃地问:“你一个待在深宅的姑娘家,能招惹到什么要置你死地的仇家?”

季云菀垂眸咬了咬唇,不好意思说她确实招惹到一个,曾经三番两次害她,巴不得她死的仇家。

“而且,”她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道:“你又怎么知道和县官府内就是干净的?能敢追杀你我的人,必定身份不会低,难道就不会在沿途官府内安插他们的人?我们要是去表明身份,岂不就是主动送上门。到时候回京城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就更不好防备了。”

季云庭抓抓脸,听的茫然:“那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回京城?”

冯神医在一旁唉声叹气,“你们还能不能想出法子了,只要能想出法子去京城,让官府撤销我的通缉犯,别说给王妃看病了,就是给天王老子看病都行!”

“冯神医,这可是你说的,去了京城,就要心甘情愿给王妃看病,别到时候又想逃跑。”季云菀笑盈盈看他。

“我说的!”冯神医拍了拍胸口,狐疑看着她,“小姑娘,你有办法?”

季云菀弯了弯眼睛,“冯神医,你大名鼎鼎,听说你不仅医术精湛,而且会好多奇巧之术,那也应该懂易容之术吧?”

“易容?”冯神医先是一愣,然后乐的拍手,“哎呀,怎么把这给忘了,对对,易容,换一张脸就不怕那些官兵盘查了。”

“不过,我需要一些工具材料,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需要时间。”他顿了顿,又道。

“那就在这里住一晚,街上官兵巡查一晚上也到不了这里。要多少时间,一晚上够吗?”祁承开口道。

冯神医点头道:“够了。”

祁承道:“那好,要什么工具材料,我让冯冀去买回来。”

“有些材料他不认识,别买错了,让老阎陪他一起去。”冯神医大手一挥,回屋很快列好了清单,阎夫子和冯冀出了门。

嫌弃客栈人多眼杂,怕被昨日追杀他们的人发现,这院子,是严骁昨天找酒楼老板租的,直接付了一年的租金。

春桃和春枝两个丫鬟带季云菀去晚上睡的房间,严骁进来板着脸道:“春桃春枝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姑娘说。”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表哥,渴不渴,先喝口茶。”知道他要问什么,季云菀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讨好道。

严骁推开茶杯,直截了当的问:“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想杀你?”

“我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怀疑。”季云菀垂了垂眸,知道不说,表哥肯定不会放过她,只好把和孙莹莹的恩怨都说了出来。

“竟然是为了外面那个男人?”严骁听完鼻子都快气歪了,“你遇了这么多次险,全是因为他?!”

“不全是不全是,表哥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他也救了我好多次呢。”季云菀忙给他顺气。

“你还替他说话?”严骁脸黑的都能滴出水来,“要不是他,你我能遇到昨天的事情,又是掉下山崖,又是困在这个院子里回不了京城?”

他一顿,忽然明白过来,“你要回林州,不是单单为了看一看以前住过的宅子,找冯神医也不是为了给家里长辈要什么养身的方子,而是为了他找的?”

季云菀心虚,嗫嗫地低下头。

瞧她心虚的模样,严骁气的牙疼,两个妹妹,怎么都喜欢上了他看不顺眼的人。季云渊也就罢了,至少没给妹妹带来危险,然而这个安王世子,却害表妹几次三番遇险。

第九十八章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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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机不合适,等回京城了,我再好好和你谈谈!”严骁黑沉着脸撂下一句话,推开门出去了。

冯冀和阎夫子买齐了工具材料回来,冯神医把自己关到屋子里一整夜,次日一早,天刚微亮,冯神医就“哐哐哐”敲门,把众人都叫了起来。

“这是易容药水,两个时辰就要涂抹一次,要不然会掉色。”他把手里的白瓷瓶分给众人。

季云庭举着瓷瓶看了看,新奇道:“这药水真的能易容?我看话本里不都是用什么薄如蝉翼的面具吗?”

冯神医道:“面具能做,但是太花时间了,还是药水简单。”

“我试试。”季云庭对着铜镜,兴致勃勃开始往脸上涂抹,不大一会儿,一张白净的脸就变得黯淡发黄,原本阳光英气的少年,变得面容普通,掉进人堆里就找不见了。

“记得药效只有两个时辰,千万别忘了。”冯神医又叮嘱一遍。

易容药水有了,众人身上的衣裳也要换,冯冀又出去衣裳铺子买了几件衣料普通的衣裳回来,众人回屋换上。

大致准备妥了,祁承让冯冀去城门处看看官兵盘查的情况,思量片刻,开口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路,目标太大,就算易了容,也很容易暴露,还是分开走。”

以为他还是要带着冯神医和他们分开,季云菀蹙眉,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严骁就拍板道:“成,分开走,就像之前说的,你们带着冯神医走,我和庭儿还有表妹一起走。”

祁承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开口,“你就一个人会武功,要保护三个姑娘,太冒险了。”

冯神医也在旁边若有所思的附和,“说得对,而且还是带着三个未婚的姑娘,太显眼了。”

“那好,让春枝跟你们走。”严骁也不纠缠,爽快道。

春枝着急道:“我要留在姑娘身边保护。”

“先别急,还没决定呢。”季云菀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严骁听见了,冷着声音开口:“表妹……”

见严骁面色不善的看她,季云菀心虚的咬了咬唇,对春枝道:“你就听表哥的,跟世子走,我有表哥保护,不会有事的。”

“那就这么定了。”严骁面色稍霁,满意地点头。

祁承脸一黑,没有说话。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冯神医看看两人,开口问道。

他话音刚落,冯冀从外面推门进来,面色有些不好,匆匆道:“城门官兵盘查的很严,问的很详细,特别是对于四五个人一起出城门的,是哪里人士,出城做什么,几个人是什么关系,都要问。”

冯神医愁眉苦脸地叹气,“得嘞,刚才的分法行不通了。”

祁承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他道:“那就重新分,那波人是冲我和季姑娘来的,冯神医又被通缉,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城门,冯冀和春桃姑娘,严公子就和季公子还有春枝姑娘。”

“那要编个身份,以便盘查。”冯神医摩拳擦掌,看着祁承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着占他便宜,“你就当我儿子,我就勉为其难当一回你老子。”

“那我姐姐当什么?”季云庭在一旁冷不丁地问。

“儿媳。”祁承低头看了季云菀一眼,面色淡然,定定道。

季云菀的脸微微红了,严骁见了,铁青着脸,断然拒绝道:“不行,表妹要和我在一起。”

祁承眯了眯眼,担心两人会吵起来,季云菀忙出声道:“我和表哥一起。”

祁承抿紧唇不再说话。

季云菀和严骁以及季云庭一起,春枝去了祁承和冯神医那里,众人编好了身份,分开来出城门。

为了减少盘问的麻烦,以及耿耿于怀祁承方才要让季云菀和他编成夫妻的事情,严骁故意给他和季云菀编的身份是一对夫妻,季云庭是他们的弟弟,季云菀把头发梳成了妇人的发髻,顺利出了城门。祁承和冯神医比他们先出城门,见了季云菀的发髻,眸光霎时就沉了下来。

看到祁承不高兴,严骁就特别高兴,一路上都故意让季云菀和他扮成夫妻,专门刺激祁承。

季云菀心虚在先,不敢让严骁生气,只能乖乖照他的吩咐办。

一路上谨慎小心,终于到了京城外的云阳县,天色已晚,祁承领他们到了一处空置的院落,准备歇息一晚,等次日一早再进城。

严骁有些不放心,“这院落是在安王府名下?安全吗?一路上没我们的踪迹,追杀的人又知道我们的身份,想必已经派了人盯着各府名下的住所。”

“放心,你说的我也想到了,这里和安王府没有关系,绝对安全。”祁承绷着脸回他。

明日就能回京城了,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早早洗漱完就睡下了。季云菀睡到半夜醒了,口渴想喝水,房间里的茶凉了,她披上衣裳,出门到厨房找热水。

屋外月色正好,不用烛灯也能看清四周。季云菀进了厨房,正找热水,门口突然有人出声,“这么晚了,你在找什么?”

季云菀吓了一跳,回头望去,祁承站在门口。

“口渴了,来厨房找热水喝。”季云菀舒了口气,见他衣袍穿戴整齐,不像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问道:“你刚从外面回来?”

“嗯,去找人探听了一下京城的情况。”祁承走进来,灶里的火已经熄了,灶上的水还是温的,他倒了一杯,递给季云菀。

“怎么样?安王府和国公府知道你我在路上遇袭的消息吗?”季云菀接过杯子,忙问。

祁承眸光暗沉,闪过一抹厉色,却是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

季云菀垂眸,她就知道,从林州回京城时,她忘了往国公府寄信,府里的人不知道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她遇袭的事情。

“不过,”祁承顿了顿,抿着唇道:“只是京城中有了一些谣言。”

季云菀疑惑,“什么谣言?”

祁承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低声道:“不管回京城听到什么,相信我,我会解决的。”

季云菀一愣,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追问道:“谣言和我有关?”

“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记得,相信我就行了。”祁承答非所问,大拇指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会儿,放下来牵住她的手,“我送你回房。”

回了房间,季云菀咬着唇问他,“你真的不告诉我?我明日回了京城一样也能知道。”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谣言就不会再有了,相信我。”祁承揉了揉她的头发,牵着她到床边,“快睡吧,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路。”

见他坚决不告诉自己,季云菀只能泄气的上床睡觉。

翌日一早,众人洗漱完就继续上路,到了京城附近,料想给想杀他们的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动手,所以众人都没有易容,一个时辰后,终于进了京城。

送季云菀和季云庭到了国公府门口,祁承才和冯冀带着冯神医回去安王府,严骁也回去了家里。

看到季云菀回来,国公府的下人神色激动,“二姑娘,你终于回来了。”说着,就匆匆去禀告周氏和老太太。

想起祁承昨晚说的谣言,季云菀心中微沉,回去锦绣院,林嬷嬷和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围了上来,神色和门口的下人一样激动。

让丫鬟们都散了,唤了林嬷嬷进屋,季云菀问道:“嬷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京城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谣言?”

林嬷嬷拿着帕子抹泪,“我的姑娘啊,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恶毒。也不知道是哪个烂心肝的传出来的,说姑娘从林州回京城途中,遇到山贼,被山贼掳了去,说姑娘没了……没了清白……”

季云菀眉头紧蹙,原来这就是祁承不愿意告诉自己的谣言。

林嬷嬷抹着泪继续说,“大老爷知道后大怒,立刻让大少爷派人日夜兼程赶往林州,结果不等我们的人赶到林州,玉州知府就上报,说在玉州嵩县发现了姑娘坐的马车,已经人去车空,四周还有山贼打劫过的痕迹。”

“皇上亲自下旨让玉州知府抓捕山贼,救出姑娘,可这么多天了,只有山贼的画像,却连一个山贼都没抓到,更别提救出姑娘了。谣言就越传越烈,说姑娘在山贼窝里待了这么多天,那些山贼穷凶极恶,落在他们手里的女孩儿从来没有好下场,姑娘的清白肯定没有了。”林嬷嬷拉着季云菀的手,泪眼朦胧伤心欲绝,“姑娘,我可怜的姑娘,你跟老奴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才十五岁,还没成亲,以后可怎么办哟。”

“嬷嬷,你别信那些谣言的,我没被山贼抓住,马车是迫不得已才丢在路上的,我也没有进山贼窝,清白还在呢,你可以问问春桃和春枝,这一路上她们都和我在一起。”见林嬷嬷哭的伤心,季云菀软着声音安慰她。

第九十九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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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姑娘一直和我们在一处,什么被山贼掳了去,什么进了山贼窝,都是无稽之谈!”春桃和春枝气愤不已,把他们从林州回来京城路上遇险的事说了出来。

“有人要杀姑娘?老天保佑姑娘没事,快去把这件事告诉大老爷,竟然有人想对咱们国公府的姑娘下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林嬷嬷捂着胸口惊呼,拉着季云菀就要出门去见季明正。

“二姑娘,老太太让我来请你去一趟荣善堂。”刚出房门,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紫鸢过来请人。

“嬷嬷进屋去吧,我去去就回。”季云菀安抚地朝林嬷嬷点了点头,跟着紫鸢便去了。

荣善堂里,除了老太太,周氏也在。季云菀上前行了礼,周氏看着她感慨道:“出去了快一个月,小脸都瘦了一圈。回来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坐。”

季云菀谢过,在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老太太面色难看,语气沉沉地开口问:“京城中起了你的谣言可知道?一路上到底出了何事?”

季云菀垂眸,细细把这一路上的事情道来,最后道:“祖母,大伯母,在路上要杀我们的人,和在京城中散步谣言的人,我觉得应该是同一个人。”

“你知道是谁?”老太太转动佛珠,眼中神色难辨。

季云菀迟疑片刻,开口道:“应该是孙……二皇子妃。”毕竟,她可没招惹过别的人。

“我们知道了,你一路上遭了这么大罪,先回去,洗漱了歇一歇。”周氏听了并不惊讶,体谅她一路上的经历,温声道。

瞧着她们似乎还有话说,季云菀乖觉的起身告辞了。

“孙家那姑娘都成了二皇子妃,竟然还不愿意放过菀儿。”周氏面容紧绷,怒声开口,“几次三番的挑衅,真当我们国公府是好惹的。明日便让老爷到皇上面前参孙家一本!”

“不可,没有证据,反而会被孙家反过来说我们污蔑,倒打一耙。”老太太轻轻摇头,手指在佛珠上捻动,突然问道:“你觉得安王府那个世子,对菀儿可有情意?”

周氏不假思索的点头,“自然是有的,菀儿就是因为和他走得近,才惹得那孙家姑娘跟条疯狗似的咬着她不放。他和菀儿也确实有缘分,离京城这么远都能遇上,这一路上还多亏他救了菀儿。”

“我也觉得有情意,而且还有情意极了,孙家姑娘和二皇子的婚事,说不定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老太太微微笑了笑道。

“他促成的?”周氏吃了一惊,虽然孙莹莹和二皇子被撞破私情的事确实有些蹊跷,她却从未想过会和祁承有关。

“所以,谣言这事,不用我们操心,世子自然会解决好。不过,我们家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见不得我们家好,我就偏偏好给你看。等明正回来,让他过来一趟,你准备好,明日和我一起进宫。”老太太抬了抬眼皮,冷然道。

季云菀不知道老太太要进宫的事,回锦绣院洗了个热水澡,回到温暖舒适的床上躺下就睡,又是掉下山崖,又是易容赶路,她已经许久没有安安稳稳的在床上睡上一觉了。

她回来的消息让谣言传的更盛,次日,老太太和周氏进了宫,去见太后,哭诉了一番季云菀从林州回来京城一路上的经历,朝堂上,不等季明正开口,祁承就上前说了在回京城路上遇险的事情,还说已经抓到了一个当日袭击他们的山贼,录下口供画了押,承认是受人指使去杀他们。

皇上听了勃然大怒,季明正趁机悲愤地请皇上让他审讯抓到的那个山贼,好亲手查出背后的凶手,止住谣言,还他们季家一个清白。严宽也早已从严骁那里知道了一切,头一次摈弃成见,请求皇上要和季明正一起查出凶手。

皇上允了他们,散朝后,祁承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请皇上赐婚。

“赐婚?”皇上瞧他一眼,眉梢微动,“之前你与莹莹好了那么久,可都没来请朕赐婚。”

祁承拱手而立,“皇上,孙姑娘已经是二皇子妃了。何况,季姑娘这次遇险,也是受臣拖累,她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家,无端端受此谣言,臣于心不忍。”

“只是于心不忍,你就要娶她?没有别的私情?”皇上似笑非笑看着他,“朕可听说那季家二姑娘可是位大美人儿,比之莹莹都不逊色。”

“私情却是有的,臣……心悦她已久。”祁承知晓瞒不过去,索性承认道:“请皇上责罚。”

皇上却是笑了,“你心悦她,朕为什么要责罚你?之前你替你母妃外出寻找神医出了事,在绵州救了你的就是这季家二姑娘?这样说起来,你们二人也算有缘分。怪不得自从你那次回来后,就迟迟不跟朕提起你和莹莹的婚事,原来是心仪上了别的姑娘。”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寻常,见到更好看的了,就忘了之前喜欢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莹莹虽叫他一声姑父,但祁承更是他看好的亲侄子,他不会为了一个外姓人,就随意责罚自己的侄子。

“皇上是同意赐婚了?”祁承稳了稳心神,忙追问道。

皇上没好气瞪他一眼,“瞧把你急的。季二姑娘好歹是国公府的姑娘,总得问问国公府同不同意再赐婚。”

祁承讪讪道:“是臣没有考虑周全。”

“皇上,太后派了人来请皇上去一趟景寿宫。”御书房外小太监进来禀报。

“行了,你回去吧,只好国公府同意了,朕就赐了你这桩婚事。”皇上朝祁承摆摆手,允诺道。

“多谢皇上。”祁承抿唇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晚间老太太和周氏从宫里回来,又让人唤了季云菀过去。

“祖母,大伯母。”季云菀给她们行礼问好。

老太太入宫陪太后说了大半天的话,有些乏了,靠坐在榻上半阖着眼,没说话。

“过来坐。”周氏拉她在旁边坐下,笑着道:“今天在朝堂上,世子在皇上面前把你们回来路上的事都说了,替你澄清了谣言,还抓到了一个袭击你们的山贼,皇上让你大伯父和你舅舅一起审讯,找出背后想杀害你们的人。”

“是吗?太好了。”季云菀高兴出声,祁承当时说给他三天时间,没想到这才一天,他就把事情解决了。不过当时他们掉下山崖后就没再遇到那波山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抓到的。

“而且,”周氏顿了顿,脸上笑意加深,“他还请皇上给你和他赐了婚。”

季云菀一呆,“……赐婚?”

“嗯。”周氏笑着点了点头,“我和你祖母进宫也是为了此事。虽说你的谣言澄清了,但姑娘家名声到底受损,以后定亲还是会有影响。正好你和世子两情相悦,这次他又一路护送你回了京城,如果你和他成了亲,岂不是一桩英雄救美的佳话?我们原想先向太后提的,再请太后去向皇上说,没想到世子已经跟皇上提了,皇上知道我们两家都有意,一拍手就同意了,圣旨现在怕是已经在路上了,你回去准备准备。”

季云菀回去锦绣院路上还晕乎乎的,没想到祁承说的解决,还包括向皇上提赐婚的事。

刚回锦绣院,皇上的圣旨就来了,给祁承和季云菀赐了婚。

二皇子府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孙莹莹气的摔碎了一地的花瓶,“当初迟迟不愿意娶我,如今却亲自去向皇上求赐婚,好你个祁承,好,真是好样的!”

她气的浑身发抖,丫鬟们在地上跪了一圈,都低垂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被她迁怒。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姓季的小贱人?嗯,你们说,我哪里比不上她?!”孙莹莹拽起最近的一个小丫鬟,用力掐她的胳膊,恶狠狠地问。

小丫鬟被她掐的眼泪都出来了,哭叫着求饶,“奴婢不知道,二皇妃,饶了奴婢……”

二皇子在门外就听见丫鬟的哭叫声,他踏进门,铁青着脸道:“莹莹,你又在对下人撒气?!”

“殿下。”见他来了,屋里的丫鬟们都惶惶不安求救的望着他。

“都下去!”二皇子没好气的说了一声,丫鬟们急忙从地上爬起,跑出了房间,只留了他们两人在屋里。

“人是你派去的,谣言也是你散布出去的,如今皇上给他们二人赐了婚,你有什么好找下人撒气的!”二皇子面无表情看着孙莹莹,冷冷道。

孙莹莹面色青白一片,她恨季云菀,要不是季云菀,她也不会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因此知道季云菀去了林州,身边只有一个表哥保护,就立刻让人等在她回京城的路上,假扮山贼取她性命。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祁承明明去了泸州寻找神医,却竟然和季云菀在一起回京城的路上,幸运的帮季云菀躲过了一劫。

她不甘心,不甘心让季云菀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回到京城。听说他们一行人中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特意让人画了他的画像,散布他是山贼的事情,让当地官府抓他们。到时候只需要再派人悄悄进去府衙杀了季云菀就行了。

可是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法子,官府查的那样严,她派的人也一直在路上搜查,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既然杀不了季云菀,那她就毁了她的名声,因此故意在京城中散布季云菀被山贼抓走,进了山贼窝,清白没了的谣言。就算季云菀回来澄清了谣言,市井间还是会有不少的捕风捉影的议论,名声既然有损,就回不来了。

第一百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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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祁承竟直接求皇上赐了婚,她当初想着法子暗示,祁承都不曾找皇上赐婚,如今却为了季云菀这个贱人去找了皇上。

“事情闹到了父皇那里,你派去的人又让祁承抓住了,父皇现在让国公府和严大人一起审问。你还不回去让岳父大人想想法子,还在这里找丫鬟撒气,等查到了你这里,看你如何收场!”二皇子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孙莹莹这时才如同大梦初醒,见二皇子走了,慌忙追过去,惶急叫道:“表哥,表哥,你给我想想法子……”

二皇子充耳不闻,出了院门,沿着游廊,到了湖心桥上才停下来,问身后的侍卫,“都解决掉了?”

侍卫道:“解决掉了,到时候就算查到夫人那里,也全是她的指示,与殿下您无关。”

“很好。”二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直怀疑祁承和太子有联系,可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原本祁承若是娶了表妹,那他和自己就绑到了一根绳上。可谁知他竟然被人算计和表妹成了亲,算计他的人不是太子就是祁承。太子他动不得,一动便会怀疑是他干的,祁承却是可以动的,没有婚事的牵制,祁承不能留。

这次祁承去泸州的行程没有避人耳目,他一早便知道祁承去了林州,因此在孙莹莹派人去林州取季云菀性命的时候,他派了几个人混进去,目的是在混乱中取祁承的性命。

他知道若取不了祁承的性命,等他回到京城定会向皇上请求追查。所以知道他回了京城后,就立刻派出自己的心腹把那几个人解决掉了,把一切都推到表妹的身上。到时候就算查出来,也只会是表妹心生嫉妒,才痛下杀手,与他无关。

身后孙莹莹的叫喊声又近了,二皇子厌恶地皱皱眉头,吩咐侍卫,“拦住她,别让她跟过来。”然后径直往宠妾居住的澜衣轩而去。

皇上赐的婚,很快定好了日子,在八月初八。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季云菀和季云庭去了严家,严霜霜拉着她的手感叹道:“我才刚要去陪你呢,你就要出嫁了。”

“离得又不远,我们经常见面就是了。”季云菀笑了笑,问她,“你的嫁衣做好了吗?让我瞧瞧。”

严霜霜让丫鬟取了嫁衣出来,再过几日就要成亲,她紧张不安道:“你瞧瞧哪里绣的不好,哪里还有遗漏,我再改改。”

“不用改,表姐绣的完美,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嫁衣。”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季云菀伸出白皙手指轻轻在精致的刺绣嫁衣上滑过,笑着道。

“哄我呢,你都没见过几件嫁衣。”严霜霜被她不假思索的口吻逗笑了。

季云菀朝她眨眨眼睛,“不管我见多少件嫁衣,这都是最好看的。”

“净说好话诓人,还有你自己的嫁衣呢。”严霜霜娇嗔的瞪她一眼。

“我的绣工不及表姐,自然绣出来的嫁衣也不及表姐的好看了。”季云菀笑盈盈挽住严霜霜的胳膊。

两姐妹说笑了一会儿,季云菀忐忑的问道:“表哥呢,怎么不见表哥在家?”

严霜霜道:“你们来之前,他刚出去。”

“表哥定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到我。”季云菀垂下眼帘,面色暗淡,“我隐瞒了他和世子的事情,他不想让我嫁到安王府。”

“他还不想让我嫁到你们国公府呢,要是都按他想的来,这偌大的京城,都没有配得上我们的人,我们这辈子不用成亲啦。”严霜霜拉了拉她的胳膊,安慰她,“哥哥兴许是有事才出去,不是生你的气。”

“对了,哥哥最喜欢吃蜜枣的粽子,你若是担心哥哥还在生你的气,不如亲手给他包几个赔罪。”严霜霜忽然一拍手道。

“好。”季云菀听了,点点头,严霜霜立刻让下人去准备。

包粽子的地方选在了院子的亭子里,下人把粽叶,糯米,以及蜜枣和红豆等各种馅料都从厨房拿了过来,季云菀和严霜霜洗干净手,寻了个会包粽子的丫鬟在一旁教她们。

张氏听说她们两姐妹在包粽子,过来瞧了瞧,见她们包的高兴,也来了兴致,净了手和她们一起包。

严霜霜让下人寻了不同颜色的线来,好把每个人包的粽子分开。

算了算府里的人数,包的差不多了,就让下人端去了厨房蒸。等到严骁回来,粽子刚好蒸熟。

午饭摆在了张氏的院中,等下人把蒸好的粽子端来,严霜霜指着红色绳子捆着的粽子说道:“哥哥,这是表妹亲手给你包的蜜枣粽子,快尝尝。”说完,伸手拉了拉身旁季云菀的袖子。

季云菀会意,伸手剥出了棕肉,用筷子夹到严骁面前的盘子里,朝他笑弯了眼睛,“表哥,尝尝我的手艺。”

严骁绷着脸轻哼一声,知道她是在讨好自己,慢条斯理夹起来咬了一口,才含糊道:“凑合。”

张氏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菀儿亲手给你包的,怎么还只是凑合。不高兴吃就别吃了,给你吃也是浪费。”说着,就要用筷子把他盘子里咬了一口的粽子夹走。

“娘,我也就说说而已,挺好吃的,真的挺好吃的。”严骁急了,忙伸手护住盘子。

严宽在旁边看他们闹,无奈道:“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闹呢。骁儿有人亲手剥粽子,我怎么没有?”

“舅舅,我给您剥。”季云庭自告奋勇剥了个棕肉,夹到了严宽面前的盘子里。

严宽赞赏的看了季云庭一眼,“行啊,知道孝顺舅舅了,舅舅没白疼你。”

“那舅舅,您让我背的那篇文章,可不可以过两日再检查?那文章实在太长了,又拗口,我才背了一半呢。”季云庭看着他舅舅,笑嘻嘻的商量。

严宽面色缓和,“看在今天是端午的份上,再给你多一日的时间。”

“多谢舅舅,我再给你剥一个粽子。”季云庭喜出望外,又主动给他舅舅剥了个棕肉。

端午过后没几日,就到了季云渊和严霜霜大婚的日子。

寅时国公府里就开始忙碌,到处张灯结彩,廊下和园中树枝上,都挂满了红绸灯笼。

卯时春桃和春枝唤了她们姑娘起来梳妆打扮,今日是大少爷成亲的好日子,可不能起晚了。

梳洗打扮好了去荣善堂,府里的众人都已经在了,大家脸上都一派喜色。

辰时,府里便开始陆续有宾客上门。季明正在前院招待男客,周氏在后院招待女客,季云渊穿着新郎官的衣裳,格外的英俊挺拔,到了时辰,门外鞭炮响起,季云渊翻身上马,带着大队人马,前去严家迎亲。

今日安王妃也来了,许是有了冯神医替她调理身子的缘故,她面色好了许多,亲热的拉着季云菀的手,俨然一副已经把她当成儿媳妇的模样。

听说新娘子接来了,季云菀才和安王妃告了辞,去了新房。新房里围满了女眷,严霜霜坐在喜床上,季云渊手拿金秤杆挑开盖头,一点点露出严霜霜的脸,严霜霜脸上只着了淡妆,但在那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衬托下,分外娇艳动人。季云渊不错眼珠子看着,都看呆了。

“瞧大嫂把大哥哥迷的,都移不开眼了。”季云兰在旁边起哄,季云渊一向厚实的脸皮,都不好意思的红了。

把季云渊赶去了前院招待宾客,季云菀和其他几个姑娘们陪严霜霜说了会儿话,下人来请她们说宴席要开始了,她们便告辞出去了。

用完宴席,想起严霜霜还要在新房里等到晚上,也不知道有吃的填肚子没有,想着厨房正忙,季云菀便准备回锦绣院拿些点心,悄悄送去给严霜霜填填肚子。

府里的宾客们都在前面厅里用宴席,下人们也都在前面伺候,花园里一派安静,经过假山,季云菀忽然听见后面传来说话声。

“我明日便来府上提亲。”听着声音十分耳熟,她不由得停了下来。

“别胡闹,我大哥明日刚新婚,你上门提亲算什么回事?”这下季云菀听出来了,这是季云舒的声音,另一个就是姜继扬了。

“我上门提亲,跟他新不新婚有什么关系?如今你哥哥成了亲,你二妹妹的亲事也定下来了,怎么着也轮到你了。”姜继扬道。

季云舒道:“还有我二哥呢,他还没有成亲。”

“你这是准备等家里兄弟姐妹都成亲了,你才要成亲吗?”姜继扬语气闷闷地问。

季云舒支支吾吾,“……没有,不是,总之,你明日不许胡闹。”

“不许我上门提亲,莫不是你喜欢上别人了?还是前几日见了你那表哥,觉得忘不了他?”姜继扬话中带着酸意,不高兴道。

“你瞎说什么?”季云舒扬起声音,有些恼了,假山后响起一阵挣动的声音,然后是姜继扬软了声音道:“我错了,你别跟我置气,来,你让我亲亲,我明日就不上门提亲了。”

假山后又响起一阵挣动的声音,然后是啧啧水声。今日府里这么多宾客,两人还在这里私会,幸好不是被外人撞见的。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见季云兰从对面往这里来了,忙咳嗽一声,高声道:“三妹妹。”

第一百零一章 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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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大姐姐没有?祖母在让人找她呢。”季云兰走过来,匆忙问她。

季云菀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没看见,去她院子找过没有?兴许她回去院子了。”

“去找过了,没人,还以为她来了花园呢,我再去别处找找。”季云兰说完就和她分开了。

季云菀回身瞧了一眼假山,想着藏在后面的两人听到她和季云兰的说话声,想必已经离开了,便继续往锦绣院走。

回去装好点心,让春枝悄悄送去新房,院子里的丫鬟忽然叫了一声“大姑娘”,就见季云舒从门外进来了。

“大姐姐。”季云菀唤了她一声,让春桃上了茶,又挥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

季云舒抿了口茶,才试探着开口,“刚才在花园里,你……都听见了?”

季云菀也没想瞒她,老实点头道:“都听见了,不过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刚巧路过不小心听见的。”

季云舒脸涨得通红,手指攥着帕子,不好意思小声道:“……你别告诉旁人。”

“大姐姐,你还不放心我么?我不会告诉旁人的。”季云菀朝她连声保证。

季云舒松了口气,红着脸道:“多谢二妹妹。”

“大姐姐,姜公子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为何不答应他上门提亲的事?”季云菀细长手指摩挲着茶杯,不解地问。

“我不是不愿答应他提亲,只是……”季云舒脸色一黯,垂着眼帘叹气道:“一时的喜欢就能长久吗?我和表哥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仍然背着我私下里和别的女子有染,还是和我身边的丫鬟。”

季云菀明白了,大姐姐是因为周珩的事,心里有了阴影,不相信男人了。

她开口安慰道:“每个人品行不一样,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姜公子是大哥哥的好友,想来品行定然过得去,不会是周公子那样的人。”

季云舒摇头叹气,“我和表哥还是从小就相熟,我也原以为表哥除了心软好说话了些,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季云菀皱眉,“那怎么办?大姐姐,你的婚事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就算姜公子愿意等,可祖母和大伯母她们,怕是也不会让你这样拖下去。”

季云舒也知道,哥哥和二妹妹的婚事都定了,接下来就是二哥哥和她的了。祖母和娘还不知道姜继扬和她的事,如果说了,定会催着两家把婚事定下来,如果不说,定会让她和别家的公子相看,而她并不愿意。

“我……我想试试他。”她咬了咬唇,小声道。

季云菀疑惑看着她,“……怎么试?”

季云舒把她心中想了许久的计划,小声说了出来。

“二妹妹,你帮帮我吧。”如今府里,只有季云菀知道她和姜继扬的事情,季云舒双手合十,央求道。

“大姐姐,我帮你。”季云菀不假思索应声答应了下来。虽说她和祁承的婚事定下来后就不能出府了,但为了大姐姐的幸福,她可以偷偷出府。

季云舒的计划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两人还需要商量好具体的细节。

是夜,前院拼酒到深夜才歇,翌日一早,季云渊带着严霜霜到荣善堂敬茶。

除了老太太脸色有些不是很欢喜,屋里众人都喜气盈盈。周氏欢喜儿子终于成了亲,了了她的一桩心事,叶氏欢喜终于能轮到她儿子娶亲了,能娶个儿媳妇回来让她儿子收收心了。

老太太虽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孙媳妇,但毕竟是季云渊喜欢的,她也同意了才娶进府的,还是给了一个大红包,又送了一对她当年成亲时的陪嫁镯子。

季云菀笑容满面的在嘴里把表姐改成了大嫂,送了一个她亲手绣的香囊,祝两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季云渊在宫里侍卫营当差,成亲只告了三天的假,陪严霜霜三朝回门后,就不能在府里陪她了。严霜霜这日歪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就去锦绣院找季云菀说话。

进去院子就见季云菀的房门门窗紧闭,她正要推门而入,春枝过来小声道:“少夫人,姑娘不在。”

严霜霜没多想,问道:“去哪里了?”

“姑娘和大姑娘一起悄悄出府去了。”春枝压低声音,生怕被旁人听见。

“出府了?”严霜霜蹙起眉头,这个表妹,都快成亲了怎么还出府。

绮旎楼里,季云菀和季云舒躲在一个雅间,听旁边雅间里传来的动静。

这绮旎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饭菜可口是一面,另一面是里面的歌姬舞娘,个个貌美绝色,技艺出众。虽说看名字有些不正经,但这确实是家正经的酒楼,歌姬舞娘也只是单纯的唱曲儿跳舞助兴,调节席间气氛,不用陪酒。这绮旎楼背后的老板似乎很有来头,刚开的时候尚书公子看上了一个舞娘,强迫陪酒,结果当场就被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京城里的富家子弟和王孙公子都爱来这里聚会请客,季云菀让春桃悄悄打听过,姜继扬和他那几个关系好的世家公子,也时不时就来这里聚会。因此今日,她故意以姜继扬其中一个好友之名,骗他来了这里。

她和季云舒躲的这个雅间,和旁边的雅间是连通的,仅以门扇隔开,两人躲在门扇后,不多大会儿,就听见旁边传来开门声和楼里老板娘的声音。

“姜公子,里面先坐一坐,苏公子等会儿就到,今日是想听小曲儿还是看跳舞?姜公子好久没来了,玉娘一直惦记着您呢,我让玉娘来给公子唱一段。”

说着,就是关门声和远去的脚步声,过了会儿,又响起开门声和进来的脚步声,一个女子娇柔婉转的声音随之响起,“玉娘见过姜公子,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姜继扬道:“随意吧,挑你平日拿手的唱就行了。”

玉娘轻拨琵琶,檀口微启,靡靡秾稠之音在屋里缓缓响起,绕着屋梁,传入人耳中。

姜继扬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劲,平日里这玉娘唱的都是些清雅的清平小调,哪里唱过这种秾词艳曲?他正疑惑,就见玉娘突然起身,娉娉婷婷朝他走过来。

玉娘是这楼里的当红头牌,容貌自是不用说,清丽淡雅,往日她一向清冷自持,甚少搭理宾客,唱完就走。今日朝姜继扬走过去不说,还穿了一身轻薄的纱衣,走动间,凹凸有致的妖娆身段显露无疑。

“姜公子,您已经多日不曾来了,玉娘甚是想念公子您呢。”她把琵琶放到一旁的桌上,白细手指轻轻搭到姜继扬衣袍领口,就要俯身偎进他的怀里。

门扇后,季云舒从窗纸上开的小洞里,一眨不眨注视着两人,双手交缠,压抑着立刻冲出去把那女人推到一旁的冲动。

姜继扬额头一跳,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站起身皱眉道:“玉娘,你这是做什么?”

“姜公子这都看不明白吗?玉娘心慕公子啊。”玉娘软声浅笑,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

姜继扬沉下脸,甩开了她,“我有意中人了,玉娘还请自重。”

“玉娘不介意,玉娘知道公子身份尊贵,玉娘高攀不上,不求正妻,只求得个侍妾的名分,能服侍在公子身边。”玉娘说着轻解纱衣朝他走过去,情意绵绵道:“今日玉娘就把身子给公子,还望公子怜惜。”

姜继扬额角突突的跳,脸色发青道:“苏兄等会儿便要来了,玉娘就不怕被苏兄看到?”

“姜公子这般推拒玉娘,原是怕苏公子会来?姜公子放心,苏公子不会来的,这是我想念公子,特意寻的借口请公子来的。”玉娘恍然大悟,然后朝姜继扬嫣然一笑,羞怯怯道:“今日这屋里只有我和公子两个,公子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纱衣半解,玉娘胸口高耸的莹白微露,一颤一颤朝姜继扬走去。

知道是被骗来的,姜继扬的脸色由青转黑,目不斜视冷冷道:“玉娘这么想男人,我去替你找一个来就是。”说完,转身大步到门口拉开了门。

老板娘正靠在门上偷听,猝不及防门被打开,来不及躲闪,只好讪讪朝姜继扬笑了笑,故作惊讶问道:“姜公子这么快就要走了?不等苏公子了吗?”

姜继扬眯眼瞧她,语气不善道:“你在偷听?玉娘这样是你安排的?”

“玉娘怎么了?姜公子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老板娘张了张嘴,笑着道。

没有错过她眼中的一抹慌张,姜继扬又回头看了看玉娘,发现她也有些慌张,眼眸眯了眯,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了那扇和旁边雅间相连的门扇上,他大步走过去就用力拉开了门扇。

看清躲在门扇后面的人,姜继扬先是一呆,然后脸色彻底的黑了,“……舒儿?是你骗我来这里的?”

季云菀和季云舒没料到他会发现端倪,两人脸上表情空白了片刻,看见姜继扬的脸黑的都快滴下水来,季云菀讪讪地开口:“姜公子……”

第一百零二章 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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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出去,我和舒儿有话说。”姜继扬黑沉着脸,冷声道。

季云菀转头无措的看季云舒,季云舒强自镇定地拍拍她的手臂,“没事,你出去等我。”

季云菀只好往外面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老板娘和玉娘也忙跟着她出去了,只留了两人在屋里。

“姑娘,你看这说好的银子……”到了门外,老板娘讨好的朝她笑。

“给你们。”季云菀从腰上的荷包里拿了块银子出来给她们,老板娘连声谢过,带着玉娘便快步走了。

二楼这一层都是雅间,走廊没人,只有丝竹之声从门后传出,马车在楼下等,季云菀戴上帷帽沿着走廊往楼下走,斜对面的门扇突然打开,几个富家公子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看起来喝了不少酒,都有些醉了,其中一个瞧见季云菀,摇晃着走过来,调笑道:“楼里什么时候又来了新的美人儿,戴着帷帽做什么,摘下来让大爷几个瞧瞧。”

季云菀转身欲回方才季云舒和姜继扬在的雅间,那人伸手拽住她胳膊,喷着酒气醉醺醺道:“别走呀,美人儿,去屋里给爷唱个小曲儿,跳个小舞,爷赏你银子。”

“放手!”季云菀蹙眉斥责一声,甩掉他的手快步往回走。

面前美人儿的声音甜软清脆,哪怕是斥责声,那人也忍不住心中一荡,瞧着被帷帽遮挡看不清的面容,心痒的厉害,不依不饶追过去,道:“美人儿你往哪逃?快把帷帽摘了让爷瞧瞧你的小模样。”

“吴兄,算了,你忘了这楼里的规矩?不能强迫楼里的歌姬舞娘。”后面和他一起的同伴劝告道。

“什么规矩?有钱才是规矩,爷有的是钱!”那人仗着喝醉了酒,胆子大了,紧追上前就要摘掉季云菀头上的帷帽。

“啪”一声,一颗珍珠突然射过来打在那人的手腕上,那人惨叫一嗓子,捂着通红的手腕怒声回头,“谁?!”

祁承站在楼梯口,冷冷看着他,“滚!”

那人满脸怒容还要说什么,老板娘带着楼里的护卫匆匆从楼下过来,扫了一眼走廊的几个人,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笑非笑道:“几位公子,你们怕是忘了我们楼里的规矩,既然如此,那以后几位也不用再来了。”

说完,示意身后的护卫,“送几位公子出去,记着,以后这几位公子再来,直接扔出去就是了。”

把人收拾走了,老板娘瞧瞧祁承,又瞧瞧季云菀,很自觉的下楼去了。

祁承冷着脸大步朝季云菀走过去。

知道他认出了她,季云菀有些心虚,摘下帷帽,趁他开口之前急忙出声,“我是陪大姐姐一起出来的。”

祁承握起她的手,在她身上打量,语气不善,“刚才那个人有没有碰到你?”

季云菀忙摇头,“没有。”刚才那人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过看祁承的面色,她要是说出来,真怕他会去砍断那人的手臂。

祁承牵着她随意进了一间空的雅间,才开口问:“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季云菀老老实实把她陪季云舒来的缘由说了一遍。

“下次再不许这样了,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一个姑娘家,再遇到刚才那样的事怎么办?”祁承绷着脸训斥道。

“知道了。”季云菀忙点头,转头往雅间外瞧,“也不知道大姐姐和姜公子说完话没。”刚才房里的气氛,她还是挺担心姜继扬会和季云舒生气的。

“他们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我送你回去。”祁承拿起帷帽重新给她戴好,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季云菀跟着他出去,转头往后瞧,季云舒和姜继扬在的雅间还关的严严的,想来两人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两人走到楼梯口,玉娘从楼下上来,看见祁承,盈盈福了福身,“世子。”

“嗯。”祁承朝她点了点头。

“世子这便要走了?”玉娘抬头看着祁承,眸光含水,浅笑着问。

她身上的纱衣还没换,胸口的高耸若隐若现,方才她在房里故意勾引姜继扬时,季云菀都没什么感觉,如今却觉得她这身衣裳委实太过暴露,让人心生不爽。

季云菀轻咳一声,从祁承身后出来,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

玉娘这才看到季云菀,目光在两人被衣袖遮住,却还是可以看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停顿片刻,面露惊讶,“世子和这位姑娘……”

皇上给世子和平国公府二姑娘赐婚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城,如今见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牵着这位姑娘的手,想来这位应就是那平国公府的二姑娘。

想起和这位平国公府的二姑娘一起来的那位姑娘,还和将军府的姜公子在雅间里,玉娘心思转了转,微微明白了过来,往旁边让了让,浅笑道:“世子,季姑娘慢走。”

见她认出了自己,季云菀也不意外,跟着祁承正要下楼,想了想,对玉娘道:“等会儿方才雅间里的人出来,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先行回家去了。”

玉娘应了一声。

祁承今日是坐马车出来的,上了门口的马车,季云菀摘下帷帽,靠着车壁佯装无意地问:“你经常来这里?我瞧那个玉娘好像跟你很熟?”

“没有,只来过几次,席间她唱过几次小曲儿。”祁承摇头。

见他面色淡然,季云菀心中的不爽略微减轻,她正想再问问他今日为何会在那里,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来,她没有防备,“咚”一声,额头撞到了车壁上。

“有没有事?”祁承忙抬起她的下巴,拨开她的额发,白玉般光洁的额头红了一片,还有些肿了。

“世子,前面有人的摊子突然打翻了。”赶车的侍卫在外面出声解释道。

祁承沉着脸掀开车帘往外看,路旁边的一个点心摊子不知何故翻倒了,点心滚落的路上到处都是,一对中年夫妻正忙着在地上捡。

“别动,我给你找药抹一抹。”他放下车帘,又低头瞧了瞧季云菀额头,从马车的暗格里寻了瓶药出来,伸手替她抹到额头上泛红的地方。

季云菀微微仰着头,感觉到额头上轻微的动作,祁承用的力气很小,指腹上有薄茧,触在额头上痒痒的,她忍不住轻轻眨了眨眼睫。

“怎么,弄痛了?”祁承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见她眨眼睛,有些紧张地问。

“没有,有些痒。”季云菀嘴角轻扬,一双明亮水润的杏眸含笑看着他。

祁承心中一动,目光从她含笑的眼眸滑到小巧的鼻尖,再落到她微微张开的饱满唇瓣和精致的下巴上,再往下,是一截光滑优美的粉白玉颈,再往下,没入进了衣领。

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之前温泉池边见到的艳景,一袭单薄浴衣盖在不着寸缕的玲珑身段上,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腿。那日之后,他夜晚常常做梦,梦中都是他亲手把浴衣拿开的旖旎春景。

季云菀瞧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眸渐深,还有些心不在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了没?”

少女十指纤纤,指尖圆润粉白,祁承一把抓住,他喉结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不急,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会成亲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先收些福利。

祁承伸手托起少女的下巴,幽深双目落在少女饱满红润唇瓣上,低头覆了上去。

马车在平国公府门口停下来,赶车的侍卫开口道:“世子,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里才传来轻微的“嘶”的一声,然后是祁承略带暗哑的声音,“嗯。”

又过了一会儿,车帘才被掀开,祁承先下马车,然后再扶季云菀下了马车。

季云菀一下马车,就快步往府里走,连看都没看祁承一眼。

祁承心情倒是不错,摸了摸下唇,躬身上了马车,扬声吩咐侍卫,“回王府。”

季云菀一路低头回了锦绣院,进屋关上门,到了铜镜前。铜镜里的少女面颊绯红,唇瓣微肿,想起祁承在马车上的孟浪,季云菀又羞又恼。

见到姑娘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到房里,春桃忙过来敲门,“姑娘,出什么事了?”

季云菀忙拍了拍脸颊,若无其事地去开门,“没事。对了,大姐姐回来没?”

春桃和春枝互看一眼,疑惑地问:“姑娘不是和大姑娘一起回的府么?”

“没有。”季云菀含糊说了一声,周氏身边的丫鬟从院外进来道:“二姑娘,夫人让你去她那里一趟。”

想来是她从府门口到锦绣院一路上被下人瞧见,告诉给了大伯母,知道她偷溜出了府,大伯母要找她去训话。

季云菀跟着去了翠华院,果然是因为偷溜出府的事,周氏训了她一顿,叮嘱她在成亲前都不许出门,才放她离开。

从周氏屋里出来,季云菀问了问院里的丫鬟,听说季云舒回来了,忙去了她那里。

“大姐姐,姜公子没难为你吧?”一进屋,季云菀就急忙问道。

季云舒正坐在梳妆台前卸耳坠,闻言笑了一声,“没有,他没有难为我。”

“那你们没吵架吧?他生你的气没?”季云菀坐到她身边,担心地问。

季云舒转头看她,白皙的脸飘起一抹红云,攥着手指低声道:“我们谈好了,他过几日就来府里提亲。”

第一百零三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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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季云菀先是一喜,又了然,玉娘那样的美人儿都勾引不了姜继扬,想来他对大姐姐确实是一心一意。

“那我提前恭喜大姐姐和姜公子了。”她朝季云舒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三日后,姜继扬和他爹带着聘礼来国公府提亲。

周氏吓了一跳,因为季云渊的关系,姜继扬经常出入国公府,她竟不知道姜继扬是何时看上她家舒儿的,她去找季云舒询问意见,才发现她家舒儿早就已经和人两情相悦了。

国公府和将军府关系一向很好,姜继扬又和季云渊是好兄弟,人品信得过,婚事便顺利的定了下来。将军府那边请人选了好几个黄道吉日,周氏原本想等到年底再办喜事,可是姜继扬巴不得立刻就把季云舒娶回去,央着他娘跟周氏商量把日子提前,两家商量过后,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六。

如此一来,国公府下半年便有了两桩喜事。叶氏给季云泓相中了她娘家侄女,原本打算提了亲,年底就办喜事,可如今国公府已经有了两桩喜事,周氏和叶氏商量过后,便决定把季云泓的婚事挪到年后。

接下来的日子,季云菀一直乖乖的待在府中绣嫁衣,偶尔累了就去找季云舒和严霜霜说说话。进了七月,天气炎热难当,严霜霜有些食欲不振,请了大夫来诊脉,说是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周氏知道了格外高兴,让厨房每日汤汤水水不间断的往严霜霜屋里送,怕她热着,冰块也紧着她屋里先送。

婚期越来越近,季云菀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出嫁前一晚,季云舒过来笑盈盈地道:“二妹妹,今晚我陪你。”

两姐妹洗漱完躺到床上说了好一会儿话,季云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春桃在外间催促了几次,两人才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周氏就带着丫鬟婆子进屋唤她起床。

她父母俱不在了,这府里给她做主的也只能是周氏。香汤沐浴,绞面梳发,舅母张氏被丫鬟引着进来了。

“一晃就这么大了,要是你爹娘在天之灵知道你成亲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张氏看着大红嫁衣的外甥女,动容道。

听到父母,季云菀心中涌起一股感伤,眼眸隐隐透出水光。

“大喜的日子,别想那些旧事,高兴才对。”周氏拉过张氏,让嬷嬷给她上妆。

如今虽不像六七月间那样热了,但嫁衣繁重,凤冠也不轻,嬷嬷担心会出汗,弄花脸上的妆容,那揭盖头的时候可就不好看了,因此只给她略施了一层薄粉。

刚收拾妥当,外面就传来了喜庆的锣鼓鞭炮声,有小丫鬟进来喜气洋洋地道:“新郎官来迎亲了!”

季云菀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心砰砰加快,双手绞到了一起。

盖头遮盖下,季云菀只能看到男人的红袍黑靴,耳中是屋内女眷们的欢笑声。新娘出门前要拜父母,周氏已让人在院中供奉了香案,让她拜了拜。

季云渊作为大哥,背着季云菀上了花轿。祁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大红的身影,直到进了花轿,才翻身上马。

锣鼓敲敲打打,花轿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在安王府门口停下。季云菀在祁承的搀扶下,走出了花轿。

成亲的规矩和礼仪繁多,等到一套下来,礼成送入洞房,季云菀跪拜的腿都快软了。

喜房里站满了女眷,祁承拿着金秤杆,看着面前坐的新娘子,喉头动了动,伸过去挑开了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娇艳夺目的脸,季云菀颤动着浓密的眼睫抬头,含羞带怯的目光撞进了祁承黝黑深沉的眼眸。

“大嫂真好看。”祁颜在一旁高兴地道。

“可不是,你大哥看的都移不开眼了。”旁边女眷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季云菀垂下头,不好意思的咬住了红唇。礼仪嬷嬷在旁边提醒,两人手臂相交,饮下了合卺酒。

行完了礼,祁承就被女眷们推搡着去前院陪客人,女眷们陪季云菀说了会儿话,就纷纷告辞离去了。

“姑娘,凤冠重不重?我们帮你取下来。”春桃和春枝是她的陪嫁丫鬟,两人关上了门,帮她小心翼翼把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

季云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长舒了口气。

春桃和春枝又帮她取下头上别的发饰,刚取完,“叩叩叩”门被敲响,春桃去开门,一会儿提着个食盒进来了。

“姑娘,世子担心你饿了,让人送了饭菜过来呢。”春桃把食盒搁到桌上,端出了里面的饭菜。

天没亮就起身,折腾了这么久,季云菀早就饿了,让春枝帮她脱下喜服,坐到桌前就开始用饭。

两个丫头也陪她折腾了大半天,她吃了两筷子便朝她们招手,“过来,一起用。”两个丫头也没推辞,站着一起用了一些。

用完饭,季云菀便有些困了,倚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黄昏,等到她醒过来,前院传来隐隐约约拼酒的喧哗声。祁承又让人送了晚饭来,用过后,春桃向门外的小丫鬟说了一声,要了热水来沐浴。

沐浴完,季云菀披着半湿的头发坐在榻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动着手里的书页,心不在焉的听着外面的喧哗声。

春枝端着冷掉的水出去交给外面的小丫鬟,一打开门,祁承站在门口。

祁承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示意噤声,然后朝她们挥了挥手。

两个丫头会意,带着门外的小丫鬟悄悄退了下去。

祁承进去关上门,看到榻上头发半湿的新娘子,拿起架子上的布巾,朝她走了过去。

“春桃,给我倒杯茶。”没注意房里的人已经换了,感觉到身后有人正轻柔的替她擦头发,季云菀吩咐道。

身后的人动作稍顿,很快一杯温茶就被送到了她手边。

季云菀伸手欲接,抬头扫了一眼却见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往上是大红的袍袖,她一惊,没接住茶杯,眼见茶汤要翻泼到榻上,祁承俯身稳稳接住,在她耳边低笑道:“怎么不接好?”

“你何时进来的?”季云菀拍着胸口,看他一眼又有些紧张地移开目光。

“刚才你看书的时候。”祁承俯身抱起她,往床边走。

季云菀没有防备,惊呼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看了一圈屋内,春桃和春枝不知道何时已经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抱着她正要放到床上,祁承突然想起来,“床上的桂圆红枣收拾了没有?”

“收拾了。”季云菀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道:“去洗澡。”

“不急。”祁承低头看着她,眸色幽深,红烛光下,她俏脸绯红,色若桃花,一双杏眸含羞带着盈盈水光。因着沐浴过的缘故,她只着了一身中衣,领口有些松,露出一小片雪白的锁骨。

酒气上涌,祁承把她放到床上,就俯身压住了她。

季云菀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紧张的闭上双眼,只感觉有吻从她额头一路往下,直到封住了她的唇。

被放开的时候,她晕晕乎乎,已经在他的怀里软成了一滩水,祁承按捺的又亲了亲她的唇瓣,暗哑道:“等我。”然后起身飞快地去屏风后沐浴。

季云菀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回过神,听见屏风后的水声,小脸爆红,拉了拉身上有些松垮的中衣,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祁承沐浴完过来,就见床上的人躲进了被子里,只留了满头青丝在外面。他轻笑一声,上前把人连被子一同抱起,“你不热?”

季云菀自是热的,八月初,夜间天气虽有些转凉,但到底还是夹着一丝热意。她挣扎着把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伸手拍了拍祁承胸口,让他放自己从被子里出去。

祁承利落的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又利落的伸手解她的中衣。

“给你降降温。”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声,就以口封住了她的唇。

一开始季云菀还知道害羞还知道推拒,到了后来只剩下求饶,娇软的低泣声和求饶声从床幔里传出,床板晃动,半晌才停下来。

祁承搂着怀里的人温存片刻,才起身披上衣裳,到门外让人抬热水进来。

季云菀被折腾的手都抬不起来了,任祁承抱着到了浴桶里清洗。

搂着怀里娇嫩的身子,祁承又有些暗火涌动,然而怜惜怀里人是初次,只好狠狠闭了闭眼,把暗火压了下去,把人擦干又抱回了床上。

季云菀次日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睁眼动了动身子,就感觉浑身酸软,腰间横着一只手臂,大手在她身上轻轻按揉,祁承搂她在怀里,低声问道:“身子不舒服?”

想起昨晚他翻来覆去折腾自己,季云菀脸一热,水眸含羞带恼瞪了他一眼,“谁害的?”

一大早的,被她这含羞带恼的一瞪,祁承只感觉小腹又窜起火来,只想再把她按在床上行昨夜之事。

“糟了,天都大亮了,今日还要去向你父王母妃敬茶。”季云菀撑着身子从床上起身,又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为何不早些叫醒我?”

第一百零四章 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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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刚才让人来说今日可以晚些过去,不急。”祁承伸长手臂又要搂她,“身子哪里不舒服?我再帮你揉揉。”

“不行。”季云菀拍开他的手臂,推他下床,“快些起来穿衣,真晚去了要说我不懂礼数了。”

祁承无奈,只好翻身下床。季云菀歪坐在床上穿自己的,一抬头,就见祁承正一眨不眨瞧着她。

“我看你穿。”祁承勾唇,朝她笑的意味深长。

季云菀羞红了脸,扯过被子挡住身子,拿起软枕就朝他扔了过去。

祁承伸手就接住了软枕,还想继续瞧,纱帐被放下了,他颇为遗憾的摸摸下巴,到屏风后穿衣。

丫鬟们早就在门外等着进来伺候洗漱,祁承穿好了衣,就去打开门唤人进入。

洗漱完,祁承牵着季云菀的手往安王爷和王妃居住的正院去。正房里人都到齐了,安王爷和王妃正坐在上首喝茶,见他们来了,安王妃笑道:“不是让你们晚些过来么?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祁承道:“菀菀不愿意让你们久等。”

季云菀的脸一下子染上了粉霞,有些害羞的抬头瞧了他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亲密的叫她名字。

瞧见两人感情好,安王妃笑的心满意足,旁边的丫鬟十分有眼色,忙递了托盘到两人身边,里面是茶盏。

季云菀端起茶盏,随祁承恭敬的上前递给安王爷,“父王请喝茶。”

安王爷接过高兴地喝了,往日严肃的脸格外柔和,对她和颜悦色道:“以后承儿就靠你管了,难为你了。”

季云菀抿唇笑了笑,又给安王妃敬茶,“母妃请喝茶。”

“好孩子。”安王妃笑盈盈接过喝了,身后的丫鬟送上来一个铺着软绸的匣子,安王妃从里面取出一对儿上品翡翠手镯,亲自套到她的手上,轻柔地道:“承儿能娶到你,实在是他的福气。以后若是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多谢母妃。”季云菀柔声道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安王妃朝祁颜祁清两姐弟招了招手,“还不过来拜见你们大嫂。”

祁颜早就等不及了,第一个走过来高兴地喊道:“大嫂。”

祁清跟在她身后,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行了个礼,“拜见大嫂。”

季云菀笑着应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他们,给祁颜的是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给祁清的是一方上品砚台。

敬完了茶,丫鬟们把早饭上了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饭。祁承坐在季云菀身边帮她布菜,体贴又周到,安王妃在对面看着,欣慰地点头。

安王妃是过来人,知道季云菀昨晚定累坏了,用完了早饭,便让祁承送她回去歇息。

季云菀在床上歇息,祁承无事可做,就去了练武房。等他酣畅淋漓的出了一身汗,沐浴完清爽的回去,季云菀已经起了,正倚在榻上翻看册子。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问。

“嫁妆单子。”季云菀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换了一身衣裳,问道:“做什么去了?”

“练武房。”祁承在她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腰肢,“身子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适?”

季云菀靠在他怀里摇摇头,细长手指掂起碟子里的一块荷花酥喂到他嘴边,“厨房刚送来的,味道不错,尝尝。”

祁承就着她的手指咬了一口,外酥内软,不算太甜,味道还成。

“你吃吧。”他不是太喜欢吃这些点心,却知道她是喜欢的,取了块喂给她吃。

两人互相喂食,盯着季云菀红润的唇瓣,祁承伸手在她唇角点了点,“这里沾了碎屑。”

“还有吗?”季云菀拿出帕子擦了擦唇,抬头问他。

唇瓣经帕子擦拭后更加红润,仿若抹了口脂一般,祁承眼眸转深,“还有,我帮你。”话音刚落,就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大嫂。”不等人通报,祁颜从门外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看见榻上两人亲密的抱在一处,连忙捂住脸,“……我是不是来错了时候?”

见有人进来,季云菀慌忙推开了祁承。

“你还知道不是时候?”刚覆上去,滋味都没尝到,祁承冷着脸,没好气道。

季云菀瞪了他一眼,微红着脸问祁颜,“妹妹来找我有事?”

“呃……也不是什么大事。”祁颜支吾,她是得了一本前朝孤本,特意来找季云菀一起看,瞧着她哥哥冷嗖嗖的眼神,忙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说完,生怕她哥哥找她算账,飞快地脚底开溜。

“继续。”祁承又要搂着季云菀亲。

大白天的,要是再有人进来看见,她的脸皮往哪里搁?季云菀坚定的推开他,赶他出门,“不行,我要对嫁妆单子,你别在这里打扰我,快出去。”

把人赶出去,唤了春桃和春枝进门,三个人认真的对起了嫁妆单子。

祁承对赶他出门耿耿于怀,当夜又把她翻来覆去折腾了遍,翌日又醒来晚了。

幸好安王妃体谅他们新婚燕尔,免了他们早上请安。

两人醒了腻歪在床上,祁承说了好些好话,才让怀里的人消气,又用大掌替她按揉身上酸胀的地方,结果越按揉越不是地方,眼看又要起火,季云菀咬牙推开了他,若不是身上没力气,恨不得踹他下床。

今日要去法华寺拜祭季云菀的父母,两人闹了会儿还是起床了。洗漱完,用完早饭,让下人备好马车和拜祭要用的瓜果点心,两人便出了门。

马车上祁承把季云菀抱在怀里,一开始只是把玩她的手指,把玩着把玩着,就顺着她的手腕摸进了衣袖中,压着她又开始欺负。

等到了法华寺,季云菀已经被欺负的杏眸含水,腿脚酸软,歇了会儿才有力气下马车。

随寺里的引路僧人去拜祭过父母的牌位,两人从寺里出来,寺门口来了一辆朱顶华盖的马车。季云菀瞥了一眼马车上面的徽记,是二皇子府的,她蹙紧眉,正想快些上王府的马车,朱顶华盖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一个绿衣丫鬟扶着个红衣美人儿从里面出来,瞧见美人儿的面容,季云菀一愣,是绮旎楼的玉娘。

玉娘下了马车,瞧见他们,朝他们盈盈一拜,就在丫鬟的搀扶下往寺里走去。

“玉娘怎么会坐二皇子府的马车?”马车里,季云菀靠在祁承的怀里,有些疑惑问道。

“玉娘现在已经不在绮旎楼了,她被二皇子接进了府里,如今是二皇子的侍妾,听说已经有了身孕。”祁承和她十指交握,淡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季云菀一惊,她上次去绮旎楼,玉娘还在楼中,只过去了两个多月而已。

祁承捏捏她的手指,“就在你上次去绮旎楼不久。”

季云菀忍不住有些可惜,二皇子并非良配,也风光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被太子寻到罪状在皇上面前狠狠告一笔,落个圈禁的凄惨下场。玉娘现在去做他的侍妾,太不划算了些。

想起这个,她突然心中一凛,上一世祁承是娶了孙莹莹后,才取得了二皇子和孙家的罪状,和太子联合起来把整个二皇子一派都连根拔起。如今他娶了自己,孙莹莹嫁给了二皇子,那二皇子被圈禁,孙家被瓦解这件事,是不是也要起变化?

越想越心中不安,她抓紧了祁承的衣袖。

“怎么了?”祁承见她突然脸色一白,紧张问道。

季云菀定定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头,“没事。”

事情已经起了变化,她说出来也无用,她靠到祁承胸口,闭了闭眼喃声问道:“你说将来继承大统的会是太子还是二皇子?”

祁承眉梢微微一动,“储君之位是太子,自然会是太子继承大统,你为何会提到二皇子?”

季云菀忧心忡忡道:“孙贵妃受宠,孙家在朝中势力又大,若说他们不觊觎储君之位,谁信?万一哪天找个理由让皇上把太子的储君之位废了,另立二皇子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就这么为太子担心?”见她脸露忧色,想起之前太子曾对她关注有加,祁承不由得有些拈酸吃醋,不快道。

季云菀奇怪的看他一眼,在心里嘀咕,你不是和太子一伙的么,你就不担心?

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默认了,祁承心中更是不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我才是你的夫君,你在我面前担心别的男人?”

“我没担心太子,我在担心我自己。”季云菀握住他的手,双眼幽幽看着他,“因为你,孙莹莹一直想置我于死地。如果让二皇子继承大统当了皇上,那孙莹莹可就是皇后,到时候她再想收拾我,不是易如反掌吗?”

祁承轻咳一声,有些心虚,他放开手,低头亲了亲季云菀的额头,眼中冷光一闪而过,低声保证道:“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再有伤害你的机会。”

从孙家到二皇子府的马车上,孙莹莹垂眸想着她娘刚才在府里跟她说的话。

第一百零五章 三朝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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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莹啊,你如今已经嫁给了你表哥,就不要再生出旁的心思了。等以后你表哥当了皇上,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的荣光难道比不上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表哥的心抓住,早日给他生下儿子,把后院的位置坐稳。你姑母虽喜欢你,可到底你表哥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若让你表哥厌弃了你,你姑母也不见得会再喜欢你了。”

孙莹莹咬了咬唇,吩咐车夫,“先不回府,去一趟秀衣坊。”

暮色四合,孙莹莹沐浴完换上从秀衣坊精心挑选的纱衣,大红色纱衣轻薄柔软,贴在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线条,只用一条腰带松松系在纤细腰肢上,微微一动,便露出胸口大片春光。

“红色很衬夫人呢。”碧水在一旁恭维道。

孙莹莹看着铜镜中那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勾了勾唇,走到床头坐下,问碧水道:“表哥可回来了?”

碧水道:“我让人在门口瞧着,只要殿下一回来,就把他请到夫人屋里来,夫人再耐心等等。”

孙莹莹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夜明珠,侧卧在床上,如云秀发披散在肩头,雪白玉润的肌肤在大红色纱衣里若隐若现,端的是春色惑人。

她摆好姿势等了好一会儿,手肘都麻了,还没见二皇子回来,正要让碧水再派丫鬟去前院看看,之前派去门口的丫鬟团圆匆匆从外面进来,她精神一振,忙问:“可是表哥来了?”

团圆跪到地上,不敢看她的脸色,颤颤巍巍支支吾吾道:“殿下……殿下去了玉夫人那里。”

孙莹莹脸色一变,碧水忙在旁边气急道:“不是让你在门口就把殿下请到夫人这里,如何会去那个女人那里?”

“……殿下要去,奴婢拦不住啊。”团圆带着哭腔,“本来殿下都随奴婢往夫人这里来了,可是玉夫人身边的紫衣突然出现,说玉夫人去了一趟法华寺,身子有些不适,殿下担心她腹中的孩子,便急急过去了。”

孙莹莹的脸色由青转白,冰冷的沉默片刻,突然从床上暴起,拿起夜明珠就朝床前跪着的团圆掷去,“谁让你叫她玉夫人?!她一个从贱妾也陪称夫人!”

那夜明珠足有鸡蛋大小,直直掷在团圆的额角,瞬间就让团圆头破血流。

“夫人息怒,为了一个贱妾气坏身子不值当。”碧水唬了一跳,忙安抚孙莹莹,又急忙上前查看团圆,匆匆到外面唤人进来扶她出去请大夫,并嘱咐了一遍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让殿下知道。

殿下原本就对夫人起了厌弃之心,不喜她三番四次拿下人出气,要是让殿下知道,夫人又把丫鬟弄的头破血流,怕是更要厌弃夫人了。

“玉娘那个贱人!”孙莹莹气的发狂,披散长发毫无形象的在房里来回走动,花瓶瓷器被她拂袖挥到地上。自从表哥把那个贱人从绮旎楼接回府中后,就夜夜宿在那个贱人房里,对那个贱人宠爱非常,如今有了身孕,更是对那个贱人如珠如宝。如果让那个贱人生下孩子,那她在这个府里,哪里还有地位,将来就算自己当了皇后,怕也是坐不安稳!

碧水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站着,夫人还没嫁给殿下之前,脾气也就是刁蛮一些,自从嫁给殿下后,脾气越发的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对下人非打即骂,就算她从小伺候在夫人身边,也有些胆战心惊,生怕夫人会把怒气发泄到她的身上。

碧水原想等着孙莹莹把怒气发泄完,却没想到她突然安静下来,抬了抬手吩咐道:“让人进来把地上收拾了,我累了,替我更衣歇息。”

碧水忙出门唤下人进来,收拾完了屋子,又替她换上寝衣伺候上床歇息。

三朝回门,周氏早早的派了身边的张嬷嬷在国公府门口等,见安王府的马车过来,张嬷嬷忙让小丫鬟进去禀告夫人。

马车在门口停下,祁承扶着季云菀下马车,张嬷嬷笑着迎上前道:“二姑娘,二姑爷,夫人和老太太他们都在荣善堂等着你们,快随我进去。”

一路从前院到了荣善堂,堂屋里老太太,周氏叶氏,季云舒几个姐妹,以及季云庭几个都到齐了。祁承随季云菀敬了茶,就被丫鬟带着去书房见季明正,季云菀留下来陪周氏说话。

季云舒几个等在一旁要和季云菀说话,周氏便只问了问她这两日在王府过的习不习惯,就放她和季云舒几个去了。

“二妹妹,你不在的这两日,总感觉府里缺了什么似的,锦绣院空落落的,真不习惯。”季云舒拉她在榻上坐下,叹气道。

“我也是呢,昨日想去找二姐姐说话,到了锦绣院门口,才想起二姐姐已经出嫁了。”季云柔在旁边有些伤感,“再过两个月,大姐姐也要嫁人了,到时候府里又要少一个说话的人。”

季云菀拉着她们的手笑,“看你们这样舍不得我,我都不想回去王府了。”

“那可不行。”季云舒忙笑着摆手,“你若不回去了,世子还不知道要怎样怪我们呢。”

姐妹几个说了会儿话,季云菀去看严霜霜。严霜霜昨日晌午多贪吃了些,到了晚间闹肚子,请了大夫来看,虽说没什么大碍,但为了她肚里的孩子,周氏让她卧床休息。

见到季云菀过来,严霜霜十分高兴,两姐妹意犹未尽的说了好些话。

用了午饭,日落将歇的时候季云菀和祁承才从国公府告辞。季云庭一直缠着祁承教他练武,趁他姐姐不注意,拉了拉祁承的衣袖,小声道:“姐夫,我过几日去王府找你啊。”

祁承无奈的点头。

两人坐马车回了王府,走到门口,正碰上冯神医从里面出来。

到京城后冯神医洗脱了通缉犯的名声,按照承诺在给安王妃治病。原本想留他住在安王府里,他嫌弃王府拘束,出去租赁了个院子单独在住。

“冯神医,我母妃的病如何了?”祁承停下来,拱手问道。

“快好了,再针灸半个月便能好的差不多了。”冯神医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扔给他,“这上面是我要的东西,准备齐了明日让人送去我住的院子。”

还以为是药材,祁承接过一看,上面写的却是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他皱眉问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把我的宝贝捏死了,我当然要重新再养了!”说起来就来气,冯神医瞪了他一眼,甩袖子就走了。

季云菀看见纸上写的毒虫,想起冯神医现在住的院子旁边还有两户人家,有些担忧道:“要不要给他换个偏僻些的院子住,要是他养的毒虫跑去别人家里咬伤了人,就不好了。”

“我明日让人去给他寻新院子。”祁承把纸折好放进袖子里,牵着她的手往府里走。

翌日,祁承让人去给冯神医寻新院子和他要的那些毒虫,安王妃得了宫里赏的几匹衣料,让人来请季云菀过去挑选衣料做衣裳。

季云菀刚出院子,冯冀就进来在祁承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出去一趟,等菀菀回来跟她说一声。”祁承吩咐了一声丫鬟,带着冯冀大步走出去,王府门口已经备好了马,两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两人在绮旎楼前停了下来,进去后,不动声色的躲过二皇子派来监视他的内线,穿过后院的角门,进去后面的一条小巷子。

巷子里十分幽静,没什么人,两人快步走到一户大门紧闭的院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很快有人开门,迎他们进去。

“世子,人在里面。”开门的侍卫跟着祁承往屋里走。

祁承推开紧闭的房门,屋中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身形娇小的人。

听见开门声,那人转过身,伸出青葱素手摘下头上的斗篷,祁承朝她点头道:“玉娘。”

“世子。”玉娘盈盈朝他福了福身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叠信件交给他,“这是我在二皇子书房发现的,他与北疆几个部族首领的来往信件,北疆那几个部族频频惊扰边城,都与二皇子有关。”

祁承接过随手拆开一封信件快速地扫视了两眼,对玉娘道:“二皇子通敌叛国的证据都收集的差不多了,我过两日就让人帮你从他身边脱身出来,这些信件不见了,他很快就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玉娘却是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不劳世子费心了,我自会找时机从二皇子府脱身出来,只是出来前,我一定要让二皇子和孙家反目。”

“需要什么帮忙尽管开口。”祁承沉默地看了看她,说道。

“多谢世子,我已经想好了法子,不必劳烦世子了。”玉娘朝他嫣然一笑,伸手重新把斗篷戴好,“我要走了,出来久了会惹人怀疑。”

“万事小心。”祁承点点头,让侍卫送她出去。

玉娘走后,祁承又把信件拆开全部看了一遍,重新收好交给冯冀,“你亲自去交到太子手上,别被二皇子的眼线发现了。”

“是。”冯冀拱了拱手,接过信件快步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 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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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回了二皇子府,刚解下斗篷,屋外丫鬟便用托盘送了一碗炖好的血燕窝进来。

自从她怀孕后,二皇子把各种珍贵的滋补药材往她房里送,这血燕窝更是二皇子向孙贵妃从宫里要来的,这独一份的恩宠,只给了玉娘,连孙莹莹都没份。

玉娘坐在榻上吃着血燕窝,顿了顿吩咐丫鬟道:“殿下送来的血燕窝可还有?再去让厨房炖一碗。”

丫鬟有些迟疑,“这血燕窝都有数,殿下吩咐每日炖一碗给玉夫人服用,正好可以到您生产。”

“少吃一日没什么,听我的吩咐去就是了。”玉娘平淡道。

“是。”丫鬟只好福了福身子,转身去厨房了。

暮色降临,孙莹莹屋里亮起了烛灯,她倚在榻上看书,碧水进去问道:“夫人,是现在摆饭还是等殿下回来了摆饭?”

“现在摆,表哥哪一日不是去陪那个贱妾吃饭,何曾来陪过我?”孙莹莹扔掉手里的书卷,冷笑一声。

碧水忙垂目敛声,退出去唤厨房传饭。

摆好了饭菜,孙莹莹正要用饭,屋外突然有小丫鬟进来胆怯道:“夫人,玉姨娘来了。”

自从那次团圆的事后,在孙莹莹屋里伺候的丫鬟们就不敢称呼玉娘为玉夫人了,而是姨娘。

“她来做什么?拦住她,别让她进来。”孙莹莹皱起眉,沉下脸吩咐道。

然而不等丫鬟们阻拦,玉娘已经从门口进来了,她仿若没听见刚才的话,笑盈盈的朝孙莹莹福了福身子,亲热道:“姐姐。”

“你也配叫我姐姐?”孙莹莹面若寒霜朝她冷笑,鄙夷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姐姐身份高贵,玉娘身份低微,自惭形秽。”玉娘面色不变,“只是大家如今都是殿下枕边的人,不管什么身份,自然是要以姐妹想称,要不然殿下知道了,就该不高兴了。”

说着,她又朝孙莹莹微微一笑,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这是殿下送去我那里的血燕窝,这般珍贵的补品,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独占,便送了一碗过来给姐姐尝尝。”

孙莹莹气的面色扭曲,她何曾被人这样挤兑过,还是个她瞧不上眼的贱妾!

“姐姐,快尝尝,这碗血燕窝我特地让厨房炖了将近两个时辰呢。”玉娘仿佛没看见她阴沉扭曲的面色,亲手端着碗往她面前去。

孙莹莹胸口怒火翻滚,恶狠狠地道:“别以为表哥现在宠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滚开!”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玉娘俏白的小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端着碗委屈道:“我好心把殿下赏的燕窝拿来给姐姐品尝,姐姐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样污蔑我。”

看着她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孙莹莹气的要爆炸,脑子一热,重重推了她一把,咬牙切齿道:“谁稀罕你的好心?你心里的这点伎俩,真当我看不出来?!”

玉娘没防备,被推得惊呼一声往旁边倒去,旁边就是四角尖尖坚硬的桌子。

“玉夫人。”玉娘身后的丫鬟忙上前,想要搀扶起她,见她跌倒在地捂着小腹,慌忙道:“玉夫人,您怎么了?”

孙莹莹冷冷看着面色苍白咬唇的玉娘,嗤笑一声,“别装了,刚才我都看见了,你没有撞上桌角,这是想讹我不成?”

玉娘低着头没有吱声,她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裙衫,下身裙摆却有血迹缓缓渗出。

“快,快去请大夫!”旁边的几个丫鬟瞧见了,心惊肉跳的慌乱叫喊道。

“什么事大吵大叫的,还要请大夫?”二皇子突然从门外进来,看见地上的玉娘,脸色一变,三步并做两步奔上前,“玉娘!”

“殿下,这不关姐姐的事,是玉娘自己不小心。你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玉娘脸色苍白,紧紧抓住二皇子的手臂,哀求道。

看着玉娘身下的血越流越多,二皇子眼睛都红了,抱起她嘶吼道:“御医,进宫去给我请御医!”

玉娘屋里,御医把完脉,二皇子急急问道:“玉娘肚子里的孩子如何?”

御医拱手行礼,“殿下,恕老朽无能为力,玉夫人肚子里的小殿下……没保住。”

“我的孩子……”玉娘听了,掩面躺在床上,低哑着伤心哭泣。

二皇子的手攥成拳,狂怒的目光扫向屋里的几个丫鬟,“让你们在玉娘身边照顾,你们是如何照顾的?!”

“殿下恕罪。”几个丫鬟急忙跪到地上,吓得瑟瑟发抖解释:“奴婢们也不知道夫人会突然动手推玉夫人。”

二皇子面色发青。

“玉夫人好心去送血燕窝给夫人,可是夫人不领情不说,还嘲讽了玉夫人一顿,更是用力推了下玉夫人,玉夫人没有防备,肚子磕在了桌角上。”一个丫鬟抬眼看了看二皇子,鼓足勇气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二皇子听了,眼中风云翻涌,晦暗艰涩,见玉娘在床上哭的伤心欲绝,梨花带雨,一甩衣袖,就要往门外走。

“殿下,玉夫人这滑胎固然有些撞击的原因,可更多的是因为玉夫人吃了会导致胎象不稳的药物啊。”御医忽然在旁边道。

“什么?!”二皇子和玉娘都是一惊,玉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急忙道:“我自从怀了孕,服的药都是由大夫检查过的,怎可能吃会导致胎象不稳的药物?”

御医道:“这种药物可以掺杂在食物里,府上的大夫可检查过玉夫人每日的饮食?”

玉娘惊疑地摇头,“这倒是没有。”

“玉夫人每日的饮食都是厨房做的,厨房的那些下人怎么敢对玉夫人不利?”

地上跪着的丫鬟听了,忙道。

“去厨房把玉娘今日用剩下的膳食拿过来!”二皇子面色沉沉吩咐道。

玉娘用了晚饭就去了孙莹莹那里,到这会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用剩下的膳食还没来得及处理,丫鬟取了回来交给了御医。

御医拿着银针一盘菜一盘菜的拨弄,时不时凑过去闻一闻,终于在一盘栗子糕前停了下来,他端起来呈到二皇子面前:“这盘栗子糕里,放了麝香散。麝香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的功效,寻常人用是无事的,但对于怀孕的妇人来说,却极易造成滑胎。”

在他的府里,竟然有人想害他的孩子!二皇子面色森冷,语气中风雨欲来,“把厨房的人都给我压到这里来!”

很快院子中的空地上就跪满了厨房的人,厨房管事是一个姓方的嬷嬷,她颤颤巍巍问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何事?”二皇子冷笑一声,把那盘栗子糕用力摔到地上,“有人想害玉娘腹中的孩子,竟然敢在这盘栗子糕中加麝香散,是谁做的,立刻给我指出来,要不然我就让你们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地上的丫鬟小厮们都慌乱了起来,互相张望紧张,忽然左后方一个灰色短打衣衫的小厮伸手指着他斜前方的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厮,颤抖着声音大声道:“……是元宝,我看到元宝碰过这盘栗子糕!”

二皇子府住的主子不多,厨房的厨子却不少,每个人都有擅长的菜式,手底下还有徒弟。元宝就是薛师傅的徒弟,平常只做煎炸炒焖的菜式,点心另有旁的师傅和徒弟。

元宝面色惨白,被二皇子阴冷的目光一扫,就吓的瘫软在地,连辩解都忘了,就直接求饶,“殿殿下,我不想害玉夫人地,是是夫人逼我这样做的。”

“孙莹莹!”二皇子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先是在饮食中下麝香散,后又推玉娘撞到桌子角,她真是千方百计要害死自己的孩子,想来就是为了在他继承大统后,她皇后的位置能够稳固!

他不再迟疑,携着周身冰冷的寒风,大步往孙莹莹住的院子去。

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季云菀和祁承住的院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开了满树的桂花,花香浓烈醉人。想着桂花酿酒、泡茶以及做点心都是极好的,季云菀叫了几个丫鬟小厮在院子里摇桂花树。

“少夫人,国公府少夫人来了。”院子外有丫鬟进来禀告,严霜霜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表姐。”季云菀忙惊喜的迎过去,“你怎么来了?快进去坐。”说着,牵着她往屋里走。

让丫鬟上茶,两人在榻上坐下,季云菀佯怪道:“你怀着身孕呢,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若是想我了,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自然会回国公府看你。”

“还待呢,自从怀了孕就不让我出府了,你知道我在府里待的有多无趣?难得出来一次,你可不许急着赶我回去。”严霜霜瞪她一眼,抱怨道。

季云菀笑,“那你就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看到院子里的桂花树没?我让人把桂花洗净蒸了,做新鲜的桂花饼来吃。”

“好呀。”严霜霜点点头,撑着下巴问道:“你听说了二皇子和孙家的事没?”

季云菀摇头:“什么事?”

“听说孙莹莹把二皇子那个宠妾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二皇子要休妻呢,孙家如今和他闹的不可开交,都闹到了孙贵妃面前。”严霜霜笑弯了眼睛,一脸的幸灾乐祸,“活该孙莹莹这个下场,当初她靠着她那个二皇子表哥和贵妃姑母,在咱们这些姑娘中多么跋扈,贵女被休妻,我还是头一回见。”

第一百零七章 围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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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菀一愣,前几日才在法华寺门口见到玉娘,当时还好好的,如今孩子竟然没了?二皇子和孙家一向休戚与共,万万想不到,为了一个女人,闹到了要休妻的下场。

等到黄昏祁承回来,季云菀和他说了这件事情。

“孙姑娘善妒,为了她在府中的地位,怎会容忍别的女人生下二皇子的长子?就算不是这次,玉娘腹中的孩子也生不下来。只是她错估了二皇子对玉娘和腹中孩子的重视,彻底惹怒了二皇子,如今闹的人尽皆知。”祁承在屏风后换衣裳,平静地道。

季云菀替他整理衣领,似笑非笑抬头看他,“以前都是唤莹莹,如今怎么唤孙姑娘了?”

祁承束腰带的手一僵,认真道:“以前是以前,她如今已经是二皇子妃,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哦,那她如果没有嫁给二皇子,你还是要唤她莹莹?”季云菀板着脸故意问道。

“自然不是,就算她没有嫁给二皇子,我也不会再那样唤她,我之前和孙家走得近,是有缘由的。”祁承连忙解释。

她虽然早已知道,但还是故意追问,“什么缘由?”

祁承喉结动了动,还不到告诉她的时机,他把季云菀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道:“再过一段时日,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全部都告诉你。”

季云菀心中一动,二皇子和孙家闹开,得益的只能是太子,难道玉娘腹中孩子没了这件事情,跟他和太子有关?

过了两日,在孙贵妃和皇上的共同干预下,二皇子和孙家的这件事情,慢慢平息。孙莹莹仍是二皇子的正妃,休妻的事情就此揭过。

二皇子府,玉娘的院子,二皇子走到房门口想进去,守在外面的丫鬟拦住了他,“殿下,玉夫人说她不想见任何人。”

“让开!”二皇子皱眉,冷冷斥声,伸手就推门进去。

玉娘坐在窗边垂泪,背对着门口,削弱的双肩颤动,这才几日光景,整个人生生消瘦了许多。

“玉娘。”二皇子心中一疼,上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软着声音道:“听下人说你午饭又没用,你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好歹用上一些。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殿下,玉娘什么都不想吃,玉娘只是有一事相求。”玉娘噙着泪,忽然起身朝二皇子跪拜下去。

二皇子吓了一跳,急忙扶她起来,“玉娘这是做什么?你有什么事情我没答应你的,尽管说就是。”

“多谢殿下。”玉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红着一双美目看二皇子,声音低哑,“请殿下放我出府。”

“什么?”二皇子面色一沉,皱眉道:“玉娘,我什么事都能答应你,唯有这件事,不能答应。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你要出府?”

“玉娘自然舍不得殿下,可是一想到腹中的孩子……”玉娘双目又盈满了泪水,伸手轻抚小腹,悲痛的闭了闭眼,两行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二皇子脸上也露出一丝悲痛,上前搂住玉娘,轻声安慰道:“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就算以后还会有,可只要和夫人同在一府,我就不得安心。殿下,你能保证,夫人下一次不会再害我们的孩子?”玉娘靠在他怀中,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痛声逼问。

二皇子闭了闭眼,咬牙道:“我会保护好你,再不让她有得逞的机会。”

玉娘悲凉地摇头,“殿下,不是玉娘不相信你,只是殿下不在这后宅中,不知道后宅的人心险恶。若夫人真想下手,又哪里是殿下能够阻挡得了的?”

玉娘顿了顿,又道:“夫人是殿下的表妹,贵为国舅之女,玉娘只是一介小小的歌姬,身份低微,哪里值当殿下为了玉娘和夫人反目,何况殿下在朝中,还要依仗国舅爷。若殿下心中真的有玉娘,就放玉娘出府。殿下想玉娘了,就出府看看玉娘,玉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二皇子面容晦涩,眼中暗光涌动,紧紧搂住玉娘半晌,才哑声道:“你既然进了府,就别再想出去。你养好身子,过几日我带你出府散心。”

说完,放开她出门,叮嘱门外的丫鬟,“好好照顾玉夫人。”

看着窗外二皇子快步离开的背影,玉娘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方才还悲痛欲绝的面色,一派平静。

从玉娘院中出来,二皇子背着手匆匆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问身后的侍卫,“被祁承抓住的那个假冒的山贼,大理寺查的如何了?”

侍卫道:“回殿下,那人似乎挺能抗,还什么都没说,大理寺至今未查到夫人那里。”

二皇子皱眉,“这大理寺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一个人都审问不出来。”

侍卫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帮帮大理寺?”

“不。”二皇子冷着脸摇头,上次刺杀祁承失败,他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孙莹莹身上,是打着一旦查出来,把自己摘干净的打算。孙莹莹对祁承的心思父皇知道,就算查出来是孙莹莹做的,父皇也会认为是孙莹莹为了情才对他们下手。与孙家和他都没有关系。

他与孙家的利益休戚与共,如果孙莹莹不是太过分,随便做什么,他都不会管。可孙莹莹竟然对玉娘腹中的孩子下手,又因为孙家的关系,他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不能处置她,还必须让她坐着正妃之位。

“下个月父皇要出宫秋猎,到时候太子也会去,趁此机会……”二皇子低声吩咐侍卫几句。

侍卫听完,吃了一惊,忙道:“是不是仓促了些,是不是应该再多花些时间好好谋划才妥当?”

二皇子决绝地摇头,“不行,就按这个计划办。”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等下去了,只有尽快把太子除掉,他才能彻底不用再顾忌孙家,到时候他是休妻还是宠妾,再没有旁人能够指手画脚!

每年到了九月,皇上都会组织秋猎,宫里的皇子嫔妃,朝中重臣以及家眷,都会一同前往。

今年的秋猎定在九月初九,到了那日,好几十辆气派的马车和训练有素的护卫,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跟在御撵后,往城外而去。

安王妃带着祁颜和季云菀以及祁清坐在一辆马车里,马车很大,四个人也不嫌挤,安王爷去了皇上身边说话,祁承骑着马随行在马车旁边。

“莞儿这是第一次去围猎?”安王妃握着季云菀的手,笑着问道。

季云菀点头,“是呢。小时候一直随爹娘住在林州,后来回了京城,因为守孝的缘故,一直不能出门。这还是第一次去围猎。”

“围场那里靠近山林,虽然四周都有侍卫把守,但还是不能乱走。我有时候不在你们身边,你和颜儿待在一处,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安王妃体贴地叮嘱道。

季云菀认真地点头,“知道了,母妃。”

“嗯。”安王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过头又叮嘱了祁颜一遍,“你大嫂第一次去围猎,你别光顾着自己和好友们玩耍,照顾着你大嫂一些,若到时候有什么闪失,别怪我责骂你。”

祁颜撇撇嘴,有些吃醋道:“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大嫂是你女儿,自从大嫂进了门,你对她比对我好多了。”

“莞儿嫁给了你大哥,自然也是我的女儿了。”安王妃瞪女儿一眼,“她可比你孝顺听话的多。”

季云菀嫁进王府后,每日晨昏定省没有断过,听闻她的肩颈有些不适,找人专门学了按摩之法,亲手给她按摩肩颈,比自己的三个儿女都要孝顺和贴心。

祁颜听了,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抱住季云菀的手臂,“大嫂的好,我当然知道了。母妃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嫂的。要是大嫂出什么闪失,不仅母妃不放过我,大哥肯定也要责罚我的。”

“知道便好。”听女儿这样说,安王妃满意地点头。

看着母女俩,季云菀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无奈道:“围场那么多人,我能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不乱走便是,母妃和妹妹就不要多虑了。”

安王妃却是有些不赞同的蹙了蹙眉,这次围猎,皇亲国戚全来了,二皇子也带孙莹莹来了。孙莹莹若还记恨着莞儿,对和他家的承儿的事不甘心,到时候要在围场使什么手段,可是防不胜防。

马车晃晃悠悠一个时辰后到达了围场,秋名山。早有人把围场收拾好了,就等着他们过来。

季云菀扶安王妃下了马车,有侍女过来指引她们先行去歇息,毕竟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这次随行的贵女夫人们都有些累了。

歇息的场所是一顶顶的帐篷,每顶帐篷外都挂着各府的徽记,侍女指引他们到了有安王府徽记的帐篷,就行了礼离去了,祁承送她们进去帐篷,刚安置好,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过来请他去皇上那里。

祁承叮嘱季云菀和安王妃两句,便随来请的太监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毒箭

帐篷里矮榻、圈椅,一应俱全,季云菀扶着安王妃在圈椅上刚坐下,就有侍女送来茶水点心以及各色的果子。

在帐篷里歇了会儿,又有侍女来请她们出去,围猎要开始了。

围猎一开始,男眷们就策马进入了密林中,皇后娘娘让侍女来请季云菀和安王妃去她的帐篷。

冯神医治好了安王妃多年未愈的病,名声传到了宫中,太子亲自去请他到宫中给皇后娘娘治病,如今皇后娘娘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这次来围猎,除了孙贵妃,她也陪皇上一同来了。

皇后娘娘的帐篷自然是要宽敞奢华许多,季云菀随安王妃进去,这次随行的夫人姑娘们都差不多全来了。

侍女引她们在靠近上首的位置坐下,季云菀扫视了一圈周围,周氏和叶氏就坐在她旁边不远。严霜霜怀着身孕,季云舒下个月便要出嫁,两人都没有来这次围猎,国公府里只来了季云兰和季云晴两个姑娘。

看见她,季云晴眼睛一亮,高兴地朝她挥了挥手。

季云菀也朝她笑了笑,目光一转,看到了对面的孙莹莹。

孙莹莹面色肃冷,面无表情坐着,没人和她搭话。上次她害二皇子宠妾肚里的孩子没了,二皇子要休妻的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大家顾忌着孙家的体面当面不说,背地里早就不知道嘲笑编排了多少次。这次来围猎的女眷都是名门贵女,早就看不惯她嚣张跋扈的模样,如今见她沦为了笑柄,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愿意和她搭话,如无必要,甚至都不想坐在她身边。

孙莹莹也瞧见了她,冷冷的看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季云菀也没再看孙莹莹,孙莹莹三番几次想要害她,如今却自己落的这个下场,可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皇后坐在上首,等人都到齐后,言笑晏晏和众位夫人说话,侍女们在帐篷中来往穿梭上茶水点心。皇后看着心情不错,孙贵妃的面色便有些平淡了,对于皇后和下首夫人们的谈话,只偶尔开口几句,对孙莹莹也是淡淡的,落座后都没看过她一眼。

帐篷内气氛融洽,皇后见时辰差不多了,正要吩咐侍女上膳,帐篷被人大力掀开,皇上身边的太监祥公公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跪倒在地,面色惨白,“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中了毒箭!”

“什么?!”皇后猛然站起,身子晃了晃,扶住身后的侍女,“太子现在人呢?!”

祥公公忙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御医守在一旁。”

太子突然中了毒箭,围猎被迫中止。皇上让人送了太子回来,命令祁承和安王爷带着侍卫搜山,誓要把暗算太子的人找出来。

太子帐篷外围了两层侍卫,守得严严实实,不让人随便进出。帐篷里,太子昏迷不醒躺在榻上,四五个御医守在榻边诊治,皇上和皇后站在一旁,皇上沉声问道:“太子如何了?这毒可有解?”

御医们擦着额头上的汗,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跪倒在地,为首的王御医惶恐道:“皇上恕罪,这毒箭上的毒霸道得很,又在靠近太子胸口的位置,恕臣无能,想不出解毒的法子。”

“我的麟儿……”皇后一听,面色惨白,险些晕倒外地,身后的侍女忙扶住她。

“废物!”皇上怒气冲冲一甩衣袖,严厉的目光扫视其他的御医,“你们呢,你们一个个的也没有法子解太子中的毒?!”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地上的御医们纷纷惶恐地叩头。

“饭桶,一群饭桶,养你们何用!”皇上勃然大怒,皇后却突然清醒过来,拉住皇上的衣袖,“皇上,让人立刻送麟儿回宫,请冯神医进宫!”

“还不立刻去办!”皇上听了,立刻吩咐祥公公。

禁卫护送太子迅速的离开了围场,皇上和皇后随后一同离去。其他人等先留在围场,没有找到对太子放毒箭的人之前,没有人可以离开。

来了围场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安王妃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十分不安,“不知道王爷和承儿找的怎么样了?他们不会有事吧。”

她听说了太子中的毒十分难解,若对太子放毒箭的人还在这秋名山上,见到王爷和承儿搜山,被逼之下,说不定会对王爷和承儿下手。

“母妃,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季云菀心中也惴惴不安,然而她不能显露出来,扶着安王妃在一旁坐下,安慰道。

围场里到处人心惶惶,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夫人过来打听搜山的事情,季云菀让外面的侍卫把人都拦住了,不让来打扰安王妃。

黄昏时分,安王爷和祁承才带着搜山的侍卫回来,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向太子放毒箭的人的尸体,那人在一处山洞里服毒自杀了,搜遍了全身,只在肩背处发现了一处纹身,是北疆苍翼族的族徽。

从围场回去安王府,已经是深夜,洗漱完躺到床上,季云菀靠在祁承的怀里,疑惑问道:“那苍翼族为何要刺杀太子?”

“两年前北疆各族为了抢夺地盘,打成一团,太子领兵去帮他们平息争斗,斩杀了先挑起事端的苍翼族首领,让当时苍翼族的地盘迅速被旁的部族分食,许是因为这样,苍翼族人怀恨在心。”祁承搂着她,说道。

“那苍翼族的人也挺有本事,围场层层侍卫严守,都能无声无息的溜进去。”季云菀皱眉,想起太子中的毒箭,有些担心地问道:“冯神医去了宫里,太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上一世可没有出这样的事,二皇子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若太子中的毒解不了,储君之位可就要换人来坐了。

“你这么关心太子?”祁承听了,有些吃醋地问。

“那可是太子,未来的储君,难道你不关心?”季云菀伸手在他胸口轻轻锤了锤,无奈道。

“我可以关心,但是你就不能了,你只能关心你夫君一个男人。”祁承捉住她的手,低头在她玉白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可是我还有大伯父,大哥哥,舅舅,表哥,他们都是男人,我也要关心他们,可不能只关心你一个。”季云菀偏了偏头躲开他,故意说道。

“他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妻子关心,你只能关心我一个。”祁承探过头追着她,两人在被子里闹了一会儿,就忘了太子的事情,情动贴到了一处。

有冯神医在,果然第二日就从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子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还在昏迷中,休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不是说那毒无人能解,怎么才一晚上的时间,就被人解了?!”二皇子府的书房中,二皇子一脸暴怒地训斥面前的侍卫。

“殿下,这……这属下也不知道,送那毒来的人是这样说的,许是……许是那位神医太过厉害了……”侍卫跪在地上,冷汗涔涔道。

“废物!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被你这样浪费了!”二皇子气的一脚踹向侍卫的胸口。他派人监视太子许久,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太子下手,这次围猎,趁着人多,好不容易寻了机会能干掉太子,却又被这些废物白白浪费了!

失了这次机会,太子以后肯定会更加警醒,再想找到机会向太子下手就更加困难了。

不过幸好他做了准备,把下毒的锅甩到了苍翼族的身上,怀疑不到他这里。既然已经找出凶手,太子那里肯定会放松警惕,不如就趁他现在昏迷,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彻底的醒不过来。

二皇子眼中冷光一闪,朝侍卫勾勾手指,“过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夜,东宫,太子的寝殿中亮着烛灯,皇后娘娘来看望过太子,出门看见守在门外的侍卫,停下来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麟儿从小便不喜欢有人守在他房门口,苍翼族有再大的本事,本宫也不信他们能到宫里来。”

侍卫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走后,寝殿内的宫女也很快吹熄烛灯,只留下两盏,端着药碗退了出去,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太子一人。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寝殿窗户突然动了动,微风吹进寝殿内,剩下的两盏烛灯的灯影晃了晃,没等灯影重新归于平稳,一个黑衣人从窗口无声无息地滑入,右手食指和中指捏着一根银针,闪电般朝床上的人刺过去。

就在黑衣人扑到床上的一瞬间,床上的人突然爆起,却是冯冀,同时房门被涌入的侍卫踢开,交手不过上十招,黑衣人就寡不敌众,被人擒住。眼见被擒,黑衣人正准备咬破齿间藏的毒,冯冀早有准备,“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卸了他的下巴。

祁承背着手从门外进去,看了一眼冯冀,冯冀会意,一把扯开了黑衣人的衣裳,肩背处果然有苍翼族的纹身。

“你是苍翼族的人?”祁承居高临下看着黑衣人,淡淡问道。

黑衣人被卸了下巴不能说话,只好用力点头。

“以为弄一个纹身便能假冒苍翼族的人,你家主子也太可笑了些。”祁承冷笑一声,“带回去用刑,让他说实话。”

第一百零九章 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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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翼族又派人进宫刺杀太子的消息,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翌日早朝,以孙国舅为首的重臣群情激奋,正要上奏请皇上派兵攻打苍翼族,祁承审讯完黑衣人姗姗来迟,呈上黑衣人的认罪血书,道出黑衣人背后的真正主使,正是二皇子。

孙国舅一派大呼冤枉,祁承接连呈上证据。除了二皇子派人假冒苍翼族的人刺杀太子,还有二皇子这几年和北疆各部族的首领私下来往的信件,以及之前南下治理水患,孙家不顾百姓生死,哄抬物价,从中牟利,二皇子为了保护孙家,隐瞒不报,拖延水患的治理,害的在水患中多死了上百的百姓。

众臣哗然,皇上震怒,令人彻查孙家,二皇子被圈禁府中,不得外出。

三日后,孙家这些年做过的所有恶事全部被查了出来,不仅利用水患从百姓中牟利,还参与了买官卖官,甚至借助二皇子,在暗地里向北疆各部族卖兵器,挑动北疆动乱,还克扣运去北疆军营的军饷。

罪行滔滔,证据确凿,隔日孙家就被发落了下去,成年男眷一律斩首,未成年男眷则流放到岭南荒野之地,永不能回京城,成年女眷一同流放岭南,未成年女眷则发卖为奴。

盛宠一时的孙贵妃,也被打入了冷宫,永不复宠。

东宫,太子寝殿内,皇后娘娘看着床上面容灰败,昏迷不醒的太子,眼中泪水涟涟,问一旁的冯神医道:“神医,麟儿的毒,真的无法可解?”

冯神医面色沉重,迟疑地道:“太子中的这毒,十分诡谲,我也只在一本残缺的医书里看到过,倒也不是无药可解,只是制作解药需要一味特殊的药材。”

皇后娘娘大喜过望,连忙道:“什么药材?只要是这世上有的,本宫一定让人找到。”

“娘娘,这味药材不是那么好寻的,那书上记载,这毒来自北疆一个鲜少与外人来往的部族,在他们世代守护的圣山上,有一种奇异的花每隔十年才开一次,他们族人称之为圣花,这味特殊的解毒药材便是他们守护的圣花。北疆那些部族与咱们这几年动乱不断,就算是皇上,讨要圣花又怎会容易?”冯神医顿了顿,又接着道:“何况太子中的毒,已经快要深入心脉,我顶多再能护他一个月。而京城离北疆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路上来回也要一个月,还没加上顺利取得圣花的时间。”

面上的欢喜变成了惨淡,皇后娘娘身子晃了晃,面容哀泣,“难道本宫就只能看着麟儿离开而无能为力?”

冯神医沉默片刻,拱手道:“娘娘保重凤体。”

皇后娘娘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太子,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镇定道:“神医你错了,本宫不需要派人在路上来回,只要让人在北疆取得了圣花,送回京城就好。”

“……娘娘何意?”冯神医惊疑问道。

“北疆军营几万大军,难道还敌不过一个小小的部族?本宫现在就去求皇上,一定不能让麟儿有事!”皇后娘娘说着就带着宫女去求见皇上。

“坏了坏了,为了救太子,这是要强硬去抢不成?”冯神医眉头一跳,原地转了两圈,正不知如何是好,祁承从殿外进来了。

冯神医跺了跺脚,急忙把方才的事告诉给他。

“有了圣花,你保证能救回太子?”祁承听完,眉头一凝,沉声问道。

“这我如何保证?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太子中的这种毒,不过那本书是我师父留下来的,应该错不了。”冯神医有些着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应该想法子阻止皇后娘娘才是。如今北疆本就不稳,皇后娘娘还要派将士去抢人家部族的圣花,若人家部族反抗,难不成想把人家部族全部屠光?这样的土匪行径,让其他部族怎么想?”

“跟我去见皇上。”祁承沉思片刻,带着冯神医大步出了东宫往御书房去。

“夫人,世子还没回来,不如夫人先行用饭?”暮色将合,院里的嬷嬷来请示是否让厨房送饭。

“不用,再等等世子。”季云菀看着窗外蹙眉,祁承进宫之前说好只是去看看太子就回来陪她用饭,如今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嬷嬷行了礼退下去,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祁承才姗姗回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让厨房上饭。”季云菀让春桃去厨房说一声,她到屏风后替祁承更衣。

“你还未用饭?”祁承换好衣服,牵着她到榻上坐下,“宫里有些事耽搁了,我应该派人回来告诉你一声的。”

季云菀问道:“什么事?太子的毒不是解了么,是醒了?”

“用过饭在和你说。”祁承捏捏她软柔的小手,抿唇道。

两人面对面而坐,互相布菜,用完了饭,让下人收拾了桌子,祁承才道:“我要出远门,去北疆一趟。”

季云菀惊讶,“什么?”

祁承抱着她坐到腿上,把太子需要圣花才能解毒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如果贸然让北疆军营出兵,无异于是在向北疆开战,到时候若是惹怒了北疆各部族,他们联合起来,遭殃的是百姓和北疆的将士们。所以我向皇上请求,亲自去北疆一趟,把太子需要的圣花带回来。”

“原来太子没事的消息是假的,是故意放出来迷惑二皇子……”季云菀如今才反应过来,她蹙眉担忧道:“那既是别人部族的圣花,你如何求来?”

祁承道:“记得苍翼族吗?我和太子与他们现在的族长有几分交情,当年太子斩杀了苍翼族的前任族长,扶持了他上位,他欠太子一个人情。之前在北疆的时候,曾在他口中听说过圣花,他与那个部族相熟。这次去,有他相助,应该不会太难。”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能那么快找到刺杀太子的人是假冒的苍翼族人的证据,这一切都是他给二皇子设的局,将计就计。

“那你多带几个侍卫在身边,万一不成,千万别冒险,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我在府里等你回来。”季云菀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关切地问,“什么时候走?”

“冯神医只能再保太子一个月的命,明日一早便出发。”祁承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赶不及回来陪你回国公府送你大姐姐出嫁了。”

“没事,你平安回来就好。”季云菀搂着他的脖子,想起来忙道:“父王和母妃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还不算晚,去告诉他们一声,明日一早就来不及了。”说着就要从他腿上起身。

“不急。”祁承搂住她,又亲了一会儿,才去见安王爷和王妃。

第二日一早,天未亮,祁承就醒了,昨晚折腾了一宿,怀里的人眼睫紧闭,红唇微张,还在沉睡。

“叩叩叩”冯冀在外面敲了敲门,小声唤道:“世子,门口马已经准备好了。”

祁承轻手轻脚的起身,不欲惊动怀里的人,结果他刚下床,身后的人就醒了。

“这就要走了?我叫人送热水进来。”季云菀惺忪睡眼,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

“你继续睡,我去叫人。”昨晚折腾到大半夜才歇下,祁承拦住她,自己去门外叫人。

季云菀浑身酸软,仍是强撑着从床上起身,披上衣裳,去屏风后帮他更衣。

“用了早饭再走吧,耽误不了多少时辰。”季云菀替他系好腰带,从京城到北疆路途遥远,一个月的时间要在路上一来一回,肯定要日夜赶路,中间不会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吃饱了才好赶路。

“不用,母妃让厨房做了一包干粮,带着在路上吃就行了。”祁承洗漱完,搂着她又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一定要平安回来。”季云菀伸手抓着他的衣领,有些忐忑道。

“放心。”祁承又亲了亲她额头,拿起昨晚就收拾好的包袱,带着冯冀出了门。

季云菀站在门口看他们出了院子,春桃过来道:“夫人,这天色还早,再回去睡一会儿吧。”

季云菀点点头,揉着酸胀的小腹,重新回去屋里。自从成亲后,她就再没有一个人睡过,如今祁承突然不在了,她有些不习惯,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实在困倦,才闭眼睡了过去。

祁承走后,安王妃怕季云菀一个人在院子中住着闷得慌,每日都要叫她去说说话,祁颜也时不时就去找她下棋看书。她时不时还要回国公府看看季云庭季云舒和严霜霜,日子倒是不难熬。

进了十月,离季云舒成亲的日子没剩多少时日,季云菀又回国公府看她。

到的时候,严霜霜也在,她如今已经显怀了,小腹微凸。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就到了晌午,季云舒让人去厨房说了一声,三个人一起用饭。

今日的菜里有一道炖成奶白色的鱼汤,刚端上来,严霜霜就捂着嘴唇,连连摆手道:“拿走拿走,闻这味我犯恶心。”

这是给季云舒的菜,没提防严霜霜也在这里,一时疏忽端了上来,丫鬟慌忙端起来要拿走。

季云菀也闻到味道,只觉一阵阵腥气钻入鼻间,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她伸手按住胸口,弯腰俯身干呕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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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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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胡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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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菀听了,不在意地笑道:“没事的,有冯神医在,我相信世子很快就能恢复记忆的。”

冯冀低头紧抿嘴唇,不吱声了。

季云菀也没放在心上,又过了两日,到了祁承如今在的边城。

这是座叫凌关的边城,因着靠近北疆,城门前官兵检查都要比别处仔细几分。安王爷知晓他们到了,早已经派了人在城门口等。

季云菀一行人顺利进了城,直接到了安王爷下榻的院落。

安王爷下榻在凌关城知府名下的一处院落,马车在门口停下来,季云菀急急下了马车,就去前院大厅见安王爷。

“父王,世子在哪儿?我想去见他。”见到安王爷,季云菀福了福身子,就迫不及待问道。

安王爷却是淡然道:“如今天色已经快黑了,既然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一路上车马劳顿,还怀着身子,我已经让下人收拾好了屋子,你和神医都去歇息一晚,明日就带你们一起去见承儿。”

季云菀还要开口,安王爷已经唤了丫鬟过来,吩咐道:“领世子夫人和神医都回屋歇息。”

季云菀只好按捺住迫切的心情,和冯神医一道随下人去了后院。

大厅里只剩下冯冀和安王爷两人,安王爷面色沉重问道:“你可跟菀儿讲了承儿如今的状况?”

冯冀道:“只讲了一部分,夫人只知道世子失了忆,并不知道他还……”他顿了顿,“我担心夫人会伤心。”

“明日见了人还是要伤心的。”安王爷闭了闭眼,摆摆手,“你也奔波了一路,下去歇息吧。”

“是,王爷。”冯冀拱手退下。

边城严寒,屋里都是烧的炕,季云菀洗漱后躺下,想起明日便能见到祁承,欣喜地辗转半晌,后半夜才睡下。

前一夜睡得晚,第二日窗外刚透出亮光就醒了。春桃和春枝打着哈欠,从屋外端来热水,服侍她洗漱,春枝搓着双手道:“这凌关比京城冷多了,我瞧着外面天色不大好,怕是有一场雪要下。”

“幸好我们已经到了,若是半路上下雪,可就麻烦了。”春桃给季云菀梳了发,去外面让人传早饭。

这院里的下人都是凌关知府送过来的,厨娘更是精挑细选过后才送来的,一早便知道了有位怀有身孕的世子夫人要来,因此早饭极尽细致,小米粥,豆沙卷,江米糕,全是在京城府中吃惯的食物。

季云菀用完早饭,让春桃取了狐裘披风来给她穿上,就迫不及待去找安王爷,她想立刻见到祁承。

安王爷也已经用完了早饭,正和冯神医在前院大厅里说话,见她来了,吩咐下人套上马车,一起出门。

马车骨碌碌的在路上走,安王爷沉默片刻,出声道:“莞儿,承儿如今在救他那家的豆腐铺子里帮忙,那户人家里,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

季云菀还没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马车就停了下来,冯冀在外面道:“王爷,到了。”

“总之,你要记得,他是失忆了才如此,承儿心中,始终是有你的。”安王爷面色肃穆,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季云菀听的一头雾水,楞楞跟在后面下了马车。他们停在一家小铺子前面,铺子门口摆着卖豆腐的摊子,见他们来了,一个三十来岁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忙迎了出来。

“王爷。”中年男子躬身行礼。

安王爷问道:“承儿呢?”

“……在里面。”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中年男子额上却渗出了冷汗,战战兢兢欲哭无泪道:“世子一定要在里面帮忙,我拦不住……”

安王爷没说什么,只道:“带我们进去吧。”

中年男子忙领他们进门,经过前面的厅堂,到了后面的豆腐房。

豆腐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在转动石磨,房里还有一个妇人和一个十五六岁模样,长相清秀的少女在忙碌。见他们进来,妇人忙伸手擦了擦围裙起身,那个少女警惕的看着他们,目光落到季云菀的身上。

“承儿。”安王爷对着祁承唤了一声。

祁承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季云菀看着祁承,不由自主的上前,目光盈盈泛着泪光。两个月没见,他消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变得锋利,额角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承儿,这是莞儿,你的夫人。”安王爷在一旁道。

季云菀就见祁承朝自己看过来,那目光陌生至极,虽然早已有预料,也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让她心中一痛。

她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对冯神医道:“还请你给世子瞧瞧。”

说完,她朝祁承走过去,在面前停下,微微笑道:“这是冯神医,当初你和我一起从林州请回京城的,母妃的病便是他治好的,让他给你瞧瞧。”

说完,温声问他,“你如今住在哪儿?”

一旁的中年男子忙道:“就住在后院,我引你们过去。”说着在前面带路。

“走吧。”季云菀又是朝祁承一笑,眼睛弯弯,笑意盈盈看他。

祁承低头看着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旁边的少女突然出声,“阿承哥!”

……阿承哥?季云菀一愣,就见少女跑到祁承身边,一双眸子警惕的看她,“我陪你一起去。”

“巧儿!”一旁的妇人急了,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瞪了她一眼,斥声道:“这是贵人一家的事,你捣什么乱!”

“娘!”胡巧儿气的跺脚。

妇人于氏拉着女儿不松手,朝季云菀讪笑道:“小姑娘家家,您别见怪。给世子治伤要紧,您快和世子去屋里吧。”

看着祁承,看着少女,想起下马车之前安王爷说的话,季云菀心中波涛汹涌,一颗心往下沉。

后院左边的偏房里,冯神医给祁承把完脉,又检查了一下伤处,神色凝重地摇头,“不妙,实在不妙,世子两次受伤,都是在同一处。”

安王爷皱眉,忧虑地问道:“如何不妙?承儿可还能恢复记忆?”

冯神医道:“如果伤的不是同一处,只需要每日施针,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两个月,让淤血散去,就能恢复记忆。可如今世子两次伤的是同一个地方,施针恐会不准,对大脑产生损伤,只能任由淤血自己散去。至于何时能散,快则半个月,慢可能就要一辈子了。”

看着祁承陌生的目光,季云菀眼中酸涩,问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还有就是我之前从京城来的时候说的,亲近之人多和他说说话,兴许能让他早些想起来。”冯神医顿了顿,“虽然不知道顶不顶用,但也聊胜于无了。”

“那世子随我们回京城将养吧,母妃很担心你,一直在盼着你回去。”季云菀隐去眼中的哀伤,看着祁承道。

祁承和她对视,喉头动了动,刚要开口说话,被她娘强硬拽在门口的胡巧儿急了,忙打断他道:“阿承哥,你答应过我现在不会离开的。”

祁承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松动,回过头对季云菀道:“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季云菀心中一凉,她勉力笑了笑,又道:“那便去随我们一起住吧,也好能方便照顾你。”

祁承又看了胡巧儿一眼,转回头看着她,缓缓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去随你们一起住,会不习惯。”

季云菀的心彻底凉透了,她瞧着胡巧儿脸上欢喜的神情,扶住旁边的春桃,哑声道:“走吧。”

出来上了马车,看见她小脸苍白,眼神仓惶,安王爷担心道:“菀儿,你没事吧?”

季云菀转头看他,“父王一早便知道了?”

安王爷叹口气,“当初刚找到承儿的时候,我就准备带他回京城,可是因为那个姑娘的原因,他不愿意随我回京城,只愿意待在这家豆腐铺里帮忙。原本没欲让你过来,可又担心若你不过来,承儿和那个姑娘的感情会……”说着一顿,停了下来。

感情会越来越好。季云菀听出来了,她攥紧手指,她万万没想到,祁承失忆竟会给她整出一个姨娘来。

安王爷又安慰道:“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我看是因为那姑娘救了承儿的原因,承儿才对她特别一些,你和承儿感情深厚,你既然来了,他肯定会想起你的。”

季云菀咬牙垂眸,没有说话。

当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入睡了,做了一晚上的梦,翌日天未亮就醒了,她起身靠在床上看窗外。

天色亮了,春桃和春枝进来准备服侍她洗漱,看见她已经起身靠在床上,身上只着里衣盖着被子,单薄的肩头还露在外面,连件衣裳都没披,春桃忙拿了件衣裳过去给她披上,摸了摸她的手,蹙眉道:“夫人何时醒的?怎么不拿件衣裳披一下?这里不比京城,就算在屋内,不注意也是会很容易生病的。”

“我忘了。”季云菀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手,确实有些凉。

春枝在一旁道:“夫人,世子的事你莫要太过伤心,我觉得昨日王爷说得对,是因为那个姑娘救了世子,世子才对她特别些。她和世子,哪里及得上你和世子感情深厚?世子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他只是失了忆,夫人就按冯神医说的多去和世子说说话,他定能早日想起你来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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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还怀有身孕呢。”春桃也在一旁委婉的提醒。

季云菀摸着小腹,眸中神色幽深,她要好好瞧瞧,祁承失了忆,是不是就真的对她无动于衷。

用过早饭,她跟安王爷说想去豆腐铺子见祁承,安王爷点头道:“去吧,当心你的身子。”说完,让冯冀送她去。

豆腐摊子前面,胡巧儿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大声地吆喝,“卖豆腐呐,新鲜滑嫩的豆腐……”

“有多滑嫩?比不比得上巧儿你的脸蛋儿?”旁边传来调笑声,是这条街上的几个混混,胡巧儿对他们熟悉的很,懒得搭理他们。

见她不说话,那几个混混得寸进尺,凑过来嬉皮笑脸道:“我看巧儿这脸蛋儿比豆腐还滑嫩,瞧这脸蛋儿都冻红了,哥哥心疼得慌,让哥哥给你暖暖。”说着,伸手就要动手动脚。

“阿承哥!”胡巧儿尖叫一声,祁承从后头铺子里出来,黝黑的眼眸冷冷盯着几个混混,薄薄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滚!”

这几个混混在祁承手底下吃过亏,知道他们不是他的对手,一边往后退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啐声道:“又不是你的婆娘,这般护着。巧儿,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种捡来的野男人最是没有良心,睡了你又不给你负责,到时候跑了,我看你大着肚子往哪里哭去!”

祁承拧眉看着他们离开,一转头看到对面停了辆马车,昨日那个说是他夫人的女子正站在马车旁看他。

胡巧儿也看到了对面的人,她走到祁承身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安道:“阿承哥……”

祁承看着对面的女子,清楚的看到在胡巧儿抓住他胳膊的时候,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划过一丝伤楚,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胳膊,挣脱了胡巧儿的双手。

街上的风大又凌厉,对面女子一张嫩白小脸被风吹的通红,路上行人都频频回头看她,这凌关城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美貌的女子。

他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有过妻子,见了这女子的面也甚觉陌生,可是看到周围行人都肆无忌惮盯着她看,他心中忽然有些不爽,大步走到女子面前,挡住周围人窥视的视线。

“你来找我?进铺子里说吧。”祁承示意她跟自己进去豆腐铺子里。

季云菀跟着他往铺子里走,胡巧儿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祁承带她进去了自己住的房里,不甘心也要跟着进去,春桃在门外拦住了她,淡淡道:“姑娘,我们夫人和世子说话,外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于氏也在一旁拉她,“巧儿,别闹,跟娘去前面!”

胡巧儿忿忿不情愿的被拉走了。

房里,祁承想给她倒杯茶,摸了摸茶壶却是冷的,他提起茶壶道:“我去重新给你泡壶茶。”

说着要往房外走,季云菀拉住了他,“不用了,我不渴。”

她冰凉的手指碰到他卷起袖口的小手臂,祁承才想起自己的房间也是冷冰冰的,不由得有些懊恼,开口道:“那去旁边的茶楼坐吧。”茶楼的包房里有炭盆,能让她温暖一些。

“不用。”季云菀摇摇头,收回手拢进披风中,在房里四处打量,“这两个月你就是住在这里?他们对你好么?”

祁承点头,“是的。胡叔他们对我挺好,一直让我住在这里,知道我失了忆,身上没银子也没赶我走。”

“看出来了。”季云菀笑了笑,“那个姑娘喜欢你。”

“那你喜欢她吗?”她忽然转头问道。

祁承一愣,“……巧儿救了我。”

“所以你喜不喜欢她?想不想娶她?”季云菀解开披风扔到一旁的炕上,走到他面前站定,手指沿着他衣领慢慢往上滑。

两人离得很近,只有一掌的距离,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祁承站着不动,僵硬问道:“你这样问是要做什么?”

季云菀的手指一路滑到了他的下巴,冰凉的手指在他下巴上蹭了蹭,似笑非笑道:“如果你喜欢她想娶她,那我明日就回京城,从此当没有你这个夫君,你也最好不要恢复记忆了。”

被她蹭的下巴痒,祁承忍不住往后退了退,面前的人却突然向他倒过来,他急忙把人搂在了怀里。

“你不想让我恢复记忆,想起你和以前的事?”她温软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祁承紧绷着身体要推开她,却被她伸出手臂搂住了脖子。

“我怕你恢复记忆会后悔,你娶我的时候说过,这辈子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季云菀搂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也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夫君,如果你要娶别的女人,那就和离吧。”

她呵气如兰,呼出的热气全喷洒在了他耳廓上。听见她说和离,祁承脑中一热,伸手钳住她的腰,咬牙道:“可是他们说你怀了我的孩子。”

季云菀轻笑一声,“那又如何?我可以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让他叫别人爹。”

祁承额上青筋跳了跳,手上力气又大了些,“我是王府世子,谁还敢让我的孩子叫他爹?”

“嘶”季云菀蹙眉轻哼了一声,一双明眸带着水光瞪了他一眼,“你弄痛我了,会伤到孩子的。”

祁承反应过来他的手还钳在她的腰上,慌忙放开手,紧张地问:“没事吧?”

季云菀低头摸了摸小腹,抓住他的手放到小腹上,惋惜道:“孩子都好几个月了,你还没摸过他呢。”

祁承感觉自己手下一片平坦,咽了咽口水问道:“几个月了?为什么还摸不到?”

季云菀轻轻笑道:“才三个多月,冯神医说要四五个月才能摸到孩子。”说完,咳嗽了一声。

祁承眉头一皱,拿过披风来给她穿上,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说道:“你回去吧。”

季云菀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你赶我走?”

“……不是。”祁承张了张嘴,解释道:“这里太冷了,你会生病的。”

“原来是担心我。”季云菀弯眼朝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点了点,“记得我问你的话,明日去告诉我。”

她裹紧披风咕哝道:“这地方太冷了,真想立刻回京城。”

说完,推开门出去,唤了春桃离开。

等她一离开,胡巧儿就急忙跑到祁承身边,焦急问道:“阿承哥,她和你在屋里说什么了?”

“……没什么。”祁承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摇头道。

胡巧儿见马车走远了,他还一直瞧着,咬唇道:“阿承哥,豆腐还没做完呢。”

祁承收回目光,“进去吧。”转身回了铺子。

当晚,祁承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季云菀让他俩的孩子当着他的面,管别的男人叫爹,一家三口在他面前其乐融融,气得他天没亮就醒了。

睡不着他索性去豆腐房忙碌,胡巧儿起床见他忙的满头大汗,惊讶道:“阿承哥,起这么早呀。”

祁承闷闷“嗯”了一声,低头推着石磨。

胡巧儿也没多想,她在豆腐房帮了会儿忙,见天色亮了路上行人变多了,就把做好的豆腐搬到外面开始卖。她一直注意着街上,担心阿承哥的那位夫人还要来,心里忐忑极了。

巳时过了都没瞧见人,她刚舒了口气,就见祁承从铺子里出来。

“阿承哥,你去哪?”见他要往街上去,她忙问道。

祁承没回答,只道:“你安心卖你的豆腐。”

胡巧儿心中忽然有些慌,她朝铺子里喊,“娘,我出去一趟,你看着摊子。”

正要朝祁承追过去,她娘于氏出来拉住了她,跺脚道:“闺女,他是去见他的夫人,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胡巧儿一听更急了,“阿承哥都不记得她了,还去见她做什么?娘,你放开我,我要和阿承哥一起去。”

“闺女啊,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他是堂堂王府世子,他的夫人也是京城贵女,他们都不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能得罪起的。他们的事,你就不要再上赶着掺和了。”于氏拉着她苦口婆心地劝,“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他若只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他是王府世子,还已经有了夫人,闺女,你听话放弃吧,再换个人喜欢啊。”

“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只喜欢他……”胡巧儿双眼含泪,一脸的伤心。

于氏沉重地叹了口气,寸步不离的跟着女儿,不让女儿离开。

屋里的炕烧的暖洋洋的,季云菀靠坐在炕上心不在焉地翻看话本,等不住了,吩咐旁边的春桃,“你去外面看看世子来了没,若是没来,让冯冀去瞧瞧他是不是一直在豆腐铺子里。”

春桃正要出去,春枝从外面匆匆进来,高兴道:“夫人,世子来了。”

季云菀心情一震,忙理了理头发,又把身上的中衣扯松了一些,才开口道:“请他进来。”

祁承进去屋里,一眼就看见他的夫人倚靠在炕上的软枕上,双颊和嘴唇被屋里的热气熏的红润,中衣的领口松垮,胸口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昨日问你的,想好了吗?”季云菀撑着下巴看他,袖口下滑,露出一截光洁莹润的小手臂。

第一百一十四章 搬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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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承定定瞧她一眼,垂眸道:“我只是把巧儿当做妹妹看,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既然这样,那你随我和父王回京城。”听他这样说,季云菀弯唇一笑,高兴道。

“不行。”祁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见他的夫人脸色一下不高兴了,顿了顿解释道:“我答应过巧儿,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别的姑娘,不愿意和我回京城。既如此,那你就和她一起过吧,我自己回京城了。”季云菀耷拉着脸,掀开被子就要从炕上下来唤丫鬟。

“不是,你听我解释。”一听她说要回京城,祁承就想起昨夜做的她让两人的孩子叫别人爹的梦,上前就按住她不让她唤人。

“解释什么?你既然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那就没什么好解释的。”季云菀不想听他说话,胳膊被他按住动不了,便伸脚去踢他。

祁承被她闹的有些火大,伸手就攥住她的脚腕,掌心触及滑腻,才反应过来她光着脚,没穿鞋袜。

“……坐好,不许动。”祁承喉头滚动,目光严厉瞪了她一眼,又见她在刚才的挣动间,中衣的领口松的更开了,都能隐隐看见里面的桃红色肚兜,他额角跳了跳,扯过被子裹到她的身上,把她脖子以下裹得严严实实。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起了为何还不能离开这里的缘由。

“凌关城外有一个山头,山上有一个匪首,之前下山无意间看上了巧儿,扬言要把巧儿抢回山上做压寨夫人。当初巧儿救了我的时候,我就答应过她和她的父母,会保护好她的安全。”

季云菀裹着被子坐在炕上,不满地皱眉,“不过就是一个山匪而已,让官兵去剿灭了就是,这算什么你不能走的理由?”

祁承道:“那山上的地势险峻复杂,易守难攻,而且地下还有许多的密道,官兵去剿过,还不止一次,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那个匪首,也颇有些能耐,好几次偷偷潜入城中,官兵围追堵截,都没把他抓住。”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只是我答应过的事情不能反悔,胡叔一家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保护好巧儿,也算报答了他们。我答应你,只要抓住了那个匪首,就随你回京城。”

“行吗?”他软了语气,黝黑双眸有些央求的看着她问道。

季云菀和他对视片刻,撇撇嘴,不太高兴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她拉长声音。

“不过什么?”祁承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你要搬到这里来住,冯神医说想让你尽快恢复记忆,就要跟你多讲以前的事情。”季云菀仰头委屈看着他,“这么冷的天,你忍心让我每天过去找你?”

他那屋里太冷,她又怀着身孕,祁承只略微想了想,便道:“好,我明日就搬过来。不过巧儿那里,需要人保护。”

“没问题,让冯冀带着侍卫保护她就行了。也不用等明日了,现在就搬过来。”季云菀掀开被子高兴地就要跳下床。

“当心。”看着她的动作,祁承实在担心她的肚子,上前扶住她,弯腰替她穿上鞋袜,又取过一旁的外衣让她穿上,等裹严实了,才让她唤下人进屋。

胡巧儿在铺子里焦虑不安等祁承,没等到他回来,却等来了冯冀和春桃几个。

“阿承哥呢?”她上前就问。

春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朝于氏和胡叔笑着道:“多谢你们救了世子,这是我们夫人送来答谢你们救命之恩的。”

说着往旁边的春枝看了一眼,春枝从马车里端出一个用布遮住的托盘,扯掉布,托盘上面满满当当的金元宝。

于氏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她脚有些软,扶着身边的丈夫,诚惶诚恐道:“这……这也太多了。”

“跟世子的生命比起来,这些不算什么。”春桃微微一笑,正想让春枝把托盘放到桌上,胡巧儿冲了上来,焦急问道:“我们不要银子,阿承哥呢?!”

春桃看着她淡淡道:“世子从今天起就不在这里住了,我们是来给他收拾行李的。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关照了。”

“哪里哪里,他也帮了我们许多忙。我带几位去他屋里收拾。”于氏拉住女儿,上前陪笑道。

胡巧儿却是用力挣脱了她娘,红着眼睛不相信道:“不可能的,阿承哥答应过会保护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春桃道:“世子答应过的事自然会做到,我们暂时不会离开凌关城,直到把威胁到姑娘的山匪抓住。冯侍卫会带人日夜保护在姑娘身边,他们都是王府最精锐的侍卫,姑娘大可以放心。”

“多谢夫人,多谢各位大人和姑娘。”听说他们会保护好女儿的安全,胡叔连连感激地道谢,拽过女儿,朝于氏道:“还不快带几位去收拾。”

祁承的行李也没有什么,衣裳之类的从京城就带来了好些,春桃和春枝随意收拾了几样就出来了。

眼见她们要走,胡巧儿挣脱开她爹的钳制,冲过去就问道:“是阿承哥主动要搬走的,还是你们夫人自作主张让他搬的?”

春桃似笑非笑瞧着她,缓缓道:“自然是世子主动要搬去和我们夫人住的。世子心疼夫人怀着身孕来回奔波,担心她冷着冻着,就算是失了忆,世子心里还是有我们夫人的。在我们世子心里,旁的人再怎么做,都比不上我们夫人的一根手指头。”

看着马车走远,胡巧儿脸色惨白,想起那位夫人,忍不住咬牙,真是好厉害的人,不过见了两面,就让阿承哥心甘情愿跟她走了。

“好闺女,听娘的话,那王府世子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高攀上的,他和他夫人感情又好,你何必进去掺和一脚?你看这么多的金元宝,足够我们一家人过上几辈子的好日子了,他们又愿意保护你抓住那个匪首,这样的大恩大德,你就歇了这颗不安分的心吧。”于氏看着女儿愤怒的模样,心中不安又担忧,苦口婆心的劝。

“娘,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分寸。”胡巧儿绷着脸甩开她娘的手,大步往街上走。

“巧儿……”于氏不安要追过去,一旁的冯冀拦住了她,“我去跟着她。”

说完,顺着胡巧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女儿有人保护,于氏松了口气,她和丈夫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担忧。

听说儿子搬来了和他们同住,安王爷很是意外,他之前找了儿子好几次,都被拒绝了,没想到儿媳一来,儿子就愿意搬过来了。

安王爷很是欣慰,儿媳对儿子有影响是好事,说不定在儿媳的影响下,儿子很快就能恢复记忆。

他们到凌关城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十二月,再过不久年关将至,安王妃从京城送了信来,询问祁承的情况和回京城过年的事宜。安王爷看完信后,去和儿子儿媳商量。

“父王,不如你先回京城,我和世子就留在这里,等胡姑娘的事情了了,再回去。”季云菀沉吟片刻,说道。

安王爷有些不放心,“承儿还失着忆,你又怀着身孕,留你们两人在这里,行吗?”

祁承皱眉,有些不太高兴,他虽然失了忆,但并不代表他的功夫也不记得了,他开口道:“我会保护她的。”

季云菀看他一眼,笑眯眯道:“父王,有世子在呢,还有王府的侍卫,不会有事的。”

安王爷看着他俩的模样,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是多余,便道:“好吧,我先行回京城,你们等胡姑娘的事情了了再回去。山匪狡诈,遇见了不可鲁莽,不可逞能,千万记得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知道了,父王。”季云菀点头,见祁承无动于衷,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他只好也跟着点头,“知道了。”

翌日安王爷就启程回京城,他把大部分的侍卫都留了下来保护儿子和儿媳,只随身带了寥寥几个侍卫同行。

这日用过早饭不久,天空就飘起了雪,季云菀正在房里给祁承讲他们初见的情形,还在纸上画绵州庄子中那棵杏花树给他看,听说下雪了,扔下毛笔扑到窗户边就要推开看。

祁承拦住她,“不行,开了窗冷风会吹进来。”她怀着身孕,生病就糟了。

“那我出去看。”季云菀从炕上下来,要开门出去看。

“多穿些再出去。”祁承给她多加了两件衣裳,又取过披风给她穿好,拿过暖手炉让她抱着,才放她出门。

雪下的很大,洋洋洒洒落了满地,不一会儿地上就全白了。季云菀刚在廊下看了一会儿,祁承伸手碰了碰她面颊,觉得有些凉,就强硬带她回了屋里。

听着窗外的落雪声,季云菀在屋里一点点讲他们初见后的事情,到了晌午,两人用完了饭,季云菀有些困倦要歇晌,伸脚踢了踢祁承,让他回自己的房间。

祁承走后,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季云菀歇晌,春桃不解的问:“夫人,既然世子都回来了,你为何还要和他分房睡?”

世子回来的那天,她们原想把世子的行李放到夫人房间,结果夫人让她们拿去了隔壁,世子都回来好几天了,白天两人还是在一起,一到了睡觉休息的时间,夫人就会把世子赶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孩子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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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菀打着哈欠,“他人是回来了,可他还没记起以前的事情。什么时候记起以前的事情了,什么时候让他进屋。”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春枝有些犹豫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方才瞧着,世子出去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谁让他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季云菀冷哼一声,他借着失忆在外面乱勾搭别的姑娘,她还没有不高兴呢。

年关将至,这凌关的边城也洋溢起了过年的气氛,城外山上的匪首迟迟没有动静,想着他们这个年怕是就要在这里过了,季云菀挑了一日带着人上街采买过年要用的物件。

住的宅院里一应家具器皿都是新的,他们也不需要走亲访友,要采买的不过是一些吃食和红灯笼红绸子之类的装饰物件,以及每人新添置几身新衣裳。

街上人多,祁承一路上都护在季云菀身侧,等到回去宅院,又小心翼翼扶她从马车上下来。

胡巧儿躲在院墙拐角,看着她的阿承哥对他夫人那般温柔体贴的模样,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嫉妒,明明阿承哥都已经失了忆,不记得他的这位夫人了,为何还会对他夫人这样的好?

“胡姑娘。”冯冀在后面冷不丁地出声,“你也看出来了,就算世子失了忆,他也是喜欢我们夫人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再纠缠我们世子了,他根本不喜欢你。”

胡巧儿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和羞愧,脸皮涨得通红,转头怒气冲冲朝他道:“我和阿承哥的事,要你一个下人来管?你不要再跟我了!”

说完,大步跑走了。

冯冀皱了皱眉颇为不耐,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想起夫人的吩咐,还是耐着性子跟了上去。

又落了一场雪,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院子里下人不多,一早起床季云菀就一人赏了一个荷包,里面包着银锭子,放了他们去休息。

“唔……”她躺在炕上,时不时翻身趴在炕沿干呕。自从腹中的孩子满了四个月,她的孕吐反应就严重起来,吃什么吐什么,府里的厨娘换着花样做吃食,然而效果不大。不到一个月,季云菀就瘦了一圈。

冯神医给她把脉,说是正常的怀孕反应,没其他的法子,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祁承眉头紧锁,每次盯着她的小腹,都神情严肃。

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想来应该是不太好的。季云菀等到这一阵恶心的劲儿过了,拿起一颗酸酸甜甜的蜜饯放进嘴里,好受了一些,才靠在他的怀里,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道:“在想什么?”

祁承仍是盯着她的小腹,面色严肃,半晌才幽幽道:“这个孩子,我不太喜欢。”

季云菀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怪不得这些天每次让他摸她的小腹,他都不太情愿。

“为什么?”她翻身坐起,看着他认真问道。

“……因为他不听话,害你受了这么多的罪。”祁承皱眉,拉着脸道。

他什么都不记得,对她腹中的孩子原本没有感情,不过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渐渐对这孩子有了几分感情。可是如今才四个多月,这孩子就这般折磨她,要是以后大了,还不知道会如何。

季云菀怔住,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微微一笑,跪坐起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乐意受罪,谁叫这是你和我的孩子。”

说着,抓住他的手掌贴到小腹上,仰头含笑道:“你摸摸他,你多摸摸,他就听话了。你是他的爹,你怎么能不喜欢他?”

顿了顿,故意道:“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去给他找一个喜欢他的爹。”

祁承的脸一下黑了,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咬牙道:“你是堂堂世子夫人,能不能守守妇道!”

他脸色难看,手上的动作却渐渐轻柔,生怕伤到她腹中的孩子。

“那也要看你这个世子如何表现。”季云菀笑得开怀,突然胸口又是一阵恶心,忙推开他,又趴在炕沿干呕起来。

祁承的脸更黑了,强忍着伸手轻拍她的背,端过茶水来给她漱口。

在房里消磨了一上午,晌午来了一辆马车,是安王妃让人从京城送来的,说是担心他们在边城吃穿不好,送来给他们的一些衣裳吃食。

下人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出来,有燕窝花胶之类的补品,有新制的狐裘披风和各色衣裳,还有各种各样的点心。

春桃和春枝在旁边一边看一边议论。

“这燕窝花胶都是给夫人补身子的呢,我们又不在这里长住,王妃送来这么多,怎么吃的完?”

“这披风和衣裳也都是给夫人的,王妃想的真周到,知道如今夫人月份大了,往日的衣裳穿不了了,特意做了些新的送过来。”

“还有这些点心,全是夫人爱吃,这里又买不到的。这个山药枣泥糕,前两日夫人还说想吃呢。”

祁承从头听到尾,这一马车的东西,竟然没有一样是给他的。

“这是我娘让人送来的?”祁承看着季云菀,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她是我亲娘,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

季云菀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道:“母妃许是真的忘了还有你这个儿子了,谁让你不回京城,又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祁承郁闷不已,想不起来他有什么办法?

晚间饭菜摆上桌后,季云菀就没让人在旁边伺候了,让春桃和春枝领着下人们去旁边的厅里摆了个桌子,任他们吃饭喝酒玩闹。

季云菀和祁承两人在屋里用饭,有一道酸笋鸡汤季云菀很喜欢,难得胃口好,祁承见她喜欢,给她多盛了一碗。

这边院子里温馨融融,街头豆腐铺子里,气氛却是有几分冷清。

“巧儿,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就高兴一些,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饭,别想其他人了啊。”于氏把饭菜都端上桌,解下了围裙,对一旁闷闷不语的女儿道。

“我去请外面的大人一起进来吃饭。”胡叔拉开门到了门外,冯冀正抱着手中的剑站在廊檐下。

“大人,大年三十的,还劳您在这儿守着,一起进去用饭吧。”胡叔笑着邀请道。

冯冀拒绝道:“不用,你们一家人吃吧,我等会儿回去吃饭。”

胡叔又邀请了两次,见他执意不肯进去,只好作罢。

过了会儿,换班的侍卫来了,冯冀交代两句,就离开了。

屋内,胡巧儿闷着头吃完了饭,扔下碗筷说了一声:“我吃完了。”就回去了自己房里。

于氏和胡叔对视一眼,胡叔脸色沉沉道:“年后给巧儿找一户人家吧,定了亲,她就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思了。”

于氏叹气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希望那个匪首快些被抓到,到时候世子和夫人走了,巧儿的心思也能歇了。”

两人商量完,就起身收拾碗筷,刚收到一半,突然听见女儿房内传来“噗通”一声。两人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推开门一看,女儿摔在了衣箱前面,旁边倒着一个凳子,想来是女儿想踩着凳子在衣箱翻找什么,结果没踩稳,摔了下来。

“巧儿,没事吧?”于氏过去想扶起女儿,却见女儿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伸手捂着小腹,“娘……”

于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就见女儿的下身浅色衣裙上,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巧儿!”她惊叫一声,心中骤然涌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胡叔连夜去请了大夫来铺子里,大夫证实了于氏心中的猜想,两夫妻如遭雷击,千恩万谢央着大夫保密,等送走了大夫,两人回去屋里,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开始审问女儿。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胡叔冷沉着脸,怒火中烧地质问。

于氏坐在床边哭的伤心欲绝,“巧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哟,你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和别人珠胎暗结了?如果传出去,我们怎么见人?”

胡巧儿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她脸色惨白,还沉浸在自己怀了孕的事实里没反应过来。

“快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都这样了你还想替他瞒下去?!”见她不说话,胡叔用力拍了下桌子,暴怒道,“再不说,我就把你赶出去,当没有你这个丢脸的女儿!”

“巧儿,你快说啊,你想急死我们是不是。”于氏拉着女儿的手,急的直跺脚。

胡巧儿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她哽咽着道:“是……是阿承哥的。”

用完了晚饭,季云菀就有些困倦了,她最近动不动就犯困,十分的嗜睡。

“你走吧,我要睡了。”她靠在祁承怀里打了个哈欠,伸手推了推他。

祁承有些不高兴,明明两人是夫妻,可他这个夫人白天对他投怀送抱,一到晚上就貌不留情的把他赶走,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这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了,害他一点夫君和王府世子的威严都没有。

他要重振夫纲。打定主意,祁承没有像往日那样直接离开,而是把她抱到炕上,说道:“我去打热水来给你洗漱。”

季云菀靠着软枕,困倦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留下她

等到洗漱完,要到炕上歇息,季云菀才反应过来,祁承还在屋里没有离开。

“把春桃和春枝叫进来,你回去歇息吧。”她歪在炕上,打着哈欠道。

“今日是大年夜,就让她们尽情吃茶喝酒去吧,我在旁边守着你。”祁承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到桌边,一本正经的道。

季云菀趴在软被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打的算盘,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咕哝道:“随你。”

然后,她就把头往软被里缩了缩,阖上双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祁承见她不管自己,睡的如此的心安理得,心里也是十分服气。等她睡着了,小心开门出去吩咐了春桃和春枝几句,又回来继续坐到桌子旁守着。

季云菀醒过来,就见祁承还坐在桌旁,就着桌上的烛灯看书,想来应该是三更天了,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传来的鞭炮声。

听到炕上的动静,祁承放下书,端着烛灯过去,俯下腰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口渴了还是想起夜?”

“口渴了。”季云菀躺在被子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我去给你端茶。”祁承走回桌边,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是凉的,他提着茶壶出门,过了会儿,才重新提着茶壶进来。

“有点烫,你慢点喝。”他坐到炕上,扶季云菀起身,倒了杯茶然后吹了吹茶面,才递给她,仔细叮嘱一声。

季云菀喝完茶,他又接过茶杯放到一旁,扶她重新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说道:“睡吧。”然后转身要重新回去桌子边,刚走了一步,却发现他的手掌被一只绵软光滑的小手给拉住了。

“你要在桌边坐一整晚么?”季云菀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轻声道:“上来一起睡吧。”

祁承喉头动了动,吹灭了烛灯,脱掉外袍小心翼翼上了炕,刚掀开被角躺进去,一具温软带着馨香的身子就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动不敢动,僵硬了好一会儿,听见怀里人呼吸渐稳,才放松下来,手臂悄悄动了动,圈住了怀里人的腰。

翌日一早,祁承是被下巴上的搔痒弄醒的。他睁开眼,就看见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他下巴上胡乱的挠,微微低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秋水盈盈的眸子。

两人贴得很近,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胸口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睡了一夜,两人衣衫都有些凌乱,低头就能瞧见她莹白修长的脖颈和圆润的肩头从中衣露了出来。

他抬头,扯过被子给她盖严实,又往炕沿边移了移,分开了一些两人的距离,才轻咳一声问道:“你醒了?”

“一早便醒了,你可真能睡,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季云菀伸手掰着他的脸去看案桌上的沙漏,都快巳时了。

暖玉温香在怀,他昨晚心猿意马良久才睡。一看都已经这么晚了,忙要掀开被子起身,“你饿了吧?我让人送早饭进来。”

“还不饿。”季云菀拉住他,不让他起身,又靠到他胸前,慵懒道:“再躺一会儿,我现在还不想起来。”

祁承只好又陪着她躺在炕上,过了会儿,伸手轻拍她的肩膀,“起来吧,你还没用早饭。”说完,就不容抗拒的扶她坐起,自己先下了炕穿好衣袍,又帮她穿好衣裳,然后开门出去吩咐下人送热水和早饭进屋。

早饭是小米南瓜甜粥和热腾腾的小笼包,还有豆沙卷以及芙蓉饼。春桃和春枝端着托盘出去,前院的小丫鬟过来道:“春桃姐姐,春枝姐姐,豆腐铺子的胡叔一家人来了,说是求见世子和夫人。”

“他们来做什么?”春枝拧眉,胡叔两夫妻是老实人,可他们那个女儿,实在不招人待见。

“让他们在前院等着,世子和夫人在用早饭呢,不能打扰。”春桃抬了抬眼皮,淡淡吩咐道。

“是。”小丫鬟领命退了出去。

等到屋里两人慢条斯理的用完早饭,春桃才禀告道:“夫人,世子,胡叔一家人来了,要见夫人和世子。”

季云菀眉梢微动,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春桃让人把他们带到了后院的厅堂,季云菀和祁承已经在了,见他们来了,让人上茶。

“胡叔,婶子,你们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季云菀吃了口茶,笑着问道。

胡叔和于氏对视一眼,想着来的目的,搓着手十分窘迫。

见他们窘迫的模样,胡巧儿又一直在旁边低着头不吭声,季云菀顿了顿,又笑着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如果是的话,尽管直说,我们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越听季云菀语气温柔的对他们说话,胡叔便越觉是羞愧,他看一眼旁边闷不吭声的女儿,拉起她,大巴掌拍在她的身上,羞愧难当道:“夫人,你不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对不起你,养了这么个不自爱祸害人的女儿!”

胡巧儿咬着嘴唇任由她爹打骂,面色苍白,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胡叔下的手重,一巴掌一巴掌拍的胡巧儿都快要站立不住,于氏心疼女儿,扑过去把女儿护在身后,抹着眼泪喊道:“当家的,别打闺女了,闺女刚损了身子,你是想要闺女一尸两命不成。”

看着面前的一家人又是打又是骂又是哭,吵吵闹闹成了一团,季云菀蹙眉,祁承也皱起眉头,沉声道:“胡叔,婶子,到底何事?什么叫一尸两命,巧儿怎么了?”

胡叔摸了把脸,蹲到地上,不说话,只沉重的唉声叹气。

祁承皱眉看向于氏,于氏拉着女儿突然跪到季云菀面前,抽抽搭搭哀求道:“夫人,都是我家巧儿不好,是我家巧儿的错,可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你就行行好,别责怪她,让世子留下她吧。”

季云菀眼神一动,从他们的话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他们来所为何事,她轻抚小腹,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地问:“婶子的意思,胡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世子的?”

祁承猛地一惊,转过头去看季云菀,条件反射就否认,“不可能,我从未碰过她!”

于氏抹着泪,拍了下胡巧儿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把你昨晚在家里跟我和你爹说的,再说一遍。”

胡巧儿吸了吸鼻子,轻声道:“阿承哥忘记了也情有可原,当时他刚被救起,一直昏迷不醒,偶尔清醒片刻,又会晕过去。阿承哥,你还记不记得那时你醒来后,说忘记了所有的事,让我带你去发现你的河边,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就是那一次,出了城,遇到了那个匪首,他把你和我抓到了一座院子里,他把我关在屋里,逼着我同他欢好。幸好我往日出门,都会随身带一根银簪子,我趁他不注意,用银簪子抵着喉咙宁死不从,他才没有得逞。后来你把他的手下都打伤了跑过来救我,那个匪首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因为他们人多,虽然你把他打的带人跑了,可你也受伤晕了过去。我把你搬到屋里的床上,想要去外面找人来帮忙,可那匪首实在卑鄙无耻,竟然在屋里点了迷情的熏香,你和我都吸多了熏香,那熏香好厉害,你突然醒了过来,我们两人就……”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苍白的脸颊染上一丝红晕,顿了顿又道:“我知道那并非你本意,我们都是被那匪首害的,所以我不想逼着你负责。所以醒了后,就去找爹爹把你从那院子里带回了家里,又请大夫来看。”

祁承面色铁青,他记得晕过去之前和醒来后的事情,和她说的不差,可晕过去那段时间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

“你说你不想世子负责。”季云菀摸着小腹,神色幽深,慢吞吞地问,“可我来这里看到的,却是你对他喜欢得很,非常想留在他身边。眼见他就要和我离开了,你为何不早一点把这件事说出来,好让自己有理由留在他身边?”

“因为我想让阿承哥是心甘情愿的喜欢我,而不是因为责任。”胡巧儿咬着唇,神色幽愤,“可他不喜欢我,还要和你一起离开。我原想就这么罢了的,把这件事永远隐瞒下来,等把那个匪首抓住,就心甘情愿的送你们离开。可谁知竟……”

“傻闺女,你隐瞒下来,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如何嫁人?”于氏听到这里,眼泪又涌了出来,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女儿一巴掌。

季云菀看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昨晚大夫来看过,说是已经两个多月了。”于氏哭着道:“夫人,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这孩子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要不是昨晚摔了一跤,险些把孩子摔掉,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夫人人美心善,就让巧儿留下来吧,我们也没有别的奢想,只希望给巧儿一个姨娘的名分,然后随便把她扔到哪个院子里养胎,让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绝不碍世子和夫人的眼。”

“婶子这是什么话,胡姑娘腹中既然是世子的骨血,当然要好好照顾了,怎么能随便扔到哪个院子。”季云菀淡淡道:“胡姑娘先暂时搬到这里来住,等匪首那件事了了,再带胡姑娘一起回京城。”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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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她竟这般简单的就同意了,于氏先是一愣,然后狂喜地连声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胡叔羞愧的看着她,呐呐道:“夫人……”

“胡叔不用说了。”季云菀打断他的话,“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就让胡姑娘搬过来吧,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说着起身,吩咐冯冀派个侍卫送他们回家。

胡叔一家人走后,季云菀回了房间,让春桃和春枝进屋,把祁承关在了门外。

“夫人,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和腹中的小公子。”见她神色郁郁,春桃在一旁小心翼翼劝道。

“是啊,夫人,您别听那胡家人乱说,那日的事又没人看见,世子也不记得,就只听胡巧儿一个人说,说不定她是骗人的,怀了别人的孩子,栽赃到世子头上来。”春枝也在一旁愤愤道。

“是啊是啊。”春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只凭他们一面之词,不可信。那胡巧儿喜欢世子,我们可都是有眼看见的,她为了留在世子身边,把别人的孩子栽赃成世子的,十分有可能。”

“你们也说了可能,万一她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世子的呢?”季云菀摩挲着茶杯,神色幽幽道。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担忧地小声开口:“夫人……”

“所以要查清楚!”她用力拍了下桌子,眸中闪过冷光,“如果胡巧儿怀的是旁人的孩子,就要把她那个奸夫找出来,看她还如何栽赃!”

“去把旁边那间屋子重新收拾一下给胡巧儿住,再把世子给我叫进来。”季云菀揉着眉心,吩咐道。

春枝想问为何要把旁边屋子给胡巧儿住,刚张嘴,春桃就拉了拉她袖子,两人打开门退了出去。

“世子,夫人请您进去。”祁承站在门外,正焦虑的来回走动,春桃朝他福了福身子,说道。

见祁承进去了,春枝小声道:“你刚才拉我做什么?夫人不仅让那个胡巧儿来了这里住,还让她住在隔壁,夫人如此大度,我实在生气。”

“你傻了?”春桃无语瞪了她一眼,“隔壁之前住的谁?是世子。如今夫人让胡巧儿住到了隔壁,那世子,肯定是要和夫人一起住。那胡巧儿以为说她怀了世子的孩子,就能得世子多看一眼?她想得美!夫人和世子住一起恩恩爱爱,让她在旁边看着,看到时候难受的是谁!”

春枝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这样的打算!”

“所以我们快些去收拾屋子吧,以后啊,有好戏看了。”春桃抿嘴笑了笑,拉着春枝就去了隔壁屋子。

祁承进去屋里,就看见季云菀正坐在窗边绣小孩的衣裳,他走过去踌躇半晌,惴惴不安开口道:“这些有下人绣就行了,当心操劳累坏了眼睛。”

“又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绣,偶尔绣个两针,怎会累到眼睛?我是孩子的娘,总要亲手给他绣两身衣裳。”季云菀放下针线,朝桌上的茶壶看了一眼,“我渴了。”

祁承连忙试了试茶温,然后倒了杯茶递到她唇边。

“我让胡姑娘住过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季云菀就着他的手喝了茶,抬头看他一眼,慢悠悠问道。

“我……”祁承张了张口,面上神情挣扎,眼中波涛涌动,最终绷着下颌道:“那日的事,我只记得晕过去之前,和醒来之后,胡巧儿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不会就这样稀里糊涂认下这个孩子,胡巧儿说那日屋中燃了催情的熏香,那我就找到那个匪首问清楚,把整件事都查清楚。”

“我也是这样想的。”季云菀满意地点头,朝他张开双手,打了个哈欠道:“我又困了,抱我去炕上休息。”

祁承愣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在没确定孩子是不是你的前,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季云菀朝他弯唇一笑,“这种让外人高兴的事情,我才不要做。”

祁承又惊又喜,上前轻柔的抱起她放到炕上,又拿过被子给她盖好。

季云菀往被子里缩了缩,想起来含糊道:“对了,旁边的屋子我让春桃她们收拾出来给胡姑娘住了。”

祁承愣了愣,“那我住哪里?”

季云菀把头埋进被子里,咕哝道:“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然后不管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祁承又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眼睛亮了亮,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他低头轻柔的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面上笑意褪去,冷沉着脸打开门出去。

胡巧儿过来的时候,季云菀还在屋里睡,春枝领她到屋里,淡淡道:“你以后住在这,旁边就是我们夫人的房间,你动作小心一些,别吵到我们夫人休息。”说完,便走了。

于氏送女儿过来,看见春枝的态度,有些后悔送女儿来了这里,关上门便小声道:“巧儿,要不咱们回去吧,在这儿,娘实在担心没人照顾你。”

“不会的,娘。”胡巧儿在屋里转了一圈,伸手摸着炕上的软被褥子,眼睛闪着光,“我肚子里有阿承哥的孩子,他们就算想亏待我,也不可能亏待我肚子里的孩子。”

“真是孽债。”于氏担忧叹气,“也不知送你来这里是对是错,好好的姑娘家,做了别人家姨娘,还是个不得主人家喜欢的姨娘。”

“娘。”胡巧儿一只手挽住于氏的手臂,一只手轻抚小腹,“我做的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姨娘,而是王府世子的姨娘,我生下来的孩子,以后会是王府的小公子,你们想想,多出息啊,怎么不比一辈子卖豆腐强?”

“哎,娘更希望你过的开心,可是如今你已经怀了世子的孩子,也只能成为世子的姨娘了。你以后住在这里,要有眼色,多伺候夫人一些。世子不喜欢你,你就要让夫人喜欢你,以后,你过的好不好,可都要看夫人的心情的。”于氏不放心地叮嘱女儿。

“知道了,娘。”胡巧儿不耐烦的应声,送走了她娘,在屋里转了转,又扑到了炕上的软被里,软被绵软如轻羽,她从未睡过这么舒服的炕。这房里温暖如春,家具装饰都雅致大气,一座小小的知府宅院就这么气派,也不知道京城的王府更是何等的奢华。应该是丫鬟婆子成群,就算只是一个姨娘,想来也比一般福贵人家的小姐

过得好。

她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就听见隔壁房里传来动静,似乎是里面的夫人醒了,过了会儿,有人来敲门。

胡巧儿起身去打开门,是那个一直对她冷言冷语的春枝,身后带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鬟。

“夫人说你怀着身孕,昨晚又伤了身子,身边需要有人照顾,让我拨一个丫鬟给你。”春枝偏头看了看身后的小丫鬟,“这是小红,你有什么事,吩咐她就是了。”

小红从后面走出来,朝胡巧儿行了个礼,“胡姑娘。”

胡巧儿一直在房里,留意隔壁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外面太冷的原因,那位夫人一下午都待在房里没有出门,也没听见阿承哥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出去了。

到了晚上,厨房送了晚饭过来,两个素菜两个荤菜和一碗汤,还有一道点心。在饭食上,倒是没有苛待她。

用完晚饭,小红在旁边收拾碗筷,胡巧儿忍不住问道:“阿承哥不在吗,他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世子出门怎么可能向我们这些下人交代,胡姑娘若是想知道,去问夫人便是了。”小红收拾好食盒,打开门便出去了。

胡巧儿只好止了话头,等到洗漱完躺到床上,忽然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阿承哥的声音,“夫人休息了没?”

丫鬟答道:“还没呢,还在房里等着世子呢。”

然后就是脚步声往这边来。胡巧儿忙从炕上爬起,只穿着中衣就跑去门口,打开门急急唤道:“阿承哥。”

祁承正要进去旁边的房间,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打开房门进去了旁边的房间。

胡巧儿失落的关上房门,回去炕上,就听见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

隔壁房里,季云菀靠着炕上的软枕看话本,看见祁承进来,也软软的唤了他一声,“阿承哥……”

祁承脚步一顿,脸上神色尴尬的变了变,走到她面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发,“打趣我是不是?”

“我哪里敢呢,隔壁刚住了个你的姨娘,你不去瞧一瞧,看看她住的好不好,我有没有苛待她?”季云菀眉眼带笑,故意问道。

“还说不是打趣。”祁承坐到炕沿,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大掌给她轻轻按摩腰,“前几日城外的官兵在山脚发现了一条被废弃的密道,怀疑是通向山里的,我今日去查看了一番,发现里面有一截塌了,所以才废弃的。如果能挖通,应该能趁山里那些土匪不注意,悄悄进去把他们一网打尽。”

“真的?”季云菀听了,认真叮嘱道:“那你们小心些,别让山里的那些土匪发现了。”

祁承道:“放心吧,我让人小心的,早一日把那个匪首抓住,我们就能早一日回京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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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现在想回京城了?带你那个姨娘一起啊。”季云菀眉梢微挑,故意道。

“打趣上瘾了是不是?”祁承头疼的看着她道。

季云菀乐的笑弯了眼睛,推开他要从床上起身,“你还没用饭吧?我去让人送饭菜和热水进来。”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祁承按住她,起身去打开门吩咐外面的下人。

用完饭,洗漱完,祁承吹灭烛灯,就到了炕上。季云菀白日睡多了,晚上有些睡不着,拉着祁承说了会儿话,两人才歇下。

胡巧儿听着隔壁传来的欢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心里发堵,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她早早的就醒了,洗漱好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一直等到快巳时,隔壁紧闭的房门才打开,丫鬟们端着铜盆和热水进进出出。

“胡姑娘,用早饭了。”小红提着食盒进来道。

看着小红把碗碟一样样的摆到桌子上,胡巧儿摸着空空的肚子,忍不住问道:“你们每日用早饭都是这么晚么?”

“不一定,都是按着夫人起床的时间来的,夫人如果起的早,早饭便也早一些,夫人如果起得晚,那么早饭便要晚一些。”小红摆放完后,收起食盒,看她一眼,顿了顿道:“胡姑娘以后也最好和夫人的时间对上,这院子里只有一位厨娘,只能紧着夫人吃上最新鲜的饭菜。”

“知道了。”胡巧儿有些不太高兴,但也知道这里那位夫人说了算,只好闷闷的点头。

胡巧儿一边用早饭一边仍是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从她起床到现在都没听见祁承的声音,用完早饭,春枝过来说夫人请她过去。

她去到隔壁,季云菀正坐在窗边绣小孩子的肚兜,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坐吧。”

她在对面坐下,春桃递了茶放到她旁边。

“昨晚住的可习惯?”季云菀手里针线不停,头也不抬地问。

“还好,多谢夫人。”胡巧儿回答一声,目光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祁承的身影。

季云菀放下针线,端起手边的茶噙了一口,淡淡问道:“你是在找世子?”

胡巧儿收回目光,双手交叠抿了抿唇,“我想见见阿承哥,他……不在?”

季云菀放下茶盏道:“一早就出去了,城外山头的匪首有了些线索,他最近都会很忙,不会有太多时间待在院子里。”

“是吗?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胡巧儿交叠的双手紧了紧,有些意外道。

季云菀挑眉看她,“怎么,快不好?你不想早点解决了那个匪首,和我们一同回京城?”

“不是。”胡巧儿忙摇头,垂着眼眸遮挡住眼中的惊慌,“我自然希望能早点解决那个匪首,只是想到要离开爹和娘,就有些舍不得。”

“那你便趁这段时间多回去瞧瞧他们吧。”季云菀盯着她看了片刻,摆手道:“我找你也没事,就是问问,你出去吧,随你做什么,要是出门的话跟丫鬟说一声就是了。”

“是,夫人。”胡巧儿起身,转身出去了。

等她出去,春桃关上门,过来小声道:“夫人,我觉得这个胡姑娘很有问题,说什么舍不得离开她爹和娘,可我瞧着昨日她娘送她来的时候也不像不舍得的样子,我看她肯定是在孩子的事情上说了谎,所以害怕世子找到那个匪首,知道真相。”

季云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吩咐道:“让冯冀悄悄跟着她,看她出门都去了哪里,见过哪些人。”

“是,夫人,我这就是跟冯侍卫说一声,迟早抓住她的小辫子。”春桃听了吩咐,兴冲冲地出去了。

正如季云菀所说,一连几日,祁承都早出晚归,胡巧儿难得见到他人影,就算见到了,也只是淡淡的和她打个照面,就进去了隔壁房间。以前的阿承哥,时不时会和她说说话,但是现在,偶尔见了面都不搭理她,对她越来越冷淡了。

她在这宅院里住的也是不太自在,每日用饭的时辰要按着那位夫人的时间来,每日的膳食,也都是那位夫人喜欢的,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是对她淡淡的,一点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娘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把这些抱怨都说了出来。

于氏听了道:“那娘接你回去住?”

胡巧儿犹豫了,虽然住在这里诸多不如意,可温暖的屋子,松软的床铺,精致的膳食,还有下人服侍,只要过了这种人上人的日子,就再不愿回去以前起早贪黑做豆腐的苦日子了。

于氏见她不愿意,只好道:“你既然不想回去,那就好好住在这里,让你小心服侍讨好夫人,你有没有做?还有院子里的下人,我见那些大户人家都会打赏下人,这些银子给你,该打赏的时候就要打赏,别心疼钱,也别委屈了自己。”说着,从袖子里摸出钱袋,递给女儿。

“娘,还是你对我最好。”胡巧儿眼睛红红,感动说道。

于氏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晒孩子,为娘的当然要对自己的孩子好了,可你也应该听话懂事一些,少让娘和你爹操心。你说你怀了世子的孩子,可他分明不喜欢你,担心你以后去了京城,我们见不到面,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我和你爹呀,愁的都睡不好觉。”

胡巧儿红着眼圈,哽咽道:“娘,我对不起你们……”

“你也别这么说。”于氏把女儿搂到怀里,“怀孕也不是你想的,其实还算庆幸,你怀的是世子的孩子,俗话说宁做富家妾,不为穷人妻,那可是王府,还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何况世子虽然冷淡,但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是个可靠重情义的男人,那位夫人也是十分的心善,凭着我们曾经救过世子的原因,你跟着去了京城,他们也不会苛待你,现在就希望王府的其他人,也像他们一般是良善的人。如果那日不是世子,而是别的男人,你现在的处境,怕是要糟糕的多。”

胡巧儿眸光闪了闪,伸手捂住小腹,埋在她娘怀里没有说话。

这日她回去豆腐铺子看她爹和娘,听说她回来了,隔壁铁匠铺子的女儿,她的好姐妹林红梅来看她。

“巧儿,几日没见,你皮肤变好了,气色也好了许多。”红梅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称赞道。

胡巧儿带着笑摸了摸脸颊,“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是呢是呢。”红梅用力点头,羡慕的看着她,“巧儿你运气真好,随便救了个人就是王府世子,我爹娘现在也天天催着我去河边,巴不得让我也救个大人物回来,然后也能跟着去过好日子。”

胡巧儿笑了笑,“这有什么的,跟着去了也是做个姨娘,又不是正经夫人。”

红梅瞪大眼睛,“巧儿你还不满意呢,你这做的可是王府姨娘,又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姨娘。你这已经是运气极好福气极好的了,王府的正经夫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要京城的名门贵女才行的。”

“我也只是说说,能进王府,已经是极大的福气了。”胡巧儿握住红梅的手,解释道。

红梅点头,“是呢,而且你现在还有了身孕,母凭子贵,以后啊,你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两人又坐着说了几句话,胡巧儿说道:“我整日闷在院子里,想去街上逛逛,红梅你陪我去吧。”

红梅犹豫的看着她肚子,说道:“你如今怀着孕呢,要是在街上冲撞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我有下人跟着呢。”胡巧儿拉着她的手摇了摇,“陪我一起去吧,好红梅。”

“那好吧。”红梅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胡巧儿今日出门,冯冀想着夫人吩咐要悄悄看她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便亲自驾着马车送她。听说她们要去街上,二话不说,驾着马车往街上去。

到了街上,胡巧儿和红梅先去成衣铺子里逛了逛,又去旁边的首饰铺子转了一圈。胡巧儿手里有她娘给的银子,很是豪气了一把,不仅买了衣裳又买了首饰,还请红梅去茶楼喝茶吃点心。

喝了会儿茶,胡巧儿有些内急,跟红梅说了一声,找店小二问了问路,去后院找茅房。

从茅房出来,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用帕子擦拭手上的水珠,没注意,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她赶紧捂住小腹,往后退了几步,抬头就要骂来人,结果看清来人的长相,脸色蓦然一白。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眉梢有道浅浅的刀疤,他看见胡巧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哟,小美人儿,又见面了。”

胡巧儿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急忙拉着他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低声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男子笑了笑,颇为吊儿郎当道:“我为何不能来这里?小美人儿要去官府告我不成?你舍得?”说着,伸手就要摸她脸蛋儿。

胡巧儿转头躲开,生气道:“你难道不知官府在抓你?如今他们已经有了线索,你还不回去好好想想法子,就等着去牢里吧!”

“有了线索?”男子挑眉,“什么线索?你从哪里听来的?”

胡巧儿绷着脸道:“什么线索我还不知道,可是消息绝对可靠,你知道我不可能骗你,你快回去查查,是不是哪里有疏漏。”

“我当然知道小美人儿不可能骗我,毕竟,我要是被抓,你的秘密可也就要被抖落出来。”男子趁她没注意,还是伸手轻佻的摸了一把她的脸蛋儿,“我走了,别太想我。”

第一百二十章 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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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男子走了,胡巧儿左右瞧瞧没人,赶紧提着裙裾回去了前面茶楼里。

待她离开,冯冀从不远的一棵树后闪身出来,眯了眯眼,往方才男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胡巧儿和红梅喝了茶出来,只看见门口的马车,没看见驾车的人,两人等了会儿,才见冯冀从外面回来。

“不是让你在马车这里等,你去哪里了?”胡巧儿板着脸,气冲冲地问他。

冯冀道:“闲着无事,随意去街上转了转。”

“无事便能出去闲逛?”胡巧儿瞪圆眼睛,怒声道:“我是主子,你是下人,主子让下人在这里等,哪一家的下人敢私自跑出去闲逛?!”

冯冀抬了抬眼皮,冷声道:“我的主子只是世子和夫人,莫说你还没真正成世子的姨娘,就算你成了姨娘,也轮不到你来指使我。”

胡巧儿气的发抖,冯冀这是在她的小姐妹面前狠狠打她的脸,她又急又气,脸上涨得通红,红梅在旁边见了,忙拉了拉她道:“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出来也久了,我们快回去吧。”

胡巧儿强忍着怒气,一言不发上了马车,送红梅回了家,又回去住的宅院,怒气冲冲摔门进了房间。

季云菀正对着花瓶里的腊梅作画,听见隔壁的动静,挑了挑眉,听说冯冀在外面求见,说道:“请他进来。”

“夫人。”冯冀进门拱手行礼,然后道:“属下送胡巧儿回去豆腐铺子,在街上茶馆发现她和一个陌生男子有接触,那男子对她动作轻佻,两人关系不一般。”

季云菀皱眉问道:“可知道那男子是什么人?”

冯冀摇头,“属下跟踪了那男子一段,但他很敏锐,许是察觉有人跟踪,很快就摆脱了属下消失不见了。”

“能察觉你的跟踪……”季云菀若有所思,“那男子想来应不是一般人。”

“属下也这样认为。”冯冀道,“只是属下有些疑惑,胡巧儿不过是一个一直生活在豆腐铺子的普通姑娘,怎么会认识那种不一般的男子?”

季云菀垂眸沉思片刻,开口道:“你继续盯着她,若有了第一次,便一定会有第二次见面。”

“是,夫人。”冯冀拱手道。

“对了,方才是怎么回事?出去了一趟,她回来这么火气这么大。”想起方才的动静,季云菀问道。

冯冀把在茶楼门口的事情说了一遍。

春桃在旁边冷哼一声,“脸可真大,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呢,就把自己当成正经主子了。”

“有劳你了,冯侍卫,让你跟在她身边受这种罪。”季云菀面带歉意看着他道。

冯冀忙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听世子和夫人的吩咐做事,这是属下的职责。”

“你跟她出门了一趟,也累了,快回屋去休息吧。”季云菀道。

“属下告退。”冯冀告辞推门出去了。

胡巧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等到了晚间用饭,小红过来禀告说她不开门,膳食没法送进去。

季云菀冷笑,“既如此,那就不用送进去了,让她饿着肚子吧。”

小红应了一声,端着膳食重新回了厨房。

胡巧儿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来唤她用饭的丫鬟只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来过了。她有气又饿,她受了委屈,那么大的动静,那位夫人竟然都不让人来看一看她,问一问她,她好歹怀着身孕!

“夫人,下雪了。”她听见外面传来那个叫春桃的丫鬟的声音。

“也不知道世子什么时候回来,让厨房温上酒和饭菜,等世子回来直接就端过来。”这是那个夫人的声音。

不理她是吧?她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穿上厚厚的夹袄,等到外面黑了下来,院子里没人了,悄悄打开门溜了出去。

祁承回来的时候,雪已经下的很大了,他在门口翻身下马,抖了抖大氅上落的雪,把马交给看门的小厮,正要往后院走,“阿承哥。”旁边有人唤道。

他转头看过去,就见胡巧儿正站在屋檐下,搓着双手,跺着双脚,小步跑到他面前。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他皱眉问道。

“等阿承哥你啊。”胡巧儿脸颊冻得通红,她抬头眼睛亮亮的看他,“自从我来了这里,阿承哥你还没和我好好说上几句话呢。”

“我很忙,外面天冷,你还是快些回屋吧。”祁承不想与她多说话,淡淡说了一句,就大步往后院走。

“阿承哥。”胡巧儿急急跟在后面,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她走着走着,忽然“哎哟”一声。

祁承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她跌倒在地上。

“阿承哥,我刚刚好像摔到了肚子。”胡巧儿摸着肚子,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冯冀,送胡姑娘回房间,再请大夫来给她瞧瞧。”祁承眉眼动都没动一分,淡淡吩咐了一句,就直接大步离开了。

“是。”冯冀应了一声。

胡巧儿一转头,就见冯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气的咬牙。

屋子里,春桃笑着道:“她在门口巴巴的等着世子呢,冯侍卫在旁边看着,不管她准备出什么幺蛾子,夫人都不用担心。”

正说着,听见门口响起脚步声,知道是祁承回来了,春桃忙去开门让他进屋,然后道:“我去让厨房送膳食过来。”

“回来了。”季云菀起身要帮他换衣裳,祁承按住她没让她起身,到屏风后自己换衣裳。

门外传来冯冀的说话声,季云菀听着外面的动静,笑意盈盈问道:“方才回来在门口,就没碰上谁?”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没理她,让冯冀送她回来的。”祁承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看着她的笑容,无奈道。

季云菀满意的哼了一声,把今日冯冀发现的事说给了他听。

祁承听了,沉吟片刻问道:“冯冀有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长相?画像出来,让官府全城找,只要他是这里的人,一定能找出来。”

季云菀蹙眉道:“这我倒是没问,要不然你现在去叫他来问问。”

春桃提着食盒进来,祁承见了道:“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明日再问也是一样的。你用了晚饭没?再陪我用一些。”

春桃把饭菜端出来摆到桌子上就关上门出去了,季云菀之前用过饭,现下又有些饿了,便又陪他用了一些。

隔壁冯冀请来了大夫,季云菀只让春枝过去看着,她和祁承两人都没有露面。大夫瞧了没有大碍,开了副安胎的药就离开了。胡巧儿气的不行,关上门撕烂了好几块帕子。

翌日祁承没有出门,叫了冯冀进屋,让他形容昨日看到的男子的长相,他在一旁作画,等到画完,他放下毛笔,把画像递给冯冀看,面容严肃问道:“这确实是你昨日看到的男子?”

冯冀看着画像点头,“是的。”

见祁承面色有些奇怪,季云菀在旁边疑惑的问:“这个人怎么了?”

“这个人我认识。”祁承手指在画像上点了点,“我们正在找的匪首,就是长这个模样。”

“什么?”季云菀和冯冀俱是一惊,季云菀惊异道:“怎会是他?胡姑娘和他竟然是相熟?那她之前说的都是假话?”

祁承皱眉,有些困惑道:“不是假话,那日我确实请她带我去城外河边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正好遇到了这个匪首,一时没防备,被他把我和胡姑娘都抓了到一座院子里。后来我挣脱他手下逃出来去救胡姑娘,从被抓到去救她,这整个过程,胡姑娘的反应,不像和他相熟的样子。”

季云菀拧眉思量片刻,慢条斯理开口道:“那便是以前不相熟,但是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胡姑娘在明知道他是匪首的情况下,还隐瞒着和他来往。”

“之后发生的事……”祁承想了想,说道:“之后胡姑娘一直在豆腐铺子帮忙,连街上都很少去,平日往来也都是周围认识的人,和上门买豆腐的人,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她和那个匪首怎会是一副相熟的模样,两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冯冀在旁边开口道:“世子,夫人,如果胡姑娘和那个匪首相熟,两人在私下里见过面,那是不是说明,那个匪首扬言要抓她去山里当压寨夫人的事情,是假的?”

季云菀一愣,她倒是忘了这件事。祁承皱眉缓缓道:“这件事,是那日我醒来后,她跟我说的,当时我没有怀疑,是因为去救她的时候,确实看到那个匪首想强迫她。我向她保证会保护她,不让那个匪首得逞,后来每次我想走的时候,她都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因此我一直都没走。”

季云菀眸中露出冷光,上一次胡巧儿拿那个匪首说事,就在她想带走祁承的时候,说不定那时候,胡巧儿就已经与那个匪首相熟,私下里见过面。

冯冀道:“她既然在这件事上说了假话,那关于肚子里的孩子说假话也不稀奇了。属下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就是那个匪首的,当时世子昏迷,她也吸多了熏香,如果那个匪首转身回来,她毫无抵抗之力。后来她不欲让人知道她的清白被一个匪首夺了去,就隐瞒了下来,但是那个匪首时不时纠缠她,两人就相熟了。之后便是三十那晚,无意间发现自己怀了孕,便谎称怀的是世子的孩子,不仅能隐瞒下和匪首的事情,还能让自己永远的留在世子身边,一石二鸟。”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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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侍卫说的不无道理。”季云菀听了,缓缓道,“不过,胡姑娘是不可能自己承认的,只有抓住那个匪首,才能真相大白。”

“那段废弃的通道快清理好了,我再回去让人加快进度,争取早日抓到那个匪首。”祁承收起画像,迅速地出了门。

见祁承走了,季云菀吩咐冯冀,“你从今日起,多带几个人盯着胡姑娘,发现她再和那个匪首见面,一定要抓住他!”

“是,夫人。”祁承领了命,也退了出去。

胡巧儿饿了昨日一晚,得了教训,知道这宅院中没人把她当一回事,虽然心中委屈,可又不敢随便回娘家,她已经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再不想回到以前那样清苦的日子。

因此她学乖觉了,老老实实一日三餐,每日给季云菀请安,同时,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想要祁承抓不到那个匪首,早日把她带回京城。

那个匪首从来没说过要把抓回去当压寨夫人的话,是她为了不让阿承哥离开说的谎。那个匪首知道她的秘密,她当时想着这个法子又能让阿承哥留下来,又能让阿承哥解决掉匪首,不让她的秘密泄露出来。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怀孕,她一时情急之下,只能说孩子是阿承哥的。这样虽然能让她留在阿承哥的身边,可是只要抓到那个匪首,就一定会被他揭穿。

她不能被揭穿,她要跟着阿承哥去京城过好日子,远离这里的一切。

打定主意,终于让她想到一出假死的戏码,她正想找机会出去悄悄和那个匪首见一面,就听说那个匪首已经被抓到的消息。

“被抓到了?”她吃惊地问小红。

“是呢。”小红点头,“世子之前找到一条通往山里的废弃密道,让人悄悄挖通后,趁山里的土匪不备,带着官兵冲了进去,把所有的土匪一个不落的都抓住了,都送去了牢里。”

“不过……”小红顿了顿,说道:“那个匪首,说他有事情要告诉世子,冯侍卫让人压着他回来关在了旁边偏院的柴房,等世子回来再说。”

胡巧儿的心一紧,强笑道:“太好了,终于抓住了。”

小红道:“夫人让我来说一声,让姑娘你收拾收拾,过两日就回京城。”

“知道了。”胡巧儿点点头,等到小红出去关上门,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住帕子。

天色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胡巧儿在屋子里如无头苍蝇团团乱转,院子里如今人都在,她不敢做出什么动静。正焦急无措间,突然外面传来慌乱的叫喊,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出血了,她打开房门一看,就见冯冀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隔壁出来。

“出什么事了?”她忙拉住门外的小红问。

小红惊慌道:“夫人不小心撞到了肚子,世子还没回来,冯侍卫带着人送她去医馆。”

正说话间,院子里的侍卫和季云菀身边的那两个丫鬟都走了,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只剩下三四个丫鬟。

天气冷,剩下的几个丫鬟很快各自回了屋子歇息,胡巧儿在屋中坐立不安片刻,拉开房门,借着漆黑的夜色,悄悄往偏院去。

偏院静悄悄的,守门的两个小厮躲在屋里温酒小声的说话。胡巧儿悄悄溜进院子里,往柴房去。

也不知道为何,柴房门口竟然没人看守。担心会有人回来,胡巧儿顾不得多想,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铁丝在门锁里捣鼓。

她舅舅是个修锁匠,她从小跟着舅舅学了一手开锁的好本事。等到打开门锁,她忙推开门进去,迷起眼睛在屋里找了找,在柴草垛后面发现了一个被捆起来的人影。

胡巧儿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过去,一边摸索着把人影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小声道:“他们现在人不在,你快些逃走,出了城,就再也别回来了。”

她解开了绳子,却见那人只是站起身,一步也不动,急了,忙推他:“你快走啊。”

“胡姑娘,你想我走去哪儿?”人影慢吞吞的出声,胡巧儿震惊的睁大眼,这人的声音……是冯冀!

震惊间,柴房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灯笼的光亮,祁承从柴房门外进来,看着她冷声道:“胡姑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解释一下。”

胡巧儿面色惨白,强挤出一个笑容,“解……解释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自己做些吃的,厨房没柴了,所以才来柴房……”

冯冀冷笑道:“别编借口了,方才你说的话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明显就是你知道那个匪首被关在了这里,特意偷偷来想要放跑他!”

胡巧儿再笨也反应了过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祁承,颤抖着声音道:“阿承哥,这都是你们故意骗我的?”

“是你欺骗在先。”祁承拧眉看着她,“你分明和那个匪首相识,却骗我说他要强行把你绑去山上当压寨夫人。”

“阿承哥……”胡巧儿眼中含泪,“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你留下来,我是真的喜欢你呀。”

“喜欢不是像你这样的,喜欢不应该骗人。”祁承目光幽冷,一点都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问道:“我只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那个匪首的?”

胡巧儿微一愣怔,毫不犹豫否认道:“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否认?”冯冀不可思议看着她,“我明明看到你和他私底下偷偷见面,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你偷偷跑来放他走做什么?!”

胡巧儿心中无数思绪闪过,她很快有了对策,紧紧的咬着嘴唇斩钉截铁道:“他虽然是个土匪,还曾对我不轨,可毕竟没得逞,后来还救过我一次。我说假话连累了他,心里愧疚,所以才想着来放了他。他与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冯冀不曾想都抓了现行,还能被她诡辩如此,气的说不出话来。

祁承深深地皱着眉,又接连问了她好几次,她一直坚称孩子与那个匪首无关,祁承无法,只能暂时把她关到屋子里,让人在门外看守,不让她随意出门。

季云菀在房中等他们,听说了胡巧儿否认的事情,捏了捏眉心道:“她知道我们没抓住那个匪首,所以她才这么坚决的否认。想要她承认,只有抓住那个匪首才行。”

冯冀皱眉,“可他逃了,还不知道逃去了哪里,万一已经不在凌关城了,要去哪里抓到他?”

祁承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沉声道:“他受了伤,跑不了太远,让官府沿途把他的画像张贴出去,加大搜寻力度。到时候他无处可逃了,只能回来找人帮忙。”

季云菀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点头道:“那个匪首很可能回来找胡姑娘,宅院周围让侍卫们在暗处盯着,不可让人发现了。”

“是,夫人。”冯冀领了命,很快出去吩咐了。

那个匪首的画像很快被沿途张贴了出去,官兵也日夜在城内城外搜寻。胡巧儿被关在屋子中,每日膳食按时送给她,就是不让她出门。

这日于氏来看她,她已经听说了胡巧儿和匪首相熟的事情,一见女儿就抹着泪道:“巧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瞒着我和你爹,你让人抓他,又自己放他,你这不是在耍人吗?世子是什么人,你怎么让他这么折腾?你这孩子,也太胆大妄为了。”

“娘,我当时也是为了不让阿承哥离开。”胡巧儿皱着脸,没好气道:“我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门,已经很烦了,我也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件事了。”

“好,我不提,我不提。”于氏擦了擦眼泪,拉着女儿的手,严肃问道:“那我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和那个匪首有没有关系?”

“娘,你怎么也这样觉得?”胡巧儿气的跺脚,“没关系没关系,女儿发誓,女儿的孩子与那个匪首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要是女儿说谎,那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呸呸呸。”于氏赶紧往地上啐了一口,怒瞪女儿,“没有就没有,你干什么发这么毒的誓?!”

胡巧儿委屈的撇了撇嘴,“还不是你们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于氏忙点头道,“只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与那个匪首没关系,世子不会对你怎样的。不过你骗了他,他现在生气也是应当,等到消气就好了。”

季云菀屋里,冯冀把偷听到胡巧儿和于氏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冯冀迟疑道:“夫人,难道我们猜错了,她肚里的孩子,真的与那个匪首无关?”

季云菀听完,目光复杂,手指忍不住在袖子里攥紧,如果与那个匪首无关,那胡巧儿就没有说谎,孩子是……祁承的。

冯冀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他担心看着垂眸不语的季云菀,小声唤道:“夫人……”

季云菀深吸一口气,抿唇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一切等抓到那个匪首再说。”

是夜,天色黑了下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已经下去歇息,季云菀和胡巧儿屋里的灯也都灭了。胡巧儿正躺在床上,忽然听见头顶有细微的瓦片响动声,她忙坐起抬头去看,就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屋顶跳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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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吓了一跳正要喊人,人影已经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喘息着小声道:“是我。”

听见耳熟的声音,胡巧儿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她拉开人影的手,气急败坏低声道:“你不逃走,来这里做什么?!”

人影苦笑一声,翻身靠在炕上拉开了衣裳,虚弱道:“还要我能逃走才行。”

鼻端闻到淡淡的血腥,胡巧儿迟疑道:“……你受伤了?”

“如果没受伤,我早逃走了,还用跑到你这龙潭虎穴来。”人影吃力的脱下衣衫,吩咐胡巧儿,“有金疮药没?再给我一件干净的衣裳,我要包扎伤口。”

“没有。”胡巧轻手轻脚从炕上下来,到衣柜里拿了件中衣扔给他,焦躁道:“包扎完了就快些走,知道我这里是龙潭虎穴还来?隔壁可就住着要抓你的人,你不要连累我!”

人影接过中衣撕开,冷笑,“我如果有可以去的地方还来你这里?想这么容易就摆脱我去做王府的姨娘,别做梦了,我如果被抓住,别怪我拉你一起下水!”

“我如今自身都难保了,如何帮你?”胡巧儿急的不行,伏在门边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阿承哥根本不信我肚里的孩子是他的,他一直想要抓住你问出那日的真相!”

“我也没指望你帮到底。”人影包扎好伤口,轻嗤一声,“把你所有的银子都给我,还有吃的都给我装上。”

胡巧儿听了心中一松,知道他这是要走,忙到衣柜里拿出她娘给她的钱袋,又把桌上的糕点全部用包袱包好递给他,不放心地叮嘱道:“这里是我全部的钱银,你走的远远的,若想回来,等我离开了再回来。”

人影接过包袱,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轻笑道:“小美人儿,我不回来这里,我也要去京城,我可等着你成了王府姨娘,让我也过上好日子呢。”

胡巧儿气的脸色通红,人影笑过之后,却是正色看了看头顶,伸手拽了拽空中的绳子,胡巧儿这时才发现,原来他是顺着绳子跳下来的。

人影正要抓住绳子往屋顶上去,绳子恰在这时断落下来,他一惊,房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门被人一脚踹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从门外涌入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屋里的油灯被人点亮,祁承从门外进来,看见被抓住的那个人,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匪首。

“带胡姑娘出去。”看一眼面色惨白的胡巧儿,祁承淡淡吩咐道。

胡巧儿被人带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祁承走到匪首面前,开门见山地直接问:“胡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匪首瞪圆眼睛瞧他,忽然嗤笑一声,“我的?谁告诉你是我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祁承面色沉了下来,双手在身后攥成了拳,胡巧儿几次三番否认也就罢了,毕竟她想要王府姨娘的身份,但这个匪首都被抓住了,却也是矢口否认,难道胡巧儿肚里的孩子……真是他自己的?

“她肚子里真的不是你的孩子?”祁承阴沉着脸又问了一次,缓缓诱哄道:“只要你说实话,我现在就放了你,不会把你交给官府。”

“要不然,”他声音一变,换成了森冷的语气,“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官府的牢里!”

匪首想了片刻,仍是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祁承的眼神瞬间暗沉下来,他绷紧下颌,挥手正要让人送他去大牢,匪首又出声道:“别急啊,我也没说那孩子是你的。”

隔壁屋里,季云菀坐在窗边喝茶,胡巧儿在她对面坐立难安。季云菀朝她笑了笑,开口道:“胡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我瞧你面色不大好,是不是晚上没吃饱?要不要我让人去厨房做点宵夜来?”

胡巧儿现在没有心思和她说话,双手在袖子里绞着,几次三番望向紧闭的房门,想要出去瞧瞧隔壁的状况,可是冯冀就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守着。

房门突然被人敲了敲,冯冀打开门听外面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关上门,走到季云菀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又退回到门边。

“他……他跟你说了什么?”胡巧儿看着季云菀,眼神隐隐带着绝望,声音干涩地问。

季云菀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起身淡淡道:“胡姑娘既然不饿,那就陪我出去转转吧。”

屋外冷风瑟瑟,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季云菀裹紧斗篷上了马车,胡巧儿紧随其后,然后冯冀也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冯冀坐在季云菀旁边,紧紧盯着胡巧儿,谨防她会对夫人不利。

大概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有人打起帘子,来请他们下马车。

胡巧儿下了马车,看到面前的地方,面色苍白无力,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季云菀在春桃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就见已经出了城,面前是一座宅院,门口站着两个王府的侍卫。

看到她,门口的侍卫朝她拱手道:“夫人。”

季云菀朝他们点了点头,无视胡巧儿摇摇欲坠的模样,开口道:“走吧,胡姑娘,我们进去。”然后拢紧斗篷,冯冀提着灯笼在旁边照路,往宅院里走。

院子里,祁承正带着人在一棵树下挖什么,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见她,大步过来握紧她的手,“这么晚还下着雪,你怎么来了?”

然后转头看冯冀,皱眉道:“不是让你把胡姑娘带来就好了,你怎么让夫人也来了?”

“属下……”冯冀拱手正要赔罪,季云菀打断了他的话,“是我要来的,不怪冯侍卫。”

祁承无奈,只好牵着她到旁边的屋檐下站定,然后伸手拍掉她斗篷上落的雪。

胡巧儿现在院子中间,看着侍卫们正在挖的树下,原本就绝望了的心,更加的凉彻了心扉,雪花落在脸上都不觉得冷。

季云菀看着她,到底是同为孕妇,心生怜悯,对春桃道:“扶胡姑娘也到屋檐下避避雪吧。”

春桃正要过去,树下的侍卫似乎挖到了什么,放下铁锹蹲下身查看了一番,然后过来禀告道:“世子,挖到了。”

祁承让冯冀在一旁照顾季云菀,到树下看了一眼,然后目光遥遥看向胡巧儿,声音平静对身边的侍卫道:“去官府说一声,把这里交给他们。”

留了两个侍卫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回去住的地方。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祁承看着胡巧儿开口道:“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还不愿意说么?”

胡巧儿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扑簌簌的掉,抽泣着道:“阿承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不知道怀了孕,三十那晚爹娘一逼问,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女儿是被东街的那个混混毁了清白,一时情急之下,才说是你的。”

她擦了擦眼泪,把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那日那个匪首确实在那座宅院的屋子里点了催情的熏香,祁承把他打跑后,就晕了过去,胡巧儿虽然吸多了熏香,可她神智还算清醒,人也能走动路,正要去外面叫人来帮忙,东街那个经常骚扰她的混混从屋外进来了。

原来那个混混看到她和祁承被匪首抓到了宅院,他一直躲在宅院外面,匪首被打跑后,他就溜了进来,恰好看到祁承晕倒和胡巧儿吸多了熏香的模样。于是,他趁着胡巧儿没有反抗的余地,毁了她的清白。

完事后,胡巧儿哭的伤心欲绝,那个混混却洋洋得意让胡巧儿去给他做妾。恰在这时,那个匪首回来了,见自己看上的姑娘便宜了别人,怒火中烧,一刀就把人砍了,然后埋在了院子的树下。

混混的家人发现他不见了,报过官,然而因为他往日作恶太多,仇家太多,官府找了几天也没有线索,便把他当成失踪处理了。因着这件事,胡巧儿倒是和那个匪首相熟了起来。

“阿承哥,我也不想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只那一次就怀上了孩子,我担心被爹娘责骂,也担心你觉得我……觉得我脏……”胡巧儿抹着眼泪,伤心欲绝。

祁承听完,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巧儿,你实在不应该隐瞒欺骗,说实话不丢人,胡叔和婶子也不会骂你,他们只会心疼你。我也不会觉得你脏,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也只会和你爹娘一样心疼你。我有夫人,虽然我现在还想不起来,但我肯定我和夫人成亲的时候肯定许过这辈子只愿得一心人的承诺。我的身边不会有姨娘,你用孩子来想让我纳你进府,实在是找错了人。”

说完,他叹了口气,“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家。”

回去祁承和季云菀住的屋里,到床上歇下,已经到了三更天,然而两人都还睡不着觉。季云菀靠在祁承的怀里,纤长手指在他轻抚自己小腹的大掌上轻轻蹭动,小声道:“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的,其实胡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施针

“再可怜,也不是她可以欺骗别人的借口。”祁承反手把她的手包进掌心,轻声道:“快睡吧,明日这事便可以了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翌日,祁承和季云菀送胡巧儿回去豆腐铺子,胡叔和于氏见他们突然回来,忙问怎么了,胡巧儿流着泪,把肚里孩子的真相告诉给了她爹娘。

于氏听完颤抖着唇,拉着女儿便哭骂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何不与我们说?你为何要瞒着?还要骗说孩子是世子的?巧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实在是太糊涂了!”

胡叔抱着头蹲坐在地上,半晌没没说话,忽然“噗通”一声跪到祁承和季云菀面前,哑着声音道:“世子,夫人,巧儿欺骗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们做爹娘的教导无方,我在这里替她给你们赔罪,请你们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想责罚,就责罚我们。”说着,用力往地上磕头。

于氏见了,一抹眼泪,也跪到两人面前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求情道:“巧儿还是个孩子,求世子和夫人饶了她这一次。”

胡巧儿见了,眼泪涌出来止也止不住,胸口满是悔意,跪下来扶她爹娘,哭着道:“爹娘,是我自己的错,与你们无关,要磕头也是我来磕。”说完,不顾有孕的身子,双手撑地,额头“砰砰砰”磕到地上。

面前三人抢着磕头,“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季云菀和祁承对视一眼,蹙眉开口道:“行了,起来吧,无论如何,你们都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我和世子并没有责罚她的打算。”说完,吩咐春桃和春枝扶于氏他们起身。

祁承缓缓道:“胡叔,婶子,你们都是好人,胡姑娘心思也不坏,只是一时走错了弯路,以后记得这个教训,不要再欺骗别人了。”

于氏拉着女儿连连点头,感激涕零道:“多谢世子,多谢夫人,我们以后会好好管教女儿,再不让做出这样的事来了。”

“世子,夫人,这些你们拿回去吧,我们……受之有愧。”胡叔从屋里把上次他们送过来的银子拿出来,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赧然愧疚。

“不用,你们留着吧。”祁承摇头,“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如果在这里过不下去……”他顿了顿:“那就换个地方。”

从豆腐铺子回去宅院,季云菀松了口气,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她让人研墨,给王府写信,说他们过几日就回去京城。

胡巧儿肚里的孩子不是安王世子的事情,很快就传扬了出去,不过以防混混那边的家人去骚扰胡巧儿一家,祁承隐瞒了孩子爹的身份。即使如此,肚子里有个父不详的孩子,又做出欺骗王府世子这种事,胡巧儿一家也在凌关城生活不下去了,胡叔和于氏决定离开这里,带着胡巧儿换个地方生活。

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来和祁承季云菀辞行。几日不见,胡巧儿就消瘦了许多,眉眼间满是悔意,她对季云菀道:“夫人,我不应该仗着世子失了忆,就不自量力想要插入你们中间。他对你的感情真的很深,哪怕失忆了,还是会对夫人好,对夫人与众不同。”

她说着,朝季云菀拜了拜,“我祝世子早些恢复记忆,也祝夫人和世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们离开的当天,季云菀问祁承:“你要不要去送送他们?”毕竟是救了他一命的人。

祁承摇摇头,“让他们走吧,他们虽救了我,可我也仁至义尽了,那些钱银,随便他们在哪里,都能生活的无忧了。”

“回京城吧。”他伸手握住季云菀的手,他现在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情,是应该回家里瞧瞧熟悉的人和地方,兴许能想起一二。

既已决定回京城,季云菀就让丫鬟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她如今月份大了,这一路到京城又路途遥远,自然要准备好了才能上路。

之前她是和冯神医一起来的,不过后来冯神医给祁承看过后,留了只言片语就跑了,这些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过。季云菀觉得冯神医十有八九是离开了,不会再和他们回京城,谁知道就在胡巧儿一家离开的第二日,冯神医就兴冲冲的回来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进门便嚷嚷着让人上茶。

“冯神医,这些天你都跑去哪里了?”季云菀让春桃上了茶,好奇问道。

冯神医端起茶杯咕嘟一口喝完,嫌春桃倒得慢,自己提着茶壶又倒了几杯喝完,抹了抹嘴才开口道:“甭管我去哪儿了,我认识了个人,跟他学了一套厉害的针法,你猜这套针法厉害在哪?”

季云菀顺着他问:“厉害在哪?”

冯神医一拍大腿,“厉害在能治失忆!他跟我说,他用这套针法已经帮好几个失忆的人恢复了记忆,有几个人的情况跟你家男人十分相似。”

季云菀一愣,然后眼睛一亮欣喜若狂道:“真的?世子的失忆能治好了?!”

“当然,也算你们运气好,让我碰上了这个人。”冯神医抖着腿得意道。

季云菀连忙道:“那请神医即刻给世子施针。”然后又忙吩咐春桃道:“快去把世子叫过来,我们先不回京城了,等世子恢复了再回去。”

“等等。”春桃兴冲冲正要去,冯神医急忙拦住她,“我不能给他施针。”

“为何?”季云菀愣住,焦急道:“神医可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不是要求。”冯神医解释道:“这套针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要施针好几个月才有用。我可等不了几个月,我已经和人约好了,去北疆部族转一圈。”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五天的时间才走,我可以在这五天把针法教给你们,由你们给他施针。”

“不过,”他又顿了顿,“这个人必须是他完全信任的,因为施针过程中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抗拒,要不然,施针不仅会失败,以后也再不能恢复记忆了。”

“所以你看,”冯神医摊手,“就算我留下来也没用,我不能亲手给他施针。”

季云菀听完沉吟片刻,吩咐春桃道:“先去把世子叫来。”

祁承正在和冯冀检查马车,再过几日就要出发回京城了,马车不能在路上出现意外。

听说冯神医回来了,祁承带着冯冀往院子里去。见他来了,季云菀把方才冯神医的话说了一遍。

她说完,看着祁承道:“我想跟神医学,亲手给你施针。”

冯神医在旁边提醒道:“那针法一套下来要小半个时辰,精神还要高度集中,你如今的身子状况……”他瞧了瞧她的肚子,“能行吗?”

冯冀在旁边听了道:“夫人,还是让我来吧,您怀着身孕,不能有什么闪失。”

祁承也握着她的手道:“让冯冀来吧,你现在不能累着。”

季云菀摇摇头,看着他问:“我们这几个,你最信任谁?”

祁承绷紧下颌,薄唇紧抿,他最信任的当然是她。

“我不能让你出任何意外。”季云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头对冯神医道:“把针法教我吧,我来给他施针。”

既然她坚决,冯神医也就没有拒绝,当天先教了她头部的各个穴位,第二日,就开始教她针法。

这套针法并不难,季云菀学的又很快,等到第三日就学会了,第四日,冯神医让她给祁承施针,他在旁边指示。

“放轻松,别害怕。”祁承握住季云菀的手安慰道,明明要被银针扎的是自己,她看起来却比自己还要紧张。

看着面前人信任的模样,耳边听着冯神医的指示,季云菀深吸一口气,伸手掂起了银针。

施完针从屋里出来,大冬天的,季云菀却出了一身的汗,她险些站立不住,春桃从旁边扶住了她。

冯神医夸她道:“做的不错,明日像今日一样施针就行了。”

季云菀点点头,春桃忙扶她下去休息。

第五日,季云菀施针的时候,冯神医不再指示,而是只在一旁看,等到结束,他等祁承醒了,才对两人道:“刚开始要连施五日的针,然后便每三日施一次针,等到初显成效,能隐隐约约想起事情了,就变成每五日施一次针,一直到他完全的恢复记忆。这个过程最快,想来也要两个月。”

“多谢神医。”祁承诚恳的向他拱手,“要不是有神医相助,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记忆。”

“还是失忆了好,失忆了还知道道谢。”冯神医小声咕哝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朝他伸手道:“想道谢很简单,给我封印信,可以随时出入北疆边城的。”

北疆边城都有官兵把守,出入严得很,无事一般不让出城。祁承是世子,还曾在北疆军中当过统帅,他的印信那些官兵肯定买账。

“印信?”祁承不解,冯冀简单的解释了给他听,他很快就写好了冯神医要求的通关信,然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担心他路上钱银不够,季云菀又让春桃取了碎银和银票各一百两给他。第六日,冯神医跟他们告辞。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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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神医走后,他们也思量着回京城,毕竟按冯神医说的,祁承最快恢复记忆也要两个月,他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三日后,收拾妥当,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开凌关城。因为季云菀怀着孕,祁承每三日又要施针一次,因此路上很慢,行了一个半月,才终于到了京城。

还未到三月,空气还渗着寒意,路边树木已经绽放出了点点新绿。进城后,马车在热闹喧嚣的马路上缓缓行驶,季云菀挑开车帘往外看,离开京城三个多月,如今瞧着熟悉的街景,忍不住分外的亲切。

之前送了信回京城,知道他们今日会到,安王妃早早的派了身边的丫鬟在门口等,远远见马车过来,丫鬟飞奔跑进府里,还未进院子就高声唤道:“王妃,世子和夫人回来了!”

安王妃早已经在屋里等的急了,听见声音,连忙往门口走,刚到门口,就见儿子扶着儿媳从马车上下来。

经过这一路上的施针,祁承已经能零星想起一些事情来,他回身,看到门口一身珠翠,气质雍容的妇人,眸光微微闪动,上前便单膝跪拜在地,出声唤道:“母妃。”

安王妃眼中泪光盈盈,儿子终于回来了,还记起了自己,她伸手搀扶起儿子,伸手摸了摸他脸颊,动容道:“真好,回来了。”

春桃扶着季云菀上前福了福身子,“母妃。”

安王妃连忙过来扶住她,“一路上辛苦你了,快些进府去歇息。”

正要往府里走,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听说他们回来的消息,匆匆从里面跑出来,高兴地喊道:“大哥,大嫂。”

“堂堂王府少爷小姐,又跑又喊成何体统,快些进去,莫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府里没有规矩。”安王妃瞪了两个孩子一眼,扶着季云菀往后院走。

祁颜和祁清互相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赶紧跟在后面。

想着他们一路上车马劳顿,安王妃先送了他们回院子歇息。季云菀睡了一觉醒来,旁边祁承已经不见了。

“刚才王爷回来,世子去了书房。”春杏服侍她洗漱,说道。

“菀儿,睡醒了?”刚洗漱完,安王妃就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御医。

“我请了张御医来,让他给你把把脉。”安王妃担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一回来,就向宫里递了牌子。张御医来的时候,季云菀还在睡,安王妃请他喝了会儿茶,听说她醒了,才带张御医过来。

张御医把完脉,起身拱手道:“世子妃脉象平稳,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平日里要多吃些补品,以及锻炼身子,这样才能有利于将来生产。”

“多谢张御医。”安王妃让人送张御医离开,端详着季云菀的小脸,蹙眉道:“确实比离开的时候消瘦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承儿如何照顾的你。”

“母妃,不关世子的事,都是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折腾的厉害。”季云菀伸手轻轻抚着肚子,笑着道。

“你啊,又替他说话。”安王妃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她手背,让身后的丫鬟捧了个匣子上来,说道:“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给孩子做了几身小衣裳,你瞧瞧满不满意。”

说着打开匣子,把里面的小衣裳取出来给她看:“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就都做了几身。”

季云菀伸手摸了摸小衣裳,是用缂丝做的,一针一线甚是精致,一看就耗费了不少心血,她感动道:“辛苦母妃了。”

“傻孩子,说什么辛苦,你把承儿带回来了,才是真的辛苦。”安王妃已经从之前传回的信里知道了凌关发生的事情,她轻轻拍了拍季云菀的手,面带怜惜。

马车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歇息起来,安王妃过来说了会儿话,天色就黑了,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晚膳备好了。

他们回来的第一顿晚膳,备在了安王妃和安王爷的院子里,安王妃让人去请王爷和祁承,还有祁颜以及祁清,她和季云菀先行过去。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了一顿团圆饭,才各自散去歇息。翌日祁承原本要陪季云菀回国公府,皇上下旨召他进宫。

祁承只好送季云菀到了国公府门口,说好晚上来接她,就离开往宫里去。

季云菀先去见过了祖母和两位伯母,然后又去看了看季云庭,就去季云渊院子里见严霜霜。严霜霜见她回来了,甚是高兴,不顾快要临盆的身子,拉着她去花园里转悠。

季云菀看着她高耸的肚子,问道:“什么时候会生?御医可说了大概的时候?”

“就在这半个月前后,我希望越快越好,早生早了,如今我这身子翻个身都累得慌,一个多月了,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严霜霜扶着腰,抱怨道。

“这么难受?”季云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如今只有五个多月,翻身小心一些便成,晚上觉也睡得挺好,还没体会到严霜霜的这种状态。

“是呢,我天天盼着早些生下来。”严霜霜想起来,又道:“对了,云舒妹妹也怀孕了,年前刚有的。”

“是吗?”季云菀听了高兴道:“我明日去将军府瞧瞧她。”

两个孕妇在花园里慢慢散步,身后跟了一群的丫鬟婆子,刚绕过假山,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身穿黄色曳地长裙,头上朱钗叠翠的明艳丽人,她的眼神在季云菀身上轻飘飘转了一圈,就落到严霜霜身上,慢悠悠道:“大老远看见一大群丫鬟婆子,就知道是大嫂了,大嫂都快生了,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出来转转,怎么,我去哪儿还要向弟妹说一声?”严霜霜淡淡说一声,转头对季云菀道:“这是你年后刚过门的二嫂。”

“哦,你就是那个嫁给安王世子的二妹妹啊。”薛如燕的目光又落回季云菀的身上,隐隐带着几分敌意。

“二嫂。”季云菀扶着春杏,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

薛如燕张了张嘴,刚要挑剔地出声,严霜霜在一旁赶人道:“弟妹这是刚回府?快些回屋去歇息吧,我和表妹还有话说。”

“不打扰大嫂和二妹妹了。”薛如燕冷哼一声,飞快地福了福身子,一甩袖子就不高兴的离开了。

“这个薛如燕,是薛御史的嫡次女,二婶亲自给你二哥挑的媳妇儿。刚进府来才一个多月,已经和你二哥大吵了一架。”薛如燕一走,严霜霜就小声道。

季云菀疑惑问道:“才一个多月,正是新婚燕尔,怎么会吵架?”

看到旁边有一个亭子,严霜霜拉她过去坐下,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二哥,成了亲玩心还是很重,自从做了二婶给他在礼部谋的差事,每日不到天黑了不回来,总说公事繁忙,可礼部能有什么差事,比得上你大哥在兵部繁忙?薛如燕和你二哥吵架,就是听说他每日不回家,是和他那些同僚在外面喝花酒。你二哥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还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把她气的,闹到了老太太那里,让二婶都差点下不来台。”

季云菀忍不住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她记得之前二伯母说要找一个能管住二哥的儿媳妇,如今管不管得住倒是不知道,脾气却是真的火爆。

“对了,我和她没见过面,为何我觉得她对我有敌意?”想起方才薛如燕看自己的眼神,她忍不住问道。

严霜霜闻言捂嘴笑,揶揄道:“还不是你家世子太招人了,这薛如燕呀,以前也是喜欢你家世子的,只是当时有孙莹莹在,她不敢招惹孙家。后来孙家倒了,你嫁给了世子,如今生活的幸福美满,她嫁给你二哥却是过得不太顺心,自然对你有敌意了。”

原来如此。季云菀明白过来,之前是孙莹莹,后来是胡巧儿,如今却又是薛如燕。她忍不住有些无语,她这个夫君,可真能替她找麻烦。

晚上祁承来接她回府,马车上,她靠在他怀中,开口问道:“薛御史家的二姑娘,你认不认识?”

“薛御史家的二姑娘?”祁承皱眉想了想,有些无奈:“你知道我如今记忆还没恢复完全,让我如何回答?”

哦,她一时忘了。季云菀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决定等他完全恢复了记忆,再问一遍。

见她有些不大高兴,祁承跟她十指交握,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回去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还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惹我不高兴了。季云菀瞪他一眼,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微阖双眼吩咐道:“我有些乏了,你给我捏捏肩膀。”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祁承摸摸鼻子,听话的给她捏肩膀。从马车上一直到上床歇息,季云菀都在吩咐祁承伺候她,捏肩膀,布菜,倒茶,给她洗脚,直到上床歇息,心里的不快总算是消下去了。

第二日,没等她去将军府,季云舒就和姜继扬先过来看她了。

两姐妹见面分外高兴,让祁承带姜继扬去了书房,季云菀拉着季云舒在屋里说话。季云菀说了一些在凌关城的事情,季云舒则说起京城这三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最后说到薛如燕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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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二嫂,我也没太接触过,不过听我娘说,她就是脾气火爆了些,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季云舒道。

季云菀垂了垂眸没说话,就冲在国公府和薛如燕见的那一面,她就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回到京城小半个月,祁承已经能想起好些片段和往事,施针改为每五日一次,安王妃等在房间门口,门一打开,就立刻让人扶住从里面出来的季云菀,到隔壁屋里歇息。

季云菀面色有些白,料峭的寒意中额上微微渗出了汗,浑身有些失力,刚被扶着坐到椅子上,春桃就端了碗参汤过来,喝下后,身子才感觉略好了些。

“菀儿,我看承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施针就先暂时停了吧,等你生了孩子,养好了身子,再接着给他施针。”知道施针耗费精力,安王妃见她每次施完针都是这样疲累的模样,既心疼她又心疼她肚中的孩子,忍不住道。

“母妃,我没事的,世子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顶多再施两三次针,他应该就能全部想起来了。”季云菀笑着握住安王妃的手,“现在五日才施一次针呢,有母妃在,我的身子没什么大碍的。”

见她坚持,安王妃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递了牌子到宫里,请御医每三日都到王府一次,来给季云菀诊脉,又让厨房每日换着花样做补品,送到季云菀的房中。

因着之前御医说过她身子弱,让她多锻炼身体,好有利于以后的生产,因此她每日早膳后和歇晌起来后,都会到院子里花园里转一圈,多走动锻炼身体。

祁承那日被皇上召见后,因他救太子有功又怜惜安王一家遭受失子之痛如今失而复得,下旨让他任皇上身边近卫飞翎军统领,可在宫中随意行走,并且只保护皇上一人的安全,从今往后都在京城当差。

这日祁承休沐,用过早膳陪季云菀到花园中散步。花园中的迎春都开了,淡黄一片,有蜜蜂绕着上下飞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两人走了会儿,祁承扶她到旁边亭子里坐,伸手触了触她的脸颊,有些凉意,开口道:“有些凉,回去吧。”

季云菀摇摇头,微微侧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轻声道:“走一圈再回去。”

祁承无奈,伸手替她把脸颊焐热,然后把人搂到怀中,扯紧她身上的披风,又把人裹得严实了一些。

“世子,夫人。”春桃过来寻他们,到了亭子里,躬身行礼,匆匆道:“国公府派人来,说是表姑娘生了。”

“表姐生了?”季云菀抬头和祁承对视一眼,忙站起身,吩咐道:“快让人准备马车,我们过去瞧瞧。”

严霜霜生了一个小公子,国公府里一派喜庆,老太太和周氏高兴地合不拢嘴,让奶娘把孩子抱出来看了两眼,担心孩子吹风,又赶紧抱了回去。季云渊知道妻子生产,快马加鞭从兵部赶了回来,连儿子都没看一眼,就急匆匆进屋去看他的夫人。

薛如燕跟在叶氏身边,瞧着季云渊对严霜霜如此看重,想起自己,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看完严霜霜寻了个借口出来,就要回自己的院子。结果刚出翠华院,迎面就碰上季云菀和祁承从外面过来。

就见季云菀瞧见她,脚步一顿,停下来撑着腰,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口中唤了一声:“二嫂。”

而祁承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夫人的身上,小心翼翼护着自己有孕在身的夫人,眼尾都没扫自己一下。

薛如燕内心又酸又嫉妒,以前她爱慕祁承,却碍于孙莹莹不敢露出丝毫爱慕之意,当时安慰自己的借口便是祁承这般冷清的性子,婚后定不是一个体贴的夫君。然而现实如此的打脸,他不仅是个体贴的夫君,还是个难得专情的夫君。

见她一直盯着祁承看,季云菀不高兴了,握紧祁承的手,淡声道:“二嫂慢走,我进去看表姐了。”

说完,和祁承绕过她,进去了翠华院。

看望完严霜霜从国公府出来,马车上,祁承开口问道:“方才在院子门口碰见的,就是上次你问我的那个苏御史家二姑娘?”

“怎么?你想起来她了?”季云菀听了,急忙睁大眼睛转过头来看他。

“想起来了。”祁承有些纳闷她反应怎么这么大,“以前曾经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你上次问她做什么?”

季云菀目光幽幽盯着他,“难道方才你没感觉出来?她一直盯着你瞧。”

祁承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她是你二嫂。”

“是我二嫂不错,可是……”季云菀看着他,眸光含着怨念,“听说她以前也是有心仪之人的。”

看她的态度,就能猜出那苏御史家二姑娘以前的心仪之人是谁。祁承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本正经认真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是你二嫂。说不定那心仪之人,也已经娶了妻,和妻子恩爱无比。”

季云菀也听出了他解释的意思,瞪了他一眼,咕哝道:“谁和你恩爱无比了。”

祁承弯了弯唇角,伸手搂住她到怀里,大掌覆到她的肚子上,轻声问道:“孩子乖不乖,有没有踢你?”

“没有,挺乖的。”季云菀话音刚落,就感觉肚中孩子动了动,忙道:“孩子动了。”然后急忙牵住祁承的手移到胎动的位置。

两人的手交叠着贴在她肚子上,过了会儿,肚中的孩子不动了,祁承有些恋恋不舍:“怎么不动了?”

“许是累了,哪能一直动。”季云菀抬头见他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有些好笑,当初自己孕吐严重的时候,这人可是很不喜欢她肚中的孩子的,如今总算熬过了那段时间,肚中的孩子一日比一日大了,他也一日比一日喜欢了起来。

“你说,刚出生的孩子都那般……不好看么?”想起今日看到表姐的孩子,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季云菀蹙眉,委婉的担忧道。

“不会。”祁承今日也瞧见了,他想也未想就斩钉截铁地摇头,“我们的孩子肯定要好看的多。”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季云菀忍不住问道:“还未出生呢,你怎么就知道?万一……还要不好看呢?”

“不可能。”祁承脱口而出,他们两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好看。

季云庭的功课一直是舅舅在过问,季云菀离开京城几个月,到了严家宅子见过舅舅,便问了问弟弟的功课情况。

严宽叹气道:“庭儿很聪明,书本看几遍就能背,书上的内容也教一两遍就能理解。可他有一点,爱和先生较真,只要他提出的问题,先生没法回答,他就不爱听先生的课了,换了好几个先生他都不满意。”

“那怎么办?舅舅可知道京城还有哪些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先生?”季云菀蹙眉,之前大伯父给季云庭请的几个先生也是如此,他不满意不愿意听,就开始逃课,她就不信偌大个京城,没有一位先生能管住季云庭。

严宽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想了想突然道:“倒是有一位。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太子的恩师魏先生吗?年前太子又把他请回了京城,消息传出去后,好多人去登门拜访,就想请他给自家的孩子授课,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如果能请到魏先生给庭儿授课,说不定庭儿会愿意认真听课。”

魏先生?季云菀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在舅舅书房看到的那副画像,开口道:“我明日便上门去拜见魏先生。”

严宽道:“魏先生这人脾气有些不好,不认识的人上门一概不见,我好歹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还是我去试试吧。”

季云菀张了张口,原本想说她认识魏先生,甚至还见过好几次面,但转念一想,他们之间也算不得什么相熟的关系,说不定魏先生不会同意给季云庭授课的事情,便没有拒绝,说道:“那就多谢舅舅了。”

严宽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家人,说什么多谢。”

翌日,问清楚了魏先生的住处,季云菀还是坐上马车前去。

在东街梨花巷巷尾的一间气派宅院前停下马车,季云菀走到门口还未开口说话,门口的小厮就上前躬身道:“这位夫人,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

季云菀示意春桃把拜帖递过去,微微笑着道:“你把这张拜帖拿进去给你家老爷,倒是他若再说不见客,那我便走。”

小厮不以为然的接过拜帖,之前也有好多人递拜帖,知道魏先生是太子恩师,又得皇上看重,不敢得罪,拜帖中大部分是想要用钱银来买通魏先生给他们家孩子授课。莫说魏先生品行高洁,视金钱如粪土,就说他已经是太子恩师了,哪里还会缺钱银?那些人的拜帖自然是都被扔进厨房的灶里烧了,魏先生也未见他们一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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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菀和春桃在门口等了会儿,就见那个小厮一脸惊讶的出来,态度比方才恭敬了好些,“这位夫人,我家老爷请您进去。”

随小厮进门到了前院的正厅,魏先生正在座位上喝茶,见季云菀过去,起身拱手道:“夫人,好久不见。”

季云菀撑着腰也微微朝他福了福身子,笑道:“好久不见,不知道是应该唤您魏先生,还是傅先生?”

魏先生哈哈大笑,请她落座,笑着道:“之前隐姓埋名是因为苦衷,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季云菀笑了笑,不甚在意,之前二皇子为了栽赃太子,让人抓住了魏先生,想要谋害他性命然后栽赃到太子头上,后来想来是被太子和祁承救了出来,一直将他藏在京城郊外的云阳县,就在二皇子的眼皮子底下。怪不得她之前为了玉佛的事情去云阳县的时候,会遇上祁承。

“魏先生,我这次来,是请您收我弟弟做学生的。”她直接开口道。

“夫人,我虽与世子有交情,可是想做我的学生,不是有交情就能够的。”魏先生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

季云菀言辞恳切问道:“那先生有何要求?尽管说就是了,只要能给庭儿一个机会,如果他做不到,我再不会来打扰您。”

“夫人既然这样说,令尊还在世时,我与令尊也有过几面之缘,既是他的儿子,想来资质也差不到哪里。”魏先生轻刮茶面沉吟片刻,招手让人送了一本书来递给季云菀,说道:“这书是我五年前所著,回去让令弟看完后写一篇见解文章,如果写得好让我满意,我便收他为学生。”

“多谢魏先生。”见有希望,季云菀接过书,喜悦地道谢。

“先别谢我。”魏先生忙摇手,“先说好,若令弟写的不能让我满意,我不收他为先生,到时可不能让世子来我府上找麻烦。”

季云菀无奈道:“自然不会的,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您是太子的恩师,世子怎么敢来您府上找麻烦?”

魏先生冷哼一声,“你自是讲理的,可你家那世子就未必了,他找麻烦的时候可不少。”

季云菀只好又保证了一遍,才告辞出门。走到门口,碰到又有人递拜帖想要拜见魏先生。

“说了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还请回吧。”门口小厮耐着性子拦住人道。

“我们昨日来了,前日也来了,这一连都来了好几日,你家老爷怎么天天不见客?”递拜帖的小丫鬟急了,嚷嚷的声音有些大,季云菀转头瞧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这都有人出来,还说你家老爷不见客?!”见季云菀出来,那小丫鬟气愤地嚷道:“我家夫人怎么说也是平国公府二公子的夫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的?!”

她这一嚷嚷,季云菀倒是想起来了,这丫鬟是她二嫂身边伺候的,好像叫水莲。

她嚷嚷了这半天,身后停着的马车车帘被掀开,薛如燕从里探出头,面色难看道:“行了,魏先生既然不愿意见,水莲,我们走吧。”

刚要放下帘子,目光却瞥到门口的季云菀,动作忍不住一顿。

一旁的水莲也认出了季云菀,忙福了福身子行礼,“二……二姑娘。”

遇到薛如燕,她心中虽不太高兴,但礼节不能丢,季云菀扶着春桃的手臂下了台阶走到马车旁,朝薛如燕颔首打招呼:“二嫂。”

“嗯。”薛如燕淡淡应了一声,见她从宅院里出来,动了动喉咙,把想问的话又咽了下去,又朝水莲喊了一声,“水莲,上马车回府。”

见薛如燕的马车走了,季云菀也上了马车回王府。马车上春桃开口道:“这二少夫人来找魏先生做什么?她那弟弟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难不成也想请魏先生收她弟弟为学生?”

“魏先生的名声如此响亮,自然人人都想自家孩子拜他为师,二嫂自然也不例外了。”季云菀想了想,不愿意去国公府再碰见薛如燕,便对春桃道:“回王府后让人去请庭儿过来一趟,这书我要亲手交给他,然后好好叮嘱他。”

“是。”春桃应了一声。

薛如燕的马车上,水莲也在说道:“夫人,这二姑娘怎么来了这里?是为了府里三少爷才来的吧?我们来这么多天了,都没听说魏先生接过谁的拜帖,请人进去过,二姑娘怎么进去的?”

怎么进去的,自然是靠着她安王世子妃的身份进去的。薛如燕在心中冷哼一声,之前他们都以为安王世子和二皇子一伙的,与太子敌对,可是后来二皇子倒下才发现,安王世子和太子才是真正的一伙,以前都是用来骗外人的。魏先生既是太子恩师,那和安王世子关系应该也匪浅,季云菀能得魏先生相见,又有什么难的?

“少夫人,魏先生不会已经收了三少爷为学生吧?”水莲顿了顿,忽然睁大眼睛道。

“不可能,连面都没见,魏先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收为学生?家世、品行和天资,哪一样不需要好好考察?”薛如燕不假思索的反驳,就凭魏先生现在挑剔的程度,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收学生。

这几样国公府的三少爷可都比自家少爷强。水莲在心底偷偷的想,国公府三少爷虽说顽劣了些,可不像自家少爷那样喜欢招猫逗狗,纨绔成性,其实依她来看,如果京城这些想拜魏先生为师的排成队,越在前面越有希望,那自家少爷肯定排在末尾。

可惜少夫人不这样想,她始终觉得自家弟弟还小不懂事,需要一个顶好顶有名望的先生来好好教他,引他走上正途。

虽然笃定魏先生不会这样轻易收季云庭做学生,但薛如燕还是气不顺,回去国公府走在路上就问丫鬟,“二公子在不在书房?”

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回二少夫人,二公子出门去了。”

“又出门了?!”薛如燕脸色发青,每天回来晚也就罢了,好不容易休沐一次,竟然又出门去了?

对面有几个下人抱着几盆茶花过来,见了薛如燕行礼道:“二少夫人。”

薛如燕看了他们一眼,铁青着脸问道:“这是府里新买的茶花?之前没见过。”

下人回答道:“前几日大少夫人嫌院中单调,大少爷吩咐我们买了茶花种到他们院中,说茶花是大少夫人最喜欢的花。”

薛如燕原本心情就不好,听到这个心情更是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她回到二房院中,生了一通闷气,听说季云泓回来了,立刻去见他。

刚进屋喝了口茶,就见薛如燕进来了,季云泓忙笑着迎上去:“夫人。”

“你去哪儿了?”薛如燕也不绕弯子,寒着脸直截了当地问。

“出去有些事情。”季云泓支支吾吾,赶紧换了话题,“夫人不是说要去见魏先生,可见到人了?”

见他不正面回答还说起这个,薛如燕气的都要炸了,怒声道:“你还好意思问?就凭你的名声,我怎么可能见到魏先生?!”

季云泓觉得十分的冤枉不解,她是去请魏先生教她弟弟读书,与他的名声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也应该是她弟弟的名声有关系才对。

“我们那三弟,不过是因为有了一个好姐夫,他姐姐不仅见到了魏先生,而且十有八九,魏先生要收他为学生。”薛如燕顿了顿,怨气满满道。

“你说二妹为了三弟也去求见了魏先生?”季云泓反应过来,想了想点头道:“三弟确实聪慧,魏先生要收他做学生,无可厚非。”

见他向着自己家人说话,薛如燕要气死了,她冷笑道:“所以我的弟弟就愚笨,活该不配做魏先生的学生?!”

见她断章取义自己的意思,季云泓忙道:“哎,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薛如燕怒声道:“季云泓,我嫁给了你,你每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就罢了,如今还帮着你家的人,看不起我家的人来了,我嫁给你,实在是大错特错!”

听她说出这种话,季云泓的脸色也不好了,冷下声音道:“我何曾花天酒地?跟你说了许多遍是应酬!你觉得嫁给我是大错特错,是不是又想起你那个意中人来了?晚了,他已经娶了我二妹,两人恩爱的很,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薛如燕脸色青白一片,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季云菀再次回国公府,就听说薛如燕和二哥大吵一架的消息。

“听二房的嬷嬷说,两人如今都分房睡了,我看呐,十有八九,二哥和这位二嫂,要不了多久就过不下去了。”季云舒也回了国公府,两人在严霜霜屋里说话,叹气道。

“过不下去也好,这整日吵架的,听得我头疼。”严霜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自从季云泓成了亲,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她这里都能听见二房院里传来的吵闹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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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二伯母现在心里是怎样想的。”季云菀忍不住唏嘘,当初二伯母一心想给二哥找一个强势一些能管住他的儿媳,如今这个儿媳找的好,整日吵架害的家宅都没有宁日了。

不过二房的事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她督促季云庭花半个月写好了文章,送去了魏先生那里。

魏先生看完了文章,又问了季云庭几个问题,没说什么,摆摆手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季云菀心中忐忑,不知道魏先生是什么意思,到了晚间歇息就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祁承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泡脚,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了,每日在外面走一圈都会十分疲累,祁承便养成了每日晚上亲自给她泡脚的习惯,见她从用晚膳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出神,祁承蹲在地上开口问道。

温热的水拂过脚丫,季云菀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

祁承也不再多问,等到扶她上床歇息,他悄悄关上门出去问春桃:“夫人今天去了哪里?”

“去了魏先生那里。”春桃略微迟疑片刻,就把季云菀想请魏先生收季云庭为学生的事说了。

祁承听了没说什么,转身回去歇息,第二日告了假从宫里出来,直接骑马去了魏先生府中。

魏先生刚得了一瓶上好的美酒,想要在书房中美滋滋的小酌,倒了一杯放到鼻尖陶醉的闻了闻,正要送入口中,书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吓了他一跳,杯中的酒全撒到了地上。

魏先生要气晕了,这一瓶美酒价值千金,撒到地上的全是银子,他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下人,跳着脚就要骂人,“谁让你进来的?没人教你有事要敲门?”

祁承大步走进去,不理他开口就道:“我家夫人想请你收她弟弟为学生,你现在就答应了,让人去平国公府说一声。”

见是他,魏先生没好气道:“你家夫人告诉你了?我跟她说过不能让你知道。还有,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她没告诉我,是我问下人知道的。”祁承皱眉看他,“文章你也瞧过了,怎么,你是觉得季云庭文章做得差,不配做你的学生?”

“昨日才看过文章,我不得好好挑一挑,这可是我的学生,教的好与不好,关乎我的名声。”魏先生瞪了他一眼,慢悠悠从旁边书案上取了几篇文章,一边翻看一边念道:“这尚书府的二少爷,丞相府的五少爷,文章做的都不错,很合我的心思,这季三少爷做的文章虽然见解很独特,但是……”

他叨叨叨一大通说,祁承却是不愿意听了,拿起窗边案桌上的那坛酒,就问道:“你要收他做学生吗?”

“你做什么?快放下,我的宝贝酒。”魏先生抬头一看,吓的随手就把手里的文章扔了,过来就要从他手里把酒抢过来。

“你若收了季云庭做学生,这样的酒,每个月送你一坛。”祁承举着酒闪身躲过,手指在酒坛上叩了叩,“要是不收……”

他一松手,酒坛直接往地上掉落,在摔破的前一瞬,他又伸出脚稳稳的勾住了酒坛,然后弯腰拿起酒坛朝魏先生摇了摇,说道:“要是不收,你以后喝酒的时候小心些,说不定一不小心酒没喝到,就摔碎了。”

魏先生的心随着酒坛起起伏伏,提心吊胆,他一把夺过酒坛,赶瘟神似的忙不迭道:“收收收,你快走,别打扰我喝酒。”

得偿所愿,祁承也不再打扰他,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了。

平国公府很快得知了消息,周氏和叶氏带着两个儿媳在荣善堂陪老太太说话,听说魏先生要收季云庭做学生,周氏高兴道:“真是太好了,这魏先生不知道京城多少人想要他收作学生,如今落到了庭儿这里,不愁他以后不认真读书了。”

“可不是,庭儿啊,就是嫌那些教他的先生不好,才不认真读书的,如今有魏先生当他的老师,庭儿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老太太也高兴的合不拢嘴,她之前也起过请魏先生教庭儿读书的打算,派人去请过魏先生,可惜被魏先生婉拒了,没想到如今却是魏先生主动要收庭儿做学生了。

严霜霜在旁边笑盈盈道:“表弟呀,这是有一个好姐夫。表妹跟我说过,这魏先生和世子是旧识,还私交甚笃,能不给世子这个面子么。何况表弟又不差,天资聪敏,这京城中和他差不多大的公子少爷,有几个及得上他的?”

“可不是,之前还以为这安王世子为人冷漠,不会照顾体贴人,担心菀儿嫁过去受委屈,没想到菀儿却是过的极好,如今怀了孕,几次回府,我瞧着世子都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护着。”周氏也笑着道。

议论了几句季云菀和祁承,又转而说起季云庭拜师礼的事情,老太太分外看重这件事,让周氏准备的隆重一些,然后让他们散了,让周氏去准备。

薛如燕随着叶氏从荣善堂出来,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回到二房的院落,薛如燕朝叶氏行了礼就要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被叶氏叫住了。

“你和泓儿两人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叶氏板着脸问道。

薛如燕不卑不亢道:“母亲应该问他,他整日在外不着家,想来早已经在温柔乡里忘了有我这个妻子。”

“胡说什么?你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怎么会忘了你?”叶氏冷斥一声,顿了顿,缓和语气又道:“泓儿往日是有些不着调,可他心中是有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娶你进门。等他回来,我会好好说说他,你对他的脾气也改改,温柔一些,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

“等他回来再说吧。”薛如燕没回话,福了福身子,告辞转身离开了。

叶氏捏了捏额角十分的头疼,她之前给泓儿相中的除了这薛家姑娘,还有另外一家的姑娘,当时她更中意另外一家的姑娘,是泓儿瞧上了这薛家姑娘,在她身边磨了好几日,她才心软同意去薛家提亲。可是如今,两人这才成亲多久,就闹成了这个样子,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虽说大部分是泓儿的错,可这薛家姑娘也并非没有错,总觉得泓儿没出息,不如别人的夫君上进,整日见了泓儿板着一张脸,泓儿又怎么会愿意待在家里,可不是整日待在外头胡混。说泓儿花天酒地,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这都纯属胡说,泓儿在国公府外还有一处宅子,不回家的时候都是待在那一处。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泓儿虽说之前有些浪荡,爱泡在女人堆里,但自从他成了亲,就收敛了许多,之前说什么三妻四妾,也不过是吵架一时冲动,信口胡说罢了。

国公府的几个少爷姑娘,成亲后都过得美满,怎么就她家泓儿这般不顺。叶氏气闷,吩咐丫鬟道:“等二少爷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是,二夫人。”丫鬟应了一声。

薛如燕回房间后,想到因为祁承的缘故,魏先生才收了季云庭为学生,心里就气不顺。旁人嫁的夫君,要么有出息,要么对自己好,可是她呢,怎么就嫁了季云泓这个没能耐没出息,还爱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少爷。她当时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薛如燕在房里烦躁的来回走了两圈,不愿意想了,直接唤人伺候了上床歇息。

等到她醒过来,屋外天色已经黑了,丫鬟进来点上烛灯,端来热水服侍她洗漱,“哐当”一声,端水的小丫鬟手一个不稳,水盆翻倒,里面的热水全泼到了地上。

“二少夫人恕罪。”小丫鬟吓的急忙跪到地上,她是刚进府的丫鬟,进府没几日就听说这府中二少夫人脾气十分不好,她当时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分到二少夫人这里来服侍,却没想到偏偏就被分到了这里,而且在服侍的第一天,就犯了错,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小丫鬟的脑海中已经想了好些听来的别府责罚下人的法子,吓的瑟瑟发抖。

“毛毛躁躁的,行了,下去吧,再给我重新送一盆热水来。”薛如燕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把水弄翻了,就吓的脸都白了,她有这么吓人?

下丫鬟听了却是愣住了,就……就这样,不责罚她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见她跪在地上迟迟不动,薛如燕怒声催促道。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回过神,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往外面跑,心里忍不住的想:这二少夫人,看起来也只是脾气不好而已,为人倒是不坏。

薛如燕洗漱完,正要用膳食,季云泓从外面回来了,他刚被他娘训了一顿,耷拉着脸进门。

薛如燕只瞧了他一眼,就低头自顾自用晚饭,也不搭理他,也不问他有没有用过晚饭。

季云泓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坐到她对面,从怀里拿出一支用绸布包好的簪子推到她面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满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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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不缺簪子。”薛如燕只瞧了一眼,就面无表情推拒道。

季云泓拉下脸,忍了忍憋屈道:“这是我亲手跟师傅学打的。”

薛如燕闻言有些诧异,顿了顿还是道:“哪又怎么样?是不是给你每个红颜知己都打了一个,她们挑剩的就拿来送我。”

“没有红颜知己,就这一个。”季云泓被她当着下人的面冷嘲热讽,黑着脸拍案而起,“反正送你了,随你如何处置,是送人还是丢掉,我不管了。”然后推开门气冲冲的走了。

薛如燕盯着簪子片刻,缓缓伸手打开绸布,里头是一支金雀簪,用料极好,手艺却瞧得出有几分粗拙,不过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做成一支簪子,想来也花了不少心血。

她伸手轻轻在簪子上拂过,然后重新包起来递给一旁伺候的水莲,淡淡地吩咐道:“收起来。”

“是。”水莲忙伸手接过,瞧着她的神色不像不喜欢,大着胆子把簪子放到了她平日最喜欢的首饰匣子里。

“二少爷刚回来,想来还没用晚饭呢。”水莲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声。

薛如燕放下筷子,接过一旁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闻言沉默半晌,开口道:“让小厨房做几样他爱吃的送过去。”

“是。”水莲欢喜的应了一声,他们院里小厨房的厨子是二少夫人请的,往日只做二少夫人喜欢的吃食,如今二少夫人主动让小厨房做二少爷喜欢的,想来两人这是要和好了。

季云泓看到丫鬟送去的吃食,也是受宠若惊,叫住丫鬟问道:“我送去的簪子,你们少夫人……没丢出去?”

“没呢。”丫鬟捂着嘴笑,“少夫人让收起来了,瞧着不像不喜欢的。”

季云泓听了喜滋滋,虽然他和薛如燕经常吵架,可是这样看来,薛如燕心中还是有他的嘛。

两人的关系就此缓和下来,吵架少了,季云泓也重新搬回了两人的房里,叶氏总算是舒了口气,叫来季云泓又嘱咐了一遍,让他以后好好对他媳妇儿。

国公府的众人也都舒了口气,府里终于和睦下来,开始专心准备长孙满月的事宜。

季明正给孩子取了名字,叫季文宁,小名宁哥儿。满月这天,朝中大臣都携家眷来了,季云菀在严霜霜房中看了看宁哥儿,小娃娃白白嫩嫩,比起刚出生那会儿,长开好看了许多。

看了会儿孩子,就让嬷嬷抱了下去,严霜霜问她道:“你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府里可找好了稳婆和奶嬷嬷?”

季云菀点头:“找好了。”她刚和祁承回来京城,安王妃就把稳婆这些都准备好了,还有孩子出生后要穿的衣裳和用的器具也都准备好了,什么都没让她操心。

“这便好,你月份大了,要不要经常待在屋子里,要出去外面多活动活动,走动走动。把身子锻炼好了,生产的时候才能少受一些罪。”严霜霜叮嘱经验,她就是之前疏于了锻炼,生产的时候熬了五六个时辰,含着参片才把宁哥儿生下来,受了不少罪。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前院过来传话说要抱宁哥儿去抓周。严霜霜让奶嬷嬷把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宁哥儿抱过来,她亲自抱着往前院去。

严霜霜去了前院,季云菀有些乏了,出了翠华院,去她以前住的锦绣院小憩。宾客们都聚在前院,后院花园中没什么人,她走到假山旁,就见有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行色匆匆,往二房的方向去了。

那女子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府中的丫鬟,若说是今日来的宾客,身边也没带个丫鬟,她方才没瞧见正面,瞧着背影有几分眼熟,一路到了锦绣院,也没想起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季云菀虽出嫁了,但这锦绣院还留了小丫鬟守着,见她来了,忙收拾了房间出来给她小憩。季云菀怀孕之后便十分嗜睡,她躺在床上不久,就睡了过去,把方才想的那个女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晚上用了宴席,才从国公府离开,马车上,季云菀靠在祁承怀里,想起宁哥儿,说道:“你今日见到宁哥儿了吗?他比当初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开了不少,好看了许多,长大了呀,想来也是个漂亮孩子。”

“是吗?”祁承不以为意,伸手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旁人的孩子再好看,都及不上他们的,在他眼里,他们的孩子才是最好看的。

前一日国公府还喜气盈盈,第二日,府中就出了事。

因着前一日宴请宾客,男眷散的有些晚,季云泓回房的时候,薛如燕已经睡下了,他想着自己满身酒气不愿吵醒她,就去了书房歇息,结果第二日下人进书房服侍他起身,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这事不仅惊动了薛如燕,还惊动了叶氏和老太太,因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二房冯姨娘的外甥女冯青青。

这冯青青,之前来府里小住过,当时季云泓便十分中意她,跟叶氏吵着要娶她,叶氏本就不喜冯姨娘一副狐媚子长相勾的季明瀚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宿在她那屋,又怎会让和冯姨娘模样相似的冯青青做她的儿媳。因此她坚决不允,加上当时这冯青青还是个眼界高的,瞧上了季云渊,引得周氏也是不喜,没住多久,就被周氏和叶氏一同寻了个借口,送了出去,再没让她进府来过。

这一次没想到她不仅又进府来了,还爬上了季云泓的床。叶氏大怒不已,让人去叫冯姨娘,去了老太太那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青怎么会在府里,又是怎么出现在泓儿的床上,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老太太坐在上首,沉着脸厉声道。

冯姨娘一脸的无措,忙解释道:“我前几日身子不好,写了信回娘家,青青是来瞧我的,昨日刚到,因着是宁哥儿的满月,府中宾客多,老太太和两位夫人都忙,所以我没去说,本来准备今日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我也不知青青怎么就……”

她说着,看了地上跪着的冯青青一眼,急忙道:“青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呀,是不是二少爷强迫的你?”

叶氏一听不高兴了,怒声道:“什么叫我家泓儿强迫她?我家泓儿好端端的在书房,是她想爬床勾引了我家泓儿才是!”

冯姨娘却是不甘示弱,维护冯青青道:“之前青青来的时候,二少爷就喜欢青青,几次想要求娶青青。怕是二少爷一直对青青念念不忘,这次见到,就借着酒意强占了我们家青青!”

“胡说八道!”她说的之前都是事实,叶氏无从辩解,十分恼怒,瞪着季云泓道:“昨晚怎么回事?快说!”

季云泓满脸茫然,张口吞吞吐吐的解释,“我……我也不知道,昨日我喝多了,不想吵醒如燕就宿在了书房,早上醒来才发现冯姑娘在旁边……”

冯青青垂着头泫然欲泣,抽抽搭搭道:“昨晚我睡醒发现姨母送我的小猫不见了,就出去找,听到书房有动静,以为小猫在里面,就推门进去,结果谁想到里面的是二少爷,他见了我,一把把我拉到榻上,然后……”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流着泪抽泣起来。

她这话一出口,叶氏和季云泓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叶氏叫了书房外值守的下人来问,他们送季云泓进书房歇息时,季云泓没留人守夜,因此没人瞧见冯青青什么时候进的书房,以及书房内发生的事情。

“既然已经都这样了,寻个日子抬进来吧。”老太太听了好半天,揉着额头叹了口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薛如燕,温声道:“如燕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知道泓儿喝醉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看要怎么办?”

“老太太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薛如燕拂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行礼道:“如燕有些累了,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荣善堂。

抬冯青青进府做季云泓姨娘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薛如燕什么都没说,当天就收拾行李回了娘家。季云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去找他娘帮忙。

“找我有什么用?是你自己把你媳妇儿气跑的!”叶氏没好气,她正一肚子火,若是别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是冯青青,想想儿子以后也会像他爹一样,被个狐媚子勾住,她就五脏六腑全烧起了火。

老太太知道薛如燕回了娘家,反应淡淡的,也没让季云泓去御史府接。女子都想要嫁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一心一意,从一而终的男子,能遇上是福分,遇不上,要和几个女子一起分享夫君,那也是命。从古至今,这世道,女子都是弱者。

季云菀听到这个消息,委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夜的功夫,竟会生出这样的事端。她想起冯青青,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昨日在花园中见到那个行色匆匆的女子,觉得眼熟,似乎就是冯青青。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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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是在下午的时候见到的,应该与这事没什么关系,她只略微想了想,就抛到了脑后。

国公府就算抬一个妾进门,也是要讲究良辰吉日。何况冯青青的家在玉州,离京城虽然不远,但也还有几日的行程,因此先送她回了玉州,等五日后就去玉州抬她进门。

两日后严霜霜带着宁哥儿去法华寺上香,邀季云菀一同前往。到了寺里,在大殿上过香,严霜霜抱着宁哥儿去拜见方丈,季云菀去后面禅院闲逛,转到一丛竹林前,听见竹林对面传来争吵声。

“和离?!”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大,“你才刚成亲多久,这就要和离?”

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些低,说了什么没听太清,就听方才的妇人又道:“就算是要纳妾,你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要和离。男人醉酒后发生的事,能有多少真心,就算是以前喜欢的,如今也只能当个妾。如燕,你听娘的,你始终是明媒正娶的,那个妾就算进了门,也始终低你一头,你何必这就要和离?”

听到前面,季云菀还心想,这又是酒后又是纳妾的,倒是和二哥挺像,听到后面那妇人唤如燕,她忍不住一惊,对面说话的两人,是薛如燕和御史夫人?

不知薛如燕说了什么,御史夫人语重心长道:“如燕呐,这女子和离是大事,咱们家你也知道,你爹性子耿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与国公府结亲家,对咱们家有利无害,你弟弟还指着你替他谋个一官半职呢。你就算和离了,要去哪里再找一门这样好的亲事,到时候只有给别人当续弦,替别人养孩子的份了。你听娘的话,忍忍就算了,女婿来府里接了你好几次,你发几天的脾气就跟他回去吧,我瞧着他心里也是有你,要不然当初不会主动上门求娶你,你改改你这脾气,对他温柔体贴一些,尽早怀上儿子,有了儿子,你在国公府,就有了依仗。”

“行了,你既不愿意走,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娘先去马车上等你。”御史夫人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了。

御史夫人走了,竹林对面传来薛如燕的抽泣声,季云菀担心被薛如燕发现会尴尬,悄悄转身正要离开,严霜霜从后面过来,见了她出声道:“表妹,原来你来了这里,害我好找。”

季云菀一僵,竹林后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亭子里,季云菀和严霜霜尴尬的坐在薛如燕对面,给哭的泪眼朦胧的薛如燕递手帕。

“其实你也别太听你娘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和二弟过下去了,就和离吧,省的以后过得不开心。”严霜霜简单听季云菀讲了方才听到的对话,她扪心自问,如果季云渊要纳妾,她定也是受不了的,将心比心道。

季云菀忍不住瞪了严霜霜一眼,和离是那么简单的事?如果薛如燕的爹娘不同意不愿意给她撑腰,甚至不愿意接受她,等到和离后,她一个女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严霜霜被瞪得,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草率了,想了想连忙补救道:“其实我觉得二弟对你还是有真心的,你回娘家这几日,他都恹哒哒的,一点没有抬姨娘进门的欢喜,我觉得二弟呀,他也不想娶冯青青进府的。”

薛如燕一直在垂泪没说话,听到这里她忍不住一哂,嗤笑道:“怎么会不想?我听府里的丫鬟说了,他以前可是哭喊着要娶那个冯青青的。”

“人是会变的,情况也是会变的。”季云菀忍不住说了一句,季云泓始终是她二哥,她总要替他说几句话。

“你们是一家人,自然是替他说话。”薛如燕擦着眼泪,不屑一顾道。

季云菀和严霜霜讪讪的面面相觑,这种事,她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走了。”薛如燕站起身,走到亭子的台阶上顿了顿,说道:“谢谢你们。”才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季云菀想起薛如燕在亭子里压抑哭泣的模样,就忍不住叹气,虽然薛如燕惦记过她的夫君,对她还充满敌意,但大家毕竟同为女人,将心比心,她还是挺同情薛如燕的。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好不容易两人消停不吵架了,又出了这档子事。”严霜霜也叹气,问道:“你说,二弟妹不会真的要和离吧?”

季云菀抚着肚子,蹙眉道:“这我哪里知道,合不和离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旁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哎,不想了,这是二房的事,又不关我们的事,随他们去好了。”严霜霜又叹了口气,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嬷嬷怀里的宁哥儿醒了,挥舞着小拳头,季云菀伸手过去逗他,“宁哥儿。”

严霜霜担心给宁哥儿吹到风,正准备放下车帘,突然一顿,急忙伸手扯了扯季云菀的衣袖,“你快看,那个是不是冯青青?”

“冯青青回玉州了,怎么会还在京城?”季云菀逗着宁哥儿,随意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突然也顿住了,那个鹅黄衣裙,和陌生男子在巷子口拉拉扯扯的姑娘,不是冯青青又是谁?

“快快快,停车。”她反应过来,忙叫马车停下,再一看,冯青青已经和那个陌生男子进去了巷子里面。

“她没回玉州,反而和男人拉扯不清,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严霜霜拍手,说道:“你在马车上坐着,我下去瞧瞧。”

说完,提着裙子就要下马车。

“我同你一起去。”不放心她一人,季云菀也要下马车。

“别别别,你如今怀着身孕呢,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严霜霜忙拦住她,“你和嬷嬷在马车上陪宁哥儿,我只是去瞧瞧,很快就回来。”

严霜霜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往方才两人进去的巷子去。

季云菀和嬷嬷还有宁哥儿在马车上等,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严霜霜回来了。

她上了马车说道:“那条巷子我瞧了,只住着三户人家,尽头没有路可走,冯青青和方才那个陌生男子,肯定进了其中的一户人家。”

“回去后,让人来打听打听。”季云菀垂眸若有所思,冯青青若是真的像她所说那样进国公府做姨娘也就罢了,可如果其中有隐情,就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人不明不白进国公府。

翌日季云菀又去了国公府,严霜霜派丫鬟去打听那条巷子里的三户人家,两人坐着吃了会儿茶,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派去的丫鬟就回来了,禀告道:“回少夫人,二姑娘,那巷子里的三户有两户是空置的,无人居住,另外一户是尚书府二公子在外的宅院。”

“尚书府二公子?”季云菀蹙眉想了想,“我记得他仿佛与二哥相熟,经常在一起小聚喝酒。”

“昨日那个男子会是他?”严霜霜拧眉困惑,“冯青青都是要做二弟姨娘的人了,还和二弟的好友拉扯不清?成何体统。”

“或许其中有隐情。”季云菀伸手叩了叩桌子,又吩咐丫鬟道:“你再去打听打听,尚书府最近可有什么事。”

“是。”丫鬟应声退下,这次只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道:“少夫人,二姑娘,尚书府的二公子和崇恩伯府的四姑娘定了亲,下个月就要办喜事了。”

季云菀和严霜霜对视一眼,这一个要做姨娘的人,一个要娶亲的人,在巷子里拉拉扯扯,很有问题。之前两人肯定相识,而且恐怕,两人关系还匪浅。

“去尚书府找个小丫鬟悄悄的问问,他们家二公子和冯青青是什么关系。”严霜霜递过荷包,“问完用银子堵住她的嘴。”

丫鬟接过荷包去了,这一去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严霜霜让人给她倒了茶,解了渴她才道:“少夫人,二姑娘,尚书府的丫鬟说,他们家二公子之前和一个叫冯青青的姑娘相好,那姑娘一心想嫁给他们二公子,可是他们夫人早已给他们二公子看中了崇恩伯府的四姑娘,因此他们二公子想纳那冯青青为妾,结果那冯青青不愿意,几天前一气之下跑了。跑之前还说如果做妾的话,给旁人做也不给他们二公子做。”

季云菀和严霜霜都被冯青青的这个逻辑逗乐了,感情她赌气不愿意给尚书府二公子做妾,所以就来给季云泓做妾了?

“今天劳你累了,下去歇息吧,这些都赏你了。”严霜霜温声对丫鬟说了一句,把荷包里剩下的银子都给了她。

“谢谢少夫人。”丫鬟接过荷包,福了福身子退下去了。

“你说有这么巧的事,她前脚刚说这话,后脚就遇到二弟醉酒了?”等丫鬟走了,严霜霜蹙眉若有所思道。

季云菀又想起宁哥儿满月那日在花园里见到冯青青的事情,当时觉得时间对不上,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怕是有什么她疏忽了。

念及此,她把那日见到冯青青的事,跟严霜霜说了一遍。

第一百三十章 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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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这件事是冯青青故意陷害的二弟?”严霜霜听完,瞪大眼睛道。

季云菀道:“说不准,还是去跟大伯母说一声,让她在府中查一查那日冯青青的行踪。”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严霜霜和她一起去了周氏院子。

周氏听完她们说的,眉头深深的皱起,虽说纳姨娘进府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如果进府的姨娘不清白,到时候惹出事端来,不是平白的让他们国公府丢人么。她吩咐人去把冯姨娘院中的丫鬟都叫了来。

“那日宁哥儿满月,服侍冯姑娘的,是哪几个?”等丫鬟们都到了院子里,周氏从房里出来,站在廊下开口问道。

丫鬟们互相看了一眼,左后边的两个小丫鬟站了出来。

让那个其他丫鬟仍是在院子里站着,叫了这两个小丫鬟进房中,周氏端起茶噙了一口,放下茶盏问道:“那日你两个是一直陪在冯姑娘身边?那日下午可知她做了什么?”

两个小丫鬟都摇摇头,模样圆润一些的那个小丫鬟道:“回夫人,冯姑娘那日晌午的时候说她身子有些不适,要去房中躺着,让奴婢们不要去吵她。”

“她一直躺在房中?”周氏手指在茶盏上摩挲,蹙眉问。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迟疑道:“应该是的,那日冯姑娘似乎身子相当不适,晚膳奴婢们去敲门的时候都没有应。”

周氏垂眸思索,按菀儿说的,她下午在花园见到了冯青青,那冯青青便是以身子不适为借口,特意不让丫鬟发现她不在房中。可她这般鬼鬼祟祟究竟是在做什么?

“行了,下去吧。回去冯姨娘问起,就说找你们来,是为了给府中下人添置新衣裳的事。”周氏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周氏想了想,又吩咐道:“去把二少爷书房中伺候的那几个丫鬟叫过来。”

那几个丫鬟很快就带过来了,周氏问道:“宁哥儿满月那日,你们少爷的书房中有没有留人守着?”

几个丫鬟摇摇头,一个圆脸的丫鬟回道:“回夫人,那日府中繁忙,前院缺人伺候,二夫人便把奴婢们都叫去了。”

周氏听了又问,“那你们是何时回去的,回去后可去过书房?”

几个丫鬟又是摇头,“没有去过,当时回去已经快天黑了,二少爷还在前院喝酒,想着二少爷应该不会去书房,奴婢们便只在外面把书房的门关了,就各自下去歇息了。”

“哦,对了,第二日收拾书房的时候,奴婢捡到了一个香囊,应该是冯姑娘的。不过捡到的位置有些奇怪,是在书柜旁的角落里,寻常进不去,要蹲着才行。”圆脸丫鬟想起来道。

泓儿是睡在书房旁边的隔间,离书柜有些距离,如果按冯青青所说,她是进去找猫被季云泓强迫,那么香囊也应该掉在隔间,不会在书柜那种小角落里。何况冯青青住的院子离季云泓的书房还有些远,府中有巡夜的下人,就算她深夜出去,也不可能没人察觉,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下午趁书房没人就藏了进去,一直在书房中等到晚上季云泓回来。

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不说,还算计上了他们国公府的少爷。周氏闭了闭眼,沉声吩咐道:“去请二夫人,二少爷和冯姨娘过来,还有二少夫人也一并请来。”

“大嫂找我们来做什么?”叶氏一看到冯姨娘就火气蹭蹭的冒,她板着脸不耐道。

周氏没理她的,直接问冯姨娘:“冯姑娘在哪儿?”

冯姨娘有些懵,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青青自然是回了家里,等咱们国公府派人去接她进府。”

周氏道:“是吗?可是昨日霜霜和菀儿从法华寺回来,在街上看到冯姑娘了。”

“不可能,我早就让人送青青回了玉州,她怎么会还在京城?”冯姨娘一愣,忙道。

“冯姑娘不仅还在京城。”周氏接着道:“她还在大街上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

叶氏原本听的一头雾水,突然听见冯青青在街上行为不端,来了精神,拍桌子道:“她都要进府做泓儿的姨娘,怎么还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接这样的人进府,这不是在败坏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吗?!”

“这……”冯姨娘是真的慌了,她让人送冯青青回了玉州,就安心等着国公府派人去接她了,谁想到这才几日光景,就惹出这样的事端来?

周氏又道:“霜霜让人去查过了,那男子泓儿也认识,是尚书府的二公子。”

这下不止季云泓,连薛如燕都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书恒兄?!”季云泓震惊了,冯青青怎么会和他的好友纠缠到一起?

“霜霜也找尚书府的下人打听过了,冯姑娘之前就和他们家的二公子相好,不过二公子要娶旁人做正妻,只愿意纳冯姑娘为妾,冯姑娘一气之下就走了,还威胁二公子,她宁愿做旁人的妾也不做他的。”周氏继续淡淡道。

叶氏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道:“原来早就有了相好,这是当我家泓儿什么?他人的笑柄不成?!这个姨娘,我们泓儿要不起,国公府也要不起!”

冯姨娘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些,她震惊的呆住了,听见叶氏的话,才反应过来,急道:“就算青青和那尚书府二公子曾经有过来往,可那日书房中,她的清白被泓儿占了,难道就这样算了?这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叶氏冷笑,“当日我气晕忘记了,如今才想起来。你说泓儿占了她的清白,可那日我让下人收拾书房,泓儿睡过的被褥上可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的第一次会怎么样,不用我说,冯姨娘你也应该知道。可那褥子上什么都没有,说明你家冯青青已经被别的男人破过了身子,那日明明是她处心积虑,故意趁泓儿醉酒,上了他的床,借此来攀我们国公府的高枝!”

冯姨娘脸色青青白白,恼怒道:“你不要污蔑我家青青!”

“污不污蔑,把她叫来问问就是了。”叶氏冷笑着吩咐丫鬟,“去尚书府找二公子,让他把冯青青送过来,若他说不认识或是不知道冯青青在哪里,就告诉他,我们泓儿不会帮他照顾姨娘,让他趁早把自己的姨娘领回去,不要来害我们泓儿!”

丫鬟领命很快就下去了。

冯姨娘心里焦灼不已,想要让自己的丫鬟去尚书府,被叶氏拦住了,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有丫鬟进来禀告说尚书府二公子和冯青青来了。

让尚书府二公子在外面等,只让人领了冯青青进来,冯姨娘一见她便气急道:“青青,你和那尚书府二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姑姑……”冯青青嗫嗫的叫了一声,就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叶氏气势汹汹的想要开口,周氏拦住了她,让人把在书房中找到的香囊递给冯青青,开口道:“这是在泓儿书房的书柜角落里找到的,是你的吧?我问过那日服侍你的丫鬟,她们说你因为身子不适,从下午一直到晚上都在房中闭门不出,连晚膳都没有用,可是菀儿却在花园中瞧见了你,你当时是不是去的泓儿书房,趁他书房无人,躲在了里面,一直等到晚上泓儿回来?”

她果然是处心积虑想要算计泓儿,叶氏心中的怒火腾腾燃烧,张嘴就要喷冯青青,被周氏绷着脸斜了一眼,只好勉强咽了回去。

“青青,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见冯青青低着头不说话,冯姨娘又急又气,冯青青不进国公府,还有尚书府二公子可以依仗,可自己还要在国公府生活,冯青青这样一弄,莫说周氏和叶氏会对她不喜,到时候怕是老太太和二老爷都会因为这件事对她不喜,她以后在国公府的日子还如何过,她实在没想到往日最疼爱的侄女会这样坑自己。

“是……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如今证据都被找到了,冯青青心虚,不敢再说假话,泪眼朦胧把那日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她知道尚书府二公子要娶亲后,十分生气,正好来了国公府看冯姨娘,想起季云泓和尚书府二公子是好友,季云泓又曾经想娶自己,便动了做季云泓姨娘,报复尚书府二公子的心思。可是叶氏十分不喜欢她,若是知道她来了府里,肯定不会让她接近季云泓,刚好府里办宁哥儿的满月酒席,叶氏还不知道她来了国公府,她又听冯姨娘说季云泓如今成了亲想要奋发向上,每日不管多晚,都会去书房呆一两个时辰,她便打算悄悄躲去书房,等到晚上宾客散了,季云泓回了书房,再问他还愿不愿意娶自己。

可谁知道季云泓喝的酩酊大醉,来了书房便睡去了隔间,她当时灵光一闪,就想到了酒后乱/性的主意。

她说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抽泣着道:“都是我不好,我一时鬼迷心窍,被报复蒙了心,才污蔑二少爷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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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我家泓儿喝的醉醺醺的,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做那档子事,原来真是你污蔑的他!”叶氏听了怒气冲冲地拍桌,转身喷冯姨娘,“瞧你带回府里的好侄女!”

冯姨娘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攥着帕子羞恼道:“青青,你真是太胡闹了!”

“我那晚是被你诬陷的?”相比较叶氏的愤怒,季云泓却是高兴了起来,他见冯青青点头,急忙转身看向薛如燕。

薛如燕对上他的目光,眸光闪了闪,微微垂下了头。

一场闹剧终于真相大白,周氏舒了口气,把事情原本告诉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听了也气的不行,让周氏把冯青青赶出府,再也不让她上门来了,对于冯姨娘也顺带着厌恶了许多。

叶氏气过之后,倒是通体舒畅。不仅儿子摆脱了冯青青,和儿媳妇关系转好,因着这件事,季明瀚对冯姨娘也冷淡了许多,往日一个月有半个月要宿在她那里,如今却是不大去了,一个月有二十多天都宿在自己这里。

“娘。”薛如燕过来给她请安,她招招手,让薛如燕在她身边坐下。

“我做了几身小孩儿的衣裳,你送去给你大嫂,这次要不是她在街上看到,又让人去查,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泓儿已经稀里糊涂的把那个女人接回府了。”叶氏从丫鬟手里拿过小衣裳递给薛如燕,吩咐道。

她以前不怎么喜欢大房,也不爱和大房来往,可是没想到这次会是大房帮了他们。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既然大房对他们有恩,那她以后和她们好好相处就是了。

薛如燕陪叶氏说了会儿话,就拿着小衣裳去翠华院看严霜霜。

刚进翠华院的院门,迎面就见季云菀挺着肚子,在丫鬟搀扶下缓缓走过来。

季云菀看到她停了下来,淡淡唤了一声:“二嫂。”就站到旁边,让她先过。

还以为薛如燕会和之前一样一声不吭的走掉,谁想到她也停了下来,对季云菀道:“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到那边亭子里坐坐。”

季云菀惊讶的看着她,想了想,和她往花园湖边的亭子走。

“冯青青那件事,多谢你帮忙。”两人在石桌旁坐下,薛如燕开口道。

季云菀摇摇头:“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二哥和国公府,你们的事归根结底事关国公府的声誉,我总不能不管。”

薛如燕听完笑了笑:“虽然你这样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避免了我和离又不被娘家待见的下场。”

季云菀瞧她神色安宁,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和我二哥,是不是你其实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并不想和他和离?”

薛如燕垂眸,她和季云泓有感情吗?她嫁给季云泓,自然还是她愿意才嫁的,虽然他们经常吵架,但到底还是有情分在。

季云菀顿了顿,又道:“你也瞧出来了,这次冯青青的事,我二哥他是个好男人,对你也有情分,他平日虽然不上进,又有着一些纨绔风气,但他自从成亲后,也在慢慢改变。你若是对他也有感情,以后就好好对他吧,放下过去的那些事,不要再吵架了。”

刚说完,身后的春桃开口道:“夫人,世子来接您了。”

季云菀抬头看,就见祁承从湖心桥上网这边过来了,想来是在门口久等自己不至,专门进来找自己的。

“二嫂,那我就先走了。”她起身朝薛如燕颔首,转身出了亭子,朝祁承走过去。

“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她找你说什么?”祁承远远见到亭子里的薛如燕,想起妻子因为她而和自己吃醋置气,心中忍不住起了警惕之心,走近了从春桃手里接过季云菀,忙开口问道。

看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季云菀轻笑了一声,扶着他的手臂往桥上走,笑道:“她是我二嫂,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我二哥的事了。”

“你二哥?”祁承狐疑,见她但笑不语,面上神情不像不快,只好按捺住疑惑,不再问。

“呀,孩子方才踢我了。”季云菀突然停下来,惊呼一声,抓住祁承的手就放到她的肚子上。

祁承的手掌感受着孩子的动作,薄唇弯了弯,脸上露出笑容。

薛如燕站在亭子里,远远的就见两人在桥上一边走一边说话,忽然停下来,不知道季云菀说了什么,祁承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看着看着,忽然释然,对身后的丫鬟道:“走吧,先去看大嫂。我记得我娘之前让人送来了一些上好的火腿,回去让厨房炖上,等二少爷回来吃。”

清明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要热,季云菀是双身子的人,格外怕热,每晚要祁承摇着折扇,才能睡得着。

几日下来,祁承眼底都泛起了青黑,季云菀瞧着心疼,又担心影响他第二日在宫里的当值,便和他商量道:“瞧你每晚都睡不好,要不然我们分开睡吧,让春桃和春枝在我身边伺候就行了。”

祁承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搂住她,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担心她热,又很快放开她,低声道:“别担心我,我没事,她们照顾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季云菀轻笑,“没嫁给你之前,都是她们两个丫头在我身边服侍的。”

“现在不一样了。”祁承目光深深,语气认真,“现在你是两个人了。”

季云菀弯起眼睛浅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那还有一个多月孩子才出生,这段日子就要劳你多累着些了。”

“不累,我高兴。”祁承屈起手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很快就到了端午,太医估算好的日子就在月底,周氏特意派了人到安王府来,说两家虽离得不远,但到底路上要颠簸,让季云菀在王府安心养胎,端午就不用特意回去了。

一家人都在,安王妃打算亲手包粽子,便让下人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子,粽叶糯米都准备好了,就叫上季云菀和祁颜祁清两姐弟,一起在院子里包粽子。

祁承在宫里还要当值,不过今日过节,他只用值守半日,晌午便赶回了王府。他到的时候,粽子已经包了好些,已经拿到厨房蒸上了,祁颜指着桌上的粽子,笑盈盈问他:“哥哥,你知道哪些粽子是嫂嫂包的吗?”

他以前吃过她包的粽子,怎么会不知道。祁承在桌上的粽子里找了找,就把她包的粽子都找了出来。

端午过后,王府中人都紧张了起来,虽说太医估算好产期是在月底,但具体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就怕哪一天季云菀突然发作了。

王府中人人紧张,季云菀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怀孕太久,身子不便,不管去哪里都有人跟着,她只想着快些把孩子生下来,好恢复以前的自由和身轻如燕的身姿。

这日季云菀正倚在榻上吃糖蒸酥酪,周围摆着冰块,外面阳光刺眼,屋里却是凉爽宜人。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季云庭来了,话音刚落,季云庭就跟在后面掀帘子进来了。

“做什么去了,怎么满头大汗的。”季云庭的额上满是汗珠,背上也汗湿了一大块,季云菀招手让他在身边坐下,接过春桃递过来的帕子给他擦汗。

“和魏先生去了宫里,魏先生在和皇上说话,我就跑去找姐夫,正好姐夫在演武场让他的那些属下对练,我也跟着对练了一把。”季云庭兴冲冲道,果然不愧是皇上的近卫,一招一式都厉害极了,他下次还要找姐夫让他去一起练。

“姐,你吃的什么?我也要吃。”瞧着季云菀手边白白颤颤的糖蒸酥酪,季云庭吞了吞口水,说道。

不用季云菀吩咐,春桃已经让人去厨房又端了一碗过来,笑着道:“三少爷今日可是沾了夫人的光,这东西可不多见,还是世子那日在宫里吃过一碗皇上赏的,觉得夫人会喜欢,特意跟皇上请示,让咱们府里的厨子去跟宫里的厨子学了回来,专门做给夫人吃的。”

“是吗?姐夫对姐姐真好。”季云庭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香甜软滑,果然可口。

“你慢些吃,厨房还有呢。”见他吃的急,季云菀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问道:“留下来用午饭,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四喜丸子,酒酿清蒸鸭子……”季云庭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季云菀一一听了让春桃去厨房吩咐一声。

“来的路上还去了书铺子?你买的这都是什么书,有跟着魏先生好好上课?”见他随身还带着书袋,季云菀打开来翻了翻,见里面是几本话本游记,蹙眉道。

“姐,上课归上课,其他时间你总要让我放松放松吧。这些书我买的时候,魏先生可都是知道的,他可没说什么。”季云庭苦着脸,嘟囔道。

听他这样说,季云菀把书给他重新放回书袋,叮嘱道:“总之,跟着魏先生,你可要给我好好学,不许再像以前一样逃课了。”

“知道了知道了。”季云庭连声点头,这话听的他耳朵都要起茧了,魏先生学问高深,跟他以前那些爱掉书袋的先生不一样,不用姐姐说,他也会认真学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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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满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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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喜得长孙的消息,很快就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亲自赐了名字,叫祁文煦。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祁承自从得了儿子,每日换了班就急急往家赶,恨不得每日都腻在妻子和儿子身边。

他赶回去,季云菀正在陪儿子睡觉。坐月子期间,安王妃不许她看书也不许她做针线,她每日除了陪儿子再没有旁的事能做了。

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丫鬟出去,祁承坐到床边看着妻子和儿子。妻子月子做得好,面颊红润微嘟,微微丰盈,瞧着比刚成亲的时候多了几分娇憨,他忍不住低头在妻子微微张开的红唇上亲了口。

他准备起身,就见旁边盖着小被子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挥动着小拳头,张着小嘴儿看他。

“饿没饿?”祁承轻声问了儿子一句,伸手用小被子把他裹好,抱了起来。

祁承刚开始的时候还不会抱儿子,每次抱小家伙都浑身紧绷,提心吊胆,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生怕力气大了,就把小家伙弄伤了。

这快一个月下来,总算掌握了力道,也学会了用哪些正确的姿势抱儿子,他每次一回来就抢着抱儿子,把尿换尿布这些也都学的十分娴熟,认真数一数,他照顾儿子抱儿子的次数,比季云菀还要多。

小家伙睡了一天,如今躺在爹爹怀里彻底精神了,握着小拳头,咧着小嘴儿朝爹爹笑。

祁承也朝小家伙笑,抱着小家伙在屋里来回走动,挤眉弄眼地逗他,小家伙咿咿呀呀,两父子玩的十分高兴。

季云菀被两父子的动静吵醒,撑起身靠在床头笑着看两人。祁承见妻子醒了,抱着儿子坐到床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世子,夫人,这是过几日小少爷满月酒的请帖,王妃让人送过来给你们过目,看看还有谁没邀请到的。”房门被推开,春桃拿了好些请帖进来。

季云菀接过请帖翻看,朝中大臣都邀请到了,她想了想,她这边应该没有要邀请的人了,便问祁承道:“你还有要邀请的人吗?”

祁承一边逗儿子一边摇了摇头。

季云菀正要把请帖交还给春桃,突然想起来,问道:“冯神医呢,之前在凌关城的时候,他说去了北疆部族,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他于咱们有恩,元哥儿的满月酒,他能来就好了。”

祁承亲了咧嘴傻笑的儿子一口,说道:“从凌关城回来,就没了他的消息,他天南地北的跑,咱们也找不到他,再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想了,随缘吧。”

季云菀想想也是,再见面怕也只能是冯神医来找他们,她把请帖还给了春桃,让她去回王妃一声。

人往往经不起念叨,元哥儿满月酒前一天,冯神医突然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少年。

听到消息的时候,季云菀刚沐浴完,自从坐月子以来,她就不被允许碰水,每天洗脸,都只能用一块湿帕子擦擦,身上也是,天气炎热,她嫌自己身上难闻的很,强势和祁承分了房睡,一直盼着能好好沐浴这一天。

她泡在木桶中,正浑身舒畅,就听见院外的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冯神医回来的消息。

小丫鬟道:“王妃请他在之前住的院子住下了,他身边还多了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说是他的徒弟。”

“徒弟?”季云菀动了动眉,这冯神医去了一趟北疆部族,怎么竟还多了一个徒弟回来了。

她沐浴完起身收拾好,等祁承回来,两人一起往冯神医住的院子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冯神医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兔崽子你别跑,你给我回来!”

两人进去,就见冯神医追在一个蓝衫少年的身后,蓝衫少年跑的飞快,直直朝他们两人跑来。

眼看快撞上季云菀,祁承手一伸,握住少年的肩膀,结果少年眼神凶狠的瞪着他,张口就朝他手臂上咬过去。

祁承一愣,另一只手捏住少年的下巴,放开少年的肩膀,反拧住他的一双手臂,让他没法再咬人。

见少年被制住了,冯神医端起石桌上的一碗药就跑过来,捏着少年的下巴就给人灌了下去。

“让你不喝药,下次再敢这样,天天灌你。”冯神医扔下药碗,呼噜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不客气道:“给我回屋呆着去。”

少年呲了呲牙,转头瞪向祁承,眼神宛如凶狠的小兽,祁承见冯神医朝他点点头,伸手把季云菀护在身后,迟疑的放开他,就见少年气冲冲进了屋。

“这是……”季云菀看着少年不同一般人的表现,惊疑的看向冯神医。

“先进来坐。”冯神医领他们到正屋里坐下,讲起这少年的来历。

“这孩子是我在山上发现的,当时我在山上被一群狼围住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这孩子救了我。他和一般孩子不大一样,他没有父母,是被山上的狼群养大的。我在山上陪他住了几日,想着好端端一个孩子,总不能一直当野兽过一辈子,就带他下了山。他这些年跟着狼群一起吃喝,身子被弄的乱七八糟,我在用药给他调理身子,可这死孩子,嫌药苦,每次让他喝药,我的老命都快没了,不过以后好了,你们这王府有侍卫,找几个功夫好的按着他,不愁他不喝药。”

祁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你要带着他在王府里常住?”

“自然是的,怎么,我治好了你娘的病,又帮你恢复了失忆,还不能在你府上住几日了?”冯神医瞪眼看他。

“自然能的,只要冯神医愿意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季云菀笑了笑,问道:“只是府里人多,那孩子不会伤人吧?”

“瞧着他凶,只要不故意招惹他,他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冯神医摇头道。

季云菀这才放了心,两人又在冯神医院子里说了会儿话,才起身离开。

翌日是元哥儿的满月酒,祁承告了假在家,一大早先起床洗漱好,就去隔壁把儿子抱了过来。

被妻子强迫分床睡了快有一个月,昨晚才终于搬了回去,今日又是儿子满月酒,祁承神清气爽,抱着儿子坐在床边的榻上,看妻子梳妆。

季云菀对着铜镜正了正头上的发钗,又拿过口脂抹上,一抬头,看见榻上一大一小都盯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催促男人:“元哥儿的衣裳还没换呢,你快给他换上,等会儿就要来客人了。”

春桃已经取了元哥儿的小衣裳来,祁承把儿子放到榻上,熟练的给他换上,等到一家人都收拾好,外人丫鬟过来禀告说客人来了。

祁承去前院招待男眷,季云菀抱着儿子在后院见女眷,严霜霜带着宁哥儿也来了,宁哥儿只比元哥儿大几个月,把两个孩子放到床上让他们一起玩儿,两位娘亲就坐在床边守着他们说话。

季云舒怀着身孕,害喜严重没法出门,让人送了信来,除了她之外,国公府的人都来了,薛如燕也来看了元哥儿两眼。

严霜霜说道:“经过了冯青青那件事,二弟和二弟妹如今总算不吵架了,二弟每天按时回来,再不在外面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了,二弟妹瞧着也温柔了许多,两人瞧着感情越来越好,前几日请了大夫来诊脉,二弟妹也有了身孕。”

季云菀听了笑了笑,二嫂能听进意见,珍惜眼前人,她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前院便来人说要抱元哥儿去抓周,季云菀理了理儿子身上被他蹭乱的小衣裳,让奶嬷嬷抱了去。

满桌子的玩意儿,小家伙偏偏抓中了安王爷放进去的宝石匕首,乐的安王爷哈哈大笑,直说小家伙像他,将来也是练武带兵的好料子。

宴席一直到太阳落山了才散,季云菀亲自去送严霜霜和宁哥儿,等到回来,却发现屋里看着元哥儿的奶嬷嬷不见了,冯神医带回来的那个少年正弯腰伏在床前,伸手碰向元哥儿。

季云菀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就见那个少年察觉有人来了,飞快地收回手指,受惊的看了季云菀一眼,从她身边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季云菀赶紧走到床边,抱起元哥儿检查他的小胳膊小腿儿还有小身子,见没发现伤处,才松了口气。

元哥儿以为娘亲在和自己玩儿,小胖手抓住娘亲的头发,咿咿呀呀笑着咧出一口粉嫩的牙床。

“就知道傻乐。”季云菀点了点傻儿子的小鼻子,眼尾扫到元哥儿方才一直在玩的布老虎掉在了床边的地上,她弯腰捡起,嘟哝一声,“明明在床上的,怎么掉地上了?”

把布老虎重新给儿子,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孩子瞧着不像是要伤害元哥儿的模样,难不成是这布老虎掉到地上,元哥儿要捡,他怕元哥儿掉到地上才进来的?

“哎哟,夫人回来了。”她正想着,奶嬷嬷从门外进来,见了她,忙道。

今日府里客人多,丫鬟们都忙着去服侍客人,方才季云菀要去送严霜霜,便只留了她一人在这屋里看元哥儿,赶巧她腹中突然痛得厉害,实在忍不了了,只好把元哥儿一个留在床上,去了净房。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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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老奴刚才有点急事离开了一会儿,小少爷没事吧?”见夫人抱着小少爷一脸的若有所思,还以为是夫人进来见没人看着小少爷心中生气,奶嬷嬷忐忑地问。

季云菀回过神,这奶嬷嬷平日照顾元哥儿也算尽心尽力,这次也是她疏忽了,只留了她一人在照顾元哥儿,便摇了摇头,平静道:“无事,只是小少爷还小,以后莫要再留他一个人了。”

见夫人不追究她的失职,奶嬷嬷连连点头:“夫人放心,老奴记住了,以后再不敢放小少爷一个人了。”

元哥儿的满月酒过后,天气就没那么热了,虽然白日里太阳还是刺眼,但是清晨和傍晚都有了几丝凉意。

这日太阳下山,空气中的热意消散了些,季云菀让人把元哥儿的小摇床搬到了院子里,她坐在摇床边,一边轻轻的推着床,一边拿着拨浪鼓在小家伙面前摇,逗的小家伙咿咿呀呀开心地笑。

她逗了会儿小家伙,一抬头,无意间发现院子门口有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是那个少年。

冯神医是个不靠谱的,他和少年相处那么久,一直没有给少年取名字,前几天问起才取了个名字,随他姓,叫冯远。

冯远躲在院子门口,看着摇床,注意到季云菀的目光,明澈的眼眸露出小兽般的慌张,转身就飞快地跑走了。

瞧着他跑走的背影,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自从来了府里,还没听他说过话,也没见他亲近过人,仿佛林中小兽闯入了陌生的地方,对身边所有都警惕又抗拒。

一连几日,只要季云菀带着元哥儿在院子里,不是在院子门旁,就是在围墙上,总能发现少年偷偷藏着的身影。季云菀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少年似乎喜欢元哥儿。

这日,那少年又来了,看见被季云菀发现了,又准备逃跑的时候,季云菀叫住了他,“阿远。”

少年知道这是他现在的名字,脚步微微一顿,迟疑又警惕的转头看向季云菀。

季云菀朝他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问道:“你要过来看看元哥儿吗?”

少年站在原地不动,季云菀就一直温柔的笑着看着他。

终于少年的脚步动了,迟疑的慢慢的朝季云菀走过去。

等到他走到近前,季云菀把手里的拨浪鼓摇了摇示范给他看,说道:“你拿着,这样摇一摇,元哥儿看见了就会很高兴的。”然后递给他。

少年接过,看向摇床里的小家伙,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小拳头朝他挥了挥,他学着季云菀的模样轻轻摇了摇拨浪鼓,小家伙就乐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他又摇了摇,小家伙乐的直瞪小胖腿。

少年眼睛亮亮,弯腰俯身在摇床边,又拿起摇床上的一个小绣球逗小家伙玩儿。

“你看着元哥儿,我去屋里喝口茶。”季云菀起身回屋了一趟,等她出来,就见少年和元哥儿玩的正高兴,元哥儿乐呵呵的,小胖手抓住少年的手指不放。

接下来,少年每日都来和元哥儿玩,少年对元哥儿十分上心,府里的猫猫狗狗,从来不让它们靠近元哥儿,就算是飞来一只蝴蝶,少年都会警惕的把它从元哥儿身边赶走。元哥儿饿了渴了尿床了,他都能很快知道,他对元哥儿,比照顾元哥儿的那些嬷嬷丫鬟都要好。

这日季云菀远远的站在廊下和几个丫鬟修剪花枝,少年用草编了只蜻蜓给元哥儿玩,祁承下了值从院子外进来,季云菀把花枝交给丫鬟,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和祁承站在廊下看玩的开心的两个孩子。

“我想把阿远留在元哥儿身边。”季云菀柔声开口,这件事她已经琢磨了好几天,冯神医说要收少年为徒,结果从未教他些什么,整日把他丢在院子里,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

少年喜欢元哥儿,元哥儿也很喜欢少年,两人相处还不到一个月,元哥儿看到少年就会笑,分开的时候还会依依不舍。

她想过了,等到元哥儿长大一些,就要挑选侍卫在身边,那何不如就从现在开始,让少年做他的侍卫。

“你想留他做元哥儿的侍卫?”祁承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少年这些天和元哥儿的相处,他也看在眼里,少年虽然还有一些小兽的习性没改过来,不过不碍事,只要对元哥儿好就行了。

“和冯神医商量商量,再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吧。”祁承想了片刻,开口道。

等到冯神医从外面回来,两人便去找了他,说明了来意。冯神医听了倒是不反对,他虽说想收那孩子当徒弟,但那孩子连认个药材都不耐心,还当他的徒弟,别以后医死了人。

见冯神医不反对,两人又叫了少年到面前问。

“你愿意当元哥儿的侍卫吗?以后都留在府里留在元哥儿身边保护他。”季云菀温柔问道。

少年乌黑的眼眸睁大,迟疑片刻有些艰涩地开口:“保护元哥儿?”

“嗯。”季云菀点头,“你陪着元哥儿一起玩一起长大,然后保护他。做他的侍卫,愿意吗?”

少年看看季云菀,又看看冯神医,慢慢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以后元哥儿就劳烦你了。”季云菀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一旁的祁承却是挑眉道:“要做元哥儿的侍卫,可是要学功夫的,功夫好才行,功夫差可不能留在他身边。”

说着他朝少年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筋骨,适不适合学武。”

“我……我很厉害的。”少年不服气的说了一句,任祁承在他身上按揉了一通,祁承点了点头。

“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不过筋骨还算不错,是块学武的料子,以后就跟着我学武。”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王爷和王妃也没有反对。祁承每日还要去宫里当差,只能抽出早上出门前和回来后的时间教少年。少年也吃得起苦,每日早早的起来跟祁承练武,除了陪元哥儿玩,其他时间都花在了练武上。

很快就到了十月底,季云舒的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儿,小名叫阿满。季云菀和严霜霜带着元哥儿和宁哥儿一起去将军府,两个小家伙很喜欢刚出生的小妹妹,趴在小妹妹身边咿咿呀呀高兴得很。

十一月初,皇上劳累过度染上了风寒竟一病不起,宫里的御医都瞧遍了没有丝毫好转之象,太子差了人来请冯神医。

季云菀在屋里等,直到天色黑了,祁承才回来,她忙把已经睡熟的元哥儿让嬷嬷抱去隔壁屋里,迎上前问道:“怎么样?冯神医可有法子?”

祁承亲了口儿子的额头,才让嬷嬷把儿子抱走,沉重地摇了摇头,“冯神医也没法子,他说皇上这些年来的辛劳已经把身子掏空了,已然油尽灯枯再无回春之术了。”

季云菀听了,心中也沉沉,皇上虽说有过糊涂的时候,但总得说起来还是位好皇帝,如今这就要去了,让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十一月底,屋外寒风呼啸,屋里烧着炭盆暖意融融,木架子床摇晃半日,才停下来。季云菀从如积云般的锦被中伸出一只雪白如腻的手臂,然后探出头,面色潮红香汗淋漓。祁承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伸出手臂揽住妻子,两人慵懒的躺了会儿渐渐平复,小声的说话。

“元哥儿现在长得快,上个月的衣裳都已经有些短了,要做新衣裳了。”

“给阿远也做几身吧,他身上的衣裳我瞧着也有些短了。”

“嗯,明日让绣坊的绣娘上门来给他们量量尺寸。”

两人说了一些府里细细碎碎的琐事,正要吹灭烛灯歇息,却突然听见外面有沉重的钟声响起,两人震惊难过的对视一眼,这钟声意味着皇上薨了。

年关将至,皇上却薨了。家家户户的门前和铺子门口,都挂着白布,原本热闹的街,都萧条冷清了许多。

皇上大葬后,太子继位,没几日,就到了大年三十。

去年的大年三十,季云菀是和祁承在凌关城过的,异常冷清,当时祁承还失着忆,身边还有一个心心念念想做他姨娘的姑娘。

今年原想能一家人好好的过个年,没想到皇上薨了。鞭炮这些禁放,门口还挂着白布,这个年也过的冷清许多。

三十那天早上,王妃和季云菀给府中下人们包了银子,到了晚上,一家人在前厅吃了顿饭,就各自散了。

季云菀和祁承抱着元哥儿回去他们的屋,廊外大雪纷纷扬扬,廊下,祁承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牢牢和妻子十指相扣,四周寒风呼啸,他有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在身边,只觉胸口心窝都是暖洋洋的。

元哥儿戴着虎头帽,小身子被牢牢包在厚厚的被子里,他淘气,挣扎着要伸出小手抓他爹爹的头发,季云菀轻笑一声,伸手过去把他的小手又塞回了被子里。

走到屋子门口,丫鬟进去点亮烛灯,两人站在廊下,看着黑漆漆的院子,听着静谧中呼啸的风声与落雪声,季云菀轻声开口道:“这两年过年都很冷清,到了明年,想必就热闹了。”

祁承伸手把妻子和儿子一同拥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低声道:“只要能与你们一辈子在一起,不管是冷清还是热闹,我都欢喜。”

身后屋里的烛灯亮起,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昏黄的光线笼罩住了一家人,在这刺骨的风雪中,散发着温暖。

季云菀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心中满足又安宁,她靠在丈夫怀中,握紧他的手,轻声呢喃道:“好呢,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那样长,他们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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