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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国时代》


大乾帝国国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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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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鏂板皝闈

乾国水师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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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帝国水师旗:红底金龙牙旗,可以说是第一代海军旗。

乾国海军9000吨级铁甲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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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国海军新式铁甲舰“龙威”号,排水量9300吨,4门320毫米主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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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帝国空军战斗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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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之“萨摩之花”桐野千穗

桐野千穗

西历9059年出生于日本萨摩藩鹿儿岛县,父亲为“幕末四人斩”之一桐野利秋,因倾城之貌得“萨摩之花”之美名。曾在报纸上看到过林义哲的画像心生仰慕,从而记住了这张脸。9075年林逸青穿越至鹿儿岛,获得西乡隆盛赏识、进入兵学校担任教官后对林逸青一见钟情,在林逸青与何韵晴订婚后在西乡隆盛和桐野利秋的作主下许给林逸青,旋即随林逸青乔装打扮后赴乾国为萨摩采办军械弹药,并助林逸青在入川的途中除掉了害死林义哲的元凶之一——御史黄树兰。9076年以妾的身份与何韵晴一并和林逸青成婚,9078年2月随夫参加西南战争,9079年8月在萨摩行将沦陷之时带着父亲的刀谱被父亲的武士刀逼着跟萨摩余部武士随林逸青突围撤tuì

到琉球庵美大岛,一路上一直在林逸青怀中痛哭,到下船时已然哭干眼泪,从此发誓为父亲报仇。对明治zf怀着刻骨仇恨的桐野千穗一心帮zhù

林逸青制定击败明治zf的计划,并在儿子林柏良出生后将他作为日本之劲敌来培养。9084年林逸青中恩科探花,随夫陛见,受封三品诰命夫人,与岛津洋子配合林逸青继xù

削日计划。最终在9097年大仇得报,乾日丁酉战争乾国获胜,萨摩复国,还家鹿儿岛,背负“叛臣”、“叛将”恶名的伯伯西乡隆盛和父亲桐野利秋的名誉得以恢复,同年受封二品诰命夫人。9119年得知丈夫领导的内阁赢得一战的胜利,再次击败日本,儿子林柏良已然培养成材后安然辞世,时年六十岁,追封一品诰命夫人。

第一章 目标“114”

夏日,群山,晴空万里。

连长通知林逸青所在的小队做好出击准bèi

,一共12个人塞进了“杜鹃”直升机到了军区待命。他们12个人是经常配合的,非常有默契,3个渗透人员,两个狙击手,一个队长,一个医务兵(兼任通讯员背电台),一个机枪手,还有四个是突击手,当然,这是一般情况下的安排,很多时候,会根据不同的情况来调整,特种部队的队员的专业都是相对的,象林逸青是狙击手,也可以去做渗透队员,其他的人同样也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他们很快领到了任务简报,两个目的,摧毁一个毒榀加工厂,它坐落在一个山谷河边;同时还要解决掉那里的毒贩头目,据说此人来头不小,在缅甸很多地方部队和zf军“帮过工”(部队里的黑色幽默),现在自己做老板了,而且拉了百十号人,几十条枪,建立了自己的地盘,不光制贩毒榀,还捎带走私枪支和控zhì

了数个赌场,这次行动的第二个目标就是干掉他。当然,简报上不会说太多,明天凌晨直升机会送他们出去,之后就靠他们自己走路了。3天后,直升机会在指定地点和他们汇合,把他们带回来,情况有变的话,每天有个开机时间通知。

体型巨大的直升机带着他们向夜空挺进,贴着树梢飞行的“杜鹃”直升机娴熟的躲避着障碍物,飞行员的技术非常熟练,是以特种兵队员们毫不理会“杜鹃”头顶上引擎巨大的轰鸣和剧烈的颤动,抓紧时间眯一会儿是正经,接下来的三天可没有休息的时间。

到达目标前5分钟,“杜鹃”的飞行员开始报数。机舱打开,机腹下面是一团团黑色的山,红灯开始亮起,队员们检查各自装备确认无误后,直升机扔下几根绳子。绿灯亮起,他们开始速降,“杜鹃”的安全悬停高度是20米,但是山脉会有不确定的侧风和上升气流,林区高大的树木几乎没有那么低的,因此,他们基本是从50多米的距离开始速降。渗透组和突击组先下去,建立警戒线,然后是狙击手,队长,医务兵。速降完成后,一个机务人员收上绳子,用大拇指打了个手势,“杜鹃”潇洒的转身离去。现在,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行动路线是事先就选择好的,虽然以前没来过这片山,但队员们觉得跟国内的基本没什么区别,渗透组的两个前锋侦察在队伍前方开路侦察,他们以“V”字队型按预定路线前进,当晚就推进了一半多。白天稍休整一下又继xù

出发,中午到达目的地。一路上没什么事情发生,就象训liàn

中一样。队长和林逸青用望远镜观察目标,并在地图上进行修正,将所有可隐蔽的地方和开阔地带、建筑物都标明出来。大家集合讨论了一下,渗透小组的主要目的是搜索毒榀仓库和生产车间,并将炸药放在重yào

的地方,突击组在引爆之后负责接应渗透小组出来,狙击手和机枪手选择阵位进行掩护,队长亲自带领突击组,而林逸青和另一个狙击手(“大鹏”2号)负责监视和掩护,发xiàn

“114”(目标代号)后将其击毙。医务兵帮机枪手上弹,大家休整了一下,各人开始寻找阵位,渗透部队也悄悄的出发了。

晚上永远是渗透的好时光。渗透小组慢慢的爬到村里,应该说是军营里,一间一间的搜索,而狙击手要给他们提供预警。晚上,渗透小组从10点多爬到凌晨4点多,所有炸药都已经安放好,突击组也到达预定位置准bèi

接应。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114”没有露面,军营里死气沉沉,渗透小组的一个战友(“猎豹”3号)又重新回头进行了一次搜索,依然没有发xiàn

“114”,怎么办?

给他们的命令是如果没有发xiàn

重yào

人物,炸了仓库和加工厂就可以了,不过队员们的直觉认为,他就在这里,不会错,只不过是他们暂时没发xiàn

而已。

渗透小组接应出来了。

炸弹是遥控的,如果没有被发xiàn

,他们会等结果了“114”之后引爆,并且,炸弹还装了诱饵装置,一般人乱碰一样会炸。突击组和渗透组另外选择了阵位,如果目标出现而狙击手和机枪手又打不到的情况下,他们会强攻进行肉体消灭。

这个军营被包围了,被他们12个特种兵包围了,从昨天下午开始,林逸青就在数他们的人数,一共100多人,一个个衣衫褴褛,大多数人很瘦,赤着脚,佝偻着扛着AK47自动步枪和火箭筒,他们并不知dào

,300米外的丛林里,有一双冷冷的眼睛在监视他们。他们已经两天没睡了,想早点结束,然后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

时间不等人,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回去就要越赶时间。早上,太阳爬出地平线,天有点阴,没多久就下起了雨,林区的雨来的快,来得猛,但去得也快。当太阳重新出来的时候,光线已经变得很好了。

他们趴在各自的阵位上已经10几个小时了,该死的目标还没有露面。大雨过后,估计他们的房间防水功能不咋的,开始有人拿被子什么的出来晒,吵吵嚷嚷的,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

如果有炮兵,这可以说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林逸青暗暗的想着。

目标“114”终于露面了,林逸青心里暗自高兴,在单兵电台里简单的汇报:目标出洞,在正屋。目标也在大声嚷嚷什么,估计是赶他们回去干活,队长简单的说了句:“行动!”林逸青的枪就响了,300多米,这个距离林逸青可以把一只麻雀从树枝上打下来,目标被子弹强dà

的冲击波打转了个身,背朝上趴在了地上,后背是子弹穿出后的一个大血口,目标抽搐两下后便不动了。

“目标‘114’,消灭!”林逸青简单的再次汇报。

第二章 就这样穿越了

炸弹这时也响起来了,对方大多数人都惊慌失措,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在炸弹旁边的被爆zhà

的气浪整个的抛上十几米,摔下来就不再动弹了。队员们用了**和炸药混合起爆,不一会儿就燃起冲天大火。林逸青在瞄准镜里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搜索着有可能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目标。

混乱,一团混乱,他们根本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几个大胆的拿着枪漫无目的的乱射,大多数人已经惊恐万分,队员们看着他们,谁都没开枪。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冒暴露的危险多杀几个小杂碎。队长评估完作战效果之后,整个营地都被破坏了。效果不错,队长下令撤tuì

,队员们重新集结,狙击手殿后全程掩护大部队撤离。

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剩下的就是向指挥部报gào

情况,然后等待直升机前来,队员们在预定的时间到达指定位置,上了直升机,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山。有人合上疲惫的眼睛开始眯觉。

目标被击中的一瞬间,他会想些什么?林逸青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刚才混乱的场面在林逸青的脑子里一回又一回的重放,那些被林逸青杀死的人的恐惧的眼神在他的瞄准镜里看得清清楚楚。

林逸青自嘲地笑了笑,为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好笑。

在亲手结束每一个鲜活的生命时,林逸青并不会感到莫名的恐惧,也不会有后怕的感觉,因为林逸青是名士兵。林逸青的责任就是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掩护队友的安全,在任务中,林逸青不会搀杂任何个人感情,他们在林逸青的眼里,只是个“目标”,目标就是目标,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虽然比喻得不好,但这是事实。特种兵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然,他们这些特种兵们也有不打的“目标”:老人,女人,孩子。这些目标虽然在上级眼里同样是目标,但是他们会尽量的避免这些目标,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会推迟行动时间。

自己的心似乎变软了。

也许是因为小桐的关系……林逸青暗自想着,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俏丽的身影。

阵阵疲倦袭来,林逸青在直升机上睡着了。梦中,林逸青又梦见了小桐。

小桐静静靠在林逸青的怀里,鼻子里闻到她的发香,手臂感到她身体的重量和热度,耳朵里听到她的声音,这是林逸青在战场上每次生死在呼吸之间时梦想的天堂。

林逸青捧起她的脸,轻轻的吻了下去。

小桐闭上了眼睛,林逸青感觉到她在他背后抱紧他的双臂。那一秒钟,林逸青心里充满了对怀里这个女孩的爱,这种爱意放大到全身,充斥了林逸青的整个世界。

“你口袋里是什么?硌着我了……”她微喘着说道。

林逸青想起了衣服口袋里给她的重yào

礼物,便松开了手,将盒子取了出来。

他将盒子捧到她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盒子。

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秒,小桐安静下来。

里面是一枚白金钻戒,上面的钻石,是一颗心形的蓝钻。

戒指上面的蓝钻不大,只有3克拉(直径6.5毫米),但价值仍然不菲(市价大约50万RMB左右)。

林逸青抬头看着她,她眼神里充满了惊喜。

“这……得花你多少钱啊……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有些慌乱的说道。

“傻丫头,没花多少钱,这颗钻石的原石是我们上次去俄罗斯执行任务时,我在矿井里捡到的。我只是找人把它琢磨了一下,镶了起来。”

“那一次啊……”她回想起那一次的生死历险,捂着嘴巴,眸中有微弱的晶光闪动。

林逸青再次深呼吸,然后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念出他准bèi

了无数次的大段台词。

“小桐,你听说过吗?据说钻石都是星星的碎片,所以它们永恒如星辰。”

“毫无疑问,我手上的这碎片和星辰相比,小得像一粒尘埃。但是它仍然永恒,直到我们老去,直到世界末日。”

“我只是一个当兵的,并不是一个有出息的男人,我没办法让你锦衣玉食,大富大贵。嫁给我的话,我能许诺的只是安稳,就像这一颗钻石——虽然渺小,但却坚固,永恒。”

“亲爱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让我们相依相偎,厮守终生,好吗?”

整个都世界沉默不语,他们只听到了对方同样深的呼吸声。

“我愿意……”小桐的眼眶有泪水涌动。

这时远远的传来微弱的闷响,好象是从天上传来的。

“打雷了吗?”小桐望望天,天空是阴沉沉的,“大概快要下雨了,我们回宾馆去吧?”

“不太对。”林逸青仔细谛听那连续不断的闷响。

“是啊……”小桐也点了点头,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林逸青。

“这不是雷声。”脚下传来微微的晃动,雷声再厉害也不会搞得在这么远的地方还能感到地面晃动的。

面前的小桐忽然模糊起来,林逸青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老天!你不会这么残酷吧!让我把这个梦做完啊!”林逸青懊恼地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立kè

映入眼帘的,是身边战友们惊愕的目光。

林逸青知dào

自己的喊叫声吓了队友们一跳,冲大家不好意思地一笑,正要解释,却忽然发xiàn

大家的表情更多的带有惊恐之色,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们这个小队是特战精英,去国外多次“交流”过,执行过很多艰险无比的任务,队员们都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这一次竟然会有这种恐惧的表情,实在是不可思议。

“大林!别动!”队长强自镇定的对他说道。

林逸青注意到了队长的目光并没有完全看着自己,他下意识的回头,立kè

便吓了一大跳。

在他的身后,赫然有一个巨大的橙黄色的火球!

球形闪电!

在球形闪电的后面,直升机的舱壁竟然已经给烧出了一个圆洞!

第三章 不明时代

林逸青一动不动,紧盯着身边的球形闪电,他当然明白,队长不让他动,是害pà

他碰到球形闪电,引发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作为常识,他们都知dào

,球形闪电大多出现在雷雨交加的时刻或暴风雨前后,呈发光的火球形状,中心极亮。这种火球的颜色多变,直径通常为10至40厘米。持续时间仅在几十秒之间,常以每秒2米的速度作水平移动,有时停留在半空中,有时又降落地面。

预防球形闪电的主要方法是关闭门窗,防备其飘进室内;如果球形闪电意wài

飘进室内,千万不能跑动,因为它一般跟随气流飘动。如果在野外碰到球形闪电,也不要动,可以拾起身边的石块使劲向外扔去,将其引开,以免误伤人群。随便用肢体触碰球形闪电,结果则可能是悲剧性的。

林逸青记得,在前苏联时代某个集体农庄,两个孩子在牛棚里躲雨,突然房前的白杨树下滚落一个橙黄色的火球直向他们逼来,一个孩子下意识踢了它一脚,结果“轰隆”一声,火球爆zhà

了,牛棚里的12头牛炸死了11头,孩子们被震倒在地,但没受伤。事后,人们才知dào

那个火球是罕见的球状闪电。

相反的例证则是有一架客机在海面附近遭遇球状闪电,一个大火球闯入驾驶舱,发出爆zhà

声。几秒钟后又穿过密封的金属舱壁,出现在乘客的座舱里,因为没有人触碰,火球此后发出不大的声音离开了飞机。事后检查,机头机尾的金属壁各出现了一个窟窿。当时如果有人碰到球形闪电引发爆zhà

,后果则不堪设想。

林逸青死死的盯着在身边漂浮不定的大火球,火球象是在自己燃烧,但却不停的向外放射出道道电光,林逸青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诡异的自然奇景,此时的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对大自然未知的神奇力量的敬畏。

就在这时,一道电光击中了林逸青。

林逸青感到全身瞬间麻木了,周围的一切景物突然变得扭曲起来。

黑暗突然降临,他仿佛掉进了深渊,耳边听剩下战友焦急的呼喊……

他失去了知觉。

……

“滚起来!混蛋!”一个粗鲁的叫骂声由远而近。

林逸青的知觉渐渐复苏,听觉是第一个恢复的,对方的骂声很大,而且……竟然说的是日语。

林逸青感到有人在踢他,疼痛加快了他知觉的恢复,他睁开了眼睛。

两名一身宽袖和服头挽高髻的日本武士站在他的面前,正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林逸青注意到他们两个的服饰和现代日本人完全不同,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一个无比荒唐不切实jì

的想法突然涌入了他的脑海。

不会是……穿越了吧?

“滚起来!你这头乾国猪!”日本武士骂着,又踢了他一脚。

林逸青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快捷灵敏,面前的两名日本武士没想到他的身手如此矫健,全都吓了一跳,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将手按在了腰间插着的武士刀的刀柄上。

林逸青紧盯着面前的日本武士,两名日本武士似乎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杀意,面色变得狰狞起来。

“你刚才叫我什么?”林逸青冷冷地用流利的日语问道。

两名日本武士显然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光着身子的年轻人会说日语,全都是一愣。

“我说,你……你这头乾国猪!”一名日本武士恶狠狠的答道。

什么?乾国?乾国是哪一国?林逸青的心头一阵迷惘。

那名日本武士猛地抽出了腰间的武士刀,双手举起,直向林逸青扑来。

林逸青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日本武士的手,在对方举刀的一刹那,林逸青闪身冲了上去。

他的动作完全是多年训liàn

的本能反应,就在日本武士双手举刀正要劈下之际,迅猛如豹的他已经冲到了近前,双手攀上日本武士握刀的手腕的同时,膝盖已然狠狠的击向日本武士的小腹。

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只听一声惨叫,日本武士的身子猛地摔了开去,手中的武士刀已然到了林逸青的手里。

周围的人们根本没看清林逸青的动作,看到日本武士摔倒在地,挣扎着半天无法起身,而林逸青握着雪亮的武士刀,面沉如水,有如一尊煞神,全都发出了惊呼。

对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来说,是第一次看到空手夺刀的场面。

而对于林逸青来说,空手夺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林逸青在特种部队的摔擒训liàn

,重yào

的一项就是防夺凶器,主要是“卷腕夺刀”,“挟臂夺匕首”,还有“十字手防夺凶器”。但他个人一直认为“卷腕夺刀”和“挟臂夺匕首”局限性太大。“卷腕夺刀”主要针对的是对方使用短利器之类对自己进行竖劈和横砍时使用的,挟臂夺匕首主要是针对对方使用匕首对自己正面刺、捅时使用的,练习熟练以后虽然可以防夺对方使用凶器对自己进行左右攻击面互换的攻击,但并不是太实用,相比之下“十字手防夺凶器”能比较实用些。

林逸青认为,遇到手持凶器的的人向自己攻击,还是拉开距离就地取材寻找自卫武器是首选,最没有办法的时候或者自己比较有把握能够使用擒敌术将其制服的情况下才可以使用近身擒拿技术,使用近身擒敌技术时,需yào

掌握好距离,将距离把握在自己能够使用双手抓住对方持械的手腕使用反关节擒敌技术将其制服之内。

事实上,空手夺刀的难度极高,除非万不得已,哪怕是高手也不敢轻易尝试。而林逸青这一次敢于空手夺刀,是因为长刀比短刀好夺,尤其是身长在30厘米以上的长刀。因为这样的长刀威力在前半部,如避过刀锋、突入其身制服其臂,就可以夺掉长刀。但是夺短刀则难度极高,武谚有云:一寸短一寸险。即便能够擒获了对方大臂,但对手小臂与腕部仍能运动自如的用短刀伤害自己,可以说越短越难夺。

第四章 挡路煞神

而面对双手握持的日式武士长刀,加上对方的起手式空门大开,身经百战的林逸青当然会精确的把握住机会。

林逸青夺刀的目的,也是为了武装自己。

在站起来的那一刹那,林逸青已经知dào

,自己全身是光着的,连个裤头都没有,更别说原来的随身装备了。

而现在手中有了刀,面对这个陌生世界可能出现的危机,他可以做到从容的去面对。

刀对他这样一个特种兵战士来说,无异于第二生命。虽然手里的这把武士刀,未免有些长了点,使起来不是太顺,但总比没有强。

更何况,长刀的刀法,是他的强项之一。

当年他凭借一把“钢鹰”战刀杀出丛林的战绩,一直令战友们艳羡不已。

另一名日本武士看到林逸青轻易的一击就击倒了同伴,吃了一惊,脸上情不自禁的现出畏惧之色。

能将自己的同伴手中刀瞬间夺下的人,他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到。

林逸青夺刀在手,手腕一抖,将刀正对着对方,他平白无故的差点被砍了一刀,心中恼怒,正要质问对方,却突然看到这个日本武士的身后,有一队武士簇拥着的一大一小两座肩舆,心中立kè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在古代的日本,贵族出行都有武士护卫,按照惯例,平民百姓如果遇到大名或贵族的仪仗队,必须下跪及退让,否则会受到责罚,有时还可能会被贵族的扈从武士当街砍杀。甚至到了近代,还因此发生了诸如“生麦事件”这样的当街砍杀外国人的恶性案件。

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光着身子躺在大街上,挡了这队贵族仪仗队的路,随行的日本武士以为自己是在故yì

挑衅,才有了拔刀相向的举动。

果然,这名日本武士大叫起来:“你不穿衣服躺着挡路,还敢冲撞将军的仪卫,殴打将军的护卫,不想要命了吗?不要以为你是乾国人,就可以胡作非为!这里是日本!不是乾国!”

不管怎么说,就是挡了你的路,你也不能随便拿刀砍人!想砍人,就要付出代价!老子这辈子就从来没有挨打不还手的时候!林逸青听了他的叫喊,恶狠狠地想着。

可是,他为什么要叫自己“乾国人”呢?

这是他第三次听到“乾国”这个词了。

难道……

“杀掉……乾国猪……”躺在地上挣扎的日本武士气息奄奄的骂道,眼中充满怨毒,“把乾国短毛猪(这个词用得怪)……都杀光……”

他在刚才先是被林逸青用膝盖撞中了腹部,被夺刀后胸口又挨了林逸青一下肘击,给打断了两根肋骨,是以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身。

对武士来说,受伤是小事,而被对手夺下了“武士之魂”的长刀,可谓奇耻大辱。是以他才恶狠狠的要求同伴杀了林逸青。

听到倒地武士的话,林逸青面前的这名日本武士没有象先前同伴那样的嚎叫着拔刀双手举着向林逸青猛砍,而是稳住了脚步,紧盯着林逸青。

林逸青看似随意的站在那里,但手中的刀却慢慢扬了起来。

仪仗队中,一名骑在马上的高级武士看到林逸青的动作,目光猛然一缩。

林逸青握住了手中日本刀的刀柄,瞬间,那名日本武士微蹲,身体呈“虎势”,闪电般按住腰间刀柄,林逸青已经能够听见他腰间传出了刀出鞘的摩擦声。他的手一紧,长刀瞬间扬起。

耀目的刀光交叉飞扬,一闪而灭。

日本武士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的长刀已然脱手,落在地上,发出金属坠地的声响。他维持着一种怪异的姿势,但一双眼睛却充满了惊骇和恐惧。

林逸青默默地看了看天空,长刀指天。他刚才的一刀宛如大雁飞起的弧线,在对方的胸口留下了一道可怕的伤口。

日本武士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叹息,身子缓缓的软倒,坐在了地上。

作为一名精通日本传统刀法的武士,他知dào

,林逸青这一刀虽然伤了他,但明显是手下留情,他的伤虽重,但并不致命。

看到这一幕,骑在马上的日本武士们全都情不自禁的扯紧了缰绳,坐下的战马发出了不安的嘶鸣。

坐在地上的日本武士低着头,艰难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伤口,沉重地倒在地上,溅起一滩带血的积水。林逸青横刀在前,凝视刀刃。长刀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森冷的光。

两名扈从武士上前,将受伤倒地的两名日本武士扶到了一边,几名高级武士翻身下马,一名高级武士正步来到了林逸青的面前,缓缓站定。

“请问阁下,拦截西乡将军的行驾,是何意图?”这名武士问道。

听到对方说出“西乡将军”的名号,林逸青看着那顶由夫役抬着的好似一座方形小庙的封闭式肩舆,心中一动。

莫非里面坐着的,是……

“将军素有爱民之称,今日却见将军纵容部下对平民恣行妄为,岂是忧国忧民之举?”林逸青冷笑了一声,用日语答道。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面前的武士变了脸色。

“你敢侮辱将军!我别府晋介要和你决斗!”旁边一名下马的武士大怒,冲着林逸青哇哇大叫起来。

“我村田新八也要和你决斗!”

“不!让我西乡小兵卫来和你决斗!”

听到报上名字的几名日本武士,林逸青恍然大悟,他现在知dào

坐在肩舆里的这位西乡将军是谁了。

日本近代史上大名鼎鼎的西乡隆盛!

既然知dào

是西乡隆盛了,那么自己所处的年代,也就有个大概了。

只是,刚才那两名被自己击倒的日本武士,为什么要称自己为“乾国人”,而不是象历史上的那样称自己是“清国人”呢?

西乡隆盛时代的中国,可是晚清时候啊!

“都别说了!”林逸青面前的武士大声喝道,压下了众武士的声音,“还是由我筱原国干来吧!”

筱原国干的声音拉回了林逸青的思绪,林逸青看着一众吵吵嚷嚷的日本武士,冷笑了一声。

“不用那么麻烦了。”他挥了挥手中的日本刀,“你们一起上好了。”

第五章 以一敌四

听了林逸青的话,日本武士们气得大叫着纷纷拔出了武士刀,林逸青面前的筱原国干也变了脸色。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敢于如此狂妄的向这么多萨摩藩有名的武士挑zhàn



武士们将林逸青围在了中间,林逸青扫了一眼围住自己的四名萨摩武士——筱原国干、村田新八、别府晋介和西乡隆盛的弟弟西乡小兵卫,手中长刀缓缓扬起。

说是围攻,其实还是一个一个的轮流上,毕竟林逸青再狂妄,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而这些人都是成名的武士,自重身份,是不屑于上前群殴的。

筱原国干当先一刀向林逸青劈来,他用的仍然是双手刀,但出手比最开始的那位武士要快得多,而且迅猛之极。由于林逸青刚才的话激怒了他,他这一刀用了全力,可以说毫不容情。

“叮!”

刀光相交,筱原国干感到双臂一阵酸麻,手腕剧震,好似失去了知觉一般。他禁不住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长刀脱手飞出,掉在了地上。

筱原国干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他这是第一次让人将手中的刀击落。

此时的筱原国干已然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中,林逸青只要回手一刀便可将他砍倒,但林逸青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转身迎向了村田新八。

村田新八见筱原国干竟然失手,也是大吃一惊,但他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停顿,眼见已然“石化”的筱原国干处于危境,他大吼一声,扑向林逸青一刀斩下。

林逸青身形一闪,有如鬼魅一般,他这一刀便斩空了,而当他正要举刀再斩之际,却见到刀光一闪。

又是“叮”的一声,村田新八感到手臂好似遭到了电击一般,完全失去了知觉,剧烈的震动通过手臂传到了胸口,令他气血翻涌,眼前不由得一阵发暗。

和筱原国干一样,他手中的刀也被击落了,而且飞得更远,他甚至听到了刀飞出去划破空气发出的呜鸣声。

想到此时林逸青只要回手一刀,他便会身首异处,村田新八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林逸青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而是直接向别府晋介和西乡小兵卫冲了过去。

接下来的战斗根本没有玄念,在周围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林逸青轻而易举的便将别府晋介和西乡小兵卫手中的长刀击落,被击落武器的耻辱冲昏了头脑的西乡小兵卫竟然将“胁差”拔了出来向林逸青猛砍,结果仍然是被击飞脱手,人也被林逸青一脚踢翻,再也爬不起来。

一瞬间,天地间变得如同死一样的沉寂。

“你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骑在马上立于西乡隆盛肩舆旁的一名身穿黑色军服的武士大声喝道,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

此时他虽然表现得声色俱厉,但声音里却带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放心,我对将军没有任何恶意。”林逸青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武士刀抛在了地上,武士刀在触地的一刹那断裂开来,变成了两截。

刚才的一番重击之下,使这把刀的内部结构受到了重创,是以这把刀在一摔之后,便立kè

断裂了。由此也能想见,刚才林逸青用它连续击落对手的武器,用了多大的力量。

看到这一幕,马上武士立kè

将枪口指向了林逸青,但林逸青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却并无闪避之意。

“我是个普通的乾国人,只是想面见将军。”林逸青平静地说道。他看了肩舆一眼,此时他已经看清了肩舆檐顶正中的抱叶菊纹家徽,确认了坐在肩舆里的,就是西乡隆盛。

“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想要干什么?!”马上武士厉声喝问着,握枪的手竟然不自觉的战抖起来。

“把枪放下!”肩舆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马上武士一愣,转头看着肩舆,但手中的枪仍然指着林逸青。

“放肆!还不把枪放下!”肩舆里的声音更趋严厉了,“还嫌不够丢脸么?!”

马上武士愣了片刻,欠身恭敬地答了一声“哈伊!”,麻利地收起了手枪。

“他要是真动手,你以为你还有开枪的机会么?人家怜惜你的性命,你却还把枪对着人家,这难道不是很无礼的行径么?”坐在肩舆里的西乡隆盛厉声斥责道,“身为武士,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拔枪,真是武士的耻辱!”

听了西乡隆盛的斥责,那个武士一时间满脸通红,羞愧不已。

林逸青第一次听到西乡隆盛说话,突然间明白,自己的的确确的是“穿越”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他很快便意识到,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

这穿越后的第一场危机,现在并没有过去。

该怎么向西乡隆盛解释自己光着身子出现在这里的行为呢?

总不能告sù

他,自己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吧?

此时端坐在肩舆竹帘后的西乡隆盛示意抬肩舆的仆人将肩舆放下,两名武士上前,小心的将竹帘向上卷了起来。

西乡隆盛起身走出了肩舆,来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吾乃西乡隆盛,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有何赐教?”西乡隆盛和颜悦色的问道。

林逸青面前的西乡隆盛浓眉大眼,方面阔耳,身材矮胖,但十分结实,他一身传统和服的打扮,腰间插着一长一短两柄武士刀,正不住地打量着林逸青。

“在下林逸青,见过西乡将军。”林逸青抱拳施礼道。

“阁下如此装扮,可是欲效祢正平否?”西乡隆盛看着全身精赤筋肉条条的林逸青,象是猜到了他不穿衣服的目的,含笑问道。

林逸青没想到西乡隆盛竟然帮自己解决了这个光身穿越的问题,心中好笑,嘴角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

“不得已而为之,让将军见笑了。”林逸青正视着西乡隆盛的眼睛,“只是在下并非祢正平,将军亦非曹孟德。将军容人之量,在下看来,远胜曹孟德也。”

听到林逸青略带恭维的回答,西乡隆盛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章 南洲先生

“祢正平只不过一口舌之徒耳,先生却是旷世英杰。”西乡隆盛笑着回头招呼手下道,“来人,给林先生穿衣。”

林逸青见到一名扈从武士应了一声,快步跑到西乡隆盛的肩舆后的那座小肩舆前,低声说了些什么,林逸青看到这座小肩舆的窗口小帘掀了掀,露出一个年轻女子优美的侧面轮廓。

年轻女子轻声说了几句,她的一名侍女上前,从箱笼当中取出了一套衣服来(估计是给西乡隆盛装备更换的),交到了那名扈从武士手中,那名扈从武士双手捧着衣服,恭恭敬敬的来到了林逸青的身边,将衣服展开,穿到了林逸青的身上。

“林先生此来,不知有何见教?”西乡隆盛问道。

“先生之称,在下愧不敢当,如将军不见外,称我表字瀚鹏即可。”林逸青道。

“瀚鹏”这个表字,其实是林逸青急中生智临时想出来的,因为他知dào

,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在中国(现在很可能是叫乾国),在这个时代,人们平日里相互之间都不称呼正式的名字,而是称呼表字和别号,因而表字和别号的重yào

性,绝不亚于姓名。象西乡隆盛的别号“南洲”,别人尊称他时,皆呼为“南洲先生”。

之所以叫自己“瀚鹏”,是因为他在部队中的代号便是“大鹏1号”。

“瀚鹏客气了。”西乡隆盛也客气了起来,“将军一名,我也是不敢当的,瀚鹏便称我南洲翁好了。”

“南洲先生,在下如此举动,非为在贵国之乾国人,更是为先生而来。”林逸青穿好衣服之后,正色说道。

“愿闻其详。”西乡隆盛面现凝重之色。

“南洲先生素有爱民之名,昔日曾仗义为民直言,今日因何放纵部下武士如此欺凌平民呢?”林逸青问道,“今日假如我是贵国平民的话,不经意冲撞了先生的舆驾,是不是现在便已身首异处了呢?”

听了林逸青这一句直斥其非的话,西乡隆盛没有丝毫怒意,竟然连连点头。

因为他明白林逸青在说什么。

西乡隆盛在日本弘化元年担任“郡方书役助”,也就是司职于农政方面的役所的书记官补助。由于郡方是负责征收年贡(税收)的职务,需yào

经常外出办事,西乡隆盛被任命为郡方的时候,郡奉行是迫田太次右卫门利济。迫田是城下武士中有名的硬骨头,对西乡隆盛有着非常大的影响。

有一次,迫田见到重税之下的农民们苦不堪言,愤然在役所的门上写道:“虫よ虫よいつふし草の根を断つな断たばおのれも共に枯れなん”(“虫子呀虫子,不要去咬断草根,如果草根断掉的话,大家就一起枯萎了!”这里“虫よ”是在影射役人,“いつふし草”就是指深受重税之苦的农民),然后就挂职离去。

这段话正表达了迫田的信念——国家的根本是农民。役人如果对农民课以过分的苛捐杂税,那么到头来也必然招致自身的灭亡。西乡从迫田身上,开始了有关农政的基础学习,这些知识和经验成为他后来能够受到藩主岛津齐彬重用,从此踏上从政和维新之路的重yào

因素。

从那时起,西乡隆盛便将农民及下级武士的命运和自己连在了一起。因为他本来就出身于濒临破产的下级武士阶层,加上长期担任低级官吏,使他对下层人民有一定的了解和同情,对幕府末期的政治腐朽有很深刻的认识,因而后来走上了矢志改革的道路。

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已经公布了“四民平等”的法令,从前平民见到武士要下跪的规矩已经没有了,但在保守势力较大的萨摩藩,武士欺凌平民的事仍时有发生。甚至武士之间也是如此,幕府时期,武士间等级森严,分为“乡士”和“城下士”等等,“乡士”虽然和“城下士”一样是武士,可是级别上就要低了。“乡士”到了城下,经常会被高傲的“城下士”们无缘无故地爆打一顿。西乡隆盛之所以对此未加禁止,承认和听任这种状况继xù

存zài

,是因为他很清楚两者之间不可能融洽共处。在林逸青看来,西乡隆盛虽为一代英杰,但眼光还是狭隘了些。因为西乡隆盛开办私学校,所依赖的骨干也还大都是“城下士”出身的人。

林逸青之所以对这段历史如此清楚,是因为他并不只是一个特种兵部队的战士,还是一个历史发烧友,对中国及世界近代史尤其关注。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脑中的这些在他原来的时代看似全无用处的历史知识,会在另一时空发挥出无比重yào

的作用。

看到西乡隆盛没有回答,林逸青笑了笑,又说道:“也许是我错怪了先生,先生部下刚才向我动手,难道因为我是乾国人,日本出兵台湾番地,两国兵戎相见之故?”

听了林逸青的这句话,西乡隆盛的脸色微变,他身边的武士们脸上也都显得有些挂不住。

如果说林逸青的头番话说得有些牵强的话,这二番话则确是说到了点子上。

林逸青穿越到日本时,正值日本以昔年台湾番民劫杀琉球漂民事件为发端,冒称琉球系其属国,出兵征伐台湾番民,而乾国zf及时出兵阻止,双方海陆军在台湾大打出手,互有损失,日军战殃殁伤病死者甚重,连统兵大将西乡从道也被击毙,日本官民得知消息后大为惭愤,有zf官员及民间人士甚至建议废除居留乾国商民旧规,取消横滨、神户和长崎的领事裁判权。一时间不光日本武士对乾国zf痛恨不已,日本百姓对乾国在日商民也起了仇视之意。是以在遇到林逸青这个光身穿越人士之后,拔刀相向便是很自然的事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会在这个乾国人手中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林先生身上,犹可见乾国先祖之遗风也。”西乡隆盛叹息了一声,林逸青听到西乡隆盛言下对乾国的祖先甚是崇敬,不由得很是惊讶。

第七章 鬼话连篇

这个乾国,究竟是怎样一个国家呢?

“征台一事,我本是不赞成的,可从道非要出兵,置zf之令于不顾,这以下犯上的恶例一开,后患无穷,而zf事后见有利可图,竟予追认,又派兵应援,是非颠倒如此。”西乡隆盛长叹道,“侥幸取得小胜,便有轻视邻国之意,欲要轻举妄动,只怕大祸将至矣!”

“南洲先生能如此说,在下便无须赘言了。”林逸青含笑点头。事实上,他也不敢再多说下去了。

毕竟他现在无法确定,原本发生在他那个时空的近代历史,会在这个时空重复!一旦哪句话说错了,西洋镜只怕立kè

便要拆穿!

“由先生可知,方今之乾国,犹未可轻视也。”西乡隆盛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今日得见林先生,真是三生有幸。”他看着林逸青,接着说道,“我与瀚鹏一见如故,不知潮鹏可愿随我回舍下一叙?”

此时西乡隆盛称呼林逸青,已然改称他的表字,亲近看重之意溢于言表。

“正有此意。”林逸青此时无处安身,正巴不得西乡隆盛如此说,立kè

便满口答yīng

下来。

“不知先生的行囊在哪家馆舍?我这便安排人去取来。”西乡隆盛问道。

听到西乡隆盛这一句问话,林逸青顿时又有些头大,好在他素有急智,一边说着,一边让脸上现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不瞒南洲先生,我现在当真是一无所有。”林逸青苦笑道。

“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遇到了盗贼?我这便要警部派人去查。”西乡隆盛立kè

说道。

“不是盗贼,是损友。”林逸青叹了口气。

“损友?”西乡隆盛听得一愣,这个新鲜的词,他是头一回听到。

林逸青意识到了自己说走了嘴,但他并没有慌乱,而是自嘲似的解释道:“损友者,损人之友也。在下交友不慎,本是和此人一道来贵地,不料此人素来喜好恶作剧,竟然携我行囊资斧偷偷跑掉,连衣服都没给我剩一件,在下想要追赶,赤身不能成行,又怕误了和南洲先生相见,没奈何处,只好出此下策了。”

“原来是李商隐之故事,发生在瀚鹏身上了。”听了林逸青的回答,西乡隆盛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逸青听到西乡隆盛竟然把自己瞎编的一番鬼话附会到了唐代大诗人李商隐的事迹上,心中好笑之余,也不禁佩服西乡隆盛果然学识广博。

李商隐因友人开玩笑盗走行李失约恋人柳枝而抱憾终生的爱情故事,这位日本“明治维新三杰”之一的大人物,显然也是知dào

得相当清楚的。从这一点来看,西乡隆盛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听到林逸青说出自己的窘事,周围的武士们也都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刚才因激烈打斗产生的敌对气氛此时一扫而光。

“利秋,你派人去一下警部,说明一下林先生的情况,让他们帮zhù

查找一下林先生的那位恶作剧的朋友,并把相关情况通知乾国领事馆。”西乡隆盛对刚刚下马走过来的一位武士首领模样的人吩咐过后,转头又向林逸青问道:“不知贵友姓甚名谁?相貌是如何模样?还请瀚鹏说明,我好差人查找。”

“不瞒南洲先生,此人现在只怕已然偷偷潜走回国了,追之无益,不如算了。”林逸青苦笑着摇头说道。

“瀚鹏宅心仁厚,令人佩服。”西乡隆盛看到林逸青眼中的为难之色,结合起刚才他和自己部下的武士们打斗手下留情的事实,以为他一心维护友情,心中更是佩服,是以不再多问,而是请林逸青上马,和自己一道回府。

西乡隆盛住在位于城镇边缘近山临海的一处幽静林子中,林逸青远远望去,那林间的叶子很稀疏,仿佛正处于深秋的凋零之中。西乡隆盛的住所位于其中,那是一幢雅致的竹木结构的小别墅,在一团白雾之中时隐时现。现在是无云的晴天,那团白雾仿佛是从别墅里生成的,让人有一种如临仙境的感觉。

林逸青记得在自己原来的时空,一位风水师朋友曾和自己说过,从一个人的住处也能看出他的品位高下。以前林逸青对此并无感觉,但现在看到西乡隆盛隐居的住处,对那位朋友的话,有些相信了。

但是,不知怎么,眼前的别墅虽然清幽雅致,却让他有一种不甘寂寞的感觉。

也许,眼前的一切,也正符合此时西乡隆盛的心境吧?

林逸青和西乡隆盛下了马,沿着长长的林间小径走到别墅的院子前,院内路面都是由圆润的石子铺成,两旁是翠绿的草坪,上面栽种着樱树。

进了别墅,西乡隆盛和武士们都各自前去更衣,林逸青则被一名仆人引进了一间和室休息。

林逸青躺在榻榻米上休息,过不多久,一位仆人进来,将一叠衣服放在了林逸青的面前,然后便恭身行礼退出。

林逸青看到这一整套的新衣服,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可能是西乡隆盛备换的衣服(只是一件外套),说实话,他身上的这件衣服并不合身,因为西乡隆盛身材短胖,而自己身高则有一米七八,穿这么一件和服显得极其怪异,西乡隆盛大概也看出来了,是以在到家之后,便给他送来了新衣服。

对于送来的新衣服是否合身,林逸青其实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刚才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时代的日本人身高普遍不高,刚才他见到的这些武士的身高大都在一米五、六左右,鲜有超过一米七的,他们都算是高个子,而一般的日本百姓,身高一米四、五左右的居多。是以哪怕对方给自己准bèi

的是最大号的衣服,对于身高接近一米八的自己来说,也肯定是紧巴巴的。

但让林逸青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次的判断,竟然错了。

林逸青打开这叠衣服时,立kè

就发xiàn

,这些衣服并不是那些日本武士穿的和服,而是另外一种服装!

第八章 萨摩之花

这套服装的样式,竟然是中国古式的!

林逸青将衣服一一打开,他并没有马上穿,而是仔细的看了起来。他希望能从这套中国式的衣服上,推断出自己现在的祖国的情况。

但是,他这一次又没能成功。

面前的这套衣服类似明代士子的常服,但衣领是圆的,袖子也较窄,衣扣也都是用布线盘成的精美琵琶扣,带有很多清代的特点。

林逸青看了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他叹了口气,脱下了身上的和服,将这套衣服穿了起来。

虽然不是现代的衣服,穿起来也比较麻烦,但林逸青刚才在打开看时便已经弄懂了穿法,是以他穿得很是利索,不一会儿便穿戴整齐,还戴上了小圆帽。

穿戴完毕后的林逸青看着镜子,竟然有些认不出来自己了。

现在镜子里的,活脱脱就是一个俊雅的文士嘛。

看到自己镜中的模样,林逸青不由得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丝苦笑。

自己的这张太过俊秀的脸,给他带来的麻烦,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

在被推荐进入特种兵部队的时候,他就曾因为脸长得太俊的关系被拒收,理由是对敌人没有震慑感,后来经过所在部队领导的一再推荐,加上他自身实力突出,才最终得以入选。而后在参加著名的“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竞赛时,也曾因为长相太过俊秀受到过外国同行的奚落和嘲弄,但他最后用捧得冠军奖杯的事实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

“你要是把头发留起来,身上的肌肉块小一些,再穿上女人衣服,我们逛街时可以说是姐妹。”这是小桐经常和他说的玩笑话之一。

想起小桐,林逸青的心里猛地一阵刺痛。

从他确定西乡隆盛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穿越”的事实,知dào

自己已然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时代了。

林逸青正自惘然不已,突然发觉门口似乎有人。

对方的步子虽然极其轻柔,甚至可以说没有发出丝毫响动,但林逸青凭借自己多年特种兵生涯培养出的直觉,确定了门口有人。

林逸青本能的捏紧了拳头,身子微微弓起,做出了战斗的姿势,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西乡隆盛的居所里,这样的反应有些过度了,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恢复了平静。

“请问林先生,衣服还合身吗?如果不合适,我再给先生更换。”门外一个清甜悦耳的年轻女声用日语说道。

林逸青听到她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套衣服,竟然极其合体,仿佛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

她是怎么知dào

自己尺码的?

难道……

“很合适,谢谢。”林逸青定了定神,赶紧答道。

“林先生请随我来。”

“好。”

林逸青拉开了和室的门,一位少女在门口迎接他。她身材纤小,穿着华美的日本和服,整个人像是被一团花簇拥着。

当林逸青看清她的面容时,花丛便黯然失色。林逸青很难想象有这样完美的女性容貌,但真zhèng

让这美丽具有生机的,是她内在的美。她浅浅一笑,有如微风吹皱一汪春水,水中的阳光细碎轻柔地荡漾开来。桐野千穗对他缓缓鞠躬,林逸青感觉她整个人都透着温柔的气息,这温柔的感觉彻底包围了他,让他如沐春风,不能自己。

“欢迎林先生,南洲先生说,他本该到先生室内拜访,可那样就不能用茶道来招待先生了,所以请先生多多见谅。真的很高兴见到林先生。”面前的少女再次鞠躬说道,她的声音和身体一样的轻细柔软,让人刚刚能听清,但其中似乎有一种魔力,仿佛她说话时别的声音都停下来,为她的柔声细语让路。

“敢问芳名?”林逸青好容易镇定下来,他知dào

自己这样问有些不礼貌,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知dào

面前的少女的名字。

“小女桐野千穗。”少女平静地答道,又向他微微鞠了一躬。

听到少女的名字,林逸青猛然想起一个人来,立kè

问道:“桐野利秋将军是您的父亲?”

“林先生说的是。”少女点了点头。

我说呢,果然不愧是桐野利秋的女儿。林逸青在心里暗暗感叹。

西乡隆盛的爱将桐野利秋当年可以说是真zhèng

的“万人迷”,那还是明治四年,预备“废藩置县”的西乡隆盛率兵进京时,身边的大队人马也一并跟随,并且都被编入了天皇的御亲兵。当时统帅这支兵马的桐野利秋也被任命为陆军大佐、近卫大队长,7月间晋升为陆军少将。那时的桐野利秋尚不过三十出头,不但风度翩翩,而且极为英俊,令万人倾心欣羡。据说在他巡查时,街头巷尾的女孩子们听到他的皮靴在路上响过后都要跑出去争看他的背影。

这样一个“万人迷”,生下的女儿,果然也是美貌无双。

林逸青跟着桐野千穗走进庭院,她的圆发髻上插着一朵粉白色的小花,在他的前面微微颤动着,她不时回头对他微笑。这时,林逸青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地,忘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世界,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这个美丽柔顺的女孩子。

她的温柔笑容将他彻底融化了,周围的蓝天,白云、鲜花、翠竹在她面前都失去了色彩。这一刻,林逸青终于理解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词语的涵义。

庭院中小路的两侧都是青翠的竹林,白雾在竹林中凝成薄薄的一层,悬在半人高的林中微微起伏。走过一座下面有徐徐清泉的小木桥,桐野千穗退到一边,鞠躬把林逸青让进客厅。客厅是纯日本式的,很敞亮,四壁都有大块的镂空,使这里像一个大亭子。外面只有蓝天白云,云都是从近处涌出,飘得很快。墙上挂着一幅不大的浮世绘和一个绘着中国国画风景的扇面,装饰简约典雅,恰到好处。

桐野千穗请林逸青在柔软的榻榻米上坐下,然后自己也以优雅的姿势坐来,有条不紊地把一件件精美的茶具在面前摆开。

第九章 茶室密谈

林逸青坐下后才发xiàn

,亭子当中,除了自己和西乡隆盛及桐野千穗之外,再无别人。

“呵呵,这位是千穗,桐野利秋将军的爱女,茶艺精绝,萨摩无有出其右者。”西乡隆盛给林逸青笑着介shào

道,“不过,喝她的茶,你可得有耐性,呵呵,没有一个时辰,怕是喝不到的。”

林逸青微微一笑:“置身于此仙境,又有绝世红颜相伴,浑然忘却尘世间烦恼,又何惧时光流转?”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西乡隆盛不由得抚掌赞叹起来,“妙哉!妙哉!”

此时桐野千穗已经从和服中取出了一块洁白的帕巾,开始轻轻擦拭已经极其洁净的茶具,她先是细细地擦一个精致的有着长长细柄的竹制水杓,然后依次轻擦那些白瓷和青瓷的小碗,再用竹杓把一只陶罐中的清泉水舀到一个小瓷锅中,放到一个精致的铜炉上烧着,然后从一只小白瓷罐中把细细的绿色茶末倒进小碗,用竹刷慢慢旋抹……这一切都做得极慢,有些程序还反复的做,仅擦拭茶具一项就用了近半个小时,林逸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做着这一切,本来有些燥动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尽管她的动作很是缓慢,但林逸青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厌倦,桐野千穗那轻柔飘逸的动作似乎有一种催眠作用,令他着迷。不时有清凉的微风从外面的空中吹来,桐野千穗的玉臂仿佛不是自己在动,而是被微风吹拂着飘荡,她的纤纤玉手所摆弄的也仿佛不是茶具,而是某种更为柔软的东西,象轻纱,象白云,象……时间,是的,她在轻抚时间,时间在她的手中变得柔软蜿蜒,流淌得如同竹林中的那层薄雾般缓慢。这是另一个时间,在这个时间中,血与火的历史消失了,尘世也退到不存zài

的远方,只有白云、竹林和茶香,这真的是日本茶道中“和敬清寂”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茶终于煮好了,又经过一系列纷繁的仪式后,终于递到林逸青和西乡隆盛手上。林逸青尝了一口那碧绿的茶汁,一阵苦香沁人心脾,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澈透明了。

“只要喝到千穗的茶,我平日里不管有多大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西乡隆盛放下茶杯,看着桐野千穗,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慈爱之意,“有千穗这样的女孩子存zài

,世界就很美好,可我们的世界也很脆弱,我们这些男人,应该要爱hù

这一切才对啊。”西乡隆盛说着,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您觉得呢?瀚鹏?”

“南洲先生说的是。人心向美,美好的人和事物,是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桐野千穗瞥了他一眼,温柔地一笑,又给他沏上了茶。

林逸青看着正在给他倒茶的桐野千穗,心中竟然不自觉的拿她和小桐比较起来。

和小桐相比,桐野千穗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美人,好似仙女一般,给人以可望不可及之感,小桐虽然不似桐野千穗如此淑静,但她的清丽灵动,也令人难以忘怀。如果说桐野千穗是天上的仙女,那小桐便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林逸青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沉溺于两个女孩子的比较中不能自拔,脸上不由得现出一丝尴尬之色,他努力的把自己这“邪恶”的念头从脑海当中打压了下去。

“瀚鹏如此大才,想是出身于世家大族吧?”西乡隆盛问道。

林逸青知dào

西乡隆盛会有此一问,他之前已然想好了说词,是以很从容的点了点头,“世家倒也说不上,在下祖籍福建,福州人氏,先父说来亦是林文忠公的远房亲族呢,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不得不弃学从商,漂泊海外。”林逸青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林逸青说完这番话,在心里暗暗的叫了声“惭愧”。

他现在能想到的可以附会的历史名人,也只有大名鼎鼎的晚清民族英雄林则徐了,只是他不知dào

林则徐在这个时空是否存zài

,也叫这个名字,故而用了“林文忠公”的说法。

“瀚鹏原来是林文忠公之后,失敬失敬。”听了林逸青的回答,西乡隆盛肃然起敬,鞠躬为礼,林逸青则抱拳鞠躬还礼。

“瀚鹏此来日本,是为何而来?”西乡隆盛又问道,他说着,紧盯着林逸青的双眼,“我觉得,瀚鹏这般前来见我,当有深意。”

听了西乡隆盛的话,林逸青知dào

自己已经唬住了他,心中窃笑不已。

他哪里有什么深意,到现在他说的所有的话,完全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穿越经lì



林逸青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桐野千穗,赫然发xiàn

她的面孔竟然有了一丝红晕,不由得有些奇怪,但他立kè

便明白了过来。

那会儿在西乡隆盛身后的那顶小肩舆里坐着的女子,应该就是桐野千穗!

想到这里,林逸青的脸上也有些微微发烧。亭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在下此来,确是专为南洲先生而来。”林逸青定了定神,回想着自己脑中关于这段时间的历史,说道,“南洲先生今日尚可在此享shòu

茶道之美,不问世事,须知外间暗潮汹涌,皆冲先生而来呢。”

听了林逸青的话,西乡隆盛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而桐野千穗则抬起了头,又瞥了林逸青一眼。

“噢?有这么严重么?”西乡隆盛笑了笑,“我如今已然隐退,不问政事,不过一田舍翁而已,为何要盯着我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逸青道,“以南洲先生的大才,纵然退隐,有人也不会放心的。南洲先生难道不明白么?”

“先生以‘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为座右铭,认为为人当学司马温公(司马光),无一事不可与他人道,在下一向钦服。”林逸青紧盯着西乡隆盛,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先生可能以为,现在新的日本已经建立起来,一切对内的政治军事事务,当秉公心而行,不应再使诡谋,可世人诡诈,未必人人都如先生一般。先生如不早做准bèi

,只恐大祸将至。”

第十章 西乡之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呵呵,瀚鹏说的真是一针见血啊!”西乡隆盛叹息起来。

林逸青的话,的确说到了他心中的痛处。

西乡隆盛之所以离开明治中央zf回到家乡退隐,并不全是因为“征韩”之议被否决,另外一个重yào

原因,就是他对明治zf实施有损于下级武士利益的政策感到不满!

西乡隆盛非常同情下级武士们在明治维新后的悲惨遭遇。他在请求萨摩藩zf救济一个参加过倒幕战争的下级武士出身的士兵的信中写道:“临生死之境,使之如私物,事定之后,即行抛弃,影响德义。”他的一首广为流传的言志诗写道:“几经辛酸志始坚,丈夫玉碎耻瓦全。一家遗事人知否,不为儿孙买美田。”因为他看不惯许多明治zf高官追名逐利,穷奢极侈,指责他们见利忘义,背叛了维新志士们的维新初衷。

西乡隆盛的个人品德,在日本一直被人们推崇。正是在这些内政问题上,西乡隆盛与大久保利通等人产生了矛盾。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等人尽管有矛盾,但他们都认识到要建立近代国家,使日本摆脱半殖民地危机,必须消除封建割据局面,建立中央集权的国家政权。是以他们在这个目标下联合起来,全力进行废藩置县的改革。西乡隆盛担任陆军大将兼近卫军都督后不久,明治zf公布《地税改革条例》等5个文件,实行变革封建土地所有制,确立近代土地制度的地税改革。在此前后,明治zf还进行了政治、经济和军事上的多项资产阶级改革。西乡主持和参与了这些改革,虽在改革内容上没有特别的建树,但他统帅军事力量,以武力为后盾,保证改革顺利进行,应该说是他的特有贡献。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三人以在倒幕维新活动中的作用和贡献,被人们誉为“维新三杰”。

日本的明治维新,其实就是一次资源与权力再分配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分旧权利拥有者必然会失去原本拥有的资源和权力;维新的概念,套用管理学的理论来说,其实就是一个管理扁平化的过程。一部分中间阶层必然会被淘汰,也就是一个从最上和最下两个阶层向中间阶层挤压的过程,而这中间最终被剥夺出的权力和省出的资源,就会重新分配到最高和最低的人群中去,从而使管理和生产都达到新的平衡。比如“攘夷”,实质是想要剥夺西方殖民者在日本的资源和特权,为日本本国所用。然而相对当时的日本,西方殖民者是十分强dà

的,即便萨摩长州这样的强藩在与他们对敌后也深深意识到无法与他们抗衡,如果硬要剥夺他们在日本的资源,很有可能反倒被这些船坚炮利的国家彻底打倒,连主权即本国zf分配自己国家资源的权利都会丢个干净。因而不如承认他们在日本的存zài

,甚至与之结盟,换取他们的支持,和必要的军事技术援助,以获得更高的发展资源(所谓的“发展生产力”)的能力和挤压其它阶层的能力(在他们的支持下倒幕);“倒幕”实质是把矛头指向天皇之下,各诸侯之上的幕府将军这一阶层,剥夺他的特权、领地,剥夺他所拥有的资源和分配资源的权力;“倒幕”成功之后的“废藩置县”则等于把这把刀又砍向了诸侯,剥夺他们的资源和权力。然而进一步的军制改革,使得普通平民也拥有当兵的权利和义务,让更多的人有为国尽忠的荣誉感和升迁的机会,等于是这把刀又砍向了下级武士。如果要说到背叛,倒幕过程中出过大力的诸侯和下级武士都是被新zf背叛了的!

西乡隆盛本人其实是非常赞成新的军制的,他知dào

从公家的角度而言,新的制度能够让日本更加强dà

。可是从私而言却不好说了。诸侯在倒幕过程中出过力,他们的资源和权力被剥夺以后还可以成为新的财阀,地主,就算过不了以前那样的奢侈糜烂的生活,至少生计是不用愁的;而那些下级武士,他们数目庞大,作为个体而言,原就拥有不多的资源,再被剥夺从军特权,就等于衣食无着了。西乡隆盛在把自己的武士之刀砍向幕府和藩主时根本就不曾犹豫过,可要砍向一贯支持维护自己的群体——大量的下级武士时,他犹豫了。西乡隆盛不能忘记这些与他并肩战斗的战友,因而在军制改革的初始阶段,他努力增加以下级武士为主体的近卫军的编制,就是为了给这些曾经的战友一个容身之处。可近卫军的编制也是有限的。虽然西乡隆盛本人非常豪爽大度,每当有萨摩武士来找他的时候,假如他不能解决他们的私人问题,就任其在门口的钱柜那里取用。然而这点钱毕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也使他自己在政治上遭忌。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西乡隆盛想出的办法就是对外扩张,“堤内不足堤外补”,让下级武士们去侵略别的国家,从新的领地内和其它国家的人民身上取得新的特权和新的资源。为日本这样一个弹丸小国本身计,其实这也的确是一条出路。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当时世界列强环伺,世界上的绝大部分土地都被瓜分一空,对日本来说,除了琉球,就只有台湾、朝鲜两处可打,此二地西方列强还未来得及染指,也许也不会造成强烈反弹。

其实当时日本朝野都有“征韩”“征台”之念,除了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和山县有朋等人也一概赞成日本的对外扩张,只是这当中有“急征”还是“缓征”的区别。而西乡隆盛是强烈呼吁“急征”的。他的目的,是在以平民为主的zf军还不具备强dà

战斗力时,用世世代代以战斗为职业的军人——下级武士们来进行这些对外侵略,也使他们迅速在新的殖民地上找回他们在本国丧失的特权和利益。

第十一章 开始忽悠

在“征台”还是“征韩”的目标选择上,西乡隆盛强烈主张征韩,要求“夺取朝鲜之地,归为我有,以永镇皇国之门”。为了促成征韩,他甚至请求自任使节出使朝鲜,使用外交手段激怒朝鲜,假如朝鲜中计,杀了他,日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兵征伐!

与西乡隆盛持相反意见的大久保利通等人则认为,现在的日本,应该以“内治”为主,先建立起近代化的国家体系和后勤制度,才能展开对外征伐,贸然使用武士征伐,很有可能因后勤,补给不足和西方列强的干涉而失败,因而极力反对“急征”。

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盛本是倒幕时期的好友,如今成为政治上的死敌。为了阻止征韩,大久保利通等人采用多种政治手段各处游说。同为军界代表的山县有朋也站在大久保利通一边,因为山县有朋要维护新的zf军的利益,同时也维护自己在政界和军界的利益。长州出身的山县有朋充分利用了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之间的矛盾,从中渔利,以求抬高长州派的人在zf中的地位。

和善于运用谋略和手腕的大久保利通及山县有朋相比,西乡隆盛此时却完全以一个光明磊落的英雄和偶像的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他把一切政治工作都只做在明面上,希望仅以自己的忠心和名望打动公卿大臣和参议们,希望他们不要背叛曾一起战斗过的下级武士们。然而政治斗争是需yào

谋略、诡诈和机巧的,仅仅靠“光明正大”四个字是无法在这场关乎公私两种利益和理念的战争中胜出的。朝议之中,西乡派终于落败,西乡隆盛要求出使朝鲜、由武士征伐四方的愿望彻底破灭。愤nù

的西乡隆盛随即向明治天皇提出辞呈。第二天明治天皇便批准西乡隆盛辞去参议和近卫军都督之职,保留陆军大将军衔。而西乡隆盛所代表的那些传统意义上的日本武士们,也随着他的去职,永远失去了他们所能独享的荣誉!

退隐后的西乡隆盛理所当然的成了日本武士们的精神领袖,明治zf的首脑大久保利通等人对此心知肚明,他们极为忌惮西乡隆盛,只是因为西乡隆盛在鹿儿岛隐居,鹿儿岛是西乡隆盛的家乡,西乡一派的势力在此地根深蒂固,明治zf一直水泼不进,无法对他采取行动而已。

林逸青之所以对西乡隆盛说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话,正是基于他对这段历史的熟悉和深刻认识。

林逸青的话果然说着了西乡隆盛的心事,他叹息着垂下了头,默默的看着桐野千穗给他的茶杯续上了茶汁。

“南洲先生觉得,今日之日本,是您当初心里想象的那个样子么?”林逸青看到西乡隆盛默然不语,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西乡隆盛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我来日本经商多年,去过许多地方,看到了日本发生的显著变化,但我想问南洲先生,这些变化,让日本民众的生活好转起来了吗?”林逸青问道,“现在日本民众的生活,比之幕府时期,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呢?”

“瀚鹏是不是想说,日本现在已经走上了歧路?”西乡隆盛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是。”林逸青点了点头,“以在下之浅见,强国之道,当启民智,开爱、忠、孝之心。报国勤家之道明,则百般事业随进。或启耳目,架电信、铺铁道、造蒸汽装置器械,耸人耳目。然何故电信铁道不可缺而注目者无几?妄羡外国之盛大,不论利害得失,房屋构造及至玩物,一一仰外国,长奢侈之风,浪费财用。国力疲弊,人心流于浮薄,国之不溃,难矣!”

西乡隆盛抬起头来,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林逸青注意到了西乡隆盛目光的变化,知dào

自己刚才的话已然打动了他,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当年背的“南洲翁遗训”还记得住个大概。

要不然,象西乡隆盛这样的人杰,单凭几句话,是很难忽悠住的。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忽悠西乡隆盛,是因为他已经大体能判断出来,哪怕是这个时空的历史环境与他原来的历史时空有很多不同,但有好多历史,都还是对得上号的!

他已经能够确定,日本近代历史上著名的“西南战争”,还会爆fā



既然如此,何不让这场战争,打得更长更久些呢?

熟悉历史的林逸青知dào

,近代的日本,正是在西南战争之后,扫除了发展的国内障碍,走上了全盘西化和对外扩张的道路,变得极富侵略性,给邻近的国家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如果利用西南战争来削弱日本的实力,那么鼓动面前的西乡隆盛早点为这场战争做准bèi

的话,便是改变历史的最好机会!

原来历史上的西乡隆盛,对这场战争的认识不足,事先并未做多少准bèi

,是以最终在明治zf军的进攻下失败,而如果他早做准bèi

的话,这场战争的结局,也许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以西乡隆盛麾下萨摩军当时的实力,如果早做准bèi

,战略战术运用得当,未必不能推翻当时基础还不十分稳固的明治zf!

而无论这场战争的结局是什么,都会使日本的实力受到极大的损耗,难以恢复!

想到这里,林逸青更加坚定了自己改变历史的想法。他迎上了西乡隆盛的目光,诚恳地说道:“在下今日说这些,不光是为了南洲先生,也是为了日本和乾国。”

“日本不久前刚刚进攻了台湾,乾国海军闻变,曾大举应援,与日本海军在琅峤海面对峙交火,先后大战三场,乾国海军损失不小,日本海军精锐则全军覆灭,两国虽未宣战,然而在乾国人眼中,日本已经可以说是敌人了,”西乡隆盛显然不那么好忽悠,他紧盯着林逸青的眼睛,缓缓说道,“瀚鹏是乾国人,如果说为乾国而来,是很自然的事,可您却说为了日本而来,着实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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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内密探

听了西乡隆盛的话,林逸青的后背一下子渗出了冷汗。

据他知dào

的原来时空的历史,“牡丹社事件”发生后,清廷派沈葆桢带舰入台巡察,李鸿章也派淮军唐定奎部随沈葆桢入台防备日军,但双方并未交火,日军只是在进攻台湾番民时遭受了少许伤亡,疫病死者居多;清军的人员损失也主要是疫病造成的,双方并未发生直接战斗和造成死伤。

可现在照西乡隆盛所言,双方不但陆军有交火,海军也打起来过,并且双方都有人员伤亡和舰船损失,听这意思,乾国海军还打胜了!

“在下的确是为日本而来。”林逸青定了定神,赶紧答道,“为日本,即是为乾国。”

“为日本即是为乾国?”西乡隆盛一愣。

“日本与乾国隔海相望,本为友好邻邦,且同受西方侵扰逼迫,两国全都致力于强国之道,皆有起色。而露西亚为虎狼熊罴之国,欲吞并东亚久矣,日本与乾国同受其威胁,本该联手对敌,而今日本新练西洋兵法未久,兵马不过数万,军舰不过数艘,竟遽起向乾国发难,为兄弟阋墙之举。所幸兵祸已解,乾国情愿付给兵费,以求两国和好,乾国之所以忍辱负重者,非是惧怕日本,乃不欲令亲者痛,仇者快也。”林逸青正色说道。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西乡隆盛面色微变。

“为日本即是为乾国,正是为两国联手起见。而方今之日本zf,为大久保、山县等奸佞小人把持,正逐渐使日本走上歧路。日本如此下去,将来必然会妄兴无名之师,攻打乾国,竟至穷兵黩武,斯时当是两国百姓之无间地狱也。”林逸青接着说道,“在下遍观日本英杰,能力挽狂澜者,唯有南洲先生也。是以不揣冒昧前来,失礼之处,还望南洲先生见谅。”

林逸青说完,向西乡隆盛深深一躬。

西乡隆盛躬身回礼,再看林逸青时,目光已然不似刚才那样的锐利了,更多的是惊异和赞许。

“如此说来,瀚鹏当不是普通的乾国商人了。”西乡隆盛呵呵一笑,说道,“我见瀚鹏蓄留短发,其实便已猜到了些许,须知来我国之贵国行商,俱是中原人,而渤人从商,却是头一次见到呢。”

西乡隆盛的这一番话让林逸青心头剧震,他知dào

,因为历史时空不同的关系,自己的谎言,还是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西乡隆盛的话中表明,这个时空现在的中国叫乾国,这个乾国绝不是他那个历史上的大清国,这个“大乾朝”似乎也是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但这个少数民族不是满族,而叫“渤人”,他说的乾国“中原人”,应该是指汉人,而“渤人”似乎是以短发为主要发式,类似现代中国人的发型,不象历史上的大清朝是以留辫子为主,并且并不经商,可能也不从事实业!

“呵呵,南洲先生果然厉害,我不管如何遮掩,总是难逃南洲先生法眼。”林逸青笑了笑,说道,“南洲先生既然明白,我也便不再多做解释了,我只想明确告sù

南洲先生,我确是为了南洲先生,为了日本和乾国的未来而来,而我的身份为何,奉何人之命而来,我想南洲先生能够猜到,但我不能告sù

南洲先生,南洲先生也可派人去乾国领事馆查探我的来历,但我可以告sù

南洲先生,您是查不到任何结果的。”

“我早该明白,以瀚鹏的身手,当出自于乾国内廷,呵呵。”西乡隆盛也笑了起来,“弄不好是‘虞备处’的人,是吧?”

虞备处?这虞备处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总不会是“粘竿处”吧?林逸青在心里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则是一副微笑不语的模样。

“既然瀚鹏不方便说,我也就不多问了。”此时西乡隆盛已经认定了林逸青的身份,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问道,“瀚鹏此来的任务,就是劝说我与我国zf为敌的,是么?”

“游说是一方面,至于南洲先生是否听从,非我所能决也。”林逸青不动声色的说道,“其实我的首要任务,是保得南洲先生的平安。”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西乡隆盛面色一凛,一直恬静从容的桐野千穗细长的眉毛也扬了起来。

“林先生是说,有人要对南洲先生不利,是么?”桐野千穗轻轻的给林逸青奉过一杯新调好的茶,低声问道。

她的声音仍然柔和悦耳,但林逸青能够感觉到她似乎有一些不安。

“正是。”林逸青点了点头,此刻他已经横了心打算把“忽悠”进行到底了,“我躺倒拦住南洲先生舆驾,目的也是想要提醒南洲先生。”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桐野千穗象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

其实林逸青这句话也并不算是忽悠,自从西乡隆盛辞职隐退后,明治zf对他一直也没有完全放心。因为追随他的人相当的多,象原来均在日本陆军中担任要职的桐野利秋、筱原国干等有名的将领,在西乡隆盛归隐后也都辞职不干,追随西乡隆盛而去。而西乡隆盛回到鹿儿岛,将自己的俸禄用于创办“私学校”,以“尊王悯民”为校训,传授经史、西学、武道、甚至步兵、炮兵等多种学科技术,实jì

是独立于zf之外的武士教育培养体系。这样一来,不论他本意如何,这时的西乡隆盛,等于已经走上与他亲手建立的明治新zf对抗角力的不归路了。而明治新zf对西乡隆盛更加疑忌,素来推崇普鲁士铁血宰相俾斯麦、坚信“兴一善不如除一恶”的大久保利通所采取的防范措施之一,就是通过自己建立的警察系统向鹿儿岛派出探子,随时监视西乡隆盛的行动,以便必要时可以随时加以消灭。

“瀚鹏今日如此坦言,是不是知dào

我已然无别路可走了?”西乡隆盛叹息着问道。

“这当中的道理,以南洲先生之大才,其实不用我说,也是能想明白的。”林逸青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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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坦诚相见

西乡隆盛听了林逸青的回答,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正如林逸青所说,他对自己的处境,其实是一清二楚的。

西乡隆盛是下级武士出身,以维新英雄的身份出任陆军大将(当时日本军界独一无二的大将),近卫军统领,参议三项军政要职,可以很明确地说,有名有权,已经是位极人臣,不可能再有更高位置了。日本全国无论贤与不肖,全都知dào

西乡隆盛的威名。西乡隆盛的二千石俸禄也是维新英雄里面最高的(大久保利通和木户孝允每人也才一千八百石)。西乡隆盛身为陆军大将,近卫军统领,名义上全国陆军他都有权调动,连驻扎东京的近卫军,也都归西乡隆盛统率,日本陆军和近卫军将校,也大都是西乡隆盛一手提拔,海军将领事实上他也有权任命,可以说位高权重,哪怕是退下来之后,对日本政局也有着巨大的影响。西乡隆盛按说已经是掌握政权的人中的一个,可偏偏他所坚持的理念,他所维护的人群利益,是跟当时大多数zf中人的理念,和他们所维护的人群利益格格不入的。西乡隆盛的急进“征韩论”在朝议中的失败,已经很清楚地揭示了这一点,而他的愤而出走,也说明了他已经对明治新zf的一些措施彻底失望,知dào

自己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通过他的“参议”身份来求得改变。西乡隆盛的辞职和出走,在当时是件震惊朝野的大事,甚至被称为“明治六年的政变”,导致“西乡有谋反dòng

机”这样的认知在朝野实实在在的存zài

。紧接着的明治七年,为日本奠定法制基础、曾身为大法官、司法卿、因西乡隆盛的“征韩论”未被采纳、也因自己的一些法制理念未获接受而与西乡一起下野的江藤新平,在九州的佐贺(离西乡所在的萨摩鹿儿岛并不远)的3000士族的拥戴下,起而反叛,然而旋即被大久保利通镇压,并以极刑枭首示众,是为“佐贺之乱”。西乡隆盛虽然没有响应江藤新平的反叛,然而,他们的下野原因,拥护人群,居住地点,影响力和身份都是相去不远的。可以说,当时大多数的日本人都会以“佐贺之乱”作为强化“西乡是有谋反dòng

机的”这一观点的根据的。而大久保利通对于江藤新平的断然枭首,也是想要震慑西乡隆盛,西乡隆盛对此心知肚明。

而西乡隆盛经营的私学校,则更为大久保利通等人所忌惮。因为这不是一般的学校,它在鹿儿岛市内和县内各乡设有130多处分校。可以说,这是一个以西乡隆盛为中心的紧密组织。更严重的是,鹿儿岛县从来没有上交过日本中央zf税款,县令大山纲良以下区长等官吏,公然不服从中央zf的调派。各级重yào

职务都由私学校的干部担任,甚至警察也多为私学校的人担任。这可以说是一个以西乡隆盛为党魁,以私学校的校训“道同义协”、“尊王悯民”为纲领,以维护旧下级武士阶层利益为己任,以学校的形式为各级组织,以西乡隆盛的私人俸禄、各学生学费、以及鹿儿岛县租税为经费的独立王国。而且,这个独立王国,已经掌握了鹿儿岛整个县的行政组织,又公然不服从zf的法令与人事调配。更何况,西乡隆盛手下的那些私学校骨干,都不是一般人,他们全都是经过戊辰讨幕战争洗礼过的武士,能征惯战,而且有着强dà

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在明治新zf看来,西乡隆盛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反形已具”了。

“难道……真的要……”西乡隆盛的眼中闪过落寞之意。

“而今大久保、山县等人已然四处调兵遣将,加强九州地区的兵力和警力,并加紧实施一系列削弱士族实力的措施,我想这些情况,南洲先生不会不知dào

。”林逸青道,“而我来时,却见先生并未做什么应对措施,难道先生真的想要束手待毙不成?”

“有一件事情,我还要请教瀚鹏。”西乡隆盛没有回答林逸青,而是反问道,“瀚鹏如此帮我,难道就不担心我日后会对乾国不利么?”

“乾国和日本如不联手,将来或许会有一战,但绝不会是现在。”林逸青答道,“南洲先生辅佐下的日本,也许五十年后会与乾国为敌,而大久保治下的日本也许十年内就是乾国的死敌。帮了南洲先生,乾日两国至少还能和平共处五十载,若不帮南洲先生,乾日两国十年内恐刀兵相见矣。十年内开战,无论是对日本还是对乾国,都没有任何好处!如此结果,则不论是南洲先生,还是在下,都是不愿看到的。”

林逸青说着,紧盯着西乡隆盛,“所以为了乾日的五十载和平——在下愿与南洲先生同舟共济!生死与共!”

“好一个同舟共济!生死与共!”西乡隆盛抚掌大笑起来,“也罢,就冲你这句话,我便信了你!”

“在下适才所说,乃是肺腑之言,出于至诚。且在下一向敬重南洲先生,无论事成与否,在下都必要保得南洲先生平安。”林逸青道,“自今日起,在下便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南洲先生了。而南洲先生若有驱策,便请明言,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实我见瀚鹏才具不凡,便有心要留你大用,瀚鹏能一人力敌数人,战技之高,为我平生所仅见,瀚鹏如不弃,便在我兵学校任职如何?”西乡隆盛听了林逸青表示要跟随他左右的话,十分高兴,立kè

向他发出了邀请。

“敢不从命。”林逸青向西乡隆盛微鞠一躬的同时,也在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由于二人都敞开了心胸,西乡隆盛和林逸青接下来的谈话变得轻松和随意起来,一直陪侍在他们身边的桐野千穗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望向林逸青的目光中,更多了一层敬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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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直书心声

鹤丸城,兵学校。

鹤丸城是萨摩藩岛津家的旧居城,宽元二年惟宗姓市来氏所筑之城,后由岛津家久重修扩建。这座城位于标高一百公尺的山上,由于城的四周都是绝壁,因此鹤丸城可以说是一个运用天然地形建造的无比坚固的军事堡垒。现今西乡隆盛建立的兵学校,就位于这里。

剑道馆内,一众全身护具的武士们,正挥动木刀,奋力的劈砍练习着。

桐野利秋挥动手中的木刀,他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那一日林逸青的出刀动作,但却总是不得要领。

那一次他没有出手,但他明白,哪怕自己出手,结果也不会比筱原国干好到哪里去。

练习多时之后,武士们纷纷卸了护具,开始休息。

“你想不想和那个乾国人再比上一场?桐野君?”看到坐在那里似有心事的桐野利秋,筱原国干来到他身边坐下问道。

“是啊!桐野君,你难道不想教xùn

教xùn

那个狂妄的乾国人吗?”村田新八也问道。

“你们都打算和他再比试一下,是吗?”桐野利秋看到大家全都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得一愣。

“当然!”村田新八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天我们大家都是大意了,让他钻了空子,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打败他!”

“是啊!他也就是力qì

大些,那一次趁我们大家的疏忽,才取胜的,要是论剑法,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西乡小兵卫也不服气的说道。那一天他被林逸青连胁差都打掉了,又挨了一脚,差点没晕过去,他视为奇耻大辱,一心想要挽回面子,是以今天在剑道馆练得最是积极。

“我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桐野利秋叹了口气,说道。

看到桐野利秋这样的剑道高手竟然说出这样泄气的话来,几名武士颇不以为然,他们开始研讨起那天交手时林逸青的刀法步骤来,几个武士正说着,看到别府晋介快步走了进来。

“知dào

么?南洲先生和那个乾国人,谈了整整一天一夜呢!”别府晋介大声的说道。

听了他的话,武士们立kè

安静了下来。

“他们谈了一天一夜?”桐野利秋奇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这些是他们当晚写下来的东西,我从千穗小姐那里拿到的,你们大家看看吧!”别府晋介说着,将一大卷纸远远的抛了过来。

桐野利秋一把接住了纸卷,打开和武士们一道看了起来。

洁白的宣纸上面,写着一行行龙飞蛇舞的草书汉字:

“志学者,必宏大规模。然惟此偏倚,或疏于修身,故须始终克己修身也。宏大规模以克己,男子者容人,非为人容,书古语已授:恢宏其志气者,人之患,莫大乎自私自吝,安于卑俗而不以古人自期。试问期古人何许意哉?尧舜为圭臬,孔夫子为师也。”

“……薄租税以裕民,即养国力也。故纵国事繁杂苦财用之不足,确守租税定制,损上而不虐下也。试观古今之事,道不明之世,苦财用不足之时,必用曲知小慧之俗吏,巧聚敛,以解一时之欠乏,俨然擅理财之良臣,以手段苛酷虐民,人民不堪其苦,欲避聚敛,自趋谲诈狡猾。上下互欺,官民敌仇,终至分崩离析乎。……会计出纳为制度之所倚,百般事业皆由此生,成经纶中枢之要,不可不慎也。大体言之,量入为出,别无他法。一岁之入定百限,统理会计者以身守制,不可超限。否则制于时势,先出缓限以量入者,无他,榨民之膏血也。纵事业一时进步,国力疲弊无可救矣。常备兵数,亦由会计所限,决不可张虚势。鼓士气练精兵,纵兵数寡,折冲御侮皆足也……”

“失节义廉耻决无持国之道,西洋各国亦然。位于上者对下争利忘义,下皆仿之,人心忽趋财利,卑吝之情日长,失节义廉耻之志操,父子兄弟之间亦争钱财,至反目也。长此以往,何以持国?德川氏灭将士之猛心以治世,然今较昔战国猛士犹勇之心若不奋起,与万国对峙不得也。”

武士们跟随西乡隆盛日久,对于他的字体非常的熟悉,他们一眼便看出,这些字并不是出自西乡隆盛的手笔,而是另一个人。

“这……是那个乾国人写的?”看着这些酣畅淋漓气势磅礴的书法,筱原国干不由得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这家伙竟然写得一笔好字!”村田新八不无嫉妒之意的说道。

“不光是字写得好。”桐野利秋紧盯着纸上的字,沉声说道,“这个人的才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听到桐野利秋出言夸赞林逸青,几名武士虽说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桐野利秋说得有道理。

面前的这些文章,绝不是他们的水平能做出来的。

“千穗小姐也说,这位林君,是个了不起的人,仅这文章便可傲立当世。”别府晋介说道。

武士们听到别府晋介说出桐野千穗对林逸青的评价,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

桐野利秋的文化程度本来不高,西乡隆盛曾经不止一次的发出“利秋要是读书多一些,我就比不上他啦!”的感叹。桐野利秋得知后,便开始努力读书,而自己的爱女桐野千穗之所以文采斐然,其实也是因为他自己读书不多,将希望寄托在了女儿身上的关系。

桐野千穗的文采,绝不是他们这些叔叔伯伯能比的,她说的话,自然极有份量。

桐野利秋接着翻动着纸卷,这时他看到了另外一篇文章,从笔迹上看,是西乡隆盛写的。

“……当国凌辱,纵令国毙,践正道、尽其义,乃zf之本务也。然听闻平日议金谷理财之事,何等英雄豪杰。临流血之事,头集一处,惟谋目前之苟安,恐战字,堕zf之本务,可谓商法支配所,非zf也。”

看到“非zf也”这四个字,桐野利秋的心里不由得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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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兵学校教官

桐野利秋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接着看了起来。

“自古,君臣皆以已为足者,非治功之世。知己不足,则下言入耳也。已足,人言已非即怒,故贤人君子不助之。纵论制度方法,非其人难行乎。人有而后方法行,人乃第一至宝,已成其人之念甚紧要也。克己,临于万事欲克而不得。故先修身养性而后成也。”

“道者,天地自然之物。人行道,是为敬天。天佑众生,故当爱人如爱己也。不与人对,与天对。与天相对,尽己责而勿咎人,寻己诚之不足。爱己为最不善也。修业无果、诸事难成、无心思过,伐功而骄慢生,皆因自爱起,故不可偏私爱己也。……改过时,知己之误,即善也。其事可弃而不顾,即踏一步。思悔过,患得失,欲补缮,同碎茶碗集其片者,于事无补也。行道无尊卑贵贱之别。概言之,尧舜王天下,执万机政事,其职乃教师也。孔夫子自鲁国始,不为何方所用,屡逢困厄,匹夫而终,然三千徒皆行道也。行道者,顾逢困厄,立何等艰难之境,事之成否、身之死生,无关也。人者,事有擅否,物有成否,自然亦有心动摇之人。人行道,蹈道无擅否,亦无成否。故尽行道乐道,若逢艰难,凌之,愈行道乐道。予自壮年屡罹艰难,故今遇此非常之事,坚不动摇,实乃幸也。”

“不惜命、不图名、亦不为官位、钱财之人,困于对也。然无困于对者共患难,国家大业不得成也。此般人物,凡俗之眼岂能看破。《孟子》所云‘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今人仰否?答曰:然也。非立于道之人,其心性不现也。……”

武士们看完了西乡隆盛直书心声的墨迹,全都明白了过来。

“南洲先生这是……下定决心了么?”村田新八自言自语的说道。

“当然。”筱原国干肯定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喜色,“想不到这个乾国人竟然能说动先生……”

“听千穗小姐说,先生和这个乾国人谈得很是投机,先生已经决定聘请这个乾国人为兵学校的教官了。”别府晋介接着又爆出了一记猛料。

“兵学校的教官?!”村田新八等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

桐野利秋和筱原国干象是明白西乡隆盛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二人对望了一眼,各自读懂了对方的目光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能说动南洲先生早做决断,以后便是我们的同志了。”桐野利秋说道,“他能做到我们所做不到的事,我们应该为有这样的同志加入感到高兴才是。”

武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一会儿他们得到的爆zhà

性新闻实在是太多,以至于一些人一时间头脑转不过来。

“我们也赶紧准bèi

吧!”桐野利秋说着,重新套上了护具,拿起了木刀。

清晨,朝阳刚出,鹿儿岛上便响起了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军靴声。整齐的军靴声惊醒了村庄里乡民的美梦。乡民们睁开朦胧的眼睛,只见身穿黑色的军装肩扛步枪的年青士兵们散发出威武摄人的气势,又整齐划一地转身、迈步,伴着整齐的靴声,空中回荡着士兵们的歌声。

“我们都是同期的樱花,共同绽放在海兵学校的校园。早有了一开即谢的觉悟,让我们为了祖国,从容凋谢零落吧!我们都是同期的樱花,共同绽放在海兵学校的校园。血脉相连骨肉难分,无论什么都不能将我们分开!我们都是同期的樱花,共同绽放在海兵学校的校园。仰望被夕阳染红的大洋,只有勇者得以生还!我们都是同期的樱花,共同绽放在海兵学校的校园。我们曾经答yīng

一同赴死,谁也不会丢下战友独自离开!我们都是同期的樱花,我们的日子总是紧张充实。我们会从容奔赴血与火的大洋,也许有一天,在那高山神社里,我们会一同在花枝头绽放上迎接春天!”

旋律优美歌词以决然的歌声随着鹿儿岛海军学校学员们军靴声,一同在鹿儿岛的清晨里回荡着,当他们从村边经过时,早起的孩童们大都目带崇拜、羡慕的神情看着这些威风凛凛的海兵学校学员们。

骑在马上的林逸青在晨操的学兵经过时,于马上行着军礼。他知dào

这首校歌是出自西乡隆盛的手笔。不知怎么,他听到这首歌,竟然想起了中国的《诗经·秦风》里的诗歌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海兵学校的这首歌说的是战友之情,海军与陆军不同,在等级森严的海军中,“海校同期”就意味着一层超乎战友关系的亲密之情。代表了一种“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同袍之情。

“日本的军队,必须要以必死的勇气在战场上迎击敌人!”

舍生求死!

或许这正是鹿儿岛海兵学校的创立者西乡隆盛所追求的,无论是海军或是陆军,必须要放qì

生的希望,以必死之心迎战。

军人的职责是什么?是保卫祖国、是夺取胜利!然而,在海军这里,战争的目的成了死亡。像樱花一样凋零,是最华丽的死亡方式,然而,这样的死亡,真的可以赢得战争的胜利吗?

林逸青在心下思索着,一夹双腿靴根部马刺刺着马腹,黑色的战马便朝着海兵学校跑去,今天是海兵学校第一期学员结束军训,正式成为海校学员的一天,作为校长的西乡隆盛要去主持开学典礼,他邀请林逸青一同参加,林逸青欣然同意。

鹿儿岛海军学校在今年建校时,本是日本航运公司办立的商船学校,为公司培训高级水手和船长而建的商船水员培训的教育机构,两年前在经鹿儿岛县zf批准后,随后在鹿儿岛征地动工建起了校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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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剑道表演

从一开始这所学校就和普通的商船学校不同,所有校舍完全仿造英国,由英国设计师规划设计,而且从教学楼到再到宿舍,不是一般学校所能相比。甚至于为了确保学校的学习环境,在征地时学校即和周围的地主、农户都签订了协议,学校周围的土地绝不能用于建造酒馆,伎楼以及其它一切可能使人腐化堕落的场所。

不惜工本建立的学校,自然不会是商船学校,实jì

上从一开始,这里就是按照海军军官学校规划设计的,而提出这个建议的便是西乡隆盛,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比任何人都明白,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国防中最薄弱的环节在什么地方。

“建设一支海军,需yào

的东西很多,比如起码要有军舰,要有操纵军舰的人员和这些人员如何构成的组织。一般来说这三要素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军舰,但其实军舰问题是最好办,最简单的。只要拿得出钱,什么都能买得到。英国,法国,德国以及美国的造船公司都鼓着劲在全世界明争暗斗,只要有钱,什么最新式的军舰都买得到,困难其实是人员培养训liàn

、整编和组织。”

“军舰因为军官才有精神,没有军官,则水兵将无所作为。水兵无所作为,则舰船也就成了无用的废物。而海军军官所必须掌握的深奥学术的练成绝非容易之事,所以当前一大紧要事项就是尽快创办学校。”

“训liàn

一名陆军军官,半年的短训后,他们便可以在军队和战场上成长,但是海军不同,海军是技术军队,没有几年的时间绝不可能训liàn

出合格的海军军官的。”

这是此次“征台”失败的消息传来后,西乡隆盛痛定思痛,说动鹿儿岛县zf出资,把商船学校改成了海兵学校,为了保证建设资金的充裕,西乡隆盛甚至捐出了自己的大笔俸禄。

事实上,在明治维新以后,日本在“富国强兵”方针的指导下,极力效仿当时世界上最强dà

的英国海军建立近代海军。在继承幕府军舰和海军设施的基础上,日本兵部省提出了“大办海军”的建议,专门将海军军官的教育问题单列为一项,指出:“军舰的灵魂是军官,无则水兵无以发挥其所长,舰船将成为一堆废铁。况且海军军官应掌握之知识深奥,达到精通熟练程度绝非易事,故尽快创办学校,广选良师,教育海军军官是建设海军之头等大事。”于是,东京筑地的原幕府海军操练所得到恢复,并举行了首届学员开学典礼。学员包括各地选送的年轻志愿者和平民走读生。同年该校更名为海军兵学寮,取消走读制,选拔了更多的平民子弟入学。

和陆军学校不同的是,鹿儿岛海兵学校的学员主要是武士子弟,鲜有平民子弟。因为无论是在欧美或是日本,海军从来都是贵族军种,海军军官都是贵族,讲究的是贵族的义务。意思就是国家就是你们的,平时好吃着好喝着,到时候就得豁出去为国效力。什么“要先成为武士,然后才是军官”等等之类的话语,便在海兵学校之中流传。因为属于贵族学校,鹿儿岛海兵学校的宿舍楼修建得非常之奢华,教学楼亦是同样奢华,绝非简陋的东京海军兵学寮可以相比。

林逸青和西乡隆盛及桐野利秋正并辔骑马向前,远远的看到一队武士纵马奔来。林逸青注意到这些武士当中有好多人那天已经见过,如筱原国干、村田新八、别府晋介和西乡小兵卫等,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好多陌生的面孔。

“听说林君要参加海兵学校的开学典礼,大家也都赶来了。”桐野利秋注意到了林逸青脸上本能现出的警戒神情,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一会儿他们可能要为新学员举行剑道表演,届时还请林君多多指教才是。”

林逸青听出了桐野利秋话里有话,不由得朗声一笑。

他知dào

,今天少不得又要好好活动一番筋骨了。

林逸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随着西乡隆盛一道来到了典礼现场。

典礼盛大而隆重,包括鹿儿岛县的最高长官县令大山纲良也到场祝hè并致辞,在各方人士致辞结束后,象是迫不及待的要当众挽回场面,筱原国干便宣bù

开始了剑道表演。

“今天到场的人当中,有一位特殊的客人。”筱原国干向列队的海军兵学校学员们介shào

起林逸青来,“他是自乾国而来,拥有超强战技的武士,将要成为你们的格斗术教官。”

听到筱原国干的话,学员的队伍当中顿时一片哗然。

“乾国人来当我们的教官?”

“乾国的武士连刀都拿不动了,能教我们什么?”

“三千洋兵便可横扫乾国,打到他们的京城墙下,他们的武士都战死在护城河里了,哪里还有武士存zài

!”

听着学员队伍当中传来的阵阵嘲笑声,筱原国干用嘲弄的神情看着林逸青,但林逸青竟然对这些侮辱的话丝毫不以为意。

“肃静!肃静!”筱原国干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板起脸来,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大声说道:“不可无礼!”

他的声音压过了全场,学员们停止了喧嚷,瞬间安静下来。

“我现在正式邀请林君下场,为我们日本的男儿展示乾国的精妙武技。”筱原国干向林逸青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说道。

林逸青点了点头,走下场来,两名兵学校的工作人员快步上前,分别将一柄木刀双手呈到了筱原国干和林逸青的面前。

林逸青接过木刀,挥了一下,木刀划破空气,发出了阵阵的呜呜声。

筱原国干接过木刀之后,再次向林逸青鞠了一躬,林逸青鞠躬还礼,二人面对面的站好。

筱原国干缓缓的将手中木刀举起,高高的举在自己的右肩上方,然后便凝立不动,静静的注视着林逸青。

林逸青本来是单手持刀,很随意的站在那里,当他看到筱原国干的起手式时,眉毛微微一拧,迅速由单手持刀改成了双手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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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示现流高手

筱原国干略微将身体后靠一些,这是蓄力前的准bèi

,林逸青手腕飞快的转动着,木刀旋转,带起忽忽的风声。

筱原国干大吼一声,豹子一般扑了出去,木刀向左下猛烈挥动,斜劈而下,巨大的力量将石砖整个劈裂,但是林逸青向右闪身躲过了这一击,手中木刀沿着筱原国干的木刀刀脊直上去削筱原国干握剑的手的同时,顺势横着扫向筱原国干的咽喉。筱原国干双手发力横抬起木刀,把林逸青的木刀生生送了回去,借势又是一刀劈下。

筱原国干虽然在招式上远没有林逸青灵活,但是他稳健的步伐严重影响了林逸青的移动,筱原国干逐渐掌握了优势,他大吼着一刀狠狠劈下,丝毫不理会林逸青可能发动的反击,事实上在他的猪突猛进之下,林逸青只能全力阻挡,无暇发动反击,筱原国干将对手逼得步步后退。

桐野利秋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人拼斗,他知dào

,筱原国干施展的,正是“萨摩示现流”的刀法!

萨摩示现流的战法,是与敌人交手时,先将长刀高举在自己右肩的上方位置,再向左下猛烈挥动劈下,对手如何攻击完全不理会;若是双方对攻,示现流占有压倒性的力量与速度;若是对方架隔,示现流会一气将对方的武器击下。

实jì

上,幕末时的萨摩武士对幕府武士的战斗中,幕府的武士有很多人都是因挡架不住,自己的刀被对方的攻击弹向头部而败北的。所以,萨摩示现流可以看作一种猪突猛进、无法阻挡的剑法。

突然间,筱原国干手中的木刀转为直刺,林逸青用木刀挡格了一下,身体猛地贴了上来。

林逸青猛的转身,手中的木刀跟着旋转横斩,筱原国干注意到林逸青脸上带着一丝得yì

的笑容,心中不由得一凛。

对方使出了回旋打!

他万万没有想到,林逸青竟然也是一个示现流的高手!

筱原国干感觉到木刀直奔自己的眉心而来,虽然这不是真zhèng

的武士战刀,但在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巨大的力道,只要被击中,定然丧命!

此时二人的距离实在太近,筱原国干本来已经避无可避,但就在这生死的一瞬间,他发xiàn

对方的木刀慢了下来,方向也偏开了。

看到林逸青嘴角的笑容,筱原国干明白了过来。

对方再一次手下留情。

筱原国干侧身躲过了致命的一刀,但是躲不开林逸青紧接而来的右腿,手中的木刀一下子被踢飞了出去,而筱原国干也倒在了地上。

看到筱原国干摔倒,周围的武士们全都变了脸色。而唯有桐野利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出现这样的一幕,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看了看坐在那里观战的西乡隆盛,西乡隆盛则是面带微笑的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比武的两个人。

林逸青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筱原国干的木刀,向他走来,阳光中,筱原国干看到对手的脸上平和的笑容。

筱原国干想要站起身来,但是双腿却象是脱了力一般,他只好双手伏地喘着粗气。

一只有力的手搭上了他的臂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筱原先生的剑术,高明之至,为我平生所仅见,适才侥幸胜了先生,若论剑术造诣,我是比不上先生的,只是取了些巧而已。”林逸青说着,向筱原国干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将筱原国干的木刀双手奉前。

筱原国干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接过自己的木刀,也向林逸青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先生的剑术和气度为人,我十分佩服,今日之战,我输得心服口服。”筱原国干诚恳地说道,“盼先生能将此精妙剑术传与我日本男儿,扬威万国。”

“定不辱命。”林逸青朗声答道。

听了二人的对答,桐野利秋缓缓起身下场。看到桐野利秋下场,村田新八等武士们也纷纷聚拢了过来。

一名兵学校的工作人员以为桐野利秋想要下场和林逸青比试,赶紧取来一把新的木刀双手捧上,桐野利秋却看也不看,摆了摆手。

桐野利秋来到了林逸青的面前,直视了他一会儿,缓缓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深躬。

林逸青没有说话,而是同样的鞠躬还礼。

看到桐野利秋向林逸青行礼,他身后的武士们似乎明白了什么,村田新八率先向林逸青鞠躬行礼,接着别府晋介、池上四朗和野村忍介等人也纷纷跟着向林逸青行礼,连本来桀骜不驯的西乡小兵卫也恭恭敬敬的向林逸青深深的鞠了一躬。

刚才筱原国干和林逸青的比试,他们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知dào

这一次,谁也没有耍花招,而是实实在在的公平的比武,但胜负的结局,仍然一样。

他们都是武艺高强的武士,对自己的刀法有着相当的自信,但他们知dào

,哪怕自己今天施展出比平日来最最高明的刀法,也未必强得过筱原国干。

筱原国干这样的高手都输得心服口服,他们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这一刻,不光是这些萨摩武士们,在场的海军兵学校学员,也全都给镇住了。

“从今天起,林君便是你们大家的教官,你们要好好向他学习,明白吗?”筱原国干看着学员们,大声说道。

“请老师多多指教!”学员们大声回答,无比恭敬的鞠了一躬。

林逸青看着这些完全改变了态度的学员们,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感慨来。

这个时空的近代日本,依然习惯于向强者学习!

而这个时空的乾国,是否还会象原来历史上的近代中国那样的自大、保守和傲慢呢?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鹿儿岛县的乾国领事馆里,由当地侨民公推、乾国zf任命的领事正坐于书案之前写着一封信:

“……日本逞一时之强,资以船炮,扰我边陲,若不设法,苔澎之间,将求一夕之安不可得。是为苔湾计,今日与争之患犹纾,今日若纵之患更深也。口舌相从,恐无了局。然无论作何结局,较之今日隐忍不发,犹为彼善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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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似曾相识

“兵学校里的条件不比舍下,有什么不周的地方,先生尽可以告sù

我,我来为先生安排。”桐野千穗向林逸青鞠了一躬,柔声说道。

“这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千穗小姐。”林逸青看着自己整洁雅致的房间,感激地说道。

“先生不必客气。”桐野千穗垂着头,微微一躬,轻声说道。

“不用总叫我先生,千穗小姐。”林逸青鞠躬还礼,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可以的话,叫我林君,或瀚鹏就可以了。”

虽然他知dào

这个时代的日本的礼节,但不知怎么,他还是希望面前的美丽少女叫自己的名字,虽然他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桐野千穗抬起头来,看着林逸青,柔顺地点了点头。

“好的,林君。”

“对了,有件事,想要麻烦千穗小姐一下,不知dào

方不方便。”林逸青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桐野千穗说道。

“林君请说。”桐野千穗直视着林逸青的脸,林逸青发觉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和前日有些不同,不由得有些奇怪。

“我……想看看报纸,最近的报纸和以前的,什么报纸都可以,日本的,外国的都可以,千穗小姐可以帮我弄些来么?”林逸青问道。

“当然可以。”桐野千穗点了点头。

“那太谢谢千穗小姐了。”林逸青高兴地说道。

桐野千穗看到林逸青高兴的样子,眸中闪过疑惑之色,她当然不知dào

,林逸青之所以如此强烈的想要看这个时代的报纸,是想尽快的了解这个时代的信息。

林逸青注意到桐野千穗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端正了脸色,但此时桐野千穗看着他,脸上却突然变得微红起来。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林君,不知dào

林君是否会见怪。”桐野千穗说道,她的声音一如平常的柔和悦耳,但林逸青还是听出来了她声音里隐含着的少有的激动和不安。

“千穗小姐请问,只要我知dào

的,都会告sù

你。”林逸青觉察出了她的异样,立kè

答道。

桐野千穗轻轻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卷,郑重的捧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林逸青有些奇怪的接过了纸卷打开,这是一张从旧报纸上剪下的人物铜版画,是一个年轻人的画像。

画像上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类似西方海军礼服的衣服,头戴一顶暖帽,衣服的袖口和领口都装饰有龙纹,显然是一位乾国的高级将领,他面容英俊,但略显瘦削,眼神虽然锐利深邃,却似乎带有深深的忧郁。

虽然这个时代的照相技术还不发达,多采用铜版画来表现人物形象,但这幅画像却画得极是传神。林逸青看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这个年轻人竟然和自己是如此的酷似!

他急忙往向画像下面的文字看去,看到上面用日文写着“乾国海军大臣林义哲”。

这个林义哲又是何许人也?还是海军大臣?这海军大臣未免太年轻了吧?

想到这可能是桐野千穗的试探,林逸青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林君认识这个人吧?”桐野千穗问道,“贵国的海军大臣,林义哲。”

“认识。”林逸青只答了这一个词,就什么也不敢说了。

“这位林义哲大臣,字鲲宇,是乾国名臣林文忠公的后人。我那天听林君亲口说,林君也是林文忠公的后人,而且林君的表字瀚鹏,我想知dào

,你们是兄弟吗?”桐野千穗看着林逸青,剪水双瞳突然放射出热切的光芒。

“不是。”林逸青摇了摇头,哑着嗓子答道,“我们……算是远房亲戚,但从未谋过面,因为我从小便被……朝廷选拨,接受培训,执行特殊的使命,是以和家乡很早就断了联系,哪怕后来他当了大官,我也是不可以和他联系的,更不能接受他的帮zhù

,否则对他和我都没有好处。”

林逸青说完了这番完全是瞎编的谎话,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己的急智。

“噢,原来是这样……”面前的少女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黯淡下来。

“对不起,冒昧问这样的问题,真是失礼了。”桐野千穗垂首说道。

林逸青将手中的林义哲的画像还给了桐野千穗,桐野千穗将纸卷小心地卷好,郑重其事的放进了怀里。

“林君劳累了一天,就请休息吧!报纸我会安排人送来的。”桐野千穗又向林逸青鞠了一躬,林逸青躬身还礼,桐野千穗缓步退出,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林逸青听着桐野千穗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直到完全消失,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一天的紧张到现在才得到了完全的放松,林逸青躺倒在了床上,衣服也没有脱,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他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似乎正在举行一场婚宴。

“鲲宇!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鲲宇?林逸青对这个名字,不知怎么感到异常的熟悉。

伴随着阵阵贺喜之声,热闹的婚宴之上,一身锦绣礼服帽插红花的年轻新郎正和前来敬酒祝福的亲友不住的碰杯。

“鲲宇!来!祝你早生贵子!”一位身着官服的年轻文士上前,举起了手中的洒盅,喜气洋洋的端到了新郎的前面。

此时新郎刚刚已经喝了数盅亲朋好友的敬酒,面颊略略显红,他看了看已经空了的酒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而一旁的侍女却赶紧上前,用手中的酒壶将酒盅斟满。

林逸青看到应该是为了防止新郎不胜酒力,婚宴上所备的酒杯都是小的酒盅,但是一番敬酒下来,新郎喝得已经可以说不少了。

不远处,在女宾席旁敬酒的新娘向新郎投来关切的一瞥。

林逸青从她的目光便能判断出,她嫁得算是趁心如意,虽然她可能从来没和她的丈夫真zhèng

恋爱过。她嫁给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许爱她,她也许知dào

。婚后她也会爱他,但在这种爱里,没有梦绕魂牵,只是这个时代正常的青年男女以身相许,互相敬重,做将来生活上的伴侣,只是这么一种自然的情况。只要双方正常健康,其余就是顺乎自然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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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梦中的自已?

因为是官员的婚礼,是以办得庄严而又肃穆。林逸青从宾客的话语里听得清楚,新郎是总理船政大臣的内侄儿,是以今天不但船政衙门的官员们全都携带亲眷到场祝hè,连闽浙总督、福建巡抚、福州将军等封疆大吏,也带领布政使、按察使等一干僚属前来庆贺。

虽然满场都是达官贵人,但新娘却是万众注目的中心,她美如满月,光彩照人。以前没见过她的男男女女,见到她的美貌,都为之咋舌。除去她眼睛的迷人及柔婉的音色之美,她的身段儿窈窕,令人目迷心荡。一如古时候人们常形容美女说:“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喜爱身材高一点儿的,觉得她够高;喜爱身材矮一点儿的,觉得她够矮;喜爱体态丰满的,觉得她够丰满;喜爱瘦削一点儿的,觉得她够苗条。可是她并不节食,也不剧烈运动。造物自然赋予了她如此的完美。

此时的她虽然在接受亲友的祝福,但她恪守礼法,两眼下垂,不敢仰视,但她也并不紧绷着脸不敢笑。那并不是两片嘴唇不敢动,她虽然因淑静谦逊而将头微微低垂,在人群中间若有什么吸引她兴趣的事,她会向众人把眼睛迅速一扫。看见她微微的一笑的人,会感到难言的舒畅,并不会认为是轻薄浮荡。

喜宴进行期间,新娘和新郎一直在各桌上向客人敬酒。可能是过于高兴的关系,新郎今天简直乐不可支,她只看见他微笑着和大家干杯,而他却并没有发觉她不时在关切地瞅着他。

新郎将酒盅中的酒一饮而尽,周围立时传来一阵叫好声。新郎紧接着又和几名宾客连续喝了几盅,一时间两颊飞红,额头也渗出了微汗。

她又瞥了他一眼,刚好和他的目光相碰,他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迈步走向下一桌宾客,她看到他的步履依然稳健,略感安心。

“婉儿真美,象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一位诰命夫人盛赞新娘的美貌,“这林家的公子,还真是有福气呢!”

“听说新郎是咱们闽省的解元,真真的是郎才女貌啊!”另一位命妇看了一眼新郎,又看了看新娘,也忍不住夸赞起来。

听到大家夸赞和祝福的话语,新娘的心里,应该满是甜蜜幸福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吧?林逸青心想。

随着敬酒的人们的增多,将筵席的气氛推向了顶点。而就在一桌筵席的座位上,林逸青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也和新娘一样,目光虽然游离不定,但却始终没有离开新郎的身影。

新郎此时已经喝了不少的酒,但并未露出醉象,而是仍然在接受着宾客们的祝酒,看到新郎的身影仍然稳健,中年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躁之色,不过转瞬即逝,没有为任何人察觉。

突然间,新郎的身子晃了晃,他本来已经发红的脸膛突然转白,似要站立不住的样子。

看到新郎似要摔倒,中年男子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林逸青看到中年男子嘴边的笑容,不知怎么,竟然有一种想上前将他的下巴一拳打断的冲动(他绝对有这个能力,以前也这么干过)。

“倒也!倒也!”中年男子紧盯着新郎,嘴唇微微动了动。虽然他没有发声,但林逸青却看得清清楚楚(读唇语是他的标准技能)!

象是应着他的念数,新郎的身子缓缓的软倒在了地上。

新郎的突然倒地令身边的侍女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惊呼,登时在宾客们当中引发了一阵慌乱。席上的包括总督和巡抚、总理船政大臣在内的一众官员们全都站了起来,各自惊愕不已。

新娘不顾一切的扑到了新郎的身边,用力的扶起了新郎的肩膀,看到新郎此时已然不醒人事,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来人!请大夫过来!快!”管家焦急的喊道,随着他的喊声,几名仆人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出。

看着流泪呼唤着新郎名字的新娘和一脸铁青之色来到新郎身边的总理船政大臣,中年男子心中应该是高兴万分,但林逸青他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脸部肌肉,不让自己露出笑容来。

很多客人离席来到了新郎的身边观看,挡住了中年男子的视线,中年男子看到同席的人全都前去查看新郎的情况,便也起身加入到了围观人们的行列。

新娘正焦急的给新郎掐着人中,她似乎感觉到了中年男子的接近,不经意的抬头一瞥,恰好和中年男子的目光相碰。

就在这一瞬间,她捕捉到了中年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剪水双瞳刹那间怒火涌动。

中年男子心中一惊,本能的冲她露出一个掩饰的笑容,这时新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伸吟,身子抽搐了一下,新娘的注意力立kè

回到了丈夫的身上,没有再去理会那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象是被她窥破了心事,立kè

向后退开了一步。

这时几名仆人上前,将新郎扶起,抬入了后堂,本来热闹的婚宴一下子变得冷了场,一些客人犹豫了一会儿,纷纷叹息着起身,向这场婚宴的主办者——总理船政大臣告辞。中年男子见状,也趁机和众人一道告辞。

现在的他,可能心里只想着早点离开。

中年男子和众宾客一道离了筵席,他装作不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下意识的去寻找新娘的身影,却发xiàn

新娘刚好和抬着新郎的仆人一道转入了后堂,他只看到红色的裙角一闪而过,也许是想到了可能出现的她衣不解带的伺候她丈夫的情景,他的心里又有妒火燃起,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婚宴上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逃过林逸青的眼睛,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新郎的醉倒,和这个中年男子有绝大的关系!

恍惚中,画面换成了洞房。

林逸青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新郎的模样,不由得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个人,难道不是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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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亦梦亦真

“鲲宇!鲲宇!”

新娘不住的呼唤着新郎,林逸青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想起了桐野千穗对自己说起过那个叫林义哲的年轻海军大臣,一时间心头剧震。

难道,这个被人暗害醉倒的新郎,就是林义哲?

床上的林义哲醒了过来,新娘用汗巾轻轻地擦拭着着他脸上的汗珠,一双泪眼满是关切之色。

林义哲对新娘说了些什么,林逸青没有听清,但他看到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并且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林义哲的额头,试了试他的体温。

她温柔的动作又勾起了林逸青的回忆,一连串无比温馨的画面,如同电影回放一般的浮现在了林逸青的眼前……

那一次,他和小桐正好因为一些琐事而“冷战”,而她在执行任务时头部受了伤,住进了医院。他得知消息,急急忙忙的赶到医院,当他冲进病房时,看到的是头上缠着绷带坐在病床上双目失神的她。她见到他进来,只是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

他以为她头部受到重击后失忆了,回想起二人之前的吵架时刻,心中万分愧疚,他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他当时在她面前说了那么多忏悔的话,具体的内容,他已经记不住了,他现在只记得,当他说完时,她眸中荡漾着的温柔目光和唇边憋不住的开心温暖的笑意。

他这才醒悟过来,她借着这个机会,和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她没有失忆,他说的一切,她都听得真真切切。

他还记得,他和她相拥在一起时,那种心爱的人浑身上下充溢着欢喜之情的感觉……

可现在,他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永远的和她分开了!

一想到这一点,林逸青只感觉到两眼一阵发黑,一时间如堕冰窖。

眼前的画面再次消失了。

林逸青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他想要叫喊,但却发不出声来。

他正在焦灼之际,周围的一切突然又变得亮了起来。

林逸青突然发xiàn

自己正站在大江边的一处山崖的高塔之下。

眼前好象是深秋时节,大山之上,花木繁茂,风景宜人。一株株参天古榕,紧紧相挨,郁郁葱葱,仿佛一座绿色的城墙,环抱着巍巍古塔。林逸青情不自禁的从塔内拾阶而上,来到塔顶,视野突然开阔,顿觉心旷神怡。他纵目四望,远观大江两岸的风光,一幅幅色泽鲜明的图画,水天一色,山秀物新,一时间尽收眼底。

等等……这是什么声音?

大江之滨,数里之内都可以听到这沉闷的巨响,林逸青四下里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来源。

当林逸青看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时,心中突然莫名的变得激动起来。

那是一处厂区传出来的打桩声!

远远的,他看到一群群衣衫褴褛肤色黝黑赤着筋肉条条的臂膊的中国工人,喊着号子,抡动巨锤,奋力劳作着。

林逸青很快便认出,这些工人们在搭建的,是建造轮船所需的船台!

中国工人们用原始的打桩方法,站在云梯上,数十人奋力拽动几百斤重的铁锤,将一根根长达6至10米的木桩慢慢砸入地里,夯实船台的地基。而后再在这块特别加固的地面上交叉叠放枕木,枕木间用长1米多、直径10厘米的铁钉钉连,架成一个前高5米余,后高半米余,长达70多米的枕木船台,船台两侧另有巨木支撑。此时第一座船台大功告成,其余三座相似的船台也在紧张施工。

站在古塔塔顶的林逸青,远眺着万头攒动的船厂工地,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

熟知历史的他看到这一幕,立kè

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里应该是马江之畔,他此刻正目睹着马尾造船厂的诞生!

这些工人们夯实的,是中国海军迈向海洋的基础!

好似电影快放一般,很快,船台和一幢幢的厂房拔地而起,船台之上,一艘军舰巨大的船体渐渐的成形。

不久,一艘天蓝色的三桅单烟囱的龙旗蒸汽战舰出现在了马江之上。

林逸青看着这一幕,眼眶不知怎么,竟然变得湿润起来。

大片的白云弥漫在了他的身边,遮出了林逸青眼前的一切,林逸青迫不及待的想要继xù

看下去,猛地挥了挥手,白云被驱散了,再次展现出的画面,则是在茂密的丛林里。

丛林对于林逸青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林逸青仔细的观察着四周,这时他看到一个姑娘的身影出现在了丛林深处。

这是一个健美的高山族的姑娘,她奔跑起来如同梅花鹿一般轻巧快捷,她的秀发已然披散开来,身上的衣服也多处破损,林逸青注意到她的手中竟然拿着一支带有瞄准镜的长长的步枪,不由得吃了一惊。

远处涌动着数个人影,姑娘飞快的奔到一棵大树下,躲了起来。

林逸青也本能的伏下了身子,躲进了草丛之中。

几个男人的身影现了出来,他们也是高山族人,腰挎弯刀,手里拿着步枪,一个个面容十分凶恶,他们显然是来追杀姑娘的。

林逸青看到一个男人的头上竟然戴着一顶旧日本陆军的黑色圆顶军帽,不由得愣住了。

难道他们是……

“砰!”躲在树下的姑娘射出了一枪,不远处,一名追杀者的头迸出一团血雾,应声向后摔倒。

看到这个人被打死,追上来的几人纷纷躲闪。

他们刚才大概已经领教了这个姑娘手中的那杆带有瞄准镜的长枪的厉害。林逸青估计到现在为止,追杀者一定有很多人,都是命丧在这支枪下的。

身为一个狙击手,林逸青对此是特别有体会的。

但是姑娘射完这一枪之后,便不再射击了,也没有改变阵位,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这支狙击步枪,流下了眼泪。

林逸青恍然大悟,他知dào

刚才姑娘已经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现在,已经到了她不得不和自己最心爱的武器告别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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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连心之痛

姑娘咬了咬牙,跳了起来,将枪奋力丢下了山崖,然后继xù

沿着山崖,向海岸的方向跑去。

林逸青紧紧的盯着姑娘的身影,他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姑娘,但不知怎么,此时此刻,姑娘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仿佛她是他生命当中的一部分。

更让林逸青感到不安的,是他看出来姑娘已经有了身孕。

追杀者们见姑娘不再射击,觉察出她可能是没有了子弹,立kè

纷纷从藏身之地跃出,大步飞奔的追了过来。

姑娘赤着的双脚已然鲜血淋漓,身上的衣衫已然为树枝刮破。

海风在耳边呼呼直响,她闻到了那熟悉的大海的味道,脚下发力,跑得更快了。

姑娘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跑着,她感觉到了,大海就在前面。

突然间,姑娘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她猛地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前方的脚下。

这是一处断崖。

断崖下面,则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姑娘回身想要寻找通往崖下的路,她只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追杀她的仇人们,已经追到了这里,堵住了她下山的路。

姑娘猛地抽出了腰间的小刀,怒瞪着对方,对方被她眼中的凌然之色震慑了一下,但看到此时怀有身孕的姑娘已然没有了枪,为首的追杀者脸上现出了一丝狞笑。

几个人慢慢的向姑娘逼近。

突然间,他们停下了脚步。

姑娘注意到了仇人眼神当中的惊恐之意,她猛然回头看了一眼海面,怔在了那里。

林逸青看到海面上的情景,一颗心立kè

狂跳起来。

一艘飘扬着红色龙旗的战舰,正快速向岸边驶来!

这艘战舰的外形和当年林逸青在书中看到的北洋水师“威远”舰非常相似,但显得更加的高大和威武!

而在这艘战舰的身后,紧跟着还有好几艘同样飘扬着龙旗的战舰!

追杀者们大声的怪叫起来,姑娘转过头,林逸青看到那名追杀者丢下步枪,抽出弯刀,大步冲了上来,举刀朝姑娘的头猛砍过来。

姑娘奋力向前一扑,直撞进对方的怀里的同时,不容对方的弯刀落下,手中的小刀狠狠的刺入了对方的心口。

对方大叫了一声,心口处鲜血狂喷,向后摔倒,骨碌碌的滚下了山坡。

另外几人看着满脸满身都是血点手握尖刀的姑娘,不敢再上前,而是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砰!砰!砰!”

林逸青眼睁睁的看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姑娘的手臂、胸部和腹部,血花飞溅中,她伏下了身子,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林逸青目眦欲裂,他猛地跳起身来,直冲过去,挥拳向一名追杀者猛击,但却打了一个空,他的身子从对方的身体里直穿了过去,摔倒在了地上。

姑娘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存zài

,而是慢慢的转过头,看着海面上高速驶来的龙旗战舰。

林逸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赫然发xiàn

,战舰飞桥之上,那个和自己长得酷似的人,也在这一刻,摔倒在了那里。

虽然相隔很远,但林逸青还是看见了林义哲那痛苦得已经扭曲的脸。

“对不起……哲郎……对不起……”姑娘流着泪,轻声说道,“我要去祖灵之家了……来生再和你厮守吧……”

姑娘的声音十分微弱,但每一个字却如同铁锤一般,重重的敲击着林逸青的心胸,仿佛她是对自己而不是林义哲做着生离死别的倾诉一般。

这一刻,他和她的心,已然交融在了一起。

姑娘感觉到了仇人正在向自己走近,她奋力的站起身来,纵身跳下了悬崖。

“不!——”林逸青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想要抱住她,但仍然象刚才一样,扑了一个空。

同一刻,倒在飞桥上的林义哲也发出了同样的嘶叫,两个人不约而同奋力的向前伸着手,似乎想要抓住有如一片花瓣般从高崖坠向大海的姑娘,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海中。

林逸青看到她的身子坠入大海,旋即被浪花吞没,海面上只留下了一点暗红。他目睹她的惨死,心痛得浑身发抖,竟然也纵身从悬崖上跳下。

他感觉海风吹起了他的身子,他没有向下坠落,而是随着海风的吹拂,在天空中飘荡起来。

在空中的他飘到了那艘龙旗战舰的上方,他清楚的看到,摔倒的林义哲猛地跃起,踉踉跄跄的冲下了飞桥,他身边的人全都大惊失色,也跟着他冲下了飞桥。

林义哲如同疯了一般的直向船舷扑去,舰上的指挥官意识到了林义哲要做什么,跳着脚大声喊叫起来。

此时林义哲已经冲到了船舷旁,飞身便要跃下大海,离他不远处的两名水兵不约而同的齐齐飞身扑了过来,离得稍近的水兵拼命抱住了林义哲的腰,另一名离得稍远的水兵则抓住了林义哲的腿,三个人瞬间在甲板上滚在了一起。

林逸青看到文弱的林义哲此时不知哪来的力qì

,竟然用力挣脱了两名身强力壮的水兵的手,在他刚能起身要再奔向船舷的那一刻,又有一名水兵扑来,拦腰抱住了他,将他拖了回来。原来拦住他的两名水兵也跟着扑来,三个人拼尽全力,才将林义哲死死的压住。

林义哲晕厥了过去。

目睹这一幕的林逸青感觉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一名水兵见林义哲晕厥,象是明白症因所在,立kè

挥拳对准林义哲的胸口猛力捶击,林义哲的身子一震,口中吐出了一口带有血丝的浓痰,醒转过来。

林义哲气息微弱的说着什么,舰上的指挥官急急冲到船舷旁,举起了望远镜,向姑娘坠落的海面望去,林逸青在天空中看得清楚,那片海面仅仅有一片鲜艳的红色。

林义哲剧烈的咳嗽起来,又咳出了一口带血的痰液,指挥官放下了望远镜,来到他身边,只见林义哲一把抓住了指挥官的手臂,用力站了起来。

林逸青看到林义哲面色惨白,双眼如同黑洞一般,对指挥官说着什么。指挥官赶紧将自己的望远镜摘下,递给了他,林义哲一把抢过望远镜,向姑娘坠海之处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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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海上决战

此时海面上的那一抹血色已经扩散开来,化成一条淡淡的红色飘带,林义哲看了一会儿,仍不见姑娘的尸身,身子晃了晃,险些又要摔倒。指挥官见状赶紧伸手扶住了他。

林义哲和指挥官重新登上了飞桥之际,甲板上的水手和炮手们已然全部就位,林义哲机械地转头看了看桅杆上已然升起的战斗信号——红色战旗,要过望远镜,向舰尾一侧望去。

紧跟着的两艘龙旗战舰此时也同样的升起了红旗,林义哲放下了望远镜,向舰首处望去。

空中的林逸青看到炮手们已经将巨大的后膛炮推到了一侧的炮门,开始了装弹的操作。

这艘龙旗战舰的舰首和舰尾各有一门巨大的后膛炮,林逸青目测口径大约接近200毫米,采用换门架式,舰首对敌时可朝前射击,在朝一侧射击时,炮手们只需将大炮炮架沿着圆形金属滑轨推向一侧的炮门,就可完成火炮的转向。

林逸青知dào

,在这个炮塔还未得到有效发展的时代,这是非常先进成熟的设计。

这个时空的中国,竟然拥有这样强dà

的战舰!

在舰首主炮完成准bèi

的同时,一侧耳台上的主炮和舰尾主炮也完成了转向。

伴随着枪炮官的声声口令,炮手们完成了对悬崖的瞄准,在枪炮官大声下令之后,炮手们猛地拉动了火绳。

龙旗战舰的舰首主炮率先发出了怒吼,一道暗红色的火光从炮口喷射而出,接着是大团的黑烟,仅仅隔了数秒,耳台上的主炮跟着开火了,接着舰尾的主炮也吼叫起来。

悬崖的顶端刹那间腾起了巨大的烟团,只见崖顶一时间树木碎石四散飞扬,躲闪不及的追杀者瞬间给炸飞上天,被炸断的断手残肢纷纷扬扬的坠向崖下。

追杀者们显然没有想到会遭到这样恐怖的打击,立kè

失去了刚才的凶狂之态,但没等他们作鸟兽散,更多的炮弹便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在为首的龙旗战舰用一舷的火炮完成了一轮齐射之后,后面赶来的两艘龙旗战舰也开始了齐射,一时间悬崖完全被升腾起的黑烟所笼罩。

不多时,又有两艘龙旗战舰加入到了炮击的行列。

林逸青紧盯着那片悬崖,很快,海风吹散了硝烟,他看到悬崖之上,到处都是追杀者的尸体。

而就在3艘龙旗战舰完成了首轮齐射,随后赶来的战舰还没有来得及开火之际,巨大的山崖可能是无法承shòu如此猛烈的火炮轰击,轰然坍塌下来!

林逸青看到大片的山石断崖纷纷坠落海中,掀起冲天的巨浪,禁不住兴奋的叫起好来。

这才是真zhèng

的复仇!

完成了复仇的炮击之后,为首的龙旗战舰再次升起了信号旗,并开始转向,朝着远处海岸的方向驶去。其余的战舰依次转向,跟着在旗舰的后面前行。

此时的林逸青,浑然忘记了身在空中,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完全出现在水面上的这支强dà

的中国舰队——这是一支由5艘巡洋舰和4艘炮舰组成的舰队,在林逸青的印象中,他从不曾记得,中国近代历史中,存zài

过这样一支几乎是全法国血统的舰队。

他的目光跟随着这支龙旗舰队,不久,他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海面上,5艘飘扬着太阳旗的日本军舰正在海面上静静地停泊着。日本舰队上空笼罩着煤炭燃烧后产生的黑色浓烟,此时日本人并不知dào

中国舰队正在他们西北的地方高速航行。

林逸青仔细的辨认着海面上的日本军舰,他很快便认出来了“东”号铁甲舰的身影。其余的4艘日本军舰,分别是明轮炮舰“春日”号、大型炮舰“日进”号、小型炮舰“孟春”号和“凤翔”号。

这些日本近代历史上的军舰,特征都很明显,他一眼便能认出来。

双方舰队不断的接近,很快,日本舰队的警报声响了起来,表明他们已经发xiàn

了中国舰队。

几乎同时,中国海军也发xiàn

了日本舰队。

林逸青想要看得清楚一些,随着他心念一动,他的身体急速的下坠,面前的战舰在不断的变大。

他看清楚了龙旗舰队的一艘艘战舰的舰身铭牌上的舰名:5艘巡洋舰分别是“福靖”、“建靖”、“和硕公主”、“超武”和“澄庆”,4艘炮舰分别是“福胜”、“建胜”、“福星”、“建星”。

看着这些有的熟悉有的陌生的名字,林逸青的心激动不已。

因为这些军舰当中,他熟悉名字的那几艘,已经不是原来历史上的样子了。

今天的她们,已经变得更加强dà



随着“起锚”等一系列信号升起在日本舰队旗舰“东”号的横桁桁端,5艘日本军舰纷纷进行起锚作业。日本水兵卖力地操作着,将沉重的铁锚从海底的泥沙中提升起来。舰首甲板上,部门军官在大声指挥,很快,日本军舰一艘接一艘的启动了。

此时在中国海军各舰的桅杆上,换上了巨大的红色黄龙旗帜,在近代海军中,换上这种大尺寸战旗,寓意就是“作战”。林逸青看到随着军官们的命令下达,水兵们秩序井然地进行着各项操作,整个过程如同一部运转良好的机器,环环相扣。一艘艘中国军舰开始了加速,船底的螺旋桨加速旋转起来,搅起大片大片的涌动水流。

与中国军舰一样,日本军舰的桅杆上也换上了巨大的太阳旗,日本水兵卖力的用滑车将一颗颗炮弹、发射药包运到主甲板上,配发堆积在每个炮位。除舰长、大副以外的一些高级军官,则分赴舰上各重yào

位置督战,身着白色制服的日军水兵已经完成了第一发炮弹的装填,在火炮旁边肃立待命。

此时此刻,林逸青看到,站在“福靖”号巡洋舰飞桥之上的林义哲的身影异常的坚定。

林逸青能够确定,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这个时代中国海军新式蒸汽舰队的主力,而对面的日本舰队,也差不多是当时日本海军三分之二的主力舰艇。

这将是一场不折不扣的主力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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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冲锋

此时由9艘战舰组成的中国舰队呈鱼贯单纵阵,快速朝日本舰队驶来,而刚刚起锚的5艘日本军舰,则并没有排成任何的作战队形。

林逸青知dào

,尽管日本海军在幕府时代就已经有了基础,起步要早于中国海军,并且经lì

过“阿波冲海战”、“宫古湾海战”,有一定的实战经lì

,但却并没有组织舰队作战的经验,当中国海军真zhèng

以一支舰队的面目出现在眼前时,日本海军官兵从上到下全都没有思想准bèi



由于日军各舰的舰长和水兵素质各不相同,日舰起锚所花费的时间也不尽相同,林逸青注意到“日进”号炮舰起锚速度最快,接着是旗舰“东”号铁甲舰,然后是“孟春”号和“凤翔”号,而明轮炮舰“春日”号最慢,落在了整个日本舰队的后面。

起锚以后不久,日本舰队便开始变阵,日军指挥官似乎也打算将日本舰队排成和中国舰队一样的单纵阵,实施一舷齐射。但由于日舰新老不一,航速不同,加之原来也没有进行过相关的配合,接到信号后的各艘日舰乱了好一阵,才勉强排成了单纵阵,但日舰排成的这个阵势,却让他们在没有接战之前,便陷入到了混乱当中。

为了尽快排成单纵阵,旗舰“东”号根据各舰当时的位置,打出了列阵的旗语信号,结果各舰根据命令,纷纷向旗舰“东”号靠拢,最后阵形排成时,日舰的排列顺序依次是铁甲舰“东”号、明轮炮舰“春日”号、大型炮舰“日进”号、小型炮舰“孟春”号和“凤翔”号。

日军指挥官将舰型最老的明轮炮舰“春日”号排到了“东”号的后面、大型炮舰“日进”号的前面,可能是想以最为强dà

的“东”号来掩护这艘最弱的军舰,但当日本舰队列阵完毕,日本人才发xiàn

,这艘航速最慢的军舰,位于舰队的中间,会拖慢整个舰队的脚步。

熟知近代海军发展史的林逸青知dào

,中日双方一开始所采用的纵队战术都是最简单的建立在纵队队形基础上的战列线交战战术。这种历史悠久的战术曾经广泛运用于风帆战舰时代,主要特点是将舰队编列为纵队队形,以便使密布舷侧的炮门能够最大程度对向敌方,进行舷侧交火作战,一舷发射完毕后,整个舰队依次进行回转航行,使用另一舷再次开火,而发射结束的那一舷可以使用这段时间对火炮进行再装填,如此周而复始,很有一番中世纪骑士对决的遗风。及至蒸汽铁甲舰时代来临以后,意奥“利萨海战”让古老的纵队战术曾一度险些被配合船头大炮设计的横队战术所取代,但是利于发挥舷侧火力的纵队战术并没有就此退出历史舞台。中国舰队的参战军舰大都舰龄较新,机动能力强,舷侧火力格外强劲,适合舷侧交锋。日本舰队同样也是出于发挥舷侧火力的考lǜ

,因而双方不约而同的都确定使用纵队队形,最初的意图就是在敌方舰队面前反复周旋、掉头,不断用舷侧火力进行交战,以发挥全部的火力。

但在见到中国舰队正在高速逼近,日本舰队发觉不利,便想要重新变阵。

尽管双方舰队还在接近当中,并未开火,但林逸青已经敏锐地发xiàn

,中国舰队的航速极快!

在看到整齐划一高速行进的中国舰队出现后,日本人可能意识到如果采用纵队接战,日本舰队的整体航速本来就慢,加上又有明轮炮舰“春日”号拖着后腿,势必会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便立kè

开始变阵。

林逸青在空中向下俯瞰,看到“春日”号开始退往阵后,“东”号和“日进”号似乎是要合为一队,“孟春”号和“凤翔”号合为一队,分队迎敌,向中国舰队冲击。

他立kè

明白了过来,日本舰队之所以如此变阵,是因为日本人想要采用“乱战”战术。

乱战,是从意奥“利萨海战”之后世界海军战术领域出现的一个新名词。这种战术的大致样式是,采用整体编队阵型接近敌舰队后,再化解为分散的战术分队,多点突pò

敌方舰船编队,进行混战,在乱中取胜的战术。

林逸青明白,日本人的真实意图应该是以便于保持各分队整体同时接敌的横阵队列接敌,而后两个双舰战术分队从两个不同方向开队分击,同时突pò

中国舰队的纵队编队,之后反复冲进杀出,保持舰侧方向始终对准敌舰射击,彻底搅乱敌舰队的队形。当中方舰队大乱之际,日方可以运用二舰分队这一较为灵活的组合,或单队行动,或多队协同,互相配合,寻机攻击落单的敌舰,既可以使用火炮武器,也可以运用撞角。这种乱战战术几乎就是“利萨海战”的翻版。

使用乱战战术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对于旗舰的统一指挥依赖较小,主要依靠各战术分队不屈不挠地执行战术意图。但是这种在当时被各国海军认为非常有效的战术,如果要成功实施,需yào

同时具备多个因素:各战术分队必须具有极高的勇气,不顾敌方炮火,直冲敌阵;各战术分队突pò

时,必须尽可能地选择协同,多点同时发起,防止敌舰队断而不散;各战术分队突pò

后要竭尽一切手段,冲乱敌舰队的阵形,此外还需yào

像利萨海战时的奥地利海军那样具备一些好运气(也就是说要靠“人品”,而随后的事实表明,日本人缺德事做多了,人品非常差),因为混战之中,谁也无法预料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

此时,日本舰队5艘军舰正在一面变阵,一面向远方煤烟下的中国舰队冲去。

日本舰队蹒跚着向前猛冲,变成了“二二一”分队,中国舰队的指挥官应该很快明白了日本人的意图。

随着“福靖”号一连串的旗语升起,中国舰队开始分成了两队,第一队5艘巡洋舰直扑向“东”号和“日进”号,第二队4艘炮舰直扑向“孟春”号和“凤翔”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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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弹雨穿行

看到中国舰队变阵如此快速,林逸青再一次吃惊不已。

就从这变阵的熟练程度来看,中国舰队在编队作战方面,应该是经过了很好的训liàn



随着双方军舰的不断接近,中国海军各舰都已快速地完成了战斗准bèi



中国舰队的指挥官可能认为已经到了适当距离,命令舰队左转。林逸青看到“福靖”、“建靖”、“和硕公主”、“超武”、“澄庆”5舰在日本舰队阵前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弧,朝向日本舰队第一分队袭去。

中国舰队巡洋舰分队由“福靖”领头,开始从日本舰队的阵前通过,此时,这5艘浅蓝色的庞然大物看起来有如一头头蓝色的鲨鱼,正准bèi

将日本人凶狠地撕成碎片!

“东”号铁甲舰上发出号令,根据舷侧对敌的标准,日本海军的两艘主力舰调整了航向,“东”号的舰首方向,黑洞洞的巨炮炮口已经伸出了一侧的炮窗,追踪着正在向右而去的中国巡洋舰队。

林逸青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战况,按照他的判断,中国舰队的移动速度显得极快,而日本舰队的编队航速只能维持在7至8节左右,照此下去,日本舰队两个分队尚未能接近切入中国军舰编队,中国舰队可能就已经绕行到日本舰队火力薄弱的侧翼或后方发起攻击。

“东”号铁甲舰主炮炮房右侧的炮窗腾起一团巨大的黑色烟雾,巨大的主炮发出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紧接而来的是巨大的震动。林逸青看到一颗巨大的钢铁弹头旋转着呼啸飞出炮口,射向远方的中国巡洋舰队。

林逸青明白,日本人是想要发挥出“东”号铁甲舰的重炮威力,在远距离上运用大口径火炮的射程优势,先声夺人,在中国巡洋舰队运动到自己后面之前,抢先开火,尽可能的给中国军舰造成最大的损伤。

对于“东”号铁甲舰,林逸青并不陌生,他知dào

“东”号可以说是日本近代海军最具威力的象征之一,亚洲第一艘真zhèng

意义的铁甲舰,在倒幕战争结束,默默沉寂了数年后,据说是因台风而沉没的,但这一次竟然出现在了海战的战场,可以说又迎来了体现其价值的机会,实在是很不容易。

“东”号铁甲舰射出的第一颗炮弹,呼啸着从中国巡洋舰队的上空掠过,落在距离旗舰“福靖”左舷仅数百米处的海中,激起了冲天水柱。

虽然这一炮没有打中,但林逸青仍然对日本人的炮术表示了一定的惊讶。

他知dào

在这个时代,火炮射击更多的是各自为战,舰上各炮位自由掌握时机进行发射,而且射击的方法也非常简单原始。与中国海军大量装备的新式大口径后膛炮相比,日本海军采用的旧式前膛炮的操作应该更为缓慢。而“东”号铁甲舰的日本炮手操作着这样一门巨大而沉重的前膛火炮,采用简单原始的瞄准法,首发能够取得这样的射击效果,是相当值得称道的。

以旗舰的动作为号令,日本舰队各舰相继开火射击,天空中开始滑出道道轨迹,钢铁炮弹啸叫着飞向中国舰队,然而各艘日舰并没有都仿照旗舰集中火力炮击中国巡洋舰队,而是散乱地各自为战,射击各自认定最为合宜的目标。

面对着日本舰队的炮火攻击,中国舰队依旧以侧翼大面积暴露的队形在默默航进,可能是为了尽快通过日本舰队舰首重炮的射击区域,运动到日舰翼后展开攻击,林逸青注意到中国巡洋舰的编队航速提高了。紧随其后的炮舰编队也同样以高速向两艘日本炮舰扑去。

虽然已经意识到了敌人的强dà

,但日本舰队各艘军舰上官兵们的士气依然高涨,各处炮台上异常忙碌,装填、发炮此起彼伏,抬着炮弹的水兵在甲板上四处奔忙,日本舰队的指挥官站在“东”号铁甲舰的飞桥甲板上,手持望远镜观战。落在中国舰队四周海中的炮弹,不断激起阵阵水柱,不久,中国巡洋舰队末尾的一艘军舰旁边,日舰射出的一发炮弹入水爆zhà

,弹片击中了舰体,迸射出一道黑烟,顿时日本舰队上空充满了欢呼喝彩声。

中国舰队仍然没有开火。

如果被一些不懂历史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许会感到奇怪,有的甚至会发出不明所以的指责,但身为军人的林逸青却明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在中国海军官兵眼中,应该仿佛是进入了炼狱一般,面对日本舰队铁甲舰极具威慑力的大口径火炮的攻击,在战场特有的噪声、烟雾环境中,缺乏更多实战经验的中国舰队,还要面对必须等到合适距离才能开火的战术指令,精神压力之大是可以想像的。但是在中国军舰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慌乱和紧张。

他们应该是经lì

过长期高强度的训liàn

,这样的训liàn

已经使得中国海军官兵对自己的职守异常的熟悉,他们坚信凭借自己的优秀战技和新锐的战舰,一定能战胜敌人,是以尽管在顶着敌人的弹雨穿行,但没有一个人畏惧退缩。

此时他们最急迫的愿望,应该就是尽快的进入攻击阵位,让敌人领教自己的厉害!

林逸青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对这支舰队的缔造者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这是要付出什么样的心血,才可以打造出这样一支精锐的舰队啊!

“东”号铁甲舰的主炮再次开火,但和向中国巡洋舰射出的第一颗炮弹的结果一样,还是远远掉在了海中。

当中国巡洋舰队冲到了“东”号和“日进”号的舰尾方向时,“福靖”号的一舷炮火同时开火。看到旗舰率先开火,中国巡洋舰队各舰也都相继开火射击起来。

继“福靖”号之后,中国巡洋舰队的“建靖”号巡洋舰也向“东”号开火,“和硕公主”号巡洋舰则向“日进”号开火射击。紧接着“超武”、“澄庆”两舰也向“日进”号开火。

林逸青看到大海的波涛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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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超前战术

在攻击“东”号铁甲舰的同时,中国巡洋舰队驶到了“东”号、“日进”号编队和“春日”号之间,中国巡洋舰队此时可以开动全舰炮火射击,“福靖”号一舷装备的5管重型机关炮和桅盘上的加特林机枪一起向“春日”舰倾泻弹雨。紧跟在“福靖”之后的“建靖”、“和硕公主”、“超武”、“澄庆”舰也随之用同样的方式开火,5艘中国巡洋舰以一舷的主炮火力猛烈攻击“东”号和“日进”号,在进入合适的攻击“春日”舰的阵位后,在这些军舰的另一侧,机关炮弹大都射向了“春日”号这艘老舰。

“春日”舰遭遇到了始料未及的猛烈攻击,这艘老式军舰上的日本海军官兵们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中国舰队的火力竟然会有如此之强。在劈头盖脸而来的密集弹雨中,这艘明轮炮舰不断中弹,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船壳板就有多处被洞穿,甲板上的大批日本海军官兵被打得血肉横飞。

在用一侧的副炮火力完全压制了“春日”舰的舱面后,5艘中国巡洋舰已然快速运动到了“东”号和“日进”号的舰尾方向。

事实上,5艘中国巡洋舰已然抢占了两艘日本军舰尾巴的“T”字头!

看到这一幕,林逸青震惊不已。

这个时候的中国舰队,竟然已经知dào

使用“T”字战术作战!

中国巡洋舰的副炮炮手们从一侧的炮位来到了另一侧(每一个主炮炮位都配有一套炮手,副炮炮手则只有一舷的炮位有),趁着日舰的火炮不能全部发挥作用,集中副炮火力,和主炮一道攻击位于“东”号后方的大型炮舰“日进”号。一时间5艘中国巡洋舰射出的弹雨,全部集中到了“日进”号身上。

在中国巡洋舰分外猛烈的炮火射击下,没有尾炮的“日进”号拼命的完成了转向,用舷侧火炮奋力还击,但是由中国巡洋舰队的后膛炮射出的穿甲炮弹,轻而易举地撕开了“日进”号薄薄的船壳板。

“日进”号的舰体顿时被浓黑的烟雾包裹。由于军舰内部大量采用木质构件,“日进”号在接连中弹之后,舰体内部很快被炸得一片狼藉。一些地方着起了火,汇成了一片片滚滚黑烟。

中国巡洋舰的重炮无情的敲击着“日进”号的舰体,一发发炮弹有的横扫过舱面,有的从舰体直接穿过,很快,在炮战中不断中弹的“日进”号便成了人间炼狱,这艘大型炮舰的舰体被炮弹凿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筛子。

林逸青看着中国巡洋舰队猛烈地向“日进”进行着炮击的这一幕,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震撼。

这样的战斗情景,作为一名军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目睹在海面上痛苦挣扎的“日进”号,“东”号铁甲舰竭力发炮支援“日进”号,但却无济于事。受到中国巡洋舰队的密集炮火攻击,“日进”号在不断倾斜的同时,舰上也燃起了灾难性的大火,渐渐现出无法支持的迹象。

此时中国巡洋舰队的凶猛火力,已经完全展露在日本人的面前。

目前的战况已然表明,日本人想要采取的小队乱战战术已经不能有效发挥作用了。

由于日舰炮位单薄、射速迟缓,无法在短时间内给中国军舰造成大的损害,日舰没有能够在中国巡洋舰队横越自己阵前时制造战果,随着双方军舰的距离逐渐接近,日舰已经失去了使用大口径火炮在远距离上攻敌的优势。现在中国巡洋舰队已经运动到了利于进行炮战的最佳距离,开始发挥他们火力凶猛的特点进行炮战。但对日本舰队而言,受整体航速慢的制约,短时间内还无法逼近中国舰队进行切入敌阵的乱战,日本人将不得不暂时搁下完全主动出击的乱战战术,而被迫首先与中国巡洋舰队进行自己丝毫不占优势的炮火对击。

眼见“日进”号已经有支撑不住的迹象,林逸青看到日本人竟然孤注一掷的发挥“东”号铁甲舰的坚盔厚甲优势,替“日进”号抵挡中国舰队的炮弹,为“日进”号的自救争取时间。

林逸青知dào

,“东”号铁甲舰的舷侧主装甲带厚度达150毫米,吃水下装甲带为120毫米,舰首及舰尾的装甲板厚90至120毫米,能够抵挡大口径炮弹的轰击。现在“东”号身上的厚厚铁甲,成了日本人克敌制胜的重yào

武器。

日本人的打算,应该是以“东”号吸引中国军舰火力,在中国军舰接近的时候,趁机用大口径主炮发动攻击,尽可能的给中国军舰以最大程度的打击。

很快,“东”号铁甲舰便横在了满舰大火不断倾斜已然失去抵抗能力的“日进”号面前。

面对中国军舰的猛攻,日本军舰奋力迎战,林逸青看到由“东”号和“日进”号方向射来的两颗炮弹接连准确命中了“福靖”舰的后甲板。

林逸青从空中向下望去,他看到两名运送炮弹的中国水手已然倒在了血泊当中,另有数名水手受伤。当他看到受伤的水手仍然没有打算撤离的意思,而是咬着牙继xù

运送炮弹时,心中不由得热血激荡。

这个时代的军人,也是这样的勇猛和顽强!

炮战虽然刚刚开始了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已是十分激烈,由于“福靖”号国装甲巡洋舰是中国舰队的旗舰,因而在战斗一开始,也是日舰炮火轰击的焦点,刚才“东”号射来的那一发炮弹(应该是由一门70磅炮射来的小炮弹)的同时,在“东”号完全挡住“日进”号之前,“日进”号的主炮也射出了一发炮弹,击中了“福靖”号。

借着被“东”号铁甲舰完全挡住的机会,“日进”号上的日本海军官兵开始奋力的灭火自救。

林逸青记得“日进”号是一艘排水量1468吨的木壳炮舰,为佐贺藩藩主锅岛直正向荷兰订购,装备有6门160毫米前膛炮,航速9节。完工后回航日本,后被佐贺藩“献纳”给明治zf,成为日本海军的主力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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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血火地狱

而现在,曾经的日本海军主力舰,在面对中国海军的新锐战舰时,已经没有了招架之力!

尽管刚才“日进”号的主炮取得了击中中国舰队旗舰的战果,但林逸青知dào

这艘日本军舰很难再能够面对一次象刚才那样可怕的凶猛齐射了!

由于中国巡洋舰队即将从日本舰队阵前航过,按照风帆时代战列线作战的传统,中国巡洋舰队接下来的动作应该是转舵向左航行,进行大回转后重新越过日本舰队阵前,改用左侧的炮火再与日本舰队作战,以便让右侧炮位得以休整、补充。但令林逸青感到吃惊的是,中国舰队并没有按照这样的方式来进行作战!

在看到“东”号铁甲舰横出阵前,挡在了“日进”号的前方后,中国舰队明白了日本人的意图,立kè

绕过“东”号,围着两艘日本军舰划起了圆圈,并且将编队航速进一步提高。

以旗舰“福靖”号的动作为榜样,四艘中国巡洋舰“建靖”、“和硕公主”、“超武”、“澄庆”依次以“东”号和“日进”号为圆心,兜起了半径约为2000米左右的大圈子!

看到中国舰队的举动,“东”号绕着“日进”号也转起了圈子,为“日进”号遮挡炮火。这样一来,“东”号铁甲舰便成了中国军舰一舷齐射炮火的主要目标。“东”号铁甲舰陷入了中国巡洋舰的围攻中,

很快,“福靖”号主炮射出的一颗炮弹射中了“东”号的舰尾左舷处,发出轰然巨响,随着火光闪过,黑烟腾空,“东”号舰尾的装甲板竟然被击裂了一个洞!

除了在向日本军舰倾泄怒火的大口径后膛炮外,还有大量的小口径的火炮在向日舰泼撒弹雨。中国巡洋舰上装备的大量单管机关炮在对准“东”号快速射击,紧邻这些火炮的是近距离威慑力更大的5管机关炮,随着炮手不断转动把手、压下扳机,5管机关炮的5根炮管在高速旋转,弹壳不断地落在炮手脚下,一颗颗炮弹向“东”号飞射而去。

由于采取的是老式的船旁列炮方法布置炮位,除了舰首炮房里的那门主炮,“东”号铁甲舰的其它火炮都露天安装在主甲板上,透过开设在舷墙上的炮门向外射击,尽管船舷有高高的舷墙可以防御小口径炮弹,但是舷墙上雨点般的中弹声对日本水兵而言,仍然不啻于是死神的敲门声。更加可怕的打击来自高空,中国巡洋舰桅盘里的加特林机枪居高临下扫射“东”号的舱面,一时间“东”号铁甲舰的主甲板上弹如雨下,陷入一片硝烟中,各炮位的日本水兵抱头鼠窜,纷纷寻找遮蔽所躲避,露天甲板上被打得碎片四散,到处飞扬。

“东”号铁甲舰仿佛一头撞进了一个炮弹横飞的恐怖巷道,在硝烟弹雨中艰难地向前航行,舰体上早已遍体鳞伤,大小火炮都沉默不语。伴随着射向“东”号的小口径机关炮弹,1颗由“超武”舰右舷火炮射出的炮弹命中了“东”号的左舷,随着炮弹爆zhà

,炮位附近的多名日本水兵被弹片击中毙命,甲板上一时间血肉横飞。

虽然刚刚发生的一幕苦战实jì

仅仅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林逸青知dào

,对身在“东”号铁甲舰上的日本官兵而言,这如同经lì

了一次由死到生的体验,面对身边倒下的死者,很多日本水兵应该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海战的残酷。

由于日本舰队的炮火已经被中国舰队压制得死死的,中国军舰受到的日舰炮火攻击越来越弱,“福靖”舰一直对向“东”号射击的左侧耳台里,随着军舰的快速运动,中国水兵操纵着大炮缓缓转动,大口径重炮黑洞洞的炮口开始转向侧后方,对准了“东”号的舰尾。

随着一声如同巨兽咆哮般的吼叫声,低沉的声音由远而近,“福靖”舰水平发射的1颗大口径炮弹以雷霆万钧之势飞来,鬼使神差的从一发穿甲弹击出的裂口钻了进去,轻而易举的击穿了“东”号铁甲舰左舷后部的船壳板,射入舰内,紧接着是一声雷鸣般的爆zhà

声,受到巨弹的爆zhà

冲击,“东”号的后桅杆延伸至主甲板下的部分被击中,后桅在怪响声中可怕地摇晃,由于舰内结构遭到了极大破坏,军舰的后部主甲板发生局部坍塌下陷。

林逸青目睹“东”号铁甲舰上的惨状,知dào

这个时代装填黑药的高爆弹爆zhà

的威力十分有限,刚刚命中的那颗炮弹虽然重创了“东”号,但还不足以让这艘日本军舰立kè

沉入海底。

这时“福靖”舰后方的4艘巡洋舰也在用主炮猛烈射击,很快,“和硕公主”舰尾的主炮也已经转向侧后方,对准了“东”号射击。由于距离很近,中国水兵们用平射轻而易举地又击中了“东”号。

差不多在“和硕公主”号的主炮击中“东”号的同时,右舷的三门副炮也取得了战果,三发炮弹击乎同时击中了“东”号舰体厚厚的铁甲,腾起暗红色的火光和巨大的烟团。但“和硕公主”号射出的这些炮弹也并没有能将“东”号一举击沉。“东”号铁甲舰带着滚滚浓烟在战云缭绕中若隐若现,并没有沉没。

当5艘中国巡洋舰合力围攻落单的“东”号铁甲舰时,林逸青看到在中国舰队的侧后方,突然出现了4艘军舰的身影,心禁不住又悬了起来。

事实很快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伴随着来舰继xù

接近,他看清了,这四艘军舰体型都很大,其中有两艘悬挂着英国的米字旗,一艘悬挂着美国的星条旗,一艘悬挂着法国的三色旗。这些是来“围观”的外国军舰。

林逸青知dào

,在这个时代及至后世,遇到海战或者是海上军事演习,其它国家的军舰都可以前去“围观”,一方面可以观察学习,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机锻炼本国海军将士的勇气胆略。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明白海军界还有这样的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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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逃杀

中国舰队丝毫没有理会外国军舰的出现,而是继xù

进攻着日本舰队,在5艘中国巡洋舰围攻“东”号和“日进”号的同时,4艘中国炮舰“福胜”、“建胜”、“福星”、“建星”也在围攻日本炮舰“凤翔”号和“孟春”号,事实上形成了两个战场。

“东”号和“日进”号已然陷入到了中国舰队的围攻中自顾不暇,“凤翔”号与两艘主力舰之间的距离已经无可挽回地拉开到了1000米以上,彻底脱离了队列。

随着2艘主力舰的被围,这两艘不大的炮舰开始暴露在中国舰队阵前。在接到旗舰发出的信号之后,4艘中国炮舰立kè

脱离队列,高速直向“凤翔”和“孟春”两舰扑来。

面对4艘火力和航速完全占优的中国炮舰,两艘日本炮舰虽然竭力应战,但很快便抵挡不住,大大小小的炮弹不断落在“凤翔”、“孟春”号的甲板上和附近海面。

跟随在“凤翔”之后的“孟春”开始向左侧转向驶避,“凤翔”号也在拼命转向左侧,没有僚舰支援的“凤翔”为了避免侧面遭到中国军舰冲撞,竟然开始调转舰首,直冲向“福胜”与“建胜”二舰,象是要发动冲撞攻击。

“凤翔”调转航向,直接向“福胜”、“建胜”2舰之间驶来,着实让中国军舰上的官兵吃了一惊。但林逸青看得出来,“凤翔”的舰长在大难临头之际所做的这一举动,与其说是运用了大胆的谋略,不如说是本能的下意识避害反应的体现。“凤翔”之所以迎头直冲中国军舰而来,更多的原因是担心侧舷对敌时被弹面积太大,而且难以躲避中国军舰的冲撞,想要冲过中国炮舰的队列,夺路而逃。此时,那位日本舰长脑海中充满的是如何逃脱险境,至于要航向哪里,他心里可能并不清楚。

“凤翔”舰下意识的这次转向,实jì

阴差阳错地走出了死中求活的关键一着。面对突然直冲过来的这艘日本军舰,正在进行猛烈炮击的4艘中国炮舰多少显得有些纳闷,在这样近的距离上进行猛烈射击,敌舰肯定在劫难逃,但是由此也必然很容易会被敌舰撞到。

尽管如此,中国炮舰队却并没有停止射击,而是集中火力向“凤翔”号猛射,孰料“凤翔”舰遭到围攻后,后续的“孟春”舰并没有实施任何配合zuò

战措施,而是扔下友舰转向而去!

见到“孟春”舰要逃跑,中国炮舰立kè

进行了追射,很快就有一颗炮弹射中了“孟春”的左舷,但“孟春”舰渐渐离开“凤翔”,向远处驶去,留下“凤翔”号独自承shòu中国军舰的致命炮火。

弱小的“凤翔”舰被友舰抛弃在中国舰队的炮口前,而此时5艘中国巡洋舰正快速驶来。

在冲过中国炮舰队的阵前之后,趁着中国炮舰的炮火稍稍停歇之际,“凤翔”号正欲快速逃离战场,却不想和正在围着“东”号和“日进”号绕着圈进行炮击的5艘中国巡洋舰迎面对驶。

迎面而来的中国巡洋舰逼近到距离“凤翔”舰约800米处开始炮击,“凤翔”舰也用自己的火炮竭力还击。面对数艘中国海军的巡洋舰,过于弱势的小炮舰“凤翔”显然无法对抗占优势的中国军舰,没有任何额外防护的舰体多处被穿透,交火中,“凤翔”舰上的日本海军官兵死伤惨重。

在3艘中国海军最新锐的巡洋舰的舷侧,140毫米口径后膛炮频繁地射击,“凤翔”号再也承shòu不了这种打击,舰体开始慢慢的倾斜。

看着这艘日本炮舰已经遭到重创,中国巡洋舰没有再继xù

攻击它,而是继xù

绕向“东”号和“日进”号的舰尾方向,猛烈攻击这两艘军舰。

中国巡洋舰队的离去使“凤翔”舰得以暂时避过中国军舰的可怕的火力网,向战场外航行,以图自救。然而不久中国炮舰队追了上来,继xù

向“凤翔”号射出密集的弹雨,再也无法抵御这致命炮击的“凤翔”舰,在烈火和硝烟中开始缓缓下沉。

在击沉了“凤翔”号之后,4艘中国炮舰开始追赶逃跑的“孟春”,炮弹接连击中了“孟春”,很快,已经多次中弹的后桅杆又被击中,与此同时,困兽犹斗的“孟春”用尾炮击中了“福胜”舰的前甲板。一声巨响之后,暗红色的火光腾起,“福胜”号上一时间硝烟弥漫。尽管如此,“孟春”舰身后的4艘中国炮舰目睹猎物即将向远处遁逃,进一步加快了追击的速度,炮弹不断落在“孟春”周围,而“孟春”也在竭力发射尾炮抵御。但4艘中国快速炮舰的高航速对于老迈的“孟春”而言,几乎是无法超越和脱离的,很快中国炮舰队领队舰“福胜”从“孟春”的左后方逼近连续射击,因为距离很近,“孟春”舰遭到了仅次于与“东”号、“日进”号所遭受到的高烈度打击,而“孟春”的防护力毕竟不及真zhèng

的铁甲舰,很快,灾难发生了。在4艘中国炮舰的猛烈的炮击中,“孟春”的左舷舰体被接连击中,舰体立kè

发生破裂,船壳板被撕裂,林逸青甚至看到了“孟春”舰裸露出来的肋骨。很快中国炮舰射出的炮弹又在“孟春”的主甲板上造成了几处火灾,全舰被大火围困,浓烟滚滚,海水从水线处的裂口大量涌入“孟春”舰内,舰体无可挽回地向左发生着倾斜。“孟春”舰的官兵们纷纷冲到炮弹萃集的主甲板上打算跳海逃生,结果大都倒在横飞的弹片和大火之中。

眼看着势将不支,“孟春”舰上升起了白旗,中国炮舰停止了射击,但这时不知是哪几个日本愤青炮手不服从命令,又向“福胜”号开了一炮,中国炮舰立kè

重新对“孟春”开炮,早已成了熊熊火海的“孟春”舰不断地向左倾斜,军官都不指挥御敌或救火了,而是纷纷选择跳向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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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铁甲末日

很快,连续遭受饱和炮击的“孟春”再也无法支撑,舰体向左侧不断倾斜,右侧舰底的螺旋桨渐渐露出了水面,军舰的侧倾逐渐到达可怕的90度,而中国军舰的炮火还在不断地倾注到“孟春”上,舰首部位燃起了更大的火灾。2分钟后,“孟春”向左侧翻转,倾覆到了海中。

此时在“东”号铁甲舰上,日本舰队的指挥官没有林逸青的视角,尚不知dào

“凤翔”、“孟春”两舰已然覆没的消息,仍在指挥“东”号铁甲舰和5艘中国巡洋舰周旋,为已经受伤起火的“日进”号争取自救的时间。

由于“东”号绕着“日进”号转圈的半径要远远小于中国巡洋舰,是以尽管中国巡洋舰试图绕过“东”号,先行击沉防护力较弱的“日进”号,但“东”号总是能够适时的挡在“日进”号的身前,令中国炮手们大光其火,也令中国海军的军官们敬佩不已。

在又转了几个大圈之后,中国巡洋舰队失去了耐心,在继xù

缩短同敌舰距离的同时,索性将全部的炮火都倾住在了“东”号铁甲舰上。

日本人用坚盔厚甲的“东”号掩护“日进”号的英勇举动收到了一定的回报,在“东”号的拼命掩护下,“日进”号终于扑灭了大火,航速也恢复了正常。

但日本人的战舰的生命,也即将走到了尽头。

“东”号铁甲舰又向中国巡洋舰队旗舰“福靖”射出了一枚炮弹,但这枚巨弹仍然没有命中中国军舰,而是从中国舰队的侧后方飞过,远远的落在了海中。

由于中国巡洋舰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东”号的前膛主炮的射速又实在太慢,炮窗的射界又极其有限,林逸青发xiàn

,从开战到现在,“东”号的主炮一共只发射了7枚炮弹,没有一枚取得战果!

但几乎与此同时,“福靖”号射出的一枚大口径穿甲弹却狠狠穿透了“东”号炮房的装甲板,有如盛行中世纪的决斗一般,几乎在“福靖”号击中“东”号的同一时刻,“福靖”号也接连被“东”号舷侧的火炮命中,在单纯的炮火对抗中,虽然每舷拥有3门大口径后膛炮的“福靖”更占上风,但此时双方的交战距离已经缩短至600米,日本炮手不顾头顶上中国军舰机关炮泼撒下的弹雨,拼命操纵侧舷火炮开火,在激烈的炮击中,“福靖”舰的侧舷被击中,装有黑药的炮弹在“福靖”号的侧舷装甲板上炸开,将装甲板炸裂,但却未能洞穿。

“东”号铁甲舰尽管主炮无法使用,冒着中国军舰压倒性的火力,暴露在露天甲板上作战的日本水兵们仍然表现出了较高的战斗素质。主炮沉默下来后不久,日本炮手继xù

开动这几门副炮射击,但此时装备在“福靖”舰上的几门五管哈乞开斯单管机关炮一直在怒吼,接连命中了“东”号。看到“东”号的侧舷火炮击中了自己的战舰,中国炮手们更加愤nù

地操纵着机关炮集中攻击刚刚向自己战舰射击的“东”号的舷侧炮位,密如雨点的机关炮弹在“东”号上炸响,多名日本士兵当场毙命。

战斗到现在为止,日本舰队以小队为单位的主动出击战术并未能实现冲乱敌人阵线的目标。没有能给中国舰队造成大的损失,反而使日本舰队在战场全局上陷入了绝境。中国舰队经过开战初期的适应调整,制定和逐渐完成了对日本舰队环绕攻击的策略。而且中国舰队巡洋舰编队具有航速高、行动敏捷的特点,利用机动力方面的优势可以始终保持与日本舰队拉开适当距离,使得航速本就迟缓的日本舰队无从逼近发起乱战冲击,迫使其只得进行自己并不占优势的炮火对抗。中国舰队在炮位数量、火炮射速和弹种等方面具有的巨大优势足以从火力上完全压倒日本舰队。现在日本舰队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位于中国舰队末尾的“超武”号突奏奇功,舰首主炮用一颗高爆弹击中了“东”号铁甲舰,这颗炮弹刚好命中“东”号舰首左侧的锚链孔下方被打裂的装甲板部位,钻进了“东”号的内部,在“东”号体内爆zhà

后,舰体拥有大量木制构件的舱室内立kè

出现火灾。肆虐的大火以极快的速度吞噬着舱室内一切能够点燃的物品,熊熊烈焰带着灼人的高温从弹孔以及舰内的梯道舱口向外迅速蔓延,很快首楼和主甲板上都出现了大火,燃起的黑烟将整个“东”号铁甲舰的前部完全笼罩,林逸青清楚的看到,“东”号铁甲舰几乎已经完全处在了浓烟的包围中,而且舰首部位还在不断地向外迸射着火光,恍若一头在烈火中苦苦挣扎的怪兽。

见到机会难得,五艘新锐的中国巡洋舰逼近已经差不多没有还手之力的“东”号,集中大小炮火加以聚攻,这时中国炮舰队也赶到了战场,在背后不断攻击,弹雨浇注在“东”号身上,爆zhà

声不断响起,情势万分危急。

而就在“东”号万分危急的时候,“日进”号却突然转向,朝着海岸的方向拼命驶去。

林逸青知dào

,“日进”号可能并不是要抛弃友舰逃跑,与敢于挺身而出掩护自己的铁甲舰“东”号不同的是,“日进”号并不具备那么强dà

的防护力。刚才与中国巡洋舰队的5艘战舰的炮火抗衡的过程,对于“日进”号而言无异于是生命慢慢消耗的过程,“日进”的舰体已经有多处被击穿,其中一些伤口出现在水线附近,海水大量涌入舰内,舰体出现将近30度的右倾,这对任何一艘舰船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险情。

此时身受重创的“日进”舰突然冲向海岸,是因为日本舰长可能已经估计到自己的军舰支持不了太久时间,与其无谓的沉没,不如抢滩搁浅,保全这艘军舰和舰上官兵们的性命。

可惜的是,中国舰队没有给“日进”号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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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全灭敌舰

中国舰队发觉了“日进”的企图,暂时停止对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的“东”号的轰击,将炮火转移到“日进”号上,很快,一颗颗大口径炮弹不断射向“日进”,在其四周的海面上形成了阵阵水柱,“日进”努力的在弹雨中蹒跚前行,驶向岸边。

就在这一刻,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日进”的舰体尾部发生爆zhà

,升腾出了巨大的火球。“日进”的舰尾首先开始下沉,渐渐的被海水淹没,“日进”号的舰首随即高高地翘起,竖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才无奈的没入了海面。

击沉了“日进”号之后,中国舰队又重新将炮火移回到“东”号的身上,很快,一颗大口径穿甲弹从“东”号左舷炮甲板第一号炮位的下方穿透并爆zhà

,在“东”号铁甲舰的左舷留下了一个骇人的大洞。突中巨弹的“东”号舰体发出了巨大的颤动,然而这才只是灾难的开始,日本官兵还没从这次命中所带来的惊慌中反应过来时,又一颗大口径炮弹接踵而来。

紧接而来的这颗炮弹命中的位置和上一颗炮弹一样,但是这颗炮弹的威力要大于刚才那颗爆zhà

的穿甲弹,这应该是一颗高爆弹。炮弹在“东”号舰内轰然炸开。可能是爆zhà

所产生的巨大冲击气流和破片,引燃了弹药堆,“东”号铁甲舰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巨大爆zhà

声,黑药爆zhà

产生的冲击力,一面将“东”左舷的船壳板撕开了更大的破口,一面发出怒吼穿透冲上了主甲板,在主甲板的左右两侧都留下了2个巨大的破洞。

“东”号铁甲舰一层的舷侧板被爆破开来,冲起波击断上甲板的木桩、木梁,上甲板左右舷顺势出现了大洞,使舰体失去了平衡。“东”号的舰体随即倾斜,海水开始灌入进来。

看到这一幕,林逸青禁不住想要欢呼。

此时,硝烟弥漫的海面上竟然又多了三艘中国巡洋舰!

林逸青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很快他就发xiàn

没错,确实是中国巡洋舰。这些中国军舰正在高速逼近,和其他中国军舰一样,桅杆上高高飘扬着龙旗。林逸青飞身到了近前,看清了舰名:“威远”、“横海”、“康济”。

这三艘军舰的舰名对他来说也不陌生,但他细看这三艘军舰,仍然发xiàn

她们和历史上存zài

过的三艘同名的中国自制的军舰有着不少差别。

想到这支龙旗舰队的规模竟然比自己原先想象的大得多,林逸青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到底是哪个能人,建立了这样一支足以征战四海的舰队啊!

难道,是那个和自己非常相象的叫林义哲的年轻人?

可能是为了尽快赶到战场,这三艘中国军舰开足了马力全速前进,而就在这时,前方赫然出现了一艘明轮炮舰!

这艘明轮炮舰,正是日本海军的“春日”号。

在开战之初便被中国巡洋舰队一阵排炮打得冒起了烟的“春日”号知dào

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完全就是陪靶的角色,是以“春日”号没有恋战,而是选择了撤tuì

。尽管“春日”号在和中国巡洋舰队的遭遇中挨了不少炮弹,好在都是小口径的机关炮弹,虽然舱面上的水手给打死了不少,但所幸船体受损不重,轮机完好,是以借着中国巡洋舰队围攻“东”号和“日进”号,中国炮舰队围攻“凤翔”号和“孟春”号,全都无暇顾及之际,以及海面上滚滚硝烟的掩护,逃出了战场。

但日本人万万没想到,前方会突然出现的三艘中国巡洋舰。

看到这艘挂着日章旗的明轮炮舰,三艘中国巡洋舰立kè

毫不客气的开始了炮击,“春日”号虽然竭力抵抗,但在三艘中国巡洋舰绝对优势的火力下很快便多处中弹,先是一侧的明轮被打坏,在海面上兜起了圈子,接着舰上的火炮全被摧毁,并燃起了大火,舰体一侧大量进水,很快便倾覆了。

在击沉了“春日”之后,新到的三舰继xù

向战场驶去,而此时日本舰队除了“东”号铁甲舰之外,已经再没有军舰浮在海面上了。

林逸青清楚的看到,“东”号的甲板上已然不是人世景象。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和伤者,炮弹爆zhà

声和痛苦的伸吟惨叫声响成一片,可能是敌人的炮火过于恐怖,有的日本水兵竟然抱着头缩在角落里,没命地大叫着,更有的人坐在那里,双手合什,念起“南无阿弥佗佛”来!只有少数几名炮手,还在坚持着火炮发射的操作。

新到的三艘中国巡洋舰适时的打出了一轮准确的齐射,将“东”号的火炮彻底打哑。不一会儿,“福靖”号升起了旗语,中国军舰的炮火陆陆续续的平息了下来。

林逸青看到“东”号的火灾被扑灭了,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能看出来,这艘铁甲舰事实上已经不再具备战斗的能力了。是以中国军舰虽然停火了,却并不担心“东”号会逃走。

“东”号铁甲舰的桅杆上升起了一面特殊的旗帜——“白旗”,这面白旗代表的意思相当明确了。

“福靖”号放下小艇,但就在中国小艇向“东”号缓缓开去的时候,“东”号的白旗突然降下,然后便向小艇开了一炮。

看到日本人射出的炮弹在距离小艇不远的地方爆zhà

,激起了高高的水柱,险些将小艇掀翻,“福靖”号上的单管机关炮和五管机关炮几乎同时怒吼起来,桅盘上的加特林机枪也跟着开火。接着,各舰的主炮和副炮再次开始了猛射。

12艘中国军舰的齐射威势可以说凶猛无比,“东”号瞬间便被火焰和浓烟包围,“东”号根本无法承shòu这样的打击,舰体开始向右剧烈的倾斜起来,林逸青看到“东”号的桅杆上再次升起了白旗——一块比普通的白旗要大得多的白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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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双龙会

满载中国水兵的小艇继xù

向前驶去,满是浓烟的“东”号确实再没有丝毫抵抗的迹象了。不过由于日本人已经有了“前科”,这次小艇上架上了林氏机枪,并且推弹上膛瞄准了日舰的炮位,准bèi

一旦发xiàn

日舰炮手有所蠢动就即刻开火。林逸青紧盯着又一次升起了白旗的“东”号铁甲舰,这时两艘中国海军的小艇的水兵已经登上了“东”号的甲板,但“东”号却突然发动起来,有如一头垂死挣扎的犀牛,向位于中国巡洋舰队正中的“和硕公主”号巡洋舰冲了过来。

林逸青看到甲板上的一名日本海军军官正不知所措的向用步枪对准了他们的中国水兵比划解释着什么,接着便带着中国水兵们进入了船舱。而甲板上的日本水兵有多人似乎感觉到了不好,狂奔着来到船舷旁,直接跳进了大海。

弹痕累累硝烟还未散尽的“东”号铁甲舰向前猛冲了一会儿,便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林逸青便看到“东”号的舰体迸出了一道火光。

伴随着剧烈的爆zhà

,“东”号的舰体被巨大的冲击波撕裂,它晃了晃,突然断成了两截,接着便缓缓的开始下沉。甲板上的日本水兵和中国水兵则纷纷跳进了大海。

林逸青紧张的注视着这一切,正当他聚精会神的专注于海战战场之际,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暗了下来。

爆zhà

声渐渐的远去,硝烟弥漫的战场慢慢的消失了。

林逸青重又置身于黑暗之中,他感到自己处于一种完全的虚空状态之中,他张开口喊叫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远处现出了一点灯光,林逸青快步的向灯光处跑去,跑着跑着,周围又重新亮了起来。

林逸青发xiàn

自己置身于一座暖阁之中,暖阁的架子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他立kè

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林义哲!

此时躺在床上的林义哲,面容瘦削,眼窝深陷,一双原本明亮锐利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显得憔悴无比。

在他床边的案头,放着一个小小的药碗,里面还有未喝尽的黑色药汁。

林逸青小心的向林义哲走去,他现在不知怎么,有一种想要和林义哲交谈的强烈渴望。

林义哲在床上转向了林逸青所在的方向,但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林逸青的存zài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林逸青的身后。

林逸青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这是一幅西洋油画,画中的女子身穿美丽的台湾高山族的传统服饰,眉似春山,眸如星辰,遥望着大海,身后的背景是碧海蓝天。可能是画的作者过于注意色彩的表现,突出了她衣饰的红色部分,黑色部分较少,和蓝天大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整幅画看起来富丽明快,画中的女子也分外明艳动人,只是她眉宇间略显忧郁的神情,让人一看之下,心中不由得会略感怅然。

林逸青沉迷于画像中女子的美丽,他紧紧盯着这幅画像,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感到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

他认出了她是谁。

那个中弹跳崖的高山族姑娘!

一想到那个死去的姑娘,林逸青的心便有如烈火烧灼。

虽然他只和她见过那一次,他以前也不认识她,甚至现在连她的名字都不知dào

,但不知怎么,只要一想到她中弹后跳崖的情景,他总是有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他不敢再去看那张画像,回过头来,刚好和林义哲的目光相对。

他感受到了林义哲心中的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林义哲定定地看着那张画像,林逸青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林义哲的目光渐渐的黯淡下来,他仰倒在了床上,微咳了几声,林逸青看到林义哲的嘴角流出了血丝,情不自禁的来到了他的床边。

就在他站在床头的那一刻,林义哲的身子突然象是失去了全部力qì

,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也一下子垂到了床边。

林逸青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知dào

,林义哲死了。

虽然他和这个长得和自己很相像的人根本不认识,但此时目睹他的逝去,他的心里仍然感到万分的难过和悲伤。

回想起刚才史诗般的画面,林逸青更是对林义哲的逝去惋惜不已。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林逸青蹲了下来,垂着头不敢再去看逝去的林义哲的样子,仿佛死去的是自己最亲的人。

周围又一次归于黑暗。

“你怎么来的?”一个声音在林逸青背后响起。

林逸青猛地跳了起来,转过了身,赫然看到一身锦绣官服的林义哲正在站在自己的面前,而周围仍是一片黑暗。

“你是怎么来的?”林义哲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在飞机上遇到了球形闪电……”林逸青一愣,真话随即脱口而出。

“倒是简单哈,不象我,来这里之前,是在刑场上。”林义哲微微一笑。

“刑场上?枪毙?”林逸青明白了过来,立kè

反问道。

“还好,没那么血腥,是注射死刑。”林义哲笑道。

“然后就这么过来了?”

“对。”

“为毛判死啊?”

“为了救自己的爱人,杀了四个人,都是有背景的。”

“噢,那你可够厉害的。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心理咨询师。你呢?”

“我是特种兵,狙击手。”

“那你比我厉害多了。”

“还是你厉害,我看到你的舰队了,把日本人打得那叫一个惨。”林逸青回想起刚才的激烈海战场面,难掩对林义哲的羡慕景仰之意。

成为一名海军的舰长曾经是他的梦想之一,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梦想已然只能是梦想了。

“可现在这一切,只怕都要付诸东流了。”林义哲叹息道,“我最大的错误,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保守势力。难怪先人说的好,每一个末代王朝的棺材,都是保守顽固派钉上的最后一颗钉子。”

“你死了,是吗?”林逸青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难言伤痛。

“是的。”林义哲点了点头,“穿越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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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嘱托

“可这死亡率也未免太高了吧……”林逸青咧了咧嘴,“和书里写的一点也不一样……”

“日夜的操劳,战争,疾病,还有没完没了的明枪暗箭,都会损害你的健康,消耗你的生命。”林义哲抬了抬手,周围又变亮了,好似立体电影一样的画面又出现在了周围,一幕一幕快速的滚动着。

林逸青目不转睛的的看着这些画面,他知dào

,林义哲是在向他回放自己的一生。

“我知dào

这个要求可能很过分。”林逸青感觉到了林义哲望向自己的殷切目光,“但如果你愿意,就请接着我未完成的事业,继xù

战斗下去吧!”

听了林义哲的要求,林逸青的身子一震。

“愿意吗?”林义哲又问道。

“穿越者为什么要努力改变历史?这一切有什么价值?”林逸青转过头,看着林义哲问道。

“这要看你自己了。”林义哲笑了笑,答道,“如果你认为这么做没有意义,那就没什么价值;如果你认为有意义,那所有的价值都包含在其中。”

听了林义哲的回答,林逸青再次沉默了。

“怎么样?愿意吗?”林义哲又一次问道。

“愿意。”林逸青用力点了点头。其实林义哲第一次问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林义哲的目光转向那些不断播放的画面,林逸青看到两个年轻的女子身披白色的孝服,带着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正冲着一具棺椁悲伤的哭泣着。

林逸青知dào

那棺椁应该是林义哲的灵柩,不由得转头看了身边的林义哲一眼。

“我的家人,还请你照顾。”林义哲看着她们,眼中闪过难言的悲伤之色。

“你有两个老婆?”林逸青看着那两名绝色的女子,禁不住感叹起来,“真特么漂亮啊!”

“我是有两个老婆,但这里只有一个。”林义哲有些好笑的看着林逸青,“岁数小的那一个,是我的义妹李思竹,虽然已经由姑母指定给我为妾室,但还没嫁给我,也没有夫妇之实,你要是喜欢她,就娶了她吧,我不会介yì

。至于我的夫人陈婉,就是岁数大些的那个,你还是不要打她的主意了,除非你想喜当爹,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

“明白了。你放心好了。”林逸青故yì

嘿嘿的怪笑了一声。他知dào

林义哲这是在向他托付后事,历经了多次生死之战送走了好多亲密战友的他最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想要缓和下悲伤的气氛,是以和林义哲开起了玩笑。

“你还是别打她的主意吧,她现在是二品诰命夫人,你不要坏了她的名节。”林义哲指着另一处画面说道,“看这儿,我还有一个老婆,在英国伦敦,名叫卢颖妍,已经给我生了一对儿女。她是十三行卢家的独女,我在海外的钱袋子,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照顾她和我们的孩子。”

“我靠!这一个也够漂亮的,你可真是艳福不浅。”林逸青羡慕的说道。此时画面中的卢颖妍也正在伏案哭泣,身边的一双小儿女一脸的懵懂,两位老人正在她身边不住的安慰她。

“这个你也不要打主意了,她是我的平妻,是皇太后赐婚,别打皇太后的脸,皇太后一怒,把你喀嚓掉了。”林义哲听出了林逸青是在开玩笑,便顺着他的话故yì

的提醒了他一句。

“行,你放心。你交待过的我肯定不碰,不过你可得交待清楚啊,省得到时候有麻烦。”林逸青笑道。

“我还有一个爱人,不过我想你已经看到了,她死了。”林义哲叹息道,“她死时,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噢,是那个高山族姑娘。”林逸青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

他知dào

,林义哲的死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姑娘的死给他造成的剧烈刺激。

“直接杀害她的凶手,我都已经杀掉了,算是为她报了仇。”林义哲的眼中闪过愤nù

之色,“间接杀害她的凶手,现在还逍遥在人世,不过,我想他们也活不了太久的。”

“你可以告sù

我他们是谁,我去杀了他们。”林逸青说道。

“不用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收拾他们的。”林义哲说道,“一会儿我再告sù

你他们是谁,还有你未来的敌人都是谁。”

“好。”

“我的孩子,请你培养他们成才,将来好帮zhù

你。你要知dào

,我们的事业,我们这一代人,是无法完成的,做大事以寻替手为先,我的孩子和你的孩子,应该是最好的替手。”

“我明白。”

“现在还没出生的那个孩子,如果生下来是男孩的话,我给他起名叫林邵俊,如果是女孩子,就由我夫人来取名吧。希望你转告我的夫人,她会明白你是谁的。”

“好。”

林义哲将手指向另一幅画面,那是一位病势沉重的老人,正躺在床上不住的咯血,另一位穿着蟒袍的王爷模样的中年人则在他身边不住的劝慰着。

“床上的那位,是文博川文中堂,表字俊峰,领班军机大臣,我的师傅。旁边劝他的是敬亲王穆麟德·宜欣,大乾皇帝的叔叔。”林义哲有些哽咽的说道,“我辜负了我师傅对我的期望,希望你能把他的希望继xù

下去。”

“你要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我转告你师傅,可以告sù

我。”林逸青感觉到了他和这位老人之间的感情,立kè

说道。

“我师傅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收到我的门生帖,这个愿望我希望你替我完成。”

“没问题。”

“文中堂和敬王爷是改革的坚定支持者,会成为你的强助,你要好好的利用这些有利条件。”

“我明白。”

林义哲说着,将手指向了另外一幅画面,画面上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园林,林中的一所建筑当中,两个身穿金色华美袍服,挽着高高的发髻,戴着金丝编成的交龙头网的面容慈和清丽的中年女子正相对而坐,看着大殿内的一处体形硕大的卷草菊纹徽章式的装饰发呆。

林逸青仔细的看着画面,他立kè

认了出来,她们看着的,是日本海军“东”号铁甲舰的舰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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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继续战斗

“这两位是皇太后,左边的是仁泰皇太后,右边的是仁曦皇太后,”林义哲说道,“两位皇太后是这个国家真zhèng

的掌舵者,也是你能依靠的最为重yào

的靠山,这一点你要牢记。”

“记住了。”林逸青看着画面,将两个中年女子的面容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外国我们也有强助,这位是法国的孤拔将军,我的生死之交。”伴随着林义哲的手指点,一个面容瘦削生有长长的络腮胡子的外国将军的面容出现了,此时的他正率领一队法国海军军官,默默的向一幅林义哲的画像鞠躬敬礼。所有的人脸上都是一副哀伤之色,象是再为他默哀。

“孤拔?马江之战的那个?你们是生死之交?”林逸青吃了一惊。

“对。”林义哲点了点头,“我改变了普法战争的进程和结局,还有他的命运。法国没有发生革mìng

,还是第二帝国掌权,现在是拿破仑四世当政,第二帝国对我抱有感恩之情,称我为‘法兰西的救星’,所以乾国没有和法国发生战争,那么马江之战当然也就没有了。孤拔将军对我的死非常悲痛,我想他见到你,是会把你当成我来帮zhù

的。”

“好么,你可真行!”林逸青吐了吐舌头。

“不光是法国,英国还有我们的盟友。”林义哲指着另一幅画面里的象是父女俩的一男一女说道,“这位是莱昂内尔·内森·罗特希尔德子爵,这位是萨拉,他的女儿,我们有一笔高尚的生意在做,虽然我死了,但这笔生意是不可以停止的,我希望你可以继xù

帮我完成这笔对他们和我们都至关重yào

的生意。”

“‘第六帝国’你也能拉扯上,真是不容易。”林逸青笑道。

“这位是李中堂,我想你认得的,他是我们的可靠盟友。”

“这位是贝锦泉将军,现在我的舰队就是由他来统率,这几位你应该不陌生,赫赫有名的邓管带,林管带,杨管带,黄管带等等,他们现在都在这支舰队当中任职,将来会是你的最忠诚可靠的战友。”

“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都出来了啊……”

“这些人都是你的盟友。他们都是可靠的朋友,我和他们之前有过很多完美的合zuò

。”

“这些人今后可以成为你的盟友,你可以多争取他们,他们每一个人的作用都不可以轻视。”

“这些人注定要成为你的敌人,不管他们现在表现得如何高尚,如何正义,他们和你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不要因为他们在历史上的虚名,存有和他们讲和的念头,敌人就是敌人。”林义哲指着画面中的一个个人物说道。

“我明白。”

林义哲不断的给林逸青做着解说,林逸青将他说的话和看到的走马灯似的画面全都牢牢的记在心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幅画面消失时,林逸青好容易才回过神来,感叹不已。

因为他刚刚看到的,简直就是一篇壮丽的历史长诗!

“这个时代的历史篇章,我只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部分,就靠你来书写了。”林义哲象是知dào

林逸青在想什么,微笑着对他说道。

“你写的太好了,我只怕达不到你的水平。”林逸青看着林义哲,叹了口气,通过刚才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他已经知dào

,自己接着林义哲的脚步走上的,是一条充满艰险的道路。

“没关系,你尽lì

去做就是了。”林义哲笑了笑,“其实我有预感,你会比我做得更好。”

“怎么见得?”林逸青问道。

“你是特种兵,无论外部环境如何恶劣,总能有办法生存下去。我是个文人,对于自己的生计问题,总是有太多的顾虑,所以不一定能象你这样放开手脚。”林义哲说道,“所以,你一定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听了林义哲的回答,林逸青不由得恍然大悟。

“我得走了。”林义哲的脸上现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我要去找她了……”

“等等!别走啊!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林逸青看到林义哲的身影开始渐渐的模糊,意识到自己还有好多该问的问题没有问,不由得着急的伸出手来,想要抓住林义哲。

林义哲的身影瞬间消失了,他这一抓便抓了个空。

眼前突然变得亮了起来,林逸青大叫一声,用手挡住了眼睛。

耀目的金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他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才发xiàn

天已经亮了。

刚才的一切,原来是南柯一梦。

“娘的!总是做到关键时刻给老子醒了,你到是让我把梦做完啊!”林逸青想起了上次自己没有做完的那个向小桐求婚的梦,心中懊恼不已。

林逸青平定了一下心神,起身来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任由晨光照耀着自己。

他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梦中的景象来。

梦中的一切,就好象是他的前世记忆一般,那样的真切,触手可及。

难道这真的是这个时代的历史吗?

难道自己真的要继承林义哲的遗志,去完成他的未竞事业吗?

“那是梦,只是一个梦而已。”林逸青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林先生,桐野小姐要我把报纸给您送来了。”一位兵学校的工作人员在门口说道。

“就请放在桌上吧!谢谢!”林逸青并没有回身,而是仍然闭着眼睛,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

门开了,工作人员进来将报纸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并带上了门。过了一会儿,林逸青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关节,这才回身来到桌前,拿起报纸翻看起来。

桐野千穗送来的报纸可真不少,日本的和外国的都有,林逸青打开后,一张张的挑着看起来,他对于那些花边新闻和不重yào

的信息全都略了过去,而主要看着时政新闻。

他首先要弄清楚的,是自己所处的年代。

林逸青先翻看了当天的几张报纸,寻找着上面的日期,很快他便看到了“明治八年六月十二日”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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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身在西元9075年

日本明治八年,如果是西元纪年的话,应该是1875年。

林逸青翻开一张当天的英国报纸,想要进行年代的对照,但当他看到报纸上的西元日期,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张报纸上登的西元年代,竟然是9075年!

林逸青看到这个年代,头登时又感到有些大,他想要知dào

现在中国——也就是日本人和林义哲所说的乾国的年代,便又翻看了一下,在一张英文报纸的背面找到了一则“英国驻乾国公使代表女王陛下向乾国总理衙门就乾国海军大臣林义哲去世致慰问信表示深切哀悼”的消息,里面有“彤郅十三年年初乾国大皇帝去世”的字样。

英国人在这则消息里表达的主要意思是对这一对相隔不久去世的乾国君臣都太过年轻感到惋惜,但林逸青通过这则消息,确定了他所在的年代。

乾国彤郅十三年,即西元9075年,日本明治八年!

而除了年代,他还能够确定的是,这个时空的中国,的确不是大清国,而是叫乾国!

9075年和1875年虽然在数字上相差很多,但还是能够对得上的。

虽然有这样的改变,但林逸青还是差不多能够确定一点,就是原来时空中国近代发生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还会在这个时代出现,只是结果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不光是中国,其它的国家,也可能出现这样的变化!

难道,梦中的林义哲,真的改变了历史了吗?

林逸青回忆起梦中发生的那场海战,在这厚厚的一摞报纸中搜寻起来,很快,他便在多张英文和日文报纸上找到了相关的报导。

根据报纸上所说,这场海战应该是日本海陆军入侵苔湾时发生,日本陆军在登陆后遭到了苔湾地区原住民的激烈反抗,死伤惨重,一度险些被赶下海,幸亏日本海军及时用舰炮进行支援,才稳住了阵脚。而随后乾国zf得知消息后,派出海军蒸汽舰队(难道乾国海军里也象当年的大清国一样,还装备有木帆船的旧水师?)及时出发,对日军进行截击,双方海军在苔湾琅峤海面发生激战,称为“琅峤海战”。这场海战双方共有17艘军舰参战,其中乾国海军12艘,日本海军5艘,海战的结果是日本海军派往苔湾的这支由5艘军舰组成的舰队全军覆没,官兵伤亡近千人,乾国海军则损失轻微,没有一艘军舰沉没,官兵伤亡也很小。

报纸上对于这场海战的描写很是详尽,因为当时有外国军舰在场观战,还有路过的商船也看到了海战的情景,林逸青将报纸上的这些记载和自己梦中所见一一对照,赫然发xiàn

,自己梦中所见,和报纸上记载的一点也不差!

那不是梦境!

梦里所看到的一切,应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林逸青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继xù

在报纸中仔细查找着。

他现在需yào

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梦境中林义哲对自己讲述的一切!

很快,他在一张日文报纸上,见到了一个日本人撰写的关于普法战争的连载,称为“普法战记”。

而林义哲曾在梦里告sù

过他,这个时空的普法战争的结局,已经被他改变了。

林逸青将所有的连载全都找了出来,仔细的看了起来。

根据这报纸上的记述,西元9068年西班牙兵变推翻女王伊莎贝拉二世,9070年西班牙人在选择国王的时候,考lǜ

到了普鲁士霍亨佐伦家族在士瓦本的远亲利奥波德亲王,法国朝野上下自然担心350年前哈布斯堡家族拥有德意志和西班牙王位包围法兰西的形势重演,于是法国zf提出强烈抗议。普鲁士国王威廉本人对自己亲戚继承西班牙王位其实并不热衷,宣称不予支持。法国不依不饶非要威廉国王明确提出保证,这在当时看来,可以说是对贵族荣誉的侮辱,威廉国王自然一口回绝。首相俾斯麦和参谋长毛奇早就想与法国开战,俾斯麦稍稍改动语气的一封拒绝电报“埃姆斯电报”,轻易地便激起了拿破仑三世和法国民众的万丈怒火,在没有做好战争准bèi

的情况下,头脑发热的法国民众要求皇帝惩罚普鲁士人,拿破仑三世答yīng

了民众的请求。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的战争于是正式开始。

普鲁士的战争准bèi

比法国人充分和细致得多,普鲁士总动员计划经过多少年研究和数次实施,可以说已经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仅仅在20天之内,38万5000人的普军全部完成动员集结,象钟表一样准确无误,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普军野战兵团分为三个集团军,从北到南依次是:斯坦梅茨第1集团军6万人,下辖7、8两个军和1个骑兵师;王侄腓特烈-威廉亲王的第2集团军13万人,下辖3、4、10三个军,近卫师和两个骑兵师,王太子第3集团军13万人,下辖普鲁士5、11军和巴伐利亚第1、第2军,符腾堡师、巴登师。威廉国王和总参谋长毛奇指挥的总部驻扎在美因茨,直接控zhì

普鲁士9军和萨克森12军组成的6万人的预备队。

开战时的法军从总动员开始,上上下下就经lì

着无休无止的噩梦:一名典型的法国士兵,可能住在里昂,但他却要去北非阿尔及利亚领取装备被服,然后抱着这些东西,去法国西南的布列塔尼半岛报到,再集合开向法国东北部的夏龙。结果是,将军找不到部队,士兵找不着枪支,要塞找不着弹药,兵团找不着食物。法军的战争计划,和毛奇的预料如出一辙:麦克马洪元帅的集团军集中在斯特拉斯堡突出部,巴赞元帅的莱茵集团军13万5000人集中在梅斯,不久由拿破仑三世亲自指挥。另外,在梅斯以西再向法国腹地90英里的夏龙,法军还集结了预备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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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皇帝的突围

由于之前“战无不胜”的作战经lì

给了法国人以极度自信,法军士兵居然认为普鲁士不堪一击,在集结尚未完成的时候,就雄赳赳、气昂昂、乱哄哄的跨过了莱茵河。南路麦克马洪元帅的斯特拉斯堡军团8月4日仅以一个师抢占了威森堡,普鲁士王太子第3集团军的第5军当即反击,另有两个军助攻,以5万人对付法军6000人,法军受到突袭,师长被杀,几乎全师覆灭。翌日,在西南15英里处,继xù

挺进的普军第5军撞进法国第6军阵地,这里集结了法军5个步兵师和1个骑兵师共42000名步兵和6000骑兵。交战前法军自己就乱作一团:他们既没有侦察,也没有岗哨,50000大军仅有6000份口粮,关心自己公民权利和福利的法军士兵们怨声载道,好不容易在当天上午运到了大批粮食,法军士兵们正在做饭,普军就赶到了。普鲁士第5军先头部队毫不停顿地投入战斗,不久第3集团军各军赶到,陆续投入交战,麦克马洪的斯特拉斯堡集团军各部也前来增援,于是一场遭遇战最终演变成了两军南部主力集团军的大战。

这场战役中法军士兵表现极为勇敢,而普鲁士各军也是逐次投入兵力,奋力战斗。双方激战竞日,不分胜负,普鲁士第11军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渗透入法军的后方,麦克马洪害pà

被普军包围,下令后撤。担任掩护的法军两个骑兵旅向普军的密集步兵队形发动冲锋,伤亡了四分之三。这两天的战斗中,法军共损失25000人。普军损失则比法军严重,但是战略上普军获得了胜利:麦克马洪被迫从斯特拉斯堡后撤,顾不上北边隔着孚日山脉的巴赞集团军,一路向西撤过梅斯,一直向大后方夏龙退却。法军的进攻一开始便极不顺利。

西面靠北集结在梅斯的北路法军的进攻同样不顺利。8月2日法军莱茵军团主力进攻莱茵河东岸的萨尔布吕肯,连战前侦察都没有,普鲁士守军3个连抵挡一阵之后撤tuì

,法国报纸吹嘘成“英勇的法国战士粉碎普军3个师”。原本普鲁士的计划,是第1和第2集团军抵挡法军主力,让第3集团军从南方包抄法军后路。听到萨尔布吕肯发生战斗,第1集团军司令斯坦梅茨上将按捺不住,立即挥军迎击,于是普军第2集团军亦从凯撒斯劳滕出动策应。

8月4日,普军第1集团军的先头部队遭遇从萨尔布吕肯撤tuì

下来的法军,普军第14师不等上级命令率先投入战斗,仰攻法军既设阵地,伤亡很大,但是普军附近部队按照传统听到炮声立即来援,而法军虽然处于兵力优势,但是由于普军出其不意,又没有友邻援助,3军军长弗罗萨德将军担心己方地位过于突出,决定于夜间撤tuì

。这次交战普军损失4500人,法军损失2000人。从损失上讲普军较大,但是在战略上,由于这次交战和南面的伍尔斯战役,法国莱茵军团主力处以孤立突出地位,以至于法军军心开始动摇了。

萨尔布吕肯和伍尔斯两次战役,普军都没有追击,他们已经摸清了法军态势,准bèi

按照既定方案寻找法国梅斯的莱茵军团决战:正面1、2集团军逐退当面法军,使法国人缩回梅斯基地。南方第3集团军击败法国斯特拉斯堡军团后,正从法军右翼包抄,大军云集。莱茵军团18万大军是法国野战军的主力,现在龟缩在梅斯不知何去何从。拿破仑三世这时意识到了法军地位过于突出,果duàn

的下令撤tuì

。此时普军正准bèi

在梅斯两侧渡过摩泽尔河,迂回法军两翼,这时法国最高统帅部还蒙在鼓里,只是知dào

梅斯的粮食缺乏,建议后撤,但此时拿破仑三世已经定下了西撤的决心,他的意图是先向40英里以西的凡尔登撤tuì

,然后再向西撤50英里,跟夏龙的麦克马洪军团会合。

和开战初始时的一意进攻不同,此时的拿破仑三世撤tuì

的决心十分坚定,仿佛变了一个人,令手下的将军们为之惊奇不已。军事观察家们则将拿破仑三世的表现归结于普军的猛烈炮火给法军造成的巨大杀伤影响了皇帝的战争意志。

法军已经决心撤tuì

,但执行起来却拖拖拉拉,在一片混乱中耽误了3个小时,好在被洪水冲垮了摩泽尔河上的桥梁之前平安的撤到了对岸。而普军起先没有发xiàn

法军行动,只是计划渡过摩泽尔河后继xù

向西进作深远的大包围。但是普鲁士第7军戈尔茨少将的旅发xiàn

法军有撤tuì

意图,便主动追上来并开火,接着,曼陀菲尔将军的第1军也投入战斗,一场遭遇战下来,普鲁士军队损失了8000人,法军又损失了6500人,尽管这一次法军的损失较小,但是法军撤tuì

的进程却险些被普军遏制住了。

在巴黎,摄政的欧仁妮皇后在得知前线惨败,法军正在撤tuì

的消息后,怒不可遏,她一再要求统帅部下令阻止法军撤tuì

,并且新自给拿破仑三世发去了电报,要求丈夫停止撤tuì

的脚步,但拿破仑三世对她的怒气冲冲的指责根本不予理会。

第二天,几乎丧胆的法皇拿破仑三世把总司令职务(不但指挥莱茵军团,而且可以指挥夏龙军团)交给巴赞元帅,自己带随从脱离部队,奔向夏龙,指令巴赞带大部队按原计划由东南转西向夏龙撤tuì

。同一天,刚刚截住撤tuì

法军的普鲁士军队,也不知dào

这是莱茵军团18万大军的总退却,还以为法军人少,继xù

向滞留在梅斯以东的部分法军部队发动进攻。勃莱道将军的骑兵旅冲向法军密集队形,这次冲锋,后来以“勃莱道死亡冲锋”闻名,普军硬是突pò

法军两道密集火网,但是又被法军骑兵包围,最后仅一半兵力突围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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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生死之交

随后在耶隆山谷,又发生普法两军8000骑兵迎面冲锋的大战。第3天,普鲁士第3军又向法军发动猛攻。这三天的交战,就是命运攸关的费尔维尔战役,双方现在都是面对自己的基地:法军是要向西夺路逃命,而普军是要向东把法军顶回梅斯要塞,对法军来说,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战役。此役普军损失23000人,法军损失42000人,法军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总算得以突围成功。

法军突围成功,暂时收缩兵力,坚守夏龙及周边的要塞和阵地,8月17日,普军再接再厉向法军发动全力进攻,双方全军投入激战,普军损失40000人,法军损失23000人,另有7000人被俘。结果,巴赞不得不放qì

外围阵地,坚守夏龙要塞。经此一战,巴赞的法国莱茵军团得以守住了夏龙要塞,普军的进攻势头则被扼止住了。在这一天的战役中,普鲁士国王威廉、俾斯麦和毛奇都在观战。俾斯麦接到一个消息,以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阵亡,亲自骑马上前线打听,才知dào

是虚惊一场,他的儿子仅仅受了轻伤。普鲁士第1集团军在进攻夏龙的战斗中一度因为损失严重而乱了阵脚,毛奇亲自率领波美拉尼亚军团进攻才好容易稳定了局面。

法军撤到夏龙后,连同原来这里的预备兵团,共同组成了法国夏龙军团。8月16日,拿破仑三世在夏龙收集兵力。法军夏龙军团的总兵力比在梅斯时的莱茵军团多了一倍,共26万人,但是杂凑而成,而且指挥系统不明确,政出多门:法军总司令是巴赞元帅,经过连日的战斗,麦克马洪已经丧胆,他甚至主张往巴黎退却,拿破仑三世这一次却没有象之前的那样六神无主,而是下令坚守。此时,在巴黎的欧仁妮皇后又写信通知皇帝,如果他逃回巴黎的话,巴黎会立即爆fā

革mìng

,法国的“革mìng

群众”这一次在大战略上总算有了一次发言权。8月22日,皇帝最终决定继xù

留在军中指挥作战。

战场形势对于法国已经极为不利,但此时发生了普鲁士总参谋部泄密事件——普军的全部作战计划公开出现在了英国和法国的报纸上,普鲁士总参谋长毛奇坚称总参谋部不可能泄密,但无法解释作战计划出现在报纸上的事实,因而引咎辞职,普鲁士首相俾斯麦和战争大臣隆恩坚持要彻查此事,因而总参谋部人人自危。

由于总参谋部的运转失灵,进入法国境内的普鲁士军队开始陷入到了混乱当中,同法军的作战开始接连失利。

法军退到夏龙要塞之后,便开始全线防守。因为夏龙是法国经营多年的战略要地,这里的要塞不但极其坚固,而且粮草弹药充足,易于坚守。由于担心法国的援军向夏龙靠拢,普军对夏龙发起了强攻,想要在法国援军到达之前攻下夏龙,结果却在法军利飞排枪的打击下,遭受了惨重的伤亡。

在夏龙这样设防坚固的战略要地,普军原来横扫无dí

的炮兵火力大打折扣,而法军原来在平原上极易被摧毁的利飞排枪这时却发挥出了极大的威力,面对排枪的密集火力,发动冲锋的普军死伤累累。由于伤亡巨大,兵力难以补充,普军的攻势只好放缓,在夏龙一线和法军呈对峙状态。

看到这里,林逸青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知dào

,这个改变普法战争进程和结局的普鲁士总参谋部泄密事件,一定和林义哲有关!

普军的进攻接连受挫,在利飞排枪的打击下损失惨重,而法军的反攻也被普军击退,损失极大。是以威廉国王召见俾斯麦的时候,破天荒第一次和他讨论起了“以和谈的方式结束战争”的可能性。而俾斯麦也没有象以前针对奥地利的战争时所表现的那样顽固,而是心平气和的认真的听了国王的想法,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差不多的时候,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也有了和威廉国王一样的想法。

正当双方在陆地上相持不下的时候,法国海军的行动打破了这一局面。

法兰西第二帝国为了攫取大国地位,恢复第一帝国时期的辉煌,一直积极谋求建设一支强dà

的海军,以此弥补陆军不足的缺陷,以求和海上霸主英国海军一争高下。为实现这一宏愿,法国海军大力建造新式军舰,如今的法国海军,是仅次于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世界第二大海军力量。就在普法战争爆fā

后,海军部长便发来电报,下令法国海军做好战斗准bèi

。和慢吞吞反应迟钝的法国陆军不同,法国海军表现出了极高的效率,开战后不到一个月,法国海军便完成了动员,为了适应战时快速反应的需yào

,法国海军将新式舰艇专门编成了一支颇具实力的快速支队。

只是让人失望的是,由于法国最高统帅部根本没有制定针对普鲁士的战争的战略计划,法国海军在战争爆fā

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是忙于给从北非阿尔及利亚向本土运兵的船队护航。直到拿破仑三世的一纸电令,才改变了法国海军的保姆角色。

根据拿破仑三世的命令,法国海军将出动攻击皇帝指定的几处普鲁士港口,摧毁停泊在那里的普鲁士海军舰船。海军部接到电令后立kè

开始了行动,并根据皇帝的要求,破格任命当时仅仅还是海军中校的孤拔担任快速支队的司令(为和这一职位相称,孤拔被提升为了海军上校)。

对于皇帝为什么要破格提拔孤拔,并指定由他指挥舰队实施对普鲁士海军的攻击行动,很多人都感到惊讶,但没有人知dào

皇帝实施这一任命的理由。

但林逸青知dào

,孤拔的任命,一定是林义哲以某种方式促成的,孤拔本人应该也知dào

这一点。

否则,林义哲便不会说,他和孤拔是生死之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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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孤拔提督的逆袭

孤拔出生在法国北部的阿布维尔市,在省城亚眠的公立中学毕业后,凭优异成绩入读当时人人称羡的法国理工学院,浸浴在拿破仑一世皇帝定下的“PourlaPatrie,lesSciencesetlaGloire”(为了祖国、荣誉和科学)著名校训中,吸取近代军事、工业科学知识。法国理工学院如果仅仅从字面上看,显然与军事教育似乎并无多大关系,然而这所学校历史上被拿破仑钦定为军校,实jì

是当时法国极为重yào

的军官摇篮,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军校。

孤拔和理工学院的很多校友一样,毕业后即投身军伍,由于所学专业的关系,孤拔成为了法国海军的军官,被授予海军少尉军衔。此后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晋升为中尉,后逐次晋升至海军少校、海军中校军衔,荣任英吉利海峡分队参谋长,普法战争刚刚爆fā

时,他在安地列斯群岛担当海外殖民地服wù

,接到海军部的电令后,他便立kè

轻装简从赶回了本土。

事实上,对于皇帝指令由孤拔担任快速支队司令的任命,海军部是很不看好的,因为孤拔是个对殖民争霸战争没有好感的军官。针对法国海外的殖民侵略战争,孤拔的态度非常明显,即属于海军中反战的一派,对这种战争表示不感兴趣也不支持,当然如果要让他去参加,出于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他肯定会被动接受这个任务。面对这种情况,任何一位决策者可能都会改派一位比孤拔态度更积极的将领才对,然而当时法国海军部却没有这种决策的余地,只能对皇帝的任命被动的服从,因为法兰西海军正在面临一场空前的将军荒。

和很多国家的海军不同,当时法国海军的最高军衔是海军中将,为数不多的中将都已经是重yào

部门的长官,自然不能轻易随便调换职位。而次一级的海军少将虽然人数庞大,但是除去只会应付公文的衙门少将外,具有海军实务资历的资深少将屈指可数,又因为少将级的军官大都会被四处调用,常年的海外殖民地服wù

,其中的很多人都已身体状况不佳,难以再重涉风涛,执行海外任务。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作战任务就只能由上校一级的军官来完成,因而对于皇帝破格提拔孤拔,海军部很善解人意的表示了同意。

令法国海军部并不太称心如意的孤拔司令,率领的快速支队却是一支颇具实力的舰队。海军部向孤拔下达开路令时,即要求其组建一支对普鲁士的小海军有压倒优势的舰队,首先被孤拔选入列的军舰,就是刚刚完工入役不久的新式铁甲舰“海洋”号,也是新舰队的旗舰。其后,孤拔从其他各支队、分队又陆续抽调军舰。计包括有“海洋”号的同级姊妹舰“马伦戈”号,铁甲舰“赫罗英”号、“萨伏阿”号、“科伦”号、“复仇”号、“郭罗阿斯”号和“絮尔弗兰特”号,巡洋舰“阿罗于德”号、“恩伯拉卡波”号、“奥波尼阿特”号、“昂布斯卡德”号、“恩伯奈伯”号、“瑞福斯”号和“伯罗托克蒂斯”号,共计15艘战舰。

在集结命令下达后,这支支队的各艘军舰,从旗舰“海洋”号开始,陆续从原停泊的港口分别开向布雷斯特港集结。一艘艘三色旗飘扬的法国军舰从各地纷纷开往集结地,欧洲的海洋上,法国海军聚集起了一支自拿破仑第一帝国时代以来最为强dà

的海上力量。而且为了让两艘新式的“海洋”级铁甲舰能够如期参战,法国海军部下令从各支队抽调精锐人员,组成两艘铁甲舰的舰员班子,按照计划,孤拔支队在布雷斯特集结,集结后再航行到瑟堡,在舰队集结航渡这一过程中,孤拔专门对两艘“海洋”级铁甲舰的舰员进行了有针对性的训liàn

。为了保证孤拔支队不用担心任何来自海上的威胁,海军部还组织了一支由铁甲舰和巡洋舰组成的支援舰队。

9070年8月末,孤拔支队的舰只大部分已经到达瑟堡锚地。此时法国海军部送来了根据皇帝指示制定的作战计划,孤拔经过研究后完全同意采取攻击行动,海军部于是顺水推舟予以批准,不过强调,孤拔此次只许胜不许败,将所有责任一股脑推给了孤拔。

来自海军部的情报清楚地标明了普鲁士海军的主力舰所在地(林逸青判断应该是林义哲提供给拿破仑三世的),孤拔经过研究后决定兵分三路,展开攻击。第一分队是由两艘铁甲舰“赫罗英”号、“萨伏阿”号和巡洋舰“阿罗于德”号组成,负责堵截并攻击在亚德港的普鲁士海军主力舰“弗里德里希·卡尔”号铁甲舰,这支分队将得到由土伦赶来的铁甲舰“阿米德”号的支援;第二分队由“科伦”号、“复仇”号及巡洋舰“恩伯拉卡波”号组成,负责堵截并攻击在易北河口执行防守任务的普鲁士铁甲舰“阿米纽斯”号,这支分队将得到老式铁甲舰“法兰德”号和巡洋舰“女妖”号的支援;孤拔则率领本队“海洋”号、“马伦戈”号两艘最新式的铁甲舰和“郭罗阿斯”号和“絮尔弗兰特”号铁甲舰及5艘巡洋舰攻击基尔港的普鲁士舰队主力。

对整个港口形势了解之后,孤拔立kè

开始布署他的军舰。基尔港的普鲁士守军根本没有想到法国海军会出现在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国人在港湾口排兵布阵。

一切布署完毕后,孤拔按照法国人打仗的传统,派出一名军官乘舢板登岸,向普鲁士守军递交了一份最后通牒,要求守军交出要塞。对这份书信,守军置之不理,而是提高了戒备,同时急报在基尔港内的海军舰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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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欧洲历史的转折点

看到普鲁士方面没有任何回应,孤拔下令进攻,随着“海洋”号群炮鸣响,其它法舰不甘落后,接连开火射击。在得到法军的最后通牒后,尽管普鲁士守军已经加强防备,严阵以待的基尔炮台闻声立kè

还击,但激烈的炮战仅仅进行了5分钟,基尔港的3座炮台很快都被摧毁,战斗变成了针对主炮台的决战,8时45分,基尔主炮台北侧被击中起火,普鲁士军队未能控zhì

住火势,9时炮台火药库剧烈爆zhà

。在法国铁甲舰270毫米和240毫米主炮的猛烈轰击下,普鲁士军队的炮台被火光和浓烟包围了,在惊天动地的爆zhà

中,着火的人体的残肢飞到半空中,如同被撕扯成碎片的洋娃娃,和碎裂扭曲的炮管一起纷纷落下。基尔港炮台群的防御宣告失败,孤拔的军舰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扫清了基尔外围防御。

在摧毁了基尔港的岸防炮台之后,法国军舰在孤拔的带领下长驱而入,向停泊在港内的普鲁士海军舰船发起了攻击。

港内的普鲁士海军各舰,面对法舰突然而至的攻击,匆忙展开了各自为战式的还手,在如此狭窄的水面上作战,简直犹如白刃拼杀,法国军舰已然抢占了先手,尽管得到了炮台守军的及时通知,普鲁士军舰纷纷起锚,准bèi

和法舰放手一搏,但一切都显得太晚了。

排水量10933吨的普鲁士海军旗舰“柯尼斯·威廉”号船大炮多,因此成了法国海军的重点攻击对象,孤拔率舰冲进港内之后,便指挥四艘铁甲舰,集中火力对它进行攻击,以求先声夺人。在四艘法国铁甲舰的猛烈轰击下,“柯尼斯·威廉”号的巨大舰体很快便成了蜂窝,开战不到10分钟,普鲁士海军的旗舰即痛苦地沉没了。还在“柯尼斯·威廉”号遭到法舰炮火聚攻时,普军“赫尔塔”号巡洋舰就准bèi

驶近“柯尼斯·威廉”号,帮zhù

旗舰抵御炮火,但尚未来得及赴援,“柯尼斯·威廉”号便已经沉没了。在近距离的激烈炮战中,法国军舰射出的流星般的炮弹,将一艘艘普鲁士军舰的火炮甲板打得血肉横飞。面对来自敌人压倒性的炮火攻击,普鲁士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法国军舰用近距离几乎百发百中的炮火轰击“赫尔塔”号,“赫尔塔”号巡洋舰弹药舱中弹爆zhà

,很快沉没。

法军各舰打响基尔港之战,几乎是在瞬间同时进行的,所采取的也是各自为战的战术。当”海洋”号铁甲舰传出炮战开始的号令后,早就摩拳擦掌的“恩伯奈伯”号等3艘法国巡洋舰立kè

用舷侧火炮向普鲁士军舰进行齐射。遭遇突然袭击,“埃森”号和“汉堡”号2艘炮舰还没有来得及砍断锚链,按照预定作战计划驶往上游与“柯尼斯·威廉”号主力大队会合,就已经身受重创,舰体燃起大火。“埃森”号在法国巡洋舰的第一轮齐射中便被击沉,同队姊妹舰“布莱梅”号抵挡住第一轮炮击后,舰体受创过于严重,由舰长指挥砍断锚链退往下游,最后在航道一侧附近焚没。船体严重侧倾,带着熊熊烈焰努力航行的“汉堡”号,意图与法舰同归于尽,最终不幸被法舰“瑞福斯”号的一轮舷炮齐射击中沉没。

在这场战斗中,普鲁士损失军舰7艘,1600余人阵亡,法舰无一损失,阵亡仅26人,受伤72人。

根据法国zf的命令,孤拔此战的真zhèng

任务是占领基尔港,为法国陆军的登陆扫清障碍。而歼灭普鲁士海军是为了攻占基尔的预先准bèi

活动。让法军顿感意wài

的是,竟没有找到任何普鲁士军队的踪影,各个普军工事相继轻松地落入法军手中。法军进入基尔城中,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普鲁士军队的踪迹,基尔就这样落入法军手中。

孤拔和法国陆军将领们并不知dào

,事实上,在他们进攻基尔之前,基尔的守军就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由于法普前线战事惨烈,普军伤亡过大,兵力严重不足,普鲁士zf迫不得已,从各地抽调部队补充前线,基尔港守军自然也不能幸免。

由于大批军队被火车运往法国前线,导致普鲁士国内各地的防卫力量十分空虚。很多地方的兵力都下降到了可怕的地步。基尔港作为普鲁士的重yào

军港,守军都薄弱到了如此的地步,其它的城市可想而知。

在孤拔占领基尔的同时,另外两支法国陆军也在海军的掩护下,分别在亚德港和易北河口登陆。

基尔港的失陷使普鲁士君臣彻底打消了要将战争进行下去的愿望,双方随后展开了谈判。由于俾斯麦提出的和平条件过于苛刻,法国方面无法接受,法军在占领基尔后继xù

向普鲁士内陆推进,一举攻克重镇汉堡。在法军攻占汉堡之后,实jì

上切断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和普鲁士内地的联系,孤拔在分兵固守汉堡的同时,派部队一路向南横扫,先后攻占了海德、胡苏姆、弗伦斯堡等城市,法国海军也没有闲着,依次出动袭占普鲁士沿海各港口城市,到9071年2月10日为止,也就是普法双方和平谈判开始后的第13天,整个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已经全部置于孤拔率领的法军控zhì

之下。在得到皇帝“继xù

进攻”的命令之后,孤拔在汉堡摩拳擦掌,整顿兵马,雄心勃勃的准bèi

向柏林发动进攻。

汉堡的失守的消息传出,给普鲁士全国以巨大的震骇。在法国前线的普军官兵得知消息,士气一下子变得低落了下来。他们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这场战争使他们看不到希望,而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受到法国人的践踏。

消息传到威廉国王的耳朵里,他也感到坐不住了,而前线的普军官兵得知消息,恐慌情绪很快传遍了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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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大乾族源

不久,双方达成了停战协议,威廉国王离开前线回到柏林,作为“第一个退出法国领土的普鲁士人”。法国新任首相梯也尔认为战争几乎已经结束。他现在考lǜ

的是最合理的和平条件了。法国人还玩了另一手花样,以增加给俾斯麦的压力。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巴黎zf公布了有关梯也尔同俾斯麦所有谈话的详尽报gào

。这样一来,欧洲就了解了普鲁士提出的议和条件。国外的声调发生了变化,对普鲁士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起来。

战争和外交双重的失败使普鲁士人对俾斯麦的不信任感急剧上升。俾斯麦自从进入9071年以来一直过度劳累,不光是国内的形势,欧洲总的形势也使他感到不安。4月6日,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公开声称,俄国认为9056年巴黎协定中规定黑海地区保持中立的条款已经无效。这个自行其事的表态,俾斯麦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但它是在一个对普鲁士不利的时刻发生的。对于俄国蔑视有效的条约,英国人作出了敌对的反应。此外,俾斯麦还十分担心普法冲突有可能发展成为欧洲列强之间的战争。

俾斯麦更加急于结束同法国的战争。在法军攻陷汉堡之后,在整个德国,包括南德意志各邦在内,爱国主义情绪高涨。甚至在闹独立性最强烈的巴伐利亚,路德维希二世也认识到他的邦国必须参加德国的统一,虽然他并不喜欢已建立的北德意志联邦。

正式的停战协议很快达成了,根据协议,双方先行撤回进入对方国土的军队并释fàng

俘虏。普鲁士军队率先开始撤离夏龙前线,法军随后跟进,一个月后,普军全部撤回了国内,法军收复了全部被占的领土。

在普鲁士,得到了撤军回国命令后的孤拔也开始整顿军马,上船回国。和普鲁士人从法国撤tuì

时顺手牵羊的掠走了大量物资一样,法军也将占领区内能带得走的有价值的东西一扫而光。

普军撤出法国后,双方继xù

开始谈判,这一次的谈判地点设在了梅斯。法普两国经过历史时数月的反复讨价还价,最终在英国的调停下达成和议。9071年5月28日,普法双方签订了和平条约,史称“梅斯条约”。

“梅斯条约”的主要内容是:法国和普鲁士保持9070年开战前的疆界不变,双方不向对方做任何的经济赔偿,普鲁士保证不再参与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法国保证不向比利时做任何领土及王位要求,不干涉南德四邦加入北德意志联盟。新成立的德意志联合国家,法国将保证予以承认,“两国实现全面和平,不再相互敌对。”

伴随着“梅斯条约”的签订,普法战争正式宣告结束,欧洲大陆迎来了全新的历史时代。

普法战争打破了相对平稳的欧洲均势关系,改变了欧洲列强的力量对比,从而加剧了列强之间的矛盾,促使列强重新调整相互之间的关系。

和林逸青原来知dào

的历史不一样的是,这场不一样的普法战争的主要结果是原来的欧洲大陆霸主法国和新兴的军事强国普鲁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之局,普鲁士没有达到通过这场战争立kè

统一德国的目的,这场战争加剧了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的相互敌意,欧洲中心由此出现了一个危险的战争策源地。

看完了报纸上的连载,林逸青明白了林义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只有欧洲列强忙于内斗,才不会有过多的精力投向东方,乾国不但有了一个和平发展的环境,还可能利用欧洲列强之间的矛盾,为自己争取发展的有利条件。

想到林义哲布局之宏远,用心之良苦,林逸青感慨不已。

作为一个穿越者,林义哲已经可以说相当成功了,但仍然在保守顽固势力的攻击下英年早逝!

想到中国近代史上保守顽固势力的种种非是蠢行,林逸青心中愤恨不已。

此时的林逸青,已然下定了决心,要沿着林义哲开辟的道路,继xù

走下去!

在大体上了解了西方世界的情形之后,林义哲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东方世界上来。

从报纸上看,除了现在的中国变成了乾国之外,日本、朝鲜和越南等亚洲国家的情况,基本和他原来的历史时空并无太大的出入。

林逸青想要了解乾国的情况,便又开始在报纸当中仔细搜寻起来,很快,他在一张日本报纸上找到了一篇关于乾国皇帝储位的探讨性文章,里面简略的介shào

了一下乾国皇室的情况。

按照这篇文章所说,居住在北方白山黑水之间有多个少数民族,统称为“北狄”,他们和居住在中原地区和南方地区的“中原人”和“南人”的文化截然不同,中原人和南人是农耕民族,而北狄放牧,因此北狄的骑兵远强于中原各族。这是中原各族的致命伤,一代代名将都知dào

,“速度”对于战争成败何等重yào

。中原各族企盼强dà

的骑兵而不得,因为骑兵传统必然源于毕生生活在马群中的经验,而中原地区无此环境。

珉朝年间,北狄各族经常南侵,把中原人的少年掳回自己的部落,作为奴隶。这些被掳走的孩子们被迫断发刺字,冒着风雪在白山黑水之间牧马放羊,被称为“孛日诺”,意思是“放牧的狗”。他们过着远比牧民还要艰难的野外生活,弱小者纷纷冻毙,唯有强壮者存活下来,他们当中的女孩只能嫁给孛日诺,却要在出嫁前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予主子,男孩则在战争中被用作血肉的冲车,他们冲锋完了,死伤殆尽,北狄骑兵才放马冲锋。

就这样过了三百年,孛日诺的人口已有上万人。他们的主子们不知这些放牧的狗心中,一直都把复仇和回家的愿望深深埋藏。

狗也有牙齿,他们在磨砺这些牙齿,直到把自己磨砺成真zhèng

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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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崛起白山黑水

珉朝中期,土地兼并严重,流民四起,当政者以严刑峻法对待,导致监狱人满为患,官府为了缓解压力,将大量的中原人和南人刑徒流放到奴儿干(意为奴隶干活的地方)都司所辖东北苦寒之地,刑徒因为入狱时都受“髡刑”剃掉了头发,是以到了流放地后,被称为“髡发人”。

这些流放的髡发人将农耕技术带到了北边,孛日诺和髡发人同为奴隶,经常交往,不但学会了中原先进的农耕技术,还将游牧民族的牧马技术传授给了髡发人。

由于居住地域的接近和身份上的同病相怜,孛日诺和髡发人之间的交往越来越密切,双方开始通婚,渐渐融合成了一个独特的民族,称为“渤罕”人或“渤海”人,简称“渤人”。

由于渤人吃苦耐劳,人口不断增长,东北苦寒之地渐渐变得富裕起来,起先北狄各部对于渤人不断的增加并未在意,因为渤人也分为好多部落,受北狄诸部统辖,北狄诸部能从渤人那里得到大量的财富作为赋税,并且驱使渤人为他们作战,他们觉得危险时,可以通过战争的手段有效的削减渤人的人口。

但随着渤人人口的不断膨胀,实力也不断壮大,北狄诸部和珉朝奴儿干都司都开始对渤人的人口进行控zhì

,他们挑动渤人诸部的争斗,不时的找借口出兵进攻渤人的部落,剥夺他们的财富,没收他们的武器,将渤人部落中的年轻女子掠走,贩卖到远方为奴,等等。非人的压迫激起了渤人的刻骨仇恨,他们将仇恨深埋在心底,默默地等待着报仇的一天。

珉朝末年,日本东侵朝鲜,珉朝出兵援助,珉朝奴儿干都司的主要兵力被抽调前往朝鲜作战,奴儿干都司征调大量渤人青壮年作为前锋,意图用渤人和日军对战,既可打败日军,又可削弱渤人实力。消息传来,渤人中有领袖,名为穆麟德·莫日罕,手持火把,狂呼着:“处处死路,宁可战死!绝不跪亡!”他一夜跑遍整个北边平原,连人带马累毙在海边,死时还拄着一人高、缀着豹尾的长火把屹立,向家乡的方向眺望,火把不熄。于是渤人们无分男女老幼,全都跨上战马,拿起棍棒、劣弓,甩石巾和断刀残剑(好的武器都被搜走了),向他们的主子杀去。

渤人们兵分两路,一部攻向奴儿干都司在北边的军械库和粮草屯积地抚顺,一部攻向北狄最大的马市所在地乌图浩特,只用了一夜便将二地攻克,夺取了大量的武器、粮食和马匹。

渤人们迅速用夺取的武器和战马武装了自己,组成了一支全民皆兵的庞大骑兵军团,震怒的北狄人全起精锐骑兵,前来攻击,但当年的“放牧的狗”们已经掌握了骑兵战术的精髓,他们比北狄人更懂马,凭着旺盛的战意、几百年来对压迫者刻骨的仇恨和神乎其技的战斗能力,他们连续击破北狄七路大军的会攻,将北狄人最引以为傲的“怯薛骑兵”斩杀殆尽,千里草原一时尽赤。

得知渤人击败北狄的消息,珉朝奴儿干都司王国忠大惊失色,他急忙命令大军停止入朝,前往平叛。王国忠深知渤人骑兵的厉害,是以亲自指挥大军,并带上了大批火器,这些火器原本是要用来对付日本人的,王国忠认为渤人骑兵虽然厉害,但不敌火器,他将全部火器带上,是打算速战速决。

但让王国忠没有想到的,是渤人早有准bèi

。在得知珉军前来之后,渤人派出死士发动夜袭,将珉军囤放的火器和粮草焚毁大半,珉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及至双方主力决战时,恰逢大雨,珉军剩下的火器也全都失去了作用,面对如同海潮般涌来的渤人骑兵,不得不以骑兵和重甲步兵结阵迎战。双方血战一整天,在渤人前赴后继的攻击下,珉军大败,死十余万人,奴儿干都司王国忠及以下将佐百余人全部被杀,战场上血流漂杵,人马积尸如山,河水为之断流。

尽管击败了珉军,渤人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青年男女死伤数万人,领袖穆麟德·莫日格亦于此役阵亡。

莫日格阵亡后,其长子丹雅继位,丹雅有谋略,勇敢善战,在美貌智慧的母亲海兰的帮zhù

下,丹雅适时的和珉朝和谈,以承认珉朝的宗主权和奴儿干都司的管辖权及助珉朝驱逐日军为条件,达成了和珉朝的和议,换取了珉朝对渤人地位的承认。

在同珉朝达成和议后,丹雅挥师北上,猛攻北狄诸部,将北狄各部落一一攻灭,残存的北狄部落被迫向西北蒙古草原迁徙,后进入俄罗斯帝国境内。

在击灭北狄,彻底解除了背后的威胁之后,丹雅应珉朝之约,率军进入朝鲜,助珉朝驱逐日军,历时五年,终于将日军驱出朝鲜,朝鲜李氏王朝得以复国,但在取胜之后不久,因为长期积劳成疾,丹雅病逝,因其子年幼,母亲海兰扶其二弟达罕袭位。

林逸青知dào

,所谓的渤人或渤族,其实是一个中原民族和北狄各族融合形成的民族,他们继承和拥有了草原最纯正的骑兵文化和悍不畏死的精神,是以在凝聚起来之后,才会爆fā

出如此强dà

的战斗力,数十年间,纵横于白山黑水,草原大漠,无往而不胜。

因为长期生活在极为恶劣的环境,渤人无论男女老幼,视劳作生产和战斗为本份,渤人祖先为孛日诺和髡发人,是以渤人男子皆剃光头或留短发,渤人女子未出嫁前亦只留齐颈短发,以方便劳作和战斗,出嫁后方可蓄留长发,然亦不许长过腰(不似中原人长发及地),而渤人女子敬重祖先,为示不忘本,嫁后仍不留长发者亦多。

渤人在东北地区不断的壮大,渐渐有了和珉朝叫板的实力,但因为“同族同源”的关系,渤人历任领袖都没有打算进攻珉朝的打算,而是谨守和议,尊珉朝皇帝为“天可汗”,但此时珉朝奴儿干都司已然名存实亡,权力全为渤人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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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大乾帝国

珉朝最后的五十年间,天灾不断,水灾、旱灾、蝗灾在全国各地接连发生,农业生产严重下降,加之珉朝末期吏治腐败,农村破产,手工业和商业凋敝,人民遭受的压迫剥削日益加重,陕西又逢旱灾,连续多年闹灾荒,土地都被皇亲贵族、地主豪绅霸占,农民大批流亡,以致于“流民”大量形成,而军队因将领克扣军饷发生兵变,大队落草为寇,又形成了“流寇”,流民和流寇最终形成了以李鸿基、张先仲为首的“流贼”,而珉朝zf应对不力,终至天下大乱。

流贼之势席卷全国,珉朝zf调集全国兵力镇压,一时间全国各地战火纷起,战争导致人口大量死亡,瘟疫随之横行,在全国范围内蔓延(有日本学者研究后认为可能是鼠疫),军队也遭到了感染,战斗力严重下降,结果当李鸿基兵围京师时,珉朝君臣束手无策,当时的思宗皇帝欲要王公大臣及贵族富户献饷募兵守城,竟无人应,京城遂破,思宗谥亡,李鸿基入城,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升”,并晓谕天下。

珉朝灭亡,其遗臣多人出奔边关,经山海关守将武山贵联络,前往渤人处“痛哭乞师”,以求复国。时渤人领袖(渤人当时并未建国,只称“渤海部”,首领称盟长)穆麟德·真玉在位,担心出兵会让瘟疫传入东北地区,遂不允所请,并下令封关,禁止内地人进入渤海部辖境(事后形势的发展证明这位领袖的担心是非常非常有道理的)。

升朝建立后,李鸿基未待统一全国,便下旨遍告天下,派遣使者前往渤海部宣谕,要渤海部象臣服珉朝一样的臣服升朝,并献纳贡品以示归顺。真玉接见了升朝使臣,表示愿与升朝和好,但称渤人奉珉朝正朔多年,“不愿改奉”,拒绝了李鸿基的要求。李鸿基闻讯大怒,亲率精兵20万前往征伐,真玉率渤海部“青龙旗”、“白虎旗”精锐骑兵8万,以武山贵投诚的原珉军“关山铁骑”2万为向导,与李鸿基所部大战三天三夜,最终李军大溃,李鸿基仅带千余骑败回北京。

击败李鸿基后,渤人担心瘟疫感染,便未乘势追击,而仍是严守关隘。因珉朝正朔已亡,真玉宣bù

渤海部建国,国号“渤海”,真玉称可汗。

李鸿基败回北京之后,因实力大损,原先的战友张先仲趁机发难,举兵攻打李鸿基,并在四川建国,国号“大希”,与李鸿基分庭抗礼。李鸿基当然不能承认这样的结果,多次派兵征讨,希国与升朝互相攻伐,整个中原再次陷入到战乱当中。

张先仲为人残暴嗜血,喜好杀人,每攻克一地,必然屠城,各省为其部所杀者以千百万计,因死者过多,无人掩埋,疫病到处流行,人民死亡枕藉,一时间赤地千里,整个中原有如修罗地狱。

真玉时刻关注着中原的局势,他有心想要举兵南下,结束战乱,又担心瘟疫蔓延,殃及自身,是以虽有渤海国和珉朝遗臣多次劝说,他仍迟迟不能决定。直到一位自称是神医叶天来后人的女神医叶晶到来,称有预防医治之法,真玉试验无误后,这才同意发兵南下。

此次出兵,真玉征召了整个渤海国的军队,以“倾国之师”南下,其时渤海国共分八部,称“八旗”,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青狮”、“白麟”、“金猊”、“玄豹”,每旗精锐骑兵4万人,合计32万人,加上原珉军“关山铁骑”8万,总计40万人。

听闻渤人骑兵南下,李鸿基和张先仲停止了内斗,合兵一处,北上迎敌,但因二人猜忌过深,相互不能配合,加之内斗和瘟疫横行,兵士死亡极多,是以根本无力抵挡渤人骑兵的进攻,几场大战之后,李张所部便损失殆尽,李鸿基战死于乱军之中,张先仲被俘,后在北京凌迟弃市。前后不到一年时间,渤人骑兵便横扫中原,一统天下。

取得中原政权之后,渤人骑兵又先后平定了蒙古、维疆、康藏等地,并将哈萨克三帐之地收入版图,加上原有的渤海国故地,建立了一个幅员辽阔的大帝国。在中原人官员的建议下,新帝国仍然定都北京,国号为“乾”,取“开新天地乾坤”之意。

定都北京之后,真玉登基称帝,年号“乾丰”,为开国皇帝。真玉去世后,大乾帝国先后又历经舜致,宁煦、荣方、全隆、佳庆、韶光、显凤,彤郅八个皇帝,延国祚二百余年,今年年初年轻的彤郅皇帝穆麟德·承纯刚刚去世。

彤郅皇帝的骤然去世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轩然大波,9075年2月1日,美国《纽约时报》和《芝加哥每日论坛报》同时在头版刊发了一则极短的报道,正文只有14个英文单词:“来自大乾的电讯表明,这个国家的内战将无法避免。”

次日,这两家报纸又在显要位置刊发了一篇报道,称虽然纯亲王之子(即光旭皇帝承田)已被选为接班人,但彤郅皇后鄂鲁特·灵音却身怀有孕,如果她能诞育一位皇子,则帝位之争必将趋于激烈。报道说,传言皇后因为大臣上奏称皇后怀的不是皇家血脉已经自尽,但无法得到证实。

此时距离年仅19岁的彤郅皇帝驾崩正好一个月,尽管大乾帝国竭力给她的臣民和世界营造一个印象:大乾帝国的形势一片大好,而且是越来越好。但在这大好形势下,西方人似乎并不领情。2月3日,这两家大报的头版上就同样刊登了一则短消息:“传言说,因皇位继承问题,北京已经爆fā

骚乱。”

有关紫禁城红墙内阴谋的种种揣测,在西方世界蔓延,发酵。彤郅皇帝的不幸去世,吸引了西方媒体的高度关注,这无疑是因为大乾绝对无可否认的大国(不是强国)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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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少年皇帝之死

《芝加哥每日论坛报》在得到彤郅死亡的消息后,发表了一篇题为《英国与大乾》的文章。文章认为,彤郅皇帝统治着3亿多的庞大人口(英德当时的一些地理学家甚至估计当时乾国人口在4.5——5亿),远远超过大英帝国(包括所有殖民地)的2.8亿人口,两国人口相加,就等于人类总人口的半数以上,这是人类历史前所未有的事情,英乾两国无可争议地是世界上的最大的国家。

如今这个与英国一般伟大的国家失去了他们的领袖,世界当然表示了浓厚的兴趣。官方公布彤郅皇帝的死因为伤寒后,一时之间,关于伤寒的基本知识就成为西方各报争先报道的内容之一,以满足读者的强烈需求。林逸青看到的报纸当中,有大量的各种篇幅的报导。

伤寒之外,有人认为彤郅皇帝少年荒唐,私生活不够检点,沾染了严重的性病。这些疾病与伤寒协力,摧毁了这个少年天子。而研究家们争论不休的,就是谁该对彤郅皇帝的放荡负责。在这些责任人中,公认的、首当其冲的就是仁曦太后和敬亲王。

仁曦太后被攻击的理由,是因为她过度干预了儿子的私生活。传言她并不喜欢皇后鄂鲁特·灵音,以至于彤郅皇帝不敢与皇后同房,却也不愿按照仁曦的心意,去临幸她所钟意的明妃福姹·兰萱,于是经常独宿养心殿,为了解闷,他便开始偷偷溜出宫去寻花问柳。而为了防止被官员们撞上,他还不敢去高级娱乐场所,尽选择那些低档的、官员们不常去的地方,结果沾染了一身的性病。

敬亲王被攻击,则因为正是他儿子承明,充当了皇帝寻花问柳的伙伴。而敬亲王又以从儿子那里逼问得来的实情,作为向皇帝进谏规劝的砝码,导致与皇帝关系紧张。

彤郅皇帝终于病倒了。在他病重无法办公的时候,任命了自己的老师李高阳代行批答奏章,李高阳很谨慎,只敢批示“知dào

了”、“交该部议”等无关痛痒的话。一周后,在亲王们的请求下,彤郅皇帝同意,除了汉文奏章让李高阳代批外,敬亲王代批满文奏章。仁曦太后则召集军机和御前大臣,发表了重yào

讲话,谈了一个小时之久,大意就是皇帝如今都无法亲自批阅文件,要大家想想办法。敬亲王带头表示,自然还是要请太后出来掌舵。仁曦指示“兹事体大,尔等当先奏明皇帝”。次日,彤郅皇帝在病榻前召见敬亲王,亲自交办该事,“天下事不可一日稍懈,拟求太后代阅折报”,并叮嘱敬亲王“照常好生办事”,“语简而厉”。随后,就发布上谕,由太后批阅裁定折件,敬亲王的批阅奏章的权力,就又消失了。

比批阅奏章的权力更重yào

的,是接班人的问题。

彤郅皇帝死后,有关其接班人的选择乃至争论过程,在官方文件及正式刊物当中没有任何记载,而在民间流传的传闻当中,却存zài

大量的离奇和耸人听闻的版本。

说法之一,是当时皇后鄂鲁特·灵音身怀有孕。如果真是如此,当然必须等待她的临产,如果所生是男孩,继承人问题迎刃而解,如果所生是女孩,则再另行挑选接班人。而仁曦太后当时表示:“皇后虽已有孕,不知何日诞生,皇位不能久悬,宜即议立嗣君。”

敬亲王则认为:“皇后诞生之期不过数月,应暂秘不发表,如生皇子,自当嗣立,如所生为女,再议立新帝不迟。”其他王公大臣也几乎赞同敬亲王的意见,但仁曦太后却坚决反对,最后仁曦太后的意见压倒了敬亲王,光旭皇帝得以即位。

这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段子,其实连野闻都称不上,其来自约瑟夫·普利策写的一篇发表在小报上的名为《乾宫秘闻》的连载,已经被无可争辩地确定为“臆造”——彻头彻尾的民间故事而已。作者创作彤郅皇后怀孕的灵感,据估计就是来自于那与大乾御史们一样“风闻言事”的《纽约时报》驻华记者。

说法之二,彤郅皇帝曾想立自己寻花问柳的哥们、敬亲王之子、贝勒承明为接班人。据说彤郅皇帝已经要求其老师李高阳在病榻前起草这一传位诏书。但这一说法同样源自普利策的连载,被世界范围内大量辗转摘引后,添油加醋,最后说是李高阳心中害pà

,起草完后就到仁曦那里去汇报,仁曦一看大怒,下令将皇帝“尽断医药饮膳”,活活饿死了这位亲生骨肉、少年天子。

说法之三,则是从下一辈的“普”字辈选择,这一辈居长的是当时6岁的普伦,但普伦的父亲承治却是从远房过继给隐志郡王宜伟(韶光长子,显凤皇帝和敬亲王的长兄,早夭)的,不是近支亲室,血统不纯。这说法,也是源自于普利策的作品而被广为转载,极不可靠。

尽管以上说法的来源都相当不靠谱,但也大致列举了当时可能的接班人选。从各方面衡量下来,承田(光旭)作为接班人的确是相当合适的,尤其在血统上,他不仅是纯亲王奕环之子,最纯正的天潢贵胄,而且其生母、纯亲王福晋正是仁曦太后的嫡亲妹妹,也就是说,仁曦太后身兼承田的伯母和姨妈双重关系,这是其他皇侄们(包括敬亲王的儿子们)所无可比拟的。

而彤郅皇帝死后不久,皇后鄂鲁特·灵音便也突然宣bù

流产,更使得外界议论纷纷。

根据大乾官方公布的文件,这位皇后因为过于悲痛,“毁伤过甚,饮食俱废”,遂导致了流产。官方对她的评价很高,说她正位中宫后,“淑慎柔嘉,母仪足式。侍奉两宫皇太后,承颜顺志,孝敬无违。”她失去丈夫的悲痛是可以想见的,而一个21岁的健康的年轻女子,会因悲痛过度而导致流产,则是比较离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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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此林非彼林

以《纽约时报》等为代表的西方媒体,乐于从权力斗争的角度来解读皇后的流产,而其立足点就是因为皇后身怀有孕,仁曦为了一己的权欲,居然连亲生的孙子(或孙女)都不顾,迫害皇后致使她流产。这种说法,在普利策的《乾宫秘闻》连载出版后,辗转摘引,几乎成了一种定论与共识,尽管其毫无证据支持。

大乾本土产的野闻,则更有大乾特色的解释:除了“婆媳是天敌”之外,也将焦点聚集在权力斗争上:鄂鲁特皇后将是仁曦太后干预政治的竞争对手之一。各种段子综合起来看,基本说的是彤郅死后,仁曦便有逼皇后流产的打算,皇后无奈,写信给娘家,其父回信只有四字“皇后圣明”。皇后知dào

娘家也没办法了,只好流产。

这期间一些不同寻常的事件的发生也在加剧着人们的好奇心和猜测——敬亲王的长子承明的意wài

死亡,以及御史汪庆琦的被凌迟处死,夷灭三族。

承明和汪庆琦都是彤郅皇帝的伴读,而在彤郅皇帝死后,这两个他最为亲密的臣子也先后死亡,官方公布承明的死因是“骑马坠亡”,但却有传闻说,他是被自己的父亲敬亲王亲自下令处死的。

更令人诧异的是汪庆琦的死因。官方宣bù

汪庆琦犯了“戕害皇嗣”的大罪,对他处以凌迟极刑,并将他的家族成员全都杀死。

汪庆琦的被处决,据说主要原因是他上的一份怀疑鄂鲁特皇后怀的不是彤郅皇帝的骨血的奏折,他在奏折中还不客气的指责总理衙门的一位大臣——刚刚因击败日本而闻名海内的海军大臣林义哲是皇后的奸夫,甚至推断是林义哲和皇后一起下毒害死了彤郅皇帝!汪庆琦的奏折引起了仁曦太后和敬亲王的极大愤nù

,汪庆琦是以被用这个古老帝国的刽子手发明的最为残酷的方式处死了。

尽管汪庆琦的奏折内容只有为数不多的大臣知dào

,但主要内容还是很快传了出去,一些人认为,正是这些不利消息的打击,导致了鄂鲁特皇后的流产。这样的消息流传开来,也对林义哲的名声产生了一定的不利影响。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在皇后流产后不久,林义哲便因病去世。乾国官方对林义哲死因的说法是感染了“瘴疠”,不治身亡;民间则传说林义哲是被御史黄树兰参劾为张元吴昊,惊忧而死。

尽管《纽约时报》和《芝加哥每日论坛报》以及世界各国报刊媒体做了广泛深入的报导,进行了种种猜测,但事情的真相仍然如同古老的紫禁城一般——幽暗、神mì

、深不可测。

林逸青看完了报纸,禁不住又为林义哲的去世感到深深的惋惜。

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除了有林义哲留给他的遗产之外,他能感到庆幸的,也就是发型了——这个时代乾国人的发型和他原来的时空差不多,以短发为主,而不是原来历史时空的大清国,需yào

留辫子。

林逸青正在那里感慨不已,门口突然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林逸青起身将报纸收拾好,坐在了椅子上,定了定神,他已经猜出来了进来的可能是什么人。

笃笃的敲门声响了两下,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林君在吗?”

“请进。”林逸青答道。

门开了,一身日本和服腰插双刀的西乡小兵卫和两名扈从武士走了进来。

西乡小兵卫来到林逸青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身后的两名武士也跟着鞠躬。

林逸青按照日本的礼节鞠躬还礼,西乡小兵卫用恭谨的声音说道:“贵国公使何儒章何先生到访,家兄有请林君过去一同相会。”

“好的,我们一起过去吧。”林逸青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听到乾国公使来访,心里不免有些吃惊。

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大内密探”身份,可能会被这位公使先生拆穿。

林逸青当下随西乡小兵卫出了门,一位扈从武士给林逸青牵过一匹马来,林逸青利索的翻身上马,西乡小兵卫也上了马,和林逸青并辔而行。

林逸青注意到今天的西乡小兵卫不似那天般对自己抱有强烈的敌意,但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仍然是有些怪怪的,

二人默默的走了一会儿,西乡小兵卫看着林逸青,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林君,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希望您能够诚实的回答我。”

“西乡君请问,我一定实言相告,绝不欺瞒。”林逸青感觉到了西乡小兵卫话里有话,他心中暗自警惕,表面上则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答道。

“林君,你是不是就是林义哲?”西乡小兵卫停了马,沉声问道。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是林义哲呢?”林逸青控马向前行了两步,停了下来,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回身微笑着问道。

“请先回答我!林君!是,还是不是?”西乡小兵卫不知怎么,竟然紧张起来,额头满是汗水。

“当然……不是!”林逸青哈哈大笑起来,他有些好奇,为什么死去的林义哲会给西乡小兵卫这么大的压力。

“林义哲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林逸青笑着说道,“我可以确确实实的告sù

你!我绝不是林义哲!”

“那……太好了!”西乡小兵卫的脸上表情不那么紧张了,但仍显得极为严肃。

“您还没有回答我,您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林义哲呢?”林逸青看着西乡小兵卫,追问道。

“你们的相貌很象……”西乡小兵卫叹息了一声,“不仅是相貌,还有……”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的相貌是有些象,但并非一模一样,而且据我所知,林义哲是真zhèng

的文臣,不会武功。”林逸青为了彻底消除西乡小兵卫认为自己是林义哲的想法,又强调了一句,“我们都姓林,祖籍都在福建,算得上是远房亲戚,但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和他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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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公使何翰林

“噢。”听了林逸青的进一步解释,西乡小兵卫点了点头,但神情却变得有些失落。

“幸亏您不是林义哲,否则……”西乡小兵卫看着林逸青,又一次缩下了后面的话。

“如果我是林义哲的话,会怎么样?”林逸青敏锐的觉察出了西乡小兵卫话里似乎隐藏着什么,立kè

追问道。

“我会……和您决斗,为从道哥哥报仇!”西乡小兵卫语气转为坚定,不再是吞吞吐吐的样子,目光也变得坚毅起来,“我知dào

,我的剑术不是您的对手,和您决斗的话,也许会死在您的剑下,但我还是会和您决斗的!您上一次手下留情,我很是感激!但如果您是林义哲的话,我还是要和您决斗!”

听了西乡小兵卫的回答,林逸青想起了刚才看过的报纸中有一张日文报纸登载着林义哲无偿送还侵台日军死者遗骸日人感激莫名的消息,里面特意说明林义哲送还了侵台日军统帅西乡从道的头颅,不由得心中一惊。

林逸青并不知dào

,桐野千穗给他送来的报纸关于日本侵台之役的详情的报导很少,是以他不了解林义哲在此役当中亲自参战并亲手狙杀了西乡从道,以西乡从道的首级祭奠殉国的爱人的实情!

但他此时能够隐隐约约的猜到,是林义哲杀了西乡从道!不然的话,西乡小兵卫是不会问他是不是林义哲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并且说出刚才那样一番话的!

“如果您还是手下留情,结果被我杀死,我会好好的将您安葬,在祭奠完毕从道哥哥之后,再在您的墓前切腹自尽!”西乡小兵卫接着说道。

“现在,这一切将都不会发生。”林逸青心里一阵恶寒,但表面上仍然是微笑着对西乡小兵卫说道,“我不是林义哲,我们是自己人,不必决斗。武士的价值,应该体现在战场上,而不是决斗场上。”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西乡小兵卫面上现出如释重负之色,他看着林逸青,没有再说话,而是在马上恭恭敬敬的又鞠了一躬。

林逸青朗声一笑,抱拳还礼,他知dào

西乡小兵卫已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解开了心结,西乡小兵卫对林逸青的态度完全转变了过来。林逸青觉察出了他身上发生的变化,在心里暗笑不已。

日本人的一根筋,还真应该好好利用一下……

二人重又并骑前行,边聊边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西乡从道的住所。

林逸青和西乡小兵卫到了门前下马,西乡小兵卫引着林逸青前往茶亭,林逸青明白,西乡隆盛定然是在用茶道招待乾国公使了。

果然不出林逸青所料,当他来到茶亭前时,第一眼便看到了桐野千穗的身影。

可能是觉察到了他的到来,桐野千穗转头象是不经意的向他投来轻轻的一瞥。

虽然仅仅是一瞥,但却足以令林逸青呼吸一顿。

桐野千穗微笑着向林逸青和西乡小兵卫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但林逸青知dào

,她的微笑,是给自己看的。

昔年军营里的训liàn

生活虽然刻板艰苦,但自从认识了小桐之后,原本对恋爱一窍不通的他,一下子便成了众战友心中的情圣。

和小桐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对女人的这些细微之处的表现,他已经相当敏锐了。

“想不到在东瀛,竟然能吃到如此妙茶。”座中的一名身穿乾国服饰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赞叹起来。

他在言语当中用了“妙”字,可以说完全沉醉于茶道带来的妙趣之中,竟然没有发觉林逸青和西乡小兵卫的到来。

“何先生过誉了。”西乡隆盛笑了笑,招呼林逸青和西乡小兵卫入座,那名乾国男子这才回过神来。

“这位是林逸青林君,贵国人,现为我鹿儿岛海兵学校的格斗技教官。这位是舍弟西乡小兵卫,现在帝国陆军任职。”西乡隆盛介shào

道,“这位便是乾国驻东京公使何儒章何先生。”

林逸青打量了何儒章一眼,面前的何儒章面方耳阔,浓眉大眼,颇有佛相,他身穿一袭绿色锦袍,头戴一顶镶白玉的小帽,完全是一副文士的派头,不过他身上并无文士的傲然之气,一见便知是个非常和气的人。

林逸青穿的也是乾国服饰,在异国他乡看到本国之人,让何儒章一见便起了亲近之意,不过听到西乡隆盛介shào

说林逸青是鹿儿岛海兵学校的教官,何公使的眉头却不自然的皱了一皱。虽然他的这个表情动作非常的细微,而且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林逸青看在了眼里。

林逸青猜到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由得在心里暗笑了一声。

“草民林某,见过天使大人。”他尽量学着这个时代的口气,上前对何儒章叩拜了下去,一派激动之情,“身在异国,能得见天使容颜,何其幸也!”

“不敢不敢!林先生快快请起!”何儒章见林逸青一见到自己便行起了叩拜大礼,心中一喜,赶紧起身上前将林逸青扶住,不让他叩拜下去。

“此是私会,林先生万不可拘礼。”从刚才这一拜之中,何儒章已然断定林逸青心存故国,是以言谈间满是谦和之意。

此时桐野千穗已然取过了茶壶,给在座的四人重新斟好了茶,何儒章接过茶碗品了一口,正欲和林逸青攀谈,却见一名日本武士引着一名乾国中年仆妇走了进来。

何儒章认出了这名中年仆妇正是自己家的仆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眉头便拧了起来。

没等引路的日本武士通报,这名中年仆妇便看到了何儒章,立kè

急步奔了过来。

看到自己的仆人如此的没规矩,在日本人面前丢了自己的体面,何儒章心中不快,他强忍着没有发作,但当他注意到仆妇一脸的惶急之色时,想到了一件事,面色不由得一变。

“老爷!老爷!您……快点回去看看吧!”仆妇冲到何儒章面前,一下子跪在了那里,“小姑奶奶……只怕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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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救人

“怎么回事?”听到仆妇的话,何儒章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

“小姑奶奶……这个月……便一直沥沥淅淅的……没有止住,今儿早上……一下子就……依小人看,怕是‘血山崩’啊!”仆妇惶急的回答道。

虽然她碍于男女有别,话说得吞吞吐吐,但表达的意思却是相当明确的。林逸青听到“血山崩”这个词,立kè

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韵晴这丫头,她怎么会……唉!”何儒章重重地跺了跺脚,长叹一声,对西乡隆盛说道,“南洲先生,今日真是不巧,舍妹韵晴突然患了血漏之症,病势垂危,我这便告辞了,回去看看,唉!”

西乡隆盛听了翻译的解说后,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既是令妹病重,先生便请赶紧回去。”西乡隆盛说着,转身看了看桐野千穗,“千穗精通医道,不妨随何先生前去看看,或有帮zhù

。”

“桐野小姐既然精通医道,便请救救舍妹!”何儒章本来正为医生的事发愁,听到西乡隆盛说桐野千穗精通医道,登时大喜过望,上前向桐野千穗长揖为礼,恳求道。

林逸青当然明白何儒章因何如此,在这个时代,对于“男女授受不不亲”这一块儿,要求得还是相当严格的。

“先生勿忧,小女这便去准bèi

。”桐野千穗鞠躬还礼,柔声说道。

“那便多谢桐野小姐了。”何儒章感激道。

桐野千穗起身下去准bèi

,林逸青想了想,对何儒章说道:“在下亦粗通医道,曾与游方医者处得一二秘方,配以针灸,专治血漏之症,何大人若是同意,在下愿随桐野小姐一道前去,为桐野小姐之助。”

林逸青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的确有治血漏之症的法子。当然,他并不是和什么游方的江湖郎中学的,而是得自于中医世家出身的小桐的传授。

那还是一次野外执行任务期间,他们参加行动的特种兵小分队在一处偏远山区的村子里借宿,借宿的村民的女儿新婚之夜未待洞房便血如山崩,由于村子所在位置过于偏僻,找不到医生,新娘流血不止,很快没了呼吸,家人都以为她死了,并迷信的认为她不吉利,要草草将她埋葬。但小桐却从新娘棺材里流出的血判断出了她还有救,阻止了村民们把她下葬。她一番针灸下来,新娘竟然奇迹般的醒转,小桐随后又给她配制了草药,总算将她救了过来。当时特种兵小分队的战友们目睹这一惊险场面,无不拍手称奇,称小桐为“女华佗”,村民称她为“神医”。而对于中医兴趣浓厚的林逸青当时便向小桐请教,小桐也毫无保留的将治这种病的方法教给了他。

他那时根本没有想到,小桐教给他的东西,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作为一名军人,他其实更多的习惯了去救人而不是去杀人。

“如此便更好了!那便请林先生与桐野小姐一道随我前往!”何儒章担心妹子安危,听到林逸青说有治此病的秘方,立kè

便同意了。

当下计议停当,桐野千穗收拾好了药箱,上了何儒章带来的马车,林逸青则和何儒章一道骑马前去。

到了何儒章所在的乾国驻鹿儿岛领事馆,一名领事馆工作人员和何家的管事仆人正候在门前,见何儒章等人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她……怎么样了?”何儒章看到管家面色不好kàn

,心里一沉,立kè

问道。

“小姑奶奶……这会儿昏过去几回了……大人……”管事嗫嚅着说道。

“请大夫了没有?”何儒章顿足道。

“派人去请了,可是……都是男人……找不到女大夫……”

“糊涂啊!糊涂!都什么时候了!”何儒章顾不上去骂管事,“多亏我带了大夫来!”他转头对桐野千穗和林逸青说道,“烦劳二位了!快请!”

桐野千穗点了点头,管事见到来了女医生,面现喜色,急忙迎了上来,先作了一个揖,然后便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一溜小跑的引路。桐野千穗快步跟上,林逸青则走在她的侧后。

几个人来到了何儒章的妹妹何韵晴的房间,林逸青远远的便听见了里面焦急的呼唤声。

“便请千穗小姐进去救治病人,在下是男子,不好进入女子卧房,如果千穗小姐方便,便请将病人所流之血着人拿出,给在下一观。”林逸青用日语对桐野千穗说道。

“好的。”桐野千穗向林逸青微微一躬,然后便进了房间。

看到林逸青竟然谨守礼法,为了保全妹妹的名节,不进妹妹的房间,何儒章不由得暗暗点头。

桐野千穗在报信中年仆妇的陪同下进到了房间里,看到来的是一位日本女大夫,房间内的一名奶妈模样的中年女人和几名侍女全都面现喜色,赶紧给桐野千穗搬过了椅子,让她在床边坐下。

桐野千穗坐下之后,将药箱放在一边,定了定神,仔细的观看起躺在床上的病人的情况来。

躺在床上的是一名年轻的姑娘,年纪约20几岁,她粉面桃腮,眉目如画,生得极是标致,只是现在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面色已然变得惨白,并且已然又昏厥了过去。

桐野千穗先用手指试了试她的呼吸,发觉她的气息很是微弱,桐野千穗又搭了搭她的脉搏,发xiàn

她的脉搏也相当微弱。

身为武士家的女儿,桐野千穗精通医道,她知dào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给病人止血。她想了想,打开了药箱,取出了里面的几味药,向周围的侍女们吩咐起来。

何家的侍女们显然不懂日语,听到她的吩咐,一个个全都脸现茫然之色。看到她们听不懂自己的话,桐野千穗不由得着急起来,脸上现出潮红之色。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将她说的话全都翻译了过来,侍女们听明白了桐野千穗要她们准bèi

什么,立kè

忙碌起来。

“千穗小姐如有吩咐,可先说给我听,我来告sù

她们如何做。”林逸青翻译完毕,又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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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神针止血

“好的,谢谢林君。”桐野千穗答道。

桐野千穗先吩咐侍女们取来砂锅,装上净水,放在火炉上烧煮起来,她亲自动手从药箱里捡配药材,在发觉还缺少几味药材之后,她便要过纸笔,写了出来,命侍女拿给林逸青看,林逸青将日文药名翻译过来,然后交由何家的仆人,由他们和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一道前去药店购买。

桐野千穗又命侍女们取来铜盆,盛满净水,她和何韵晴的奶娘及两名年长的侍女一道,动手褪去何韵晴的衣裙,将毛巾用温水沾湿,给何韵晴擦拭起体下的血污来。

因屋内都是女子,何儒章虽是兄长,也是不能够进入的。虽然时间现在只过了几分钟,但他在外边等得心焦,却感到有如度过数日一般。

“林先生,桐野小姐要如何施救,可否告sù

我一二?”何儒章实在忍不住了,向林逸青这个“同步翻译器”询问了起来。

“病人血漏不止,桐野小姐所用的,乃是快速止血之法,须将病人身下污血清洁干净,注以药汁,阴处再敷以药物,防止内血崩漏。”林逸青言简意赅的回答道,“此是外用,砂锅内所煮者,当为内服之药,调理气血之用。”

听了林逸青的解说,何儒章心下略定。

很快,何韵晴体下的污血清理完毕,报信的中年仆妇按照桐野千穗的吩咐,将带着污血的毛巾送到林逸青的面前,请他观看,林逸青接过毛巾,一张张的仔细翻看起来。

看到林逸青不避脏秽全神贯注的仔细审视着毛巾上面的污血,何儒章心中感动不已,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林逸青看了一会儿这些沾血的毛巾,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何儒章注意到了林逸青脸上表情的变化,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林先生,您看这……”

“何先生,令妹的身子,平日里只怕是较虚弱的罢?”林逸青问道。

“正如林先生所言。我这妹子的身子,的确很是虚弱。”何儒章叹了口气,说道,“先生不知,我这妹子,乃是家中庶出,年纪最幼的一个。因娘亲去世的早,她幼时忧思过度,不知饮食,身体便弱,长大之后,性情虽无大变,但饮食常常不定,有时又任性胡来,是以身子骨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一次远涉重洋,本不想带她来的,她非要跟来,家母怕她在家中气闷,也想让她出来散散心,是以便准她跟我出门,但没曾想……”

“如此说来,令妹的病症,乃是体弱气虚所引起,加上出门在外,过于劳累所致。”林逸青道,“令妹体弱,这外敷内服之法,只怕难以将血止住……”

“那可如何是好啊!”何儒章急道,“先生不是说,有秘方可治么?”

“秘方是有,只是男女有别,不便马上施展。”林逸青安慰何儒章道,“何先生勿忧,先以桐野小姐之法治治看,如血能止住,再好不过,若止不住,再行此非常之法。”

“好!好!舍妹性命,便全靠桐野小姐和林先生了!唉!”

何儒章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知dào

自己的急躁可能会影响林逸青和桐野千穗对妹子的施救,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不多时,买药的人回来了,将买好的药一包一包交由侍女带进房间,桐野千穗见药物齐备,此时水亦煮沸,便开始将一味味的药称量分量,小心的放入砂锅之中。

“哎呀!又流血了!”一名侍女惊叫起来。

桐野千穗一惊,转头看去,立kè

便看到新换的床单上透出一片暗红。

此时药还未煎好,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额头竟然渗出了汗珠。

刚才给何韵晴擦拭完毕之后,桐野千穗已经给她喂了一粒镇血红丸,就是担心外敷之药没有制好而何韵晴再发血崩,但没想到这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是又出血了么?千穗小姐?”林逸青在门外问道。

“是。”桐野千穗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现在止血之药尚未煎好,林君有什么办法可用么?”

“千穗小姐精通医道,是会针炙的吧?”林逸青问道。

“会的。”桐野千穗感到有些奇怪,“林君的意思,是针炙可以止血么?”

“千穗小姐会针炙,事便成了。”林逸青在心里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千穗小姐听我说针法,认穴施针即可。”

“林君请讲。”桐野千穗道。

“此针法共两组,其一组为气海,足三里,隐白(脾经井穴),二组为百会,督脉腧穴,脾俞,关元。此法可提升阳气,补脾摄血。两组针法需得按日交替使用。”林逸青回忆着小桐教给他的针法,用日语说给桐野千穗听,“千穗小姐可先行一组针法,具体施法为:气海捻转补法,运气留针,足三里平补平泻针法,隐白艾条炙一刻钟。”

“好。”桐野千穗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来到床边坐下,此时何韵晴全身衣物已然去掉,身无寸缕,仅盖有一床薄被,两名侍女上前小心的将被子揭开,桐野千穗手举银针,调匀呼吸,细寻穴位,按照林逸青所言,开始给何韵晴施针。

“其他人等注意照看药锅,针炙止血之后,仍需得药物内敷外服。”林逸青在外边提醒了那些侍女一句,几名侍女在奶娘的指挥下,立kè

分头照看起药锅来。

看到林逸青指挥若定的样子,何儒章一时感佩不已。

时间飞快的过去,此时无论室内室外,寂静无声,仅有药锅水汽翻腾的声音不时传来。

大约一刻钟左右,桐野千穗听到何韵晴发出了一声细微的低吟。

“血止住了!”一名侍女突然发出惊喜的呼喊。

听到这句话,何儒章一时间竟然有些眩晕。林逸青心中也莫名的感到一阵轻松。

桐野千穗也长吁了一口气,停下手来。一名侍女见她额头满是细汗,赶紧上前用手帕轻轻的替她揩去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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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仁心圣女

不多时,药煎好了,桐野千穗顾不上疲乏,在侍女们的帮zhù

下,开始给仍处于昏迷状态中的何韵晴敷药,敷药完毕之后,她又在何韵晴奶娘的帮zhù

下,撬开何韵晴的牙关,给何韵晴灌入了小半碗汤药。

汤药灌入之后,何韵晴虽然仍是昏迷不醒,但呼吸渐趋平稳,面色也有了一丝红晕。看到何韵晴的病情稳定下来,桐野千穗舒了一口气。

“病人病情如何,可否方便我等入内探视?”林逸青许久没有听到桐野千穗说话,看到何儒章又变得焦急起来,便开口问道。

“没事了,大家请进来吧。”桐野千穗明白林逸青如此询问的用意,立kè

回答道。

听到林逸青翻译完毕,何儒章迫不及待的走进门去,林逸青跟在了他的身后,也进入到了房间之中。

何儒章快步来到妹妹的床前,看到妹妹双目紧闭,有如熟睡一般,想起她刚才经lì

的生死之险,心中难过,险些掉下泪来。但他明白此时不是掉泪的时候,他平稳了一下情绪,起身对桐野千穗说道:“桐野小姐大德,我何家满门上下,感激不尽。”

何儒章说完,向桐野千穗长揖为礼,桐野千穗起身鞠了一躬还礼,没有说话。

“今日舍妹得保性命,也多亏了林先生。”何儒章举手向林逸青作揖道。

“份内之事,何先生不必客气。”林逸青还礼毕,目光随即转到了床上的何韵晴身上。

此时的何韵晴只穿了贴身的小衣,身上盖了一层薄被,窈窕身形若隐若现,但林逸青紧盯着她,眼中却并无丝毫亵渎之意,而是闪过一丝关切之色。

“林先生,您看,舍妹是不是还会……?”何儒章觉察出了林逸青的眼神变化,立kè

问道。

“桐野小姐针法得当,又敷了药,应该不会再流血了,只是按理说施过针炙之后,令妹当会醒转,可现在仍然昏迷……”林逸青转头看着何儒章,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到林逸青的话,何儒章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刚要问林逸青可否有让妹子尽快醒来的办法,却见躺在床上的何韵晴猛地从被窝里伸出了手臂,一把抓住了站在床边的桐野千穗的手。

“娘!……娘!你别走……”她急促的喘息呼唤着,身子也开始抽搐起来。

听到她的叫唤,桐野千穗脸上一红,但她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开,而是任由何韵晴握着。

看到昏迷中的妹妹竟然说起了胡话,何儒章再也忍受不住,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小妹……”

“何先生勿忧,令妹乃是因失血过多,昏迷之中想念至亲,是以才如此说话。”林逸青面现喜色道,“如此表明令妹求生之念甚强,当能醒转。”

“噢?”听了林逸青的话,何儒章收泪问道,“先生何以知之?”

“何先生可知,医者以针砭药石之力救人,针砭药石之力尽,则需病者自救,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者也,病者能否活命,当看其是否对人世抱有求生之念,恋恋之意,”林逸青看着紧握着桐野千穗纤指的何韵晴,叹道,“今日若是令妹慈亲在前,以温语唤之,当可令其复苏,只可惜……”林逸青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dào

,现在能用的办法,都已经用了,而何韵晴能否醒来,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听了林逸青的话,何儒章明白过来,不由得连声叹息。

“娘……娘……”何韵晴又开始呼唤起来。桐野千穗轻握着她的手,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

“娘……在……娘……在……”她轻声的用不太熟练的中原官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呢喃着。

何儒章吃惊地看着她,不知不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林逸青没想到桐野千穗竟然会这么做,心中一阵暖流涌动。

“好孩子!……”看到这感人的一幕,立于一旁的奶娘也禁不住掉下泪来。

何韵晴每唤一声,桐野千穗便柔声应答一句,看着年龄比何韵晴还小却充满了母性光芒的桐野千穗,林逸青感到自己的心变得分外柔软起来。

听到桐野千穗的回答,何韵晴象落水者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紧紧抓住桐野千穗的手,身子慢慢的放松下来,不再抽搐,呼吸也渐渐的平稳下来。

“多谢桐野小姐……”何儒章哽咽着说道,“何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桐野小姐……”

“请何先生放心,我会陪着她在这里,直到她醒来。”听了林逸青在一旁的翻译,桐野千穗明白何儒章想向她要求什么,立kè

用日语回答道。

林逸青将她的回答告sù

了何儒章,何儒章感激不已,连声称谢。

“今日之针法,千穗小姐已经知晓,明日需用针法,我会写于纸上,给千穗小姐备用。”林逸青又对桐野千穗说道,“如此交替施针,辅以药食,几日内当可令何小姐病愈。”

“有劳林君了。”桐野千穗点头道。

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林逸青又观察了一下病人的情况,确定无大碍之后,便和何儒章一起退出了房间。

“今日多亏了林先生。”何儒章对林逸青称谢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袖手旁观而已,桐野小姐仗义出手,真真令人可感。”此时的林逸青眼前还浮现着桐野千穗方才的美丽倩影,禁不住感叹起来。

“日本受我天朝礼义教化,故能生此仁心之女。”何儒章点头道,“真不知该如何答谢于她才好。”

听到何儒章略显迂腐的话,林逸青只是微微一笑。

其实也难怪,林逸青知dào

,这个时代的乾国,应该也是和中国历朝历代一样,奉儒家学说为正统,是以何儒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还要去为令妹预备药品,以待明日需用,这便告辞了。”林逸青担心何儒章问他的出身来历,而他现在还没想好说词,是以借机赶紧告辞。

听到林逸青是要为妹妹准bèi

药品,何儒章便没有留他,而是亲自送他到门口,又拜谢了一番,并安排自己的马车送林逸青回去,一直目送林逸青坐马车离开后方才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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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欲为朱序

当夜,何儒章在自己的日记中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日本虽传自中国,流寓日久,风气迥殊。大抵男侗而女慧,形细而质柔。以材武称者,萨摩州外,唯石见、长门,其他不及也。民务农桑,拙商贾。手技尚巧,雕漆瓷铜之作,小而益工。居处结构,喜曲折奇零,乏宏整者,殆地势使之然乎?近趋欧俗,上自官府,下及学校,凡制度、器物、语言、文字,靡然以泰西为式。而遗老逸民、不得志之士,尚有敦故习、淡汉学、砼砼以旧俗自守者。”

“是日至鹿儿岛,见西乡公隆盛。西乡公者,名隆盛,号南洲,萨人也,刚勇好兵,富谋略,有远见。废藩时,以勤王功擢陆军大将。西乡曾议攻高丽,执政抑之。去官归萨,设私学,招致贤士讲中西之学。余与谈,所得甚多,其部下多文武全才之士,除日本人外,大乾及西洋材士亦众,其得人心若此。内有名林逸青者,相貌言行颇类已故之林文襄公,现在西乡处任教习,余甚疑之,天下安有如此相像之人?……余妹韵晴与偕行,突发血崩之症,病势垂危,西乡有养女名桐野千穗,桐野利秋将军之女,慧而美,精茶艺、医道,闻使往救之,林氏在扉外问答相助,教以针炙之术,余妹止血而活,余心大慰。……西乡麾下男女材士若此,日本其兴之速,非为无因……”

七天后,鹿儿岛附近海面,一场海上演习正在紧张地进行着。

“方位122!……距离3!……开炮!”

“雷电丸”训liàn

舰上的一座100毫米法华士前膛炮和1门80毫米前膛炮开火的瞬间,训liàn

舰上闪出一阵火光,而在靶船附近闪出几朵浪花,两弹全失。

“开足马力,全速前进!……”

在命令从上村彦之丞少尉口中传出后,接着又是一道命令传了出来。

“敌舰六寸口径炮弹击中首甲板炮位!炮长阵亡!五人受伤!”

而在他身旁的大副则立即接口说道。

“把炮长尸体抬到军官室!伤兵运进舱内!……”

接连的命令从大副的口中吐出,一场简单的射靶训liàn

,被上村彦之丞添加了不少东西,通过口头模似战场伤亡,以便训liàn

海兵学校的学员和新募水兵的战场应对能力。

“二炮长去指挥首甲板炮位!以最大射速开火!敌舰进到火炮射界,不必等待命令!立即开炮!……”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拖靶帆布上接连出现弹孔,而训liàn

学官们的命令也熟练起来后,上村彦之丞心下才稍觉满yì



上村彦之丞出生于鹿儿岛,毕业于日本海军兵学校第4期,曾先后在“筑波”、“云扬”、“雷电丸”等舰上服役。这一次是“雷电丸”训liàn

舰的第一次远洋训liàn

,这次炮术训liàn

之后,接下来的就是远海巡航训liàn

,驶向远洋一直是上村彦之丞这个炮舰舰长的梦想,只不过他从未想到自己的第一次远洋,是在训liàn

舰上,而非他想象的巡洋舰。

“鸣响船钟,战斗结束。”

清脆的船钟声响起后,上村彦之丞看到扮演敌舰的“千代田形”号舰发来了旗语。

“命中五发。”

甲板上焦急等待的众人一看到命中五发,顿时就是一阵叹息声,他们一共打了50发炮弹,却只命中了5发,刚刚达到百分之十的命中率,如果是在战场上,在敌舰火力干扰下命中率只会更底。

“命中率是用汗水换来的!快快!……立即训liàn

!”

“训liàn

!训liàn

!训liàn

!为了天皇陛下!为了日本!”

一阵叹息声后,训liàn

舰上再次沸腾了起来,日本水兵们和军官们再一次按照训liàn

科目,进行着紧张的训liàn



在他们训liàn

的时候,上村彦之丞却是走出舰桥朝着北方看去,他知dào

今天是海军军官学校的开学日,对于这所海军军官学校,他的心中隐隐有着一丝期待,这种期待可以说是海军内每一个出身萨摩藩的海军军官共同的期待。

虽然征伐苔湾之役失败,日本海军损失了全部主力舰船,几乎可以说全军覆没,但上村彦之丞认为,只要海军学校还在,日本海军就不会灭亡!

“但愿鹿儿岛能改变一切吧!”

上村彦之丞心下期望着的时候,“雷电丸”开始返航了。

“雷电丸”缓缓的驶进锦江湾,此时的上村彦之丞并不知dào

,远处的山崖之上,有两个人正望着他们这一支小小的演习舰队。

“想不到倭人虽有闽台之败,仍孜孜讲求水师。”何儒章看着海中行驶的日本军舰,沉声说道,“而我大乾水师,自林文襄故去,只怕又要裹足不前了。”

“是啊!林文襄一去,为日本去一大敌也!”林逸青叹道。

何儒章听到林逸青谈起林义哲,望着在海面上渐渐远去的日本军舰的背影,一时默然无语。

自那天林逸青助桐野千穗用针灸止血救得何韵晴性命后,何儒章感激之余,对林逸青存了爱才之意,有心想要招揽他回国效力,是以借着二人独处之际,不时出言试探。

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林逸青是心念故国的。

“何大人此来东瀛,所闻所见,想必深有感触。”林逸青又说道。

“瀚鹏,你既然知晓日人用心,为何却要投身日人阵营,传授其战技,为日人所用呢?”何儒章看到四下无人,立kè

将心中存zài

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我曾去过海兵学堂,见你教授日兵战技,较西洋战技更胜之。你如此以绝学倾囊相授,难道不怕他日母国受此等日兵侵陵么?”

“林某所为此,不过欲为朱序耳。”林逸青笑了笑,“大人放心,我教授出来的日人官兵,日后当为我大乾所用,断然不会与大乾为敌的。”

“欲为朱序?”饱读史书的何儒章当然明白“朱序”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一时间心头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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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神秘的跟踪者

“有些事情,现在对何大人说,还有些早。”林逸青正色道,“我现在只能告sù

何大人,日本三五年之内,当有大乱,我欲为朱序,便是要利用这一绝好机会,削弱日本,使其不再为我大乾之患!”

“日本会有大乱?”何儒章大吃一惊,但他马上便想起去年日本发生的“佐贺之乱”,有些明白过来。

林逸青点了点头,他想起了梦中的林义哲,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得激昂起来:“林某心系故国,未有一日敢忘自己身流何血,纵然身死,而国家之血脉得存,是即所以报国也!”

听了林逸青的话,何儒章感到似乎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令他也变得激奋起来,“不知瀚鹏所谋,计划为何?若能有用得着我何子巍处,便请明言!”

“林某之谋,确要何大人帮忙,方能成事,个中详情,容日后相告。”林逸青瞥了一眼远处的林中两名武士的身影,冲何儒章使了一个眼色,平静的说道。

林中,萨摩武士原田正男看着和乾国公使并肩而立的林逸青,转头对同伴清宫十门卫说道:“这个家伙似乎和那位公使先生谈得很好啊!”

“哼!他毕竟不是日本人,来这里投靠南洲先生,可能别有所图。”清宫十门卫的手情不自禁的搭上了腰间的武士刀,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逸青身上,没有一刻离开,“说实话,我不明白南洲先生为什么喜欢他,我不信任这个人。”

尽管林逸青已经得到了西乡隆盛和桐野利秋等人的信任,并且成为了兵学校的教官,但在萨摩武士当中,仍然有一些人对林逸青抱有敌意。他们二人便是奉了某人之命,来监视林逸青的。

“南洲先生喜欢他,是因为他的过人武技吧。”原田正男说道,“我看过他在兵学校教授格斗战技,的确非常厉害,学生们学到了很多东西,都非常佩服他。我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在把自己的武技传授给我们的人,没有耍花招。”

“想要获取我们的信任,当然要拿出真zhèng

的本事。”清宫十门卫点了点头,“筱原君那样剑技高超的武士,都不是他的对手,南洲先生当然会看重他了。”

“清宫君,你不觉得,这个人,和一个人很象吗?”原田正男又看了看林逸青,此时林逸青转过身,正和何儒章走下山坡,他刚好能看到林逸青的面容。

“你是说,林义哲?”清宫十门卫眉头一皱,问道。

“对!”原田正男说道,“我从没看到过两个人会如此的相象,而且他们还都姓林,会不会是……”

“你是说,他会是林义哲的孪生兄弟?”清宫十门卫明白了过来。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原田正男点了点头。

“那他为什么要来日本呢?”清宫十门卫又问道。

“我觉得,他可能一直就存zài

,并且作为林义哲的替身出现,只是没有人知dào

而已,而现在林义哲死了,他无法再留在乾国,只好逃到日本来。”

“从乾国逃来日本?为什么?”

“你要知dào

,林义哲的死,是非常突然的,这当中可能有什么我们不知dào

的隐情,所以……”

“我明白了。”

此时林逸青已经和何儒章下了山坡,向林中走来,两名武士不再说话,而是小心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东京,赤坂冰川町,吟雪居。

吟雪居是胜海舟在东京的宅邸,自从他辞去明治zf参议和海军卿的职务之后,便一直闲居在此,吟诗作画,为文著书,过着文人隐士般的生活。

“海舟先生,还请看在国家危难,正是用人之际,出山吧!”一身西装盘膝而坐的伊藤博文,看着正在那里挥毫泼墨的胜海舟,身子前倾,头低了一下,微微一躬,诚恳的说道。

由于征台之役的失败,日本海军损失了全部的主力舰,急待重建,而海军卿一职一直空缺,今天的伊藤博文,是奉大久保利通之命,来请胜海舟出山担任海军卿主持日本海军大局的。

任凭伊藤博文怎么劝说,胜海舟依旧没有回答,而仍是专心致志的作画。

又过了好一会儿,胜海舟画毕,这才转头向着伊藤博文微微一笑。

“伊藤君,请过来一观此画。”

虽然心下焦躁不已,但伊藤博文表面上却并未显现出来,他起身上前,来到了桌前,观看起胜海舟刚刚画好的这幅画来。

胜海舟画的虽然是一幅乾国传统的水墨写意画,但画的内容,却不是表达文人雅士闲情逸趣的花鸟山水,而是一艘破浪航行的战舰!

虽然胜海舟用的是写意笔法,但这艘战舰的细部描画仍然十分清楚,使得伊藤博文一眼便认出了画中战舰的身份。

胜海舟画的,就是他当年曾担任舰长并指挥过的“咸临丸”号!

“咸临丸”号是一艘配备三桅帆的蒸汽动力战船,是德川幕府继“观光丸”之后的第二艘装备有西式螺旋桨的初级军舰。后被幕府用作长崎海军讲习所的练习舰,之后参加了戊辰战争。明治zf接收后作为北海道开拓的运输船使用。9071年9月运送片仓氏旧臣前往北海道小樽途中,在北海道木古内町和泉泽冲遭遇暴风雨,于更木岬沉没。

“咸临丸”号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它作为幕府第一艘往返太平洋两岸的舰船而广为人所知。

江户幕府在同美国签定通商条约后,于9060年1月向美国派出使节。就是在那一次,胜海舟要求乘舰随行,经幕府批准,胜海舟担任“咸临丸”的舰长。

“咸临丸”从浦贺港出发,一路战胜了太平洋上的惊涛骇浪,历时37天,到达美国旧金山,这是日本人首次横渡太平洋获得成功。也是胜海舟第一次远渡重洋,见识到外面的大千世界。

看到这艘如今已然成为历史的军舰,伊藤博文也是感叹不已。

“若不是那一次横断太平洋,恐怕至今仍是那井里之蛙。”胜海舟慨然长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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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无法忘却的对手

“咸临丸”是幕府从荷兰购买的军舰,排水量虽然仅有400余吨,但它却是集中当时最先进的科学技术造成的,回到日本后,也是日本最新式的军舰。但作为幕府当时最为先进的军舰,在管理和使用方面,依然沿用封建时代的陈规旧习,位居高官的人不学无术。在“咸临丸”上陪乘的美国军官布鲁克曾嘲讽日本的海军军官毫无海军知识,胜海舟对此极为愤慨。那时的他已经意识到,现代化的舰只必须由掌握现代科学技术的人去操纵,而且人与人的关系也必须与之相适应,这样才能使先进的军舰发挥应有的作用。

可以说,“咸临丸”号改变了胜海舟的一生。

在到达旧金山后,胜海舟亲身接触并观察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美国社会,在那里的耳闻目睹使他更加深信,应该不计门第和身份,打破封建的藩篱和束缚,为有才能的人提供发挥作用的机会。

“伊藤君可知,这‘咸临丸’建成入役时,是日本最先进的军舰,但在短短数年之后,便沦落为运输船了。”胜海舟对伊藤博文说道。

伊藤博文立kè

明白了胜海舟的意思,禁不住叹息起来。作为曾经横渡太平洋的“名舰”,“咸临丸”参加了戊辰战争,因为舰况性能较其它军舰相比已经相当恶劣了,是以只能担当运输任务,就这样“咸临丸”还差一点儿被明治zf军俘获。

胜海舟说这番话,指向是十分明显的!

现在的日本海军,除了在9071年从英国商人手中购入了一艘舰龄已达18年、经过翻修的快速炮舰“筑波”号外,再未增添一艘新军舰。也就是说,日本海军的舰艇更新,实jì

上已经停滞了。

而乾国海军在这一期间,却一直在不断的增添新舰,而且大部分都是乾国自己生产的新式军舰!

现在的伊藤博文,终于明白为什么胜海舟不肯出山了。

“我明白海舟先生的意思了。”伊藤博文叹息道,“当初海舟先生便说过,一旦帝国和乾国之间爆fā

战争,帝国海军在面对乾国海军时,是没有丝毫胜算的,先生的先见之明,如今已然得到印证了。”

“是的!”胜海舟沉声说道,“那些人只看到乾国海军没有铁甲舰,而帝国海军却有两艘,真要打起来,帝国海军的胜算较大。但这只是表象!乾国现在的造船能力,远在我国之上,而且在人才的教育和储备方面,也并不弱于我国!乾国的财力要远比帝国雄厚。战争伊始,帝国海军可能会占有些许优势,但时间一久,帝国海军必败无疑!以乾国的财力,难道不会从法国购入铁甲舰,和帝国海军对抗吗?”

听到这里,伊藤博文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

“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是国力的较量!而不仅仅是一两条船,几门大炮的事!”胜海舟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兵者,国之大计,死生之道,岂能如同儿戏一般,轻易发动!乾国虽然腐朽,但其国力,仍非现在的日本可比!此次征伐苔湾,假使能够战胜,苔湾之土地亦不可能归入日本版图,最多不过勒索些赔款而已!一旦战败,便是万劫不复,再无崛起之机!乾国为东亚宗主之国,已有多年,一向轻视我国,视日本同朝鲜、越南、琉球等无异,假使此次日本能够战胜,乾国遭遇如此奇耻大辱。必当举国奋起以图报复,不数年必成日本之大敌!拿破仑尚知乾国为‘睡狮’,不可轻易惊醒,而现在zf竟然如此急功近利,以国运为赌注,轻于一掷,伊藤君不以为非,竟然推波助澜。伊藤君何时竟然荒悖不察到了如此地步?”

“海舟先生!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伊藤博文说话的声音竟然变得嘶哑起来,“还请先生以国事为重,出山吧!”

“不知伊藤君可曾听说,乾国海军中,有一艘新锐的巡洋舰,是英国zf赠送给乾国的。”对于伊藤博文恳求,胜海舟仍然没有回答,而是用平和的声音问了一句。

听到胜海舟突然转移了话题,伊藤博文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是有这回事,它原名叫‘海洋女神’号,赠送给乾国之后,名字变成了‘和硕公主’号。”

“这么新锐的巡洋舰,英国人居然能慷慨赠送给乾国,日本什么时候从英国那里得到过如此的优遇?马尾港的三座船坞皆是在法国的援助下建成的,乾国没有花费一文钱,日本何曾得到过法国如此厚待?”胜海舟问道。

“没有。”伊藤博文叹息着摇了摇头。

“乾国的福建船政局所建造的军舰的母型皆来自法国最新锐之军舰的图纸,这种待遇,是帝国海军做梦都不敢梦见的,而乾国海军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这当中意味着什么,伊藤君难道没有想过吗?”胜海舟又问道。

“海舟先生是说,林义哲?……”伊藤博文的声音里竟然少有的带了一丝颤抖。

“对!就是他!帝国海军做梦都无法得到的东西,而这个叫林义哲的年轻官员却能达成目的于谈笑之间!”胜海舟沉声道,“东行先生勇则勇矣,何曾有过这等手腕?这种对手,又岂是东行先生能胜之的?”

“海舟先生说的是,我们都小看了这个人……”伊藤博文轻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颓唐之色。

“我第一次知dào

这个人,还是你伊藤君告sù

我的!”胜海舟点头道,“你以前曾经和我提到过那个叫林义哲的年轻乾国官员,我从那时起便开始留意他,因为我相信你伊藤君的眼光。可伊藤君,出兵苔湾时,你难道忘记了乾国还有一个这样可怕的对手么?”

伊藤博文无言以对,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个人的手腕,绝非常人能比!”胜海舟继xù

道,“伊藤君,你对他的了解,其实只是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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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继承人之论

“海舟先生何出此言?”伊藤博文惊问道。

“伊藤君听说过‘东方魔盒’的传说么?”胜海舟又问道。

“当然听说过!”伊藤博文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子猛然打了个寒战。

“伊藤君,且不说这传说是否真实,单是在普法两国交兵最烈之际,法皇欲以海军攻击普国,为何不选取诸多名臣宿将,却要破格启用孤拔?”

“要知dào

当时孤拔只是一个小小的海军中校,于殖民地服役,一向默默无闻,但却能于众将之中脱颖而出,为法皇破格任用,随后一战成名,而后孤拔为何又能和林义哲成为刎颈之交?这背后难道没有某种关联么?”

听到胜海舟的这番话,伊藤博文的额头流出了冷汗,他掏出手帕去擦的时候,手竟然不自觉的开始发起抖来。

“实不相瞒,伊藤君,这样的人,会让任何一个对手为之毛骨悚然!”胜海舟说道。

“幸运的是,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伊藤博文叹息了一声。

“他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遗产还在。”胜海舟看着伊藤博文,“他为乾国打下的根基,绝不是现在的日本可以轻易撼动的。”

“事已至此,海舟先生可有良策,补牢于亡羊么?”伊藤博文问道。

“至少在十年之内,放qì

与乾国争胜的想法,与乾国和好,甚至订立盟约,一意内治维新,二十年为期,方可挽回今日如此不利之局面。”胜海舟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了胜海舟的话,伊藤博文又一次沉默了。

象是知dào

伊藤博文会有如此的表现,胜海舟看着伊藤博文,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dào

,以伊藤君之胸怀,这‘乾探’的污名,恐怕也是生命中不可承shòu之重。”

伊藤博文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喘息声,还是没有说话。

伊藤博文似乎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而胜海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定定地望着桌面上刚刚画好的画出神。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压抑。

过了许久,伊藤博文才回过神来,他默默的向胜海舟鞠了一躬,胜海舟叹息着鞠身还礼。

伊藤博文出了“吟雪居”,上了马车,胜海舟在门口目送着伊藤博文的马车离去之后,回身来到了桌前,看了看那张画着“咸临丸”号的画,轻轻的嘀咕了几声“咸临”(“咸临”一词取自《易经》,指君臣相互之间感情亲密之意)之后,突然将画稿揉成一团,扔进了故纸堆中。

伊藤博文乘马车离开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日本zf的实jì

执掌者——内务卿大久保利通的居所而去。

见到伊藤博文到来,大久保利通象是预感到了什么,问道:“俊辅,海舟先生不同意出山重整海军,是吗?”

“是的。”伊藤博文叹了口气,找了张椅子略显疲乏的坐了下来。

“原来他担心自己不是林义哲的对手,怕毁了自己的名声,所以不肯出山,现在林义哲已经死了,正是我们追赶乾国的最佳时机,他为什么还不肯出山?”大久保利通面露讥讽之色。

“海舟先生说,林义哲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遗产还在。林义哲为乾国打下的根基,我们是无法撼动的。”伊藤博文答道。

“他竟然会这么说,真是没想到。”大久保利通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了,“林义哲是给乾国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可是,海舟先生似乎忘记了,遗产不会自己发生作用,需yào

有人来继承的。现在的乾国,有能够继承林氏遗产的人吗?”

听到大久保利通的话,原本有些垂头丧气的伊藤博文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也跟着放出光来。

“珉朝万苈皇帝的老师张苴正留下的政治遗产,万苈皇帝和他的继任者,守住了吗?”大久保利通冷笑连连,“我想,林义哲留下的遗产再多,也是不能够和张苴正相比的吧?海舟先生因何认为,乾国现在能有人继承并发扬林义哲的遗产,让日本无法撼动呢?”

“李……李绍泉?”伊藤博文不知不觉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李绍泉,曾文正的学生,这个人未来会是我们强劲的对手,但他远没有林义哲可怕,而且他虽然是林义哲的盟友之一,但并不是林义哲留下的遗产的继承人。”大久保利通点了点头,伊藤博文说出一个名字,他便能接续着谈下去,显示出他对乾国的情况十分熟悉。

“林义哲的老师文博川……敬亲王……他的姑父沈佑郸……”伊藤博文说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文博川是个厉害人物,但他年纪大了,而且听说得了重病,林义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柳原君在北京探望过他,说他已经活不了太久了。”大久保利通如数家珍般的说道,“敬亲王自从亲手打死了儿子为死去的皇帝陪葬之后,已经不再受乾国皇太后的信任,很难再掌权了,我听说他的批阅奏章的权力已经被乾国皇太后收回了,这个人已经不再对日本构成威胁了。至于沈佑郸,林义哲的姑父,事实上的父亲,在林义哲死后,听说也大受打击,得了重病,活不了太久,但他只要在一天,就会接续林义哲的事业,继xù

走下去,算是林义哲遗产的半个继承者,但他也继承不了太久的。”

“贝锦泉,现在的乾国船政水师统领,实jì

掌握乾国海军主力的人,算是乾国海军的司令官,会不会成为林义哲的继承者?”伊藤博文想了想,又问道,“这个人曾在台湾打败过帝国海军,这一次以保护侨商为借口,率领乾国海军攻占了琉球,恢复了琉球王国的政权,手法干净利落,是个很厉害的人。”

“不会。”大久保利通摇了摇头,笑道,“他是一位水手出身的将领,掌握的舰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他并不具有海军司令官的权力,而且一向重文轻武的乾国,是不会看重这样一位没有文官资历的将军的。所以他注定不可能是林义哲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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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名传东京

“那就是说,放眼乾国国内,已经没有可以接替林义哲的人了。”伊藤博文想不出谁还可能接替林义哲的位置,目光中闪过犹疑之色。

“所以我们才要抓紧时间,尽快的抵消林义哲留给乾国的遗产带给日本的不利影响。”大久保利通说道。

“海舟先生不肯出山的话,谁来任海军卿比较好?”伊藤博文将话题又转回到了现实问题上来。

“试试夏本武扬吧!”大久保利通想了想说道。

听到大久保提议夏本武扬担任海军卿,伊藤博文微微一愣,但并没有说什么。

夏本武扬之前没有担任海军卿,主要是“历史原因”——夏本武扬曾受幕府派遣到荷兰学习海军,学成归国恰好赶上戊辰战争爆fā

,他正担任幕府海军副总裁,9068年1月26日指挥幕府军舰在兵库海面炮击了萨摩藩的舰队。后讨幕军进入江户,他拒绝交出军舰,并率8艘军舰和部分陆军一路北上占领了北海道,9068年10月成立“虾夷共和国”并自任大总统。而在维新军攻打五稜郭、自己军队还剩几百人时,为避免无谓牺牲,他主动向维新军参谋黑田清隆请降。夏本武扬本以为死到临头,不料想其才能却被黑田清隆看好,不仅保住了性命,而且在坐了两年牢后被破格录用,成了明治zf的高官。但现在他已经辞官归隐了。

“好。”伊藤博文点了点头,现在除了胜海舟,能够担任海军卿要职的人的确不多了,夏本武扬算是一个合格的人选。

“俊辅,我想知dào

,你觉得,如果请南洲先生来担任海军卿怎么样?”大久保利通突然问道。

“让南洲先生来担任海军卿?”伊藤博文吃了一惊。

“是啊!你认为怎么样?”大久保利通挑zhàn

似的扬了扬眉毛,又问道。

“如果南洲先生肯出山,当然再好不过,只是南洲先生担任这一职务的话,只怕会重提征韩之议了。”伊藤博文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那倒不会,现在的他,想必正在因为乾国海军占领了琉球逼近萨摩而忧心忡忡吧?”大久保利通笑了笑,象是看到了着急上火的西乡隆盛一般。

“甲东一直很关注南洲先生,是不是?”伊藤博文象是猜到了什么,问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不是一直关注我么?”大久保利通冷笑了起来。

听到大久保利通的回答,伊藤博文明白了过来,没有再问下去。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西服头戴礼帽的日本zf官员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将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了大久保利通。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大久保利通打开信封看了一眼,有些好笑的说道。

“你都看过了是吧?说说我们可敬的南洲先生,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大久保利通没有马上翻看,而是向来人问道。

来人看了坐在那里的伊藤博文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俊辅不是外人,不用回避。”大久保利通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南洲先生收留了一个乾国人,待如上宾,并且让这个乾国人担任他的私学校的格斗技教官。”送信人想了想,回答道。

“一个什么样的乾国人?”大久保利通不在意的问道。

“这个人,据报gào

上说,相貌和刚刚去世的乾国海军大臣林义哲非常的相像……”送信人又犹豫了一下,说道。

“和林义哲相貌很像?”大久保利通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立kè

伸出手在信封里翻找起来。

很快,一张用西洋铜版画的笔法描绘的速写画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到画像上的人,大久保的目光不由得一缩。

伊藤博文也凑了过来观看,当他看到画像时,也是吃了一惊。

“真的很象,难道……是孪生兄弟?”伊藤博文脱口问道。

“我们的人也这样怀疑,是以马上做了报gào

。”送信人回答,“报gào

都是用密码电报以最快的速度发过来的。”

“他们为什么这样怀疑?仅仅是因为相貌?”大久保利通问道。

“因为这个人也姓林,也是福建林氏一族,他的名字,叫林逸青。”送信人说着,从信封里找出一张纸,拿给大久保利通看,“如果用中原文字写的话,是这样三个字,按中原语的读音,两个人的姓名是非常接近的。”

大久保利通拿过这张纸,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了下来。

“你去通知他们,再派些干练的人进入鹿儿岛,多注意西乡隆盛和这个林逸青的行踪。”

“哈伊!”送信人应了一声,告辞而去。

听到大久保利通称呼西乡隆盛不再用“南洲先生”这个敬语,而是直呼其名,伊藤博文心里禁不住一颤。

“甲东,你难道以为,他们会是一个人?”看着送信人的背影消失,伊藤博文问道。

“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孪生兄弟,也许是远房亲族,都有可能。”大久保利通说道,“这些都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伊藤博文问道。

“重点是,这个乾国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西乡隆盛的身边!”大久保利通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俊辅,你去给柳原君发电报,问清楚他是否亲自参加了林义哲的葬礼,看过死者遗容没有。我要他确定林义哲真的死了。”大久保利通说道,“另外,告sù

他那个叫林逸青的乾国人的事,让他查一下,福建林氏一族中,是否有这样一个人。”

“我明白。”伊藤博文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去给柳原君发电报。”

大久保利通说完,又拿起那张林逸青的画像,看了起来。

此时的他,不知怎么,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叫林逸青的年轻人,会是一个比林义哲还要可怕的敌人!

大久保利通不会知dào

,从他见到林逸青画像的这一刻,他本人和整个日本帝国的命运,将发生怎样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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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柳原之忆

北京,东交民巷,日本公使馆。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电闪雷鸣之声,柳原前光抬头望去,看到窗外的天空中已然是黑云密布,时不时有闪电划破黑暗,发出阵阵雷鸣声,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眼前的景象,一下子让柳原前光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恍惚中,柳原前光又回到了那个让他刻骨难忘的日子……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柳原前光看着满天的乌云,猛然起身,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柳原君?”木户孝允看着步履沉重的柳原前光的背影,问道。

“我去见他。”柳原前光顿了下脚步,没有回头,而是用有些落寞的声音答道。

“你要去见林义哲?”伊藤博文突然明白了过来,问道。

“是……”柳原前光的声音透着难以言表的痛苦,“我去求他,放过日本……”

“你去求他?”木户孝允哑着嗓子问道,他当然明白,柳原前光这一去,对他自己的个人名誉意味着什么。

“是的……”

“可是……他会听从你的话么?……”木户孝允又问道。

“不试试,怎么能知dào

呢?”柳原前光嘶声说道,“现在……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都应该试试啊……为了日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听到柳原前光的回答,伊藤博文的眼角竟然变得湿润了。

柳原前光不忍心再去看他们,他没有说话,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一位使馆工作人员见到柳原前光出门,担心呆会儿会有雨,便取过了一把雨伞,跟了出去。

柳原前光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来到贤良寺的门口的,他木然的向前走去,直到看到门房和卫兵那惊讶和警惕的目光,才回过神来。

“请问您是哪位?要找谁啊?”门房看着一身西装革履的柳原前光,用不太客气的声音问道。

“麻烦您通禀林义哲林大人一声,就说,故人柳原前光求见。”柳原前光说着,从衣袋里取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同时塞上了一个小小的门包。

“哎哟!柳原大人,使不得使不得!”门房看了一眼这张在他眼中比起中国文士常用的名帖不知要寒酸多少倍的名片,心中本来存有轻慢之意,但名片上的“日本国副使”和“参议”等唬人的头衔和柳原前光自称的“故交”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他接受了柳原前光的名片,但却拒绝了他递上来的门包。

按照规矩,门包可不是谁的都可以收的!

“您先候着,我这就进去给您通报一声。”门房客气地说了一声,拿着名片便一溜小跑的去了。

柳原前光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多时,门房又急匆匆的回来了。

“柳原先生,我家林大人要我带话儿给您,感谢您来探望,只是现下和议未成,公事在身,为避嫌起见,不宜会面。您这就请回吧!”

柳原前光听了门房的话,没有说什么,而是定定的站在了那里。

门房等了一会儿,见柳原前光竟然站在原地不走,不由得很是惊讶。

“柳原先生,请回吧!”门房似乎是意识到了柳原前光打算做什么,催促了他一句。

“他不见我,我是不会走的。”柳原前光神情木然的说着,仍然站在了原地。

门房见他语气固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不再理会柳原前光,而是转身回去,将门关上了。

柳原前光看了看墙内的小楼,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

夜深了。

窗外再次传来闪闪电光,接着便是阵阵的雷声,阵阵电光中,大片的乌云滚腾翻卷,一场大雨眼看便要到来了。

“林君!求你看在你我故交的情份上,不要再逼迫日本了!”

“林君!乾国和日本,不应该永远是敌人!还请给日本留一条生路!不要让两国人民,世世代代,永远的仇恨下去!”

“林君!你我各为其主!我不怪你的所作所为!因为我们都是在为了本国的强dà

而奋斗!日本已经因为贼徒的暴走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还请你高抬贵手,给这个弱小的国家一个机会!”

“林君!我了解你心里的痛苦!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失去了最爱的人!但在日本,同样也有成千上万个家庭失去了父亲、儿子和兄弟!我们大家所遭受的痛苦都是一样的!这次不幸的事件已经造成了太多的悲剧!我们应该有责任,不再让这样的悲剧重现!”

柳原前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一时间竟然压过了阵阵的电闪雷鸣之声。

“哎哟我说柳原先生!我求求您喽!别这么扯着嗓子的叫唤成不成?”门房打开了门,一溜小跑的来到了柳原前光面前,一边拱手哈腰作揖,一边难看地咧着嘴,“您这动静儿,可是要把这京城边儿的狼都招来啊!”

柳原前光没有理会门房的话,而是继xù

的高声嘶吼起来。

“林君!我们不是敌人!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林君!我求求你!不要这么绝情!你真的想要让两个国家永远的仇恨下去吗?”

“喂喂喂喂!柳原先生!求您别这么嚎成不成?大半夜的,这里边儿住的,可都是大官儿,这会儿全都给你吵醒了!”门房这一次真的急了,带着哭腔对柳原前光说道,“这要是全怪罪下来,我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柳原前光熟悉汉语,听到门房的哀求,便停了口,对他深深一躬,说道:“麻烦你替我转告林大人!让我见他一面!”

“得得,柳原先生,我算服了您了!左右您这么个嚎法儿,我也睡不着,林大人这会儿也没睡,我这就去替您通禀一声!您先候着,可千万别再嚎了,成不?”门房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对柳原前光说道。

柳原前光点了点头,又向门房鞠了一躬。

林义哲在贤良寺的卧室是在一间二层小楼的二楼,透过窗户,正好可以望见围墙外侧。此时柳原前光紧握双拳,望向这边,笔直的站在那里。在柳原前光的脚边,放着一个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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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密查暗访

木盒里盛装的是给柳原前光当晚饭的香团,盒盖原本是打开的,但这时已经被柳原前光给合上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日本使馆的工作人员,也等在那里。

就在这时,阵阵冷风透过窗户吹来,柳原前光感到了丝丝的凉意,竟然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

风起雨到,刹那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如注,整个天地间顿时一片昏暗。

柳原前光仡立于暴风雨中,任凭那硕大的雨点冲击着身躯,淋洗着脸颊,浸泽着全身每一个毛孔,让雨水在身上汇成一条条河流,在身上四处流淌,让肌肤感受着雨滴的激烈。

那名候在一旁的日本使馆人员见状,忙不迭地撑开伞,跑到柳原前光身边,为他遮蔽雨水,但却被柳原前光一把推开了。

可能是知dào

林义哲能够看见他,柳原前光忽地展开双臂,迎着狂风暴雨,猛地发出彻入心肺的大喊!

“林君!求您放过日本!放过大和民族吧!求求您——”

柳原前光的心情是如此的激动,他感到浑身热血奔腾,好似完全溶入狂风暴雨中的疯狂!此时的他,伫立于雨中,张开双臂,仰面向天,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林义哲悄然立于窗前,柳原前光看到林义哲的身影,周身热血奔涌。

狂风猛地吹开了窗扇,风雨淋入,将他身上的衣服也打湿了,但他的身形仿佛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柳原前光看到了那个肃立于窗前的身影,鼻子一酸,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泪水混合着雨水,顺着柳原前光的脸颊流了下来。

“你终于肯见我了!林君!你为什么不说话?”

“林君!请不要这样绝情!求你放过日本!无论日本曾给你带来多大的伤害!柳原前光愿以身代之!林君!这样可以吗?可以吗?求你告sù

我!”

看到林义哲的身子也已经被雨水打湿,门房和仆人都有些慌了手脚,想要上前关上窗户,但当他们上前时,却被林义哲伸手阻住了。

门房和仆人惊讶地对望了一眼,作声不得。

林义哲转头对门房说了几句话,门房应了一声,转身又是一溜小跑的下楼,取了伞开了院门,来到了柳原前光的面前。

此时的柳原前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他的目光,仍然紧盯着立于窗前,和他一道承shòu风雨的林义哲。

突然间,柳原前光感到身上的雨消失了,他愣了一下,转过头,这才看到,正在给他打着伞的,是那个门房。

“柳原先生?柳原先生?”门房一迭声的唤着,柳原前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门房,没有说话。

“柳原先生,我家林大人要我转告您,请您先回去,大人要我告sù

您,皇太后万寿庆典在际,不会与日本为难!请您放心!”门房照着林义哲的吩咐,对柳原前光说道。

柳原前光听到“不会与日本为难”这句话,一时间心头剧震,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转过身,望着仍立于窗前的林义哲,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义哲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柳原前光立起身子,对门房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俯下身子,捧起装有香团的木盒,再次向林义哲鞠了一躬,转身向巷口走去。那位日本使馆工作人员见状,赶紧举着伞来到柳原前光身边,给他挡住雨水。

当他回到日本公使馆,将这个好消息告sù

大家时,很多人竟然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先生,东京来的密电。”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柳原前光的思绪,“是伊藤先生专门发给您的。”

柳原前光有些惊奇的接过了电报,送电报的人随即退出,柳原前光打开了电报纸,看了起来。

电报的内容不长,柳原前光看完之后,皱起了眉头。

“林君当然是死了,我可是见过他最后一面的人……这个林逸青,真的会是林君的兄弟么?”

柳原前光沉吟了一会儿,拉了拉铃,叫来了几名使馆的工作人员,他向他们吩咐了几句,几名工作人员答yīng

了一声,立kè

快步奔出。

柳原前光拿过一张乾国邸报的抄本看了起来,上面内容的头条便是对已故的乾国海军大臣林义哲的恤典:追封林义哲为一等靖勇伯,谥号文襄,赏治丧银5000两,妻陈婉晋一品诰命夫人,准子林冠臣承袭一等靖勇伯位,委派专员治丧,可为极尽一时之哀荣。

在柳原前光看来,伊藤博文发来的紧急密电,完全是多此一举,乾国朝廷如此隆重的对待林义哲的身后事,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更何况,林义哲故去的那一天上午,他还去探望过林义哲,那时的林义哲已经不能说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幅他亲手为林义哲画的额绫的画像不时咯血!

但是伊藤博文电报中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和林义哲相貌非常相像的叫林逸青的人,确实引起了他的一阵不安。

他已经安排人暗中贿赂乾国吏部的官员,秘密查探林义哲的履历和家属情况,希望他们能查到这个林逸青是何许人。

虽然他已经安排下去了,但伊藤博文的电报还是扰乱了他的心情,他想了想,回到自己的卧房,换了一套白色的西服,拉铃叫过仆人备好马车,他要去贤良寺一趟。

林义哲的灵柩还停在那里,柳原前光迫切想要再见见他,和他说说心里话。

深夜,北京城郊,小镇。

骑在马上的黑衣女子向前疾奔着,虽然已是黑夜,但借着皎洁的月光,和她超强的视力,她在黑暗中穿行毫不费力。

她不时的警觉的观察着四周,因为她知dào

,危险无处不在。

从小经受的严格训liàn

,已经让她变得异常敏锐。

她用的袖箭是缚于小臂上内侧,发射时拨动蝴蝶翅,引发机括,发出箭来。此外有箭袋,一般为十二支箭。她用的是经过改良的梅花袖箭,每筒可依次发射六支袖箭,威力极强。到目前为止,死于她箭下的人,已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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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京城侠女

想到她几次和要狙杀的目标擦肩而过,她心里便生出一丝气恼。

这个官儿很是狡猾,他在家里的时候,便会调一队红衣使洋枪的兵(船政海兵)来给自己看家护院,而他在外出的时候,总是坐着那种冒着烟带大炮的大号洋兵船。

象这一次,她本来想要在他去京城的路上动手,却不想他又坐了船走了。

而那些大洋兵船,她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

在得知了他的目的地是京城之后,她便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

虽然她知dào

,在官府防备森严的京城刺杀他,肯定会麻烦多多,但比较起去洋兵船上杀他,还是要容易些的。

“你等着吧!这一回,我绝不会让你溜掉!你这个投靠洋人的妖孽!”她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而她对于那个官儿的痛恨,主要是因为洋烟。

最初“老大”安排她来除掉他时,曾说了一大堆的理由,如卖身投靠洋人,买洋米赈济灾民毒害百姓,开办洋学堂招收孤儿学洋鬼子,和法国人勾结出卖越南同黑旗军为敌(黑旗军属于天地会系统)等,以增加她对他的仇恨(可能是知dào

女人是感情动物),更好的完成刺杀任务。但“老大”可能不知dào

的是,她对他的恨,更多的是来自于他抽**税买洋轮船一事。

她平生最为痛恨的东西,就是洋烟。

从小到大,她已经目睹了太多的人的生活,被洋烟生生的毁掉。

而这个人为了造洋轮船,竟然从洋烟税里抽钱!

仅这一项,他便罪该万死!

听师傅说,这个人还是当年虎门销烟的林文忠林大人的后人,现在却背叛了先祖!而且他身为汉人,竟然结洋扶乾,阻南人光复大珉江山!

“什么林文忠公之后!欺世盗名罢了!”她在心里轻蔑地说道。

论起身世来,自己并不比他差多少。

师傅很早便告sù

过她,自己是大珉朝周王洪觥逍(第十三代周王)的十五世孙!

她姓洪!名叫洪雪雁!是大珉皇族后裔!

而现在,她的名字叫朱雪雁。虽然这个名字,只有很少几个人知dào

,但她仍然深以为恨。

师傅讲到先祖散尽家财死守开封抗张贼的事,每每为之泣下,自己也一直深为先祖的壮烈勇行而骄傲。

什么林文忠公虎门销烟抗洋人,在她的眼里,不过是渤乾伪朝的狗奴才罢了!

林文忠的后人算什么!能死在大珉皇族后人的手里,当是他的幸运!

总有一天,她要光复大珉的江山!恢复她本来的姓氏!

夜深了。

一座小镇出现在了前方。

朱雪雁纵马进入了镇子,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都躲到屋子里了。没谁愿意在这样的黑夜里出来。

朱雪雁似乎对这座小镇十分的熟悉,她打马飞驰,绕过几个街口,来到了一间挂着“永乐客栈”牌匾的客店前。

此时尽管是深夜,客栈里的人们大都已经入睡,却有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待迎接不会在这种时间出现的客人。

这个人一直在看着黑暗阴沉的街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朱雪雁的到来。

“这里可还有空房?”朱雪雁坐在马上,打量着门口的人,问道。

“可巧,现在并非通商的旺季,客人不是很多,尚有空房。”来人笑了笑,答道。

朱雪雁下了马,径直走进客栈,将迎宾“客官您请慢等”的话丢在身后。有些人从来不会等,只有死人才会等,无休止的等下去,等待不可能的重生。

永乐客栈的大堂里永远不会没有客人,就像人不会永远不死。人的死法有很多种,永乐客栈的客人也有很多种。可无论此时客栈里的客人是怎样的,在朱雪雁进来之后都只会感到惊异。朱雪雁丝毫不以为意,在一张空桌旁坐下,摘了面纱,将行囊放在身旁的地板上。

跑堂的前去招呼,朱雪雁道:“把这酒拿去热一热,再来几个小菜。”

看到朱雪雁手中拿着的精美的银质酒壶,跑堂的吓了一跳,赶紧小心的接过,跑向后堂。

酒很快热好了送来,还有几碟小菜,几杯酒下肚,刚才纵马一路狂奔带来的寒意已然驱除净尽,朱雪雁正要动著,在另一张桌子上的笑骂声中,站起了个喝得通红的汉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朱雪雁的面前。

这个汉子双手撑着桌子,弯着身子,伸长脖子,满嘴的酒气肆无忌惮地扑向朱雪雁,“姑娘,寂寞不?要不……要爷们陪你……一会儿……”

朱雪雁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只是瞟了一眼汉子的左脚,忽的脚一翻,将这醉鬼踢出老远。

整个大堂的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这里的人都知dào

,无论男女,敢在道上混事,没有一点斤两可不行。

谁知那汉子爬起来后,却笑着说道:“身手不错,不错,不如来我那桌再整两盅……”

整个大堂的人于是都大声轰笑着,朱雪雁却不理会,叫来跑堂询问客房的事。

“却不知客官要住普通客房,还是上房?”

“自然是上房。”

“现在上房还剩下两间……”

“给我临街的那一间。”

“好咧!”

待朱雪雁饮食毕,不一会儿,跑堂的去掌柜那取了钥匙,领她到了那间上房。

这里的上房房门都是木制的朱红的门。上面刻着精美的镂空人物故事图案。虽然各自的房型和摆设都完全不相同。但大致的都是小户人家那么大的面积。

在主间的两侧有两个小间。其中一个是储物间,供客人放携带的物品。朱雪雁叫跑堂的吩咐下去将她的马喂了,跑堂的便告退了。

朱雪雁将房门关好之后,便宽衣睡下了。

睡眠总是舒适和安宁的,尤其是在张舒服且暖和的圆床上。睡眠总出现梦和回忆,然后它们会触及人心中最痛苦和柔弱的地方。所以睡眠总是一个人破绽最多的时候,任何一个杀手都不会放qì

这个机会。在睡眠中死去无疑是最好的死法,然而,没有多少人愿意死。

所以哪怕是在睡梦中,朱雪雁也不会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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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暗夜搏杀

突然间,从窗外射出五支利箭,从不同的角度飞向床上的朱雪雁,似要将她一下子射穿。

朱雪雁的身子瞬间从床上移开,滚落在了地板上,五支箭一下子全部射空。

朱雪雁闪身躲在了木柱旁,她注意到门口似有人影闪动,便毫不客气的抬起腕下的袖箭筒,射出了一箭。

门口传来了一声惨叫。

门开了,莫名出现了三个男人,中间一人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捂住了腹部。他两边的人站着,成守护他的阵型。

他们都带着黑色的面纱,将自己的容貌隐藏。容貌会泄露一个人太多的秘密,而秘密往往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

有时,不需yào

知dào

秘密也可以杀人,杀人根本就是一门艺术,杀手都知dào

杀人这门艺术的秘密。

朱雪雁感觉到了三个人的目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他们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凶恶淫邪,仿佛饿狼要将猎物玩咬撕碎的眼神。

双方没有说话,就都又动了起来。不,不止是双方的人,还有双方的精神、思想和那些可怕的力量,都开始动了。

朱雪雁在跃起的瞬间用左手拔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短剑,目标正是蹲着的那人,她知dào

他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了。对方右边的人挥刀挡住了这一刺,甚至差点击飞了他她手上的短剑。然则已跃起的她真zhèng

的杀招却在右手,对准的则是挡她短剑的人。

那人显然并未想到她的主攻目标会是自己,仓惶之下挥刀横削,朱雪雁此时已经贴近了对方,右手的箭筒已然对准了对方的眼睛,发动了机括。

利箭直射进了对方的眼睛,穿脑而出。

蹲在地上的人在这一瞬间忍痛转身欲逃,朱雪雁转手对他射了一箭,左边的那人却飞身扑上,一刀砍下,将袖箭击落。

这个人几乎是在靠本能战斗,因为在打斗中本能往往比思考更好用。他又躲过朱雪雁近距离射来的一箭,挥刀向她的胸口砍去。

朱雪雁正准bèi

在用短剑抵挡时给他一腿,可她感到对手突然的一顿,迟疑着是否有诈,要不要此刻将短剑送进对手的胸口。这片刻的犹豫后,她听到有利剑破空的呼啸声袭来。

一截剑尖从对方的胸前透了出来。

在这电光火石间,朱雪雁射出了连珠三箭,一箭射向要逃跑的那人,两箭射向门外。

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过,一切归于沉寂。

“大师姐,是我,黑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知dào

是你。”朱雪雁起身,冷冷的说道,“外边的五个人都解决了?”

她刚才已经认出了来人飞剑杀人的手法。

“我干掉了三个,剩下两个,刚才叫大师姐干掉了。”

门外闪进来了一个瘦小的汉子。

朱雪雁小心的拔出了尸体上的剑,丢给了来人。她飞快的用手中的短剑分别刺了地上的尸体一下,在确定了对方全都死了之后,才上前将尸体身上的袖箭都拔了出来。

这些箭都是用百炼精钢打造,制作不易,是以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会丢弃它们的。

“黑子,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朱雪雁问道。

“都是马匪。”黑子答道,“从山东那边儿过来的,一共有百十来号人,前一阵子碰上了官军和会友镖局的人,给打死了不少,剩下的有三十来个,一直在这边儿讨生活。”他指了指一个被朱雪雁射死的人,“这个便是他们的头儿,叫雷旋风。”

朱雪雁想起了来时路上碰到的马匪,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大师姐。叫官府知dào

了死了这么多人,查到咱们头上,就有麻烦了。”黑子说道,“咱们换个地方吧,天亮了再奔京城。”

“胜子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朱雪雁问道。

“那小子,不晓得犯了啥劳什子迷糊,说什么答yīng

不再与女人有染。嘿,这一回他还是没逃过女人这一劫。哪晓得,他真喜欢上了那姐儿,早忘了大哥交待的任务,还犯混将自己的身份告sù

了那姐儿。”黑子叹了口气,“那姐儿走漏了风声,这事传到了官府的耳朵里,官府派了洋枪队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的腿当时就给打断了,在杀了好几个官兵之后,他也给打死了。妈的,老子现在真想亲手宰了那个祸害……”

听到黑子的回答,朱雪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犯不着为一个‘半掩门儿’冒这么大的险,再说她也是个可怜人。”她沉声说道,“我们走吧。”

不多时,两骑马便飞奔出了小镇。

“那个人的下落,打听到了吗?”朱雪雁问道。

“打听到了,他自到京后,便一直住在贤良寺。他的仆人很少,也没带丫环,但卫队倒是比上回多了,一共二十四个人,全是带洋枪的红衣兵。”黑子答道,“他自己身上也带着两把梅花手枪,前些日子总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海军衙门进出。最近听说是病了,没怎么见他出门,不过来看他的人倒是不少。”

“他病了,这倒是个好机会。”朱雪雁点了点头。

“他自己不会武功,没了那两把洋枪,便什么都不是了。”黑子又说道,“倒是那些个红衣兵的身手个个不凡,不但洋枪打得准,还会耍大刀,近战都很厉害,听说几个王爷还专门派家里的侍卫和他们比试过,全都输得极惨。”

“噢。”朱雪雁听了黑子的报gào

,不可置否,只是点了点头。

二人纵马上了一个山坡之后,黑子指着前面黑暗中的巨大城墙轮廓说道:“前面就是京城了,大师姐。”

“找个地儿等天亮吧。”朱雪雁道。

此时的朱雪雁并不知dào

,她准bèi

要杀的目标,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而她也绝不会想到,这个人尽管死了,但仍然改变了她未来的命运。而随着这个人的去世,还会有更多的人的命运,发生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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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柳原心声

北京,贤良寺。

把守寺门的神机营将士甲胄上全外穿了件白衫,便连手中的步枪都裹上了一层白布,寺内中处处高悬白纸裱糊的灯笼,整个寺内一片愁云惨雾。

林义哲的灵堂设在贤良寺正殿,殿内素幔白帏,香烟缭绕,十分庄重肃穆,中间高高供奉着林义哲的牌位。由于是礼部派员专办丧事,各项礼仪程序都有现成准bèi

可以应用,这些程序说起来简单,可是其间种种烦琐杂仪五花八门,叫人听着都眼花缭乱。

柳原前光对于大乾朝的这种丧葬礼仪全不知晓,不过他倒不必担心失礼,因为外人前来祭拜,都有专人负责指点,是以他一到灵堂,便有人迎上来接引。

柳原前光现在已经接替副岛种臣出任驻乾国公使,主事的官员都知dào

这位“日本国舅爷”和林义哲很是交厚,曾为林义哲守灵七日,撰写的悼词情真意切,令人闻之泣下,这在外国公使当中,是绝无仅有的。因而见到柳原前光前来,都对他很是尊敬。加之现下乾日两国已然新订和约,重归和好,柳原前光的举动重新获得了乾国官员的好感和敬意。

当然,对柳原前光来说,他这并不完全是在作秀,而是确确实实的对林义哲的逝世感到悲伤。

柳原前光和林义哲可以说是冤家对头,二人从一开始相识就一直在明争暗斗,尽管二人各为其主,争斗起来互不相让,但在争斗之外,二人可以说是真zhèng

的好友。

柳原前光在主事官员的带领下上前,给林义哲的灵柩进香,叩拜,然后和林义哲的夫人陈婉相见。

今天的陈婉显得格外憔悴,她打量了一下现年只有24岁的柳原前光,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悲伤之色。

站在面前英姿挺拔的柳原前光,再次触动了她的心弦,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林义哲和柳原前光之间发生的那些故事,又禁不住掉下泪来。

看到陈婉落泪,柳原前光心中也是难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陈婉拭了拭泪水,引着柳原前光来到林义哲的灵柩前,柳原前光向林义哲的灵柩深鞠一躬,在一个蒲团前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眼,进入到了静默状态之中。

看到柳原前光的动作,一些前来拜祭林义哲的乾国官员的眼中都现出了惊异之色,但陈婉和主事官员却并无讶色,因为这些天来,柳原前光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很多乾国官员的眼中,林义哲和柳原前光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也是一样深得宫廷宠爱的少年新进,但和林义哲的得两宫皇太后专宠不同,柳原前光是京都府贵族出身,藤原氏柳原分家后的二十三代家督。

柳原前光年纪虽轻,经lì

却比林义哲要多,他在明治元年戊辰之役时便担任东海道先锋总督,曾请攻取江户。明治三年七月,又受明治天皇遣派来乾国谈建立国交(此前两国无外交关系)。乾国朝廷以其资格不够,拒绝谈判,结果日本zf马上给柳原加官外务权大丞,明治四年四月,为全权办理大臣伊达宗城的副使,再派遣来乾谈判,在天津和北洋大臣李绍泉会见,缔结《乾日修好条约》13条及通商章程,日乾两国海关税则等。该条约无最惠国条款,规定双方有领事裁判权,禁止商民出入携带刀剑,后日本zf认为交涉失利,不愿批准。9072年派柳原前光三次来华同李绍泉谈判,企图推翻原案,索取最惠国待遇,但李绍泉以日方失信,拒绝修改。日本zf最后不得不批准该条约。

正是那一次的谈判,让柳原前光这个年轻的日本官员走进了乾国官员的视野,给李绍泉等乾国封疆大吏留下了深刻印象。

柳原前光没有理会乾国官员的惊讶目光,而是默默的坐在那里,用自己的心向林义哲诉说着。

“林君,我又来看你了。”

“林君,如果你知dào

,你的死我是脱不了关系的,你会恨我么?”

“林君,我对不起你,请你不要恨我,我是为了日本,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林君,为什么你生在乾国,而不是日本?你要是生在日本,我们做志同道合的朋友,该有多好!我们为什么要成为敌人?”

“林君,我要告sù

你一件事。”

“林君,那位御史黄树兰上的那个参劾你是张元吴昊的奏折,是谁主使的么?你可能不会想到,那个人,是甲东先生(大久保利通)。”

“林君,你知dào

么?从那次的谈判开始,甲东先生就有要除掉你的想法了,他认为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日本的可怕敌人,所以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

“他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时,只有我和伊藤君知dào

,我当时是反对的,伊藤君也认为这样做一旦传出去,影响很不好,但是他下定了决心,我们只能服从,因为他是日本的领航者。”

“甲东先生一开始想要派人暗杀你,但是担心这样做风险太大,而且一旦走漏了消息,会影响日本的国际形象,加上你本人防范严密,所以没有动手,而是采用了另外一种办法:买通乾国的掌握舆论的官员——也就是那些御史,利用他们来向你进攻。甲东先生说过,只有乾国人才最了解乾国人的弱点。于是,我们这么做了,也确实成功了。”

“林君,尽管我们各为其主,从国家的角度讲,我们是敌人,但我想你是明白我的心的,我们是真zhèng

的朋友。我们都做过互相伤害对方的事,但是,我知dào

,你从来没有恨过我,我也没有恨过你。你既是日本的敌人,也是日本的朋友,你对乾国和日本的友谊所做的贡献,我永远铭记在心。”

“林君,我们每一次交谈,我都能从你那里得到有益的启发,可现在你不在了,我再也不能和你促膝谈心了,你在另一个世界,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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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新目标

就在这样的用心倾诉中,柳原前光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又是那个梦。

这些天,不知怎么,柳原前光每晚都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境里有灰暗的天空,有沸腾的黑云,有冰冷的刀光,有流星般飞来飞去的炮弹,有腾起的硝烟,有飞溅的鲜血,可是没有任何声音,空气里凝着可怖的死寂。

柳原前光看到一个一身日本武士甲胄,背插黑旗,手执长刀的人冲到了他面前,他不自觉抬手开了一枪,在他的胸口开了一个血洞,而对方手中的长刀也顺势劈中了他的脖子。

那名武士低头去看胸口的洞,冒着热气的鲜血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让柳原前光想起了家乡的水井。

武士倒了下去,柳原前光转过头,看见背后的一个一身黑色衣服头上戴着笠帽的日本军官,他静静地躺在泥土里,黑红的血污模糊了他的脸,手中的刀已经折断。他的眼睛还固执地睁着,定定地盯着阴沉沉的天幕,也许他看见他的爹娘了吧?抑或是他心爱的姑娘?柳原前光不知dào

他的名字,也认不出他是谁。

疼痛如利箭一般洞穿了他的意识,梦境是那样的真实,但他终究没有死。

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的人们,现在应该已经消亡了吧?

他们都是英雄,可是没有人会记得。

那些曾经踏着敌人的尸体涌入城市,大笑着砍下俘虏的头,炫耀似的挑在枪尖上的武士们,已经消失在新日本诞生的血与火之中了。

那些武士习惯了昂着高贵的头颅高傲地死去,或者,卑贱地伏在铁蹄之下。

断刀彻骨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些个硬气的忠于旧领土们的老头子,也许会割开自己的手腕,以血记下这段武士们最后的历史,然后这些字会在熊熊的烈火中化为灰烬。

历史不需yào

失败者来书写。

日本面临的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

柳原前光穿过重重的黑暗望向远方,重新燃起的灯火在他眼中猛烈燃烧。

他把字一个一个咬在齿间:“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这时,有一个声音似乎在问他:“新的时代……没有战争的和平时代么?……就像《桃花源记》描绘的一样?……”

“不!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个世界不需yào

桃源,它是绝对和谐的,所以不会进步。它会在原地渐渐腐烂,直至自我毁灭。战争会继xù

,规模前所未有,那是整个世界的战争。一切腐朽的东西都将被摧毁,我们将在废墟上生出新的世界!”

他喃喃的说道,他感觉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但这些话确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他。

“我们将开创这个时代,历史会记住我的名字!”他说,“我是这个时代的开拓者和奋进者!”

柳原前光猛地惊醒了,他摸了摸还残留着疼痛感觉的脖颈,那里光洁平滑,并没有什么伤口,但柳原前光还是摸到了大把大把的粘湿液体,他惊恐地把手放到眼前看了看。

还好,是汗,不是血。

柳原前光颓然的将手放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林君,刚才是你在提醒我么?”柳原前光默默的问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在看着自己,情不自禁的回过身来,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柳原前光心中不安,他上前匆匆和陈婉道别,便出了门,上了马车,离开了贤良寺。

“那个东洋鬼子走了。”

远远的,伏在一间铺面仓库角落里的黑子小声对朱雪雁说道。

朱雪雁举着一个小小的黄铜外套的伸缩式千里镜,透过墙壁的缝隙向外张望着,镜头当中,柳原前光此时已然上了马车。

“想不到这狗官命短,竟然这么快就死了。”朱雪雁恨恨地说道。

“是啊!便宜了这狗官。”黑子说道。

“东洋鬼子还来给他烧香,就冲这一块儿,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朱雪雁啐了一口,她此刻已经忘了,恰恰是她要杀掉的这个被她称为“狗官”的人,打跑了东洋人,收复了苔湾。

“真的要干掉这个东洋鬼子么?”黑子问道。

“为什么不干?东洋鬼子在苔湾杀了咱们那么多人,正好拿这个鬼子头儿报仇!”朱雪雁道。

“总舵没说要咱们干东洋鬼子,咱们贸然动手,总舵会不会怪咱们多事……”

“总舵也恨东洋鬼子,杀一个没啥。”

“那车子挺小,他应该是就坐在挡板边上。”黑子一边紧盯着柳原前光的马车,一边说道,“那板子应该不算很厚。”

“板子是不厚,但箭就是射透了,也剩不下多少力道的,伤不了他,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朱雪雁轻声说道,“除非用火铳和洋枪……”

“洋枪我带了一支,大师姐要用吗?”黑子说着,反手从背囊里取出了一支旧式的单发手枪。

“不行,大白天的,动静太大,纵能杀了他,你我也跑不掉。”朱雪雁说道,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千里镜。

“这里的地势我熟,走几个巷子就出去了。”黑子说道。

“这儿是官府的地界,官兵听见枪响,几个道口儿一堵,就走不掉了。”朱雪雁看到千里镜中柳原前光的马车向前驶去,几名骑马的日本兵将马车护在了中央,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她没有想到,哪怕是到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京城,柳原前光的防范意识还是这么强!

“走吧!再找机会!”朱雪雁收了千里镜,起身说道。

柳原前光坐在马车中,略显悠闲的向车窗外望去。

马车走入了街道之中,柳原前光好整以暇的瞅着北京城的街景,街上的行人见到西洋马车和周围作为护卫的黑衣日本兵,显得很是惊奇,纷纷驻足观看起来。

柳原前光有些受不了人们的目光,正打算躺到车椅背上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却突然感觉到人群之中,一双正注视着自己的女子星眸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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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神来之笔

柳原前光猛地直起了身子,向人丛之中望去,他想看清楚那双眼睛,但眼睛的主人却转过身去,闪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尽管她的身体完全被一件黑色的大氅所掩盖,但柳原前光还是看到了,她一闪身时,飘扬的大氅扬起,露出的那秀美的身影。

这茫茫人海之中的匆匆一瞥转瞬即逝,柳原前光并不知dào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和死神擦肩而过。

“大师姐,刚才……”黑子对朱雪雁又一次在最后一刻放qì

了攻击感到不解,在二人于巷口深处会合后,他有些迟疑的问道。

“离得太远了。”朱雪雁低声道,“就算射中,也不能致命。”

“噢。”黑子点了点头,“其实我刚才想用火枪的,这里是闹市,枪响后人群受惊,咱们正好可以趁乱脱身。”

“你那把枪太旧了,还只能打一发枪子儿,要是一击不中,他们的枪子儿就好招呼过来了。”朱雪雁道,“别到时候打他不中,反叫他给们打了。”

“也是。”黑子回想着刚才的情景,连连点头。

“对付他,还是得要洋枪,最好是梅花手枪,能连着打的。”朱雪雁想了想,说道,“得去弄两支来,还有枪子儿。”

听到朱雪雁决心用西洋手枪对付柳原前光,黑子显得有些兴奋,“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去弄两枝这样的枪来。”

“这种梅花手枪,一般是洋人或是假洋鬼子官儿带着,寻常人手里怕是没有的,不那么好弄。”朱雪雁看了看黑子,“怎么,你有路子?”

“当铺那边儿,我有熟人。”黑子笑了笑,说道。

“当铺?”朱雪雁听了黑子的回答不由得一愣。

“大师姐有所不知,这京营的八旗绿营,只要不出操,好多人的枪,都是当在当铺里的,好弄两个钱儿花花。”黑子笑道,“那里的枪,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咱们尽可以挑两支,借来用用后再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安全的很。”

听了黑子的话,朱雪雁恍然大悟,嘴角不由得现出了一丝笑意。

“好,就这么办罢。”

此时的朱雪雁,并不会想到,她弄来的枪,将要对付的,不会是柳原前光这个日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同样还是在贤良寺的另外一间馆舍内,一个年轻的文士正坐在桌前,看着一篇篇文稿。

“……霈伦之见,欲留日本,生一波折,使内外不即解严,以开自强之基,而公得因间以行其志。……近来外侮纷起,无岁无之。自今以往,有其极乎?霈伦每私忧窃愤,谓中土大局,虽中原无事,宵旰勤劳,而中外人才消乏,风气颓靡,已覆尽韶光季年之习。其流极或可过之,所恃者公及恪靖二人,湘淮各营,支柱于外耳。倘再不藉攘外以为修内计,宴安粉饰,如厝薪火上,自以为安,一星终后,不堪设想矣。如倭事不结,彼不足为边患,而我得藉之以理边防,因时制器,破格用人,凡所设施,或免掣肘。今年因俄事危迫,购铁舰、设电音,久不得请者一旦如愿以偿,是其明证。北洋防军散而无纪,谅难持久,公但慨然以倭事自任,则朝命必将以北洋全防付公,然后及是闲暇。立水师、储战舰,汰冗弱之防兵,罢无用之将吏,规军简器,与倭相持,……以公之才,左提右挈,效可立睹也。……霈伦妄意欲公全力经营,一当倭以取威定霸,可为海防洋务作一转捩,作一结束,地球上下万国会同,开千古未有之局……”

张霈伦看着自己当年写给李绍泉的信稿,禁不住长叹起来。

张霈伦曾积极为李绍泉谋划了许多事情,起始之作便是对琉球问题的建言。

9072年日本明治天皇密令大山纲良,以日本“王政一新”的名义,要求琉球遣使赴东京庆贺。同时庆贺使臣中不能有久米村人士(乾国人的后裔)和亲乾派人士。尚泰王因此遣尚健(伊江王子朝直)、向有恒(宜湾亲方朝保)前往东京庆贺。明治天皇召见了使臣后,颁布了诏书,改琉球国为琉球藩,并册封尚泰为藩王,正式侵占琉球(第一次琉球处分)。琉球国王尚泰派人向乾国求救,李绍泉和乾国zf均认为没有能力帮zhù

琉球国王复国,但对日本并吞琉球,也拒绝承认。其时俄国占据伊犁,两国关系急剧紧张。俄国扬言要派军舰袭击乾国海岸和港口。同时,日本趁火打劫,建议乾日两国分割琉球。在此背景下,总理衙门同日本驻华公使开始谈判琉球问题。敬亲王向朝廷报gào

,拟在修改《乾日通商条约》时,准日本人入乾国内地通商,加入“一体均沾”条款。同时签订条约,自光旭七年正月起,将琉球冲绳岛以北归日本,南部宫古、八重山诸岛归乾国,乾国如何存球,日本无从置喙。消息传出,“清流”立即群起反对。乾国朝廷旋命李绍泉统筹全局,详议球案应否照总署所奏办理。张霈伦致函李绍泉,建议把延缓谈判琉球案,作为发展乾国海军的政治策略。

这是张霈伦出手做的大谋划。在信中张霈伦直言,留日本来生一波折,将来朝廷“必将以北洋全防付公”。信中他还直斥当政者误国。紧接着,张霈伦连续写了三封信给李绍泉继xù

出谋划策。随后李绍泉上《妥筹球案折》,提出“今则俄事方殷,中土之力暂难兼顾。且日人多所要求。允之则大受其损,拒之则多树一敌。惟有用延宕之一法,最为相宜。”主张“速购铁甲,船械齐集,水师练成,纵不跨海远征,日本嚣张之气当为之稍平”。至于琉球案,原定御笔批准,三月内换约,可探俄事消息。若俄事三月内已议结,则不予批准。在中外矛盾交集、朝廷内部“清流”与保守派一系激烈争论的复杂环境下,李绍泉和张霈伦竟能联手,将争论焦点悄悄的转移到发展海军的话题之上,可谓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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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两宫太后

“闻圣谕中论及水师,霈伦之愚,欲请公先将此事酌复,奏设北洋水师,令其巡阅三口,勘定炮台形势,……参定水师额缺天津本有渤海水师,全隆间裁,佳庆间复设绿营水师,总兵驻新城,旋亦裁并。登莱旅顺忽分忽合,忽裁忽设,似三省各宜设水师总兵一员,归提督节制,而提督归北洋大臣节制。沿海炮台兵弁,必提督可以钤辖,方可一气。提督驻扎当在旅顺,可以安顿省公,且与春间原议相合。海防定为经制,则买铁舰、设炮台、裁营汛、立舟师皆有主者,不至中止。……此举在我公为本谋,在海防为急务……”

张霈伦看完了这些自己当年的力作,将它们放到了桌上,然后拿过另外一份文稿,细细的看了起来。

“为病处危笃,恐今生不能仰答天恩,谨跪上遗折,恭请圣鉴事:窃臣以驽下之才,受恩深重,原冀上天假以余年,力图报称。追思臣起身船政,以督造‘万年青’轮船蒙恩升任船政提调。受命之下,惶悚感激,易可言喻!臣虽竭尽心力,不能仰报于万一。……皇太后皇上鉴于国势之弱,决意采行西法,以图自强,皇上召见臣,蒙恩简任海署,命以破除积习,励行新政。数年以来,改革已不少矣。……臣自去年以来,旧病时发,勉强支撑,两月之前,请假开缺,蒙皇太后时派内侍慰问,赏赐人参,传谕安心调理,病痊即行销假,思意叠沛,无奈臣命数将尽,病久未痊,近复咳嗽喘逆,呼吸短促,至今已濒垂绝之候。一息尚存,唯愿皇太后皇上励精图治,续行新政,使中土转弱为强,与东西各国并峙。”

“臣以一介书生,蒙皇太后皇上特达之知,累承重寄,内参枢密,外总师干,虽马革裹尸,亦复何恨!海军者,中土强弱一大关键也。此次日本蹈海来犯,臣督师仅获小胜,未能大伸挞伐,张我国威,怀恨生平,不能瞑目!”

“方今西域初安,东洋思逞,环视眈眈。若不并力补牢,先期求艾,再有衅隙,愈弱愈甚,振奋愈难,虽欲求之今日而不可得。臣知臣若去后,海军必被积毁之言,臣所日日不忘者,在海军一事,至今无及矣!而恳恳之愚,谓海军断不可半途而废,日本万不可轻视!臣伏愿皇太后、皇上于诸臣中海军之议,速赐乾断。凡铁路、矿务、船炮各政,及早举行,以策富强之效。然居心为万事之本,臣尤愿皇上益勤典学,无怠万机;日近正人,广纳谠论;移不急之费以充军实,节有用之财以济时艰;上下一心,实事求是……”

“……臣方寸已乱,不能再有所陈,但冀我皇太后皇上声名愈隆,得达臣宿愿,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谨将此遗折,交海署请代递。临死语多世缪,伏祈圣鉴赦宥!臣林义哲跪上。”

看完了林义哲的遗折,张霈伦的眼眶竟然变得有些湿润。

“鲲宇,以你的先见之明,你大概知dào

你这一去,有多少人会为难海军,是以才写的这样一篇文章,给他们挖了陷阱对吧?”

“鲲宇,你可知dào

,你错就错在,对海军用的心力太多,忽略了这一身之安危……”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谁叫这泱泱中土,似你之人太少呢?……”

“也罢,鲲宇,谁叫你我一见如故,心志相同?你的心愿,我张侑樵定要为你达成!”

张霈伦说着,猛地拍案而起,望向窗外一轮红日下的遥遥宫阙。

清绮园,“永庆长春”。

微风拂过,菡萏和着风声浅吟低唱,露水在如玉盘的荷叶上来回滚动。立于亭中的仁曦太后向远处望去,满眼的荷花淡淡地微笑,清泉汩汩,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古色古香的园林历史,诉说着这如诗如画的绝美景色。

这里一共有四座亭子,造型各异、各不相同,分别命名为春、夏、秋、冬亭。每座亭子里都雕有每个季节明显的代表性事物,可谓琳琅满目、五花八门。亭子的窗棂、屏风上雕刻的喜鹊花纹尤其好kàn

,它们象征着喜上眉梢、富贵吉祥、出门见喜……亭子的顶上也分别雕有不同的图案,十分精美。

仁曦太后转头望去,东边有一个庭院,庭院里栽满了鲜花,开的花朵不是很大,从远处看星星点点,颜色有黄、红、白……还散发着阵阵清香,庭院里装修的富丽堂皇。远处,一座座假山重峦叠嶂,仿佛真山一般。

在这座园林的北边,还有个小树林,里面种有竹子、杏树、桃树、铁杉等树木。北京炎热的夏季中,在此遮凉避暑是最好不过了。

竹声如萧,悠扬悦耳的乐曲又如水般柔柔倾泻,仁曦太后和仁泰太后信步走去,落英缤纷,娇嫩柔美的花瓣又如舞者翩然起舞……穿过一扇扇石拱门,眼前一处换一景,这处的山突兀嶙峋,那儿的石玲珑诗意,像是大自然的能工巧匠独具匠心的一笔。

“永庆长春”这座园林,可以说美到了极致,这座园子有着花繁草茂满园的华丽,有着翠竹落英山石的雅致,有着鱼戏绿波花浓的谐趣,有着出水芙蓉连天的洁丽。这样的园景,有如持伞而过的江南少女,凌波微步,充满诗情画意的古韵。

庭院里的的花香扑面而来,在这里面散步,使人忘记一切烦恼,树林里的树木,高大挺拔,极其茂盛,在园林的后面有座小山,站在上面远看“永庆长春”,犹如一副优美的图画,它的布局统一,浑然天成,即使不是站在小山上看,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这样美的园林,谁见了不会赞美?

“想不到,他年纪这么轻,就早早儿的去了……”看着这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园景,仁泰太后想起这座美丽的园林因谁而重生,竟然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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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哀思之寄

“是啊!这园子修的,和当年那会儿,简直是一模一样……”仁曦太后睹景生情,眼中也有泪花闪动,“要不是亏了他……”

她自制力极强,本是个不愿意轻易表露感情的人,可此时此刻,望着已然重现在眼前的少女时代的发祥地——“永庆长春”,置身其中,恍若梦境,令她心潮起伏,不能自己。

“你瞧瞧我,今儿个本来是个高兴的日子,我却和你说这些……”仁泰太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用手帕轻轻揩掉泪水,叹息着说道。

“没法儿不想起他啊!”仁曦太后也用手帕揩了揩眼角,叹道,“才多大点儿岁数,就去了……”

“园子修好了,倭寇犯境也给打跑了,你的生日也好好的过了,说起来,都是他的功劳……”仁泰太后想到林义哲立下的功劳,心中更是分外的难过。

“这一回咱们大乾可是打了个大大的胜仗,把倭寇全数击灭了。洋人的新闻纸儿,天天的写这个事儿呢,咱们大乾啊,这一次真的是打出了国威军威呢。”仁曦太后说着,转头看了看立于大殿中的那个闪着金光的菊纹舰徽装饰——它来自于被击沉的日本“东”号铁甲舰上,现在已经成了这座皇家园林的装饰品之一。

“也不知dào

他怎么染的病,本来还好好儿的……那会儿无论海战陆战,他都身先士卒,上阵冲杀,还砍下了倭寇酋首的脑袋,祭奠亡妾之灵……”仁泰太后叹道,“这事儿,放眼大乾国,都找不出几人能做得出来……”

“我也没想到,他上回娶的那个番族女子,竟会被倭人害了。”听了仁泰太后的话,仁曦太后的脸色显得有些忧郁。

“是以他斩了倭将的首级,就是为了祭奠她的……”仁泰太后点头道。

“真没想到……让她回娘家避避风头,竟然会送了她的性命!唉!”仁曦太后的眼中闪过悲伤之色,话语里透着深深的自责之意。

“没想到会有这么惨的事儿……”仁泰太后也怅然叹息道,“真是苦了林义哲了……”

仁曦太后想起林义哲当年坚决不肯从清流之议休弃额绫的往事,和林义哲失去额绫后的痛苦感受,禁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手帕。

方今之世,如此重情之男子,的的确确是不多了……

“这丧侣之痛,可是痛入骨髓啊!”仁泰太后说着,可能是想起了故去的显凤皇帝,眼圈儿又有些红了。

“过两天儿,他就该起灵了吧……”仁曦太后平静了下来,转头对身边的总管太监刘晟印说道,“对了,李涟瑛这奴才不是早就过去看了么?怎地还不见回来?”

“回皇太后的话,想是这会儿他为什么事儿耽搁了,过会儿应该会来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晟印赶紧回答道,“奴才这便叫人去催催。”

听了刘晟印的话,仁曦太后象是想起了什么,又叹了一口气。

“也罢,他能过去一趟也不容易,就让他多呆一会儿罢。”

“刘晟印,林义哲走的这病因,你听说了什么没有?”仁曦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听说过一点儿,不甚详细。”刘晟印恭声答道,“有说是瘴疠,有说是肺痨,有说是伤寒的。”

“你怎么看这事儿?”仁曦太后习惯性的向刘晟印问了起来。

“回皇太后,奴才不知dào

别的,但就林义哲用倭酋首级祭奠亡妾这件事儿来看,其用情不可谓不深,令人感佩。”刘晟印想了一下,回答道,“奴才那时便担心,此人用情太深,伤心过度,不易排解,恐怕……”

听到刘晟印的回答,仁曦太后的眼中怒焰一闪而过。

“若不是这班书生多事,非要林义哲守制休妾,也不至于弄出如此惨剧出来!他的爱侣不死,他也不会走得这么早!”仁曦太后恨声道,“现今采木的番民也给倭寇杀了,说不定那班人这回正高兴着呢!我看他们就是巴不得我修不成这园子才好!”

见到仁曦太后发怒,刘晟印等众内监全都哧了一跳,一个个低眉垂首,不敢作声。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妹妹就不要生气了。”仁泰太后看到仁曦太后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怕她气坏了,赶紧劝解道,“林义哲走了,大家伙儿都舍不得,朝廷给他的身后哀荣也够了,现在咱们该想的,是他走了以后,他的差事,得怎么办。”

“嗯,姐姐所言甚是。”仁曦太后好容易平息了心中的怒气,平静的说道,“我现在倒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跳出来说已去之人的坏话儿,要是有的话,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是谁!”

仁曦太后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熟悉她脾性的刘晟印知dào

,这一回,肯定又要有人倒大霉了。

此时此刻,在紫禁城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也在为林义哲的故去而伤心。

小屋的一间密室内,布设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堂,灵堂的供桌之上,摆放了一个小小的木制牌位,上面刻着“仁弟林义哲之位”七个字。牌位前是一个瓷香炉,正燃着祭香,供桌之上,则摆放着酒果菜肴等供品。

“好兄弟,今儿个,老哥哥又去看你了……”一名头戴青金石顶小帽的年近三十的太监立于供桌之前,拜了一拜。

这个太监,便是紫禁城的二总管李涟瑛。

“老哥哥能过去看你,亏了皇太后的恩典,皇太后没忘了你,老哥哥更是忘不了你……明儿个你就要起灵走了,老哥哥以后想你了,就在这儿和你相会,你可别忘了老哥哥……”

“今儿个老哥哥摆了一桌儿,算是给你送行了,你别嫌寒酸就成……”

李涟瑛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哽咽起来,眼泪也跟着涌出了眼眶。

“咱们兄弟,其实正了八经的连面儿都没朝过一回,我见着你的面儿,要么在宫里,要么在园子里,都是借着你觐见皇太后皇上的时候儿……”李涟瑛坐在了供桌前的椅子上,想起二人相识这么久,竟然一次都没坐下来说过话,更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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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皇城里的火车

“当年老哥哥借着给皇太后修园子的机会,给自己个儿谋点儿油水,没成想这金丝楠木的事儿难办,差点儿丢了性命,多亏了兄弟你仗义援手运来台楠,老哥哥才转危为安……”李涟瑛回想往事,伏案泣道,“其实咱们兄弟自相识以来,都是兄弟帮老哥哥的忙,老哥哥一直想瞅机会报答兄弟,可这机会还没逮到,兄弟你竟然走了……”

李涟瑛一边哭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小小的木片,那是一片台湾产的金丝楠木的木样。

“兄弟,你知dào

那天你这木样儿送来时,老哥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么?”

“兄弟,其实当初老哥哥托李制台给你捎话儿求你帮忙,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儿,没敢指望太多,你也知dào

,老哥哥这样儿身子残缺的,虽然是在宫里当差,那些个外臣见了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的,实jì

心里头是瞧不上的,根本没拿咱们当人看,真心肯结交咱们的,没有几个。可兄弟你不一样。你是真的拿老哥哥当人看……”

“老哥哥在宫里头怕人说结交外臣害了你,想送你些东西表表心意,一直没敢,你也知dào

老哥哥的心思,老哥哥在你的信里头看得出来……老哥哥总以为,咱们做的是长久兄弟,不在这些个虚礼上,将来你入了京,肯定有机会私下里聚聚,可没成想,兄弟竟然就这么去了……现在兄弟你留给老哥哥的念想儿,除了那些书信,也就只有这木样儿了……”

李涟瑛看着手中的木样,一时间泪如泉涌,打湿了大片的衣襟。

“兄弟,你走得这么急,别人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以为你害了急病,老哥哥我的心里头,却跟这明镜儿似的……老哥哥知dào

,是谁害了你!那班子吃人饭不说人话的书生言官,刀笔不见血,软刀子杀人,老哥哥见过的太多了!老哥哥现在只恨自己没能提前知会你一声儿,让你着了他们的道儿……”

想到林义哲的真zhèng

死因,李涟瑛的脸因为痛苦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兄弟,老哥哥对天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替你把仇报了……”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李琏瑛立kè

将手中的木样收到了袖子当中。

“二总管,时候儿到了,得去园子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口传来。李涟瑛听出了那是他手下的管事太监王德环,慢慢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知dào

了。”李涟瑛起身,又向林义哲的牌位拜了几拜,然后才出了房间,又仔细地掩好了门上了锁,然后才和王德环直奔皇城根火车站而去。

张霈伦坐在张灯结彩的小火轮车车厢内,打量着周围,他平日里一向镇定自持,轻易不假于颜色,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很是平和,而诸多一同乘车的觐见官员们,有几位清流言官的脸上,却写满了惊愕。

这些清流言官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接下来前往“永庆长春”觐见时,他们竟然看到了令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东西!

火车!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火车这种被他们视为洪水猛兽万分痛恨的事物,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京城!

而今天要他们乘火车前往清绮园“永庆长春”贺寿,张霈伦感觉,似乎是皇太后有意要给他们这些清流言官们一个提醒儿!

现在,不光是张霈伦有这样的感觉,大多数上了车的清流言官们,脸上都有一丝愤然之色。

可他们还偏偏不敢不坐。

君赐不可违!这个道理,他们这些个饱读圣贤书的,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远处升起了淡淡的雾气,黑色而朦胧的山峦,寂静的矗立在铁轨的两侧,以一种睥睨众生的傲然俯览这匆匆穿过的小小长虫。北京郊外的天空依旧灰沉沉的,敞开的玻璃窗,静静的享shòu

着清风的凉爽,唯有舞动的蓝色窗帘,此时此刻却鲜活了起来,呐喊着歌唱着。

虽然不是头一次坐这火车,但感觉总是怪怪的,压抑而沉闷。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全都坐在那里望着外边的光景。没有人愿意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指点江山,也没人喜欢在那个硌的屁股有些疼的座位上从一而终,轧轧的车轨传来阵阵咔嗒怪响,张霈伦用略带迷蒙的眼睛,紧紧盯着窗外驶过的景色。

渐渐的,从陌生到熟悉,他本来有些压抑的心变得平静下来,继而开始澎湃激涌个不停。

张霈伦喜欢登山远眺,但却有些讨厌连绵的峦峰,流荡个不停。他比较喜欢山峦后的平原,一望无际的天地,似乎冥冥中包容着宇宙的造化。有人说平原太过凄凉,他却认为这粗犷的美丽孕育着顽强生命的奇迹。成长的种子在这里发芽,无边的世界昂然了心胸的阔野。他喜欢白杨树的顽强,枝枝挺拔而健壮,也喜欢那枝桠处的鸟巢,黑黑的一大团放在那里,迎着风雨,肆意而张狂。

北方的天空,空气有点透心凉的感觉。张霈伦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感到无比的新奇。

一名小太监将一杯茶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张霈伦看着这个精巧的绘有“五福捧寿”图案的茶碗,碗盖在发出轻微的震动,但里面的茶水却没有撒出来。

张霈伦放下了手中的书,捧起茶碗来,打开碗盖,拨动着水面的茶叶,轻轻的喝了一口。

张霈伦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火车内的陈设,感觉这里的一切,都与飞驰中的火车合不起来。

这时一位小太监送来了一小碟精美的点心,放在桌上,张霈伦便和他攀谈起来。

“这位小哥,能否过来叙话?”张霈伦对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他上完点心之后,本来转身欲走,听到张霈伦的问话,便停下了脚步。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小太监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身边,四下里看了一眼,对一切很戒备的样子,像一只小兔子。

张霈伦看到他警觉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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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利民之举皆可兴

也难怪小太监如此,自从“园工”重开之后,便经常成为言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宫里的太监们因此和言官们势成水火,已非一日。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张霈伦和颜悦色的说道,“小哥可知,这铁路是何时修的?怎地京里没有半点消息?”

“呵呵,这本是运木材和石材的铁路,是修园子工程里用的,现在园子修成了,便改成了这进园子的通路。”小太监笑着答道。

“这铁路原本是运木材和石材的?”张霈伦心中暗惊于内务府办事的严密,又问道。

“是啊!要不是这铁路,那么多的大木和巨石,如何运得进来?”小太监道,“冬天可以洒水成冰,从冰上拖运,夏天如何运得?而且以人力运送,耗费动辄以万计,有了这铁路和火轮车,便轻松多了,还省下了大笔的花费。”

“这铁路竟有这等功效?”张霈伦奇道。

“对啊,没了这铁路,这园子哪能这么快便修起来?”小太监笑道。

“可修这铁路,劈地凿山,机车隆隆,不是会惊扰鬼神,震动庐墓,毁坏地脉风水么?”张霈伦问道。

“那些都是胡说八道,修这铁路的时候,李二总管怕的就是这个事儿,还请了风水大师给看过,您猜人家大师怎么说?风水讲求一个‘龙’字,这铁路蜿蜒伸展,便如同行龙一般,于地面修造铁路,便是‘铁龙’,不但不会毁坏地脉风水,还可加强龙势,诸事顺遂,是以泰西各国,无不以修铁路为先。李二总管听了后,报与皇太后知dào

,皇太后特命修建,这铁路一共有两条,一条通木厂,一条通石厂,是为‘二龙戏珠’之意。自打这铁路修成了之后,果如大师所言,园工兴建,甚是顺利,老佛爷这时才知dào

之前的那些个不让修铁路的,都是别有用心。”

听到小太监的这一番话,张霈伦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在这“风水”一块儿,内务府竟然预先做了处置,谁要是再拿这块儿做文章,定然是讨不了好!

而从小太监的这番话里,张霈伦似乎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那就是,中枢很可能会藉此为发端,在全国各地兴修铁路!

“这位小哥,你是第几次坐这火车的?”张霈伦又问道。

“不瞒您说,今儿个算是第十回了。”小太监笑着答道。

可能是难得有个言官如此愿意和自己说话,这会儿也不忙,是以小太监和张霈伦二人继xù

聊起来天来,张霈伦感觉到了其他的人也都开始笑呵呵看着他们俩聊天了,车厢内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起来。

接下来,他们俩聊得就多了起来,小太监的话匣子完全打开了。他神采飞扬地给张霈伦讲他最远坐火车经过七座山,走了有“半个时辰”,张霈伦怪问他半个时辰怎么可能走过七座山呢?难道长着翅膀?小太监笑着补充说山头其实很矮,他从车的这头儿走到那头儿,仿佛这儿就是他原来所在村子的山头,他家的山头一样。他讲起第一次坐这火车的时候,还让机车头的鸣响给吓了一跳,一开始看着机车头烟筒往外冒烟,他们不但害pà

,还担心会给煤烟熏着,但实jì

上火车跑起来之后,煤烟很快散去,并不呛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皇太后和皇帝坐进车厢时,窗帘子一般都是得挡上的,玻璃窗也大都合上。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小太监告辞了,临走,张霈伦让他留下了名字:冉兴聪。

有了和小太监的这一番闲谈,张霈伦对这火车原先的恶感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他不再看书,而是起身站在过道的窗边,看起了风景来。

他第一次领略到这车窗外风景的变化,是如何的美妙。

放眼望去,远方起伏的丘陵和精致山水,令他心旷神怡。山与水间,炊烟袅袅的小村庄,金色的阳光谨慎地好似不愿意就此扰乱这宁静的光景,真让人疑心是到了避世的桃花源。

张霈伦喜欢北方乡村的景象,尤其是京郊一带那些安祥的小村庄,掩映在山坡树丛之中,阗寂无人,平静,安祥,而且寂寞。这样的景象,未免让他生出“愿言蹑清风,高举寻吾契”之类的感慨。火车奔驰过那些广袤的原野,看静寂的村庄和阡陌小路,以及那些劳作的人们,他的脑子里竟然涌起关于草原的曲调来——悠远、平缓而沉郁。有时,张霈伦又似感到在御风而行,任两边的风景向身后飞驰,那些使他感动的景色,往往只是飞鸿一瞥,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北方的大山绵延悠长,看一看那些绵亘的山脊,近处是深红,稍远是暗红,再远是褐色,更远是浅蓝,再远是淡淡的一抹灰色,更远便溶入了灰蓝的天幕之中。而这无穷的色彩不是单调的、互相分离的,它们随着山形的起伏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而一个个安祥的村子便静静在躺在群山的臂弯之中。

第一次乘坐火车的张霈伦,终于体会到了,“世伯”李绍泉和那位被清流言官们恨之入骨的林义哲,为什么要一意促成铁路的修建了。

火车经过田野村庄的时候,张霈伦着意观察了一下那些看着车的农民,他惊异的发xiàn

,这些人看着火车,并没有惊恐害pà

之意。

他们的眼神中,竟然充满了高兴和羡慕!

难道,士子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民意不从”,竟然是这个样子?

对于海军,张霈伦和“世伯”李绍泉及那位故去的年轻海军大臣林义哲看法一样,认为“海军乃当世之急务”,而对于李林二人极力要办的铁路,他却认为并不如海军优先。

但就在刚才,这个小太监的一番话,却令他的看法发生了转变。

一向关注民生,以儒家“经世济用”为圭皋的他,认为凡利民之举,无不可兴,而一个小太监都能感觉到铁路带来的便利,那还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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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遗愿清单

不知不觉,火车到了“永庆长春”,

不多时,张霈伦的身影出现在了这片皇家园林之中。

张霈伦随着管事太监的指引,走在一条长廊里,他感受着那非同寻常的气息,欣赏着那苍苍郁郁的树木。此时天上正下着毛毛细雨,天上有着淡淡的雾气,竟然让他有了一种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感觉……

“永庆长春”依山傍湖而建,这里的湖妙在自然天趣,而园林则贵在人工。在这样一个不大的天地里,工匠们因地制宜,沿阜垒土,种植花木,建造亭榭,成就了这里绝美的浑然天成的景致。

来到“永庆长春”,张霈伦最喜欢的地方就属这里的长廊了。这些长廊好像是彩带一样,把“永庆长春”的各处景致紧密地连接起来,它可以说是中土古代建筑和园林中最长的走廊。而这长廊本身还是一条优美的画廊,走廊间的每根梁上都绘有彩画,张霈伦粗略的数了数,共计有14000余幅,各不相同。这些彩画色彩鲜明,内容多为山水、花鸟以及中土古典人物故事情节。

这座园林的色彩大多为金黄或大红,色彩明丽。有时,在万绿丛中可见一道飞檐,黄绿相间,相映成趣。这里的大多数殿台亭阁都铺着美丽的琉璃瓦,大红色的棱、柱显得庄重而又不失幽雅。来到宫殿之中,都是由灰色方砖铺地,墙壁也都是灰暗的,同周围的景色浑然一体。“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可谓古朴淡雅,别具风采。

想到是因为林义哲的缘故,这座一直为仁曦太后念念不忘、在被英法联军焚毁因言官谏阻一直不得重修的园林得以重现昔日风貌,张霈伦的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对于是否重修清绮园,一直存zài

有极大的争议,反对者认为重修需yào

大量经费解决,而目前国家财力不敷,民生困窘,应该把钱用到更重yào

的地方,而不是重修这座“万园之园”。

而支持者认为:重修清绮园是“振兴民气”的一种象征,大乾帝国国力恢复的证明,因此有必要重修。

是修复那曾经的华美梦境,还是保存这遭受战火之后留下来的断壁残垣?支持者和反对者的争论一直持续不修,双方矛盾激烈时势如水火。

抛开这些充满了政治火药味的争论,张霈伦作为一名传统文士,对于清绮园一去不返的绝世美景,一直带着遗憾的想象。张霈伦一直认为,作为举世无双的皇家御苑和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园”,清绮园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梦幻杰作,不应该从中土人的视野里消失!

但对于修复它所耗费的巨大人力和财力,他也心知肚明。

只是他没有想到,林义哲为了保护自己和辛苦开创的洋务事业而“抱粗腿”,竟然奇迹般的使这座“万园之园”中的一部分得以恢复昔日的辉煌,怎么能不令他激动不已呢!

以前他一直认为,“海军”和“园工”存zài

着天然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要办海军,便不能修园,而要修园,则必然办不成海军,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义哲竟然能借着园工,通过“海外华商报效”、“采伐台楠”、“护航海运”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把海军办了起来!

不管清流言官们如何的指责林义哲唆使宫廷“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仅在无损国力的前提下,为世人留下一座美丽的皇家园林,便是难得的成就!

空言误国的家伙,是没有资格指责办实事的人的!

张霈伦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很快,他来到了“永庆长春”的一处殿宇之中,觐见两位皇太后。

张霈伦礼毕之后,仁曦太后便微笑着赐座,待张霈伦在绣墩上坐下,仁曦太后勉慰了几句,突然问道:“我听说,林文襄的遗折,是你给找着的?”

张霈伦明白仁曦太后今日因何要召见自己,恭声答道:“回皇太后的话,林文襄故去那日,臣刚好前去探望,其时林夫人悲恸欲绝,不能主事,臣偶见其书案上有纸坠地,拾起一看,方知是林文襄遗疏草稿,后未寻得正稿,臣以为当是林文襄病重,未能拟就奏本,是以臣代为书就,呈由海署代递。”

“原来如此。”仁曦太后叹息了一声,“他临终念念不忘的,还是海军,可他哪里知dào

,他这一去,哪里有人替得……”

“皇太后所言极是,林文襄一去,海军失主持之人,震动不安。臣以为,当下之急务,是简拔能员接手,使海军诸务不至延误。”张佩纶道,“如今对日战事方息,日人受此大挫,虽有和约羁縻,闻林文襄故去,我海军军心不稳,失却顾忌,未免又生衅心,却是可虑。”

“你说的很是,依你看,现下当如何办理才好?”仁曦太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又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筹海大臣一职,最是紧要,需当尽早简派能员任之。而现下船政水师五舰分驻琉球,其余多舰分回各省水师防地,兵力过于分散,号令不一,一旦有事,难以联成一气,船政大臣丁日昶曾上疏有整顿沿海各省水师,统一设立三洋水师之议,洵救时之急务,林文襄在世时亦赞同之,宜当速行。”张霈伦答道。

“你说的很好,三洋水师之设,就照你说的这么办罢,回头你写个折子上来,把具体的条陈列一列,议政王大臣会议后,即便施行。”

“臣领旨。”张霈伦知dào

自己这次觐见已然达到了目的,心中满是喜慰之意。

结束了觐见,张霈伦离了“永庆长春”,乘火车到皇城根车站下了车,又坐马车回到了贤良寺的住所,他刚一进门,便有一位仆人送来了一封电报。

张佩纶注意到电报是李绍泉发来的,赶紧打开看了起来。

“……果如君所料,荣登水师哗变,东抚竟不能制,现北洋水师正在威海湾,拟调兵轮一二前往弹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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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愚顽老朽

张霈伦看完了这封短短的电报,嘴角现出了一丝微笑。

“如此,北洋全防到手,三洋水师之设,再无人可以动摇了!”

山东,济南,巡抚衙署。

“广东那边儿,咱们订的船,有消息没有?”山东巡抚丁直璜对师爷问道。

“回老爷,已经去函催了几次了,到现在还没见回信儿。”师爷觉察出了丁直璜语气中的不满,赶紧回答道。

“真不知dào

他们在那边儿磨蹭什么!造几条木船,难道比造轮船还费事?”丁直璜有些恼火地说道,“接着发函催!”

“是,是,老爷。”师爷听了丁直璜的命令,一叠声的答yīng

着。

“现在不是有电报线了吗?不行的话,从天津那边儿发电报过去!”丁直璜又命令道。

“是!是!老爷!”师爷答yīng

着,他看了看丁直璜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老爷,朝廷的旨意,可是不让再给水师造木船了,全改成火轮船了啊……”

“你懂甚么!朝廷的旨意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丁直璜一听便火了,“火轮船造起来费事费钱,操纵不易,水师现有木船修葺一番便可使用,要什么火轮船?船政造的火轮船,不也多是木头的?我要这木船来,便是要向朝廷证明,木船仍然可用!让朝廷识得前旨之非,改弦更张!”

师爷让丁直璜一番训斥之下,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唯唯称是。

熟悉丁直璜的人都知dào

,丁直璜对于海防重务,是自有他的一套“见解”的。

到现在为止,丁直璜在山东巡抚上任职已近十年,他积极兴修水利,发展农业,注重民生,对于洋务及海防建设也颇多关注(也仅限于“关注”)。他到任后,针对山东水师的腐败状况,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顿,设立水师统领,统一指挥水师,组建了荣成水师营和登州水师营,这次派人去广州订造的14艘赶缯船,就是装备这两个水师营的。

虽然他也认为应该学习西方,但因为坚持“夷夏之大防”,他对洋务的认识,始终只停留在“器”的一面。

对于加强海防,和林义哲丁日昶主张建立“外洋水师”即海军的观点不同,丁直璜坚持认为,加强海防,当以修筑炮台为第一,水师为第二。

对于丁直璜一门心思扑在修炮台上,直隶总督李绍泉虽然表示了支持,但也曾多次提醒他,还应该注重对水师的建设。而为了加强京津门户地区的防务,李绍泉曾向丁直璜建议统一事权,将山东水师和北洋水师“合军一处”,设一统领,统一操练和指挥,遇到外敌入侵时可以“合力御敌”,但却遭到了丁直璜的坚决反对。

丁直璜之所以反对将山东水师和北洋水师合并,原因很简单,他不打算失去对荣登水师的控zhì

权,以及相应的海防经费调拨权。

由于山东是只设巡抚不设总督的省份,虽然李绍泉这个直隶总督名义上比山东巡抚高一级,实jì

上山东巡抚却是和直隶总督平级的,关于海防建设问题,双方只能商量着来,是以在丁直璜的坚决反对之下,李绍泉也只能将合并水师的想法作罢。

而丁直璜这一次放着江南制造总局的小火轮不要,大老远的跑去广东订购赶缯船,也是为了绕开李绍泉。

本来他这么干,最担心的是筹办海军事务大臣林义哲,但现在林义哲已然故去,丁直璜便无所忌惮了。

丁直璜正在打算要不要自己亲自写封信给广东巡抚张兆栋,催一下赶缯船的事,却见一位师爷引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把总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丁直璜看到他们,不由得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立kè

问道。

“禀……禀……抚台大人!不好了!荣成水师营和……和……登州水师营……起了哗变了!”那名把总见到丁直璜,立kè

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荣登水师哗变?”丁直璜闻报吃了一惊,他强自镇定的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可知是因何哗变?”

“回抚台大人,标下听说,是因为那赶缯船……”把总嗫嚅着回答道。

“因为赶缯船?”丁直璜一愣。

“正是,大人。”把总的额头冷汗不住的流了下来,但他却顾不上擦,而是赶紧回答道,“水师营的官兵不知听谁说的,大人给他们买了赶缯船,他们说赶缯船是废物,大人给他们用赶缯船,是要让他们白白送死……”

“这些混帐!”丁直璜听了把总的话,不由得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吓了师爷一大跳。

“用赶缯船怎么就是送死了?他们原先用的难道不是赶缯船?不是好好的?”丁直璜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们想用小火轮,就是想捞银子罢了!故而弄出这等哗变事来,真是其心可诛!”

“大人,莫不是水师营官兵得了什么旁的消息?”师爷在一旁提醒丁直璜道。

“他们得了什么旁的消息?”丁直璜转头看了一眼师爷,他象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大人可还记得彭楚汉上的那道折子么?”师爷小心地点醒了丁直璜一句。

听到厦门水师提督彭楚汉的名字,丁直璜心里一惊,刚才的怒形于色瞬间消逝无踪。

“你们先下去吧!”丁直璜摆了摆手。

两个师爷和把总行礼告退,丁直璜坐于书案之前,眉头紧皱,沉思起来。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肯定是有人将彭楚汉的折子内容,透露给了荣成水师营和登州水师营!

否则的话,他们绝不会说出“白白送死”的话的!

想到彭楚汉上的那道“字字血泪”的折子,丁直璜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在日本海军进攻厦门的战斗中,彭楚汉率领厦门水师奋勇抵抗,但因为木帆船不敌蒸汽军舰,虽然装备了新式后膛火炮,但仍不免全军覆没的命运。此役厦门水师官兵死伤惨重,彭楚汉也受了重伤,被部下所救,侥幸得以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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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哗变

台湾之役结束后,身为厦门水师提督的彭楚汉上书朝廷,痛陈旧水师之积弊,以及厦门海战的血的教xùn

,称现有水师木帆船“脆薄不堪,装炮极少,行速迟缓,以之临敌,十不能敌一”,“敌舰每发一炮,我船即毁一艘”,“以此等木船与敌之铁舰争锋海上,任敌宰割,徒送性命而无一用”,强烈建议朝廷“裁汰老旧,重治水师”,将全国水师旧有之木帆船全部裁撤,改为新式蒸汽军舰。彭楚汉的这个折子写得可以说是字字泣血,朝野震动。尽管丁直璜和不少清流言官上书指责彭楚汉“巧言饰非”,“夸言讳败”,但彭楚汉的建议还是被朝廷采纳了。朝廷后来下“定国是诏”,规定水师不再建造木帆船,逐渐换装新式蒸汽军舰,可以说受彭楚汉的折子的影响极大。

而现在,荣成水师营和登州水师营竟然知dào

了这个折子的内容,并因此发生了哗变,怎能不让他惊异万分呢!

那么,究竟是何人利用彭楚汉的折子内容对荣登水师官兵进行挑唆的呢?

想着想着,丁直璜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脑中瞬间火花闪现!

由李绍泉控zhì

的北洋水师,现在就在威海湾训liàn



而李绍泉曾因北洋水师水手不足,在山东荣成和登州两地招募了不少水手充实到了北洋水师当中。

难道是李绍泉派人向荣成水师和登州水师传递的消息?

联想起李绍泉当初提的将荣登水师和北洋水师合并的建议,以及李绍泉和林义哲的亲密关系,丁直璜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李章桐啊李章桐!这个事儿,要当真是你做下的,那你可就太不地道了!”

“你想要吞没荣登水师,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我偏偏不叫你如愿!”

丁直璜想毕,当下取过纸笔,便拟起给山东绿营提督即刻镇压荣登水师兵变的手令来。

登州,水师大营。

不远处的岸边,几艘已经拖上岸的赶缯船,已然变成了一堆朽炭,并且还在冒着黑烟。

大营前,到处堆满了沙袋,沙袋的后面,则是一队队的荣登水师官兵,他们手持一支支细长的前膛鸟枪,紧盯着前方。

在大营内的一处场地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二十几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这些死去的人,显然是属于水师营的。

而在沙袋的前方,则横七竖八的倒着大约四五十具尸体,他们或伏或卧,好多都是残缺不全,明显是被刀斧砍斫过,也有不少尸体是完整的,但身上却有不少的血洞,很明显是被枪打死的。

在这些尸体对面约三百米的地方,则是大队的绿营官兵,他们一个个虽然手拿刀枪,显得气势汹汹,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忍不住的惊慌和疲惫之色。

“张统领!你们水师营这是造反!我劝你莫要执迷不悟!不然,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绿营提督李成林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水师营官兵,又看了看那些还在冒着浓烟的已经被焚毁的赶缯船,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大声的喊叫起来。

“姓李的!你他娘的少和老子来这一套!老子和弟兄们豁出去了!左右也是一死,不死在这里,便也得死在海上!爷们无所谓了!”对面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李成林听得清楚,说话的便是登州水师营统领张宗川。

“你们有什么说法,尽可向抚台丁大人说个明白!丁大人定会替你们作主!你们如此作乱,还把船都烧了,又不听劝降服,这是死罪!”李成林喊道,“听我一言,赶紧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兴许还有一条生路!”

“滚你娘的王八蛋!丁抚台会替我们作主?谁不知dào

他娘的这些个赶缯船是他姓丁的弄的?朝廷都已经明降谕旨,裁撤这些破烂木船,配给新式火轮船,丁抚台为何公然抗旨不遵,还要塞给我们这些个破玩意儿?他不知dào

这些破船能害死人吗?厦门水师和澎湖水师,不就是坐着这些个破船出海,结果给倭寇全灭了吗?他姓丁的想要为朝廷节饷,兄弟我管不着,可他要我们白送性命,休想!”

听了张宗川的话,水师营的官兵们立时大声的鼓噪起来。

“对!我们才不要白送性命!”

“我们要火轮船!”

“这破木船,打海盗都追不上,上次出海便给海盗烧毁了四条!丁抚台也不是不知dào

,凭什么还给我们这些破玩意儿?难道说他眼瞎了不成?”

“饷银不发,还给我们破木船,让我们白送性命,姓丁的心叫狗吃了!”

“丁抚台拿我们当狗看也就罢了!我们就是来混口粮吃的!他要我们白送性命!办不到!”

听着对面水师营官兵的叫骂,李成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他偏偏找不到反驳之词。

“姓李的!爷们不难为你!你回去告sù

丁抚台!什么时候给我们把船全换成火轮船,把欠的饷银给我们补齐了,我们便继xù

当差!他一天不答yīng

,我们便和他耗一天!”

听到张宗川的话,李成林在心里又是一阵叫苦。

他现在已经彻底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了。

在接到丁直璜的命令之后,李成林便点齐兵马,开赴登州水师大营,弹压哗变。让他没想到的是,水师营的官兵此时已然群情愤激,根本不听招呼,竟然放火烧了停在岸上待修的水师战船,李成林下令手下的绿营兵镇压,当场开枪打死了数名水师营士兵,他本以为如此可以震慑水师营的哗变官兵,但却没有料到,水师营的官兵见状大怒,当场抡刀冲了上来,和绿营兵们对砍起来,绿营兵们承平日久,不习战阵,一时间措手不及,当场被砍杀十余人,而水师营官兵随后也取来了鸟枪,和绿营兵们对射,这一场混战下来,前来弹压的绿营兵不但死了40多人,伤了60多人,而且竟然被水师营官兵给逐出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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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邓正卿

想到自己这个陆路提督已然威风扫地,李成林心里恼火之极,却又无法可想,现在双方就这么在大营前对峙着。

也难怪李成林束手无策,因为现在的绿营兵,实在是已经烂到家了。

绿营兵本是乾朝常备兵之一。舜致初年渤人在统一全国过程中将收编的珉军及其它中原兵参照珉军旧制,以营为基本单位进行组建,以绿旗为标志,称为绿营,又称绿旗兵。乾朝全国绿营兵额总数时有增减,在显凤以前大约60万左右,较之八旗兵多三四倍。乾朝中期以前,绿营尚称精锐。但以后承平日久,营务废弛,日趋腐败。自佳庆初年镇压川楚香教起义时即已不能得力,至显凤年间镇压长毛发匪时,更是屡战屡败,失去了常备军的作用,绿营之制仅存空名而已。李成林手下的山东绿营兵,能给水师营官兵打成这个样子,其实并不奇怪。

同属于绿营系统的荣登水师其实也很烂,战斗力极差,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招安的海盗,凶悍好斗,这一次又是为了性命而战,是以当场迸发出了强dà

的战斗力,竟然能以少胜多,将前来镇压的绿营兵击败。

李成林无奈之下,只好安排人前去回报丁直璜,要他速想办法,他这里的确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那边的水师大营之内,张宗川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因为他也不知dào

,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他现在的全部希望,便是寄托在了北洋方面身上。

毕竟,这个事儿,是从北洋那边儿得的消息!

“大人!看!那边儿来了一条洋船!”一名亲兵提醒张宗川道。

张宗川心里一惊,赶紧取过千里镜(单筒望远镜)向海面的方向望去。

果然,碧蓝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冒着烟的黑点。

张宗川死死的盯着这个黑点,黑点在千里镜中一点一点的变大,最后,一艘英式巡洋舰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而这艘英式巡洋舰的舰桅上,一面巨大的红底金龙旗正迎风飘扬。

张宗川没有去看巡洋舰的舰身铭牌,便知dào

了这艘巡洋舰的身份。

北洋水师的“和硕公主”号!

因为无论是船政水师还是北洋水师,所拥有的蒸汽军舰都是法国式的,英国式的军舰,只此一艘!

“是北洋水师的船。”张宗川说着,眼睛仍然紧盯着千里镜。

“北洋水师的船?会是来镇压咱们的么?”一位亲兵有些惊慌的问道。

“不好说。”尽管张宗川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他嘴上却故yì

说得很是惊慌。

“那可怎么办?”一位把总哭丧着脸问道。

“丁统领在船上。”张宗川不动声色的说道,刚才他已经看到了北洋水师统领丁禹廷的将旗。

现在的乾国,拥有蒸汽军舰的只有船政、北洋、南洋三支水师,因为朝廷体制的关系,仅有福建水师(即厦门水师)、广东水师和长江水师设了提督,其余的水师都只有统领,船政、北洋和南洋亦不例外。只是因为现在北洋水师和船政水师军力最强,是以这两支水师的统领,都是带有提督衔的。如今的北洋水师统领是丁禹廷,船政水师统领是贝锦泉。

“丁统领是个厚道人,他来了,咱们就没事了!”听到张宗川说北洋水师统领丁禹廷来了,一些登州水师官兵的脸上均现出了喜色。

丁禹廷字禹廷,号次章,安徽庐江人。参加淮军后,初隶长江水师。1874年李绍泉创办北洋水师,便将他调入直隶任职。丁禹廷为人朴诚,和蔼可亲,甚得部下敬重,而此时得知是丁禹廷前来弹压,而不是“酷吏”丁直璜,水师营官兵们自然喜出望外。

此时在水师大营的对面,李成林也注意到了“和硕公主”号的出现。

“他们北洋水师,来得还真是时候啊!”李成林也认出了“和硕公主”号上丁禹廷的将旗,悻悻的说了一句。

很快,“和硕公主”号驶近了岸边,放下了数艘小艇,小艇上满载着荷枪实弹的红衣海兵。

北洋水师的军制和训liàn

,完全参照船政水师的模式,军服和武器也全都是法国式的,教官也是法国现役军官。由于船政海兵在台湾逐倭之役当中表现抢眼,和淮军的暮气深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绍泉认识到了他的淮军已经不敷使用,需yào

另外编练新军,是以在林义哲的建议和帮zhù

下,在北洋水师的框架内成立了北洋海兵,制度和训liàn

全面仿照船政海兵,而林义哲为了让北洋迅速成军,特意精选了500名非闽籍的船政海兵调拨给李绍泉,作为北洋海兵的底子,是以北洋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有了一支精锐的陆战部队。

不多时,北洋海兵陆续上岸,人数约有200余人,远少于荣登水师和李成林带来的山东绿营兵,但慑于海兵的威名,双方都是眼看着北洋海兵登陆,没敢有任何动作。

除了忌惮北洋海兵的强dà

战斗力,海面上那艘虎视眈眈的巡洋舰,也是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和硕公主”号先后参加过琅峤海战和东海海战,其辉煌的战绩早就通过《点时斋画报》和《万国公报》、《申报》等有名报纸传遍海内外,面对这样一艘威名赫赫的战舰,荣登水师和山东绿营兵们是绝不敢轻犯其锋锐的。

李成林看到“和硕公主”号到来,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北洋水师是来“帮”自己弹压荣登水师哗变的,他见北洋海兵们下了小船,涉水上岸,以为丁禹廷也在其中,正打算带人前去相会,却看到从小船上下来的并不是丁禹廷,而是另外一个周身散发着浓厚杀气的人,不由得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身披大氅,跳下小船,缓步上岸,在他的身边,一名身强力壮的北洋海兵牵着一头体型硕大的黑黄两色巨犬。

看到这头巨大的中华田园犬,李成林的心中猛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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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丁禹廷

巨犬似乎感觉到了岸上的异样气氛,浑身的肌肉都崩紧了,不住的想要向岸上跳跃,并发出阵阵低低的嘶吼。

他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这个人,便是“和硕公主”号的管带邓正卿了,他身边的那条巨犬,便是有名的“太阳”犬!

邓正卿站在了沙滩上,目光缓缓扫过水师大营门前的尸体,最后落在了远处岸边已然烧毁的船只上。

看着还在冒烟的木船残骸,邓正卿的两条浓眉渐渐的拧紧。

“叫他们开门。”邓正卿沉声说道。

当下两名北洋海兵上前喊话,不一会儿,水师营的大门便打开了。

邓正卿手抚腰间的军刀刀柄,大步走了过去,他身边的北洋海兵们则一个个端着已然上了刺刀的步枪,排成战斗队形,护着邓正卿向水师营大门走去。

看到邓正卿而不是丁禹廷前来,张宗川的心又悬了起来。

邓正卿进到大门里,停下了脚步,目光扫过大营操场,当他看到码放在一处的水师营官兵尸体时,一双浓眉皱得更紧了。

尽管张宗川是登州水师营统领,论官位要比邓正卿高,但邓正卿却是有总兵衔的管带,是以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主动上前给邓正卿见礼。

邓正卿举手还了一礼,便径直的来到了那些尸体旁。他抬手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看了一眼,便轻轻的将白布重新盖好。

“这些弟兄……都是给他们……杀了的!”张宗川看着一具具尸体,忍不住掉下泪来。

邓正卿转头看了看大营对面,那里,一个个绿营兵正不住的伸着头张望着。

“张统领,请随我到舰上,见过丁大人。”邓正卿冷冷的说道。

听了邓正卿的话,张宗川知dào

真zhèng

的考验要到了,尽管心里有些惊慌,但他表面上还保持着镇定,当下点了点头,便要随邓正卿离开。

“大人,不能走!”一个身材高大的水师兵勇大步上前,拦在了张宗川的身前,对着邓正卿怒目而视。

邓正卿平静地打量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是何人?”

“俺叫魏铜锤!是营里的水勇!”来人冲邓正卿一抱拳,算是见礼,并没有下跪。“邓大人!俺们敬你是打跑倭寇的英雄,这才让你进来!可你如若想要抓俺家大人走,没门!”

他指了指对面的绿营官兵,怒吼道:“俺们只不过是要丁抚台莫要再给俺们这些个破木船,把欠俺们的饷银补上!有甚么不对?他们来了便开枪,打死了俺们这么多的弟兄,俺们不揍他们怎地?凭什么要抓俺们大人!”

听了魏铜锤的话,水师营的官兵又大声的鼓噪起来。

“凭什么抓俺们大人!”

“哪个敢抓俺们大人!”

看到越来越多的水勇上前,似乎预示着新一场的冲突,张宗川急忙拦住了大家。

李成林举着千里镜,在镜头当中看到了这一幕,脸上不由得现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得!赶紧把死的弟兄的尸体搬回来,咱们撤!”李成林下令道。

听了李成林的命令,他麾下的几位绿营军官都禁不住面面相觑。

“大人,咱们就这么撤了,抚台大人那里,没法交待啊……”一位把总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哼哼!北洋水师都到了,丁抚台那里,还愁没有交待吗?”李成林看了看停泊在岸边的“和硕公主”号巡洋舰上那已然伸出炮门的黑洞洞的炮口,冷笑了一声,“这趟子混水,就让他们来趟好了!咱们正好抽身事外!”

几名绿营军官立时恍然大悟,赶紧安排手下人趁机搬运尸体,然后撤tuì



此时的邓正卿并没有注意到绿营兵们的动作,而是打量着面前的以魏铜锤为首的水师营兵勇们。

“张大人果然爱兵如子,深得部下拥戴。”邓正卿没有理会魏铜锤等人,目光转向了张宗川,冷冷地说了一句。

张宗川心中一凛,他当然明白邓正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伙儿稍安勿躁,我便随邓管带去舰上,向丁统领分说明白。”张宗川对部下好言劝慰道。

听到张宗川如此说,魏铜锤等人这才不吭声了。

“你们几个既然心忧张大人安危,不妨也一同随张大人上舰,去见丁大人。”邓正卿看了看魏铜锤等几人,冷笑了一声,说道。

“去便去!有什么了不起?”魏铜锤被邓正卿的冷笑激怒了,大声说道。

“我们也去!”可能是受了魏铜锤的鼓励,另外几名水师营兵勇也跟着叫了起来。

“这便妥了。”邓正卿只是打量了他们一眼,回身向水师大营的大门走去,张宗川急忙快步跟上,魏铜锤等人正要上前,却给北洋海兵们拦住了。

北洋海兵们下了他们身上的长刀和匕首,魏铜锤等人见到他们的动作,满脸都是轻蔑之色,但他们也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们拿走了自己的兵器。

看到北洋海兵们缴了魏铜锤等人的兵器,水师营的官兵们都惊疑不已,但他们没有向对付绿营兵那样的和北洋海兵们直接动手。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北洋海兵的厉害,绝不亚于打败了倭寇的船政海兵!

北洋海兵们将魏铜锤他们围在了中间,押着他们走向了海边。

很快,北洋海兵们押着张宗川和他的几位忠诚的部下上了小艇,向“和硕公主”号驶去。

不多时,张宗川等人来到了“和硕公主”号上,当他站在甲板上的那一刻,看着周围的新奇景象,竟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对他来说,登上新式的蒸汽军舰,还是自打娘胎出来后的头一回。

但他很快便收定心神,专注于眼前的局面。

他看到了丁禹廷。

现年39岁的丁禹廷一身宝蓝色海军式官服(北洋水师的军服也参考了船政水师,带有鲜明的林氏风格),腰悬军刀,头戴官帽,正襟危坐于甲板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在他的身边,则站立着数名海军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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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公私分明

虽然同为水师统领,但此时此刻,不知怎么,他却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张统领,你可知罪?”丁禹廷沉声道。

没等张宗川回答,魏铜锤抢上一步,大声道:“我家张大人无罪!这事儿是弟兄们做下来的!我们是被逼无奈的!何罪之有?我们的冤屈无处可伸,眼瞅着人家的刀砍过来,总不能等死吧?”

听到魏铜锤的回答,丁禹廷和邓正卿都惊奇不已。

对于这个刺儿头,邓正卿本以为他只是个一根筋的浑人,但却没想到此人粗中有细,并不糊涂,面对丁禹廷的质问,竟然一句话便将哗变的缘由说清楚了。

“噢?”丁禹廷对魏铜锤的出言顶撞并不以为忤,而是扬了扬眉毛,平静地问道,“那你且说说,你等有甚么冤屈?”

“俺们这一次闹事,不为别的,就为了这赶缯船,还有欠饷!”魏铜锤见丁禹廷发问,也不客气,指着远处岸上还在冒烟的赶缯船残骸大声说道。

“对!俺们就是不要这赶缯船!”另一名荣登水师兵勇也上前说道,“这赶缯船本是渔船,如何能用来当作战船?上一回俺们巡防时碰上了海盗,一仗打下来,这船便给海盗烧毁了四条!死了几十个弟兄!海盗却没打死几个,全都给跑了!”

“是啊!丁大人!你们坐惯了火轮船,威风八面的,一到海面上,海盗见了望风而逃,俺们乘着这赶缯船出海,海盗都欺负俺们!俺们连保自己的命都难,更别提保境安民了!”又一名荣登水师的水勇接口道。

“用这破木船出海打仗,简直就是送死!朝廷都明降谕旨了,说要给俺们换火轮船,可丁抚台还给俺们这些个破木船!俺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想白白送死!”魏铜锤直视着丁禹廷,以拳击胸,大声说道,“丁大人,俺们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自打进了这水师营,也想着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可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等破旧木船,就是废物!俺们不想再乘着它送死,索性一把火烧了干净!再说了,他丁抚台还欠着俺们半年的饷银!家里头都快揭不开锅了!那可是俺们弟兄的卖命钱!他欠着不发,又给俺们破木船,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想都等俺们坐着这些个木头船出海,都让海盗打死了,这钱他便都不用给了?”

听到荣登水师兵勇们怨气冲天的话,丁禹廷已然心下雪亮,不由得暗自叹息起来。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向以清廉酷烈的官声著称的丁直璜,治下的山东荣登水师,竟然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此时的丁禹廷,心里充满了对这些下层官兵的同情,也暗暗佩服顶头上司李绍泉的先见之明。

李绍泉早已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因而才会现派通报舰自天津赶来,给了他处理方略!

“张统领,适才他们几个所言,可是实情?”丁禹廷面对着脸色有些发红的张宗川,沉声问道。

“丁大人,实情确是如此。”张宗川叹息了一声,竟然习惯性的说道,“标下无能……”可能是他意识到了说错了,赶紧缩住了后面的话。

论起官阶,他好歹也是登州水师的统领,和北洋水师统领丁禹廷是平级的,但是他在“和硕公主”号这样一艘新式蒸汽军舰之上,面对整齐雄壮的北洋水师官兵和威风八面的丁禹廷,从心里上还是不自觉的矮了一头,是以才有刚才的那样一句话。

俗话说,兵是将的威,将是兵的胆。他张宗川面对丁禹廷,之所以有矮一头的感觉,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旧水师,比起人家北洋水师,太过烂糟的原因!

“张统领,这事儿,是他们几个撺掇你的,是吧?”丁禹廷按照李绍泉事先的交待,板起了脸,沉声道。

“不关他们几个的事,这事儿是我的主张,只是没想到弟兄们过于愤激,做出此等事来。”张宗川听到丁禹廷话意不善,大惊失色,赶紧为魏铜锤等人分辩道。

“来人!把他们几个给我拿下!”丁禹廷没有理会张宗川,而是指着魏铜锤等人,大声喝令道。

“哪个敢上来!”魏铜锤大怒,猛地扬起了沙钵般大小的拳头,大声吼道。

邓正卿冷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两名北洋海兵猛地扑到了魏铜锤的面前。

魏铜锤大喝一声,挥拳向一名海兵猛击过来,但那名海兵身手极是灵活,侧头躲过魏铜锤的一击,双手已闪电般的伸出,攀上了他的胳膊,一下子将他的胳膊扭住了。

魏铜锤大惊,正要发力将他甩开,却不防另一名海兵也擒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一脚踢在他的腿弯上。

魏铜锤只觉得腿上剧痛,登时站立不稳,庞大的身躯一下子重重的摔倒在了甲板上。

没等他再有反应,一条绳索已然将他捆住了。

见到魏铜锤被捆,其余几名登州水师兵勇大惊,有两人和魏铜锤要好,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救助,却冷不防也被两名北洋海兵擒下。

不一会儿,甲板上的所有登州水师兵勇便全给擒倒捆翻。

见到部下被擒下,张宗川一时间手足无措,冷汗涔涔而下。

“丁大人!饶了他们吧!此事因我而起!不关他们的事!便只罪我一人好了!”张宗川急得跪倒在地,向丁禹廷哀求道。

“张统领,还有这几位登州水师的弟兄,非是丁某不讲情面,实是天理国法,容不得丁某讲叙私情。”丁禹廷起身上前,扶起了张宗川。

“张统领,你宅心仁厚,体恤下情,拒收赶缯船,这本没错,但你驭下不严,竟至其焚毁水师船只,此罪断难宽容,你可明白?”丁禹廷紧盯着张宗川,大声说道。

“下官知罪!”张宗川一急,又将“下官”两个字说了出来。

“来人!登州水师勇弁聚众哗变,将此首事者,每人鞭笞二十!”丁禹廷大声的喝令道。

“姓丁的!你这狗官!……”没等魏铜锤脏话说完,他的嘴便给一块白布巾塞得死死的,接着两名北洋海兵上前将魏铜锤拖了起来,将他牢牢的捆在了桅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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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赏功罚过

“行刑!”邓正卿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张宗川,转头对部下吩咐道。

一名舰上的军乐队员敲起了鼓,伴随着阵阵的鼓点声,一名北洋海兵手持一条有九条鞭梢的长鞭走向了魏铜锤。

看到这名海兵手中的鞭子,张宗川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九尾猫’之刑,乃法兰西英吉利水师之制,张大人想是头一回见到,还请看仔细了。”邓正卿微微一笑,说道。

听到这鞭子竟然叫做“九尾猫”,张宗川的眼中闪过惊奇之色。

北洋海兵手中拿的这九尾鞭也称“九尾猫”,是一种多股的软鞭,它最初在英国皇家海军以及英国的陆军中用作为重体罚的刑具,在英国和其它一些国家的执法体罚中也有过实用。

之所以称之为“九尾猫”,并不仅是因为它有九根鞭梢,而是它导致的平行的伤痕像猫爪导致的伤痕一样,故以此命名。

这种九尾鞭由九根带结的棉布索组成,长约70厘米,它的设计使它被用来扯破皮肤,由此导致强烈的疼痛。它一般有九股的原因是因为传统编绳的方法导致的。三根纱线编成一根细索,三根细索编成一根粗索。当时的人把一个粗绳解开成三根细绳,再解开成三根更细的绳,这样就成了九尾鞭了。

英国皇家海军用的九尾鞭只有舰长可以命令使用,因此也被称为“舰长的女儿”。所有由舰长或者军事法庭决定的正式惩罚都庄严在甲板上举行。全体船员要聚集来“观看惩罚”。通过击鼓和休息、亮鞭、喝水等仪式还要提高整个惩罚的戏剧性。

执刑的海兵随着鼓点迈着正步,走向魏铜锤,待到他走到执刑的位置,鼓点便停止了,紧接着九尾鞭便被高高的扬起,在空气中发出凌厉的声响,直向魏铜锤的后背狠狠击去。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魏铜锤的后背衣衫瞬间破碎开来,血花四散飞扬,魏铜锤的身子发出一阵剧烈的抽搐,可能是根本无法忍受如此的疼痛,魏铜锤嘶声大叫起来,堵在嘴上的布巾也没能阻止他发出惨叫。

仅仅这一鞭之威,便让捆倒跪在那里的登州水师兵勇们面如土色。

鞭手一鞭又一鞭的抽在魏铜锤的后背上,五鞭击过,魏铜锤已然挺受不住,昏厥了过去,这时鞭手便停止了鞭打,一名海兵上前,用冷水淋在魏铜锤的头上,待他醒转之后,鞭手便再次鞭打起来。

二十鞭打过,魏铜锤的后背已然是鲜血淋漓,两名海兵上前给他松了绑,他已经无法站立,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一名海兵拿出了他口中的布巾,他发出如同牛一般的喘息,以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但试了几次,却还是没有站起来。他转过头,瞅着丁禹廷,眼中满是怨愤之色。

“这顿鞭子,是罚你聚众哗变,焚毁战船。”丁禹廷注意到了魏铜锤的眼神,知他心中不服,微微一笑,说道,“但是你拒用赶缯船,揭破奸谋,保全朝廷大局,却又有功,该当奖赏。”

魏铜锤本来打算喘口气之后便痛骂一番丁禹廷,但听了丁禹廷的这番话,他感觉到了什么,便立时住了口,一双眼睛瞪得牛大,瞅着丁禹廷,静候着他的下文。

“来人!赏他纹银五百两!朗姆酒两瓶!”丁禹廷转头吩咐道,“这便取来给他!再叫医师过来,给他治伤!”

听了丁禹廷的话,魏铜锤禁不住两眼一黑,心脏剧跳,险些又要晕去。

他不知dào

丁禹廷赏他的朗姆酒是什么劳什子,但“纹银五百两”,他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五百两!五百两啊!

要知dào

,对于他那样的贫苦之家,五两银子足够他们全家富富裕裕的过上一整年啊!

听到有五百两纹银的赏钱可拿,魏铜锤狂喜之下,背上的伤口竟然也觉得不那么疼了。

不一会儿,一名海兵端过一个托盘放在了他的面前,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个五十两的大银锭,还有两瓶红色的洋酒。

魏铜锤看着放在面前的托盘里的大锭银子和洋酒,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银锭,又掐了掐自己的手掌,这才确定了这不是梦。

“如此赏罚,尔可心服?”丁禹廷看着呆呆的伏在甲板上的魏铜锤,笑了笑,问道。

“服!服!小的一百个心服!”魏铜锤如梦方醒,他转过头来,看着丁禹廷,一叠声的答道。

当下两名海兵将魏铜锤带到一旁,舰上军医前来给他处理伤口,而魏铜锤的同伴们,也一下子由刚才的垂头丧气变得精神起来。

他们差不多都明白过来,只要这二十鞭子捱过,便有500两银子可拿!

果然,两名海兵上前,又拖过一名水勇,捆于桅杆之上,如同对魏铜锤一般的鞭打起来。

这名水勇的体格明显不如魏铜锤,二十鞭打过,晕死过几回,惨叫声也格外凄厉,但二十鞭子一过,丁禹廷果然对他也是给了500两赏银和两瓶洋酒。这名水勇也是大喜过望,而且此人明显是个酒鬼,治伤时便迫不及待的将一瓶朗姆酒打开,灌了半瓶下肚。

剩下的几名水勇见状,都是眼馋不已,甚至恨不得刚才先打的是自己,好早些领到赏银。

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张宗川在心里终于长吐了一口气。

几名水兵鞭打赏赐完毕,张宗川看着丁禹廷,语气诚挚地说道:“此次多亏了丁军门,若不是丁军门带舰前来,后事如何,几不可想。在下酿此事变,罪该万死,还请丁军门责罚。”

“张大人不必如此,都是为朝廷效力。张大人是朝廷命官,与兄弟我同级,兄弟未便处置,当报请朝廷示下。”丁禹廷摆了摆手,温和地说道,“此次哗变,事出有因,张大人能约束部众,未酿大乱,已是不易,然焚毁师船终是不该,我看,只怕是免不了要丢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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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卫道者

丁禹廷的话语中透着深深的关切,令张宗川大为感动,他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岸边,说道:“总是让弟兄们不再白送性命,我这个统领,丢了也没什么。”

此时的岸上,前来镇压的山东绿营兵已经在提督李成林的带领下,收起了被打死的营兵的尸体,狼狈不堪的离开了。

看着绿营兵的撤离,邓正卿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很快,丁禹廷和邓正卿及张宗川下了“和硕公主”号,进入登州水师大营,安抚水师营官兵,看到受了鞭刑的魏铜锤等人,水勇们一个个惊疑不已,但当他们知dào

了魏铜锤等人得了多少赏银时,无不羡慕得要死,恨自己当时怯懦,没有敢上船去挨这一顿“九尾猫”鞭子。

在丁禹廷安抚水师营官兵之际,邓正卿装作巡视般的来到了水师大营的营房,当看到他进入一间营房时,几名当地的水勇悄悄的跟了进去。

邓正卿看着这几名面带惊疑之色的当地水勇,不动声色的从怀中取出了几张写着细密文字带有油印图案和数字以及印章的纸头,交给了他们。

“这些是银票,每张三百两。”邓正卿看着几名水勇,冷冷的说道,“都是山西乔家‘蔚长厚’票号的,可随时兑换现银。”

几名水勇闻言个个喜形于色,忙不迭的将银票塞进了怀里。

“你们这次的事儿,办得不错,这些个银子,是你们的辛苦钱。”邓正卿用不大的声音说道,“不过,谁要是走漏了风声……”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严厉的目光扫过他们。

伴随着邓正卿的目光,一直老实的立于邓正卿身边的“太阳”犬也直起身来,双目灼灼放光,发出了呜呜的低吼,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几名水勇急忙跪下,连连叩首,“大人放心!小的们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邓正卿点了点头,起身带着“太阳”出了营房的门。几名水勇目送着邓正卿的身影消失之后,方才起身,不约而同的从怀中拿出银票,仔细看了一会儿,各自相视而笑。

当丁直璜得知发生在荣登水师营的事时,已是在六天之后了。

“什么?北洋水师去把哗变给平息了?”丁直璜看着一副灰头土脸模样的李成林,不由得大怒,“他们这是越权!越权!”

“抚台大人,标下这里让水师那帮凶徒打死了足足四十多号人,可他们北洋竟然视而不见,连个招呼都不打……”听到丁直璜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力,李成林赶紧说道,“他们明显是向着哗变那伙人的!再说了,他们来得也未免太巧了吧?”

听了李成林的“提醒”,丁直璜眉头一皱,脸色又有些变了。

“大人,北洋水师早不来晚不来,恰恰在要出事这几天,集中于威海湾操练,以前他们的操练地方,可不是威海湾啊……”李成林又说道,“这一次荣登水师营一哗变,丁禹廷立马就来了,这消息传的,也未免太快了吧?”

“确是如此……”丁直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李章桐只怕脱不了干系!定是他背后主使,丁禹廷才敢如此的大胆!……”

听到丁直璜已然将怒火转移到了李绍泉和丁禹廷身上,李成林心里正自松了一口气,却冷不防丁直璜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

“也是你无能!带了这许多人去,非但没平息得了哗变,反让他们给打死了这么多人!”丁直璜看着李成林,大声怒叱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他们会如此?为何不带几门炮过去?”

听到丁直璜的责问,李成林吓了一跳,但他在来时已经料到丁直璜会有此一问,事先就这一块早已想好了说词,赶紧哭丧着脸回答道:“大人,这绿营现下缺衣少饷的,您也不是不知dào

,营里可用的劈山炮只有不到十门,也没有多少骡马可用,带炮走的话,定会耽误行程,再说了,还欠着三个月的饷银没发啊……”

听到李成林说起欠饷来,丁直璜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尴尬之色。

“这一次又死了四十多号人,这饷银要是再不发下去,只怕这绿营也要和水师营一样了……”李成林哀声道。

“这样,呆会儿先把这抚恤银子发下去,这欠饷么,再等一等……”丁直璜有些烦乱的起身,踱起步来,“每个人一两……不,二两抚恤银子吧!你呆会儿便拿我的手令,去藩库支取现银吧!”

听到丁直璜说出了抚恤银子的数目,李成林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来:“谢抚台大人体恤!……”

二两银子一条命,这山东绿营兵的命,还真是贱到家了啊!

而区区八十几两的银子,竟然还要他堂堂绿营提督去藩库领,说出去也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李成林强忍着满腹牢骚,行礼告退。他已经决定了,现在就去藩库领银子,否则一不留神,只怕这八十几两,也拿不到手!

李成林退下之后,丁直璜想到这一次不但没能平息水师营的哗变,又白白的支出去了一笔银子,虽然数目不多,但仍是让他肉痛不已。

而山东地方的财政,之所以会如此的窘迫,虽全非他丁直璜一人之过,但也和他本人的作派不无关系。

在任山东巡抚任时,丁直璜兴修水利,诛杀匪逆,整顿吏治,兴办洋务,体恤民困。时人对丁直璜的清风亮节推崇备至,赞其操守“清绝”。在一些人的笔下,丁直璜是一个“严刚有威”、“凛然可畏”之人,可以说是一个清官廉吏型的概念化的人物。

作为一个旧制度的卫道者,丁直璜一直崇尚“清浊分明”、“正邪不两立”的处世原则。他对于官场的认识是:“今吏治纷然糜杂:便捷者为才华,依阿者为练达,纵恣者为阔大,粉饰者为精明。”因此,造成了“瓦釜雷鸣,黄钟毁弃”的令人丧气的社会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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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道德标本

虽然如此,丁直璜认为,为官一方者不可灰心丧气,要洁身自好,有所作为,他曾对属下说:“且丰草蔽谷,幽兰自芳;举世混沌,清士乃见”,“藉此官势,作德于民”。对于做官的目的,丁直璜崇尚孔子的“学而优则仕”和孟子的“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希望自己能够“出其所学,以救敝而起衰”,因为“贤人进,则民生遂”,他认为,只要有了好官清官,黎民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做官当以爱民养民为第一要事,即所谓报国者亦不外此,盖民为国本,培养民气即培养国脉。得民心乐,民气和则不乱,而国家于以平康,此即报国也。……务须时时体察此言,立心照办。不使一事不可对民,一念不可对民。凡有害民者,必尽lì

除之;有利于民者,必实心谋之。我自尽其心,而百姓爱戴不忘……”他时常告诫自己要“刻苦做好官,行好事”。

丁直璜告诫自己要“刻苦做好官”,他自己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是,他的“刻苦”,对老百姓来说,并非福音。

丁直璜生处江河日下、国势颓微的时代,而对“天下贪官,甚于强盗;衙门污吏,无异虎狼”的黑暗现实,作为一个封疆大臣,能出污泥而不染,“以天下为忧,而未以位为乐”,清正廉洁,其为官之道凝聚着儒家的“保民”、“养民”、“教民”的光辉思想,可以说是其思想可贵之处,但落到具体的实处上,却是面目全非了。

因他心目中的那套理论,在现在已经根本不具备任何的可操作性!

在丁直璜的理论中,官员是为朝廷和百姓服wù

的。他们心里头应该首先装着百姓,然后才装着自己。儒家经书上是这么教导的,但是作为整体,官员们追求的是自己的利益。他们心里头首先装着自己,如果还有富余地方,那就顺便再装点百姓。如果太挤那就算了。这不是哪一个人两个人的道德问题,这是普遍的人性。

被宋明理学阉割过的儒学理论为这个时代的人们提供了极富吸引力的远景理想。对社会来说,只要人人都遵守圣人的教化,这个社会就会井井有条,臻于大同。对个人来说,如果你刻苦自砺,就会达到“圣人”的境界。但丁直璜们不会知dào

的是,圣人的“存天理,灭人欲”,其实是无法实现的。因为它只承认道德教化,而不承认支配社会运转的根本动力是利益。它要求人们时时克制自己,走在“天理”的钢丝上,却把“人欲”当成敌人。因此,它从基础上便缺乏可操作性。

“存天理,灭人欲”本身就是一份可怕的精神条约。或者说是一个善意的骗局。签订了这份条约,就意味着一个人必须在他的生活中,时时与“自我”交战,把一个活生生的自然人压榨成一块道德标本。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发誓“必为圣贤”,然而,绝大部分人都半途而废,他们阳奉阴违,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下进行人欲的走私,成了说一套做一套的“乡愿”。只有极少数有特殊秉赋的人,才能以超常的心力来做这条约的牺牲品。

而丁直璜,便是这样一个奇葩。

丁直璜认为做官“尤重表率”,“持心须公正,操守须廉洁,作事要勤速,问案要细心”,“亟宜刻刻恤民,事事恤民,以种德行”。他认为“一惑于利,则日久浸淫,将有流于贪婪而不知者矣。”因此还特别嘱咐儿子丁体常:“尔欲做官,须先从此立脚,万不可效今时丧心昧良者流,只顾目前之热闹,不思子孙之败坏,是所至嘱!”

对于当时官场流行的不正之风,如过节祝寿的礼金及每季下级向上司孝敬的钱财等陋规,丁直璜均认为是腐败现象,必须予以抵制。“凡一切节寿季规,万不可受。……若收受陋规,则无以自问,又何以对人?且州县送陋规,无非取之于民。尔取州县之一,州县则取民之十。试思大灾之后,尚忍如此伤天害理虐民之事乎?午夜扪心,当必瞿然惧天。”“当于利之一字,斩断根株,立意做一清白官,而后人则受无穷之福。……去节寿而收季规,是犹不作劫盗而作穿窬(穿壁墙的小偷),其为盗一也。人须有耐苦之心,方能成一好人。……即穷于一时,而清名难求,所值不啻千百万,何惮而不为?……贫原非病,穷乃见君子,圣人尝言之,当以此为身体力行……”

谈到做官的修养,丁直璜认为:一个称职的好官,必须“明习当时之务,又好读书,稽古以充之,见闻日益广,持守日益定,才识日益闳,其所谓明体达用者也。”他认为要防腐拒腐,首先得远离腐败,洁身自好,“须少交接少游宴。除上衙门外,仍以终日闭户读书写字作文赋诗为好。”他训诫儿子丁体常,要“夙寤晨兴,忧劳百姓”;要“受辱不惊,受宠若惊”;要“居安思危”,勿“在乐忘忧”;要把宦海的浮沉和个人的得失看得淡漠,但对自己的人格和清操却要看重。他有如是说:“我之做官,志在君民,他无所问。官可被参而罢黜,断不可依阿以从俗,而自坏身心,贻羞后世也!”

丁直璜到山东巡抚任上之后,身体力行,一番雷厉风行之下,山东官场的风气的确“清正”了许多,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行政效率的极度低下,以及财政收入的困窘。

丁直璜一直认为,读书人都是孔孟之徒,他们入仕,出发点应该是行孔孟之道,并不应为一己私利。所以,他的取消收受陋规,保持祖制的“低薪”正好有利于官员们“砥砺节操”,“保持正气”,正所谓“存天理、灭人欲”。

低薪制其实是中土基于儒家学说的一种政治传统,但问题是一方面是官俸低得有时甚至不足以维持正常开支,另一方面是官本位,官万能,各级官员权力不受约束,制定各种土政策,进行各种乱收费几乎没有任何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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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至清至贪

通过加收摊派收取行政费用,支撑zf运转,是历代政治中的一个正常现象,也是低薪制得以维持的基础。问题是加收多少,摊派多宽,并没有明文规定,完全是暗箱操作。并且,对zf机构的财政收支,从来没有建立过有效的会计审计制度。官员们往自己口袋里放钱,就像吃饭夹菜一样容易。这种制度的荒谬,正如同“渴马守水,恶犬护肉”,导致官员们的整体腐化成为一种不可避免的趋势。在这种制度下,要是做清官,一丝不取,结果就是甘于正常人无法忍受的贫穷。

问题是,你要甘于贫穷可以,但你不可能要求别人和你一起受穷!

儒家理学所造就的这个不可能实现的神话,支撑着中华民族渡过了几千年的艰难岁月。这个神话是个圈套,它告sù

人们,一个社会或者一个人达到幸福彼岸的道路已经为圣人指出。因此幸福就在眼前,唾手可得。问题是圣人之言恍兮惚兮,如何百分之百贯彻并没有一个客观标准。如果你还没有找到幸福,那原因必然是你没有贯彻正确。

几千年来,中土人就是在试图通过贯彻圣人之言、达到幸福彼岸的努力中度过的,几千年了,圣人们许诺的“大同世界”从来没有降落过人间,“太平盛世”从来只是战乱和灾荒中的短暂喘息。在圣人之言人人讽颂之时,人们举目所见,只有混乱、僵滞和穷困。从来没有人怀疑圣人之言是否正确,没有人跳出这个神话的陷阱。人们只是前赴后继,一代又一代坚持不懈。

整个中土文化都陷入了巨大的偏执之中,毅力被当成了解决一切问题的法宝。然而,人们越努力,世界就变得越糟糕。

而丁直璜却仍然对此坚持不懈,他上任之时,山东的税收本来并不少,但他“一心为民”,到任后便大兴“利民工程”,兴修水利。1871年,黄河于山东郓城侯家林决口,交通阻塞,多数州县被淹。负责治河的大臣建议第二年动工堵筑。丁直璜力请即时于水涸时动工,并请命亲自督修。不到两个月竣工,时称“费半而功倍”。但不久之后黄河又在石庄户决口,河水夺流南下,山东、江苏、安徽数百里受灾,运河交通废弃,朝廷上下治水之议莫衷一是。丁直璜又奏请督工堵筑,河水专注于大清河入海。

除了兴修水利,丁直璜在济南建尚志书院,招收各府州县儒生来院讲习,兼收愿学天文、地理、算术者。而在左宗棠的西征协饷摊派过来之后,丁直璜积极支持,每一次都是足额将协饷交付。他办的这些事为他赢得了极高的官声,但山东的财税收入却渐渐的变得入不抵出。而丁直璜并没有去研究这当中的原因,而是在全省范围内厉行节俭,并亲自带头做表率,并严禁捐勒需索讹诈卖放等弊,“谕各商人,如有此蔽,准其随时喊禀,立即严究。……重则重办,轻则当堂笞责,……没有讹索得脏者,立即究返,当堂发还商人,不迁延时刻”。但他的表率虽然做得好,除了他个人的官声继xù

高涨之外,别的却是一无所有。

但吊诡的是,在官场上被视为另类奇葩的同时,在民间,丁直璜却已经渐渐成了“神”,成为老百姓希望的寄托。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丁大人就是救苦救难的青天大老爷,是扬善惩恶的大英雄。他成了小民百姓正义的化身,一个超现实的存zài

。而现实生活中的丁直璜,一边享shòu

着小民百姓的崇拜,一边却也暗自为财政困窘而苦恼不已。

他的这种苦恼,是不能和小民百姓说的!

当然,小民百姓之中,也并不是谁都这么认为的,一些士绅和商人在私下里就曾发出了“清官亦猛于虎”的哀叹。

“清官”现象其实是中土传统的“贪黩文化”里面必不可少一个的组成部分。几千年来,一方面贪官们的奢侈腐化肆无忌惮让人气愤填膺,另一方面,清官也总是清得让人心疼。他们清到家徒四壁,清到生计无着,清得触目惊心。推崇中庸的中土文化其实总是爱走极端。儒家把人分为君子和小人两个相互对立的群体,宣称一个人“不为圣贤,即为鬼畜”,为中土文化打下了偏激的底色。凡事都被划为两极,中庸其实无处藏身。

山东在丁直璜这个大清官的治理下所表现出来的行政效率低下和财税收入锐减,和某时空计划经济时期大多数人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混日子的时候,媒体却总能挖掘出一些工作起来不顾身体不顾家庭最后累倒在工作岗位上的先进模范人物,其实如出一辙。

清官们的一丝不取与贪官们的毫无禁忌,其实也是相同文化基因上生长而成的两极。清官和贪官这两种极端其实是相辅相成的,正如太极之一阴一阳。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清官与贪官是相互依存,正是清官的“至清”,才造成了贪官们的“至贪”。换句话说,做清官标准太高了,对人的要求太苛刻了,绝大多数人都达不到这个标准。达不到清官标准,那或多或少就是个贪官,既然贪了,何不贪个痛痛快快?

“清官”在官场中恰恰成了官员们的反面教材。做清官不仅物质上吃苦,精神上也要承担巨大的压力。每办一件事,清官们都要严格遵守国家规定,因而窒碍重重,举步维艰。同僚的讥笑、排挤、不合zuò

,乡绅们的抵制、咒骂、上访甚至死亡威胁,这些都不算。就是在家里,母亲、妻子、亲戚也整日抱怨不已,虽然不敢明着指责,然而起码不会给好脸色看。因此,做“清官”,其实是在日日承shòu一种常人不能忍受的煎熬。但中土的清官们却把这种煎熬当成了一种考验,一种磨炼,一种“超凡入圣”的必经之途,乐此不疲。

“清官”不可避免地成为官场中的“异类”,成为人人讨厌的粪坑里的石头,如果不能被“同化”,那么,只能被“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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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刘步蝉

丁直璜的政治倾向,应该是极端保守主义,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以称为极端激进主义。现在时间已然过去二百余年,整个中土的人口增长了数倍,社会政治经济的结构和规模都发生了许多变化,立国初期的许多规定其实已经无声无息地废止了,代之以在社会运转中自然生长起来的规则。而丁直璜和他所在的“清官”一族的原则却是对新规则一律持反对的态度,全部扫荡,片瓦不留。在他们的身体里,在历代中土知识分子身体里,总是汹涌着激进主义的热血。他们总是认为,有那么一种终极真理,可以解释整个宇宙,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如果你找到了这种真理,坚定不移,大刀阔斧,就可以粉碎一个旧世界,换来一个光辉灿烂的新世界。所以他们做起事来总是那么唯我正确,总是那么激烈绝对,总是那么一步不退,总是那么缺乏建设性空间。而他们的失败,也总是必然的。象崧代的王岸石如此,珉代的海锐如此,他丁直璜,其实也是如此。

清官的精神可嘉,但精神可以用来写到书上,记入史册,激励人心,却不可施用于实jì

,这其实是千古“清官”共同的命运。“清官”只是官场的遮羞布,是茅厕窗台上的一盆小花而已。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官场中的丁直璜,此时当然不会意识到问题的缘由,而仍是执着于他自己的理念之中。

“李章桐啊李章桐,果然你和那林姓妖孽是一路货色!”丁直璜想起李绍泉之前曾屡次提起的将荣登水师和北洋水师合并的建议,恨恨地说道。

在丁直璜看来,这一次的荣登水师哗变,妥妥的是李绍泉为了吞并荣登水师而下的黑手!

“你李章桐不仁,便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丁直璜起身取过纸笔,即刻便拟起给朝廷的奏折来。

不一会儿,奏折便拟写完毕,丁直璜看了几眼,感觉甚是满yì



在这份奏折当中,对于荣登水师的哗变事由,丁直璜巧妙的用了曲笔,他在折中并没有提到水师是因赶缯船而哗变,而是直接点明是因为“闹饷”,对于欠饷一事,他给出的解释是为了保证“河工”(治理黄河决口)和“西征协饷”,预先挪用了部分军饷,等到赋税收上来之后,“再行补还”,此外他还在折中特意的提到,荣登水师的哗变“恐有暗中唆使之人”,向朝廷暗示这场哗变是有隐情的,并且表示要坚决究查到底。

在写完了折子之后,丁直璜似乎觉得还有些不够,他想了想,干脆给李绍泉写了一封信,直接在信中质问李绍泉,为何要这么做?并指出李绍泉这么干是不仁不义之举,将李绍泉狠狠的痛骂了一通。

在写完奏折和给李绍泉的信之后,丁直璜迫不及待的叫来了人,马上将奏折和信都发了出去。

而此时的丁直璜还不会想到,他的这个折子一上,会给他本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天津,大沽口港。

邓正卿坐在“和硕公主”号巡洋舰自己的舱内,抬头定定地看着繁忙的码头和往来如梭的进出船只。

多少天来,他经常就这么独自一个人坐着。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邓正卿轻声说着,猛地一拳擂在了桌面上,伏案痛哭起来,“林大人,你不该走啊!……”

“林大人,你知不知dào

,你这一去,弟兄们的心,都散了……”

“林大人,你和弟兄们这么枪林弹雨的都闯过来了,怎么突然就……”

“林大人,你知dào

弟兄们连你最后一面儿都没见着,有多伤心么?弟兄们想过去看你,可咱们是海军,无令不能进京,不能进京啊!”

邓正卿正自悲伤难禁,门口突然专来“笃笃”的敲门声。

“谁!不是告sù

你们,这会儿别来烦老子吗?”邓正卿猛地起身,哑着嗓子虎吼了一声。

敲门声一下子给打断了,象是敲门的人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响了两下。

“我说老邓,你好大的官威啊!”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象是开玩笑的略略带了些阴阳怪气的调调,“胆子小的,还叫你给吓死了!”

“你刘梓香不好好的在你的‘龙骧’号上呆着,上老子的船做甚么?”邓正卿知dào

了来人是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迅速地拿过手帕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门开了,北洋水师旗舰“龙骧”号铁甲舰的管带刘步蝉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龙骧”号铁甲舰本是日本海军的主力铁甲舰,是一艘排水量2850吨的小型铁甲舰,在苔湾之役中于凤山岛海战击败过南洋水师,但随后便在东海海战中被船政水师拦击,弹尽而降,成了乾国海军的俘虏,在船政改装后连舰名都没换就编入了船政水师,后调防天津,加入北洋水师,成了乾国海军的第一艘铁甲舰,也是北洋水师的旗舰。而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刘步蝉,正是这艘小铁甲舰的管带。

“士昶兄这是怎么了?关自己的禁闭?”刘步蝉注意到了邓正卿神情的异样,故作讶然之色的问道,“还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邓正卿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喜欢刘步蝉开这样不合时宜的玩笑。

“算了,老邓,我知dào

你为啥心情不好。”刘步蝉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拍了拍邓正卿的肩膀,“说实话,林大人走的这些天,我心里也和你一样,象刀搅一般难受。”

邓正卿听了刘步蝉的话,喉头一阵发紧,眼眶又变得有些湿润。

“林大人这一去,那起子清流可乐得翻了天,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冲咱们这些林大人一手带起来的海军下手了。”刘步蝉缓步来到舷窗前,向外望去,刚好能够看见“龙骧”号铁甲舰的巨大身影。

此时的“龙骧”号和邓正卿的“和硕公主”号一样,桅头都挂着半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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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如此翰林

“刀笔杀人,有时候比这大炮都可怕。”邓正卿明白刘步蝉话中的意思,恨声说道。

“其实,林大人走之前,也没忘了咱们,他预料到那起子清流要找咱们海军的麻烦,已经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刘步蝉笑了笑,“我们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好戏看了。”

听到刘步蝉的话,邓正卿微微一愣。

“你是说,林大人的遗折?”他想了想,有些明白过来。

“正是。”刘步蝉点了点头,嘴角现出一丝淡淡的揶揄笑容。

邓正卿正要再问,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大人,丁军门派人送来了李制台的手令。”一名水兵在门口说道。

“李制台的手令?”邓正卿和刘步蝉对望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莫不是为荣登水师哗变的事?”刘步蝉道。

“拿过来。”邓正卿说道,门开了,一名水兵快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装有手令的信函交到了邓正卿的手中。

邓正卿打开了手令看了起来,刘步蝉凑到了邓正卿的旁边,扫了一眼手令,不由得扬了扬眉毛。

“李制台要士昶兄前去京城护送林大人灵柩来津……这是要用士昶兄的船送林大人回福州归葬吧?”

邓正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之色,“我这便去准bèi

,今天就出发!”

邓正卿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长长的汽笛鸣响。

二人来到窗前,看到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巨大的铁甲战舰正破浪而来,战舰的桅头上,一面法国三色旗正迎风飘扬。

“这是……‘海洋’号!”刘步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孤拔将军的座舰!”

“难道是孤拔将军来了?”邓正卿注意到了那面飘扬的三色旗处于“降半旗”的位置,有些明白了过来。

孤拔于普法战争中率法国海军全歼普鲁士海军,攻占基尔和汉堡,一举扭转了战局,因而不但被法国人奉为英雄,其名声也传遍了世界,是以见到这位海军名将的座舰,邓正卿和刘步蝉都不免动容。

“是,孤拔将军的将旗在那里。”刘步蝉看着渐渐驶近的“海洋”号上悬挂着的旗帜,说道,“孤拔将军是来吊唁林大人的。”

邓正卿也看到了孤拔的将旗,对孤拔这位林义哲的至交好友又多了一层敬重之意。

“我这便回舰上了,呆会儿兴许得我带舰接待陪访。”刘步蝉说着,向邓正卿告辞,“我一会儿派人把我的一点心意送来,你替我捎带到林大人灵前。”

“好。”邓正卿答yīng

了,送走了刘步蝉之后,他便立kè

叫来水兵,开始做进京的准bèi



此时的邓正卿,并不会想到,他这一次入京,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又会发生什么样的风波。

北京,西城区,“太白居”酒楼。

一间雅室之内,翰林院编修黄树兰正独自坐于一桌丰盛的酒席前,自斟自饮,他一边喝着酒吃着菜,一边哼着小曲儿,虽然整个雅室之间只有他自己,但他却显得悠然自得,并不觉孤单。

“张元,吴昊,哈哈哈哈!妙哉!妙极!绝妙文字啊!”

“天下士子都办不到的事儿,我黄醍方一个折子便办到了!“

“我这才是天下第一折!”

“姓林的,你做梦都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黄树兰哈哈大笑着,将一杯酒狠狠的灌下了肚。

可能是酒喝得有些多了,恍惚间,他看着周围,感觉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也还是在这间雅室之内,黄树兰、张霈伦、张芝栋、陈葆臻四人正团坐在一起,一边吃菜饮酒,一边聊着天。

“听说英国人遂了总署之请,撤了威妥玛的公使差事,提了一个叫傅雷斯的参赞当公使,并未从英国另派人前来。”张芝栋说道,“不知此人如何,是否仍同威妥玛一般跋扈。”

“总署在给英国人的照会里已然写明,要求派‘和善之人’为公使,若是此人仍如威妥玛一般,再叫他们换人就是了。”陈葆臻说道。

“听说是林义哲将威妥玛之劣迹种种发诸新闻纸,公示于天下,各国皆指威妥玛过份,英zf大为尴尬,是以决心撤换,”张芝栋又道,“这一次朝廷逼令英人撤换公使,列国响震,听说那些公使再去总署,都变得客气了许多呢。”

“这林义哲的确好生厉害,竟能利用彼国新闻纸之影响,左右其国内舆论,逼其zf就范。”张霈伦道,“真真出人意料。”

“是啊!以新闻纸左右舆论,使其zf大臣相互推诿攻讦,最后竟至其首相辞职,内阁垮台,真是绝妙手段!”张芝栋想起林义哲所做的一切,禁不住大声赞叹起来。

听到张霈伦和张芝栋都在夸赞林义哲,黄树兰心中不满,忍不住问道:“孝答何以知是林义哲所为?”

“各处新闻纸皆作此言,以其行事之一贯风格,想是不会假的。”张芝栋回答道。

听到张芝栋的回答,张霈伦不由得感叹道,“此人确是异才!只可惜行事手段,未免太过阴狠……”

可能是想起了已经圈禁在宗人府的“清流四谏”之首苞亭,张霈伦的神情变得有些黯淡。

听了张霈伦的感叹,张芝栋和陈葆臻也都叹息了起来。

“此人学识渊博,智计百出,这等搅乱西国之法,他都能想得出做得出,以少溪之憨直,哪里会是他的对手。”陈葆臻叹道,“老师叫我等不要与其为敌,实是洞明之至,惜乎少溪未听老师之言……”

黄树兰听到陈葆臻说起老师李高阳不让他们参劾林义哲的事,心中不满,忍不住大声说道:“老师不不过是畏惧那林义哲罢了!”

“醍方说哪里话来!老师哪里是畏惧林义哲,老师是怕咱们胡乱上折子,参不到点子上,反而引得两宫皇太后震怒,徒惹杀身之祸!”张霈伦听到黄树兰竟然说起老师的不是来,有些不高兴,出言反驳道,“少溪两次因林义哲而致祸,皆是为此!他上一次参劾林义哲的折子,你也不是没看过,明明是皇太后赐婚,他说成了迎娶鬼类,这不是作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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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激辩

“侑樵说的有理。”张芝栋也在一旁点头道,“这一次少溪被抄家,听说也写了一份大逆不道的折子,底稿给两宫皇太后看到了,极是震怒,故而遭此重责。”

“他写没写这样的折子,目前尚不得而知,可单是他和两国丈说的那些个事关后妃的话,传到皇太后耳朵里,便免不了一死!”张霈伦道,“皇太后处以圈禁,饶他不死,已是莫大的恩典了!”

“其实少溪本就不该参劾林义哲,”张芝栋道,“他办的那些个洋务,虽说与天朝体制不合,却也多少有利于国计民生,且又有驱逐倭寇的大功。此人只是太过热心洋务,不许他人有半些指摘,并未办错什么事……”

“孝答此言差矣!他做的那些个文章,哪一个不是扰乱人心,为夷人张目,欲要以夷变夏?就这一项,他便是士林之公敌!人人得以参之!人人得以诛之!”黄树兰愤nù

的打断了张芝栋,大声道,“我黄醍方绝不会放过他!我还要上折子参他!一直参他!不参死他,我黄醍方誓不为人!”

见到黄树兰突然发怒,张霈伦、张芝栋和陈葆臻都是吓了一跳。

“醍方切莫冲动,莫要似少溪一般做出傻事来,追悔莫及。”张芝栋温言劝道。

“我当然不会象少溪一般无的放矢。”黄树兰恨声道,又倒了一盅酒,一仰脖灌了下去。

“侑樵,你觉得,林义哲这个人,到底如何?”张芝栋转张张霈伦问道。

“奇才难得!只是……”张霈伦想了想,缩下了后面的话,向张芝栋反问道,“孝答以为此人如何?”

“此人生逢治世,乃是难得之良才,若逢乱世,定是祸国之枭雄!”张芝栋答道。

听到张芝栋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张霈伦很是奇怪,问道:“孝答如何说此人逢乱世定是祸国之枭雄?”

“能用如此奇计,兵不血刃乱人之国,非枭雄谁能为之?”张芝栋道,“今日能以新闻纸乱英国,安知其无乱我大乾之法?”

“乱大乾之法?”张霈伦又是一愣,正要再问,却冷不防黄树兰拍案而起,打断了他的话头。

“妙哉!妙哉!”黄树兰兴奋地大叫起来,浑然不顾他打翻倒在桌上的酒壶流出的酒液洒了他一身。

“什么妙哉?醍方?”张霈伦惊问。

“能乱英国者,必能乱大乾!此人便是我大乾之张元、吴昊!”黄树兰的眼睛里满是亢奋的光芒,“参他的题目有了!”

“我大乾之张元、吴昊?……”张霈伦突然明白了过来,一时间不由得脸色大变,“醍方,你要以这个为题目,参劾林义哲?”

“正是!”黄树兰自得地点了点头,“这便是参劾他林义哲的绝佳题目!林义哲,这一回,你断难逃得这一刀之厄!”

听到黄树兰说的这句要致林义哲于死地的话,张芝栋和陈葆臻尚未完全明白过来,但张霈伦的脸色却已然变得铁青。

“醍方,你当真要如此?”

“侑樵,你觉得这个题目如何?”

“题目虽好,只是太过下作阴毒!”张霈伦冷冷的道,“且是莫须有之罪名,不足以服天下!”

“下作?阴毒?不足以服天下?呵呵,侑樵,言重了吧?”黄树兰觉察出了张霈伦的话有些不对味,转头看着张霈伦,“对林义哲这等乱臣贼子,当无所不用其极,存不得半分妇人之仁!”

“可那林义哲,是乱臣贼子么?”张霈伦大声质问道。

“他投身事鬼,妖论惑众,以阴毒手段摧折谏诤之臣,怎地不是乱臣贼子?”黄树兰听到张霈伦声音不善,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看此人以新闻纸扰乱英国,便知其心性手段,和那张元、吴昊是一路货色!他能乱英国,便能乱我大乾!不早除之,日后必为大患!”

“醍方此言差矣!林义哲虽然屡屡同士林为敌,只是热心洋务之故,张元吴昊,乱臣贼子之名,实是太过。”张芝栋看到二人说僵了,急忙起身解劝道,“无论如何,他驱逐倭寇,保全台湾的大功,还是不可抹杀的。朝廷对他屡有升赏,亦是酬其大功,你说他是乱臣贼子,将朝廷封赏置于何地?”

张芝栋虽是劝说,但亦有隐隐指责黄树兰之意,毕竟乱臣贼子的帽子是不能随便扣的。

“那是一二枢臣受其媚惑,赏罚不明!”黄树兰知dào

自己刚才一句“乱臣贼子”的帽子扣得不妥,有诋毁朝廷的意思,赶紧转了口,称赞了朝廷几句,“台湾逐倭得胜,那是朝廷策划之功,前敌将士用命之故,他林义哲一介白面书生,不过是贪天功为己有而已!”

见到黄树兰如此说,张芝栋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又坐了下来。

“醍方,林义哲诚有不对的地方,但功是功,过是过,不可一概而论。”张霈伦强压住性子,放缓了语气,说道,“若要参劾与他,也需切实有据,切不可妄言攀诬,害人害已。”

“侑樵所言,黄某万万不敢苟同!”黄树兰抗声道,“在黄某眼里,他林义哲没有半分功劳!只不过是一个奸邪小人!”

“醍方好大的口气!兴船政、办海军、驱除倭寇,在你眼里,竟然算不得功劳!”听到黄树兰如此回答,张霈伦的嗓门又高了起来,“林义哲亲自上阵狙杀倭酋,难道算不得功劳?”

“那不过是他林义哲的沽名钓誉之举!”黄树兰强辩道。

“哪有这样沽名钓誉的?用自己的性命沽名钓誉?”张霈伦重重的冷笑了一声,“你醍方可照着沽一个我瞧瞧?”

黄树兰怒极,一时间找不到词语反驳,一张脸刹那间憋得通红。

“仅以一人之好恶评人功过,你觉得你认定的,便永远是对的么?这天下再无第二人能超过你么?”张霈伦不客气的继xù

说道。

“侑樵言重!黄某不敢!”黄树兰拱了拱手,昂然道,“此非是黄某一人之论,士林对林义哲早有公论!纵然其稍有微功,也断断难掩其祸国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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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割袍断义

“林义哲何来祸国之罪?倒要请教!”张霈伦怒道。

“黄某适才已然说了,林义哲妖论惑众,扰乱人心,欲要以夷变夏!”黄树兰道,“纵然他佐理船政,兴办海军,稍有微功,也难掩其祸国殃民之罪!”

“林义哲热心洋务,无非是为了要国家富强,谈何以夷变夏?他做的那篇《西国圣道考》,有理有据,连老师都说写的绝妙,怎地便扰乱人心了?”张霈伦怒道,“莫非醍方以为,自己的学问在老师之上?”

“黄某的学问自然比不上老师,和侑樵也是差了一大截,”黄树兰冷笑道,“但黄某的大义见识,自信却是在老师和侑樵之上的!”

“大义见识?哼哼!”张霈伦冷哼了两声,“《西国圣道考》刊行天下至今已有数年,士林未见有反驳之妙论,我更没见你黄醍方对此有何妙笔,纵有些驳词也不过自取其辱耳!”

“张侑樵!那林义哲仅仅是一篇《西国圣道考》的狗屁不通之文,老师年纪大糊涂了脑子便也罢了,连你竟也分不清是非大义了!”黄树兰道,“对于洋务可否强国,黄某所知不多,亦不愿与闻!黄某只知dào

,士林为大义之所在,无论天命所归何人,皆得依靠士林!无士林便无江山社稷!如若大义不存,士林不在,纵使国家再强,士子百姓变得如同猪狗一般,又有何用?”

“黄醍方!你说的是人话么?”张霈伦大怒,拍案而起,戟指黄树兰,厉声质问道,“古语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若亡,士林何能独存?你如此颠倒是非,居心何在?”

“张侑樵!你一意为那林义哲说话,莫不是受了他的什么好处不成?想不到你张侑樵自许廉洁,竟然也会和那奸邪小人同流合污……”

“住口!黄树兰!张某的为人还轮不着你来指摘!这么多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

“唉呀!醍方,瞧瞧你都说了些什么!还不赶紧向侑樵赔个不是!侑樵,醍方今天酒喝得有些多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张芝栋见二人说得僵了,起身劝道。

“张孝答!你少在那里充好人!我知dào

你一直对那林义哲心存好感,纵是他长得眉清目秀符合你张孝答的断袖之癖。但我告sù

你!你趁早还是断了那种念头,早晚有你身败名裂的那天!”黄树兰一怒之下,竟然冲着张芝栋去了。

“黄树兰!休要满口胡柴!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们几个,我张侑樵是何等样人你心里应该清楚!张某是帮理不帮人!林义哲这件事,真真确是你没道理,还要胡搅蛮缠!我等只站在公理这边,君子做事须坦坦荡荡,决不可做那种伤天悖理的龌龊之事!你若还忝为君子,就请好自为之!”张霈伦怒道。

“好一个站在公理大义这边!张霈伦,这话亏你好意思说出口!林义哲曲意媚上,摧折士林,侮辱士子,你身为士林一员,竟为他百般开脱,还胡说什么站在公理大义这边,真是笑话!”

“你说林义哲摧折士林,难道士林对林义哲的所作所为就光明磊落了么?你要把林义哲比做张元吴昊乱国之人,加以莫须有之罪名,欲致其于死地,难道也是光明磊落之举?”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春秋大义,这些下等末节,便顾不得了!”

“你这是说为了春秋大义便可用龌龊下作的手段了?”

“用了便怎地?你少用这些损话来将我!你们哪一个没上过参人的折子?哪个没说过损人的话?为了参劾成功,大家都是一样的!少在这里装清高!”

“醍方,你这是说什么?我等言官,纠弹参劾乃是本分,乃是维护大义所在,并非为一己之令名,你怎可如此说话?”陈葆臻惊问。

“呵呵,陈博谦,想不到你和他们也是一路!亏你们自称饱读诗书,春秋大义,早就丢到脑后了!”

“你不要胡乱攀咬了!黄树兰!你参劾林义哲,无非是图一人之声名私利罢了,莫要再侈谈什么春秋大义!”

“我便是为了声名私利又如何?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敢说,你们不是为了自己?你们哪个敢发个毒誓,说不是为了自己?”

“张某便不是为了自己!国家沦亡,要这虚名何用?有道是‘文死谏,武死战’,言官清议,不避斧钺,乃是为了天下苍生!皇天在上,张某若是有一字虚言,不得好死!”

“道不同,不相与谋!黄树兰,我今日同你割袍断义,划地绝交!”张霈伦长身而起,一抖衣摆,伸手猛地将衣摆撕下一块,丢在了黄树兰的面前。

“好好好!张侑樵!你是心系天下,我是沽名钓誉!你做你的管宁,我当我的华歆!”黄树兰瞥了一眼地上的衣摆,冷笑着猛然抓起酒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我黄树兰若再与你张霈伦有半分交集,有如此杯!”

“啪!”酒杯坠地,摔得粉碎,黄树兰猛地惊觉,周围的幻境一下子都消失了。

还是这间雅室,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只是碎在地上的酒杯是真实的。

黄树兰看了看自己的手,发xiàn

原来握着的酒杯不见了,原来是自己喝得太多,手把握不稳,刚才恍惚之中酒杯失手掉落,摔在了地上。

回想着刚才那一幕自己和张霈伦等人断交的情景,黄树兰呵呵一笑,了不介yì

,用脚拨弄了一下地面上的碎瓷片。

这时店老板已经听到了酒杯摔碎的响声,急急赶了过来,看到地上酒杯的碎片,登时变了脸色。

这家“太白居”酒楼乃是远近闻名的高档酒楼,文人雅士的聚会之所,不但菜肴皆为名厨所制备,所用的食具也甚是讲究,酒壶酒杯等瓷器也是在江西景德镇请名家烧制,不但制作精美雅致,器身上还题写有古人诗词,件件价值不菲,成套者犹为难得,而黄树兰竟然给摔碎了一个杯子,能不教店老板肉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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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孤拔提督

“店家,这摔碎的杯子,你开个价儿,我赔给你便是了。”黄树兰呵呵笑道,拍了拍店老板的肩膀。

“这位爷,这杯子和壶,是一套的,这摔碎了一个,您叫我上哪儿配去啊……”店老板叹息道,“这么着,我也不为难您,您是朝廷命官,我也惹不起,这杯子,便算十两银子罢了。”

听到店老板开出了十两银子的价格,而非他想象的一百两,黄树兰松了口气,立kè

从袖中取了十五块鹰洋,排在了桌面上,店家感恩不尽,黄树兰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然后又另算了酒席钱,也是以现洋依次排在桌上,店家当然知dào

他这是在炫富,一个劲的称谢,黄树兰又命店家将剩下的菜肴打包,赏给自己的仆人。

搁在以前,他的出手是不会这么大方的,可这回不同了,因为他得了一大笔的银子,当然,他是不能告sù

任何人,这银子的来路的。

出了“太白居”,黄树兰回到家中,便倒头睡下,仆人们则去分享他赏下的剩席。

呼呼睡去的黄树兰并不知dào

,就在今天,被他冠以“张元吴昊”之名陷害的那个人,注定不会让他安宁。

贤良寺,正殿灵堂。

今天的贤良寺虽然仍是一派肃穆的气氛,但人却分外的多,寺里寺外车水马龙,大批身穿正式官服的大乾朝官员们鱼贯而入,吸引了大量的人围观。

而随着这些官员们来的,还有大队的洋人,这些洋人有男有女,一个个身着黑色或白色正装,表情严肃,依次进到了贤良寺当中,仿佛整个京城所有的外国人都到了贤良寺一般,让围观的人们惊讶不已。

“法兰西国吊唁使团请进正堂!”

听到礼部主祭官员的高声唱报,一名翻译向孤拔飞快的低声解说了几句,一身整齐军装挂着勋章的孤拔面色阴郁的扶了扶自己头顶的船形将军帽,迈步向前走去。

孤拔是作为法国皇帝拿破仑四世的钦使前来专程吊唁林义哲的,当然,哪怕没有拿破仑四世的任命,他也是一定要来的。

紧跟在孤拔身后的是法国首相梯也尔的专使茹费理,茹费理的身后是孤拔的侍卫长埃尔上校,埃尔上校的身边是法国驻乾国公使宝海,在他们的身后,是法国驻乾国前任公使热福礼,以及乾国驻法国公使洪筠和他的夫人——法兰西帝国欧仁妮皇太后的亲侄女,拿破仑四世皇帝的表妹芳汀。

看到一身乾服正装的洪筠竟然挽着一位雪肤花貌一身白色西式连衣长裙的洋女,站在乾国官员队列当中的一个四十五六岁左右的中年官员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而站在他身后的一些官员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有人惊讶,有人羡慕,有人嘘唏。

这位中年官员,便是曾为彤郅皇帝老师的翁叔平,他身后的官员,亦多是清流言官。

象今天的这个场合,他本是不愿意来的,但因为林义哲是由皇太后恩典礼部治丧,并宣示列国,以示隆重,加之林义哲战功卓著,天下景仰,他不来未免面子上有些说不过去,是以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他本来的打算是看看等起了灵就走的,但他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看到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曾为状元翰林的洪筠,竟然娶了洋女,而且还大摇大摆的和洋女一道公然出现在朝廷的大仪之中!

翁叔平心中不满,但此时又不便公然议论,他转头看了看曾和他同为帝师而且是清流领袖和洪筠恩师的李高阳,却发xiàn

李高阳对洪筠和洋女挽臂并行的举动视而不见,脸色很是平和,没有丝毫的怒意。而他身后的张芝栋陈葆臻等人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翁叔平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声这一群师徒无耻。

孤拔并没有觉察出乾国官员队伍中会有人如此的敌视他们这些外国人,此时的他心里充满了悲痛,他的耳边,又回响起他和林义哲的对话来。

“……我专门研究过基尔港的战役,您的战略和战术都极其高明,令人佩服。基尔港海战,可以说是这场战争的转折点。”

“可是林先生,这当中,也有您的功劳啊!”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林先生,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您给我答案。您为什么要向皇帝陛下推荐我来指挥这样一场关系法兰西帝国命运的重yào

战役呢?”

“那就是说,您相信‘东方魔盒’的传说了?”

“我其实真的很怀疑,这个传说是否是真实的。因为我曾经向宫廷侍卫长打听过,他证实说,尊敬的拿破仑三世皇帝陛下是在看了您的信之后,才决定了我的任命的。要知dào

,我和您从未见过面,我甚至从未听说过您的名字,可您是怎么知dào

我的?为什么要举荐我呢?在我看来,我并不是法兰西海军中,最合适的指挥这场重yào

战役的人选。”

“我向睿智的皇帝陛下举荐您,是因为我相信:一个反对战争的人,不仅仅通过示葳和游荇的手段。通过迅速的战斗而结束战争,才是一个高明的反战者所能达到的应有境界……”

最后的这一句话如同巨槌敲击着孤拔的心胸,他的眼睛变得湿润起来。

孤拔来到了林义哲的灵前,双手摘下了头顶的船形军帽,捧在了胸前。随着他的动作,茹费理、埃尔、宝海、热福礼和洪筠等人及法国代表团的其他成员也纷纷脱帽肃立。

“致礼!”主祭的礼部官员长声唱道。

孤拔手捧军帽上前,向林义哲的灵柩深深的鞠了一躬,直起身的时候,已然泪流满面。

看到孤拔对林义哲的逝世竟然如此的伤心,立于林义哲灵柩旁的陈婉感动不已。

虽然林义哲生前曾和她提到过这位法国至交,和两人互赠刀剑的事,但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位法国海军提督会千里迢迢的来乾国为林义哲送行。

孤拔三鞠躬毕,来到供桌前,将别在军服胸前的一枚勋章取了下来,郑重的双手摆放在了桌面上,又立正行了一个西式军礼,然后才转身走向一旁的陈婉母子,而后茹费理等人先后上前敬献花束,茹费理并致法国首相梯也尔的悼词,法国人做的一切都显得异常的庄重,处处显示着对死者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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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国际外交大聚会

孤拔来到了陈婉母子面前,陈婉是第一次面对孤拔这样的军人,又不会说法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孤拔向陈婉郑重的鞠了一躬,“我不知dào

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内心的哀伤,夫人,但请接受我对您丈夫的无比敬意,我希望您不要过于悲痛,此时此刻,我内心的悲痛和您一样,但我们都不能永远的生活在悲伤里。”孤拔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陈婉不懂法语,只能还了一礼,静静的听着,好在总理衙门派了同文馆的学生过来担任翻译,在翻译将孤拔的话转译完毕之后,她心中感动,但此时她依然悲痛难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们虽然不属于同一个国家,但我们是兄弟,真zhèng

的兄弟。”孤拔又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林更了解我的人了。我希望您能够把我当成他的兄弟,您需yào

我做什么,请尽管吩咐,不要把我当成陌生人。”

“您能来看看他,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谢谢您,将军。”陈婉强忍心中的悲痛,轻声说道。

听了翻译的转译,孤拔点了点头,正要走开,却忽然看到了依偎在陈婉身边的一个男孩,正用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孤拔俯下身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林义哲幼年时的样子,心中热流涌动,林冠臣似乎感受到了面前的这个脸上沟壑纵横的大胡子将军目光中的慈爱之意,冲孤拔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微笑,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孤拔腰间的佩剑剑鞘。

孤拔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男孩的头,男孩向他张开了双臂,他看到男孩的动作,情不自禁的蹲了下来,冲动地和男孩拥bào

在了一起。

陈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泪水又忍不住流淌下来。

此时的陈婉还她不会想到,用不了多久,今天的一幕,将会出现在世界各国的报纸头条,而自己丈夫的事业继承者,真zhèng

的兄弟,也将会看到这一幕(此时此刻,远在大海另一边的林逸青,突然莫明其妙的打了一个寒噤)。

事实上,今天在场的所有乾国官员都没有想到,林义哲的丧事,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在林义哲去世的消息传出后,首先在法国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因为“东方魔盒”的故事在法国的持续不断的发酵和法乾造船业方面的亲密合zuò

,听到“法兰西救星”不幸英年早逝,法国民众都无比惋惜。对林义哲的去世,法国皇室和zf最先做出了反应,法国皇帝拿破仑四世宣bù

将派出使团前往乾国吊唁,并任命孤拔将军为他的私人代表,“对法兰西救星的去世表示最为深切诚挚的哀悼”,法国首相梯也尔也宣bù

将派巴黎市长茹费理为自己的个人代表,同皇室成员一道组成使团前往乾国吊唁,法国议会也对这一决定表示了支持,认为“这是向世界展示法兰西帝国和大乾帝国传统友谊的最好方式。”

法国要派出高规格专门吊唁使团的消息立kè

传遍了世界,英国不甘落后,英国女王维多利亚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宣bù

,英国也将派出高规格使团前往乾国吊唁,这个使团将由威尔士亲王伯蒂和太子妃丹麦公主亚历山德拉带队,包括多位王室成员和zf官员。

德国方面得知消息后也立kè

宣bù

派出专门的吊唁使团,德国皇帝威廉一世派出他的孙子威廉亲王和亨利克亲王分别代表他本人和腓特烈王储,德高望重的毛奇元帅作为“三驾马车”的代表成为了使团中最引人注目的人物,此外老克虏伯男爵请求派他的儿子弗里德里希作为他的私人代表加入使团,以便“向大乾帝国皇帝表示对他手下最得力的臣仆、乾德友谊的使者的去世最为深切的哀悼和惋惜之意”(一方面是感谢林义哲促成乾国陆军在克虏伯兵工厂订购大量火炮的订单,一方面是担心以后的生意没得做,而前来乾国查探情况),获得了德皇的恩准。

除了英法德三个欧洲老牌列强之外,大洋彼岸的美国也不甘寂寞,美国总统格兰特派出了国务卿菲什为首的吊唁代表团前往北京。同样,一向爱凑热闹的俄罗斯帝国也派出了高规格的代表团,象是为了刻意和英国攀比,俄国也派出了皇太子亚历山大作为吊唁专使,陪同皇太子前来的还有侍卫官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校(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私生子),及俄国zf和军界的官员。

当林义哲去世的消息传到日本时,日本国内曾经一片欢腾,认为对日本最具有威胁的人死掉了,在一些日本城市甚至还举行了提灯大游行以为庆贺,但东京对此表现得极为谨慎,日本天皇第一时间向乾国方面发了慰问电报,日本zf也向乾国总理衙门致电表示哀悼,在得知世界各主要强国均派出了专门的吊唁使团后,日本zf也马上行动起来,派出了以外务卿副岛种臣为正使、工部卿伊藤博文为副使的吊唁使团前往北京吊唁。

林义哲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他身故之后,他的葬礼,竟然变成了一场国际外交大聚会。

在法国代表团入祭完毕之后,由威尔士亲王伯蒂和太子妃亚历山德拉率领的英国代表团在礼部官员的高声唱迎下进入灵堂拜祭。

看到乾国方面竟然安排英国人在第二拨进入,德国代表团团长毛奇元师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威廉亲王,他惊奇的发xiàn

面前的“坏孩子威利”的神色竟然没有丝毫的异样,既没有因为曾经他口中的“东方恶龙先生”的去世感到庆幸的样子,也没有因为乾国方面将他一向所憎恶的英国人排在前面而流露出丝毫的不满。

此时毛奇的侄子小毛奇注意到了父亲的目光,他当然明白父亲在担心什么,目光也随即转到了现年16岁的威廉亲王身上。

小威廉觉察出了毛奇叔侄的目光,他随即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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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少年威廉

小威廉当然明白,毛奇元帅和他的侄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看着他,他也清楚,爷爷为什么要派自己的弟弟“英国的亨利”亨里克亲王也一起来。

“你们别想找到我一点的毛病!永远别想!”小威廉在心里发出了一声中外歇斯底里的喊叫。多亏了是在心里,如果他真的喊出来的话,相信很多人会吓得逃跑。

此时的小威廉,把对“东方恶龙先生”和英国人的憎恨深深的隐藏起来,不动声色的看着现场的一切。

从几年前那一次因为对“东方恶龙先生”恶言相加而遭到父亲腓特烈亲王和母亲维多利亚大公主“男女混合双打”之后,便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想法。

少年威利出生的时候,当时他的18岁的母亲经lì

了一次极为痛苦的分娩,由于婴儿出生时体位不正,威利的头和肩先出来了,大半个身子卡在母亲体内,当时的普鲁士宫廷御医没有外科手术的经验,动用产钳生拉硬拽“如同一个肉铺老板撕扯一条香肠”把孩子给拽了出来,结果导致新生儿左臂残疾。按常理来说,对初生的婴儿,初为人母的年轻女子是异常疼爱的。但威利的母亲偏偏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大英帝国维多利亚女王的第一个孩子,这位大公主心高气傲,对王位心驰神往,可惜不幸错为女儿身。对她来说,唯一的前途是找个好丈夫嫁出去,生个儿子,然后母仪天下,通过这个儿子,来把她所嫁的这个国家改造成她出生的国家。

不幸的是,她生的这个儿子是个半拉残疾。

维多利亚大公主无法容忍这个孩子的不完美,因而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柏林和波茨坦的宫殿里,维多利亚大公主都更偏爱其他几个健全的孩子。而且维多利亚大公主秉承其母维多利亚女王的性情,母爱本就表露不多。当医生按照她的授意,把年幼的威廉绑在椅子上对他的左臂进行电疗时(估计和电刑差不多),把6岁的威廉被丢给长老会教徒欣茨佩特教授时,维多利亚大公主对其根本不闻不问。这些都足以扭曲一个幼童的心理,并且使其仇恨的对象延伸到那些能够联想起母亲的东西——比如说,英国。

维多利亚大公主身为英国皇族的一员,常常向儿子灌输“英国至上”的观念。她坚持只称呼儿子的英语名字:威廉被叫作“威利”,次子海因里希被称为“亨利”,由于母亲的关系,威廉从小就对英国抱有极大的恶感。按照弗洛伊德的学说,英国成为了童年时代象阴影一样笼罩在威廉头上的母亲的象征。

除了不疼爱自己的母亲之外,这位小威廉还有一个严厉的甚至可以说是严酷的、认为“体罚是纠正错误的唯一方法”的父亲,可以想见,小威廉的童年是如何模样了。

由于对“东方魔盒”传说的深信不疑,在林义哲访问普鲁士王国时,小威廉竟然当着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和父母的面对林义哲大放厥词,称林义哲是德意志民族的敌人,令在场的普鲁士王室成员和军政官员们面如土色,因为他的话可能毁掉普鲁士刚刚同大乾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威廉一世大怒,将小威廉的父亲腓特烈亲王和母亲维多利亚大公主狠狠训斥了一番,而小威廉的父母随后便将小威廉拉进房间以“男女混合双打”的方式重重教xùn

了他一顿,险些将他打死。而打那以后,小威廉便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敢轻易的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一位宫廷侍卫官在自己的日记当中记下了这样的话:“……这一次的惨痛遭遇使他(指威廉二世)加深了对林义哲先生和乾国的偏见,以及对英国的憎恶。……从这一天起,乾国人和英国人在他的心目中,都是不折不扣的阴谋家。他私下里把那位乾国使臣称为圣经里的‘撒旦’、‘古蛇’和‘恶龙’,把他的父亲称为‘暴君’,把他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们称为‘英国殖民团’,把外祖母维多利亚女王称为‘印度斯坦女皇’,并说‘这个老太婆早就该死了’。至于他自己,他希望能从他的血管里抽干‘那该死的英国人的血’!虽然这一次的教xùn

使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观点和想法,但我相信,这些观念已经深深的植根于他的脑子里了……”

尽管如此,因为他那一次祸惹得实在是太大,对他的表现,威廉一世国王并不放心,是以这次派他出使,很大程度上是对他的考验——如果他敢做出一点危害乾德两国关系的举动,那么他也就不用再回到德国了。

小威廉感到自己的弟弟亨利克亲王似乎也在看着自己,他装作不经意的转头看了看四周,刚好和弟弟的目光相碰,弟弟亨利克看到小威廉在看着自己,眼中闪过畏惧之色,立kè

把头扭向了一边,再也不敢看他。

小威廉知dào

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权威”——这是他把亲弟弟当马骑得来的——依旧没有消失,心中不由得暗感快意。不过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不多时,英国代表团拜祭完毕,礼部官员高声唱迎德国代表团入祭,威廉转头看了看毛奇元帅,似乎是在请他示下,毛奇知dào

他的意思,当先迈步向前,威廉和亨利克跟在了他的身后,德国代表团成员依次进入了灵堂。

敬献花束祭品之后,小威廉开始颂读事先准bèi

好的祭文,他念得情真意切,语气真挚,所有的语言动作都中规中矩,令毛奇大感吃惊。

在完成了祭奠仪式之后,小威廉甚至还来到了陈婉面前,向她致以问候,并将自己的一枚勋章赠送给了小林冠臣,象授勋一般的将勋章别在了林冠臣的胸前。

毛奇和侄子小毛奇对望了一眼,各自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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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俄国的威胁

“坏孩子威利”已经学会演戏了,而且演得滴水不漏!

作为德意志帝国未来的君主,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德国代表团完成祭奠仪式之后,接着是以亚历山大太子为首的俄国代表团入堂拜祭。

在一旁观礼的毛奇注意到俄国代表团当中有两个年轻人,他们一个人穿着文官的制服,一个穿着整齐的海军军服,虽然他们两个人的官阶和军阶并不高,夹在一众俄国贵族和官员之中,并不显眼,但毛奇还是一眼便看出了他们二人的与众不同。

俄国是和乾国最早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也是天朝上国默认的能平起平坐的国家之一——这当然是有历史源渊的,而且是血与火的历史。

在珉朝末年天下大乱之际,渤海人趁时而起,全军南下夺取全国政权,外兴安岭以南的整个东北地区由黑龙江将军统辖。在乾朝建立以后,设立兴安将军,加强对松花江、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库页岛和尼布楚等地的治理。

由于渤海人的兴起,原来聚居于中土北方的北狄人遭受重创,一部分融入渤海人,一部分迁入蒙古草原,在蒙古人的打压下不断向西迁移,一部进入俄罗斯境内,俄国zf从北狄人那里得知了东北地区的情况,便有了将东北地区纳入版图的野心,俄国于是处心积虑的开始大举东侵,而此时渤海人忙于统一全国,并未察觉俄国人的野心。

俄国zf经过精心准bèi

之后,便不断开始东侵,先后征服了希瓦汗国和西伯利亚汗国,将西伯利亚的大部分地区收入版图,也是在这一时期,渤海人统一了中土,建立了乾朝。

随着俄军不断东进,俄国人的入侵遭到了中土北方草原各民族的激烈反抗,但由于珉朝末年草原民族的大混战,渤人统一北方后,原有的各草原民族实力大为削弱,无力阻止俄军东进,以至于俄国人很快将整个西伯利亚吞并,并且逼近了黑龙江地区,也就是渤族的龙兴之地。这时刚刚统一全国的渤海人才发觉俄国人的企图,立即从关内调集大量骑兵回防。

由于认识到了俄国殖民者的侵略严重影响了乾国北方的安全,乾国zf采取了坚决抗击侵略,直接出兵驱逐侵略者的方针。乾国zf采取措施,对于原来被渤人征服的草原诸部进行安抚,凡受俄国侵略扰害的居民,一律准其免征贡赋,允许恢复武装,助乾军抗敌。

俄国zf在得知乾军大举前来的消息后,担心东征军势单力薄,难以对抗乾军的大队骑兵,便大举增兵东方,俄军先后征调了大批哥萨克骑兵前往东方,并收抚进入俄境的原北狄人诸部,允诺助其恢复故土,说动他们充当向导并帮zhù

俄军作战。而为了对抗乾军的精锐骑兵,俄军征调了大量的火炮和火绳枪,组成“射击军”,前往东方作战。

西元8858年,10万俄军(包括大量北狄及哥萨哥骑兵)与20万乾军会战于石勒喀河,由于俄军携带了大量的火器,而乾军自数度战胜拥有大量火器的珉军后,轻视火器的作用,临阵仍用传统的铁骑冲锋,以弓矢刀矛为主战兵器,故而在向俄军阵地发动攻击时死伤惨重,被迫后撤,而俄军在以火器杀伤大量乾军之后,欲要彻底击溃乾军,出动骑兵追击,结果遭到乾军反冲击,被乾军斩杀大半,被迫结营自守,双方激战五日夜,乾军死伤近6万人,俄军伤亡亦达4万余人,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石勒喀河之战是乾国和俄国之间第一次也是最大规模的一次战役,此战乾军虽然损失较重,但并未被击溃,主力仍在,而俄军因伤亡过大,士气大为低落,兵无战心。此役让交战双方都认识到了对方的强dà

力量,俄国人明白自己“无力征服此强dà

之骑兵帝国”,而渤人立国未久,根基不牢,也不愿和俄人死战消耗,于是双方罢战言和,各自撤兵。而后俄国zf派出使团来北京,向乾国皇帝表达和好之意,要求两国“确定边界,订立和约,永守和好”,并展开贸易,经过历时两年的谈判,以及共同勘定边界,双方订立《尼布楚条约》,确定了两国的边界,乾国承认了俄国对西伯利亚地区的占有,双方以外兴安岭为界。自和约订立后,双方互开边界贸易,和平相处二百余年。

乾朝显凤年间,南方爆fā

了著名的“西教之乱”,广东人洪火秀自称西方基督教的上帝下凡,又托称自己为前珉皇帝之后,发动暴乱,席卷南方各省,建立和乾朝对峙的政权,国号为“圣平天国”、“人间天国”(因其又效法珉朝服饰,穿长衣,留长发,又称“长毛发匪”之乱),以其声势浩大,乾国朝廷调集全国兵力围剿,驻守东北地区的精锐骑兵也被大量征发南下,以致于兵力空虚,俄国趁时入侵,而西方各国欲图借乾国内乱之机改订条约,谋取更大利益,乾国一时间内外交困。西方各国见乾军主力皆在南方平叛,北方空虚,有机可乘,遂组成联军(联军以英法两国为主力,故称“英法联军”之役),欲图攻下北京,逼迫乾国皇帝就范,显凤皇帝不甘屈辱,下令死守北京,并诏令天下勤王,乾军各地勤王之师共10余万人与3万联军在京津一带大战,最终乾军因长年忽略武器的改良,仍以传统的骑射御敌,在面对由洋枪洋炮武装起来的西方列强军队时死伤惨重,而联军也被乾军前赴后继的攻击吓倒,后经俄国调停,双方罢战言和,订立和约,联军撤出乾国。而俄国则借此机会,夺取了大量乾国东北地区的土地。显凤皇帝闻讯,忧愤交加,不久离世。

从那时起,尽管对于西方各国,乾国士林仍然视为“夷狄”,但对于曾两度夺取乾国大片土地的俄国,则“另眼相看”。故而这一次的“国际外交聚会”,俄国人也顺理成章的派团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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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青年维特之烦恼

毛奇紧盯着这两个年轻的俄国人,只见这两个俄国人在随着大家一起完成了敬献花束和祭品的仪式之后,便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并不时的低声交谈着。

俄国代表团入祭完毕后,是以国务卿菲什为首的美国代表团入堂拜祭,菲什国务卿带来了格兰特总统的亲笔致词,致词回顾了林义哲的功绩和对乾美两国友谊所做的贡献,个中不乏夸大溢美之词,但也算是情真意切,颂读完毕之后,菲什还按照乾国人的传统,给林义哲上了柱香。

美国代表团入祭完毕后,最后才是日本代表团入场,日本zf此次派出的是外务卿副岛种臣和工部卿伊藤博文,日本驻北京公使柳原前光也陪同前来,和西方国家的代表团不同,日本代表团成员完全按照乾国的习俗,上前进香,叩拜,焚烧纸钱,显得极其郑重,而柳原前光面容悲戚,仿佛去世的是自己的亲人,令很多乾国官员大为感动。

列国公祭仪式结束后,便是起灵仪式了,随着礼部官员的高声唱喝,毛奇看到幼小的林冠臣突然快步上前,将焚烧纸钱的瓦盆举了起来,狠狠的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看到幼小的男孩摔碎瓦盆后便回到了母亲身边,拉着悲伤的母亲的手,眼中满是坚毅之色,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一般,毛奇不由得暗暗点头。

“起灵!”主祭官员高唱道,杠夫几名身强力壮的杠夫上前抬起了林义哲的棺椁,起灵仪式正式开始了。

“谢尔盖,要小孩子摔碎那个火盆,是什么意思?”

俄国代表团的队伍当中,年轻的亚历山大太子微微转过头,用极低的声音向自己的侍从——年轻的谢尔盖·维特问道。

“殿下,这是乾国人的一种古老的习俗,这个仪式很重yào

,摔盆者一般是死者的长子或长孙,是关系非常近的人,如果死者没有儿子或者孙子,而不得不由别人来摔盆,这一仪式就会使摔盆者与死者的关系变近,甚至确立财产继承关系。”谢尔盖·维特小声而不失恭敬的回答道,“摔那个火盆时,必须要一次性摔碎,而且要越碎越好,因为按照乾国人的迷信观念,这个盆子是死者的锅,摔得越碎的话,越方便死者携带去另一个世界。”

听到维特的回答,亚历山大太子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讥讽笑容。他的另一位侍从武官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上校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我们竟然千里迢迢的从圣彼得堡赶来参加一个异教徒的葬礼,希望仁慈的上帝原谅我们。”阿列克塞耶夫低声的用俄语嘀咕了一句。

“虽然他是一位异教徒,但毫无疑问是一位可敬的人,一位伟大的战士。”亚历山大太子身边的一名年纪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海军军官说道,“他使这个古老的国家发生了很多有益的改变,让这个国家和世界有了更多的沟通,并为这个国家建立了一支强dà

的海军,他的功绩将不会为世人遗忘。这样的人,不会死,而会永生,他是值得我们来参加他的葬礼的。”

“你的想法总是让人难以理解,斯捷潘·奥斯波维奇。”阿列克塞耶夫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对那位年轻的海军军官——马卡洛夫少校说道,“要知dào

,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个人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留下的遗产还在,如果有一个合适的继承者,乾国将仍然是俄罗斯帝国的强劲对手。”马卡洛夫看着缓缓前行的死者灵柩,低声说道。

“是啊!他的去世,对俄罗斯帝国来说,也不知dào

是幸运还是不幸。”青年维特叹息着,低声说道,“这个人死了,或许让我们少了一个劲敌,但也许他的离去,会让比他更为可怕的劲敌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知怎么,我总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目光扫过那位走在队伍前边一身蓝色海军军服英气勃发的乾国军官和他手下荷枪实弹的海军陆战队员,轻声说道:“我能感觉到,他们在等待,等待林义哲的继承者出现。”

那位军官,便是奉命前来护灵的邓正卿。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马卡洛夫的目光从邓正卿身上离开,在乾国的文官队伍当中扫过,刚好和张霈伦的目光相遇。

“呵呵,亲爱的谢尔盖,斯捷潘·奥斯波维奇,我想你们俩参加这场异教徒的葬礼,让你们的神经变得过敏了。”阿列克塞耶夫用嘲弄的目光看着维特和马卡洛夫。

“送行仪式开始了,我们不要说话了,否则是显得对死者的不尊敬。”亚历山大太子没有加入到这场讨论当中,而是适时的提醒他的侍从们注意“讨论”的场合。

听了太子的话,三名侍从都不再说话了,而是专注于面前的起灵仪式上。

随着灵柩的起行,前来吊唁的各国代表团在乾国礼部官员的引导下,也加入了送行的队列当中。他们将要徒步送行到皇城根火车站,在火车站,灵柩将被装上火车,沿着不久前才开通的京津铁路运到天津,在天津转船,前往福州。

当抬灵柩的队伍行至贤良寺门口时,一辆早已准bèi

好的六匹马挽曳的四轮马车等在了那里。

说是马车,其实是一辆克虏伯双轮炮车和一辆双轮弹药车改装接合在一起组成的运灵车,之所以用炮车和弹药车改装为灵车,乃是取“马革裹尸”之意。

看到林义哲的灵车竟然是克虏伯的炮车改装而成,德国代表团中的弗里德里希·克虏伯一时间激动不已。

这可是给克虏伯产品打的最好的广告啊!

随着主祭的礼部官员们高声唱喝:“停灵!”杠夫们随即慢慢放下了沉重的棺椁。

“上车!”礼部官员喊道。

灵柩被抬上了灵车,安放完毕,主祭的礼部官员又唱道:“鸣枪开道!”

按照大乾朝的葬仪,这一块原本应该是放鞭炮的,但因为有外国代表团入祭,为了显示和国际“接轨”,也为了向列国展示大乾朝的军威,是以经总理衙门和礼部商议,改成了鸣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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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口出狂言

“举枪!”邓正卿猛地抽出了军刀,高声喝道。

护灵的北洋海兵齐齐立正,动作整齐划一的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朝向天空。

“开放!”邓正卿喝令道。

北洋海兵们猛地扣动了扳机,一连串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远远的传了开去。

接连数轮鸣枪完毕,灵车这才缓缓起行。

维特和马卡洛夫看到邓正卿和护灵的士兵们一个个竟然全都泪流满面,心头震撼不已。

“这他娘的什么声儿这么刺耳?搅得人睡不安生!”

躺在床上的黄树兰给惊醒了,他有些恼怒的坐起身来,骂了一句。

几名仆人闻讯奔了进来,听到黄树兰的问话,他们各自对望了一眼,一名仆人大着胆子提醒他道:“老爷,您忘了,今儿个,是……那个姓林的,那个日子……”

黄树兰立kè

明白了过来,猛地腾身从床上站了起来。

“哼哼!我竟然把这个事儿给忘了!来啊!更衣!换最鲜亮的衣服!我今儿个也去送送他!哈哈!”

听了黄树兰的命令,几名仆人面面相觑。

“这个……老爷,今儿个这日子,您要过去的话,穿鲜亮衣服,不合适吧?……”一名仆人小心地提醒了他一句。

“嗯?!”黄树兰猛地瞪了这名仆人一眼,仆人吓得一缩,再不敢言语了,几名仆人见状,便赶紧忙活起来。

不多时,黄树兰更衣完毕,仆人备好了轿子,黄树兰上了轿,便命直奔贤良寺而去。

可能是怕赶不上这场热闹,黄树兰下令轿夫们抄近道赶往贤良寺,轿夫们得令不敢怠慢,立kè

抬着轿子便在大街小巷之中穿行起来。

正当黄树兰的轿子走到一条正街的时候,轿夫们看到对面出现了一支庞大的队伍,侍候于轿边的黄家管事的看到大队持枪护送的官兵和巨大的棺椁、漫天飞舞的纸钱和后面步行跟随的大队送行人群,不由得吃了一惊。

在他的印象当中,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如此规模的移灵场面了。

“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黄树兰在轿子里问道。

“老爷!这个……正主儿就在前面!”管事的忙不迭的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黄树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停轿!我要看看!”

“老爷,咱们现在正挡着道儿呢!”

“管他的!停轿!”

轿夫停了轿,黄树兰下了轿,立于道中,定睛向前一看,不由得冷笑连连。

他一眼就看到了,送行的队伍当中,有那么多的洋人男女!

“林义哲,你今儿个虽是极尽哀荣,又有这么多洋鬼子跑来给你送行,可你终究还是成了他乡之鬼!你再想办那屈身事鬼的勾当,也不能了!哈哈哈哈!”

黄树兰想到得yì

处,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带队前行的邓正卿看到了挡在前路的黄树兰,面色立时变得铁青。

面前的黄树兰,赫然竟穿着一身颜色光鲜的锦绣衣服,在那里指指点点!

“何人胆敢挡路喧哗?!”主祭的礼部官员见状大怒,厉声喝道,“还不快快让开!”

黄树兰认出主祭的礼部官员是主事冯道明,二人之前曾有过几面之交,算是认识。但此时黄树兰看到林义哲的送灵队伍当中竟然有这么多的洋人,又多是皇亲贵戚,加之见到林义哲的灵车又是六马驮挽,“夷夏大防”、“朝廷礼制”之念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其它的一切,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黄醍方堂堂翰林,铮铮铁骨,大乾的好男儿,怎能给此等以夷乱夏的奸邪小人让路?!”黄树兰站在当街,以手戟指,大声喝道,“尔等竟然给如此鬼类送行,不知礼义廉耻么?”

听了黄树兰的指斥,冯道明的脸登时变成了猪肝色。

在看到黄树兰挡在路前时,冯道明已然知dào

他可能想要惹事,他注意到了护灵的邓正卿的可怕脸色,是以抢先开口,目的是想要提醒黄树兰这是礼部主持的大仪,皇太后的恩典,在这会儿捣乱可是要杀头的,而且这次又是他冯主事主持丧仪,办砸了的话,他冯道明是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黄树兰此时有如疯了一般,竟然不管不顾的连他和礼部一起骂上了。

要知dào

林义哲是皇太后恩赏礼部治丧,按一品大员规制办理,又允列国使团入祭,怎能容你黄树兰在此辱骂呢?

“何人如此大胆,敢挡林文襄公灵柩?”邓正卿瞥了冯道明一眼,转过头来,紧盯着黄树兰,厉声喝问道。

听到邓正卿这句问话,黄树兰被彻底的激怒了,他心中暗道:此人明明是卖身事鬼的乱臣贼子,如今却黑白颠倒享shòu

如此哀荣,蒙蔽百姓,我今天就算拼了命不要也要揭穿他!如若不然,我前番上那喻其为张元吴昊之折,又有何用?

此时的黄树兰虽然睡了一阵,但身上酒意仍在,他索性装出一副喝醉样子,以手指着邓正卿,大骂道:“我乃翰林院编修!上书揭破林义哲为我大乾之张元吴昊的黄醍方是也!林义哲!你这个卖身事鬼的阴险小人!死了还不思悔过,骗取哀荣,还让这么一帮洋夷鬼类来为你送葬!真是脑后生反骨,天生一副媚外的贱骨头!所幸皇天佑护我大乾,早早儿的收了你!如若不然,天下苍生都得毁在你手里!”

黄树兰恶毒的骂声在街道上空回荡,护灵的北洋海兵们怒极,当下便有两名海兵打算上前,但却被邓正卿严厉的目光止住了。

此时灵车后的送行人群也听到了黄树兰的恶言,乾国官员们很多人都是脸上变色,而外国使团成员当中因少有懂中土语言者,不明白黄树兰在骂什么,但他们也能感觉到,不会是什么好话。

邓正卿回头看了一眼送行的队伍,他看到陈婉面色惨白,嘴唇青紫,目光中满含悲愤,心中更是有如一团烈火在燃烧。

邓正卿又看了一眼一身光鲜衣服在站在那里破口大骂的黄树兰,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冯道明问道:“冯大人,这狂徒当街阻拦灵车,又口出狂言,对林文襄公不敬,藐视皇家恩典,该当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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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护灵海兵

“此是大不敬之罪!该当送官治罪!”冯道明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心里明白,黄树兰这么闹下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按大乾刑律,凡毁骂公侯驸马伯及京省文职三品以上武职二品以上官者,杖一百!枷号一个月发落!”冯道明生怕邓正卿听不明白他的意思,竟然给他详细解说了一下,“皇太后恩典他胆敢如此作贱,还不速速拿下此大胆狂徒!”

邓正卿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来人!将这狂徒扭送去顺天府治罪!”

邓正卿话音刚落,两名北洋海兵已然直向黄树兰扑了过去。

“住手!”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年轻女子的呼喊,但迅即为人群发出的惊呼声淹没。

只见两名北洋海兵闪电般的冲到了黄树兰的面前,黄树兰只来得及说了一声“贼子,尔敢……”便被两名北洋海兵一把掀翻在地,用膝盖抵背压倒。

因为海兵用力过猛,黄树兰的脸一下子抢在了土地上,弄得满面都是尘土,这一撞一呛,让他几乎晕去,两名海兵捆绑住他的双手后,便一下子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动作迅速麻利,一旁的黄府仆人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你们这些狗爪子……”黄树兰拼命的挣扎着,才骂了一句,便觉得下巴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扯了一下,接着他便说不出话来了,接着他感到后脑勺似乎给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眼前顿时一黑,便晕了过去。

人群中的朱雪雁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暗吃惊,刚才她本打算冲出去救黄树兰,但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加之手法干净利落,明显是练家子,她知dào

这时上前决计讨不了好,是以停下了脚步,只是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这一幕。

她今天本来是来找柳原前光的晦气的,却没想到看到这样让她义愤的一幕。

在她的狙杀目标林义哲死了之后,她心有不甘,随即将怒火转移到了林义哲的好友——日本驻乾国现任公使柳原前光身上,打算杀了柳原前光,但她没有想到日本公使馆防范严密,到处都有洋枪兵守卫,她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于是她打算趁着柳原前光前来参加林义哲灵柩的送行仪式时动手,但没等她靠近,便发生了黄树兰拦街叫骂的事(某种程度上讲,是黄树兰救了柳原前光,如果柳原前光得知事情的真相,不知会作何感想)。

而北洋海兵对林义哲如此的敬重,下手之阴狠,都是她以前没有想到的。

朱雪雁哪里知dào

,这些海兵都跟着林义哲参加过甲戌逐倭战争,对林义哲十分尊崇,是以对黄树兰痛恨至极,下手才格外的狠重,动作才格外的麻利,不留破绽。

两名海兵将黄树兰如同拖死狗一般的拖到了邓正卿和冯道明的面前,邓正卿厌恶地看了黄树兰一眼,转过身,向周围的人们抱了抱拳,“诸位父老乡亲,此狂徒有意衣着光鲜冲撞亡灵,实为挑衅,邓某为林文襄公魂魄能够安息,不得已拿捕之,还望诸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

邓正卿的这一番话一出口,人群当中登时便有好事之人应和起来:“抓他送官!”

“还穿这么一身衣裳,成心就是来找事儿的!缺德到家了!”

“缺德没边儿了!什么玩意儿!”

听到人群义愤填膺的呼喊,朱雪雁的那句“狗官光天化日陷害忠良”的话便缩在了口中,没有喊出去。

她万万没想到,那位护灵的她眼中的“狗爪子”头目,竟然是个如此精细厉害的角色!

象是要加重围观人群对黄树兰的厌恶和憎恨,邓正卿看了看在那里默默流泪的陈婉,向冯道明使了一个眼色。

冯道明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他顺着邓正卿的目光看到了哭泣的陈婉,猛然一惊,立kè

明白了过来,赶紧上前对陈婉施礼道:“下官办事不周,让夫人受惊了。”

“这恶人……如此毁伤我夫君……还望大人为我们孤儿寡母作主……”陈婉看了已然昏过去了的黄树兰,收泪道。

“夫人放心!”冯道明转头瞪了黄树兰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把此狂徒送顺天府究办!冯某当将详情上报朝廷!请朝廷将此狂徒明正典刑!”

当下两名海兵将黄树兰拖去顺天府,运灵队伍则重新起行。

不久,运灵队伍来到了皇城根车站,人群中的朱雪雁看着林义哲的灵柩缓缓的移上了火车,想起刚才黄树兰被抓的情景,不由得恨恨的啐了一口。

“狗官,都死了还祸害人!”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去想着杀柳原前光了,刚才发生的一幕让她莫名的对黄树兰这样的“仗义直言”的官儿起了敬重之意,她的心思,已然转到如何救助黄树兰身上了。

日本,鹿儿岛县,兵学校。

“林君,这是今天的报纸。”

看到又是桐野千穗亲自来给自己送报纸,林逸青赶紧迎了上去。

“总是麻烦千穗小姐,不好意思。”林逸青看到桐野千穗双手将报纸递了过来,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立kè

接了过来,并搬过椅子请她坐下。

“林君太客气了,多蒙林君以报纸教我乾语和英语,进境一日千里,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桐野千穗没有立kè

坐下,而是向林逸青深深鞠了一躬,林逸青赶忙鞠躬还礼,在心里习惯性的又对日本人的这些繁琐礼节腹诽了一番。

林逸青注意到桐野千穗的脸色有些微红,眼眶也有些湿润,心中不由得很是奇怪,又不太好过问,是以压下了好奇心,打开了报纸。

刚翻开报纸的第一页,林逸青便立kè

明白,桐野千穗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了。

“这是贵国海军大臣林义哲先生——也就是相貌和林君非常相像的那个人,灵柩离开北京,到达天津时的报导。”桐野千穗轻声说道。

“哦。”林逸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些天通过二人的接触,他已经明白了桐野千穗为什么对林义哲的消息如此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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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千穗的思念

“这张法国报纸似乎对林先生的报导更为详细一些,”桐野千穗指着另一张报纸说道,“我对法文懂得有限,林君能……为我解说一下吗?”

林逸青看到桐野千穗目光莹然,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叹林义哲魅力之大。

我说,林义哲,你大概不知dào

,在日本还有个想念你的超级大美女吧?林逸青在心里暗暗说道。

林逸青定了定神,将那张报纸打开,将上面的法文用日语给桐野千穗翻译起来。

“……林将军的灵柩在离开北京时,虽然有皇家卫兵和仪仗队护送,但还是受到了保守顽固派官员的攻击:一名叫黄树兰的官员公然在大街上拦住了运送灵柩的队伍,并当场辱骂逝者,激起了护灵官兵们和围观群众的愤nù

,当然肇事者被迅速的抓了起来,但这件事也告sù

我们,在乾国这样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国家,传统的保守力量是多么的强dà

……”

“……林将军的灵柩没有象西方国家国葬经常做的那样,覆盖有国旗,但运送林将军灵柩的火车车厢则插有大乾帝国的国旗——红地的金龙旗,灵柩被运送到了车厢中间安放完毕,各国代表团敬献的花束布满了整个房间,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千里迢迢远涉重洋的来到北京,向这位伟大而忠诚的战士致敬……”

“……运送林将军的灵柩到达天津时,天津城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来到了车站迎接,包括直隶省的最高长官直隶总督李绍泉阁下,以及大量的民众和外国人,他们早早的集中在了这里,人们都想向这位英年早逝的将军致以敬意,……火车到站后,车厢的门缓缓打开,六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将灵柩缓缓的抬了下来,而就在这时,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直隶总督阁下无法控zhì

自己的悲伤感情,竟然上前想要替下一名士兵为林将军抬棺!当然他的动作很快被他属下的官员们强行制止了,因为他生着病,身体最近一直很虚弱,很难适应这样的劳累,随后四位李总督属下的将军上前替下了四名抬棺的士兵,他们是周盛传将军、卫汝贵将军、罗荣光将军和卫汝成将军,这四位将军都是李绍泉总督的部下,曾经追随林将军在苔湾同日军作战,同林将军结下了生死情谊,但因为乾国的军事制度,驻守外地的将军没有朝廷的命令是不允许随便离开防地的,所以他们没有能够去北京参加林将军的丧仪,他们现在以这种方式向逝去的将军表达着自己的哀思和敬意……”

“……在一片深沉凝肃的气氛下,主持祭奠仪式的僧人低声念完经文,之后海陆军将士们绕行祭坛一周,向将军致以最后的敬意。没有排场、没有音乐,只有一群泪流满面、低头不语的部属慢慢地、静悄悄地走过……”

“……林将军的灵柩被运送到了巡洋舰‘和硕公主’号上,‘和硕公主’号是一艘英国建造的巡洋舰,按照西方海军的礼仪,这艘巡洋舰上的横桁全部呈现斜放状态,以示重大哀悼,并悬挂半旗,……‘和硕公主’号上的大炮以低沉的炮声致上最终的敬礼,随后邓正卿舰长用简短的话语向他们逝去的首长道别,他致辞时带着痛苦的颤栗和几乎忍不住哭出声的神情,使得舰上的水兵们都泪流满襟,即或强忍住泪水的人最后也不禁哭出声来……”

“我从不曾见过持枪的水兵哭泣,但此刻所有仪仗队的水兵却都在静静地流泪。”

“……巡洋舰上的这间小小的灵堂非常朴素,林将军的灵柩紧靠着一门硕大的190毫米施耐德舰炮,这种曾经在中日战争中大发威力的武器将伴随着将军走完他下葬前的最后一程,……当将军的遗体运回故乡时,毫无疑问的,那里的亲人会举行一个比这里,比在天津这座美丽的港口更加辉煌万丈的丧仪。可是,有什么能比此刻将士们发自内心的眼泪更美的东西呢?……”

林逸青读完这篇法国人写的感人的报导,也是不胜嘘唏,当他抬起头时,赫然发xiàn

桐野千穗正在流泪。

“对不起,林君,我……一读到这些,就忍不住会落泪。”桐野千穗微笑了一下,声音里却透着哽咽,她取出手帕,轻轻的揩掉了脸上的泪痕。

“千穗小姐以前见过他吗?”林逸青看到桐野千穗的样子,心里莫名的竟然有了一丝嫉妒。

“没有。”桐野千穗摇了摇头,“我最早是听俊辅伯伯和南洲伯伯谈论时,听到他的名字的,后来是在报纸上看到他的事迹。”

听到桐野千穗提到“俊辅”这个名字,林逸青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伊藤博文!

而且,刚才报纸上也登载了,伊藤博文还参加了林义哲的丧礼!

能被这样的敌人盯上,林义哲,你确实厉害。林逸青暗暗说道。

“千穗小姐是不是非常喜欢他?”林逸青微微一笑,突然问了一句。

桐野千穗的脸微微一红,她目光低垂,缓缓点了点头。

“林君,你……真的不是……他么?”桐野千穗轻声问道。

林逸青明白她的心意,不知怎么,一时间脸上也变得有些发烧。

如果桐野千穗在他做那个梦之前问他这样的问题,他是可以很明白的告sù

她的,但是现在,自从做了那个梦,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林君,告sù

我真相,好么?求你……”看到林逸青在犹豫,桐野千穗的剪水双瞳中满是恳求之色。

“千穗小姐觉得我是他的话,那我就是他;如果千穗小姐觉得我不是他,那我就不是他。”林逸青微微一笑,“这么回答,千穗小姐觉得可以么?”

一个开心的笑容焕发在了桐野千穗的脸上,她的笑容是如此的灿烂,令周围的一切瞬间都失去了颜色。

“可以!”她的声音变得分外的欢快,“林君,我们今天的谈话,不要告sù

任何人,哪怕是南洲伯伯,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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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寻求外援

“当然!”林逸青笑着点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他清楚的看到,在听到他这句回答的那一刻,一向文静淑雅的桐野千穗,向他展现出了青春少女天真烂漫的一面。

就在现在,两个人都感觉比之前更为亲近了。

林逸青心里一动,刚想再说些逗逗她的话,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师,桐野小姐,南洲先生请你们俩过去。”一位兵学校的学员敲了敲门,恭敬地说道。

“好的,我马上过去。”林逸青答道。

林逸青起身进内室换过了衣服,然后和桐野千穗一道出门前往西乡隆盛的居所。

到了西乡隆盛隐居的别墅,林逸青看到不但桐野千穗的父亲桐野利秋过来了,在座的还有筱原国干、野村忍介、村田新八等武士,以及鹿儿岛县的县令大山纲良。

看到林逸青和桐野千穗一同前来,桐野千穗的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西乡隆盛象是品味出了什么,眉毛扬了扬,笑着鼓起掌来:“今天才发xiàn

,林君和千穗走在一起,有如日月同辉啊!”

听到西乡隆盛的赞美,桐野利秋先是一怔,接着便明白了过来,也大笑着鼓起掌来,“不错不错,当真如此啊!”

桐野千穗脸上一红,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向在座的伯伯叔叔们鞠了一躬,便下去准bèi

茶饮去了。

因为她知dào

,今天这些伯伯叔叔们到得这么齐,而且专门叫林逸青前来,肯定是有重yào

的事情商量。

“林君,你没来之前,我们一直在商议你之前的提议。”桐野利秋在林逸青坐下之后,便开口直奔主题,“我们大家现在都认为,你的提议非常有道理,我们的确需yào

向外国寻求帮zhù

。”

听了桐野利秋的话,林逸青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等桐野利秋继xù

说下去。

“最近zf方面一直在加强对我们的监控,而我们在东京的人带来的情报表明,zf方面正在针对我们采取行动。”桐野利秋接着说道,“不断有军队向九州集结,大量的军火物资也在向九州方向的城市调动,听说zf正在和英国造船厂协商为海军外购的两艘新式铁甲舰能否加紧施工,提前完工交货。”

林逸青知dào

桐野利秋说的日本zf外购的铁甲舰应该是“比睿”和“金刚”,说道:“zf采购铁甲舰的目的,也许是为了防备在琉球驻扎的乾国军舰吧?毕竟现在日本的海军已经没有多少可用的军舰了。”

“纵然琉球的乾国军舰是个威胁,但是乾国已经和日本签订了和平条约,现在并不会有战事发生,要新式铁甲舰提前交货的目的,只能是针对我们。”村田新八说道。他曾经出使欧美,见多识广,足智多谋,这样一说,在座的武士们无不动容。

“zf还在向外国采购大量的枪炮,用来替换各地镇兵的旧有武器。”大山纲良面色阴郁的说道,“各地都接到了替换武器的行文,而独独没有鹿儿岛县。这说明zf已经在防着鹿儿岛县了。”

“身为zf任命的县令,你应该呈文请求给鹿儿岛县更换武器,大山君。”野村忍介笑了笑,略带挖苦的对大山纲良说道。

林逸青当然知dào

野村忍介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因为大山纲良现在的县令身份。

身为鹿儿岛县令的大山纲良现在夹在zf和鹿儿岛士族中间。他本也是萨摩勇将,曾带兵参与伏见鸟羽一战,又曾转战日本东北地区,立下战功,因功受俸禄八百石。这个人在内政方面很有能力,他的心中其实是倾向于萨摩武士的。但由于他这个县令名义上是明治zf任命的,所以萨摩武士们有的人又不把他完全看作是自己人。

听了野村忍介的话,大山纲良脸上现出一丝怒色,不过他很快便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说道:“zf方面正在加紧做着准bèi

,而我们的后勤工作却还没有展开,没有储备武器、粮食和药品的打算,这样是非常危险的!我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准bèi

!林君以前曾提出过设法从外国得到帮zhù

,我认为很有道理,现在是做的时候了!”

“大山君说的对,我们没有zf那样的外交关系,可以直接从外国购买需yào

的物资,所以我们现在应该设法开辟这样的渠道!”筱原国干说着,目光转向了林逸青,“林君,关于您的建议,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多亏了千穗小姐帮忙,我已经和乾国公使何儒章先生建立了联系,据我所知,何儒章先生和乾国直隶总督李绍泉先生是同年——也就是科举考试同一榜录取的人,他们之间的友谊非同寻常。”林逸青说道,“李绍泉总督对乾国最大的兵工厂和造船企业——福州船政局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并且原来主管这一企业的故海军大臣林义哲交往很深,而现任的乾国船政大臣丁雨生和李绍泉总督关系又很好,我想通过何儒章先生和总督阁下建立联系,以便我们能够从福州船政局下属的枪炮所购买武器弹药。”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中将自己的计划交待得清清楚楚,筱原国干等几名武士的脸上都现出了惊讶之色,只有西乡隆盛和大山纲良面色不变,似乎对林逸青的回答早有预料。

“这个计划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瀚鹏?”西乡隆盛笑了笑,问道。

“是的。”林逸青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众武士,说道:“如果南洲先生和诸位不怀疑林某这个乾国人,林某愿意为南洲先生和诸位跑一趟。”

“林君言重了!这里没有人怀疑你!”桐野利秋象是有些不满的说着,扫视了大家一眼,“是不是!”

“当然没有!林君!难道你怀疑我们吗?”筱原国干赶紧接口道。

“我们大家都相信你,林君。”村田新八也说道。

听到他们二人的话,其他的众武士也纷纷表态起来。

事实上,在他们的心里,对林逸青的信任,的确超过了大山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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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东京爪牙

西乡隆盛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问道:“大家觉得,林君的建议怎么样?”

“我支持林君的计划!”大山纲良第一个举手表态说道。

“林君的计划很好!”筱原国干说道,“我们的火枪数量本来就不足,而且多是老旧的枪械,应该尽早更换新枪。”

林逸青知dào

筱原国干所说的是实情,据他的了解,目前萨摩武士装备的枪大多为前膛的恩菲尔德式步枪,不但射速慢,而且下雨天还不能使用,弹药多为武士自备或工人以土法制造,这样的老旧枪械,是无法适应近代化的大规模战争的。

“林君!这件事就辛苦你了!”桐野利秋看着林逸青说道,“我听说乾国制造的法国步枪非常先进,希望你能够为我们买回来!”

“好的。”林逸青说道,“我会将乾国生产的最好的步枪弄回来。”

“如果能够得到火炮的话,也请林君费心!”大山纲良说道,“我们的火炮很少,也很久没有得到新式的火炮了!请林君帮忙弄些大炮回来!钱不是问题!只要火炮的性能先进就行!”

“我明白。”林逸青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林君了!”西乡隆盛看着林逸青,坐着鞠了一躬,其他的武士也随着向林逸青鞠了一躬。

林逸青向大家回了一礼,说道:“林某离开后,还请诸位多多保护南洲先生,因为我们的敌人很可能会趁这个时候对南洲先生下毒手的。”

“林君说的是,大久保那奸贼的爪牙川路利良(明治zf的警察总长)派到萨摩的‘东京狮子’一直计划对南洲先生不利,他们大部分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但仍有一小部分人不知去向,林君如果要离开鹿儿岛,他们必然会有蠢动。”桐野利秋看着林逸青说道,“不知林君可有何对策?”

听到桐野利秋说出“川路利良”这个名字,筱原国干等一众武士的脸上都现出了愤恨之色。

林逸青当然知dào

他们因何对川路利良如此的痛恨。

川路利良是萨摩藩下级武士出身,早年结识西乡隆盛,参加讨幕斗争,在禁门之变和戊辰战争中表现突出。曾在东京任逻卒总长,后赴欧洲考察警察制度,回国后大力提倡扩张警察权利。其建议为明治天皇和维新重臣们所采纳,日本zf随后颁布了统一的监狱制度,新设内务省,司法省警保寮被划归内务省,由内务卿大久保利通统一指挥;同时建立了东京警视厅和分布全国各府县的警察网,由川路利良担任大警视,翌年改逻卒为巡查,扩大了过去以防止盗贼杀人为主的警察的职权,定出所谓“以隐蔽手段探出企图违反国法者,防护人民(对zf)的妨害”等职权。自此以后,日本警察越来越带有政治特务的性质和特征。

川路利良曾说:“日本政治无一出欧洲之右,但愿在警察制度上冠绝各国。”他认为,“自古以来凡欲兴帝国以扩充版图者,毕先注意与此(警察),拿破仑一世如此,普鲁士帝国也如此”。“一国乃一家,zf乃父母,人民乃子女,警察乃其保姆,警察是预防国家发生疾病的一种手段。顽恶之民不知zf之仁爱,动辄思变,zf为民之父母,虽子恶父母之教,焉有弗施与子者?岂有听任幼儿自由者。”他的这种思想典型的反映了日本统治阶级对人民的态度,由于他的努力,因而早在明治初期,日本就变成警岗遍布全国的警察国家。

在西乡隆盛因与大久保利通政见不合而下野归隐后,尽管西乡隆盛并无反意,但为了“防患于未然”,川路利良还是派出大量间谍进入鹿儿岛,暗中监控西乡隆盛,一旦发xiàn

西乡隆盛有异动便可采取行动。

身为萨摩武士一员却坚定站在明治zf一边的警察总长川路利良,既曾是一员倒幕勇将,又是一个老谋深算,对时局和各方势力之间关系有很深刻了解的家伙。他派往鹿儿岛实行侦察和离间任务的一大批间谍细作,以少警部中原尚雄为首,都是他手下最为精明强干的警察。他们大都出身“乡士”,对于“乡士”和“城下士”之间的差别待遇早就心存不满。川路利良在动员中原尚雄这些人的时候,除了老一套的“忠于天皇,讨伐不臣”之类的政治鼓动以外,还特别挑动了他们对“城下士”的仇恨。

但川路利良把间谍派入鹿儿岛并不那么容易。萨摩藩在幕府时期就是有名的“双重锁国”地区(德川幕府时期在日本全国施行“锁国政策”,除了一些特许的对外活动以外,一律不得与外国沟通。而萨摩地区组织严密,对幕府封锁消息,外人进入萨摩都会受到严密监视,实jì

却私下进行对海外国家的商业和文化交流活动,因而被称作“双重锁国”:幕府封锁日本,萨摩屏蔽幕府),幕末萨摩武士的眼光远比其它藩武士开阔,而军事力量也比其它地区雄厚很多。旧时幕府的探子一旦进入萨摩地面,就很难再活着回去了。现在鹿儿岛的武士们又岂是吃素的?

东京间谍们的活动很快便被私学校的武士们侦知,并迅速安排好反间谍队。等到被他们称作“东京狮子”的中原尚雄等人一进入鹿儿岛境内,立kè

就侦察清楚了他们的人员、住址、联络方式甚至暗号等等,也封锁了道路港口,随时可以展开“猎狮行动”,这场情报战甚至在短兵相接以前,武士们就已经胜出。只是武士们听说“东京狮子”们还要采取“特别行动”使用一切手段阻止西乡隆盛起兵,他们认为这样的“特别行动”只可能是暗杀。武士们随即加强了对西乡的保护措施,考lǜ

等待更合适的时机,再多搜集些这批来自东京的间谍想要暗杀西乡的证据,所以武士们没有立即动手抓捕“东京狮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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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战士的训练

“此事已在我掌握之中。”林逸青微微一笑,“就让大家看看海兵学校的学员们的成绩吧!”

看到林逸青胸有成竹的样子,众武士的脸上都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林逸青在海兵学校任教已经有40多天了,虽然他的教学获得了学员们的一致好评,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使海兵学校的那些年轻的学员能够做到武士们没有做到的事,武士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听到林逸青说得有把握,武士们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而是就林逸青的回国问题谈起了细节来。

在屋子之外,桐野千穗透过窗户,远远的望了一眼林逸青,又从怀中取出了那张从报纸上剪下的林义哲的小像看了看,轻声的说着:“是你!是你!就是你!”

七天后,深夜。

此时兵学校的学员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但在一间宿舍里,一个瘦弱矮小的年轻人却在微弱的烛光下,翻看着自己的笔记。

尽管同宿舍的舍友都已经熟睡,但年轻人的眼中,仍然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战斗可能发生在沙漠、丛林甚至城市等不同环境。战斗刀必须据有某些特征才能满足需yào

。直柄刀是一个战士的首选刀具,而其他类型的刀出问题的几率则要大的多。一把战斗刀由刀刃、护手、手柄和刀鞘构成。在战斗中,刀的主要用途是武器,同时也兼具工具用途。……”

“战斗刀的刀刃不能太小,否则不能作为工具用。但另一方面,它也不能够太长。表面处理非常重yào

,一定不能反光。珠光或者深色打光都可以。但是,你可以使用镀蓝或其他方法减少反光。有的刀只开单刃,因为如果开双刃的话,就失去了一部分作为工具使用的机会。”

“刀刃增加锯齿是不错的主意,但是锯齿也会减少它作为工具使用的机会。刀刃的重量较大可以使某些场合下用起刀来更轻松,但是正确的切削技巧能够使较薄、较小的刀刃取得同样的效果。例如即使不用大刀砍大木头,也可以用小刀或使用凿子技巧性的完成同样任务……”

“当巡逻的时候,你应该携带没有任何特殊标记的刀,这样,即使刀在战斗中丢失,敌人也不能从刀上判断出是谁或者是什么样的人在这里活动。”

“当你持刀从正面向敌人攻击时,敌人必然本能地保护其腹部和喉部。如果这两处任何一部位受伤,敌人必然会惊恐万状以至于忘却自卫,你就可以趁势将其刺死。你可以用刺或砍的方法攻击敌人的喉部。如以刀尖对准敌人喉结下方部位即咽喉处,则用刺的方法更为有效。因为这样可以切断其静脉,并使其迅速毙命。用刀砍敌人脖颈两侧的颈动脉,则可以使其大量出血,敌人必将因失血过多在数秒内死亡。”

“用刀尖刺击敌人的腹部并转动刀刃,敌人将产生难以忍受的剧痛,以至昏厥而不能自卫,随后便可对其施以致命的打击,如腹部深处受伤而又无包扎抢救,则将迅速毙命。”

“刺中心脏可以使敌人立即丧命。由于心脏有肋骨保护,往往不易刺中,但使劲一刺也可滑过肋骨穿透心脏。”

“手腕是一个我们不太注意的部位,用刀砍敌人的手腕,能够割断桡动脉,两分钟内便可以使敌人毙命。这一招用于对付企图抓揪你的衣服和胳膊的敌人最为有效。桡动脉在皮下6毫米处。切断敌人的桡动脉将使其在半分钟内失去知觉。”

“小臂也是可以攻击的部位,用刀砍敌人臂上部的肘关节内侧,可以切断敌人的臂动脉,在两分钟内敌人将毙命,臂动脉位于皮下12毫米处,被切断后,15秒钟内即会失去知觉。”

“……用刀砍敌人的大腿内侧,可以切断其股动脉,使其大腿成为无用……”

“真zhèng

的战士的格斗训liàn

和你们绝大多数人想象中的存zài

很大差别!战士不是单打独斗的武士!战士的格斗训liàn

,因为其任务和形势的需yào

,与外界的体育项目式格斗和娱乐型格斗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在你们绝大多数人的理解里,战士应该个个很能打,假如参加格斗比赛,击倒武士一定不在话下。事实是战士能打是真事,但假如参加武士的格斗比赛,不一定能打倒武士!武士的比赛都是在一定的规则下进行的,而真zhèng

的战士训liàn

出来的人,是要求其在不受任何规则制约下制服对手,而不必考lǜ

后果——这是军事格斗的需yào

!你们必须明白,我所所教授的格斗术都是围绕制服与击毙对手为目的,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降服敌人!武士格斗比赛中的拳来腿往,在真zhèng

的战士的格斗教范里是不存zài

的!”

“为了适应战场的需yào

,我们在格斗训liàn

中,将那些诸如高边腿之类的大幅度动作完全取消在训liàn

内容之外!因为大幅度的踢腿动作需yào

极佳的柔韧性,而你们绝大多数人在入伍前是没有经过专门柔韧素质训liàn

的,而部队的训liàn

内容又极其多,除了格斗训liàn

还有很多专业技能训liàn

,这就使你们这些新兵的受训时间非常有限,所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最有效的手段,而柔韧素质的训liàn

却需yào

相对长的时间才能达到一定效果……”

“战场不是比武场,不可能等你找到合适的平地再起个高腿来击败敌人!战士在战场上是身负很多装备的,华丽的格斗动作不可能做的出来!为了节省宝贵的持久性战斗体能,大幅度的动作都是要尽量避免!因此,我只教授极其简洁的格斗动作。通常来说,假如是以前没有格斗基础的新兵,直到从部队退役,他也不可能比划出什么拳脚来,因为他所学到的,只是以最快,最有效的动作打倒并控zhì

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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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东京狮子

看完了笔记,年轻人兴奋地用笔在笔记上记下了这样的话:

“这才是真zhèng

的战士的格斗资料!老师不一定是格斗比赛的高手,但绝对是实战专家!”

此时的年轻人,虽然复习完了功课,但仍然没有丝毫的睡意,因为他在今天白天,有着和别人与众不同的经lì



今天,老师林逸青带着他——上原勇作还有好多同伴,一起去抓捕那些要对他们尊敬的南洲先生不利的,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想起战斗的情形,上原勇作就激动不已。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极度嚣张的“东京狮子”接连击伤了两个学员,却被老师一击便打倒在地的情景!

他能看出来,老师用的招数,是已经传授给他们这些学生们的,只是老师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让他们这些学生的眼睛都无法跟上!

他现在还能记起,那头“东京狮子”望着老师时的惊恐表情,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

上原勇作合上了笔记,吹熄了蜡烛,躺在了床上。

“老师,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变得和您一样呢?……”

带着这个念头,上原勇作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兵学校,大礼堂。

“林君这么早便要我过来,是有什么重yào

的事么?”西乡隆盛看着面前的林逸青,微笑着问道。

“把人带进来。”林逸青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手,一队兵学校的学员押着二十几名被绳索牢牢绑缚的人走了进来。

“南洲先生,这些都是甲东先生专门派来‘保护’您的人,我把他们都带来了。”林逸青平静的说道,“至于如何发落,您和甲东先生是老友,还是听您的吩咐吧。”

西乡隆盛看着这二十几名跪在地上的东京警视厅派来的间谍,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叹息,缓缓站起身来,向他们走了过来。

看到西乡隆盛走到面前,“东京狮子”们个个惊惧不已。

“先生,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到的凶器。”一位兵学校学员上前,将捆成一捆“胁差”放到了西乡隆盛的脚边,另一名兵学校学员则将串成一串的左轮手枪呈在了西乡隆盛的面前。

西乡隆盛拿起一把已经倒空了子弹的左轮手枪看了看,这是一把美国进口的左轮手枪,制造很是精良,应该是价格不菲的利器。

看到几乎所有的“东京狮子”都配备了这样的左轮手枪,西乡隆盛叹息了一声。

“我西乡不过一介草民,若真犯法,天皇陛下一纸诏令便可取我项上人头而去,怎值得耗费国家如此财力,大动干戈呢?”

听到西乡隆盛的话,“东京狮子”们有几个人的脸上竟然现出了羞愧之色。

饶是他们都是“乡士”出身,对“城下士”恨之入骨,但他们对于“武士楷模”的西乡隆盛个人并无恶感,甚至可以说相当崇敬。

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林逸青转头望去,看到桐野利秋和筱原国干等一干萨摩武士首领大步的走了进来。

“林君果然厉害,竟然能将这班贼子的藏身之处找到,并悉数生擒之。”筱原国干看到跪在地上的二十余名“东京狮子”,又看了看林逸青,眼中满是敬服之色。

“林君仅用了四十余日便将兵学校的这些少年人训liàn

得如此出色,实是令我等惭愧不已。”别府晋介叹道。

听了武士们的夸赞,林逸青只是淡淡一笑。

其实这一次的“收网”行动,他也并不是全无代价,参与行动的六名学员受伤,他本人也在战斗中挨了一脚,现在肋下仍隐隐生疼。

桐野利秋却并没有象筱原国干和别府晋介那样的夸赞林逸青,他来到“东京狮子”们的面前,目光在他们当中来回的搜寻着。

“中原尚雄,终于抓到你了。”桐野利秋来到了一名垂着头的间谍面前,沉声说道。

桐野利秋面前的间谍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凶悍的光芒。

“好久不见,桐野君。”中原尚雄淡淡地说道。

“是川路利良那叛贼派你来的,是吗?”桐野利秋冷冷地问道。

“我想请教桐野君,何以称我等为叛贼?”中原尚雄冷笑了一声,反问道。

“你身为萨摩藩士,却背叛自己的故乡亲人,想要谋害南洲先生,不是叛贼是什么?”桐野利秋怒道。

“哈哈哈哈!”中原尚雄象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

“其实你桐野利秋才是真zhèng

的叛贼!”中原尚雄笑毕,怒瞪着桐野利秋,大声说道,“你们暗中结党,把持萨摩藩政,使zf之令不得行于萨摩,还欲图发动叛乱,反对zf,欲使日本陷入内乱,你们才是叛贼!”

“明明是zf背叛了士族,使天下亿兆极端困苦,还将污名加于南洲先生之身,你竟然还敢在这里颠倒黑白!真是死有余辜!”桐野利秋大怒,猛地拔出了武士刀,一刀向中原尚雄猛斩下来。

中原尚雄的头瞬间飞了起来,掉落在地,滚出老远,而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颈血如泉水般喷涌出来,片刻之后便摔倒在地。

飞扬的血滴落入“东京狮子”们当中,溅到了一些人的脸上,几名胆子小的俘虏吓得尖声大叫起来。

“贼子!污了我的宝刀!”桐野利秋恨声道,收刀还鞘。

“你们这些叛贼!不得好死!”看到中原尚雄被杀,其他的“东京狮子”猛地大声嚎叫起来。

“叛贼!地狱在等着你们!”

“叛贼!你们不得好死!”

“我们是为国家而死!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逆贼!来杀我啊!”

“住口!”林逸青厉声怒喝道,“尔等连家乡祖宗都敢背叛,叛家之人谈何为国家?国与家何曾分开过?无家国又何在?死到临头还如此悖谬,真是可笑!”

林逸青的怒斥让“东京狮子”们一下子全都愣在了那里,而“东京狮子”们刚才的诟骂激怒了武士们,武士们这时纷纷拔出刀来,砍向“东京狮子”,一时间伴随着声声吼叫,不断有人头滚落,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

不多时,二十余名“东京狮子”全都被砍掉了脑袋,尸横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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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以退为进之计

“林君刚才的话,说得真是太好了!”筱原国干看着林逸青,眼中敬服之意更浓。

“决不能让此等悖逆之论得行于世!”林逸青沉声道,“要让这帮以国家的名义为非作歹的人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才行!”

作为一个“后来者”,林逸青明白,如果想要分化日本zf的势力,就必须要破除掉日本人的这种所谓的“国家荣誉感”!

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人头、死尸,西乡隆盛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甲东啊!你何苦要让如此多的人为我而送命呢?你就当真容不得我南洲翁了么?”

听到西乡隆盛的叹息,武士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甲东先生已经不再是您的好友了,南洲先生。”林逸青看着西乡隆盛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再存故人之情了。”

“今日之事,传到东京,天皇陛下定会以为我有不臣之心了。”西乡隆盛的神情显得有些黯然。

“是大久保奸贼派出他们来暗害先生,我们将其捕杀,名正言顺,天皇陛下闻之,定会明白个中缘由的。”别府晋介说道。

“我有一计,可解南洲先生心结。”林逸青明白西乡隆盛心中的纠结,立kè

说道。

“哦?林君有何妙计?”听到林逸青的话,西乡隆盛转头问道。

“南洲先生可向天皇陛下上表请罪。”林逸青微微一笑,说道。

“上表请罪?”听到林逸青的回答,桐野利秋等人都是一愣。

“是。”林逸青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西乡隆盛,“南洲先生可将今日之事在表章中向天皇陛下禀明,并向天皇陛下请罪,称臣下不过一山野草民,当真犯法,无须内务省如此兴师动众,若是天皇陛下想要臣下之命,一纸诏令可也,臣下当将首级奉上,绝无怨言。”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桐野利秋等人全都恍然大悟。

“此是以退为进之计!真是绝妙啊!”筱原国干抚掌大叫起来。

西乡隆盛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现出了微微的笑意。

“林君果然厉害,这表章一上的话,甲东只怕好坐不住了。”

“南洲先生还可修书一封予甲东先生,称山野鄙薄之人,无须甲东先生如此挂念。”林逸青看了一眼脚边滚落的人头,“请甲东先生善自珍重。我想,甲东先生是会收敛些的。这样,林某回国联络,便可安心前往了。”

“好啊!”桐野利秋这一次也忍不住大声赞叹起来。

“林君真乃我萨摩之宝。”西乡隆盛感叹起来,“天赐林君于我萨摩,我萨摩何其幸也!”

听了西乡隆盛的赞扬,林逸青不由得在心里暗叫了一声“惭愧”。

在场的人们都不可能知dào

,他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这便回去给天皇陛下拟写表章。”西乡隆盛转头对桐野利秋说道,“还得请千穗来给我磨墨,我要做一篇锦绣文章出来,还需得千穗帮我斧正。”

“我这便叫人去叫千穗准bèi

。”桐野利秋说道。

林逸青听到西乡隆盛竟然需yào

桐野千穗来给他斧正文章,这才知dào

桐野千穗不但精通医道,还是一位文采斐然的才女,心中对她又多了一层敬意。

林逸青指挥学生们善后,武士们伴随着西乡隆盛离开,当下兵学校的学员们开始将“东京狮子”尸体移开,林逸青看到地上血泊中的一个个人头,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把人头全都收集起来,用石灰保管好,不要让它们腐烂。”林逸青吩咐道。

“老师要这些人头做什么?”一位学员好奇的问道。

“老师不是要用这些人头做房间的装饰吧!哈哈哈哈!”另一位学员开起了玩笑。

“呵呵,这些人头,可是给甲东先生的绝妙礼物啊!”林逸青笑了笑,给出了答案。

“好啊!好啊!”学员们一听,全都高兴得叫喊起来。

林逸青想象着大久保利通收到这些特殊的礼物时的表情,也和学员们一样,嘿嘿坏笑了几声。

一间和室之内,西乡隆盛端坐在书案前,正聚精会神的奋笔疾书。在他的身边,身穿和服清秀绝美的桐野千穗侍坐于一旁,看着西乡隆盛的背影,一双星眸中满是崇敬之色。

此时西乡隆盛并未觉察到身边的“萨摩之花”的目光,而是快速的写下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似乎生怕手中的笔一旦慢下来,脑中的那些想法便会消失无踪。

不多时,西乡隆盛便停了笔,拿起写就的草稿看了起来,满眼都是兴奋之色。

桐野千穗象是了解西乡隆盛的习惯,她鞠了一躬,然后起身出了和室。不一会儿,她便端了酒肴过来,重新进到和室之后,她快步来到西乡隆盛的身边,先是跪下鞠了一躬,然后便麻利地将酒具和小菜从木盘中取出,摆到了几案上,接着又给西乡隆盛面前摆放好了酒具,并斟满了清酒。

看着面前的美丽少女低眉顺目动作轻柔麻利的做着这一切,西乡隆盛的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之色,原本激动的情绪也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还是千穗知我。”西乡隆盛叹息着说道,“千穗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果然不愧是桐野君的女儿。真不知dào

将来是何样的佳偶,才配得上千穗的倾国倾城之貌。”

对于桐野千穗,西乡隆盛一向爱如己出,不管他平日里有什么烦恼,只要桐野千穗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烦恼便会烟消云散。

听到西乡大伯夸赞自己的美貌,桐野千穗的脸色微微一红,但她脸上并无丝毫自得喜悦或是别的什么表情,而仍是一副平和顺从的样子。

“如此佳文,怎能不浮一大白呢?”桐野千穗轻声说道。

“千穗你来看!”西乡隆盛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草稿递给了桐野千穗,桐野千穗恭敬地接过草稿,看了起来,而西乡隆盛则拿起装满清酒的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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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千穗心事

桐野千穗仔细地看着西乡隆盛写就的给天皇的表章,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完,而此时西乡隆盛则接连三杯清酒下肚,面色变得红润起来。他接着又吃了几口桐野千穗为他准bèi

的他最喜欢吃的小菜。

“千穗觉得如何?”西乡隆盛见到桐野千穗看完了表章,笑着问道。

“此表章一上,必置甲东伯伯于炉火之上。”桐野千穗微笑着答道。

此时的她已经知dào

了这份表章的来由,和“东京狮子”全军覆没的事,也知dào

上这道表章的主意是谁出的。

“甲东此人,行事太过操切,且爱用阴谋手段,殊不光明磊落。”西乡隆盛说道,“这份表章,还有写给他的一封信,算是给他一个教xùn

。”

“只是以甲东伯伯的为人,受此重大挫折,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桐野千穗说道,“更何况川路利良此人太过狡诈,只怕会用更为阴狠的手段对待伯伯。”

“林君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不会放过我的。”西乡隆盛叹道,“所以我们都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敌对下去,直到有一方胜出。”

“可是以萨摩一隅之力,只怕难以胜出。”桐野千穗说着,目光转向西乡隆盛,眉宇间竟然现出了一丝愁云。

“我何尝不知dào

众寡之力悬殊?但是千穗,你是知dào

的,为了天下士民,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西乡隆盛说道,“象这一次派林君前往乾国,便是为了争取外援啊。”

听到西乡隆盛的话,桐野千穗将表章双手放于几案之上,然后转身,跪坐于西乡隆盛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大礼拜下。

“怎么回事?千穗?”西乡隆盛看到桐野千穗的动作,不由得愣住了,举起酒杯的手也放了下来。

“千穗有一事相求,还望南洲伯伯允准。”桐野千穗没有起身,而是额首于地,轻声说道。

西乡隆盛可能是第一次见到桐野千穗如此,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千穗想要伯伯允准何事?”

“千穗想要同林君一道前去乾国,为家乡尽一份力量。”桐野千穗说道。

西乡隆盛吃了一惊,猛地站起身来。

“胡闹!”西乡隆盛虽然板起了脸,但对于他一直钟爱有加的桐野千穗,却下不了狠语训斥,他在她面前所能做到的最为严厉的表现,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林君此行肩负重yào

使命,事关萨摩生死存亡,可以说凶险无比,你怎可胡闹!”

“南洲伯伯,千穗绝非胡闹,而是真心想为家乡、为伯伯、为父亲和大家尽一份力。”桐野千穗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透着异常的坚决,“千穗生为武士家的女儿,不想在大家承shòu危难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做!”

“千穗,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知dào

外间有多么的危险么?伯伯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再说了,要千穗这样的女孩子出去冒险,将置我们这些武士于何地?”西乡隆盛看到桐野千穗不肯起身,不免有些着急。

“伯伯曾经说过:但以此身付众人。伯伯的教诲,千穗一直铭刻在心。”桐野千穗说道,“只要能保住伯伯和父亲还有大家的生命,不管遇到何种艰险,千穗皆愿承shòu!千穗宁愿死,也不愿失去伯伯!拜托了!伯伯!”

听到桐野千穗吐露心声,西乡隆盛禁不住心中热流涌动,但他想到桐野千穗竟然用自己的诗句来堵自己的话头,又不免有些好笑。

“千穗,你想要和林君去乾国做什么?”西乡隆盛很好奇桐野千穗要做什么,便追问道。

“林君此行是为萨摩争取外援,若孤身一人回国,不但缺少照应,而以乾国风俗,未婚配无家室之年轻人,言行皆不为人所重,恐难以成事,千穗愿扮成林君妻室,与林君一道前往乾国,一来可以照应林君,助其成事,二来可以增长见识,将此行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给大家多一分助力。”桐野千穗娓娓答道,但仍拜伏于地,没有起身。

听了桐野千穗的回答,西乡隆盛心中剧震,他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美丽少女,心中竟然有这样的帮zhù

自己的计划。

“千穗如何得知,乾国有这样的风俗?”西乡隆盛又问道。

“千穗同乾国公使何儒章何先生的妹妹何韵晴小姐已是至交好友,一两日便见面一次,无话不谈,这些都是何小姐讲给千穗听,千穗偷偷记下来的。”桐野千穗答道。

“想不到千穗竟能如此!”西乡隆盛一时间感动不已,“我真是小看了千穗啊!”

“拜托了!伯伯!就让我随林君去一次乾国吧!”桐野千穗恳求道。

听到桐野千穗的声音里流露出的急迫之意,西乡隆盛象是明白了什么,他想起了桐野千穗看到林逸青时的眼神,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千穗,伯伯问你一件事,你要是如实的回答伯伯,伯伯便准许你去乾国。”西乡隆盛突然恶作剧心起,想要逗逗这个晚辈中他最喜爱的女孩子。

“千穗从未在伯伯面前说过任何违心的话,伯伯请问,千穗一定如实回答。”桐野千穗说道。

西乡隆盛板着脸,强压抑住笑意,问道,“千穗,你喜欢林君,是不是?”

听到西乡隆盛的问话,桐野千穗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缓缓的直起身,面色已然绯红,但却直视着西乡隆盛的眼睛,没有回避之意。

“伯伯,千穗爱慕林君,如同爱慕伯伯一般,虽然性质不同,但分量却是一样的。”桐野千穗答道。

“呵呵,千穗的心事,终于被伯伯知dào

了啊!”西乡隆盛抚掌大笑起来,显得甚为开心。

“千穗已然如实回答了伯伯,伯伯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桐野千穗的脸更红了,但她还是追问了一句。

“当然算数了!”西乡隆盛上前将桐野千穗扶了起来,笑道,“伯伯在千穗面前,可也是从未食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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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同行人

“林君知dào

你要和他去吗?”西乡隆盛问道。

“他还不知dào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桐野千穗答道,“父亲也不知dào

,所以父亲那里,还希望伯伯帮忙说服。”

“真是个鬼精灵!竟然算计到伯伯头上了。”西乡隆盛笑了起来,桐野千穗羞得低下了头。

“可是,千穗,有件事,伯伯还得提醒你一下。”西乡隆盛爱怜地看着桐野千穗,说道,“此事关乎你的名声和清白,你真的心甘情愿如此么?要知dào

当你从乾国回来的时候,就等于向整个鹿儿岛宣bù

,你是林君的女人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林君是人中雄杰,做他的女人,我心甘情愿。”桐野千穗垂首答道。

“千穗,你可知dào

,林君的身份非比寻常,在乾国也有相当之地位,而你要成为他的女人,根据乾国的风俗,很可能做不了他的正室。而你在鹿儿岛想要嫁哪一家士族,都会是正室,你还愿意选择林君么?”

“是否是正室,对千穗来说,已经不重yào

了……”桐野千穗想起了自己幼年的经lì

,眸中一时泪光莹然。

身为桐野利秋的唯一爱女,她其实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dào



看到桐野千穗心意已决,西乡隆盛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好吧!利秋那里,我和他说!”

看到疼爱自己的西乡大伯肯为自己的行动做父亲的工作,桐野千穗破涕为笑,再次向西乡隆盛拜了下去。西乡隆盛赶紧扶住了她。

看着桐野千穗那开心的笑容,西乡隆盛一时间有些恍惚,因为他是第一次看到,桐野千穗向他露出如此可爱的笑容。

“都说我南洲翁在萨摩只手遮天,其实连利秋的女儿都奈何不了啊!”西乡隆盛感叹道。

“这表章么,还有些地方需yào

润色,千穗这便给伯伯重新写一下。”桐野千穗笑着拉着西乡隆盛坐了下来,重新拿起了那份表章的草稿。

此时的桐野千穗并不知dào

,这一次和她同行的,除了林逸青,还有她意想不到的人。

街道上,两名巡逻的警察正在审视一名年轻的乞丐。

这名乞丐低着头,闭着眼靠墙坐着,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象是在沉思,又象是在回忆,还是在后悔,还是在睡觉,一切都令人费解,只能看见他身前用来乞讨的破旧不堪而又古老怪异的黑色帽子。他的衣服似乎一辈子都没有换过,原本洁白的上衣现在已成黑色的,短小得衣不蔽体,像几条破烂的布条拼成的。

“哪里来的乞丐!不要躺在这里!”可能是乞丐身上传来的恶臭令警察赶到厌恶,他们并没有上前象对待以往遇到的乞丐那样踢打一番然后将其撵走,而是吼了一声,便绕开了他。

年轻的乞丐并没有动,象是睡着了,两名警察又打量了他一番,看他枯瘦细弱的样子,不似那些强壮的能够打家劫舍却伪装成乞丐的盗贼,便没有再理会他。

如果他们知dào

,这名年轻的乞丐是谁,叫什么名字,也许就不会对他这样的无礼了。

睡梦中,年轻人的身上换上的,是整齐干净的黑色西式猎装,他的身上带着望远镜,笔记本,还有一支手枪。

此时的他,正走在一支约有100人左右的日军侦察队伍的中间。

他是这支队伍的翻译,他叫水野遵。

水野遵走在林间,地上落满了树叶,那股浓郁的味道,搔得水野遵的鼻孔发痒。大地直冒热气,真象个摇篮,有人在轻轻地摇它,在静寂中摇它。

水野遵似乎听得见,有只蚂蚁迈着细碎的小步,爬了过去,它脚下的沙粒散落下来,发出沙沙的声响……万赖俱寂。寂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自从到了苔湾以来,水野遵一直不曾领略过寂静的滋味。不错,倒幕战争期间,水野遵们有几次从前线撤下来休整,可是前线并不太远,地平线那边老是传来敲击战鼓的嗵嗵声和武士们震天的喧嚣的声音。那段时间里,水野遵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没碰掉过一根毫毛;现在,前线已经离水野遵远去了,领队的来自熊本镇的福原丰功少尉带着那帮步兵也跟着走远了。此地只剩下水野遵一个人……水野遵走在这片小树林里,侧耳倾听,四周万籁无声。寂静,就象一池清水。

水野遵两眼凝视着一棵棵小树树梢支撑着的天空。这儿一年到头闷热无比,即使在树林背阴的沟坡上,也象火炉一样发散出一股股热气。

天上白云悠悠,一长条一长条的,仿佛风儿把游丝飞絮吹了上去。天清云淡。水野遵摊开双臂,一股热乎乎的蒸气把水野遵托了起来,象潮水一样卷着水野遵向前流去。刹那间,水野遵感到神志恍惚,不过不是象闻了迷药后的那种感觉,而是一种甜滋滋的轻松感觉。

水野遵想起了离开日本前的一幕情景。水野遵早晨起来,在乡下的播种田里看见了陶工草井的小女儿裕子,她挑着担子,沿小路走着。她小小的个儿,轻盈的体态,苗条的身材……时光还早,播种的庄稼在田里刚刚露出苗苗,远处呈现出一层层树林的淡紫色的轮廓。使人感到,这个姑娘顷刻间就会同这片淡紫色的轮廓融化在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压根儿就没有这个人似的。此刻水野遵心情正好,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刻回忆起那个早晨呢?或许,恰恰相反,正因为水野遵回忆起那个早晨,所以心情才这么好的吧?

水野遵闭上眼睛,站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从船上下来后,水野遵就象正月里的狗灌那样贪睡。大概是他们给水野遵输了瞌睡虫的血吧。整个航行期间他都没有睡足,现在可得找补一下了。水野遵感觉到,一股股暖流在自己的血管里流淌,舒服极了。

忽然,水野遵惊醒了,因为离他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个人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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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梦回故地

这个人身体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儿份量,就象轻风卷起的一团尘埃。周围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一丁点儿声响也没有,不过水野遵心里很清楚,对于这样的响动,他可不能掉以轻心。

他知dào

,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水野遵朝林中那片空地扫了一眼。空地干涸了,长满了青苔,有些地方盛开着紫色圆点的不知名的小花儿,空地的那一边是黑压压一片茂密的丛林。到了这儿,水野遵才看清了,原来是一只小鹿。它在这片树林的映衬下特别显眼,那浅色的侧影仿佛贴在深色的底子上。过了一会儿,它象是在玩耍一样,纵身一跳,四条细脚立时腾空,便沿着树林旁边那条沙路飞驰而去。它跑得那样轻快,四个蹄子简直没有着地,似乎它只要想的话,便可以这么飞也似地直上蓝天,跑到游丝一般的条条白云里去。

水野遵放心了。

鹿就是鹿,不是别的。他现在该走了,要不就要追不上了。

日近中午,太阳的光芒透过条条白云,射出苍白的光芒。已经没有那种火辣辣的威势了。水野遵抖掉身上的树叶和游丝。可是,好奇心又使水野遵停下了脚步。当然了,鹿无缘无故是不会在树林里乱跑的,一准是有谁惊吓了它,水野遵倒想看看是谁。正是因为水野遵有这份好奇心,加之他曾留学过乾国,精通乾国语言文字,是以西乡从道才把水野遵调到了侦察部队。

“大概是他们回来了。不过,也可能是生番吧?”水野遵心里暗自估摸着,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将手枪取了出来。

虽然是翻译,但却可以拥有和佩带手枪。

作为尾张武士家庭出身的他,本来应该带上祖传的宝刀的。但作为参加过倒幕战争的人,他知dào

,在火器面前,再好的刀法也没有用。是以这一次来苔湾,他只带了一把左轮手枪。

而这把左轮手枪,是乾国福建船政枪炮所制造,是他上一次同柳原前光一道拜访乾国苔湾事务大臣林义哲时,林义哲赠送给他的。

一群毛色艳丽的叫不上名字的小鸟乱哄哄地拼命叫了起来。它们只有在树下有狗或者猎人时,才这样抓抓地乱叫。

小鸟们在树林里“啪啪”地扑打着翅膀,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大声叫着,这是些奇怪的小鸟,花里胡梢的,听到它们的叫声,水野遵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看到的这种鸟是凶多吉少的象征,它们是害人的东西(其实那便是苔湾番民十分尊崇的祖灵鸟)!

一条猎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只当地的土狗,它摇晃着那对耷拉的耳朵,时不时凶狠地朝上斜睨几眼,它那只大鼻头沿着山路的野径,东嗅嗅西闻闻,仿佛在滚动小球。这是一条肥硕的大狗,不是良种。狗的左眼周围有一圈深色的,象乌青块一样的斑记,使这条狗有一种醉醺醺的凶相。这条猎狗未必是一直这样由自在的,它颈脖上那块淡黄色的毛倒下来了,说明不久前还拴着绳子。

猎狗朝水野遵这个方向膘了一眼,没有理他。它嗅了嗅路,便撒开四只长腿,循着鹿的足迹追了下去。水野遵又等了一会儿,想看看猎人会不会出现,但是看来猎人应该是隐蔽在岔路口的什么地方候着鹿。他知dào

,如果这只狗不是自个儿追逐猎物的话,那么一定会有猎人的。

水野遵屏气凝神的观察着,许久,猎人并没有出现。

林中那种浓郁的草木味道又一次钻进了他的鼻子,让他又一次感到沉沉的睡意,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心里不由得一阵紧缩。

在来这里之前,美国人提供的关于苔湾的报gào

当中,专门提到了苔湾的丛林当中有一种可怕的瘴气。人若是呼吸到了这种瘴气,会得各种各样可怕的怪病!

虽然这份报gào

并没有引起日本zf和军方足够的重视,但水野遵还是以谨慎的态度,阅读了这份报gào



水野遵摇了摇头,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他转头四下望了望,想要寻找一条溪流,将毛巾粘湿捂住嘴巴。但就在他四下张望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还有阵阵的惨呼声!

水野遵一惊,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他只感觉胸前有如重锤猛击,身子瞬间一下子失去了力qì

,向后翻倒在地。

脑袋重重的撞在了地面的石子上,水野遵的眼前满是飞舞的金星,他感觉周围似乎一下子变得暗了下来,手中的左轮手枪也脱落了,摔在了一边。

水野遵偏过头,伸出手想要去抓自己的手枪,这时他赫然发xiàn

,就在不远处,站着一个赤着双脚的猎人。

眼前的猎人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布衣,黑瘦的脸膛,一双眸子灼灼生光。他赤着脚,敞开着胸前的衣襟,腰间别着一把拖着穗头的弯刀,但他的手中,却拿着一支法式步枪!

看到枪口还在冒着烟,水野遵这才明白,是他击中的自己。

刚才的鹿和猎犬,也许是诱饵!

水野遵拼命的伸着手,勾向掉在身边的手枪,虽然手枪离自己很近,但他的手无论怎么伸,也还是无法碰到手枪分毫!

那个生番猎人大步走了过来,一脚将他的手枪踢到了一边。他在水野遵的身边蹲下,将脸凑到了水野遵的面前。

水野遵看到他脸上的刺青,心里更加恐惧,他猛地扑过去将左轮手枪捡了起来,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没等他扣动扳机,对方便劈手将手枪夺了过去!

猎人冷笑了一声,伸手开始解起水野遵的皮带和上面的枪套来,显然,他明白左轮手枪是怎么一回事。

水野遵感觉到胸口在汩汩地流着血,身上的力qì

在急剧消失,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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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贼徒授首

原来是这个生番脱下了他的衣服!

他现在才明白,这一次来苔湾冒险,是多么的错误。

水野遵想要阻止他,但这时他看到,对方拔出了弯刀,不由得惊恐万分地张大了嘴。

水野遵想要喊叫,但嗓子却象给塞住了一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来!

面前生番狰狞的面容忽然消失了,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模糊起来。

突然间,刺耳的枪声再次响了起来。

水野遵抬起头来,看到一枚信号火箭在拂晓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光芒,不一会儿,大炮的吼声便响彻天宇,接着机关炮的“咚咚”射击声和机枪的“突突”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一棵大树被一连串的机枪子弹连续击中,最后断裂开来,直直的砸向一处日军士兵的隐蔽地点,

几名日军尖叫着跳出了阵地,向一旁冲去,可是没跑几步,便被一道道弹雨火流打成了筛子!

看着这另人惊恐的一幕,水野遵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知dào

,这是可怕的加特林机枪才能造成的伤害!

可他想不明白,乾军是怎么把沉重的机关枪运到丛林里来的?

要知dào

,加特林机枪的体量,可是和轻型的火炮差不多的啊!

几名日军士兵吼叫着起身,用手中的步枪奋力向乾军加特林机枪射来的方向开火,但他们只打了几发子弹,便被另一个方向射来的一连串机枪子弹通通射倒。

过不多时,加特林机枪停止了射击,水野遵以为乾军的机枪手被刚才日军士兵的步枪击中,刚松了一口气,那可怕的机枪声再次响了起来。

一串机枪子弹从水野遵的头顶飞过,他的身后立kè

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水野遵没有回头去看遭受可怕打击的日军士兵,他伏在那里,举起了望远镜,死死的盯着机枪子弹射来的方向。

他终于看清了,林子当中,一个头戴缠头身穿灰色号衣,推着独轮小车的乾军士兵的身影。

那辆独轮小车上,赫然架着一架明晃晃的加特林机枪!

水野遵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颗心瞬间变得冰冷。

就在这时,水野遵看到了“征苔军”的最高统帅西乡从道。

西乡从道此时发疯似的吼叫起来,举起手枪,站起身来,正要向那名推着独轮车的乾军机枪手开火,却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枪,正中他的胸口。

好似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西乡从道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又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着西乡从道的身体,使他险些摔倒,接着手枪从西乡从道的手中掉了下来。

水野遵下意识的转过头,向子弹射来的方向望去。

硝烟弥漫的丛林中,一队红衣的乾军士兵的身影分外的醒目。

那是被日本人称为“红衣鬼”的乾国船政海兵!

而这些红衣乾军士兵当中,为首的竟然是一个穿着蓝色衣服头戴官帽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手中正举着一支枪身上带有单筒望远镜的步枪,指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因为那支怪异的步枪的遮挡,水野遵看不清这个年轻人的脸,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他望向西乡从道的那仇恨的目光。

西乡从道张开嘴想要喊叫,但却发不出声来,鲜血不住的从嘴里流出来,他的身子站不稳了,正要摔倒之际,两名卫兵冲了上来,扶住了他。

几名卫兵汇集到了他的身边,举着步枪向远处的乾军射击,而那队红衣乾军士兵也用步枪向这边射击,而更为可怕的是,在离这队乾军士兵不远处的地方,一名推着小独轮车的乾军机枪手已经将车停了下来,在两名同伴的帮zhù

下,将加特林机枪架好,并将枪口转回了这里。

西乡从道一时间目眦欲裂,他似乎是想要向大家发出警告,但却只能大口大口的咳血,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名乾军机枪手完成了射击准bèi

,将枪口对准他们这一群人开火了。

随着乾军机枪手缓缓的摇动着握把,加特林机枪的枪管喷吐出长长的火舌,一连串的子弹横扫过来,西乡从道身边的日军士兵纷纷惨叫着摔倒。

西乡从道眼看着一颗颗机枪子弹击中了自己,但此时的他可能因为失血的关系,已然感觉不到疼痛了,水野遵看到有一股股力量在不断的撕扯着西乡从道的身体,促使着他的身体不断的扭动着。

围在西乡从道身边的一干日军士兵已然全都中弹,停止了抵抗,但加特林机枪还在继xù

怒吼,枪口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将子弹快速地倾泻到他们当中。

水野遵看到西乡从道此时已然成了喷血的漏壶,倒在了地上,接着他身边的卫兵们也一个个的摔倒,叠压在了他的身上。

可能是发xiàn

了这里被击中的是一位将官,在机枪停止射击之后,一群乾军士兵便蜂拥而上,将日军士兵的尸体搬开,把已经浑身中弹的西乡从道拖了出来。

一名乾军士兵拔出长刀,高高的举起,向着西乡从道一刀斩下,水野遵看到西乡从道的头一下子从颈处断落,滚进了一个弹坑之中,几名乾军士兵立kè

扑进了弹坑之中,争抢起来。另一名乾军士兵则扯下了西乡从道腰间的天皇御赐军刀,高兴地挥舞起来。

看到西乡从道被杀,水野遵的心瞬间揪紧。

他转过头,看到了那个开枪杀死西乡从道的年轻人。

他手里举着那支带有长镜头的步枪,已经瞄准了自己。

无边的恐惧将水野遵的心一下子攫紧,他知dào

自己无法躲开这一枪,正自绝望之际,那个年轻人却将手中的枪放下了。

水野遵看清了年轻人的脸,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林君,是你么……”他喃喃的说道。

那个开枪杀死西乡从道的年轻人,正是林义哲。

林义哲显然认出了是他,所以才没有开枪,而他手下的红衣兵们,也没有向他开枪,而是将枪口对向了别人。

这一刻,水野遵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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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乾探之名

直到最后被擒,水野遵都没有再受到任何伤害。

战斗结束了,因为他会说乾国语,水野遵被乾军士兵带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原来是水野君……”林义哲见到摇摇晃晃走到自己面前的水野遵,叹息了一声,“你竟然也会在这里……”

听到林义哲的声音里透着惋惜和伤痛,水野遵心下难受,“是啊!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下又见面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林义哲沉声问道。

“各为其主,我不想解释我的行为,林君,我找你,是有一样重yào

的东西要交给你。”水野遵看着林义哲,一边说着,一边用已然被捆缚起来的双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里面。

林义哲没有动,只是看了一眼水野遵身边的船政海兵,那名海兵很是机灵,立kè

上前,伸出手将藏在水野遵怀中的物件掏了出来,双手呈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林义哲看到海兵手中的物件,全身的血仿佛在这一刻都充到了眼球上,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死死的盯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

那是一柄有着精美雕花木鞘的小刀,曾是林义哲的小夫人额绫的随身用品。

林义哲轻轻的将小刀拿起,眼泪也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这是我在那片悬崖上找到的……”水野遵看着林义哲,突然深深的鞠了一躬,“林君!万分的对不起!”

林义哲深吸了一口气,将小刀放进了袖中,他看着水野遵,点了点头,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道:“谢谢你,水野君。”

水野遵听到林义哲的话,身子竟然微微的颤抖起来,他直起身子,看着林义哲,眼圈也变得红了起来。

“给水野先生解了绑绳,”林义哲对两名海兵吩咐道,“水野先生是非战斗人员,不用和俘虏关押在一起,不得虐待。”

一名船政海兵领命上前用匕首将水野遵的手腕绑绳割开,水野遵揉着有些发木的手腕,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天空中传来了阵阵的雷声,水野遵抬头望去,看到了黑云之间的隐隐电光。但就在这时,一缕金色的阳光,从云缝之间透了下来,令灰暗的天色瞬间亮丽起来。

水野遵感到脸上暖暖的,突然,阵阵雷电之声传来,周围的景物在这一瞬间渐渐的消失了,他猛地意识到这是在梦中,立kè

睁开了眼睛。

一样的黑云和闪电,一样的透出云缝的阳光,只是,身边的一切都不同了。

一切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乞丐。

水野遵默默的将手伸进了怀里,取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这是一支制作十分精美的法国式左轮手枪,枪管和枪身都雕有精美的花纹,枪柄是漂亮的彩瓷,上面写有“大乾福建船政枪炮所造”的字样。

这把左轮手枪,便是水野遵随柳原前光前往福州拜会为去世的姑母守制的林义哲的时候,林义哲赠送给他的礼物。

从那时起,这把枪便一直伴随着他。在随征台军进入台湾时,他只带了这一件武器。但他并没有用过它。

在他被俘之后,因为林义哲的关系,他受到了优待,并没有和战斗人员关押在一起,这把手枪当时被乾军收缴了,但在战争结束遣返俘虏的时候,根据林义哲的命令,这把枪被除去子弹后,又还给了他。

回国之后,水野遵成了人人唾骂的“乾探”(就是汉奸),不但失去了一切的职位,连生计都成了问题。

水野遵当然明白,他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并非完全是因为他早些时候和林义哲熟识,在战败被俘后又受到了林义哲的优待。

由于“征苔军”统帅西乡从道不遵zf之命擅自出兵的“暴走”行动,使日本zf万分恼怒,而这场战争的失败又令日本zf陷入到了空前的危机之中,为了摆脱困境,日本zf对外不得不宣bù

西乡从道及征台军将士为“以下克上”的“贼徒”,并对桦山资纪等生还的征苔军将领进行审判,桦山资纪等人为了推脱战败的责任,故yì

说征苔军中有人和乾国方面勾结,结果水野遵等参加征苔军的非战斗人员也被拘禁审讯,虽然后来被宣bù

无罪并释fàng

了,但“乾探”之名已然无法洗脱。

自己在乾国得到了优待,而在自己的祖国,却遭到了彻底的唾弃。

他已经为这个国家尽了自己的一切力量,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令他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

哀莫大于心死。

水野遵已经记不清了,自己是如何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去乾国,投奔林义哲。

但他最后还是放qì

了。

毕竟他还是一个日本人,他的心里,还深深地爱着日本。

虽然现在的日本,并不爱他。

直到有一天,他得知了林义哲的死讯,他这才发xiàn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条路,也断绝了。

那一刻,水野遵甚至想到了死。

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体验到拥有的珍贵。

但水野遵不知怎么,总有一种感觉,他会在某一天,再次见到林义哲。

是以他失去了一切,但这把枪,他一直保留着,再艰难的时刻,他都没想过要将它卖掉。

“你!……什么人?”一声厉喝打断了水野遵的思绪。

水野遵抬起头,看见两个警察正用长刀指着自己,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水野遵没有说话,而是将枪重新揣到怀里,然后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两名警察看到他将枪收了起来,各自瞪大了眼睛,面露讶异之色。

他们俩刚才在看到水野遵之后,便隐约感觉到这个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是以离开后不久,便觉得心里不安,于是又转了回来。

幕末时期的日本,因为各地浪人武士很多,个中不乏打家劫舍的盗贼,是以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迅速建立起了遍布全国的警察系统(这当中西乡隆盛功不可没),日本警察的职责之一,便是捕捉盗贼,维持地方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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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水野遭难

但日本明治zf为了控zhì

警察的武力,规定普通的警察只许带刀,不许带枪,警士以上方可带枪,结果使警察们在遇到带枪的盗贼后,往往束手束脚,应对不力。这也是为什么两名鹿儿岛警察见到水野遵手里拿着枪后会如此的惊恐了。

见到水野遵起身要走,两名警察大声喊道:“站住!”

水野遵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自顾自的向前走去,两名警察对望了一眼,看到水野遵没有掏枪射击的意思,两名警察估计他的枪里可能是没有子弹,于是大着胆子冲了上去。

一名警察冲到水野遵身后,用刀柄对准水野遵的后脑勺狠狠的一击,将水野遵击倒在地。

看到水野遵倒地,另一名警察也猛扑上来,用手中的警刀架在了水野遵的脖子上,先前的那名警察则伸手在水野遵的怀中掏摸了起来。

水野遵知dào

他们要找什么,他用手死死的护住胸前,不让对方抢到手枪,但他身体瘦弱,根本挡不住两名身强力壮的警察,很快,一名警察便找到了手枪,一把抢夺了过来。

“好漂亮的手枪!还是乾国制造的!”看到这支精美的左轮手枪,一名警察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大声的赞叹起来。

“把它还给我!”水野遵猛地扑了过来,要将枪夺回,但却被另一名警察狠狠的一脚踹倒在地。

“说!你是什么人?!这枪是从哪里来的?!”两名警察一边狠狠的踢打着水野遵,一边厉声喝问道。

“把枪还给我!”水野遵并不答话,而是又一次扑了上来。

“八嘎!”两名警察大怒,一人挥起警刀,用刀柄再次狠狠的砸在了水野遵的头上,另一人则狠狠的一脚踢在了水野遵的腰间。

受到重击的水野遵一下子摔倒在地,额头鲜血长流,但顽强的他旋即又一次爬起扑了上来,这一次他不顾一切的抓住了警察拿枪的手,想要将手枪夺回,但警察的力量比他大得多,他无法掰开警察的手腕,情急之下,竟然一口咬了上去。

警察大声的痛叫起来,松开了手,左轮手枪掉在了地上,水野遵松开了口,发疯一般的扑向左轮手枪,将枪抓起抱进了怀里。

“八嘎牙路!”警察看着自己被咬出了血的手,恼怒不已,上前一脚将水野遵踹倒,另一名警察也上前猛踢,水野遵又一次倒地,但他并没有反抗,任由两名警察打骂。

被咬伤的警察接连重重的踢了水野遵几脚,可能是觉得不解气,也可能是执拗的水野遵激怒了他,他竟然将手中的警刀高高的举起,对着水野遵就要一刀斩下。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块石头,“当”的击在了警刀的刀身之上,警察登时把握不住,手中的警刀竟然飞了出去。

“住手!”紧接着一声厉喝传了过来。

两名警察惊讶的回身,看到不远处站着五六个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最前面的一位身材高大,比其他人都高出一个头,显然是这几个人的首领。

看到是一群年轻人,警察正要出声喝斥,却猛然发xiàn

这些年轻人都穿着兵学校的法国军服样式的黑色制服,知dào

他们都是兵学校的学生,便立时收住了口。

这群年轻人缓步向这边走来,这时两名警察认出来为首的那个个子最高的年轻人竟然是海兵学校的总教官林逸青,脸上立时现出了恭敬之色。

尽管林逸青是乾国人,但自从在兵学校任教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赞佩,林逸青又对兵学校的教学提出了不少中肯的改良意见,甚至对于萨摩的藩政改良都给出了不少有益的建议,是以很快赢得了人们的信任,鹿儿岛县令大山纲良尤其对林逸青推崇备至,是以鹿儿岛县的警察们对他也极是尊敬。

他们之前虽然没有见过林逸青的本领,但都听说他武技极高,连筱原国干和村田新八这样的有名武士都不是他的对手,而刚才这一手飞石击落警刀,已然让他们对传说深信不疑了。

“两位警官,请问这个人犯了什么罪,要这样对待他?”林逸青来到了已然奄奄一息的水野遵面前,看了他一眼,转头向警察们问道。

“林君,这个人的身上携带有手枪,我们怀疑他可能是盗贼,便上前盘问调查,并收缴了他的手枪,但他又把枪抢了回去,还咬伤了我。”警察将被水野遵咬伤的手给林逸青看。

此时蜷缩在那里的水野遵,听到警察叫出“林君”这个称呼,微微抬了抬头,当他看到林逸青的一瞬间,全身有如触电般的一震。

“林君……我又见到你了……这不是在做梦吧?”水野遵哽咽着说道。

尽管水野遵的声音不大,但林逸青仍然听得十分真切,不由得很是奇怪。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乞丐,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搜寻着,隐约想起了什么,但并不十分真切。

“林君……你不记得我了么?”看到林逸青并没有认出自己,满头流血的水野遵用乾国语急切的又问了一句,“我……我是水野遵啊!”

听到“水野遵”这个名字,林逸青心中有如电光火石般一闪。

虽然他仍然不知dào

水野遵和林义哲之间发生过什么,但这个名字,对于异常了解历史的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水野遵生于尾张,其世族于幕府时代为武士。他曾留学中国习得汉文,得其因缘,于“牡丹社事件”担任日汉文通译(翻译),之后曾著《征蕃私记》鼓吹征伐与开发苔湾。在甲午战争之后,日军占领苔湾,他受明治zf任命为公使,全权负责办理收管苔湾的后续事宜,同时也兼任苔湾代民政局长。后升任日本拓殖务省次官(次长)。

如果不是因为水野遵用乾语自报名号,林逸青很难把面前的年轻乞丐和历史上的那个水野遵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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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何大小姐

“林君,这是你送给我的!你难道也不认得了么?”水野遵顾不上擦去脸上的血痕,将怀中的左轮手枪取出,递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水野君!你怎么会……”林逸青一眼便看到了手枪上的铭刻文字,明白了过来,立kè

扶住了水野遵的手。

他已经记起来了,这便是林义哲告sù

他的“棋子”的人之一!

见到林逸青认出了自己,水野遵一时间泣不成声。

“这位水野君是我的朋友,不是盗贼,就把他交给我吧!拜托了!”林逸青对两名警察说道。

两名警察连连答yīng

,一位兵学校的学员上前帮zhù

林逸青扶起了水野遵,另一位学员捡起了被林逸青飞石击落的警刀,还给了那位警察。两名警察随即告辞而去,林逸青则先给水野遵处理包扎了头上的伤口,此时已是午时,正是吃饭的时候,林逸青带着他去了一家小饭馆,给他点了饭菜,同时也给学员们点了一桌。

水野遵可能是很久没有正常吃饭了,一番狼吞虎咽之后,精神恢复了不少,这时他已经平静下来,看着林逸青时,眼神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激动得不能自己了。

“你……不是林君,林义哲,是吧?”水野遵看着林逸青好一会儿,突然问道。

“你说得对,我不是林义哲,我叫林逸青。”林逸青回答道。

“你们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你们……是双生兄弟吗?”水野遵叹息了一声,问道。

“你说呢?”林逸青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林君是怎么知dào

我的事的?”水野遵低下了头,哑着嗓子问道。

“他的事我都知dào

。”林逸青平静地回答道。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水野遵猛然抬起头来,紧盯着林逸青。

“你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同?”林逸青迎上了他的目光,笑着问道。

“你似乎比林君更加勇猛,至于别的方面,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还没有看出来。”水野遵想了想,答道。

听了水野遵的回答,周围的兵学校学员们全都笑了起来。

“水野君能看出这些,已然不易。”林逸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是在报纸上看到林君去世的消息的,心里十分难过。刚见到你时,我真的以为林君还活着,后来仔细一想,那是不可能的。”水野遵看着林逸青说道,“不过,能在鹿儿岛遇到他的兄弟,我已经很高兴了。”

林逸青听出了他话语当中的不舍之意,问道:“水野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水野遵叹息了一声,“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谈什么打算?”

“水野君精通我国语言,如不嫌弃,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林逸青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是以主动发出了邀请。

水野遵一时间沉默了。

“我不是他,但我知dào

,水野君是他的好朋友。我会象他一样待水野君,希望水野君能够帮zhù

我,完成他未能达成的心愿。”林逸青紧盯着水野遵,接着说道。

听到林逸青的肺腑之言,水野遵心中感动,眼眶又有些湿润。

“想不到,还有人肯收留我这个被母国遗弃之人……”水野遵的声音又变得有些哽咽,“既然蒙林君不弃,我愿意跟随林君左右!”

水野遵说完,起身郑重的向林逸青鞠了一躬。

林逸青起身还礼,看到这一幕,围坐在另外一桌的兵学校学员们脸上都现出惊讶之色。因为他们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师要收留一个乞丐,仅仅是因为他自称是林义哲的好友,又会说乾国话。

“老师在做什么?”

“你没听到吗?老师要收留这个乞丐呢!”

“老师难道需yào

一个随从?”

“不会吧?老师有我们还不够吗?”

几名兵学校的学员窃窃私语起来。

“上原君,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几名兵学校学员当中,只有上原勇作没有对老师的举动产生任何疑问,一名学员觉得奇怪,便向他问道。

“老师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听到同学的问话,上原勇作立kè

回答道,“到现在为止,老师做过的事,都被证明是正确的,我想,也许这个人会有他的用处吧!”

“再说了,收留帮zhù

处于危难的人,不正显示了老师的仁慈吗?老师虽然勇猛无比,令敌人丧胆,但其实老师是一个相当温厚的人呢。”此时上原勇作小小的心中,可以说充满了对老师的无比崇敬。

下午的时候,林逸青收留水野遵的消息,便传到了桐野千穗的耳中。

“他也真能找个随从……难道……他……不喜欢我么?……”

想到那天西乡大伯告sù

他自己将陪同他一起回乾国时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桐野千穗心下又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千穗小姐,都准bèi

好了。该出发了。”一位仆人的禀报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今天是她定下的去探望乾国驻日本公使何儒章的妹妹何韵晴的日子。

自从那天病重的何韵晴被她和林逸青救过来之后,她和这位年龄同自己仿佛的乾国姑娘便成了要好的朋友。

“好,我们现在出发。”桐野千穗取过早已准bèi

好的竹制食盒,起身出了门。

桐野千穗上了肩舆,由轿夫们抬着,直奔乾国领事馆而去。

鹿儿岛的乾国领事馆是由原来的一位中土商人的公馆改建而成,是一处相当清幽的所在。由于在何韵晴恢复期间,一直是桐野千穗在这里照顾她,是以领事馆的工作人员都认得她,对她相当的尊敬,看到是桐野千穗前来,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并未通报,而是直接领着桐野千穗一行人奔后花园而去。因为何韵晴吩咐过,如果是桐野千穗来,不必通报。

很快,桐野千穗来到了后花园,此时何韵晴正坐在一张躺椅上安静休息,见到是桐野千穗到来,立kè

高兴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迎了过来。

“千穗妹妹来了,太好了!我正在这里想你呢,没成想你就来了!”她上前开心地挽住了桐野千穗的胳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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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金兰姐妹

何韵晴不会说日语,说的仍是中土官话,虽然桐野千穗因为林逸青的教授,稍懂一些乾语,但何韵晴说得又快又急,她还是不能够完全听明白,只是冲何韵晴微笑着点头。

一旁的一位领事馆翻译赶紧将何韵晴的话译成了日语,桐野千穗听完后,微笑着说道:“我这些天也一直很想念姐姐。所以过来探望姐姐。”

听了翻译的解说,何韵晴高兴地点点头,拉着桐野千穗的胳膊,带她进入花园,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并肩坐好,相互看着对方,脸上都洋溢着欢愉的微笑,虽然二人语言不通,但仅凭目光的交流,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

桐野千穗取过自己带来的一个用竹篾编制的精美的椭圆形食盒,轻轻的打开盖子,何韵晴看到里面铺了一层细纸,纸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多个散发着清香的用糯米制成的小香团,它们有大有小,大部分是圆形的,有几个大一些的做成了花瓣的形状,而且有粉红、黄、绿、白、褐等各种各样的颜色,娇嫩欲滴,看起来便十分可爱。

看着这些玲珑可爱的小香团,何韵晴的双眸闪过惊喜之色。

“姐姐,这是我做的茱萸香团。”桐野千穗轻声说道,“不知dào

合不合姐姐的口味。”

何韵晴轻轻的用手指拈起了一个粉红色的小香团,放进了口中,抿着嘴轻轻的嚼了一会儿,一个开心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真好吃。”何韵晴微笑着握住了桐野千穗的手,“千穗妹妹怎么知dào

我爱吃香团的?”

“从姐姐的梦话里知dào

的。”桐野千穗微笑道,“所以我就想着给姐姐做一些,只是不知dào

姐姐觉得好不好吃。”

“非常好吃呢!”何韵晴说着,又拿过一个大的花瓣形香团放进了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她吃着吃着,竟然闭上了眼睛,象是在细细的感受那清甜的香味。

“千穗妹妹用茱萸果子做的馅儿,有一种别样的清香,和我们那里的香团不同。”何韵晴意犹未尽的又吃了几个桐野千穗做的香团,“真是太好吃了。”

“这一次采的茱萸果子不多,只做了这些,姐姐喜欢吃,妹妹就再多做些。”桐野千穗拉着何韵晴的手,笑着说道。

“咱们一起做,到时候你教教我。”何韵晴笑着拂了拂鬓边被微风吹起的发丝,“我们那边儿也爱做这个,不过香炒面放得多些,所以人们都叫它‘麻薯’,我曾经试着做过,现请的师傅在一旁看着,指点火候,都弄不好,哈哈!”

“我一开始也是。”桐野千穗微笑道,“奶奶也是在一旁盯着,错一点儿都不行,后来就知dào

了如何掌握火候。”

“还是你心灵手巧,懂得那么多的手艺,我也就会做做针线活儿。”何韵晴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方锦红手帕,放到了桐野千穗的手中,“这是我专门给你绣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桐野千穗展开手帕,上面是五彩丝线绣成的锦凤穿花图案,绣工极为精美,因为用了金银线,整个图案显得富丽堂皇,上面的凤凰更是绣得如同活了一般,令桐野千穗不由得呼吸为之一顿。

“这是我送给你的。”何韵晴从她的表情上便判断出了她非常喜欢这方手帕,笑着说道,“怎么样?喜欢么?”

“谢谢姐姐。”桐野千穗珍重地将手帕收了起来,取出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巾,轻吟道,“尺素如残雪,结成双鲤鱼,要知心中事,看取幔中书。妹妹的女红不及姐姐,这方丝巾,是妹妹亲手缝制的,还请姐姐收下。”

听了翻译的一通长长的解说,何韵晴接过丝巾展开一看,丝巾是素面的,没有图案,但拿在手中轻薄无比,如若无物,她知dào

这是以极细的丝线织成,才会如此的轻薄,几可以同大乾宫中的绣品相比,定是桐野千穗相当珍视的物品,不由得心中感动,也珍重的将丝巾收好。

“按照我们大乾国的规矩,互相赠送了手帕,就是金兰姐妹啦!”何韵晴看着桐野千穗,强忍住了想要抱她的冲动,只是温柔地握着她的手。

“千穗没有兄弟姐妹,心里一直渴望有个疼我爱我的姐姐,今天总算是得到了……”桐野千穗开心地笑着,但剪水双瞳中却有莹光闪动。

“我也一直想要个好妹子,今天也得到了哦!”何韵晴开心地看着她,说道,“不过,你那一天可占了姐姐的便宜。”

“什么便宜?”桐野千穗微微一愣。

“我那天,可是叫了你好几声‘娘’的哦。”何韵晴呵呵笑道,“我记得你还答yīng

了呢。”

“当时……是林君的主意,要我……”桐野千穗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我明白,我都知dào

,好妹子。”何韵晴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感叹起来,“我当时只感觉自己正坠落向一口特别深特别深的井,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抓不到,突然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就象是娘亲的手,我便叫着娘,娘,结果竟然听到了娘说话!接着便看到了娘,娘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可漂亮了,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向上飞,我便从井里出来了……

说到这里,何韵晴的眸中泪光莹动,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接着说道:“我当时看着娘,觉得她从没象今天这么年轻漂亮,问她去了哪里,她也不说话,面容渐渐的模糊了,我心里一急,一下子就醒了。结果睁眼一看,握着我的手的,不是娘,竟然是一个比我年岁还小的美貌小姑娘!”

她说到这里,禁不住笑了起来,桐野千穗回想起那天她醒来的情景,也微笑了起来。

“好妹子,你生得这么美,又温柔善良,愣是把姐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何韵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将来不知是哪个男人,几世修来的福气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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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暗示

听了翻译的解说,桐野千穗心头剧震,脸上也开始发起烧来。

“好妹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何韵晴似乎看出了什么,握着她的手,笑着问道。

桐野千穗轻轻点了点头,一时间满面红霞。

“让我猜猜,你喜欢的人是谁。”何韵晴看着桐野千穗,眸中突然闪过一丝促狭。

“你喜欢的人,是林逸青,对不对?”何韵晴笑着问道。

“姐姐说的是,妹妹心里喜欢的人,的确是林君。”桐野千穗吃了一惊,她呆呆地看着何韵晴,眼中闪过一丝迷惘和慌乱,“姐姐是怎么猜到的?”

“我是姐姐嘛,长你这一两岁,不是白长的。”何韵晴开心地笑道。

“好妹子,姐姐还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何韵晴说着,向立于不远处的一位侍女点了点头,侍女会意,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便端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出来。

侍女将锦盒送到了何韵晴的手中,施了一礼便退下了。何韵晴将锦盒拿到桐野千穗面前晃了晃,“好妹子,猜猜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桐野千穗摇了摇头。

“呵呵,所以我能猜到妹子的心事,妹子却猜不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何韵晴笑着将锦盒打开,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桐野千穗定睛细看,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带盖圆筒。

桐野千穗轻轻的将圆筒从锦盒中拿了出来,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用竹子制成的小圆筒,筒身是竹制,筒底和筒盖则为乌木,盖上还嵌有一个用象牙制成的钮。整个器物没有任何的雕饰,显得精致素雅。

桐野千穗看着筒身竹面上有着一连串好似泪滴的天然形成的斑纹,不由得很是惊讶,竹子上竟然能够生出这样精美奇妙的图案。

“这是用来盛装香粉的粉筒。”何韵晴笑着说道,“好妹子,你知dào

,这香粉筒是用什么做成的吗?”

桐野千穗摇了摇头。

“是湘妃竹。”何韵晴盯着桐野千穗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

“湘妃竹……”桐野千穗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

“妹妹听过湘妃竹的故事么?”何韵晴问道。

“姐姐讲给我听吧。”桐野千穗看着她,柔声说道。

“相传那还是尧和舜治理天下的时候儿,湖南九嶷山上有九条恶龙,住在九座岩洞里,经常到湘江来戏水玩乐,以致洪水暴涨,庄稼被冲毁,房屋被冲塌,老百姓叫苦不迭,怨声载道。舜帝关心百姓的疾苦,他得知恶龙祸害百姓的消息,饭吃不好,觉睡不安,一心想要到南方去帮zhù

百姓除害解难,惩治恶龙。”

“舜帝有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是尧帝的两个女儿。她们虽然出身皇家,又身为帝妃,但她们深受尧帝和舜帝的影响和教诲,并不贪图享乐,而总是在关心着百姓的疾苦。她们对舜帝的这次远离家门,也是依依不舍。但是,想到为了给湘江的百姓解除灾难和痛苦,她们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离愁别绪欢欢喜喜地送舜帝上路了。”

“舜帝走了,娥皇和女英在家等待着他征服恶龙胜利凯旋的喜讯,日夜为他祈祷,早日胜利归来。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燕子来去了几回,花开花落了几度,舜帝依然杳无音信,她们担心了。娥皇说:‘莫非他被恶龙所伤,还是病倒在了他乡?’女英说:‘莫非他途中遇险,还是因为山路遥远迷失了方向?’她们二人思前想后,与其呆在家里久久盼不到音讯,见不到归人,还不如前去寻找。于是,娥皇和女英迎着风霜,跋山涉水,到南方湘江去寻找她们心爱的夫君。”

“翻过了一座山又一座山,越过了一条河又一条河,她们终于来到了九嶷山。她们沿着大紫荆河到了山顶,又沿着小紫荆河下来,找遍了九嶷山的每个山村,踏遍了九嶷山的每条小径。这一天,她们来到了一个名叫三峰石的地方,这儿耸立着三块大石头,翠竹围绕,有一座珍珠贝垒成的高大的坟墓。她们感到十分惊异,便问附近的乡亲:‘是谁的坟墓如此壮观美丽?三块大石为何险峻地耸立?’乡亲们含着眼泪告sù

她们:‘这便是舜帝的坟墓,他老人家从遥远的北方来到这里,帮zhù

我们斩除了九条恶龙,人民过上了安乐的生活,可是他却鞠躬尽瘁,流尽了汗水,淌干了心血,受苦受累病死在这里了。’”

“原来,舜帝病逝之后,湘江的父老乡亲们为了感激舜帝的厚恩,特地为他修了这座坟墓。九嶷山上的一群仙鹤也为之感动了,它们日夜不停地到南海衔来一颗颗灿烂夺目的珍珠,撒在舜帝的坟墓上,便成了这座珍珠坟墓。三块巨石,是舜帝除灭恶龙用的三齿耙插在地上变成的。娥皇和女英得知实情后,难过极了,她们抱头痛哭起来。她们悲痛万分,一直哭了九天九夜,她们把眼睛哭肿了,嗓子哭哑了,眼泪流干了。最后,哭出血泪来,也死在了舜帝的身边。”

“娥皇和女英的眼泪,洒在了九嶷山的竹子山,竹竿上便呈现出点点泪斑,有紫色的,有雪白的,还有血红血红的,这便是‘湘妃竹’,竹子上有的像印有指纹,传说是娥皇和女英在竹子抹眼泪印上的;有的竹子上鲜红鲜红的血斑,便是她们二人眼中流出来的血泪染成的。”

“原来是这样……”桐野千穗听完了何韵晴的讲述和翻译的解说,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即将远行的林逸青来。

“这是我最喜欢的故事之一。”何韵晴的双眸闪过悠然神往之色,“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也有一个亲爱的妹妹,和我一样,嫁给同一个心爱的人,该有多好……”

听到何韵晴说出的这最后一句话,桐野千穗的心一颗心竟然剧烈的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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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被定终身

桐野千穗看着何韵晴的双瞳,刹那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何韵晴也喜欢林逸青!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西乡隆盛的隐居别墅中,桐野利秋听到西乡隆盛告sù

他关于女儿的事,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这……千穗她也太任性了!南洲先生,你怎么能答yīng

她呢!”桐野利秋急道。

看到桐野利秋着急的样子,西乡隆盛大笑起来。

“利秋啊!利秋!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连自己的女儿的心思都猜不到么?”西乡隆盛说道,“你这个当父亲的,难道没注意自己女儿看林君的眼神么?”

“我……”桐野利秋一时愣住了。

“你一天到晚就知dào

研习你的剑,我叫你多读读书,你听了么?你但凡多读点书,你女儿的心思就不会看不出来!”

“先生,可是……”

“现在书都让千穗读去了!你自己什么都没剩下来!”

“先生教xùn

的是!”桐野利秋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可是……千穗要嫁给林君,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难道你觉得林君当你的女婿不好么?你且说说,哪里不合适?”西乡隆盛说道。

桐野利秋想了一会儿,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主要是这个问题,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想起来,的确没有比林君更能配得上千穗的人选。”

“那你还在顾虑什么?”西乡隆盛笑着问道。

“林君才能出众,武艺高强,人又英俊无双,自然是配得上千穗的,只是……”桐野千穗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他出身恐非士族,又是曾和日本敌对的乾国人,不是萨摩人,只怕日后……”

“呵呵,想不到连你利秋也有这种想法。”西乡隆盛笑道,“利秋,我问你,当年你在东京,巡逻时女孩子们争看你背影的时候,可有人问过你,是‘城下士’还是‘乡士’么?”

听到西乡隆盛的这番话,桐野利秋的脸一下子变得红了起来。

桐野利秋的出身其实并不高,在武士阶层当中属于低级的“乡士”而不是“城下士”,如果不是因为武艺高强为人直率,受到西乡隆盛的特别青睐,他也是不可能当到陆军少将的,最多也就到警视厅当个警部而已。而他现在能跻身于萨摩众武士之间而不受歧视,除了自身的才能,更多的还是西乡隆盛的看重。

而林逸青同样是西乡隆盛所看重的人,并且也和自己一样,通过自身的才能赢得了萨摩众武士的尊重和信任,自己有什么理由歧视他的出身呢?

“至于他是乾国人而不是萨摩人……”西乡隆盛笑了笑,问道,“利秋,我问你,大久保利通是萨摩人,川路利良是萨摩人,桦山资纪也是萨摩人,而且都是士族出身,官高位显,如果他们家的儿子看上了千穗,你愿意让千穗嫁给他们么?”

“我宁可死,也不愿意让千穗嫁给他们!”桐野利秋感到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张脸一时间涨成了紫色,额头的青筋条条暴起,猛地跳了起来,显然是愤nù

已极。

“坐下!利秋!”西乡隆盛看到桐野利秋的样子,不由得很是好笑,冲他摆了摆手,桐野利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又坐了下来。

“利秋,现在你还反对千穗嫁给林君么?”西乡隆盛又问道。

“我同意。”桐野利秋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说道,“千穗嫁给林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林君更安心的为我们工作。”

“利秋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西乡隆盛的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对了,林君知dào

这件事么?”桐野利秋想了想,又问道。

“他还不知dào

,不过,我准bèi

这两天就和他说。”西乡隆盛答道。

“林君会同意吗?”桐野利秋有些担心的问道。

看到桐野利秋这一会儿竟然担心起林逸青可能会拒绝这门亲事来,西乡隆盛不由得暗暗好笑,“你放心吧!他也喜欢千穗,我看得出来!我敢保证,他是一定会答yīng

这门亲事的!”

听到西乡隆盛说得满有把握,桐野利秋放下心来。

而就在这时,正在操场上教学的林逸青突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老师!你怎么了?不是生病了吧?”兵学校的学员们看到他打喷嚏,都关切的问了起来。

“没事没事!不要紧!”林逸青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他抽了抽鼻子,发xiàn

自己并没有感冒,不由得咧了咧嘴。

“不知dào

是哪个在背后叨咕我。”林逸青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继xù

开始了教学。

此时的林逸青,并不知dào

,他的终身大事,已经被某些人给定了下来。

“你要嫁给他?真是胡闹!”

乾国驻日本领事馆内,何儒章听到妹妹竟然直接向他提出来了要嫁给林逸青的要求,不由得大吃一惊。

“我就是要嫁给他!”何韵晴看到大哥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憋不住想笑,但她强忍住了,而是同样的冲着大哥瞪起眼睛来。

“这事绝对不行!”何儒章板着脸想要在妹妹面前摆出长兄的威风来,但在妹妹的目光直视下,不知不觉的便气短了,顿足道,“妹子,你……你……你这是抽的哪一阵疯啊!”

“我没疯,我现在神智非常清醒。”何韵晴直视着大哥,声音里透着异常的坚决,“我知dào

我在说什么,我要嫁给他!我这辈子,非林逸青不嫁!”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何儒章哀叹道,“你要知dào

,到现在,我都还没搞清楚他的家世来历,他的事儿咱们都不清楚,你竟然还要嫁给他,这也太离谱了吧?”

“大哥这话说的,他的家世来历,怎么就不清楚了?他说是福州林氏一门远房,照我看,是一点儿都不错的。亏大哥是翰林,学问广博,又能识人,竟然连这些都看不出来!”何韵晴吐了吐舌头,抢白了大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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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利秋教女

“你能看出来他的身世?真是笑话!”何儒章不以为然的说道。

“怎么不能?”何韵晴说道,“大哥难道看不出来,他和一个人简直生得一模一样么?”

听了妹妹的话,何儒章想了想,脸色立时变了。

“你是说……林文襄……”

“难道小妹说得有错么?大哥这辈子见过如此相像之人么?而且还是同姓同籍!”何韵晴说道,“小妹以前早就发过誓言,非林文襄这样的英雄不嫁!今日在东瀛能见到他,岂非上天安排,圆了小妹的夙愿?”

“你……”何儒章语一时竟然让妹子噎得语塞。

看到妹子刁蛮劲儿发作,何儒章知dào

现在和她讲理是白费工夫,只好打出了“缓”字牌:“好妹子,这个事儿,咱们再慢慢商量,好不?纵然他可能和林文襄有关系,但你总得容我把他的来历搞清楚吧?”

“我不管你怎么查,林逸青这个人,我是嫁定了!”何韵晴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

“这……总得禀告娘一声吧?”

“娘那里,就烦劳大哥吧!”

“你……”

就在何儒章拿自己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子无可奈何之际,喝得微醺的桐野利秋刚刚回到家中。

看到父亲回来,桐野千穗迎了上去,将父亲扶进了室内,换过衣服,服侍父亲躺下。

“父亲今天又和南洲伯伯打猎去了?”桐野千穗看到父亲的脸上一直带有兴奋之色,有些奇怪的问道。

“没有。”桐野利秋摆了摆手,他躺在那里看着女儿,嘴角现出一个开心的微笑。

他注意到了,今天女儿的眼神,和往日不同,似乎是有满腹心事的样子。

“千穗,你神色不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桐野利秋问道。

“没有……”桐野千穗摇了摇头,但脸还是变得微红起来。

“不对,千穗,你肯定有心事。”已经知晓了女儿心中所隐藏的秘密的桐野利秋笑着追问道,“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桐野千穗迟疑了一会儿,问道:“父亲,女儿这两天看了些乾国的古代传说,里面有姐妹共嫁一夫的故事。女儿想知dào

,真的可以这样吗?……”

桐野利秋没有想到女儿会提出来这样一个问题,他坐起身来,想了一会儿,笑着回答道:“当然可以了,对非常要好的姐妹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分享的,包括爱人在内。”

听了父亲的回答,桐野千穗垂下了头,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看到女儿眼中似有愁云,桐野利秋象是明白了什么。

“千穗,不要这么多愁善感,要知dào

,有些事情,等是等不来的,需yào

自己努力去争取才行。”桐野利秋说道。

听到父亲的话,桐野千穗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亮色。

“我明白了!谢谢父亲!”桐野千穗说着,向父亲深深鞠了一躬,

看着女儿眉宇间愁云尽散,桐野利秋在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叹起来。

“我这是不是在教坏女儿呢?”

“想不到当年的佻达轻狂,现在报应到自己身上了,真是想不到啊!”

深夜,林逸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一个多月了,他对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一个整体的观感,但却仅仅是日本——更确切的说,是萨摩给他的印象。

对于这个时空的中国——现在那个称为“大乾帝国”的国家的实jì

情况,他目前还没有亲眼见到。

而对于这个时空的英国、法国、德国、美国和俄国等欧洲列强的国内情况,他从报纸上了解的来看,和原来历史上的差别不是太大。

林义哲改变了普法战争的结局,结果是延续了法兰西第二帝国的国祚,但并没有阻止德国的统一。

而现在的乾国,似乎仍然是一个极其封闭和保守的国家,有如原来历史时空中的大清帝国。

不知怎么,林逸青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在萨摩永远生活下去的想法。

自从穿越到这里,直到现在,他在这里的生活,可以说一直是非常舒适的。

以前他所梦想的退役后的生活,就是有一个能有收入而且受人尊敬的工作,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简单而闲适,和心情上的海阔天空。

而现在,这一切可以说都得到了。

日本人的心思细密而深刻,因而日本人的生活,总是习惯于一切都井井有条。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量身而定,当然,这些多亏了桐野千穗。

一想起桐野千穗,林逸青的心跳竟然莫名的变得快了些。

在林逸青看来,桐野千穗身上,几乎集中了中国古代女子身上的一切优点。

已经习惯了和桐野千穗在一起的日子,这一次回乾国联络,她不在自己身边,自己的日子只怕是会难过的吧?

此时他还不知dào

,日本人已经“内定”了桐野千穗此行陪伴他的位置。

不知不觉的,小桐的笑靥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逸青不自觉的又将小桐和桐野千穗做起比较来。

小桐也很美,心思也是一样的温柔细腻,待自己也很体贴,但有时发起脾气来……

听说自己救的那位何大公使的妹妹,也是个这样的主儿。

算了,毕竟是上邦大国的姑娘……

林逸青想起何韵晴看着自己时的目光,心中又是一激灵。

这位何大小姐生得也很美,人也很天真无邪,因为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并没有隐藏对自己的感情!

就象小桐!

小桐不在身边,自己有桐野千穗,可现在小桐身边,会有陪伴的人吗?

林逸青突然想起了那个狂追小桐想要玩过再甩的纨绔子弟来。

那一次,自己把他打成了真zhèng

的猪头,还险些扭断了他那个狂妄的老子的脖子。

如果不是现场的警察死命将他拉开,那一天真会出了人命。

“那家伙不会再来烦你了。”警车上,自己对小桐是这么说的。

“我的事不要你管!他敢骗我,我一样可以杀了他!”小桐冲自己吼道。

“可我已经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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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勇作心伤

“我不用你管!……”

“我就要管!”

林逸青想起二人那一次险些分手时的情景,眼睛禁不住有些湿润。

他强压下心中的这些纷乱的念头,开始思考起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来。

这一次回乾国,他的目的很明确,除了为萨摩购买枪炮,联络外援,就是要和原来林义哲苦心经营的势力取得联系,并尽快接手!

问题是,自己仅凭着一张和林义哲极其相似的脸,以及他的部分记忆,那些人能够相信自己吗?

想到这里,林逸青未免又有些忧心忡忡。

他心里明白,回归乾国是自己必须要走的路。

哪怕自己现在在萨摩海兵学校混得再风生水起,娶了桐野千穗这样的美女,生活也不可能永远的平安幸福!西南战争的炮火,是不会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到来而停歇的!

而要想不被历史的车轮碾碎,他的出路就只有一个!

继xù

林义哲未竞的事业,改变历史的走向!

想到这里,林逸青下定了决心。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也要改变历史!

确定了奋斗目标,林逸青静下心来,思绪很快便转到了现实问题上来。

自己这一次回乾国,虽然是秘密的行动,但在现在的实jì

条件下,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的保密。

他现在能够确定,一旦自己启程离开鹿儿岛,对鹿儿岛时刻紧盯的大久保利通手下川路利良一派人马,是肯定会采取行动的!

要怎样才能迷惑住他们呢?

林逸青想了想,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自己刚刚解救的年轻乞丐——水野遵。

想到精通乾语的水野遵,林逸青猛然有了主意。

“真巧,刚好也就是他才能扮好这个角色,不然……”想到水野遵刚刚跟了自己便派上了用场,林逸青禁不住微笑了起来。

“除了他,还需yào

一两个人做帮手,就够了……”

林逸青回想了一下可以用来做帮手的兵学校学员们,他想象着他们知dào

自己的使命时可能出现的表情,嘴角现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

突然一个小个子学员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呵呵,怎么把你这个‘日本工兵之父’忘了,这一次,就带你好了!”想到未来的日本工兵之父将成为自己的随从,林逸青的脸上再次现出了促狭的笑容。

但此时林逸青也不会知dào

,他这一次带着的未来“日本工兵之父”,将真的派上用场。

他将一切想得妥当之后,心下大定,很快的便睡着了。

而未来的“日本工兵之父”,今夜的梦里,却并没有看到未来,而是梦见了过去。

上原勇作站在树林里,满怀惆怅。

为什么总是这样?残酷的现实赶也赶不走,美好的回忆却找也找不着,未知的未来只是在绝望的时候才会被人想起,只为保持心底最后的希望……

人生就像莫比斯环,你远远的看去,未来好像延续着曾经的幸福,等你转了一圈才发xiàn

,幸福却在纸的另一面。

上原勇作转过头,看着轻伏在树枝间的那个小脑袋。

这是夏日的午后,夏美精巧的下额搁在自己的胳膊肘上,借着树叶的遮挡,悄悄的说着话。两人的脸距离不到二十厘米,女孩吐气如兰,落在上原勇作的脸上,痒痒的,麻麻的。

透过林间的缝隙,柔和的阳光散落在小女孩稚嫩光滑的脸上,反射出天使的光辉,嘴角微翘,小小的下巴被挤出几丝波纹,红润的小嘴紧抿着,细眉轻皱,黑圆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忧虑。

“什么?”上原勇作不确定的反问。

“你去了海兵学校,以后还会回来看我吗?”小女孩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柔柔的,如同轻风拂过,细柳在水面留下的微痕。

原来是这句话。上原勇作恍然大悟。

如同清泉流过干涸的土地,如同清风吹散了经日的阴霾,如同彩虹划过黑白的照片,记忆在这一刻一下子鲜活起来。

岁月将成片的记忆切割、打散、磨碎,只留下了几个片段。这个场景却如刀砍斧剁般,始终牢牢的保留在上原勇作的记忆深处。

但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开头,记不得结尾。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将记忆翻起,始终想不起来那个小女孩说的是啥。

原来是这句话:“你去了海兵学校,以后还会回来看我吗?”

这是那一年的夏天,上原勇作与高原夏美之间的最后一天。

那时的他,还不懂得这样的分离意味着什么。

那一年,夏美十三岁,上原勇作十五岁。

“你会回来看我吗?”夏美轻轻的问着上原勇作,细声慢语,流露出的忐忑和依恋,让上原勇作的心中充满了离愁。

“有机会的话,也许会回来的。”上原勇作想起了当时自己的回答。

少女眼中的失望如同破碎的玻璃,刺了上原勇作这么多年。多少年以后,他始终对自己少年时的怯懦和无情痛恨不已,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在他年幼的头上高悬,他承shòu不起。

当逃避已成为习惯,当振兴家族的使命笼罩在他头顶的时候,谁又会想到他曾经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呢?

正如他当时的回答,来到海兵学校之后,上原勇作再也没有见过她,和她说过一句话。

少女失望的眼神刺向上原勇作的心底,又被他反复掩埋。

那看似辉煌的使命,背后却藏着无数辛酸的故事!被世俗所扼杀的纯洁让少男少女被迫迅速成熟,留下的却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遗憾!

那是高尚外衣下的恶毒,是琉璃躯壳下的蛇蝎,是被胜利旗帜覆盖着的鲜血淋漓,是被高楼大厦遮挡住的肮脏龌龊!

他只能在无尽的训liàn

中,向想象着的敌人的血肉发泄着怨气,没有人知dào

这怨气从哪里来,何时能结束。

梦中的上原勇作揉了揉了发酸的眼角,看着那张娇嫩的小脸,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回答道:“会的,一定会!”

喜悦的光辉如同春花般在少女的脸上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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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选择助手

上原勇作眼中留露出的痛惜、爱怜和欣喜,让夏美有一种被理解,被呵护的温暖。羞怯的转过小脸,一丝红润爬上少女的脸庞。

上原勇作笑了,笑的无比的轻松……

生物钟明显是灵魂作用的产物,年轻的身体并没有贪睡。天刚放亮,上原勇作就从睡眠中醒了过来。

习惯性的去摸枕下,冰冷的金属感觉让他变得清醒。

枕下放着的是一把老师设计的、由兵工厂专门为海兵学员们制作的战斗刀。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纱的窗帘,将房间内的物品罩上一层朦胧的幻影,如同睡与非睡之间的梦境一般虚幻而模糊,令上原勇作一时无法思考。

伸出手去,触摸着蓝色木床头上八角型的立柱,嗅着北向的房屋所特有的湿闷味道,听着窗外樱桃树上麻雀的晨鸣,他的记忆瞬间铺展开来。

现实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大家快起来!老师和西乡先生来了!要大家紧急集合!说有重yào

的事情宣bù

!”学长的声音在走廊里响了起来。

大家立kè

起身,以极其迅速的动作在操场上完成了集合。

队伍中的上原勇作看到西乡隆盛和林逸青并肩走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桐野利秋和筱原国干等武士。

今天的西乡隆盛一改往日的朴素的和服,穿着天蓝色的法国式将军服,头戴船形帽,腰佩宝刀,脚边是他心爱的猎犬。而他身旁的林逸青,身穿的也是一套天蓝色的法式军服,但头上戴的则是大檐军帽。他们身后的武士,则仍然穿着和服,相比之下,更象是西乡隆盛和林逸青的随从。

明治维新后,日本人考察各国军队优劣,决定采用德式陆军、英式海军,武器装备则是英美德各国都有,而只有军服是采用法式的(这一项实在有点儿幽默)。西乡隆盛不是一个留恋官位的人,虽然辞职归隐,但却极其珍惜陆军大将这份荣誉,很珍爱这套军服。他同样珍爱的东西还有两种,一是宝刀,二是猎犬。军服和刀,是作为武者的象征,而两条常常跟在身边的猎犬,由于它们的忠诚,一直受到西乡隆盛的宠爱,追随在他的身边。

看到今天的西乡隆盛和林逸青衣着装扮与往日不同,学员们不少人的脸上都现出了紧张和敬畏之色。

现在的林逸青,虽然名义上仍是格斗技教官,但事实上,已经可以说是海兵学校的总教官了。

西乡隆盛打量了一下队伍整齐军容肃穆装备完全的兵学校学员,眼中闪过满yì

之色。

虽然在林逸青到来之前,海兵学校已经创办了一段时间,有了一定的基础,但自从林逸青到来之后,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决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兵学校中西洋教官不乏其人,一开始对林逸青都很轻视,但现在,他们已经无话可说。

“我听说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已经跟着林君参加过捕猎贼徒的行动,我原本还担心你们不能胜任,但今天看来,是我多虑了。”西乡隆盛的目光一一从学员们身上看过,用和蔼的声音说道。

“从你们的身上,我看到了日本未来的希望。”

能听到他们一直极其尊崇的西乡隆盛大将军的褒扬之言,学员们一时间激动不已。

“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我有一件重yào

的事情要向大家宣bù

。”西乡隆盛说道,“林君作为你们的教官,将要执行一项我交给他的重yào

任务,而这个任务需yào

你们大家当中有人帮zhù

他来完成,你们大家愿意吗?”

“愿意!”学员们齐声吼叫着回答道,有的人眼中竟然闪过兴奋之色。

“这项任务十分艰巨,帮zhù

林君的人不但时刻有着生命危险,还将要象古代的忍者一样,隐名埋姓,承shòu难以想象的艰难,你们愿意做这样的人吗?”西乡隆盛又问道。

“愿意!”学员们又一次大声吼道。

听到学员们两次回答都是毫不犹豫,没有一个人迟疑,林逸青不由得暗暗心惊。

在他和西乡隆盛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之后,西乡隆盛抚掌大赞不已,并当即表示要为他挑选“死士”来帮zhù

他完成任务,本来林逸青认为,学员中可能应者寥寥,但却没想到,西乡隆盛一呼之下,竟然千人应诺。西乡隆盛的威望和个人魅力,由此可见一斑。也难怪兵学校一开始创办,不久便有士族子弟三万人入学!

“那么,就请你们帮zhù

林君完成任务,为日本的未来,为萨摩的未来带来光明!”西乡隆盛说着,转头对林逸青说道,“就请林君挑选助手的人选吧!”

“是!”林逸青向西乡隆盛微微一躬,然后走向前来。

看到林逸青上前,学员们有好多人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还有一些人竟然屏住了呼吸。

林逸青走到了学员们的队伍前,目光从一个个站得笔直的学员们身上扫过,其实选谁他心中已经有了腹稿,但在现在这个场合,他还是要把气势作足。

林逸青的目光每落到一个学员的身上,这名学员便会感到一阵紧张,但眼中却充满期待,而当林逸青的目光离开时,他们便又会感到一阵的失落。

林逸青踱了一会儿步,停了下来,沉声说道:“南野英助!”

“是!”一名高个子海兵学员大声的应喝着,抢步出列。

南野英助身形高大健硕,是格斗技和射击成绩最好的学员之一。

“佐藤英彦!”

“是!”

“高木淳一!”

“是!”

看到林逸青挑选的全是学员队伍当中的佼佼者,好多学员的眼中都闪过羡慕之色。

因为每一次和林逸青一道出去执行任务的,都会在任务当中得到特别的收获。

上原勇作看着出列的队友,眼中也满是羡慕之意,但他并没有对自己抱太大的期望。

他因为身材矮小的关系,格斗技成绩一直不是很理想,射击的成绩也很一般,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工程学成绩和操炮成绩较为突出,很可能已经被迫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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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七人组

上一次老师带自己出去,可以说是难得的机遇,也算是老师对自己的特别照顾,上原勇作已经感激不尽了,所以这一次,上原勇作的心态很平和,并没有指望老师能够选中自己。

同学们当中,比自己强的人,太多太多了。

但就在这时,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的事发生了。

林逸青在打量了一眼站到他面前的三名学员之后,目光望向学员队伍,沉声说道:“上原勇作!”

听到老师在叫自己的名字,上原勇作如同遭到雷击一般,瞪大了眼睛呆在了原地,竟然没有立kè

出列。

“上原勇作!”林逸青象是知dào

上原勇作会有这样的表现一般,重复叫了他一声。

一些队友转头望向上原勇作,上原勇作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他忙不迭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大步冲出队列,来到了林逸青的面前,和另外三位队友一起站好。

看到上原勇作的样子,学员队伍当中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而西乡隆盛看到上原勇作,嘴角也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现在还想不明白,林逸青为什么要选择上原勇作来做自己的助手。

在林逸青现在所选出的四个人当中,另外三人都是相貌堂堂,象南野英助身材高大,面方耳阔,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行走起来如同虎豹一般;佐藤英彦的身材稍显细瘦,面容也瘦一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双手细长有力,格斗技成绩也是名列前茅;高木淳一也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行动稳健,目光沉稳,显得极有城府,只是面相略带书卷气息。和他们三人比起来,上原勇作身材矮小,走起路来虽然尚称敏捷,但步态不稳,面色也是黑瘦的,一望之下不但找不出任何出奇的地方,甚至于还略显猥琐。

尽管如此,但西乡隆盛和他身后的桐野利秋、筱原国干等众武士却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因为他们知dào

,林逸青如此选择,定是有他的道理。

林逸青注意到了上原勇作眼中的疑惑和不安,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上原勇作的脸上表情立kè

变得松缓起来,象是得了莫大的安慰。

“就他们四个吧。”林逸青转身对西乡隆盛说道。

“好。”西乡隆盛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一下笔直的站在面前的四个学员,在心里猜测着林逸青的用意。

而此时的桐野利秋,则想象着林逸青知dào

桐野千穗将陪他出行后的表情。

上原勇作不知dào

自己是是怎么完成这一天的训liàn

的,直到全天的训liàn

结束,他和其他三人一起被林逸青叫走,背后满是学员们羡慕的目光时,他才意识到,今天早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绝对不是梦境。

当上原勇作来到林逸青的居室时,赫然发xiàn

,桐野利秋将军的千金桐野千穗,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看到一身黑色忍者服饰的桐野千穗,林逸青禁不住在心里发出了一声苦笑。

他也是在挑选完了助手之后,从西乡隆盛口中得知,桐野千穗将扮作他的妻室与他同去乾国。

他一开始以为是西乡隆盛打算用桐野千穗笼络和监视自己,但当西乡隆盛向他说明这是桐野千穗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便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心意。

而现在她一身黑色忍者装束的打扮,是想向自己说明,她绝不会拖自己的后腿。

“我向管理员要了钥匙,进入了林君的房间。”桐野千穗向林逸青深施一礼,垂首说道,“为林君打扫了一下,林君的物品,我只是归放了一下,并没有乱动,冒昧之处,还请林君见谅!”

“哪里,千穗小姐太客气了!您替我收拾房间,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林逸青连忙还礼道,“有劳千穗小姐了。”

“我是个笨拙的人,可能会给林君带来麻烦,还请林君多多关照!”桐野千穗说着,又鞠了一躬,林逸青看到了她腰间别着的短刀,不由得心中一凛。

之前他曾听说过,桐野千穗也是会武艺的,但她在他面前始终是一副秀丽典雅的淑女模样,让他无法将她和舞刀弄枪的武士联系起来,但在现在,他已经看出来了,桐野千穗不但会武,而且武艺只怕不低。

“以后只怕要让千穗小姐受累了。”林逸青顺口回答道。

真是的,刚才说的这些话,怎么这么象是日本人结婚时入洞房说的呢?

林逸青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请桐野千穗和四名助手学员坐下来。

“林君,你要我来?”门口响起了水野遵的声音。

“是水野先生啊,快请进来。”林逸青高兴地说道。

门开了,水野遵走了进来。

此时的水野遵,已经重新梳洗整理过仪表,他身穿和服,腰间也佩了一柄武士刀,不过更为显眼的,是他的腰间还插着那柄林义哲当年赠送给他的左轮手枪。

林逸青请水野遵坐下之后,起身来到门口,将门从里面锁好。

看着林逸青的动作,在座的几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了凝重之色。

林逸青关好了门,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他注意到了大家严肃的表情,又看了看一身忍者打扮的桐野千穗,微笑着说道:“其实千穗小姐不用这么紧张,我们暂时还不会和他们刀兵相见。”

“林君为什么这么认为?以他们的行事手段,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桐野千穗问道。

“因为这一段时间,他们将会有自己的麻烦,顾不上我们。”林逸青笑道,“千穗小姐知dào

,南洲先生已经将给天皇陛下的表章送出了吗?”

“我知dào

了。”桐野千穗立kè

明白过来。

“而且,我们给大久保阁下的礼物,也已经送出了,不是吗?英助?”林逸青转头看了看上原勇作等四人,笑着向南野英助问道。

“已经送出去了,老师。”南野英助恭谨地答道,“按照我们的计算,十日之内,大久保利通先生就会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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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隐身计划

“我们在箱内装了石灰,礼物在十日之内应该不会腐烂。”佐藤英彦平静地说道,“大久保先生见到礼物之后,在这一段时间也许会生病的,我们正好可以采取行动。”

听到“石灰”这个词,水野遵明白了林逸青送给大久保利通的礼物是什么了。

“很好。”林逸青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今天请大家过来,是想和大家说一下我的计划,请大家帮zhù

我,完成此次的乾国之行。”

“谨遵老师吩咐!”四名兵学校学员齐声答道。水野遵和桐野千穗则欠身微躬,以示听从。

“我这一次回乾国,目的是为了给萨摩争取外援,从乾国购买新式枪炮装备军队,是以此行必须极端保密。”林逸青说道,“否则消息外泄,大久保川路一派人马定会派人于半路截杀,那样就危险了。”

“明白了。”水野遵说道,“林君打算如何做?”

“我的打算,是不让大久保川路一派觉察出我离开了鹿儿岛。”林逸青看着水野遵,微笑着说道,“所以这一次我去乾国,只带千穗小姐和勇作二人同行。”

听到老师的话,上原勇作的心顿时开始狂跳起来。

“只带勇作去?老师,那怎么行?”听了林逸青的话,南野英助、佐藤英彦、高木淳一等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南野英助率先叫了起来。

“是啊!老师,太危险了!”佐藤英彦也说道。

高木淳一虽感惊讶,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等待着林逸青的下文。

“你们三人有更重yào

的任务。”看到三人都是一副急迫的样子,林逸青微微一笑。

听到老师说有更重yào

的任务,南野英助和佐藤英彦全都安静了下来。

“在我离开鹿儿岛期间,我请水野君来假扮我。”林逸青说道,“水野君精通乾国语言,但对于军事训liàn

,所知不多,所以我需yào

英助和淳一来帮zhù

水野君,以免露出破绽。”

“老师,你会的我们不一定会啊,要怎么帮zhù

水野君呢?”南野英助立kè

问道。

“我原定的训liàn

计划,有一项是刺杀,这是近身肉搏的有效战法,我总结的一套独门的刺杀教程,已经拟好了,我一会儿交给你们,以你们的天分,一看便可领会。而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用这套教程,来帮zhù

水野君传授给大家。”林逸青说道,“这样一来,我们的敌人便无法看出破绽。”

“太好了!”听到老师要传给他们独门“秘技”,南野英助等三人全都兴奋不已。

“我来扮演林君,当然可以,但是我的相貌,和林君差异太大,只怕容易被敌人看出来吧?”水野遵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另外,桐野小姐不需yào

有人扮演顶替吗?”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林逸青计划当中最大的麻烦。

“关于相貌这里,我自有办法,使外间人绝无看出之可能。”林逸青脸上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千穗小姐的扮演者,将由英彦来充当。”

“我来扮演千穗小姐?”佐藤英彦大吃一惊。

听了林逸青的话,桐野千穗也禁不住吃了一惊,不由得向佐藤英彦望了一眼。

虽说佐藤英彦个子不高,身材细瘦,面容俊美,确实有些女人相,但同“萨摩之花”桐野千穗的样子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想要装扮成桐野千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放心,你会演好千穗小姐的,英彦。”林逸青笑道,“你需yào

的东西可能多一些,不过不要紧,这两天我便会给你制作出来。”

佐藤英彦惊奇不已,但他和上原勇作一样,对林逸青极是崇拜,是以没有再问。

“事实上,除了英助和淳一,我们都得易容,当然,易容的工具,由我来准bèi

,保证大家不会被我们的敌人认出来。”林逸青说道。

上原勇作听说自己也要易容,一颗心跳得更厉害了。

对于自己的相貌如何,他是深有自知之明的。

多少次,他在梦中和夏美相会时,都把自己想象成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而现在,竟然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容貌了,怎么能不令他激动呢?

只是,老师会让他扮成一个比自己的相貌更好的人吗?

其实上原勇作并不知dào

,林逸青之所以会选上他的真zhèng

原因!

此时此刻,上原勇作的心思,已经完全的跑到自己未来的面容是什么样子上了,至于林逸青接下来和大家交待的细节,他已经不太关心了……

※※※※※※※※※※※※※※※※※※※※※

“大哥今日便去为小妹向那林逸青提亲吧!”

“小妹,你疯了么?”

“大哥如若不去,小妹便真疯了!”

“胡闹!”

“大哥如若不去,小妹便死在这里罢了!左右是生不如死!只是爹娘那里,日后要烦劳大哥尽孝了!”

“你……”

“大哥不去,小妹自今日起便绝不进食!不消二三日,大哥便可清净了!”

“小妹,你当真要嫁一个来历不明之人么?我已发了电报回去,托人去福州打探,月内便可有消息传回,你就等不得这一个月么?”

“小妹一天也等不下去!小妹自见过林文襄后,便轻看了天下男子!所幸苍天可怜小妹,送此人来日本与小妹相会,小妹怎能舍弃于他?”

“小妹如此喜欢他,可知他是否如此喜欢于你?万一我去提亲,人家心里已然有钟意之人,不肯答yīng

呢?”

“大哥只管放心前去!小妹知dào

他定会答yīng

!”

“胡说!你和他一共也没见过几面,怎生知dào

?你可知,你的那个义妹,桐野利秋将军的女儿桐野千穗,整天都和那林逸青在一起,那林逸青看上去对她甚有情意,听说她的父亲已经打算将她许配给林逸青了!”

“那大哥更要快去提亲啊!难道要让她做了正室,小妹屈居人下做侧室不成?”

“啊!——”

“咣当!”随着一声大叫和椅子摔倒的响声,何儒章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何韵晴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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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要介绍信

何儒章以手按住了胸口,显得很是难受,何韵晴急忙扶他起来,在椅子上重新坐好。

她关切的看着哥哥的脸,因为她知dào

,自从她跟着哥哥来到日本之后,哥哥的心脏,就一直在承shòu着考验。

此时的何儒章,面皮的确有些发青,证明刚才他应该是真给吓到了。

看到大哥难受的样子,何韵晴心下不由得有些歉然,但一想到桐野千穗可能先于自己嫁给林逸青,她的心里又变得着急起来。

“大哥,小妹心意已决,小妹不会绝食,请大哥放心。可如果大哥不去给小妹提亲,小妹便自己去找那林逸青自荐枕席了,小妹的脾气,大哥也是知dào

的,小妹说到做到。还请大哥念在兄妹一场的情份上,遂了小妹的心愿。”

此时的何儒章看着娇憨可爱对自己软硬兼施的妹妹,已然彻底没脾气了,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我去和他说!若是他同意了,便马上订亲,然后便禀报慈亲……”

“谢谢大哥!”何韵晴听到何儒章答yīng

了,开心不已,竟然抱着大哥摇晃起来。

“行了行了!我这会儿心里头还难受着呢!你让我消停会儿……”何儒章话音刚落,便听见门房在门口说道:“老爷,林瀚鹏林先生求见。”

听到林逸青前来拜见,何儒章不由得一愣。

“说曹操,曹操到!大哥快去见他吧……”何韵晴则是喜出望外,立kè

对何儒章说道。

何儒章用手轻轻的掩住了妹子的嘴巴,示意她噤声,然后转头不动声色的说道:“请林先生在客厅稍候,我马上过去。”

“是。”门房应声退下,何韵晴讨好般的给何儒章揉着胸口,何儒章苦笑着按住了她的手,起身整理了下衣冠,定了定神,冲妹子点了点头,便起身前往客厅。

目送着哥哥的身影离去,何韵晴的嘴角现出了一丝顽皮的笑容,她开心的在房间里打了一个转,突然象是想到了什么,也快步走出了房门。

何儒章来到了客厅,此时林逸青正在品茶,见到何儒章出现,便立kè

放下了茶碗,起身迎了上来。

二人相互施礼问候毕,何儒章便亲热的上前拉着林逸青的手来到八仙桌旁,请林逸青坐下。

看到何儒章今日对自己显得格外亲热,林逸青心下不由得暗自奇怪。

二人落座之后,寒暄了几句,林逸青便开始试着切入正题。

“林某听说,何大人与我大乾现任直隶总督李章桐李制台是同年?”林逸青问道。

“正是。”何儒章听到林逸青问起李绍泉来,不由得有些奇怪,“李大人与我是同年进士,相交颇深,平日多有书信往来。”

何儒章没有告sù

林逸青,就在不久前,他还专门给李绍泉发了电报,托他派人去福州了解林氏一族的情况,打探林逸青的身世。

“是这样,林某最近想要回国一趟,欲要拜见李制台,归国报效,想烦劳何大人给在下修荐书一封,以为通行之凭。”林逸青直接说明了来意。

“这当然可以。”何儒章听到林逸青想要为国效力,很是高兴,立kè

便答yīng

了下来。

“瀚鹏知晓西洋兵事,文武双全,何某本想延揽,而今瀚鹏欲要归国,何某之想只能做罢了,呵呵,只是不知瀚鹏欲在李制台处做何施展?想来是军职一类?”何儒章高兴地问道。

从在西乡隆盛处见到林逸青时,他便起了爱才之意。林逸青在萨摩海兵学校教授战技时,他也曾前往观看,对林逸青的才能钦佩不已,并为林逸青不能归国从军而是投身外国感到惋惜,而他自己又是一介公使,没法给林逸青提供施展之位。如今林逸青竟然提出来要去找李绍泉走门路报效国家,他怎能不高兴万分呢。

“呵呵,何大人,实不相瞒,林某欲拜见李制台,乃是有一件大事禀报。”林逸青当然不能把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告sù

他,但又不能太过欺瞒,是以略一思忖,说道,“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安稳,个中详细情形,现下为防走漏消息,不便向何大人说明。”

林逸青说着,拉过了何儒章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上轻轻的写了起来。

几个字写完,何儒章已是面色大变。

“这便是瀚鹏那日说的欲为……”何儒章意识到了自己激动之下说走了嘴,立kè

缩下了后面的话。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这便替瀚鹏修书一封。”何儒章正色说道。

“那便多谢何大人了。”林逸青拱手谢道。

“来人!笔墨伺候!”何儒章拍了拍手,大声吩咐道。

不一会儿,便有人端了文房四宝过来,何儒章正待取用,却赫然发xiàn

,端着文房四宝的,竟然是妹子何韵晴!

“韵晴?你……怎么来了?”

何韵晴没有答话,而是装作不经意的瞥了林逸青一眼。

林逸青看到何韵晴出现,也是一愣,不明白为什么是她过来给何儒章伺候笔墨,但他一看到何韵晴望向自己的眼神,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那是望向自己心爱的人时,掩饰不住心中爱恋的眼神!

“哥哥不是要笔墨么?”何韵晴转过头,看着哥哥,莞尔一笑,“刚才下人们不在,我听到哥哥呼唤,怕贵客久等,便取了文房四宝来。”

“噢。”何儒章当然明白妹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由得额头汗下。

“有劳何小姐了。”林逸青欠身向何韵晴行礼道。

“一些细微之事,举手之劳,瀚鹏不必客气。”何韵晴垂首还了一礼,然后便来到书案旁,取过宣纸展开在桌上,又注满笔洗,润好了毛笔,接着她又取过一方精美的造型为荷叶形的端砚和一枚小巧精致的瑞兽造型的白玉砚滴,将水一滴滴的滴到了砚池内,然后拿过一方乌墨,轻轻的研磨起来。

看着她动作轻柔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切,林逸青的脑中,竟然不自觉的浮出了“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诗句。

此时此刻,何韵晴的出现,让客厅完全沉浸于一种温馨祥和的气氛当中。

“好了,哥哥。”何韵晴将笔蘸得墨饱,递给了何儒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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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拉郎配

何儒章接过笔来,在信纸上快速写着小楷,不多时,信便写完,何儒章将信稿拿给林逸青看,林逸青看过之后连连称谢,当下何儒章盖了私印,然后取过信封,将信装好后封缄,又书写了封皮,待墨迹变干之后,交给了林逸青收好。

见信写完了,何韵晴便命仆人将文房四宝收拾了下去,重新沏上香茶,林逸青见她亲自给自己斟茶,全然不顾哥哥惊愕的目光,心里已然明白了八九分。

此时正事已经办完,何儒章和林逸青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起来,何韵晴则立于哥哥身后作陪。

两人闲聊了几句,林逸青注意到何韵晴不动声色的将手伸到了何儒章的背后,何儒章的脸上瞬间现出了一丝痛苦之色,不过转瞬即逝。

看到这兄妹二人的小动作,林逸青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好笑。

他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何儒章会和自己谈什么了。

看着面前的何韵晴,林逸青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了桐野千穗的笑靥来,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悸。

“哦……呵呵,瀚鹏,你……可曾婚娶?”何儒章犹豫了好一会儿,向林逸青问道。

听到哥哥的这句问话,何韵晴剪水双瞳中突然闪过企盼之色,似乎还带有一丝担忧。

“不瞒何大人,林某至今孑然一身,尚未婚娶。”林逸青回答道。他说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何韵晴一眼,看到她垂下了头,虽然面色很是平静,但那如释重负的神情还是难以掩饰。

“噢,如此便好。”何儒章也好似松了一口气,随口说了一句,但他立kè

意识到了不妥,面皮不由得有些发红。

“哦……瀚鹏,你现在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圣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何儒章意识到了自己语言的混乱,完全不象一个翰林出身的人说话的样子,不由得心下懊恼,他迟疑了一下,在又挨了何韵晴狠狠的一掐之后,索性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瀚鹏,你既未婚娶,何某有意将舍妹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林逸青故作惊讶的愣了一下,然后立kè

装模作样的推辞起来:“这……林某只怕配不上令贤妹……”

“怎么配不上?你林瀚鹏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舍妹姿貌非陋,倾心于瀚鹏久矣,我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可能是又挨了一下妹子的掐,何儒章急不可待的说道。

“那……何大人如此抬爱,那林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听到何儒章说得坚决,林逸青知dào

自己不可能推掉这门亲事,他在脑子里将已经发生的事情和将要发生的事情迅速的过了一遍后,便痛快的答yīng

了下来。

看到林逸青答yīng

了,何儒章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妹子,赫然发xiàn

,何韵晴的双眸中有泪光闪动。

※※※※※※※※※※※※※※※※※※※※※

东京,皇宫。

偏殿之中等候明治天皇召见的伊藤博文,看着花园中被风吹得纷纷扬扬飘落的樱花,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丝怅然之意。

樱花在日本人的眼里,赋予人间一种浪漫的情调。那些飘散了的花瓣儿,仿佛是恋人的眼泪,一滴滴地垂落。于是间,那满地的泥土红了,在这洒满了花瓣儿的路上,那浪漫于樱花树下的男男女女,牵着手儿,幸福的走过……

也许只有此刻的美景,才是伊藤博文人生真zhèng

所想要的。

不知怎么,伊藤博文总有这样的感觉,他内心深处想要拥有的只是一种幻想中的现实,而实jì

,在他们这样的年代里,向他这样古老的浪漫主义者,是少之又少了。

他喜欢花儿的五颜六色,尤其独爱这樱花的浪漫。他看着她们,总有一种内心的冲动,恨不得倾家荡产,一个人独自逍遥于那浪漫的樱花季节。

如今棵棵的樱花树又是花满枝头,那粉红的颜色如婴儿的脸颊,细嫩的让人触手可得,只是碍于这花儿的美貌,无人采摘。这串儿似的花儿,如同古时少女的头饰,一支支掩入鬓角,一朵朵垂下,远远地望去,不觉得是少女的容颜,只是这花儿的头饰太多,似乎是哪一位花精作怪,吓得那些白面的书生,掩面而去,留下的只有象他这样的花痴的孤独,一个人寻思着,这国色的佳人为何却是如此的落寞?

花开季节,这樱花的烂漫是最浪漫的,那翩翩的花瓣散落,微风吹过,如同细雨飘扬纷繁。那红色、白色的花雨飘扬于大街小巷,那诱人的景色,忍不住让人止步三分,想要留下这美妙的时刻,回想过往,那曾经浪漫于花雨下的记忆。立于或坐于樱花树下,头顶是雪海云天,脚下有落英缤纷,有的是春天泥土的芬芳,一片片花瓣儿无声无息地飘落,短暂而亮丽的人生,让她无愧于此生的潇洒。

看到这一幕,伊藤博文禁不住感叹起来。

尘归尘,土归土,来年化为春泥,也许明年的此节的樱花更为烂漫吧!

伊藤博文忽然想起了中土历代文人墨客咏赞樱花的诗来。

汤朝李上隐有诗曾曰:“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水巷垂杨岸”,源朝诗人郭冀说:“柳色青堪把,樱花雪未干”,到了珉朝,于若瀛的诗“三月雨声细,樱花疑杏花”的佳句,更生动的描写了樱花的美貌。可惜的是,这樱花虽美,却依有美中不足,若是寻求完美主义,而去求疵的话,这疵亦有三点:一是树龄短,樱花树的寿命只有20至30年左右,正是花季盛年,却提前谢幕。岂不是天妒红颜,太美的东西也有红颜薄命之曰?“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的道理,也许真是应于此吧?二是花期较短。传统的樱花花期不过一周,樱花绽放时,最怕风吹雨打,不比室花,一旦肇此厄运,则是一树飘零,令人惋惜。三是花味不香。樱花绽放时,花形似桃、似李、似杏、似梅,也许这正是她的独妙之处吧?虽说独少芬芳,但那花儿的形态,那花朵的颜色,早已羞煞旁人,一个人独领群芳,巴不得这春天的景色唯她独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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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请罪表

这樱花如此的烂漫,古往今来,此时的美景最最诱人的,如若不是,杜甫的“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佳句里,是否也依托了这樱花的烂漫呢?

在这浪漫的季节里,伊藤博文本该领略未来的希望,但此时的他,心头却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沉重。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西乡隆盛写给明治天皇的那份“请罪”的表章!

在这份表章中,西乡隆盛首先倒了一番苦水,称自己归隐后专心办学,不意却遭到奸人忌恨,屡遭行刺,“幸赖皇天佑护”,未遭毒手,而在得知行刺者皆为东京警视厅派出的警察时,“骇异莫名”,“不胜惶恐”之后,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遂上表请罪”,称如自己犯法有罪,“当请陛下诏告天下,明正小臣之罪,以国法处置”,则自己“虽死无恨”,不必浪费国家宝贵的警察力量,若自己没有犯法,并无罪过,则请天皇“严惩肇事及幕后主使之人,以安臣下之心”。

西乡隆盛的这份《请罪表》一经公布之后,立kè

便在日本朝野上下引发了轩然大波。

伊藤博文知dào

,今天明治天皇突然召见自己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征求自己的意见!

伊藤博文深深的明白,以明治天皇对自己的绝对信任,如何处置,就决定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伊藤阁下,请随我觐见天皇陛下。”天御侍武官(宫廷侍卫)的声音传来,惊醒了陷入沉思之中的伊藤博文。

伊藤博文跟着侍武官来到了大殿之中,此时明治天皇正端座于大殿正中的幕帐之中,一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完全看不出面目来。

看到伊藤博文前来,明治天皇冲侍武官点了点头,侍武官躬身行礼退出,大殿之中,只剩下了天皇和伊藤博文两人。

明治天皇从宝座上起身,走出了幕帐,来到了伊藤博文的面前,他打量了一下一身西式燕尾服垂首而立的伊藤博文,眼中竟然现出了热切之色,好似儿子见到父亲一般。

伊藤博文虽然没有抬头,但他仍然能够感觉到,明治天皇望向自己的热切目光。

伊藤博文向明治天皇行觐见礼,明治天皇这才回过神来,他抬了抬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爱卿平身。”

伊藤博文礼毕,静静地等待着天皇的垂询。

“今日朕召爱卿前来,就是想和爱卿随便聊聊,爱卿不必拘礼。”明治天皇和颜悦色的说道。

伊藤博文抬起头来,看着明治天皇,和一身西装革履的他不同,明治天皇今天并没有穿他平日接见臣子时经常穿的军礼服,而是穿了一件较为休闲的和服,腿上是一条灯笼裤。他的身材本就矮小,又穿上这样一套有些宽大的衣服,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活象一具玩偶商店里的人偶。

“今年的樱花开得晚,凋谢得却有些早了。”明治天皇望了望窗外,此时一阵劲风刮过,大量的樱花花瓣纷纷飘落,好似雪花漫天飞舞一般,远远望去,给人一种严冬提前到来的错觉。

“不知日本的国运,会不会也如同今日这樱花一般,在刚刚绽放之际,因意wài

而至的狂风摧残,凋谢飘零。”明治天皇叹息了一声。

“陛下说笑了,帝国的各项事业已然走入正轨,国运正蒸蒸日上,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伊藤博文感觉到了明治天皇内心深深的忧虑,立kè

安慰他道。

“伊藤卿,西乡卿上的表章,你已经看过了,朕想知dào

,你对此是怎样的看法。”明治天皇直截了当的问道。

“臣一直是反对搞这种政治暗杀的,陛下应该清楚。”伊藤博文坦言道,“诚如大久保阁下所言,‘兴一善不如除一恶’,如此手法,确实可以达到最快清除政敌的目的,但却易使天下之士胆寒,长此以往,民心必失。”

“伊藤卿说的是,朕也以为,大久保卿这一次做的,有些过了。”明治天皇叹息了一声,又问道,“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伊藤卿认为,当如何善后才好?”

“臣以为,陛下当下诏安抚西乡君,并向西乡君示意要严厉追查幕后主使之人,以安萨摩及天下士族之心。”伊藤博文叹道,“至于是否真的追究,陛下当量力而行。”

“这么说,伊藤卿也认定,大久保卿是幕后主使之人了。”明治天皇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眉头了跟着皱了起来,两撇黑色的小胡子一动一动,显得很是可笑。

“大久保卿,你可知你如此胆大妄为,给朕,给国家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么?”

明治天皇说着转身,来到了自己的御座前,打开一个文件盒,将里面的一张画取了出来。

他仔细的看着这幅画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将手中的画向伊藤博文扬了扬。

“伊藤卿对这个人怎么看?”

伊藤博文快步上前,从天皇的手中接过画看了起来。

画上是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乾国官员,他眉清目秀,仪表俊伟,正襟端座在一张椅子上,目光望向前方。虽然这是一张从西方报纸临摹下来的铜版画,但却画得十分生动传神。

伊藤博文一眼便认出来了,这幅铜版画上画的是谁。

林义哲!

“这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乾国官员,也曾是帝国最大的阻碍和最危险的敌人。”伊藤博文将画像还给明治天皇,说道,“臣一直认为,只要这个人还在福建,帝国就不应当向台湾发动进攻。可惜……”

伊藤博文再次叹息了一声,缩下了后面的话。

“朕也小看了这个人,征台之役失败,朕和大久保卿也有责任,不能全责怪前线将士。”明治天皇看着伊藤博文说道,“伊藤卿当初的反对,是有道理的,可惜朕未能听从伊藤卿的话。”

听到明治天皇的这句话,伊藤博文的心一阵紧缩。

明治天皇的这番话表明,他已经对大久保利通的行为产生了厌恶!

“伊藤卿,朕听说林义哲是乾国名臣林绍穆的孙子。是这样么?”明治天皇突然又将话题转到了林义哲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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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东瀛英主

“是的,陛下。”伊藤博文答道。

“此人还有兄弟吗?”明治天皇又问道。

“据臣所知,此人有一位兄长,但因政见不合,早就断了联系,这一次他的葬礼上,也未见其兄长前来。”伊藤博文回答道。

“伊藤卿,这个人会不会还有一个双生兄弟呢?”明治天皇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

伊藤博文听到明治天皇的这一句问话,猛然想起上一次在大久保利通那里看到的林逸青画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难道……

“臣在大久保君处听说过这样的传闻,大久保君委托柳原君在乾国暗中查访,现在还没有得到消息。”伊藤博文说道。

“这么说,大久保卿已经知dào

这个人了,但却没有采取行动,真是奇怪。”明治天皇有些不满地说着,从文件盒当中取出了一张剪报,递给了伊藤博文。

“这是权典侍(即柳原爱子,柳原前光的妹妹)从外国报纸上剪下来的,朕命人做了翻译,伊藤卿看看吧。”明治天皇不动声色的说道。

伊藤博文接过剪报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皱了起来。

这场简报上刊载了一幅大尺寸的铜版画,内容是一位乾国官员在举行订婚典礼的宴会,铜版画下面是三张较小的两男一女的半身像。

铜版画的标识文字已经给翻译了过来,标注的内容是:“乾国驻日本公使何儒章先生为自己的妹妹何韵晴小姐举行的订婚典礼”。三张人物像下面,分别是“乾国驻日本公使何儒章先生”、“鹿儿岛海兵学校教官林逸青先生”及“何儒章的妹妹何韵晴小姐”。

伊藤博文又看了看铜版画和画像下边的文字说明,说明的内容是何儒章在鹿儿岛的乾国领事馆举行了盛大的酒会,为自己的妹妹何韵晴举行订婚典礼,新郎也是乾国人,名叫林逸青,现在鹿儿岛海兵学校任教。二人相识是何小姐在鹿儿岛不幸染病垂危,林氏精通医术,将其治愈,二人因此得生情愫,何儒章遂许妹嫁林为妻,等等等等,个中不乏对林氏的才能和何小姐的美貌的夸大溢美之词。

虽然是一份内容简单的剪报,但此时伊藤博文看过之后,不知怎么,心中的不安感觉却越来越重。

“伊藤卿难道不觉得,这位林逸青先生,和已经故去的林义哲先生,长得实在是太相像了吗?”看到伊藤博文久久不语,明治天皇在一旁说道,“而且,此人现在鹿儿岛任教,是一个文武全才。”

“陛下说的是,这个人……真和很像林义哲。”伊藤博文的嗓音不由自主的竟然有些沙哑。

“能被西乡卿看中的人,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明治天皇接着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这个人很可能是林义哲的兄弟,也是他留在乾国之外的一颗棋子?”伊藤博文抬头看着天皇,有些迟疑的问道。

实jì

上,这也是他刚才看完这张剪报的内容后心中猛然生出的真实想法。

明治天皇点了点头,显然他和伊藤博文的想法是一致的。

“伊藤卿,你以前说过,柳原君曾经被林义哲愚弄过,所以柳原君的才能虽高,但却是比不上林义哲的。”明治天皇说道,“朕现在非常怀疑,这个人直到死后,还在愚弄我们。”

听了天皇的这最后一句话,伊藤博文的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

“朕认为,大久保卿应该对这个人给予更多的关注,而不是去派杀手行刺西乡卿,惹出如此大的麻烦!”明治天皇的声音再次转趋严厉,“现在天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朕身上,如果当真追究起幕后主使者的责任,让天下人知晓朕的内务卿要刺杀朕的大将军,zf的威信何在?朕的体面何在?日本岂不是要成为天下的笑柄?”

说到这里,明治天皇明显的激动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青筋条条暴起,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看到明治天皇的样子,伊藤博文大惊失色,急忙上前一步,抢在侍武官之前扶住了他。

看着伊藤博文眼中的关切担忧之色,如同慈父望着儿子,天皇心中暖流涌动,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陛下息怒,大久保阁下在如何对待西乡君的问题上犯了大错,臣一直是坚决反对这样的暗杀行动的,但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善后!刚才臣说的,只是臣一个人的意见,现在陛下还应该多多听取众臣的意见才是。”伊藤博文觉察出了明治天皇心中也和自己一样纠结,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恭敬的说道,“陛下您正在带领帝国前进,万万不可偏听偏信,只听从一两个人的意见而做出决断。”

“朕明白了。谢谢,伊藤卿。”明治天皇看着唯唯而立的伊藤博文,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他明白,伊藤博文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意。

而他刚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则是担心自己过于依赖于他,而丧失一个伟大的帝王应有的判断力!

只有最关心自己、爱hù

自己的人,才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听到天皇最后这一句真情流露的话,伊藤博文的心里也是阵阵暖流涌动。

“伊藤卿回去休息吧!朕将要召开御前会议,听取众臣的意见,伊藤卿届时务必请来参加。”天皇放缓了语气,温和地说道。

“陛下保重圣体,多多休息吧!臣告退。”伊藤博文道。

明治天皇微微颔首,伊藤博文鞠躬告退而去。

明治天皇目送着伊藤博文的背影消失,默默的转身,取过林逸青和林义哲的画像,对比着看了起来。

“权典侍说你们应该是双生的兄弟,你们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你为西乡卿效力,究竟意欲何为?”

“大久保卿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固然有失当之处,可西乡卿怎么会利用得这么好?这完全不象西乡卿所做的事啊!这当中,会不会有你的问题?”

“如果真是你的话,连大久保卿都被你算计了,那么你的可怕,也不比林义哲差多少了……”

明治天皇自言自语的说着,将画像和剪报重新放进了文件盒中,猛地用手合上了盖子。

明治天皇抬头望向窗外的樱花,一双眸子闪过灼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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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桀骜大久保

第二日,御前会议。

皇宫大殿之中,右侧站着以大久保利通和大隈重信、伊藤博文为首的zf的高层官员。另外一侧是军方的代表,为首的便是陆军卿、近卫都督、陆军省参谋局长和参议的山县有朋。

“天皇陛下到!”侍武官高声喊道。

听到喊声,立于两侧的日本军政要员们一齐鞠起躬来。

明治天皇没有去看众臣,而是径直的走到他的宝座前,坐了下来。

今天的明治天皇,穿着一套黑色的军礼服,胸前佩带了一枚大大的勋章,可能是军服给了他不一般的威严感,是以他今天显得比平日要神气得多。

明治天皇坐下后,抬了抬手:“众卿平身。”

众臣结束了弯腰鞠躬状态,各自进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侍武官刚要宣bù

御前会议开始,却不料明治天皇自己先开腔了。

“对于西乡卿所上之表章,请诸位爱卿畅所欲言。”

让明治天皇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头一句话,便冷了场。

没有人应声发表自己的意见。

过了许久,明治天皇见仍然没有人说话,便又说道:“众卿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才好?”

听了天皇语气有些严厉的发问,山县有朋看了对面的大隈重信一眼,大隈重信皱着眉头低下头,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山县有朋又看了看大久保利通,此时的大久保利通倒是没有低着头,而是转过头,眼神盯着窗外的樱树,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大殿之中一时间陷入到了死寂之中,只有人们的呼吸声在低低的回荡。

看到大久保利勇竟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明治天皇心中极为恼怒,但他却强忍住了没有发怒。

对于一向铁腕的大久保利通,明治天皇的心里,一直存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感,哪怕是平时他在和大久保利通交谈时,绝对不会象和伊藤博文那样的闲适和从容。

大久保利通出生在萨摩藩鹿儿岛下家治屋町的一个“城下士”武士家庭,他少年得志,17岁时便被任命为藩记录所的助理。但在他19岁那年,萨摩藩因藩主继位人选问题发生“由罗骚乱”,其父大久保利世支持的开明的岛津齐彬一派失势。但大久保利通并未就此消沉,对国家命运和政治的共同关心,逐渐把他和同乡西乡隆盛、吉井友实、伊地知正治等人聚集在一起。当时的日本已得知乾国在对英战争中失败的消息,如何使日本免蹈乾国的覆辙成了每个关心国家命运的日本人必须思考的问题。大久保利通等40余人结成的政治团体“精忠组”,经常聚会讨论天下大事,以期有朝一日在藩内东山再起。

机会终于来了。岛津齐彬在幕府老中阿部正弘的支持下,终于当上藩主,大久保利通官复原职,时值佩里叩关要求日本开国的前夜。岛津齐彬在藩内施行开明政治,而佩里叩关造成的幕府危机又增大了各藩的发言权,身为雄藩藩主的岛津齐彬自然不甘寂寞,经常活跃在中央政局的前台。大久保利通积极协助岛津齐彬,才华日益显露,官职也由藩记录所书记,升为步兵监督,政治经验日渐丰富。

然而好景不长,保守的井伊直弼代替病死的阿部正弘成为幕府大老之后,兴起“安政大狱”,许多爱国志士惨遭屠杀。岛津齐彬恰在此时病死,井伊任命岛津齐彬之弟岛津久光之子岛津忠义为萨摩藩主,保守派开始在藩内抬头。大久保利通决心在真zhèng

的实权人物岛津久光身上下功夫,以图扭转不利局面。他发xiàn

岛津久光爱下围棋,便苦练棋艺,以便交流。听说岛津久光想看《古史传》,他便设法弄到多达28册的《古史传》分册借给岛津久光,并乘机在书中夹带纸条以让岛津久光明白自己对形势的见解。功夫不负苦心人,岛津久光终于逐渐疏远保守派,开始重用大久保利通,“精忠组”也获得了合法地位。

萨摩藩和幕府都在策划让幕府和朝廷合zuò

以对付外来危机的“公武合体”运动,岛津久光同大久保利通一起率藩兵一千人进京,向朝廷施加压力。这样的军事行动在德川幕府时代可以说尚属首次。

就在大久保利通积极推进公武合体运动之时,早年的“精忠组”同志有马新七等人因早已投入更加激进的尊王攘夷运动,正在策划乘岛津久光进京之际袭击佐幕派公卿。大久保利通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在派人劝说无效后,断然派兵杀死有马新七等人,是为“寺田屋事件”。此事件造成公武合体派和尊王攘夷派的完全分裂,并加速了公武合体运动的进程。朝廷颁布敕命,基本满足了岛津久光的要求并宣bù

要改革幕政。作为公武合体运动结晶的雄藩会议筹备就绪,设置了德川庆喜、岛津久光等六人组成的“参与会议”,在天皇主持下讨论国策。然而,因各雄藩各怀私心,政见不同,德川庆喜则梦想幕府重新独揽大权,不到三个月,“参与会议”便因六参与的相继辞职而烟消云散。公武合体运动遭受重大挫折。

而尊王攘夷运动在一度沉寂之后,重新高涨起来。另一雄藩长州的藩政权回到尊王攘夷派木户孝允、高杉晋作等人手中,长州开始实行倒幕割据政策。幕府策划第二次征讨长州。本来萨摩曾在禁门之变、第一次征讨长州的战争中多次与长州兵戎相见,这时却因长州通过萨摩购买英国武器而逐渐与之接近。

大久保利通早年即有“一国割据”思想,此时看到它以另一种形式在长州实现,便逐渐转变为倒幕派。

庆应二年二月,萨长两藩在坂本龙马、中冈慎太郎的斡旋下,结成了倒幕同盟,萨摩藩与德川庆喜的友好关系从此中断。为确保倒幕成功,大久保利通与朝廷公卿岩仓具视合zuò

,利用天皇权威,于庆应四年一月三日成功发动宫廷政变。朝廷发布的“王政复古大号令”,废除了朝廷的摄政、关白制度与幕府的征夷大将军。随后朝廷的军队击败进至京都郊外的幕府军队,在此后的戊辰战争中消灭了幕府。大久保利通则担任参谋后又任总裁局顾问处理内务,协助西乡隆盛指挥作战,从而建立并巩固了明治新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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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善后会议

以天皇为首的朝廷在倒幕过程中的重yào

作用,给大久保利通以很深的印象。他坚信为了日后能够领导国家,天皇必须首先“一新”朝廷之旧弊,为此就必须使天皇与象征旧弊的京都割断联系,创造适应新时代的天皇性格。明治zf成立后的迁都、改元等都反映了他这种思想。

明治zf在彻底消灭幕府势力后,大久保利通先担任新zf的参议,又任大藏卿。岩仓具视使团出访欧美,大久保利通亦随行。在巡访中,普鲁士的“铁血宰相”俾斯麦给大久保利通以最深印象,他认为日本想富强只有象俾斯麦一般行事。

正当大久保利通在欧美访问的时候,国内以西乡隆盛为首的留守zf主张侵略朝鲜,以转移士族对zf的不满。大久保利通得到这个消息立即回国,对于“征韩”问题,大久保利通绝不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他只是感到日本尚不具备外征的条件,当务之急是抓紧学习西方,大力推行“殖产兴业”政策,加速日本资本主义工业化的步伐。于是大久保利通和岩仓具视结合起来,施展政治手腕,击败以西乡隆盛为首的征韩派,把他们赶出中央。这场政治斗争,史称“明治六年十月政变”。从此以后,以三条实美为太政大臣、岩仓具视为右大臣、大久保利通为内务卿的专制政治体制成立了。

明治六年内务省正式成立,大久保利通以参议兼任内务省内务卿。他把劝业、警保、户籍、驿递(即邮政)、土木、地理六个部门和测量司的大权都集中到自己手里。大久保利通所管辖的范围涉及到“殖产兴业”的各个方面。他在担任内务卿期间,创建了明治zf的行政组织,即包括外务、内务、大藏、陆军、海军、文部、教部、工部、司法、宫内十个省的中央官僚机构。于是以大久保利通领导的内务省为中心,同大隈重信控zhì

的大藏省、伊藤博文的工部省在日本形成了推行殖产兴业政策的三位一体的领导体制。

大久保利通执掌大权时,走上了专制统治的道路。他毫不留情地镇压所有的反抗活动。对版籍奉还、废藩置县一直心怀不满的原来大久保利通的旧主人、萨摩藩主岛津久光上书天皇,提出14条建议,反对各项改革,并要求撤掉大久保利通的职务。当然大久保利通等改革派不能接受,对保守派进行反击,岛津久光被迫引退。当岛津等旧藩势力在内部进行反zf活动的时候,对明治维新各项资产阶级改革强烈不满的反对派士族公开发动了反zf的武装叛乱。最先发动的是明治七年二月由江藤新平和岛义勇领导的“佐贺之乱”。结果被大久保利通严厉的镇压了下去。

大久保利通有着和俾斯麦差不多的冷血性格和铁腕手段,因政见不同他可以将早年的政治伙伴有马新七置于死地。而当岛津久光这个大恩人不能跟上时代时,也被他一脚踢开。是以明治天皇虽然赞赏他的才能,却并不喜欢他,因而也谈不上对他的绝对信任了。

相比于大久保利通,明治天皇更加喜欢生性耿直的“武士楷模”西乡隆盛。在明治天皇看来,信奉“无事不可对人言”的西乡隆盛,要远比爱玩弄阴谋诡计的大久保利通可爱得多。

而这一次大久保利通指使川路利良派出“东京狮子”前往鹿儿岛刺杀西乡隆盛的举动,在明治天皇看来,本就是不当之举。因为到现在为止,虽然种种迹象表明,鹿儿岛的武士们在做着叛乱的准bèi

,但并没有证据指明西乡隆盛参与其中,在没有证据和西乡隆盛没有触犯任何国法的情况下,便贸然对他进行刺杀,不但是失义之举,而且违背了最后的底线。

曾经lì

经“丧父之痛”的明治天皇,对政治暗杀存有本能的反感,也对此极为警惕。

当年父亲孝明天皇不就是因为和德川庆喜将军私交甚好、提倡“公武合体”的理念,而被维新派当中的激进者暗杀的么?

孝明天皇因为和维新派理念不合而遭到暗杀,那么他明治天皇——孝明天皇的亲生儿子,如果在治国理念上再有偏差,是不是他们也会果duàn

的暗杀掉他呢?

今天大久保利通可以用这样的手法对付西乡隆盛,那么明天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法来对付自己呢?

看到大久保利通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明治天皇心中怒火渐燃,他定了定神,沉声道:“川路卿,西乡卿在表章中说,刺客来自于东京警视厅,是这样吗?”

听到天皇语意不善,警察总长川路利良的脸一下子变得紫涨起来。

“陛下,这一次牺牲的,都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义烈之士!”川路利良大声的说道,“他们冒死潜入鹿儿岛,将宝贵的情报送回来,然而却被可恶的贼徒们捕捉杀害,西乡吉之助的表章,完全是对他们的污辱!还请陛下明查……”

“朕现在想知dào

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刺杀西乡卿?是谁给他们下的命令?”川路利良的话没等说完,便被明治天皇的一声怒喝给打断了,“川路卿,你告sù

朕,是你派他们去鹿儿岛刺杀西乡卿的么?”

“陛下!他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陛下!为了日本!”川路利良急切的说道。

“川路卿,回答朕的问题!是不是你派出去的?”明治天皇紧盯着川路利良,厉声问道。

川路利良一下子失去了刚才的气势,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天皇那双冒火的眼睛。

“不是!陛下!”犹豫了好一会儿,川路利良才回答道,“臣只是派他们进入鹿儿岛监视西乡吉之助,并未给他们刺杀的命令。之所以出现这种事,应该是他们激于义愤,自发采取的行动……”

听到川路利良将责任全推给了那些已经死去的“东京狮子”,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山县有朋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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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县武夫

“激于义愤自发采取的行动?”明治天皇闻言大怒,“川路卿,你身为警察总长,就是这么管束你的部下的么?事后还为他们的行为进行这样的辩护,你难道不知dào

,这些家伙的蠢行给朕、给日本带来了什么吗?”

天皇的一番训斥立时令川路利良面红耳赤,头垂得更低了。

对于“东京狮子”们的行为被西乡隆盛以表章的方式公诸于天下的后果,川路利良心里知dào

得十分清楚。他一方面恼怒于中原尚雄等人行事不秘被捉,一方面痛恨西乡隆盛这一手以退为进的高明老辣。

“大久保卿,关于此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天皇没有再去训斥川路利良,而是转向大久保利通问道。

见到天皇发问,众大臣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大久保利通的身上。

大久保利通转过头,看着天皇,平静的说道:“陛下,刚才川路总长已经说明,刺客乃是自发行为,或于西乡吉之助有私仇亦未可知,zf没有发出这样的命令,此事和zf无关,亦和陛下无关。”

“大久保卿,你是不是觉得,将责任推给那些刺客,就没事了?”明治天皇听大久保利通说得轻松,怒意更盛,竟然缓缓的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西乡卿上的表章,不需yào

你来做回复?”明治天皇怒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将责任推给了刺客,便可令天下信服?”

大久保利通垂下了头,山县有朋注意到他的双拳开始握紧,显然内心既愤nù

又恐惧,不由得暗暗好笑。

现在山县有朋虽然和大久保利通是同盟,在很多事情上步调都保持一致,共同进退,但对于大久保利通的为人,山县有朋是很鄙视的。

大久保利通能对昔年并肩战斗的好友西乡隆盛下如此毒手,凡是和他合zuò

的人,又有哪一个不小心提防呢?

但是此时山县有朋知dào

,现在他非常需yào

大久保利通,绝不能让西乡隆盛的这一次反击得手!

“陛下,天下信服与否,当看事实。”大久保利通定了定神,说道,“西乡吉之助在鹿儿岛明为隐退,实为招兵买马,积蓄力量,此次上表请罪,明为申冤,实为指责zf,以此污损zf声誉。陛下对此,不可不查。”

听到大久保利通的辩解之词,大隈重信禁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起来。

“大久保卿,朕问你,若不是有刺客行刺事,便不会有西乡卿这道表章,是不是?”尽管大久保利通的辩白说得极其巧妙,但明治天皇显然并不那么好糊弄,他踱到了大久保利通的面前,直视着大久保的脸,沉声问道,“刺客行刺在前,西乡卿申冤在后,若非刺客之蠢行,怎会有这表章?现在天下士族都在看着朕,你欲要朕如何回复西乡卿?难道你想要让天下尽反不成?”

“天下人未必尽反,但臣敢以性命担保,他日西乡吉之助必反!”大久保利通仍然不动声色的说道,“陛下千万不可中了他的奸计!”

“依朕看,大久保卿如此作为,只怕西乡卿明日便会反了!”明治天皇冷笑了一声。

听到天皇发出的这阴冷的笑声,大久保利通竟然打了一个寒噤。

大久保利通抬起头来,刚好kàn

到明治天皇转过身,向自己的御座走去。

看着天皇瘦小的背影,大久保利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额头禁不住渗出了汗水。

这个原本懦弱的年轻人,现在真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此时此刻,就在大久保利通心惊胆战之际,伊藤博文望向明治天皇的目光,却充满了欣慰。

“若西乡敢反,臣愿亲率陆军讨伐,取其首级来献。”山县有朋突然说道。

山县有朋的话有如石破天惊,他的话一出口,大殿里立时又恢复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据陆军的秘密调查,萨摩士族军的装备很差,缺乏足够的训liàn

,而且士兵的纪律也非常败坏,和誓死效忠天皇陛下的、用新式枪炮武装起来的忠勇将士相比,这些败类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

听到山县有朋吹嘘起由他缔造的日本新式军队的战斗力来,木户孝允、大隈重信、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山县有朋生于长州荻城下川岛庄,他家属平民阶层,其父是一名比步卒地位还低的仓库协理员。曾有传说,山县有朋小时候,有一次在大雨中和一个地位高的上士相向而行,不慎把泥水溅到上士和服的裙裾上,结果被强迫趴在泥泞中道歉。低贱的出身导致了山县有朋产生打倒德川时代身份制度的念头,山县有朋20岁时进入松下村塾,25岁时成为奇兵队军监,率领军队参加了讨幕战争。日本开始实行明治维新后,时任兵部大辅的大村益次郎想建立新式军队,遭到士族反对,明治二年遇袭负重伤身亡。他的后任前原一诚当了不到一年兵部大辅就辞职了。山县于明治四年担任兵部大辅(明治五年官司制改革,改称陆军大辅)。之后他一路飞黄腾达,晋升为陆军中将、近卫都督,成为缔造日本新式陆军的关键人物。

明治五年发生了怀疑陆军省御用商人山城屋从山县有朋处接受陆军省公费违法融资事件,山城屋自杀,山县被迫辞职。但两个月之后山县便复官为陆军卿,这是因为当时的萨长藩阀zf认为如果没有山县有朋,日本创建新式陆军的脚步就会放缓。zf首先确立了前所未有的征兵制度。根据山县有朋在奇兵队的经验和考察欧洲各国征兵制的基础上,日本zf于明治五年颁布征兵诏书。诏书及同时颁布的太政官告谕批判旧武士阶层“抗颜坐食”,指出打破武士身份特权将实现上下平等,人权齐一,这样才是“兵农合一”的基础。这种观点代表了出身于下级武士的维新功臣们的共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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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帮倒忙

山县有朋有一个特别雅致特优美的名号叫“含雪”,但他从小到大干得那些事儿和“雅致优美”没一点关系。他自幼习武,什么剑术、柔道、枪法,都挺拿手。年轻时山县有朋英勇地参加了讨伐幕府的战争,为明治zf立了大功。日本历史上最大的“全新改版”——明治维新开始后,山县有朋被明治zf派到欧美各国考察军事,这一考察可不得了,山县有朋受刺激了,原来西方的军事力量是如此强dà

如此发达,而他们的“东洋军”和“西洋军”一比,简直就是一支原始人部队。回国后山县有朋逐渐掌握了明治zf的军队大权,开始把自己全部的精力和才能都用在了改革军制上,他要把日本军队也打造成欧美国家那样的强兵劲旅。

山县仔细琢磨了一下他在欧美各国看到的军事制度,认为日本陆军应该向诞生过陆战第一牛人拿破仑的法国学习,日本海军应该向诞生过海战第一牛人纳尔逊的英国学习,后来他又觉得战略天才毛奇领导下的普鲁士陆军更牛,连不可一世的法国也差点被普鲁士打翻了,于是他干脆把日本陆军军制改成德国式的。

当时日本的士兵多是职业武士组成的藩兵,这帮家伙没见过啥世面,思想观念相当落后,还自以为是,小时候受过刺激的山县有朋早就想废掉他们了。在山县有朋的主张下,明治zf搞了个《征兵令》,在全国老百姓中征兵,士兵终于不再像原来那样只能由武士来当了。近代兵制一实施,日军的实力马上壮大起来。为了让新建的军队“老实听话”,山县有朋又搞了诸如《军人“读法”七条》、《军人训诫》、《军人敕谕》之类的东西,规定士兵们最最重yào

的就是效忠天皇,为天皇而战是最大荣誉,为天皇而死是最大幸福。山县一天到晚鼓足了劲给日本士兵灌输武士道精神,就这样,在他的领导下,日本军队成了天皇的军刀,为了“天皇”,他们干什么都行。

山县有朋对军制改革如此的痴迷而且投入,对侵略扩张也是情有独钟竭尽所能。他在当上了陆军卿后就一直叫嚣“伸张国势”是最要紧的事,也就是日本得抓紧时间搞侵略才行。是以在“征苔”之议提出后,山县有朋予以了大力的支持。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日军会在苔湾遭到惨重的失败。

征苔之役失败后,山县有朋也受到了来自于各方的责难,加上以前的山城屋事件,搞得他差点辞职回家吃老米,但明治天皇对战争失败的原因非常清楚,他对日本陆军在山县有朋的改革下所发生的变化还是心中有数的,因而和大久保利通一道力保山县有朋,这才让他在陆军卿的位置上重新坐稳。

“萨摩的军队,都是些守旧的武士,他们的战法还处在战国时代!其战力不足挂齿!只需3000帝国陆军,便可一鼓荡平!”山县有朋注意到木户孝允伊藤博文等人的脸色阴沉下来,索性继xù

狠狠的贬低起敌手来,以达到夸耀自己对日本陆军进行改革的成果的目的。

“山县君,你当初说过,只需8000帝国陆军前往苔湾,便可征服番民,驱逐乾军,将苔湾收入帝国版图,可最后的结果又如何呢?”木户孝允冷冷的声音响起。

听到木户孝允的话,山县有朋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明治维新三杰”之一的木户孝允也曾是“征韩论”的倡导者之一(明治二年一月,木户孝允在明治zf伊始便向zf副总裁、大纳言岩仓具视建议,将朝鲜首先作为兴师问罪的大方向,从而“确定远大之海外目标”),但到欧美研究考察西洋各国政制之后,从中大开了眼界,在明治六年便转而反对征韩,主张“内治”优先。

木户孝允自幕末以来的宿愿是“开国”(改革开放)、“破约攘夷”(也就是撤销不平等条约并缔结对等条约),为此目的,他作为岩仓使节团的全权副使之一,在出访期间努力进行条约修正的预备交涉并视察欧美。不单是欧美进步的文化和军事,木户孝允亦洞察到民主主义的不完全性与危险性而归,至今为止,木户孝允的政治立场由开明急进派转变为渐进派,毕竟,欧美与日本彼此间的文化差异实在过多。再者,木户孝允痛切感到将“征韩论”撤回与“内治优先”的必要性,积极倡诉宪法制定与二院制议会的设置,并致力于国民教育与天皇教育的充实。木户孝允现在亲自担任文部卿,就是要为为充实国民教育而尽lì



而现在,他眼中的“山县武夫”,竟然发出了内战的叫嚣,很可能毁掉日本和平发展的前途,这怎么能不令他忧心如焚呢!

“帝国陆军在苔湾征伐的失利,原因有很多!并非全是陆军的责任!”山县有朋想起上一次御前会议他和木户孝允大吵的情形,心中痛恨,但他却不敢象上一次那样的出言不逊。

虽然木户孝允现在是文部卿,但在日本zf当中仍然具有极大的影响力,是以他的话极有份量,连大久保利通有时也要听从他的意见,天皇对木户孝允更是极为尊重,上一次的亏,他已经吃得够够的了。

“山县君不知彼不知己,轻率言战,故有苔湾之失。3000多精锐将士命丧异域,山县君难道嫌教xùn

还不够么?”伊藤博文听到山县有朋的话,心中恼怒,也禁不住在一旁说道。

“帝国陆军之所以战败,是海军作战不力,使后援断绝的关系!”山县有朋怒瞪着伊藤博文,大声说道,“如果不是海军战力太差,帝国陆军完全可以占领整个苔湾!”

听到山县有朋竟然大言不惭的将征伐苔湾失败的责任推给了海军,伊藤博文不由得心头火起:“山县君,你说这样的话,能对得起死难的帝国海军将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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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木户孝允

“海军的表现,是帝国的耻辱!”山县有朋恶狠狠的说道,“不为国尽忠,竟然向敌人投降,把宝贵的铁甲舰送给敌人,帝国军队的脸都被海军丢尽了!”

“海军是在打完最后一颗炮弹后,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才投降的!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伊藤博文冷笑道,“山县君既然瞧不起海军的投降,那么请问,在苔湾的陆军,又是怎么回到日本的?难道是他们自己游回来的不成?”

伊藤博文的话戳中了山县有朋的痛处,山县有朋额头青筋条条暴起,眼白几乎瞪出了眼眶,但一时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正如伊藤博文所言,在“东海海战”中,日本海军确实是在打光最后一颗炮弹后,向乾国海军投降的,包括“龙骧”号铁甲舰、“筑波”号、“富士山”号大型炮舰在内的日本海军舰艇都被乾国船政水师俘虏,之所以会出现炮弹不足的情况,是因为愚蠢的日本海军司令桦山资纪下令炮轰厦门等乾国重yào

港口城市消耗了大量炮弹的关系。

事实上,正是由于日本海军的英勇作战,弹尽而降,结果赢得了乾国海军的尊敬,为了表达敬意和两国和好起见,乾国方面还将“富士山”号大型炮舰解除武装后交还日本,用来运送被俘的日本海陆军官兵回国。

相比之下,日本陆军投降的情形就和海军大不一样了,不但人数远远超过了海军,而且很多人都是为了保命或有口饭吃而投降,最后遣返的时候,这些人还需yào

海军派人派船把他们装运回国,而回国之后好多人便退出了日本陆军,并且成为了坚定的反战者,给日本社会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看到山县有朋吃瘪,大久保利通心里暗暗好笑,他当然知dào

山县有朋如此说话的本意是为了帮自己反对安抚西乡,但没想到不但没起什么作用,反而把他自己也陷了进去。他正琢磨着说点什么给山县有朋解围,却不料明治天皇问道:“伊藤卿,你觉得,朕当如何应对西乡卿的表章?”

“陛下,臣以为,刺客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行刺陛下的肱股之臣,都是极大的罪恶,必须要依国法严惩。”伊藤博文说道,“陛下可诏告天下,宣bù

刺客为违法之贼徒,追究幕后主使者,一同加以严惩,并赐书抚慰西乡君,安天下士族之心。”

听到伊藤博文的建议,大久保利通和川路利良全都变了脸色。

“陛下!万万不可!臣派往鹿儿岛的警察,都是忠于陛下的死士!绝不能宣bù

他们为贼徒!”川路利良嘶声大叫起来。

“如果照伊藤君所言处置此事的话,将助长鹿儿岛守旧士族的气焰。”大久保利通也阴着脸沉声说道,“鹿儿岛本就一直对zf甚是轻视,不服从zf号令,俨然为独立王国,如此处置,让此辈气焰更盛,别地士族效法的话,必然天下大乱!”

“可如果不按伊藤君的建议处理的话,也许几天之内,鹿儿岛便会扯起反旗!zf对西乡卿遇刺竟然不闻不问,简直就是向天下士族说明,zf是他们的敌人!可以说是zf逼着士族造反!”木户孝允紧盯着大久保利通,厉声道,“你大久保君想过没有?一旦鹿儿岛反叛,zf可有应对之策?zf现有之海陆军力,能够击破叛军吗?”

面对木户孝允的厉声质问,大久保利通和川路利良全都闭上了嘴巴。

他们心里当然清楚,现在zf并没有做好准bèi

。由于日本海陆军在征伐苔湾的战役中遭到乾军反击,不但严重受挫,而且实力损耗极其严重,一旦鹿儿岛真的发生反叛,现在的日本zf的确难以应对。

木户孝允转身,瞪着想要说话的山县有朋:“山县君,你说以8000兵力便可破敌,你可敢立下军令状,若不能破敌,便即行剖腹谢罪?”

“我当然敢立军令状!”山县有朋被木户孝允刺激得不轻,一时昏了头,竟然答yīng

了起来。

“哼!你山县君一介莽夫,一死值得几何?只怕你届时剖腹,也难赎扰乱天下之罪!”木户孝允怒斥道。

木户孝允这一句话说得实在是够狠,山县有朋尽管心中怒极,但却不敢回口。

“扰乱天下”这个罪名,的确是他所无法承shòu的。

看到大久保利通、川路利良、山县有朋等人全都不说话了,明治天皇转向木户孝允道:“木户卿,你认为,如若朕不下诏安抚西乡卿的话,鹿儿岛士族必反,是这样么?”

“是的,陛下。”木户孝允定了定神,将语气恢复到了平和的状态,“鹿儿岛现在完全游离于zf控zhì

之外,西乡君是否有反叛之心,尚不得而知,然西乡君素孚众望,鹿儿岛众武士皆以西乡君为领袖,西乡君受辱,鹿儿岛武士受激而反,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陛下不可不察。”

听了木户孝允的答话,伊藤博文不由得暗暗感佩。

木户孝允为人虽然没有西乡隆盛那样豪爽,但却公私分明。他不因为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政见不同,自己也看不惯大久保利通爱搞阴谋诡计的做事方法,而跟西乡隆盛站在一起。恰恰相反,他对于西乡隆盛在鹿儿岛一带搞“独立王国”,游离于现有国家统治秩序之外这一点,是深恶痛绝的。认为西乡隆盛这样做,不论本心如何,完全是置国家整体于不顾的。但他又是一个很有谋略的人,他非常了解如果此次表章事件zf如果处理不当,定然会激怒鹿儿岛士族,导致鹿儿岛士族叛乱进而带动天下士族群起反叛的严重后果,所以才一力主张对西乡隆盛进行安抚。

“所以说,于情于理,于势于态,朕都必须要下诏安抚西乡卿,是么?”明治天皇叹息了一声,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是的,陛下。”木户孝允沉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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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秘的箱子

“那便照伊藤卿和木户卿所言吧!”明治天皇说着,目光依次扫过大久保利通、山县有朋和川路利良。

这一回,大久保利通三人没有表示反对。

明治天皇看着群臣,站起身来:“朕累了,会议就到这里吧!”他说完,没等众臣应声,便离开了宝座,向大殿门口走去。

看着明治天皇的背影,大久保利通的脸变得铁青,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甚至忘了和群臣一道向天皇的背影鞠躬。

此时的川路利良,内心也和大久保利通一样的震惊,他原以为今天最多就是挨一顿训斥,根本没有想到,天皇在最后竟然支持了伊藤博文的建议!

待到天皇的身影从大殿门口消失,日本军政首脑们才纷纷直起身子,鱼贯向殿外走去。

川路利良来到了大久保利通的身边,大久保利通才回过神来。

川路利良看着大久保利通,沉声道:“大久保君,你为什么不阻止伊藤君和木户君?你难道不清楚这会给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带来什么样的可怕灾难么?”

大久保利通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没有说话。

川路利良没有再看大久保利通,而是转身大步的离开。

大久保利通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回想起发生在御前会议上的一切,心中仍是气恨难消。

这是第一次他在御前会议上如此的丢脸。

尤其让他感到无法忍受的是,天皇竟然否决了自己的意见!

最让大久保利通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西乡隆盛。

曾在“征韩”论战当中将西乡隆盛玩弄于掌股之间的大久保利通,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西乡隆盛用这样的方式反击。

平心而论,他也承认,天皇在这件事上是相当为难的,而采纳伊藤博文和木户孝允的建议,实jì

上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西乡君,你敢如此对我,还说你没有反意?哼!”大久保利通冷笑了一声。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大久保利通的家,大久保利通下了马车,赫然发xiàn

,家中的仆人正和一大群人围在门口,聚成了一道人墙。

“发生了什么事?”大久保利通皱着眉头说道。

“先生!您快看看吧!不知是什么人送来了一个大箱子!”一位仆人看到大久保利通回来,立kè

跑了过来说道。

“大箱子?”大久保利通一愣。

“是的!先生!上面还有一张封条,写明是送给先生您的!”仆人答道。

大久保利通来到了门口,仆人们和围观的人们见是大久保利通到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通路。

很快,大久保利通便看到了那个大箱子。

这是一个很大的用来盛装衣物的木箱,方方正正的,箱子的四角包有白铜皮,箱盖上也有铜锁,为实木所制,没有任何的雕饰,就是普通人家用的那种衣箱。

只是从箱盖到箱身,贴了一条长长的封条,上面写着“大久保利通先生妥收”的字样。

大久保利通紧盯着箱子好一会儿,沉声说道:“马上去请川路总长过来!并请他带几位擅长拆除爆zhà

物的人过来!”

听到大久保利通的命令,几名仆人“哈伊”了一声,立kè

便跑去警视厅报信,而另外几名仆人和围观的人们从大久保利通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立kè

远离箱子散开了,箱子的前方,便只剩下大久保利通一个人。

“西乡君,会是你给我的礼物么?”大久保利通象是猜到了是谁送来的这个箱子,冷笑了起来。

“如果这里面装的真是炸药的话,说明你西乡君的为人,也不见得比我大久保高到哪里去……”

“西乡君,我终究还是没有错看你……”

过不多久,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警察总长川路利良和一队警士骑着马一路急奔而来。

川路利良等人骑马来到大久保利通的身边,纷纷下马,看到放在地面上的箱子,川路利良第一个反应是拉着大久保利通退后。

“我接到消息便马上赶来了。”川路利良说道,“我原以为只是一个小箱子,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大……”

“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箱子。”大久保利通点了点头。

“我看,还是不要在这里打开的好。”川路利良看着箱子说道,“如果里面装的是炸药,一旦引爆的话,这条街上的人们都会被波及,还是拿到警视厅去打开比较好。”

“好。”大久保利通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马车,“就用我的马车运送吧!”

川路利良指挥两名身强力壮的警士将箱子抬上了大久保利通的马车,在看着车夫驾着马车离开很远之后,这才和大久保利通一道上马,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位于樱田门十字路口处的东京警视厅,这是一座英国式的建筑,刚刚竣工不久。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地方修建这样一座大楼,使人们不由自主的产生敬畏之意。

装有箱子的马车驶进了院子,为了防止爆zhà

毁坏新建的大楼,川路利良下令“爆裂物处理班”的人将箱子抬到后院的花园当中,在这里对箱子进行处理,他和大久保利通则在离得很远的地方用望远镜观看。

望远镜的镜头中,大久保利通看到,“爆裂物处理班”的人先是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下箱子,在确定箱子外面没有任何的机关之后,这才仔细的揭去了封条,用铁锯锯断了箱锁,然后躲在事先挖好的坑中,探出身子,用长长的挠钩一样的东西将箱盖缓缓拉开。

大久保利通紧紧的盯着箱子,箱盖被打开了,但却并没有出现他意想之中的轰然爆zhà

,箱子里只是冒出了一股白色的淡淡烟尘。

几名警士显然也感到有些奇怪,他们在土坑中张望了一会儿,在确定箱子不会爆zhà

之后,才跳出了土坑,来到箱子旁边。

可能是箱子里传出了什么难闻气味,大久保利通看见几位警士都不约而同的用手在鼻子前狂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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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疯狂川路

“里面是什么东西?”川路利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怪异的一幕,自言自语的说道。

大久保利通仍然紧盯着望远镜,他看到警士们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探头向箱内张望。忽然,警士们象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全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大久保利通正自奇怪,却见“爆裂物处理班”的班长转身望向他们这边,不住的挥动着手臂,似乎是要让他们过去亲眼看看。

大久保利通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和川路利良对望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里面装的不是炸药,看来不会有危险了。”川路利良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大久保利通点了点头,和川路利良一起在警察们的簇拥下向箱子所在的地方走去。

还未走到箱子跟前,伴随着阵阵微风,空气中飘来阵阵难闻的恶臭,令人闻之欲呕,大久保利通皱了皱眉,掏出了一方白色的手帕,捂住了鼻子。

而川路利良闻到这股臭,面色却忽然变了。

川路利良丢下了大久保利通,快步来到了箱子前,他顾不得扑面而来的恶臭,探头向箱子里一望,一双眼睛登时瞪得老大,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抽动起来。

大久保利通捂着鼻子来到了箱子旁边,伸头一望,差点吓得坐到地上。

箱子里面,是一个个沾满了石灰的人头!

而这整整一箱的人头,差不多有四十多个!

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尽管用石灰做了防腐处理,人头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腐烂,散发着阵阵难闻的臭气。大久保利通看着一个个闭着双眼肌肉干瘪面无表情的人头,一时间心胆俱裂,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川路利良的双手死死的抠住了箱子的边缘,对扑面而来的恶臭丝毫不觉,他呆滞的目光从一个个人头上扫过,嘴里喃喃的呼唤着他们的名字。

这些人,都是他最亲信的部下。

派往鹿儿岛的全体“东京狮子”的人头,全都在这里了。

“尚雄……俊武……成林……立晖……与利……戌岳……”

川路利良一个个的呼唤着部下们的名字,眼泪流了下来。

“总长……”看到川路利良摇摇欲倒的样子,两名警士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蓦地,川路利良猛地直起了身子,用力推开了扶着他的人,猛地将腰间的军刀抽了出来。

“西乡逆贼!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此时的川路利良有如发狂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军刀,向空气中猛砍着,仿佛空气中全都是敌人一般。

“西乡吉之助!你这狗贼!你不得好死!”

川路利良挥刀不断的砍斫着,周围的警士们大乱,一个个纷纷低头闪避,生怕一不小心便会给川路利良一刀砍死。

川路利良挥刀乱砍了一阵,突然间两眼翻白,口中吐出白沫,晕倒在了地上。

警士们又是一阵大乱,几个大胆的警士上前按住了川路利良,开始对他进行急救,在一番推拿按压之后,川路利良方才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醒转过来。

“川路君,你不要紧吧?”大久保利通来到川路利良身边,惊惧不已的问道。

他是第一次看到,曾经是萨摩勇将的川路利良这个样子。

川路利良摇了摇头,推开了部下们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看到川路利良满脸悲愤的样子,大久保利通明白他因何如此,心中也禁不住暗暗叹息。

这些人都是他最亲信的部下,现在竟然全被敌人以这种近乎侮辱的方式残害,还要背上“贼徒”的污名,怎么能令他不悲痛万分呢!

川路利良俯身捡起了自己掉落的军刀,插回到了腰间的刀鞘中,然后他整了整军帽,向自己的座马走去。

“川路君,你要去哪里?”大久保利通看到川路利良的样子,心里一沉。

川路利良并不答话,而是来到马前,翻身上马,然后打马直向门口冲去。

“快!追上他!”大久保利通猛地意识到川路利良想要干什么,立kè

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向自己的马跑去。

大久保利通和警士们纷纷上马,此时川路利良已经冲出老远,大久保利通和警士们来不及截住他,只能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

川路利良一路狂奔,直向远处的皇宫冲去,大久保利通知dào

他要做什么,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

川路利良纵马来到皇宫的大门前,门前的卫兵看到川路利良象疯子一般的冲来,全都大惊失色,正要询问,却冷不防川路利良一声大喝:“开门!我要见陛下!”

几名卫兵面面面相觑,他们是第一次看到警察总长如此前来觐见。

“赶快开门!”川路利良猛地拔出了军刀,指向了卫兵,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卫兵们犹豫了一下,可能是担心误了“要事”,他们还是打开了门。

川路利良下了马,冲进了皇宫大门,直奔御花园而去,熟悉天皇坐息时间的他知dào

,此时天皇应该和皇后在御花园散步赏花。

就在川路利良的身影消失不久,大久保利通一行人气喘吁吁的骑马来到了皇宫门前。

看到内务卿大久保利通带着一大队警察跑来,卫兵们又是惊讶不已。

“川路总长去哪里了?”大久保利通没有下马,而是阴着脸向卫兵问道。

卫兵下意识的指了指御花园的方向,大久保利通二话不说,下马进门,直奔御花园而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川路总长,再是大久保先生……他们都疯了么?”一名卫兵望着大久保利通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明治天皇正和皇后一条美子及他宠爱的权典侍柳原爱子一道在花园中缓缓的踱着步,远远的便看到川路利良大踏步直冲了过来。

“那不是川路卿吗?他要干什么?”明治天皇注意到了川路利良的异样,有些不安的对身边的侍卫长说道。

侍卫长也觉察出了不对,立kè

招了招手,几名侍武官立kè

跑了过来,挡在了天皇和皇后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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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闯宫

此时站在一旁的伊藤博文看着大步在御花园里狂奔的川路利良,心中也是惊讶不已。

眼前的川路利良,竟象是要和谁拼命一般!

四下张望的川路利良很快便发xiàn

了天皇御驾所在,立kè

转身大步冲了过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不经通报闯入御苑!”侍卫长看到一路狂奔的川路利良手中竟然还握着明晃晃的军刀,不由得大吃一惊,立kè

掏出了随身佩带的左轮手枪,举了起来,瞄向了川路利良。

听到侍卫长的怒喝,川路利良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放缓了步子,将军刀插回到刀鞘中,来到天皇的面前,笔直的立定站着,举手向天皇敬了一个西洋式的军礼。

“川路总长,你竟敢不经通报闯入御苑!你想要干什么?”侍卫长大声的斥责道。虽然他说得声色俱厉,但听起来还是显得中气不足。

面对掌握全国警察大权的川路利良,他身为侍卫长,也是不愿意轻易得罪的。

川路利良只是向侍卫长鞠了一躬,“非常抱歉!”他哑着嗓子说道。

“川路卿,你如此着急来见朕,有什么事吗?”天皇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川路利良,不动声色的问道。

伊藤博文看到天皇并没有命令面前的侍卫们散开,知dào

此时天皇对川路利良已经起了警戒之心,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

他差不多能够猜到,川路利良的来意了。只是川路利良为何如此不经通报便闯进皇宫来觐见,他想不明白。

在他的印象中,川路利良是一位有勇有谋的武士,是西乡隆盛最早提拔起来的一批出身萨摩藩的人才之一,他心思缜密,富有谋略,行事果决,又曾在欧美等国游历,颇有见识,担任警察总长之后,很快便在日本全国建立了行之有效的警察体系,并给日本警察赋予了情报特务的功能,可以说是一位极富才干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天却做出了如此的表现,的确令伊藤博文吃惊不已。

难道,鹿儿岛西乡隆盛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伊藤博文之所以会在御花园里,也是因为西乡隆盛。

在御前会议确定了对西乡隆盛的表章以安抚的回复为主之后,明治天皇将伊藤博文召到了御花园闲谈,并商量一下给西乡隆盛的安抚诏书的措词,但让明治天皇和伊藤博文都没想到的是,川路利良会以这样的方式闯了进来。

听到天皇的质问,川路利良直起身来,垂头答道:“臣此次来,是想请陛下收回宣bù

行刺西乡吉之助之警士为贼徒的成命。”

听到川路利良竟然直接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明治天皇心中恚怒,但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川路卿如此要求朕,能说明一下理由吗?”天皇平静的问道。

“陛下!那些人已经全被鹿儿岛西乡吉之助手下的贼子们残害了!”一说起“东京狮子”们的结局,川路利良再次变得激动,难以自持,“贼子们格外猖狂,竟然将这些忠义之士的首级割下,偷偷运进了京城!放在大久保君的家门口,以为恐xià

!”

听到川路利良的回答,天皇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一旁的皇后一条美子和权典侍柳原爱子则吓得花容失色,险些叫喊起来。

天皇的眼中闪过惊慌之色。他情不自禁的将目光转向了伊藤博文。

伊藤博文闻言也是一惊,他看到天皇望向自己的求助目光,强自镇定心神,用目光向天皇示意,天皇这才平静了下来。

这时,天皇看到了急匆匆奔跑而来的大久保利通等人,看到大久保利通那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皇后,你和权典侍先去休息吧!朕在这里有要事和众位爱卿商量,过一会儿去陪你们。”明治天皇对两个女子温言说道。

一条美子和柳原爱子一起向天皇深施一礼,然后迈着细碎的步子离开了。

目送着她们的身影远去,明治天皇才回过头,将目光转向了川路利良和刚刚来到面前的大久保利通。

“大久保卿,朕刚才听川路卿说,有人将行刺西乡卿的刺客的首级放在了你的家门口,是这样么?”

“是的,陛下!”大久保利通看了川路利良一眼,哑着嗓子答道。

“川路卿,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不经通报就闯进朕的御花园,是么?”天皇看着川路利良,声音突然变得冷峻起来。

“是!”川路利良满腔悲愤的说道,“这些人都是为陛下而牺牲的!下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命,不要称他们为贼徒!”

天皇没有理会川路利良,而是转向大久保利通问道:“大久保卿,你的意见也和川路卿一样,是么?”

“陛下!川路君他……一时过于激动,未经通报闯进御苑,是无心之失,还请陛下原谅他吧!”大久保利通没有回答天皇的问话,而是替川路利良求起情来。

“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呢,大久保卿。”明治天皇冷冷地说道。

“这……臣以为,陛下的决定非常英明,臣……支持陛下的决定!”大久保利通咬了咬牙,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听到大久保利通的回答,川路利良面色惨变。

“那些首级现在何处?”明治天皇问道。

“现在东京警视厅。”大久保利通答道。

“将这些首级妥善保管,以备示众之用。”明治天皇说道。

“不!陛下!您……不能!不能这么做啊!”川路利良嘶声道。

“川路卿,朕觉得,你现在的精神状况,令人担忧,朕要你回去好好休息,尽快恢复。”明治天皇冷冷地说道,“你擅自闯进朕的御花园,又提出来如此无礼的请求,朕认为你已经不适合担当现在的警察总长职务,你还是多休息些时间吧!”

听到明治天皇要撤掉川路利良的职务,大久保利通大吃一惊。

“陛下,川路君他一时糊涂,还请陛下念在他以前的功劳,宽恕他这一次吧!”大久保利通忍不住为川路利良求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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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皇之忧

“那就降职为大警视,暂时代理总长职务吧!”明治天皇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不经奉召便擅自闯入朕的御苑,朕罚你们一个月的俸禄以示惩罚。”

“是!”大久保利通向天皇鞠了一躬,站在一旁的川路利良知dào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无可挽回,流着泪向天皇鞠了一躬。

“这件事完全是因你们而起,给朕和国家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你们必须用最大的努力将利的影响消除!”天皇沉声道,“朕要你们公开向西乡卿谢罪!明白吗?”

“是!”大久保利通和川路利良齐声答道。

“二位爱卿退下吧!朕希望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下!恢复应有的判断力!”明治天皇说道。

大久保利通和川路利良再次鞠躬,然后转身,和警士们一起退了下去。

明治天皇看着大久保利通的身影消失,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喘息。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退下。

“伊藤卿,你说,大久保卿这一次为什么没有坚决反对朕的决定?”在侍卫们全都离开后,明治天皇转头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伊藤博文问道。

“陛下,大久保君应该认识到了他所犯的错误。”伊藤博文叹息了一声,说道。

“但愿如此。”明治天皇看着大久保利通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低声说道。

“陛下认为,真的是西乡君将刺客的首级送到大久保君的家门口示威的吗?”伊藤博文问道。

“伊藤卿认为不是?”明治天皇转头看着伊藤博文问道。

“臣觉得,从上请罪表到送首级至大久保君家,都不象是西乡君的作派。”伊藤博文说道,“西乡君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行事以司马温公为榜样,这样的手段,似乎不是西乡君用的。”

“朕倒是以为,南洲翁如此作为,并不过分。”明治天皇说道,“送杀手之首级予主使之仇敌,史上亦不乏先例,若是朕遇到同样的事,只怕也会同南洲翁一般。”

听了明治天皇直舒胸臆的畅言,伊藤博文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南洲翁这一次是被大久保卿给逼到死地了,所以才会采用这样的手法。”明治天皇起身说道,“如果不是大久保卿的逼迫,他是不会这么做的。是以这一次朕才要大久保卿给南洲翁谢罪,”

明治天皇说着,在草地上踱起步来,伊藤博文赶紧快步跟在了天皇的侧后方。

“伊藤卿,朕常常想,大久保卿和南洲翁,还是如当年一样,是亲密无间的战友该有多好啊!”明治天皇望着满园的樱花,感叹起来。

听了天皇的感叹,伊藤博文也叹息起来。

“臣也是这么希望的。”伊藤博文说道,“只是现在,只怕已经不太可能了。”

“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朕就要努力去做。伊藤卿也这么想,朕很欣慰。”天皇回身看着伊藤博文,说道,“虽然朕体谅大久保卿的苦心,但是国家的崛起,不能依靠这种有违道义的手段,否则纵然能够成功,也难以长久维系。”

“陛下英明。”伊藤博文恭敬地说道。

“大久保卿将警务和情报侦察合为一体,似乎不妥,这一次的事情已经表明了。”明治天皇说道,“朕打算将二者分开设置,伊藤卿以为呢?”

“陛下所虑很对,臣也有这样的考lǜ

。”伊藤博文明白了明治天皇的意思,不由得讶异于天皇的成长之速,因为这个想法,他已经考lǜ

很久了,而天皇竟然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证明他的思想已经日趋成熟了。

“伊藤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那个叫林逸青的乾国人给南洲翁出的这样一个用首级来打击大久保卿的主意?”明治天皇突然问道。

“这个可能性很大。”伊藤博文说道,“刚才臣就想说,也许是这个叫林逸青的人,给南洲翁出的这个主意,甚至南洲翁上这道请罪表章,很可能也是他的主意。”

“伊藤卿,你想办法组织人手,对这个人进行监视。”明治天皇说道,“川路卿虽然精明强干,但他的目光总是盯着南洲翁,却忽略了这个人。”

“是!”伊藤博文明白天皇是想让他借机组建未来情报部门的班底,立kè

应道。

“伊藤卿,对于这个叫林逸青的乾国人,你要格外留心,朕总觉得,他的身上,有林义哲的气息……”明治天皇望着远处阳光下的宫阙,低声说道。

听到明治天皇提到林义哲的名字,伊藤博文的心里,竟然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悸。

“啊嚏!啊嚏!啊嚏!”

林间的小木屋中,正忙活的林逸青一连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

听到林逸青有如打雷一样的喷嚏声,站在旁边的水野遵、佐藤英彦和上原勇作全都吓了一跳。

“娘的!谁背后叨咕我呢!”林逸青抽了抽鼻子,咧了咧嘴,用乾国语嘟囔了一句。

桐野千穗听到林逸青的话,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这些天,她的乾语进境,已然一日千里,虽然说话还不能象乾国人一样流畅,但听懂内容已经不成问题了。

“林君,你为什么说有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桐野千穗问道。

“按乾国的说法,只要有两声喷嚏,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你呢。”林逸青笑着答道。

“我觉得,背后说老师坏话的,可能是大久保先生。”佐藤英彦笑道。

“是啊!大久保先生现在应该已经收到礼物了。”林逸青当然不会知dào

背后念叨他的是明治天皇,他想象着大久保利通收到一大箱“东京狮子”的首级时的表情,禁不住有些得yì



能够如此捉弄日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久保利通,他的心里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老师,这些面具,真的能令人的本来面目完全不一样么?”上原勇作紧盯着一个个整齐摆放在阳光下的木盒问道。

“当然。一会儿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林逸青冲他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他走到窗前,向天上的太阳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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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皮面具

今天,是林逸青的“人皮面具”完工的日子。

说是人皮面具,其实并不是用真的人皮制成的,至于这种面具的原料是什么,上原勇作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

为了制作这些面具,林逸青带着大伙儿跋山涉水,找来了好些奇怪的矿石,还有一些植物,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

这些材料经过粉碎,烧煮,融合,最后形成了一种上原勇作从来没有见过的象食用的皮冻一样的软软的微微透明的东西。

他根本想不明白,林逸青是如何做到的。

他也无法相信,这些东西,最终会变成另一个人的面孔。

但现在,奇迹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林逸青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来到了一个木盒前。

“水野君,请过来一下。”林逸青笑着说道。

水野遵走到了林逸青的身边,林逸青取过一张毛巾,放在水盆里用水沾湿,给水野遵仔细的擦过脸,然后又用干毛巾将他脸上的水擦净,略待片刻之后,林逸青打开了木盒,小心的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面具来。

这是一张和人的肌肤完全一样颜色的面具,眉目十分清晰,它十分轻薄柔软,在林逸青的手中不住的晃动,仿佛是刚从人脸上剥下来一般。

看着这张面具,上原勇作明白了为什么这种面具被称为“人皮面具”了:它并非是真的用人皮制成,而是它制成之后,看起来和人皮一般无二!

看到林逸青手上的面具,水野遵和佐藤英彦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桐野千穗看着林逸青手中散发着妖异气息的面具,眼睛也是瞪得大大的。

这样的面具,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林逸青检查了一下手中的面具,将它套在了水野遵的脸上,然后用手在水野遵的面部轻轻的按揉了一会儿。

仿佛变魔术一般,桐野千穗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活生生的林逸青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老师!这……简直和老师一模一样啊!”佐藤英彦禁不住惊呼起来。

“给我镜子!快!”听到佐藤英彦的惊呼,水野遵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大叫了起来。

林逸青微笑着拿过一面小圆镜,递给了水野遵,水野遵一把抓过镜子,只看了一眼,张开的嘴巴,便再也合不拢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林君,仿佛你在我身上重生了一样!”水野遵激动的说道,而在桐野千穗等人的眼中,就是林逸青在激动的样子。

“水野君,你好好适应一下吧!”林逸青象是知dào

水野遵会是这副样子,他笑着将他推到了一边,转头冲桐野千穗挤了一下眼睛,对佐藤英彦说道,“英彦,该你了。”

佐藤英彦赶紧来到林逸青身边,林逸青和先前一样,帮佐藤英彦净面之后,将另一张人皮面具套在了他的脸上。

“这个是专门为你准bèi

的。”林逸青笑着将佐藤英彦的上衣解开,将一件有两个圆鼓鼓软绵绵的圆形物体的东西系在了他的胸前,然后帮他重新穿好衣服。

刹那间,桐野千穗仿佛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真的是千穗小姐啊!老师,你简直是个魔术师!”佐藤英彦也拿过一面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忍不住大声的赞叹起来,“不光是脸,连身材都可以做到一样啊!”

此时的桐野千穗,对扮成自己的佐藤英彦说的话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了“另一个自己”的身上。

“记住,英彦,扮成千穗小姐之后,千万要用女声说话,不过最好少说话,因为一旦变音不准,容易漏出马脚。”林逸青叮嘱佐藤英彦道。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佐藤英彦说着,恶作剧似的用手在自己的“胸部”捏了捏,桐野千穗看到他的动作,脸上不由得一红,仿佛他捏的是自己的胸部一般。

“别这样!千穗小姐会不高兴的!”林逸青也看到了佐藤英彦的动作,笑着训斥了他一句。

“失礼了!千穗小姐!”佐藤英彦吐了吐舌头,向桐野千穗鞠了一躬。

“来,千穗,该你了。”林逸青笑着对桐野千穗说道。

桐野千穗来到了林逸青身边站好,林逸青给她净面完毕后,打开另一个木盒,取出里面的人皮面具,给桐野千穗戴好。

桐野千穗净净的站在那里,闭着眼睛,任凭林逸青的手在她脸上摆布,她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一时间心醉不已。

面具戴好之后,桐野千穗只感觉脸上有些发闷,此外没有任何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她试着微笑了一下,发觉面具如同她的脸上肌肉一般,也在变动。

“啊!老师,这……是乾国的美女吗?和千穗小姐一样美啊!”看到桐野千穗的新面孔露出的微笑,佐藤英彦再次惊呼起来。

“千穗小姐看看吧。”林逸青拿过一面镜子,笑着放在了桐野千穗手中。

桐野千穗拿起镜子捧在胸前,先是闭了一会儿眼,然后她将镜子缓缓举到面前,慢慢睁开了眼睛。

镜子中,一个美丽的陌生少女正用惊奇的目光望着自己。

如果不是还认得自己穿的衣服,桐野千穗差一点就以为手中的镜子是那面西洋童话中的魔法镜,是镜中的仙女在看自己。

“怎么样?千穗小姐还满yì

么?”林逸青笑着问道。

“真美……”桐野千穗轻抚着面颊,微笑着点头答道。

“这个女孩子,一定是乾国出名的美女吧?”水野遵看着桐野千穗的新面孔,也禁不住赞叹起来。

听到水野遵的话,林逸青的心里微微一痛。

“不是,这个人……并不存zài

,是我想象出来的。”林逸青的心里刹那间波涛起伏,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露。

只有他自己知dào

,桐野千穗扮演的是谁。

桐野千穗现在,实jì

是小桐的模样!

“来!勇作!该你了!”林逸青不想让水野遵和桐野千穗觉察到自己的心事,赶紧对上原勇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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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生上原

上原勇作听到林逸青的呼唤,这才从震惊状态当中恢复过来。

刚才他看到了林逸青好似施了魔法一般,将水野遵、佐藤英彦和桐野千穗完全改变了模样的全过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作梦。

上原勇作有些忐忑不安的来到林逸青的面前,目光略带企盼的看着最后一个盒子。

刚才林逸青将桐野千穗变成了另一个绝美的少女,给自己的另一个模样,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林逸青象是猜到了上原勇作在想什么,冲他微微一笑,打开盒子,将面具取出来,戴到了他的脸上。

在一切完毕之后,林逸青也拿过一面小镜子,递给了上原勇作。

“看看吧!勇作!喜不喜欢?”林逸青笑着问道。

上原勇作没有听到林逸青的问话,此时周围的一切他都已经感受不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镜子当中自己的新面孔上。

这就是他梦中的自己的面孔。

这张面孔并不是十分俊美,但却透着男人的英武刚健的气息,令人一见难忘。

这不是女孩子们梦中**的面孔,而是女孩子们梦中英雄的面孔!

镜中的面孔忽然模糊了,上原勇作知dào

,是自己的眼泪涌了出来。

从小到大,自己因其貌不扬而留下的心理阴影,在这一刻,完全的消除了。

脸上的面具,在这一刻,让他获得了重生。

林逸青看到上原勇作竟然喜极而泣,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早就知dào

上原勇作对自己的相貌的纠结,但他没想到,上原勇作会在这个问题上陷得如此之深。

既然是这样,那么有些事情就更好办了……

“大家现在已经有了面具了,相信大家能够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林逸青象日本人经常那样做的接连叩掌道,“让我们大家为了南洲先生而努力吧!”

“努力!努力!努力!”水野遵和桐野千穗两名学员一起击掌大声道。

日本,东京。

在这一带有明显的法式风格的建筑内的大厅里,一位一身西式燕尾服,佩带有一枚勋章的约三十几岁左右的中年人,正焦急不安的来回走动着。

这个人个子不高,一张长方脸很是清瘦,他留着背头,显得本来有些大的脑门更加的突出,一望之下给人怪怪的感觉。

他,便是日本大藏省事务总裁、参议兼大藏卿大隈重信。

他所在的地方,便是日本最有钱也是最穷的地方——大藏省。

日本大藏省的最早历史可以追述到日本古代律令制的八大省,大藏省当时主要掌管了日本朝廷的大部分财政制度,包括钱币,金银,贡物,度量衡和民间货物价格的衡定等,但是税收制度则由民部省管理。明治二年日本开始了二官六省制度,为了加强民政和财政的管理,把民部省也合并进入了重新设立的大藏省。大藏省因而成为了日本zf的重yào

机关,大藏卿一职也显得倍加重yào



现任大藏卿的大隈重信生于佐贺,幼名八太郎。其父是佐贺藩士大隈信保,其母杉本三井子是佐贺藩士杉本牧太之女。大隈信保由于学会了著名的“荻野流炮术”,因而被佐贺藩藩主锅岛家聘为石火矢头。佐贺藩是当时日本著名的强藩。在日本最先输入和仿制洋式军器。佐贺藩历代藩主都很重视兰学,即西方科学。甚至有专门传授西方科学的“兰学寮”。而且在军备上与其他藩不同。较为重视火枪大炮等西方军器。因此作为炮术家的大隈重信在藩内很受重用,是一位上级武士。大隈重信作为家中的长男,日后的轨迹受到了父母的很大影响。由于大隈的父亲是一个炮术师,经常要接触兰学(即西方科学)方面的事物,。所以大隈自小就对兰学产生了兴趣。后来成年进入藩校读书后则转入了兰学馆,后成为佐贺的维新志士。大隈重信如今身居要职,幼时的经lì

可以说不无关系。

“俊辅的意思,是在大藏省派人进入鹿儿岛?”大隈重信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问道。

“是的。”大隈重信身边的伊藤博文点了点头,“东京警视厅派出的情报人员已经全部被杀,现在警察已经成了鹿儿岛士族防范的重点,如果再从警察当中挑选的话,很容易被发xiàn

。再说,警察有警察的职责,不应该充当情报侦查人员。”

“难道南洲先生真的想要造反不成?”大隈重信忧心忡忡的问道。

“南洲先生应该不会。”伊藤博文道,“但鹿儿岛士族如果挟持他发动叛乱,他是没有力量制止的。”

“我听说大久保君生病了?”大隈重信叹息了一声,问道。

“是的。”伊藤博文叹道,“可能是被那些首级吓到了,听说是用一个大箱子送来的,一共四十二颗。川路总长看到后当场发狂,做出了直闯御花园的愚蠢行为,所幸他没有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他们二人都受到了天皇陛下的严厉斥责,川路总长被降了职。”

“竟然能将警视厅派出的情报人员全部捕杀,南洲先生的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大隈重信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俊辅,你建议大藏省派遣人员前往鹿儿岛,我觉得,他们只怕做得未必能比警视厅的人好。而且我们从现在开始挑选和培训人员的话,也需yào

时间。”

“是啊!在这段时间,我们可能只有从报纸上了解鹿儿岛的消息了!”伊藤博文有些恼火的说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着急也没有用的,俊辅。”大隈重信看着伊藤博文说道,“而且行刺事件带来的另一个后果,是鹿儿岛现在一定加强了防范,哪怕是无孔不入的忍者,也难以进入鹿儿岛,所以,我认为不宜在这个时候,再派出侦查人员。”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对鹿儿岛士族的行为放任不管吗?”听到大隈重信委婉的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伊藤博文有些吃惊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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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街头表演

“俊辅,如果zf的实力足够强dà

的话,大久保君其实是不需yào

使用这样的阴谋诡计的。”大隈重信说道,“若是各项改革得以完成,国力大增,鹿儿岛西南一隅之地,岂有力能抗之?届时只怕乖乖服从zf的命令还来不及吧!”

听到大隈重信的话,伊藤博文猛然醒悟,眼中闪过敬佩之色。

“大隈君说的是!在绝对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是不起作用的!”伊藤博文点头道。

大隈重信从小思想相对开放,比较亲近西方思潮。大隈重信7岁时,由于父亲的关系,进入了佐贺的藩校。被当作佐贺藩的将来的人才加以培养。大隈重信早年受到父亲教导的影响,视早逝的父亲为榜样,因此对日本传统之学很不感冒。安政元年大隈重信即与几个同志合伙成立了藩内的改革派组织“楠公义祭同盟”。同盟的第一件事是向藩主锅岛直正申诉,要求改革藩校,这是大隈作为政治改革者的初露头角。

锅岛直正是幕末著名的开明君主,出于经济和政治上的多重考lǜ

,他继承和发扬了佐贺藩几代藩主的开明政策,对于西方科学非常欢迎,不但鼓励学术,还开始仿造西洋军器。为此建设了日本第一个反射炉,这是划时代的创举,意义非常重大。反射炉预示着日本开始走上工业化的道路。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佐贺藩还开始制造蒸汽火车并成功完成了模型。还独力制造了几条蒸汽船。随着佐贺藩精炼方技术积累的逐步加深。到最后甚至可以成功仿造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阿姆斯特朗炮。由于藩主的力挺,佐贺藩藩内学术兴盛,聚集了包括中村奇辅,田中久重,石黑宽次等技术名家和兰学者。由于输入洋式军器,佐贺藩兵强马壮。在幕末的几场战争中都表现出色。锅岛直正因此名列幕末名君之中。他和大隈重信等人并称为“佐贺八贤人”。

锅岛直正对大隈重信的才干颇为赏识。对他施以保护且大加提拔,安政二年由于大隈重信等人急于求成搞学政改革,结果在弘道馆发生骚乱,大隈重信因此退学。第二年,锅岛直正命令大隈重信转到兰学馆。正式成为兰学馆的教授。不久之后锅岛直正成功清除了保守派的影响,在大隈重信进言之后,他决定把弘道馆和兰学馆合为一体。正式列为藩内的主流学术。大隈重信因进言之功而就任弘道馆教授。负责向锅岛主讲西方的宪法理论,因此倍受瞩目。

自从“黑船来袭”之后,日本举国上下一片惊恐,攘夷,开国,公议,尊王各种思潮层出不穷。大隈重信也积极投身于维新事业中,当弘道馆骚乱结束,大隈重信被迫离开之后,锅岛直正授意他转而师从当时弘道馆教师名宿,很快他又转入了兰学馆里。

因为锅岛直正善于经营,所以佐贺藩本身实力强悍,经济发达,武器新锐,军备堪称日本第一,佐贺藩士装备了七连发的西班牙式火枪,大炮队拥有阿姆斯特朗后装炮和臼炮。不光是兵器,藩士们的军装也大大领先。在戊辰战争时输入的黑色木棉制军服,毛布、橡胶制雨衣都是当时世界水准的最新装备。在这的样的氛围下,大隈重信对西方科学和军事的见解,明显要高出别藩的日本人。

而今虽然担任了大藏卿,但大隈对政治、经济、军事及三者相互关系的了解,仍然不是伊藤博文能够比得了的。

“所以现在zf应该避免刺激鹿儿岛士族,为富国计划的完成多争取时间。”大隈重信说道,“陛下对南洲先生进行安抚是英明无比的决定,所以我觉得,现在不必向鹿儿岛派出侦查人员,否则难免再发生这样的事,那样的话,只怕便不是陛下的一纸诏书可以安抚得了的了。”

听了大隈重信的进一步解释,伊藤博文连连点头。

作为当年志同道合的战友,大隈重信的稳健作风一直没变。

从大隈重信那里出来之后,伊藤博文的心情畅快了许多,但他一想起鹿儿岛武士送首级给大久保利通的恐xià

手段,心中还是感到一阵不安。

该怎么做到不刺激鹿儿岛士族,又能刺探到情报呢?

伊藤博文坐在马车上,沉思了一会儿,仍是不得要领。此时马车已经来到了大街之上,伊藤博文暂时放开了去想这恼人的问题,欣赏起街景来。

此时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为了避让行人,车夫放慢了马车的速度,伊藤博文看到远处的街口竟然围了一大群人,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似乎是在观看杂技表演。

马车渐渐向人群的方向接近,伊藤博文抬头望去,这才看清,那里竟然是在进行忍术表演。

伊藤博文看到一个年纪约十五六岁的女孩被用绳索紧紧的绑在了一块木板上,动弹不得。捆绑完毕之后,一名一身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男人将一块白布将她从头到脚的蒙住,然后走到远处站定,背对着白布蒙着的女孩,用一条黑布将自己的眼睛绑好。

白布下的女孩显然非常紧张,一个劲的扭动着身体,而蒙住眼睛的男子这时转过身来,双手一翻,手中多了两枚十字菱形的手里剑。

看到蒙眼男子手中明晃晃的手里剑,伊藤博文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了。

蒙眼男子向观众扬了扬手中的手里剑,猛地一甩手,伊藤博文只看到两道寒光闪过,两枚手里剑分别钉在了被白布罩住的女孩的头部两侧。

看到仅差分毫手里剑便会刺中女孩的头部,人群当中发出了一阵惊呼。

伊藤博文看到女孩的头部被钉紧的白布固定在了那里,发出阵阵的“呜呜”声,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知dào

蒙眼男子的手里剑不会射中女孩,但他仍然情不自禁的担心女孩的安危,对于这样的表演感到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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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施恩下民

蒙眼男子不断的抽出手里剑,向女孩射去,伴随着道道寒光和骇人的“夺夺”声响,手里剑不断的钉在女孩身侧,很快,在木板上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此时白布已经被手里剑绷紧,白布下的女孩渐渐的不能动弹了。

伊藤博文以为投掷手里剑的表演结束了,接下来该是别的什么表演,但却没有想到,蒙眼男子又抽出了两枚手里剑,双手一扬,直向白布下的女孩射去!

两道寒光闪过,只听“噗噗”两声轻响,这两枚手里剑刺穿了白布,狠狠的扎在了女孩的身上!

看到这可怕的一幕,人群爆fā

出一阵惊呼。

伊藤博文也是吃惊不已,他紧盯着女孩的身体,看到白布上两摊血迹在不断的扩大,心中不由得一沉。

“杀人啦!杀人啦!快报警!”人群中有人喊道。

蒙眼男子猛地摘下了罩住眼睛的黑布,看到白布上的鲜血,他几个腾跃来到了女孩身边,一把将白布从木板上扯下。

人群再次发出了一阵惊呼。

伊藤博文看到木板上的原来被绳索绑缚住的女孩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布做的人形玩偶,也是大吃一惊。

男子拍了拍手,女孩儿微笑着从木板后面走了出来,向围观的人们鞠了一躬。

看到女孩儿活生生的,伊藤博文长出了一口气。

女孩儿来到男子面前,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罩,佯怒似的用手揪住了男子的脸。

男子想要推开她,但她死揪住他的脸不放,两个人拉扯起来,伊藤博文看到男子的脸竟然都给揪得变形扭曲了,又是一惊。

脸被揪成了这样,人还能受得了吗?

女孩儿手上用力,猛地向下一扯,伊藤博文看到一大张肉色的皮肤状的东西给撕了下来,刚才的那个男子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清秀的也是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孩儿。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精彩忍术表演,人群瞬间爆fā

出了雷雨般的掌声。

两个女孩儿一齐向观众们鞠了一躬,然后各自捧着一个小木钵,来到众人面前,观众们纷纷掏出铜钱来,抛到女孩儿手中的钵子里。

伊藤博文松了一口气,他这才发xiàn

刚才因为紧张的关系,他的额头竟然渗出了汗珠。

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思忖了一会儿,拿出钱包来,从里面取出两张“明治通宝金壹圆”纸币和一把“明治通宝”铜钱,交给身边的随从,示意他去将钱分别施舍给那两个女孩儿。

随从领命跳下马车,挤进了人群当中,来到两个女孩儿面前,将纸币和铜钱分成二等份,分别放进了两个女孩儿手中的钵里,两个女孩儿看到大面额的钞票,全都吃了一惊。

伊藤博文看到她们向随从深深一躬之后,似乎在象随从询问着什么,随从先是摆了摆手,然后转过头,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指了指,两个女孩儿齐齐转头,向伊藤博文望了过来。

看到这两个面貌清秀的女孩儿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伊藤博文冲她们微微一笑,却禁不住在心里叹息起来。

眼前两个女孩儿接到钞票的样子,让伊藤博文想起了和大隈重信合力应对货币改革的往事来。

早在明治二年七月,西方各国公使便向日本新zf提出交涉如何处理幕末的劣币问题和如何导入西式币制与国际接轨的问题。明治初期,严重的货币混乱行为导致了各国商人在日利益严重受损。那时的日本在货币流通方面也是“百鬼夜行”,而且不如一海相隔的乾国的是,乾国流通领域的都是“良币”,日本却是“劣币”和“赝币”,各国因此不断向明治zf施压。

幕末时斯的日本由于金银外流严重,幕府被迫铸造成色恶劣的金银币充数,结果外商怨声载道,幕府被迫签订改税条约,同意再不会继xù

降低金银成色,并在将来引进西式货币制度,但是,随着征长,戊辰等战争的爆fā

,幕府以及其他各藩都被迫继xù

铸造劣质金银币来支付战费和武器购置费用。而倒幕军一方也铸造劣质金银币来支付开销。加之各藩过去本来都有铸造劣币的传统。所以劣币四处横行。二分金的仿造尤其厉害,有外面铸金中间铸银的,有用铜铸造外面镀一层金的,不一而足,达十二三种之多。而当维新之后,新zf由于种种情况导致财政基础不稳定,于是偷偷摸摸的继xù

铸造违反了改税条约的劣币。货币流通的混乱情况不但令日本人民的生活极其痛苦,阻碍了日本的经济的发展,也激起了外国的愤nù



英国首先方面发xiàn

了明治新zf的这种行为,英国人极其恼火,要求明治新zf必须改革币制。当时因为劣币横行,日本自身的经济也受到严重打击。国内外的商人都受到巨大损失。在明治二年,英国公使帕克斯伙同法美意德四国公使发出正式声明,以日本内战已经结束为由,要求新zf立即拿出驱逐劣币的方案,终止各种损害外商利益的事情。新zf接到声明后大吃一惊,急忙开始组织谈判团队。当时负责谈判的便是大隈重信和伊藤博文。

然而这时大隈重信面临的问题,不只是来自国外,还有来自国内的巨大压力。为了化解帕克斯的攻势。在明治二年二月五日,大隈重信和外国官知事伊达宗城合谋发送了一份声明给帕克斯,声称zf将在二月五日发布关于将来发行新货币的声明,但这其实只是大隈重信的缓兵之计。帕克斯识破了后大怒,立kè

发表了一篇措辞强硬的声明,要求新zf说明事情经过。伊达宗城无奈之下只好在二月三十日向五国发布署名声明,在声明中,伊达宗城承认新zf制造劣币并承诺杜绝此事。声明还正式承诺zf将发行足量的新货币,而新币将与当时发行的纸币“太政官札”实现等值兑换,除了zf本身之外,严禁任何私人或藩私铸金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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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如此维新

伊达宗城的声明虽然暂时平息了西方国家的质疑。但马上引发了激烈的内斗。首先的抵制来自于萨摩和土佐两藩阀。萨摩和土佐两藩因为是维新的首要功臣,在zf内部势力强盛。因此我行我素私铸劣质金币而无人敢问。而其他各藩见状则把zf的禁令当作耳旁风,私铸金银币不停。日本经济的混乱因而大大加剧,明治zf遭到质疑,面临巨大的危机。

明治zf下令大隈重信负责准bèi

一个关于如何处理劣币和赝币的方案。大隈重信的方案则基本上和伊达宗城的声明一样。然而萨土等藩阀,由于率先宣bù

“版籍奉还”势力大大增长,气焰滔天。藩阀派以大久保利通为首,极力反对大隈重信的方案。三月三十日,冲突白热化。大隈重信等人刚刚得到太政官令宣bù

同意大隈重信的货币改革举措,连“飞脚”(负责邮政传递的人)都派了出去。结果飞脚被大久保利通的人抓回。大久保利通直接上书太政官三条实美,指责大隈重信等人是“商人之辈”、“见识浅薄”,坚决要求停止任何的货币改革。大久保利通之所以如此,目的还是为了一藩的私利。因为萨摩在铸造劣币上受益良多。因此大久保生怕失去财源。而这种赤倮倮的损公肥私的意图事实上分裂了日本zf,由于生怕zf分裂,造成维新功败垂成。因此木户孝允决定出面调停两派,由于木户孝允的出面,加之承诺藩阀派即便是货币改革之后也能享shòu

利益。最后两方均同意让步。于是大隈重信的方案终于获得通过。木户孝允对大隈重信很赏识。所以在木户孝允的授意下,明治zf宣bù

出于谈判的需yào

,将大隈重信升为专职的会计官副知事,七月六日,大藏省成立。由于先前由利公正因为太政官札的问题而垮台。大隈重信则被选为替补,出任大藏大辅。正式成为大藏省的高级财政大臣。大隈重信的升职揭开了被称为“大隈财政改革”的序幕。

当内斗平息下来之后,大隈重信从四月六日开始,连续发出一系列的布告,通过了数条新法,成功稳定了金融秩序,预示着货币改革行将开始。但是在另一方,英国公使帕克斯对于日本zf的压力也随之变的更加紧迫。因为现在经济秩序稳定了,所以帕克斯认为zf的货币改革也要提到日程上来。而且帕克斯对于大久保利通的一系列做法已有耳闻。因此帕克斯生怕明治zf借着版籍奉还的由头借故赖账。因为诸藩不但制造赝币,还有向外国借的大量借款。特别是萨摩,在幕末期间为了筹集军备和战费而向英国大量购置军火和借款。如果明治zf借着版籍奉还的理由赖账,就会有很多英国商人破产。所以帕克斯会同四国公使,联名要求zf必须马上拿出解决方案。为了谈判具体细节,七月十日,以外务卿泽宣嘉为首,大隈重信为首席代表,伊藤博文为副代表的代表团出发,七月十二日正式开始谈判。

大隈重信和伊藤博文二人就是在那时,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

谈判非常艰难,问题集中两条上,一是如何赔偿损失,二是如何改革币制。最后因为大隈重信的努力,明治zf没有因赔偿的要求而付出一大笔足以导致襁褓中的明治zf破产的费用。大隈重信以其出色的外交能力成功的挽救了zf于外来压力造成的财政危机之中。特别是又制定了明治时期第一份货币改革方案,因而做为改革派的领军人物备受瞩目。木户孝允对大隈重信很是赏识,认为大隈重信是难得的人才,于是放手让大隈重信做为少壮派首领来统合少壮派官僚。当时大隈重信在东京的筑地地区建了新家,因为大隈重信为人好客,常常在家中设宴款待宾客。于是大批的少壮派官僚经常光顾大隈重信的家。伊藤博文也是大隈重信家的常客。

明治zf经过激烈的战争,总算是挺了过来,成为公认的合法zf。但是诸多因素导致这个zf在草创时期磕磕绊绊,随时都有解体的可能。即使是一件小事,都有可能造成zf的分裂。其中最大的问题是严峻的财政形势。几乎要到达危机的地步。zf成立初期沿袭旧规,收实物税。但是随着时代的演进。实物税制破绽百出。而且由于长期战争的破坏和战费支出。实jì

收入大大减少。特别是在当时zf没有足够实力压制诸藩。因而只能从直辖地区内收取地租。zf的实jì

收入仅占全国地租的四分之一。而且,不兑换纸币的大量印发,事实上加剧了民间的贫困,以至于维新初年时的日本经济是一片混乱(这便是后世愤青小白们津津乐道的“明治维新神话”的真象,以为只要一“维新”了,就一夜转型成功)。

因为民间的极度贫困,很多妇女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养家糊口,就象刚才的两个女孩,她们能在街头卖艺,可以说是幸运的,更多的象她们一样的女孩,则被迫漂洋过海,去异国他乡从事“贱业”。

刚才伊藤博文之所以给了这两个女孩一笔丰厚的赏钱,除了对两个女孩的美貌和技艺的赞赏,还有些对她们不幸遭遇的同情和向她们致歉的意思。

国家崛起的代价,不应该只让她们来承shòu!

随从回到了马车上,伊藤博文转过头,吩咐车夫继xù

前进,而就在马车向前行进了一会儿之后,脑中突然闪过大隈重信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哪怕是无孔不入的忍者,也难以进入鹿儿岛……”

刹那间,伊藤博文的脑中有如电光火石般的一闪。

“也许,她们可以帮zhù

我得到想要的情报。”伊藤博文瞬间定下了主意,他转过头对随从说道,“良一,你一会儿回去,邀请那两个女孩子到家里来,我有些事情,需yào

向她们咨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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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夫妻启行

听到伊藤博文的要求,刚才代送赏钱的那名叫樱井良一的随从眼中闪过奇怪之色,但他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立kè

点头答yīng

下来。

跟随伊藤博文已经有一段时间的樱井良一,对于喜爱女色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为己志的伊藤博文的性情,他知dào

得再清楚不过了。

刚才他已经看过,那两个女孩子虽然因为食物不足的关系,显得有些瘦弱,但却极其美貌,伊藤博文要自己给她们送钱时,他便猜到了些许,而在回到马车上后,伊藤博文的吩咐更证实了他的想法。

只是他想不到,伊藤博文会用这两个女孩子做什么。

而伊藤博文也想不到,就在他为如何派遣情报人员进入鹿儿岛打探消息而伤脑筋时,林逸青已然悄悄的离开了鹿儿岛,踏上了去乾国的路途。

站在这广袤无垠的天穹下,望一望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再适意地呼吸着清晨拂晓清冽的空气,既便是有再多的担心与忧虑,便也都很快地消散了。

林逸青现在的心情,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好……

终于可以看到,这个时空的祖国,是什么样子了!

而且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还活着!

阳光照在他脸上薄薄的面具上,有一种暖暖的感觉,他感觉到脸上出了些汗,但他知dào

,现在还不是摘下面具的时候。

他现在是在一艘名叫“阿米利亚”号的英国轮船上。身份是一位乾国商人,名叫洛子文,字苍山。

“阿米利亚”号修长而尖削的剪刀艏在海上犁出两道碧浪,船上高高耸立的主桅上悬挂的旗帜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在机舱内两台蒸汽机的驱动之下的客轮在海面上高速疾驰,远望上去宛如滑行在海面上一般。

从自己的住舱出来后,林逸青沿着舷梯上了主甲板,而后信步走到了船的左舷——那里有一个只有在晴天时才会营业的露天小酒吧,在这里他能够见到不少船上的客人,可以判断船客当中是否有明治zf派来的探子。

尽管“东京狮子”们已经全部授首,但他仍然不能确定,明治zf是否派了新的探子来。

在离开鹿儿岛前,他特地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和何韵晴订婚的酒会,并上了报纸,而和桐野千穗订婚时,他也举行了格外隆重的仪式,以及按排人假扮自己和桐野千穗,目的就是为了让明治zf相信,他现在仍然还在鹿儿岛。

按照他的经验,大久保利通和川路利良在经lì

了这一次的狠狠打击后,不大可能再立kè

派出谍报人员,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谁知dào

,是否还有明治zf别的部门派出的探子在监视自己呢?

“苍山……”正当林逸青站在酒吧入口处寻找合适的空位置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了过来,搭在了他的肩上。

林逸青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他回过头来,看到的是小桐那熟悉的面孔。

“小桐……”他情不自禁的握住了那只手,深情地呼唤道。

在这一刻,他几乎忘记了,站在面前的,是易容改扮过的桐野千穗,并不是他魂牵梦萦的小桐!

桐野千穗好奇的看着面前和她一样戴着面具的林逸青,她感觉到了他呼唤自己时的那种浓浓的爱恋之意,似乎不是故yì

的演戏。

没有人能演得这样出神入化!

虽然经过了多次的练习,但她叫他“苍山”时,还是略微觉得有些别扭,但她发xiàn

他叫自己“小桐”时,却十分的口顺,而且情真意切,象是自己本来就叫这个名字一般。

虽然自己的名字里有一个“桐”字,但是从来没有人这样亲昵的叫过她。

他给自己起的乾国名字,叫“赵玉桐”。

此刻云淡风清,天空碧蓝如洗,太阳正隐在海天之交处,用自己的余晖,将一层层海浪样的碎云映得殷红,几只海燕在暗红的霞光中盘旋,给这霞光里平添了几分令人怅惘的情调。客轮上的烟囱、飞桥甚至面前的桐野千穗都被这光芒照得像镀了一层赤金,阳光映在桐野千穗耳边的翡翠耳坠上,让那张本就精致的面孔上更平添了三分艳丽。

“怎么样?坐船还习惯么?有没有晕船?”林逸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沉浸于“小桐”带给自己的温馨感觉而不能自拔。

“还好……”桐野千穗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她现在的乾国语还不很熟练,所以在说话时,基本都是一些最简短的词语。

她望着眼前这个青年男子眼睛里满布的关切之色,竟感觉胸中一团热烘烘暖洋洋的气流奔涌上来,让她素来冷静清寂的心境里都平添了一股暖意。

林逸青又打量了一下桐野千穗,今天的她穿的也是乾国服饰——一身淡蓝色布满花卉的对襟短衣,下身是绣银边的百褶裙,本来垂腰的长发也挽成了乾国式的发髻,还插了一枝青玉簪——这些都是何韵晴给桐野千穗置办的,专为此次出行所用。

此时在船上的人看来,这二人显然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

“来,我们坐下,吃点什么吧。”林逸青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道,做足了温柔夫君的戏文。

桐野千穗柔柔地一笑,挽住了他的胳膊,二人亲热的走到了露天酒吧之中,在一张小桌旁坐了下来。侍者上前招呼,林逸青点了酒食,侍者很快一一送来,摆到了桌面上,然后退下,让他们夫妻自由享用。

“对了,永原在做什么?怎么没见他出来?”林逸青没有看到上原勇作——他现在的乾国名字叫林永原,是林逸青的仆人,便向桐野千穗问道。

“他刚才还和我在一起的,这会儿可能是去前面了吧。”桐野千穗说着,冲林逸青眨了下眼,“他好象也是第一次出海。”

“噢,毕竟是小孩子,平时的功课很累,让他自己玩一会儿吧。”林逸青明白了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的上原勇作,应该是履行起了护卫的职责,在船上四处查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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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龙旗飞舰

正象林逸青所估计的那样,此时的上原勇作,正以一副全新的面孔,在船上小心的进行着巡视。

以前林逸青出门时,经常会选择几位出色的学员作为随身护卫,对学员们来说,这是难得的荣耀,上原勇作知dào

老师对自己很是照顾,但从未叫自己做过他的护卫,这件事成为了上原勇作心里的一个遗憾。

但是在老师挑选助手的那一天,这个遗憾便彻底的归为历史。

上原勇作永远记得,那一天大家望向自己那惊异和羡慕的目光。

从那一天起,他便发誓,要用实jì

行动,对得起老师带给自己的荣耀。

现在的他,尽职尽责的履行着护卫的责任。

上原勇作巡视了一会儿,并未发xiàn

有什么异样,他转头看了看露天小酒吧那里,看到林逸青和桐野千穗正在那里望海小酌(他选择的观察点很好,一方面能够察看周围的情况,另一方面不使被保护者脱离自己的视线),心中羡慕之余,也感到一阵温暖。

从小缺少家庭父母之爱的他,最喜欢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远远的,一阵长长的汽笛声传来,上原勇作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远处海面上一个冒烟的小黑点。

很快,小黑点在不断的变大,一艘军舰的轮廓渐渐的出现在了海面上。

看到面前的军舰如同奔马一般在海面上飞驰,上原勇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并不是第一次在海上看到轮船和军舰,但象眼前的这艘军舰跑得这么快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露天酒吧中,林逸青也注意到了这艘航速极快的军舰,眼中现出讶异之色。

“这是乾国的军舰吗?”桐野千穗注意到了军舰的桅头高悬着的,是一面红底金龙旗。

林逸青也注意到了这面龙旗,和他印象中原来历史时空中的大清帝国的黄底蓝龙吞日旗不同,这是一面全红色的旗职,中间是一条戏珠的金龙。

这难道就是乾国的国旗?

林逸青想起了梦中的那支击败日本海军的龙旗舰队,心情不由得激动起来。

这艘龙旗军舰还在高速接近,林逸青看到了舰身的乌铜铭牌上写着“飞霆”二个字,知dào

那就是这艘龙旗军舰的舰名了。

林逸青以为这是一艘驱逐舰,但在仔细打量过这艘名叫“飞霆”的军舰后,他才搞明白,这是一艘高速通报舰。

“飞霆”号高速通报舰的线型是经过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的精心设计的,它加长了“湄云”级的长度(全长不含舰艏斜桅就达到了62.5米,“湄云”级仅为58米),缩短了宽度(由“湄云”级的7.48米缩为7.3米),更有利于高速航行;动力系统配置十分新潮,采用的是英式2000马力的三涨复合蒸汽轮机(“威远”级主机的改进型号),装有4台汽车式锅炉。当时三涨复合蒸汽轮机在英国也是新鲜玩意,英国人将这种主机提供给船政既是出于制衡法国在船政的影响力,也有拿中国军舰当“小白鼠”试验新动力系统的因素(而由于当时汽车式锅炉和法式双头圆式高压锅炉纸面性能不分伯仲,因此船政在建造“飞霆”级高速通报舰的时候采用的兼收并蓄的方式——首舰“飞霆”和次舰“飞鹰”采用汽车式锅炉,而三舰“飞鹏”和四舰“飞鸿”则采用了法式圆式高压锅炉)。正是有了如此堪称奢侈的动力配置使得“飞霆”号成为一艘不折不扣的高速舰艇(当然,该级军舰为此付出了居住空间的代价,由于大部分的船体内部空间都被轮机、锅炉和煤仓占满,使得船员主舱和军官生活区的空间被大幅度压缩,不少船员只能露天打吊床,而能爬上甲板透气,也成了该级舰水兵日思夜想的一项“福利”)。

此时林逸青判断“飞霆”号应该是跑出了接近20节的极速,这可以说简直就是在海面上“飞”一样了!

这难道也是林义哲留给自己的遗产吗?

这艘高速军舰很快引起了“阿米利亚”号上乘客的注意,人们纷纷起身来到船舷旁,观看这艘龙旗军舰的风彩,林逸青也情不自禁的起身,来到船舷旁,用热切的目光望着这艘在海面上高速飞驰的军舰。

他的目光落在军舰的飞桥上时,看见了一名年轻的乾国海军军官,这名军官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式海军军服,披着外黑里红的大氅,有如铜浇铁铸一般的站在那里。

林逸青注意到这位军官的军服虽然是西洋式的,但衣襟上的卷云纹、袖口的龙纹和圆形军帽上的金龙处处透着中国元素,不但是中西文化的完美结合,而且显得十分威武和霸气。

林逸青还注意到这艘高速通报舰的武备虽然比较薄弱,炮位较少,火炮也很小,但却是先进的克虏伯式后膛炮,不由得对这个时空的乾国海军武器之先进赞叹不已。

这也应该是林义哲的功劳吧?

此时那位站在飞桥之上的乾国海军军官,感受着舰身微颤的“飞霆”号在海上如离弦之箭般的飞弛,和阵阵强劲的海风从身上吹过,突然闭上双眼,张开了双臂,做出了一个飞翔的姿势。

看到这名军官如此陶醉于自己军舰的高速,林逸青好笑之余,心中也有一丝羡慕。

他打量了一下这位军官的脸,心中突然有如电光火石般的一闪。

这是杨……

他险些说出了那个名字。

对于那位曾是大清北洋水师主力舰“镇远”的灵魂、最后在威海卫之役失败时以手枪自击殉国的海军战将,他一直崇敬不已!

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在这个时空,和他以这种方式相见。

这一刻,林逸青的眼角竟然渗出了泪花。

“夫君,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桐野千穗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林逸青这才回过神来。

桐野千穗注意到林逸青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关切的用手轻抚了一下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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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师徒情深

“没事。呵呵。”林逸青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但一转头,目光仍然落在对面的“飞霆”号上。

桐野千穗转头望着疾驰而来的“飞霆”号,不明白林逸青为什么会如此的激动。

而此时桐野千穗不会想到,从今天起,她将和这艘军舰,结下特殊的缘分。

“这艘军舰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桐野千穗随口问道,“会是从天津来的吗?”

她之所以说这艘军舰可能是从天津来的,是因为她和林逸青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天津。

“有可能。”林逸青点了点头,想到他将要去天津求见的那个人,他的心里又不免有些忐忑。

对面,“飞霆”号和“阿米利亚”号交错驶过,很快便消失在了海天之际,林逸青深吸了一口海风,思绪又回到了他到天津之后该做的事情上来。

他想要接收林义哲的遗产,直隶总督李绍泉是最为重yào

的人物!

可是,仅凭着一张和林义哲极其相似的脸和林义哲的部分记忆,李绍泉会认同自己的继承者身份吗?

现在的李绍泉,又在做着什么呢?

天津,直隶总督府。

后花园中,李绍泉仰卧于一张竹椅之上,正在酣睡。

睡梦中,他又梦见了已经故去的老师曾伯函……

“章桐,你可知dào

,是这时势,把你我师徒绑到了一起,塞进了一条船里。”

天空上的裂云渐渐缝合,温暖灿烂的冬日又被阴霾所掩盖,富丽堂皇的直隶总督衙门重新变为一幅灰蒙蒙的水墨画卷。李绍泉感觉到胸口有点堵塞,身上添了一分寒意。他肃然答道:“这些年来,学生追随恩师身后做了一点事,虽是时势所促成,但恩师奖掖提携之大恩,学生岂能须臾淡忘!”

“当年在京师初见章桐之面,老夫便将章桐许为伟器。丁未年章桐打马进玉堂,我视你与郭筠仙、帅远燡、陈作梅为丁未四君子。安庆攻下后,我请章桐招募淮勇,东下上海,后又以苏抚一职密荐。我一生庸碌,无所建树,唯一可安慰的就是看准了章桐是可寄重任之大才,要说报答皇恩,留声后世,也仅此一桩而已。”

曾伯函一往情深地追忆着往事,至高至重的由衷赞许,把李绍泉的心情推向激动莫名的峰巅。他以近于哽咽的声音说:“学生微薄之劳,与恩师巍巍功德相比,如爝火之比日月,沙丘之比泰岳,何况这点劳绩,也是在恩师一生勋业之内。”

“十年来,湘淮两军、曾李两家为世所瞩目。前人说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又说木秀于林,风必催之,老朽近年来常有忧谗畏讥之患,时存履薄临深之感,这是老朽与生俱来的胆气薄弱、遇事瞻顾的本性,所喜章桐豪迈坚强,敢作敢为,在心性上胜我多多矣,这是老朽最堪欣慰之处。”

“学生也经常有空虚怯弱的时候,尤当事机不顺、夜阑更深之时更是如此。”李绍泉向以铁腕强硬著称,而这一次他在恩师的面前,第一次表示自己也有虚弱的一面。

“我想再硬再强之人,这点灵府深处的怯弱感总是难免的。苏长公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在天地沧海之间是何等短暂渺小,能不怯弱吗?”曾伯函淡淡一笑。仆人过来换上热茶,曾伯函喝了两大口,李绍泉也浅浅地呷了一口。

偏西的太阳被阴云压抑多时,终于又挣扎出来了。它的金黄色的光辉照在石舫之上,也照在从君山移过来的湘妃竹上;它照在曾伯函灰黄多皱的长脸上,也照在李绍泉厚实的双肩上。

“我自知来日不多,死在旦夕,章桐正如丽日中天,方兴未艾,前途极宜珍重,我有几句心腹话要对章桐说。”曾伯函神情凝重地对凛然端坐的学生说道,“湘淮军自创建以来,平发匪灭绺寇,杀人不计其数,仇敌遍于天下,这自然不消说了。还有一层,不知章桐可曾注意到,湘淮军之所以取胜得功,乃因破除祖宗成法、世俗习见之故。”

“学生知dào

。”李绍泉点头道,“我朝兵权握在中枢,从不下移。过去川楚香教造反,各地建起团练,参与镇反,然事毕团练即全部解散。湘淮军一反成例,为平定发匪绺寇之主力。发匪平后,恩师遵成法,湘勇陆师撤去十之八九,但水师仍大体保留,并转为经制之师。绺寇平后,淮军撤去不过十之二三罢了。这些都与世俗成法大不相合。”

“不错!还是你见事明白。”对李绍泉的回答,曾伯函十分满yì



“湘淮军不反世俗成法,则不可成事;湘淮军一反成法,则又贻下无穷后患。有人说,将启汤之藩镇、瑾之八王之先声,非危言耸听,实见微知著也。我生性顾虑甚多,慑于各种压力,彤郅三年江宁收复后,强行大撤湘军,虽一时免去了不少口舌,但终究缺乏远见,后之绺乱幸赖章桐淮军以成大功。章桐气度恢廓,近年来不但不撤淮军。反而大量用洋枪洋炮装备,成为当今天下第一劲旅。对于此事,朝野议论颇多,甚至有人以董卓、曹操视之,疑有非常之举。”

“这当然是无识者浅见。”曾伯函接下去道,“当今内乱虽平,外患不已,大乾江山时有被倾覆之虞,八旗、绿营不能作依靠,前事已见,保皇太后皇上圣安,卫中土神州之固,日后全仗章桐之淮军。另外,维护我湘淮军十多年来破世俗成法之成果,亦只有指望有强dà

之淮军存zài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一句紧要处,今后不管有多大的风波兴起,淮军只可加强而不可削弱,这点决不能动摇。”

“请恩师放心,只要学生一息尚存,定当凛遵谨守不渝!”李绍泉语气坚定地表示。他有保君卫国的强烈神圣使命感,亦有维护湘淮军破除世俗成法和战果的深远认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明确的观点:乱世之中手里的刀把子不能松!这是一切赖以存zài

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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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科名之争

不过,曾伯函的这些话也给他以启示,他今后可以用保君卫国的响亮口号来从多方面提高淮军的战斗力,而一旦淮军真的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劲旅,便任是谁人也不敢说撤销一类的混帐话了!

“发匪平后,我曾期望国家即刻中兴,谁知绺乱又起;绺乱平后,可以措手了,不料又发生津案。在处理津案时,我已力尽神散,自知不能再有任何作为了,而朝野又对津案的处置分歧甚大,一时尚难望弥缝。若非林鲲宇借法普交仗之机暗中周旋应付,助我一臂,局面已不可想。”曾伯函想起“天津教案”时的日日夜夜,长叹起来。

“林鲲宇竟能说动法主罢去孟酋,逮丰大业回国治罪,使舆情得缓,大局底定。实为难得一见之干才。”李绍泉道。

“今日若是他也在,就好了……”曾伯函叹息道,“只是我怕是挺不到他回来了……”

“恩师切莫如此说,”李绍泉心头酸楚,但还是宽慰曾伯函道,“方今国是初定,洋务正兴,恩师正可见中兴之世到来……”

“中兴何时到来,以目下情势观之,实难预卜。然天生我辈异于流俗者,就在于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知难而进,甚至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数十年来,我知办事之难,在人心不正,风俗不厚,而正人心厚风俗,其始实赖一二人默运于渊深微莫之中,而其后人亦为之和,天亦为之应。我与章桐,正是属于这一二人之列。我力求先正己身,同时亦大力拔荐人才,将他们当作种子,期待他们开花结果,实现天下应和的局面。可惜此事办得并不成功,尔后尚须章桐时时自觉,一身处天下表率的地位,并且还要多多培植人才,援引好官,到了普天之下都来应和的时候,风俗自然改变,中兴之世当可到来。这便是我要与章桐说的第二句。”

说到人才,李绍泉一向最服曾伯函的知人善任,于是趁机问:“恩师,学生阅历有限,又常诸务缠身,无暇深究,对当今一些重yào

人物都乏真知灼见。恩师向以识人精微著称,是否可将他们略加品评,以便学生心中有数?”

曾伯函上上下下地梳理着长须,沉思良久,才慢慢地说:“月旦人物,从来非易,身处高位之人,一言可定人终生,故对这类话尤须谨慎。我向来不轻易议论别人,即因为此。今日晤谈,非比寻常,有些话再不说,恐日后永无机会了。不过,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听后记在心里就行了,不必把它作为定评,更不要对旁人说起。”

“学生谨记。”李绍泉道。

“章桐想要知dào

哪些人?”曾伯函喝了一口茶,问道。

“恩师觉得,左湘农如何?”李绍泉想了想,问道。

“左湘农此人,勤劳多谋,才华出众,颇有将略,用兵打仗,自是一把好手;待人耿直,亦不失为一良友能吏。但性喜出格恭维,自负偏激,不能容人,这些毛病害得他往往吃亏,而他自己并不明白。金陵收复后,他不与我通往来,后人也许以为我们凶终隙末。不过我一直以为,他算是我大乾开国以来少见之将才。”

李绍泉道:“学生听杨昌浚说,浙江的饷糈只要晚到几天,左湘农便会火速函催,不管青红皂白,开口便严厉责问:你的官是谁给你的?误了我的大事,我即刻参掉你的巡抚!”

“这便是左湘农!”曾伯函笑道,“这种话,也只有他说得出。左湘农的骂人功夫可谓登峰造极,言官所不及也。一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二是得理不饶人,喋喋不休。显凤七年,我因父丧离营,其在骆文忠幕中,肆口诋毁,士林舆情一时皆哗然和之。我生平以诚自信,其乃罪我欺君,时至今日,此心仍不免耿耿。”

“恩师可曾想过,左氏何以如此?”李绍泉道。

“你且说来。”曾伯函笑了笑。

“既生瑜,何生亮?”李绍泉道,“既生左,何生曾?”

李绍泉一语点明,左季皋之所以如此,是纠结了他一生的“瑜亮情结”。

左季皋平生以诸葛自命。“每与友人书,自署老亮,以武侯自比。且曰今亮或胜古亮。”因而他对提携自己的曾伯函,从来没有表达过感激之意,每提起曾氏,他心中总会涌起一股难言的怨气。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曾伯函在舞台当中占据了本来应该属于他的“主角”位置。曾伯函正是直接阻碍他成为“今亮”的罪魁祸首。以主帅身份平定了圣平天国,这就是曾伯函对不起他左季皋之处。

左季皋曾经为一幅叫《铜官感旧图》的画作序。铜官就是曾伯函靖港之败后自投湘江之处,铜官感旧图画就是画曾伯函当年自杀之事。左季皋的序中有这样一句:“公(曾伯函)不死于铜官,幸也。即死于铜官,而谓荡平东南,诛巢馘让,遂无望于继起者乎?殆不然矣。”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曾伯函那次投水没死,当然是天下之幸。但是如果说他死了,天下就没救了,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句话可以说揭开了左季皋心底的秘密。左季皋真恨不得曾氏死于当时,那么,“荡平东南,诛巢馘让”的应该就是他了。他相信,如果这出大戏由他来导演,一定会比曾伯函导得精彩许多。

想当初,创建湘军这个想法是曾伯函和他共同提出来的。曾伯函最得力的助手大将好多是他左季皋首先发xiàn

并推荐给曾伯函的。曾伯函建设湘军,带兵打仗,他左季皋贡献了多少智慧?在大的战略方针上,多少次事后的结果证明他左季皋比曾伯函更高明?

然而,说这些都没有用了。追今抚昔,一切还都是出在“科名”二字上(左季皋之所以在得知林义哲被赐进士出身后恼怒万分,亦是为此)。曾伯函虽然平庸,但因科名顺遂,早早占据了有利地位。他左季皋早早做好了“只手擎天”的一切准bèi

,却因为身无名分,无法充分施展。虽然最终被皇帝起用,无如“出身太迟”,起身太晚,追赶曾伯函已经来不及。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左季皋此生无望成为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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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替手难得

在平定圣平天国之后,当时之人品评天下人物,每以曾、左、李为序,大家认为这是左季皋的荣耀,左季皋对此却相当不以为然。实jì

上,他认为自己才是一时无两的人物,远远高于曾伯函、李绍泉二人。

“是啊!闻其曾对郭筠仙言:‘阁下以阿好之故,并欲侪我于曾、李之列,于不佞生平志行若无所窥,而但以强目之,何其不达之甚也!’”曾伯函叹道,“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不说左湘农了。”李绍泉及时的岔开了话题,“恩师看郭筠仙如何?”

“郭筠仙识见过人,文章绝世,有经世之才,但书生习气过重。前几年在粤与寄云闹得不可开交,衡情衡理,自是筠仙不对。早年在都中,寄云见筠仙之文采,便极欲纳交,央我从中绍介。后任湘抚,又屡思延之入幕。比任粤督,廷寄问黄辛农能否胜粤抚之任,寄云即疏劾黄及藩司文格,而保郭堪任粤抚,令兄堪任藩司。寄云才具固然不如筠仙,但毕竟有德于筠仙,而筠仙与寄云争权,弄得督抚不和。筠仙自己亦不检点。先是弃钱氏夫人,后迎钱氏入门,其老妾命服相见。住房,夫人居下首,妾居上首,进抚署则与夫人、如夫人三乘绿呢大轿一齐抬入大门。你叫舆论怎不鼎沸?而筠仙竟悍然不顾。”

“怪不得粤抚做不下去了。”听到这些趣闻,李绍泉笑了起来。

“不过话要说回来,筠仙之才,海内罕有其匹,然其才不在封疆重寄上。他才子气重,不堪繁剧。他只能出主意,献计谋,运筹于帷幕之中。他对洋务极有见解,今年我即欲拟保荐他出洋考查一次,他的所见必定会比志刚、斌椿要深刻得多。我观他的气色,决不是老于长沙城南书院的样子,说不定晚年还有一番惊人之举。”曾伯函又道。

“津案发生之时,举国汹汹,反对柔让,筠仙力排众议,痛斥清议误国,真zhèng

难能可贵。”李绍泉道。

“是,他在这方面的见识远胜流俗。”曾伯函道,“此外,你要留心林鲲宇。”

“林鲲宇年纪虽轻,然淳厚谦下,性能下人,精明能干,不但办洋务是一把好手,且敢于任事,只是……”曾伯函说着,又长叹了一声,“此子之心计,未免太深!”

“恩师何出此言?”李绍泉奇道。

“我原本以为此子不过是学识渊博,又在见识明白外还多了一个胆……谁想到,他竟是个德、能、权、谋俱全的角色……”曾伯函看着李绍泉,悠悠地道,“章桐真的以为,他此次出使法兰西国,是专门为皇太后索还国宝的么?”

“难道……”

“结西国以为外援,才是他想要做的!”曾伯函道,“而索宝讨好两宫,所为者,只怕也不仅仅是为了一身之飞黄腾达!”

“恩师以为,此子所图者为何?”李绍泉问道。

“现下我还揣摩不透。”曾伯函摇头道,“也许是我多虑了……”

“依学生看,此子邀宠皇室,所为者,当是欲借皇室之力,上行下效,为洋务大兴推波助澜!”李绍泉道。

“你是这么看的?”曾伯函看着李绍泉。

“恩师可以想想看,若无中枢首肯,船政只怕今日,还在造那‘非驴非马’之船。林鲲宇一介微员,能借中枢之力改弦更张,这当中的手段,学生亦感望尘莫及呢。”李绍泉道,“且此子力促法主还宝,邀宠皇室,以为晋身之阶,如此拼命做官,所图为他日能有权柄畅行已志耳。学生说句心里话,亦有此等念想。”

“你说的是,只是此子心计过深,年纪轻轻便如此精通权谋,还能时不时的给左湘农这样的人物一扇巴掌……”曾伯函说着,握紧了拳头,“只怕将来,既是治世之能臣,亦是乱世之枭雄!”

李绍泉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却不自觉的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现在下结论尚有些早。所以,章桐,你要仔细观察他。”曾伯函道,“若是其心术不正,你须要小心提防,如若是一心为国,不计名利……”曾伯函的眼中闪过一丝期许之色,“那么,人才难得!能臣也好,枭雄也罢,你都可选他做你日后的替手!”

“替手?”李绍泉一惊。

“对!替手!做大事以寻替手为先!”曾伯函说着,一只眼中竟然放出煜煜光芒来,“他若能为你的替手,三十年之内,自强中兴有望!”

听到老师的这句话,李绍泉心中波澜涌动。

“他若能为你的替手,三十年之内,自强中兴有望!……”老师的身影一下子模糊起来,声音也变得空旷起来,渐渐的远去。

李绍泉突然意识到,老师说的那个能成为自己替手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不由得嘶声大叫了起来。

“不!——”

李绍泉猛然惊醒,这才发xiàn

,适才是做了南柯一梦。

想到如今老师和好友全都不在了,李绍泉一时间泪流满面。

“老师……鲲宇……你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李绍泉悲叹道。

可能是李绍泉的惊叫声惊动了外面,一队仆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到李绍泉独坐在那里流泪,个个惊疑不定。

“没事,都下去吧!”李绍泉摆了摆手,仆人们行礼后全都退了出去。

李绍泉缓缓起身,西边天空渐由明朗而转成绯红,最后,夕阳终于顽强地冲出云层,在即将坠入西山的最后一瞬间,露出了它火红的一角,余辉将直隶总督衙门罩上了一层金色。

李绍泉回到了书房之中,看着书案上摆放的信札,他将放在最上面的一封电报拿了起来。

这封电报是张霈伦发来的,已经被李绍泉打开看过了,电报的内容是他打算上折子参劾黄树兰,“誓破朝中守旧之臣力保”,“一雪前恨”。

这封电报内容虽短,但透露出的信息却非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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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李大总督

“誓破朝中守旧之臣力保”这一句,表明朝中有极强的保守势力,想要借着保黄树兰的机会阻碍兴办洋务,“誓破”和“一雪前恨”则表明张霈伦已然决心参倒黄树兰,替林义哲报仇雪恨。

李绍泉想起林义哲灵柩运到天津时的情景,再次流下泪来。

那一天,他看到林义哲灵柩时,第一次不顾一切的想要上前去抬棺,结果被僚属死命拦下,而由四位亲信部下上前抬棺。

当林义哲的灵柩被运上“和硕公主”号时,那一刻,对他来说,所谓撕心裂肺之痛,不过如此。

李绍泉取过书桌上林义哲的文章看着,回想起和林义哲相识相知的一幕一幕,禁不住流泪太息。

“查西国富强之源……约有五大端:”

“一曰通民气:用乡举里选以设上下议院,遇事昌言无忌;凡不便于民者,必设法以更张之;实查户版生死婚嫁,靡弗详记,无一夫不得其所,则上下之情通矣。……”

“二曰保民生:凡人身家、田产、器用、财贿,绝无意wài

之虞;告退官员,赡以半俸;老病弁兵,养之终身;老幼废疾、阵亡子息,皆设局教育之,则居官无贪墨、临阵无退缩矣。……”

“三曰牖民衷:年甫孩提,教以认字;稍长,教以文义;量其材质,分习算、绘、气、化各学,或专一艺,终身无一废学者;何也?有新报之流传,社会之宣讲也。……”

“四曰养民耻:西国无残忍之刑,罪止于绞及远戍、苦工,其余监禁、罚款而已;监狱清洁无比,又教以诵读,课以工艺,济以医药,无拘挛,无鞭挞,而人皆知畏刑,不敢犯法,几于道不拾遗;父母不怒责其子,家主不呵叱其仆,雍然秩然;男女杂坐,谈笑而不及情乱,皆养耻之效也。……”

“五曰阜民财:其藏富于民者三要,一、尽地力,谓讲水利、种植、气、化之学;二、尽人力,各擅专门,通工易事,济以机器,时省工倍;三、尽财力,有公司及银号,而锱铢之积,均得入股生息,汇成大工大贾,有钞票及金银钱以便转运,则一可抵十矣。……”

“此五项,皆以圣教‘民本’为宗,是以凡兹西学,实本东来。取其长而补我之短,有何不可?……”

这些都是林义哲进献给中枢的“西国圣道考附论”的内容。

那些出自林义哲之手的文章,这些天一直是他案头的必看之文。

“……西人崇圣教‘民为邦本’之说,西人尝谓谋国之要有三,曰安民,曰养民,曰教民。所谓养民者,何也?……一曰造机器以便制造,二曰筑铁路以省运费,三曰设邮政局、日报馆以通消息,四曰立和约通商以广商权,五曰增领事衙门以保商旅……听其言,方知西国所以坐致富强者,全在养民教民上用功。而世之侈谈西法者,仅曰:‘精制造、利军火、广船械’,抑亦末矣!”

“夫商为中国四民之殿,而西人则恃商为创国、造家、开物、成务之命脉,迭著神奇之效者,何也?盖有商则士可行其所学而学益精,农可通其所植而植益盛,工可售其所作而作益勤,是握四民之纲者,商也。此其理为从前四海之内所未知,六经之内一所未讲;而外洋创此规模,实有可操之券,不能执中国‘崇本抑末’之旧说以难之。”

“中国用人以富者为嫌,西俗用人以富者为贤,其道有相反者。夫登垄断以左右望而罔利市者,谓之‘贱丈夫’,中国数千年来,无愚智皆知贱之,……贬之曰‘铜臭’斥之曰‘守财奴’,中国之习俗然也。泰西各国最重议绅,议绅之被推选者,必在殷富之家。……至其选为各部大臣及宰相者,非殷实之世爵,即富厚之名人,其意以为彼皆不忧衣食,专顾体面,未有不竭诚谋国者。”

李绍泉回味着林义哲写下的那些振聋发聩的文字,心中满是痛惜之意。

“可怜忠义之人,天不与人寿!”

“鲲宇,你这一去,何人能替代你,何人能替代你啊!”

李绍泉放下了手中的书稿信札,起身来到了书房旁的一处隔间之中。

这里布设了一处小小的灵堂,灵堂中的供桌之上,赫然是林义哲的牌位。

李绍泉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正了正衣冠,上前取过线香,在烛火上点燃,然后将香举在手中,向林义哲的牌位拜了几拜,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李绍泉上香完毕,坐在了供桌前,正想和这位已经故去的知己好友说几句心里话,门外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禀报声。

“老爷,有一位名唤洛子文的行商求见,自称是从东瀛回国,由何子巍何大人推荐来的,说有要事要面见老爷。”

“子巍介shào

来的?”李绍泉听到门房说来人是同年好友何儒章介shào

来的,不由得有些奇怪。

“是的,老爷。”门房恭声答道,“小人看过了,他手里确是持有何大人的书信。”

“你去让他稍等,我马上过去。”李绍泉想了想,说道。

门房应声退出,李绍泉又向林义哲的牌位拜了一拜,然后才离了灵堂,净面更衣之后,这才移步前往客厅。

刚一进客厅,他便看到了那个坐在椅子上正在品茶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见到李绍泉前来,立kè

放下了茶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来到了李绍泉面前,举手鞠躬行礼,并递上了名帖。

“不才洛某,拜见李大人。”

“来,坐,坐。”看到面前是一个眉清目秀气宇不凡的年轻人,李绍泉心中便先存了三分好感,他微笑着上前拉住了年轻人的手,请他在椅子上坐下。

不知怎么,李绍泉感觉面前年轻人的说话声音异常的熟悉……

而当林逸青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李绍泉时,立kè

便把他和那位原来历史时空中几乎堪称半部中国近代史的晚清名臣联系到了一起!

额大面方、额角高耸、长眉下是一双黑灼灼的眸子,眼角微微上翘,鼻头圆润,耳大贴脑,口形方阔,两唇上下齐平——一言以蔽之,这绝对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孔,和他之前在原来时空看到的历史老照片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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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身份确认

也是,往事如烟,而现在他已经来到了历史当中,而面前坐着的李中堂,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二人寒暄数句之后,林逸青便将何儒章给自己写的介shào

信交给了李绍泉。

李绍泉接过信来打开信封,取出信纸看了起来,“原来阁下姓林,名逸青,现在日本萨摩海兵学校任教……”李绍泉看完了信,笑着对林逸青说道,“子巍在信中对阁下极是推重,想不到阁下年纪轻轻,竟是文武之全才,呵呵。只是不知阁下此来,有何等机密情事,要说与李某知dào

?”

“李大人,林某此来,确是有重yào

情事相告,只是在说与李大人知dào

之前,还请李大人看一样物事,如有惊吓到李大人之处,还望李大人海涵。”林逸青正色说道。

“呵呵,阁下言重了,李某也是经lì

过战阵之人,寻常物事,还吓不倒李某。”听到林逸青说得郑重,李绍泉不免有些好笑,“就请阁下展示好了。”

林逸青点了点头,双手轻轻的捂住了脸。

看到林逸青的诡异动作,李绍泉的眼中闪过惊奇之色。

他原本以为林逸青能取出什么新奇玩意儿给他展示,但却没想到林逸青会捂起了脸。

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林逸青开始揪起自己的脸皮来。

看到那张原本很是英俊的面孔瞬间扭曲变形,变得如同恶鬼一般可怖,李绍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没等他叫出声来,林逸青猛然一揭,赫然将整张脸皮揭了下来!

李绍泉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而当他看清楚了面前的年轻人的真面目时,如遭雷击一般,一下子僵在了椅子上!

他看到的,是林义哲!

“鲲……鲲宇!你……还活着?!”

“惊了李大人,林某之罪。”林逸青微笑着将手中的面具放在了桌面上,起身扶住了李绍泉的胳膊,“在下林逸青,草字瀚鹏,林文襄乃是家兄。”

“你们……是双生兄弟?”李绍泉紧紧抓住了林逸青的手,眼中现出狂喜之色。

“正是。”林逸青见李绍泉激动不已的样子,知dào

自己的表演已然见了成效,“在下与林文襄乃是一母所生之双生兄弟,林文襄先于在下出生一个时辰,乃是在下亲兄长。”

“可……为什么我从未听他说起过你?”李绍泉尽管激动得难以自持,但他的问话表明他并未失去理智,令林逸青暗暗赞叹。

“这便与家兄谋划的一件大事有关,”林逸青知dào

关键时刻到来了,“林某此来见李大人,也是为了这件事。”

“是哪一件事?”李绍泉有些急迫的问道。

“家兄的削日之策,李大人想是知dào

一些吧?”林逸青直视着李绍泉的眼睛,“家兄欲要借日本内乱之际,令其自相攻伐,以削弱其国力,使其不再成为我大乾腹心之患,在下便是此策的执行者。”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李绍泉震惊不已。

林义哲的“削日之策”,只有敬亲王、文博川和他李绍泉三个人知dào

一些,为了保密,连林义哲的姑父沈佑郸都不知晓,而今竟然从林逸青的嘴里说了出来,怎能不令他震惊莫名呢?

“难怪你要在萨摩海兵学校任教,原来是为了……”李绍泉此时对林逸青的身份已然不再怀疑。

“此前子巍还托我安排人前去福州查探林邵穆一脉后人,不曾想今日你却来到我面前……”李绍泉握着林逸青的手,眼泪流了下来。

“在下自幼与家兄失散,飘零海外,后家兄出使西洋时方得重会,在下久欲报效故国,故家兄安排在下行此削日之策,待大功告成后方再归国。此前为求保密,家兄一直将在下之事深深隐瞒,外间从无知晓。”林逸青知dào

有些事情不太好解释,便趁着李绍泉激动之际,尽量言简意赅的和他说明。

“我明白……”李绍泉叹息着点头道,“以鲲宇谋国之忠,行事之出人意料,这是很容易想明白的事……”他望着林逸青,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只是这些年你隐姓埋名,流落异国他乡,真是苦了你了……”

“在下的苦处,和家兄相比,算不了什么。”林逸青想起逝去的林义哲,脸上也难掩悲伤之色。

“在下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承继家兄遗志,将家兄未竞之事业继xù

下去!”林逸青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无论如何,削日大计已经成功了一半,必须要进行下去!在下急切需yào

李大人相助!”

“日本现下情形如何,你且细细说来。”李绍泉正色说道。

当下林逸青将日本现在各方面的情形和李绍泉说了一遍,并着重说明了萨摩独立于明治zf之外,明治zf压迫武士阶层,大久保利通忌惮西乡隆盛极其麾下萨摩武士多方封锁打压,双方矛盾尖锐未来将爆fā

战争的情况。对于自己弄出的那个“表章事件”,他也详细的向李绍泉做了说明。

听了林逸青的解说,李绍泉一时间心惊不已。

“想不到林文襄布局宏远,竟至于此!”李绍泉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林逸青,“而你的行事方法和手段,似乎较令兄有过之而无不及!”

“家兄幼年未曾经lì

多少磨难,后读书致仕,尚称顺利。而在下自幼便漂泊异乡,受尽苦楚,行事自然与家兄有所不同。”林逸青笑了笑,对李绍泉说道。

“大久保其人,乃一代枭雄,我对他一直甚为忌惮,他竟然被你给狠狠的阴了一道,且一时无反击之法,真是快事!”李绍泉看着林逸青,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知林文襄有弟若此,平生无憾矣!”

“李大人过誉了。”林逸青知dào

自己已经成功地通过了考验,便准bèi

把为萨摩购买枪炮的事定下来,“军火一项,还望李大人多多费心。”

“此事包在我李章桐身上,”李绍泉一口应随下来,他看着林逸青,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色说道,“不过,瀚鹏,现下却有一件要紧的事,需得你马上跑一趟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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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凶手毒言

“噢?李大人所言何事?”林逸青见李绍泉说得郑重,立kè

凝神倾听起来。

“文博川文中堂病重,只怕没有多少日子了……”李绍泉说着,脸上满是痛惜之色,“中堂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一次林文襄之去,对他打击极大,是以一病不起……”

听了李绍泉的话,林逸青回忆起了梦中林义哲指给他看的那位病势垂危的老人,心里不由得一沉。

他当然明白,文博川的去世,对林义哲的事业,意味着什么。

“在下曾听家兄说起过,文中堂视家兄有如亲子,家兄本欲在削日大计功成后,向文中堂递门生帖拜师,可没曾想……”林逸青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说的便是这个。”李绍泉握着林逸青的手,恳切的说道,“文中堂来日无多,令兄之去,乃文中堂一生之憾,如果你能在中堂临终之前,把这个门生帖子给递了的话……”

“李大人所言极是,在下当尽快动身。”林逸青明白了李绍泉的意思,“还望李大人为在下修书一封,以便在下得见中堂。”

“这个自然。”李绍泉又打量了一下林逸青,叹道,“真是一模一样,只是瀚鹏眉宇之间隐有英武之气,不似林文襄文气过重。即便如此,文中堂一见之下,估计还是会错把你当成林文襄的,就如同我适才见到你脱下面具一般,呵呵。”

“如此更好,可圆了中堂之心愿。”林逸青道,“能为中堂收为门生,亦是家兄之心愿,在下此去,也是了却家兄未了之愿。”

“你此次由日本来天津,戴着这面具,是为防那大久保利通发觉,是吗?”李绍泉看着桌面上的那张制作精巧的面具,向林逸青问道。

“大人所言正是。”林逸青点头道,“大久保利通此人狡诈阴狠,为防不测,在下是以如此乔装改扮归国,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瀚鹏你我一见如故,我虚长你几岁,便叫我章桐兄好了。”李绍泉亲热地说道。

“章桐兄在上,受小弟一拜。”林逸青知dào

李绍泉已经诚心接纳了自己,立kè

拜道,李绍泉高兴地将他扶了起来。

“瀚鹏,你进京路上,为求稳妥,不如还戴着这面具,但若是见了文中堂,便不要戴了,我怕他身体衰弱,受不得如此刺激。”李绍泉叮嘱林逸青道。

“小弟明白。”林逸青点头道。

“另外,六爷和七爷,你最好也见一见……”李绍泉正说着,却见师爷娄春范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娄春范看到林逸青,先是习惯性的揖了一礼,他正要转头和李绍泉说话,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又看了林逸青一眼,登时呆立当场。

“你……可是林文襄?”娄春范惊道。

林逸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希廷莫要胡言!天下相貌相似者多矣!”李绍泉故yì

板着脸斥道,“人死不能复生,林文襄何能在这里?”

“可……这也实在是太像了……”娄春范好容易才从惊愕状态当中恢复过来,他缩下了后面的话,向李绍泉长揖为礼,“属下眼花,错认了人,大人恕罪。”

“有什么事吗?”李绍泉冲林逸青挤了挤眼睛,向娄春范问道。

“宫里头李总管来了封密信。”娄春范又偷看了一眼林逸青,上前将手中的书信交到了李绍泉的手中。

李绍泉打开信封取出信纸看了起来,林逸青仔细的观察着李绍泉的面部表情,看见李绍泉的眉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

“你看看吧,瀚鹏。”李绍泉将信递给了林逸青,“李总管想要给令兄报仇呢。”

见到李绍泉将密信交给林逸青,娄春范便先吃了一惊,等到听到李绍泉的话中“令兄”二字,全身如遭雷击,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林逸青,又看了看李绍泉,脸上写满了震惊。

李绍泉冲他点了点头,娄春范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kè

恢复了平静,垂手退在了一旁。

这封信是紫禁城二总管李涟瑛写给李绍泉的,内容不多,主要是说害死林义哲的凶手黄树兰虽然已经因阻拦辱骂林义哲灵柩而下狱,但因“翁叔平力保”之故,很可能不会治罪,信中李涟瑛向李绍泉问计,并表示“如黄贼得释,不才当求死士一二手刃之”,为林义哲报仇!

“原来家兄是被黄树兰那贼子所害!”林逸青很快将信读完,这才知dào

,害死林义哲的凶手,竟然是一个叫黄树兰的御史!

“黄树兰所上参劾林文襄之折,我想瀚鹏还没看过吧?”李绍泉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他转头对娄春范说道,“希廷,你去找找邸报,把黄树兰那个折子找出来给瀚鹏看一看。”

“是。”娄春范应了一声,快步来到了书架前,开始翻找起来。

不多时,娄春范找出了一张邸报,送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林逸青接过邸报,立kè

便看到了黄树兰参劾林义哲的那份奏折。

“……筹海大臣林义哲素称名门之后,出身士林,不过一船政佐理,略有微功,奏对称旨,而得外任封圻,内擢卿贰,皇上所以豢养之者至优且渥,宜如何报称,上酬高厚之恩,乃闻其议论邪说,谓西洋崇中土礼教,外洋富强为上理,尽扰乱所学孔孟之言,崇重机器,鄙夷士林,颠倒是非,诡言乱政。……据其所言,薄我朝二百年之治法,背圣贤千万世之常经,簧鼓后进,摇动人心,以致近来士大夫靡然从风,视理学经济、公忠体国为迂谈,以熟悉洋务、谄谀迎合为急务,其为祸于世道人心者匪浅也。……”

“……昔崧华州生曰张元、曰吴昊者,闻元昊屡窥中土,遂西入奔。以大言得用,元昊以中书令张元为相国,吴昊副之。元好阴谋,多奇计,性喜诛杀,元昊残暴,多其赞成,故倚畀尤重,西夏之入寇方略,多二人导之,中土大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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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誓杀黄贼

“今林义哲为图交涉便宜,竟以新闻纸左右英国舆情,乱其政局,致其首相辞职,zf垮台,……盖林义哲善出诡谋,行事全凭一己之好恶,凡士林有忤其者,必欲至于死地而后快。……其能乱英国,亦能乱大乾,能破日本,亦能破中土。昔者张元、吴昊屡试不第,遂有叛国之志,后果为中土大患。林义哲既有乱国之能,心性又偏狭骄狂,喜夷恶夏,异日若对朝廷心怀不满,难保不学张、吴,去投外国,为大乾之巨患,今日若不除之,恐他日追悔无极矣!”

“今皇上冲龄践阼,时势艰难,全仗两宫皇太后宵旰勤劳,内外大臣各发天良,破除情面,挽回积习,成就大义,与维持于其间。臣职司所在,理合纠参。相应请旨,将林义哲交部严处,明正典刑,以为人臣有二心者戒。是否有当,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

林逸青看完这份满纸毒言的奏折,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时间竟然感觉自己仿佛要爆zhà

了一般!

“这是何等无耻之徒,方能写出如此毒言!”林逸青恨声道,“若不将此辈碎尸万段,我林逸青誓不为人!”

听到林逸青发下毒誓,李绍泉和娄春范相顾骇然。

“瀚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绍泉害pà

林逸青冲动行事,赶紧劝说起来,“李总管为令兄报仇心切,是以有如此之言,但这事儿,做起来并不容易,万万不可冲动行事,授人以柄。”

“章桐兄放心,小弟不是愚鲁莽夫,不会胡乱行事。”林逸青当然明白李绍泉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不过,小弟所言,出口必行,这黄姓贼子的命,小弟是要定了。”

李绍泉看到林逸青的眼神此时和林义哲是那样的相似,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不知怎么,他感觉这个林义哲的孪生弟弟,比林义哲还要厉害!

“小弟先行进京拜见文中堂,还请章桐兄为我安排一下。”林逸青的声音将李绍泉的思绪又拉回到了当前。

“这样,我叫希廷陪你进京,我与京中往来诸事,都是希廷打点,希廷熟门熟路,由他帮你安排,可保无虞。”李绍泉想了想,说道,“我写一封信给你,你拿与文中堂看,文中堂便会明白你是谁。”

“其实大人就是不写这信,我觉着文中堂见了瀚鹏,也是会认定他是林文襄的兄弟的。”娄春范微笑道。

“稳妥起见,这信我还是得写。有些事情,还得在信中给文中堂交待一下。”李绍泉对娄春范说道,“不过,李总管那里,我就不写回信了,你直接带瀚鹏去见李总管,我想他自然会明白。”

“是。”娄春范躬身答道。

“那便有劳希廷先生了。”林逸青向娄春范拱手行礼道。

“瀚鹏不必客气。”娄春范回礼道。

“此行关系重大,万不可出现一丝差池。”李绍泉对娄春范叮嘱道,又看了看林逸青,“至于向黄贼报仇一事,届时和李总管仔细商议,切不可凭一时之血气,酿出祸端来。”

“章桐兄放心便是,小弟当谨遵教诲。”林逸青一口答yīng

下来。

李绍泉和娄春范接着就林逸青入京一事的细节商讨起来,林逸青此时并不知dào

,在北京城,那位他将要见到的老人,此时已然病势垂危。

※※※※※※※※※※※※※※※※※※※※※

“鲲宇……你不该走的……”

病床之上,恍惚中的文博川轻声的自言自语的,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在清绮园,永庆长春的文芳斋中。

“六爷,文相,今儿个我们姐妹找你们来,要商量什么事儿,我想你们也是知dào

的。”

仁曦太后说着,向仁安太后望了一眼,仁安太后点了点头,仁曦太后方才继xù

说道:“黄树兰的折子,你们俩想是已经看过了吧?”

“回皇太后的话,臣等已然看过。”敬亲王低着头答道。

“六爷,你觉着,黄树兰的折子,说的可有道理?”仁曦太后叹了口气,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臣觉得,黄树兰的折子,仍是以夷夏之辨为名,欲阻洋务之兴。”敬亲王小心地回答道,“其针对林义哲之言,多为谩骂之词,并无实在意思,似可不必理会。”

“事情紧急,六爷,文相,咱们几个也别绕弯子了。”仁曦太后对敬亲王的回答显然很是不满,“今儿个在这儿的,也没有别人,你就直接告sù

我,林义哲此人,究竟有无反心?”

听到仁曦太后的这句问话,敬亲王登时额头汗下,他强自镇定,坐在那里,没有跪下。

“回皇太后的话,臣不明白,皇太后何以有如此之问。”敬亲王哑着嗓子问道,“说林义哲有反心,臣实在说,是不相信的。”

“噢。”仁曦太后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回答敬亲王,而是转向文博川问道,“文相觉着,林义哲有无反心?”

“回皇太后的话,臣也是不明白,皇太后因何要问林义哲有无反心。”文博川恭声答道,“臣也不相信,林义哲会有反心。”

“六爷,文相,那你们说说,你们因何坚信,林义哲不会有反心?”仁曦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兆国的李牧可有反心?南崧的岳飞可有反心?”敬亲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听到敬亲王将林义哲比作兆国的李牧和南崧的岳飞,仁曦太后先是一怔,接着便立kè

明白过来。

敬亲王是在用李牧岳飞的比喻提醒自己,不要象兆王和崧高宗那样的自毁长城!

“六爷怎地知dào

,林义哲是李牧岳飞,而非张元吴昊呢?”仁曦太后笑了笑,又问道,“黄树兰的折子里,可是把林义哲比做张元吴昊啊。”

“回皇太后的话,臣不明白,黄树兰怎地知dào

林义哲会做那张元吴昊?”文博川回答道,“林义哲驱除倭寇,保得闽台百姓平安,天下称颂,世人多以李牧却匈奴,岳飞破金兵喻之,怎地到了黄树兰那里,便成了张元吴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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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肺腑之言

“黄树兰折子里说的很明白,林义哲能乱英国,亦能乱大乾,能破日本,亦能破中土,有如此乱国之能,他日若背叛大乾,定为巨患,不如早除之。”仁曦太后一边观察着文博川的脸色,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虽然仁曦太后的声音不大,但此时文博川听来,却有如晴天霹雳。

敬亲王和文博川不约而同的离座起身,跪伏在地,齐声说道,“皇太后,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仁曦太后平静的问道。

“臣不明白,林义哲从未有过不臣之事,黄树兰因何要说林义哲是张元吴昊?难道就因为他有乱国之能?此次林义哲能扰乱英国,逼其首相辞职,更换公使,了结滇案,使我大乾不必再开口岸,利权得保,可谓功在当世,利在千秋!有此栋梁之材,皇太后当庆幸才是,何以听小人之言,要做那亲痛仇快之事呢?”文博川急切的争辩起来,一时间竟然仰起了脖子,直视着仁曦太后。

“看把文相给急的,呵呵。”仁曦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文相起来吧,坐着回话。六爷也起来吧。”

敬亲王和文博川起身,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此时二人都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仁曦太后。

“六爷和文相真是关心则乱啊,没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仁曦太后微笑着说道,“我没说非得要杀林义哲不可,而是想知dào

,林义哲会不会如黄树兰折子当中所说的那样,日后成了张元吴昊,对我大乾不利。”

“回皇太后的话,”敬亲王答道,“林义哲是林文忠公之后,林家世受国恩,素来忠义,林义哲此次率舰出海,与日舰激战,几为炮火所伤,又亲身率陆队上岸击敌,于枪林弹雨之中手刃倭酋,此非李牧岳飞哉?何来张元吴昊之喻?黄树兰非要以张元吴昊喻之,乃是恶意中伤,欲至其于死地耳!”

听了敬亲王的话,仁曦太后连连点头。

“回皇太后的话,林氏一门,世受国恩,朝廷未曾有负于林义哲,林义哲因何要反呢?须知张元吴昊,也并非一开始便要反,而是崧朝有负于二人,逼得二人走上如此绝路的!”文博川紧接着说道。

“噢?竟然是这样?”仁曦太后一愣,转过头来,和仁安太后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向使崧廷不负张元,未有无端杖责之辱,张元断无反心,而张元之反,实是崧廷埋没人才,逼其走上绝路!”文博川道,“朝廷未有负林义哲之事,林义哲何能有反意?黄树兰一心想要对付林义哲,才如此以张元喻之,不过是想要朝廷对林义哲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好成全他折中所谓先知先觉之言,其用心何其毒也!”

听了文博川的这番话,仁曦太后和仁安太后都是连连点头。

“这个黄树兰,当真是其心可诛!”仁曦太后说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仁安太后忽然问道:“黄树兰因何要如此对付林义哲?”

“回皇太后的话,据臣所知,黄树兰素与宝廷交好,此次宝廷被囚,黄树兰甚为不平,前宝廷因妄参林义哲而受杖,黄树兰便曾迁怒于林义哲,这一次想是为宝廷报仇之故,是以才如此的。”文博川答道。

“可我怎么觉着,黄树兰的后边儿,似乎有主使之人呢?”仁安太后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

“回皇太后的话,黄树兰背后可否有主使之人,现下尚未可知,然若想要知dào

是谁主使,却也不难,只消看这几日还有谁跟着上书,以此为题目参劾林义哲,便知端的。”敬亲王答道,“若是没有人跟着上折子,那便是没有主使之人,只是黄树兰一人所为。”

“要是真有主使之人,切不可轻易放过了他。”仁安太后的语气虽然很是和缓,但脸色却是说不出的严厉,“这结党营私,最是可恨!”

听到仁安太后说出“结党”二字来,敬亲王和文博川的神情都是一凛。

他们俩都以为,刚才的一番辩争劝说,林义哲已然能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安然渡过这场危机,但没想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姐姐说的是,这结党之风,绝不可开!”仁曦太后看着敬亲王和文博川,声音也转趋严厉。

“文相,我知你一直是忠心耿耿扶保大乾,咱们当年也是共患过难的,有些话,便不消我再说了。”仁安太后看着文博川,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只是想知dào

,文相因何如此推重力保林义哲?”

尽管仁安太后问话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在文博川听来,却有如巨雷贯耳。

一旁的敬亲王闻言,也变了脸色。

仁安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他和文博川与林义哲是否“结党”,但话中隐含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回皇太后的话,臣是为国惜才,为国举才,别无他意。”文博川毫不犹豫地答道,言谈之中丝毫不掩饰对林义哲的爱惜之意,“林义哲实在任事,一心为国,不避谤言加身,如此不世出之英才,岂可多得?皇太后可能听说过,臣想要向此子讨一张门生帖,不瞒皇太后,臣的心中,早就将此子视为最为得yì

之门生,臣亲生之子亦未如此看重。今日他身受诋毁尚不自知,臣怎能不拼命为之辩争?”

“文相这是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了,呵呵。”仁曦太后笑了起来。

“文相,我知你看重林义哲,可我也想提醒你一句,你须得保证林义哲确无反心,若是他异日真要反了,便非你我所能制住了,真要有那样的时候儿,还不如今日早做决断。”仁安太后看着文博川,叹息了一声,说道。

听到仁安太后的这句话,文博川的身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而一旁的敬亲王,更是汗出如浆。

“回皇太后的话,臣愿为皇太后解此心结。”文博川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神情也现出了一丝难言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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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死之间

“文相想要如何做?”仁曦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林义哲不日便能到京,届时臣将会请他至家中一叙,请六爷安排神机营于臣家中暗伏,臣与林义哲开诚相对,若是他果真有暗昧之心,臣当即时……诛杀之……”

文博川说到最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再也说不出多余一个字。

“既然如此,那我们姐妹,便等着文相的好消息了。”仁安太后平静地说道。

“臣告退。”文博川起身,和敬亲王跪拜行礼,然后退出。

看着这曾经过去的熟悉一幕,文博川一时间老泪纵横。

“鲲宇……”

随着他低声的呼唤,画面瞬间变换到了另外的场景。

这一次,是在他的家里。

“晚辈拜见文中堂。”林义哲上前恭恭敬敬的给文博川见礼。

画面中,文博川并没有象以前那样亲热的迎上前来,而是定定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不知文中堂急急召晚辈来府上,所为何事?”林义哲似乎感觉到了文博川的异样,便立kè

问了一句。

“你先看看这个。”文博川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身来到桌前,取过一本奏折,递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林义哲有些惊讶的接过奏折,打开看了看题头,脸色便是一变。

林义哲在看折子,而文博川则在看着他的表情。

文博川紧紧的盯着林义哲的脸,只见那张清秀的面孔先是涨红,一双俊目满是怒火,但当他将折子看到一半时,脸色由红转白,眼中除了怒火,还有惊惶和震恐,有如五雷轰顶一般。

“黄树兰!你这个卑鄙小人!安敢如此害我!”林义哲嘶声怒吼起来。

他应该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人用这种卑鄙阴狠到极点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小人!小人!小人!”林义哲怒骂着黄树兰,因为愤nù

到极点的关系,他的身子竟然颤抖起来。

文博川是第一次看到林义哲如此失态,好似要吃人一般,一开始不免吓了一跳,但他随后马上恢复了镇静,好似林义哲的反应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林鲲宇,接下来的问题,不是我要问你的,而是皇太后皇上要问你,你且想清楚了再好生答复,你可明白?”文博川沉声道。

林义哲听到文博川的话,立kè

跪倒在了地上。

他听得明白,知dào

这一次的对答,应该是一场“生死问对”了。

文博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紧张,因为他知dào

,敬亲王宜欣,就在客厅的那扇四条大屏风的后面。

而在客厅里,已经埋伏了神机营的兵将。

文博川最担心的,便是林义哲一句话回答不对,便会让神机营的兵将拿下。

“林鲲宇,黄树兰参劾你为张元、吴昊,然否?”文博川大声的喝问道。

“此人折中皆是一派胡言!万不可听!”林义哲虽然拜伏于地,但声音仍然坚强不屈。

“林鲲宇,你看张元、吴昊如何?”文博川又问道。

“张元、吴昊者,被逼上绝路之乱臣贼子也!”林义哲亢声答道。

听到林义哲的回答,文博川忍不住在心里喝彩起来。

此子果然厉害,不但能临危不乱,还能一句话便能戳中要害!

“似张元、吴昊这等贼子,该当如何处置?”

“张元、吴昊确有才能,惜乎崧廷不能用,且折辱之,遂奔夏反崧,这等人历朝都有,与其亡羊补牢,莫不如未雨绸缪,与其事后追悔莫及,莫如事前即使其为国所用。”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安能未卜先知其有大才?若本虚有其名而用之,于国岂不无益?”

“纵然虚有其名,不用亦不当肆意折辱,徒增仇恨,于国岂不更为有害?”

“张元反,谁任其咎?”

“折辱张元之县令也!”

“为何?”

“若非此人杖责张元,张元断不致心生怨恨而叛国,张元所求者,为朝廷所用耳,未有叛意,而无端受责,难受其辱,遂有叛志,实县令逼叛耳!无此县令,则张元必不会反!”

“林鲲宇,你如此同情张元,欲学之哉?”

“晚辈从未有学张元、吴昊之意,朝廷厚恩,报偿不及,何来学张元、吴昊之念?且晚辈若学张元,所得不偿失之万一也。”

“此话怎讲?”

“曾文正公乃贱内之义父,驾鹤西去前曾留‘人在做、天在看’遗言与晚辈,昔年曾文正公坐拥两江膏腴之地,带甲数十万,名动天下,士林感佩,未尝没有王霸之资。更有王凯运等‘劝进’之诱,然其却裁兵撤甲、急流勇退,成就忠义美名。晚辈受曾文正公教诲,祖上又世受皇恩,最知‘忠义’二字,怎可令师祖蒙羞?即便朝廷不用晚辈之谋,夺晚辈之官身,晚辈与家人亦能过小康殷实之生活,虽不至钟鸣鼎食,用度亦是不乏,何苦冒性命之忧,取那虚妄无义之名?即便以大乾之大,再无晚辈安身之所,晚辈蒙皇太后恩典,赐婚英伦,有此世外之桃源,衣食亦是无忧,晚辈大可携家小远避英伦,从此不问世事,就此了却残生罢了,又何须去担那‘乱臣贼子’之恶名?”

“若朝廷有负于你,你可会做张元、吴昊?”

“晚辈宁死不做张元、吴昊!一身受屈,便思报复国家,致使外敌入寇,无数生灵惨遭涂炭,其悖行与兽类何异?”

林义哲说着,猛地抬头,双目直视文博川,似要喷出火来。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晚辈一直视中堂为师长知己,若今日中堂要晚辈死,抑或是皇太后皇上要晚辈死,晚辈绝无二话,唯一死而已!只是求中堂允晚辈稍留几句遗言与妻儿罢了!”

听到林义哲的话,文博川禁不住面上变色。

“晚辈死后,求中堂将晚辈骨殖葬于台湾我海陆军将士昭忠祠之旁即可。”

听到林义哲竟然说出关于身后事的话来,文博川不由得大惊,“却是为何?”

“晚辈如此身死,有负皇恩,羞见先祖于地下,不可入祖陵,长伴为国牺牲将士之英魂可也。盖晚辈与将士们朝夕相处之时,最为快乐,此去相伴共九泉之下,倒也不愁寂寞!”林义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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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文中堂

听了林义哲的回答,文博川死死的盯着林义哲的脸,林义哲毫不畏缩的迎上了文博川的目光,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的林义哲,一脸凛然之色,可以说已然做好了一死的准bèi



文博川呆呆的看着林义哲,长叹一声,眼角竟然渗出了泪花。

他转头看了看室内的一处角落,赫然发xiàn

,几名神机营官兵此时脸上竟然也情不自禁的满是悲戚之色。

显然,他们也被林义哲刚才的话感动了。

“鲲宇!你……受委屈了!”文博川握着林义哲的手,满心想要安慰他,因为内心过于激动,他的嘴唇竟然都哆嗦起来,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中堂……受累了!”林义哲紧握着文博川枯瘦的手指,眼中也是泪光闪动。

看到林义哲虽然经lì

了生死之劫,但望向自己的目光有如儿女望着慈父一般,无一丝一毫的怨怼之意,文博川知dào

他已然明白自己的苦衷,心中满是欣慰之意。

“鲲宇,你不该走的……”文博川流泪道。

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了,文博川猛然惊醒,这才发xiàn

,自己还躺在病床之上,刚才,只是由心而生的幻象。

“老爷,该吃药了。”一位侍女的声音将他从悲伤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文博川点了点头,一名侍女端过药碗,捧到了他的面前,另一名侍女用力将他扶了起来,端药的侍女取过药匙,舀着汤药,一匙一匙的喂到他的嘴里。

也许是因为身体过于衰弱的关系,时值夏末秋初,天气仍很炎热,文博川却感到身子总是发冷。而一碗药喝下去之后,文博川才感到身上有了些许暖意。

文博川喝完了药,侍女服侍他重新躺好,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文博川转头望去,看到管事杨达手中拿着一封信,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有人求见。”杨达快步走到了文博川的床前,文博川注意到他的眼睛里少有的闪着兴奋激动的光芒,不由得有些奇怪。

“是什么人?”文博川见杨达根本没和自己说来人是谁,便张口问道。

“此人是天津李制台推荐过来的。”杨达象是有意想要给文博川一个惊喜,将信打开呈到了文博川的面前。

“老爷,快看看吧!”杨达催促道。

文博川费力的接过信看了起来,他只看了几眼,便霍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人你见过了?当真……如信中所言?”文博川看着杨达,声音竟然颤抖起来。

“老爷,千真万确,如李制台信中所言。”杨达说道,“老爷可还记得,上回老爷病重,是小人自作主张去找的林文襄,不会认错的。”

“快!带他来见我!”文博川挣扎着便要下床,看到接连几天未下床的文博川竟然能够自己行站起,两名侍女都惊呆了,竟然忘了上前服侍。

“小人这就去!”杨达答yīng

了一声,便起身飞奔而去。

可能是杨达带来的消息令文博川过于振奋,文博川竟然自行起身下了地,两名侍女此时方才回过神来,一名侍女给他穿鞋,另一名侍女则为他披上了衣服。

不一会儿,杨达带着一个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

文博川一看到面前的年轻人,全身剧震,他似乎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眼球上。

狂喜之中,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境之中。

“鲲宇,当真……是你回来了么?……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文博川喃喃的说着,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张开了双臂。

“中堂小心!”林逸青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倒的文博川的胳膊。

文博川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林逸青的脸,感受到那双有力的手,他象是明白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象是不太甘心,文博川又打量了林逸青好一会儿,这才确定,面前的年轻人,真的不是林义哲。

虽然二人的面孔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但文博川能够感觉到二人的不同之处。

和林义哲相比,面前的林逸青更为高大强壮,眉宇间少了些许文气,多了几份武人的英气,而且林逸青的脸看上去比林义哲多了些风霜之痕,虽说按年龄讲林逸青较林义哲为小,但从面相上看,却好似比林义哲年长一般。

“你……叫林逸青?你们……真的是双生兄弟?”文博川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

“回中堂的话,晚辈林逸青,草字瀚鹏,林文襄乃是家兄。”林逸青恭声答道,但一双手仍扶着文博川,他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位老人便会倒下。

“杨达,还有你们两个,都退下吧。我有要事,要和瀚鹏好好谈谈。”文博川向杨达和两名侍女挥了挥手,杨达和两名侍女应了一声,躬身为礼之后,便轻步退了出去。

“扶我过去,瀚鹏,咱们坐下说话。”文博川轻轻拍了拍林逸青的手,温言道。

“中堂病体未愈,要不还是躺下吧。”林逸青说道。

看到面前的年轻人眼中满是关切之色,同当年自己生病时前来急救的林义哲一般无二,文博川心中快慰,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要紧,咱们还是坐着说话吧。”文博川说着,向桌旁迈步走去,林逸青见状,小心地扶着他来到桌旁,让他坐好,自己则侍立于他的身边。

“别拘礼了,坐吧。”文博川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说道,林逸青这才过去,在文博川的对面坐好。

“章桐在信中说,你便是林文襄安排在日本的一枚棋子,是林文襄削日之策的执行之人,是么?”文博川问道。

“是。”林逸青答道,“家兄为了不使外间知晓,刻意隐瞒晚辈之存zài

,是以中堂不知。此次家兄亡故,而削日大计仍需进行下去,是以晚辈乔装归国,以求中堂之助,了却家兄一桩夙愿。”

“日本近在肘腋,而今修习西洋兵法未久,便思侵掠邻国,诚为中土之大患。”文博川叹道,“令兄在世时,曾和我说起过削日之策,但他只说了个大略,并未言及具体方策,想不到他为了削日大计,竟然不惜令自己的亲兄弟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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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详说削日

“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甘为朱序,报效国家,真是苦了你了。”文博川看着林逸青,感慨不已,“你们兄弟,都是一样的赤胆忠心……”

听了文博川的赞美之言,林逸青在心里暗叫了一声惭愧。

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到现在为止,也还不到两个月呢……

“家兄与晚辈分工不同,个中经lì

亦一言难尽,然都是为国效力,只要国家中兴,这些个苦楚都算不得什么。”林逸青答道。

可能是因为激动的关系,文博川竟然咳嗽起来,林逸青赶紧上前,轻轻抚拍着文博川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文博川方才缓歇过来。

“瀚鹏,你且将削日方略之详情,和我说说。”文博川拍了拍林逸青的手,示意他坐下来。

林逸青重新在文博川面前坐好,定了定神,说道:“现下之日本zf,以大久保利通为首脑,此人甚有才干,为求日本早日与西洋诸国一致,不惜以铁腕推行政令,以阴谋诡计清除政敌,因其行事操切,如今日本国内士族与zf矛盾尖锐,非有决死一战,不可解也。家兄安排晚辈前去日本,便是要借此机会,挑动日本士族与zf对立,爆fā

战争,使日本陷入内乱,国力损耗,从而无力外犯。”

“据我所知,日本国内藩阀林立,士族众多,你现下投身萨摩一藩,怎见得能挑动其全国士族反乱?”文博川问道。

“中堂有所不知,萨摩藩士西乡隆盛曾为日本国主重臣大将,为日本士族所仰望,西乡与大久保早年本为好友,因政见相左,大久保以诡计激怒西乡去职,是以结下仇怨,西乡去职后归隐萨摩,创办私学,改革藩政,使萨摩独立于日本zf管辖之外,大久保甚忌之,多次派遣细作进入萨摩,监视其一举一动,后竟派刺客行刺,为西乡部下武士所破,因大久保亦是萨摩士族,萨摩士族恨大久保入骨,双方积怨已深不可解,非有一场大战不可。”林逸青道,“晚辈投身萨摩一派,即为此也。盖萨摩一举兵,各藩士族必然响应,战火蔓延全国,兵端一开,不能骤解,此乱若要止息,最少也要一二年,如此便可达到削弱日本之目的。”

“好一个削日之策!”文博川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晚辈此次归国,还有一项重yào

任务,便是替萨摩采购枪炮弹药,加强其武装,以使其能对抗日本zf之军队。”林逸青又道,“只要此战打得越长久,日本国力损耗越大,中土方越得平安。”

“好!好!此计得以实现,日本当不再成为我大乾之患!……”文博川又有些激动,竟然又咳嗽了起来。

林逸青上前倒了一杯热茶,双手端到了文博川面前,文博川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感到畅快了许多,他看着面前的林逸青,眼中满是期许之色。

文博川又问起了林逸青关于削日战略的一些问题,林逸青都一一作答,文博川听得激奋不已,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时间。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林逸青注意到文博川的身子在不住的发抖,面色也转为潮红,知dào

他今天见到自己后太过激动,不由得担心起他的身体来。

“中堂病体未愈,现下天色已晚,不如早些歇息为好……”林逸青看着文博川,关切的说道。

“也好。”文博川叹了口气,“本想和瀚鹏作长夜之谈,只是这身子不争气,唉!老了啊!不中用了……”

林逸青看着面色憔悴身体瘦弱的文博川,正想安慰他几句之后告辞,第二日再来拜望并投门生帖,却不料文博川说道:“瀚鹏,你一路鞍马劳顿,今晚便住在这里好了。明日咱们再谈,到时候我请敬王爷也过来……”

“晚辈遵命。”林逸青看到老人殷切的目光,立kè

答yīng

了下来。

入夜,林逸青躺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眠。

今天和文博川的会面,可以说相当成功。

可是,自己真的能够继承林义哲留下的遗产吗?

以林义哲所苦心经营的强dà

势力,在保守势力的攻击下,竟然都难以保住性命,自己接手之后,能不免于林义哲的覆辙吗?

想到这里,林逸青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安。

身为军人,他更多的习惯于战场上的真刀真枪,而对于尔虞我诈的官场争斗,他的心中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感。

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性情爽直的西乡隆盛,在政治斗争中,会落于大久保利通的下风。

可是,自己现在还有退路么?

不知不觉的,林逸青慢慢的睡着了。

……海面上满是浓密的硝烟,遮蔽了太阳的光芒,在硝烟和云雾之下,分作黑色与白色的二十几艘钢铁战舰正在这黑蓝色的海面上展开殊死的搏杀!呼啸的炮弹擦着一艘飘扬着巨大的黄龙战旗的黑色战舰的桅杆飞过,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溅起高高的水柱。突然,一发从一艘白色战舰的八角炮房射来的炮弹命中了这艘黑色涂装的巨型战舰的前部,一阵诡异的黄绿色烟雾过后,战舰的舰体上瞬间燃起了熊熊的烈焰,映红了镶嵌在战舰舰艏处的两条五爪金龙。

白色军舰的速射炮的炮口火光闪耀,一连串的炮弹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沿着炮膛飞出,倾泻在对面一艘艘飘扬着黄龙战旗的黑色战舰上,这些炮弹里似乎装着高度敏感的炸药,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在引发烈火的同时还不断喷涌出让人窒息的毒烟。而那些飘扬着龙旗的战舰上的水兵则在四散飞扬的弹片中不断倒下,但炮位上受伤而未死的水兵们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畏惧,仍然飞快地拖开战友的遗体,继xù

操纵着火炮顽强地进行着还击。

在他们的身后,两名幼小的乐童出现了,他们俩吃力地抬着一枚150毫米口径的实心弹,向着舰艏的副炮塔拼命飞奔而去!铺满了细沙的甲板上满是淋漓的鲜血,一发炮弹在他们的身边爆zhà

了,飞溅的弹片击中了跑在前面的年纪稍大的乐童,他突然脚下猛地一个趔趄,随后便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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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路可退

后面的乐童手上一沉,被沉重的炮弹拖倒在了,他看着同伴就这样的倒下了,他强忍悲痛,抹了抹满是烟尘的脸,看着远处喷吐着火舌的敌舰,大声的叫喊着,用力的拖着沉重的炮弹,执拗地向副炮塔的方向挪动着,一名穿着英国海军军官制服的洋人这时跑了过来,和这名比他足足矮上一头的乐童一起抬起了炮弹,向副炮塔奔去。

林逸青看着这一幕,泪水悄悄的流了下来。

战斗仍在继xù

,对面的那些白色涂装的军舰上仿佛火山爆fā

似的高速发射着杀伤力巨大的炮弹,与它们这令人心悸的火力相比。对那些双眼怒睁得几乎滴出血来的炮手们却只能咬牙等待着自己手中的火炮在制退炮架的作用下缓缓地回归原位才能装弹还击!

在这些龙旗战舰的轮机舱中,精赤着上身的水兵们将辫子缠在脖子上,发疯一般的向锅炉中装填着散碎的燃煤。空气中满是飞散的煤屑,轮机舱里闷热闹难熬,但那些浑身大汗淋漓的水兵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只是,不管他们怎样努力,那锅炉中的火焰却总是烧不旺的样子。

又一发敌舰射来的炮弹落在了舰艏甲板上爆zhà

了。

满面焦灼的装填手一把抢过那名外籍军官递过来的炮弹,却随即飞快地转过脸来,两行泪水从他眼中奔涌而出。在他被硝烟熏得黑黑的脸膛上划出两条沟壑。面对装填手悲伤的目光,那名外籍军官也只能无力的闭上双眼,痛苦的点了点头,在他身后不远处,那名和他一起运送炮弹的乐童倒在了甲板上,他圆睁双眼,怒瞪着敌舰的方向,身下已是一片让人心悸的殷红血色!

炮手们甚至无暇去擦拭脸上的泪水。装填手咬着牙,转过身将那枚150毫米炮弹填入了炮膛!150毫米炮猛然发出一声怒吼,伴随着浓重的黑烟和暗红色的火焰,高速旋转着从炮膛中飞出,准确地集中了数千米外那艘飘着旭日旗帜的白色军舰!

没有硝烟,没有爆zhà

,甚至无法让敌舰的航速有些许地迟缓!而就在炮手们焦急地等待着火炮复位的时候,又一发来自敌舰的爆破弹在他们的炮位附近爆zhà

了……

旗舰舰艏被击中处地火势更盛,甚至连钢铁都跟着燃烧起来!形势危殆之际。两艘造型迥异的军舰高速驶出队列,横亘在了旗舰与敌舰之间,象是要用身体来屏蔽着己方的旗舰。

其中那艘双烟囱的巨大龙旗战舰虽然自身也被命中多处,但却仍能凭借着舰身上的厚厚装甲带勉力支撑,而另一艘体型小得多的单烟囱巡洋舰却已开始多处起火。

弹雨中的巡洋舰开始倾斜了!

浑身浴火的单烟囱巡洋舰猛然冲出了队列。飞桥旁的装甲指挥塔的门开了,一名身着上蓝下白制服的军官从里面大步走到飞桥上。他拔出随身佩带的指挥刀,用略带广东口音的官话向舰上幸存的官兵们大声怒吼道:“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在密集的弹雨中,这名军官屹立在毫无防护的飞桥甲板上,大声激励着他的将士们,同仇敌忾的怒吼声响彻在这艘巡洋舰上空。此刻巡洋舰的机舱内很可能已经采用了强压通风,航速竟然超过了20节。白色军舰们明显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各种口径的速射炮弹不断射向这艘巡洋舰,在四周的海面上形成了道道水墙,而这艘巡洋舰仍然义无反顾的向敌舰发起了冲锋!

在汹涌的波涛上,这艘已经遍体鳞伤的战舰迎着4艘敌舰上数十门火炮射来的弹雨,不断加速、加速,无畏地向敌人最精锐的战舰直冲而去……

无数的150毫米、120毫米速射炮弹在它四周的海面上形成了阵阵水柱,更多的炮弹击中了它已经伤痕累累的舰体,它甚至要依靠舰上仅存的官兵用抽水机来不断抽出那正滚滚涌入舰体的海水才能让自己勉强继xù

浮在水面上,但即便如此,它冲锋的脚步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停歇!

近了,更近了,它已迫近到距离敌舰仅有数百米的位置,而就在这一刻,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在它的舰体中部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zhà

,升腾出了巨大的火球,一发152毫米口径的爆破弹射中了它的鱼雷发射管,鱼雷爆zhà

了!失去动力的战舰终于停下了冲锋的步伐,滚滚涌入的海水夺去了它最后的生机,战舰的舰艏首先开始下沉,舰尾高高地竖立在空中,螺旋桨仍然在飞速的转动,短短10分钟后,这艘英勇无畏的战舰连同它上面的英勇海军将士们一起消失在了大海的波涛之中……

“不!不!——”林逸青大吼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此时他的脸上满是悲愤之色,眼中流下的泪水已打湿了身上的睡衣!

双目渐渐适应了眼前地黑暗,也依稀能看清了眼前的几个景物——古色古香的架子床床柜,精美的瓷瓶,还有墙边的多宝架——这里不是黄海大东沟,不是“定远”舰和“致远”舰,而是他现在文博川府中的卧房。

“原来是梦啊……”林逸青长叹一声,又倒在了床上。

是的,那是梦!

不管刚才见到的一切是否是他那个时空曾发生过的事实,但在现在,这一切都还只是个梦而已!

那些历史上的英雄,现在应该还在船政学堂吧?

还有那些许多许多他至今仍叫不上名字的北洋海军官兵们,他们现在也还都没有死!

而现在他已经知dào

,这些人都曾经和林义哲一道并肩战斗过。

当他们得知林义哲去世的消息时,会有怎样的哀痛和绝望?

而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存zài

时,又会是怎样的表现?

自己该不该给他们一个希望?

静夜扪心,林逸青不由得为白天自己心生畏难的想法而感到有些羞愧。

同时也有警醒。

现在的他,其实是没有退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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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半峰会

林逸青正思绪起伏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林先生,林先生!”门猛地给撞开了,文府管事杨达跌跌撞撞地一头闯了进来,“中堂……怕是要不行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林逸青大吃一惊,霍地从床上跃起,连外衣也没有穿,便直向文博川的卧房冲去。

看到林逸青不顾一切的样子,杨达想起了当年林义哲听闻文博川病重,也是如此一般,禁不住掉下泪来。

林逸青记得来时的道路(“记道儿”是特种兵的必修课之一),他很快找到了文博川的卧房,直冲进门,此时文博川已然昏迷不醒,躺倒在床上,一名发须花白的老郎中正在给他号脉,一旁的文夫人不住的垂泪,几名侍女和仆人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中堂……怎么忽然这样儿了?”林逸青向杨达问道,他看到文博川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心中明白可能是他见到自己后过于激动的缘故,不由得暗暗后悔和这位老人谈得过久了。

“中堂不知为何,半夜里非要起来拟折子,结果……”杨达流泪道,“林先生,您有没有什么法儿救救中堂?令兄当年可是……”

林逸青快步上前,来到文博川的身边,飞快的用手在文博川的颈后摸了一摸,看到林逸青的动作,那位老郎中眼中闪过讶异之色。

“先生可带了银针过来?”林逸青脑中急速闪过小桐教过他的针灸急救之法,向老郎中问道。

听到林逸青的话,杨达和文夫人的眼中都闪过希冀之色。

“带了,带了。”老郎中点了点头,将随身的小药箱打开,取过针灸用的银针,递给了林逸青。

林逸青取过长长的银针,扶住文博川的头颅,认准穴位之后,飞速的插下了银针,并用手不住的捻动着。

看到长长的银针几乎全没入文博川的脑中,老郎中呆呆地看着林逸青,为眼前的青年用针之大胆、手法之纯熟而震惊不已。

大约半刻钟左右,文博川的身子抽动了几下,猛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张开眼睛,醒转了过来。

看到林逸青用针刺之法救醒了文博川,文夫人和杨达都禁不住喜极而泣。

“你来了,瀚鹏……”文博川看到面前的林逸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上一回是鲲宇救了我,这一次,又多亏了你……”

林逸青将拔出的银针交还给了老郎中,蹲伏在老人的床边,紧紧握住了老人的手,眼中也是泪光闪动。

虽然二人今天才见面,但在这一刻,他仿佛感到,躺在床上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晚辈怕再见不到中堂,适才不得已,用了极险的‘大辟之针’,中堂现在可有不适之感?”林逸青流泪问道。

“没事,没事,好孩子……刚才略微有些痛,现在很好,感觉脑子清凉得多了……”文博川微笑着说道,“你们兄弟二人,真的都很好……”

看到文博川望向自己的那有如父亲般的目光,林逸青心潮激荡,喉头一时竟然哽住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一队人快步走了进来。

林逸青转头望去,看到为首的是两名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他们的身边则紧跟着一位身材矮胖的太监,他们看见躺在床上的文博川,脸上全都现出了关切之色。

“俊峰!你怎么样?”那名细瘦脸目光满带忧郁之色的蟒袍男子看到文博川气息微弱的样子,快步来到了床边,另一名方脸的蟒袍男子则跟在了他的身后。而那名中年太监,目光却死死的盯在了林逸青的身上。

“六爷,七爷,你们都过来了……”文博川看到两名蟒袍男子,微笑着说道。

听到文博川的呼唤,林逸青知dào

,这两名男子,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敬亲王宜欣和纯亲王宜瑄了。

文博川努力的想要支起身子,却被敬亲王抢步上前按住了。

“俊峰,你莫要起来,好好躺着。”敬亲王看着形容憔悴的文博川,眼中闪着泪花。

“听说俊峰病重,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也甚为不安,特意叫李总管前来探望。还带了御医过来。”纯亲王也上前关切的说道。

林逸青知dào

这位李总管便是宫内的二总管首领太监李涟瑛,不由得转头望了他一眼,刚好kàn

到李涟瑛拭泪的动作,心中不由得一愣。

“奴才见过文相。”李涟瑛避开了林逸青的目光,上前给文博川见礼,“奴才奉两位皇太后慈旨,探望文相病情,并带御医前来,文相要不要先让御医看看?”李涟瑛关切的说道。

“臣谢皇太后恩典!”文博川这时才松开了林逸青的手,拱手对李涟瑛说道,“皇太后皇上隆恩,臣今生难以报答……”

说到这一句,文博川的喉头哽住了,脸色也涨红了起来,林逸青见状赶紧上前扶起文博川,用手在他的胸口处一番挤压按揉,文博川猛地咳出了一口浓痰,溅到了地上。

看到地上带着条条血丝的浓痰,敬亲王和纯亲王都是脸上变色。

“这位是?……”看到林逸青待文博川如同老父一般,敬亲王这才注意到了他。

刚才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文博川身上,对于这个伏在文博川床前的年轻人,他原以为是文博川的子侄辈,这时他才发xiàn

,这个年轻人的背影好生熟悉!

“你!你是……”当敬亲王看清了林逸青的侧脸时,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六爷,七爷,你们看此子的模样,和谁相象?”文博川象是知dào

敬亲王会如此,微笑着问道。

“莫非是……林鲲宇?”敬亲王惊呼起来。

“六爷说的是……此子便是……鲲宇的双生胞弟,名唤林逸青,字瀚鹏……”文博川用微弱的声音给林逸青做着介shào



听到文博川的话,敬亲王和纯亲王全都吃惊不已,那位李总管更是呆立当场。

“晚辈林逸青,参见六爷,七爷。”林逸青转身给两位亲王行礼,又向李涟瑛行了一礼,“见过李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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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托孤

直到这时,李涟瑛才蓦然惊觉,赶紧躬身还礼。他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怪不得生得如此相像……”敬亲王看着行礼后恭立于一旁的林逸青,惊讶之色可谓溢于言表。

“六爷,七爷,李总管,此子确为林文襄之弟,此前为执行削日大计起见,故一直藏身日本未现,而今林文襄故去,方才现身归国。”文博川指着林逸青说道,“个中详情,一言难以尽述,我自知时日无多,现已拟好遗折一道,密折一道,遗折便请六爷七爷为我代呈皇上御前,密折则请李总管为我代呈于皇太后驾前。”

文博川说着,向杨达点了点头,杨达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身急奔而去。

听到文博川似要交待后事一般,敬亲王想起二人多年共同经lì

的风雨,一时间泪流满面。

“俊峰……”

“六爷勿要悲伤,我本以为今儿个见不到六爷了,全赖此子神针之技,方才挺到六爷七爷和李总管过来,能当面向诸位交待后事,此生已然无憾……”可能是说得过于急切,文博川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文夫人急忙上前轻轻的抚拍着他的后背,扶他重新躺好。

“俊峰,你莫要如此说……”敬亲王垂泪道。

“六爷,七爷,瀚鹏乃文武全才,日后当和其兄一般,为国家栋梁之材,他现下还需在日本完成削日大计,是以暂时不能归国,等到削日大计完成,他归国之后,盼六爷和七爷多多扶保于他,免受奸人暗害……”说到这里,文博川又想起了故去的林义哲,眼泪又流了下来。

“俊峰,你放心便是。”敬亲王明白文博川因何流泪,他转头看了一眼林逸青,对文博川说道,“我和老七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林文襄故事在他身上重现!”

“文相放心,我们哥儿俩绝不会让他受欺负的!”纯亲王也在一旁垂泪说道。

“如此便拜托了……”文博川泪流满面,紧握住了敬亲王的手。

此时杨达跑了回来,手中端着两个封好的木盒,看到杨达望向自己,文博川点了点头,杨达上前先将装有给皇太后的密折的木盒交给了李涟瑛,然后来到敬亲王面前,将装有遗折的木盒呈给了敬亲王。

敬亲王双手接过木盒,流泪不止,泪水从他脸上淌下,落在了木盒上。他看着文博川,将木盒交给了身边的仆人,重又紧握住文博川的手,一时间泣不成声。

“瀚鹏,你过来,让我再好好儿的瞧瞧你……”文博川微笑着向林逸青点头道。

此时林逸青心中也是悲伤难禁,他快步来到文博川面前,文博川用一只手握着敬亲王的手,另一只手则缓缓抬起,伸向了林逸青。

林逸青跪在床前,流着泪握住了老人枯瘦的手掌。

“你们兄弟,真是一模一样啊……不过,你比起你兄长来,少了些许文气,更多了些英武气息……”文博川看着林逸青,眼中满是欣慰之意,“老夫一生阅人无数,天下人才见得多了,却独独赏识林鲲宇,以为青年俊彦,再无出其右者,今日见了瀚鹏,方知果然满口话说不得,瀚鹏将来的功业,定然在鲲宇之上……”

听到文博川对林逸青的评价,敬亲王和纯亲王眼中都闪过骇异之色。

在他们看来,林义哲已然是一个神话般的存zài

,可以说是不世出的人材,现在文博川竟然说林逸青将来的功业在林义哲之上,怎能不令他们震惊莫名呢?

文博川说到这里,嘴唇突然哆嗦起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想继xù

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声来。

敬亲王觉察出了文博川的手无力的从自己手中松开滑落,心里不由得一沉。

“俊峰!你切莫要走!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啊!”看到文博川已然不能说话,敬亲王一时大恸,嘶声呼叫道。

林逸青看到文博川已然陷入弥留之际,心中难过,一时间泪如泉涌,他蓦地想起了李绍泉的交待,拭了拭泪水,强忍悲痛起身,转头对杨达说道,“烦劳杨管事,去我房中,将我行囊中欲交于中堂的一件物事取来。此物封于木盒之内,一寻便可见到。”

杨达正自悲伤,听到林逸青的吩咐,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听到林逸青在这个时候要交给文博川东西,敬亲王和纯亲王都是一愣。

林逸青没有理会两位王爷的惊异目光,他望着文博川,泪水再一次涌出了眼眶。

和面前的老人虽然相处才不到一天,但他却从老人的身上,体会到了那种父亲般的爱。

而文博川似乎明白了林逸青要给他什么,一个温暖的笑容在他脸上焕发出来,一双深陷于眼窝的眼睛也现出了异样的亮色。

不一会儿,杨达跌跌撞撞的奔了回来,直冲到林逸青的身边,将一个和文博川装奏折类似的木盒送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林逸青双手接过木盒,郑重的将木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张书帖来。

敬亲王和纯亲王认出木盒之中放着的是一张门生帖,立时明白了过来。

林逸青将门生帖从木盒中取出,双手擎住,面对文博川跪了下来,膝行两步,来到了床边。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林逸青庄重无比的拜了三拜,将门生帖呈到了文博川的面前。

文博川微笑着看着林逸青,点了点头,他的一只手本来已经无力的垂在了床边,此时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qì

,猛地抬了起来,一把将门生帖抓在了手中,颤抖着握在了胸前。

看到文博川紧紧的握着那张门生帖,仿佛那是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敬亲王再次流下泪来。

“俊峰……恭喜你得收高徒!”敬亲王哽咽着祝hè道,举手向文博川揖了一揖。

“恭喜文相得收高徒!”纯亲王也在一旁流泪道。

文博川此时似乎没有听到敬亲王和纯亲王在说什么,他只是紧握着那张门生帖,目光向上望着,呼吸渐渐变得微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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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定计杀黄

“俊峰!俊峰!”敬亲王看到文博川的目光变得游离不定起来,流着泪痛呼道。

文博川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一只手仍紧紧的握着那张林逸青的门生帖,目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

一代名臣,就此赉志而终!

看到文博川双目不瞑,敬亲王痛哭着上前,伸出手轻抚着文博川的眼睑,将他的双眼合上。室内一时间尽是悲哭之声。

林逸青呆呆地看着已经去世的文博川,泪水不住的涌出眼眶,滑过面颊。

就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淘空了一般。

敬亲王立于文博川身边,回想着二人多年并肩战斗的经lì

,一时间痛哭失声。

“夫人!夫人!”

在仆人侍女们的惊呼声中,因为过于悲痛,文夫人晕厥了过去,摔倒在了地上。

此时室内乱成了一团,李涟瑛这时显示出了他宫内总管太监的才干,在文夫人晕厥不能理事,敬亲王、纯亲王和林逸青又哀恸过度乱了方寸的情况下,李涟瑛主持起了文博川的身后事,在他的指挥下,杨达和仆人们很快从慌乱当中恢复了过来,开始收拾室内摆设,布起灵堂来。

当所有一切都置办完毕之后,灵堂内只剩下了敬亲王、纯亲王和林逸青三个人。

此时三人已经全都换上了白色麻衣,坐于蒲团之上,为文博川守灵。

不多时,同样换上了白色麻衣的李涟瑛走了进来。

“李总管受累了,过来歇歇吧!”看到李涟瑛进来,纯亲王指着一个蒲团招呼道。

李涟瑛谢过纯亲王,来到蒲团边提起衣袍坐好。他的目光飞快的扫了林逸青一眼,虽然动作很快,但仍然没有躲过纯亲王的眼睛。

“王爷请节哀。”李涟瑛看到敬亲王悲痛难禁,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

“李总管,你哪里知dào

我心中之痛!”敬亲王流泪道。

“王爷若是悲伤过度,不能理事,可就遂了小人之愿了。”李涟瑛提醒敬亲王道,“须知林文襄和文中堂,都等于是坏在他们手上的。”

听到李涟瑛的话,敬亲王猛然醒悟,眼中闪过愤恨之色。

“黄树兰这贼子,真该碎尸万段!”敬亲王恨声道。

由于翁叔平等清流派大臣的力保,黄树兰最后未能被判死罪,而是定了流放四川。

“此贼当真可恨!翁叔平也可恨!流放四川,真真便宜了他!”纯亲王听到黄树兰的名字,也是恼恨无比。

身为总理海军衙门大臣的纯亲王,自筹办海军事务大臣林义哲去世后,便成了光杆司令,海军衙门成了空壳衙门,而此前由林义哲经手的西洋借款也不了了之,一心想让儿子江山稳固的他怎能不恨黄树兰入骨呢?

“我定要杀了此贼,以祭文相和家兄在天之灵!”林逸青突然恶狠狠的说道。

此时的他,心里已经琢磨出了好几个行动方案。

林逸青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

当着两位王爷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两位并不了解自己的王爷看来,只怕会落得鲁莽的印象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位王爷并没有对他的话表示出丝毫的反对之意。

“瀚鹏要如何杀掉此贼?”敬亲王转过头来,看着林逸青问道。

此时的敬亲王,应该是被仇恨和悲痛冲昏了头脑,竟然开口问起林逸青杀死黄树兰的方案来。

“可于此贼前往四川路上设伏截杀。”林逸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此去四川,山高路远,路上难保不出现些意wài

的。山崩,溺水,疫病,为盗贼所杀,一切皆有可能。”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敬亲王和纯亲王眼中都闪过难以置信之色。

“二位王爷和李总管如无别议,林某这便去准bèi

了,本月之内,必有消息。”林逸青向文博川的灵柩三拜叩首,又向两位王爷和李涟瑛行了一礼,便站起身来,向灵堂外走去。

看着林逸青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敬亲王方才回过神来,叹息了一声。

“此子报仇心切,竟然想要手刃仇人,其心可嘉,而行事未免过于冲动。”敬亲王叹道,“俊峰说此人才具在林鲲宇之上,从这件事上看,只怕未必……”

“此子颇有血性,我倒很是喜欢。”纯亲王道,“只是怕他报仇不成,又惹出祸事上身,辜负了文相的重托啊。”

“既然如此,两位王爷稍歇,我这便去劝劝他如何?”李涟瑛在一旁说道。

“那便有劳李总管了。”敬亲王点头道。

李涟瑛起身向两位王爷拜了拜,便快步追了出去。

林逸青正快步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逸青转过头,看到李涟瑛正快步追来,便停了脚步。

“李总管。”

“瀚鹏。”李涟瑛上前扶住了林逸青的胳膊,林逸青注意到李涟瑛的眼中满是关怀之色,有如兄长望着幼弟,不由得好生奇怪。

“瀚鹏,你当真要杀了黄树兰那贼子,是吗?”李涟瑛勉强控zhì

住了自己的感情,他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问道。

“正是。此贼之命,我要定了。”林逸青斩钉截铁的答道,“林某言出必践,李总管如若不信,可静候消息,最多一月之内,我必取黄贼之命。”

虽然他现在猜不透李涟瑛这么问他的用意,但他此前已经看过了李涟瑛给李绍泉的那封密信,知dào

李涟瑛有杀黄树兰的想法,是以如此回答。

“既然如此,瀚鹏老弟,杀这黄贼,算我一份儿!”李涟瑛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瀚鹏如有所需,只要我帮得上忙,尽管开口!”

“那林某便不客气了。”林逸青看着李涟瑛激动的样子,知dào

他是真心想要帮自己的忙,虽然他不确定李涟瑛能帮zhù

自己什么,但还是一口答yīng

了下来。

“黄贼的罪,是三日前定下来的,估计这几日便会上路,前往四川。”李涟瑛道,“他这一次应该是带着全家老小的,人多眼杂,瀚鹏要摆布他,需得避过其家人耳目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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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上原勇作的大考

“无需避过其家人耳目,”林逸青冷笑了一声,说道,“让他一家人陪他一起上路好了,不留一个活口。所谓斩草除根,省得留下一二贼种,日后来找麻烦,不胜聒噪。”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李涟瑛倒吸了一口冷气。

鲲宇啊鲲宇!你哪样儿都好,但就坏在过于仁厚上!可你这个双胞弟弟,可是一点这样的妇人之仁都没有啊!李涟瑛在心里暗暗感叹。

“涟兄,小弟此行之详细计划,只向涟兄一人说明,还请涟兄于二位王爷处代为隐瞒。”林逸青看着李涟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立kè

说道,“而且小弟此行所需用之物,只怕还得着落在涟兄身上。”

此时的林逸青已经看出来了,李涟瑛是真心想要帮zhù

自己杀掉黄树兰!

听到林逸青对自己改了称呼,李涟瑛心中喜悦,眼泪又差一点掉了下来。

“瀚鹏老弟,你要用什么,尽管吩咐,老哥哥就是拼了命,也要给你弄到手!”李涟瑛尽管激动不已,但声音仍然压得极低。

“小弟听说这修园子的工程,是涟兄负责的,是么?”林逸青问道。

“是啊?”李涟瑛何等聪明,他象是猜到了林逸青想要用什么送黄树兰一家人升天,不由得眼睛一亮。

“开山放炮之猛火药,涟兄可否给小弟寻些过来?”林逸青问道,“此是西洋土木工程常用之物,不是涟兄处可有否?”

“瀚鹏老弟说的,可是那名叫‘代那买特’的劳什子?”李涟瑛问道。

听到李涟瑛说出“代那买特”这个词来,林逸青便知dào

,自己找对人了。

“正是此物。”林逸青点了点头,“烦劳涟兄为小弟弄一些来,小弟便要用此物送那黄姓贼子归西。”

“那劳什子炸力极强,能开山裂石,而且动静儿极大,瀚鹏要用多少啊?”李涟瑛瞪大了眼睛。

“回头小弟再和涟兄商量。”林逸青看到远处似乎有仆人在走动,对李涟瑛低声说道,“两位王爷还等着涟兄回话吧?”

李涟瑛猛醒过来,“正是,瞅我这记性!两位老佛爷那里也等着我回报呢!”

“回头小弟再和涟兄联络。”

林逸青拱手和李涟瑛告别,转身快步离去,李涟瑛目送着林逸青的身影消失,这才返身而去。

“千穗小姐,老师这么久没有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客栈里,上原勇作不安的对桐野千穗用日语小声说道。

“别说了!”桐野千穗恼怒地冲上原勇作瞪起了眼睛,上原勇作吓了一跳,立kè

闭上了嘴巴。

林逸青未归的这一夜,桐野千穗和上原勇作都是坐立不安。

上原勇作第一次看到桐野千穗发火,在他的印象中,桐野千穗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

不过,尽管挨了训,但上原勇作的心里,却感到一种别样的温暖。

能让师母这样的训斥,对从小缺乏母爱的他来说,也是难得的幸福呢。

两个人默坐着又等了一会儿,上原勇作看到桐野千穗的脸上愁云越来越浓,不知dào

该如何安慰她,他正打算去找那位姓娄的总督府师爷,却听到走廊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听到这脚步声,桐野千穗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逸青走了进来。

一个俏美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林逸青本能的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将脸贴到了她的颈间,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桐野千穗身上传来的那异常温馨而熟悉的芬芳气息,令他深深的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你怎么才回来……”那柔柔的略带责怪的细语,如果不是日语的话,真的会令他认为,那个他一辈子都想要抱着不愿意放手的女孩儿,就是怀中的她。

“发生了些事……”林逸青轻声回答道。

桐野千穗紧抱着林逸青,从小到大,她能感觉到的幸福时刻莫过于此时,但长年武士家女儿的训liàn

,让她明白,现在不是和爱人缠绵的时候。

武士家的女儿,一切都是以丈夫为主的。

“发生了什么事?”桐野千穗不舍的离开了林逸青的怀抱,轻声问道。

“文中堂……故去了!”林逸青想起了去世的文博川,心中难过,声音禁不住哽咽起来。

“那……你不要太难过了……”桐野千穗此时还体会不到林逸青心中有如失去了父亲一般的悲痛,只能柔声的安慰着他。

林逸青点了点头,拉着桐野千穗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时他注意到,上原勇作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眼中满是热切的光芒。

“老师,需yào

我做什么吗?”上原勇作急迫的问道,“文中堂是被人害死的吗?我们是不是应该为他报仇?”

“是的,勇作,他的死,和一个人有很大的关系。”林逸青沉声道,“这个人,是我们必须要除掉的人。”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上原勇作的眼中闪过兴奋之色。

“勇作,这一次的任务,算是我对你的大考。”林逸青看到上原勇作跃跃欲试的样子,微微一笑,激将的话随口而出,“这次的大考通过了,你就可以直接毕业了,你将成为海兵学校的第一名毕业生。”

听到林逸青的话,上原勇作激动得浑身发起抖来。

上原勇作正要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上原勇作立kè

闭上了嘴巴,将手伸向了腰间的战斗刀。

“洛先生,你回来了么?”娄春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希廷先生快请进。”林逸青说道。

门开了,娄春范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我刚刚听说,文中堂……殁了……”

“是。”林逸青点了点头,眼中难掩悲伤之色,“我刚才,就是在文中堂那里……”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娄春范顿足叹息不已。

“希廷先生,有件要紧的物事,我想请你立kè

通知李制台,请他帮忙给我预备。”林逸青说着,眼中瞬间闪过凌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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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后心伤

清绮园,永庆长春,文芳斋。

外面的天不过微微现出的鱼肚白,而文芳斋内的仁曦太后却早早的醒了。

她素来有个“肝气”的毛病,每当有不顺意的事郁结于心,便会感觉胸腹前隐隐发痛,甚至搅得夙夜难眠,而自林义哲去世后,这个本已经年未犯的毛病便骤然复发,虽经太医细细调理,已经好转了不少,但只要一想起这件烦心事儿,还是容易感到痛楚。

这个毛病,便是当年和辅政王大臣端王穆麟德·承威生气过多留下的……

不知怎么,此时的仁曦太后,想起承威来,却并不象以前那样的恨意浓浓了。

平心而论,承威的才干是有的,只是行事太过跋扈了。

承威在位时,曾以铁腕吏治整肃官场政风,果duàn

处理“戊午科场案”、“户部宝钞案”,“求起积弊于衰靡之世”。他主张发纸币铸大钱,增加通货,促进经济发展。而且承威最早提出应停止对旗人的供养,承威虽是渤人,但却鄙视那些如同蛆虫一般的旗人,常说“咱们旗人混蛋多”、“旗人糊涂不通,不能为国家出力,惟知要钱耳!”,故而他用人不因民族,唯贤是尚,提拔重用郭筠仙、尹耕云、王凯运、高心夔、曾伯函、胡润之、左季皋等汉族人才,“平时与座客谈论,常心折曾文正公之识量,故林文忠公之才略。”,“才识在诸大臣中实无其比”。

只可惜,他因走到了仁曦太后的对立面,最终被仁曦太后联合敬亲王诛杀!

杀了承威之后,仁曦太后还时常会想起他来。尽管有时仁曦太后一想起承威便恨意交加,但在心气平和的时候,她也时常为失去象承威这样的少有的渤人当中的人才而感到可惜。

自床榻上起身,由身边的宫女伺候着把衣裳换好,再由宫女伺候着洗了脸,仁曦太后才召唤道:“李涟瑛?……”

“奴才在!”早已候在文芳斋外的李涟瑛闻声立kè

小步奔了进来,一打马蹄袖,便已是跪了下去。

“起来吧。”仁曦太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在梳妆台前坐了,沉声道:“先拿茶来喝!”

“是!”李涟瑛立kè

如遇大赦般的起身,轻手蹑脚的从一旁噤若寒蝉的宫女手中接过一杯刚刚砌好的热茶,恭恭敬敬的献给了仁曦太后。

自从林义哲去世后,仁曦太后便开始肝火大盛,于身边伺候的人更是毫不假以辞色,十几日下来鞭笞的太监宫女竟有七人之多!

李涟瑛虽少年入宫,但平日里却也颇留意些乡俗俚语,知dào

这叫做“被头风”,说得便是像太后这般常见居孀的妇人,每到晚上,青灯孤枕,往往更易想起那些不能跟晚辈,下人说的心事,于是便夜夜失眠,肝火大盛,而身边的人,便也只能是小心伺候,自认倒霉!

仁曦太后端起那个明黄色的写有“永庆长春”字样的茶盏,轻轻呷了口里面盛着的按太医院特拟的方子,用清火去毒、补中益气的药材,加上蜂蜜香料所调制的香喷喷的药茶。温暖甜香的汁液由唇齿间一路流入胸腹,让她原本感觉胀痛异常的胸膈间也舒服了许多。

她好整以暇地啜饮着——自十余年前她失去丈夫,却由一个形同秉笔太监的可批阅奏折的嫔妃一跃而为秉国太后之日起,各种各样的危机,她已不知经lì

了多少次,从彤郅元年的辅政王大臣集团欺凌她孤儿寡母,到后来的与那位“六爷”的恩恩怨怨,以及地方督抚们因镇压发匪之乱坐大所引发的“内轻外重”局面……

每一次的艰难,她都一路挺了过来!

可这一次,林义哲的去世和文博川的病危,却着实让她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尽管如此,她的思绪仍然是清晰敏锐的——所谓临大事必须镇静沉着,多年的秉国生涯,让她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尽管这一次的变故显得有些突然……

对于林义哲,她是最最放心的!对于林义哲的姑父两江总督沈佑郸和好友直隶总督李绍泉也是一样,而安排纯亲王主持海军衙门,又加上了渤人之中她最为倚重的文博川,目的便是为了平衡朝中的势力,使清流派的力量不至于太过强dà



她早就明白,如今的大形势下,洋务是必须要办的,不办洋务,便只能等着亡国!

但大乾立国三百年来,却仍是和以前中土历朝一样,是与所谓的“士林”共天下的!

而为了平衡士林清流派和洋务派的力量,她不知费了多少苦心!

在她看来,现在这样的安排最为妥当,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留给儿子的肱股之臣林义哲,会在儿子去世后不久,也一并的随儿子去了!

而一直视林义哲为亲子一般的军机大臣文博川因此大受打击,又一病不起!

喝了会儿茶,她好容易平静了下来。

“李涟瑛!”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声道。

“奴才在!”李涟瑛打了一个激灵,立kè

应道。

“你昨个晚上没睡是怎么着?眼睛这么红,象兔儿爷一般!莫非你一直在文相府上?”仁曦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昨儿晚上,确是在文相府上的。”李涟瑛用略带嘶哑的声音答道。

“文相的病情如何了?”仁曦太后问道。

听到仁曦太后的问话,李涟瑛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仁曦太后觉察出了李涟瑛这个异常动作是什么意思,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回皇太后的话,文相……昨儿个夜里……去了!”李涟瑛带着哭腔答道。

仁曦太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她的眼神一瞬间陷入到了迷惘之中,她似乎是想要起身,但却没有站起来,她转过头,似乎想要去取茶盏,但一双手却不住的哆嗦着,手指尖刚触碰到茶盏,茶盏便给碰得掉到了金砖地面上,“啪!”一下子摔碎了。

看到茶盏摔碎,室内的宫女太监们全都颤抖着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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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上达天听

“文相是昨儿个晚上去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告sù

我?”仁曦太后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

“回老佛爷的话,奴才是怕……怕老佛爷夜里头听了这消息,睡不安稳……”李涟瑛浑身哆嗦着跪伏在那里哭道,“这一阵子,老佛爷您可是有日子没睡上一个好觉了……”

听了李涟瑛的回答,仁曦太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说的是,自从林文襄去了之后,我是好久都没睡个实成觉了,总觉得这心里头啊,不怎么踏实……”仁曦太后的眼中闪过点点泪光,“而今文相又跟着走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老佛爷!您可千万保重,切莫伤心过度啊!”李涟瑛接连叩头,嘶声道。

“文相走了,我怎么能不伤心呢?……”

“老佛爷,文相临去时,留有密折一道,嘱咐奴才呈给老佛爷……”

“快呈过来!”

“是!”

李涟瑛起身,挥了挥手,一名小太监捧着一个木盒上前,将木盒呈到了李涟瑛的前面,李涟瑛将木盒的封条揭去,打开盒盖,将里面的文博川密折取了出来,捧到仁曦面前,双手呈上。

未等李涟瑛走到近前,仁曦便伸出手,一把将密折从他的手中抢过,急不可待的打开看了起来。

李涟瑛侍立于一旁,小心的观察着仁曦的脸色。

仁曦只看了一眼文博川的密折,脸上的悲伤之色瞬间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

仁曦看得极是专注,过不多时,她的脸上重又现出了悲伤之色。

“至忠至勤是老臣啊!弥留之际,尚要为国举贤……”

听到仁曦说出“为国举贤”这一句,李涟瑛大概便猜到了文博川举的“贤”是哪一个了。

“文相啊!你……你不该去啊!你去了,可叫我们姐妹依靠谁去啊!……”仁曦流泪道。

“老佛爷节哀!”李涟瑛再次拜伏于地,嘶声道,“老佛爷切不可过于哀恸,伤了玉体啊!”

“节哀?我们姐妹这一路磕磕碰碰的走过来,能依靠的就这么几个人!现在都不在了,你说我能不伤心吗?”仁曦捧着文博川的密折,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说道。

李涟瑛很久没有见到仁曦如此悲伤得失态,在他的记忆中,能与今天相比的,也就当年显凤皇帝故去了。

“现在文相也走了,你瞧瞧朝廷里头都剩下了些什么人?一群昏愦糊涂的老朽之辈和顽固不化的书呆子!这下文相去了,他们恐怕要乐开花了吧?”

“林文襄走了,文相也走了,六爷和七爷现在没了辅助之人,天知dào

他们会把些什么样的书生腐儒给弄上来!你说叫我们姐妹怎么办?怎么办?!”

听到仁曦的语音凄厉,有如杜鹃啼血,李涟瑛吓得魂不附体,周围跪着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

仁曦发泄了一会儿,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重重的喘了口粗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放下折子,自顾自的端起了另一个茶盏,喝了一口茶。

放下茶盏之后,仁曦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重又拿起文博川的密折看了起来。

这一次她看得异常仔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息了一声,看了看周围跪着的一大票侍候的人,低声说道:“都起来吧!”

“谢老佛爷恩典!”

“你们都出去!李涟瑛你留下!”仁曦太后说道。

“是!”

听到仁曦太后只留自己在室内,李涟瑛知dào

她有可能是想要向自己问计,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以前这样的事儿,都是刘晟印的,但刘晟印这会儿病了,一直在休养,是以这个“差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这个二总管头上。

和其他太监不同,刘晟印办事机灵,又粗通文墨。甚至于时局形势,都颇有见解。宫里的太监大多不过曲意承旨,以供驱使而已,而刘晟印则可帮仁曦太后拿大主意。更为可贵的是,刘晟印从不恋权,为人又和善,是以慈禧太后对他甚是倚重,有些时候还要向他问计。

不过,对李涟瑛来说,这个差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宫女太监们退出之后,仁曦太后拿过文博川的密折,又看了一遍,象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林文襄竟然还有个双生弟弟林逸青,而且也是个厉害角色儿,竟然躲在日本密谋着掀起滔天巨浪,欲要为大乾去除外患……李涟瑛,你知dào

这事儿么?”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赶到文相府上时,刚好见到了此人,当时六爷七爷也在,文相和六爷七爷说了些此人的事儿,奴才也听了些。”李涟瑛脑筋飞快的转着,回答道。

“你见到了林逸青?”仁曦太后眉头一扬,“他长的什么样儿?是和林文襄一模一样么?”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刚一见到他,着实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林文襄的魂魄跑到文相府里来了,当时可是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呢……”李涟瑛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有余悸的答道。

他的回答其实并不是有意夸张想逗仁曦太后开心,刚一见到林逸青时,他的确是真的以为林义哲的魂魄找来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

听到李涟瑛的回答,仁曦太后禁不住笑出声来,脸上的悲戚之色一时尽去。

“起来吧!别跪着了!”

“奴才谢老佛爷恩典!”

“能在日本潜伏这么多年,隐名埋姓,只为了给故国去一大敌……果然和林文襄一样,是少有的忠义之士啊!”仁曦太后放下了手中的密折,感慨不已。

“老佛爷说的是。林文襄兄弟二人,都是难得的忠臣。”李涟瑛适时的接了一句。

“六爷和七爷也见着他了?”仁曦太后问道。

“回老佛爷的话,六爷七爷也见着他了,六爷七爷一见着他,便想起了林文襄,当时还骂黄树兰该死呢。”李涟瑛恭声答道。

一提到黄树兰,仁曦太后的脸瞬间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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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清流会议

“此贼子既然该死,他们俩怎地对他又没奈何?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仁曦太后冷哼了一声,显然对黄树兰痛恨已极。

听了仁曦太后的话,李涟瑛不由得心中一动。

“老佛爷说的是!这贼子惹得老佛爷如此伤心劳神,奴才恨不得亲手送这贼子归西!”李涟瑛垂首说道。

“难得你有这样儿的心思。”仁曦太后象是听出了李涟瑛话中的“潜台词”,有些好奇的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你要是真能做到,我还真是烧了高香了!”

“奴才对老佛爷的忠心,老佛爷是知dào

的,只要老佛爷交待的事儿,奴才就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要办成!”李涟瑛明白仁曦太后在说什么,立kè

大声应道。

“那你就去办吧!”仁曦太后象是开玩笑似的看着李涟瑛说道,“不过你可记住了,出了事儿,可没人给你担着!”

“奴才谢老佛爷恩典!”李涟瑛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所谓的“君无戏言”!仁曦太后这么说了,就证明她已经同意,自己可以想办法干掉黄树兰!

想到自己可以有机会亲手为拜弟林义哲报仇,李涟瑛的身子又一次颤抖起来。

“昨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呆会儿六爷七爷他们想是要递牌子觐见了吧?”仁曦太后说道。

“老佛爷说的是,昨个晚上,文相临去前,还写了一道遗折,嘱咐六爷代呈皇上御前。想是一会儿六爷便会把折子带来的。”

“哦,那便是了……现在……”仁曦抚了抚仍然黑亮的长发,瞪了李涟瑛一眼,“你这奴才还不过来给我梳头?!”

“是!”李涟瑛浑身一个激灵,他急忙应了一声,便走上前去,开始为仁曦太后梳理起那满头长发来。

差不多就在同时,换下了白色麻衣的敬亲王和纯亲王正急急的赶回府上,预备一会儿进清绮园觐见。

也是在这一时刻,在户部侍郎翁叔平的家里,清流派官员们正济济一堂,在讨论着如何为黄树兰力争。

“醍方一心为国,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真真令我等心寒!”

“我等还当要继xù

上书为醍方辩争!”

“旨意已下,不可能朝令夕改的!醍方也是……那林义哲已经死了,纵得了皇家的丧仪恩典,便又如何?醍方这么一骂,不是给那些事鬼之人以整治他的借口么?唉!”

“醍方是气不过,那林姓贼子身后竟然有了‘文襄’的谥号!真是欺世盗名,可为士林之大耻!”

“还不是鬼子六和文博川那个老朽一意纵护此贼,此贼死后又为他讨了荣典,这是明明的向士林挑zhàn

!让此贼得了这等谥号,真是我辈之奇耻大辱!”

此时客厅当中,清流官员们在不断的痛骂着林义哲、敬亲王和文博川等洋务派,而翁叔平则一直是一言不发。

“林贼移灵那天,我去看了,差不多整个京师的洋夷全都到了!无论男女!那一个个洋妇骚首弄姿,简直不堪入目!”监察御史高弘超的声音传来,“高某时想,外间传闻林贼有摄魂之术,专门魅惑洋妇,以使洋人为其所用,以此所见,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听了高弘超的“高论”,翁叔平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位高御史一向有薄倖之名,和被凌迟处死的汪庆琦有的一拼,只是这位高御史的皮囊实在一般,不如“小汪”俊秀,加之其经常囊中羞涩,拖欠嫖资,是以在风月场上颇为人所轻蔑,八大胡同的女人闻之切齿,几乎所有和他有交情的清流言官都或多或少的替他付过嫖资,但他仍乐此不疲,平日经常出没于花街柳巷之中,而且和同僚议论,每每三句话不到,便趋于下流,因而在同僚当中亦颇不受待见。

“这人都死了,还能搞摄魂之术吗?”有人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高兄高论,实是不敢苟同。”

“我不是说他死了之后还能搞摄魂之术,是说被他魅惑的洋妇在他死后仍对其念念不忘!表明此贼事鬼之深!”高御史挨了讽刺,脸上有些挂不住,急忙争辩道。

“我看是你老高打算尝尝洋妇的滋味,才跑去观礼的吧?”又有人讥讽道,“若是那些洋妇对你老高念念不忘,你老高的心里,只不准怎么乐开花呢!”

“是啊!那林贼娶的几房妻妾,无一不是美貌异常,你老高别是想打她们的主意吧?”

“老高,奉劝你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那林贼的妻妾有两个是得了朝廷封诰的命妇!你要是坏了人家的名节,可是要掉脑袋的!”

听到大家的讨论竟然变了味道,翁叔平心中恼火,不耐烦的狠狠咳嗽了一声,几位清流言官一听后,立kè

闭上了嘴巴。

“醍方过几日便要流放出京了,大伙儿还是想想如何帮他免去这灾厄吧!”翁叔平沉声说道。

听到翁叔平的话,清流言官们又一次议论起来。

“醒方此次骂灵,不过是酒后之言,奈何如此重谴!朝廷赏罚不明,以此为甚!”有人替黄树兰鸣起不平来。

“无论如何,骂灵乃是藐视皇家恩典,总是不该。醍方虽是激于义愤之举,自身仍小有不是。”有人说道,“不过这流放四川,未免……太重了些。”

“其实都是张霈伦这叛逆之人下的黑手!要不是他参劾醍方,醍方顶多也就是申斥一番,罚上几个月的俸禄而已!”高弘超恨声道,“那姓张的竟然连番参劾醍方,还诬陷醍方收受倭奴贿赂,你们大伙儿说说,还有比这更恶毒的事儿吗?”

听到高弘超提到张霈伦,翁叔平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

正如高弘超所说,如果不是张霈伦的连疏参劾,他本来是可以保得新近投入门下的“清流四谏”之一的黄树兰平安的!

尽管黄树兰骂灵确实有罪过,但在他翁叔平的操纵下,最多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象征性的罚点银子了事,但他却没想到,同为清流一派的张霈伦,会如此的上折子,必要至黄树兰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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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保黄不得

张霈伦的折子向来极具杀伤力,这一次参劾黄树兰当然也不例外,可谓字字见血,刀刀见骨,他在折子中参劾黄树兰“言语狂悖”,“目无君上”,视“朝廷仪典如无物”,避开了当中的“夷夏之争”问题,直接点明黄树兰藐视朝廷仪典,将黄树兰的罪名扣得极死,而对于黄树兰的用心,他则直接扣上了“私通敌酋”的帽子,说黄树兰收了日本人的贿赂,是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和林义哲过不去。

张霈伦的折子上去后,两宫皇太后大怒,尤其是对张霈伦严厉指责黄树兰收受日本人贿赂的事极为震怒,下令彻查,结果刑部官员抄了黄树兰的家,搜出了约3000两白银,虽然没有证据确实证明这些白银来自于日本人的贿赂,但黄树兰本人对这么多白银的来历根本说不清楚,却又等于间接证实了张霈伦的指控不是空穴来风(其实就是张霈伦猜的,所谓的言官“风闻言事”)。

由于黄树兰对银子的来历说不清楚,加上藐视皇家仪典确有其事,是以刑部按律严议,此前因其上折子参劾林义哲为张元吴昊致其病逝一事,敬亲王和纯亲王都恨黄树兰入骨,欲要借机重治其罪,但翁叔平等清流官员发动言官们力保,以“无心之失”为由,反复争辩,并称以此重责的话,将使“士林不安”,“天下正士从此钳口”,最后勉强定了“流徙”。

对于这个结果,翁叔平的心里其实是很不满yì

的,是以他现在打算利用士林的力量再次给黄树兰争取减轻处罚的机会。

但翁叔平知dào

,只要力保黄树兰的折子一上,张霈伦那里肯定会有新的参劾折子跟上来。

对于黄张二人反目的缘由,他听说过一些,但他认为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张霈伦的背后,可能另有主使之人!

而这个主使者,应该不是别人,就是张霈伦的老师李高阳!

而接下来的这一轮“保黄”的战斗中,李高阳弄不好会亲自出马!

想到一直是清流领袖的李高阳现在竟然要他的爱徒张霈伦为林义哲这个“事鬼之徒”的身后事申冤辩曲,翁叔平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年同样是李高阳的得yì

门生的状元洪筠因为受了林义哲之惑转而投身洋务,并成了大乾国驻法国的公使的事,就曾令翁叔平心生警惕,没想到自洪筠后,又出了个张霈伦!

如果连李高阳这样的清流领袖都开始为洋务派说话了,那天下之事还可问吗?

“醍方自己不简点,这银子的来历说不清楚,难怪会给张侑樵抓住把柄。”有人叹息起来,“张侑樵的文章一向写得精妙,想扳倒他这个折子,只怕难了。”

“那也不能坐视不管吧?这样一来,岂不是他张霈伦想要参谁,谁就得倒霉?”高弘超不服气的说道,“在座诸位难道就没有敢和他张霈伦相抗的吗?”

“及柘,你要是觉得能与张侑樵相抗,莫不如上一个折子,参他张侑樵一道。”有人笑着对高弘超说道,话语里暗含讥讽。

“我当然敢上折子参他!”高弘超怒道,“我这一次便要上折子参他!”

“噢?敢问高兄,以何为题,参劾张侑樵?”有人笑问道。

“我参他颠倒黑白,诬陷忠良,为那屈身事鬼之人张目!”高弘超挥舞着胳膊大叫道,“参他的题目多着呢?”

“那我等便静候佳音了。”有人不屑的说道。

“高兄还是莫要上这个折子的好,要是上了的话,只怕不但参不倒张侑樵,反而惹得两宫皇太后大怒,落得和醍方一样的下场,反为不美。”有人好心的提醒他道。

此人话音刚落,便引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听到讨论又跑了题,翁叔平心头恼怒,正要说话,却见管家拿着一张信笺,快步的走了进来,便闭上了嘴巴。

管家快步来到他身边,行礼后将信笺交到了他的手中,然后行礼急步退出。

翁叔平打开信笺看了一眼,面色不由得一变。

“老师,出了什么事?”一位门生发xiàn

了翁叔平的神色不对,立kè

问道。

“文博川中堂,殁了。”翁叔平收起了信笺,放入袖中,平静地答道。

听到这个消息,清流言官们先是一怔,安静了片刻,而后便兴奋的议论起来。

“文博川一去,鬼子六只怕要难过了,哈哈!”

“是啊!文博川一去,鬼子六等于断了一条臂膀呢!”

“林义哲去了,文博川也跟着去了,事鬼之辈没了主心骨,我辈正好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听到大家一片激奋之声,翁叔平心中也极是舒畅,但他的表面却丝毫没有异状。

但他一想到黄树兰,未免又感到有些遗憾。

他知dào

,黄树兰这一次的流放,是免不了的了。

“文博川一去,两宫皇太后必然迁怒于醍方,我看醍方这一次,是必须要走这一趟的了。”翁叔平故作哀愁状的叹息道,“大伙儿不要上折子了,还是想着如何给他凑些台费吧!”

听到翁叔平的提议,清流言官们纷纷表示愿意解囊,有位御史当场便开始安排为黄树兰募捐起来,不多时,有人收钱,有人记帐,忙活起来倒也井井有条。

清流言官们有人当场掏出银票来,有的身上未带现钱,便表示先记上帐,回头将银子送来。每当有人唱报自己捐银数时,多的便有人喝彩,少的也说不得赞扬几句。

当募捐的人问到高弘超时,刚才慷慨激昂的高弘超,却这样回答道:“高某一向两袖清风,无银钱可资助醍方,但定要为醍方一发正声!此声可值千金!”

听了高弘超的回答,登时有人哄笑起来。

“高兄是连窑姐身上都不舍得花一两银子的‘苦修僧’,哪里还有别的闲钱资助醍方!”

高弘超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想要出言驳诘,但嗫嚅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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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安心上路

高弘超虽是京师八大胡同的常客,但却因经常拖欠嫖资而恶名远扬,是以他这一次说没钱给黄树兰凑台费,立时便遭到了同僚们的耻笑。

看到高弘超的窘态,翁叔平强忍心中的怒气,说道:“及柘的那一份,我替他出好了!”

见到翁叔平这么说,大家便都不再嘲讽高弘超了。

也难怪翁叔平恼怒,今天他把这班清流言官召集起来,想要就黄树兰的事商量一个对策出来,却未曾想商量了这大半天,却丝毫不得要领。而文博川去世的消息传来,这班人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兴高采烈!

他们当中竟没有一个人发觉,文博川一死,黄树兰之事便彻底无法挽回了吗?!

翁叔平此时心情变得甚为恶劣,在募捐完事之后,他便很干脆的示意“散会”,清流言官们见状纷纷告辞,回去准bèi

为黄树兰送行。

此时的翁叔平还不知dào

,他将永远也见不到黄树兰了。

※※※※※※※※※※※※※※※※※※※※※

此时已然是秋日,北京城近来的天气已经有了几分秋老虎的味道,自前几日那一场透雨后,直到昨个,虽又陆陆续续又降了几次雨,却都是旋阴旋晴,那些许的小雨丝怕是连地皮也未湿尽便已散了,这天也就越发潮闷得让人气也透不过来。偏头夜下了一场透雨,还吹了一阵子西风,清晨起来,响晴的天气,竟透出些凉意来。

也多亏了昨夜这场雨,让前来给黄树兰送行的清流官员才得以一个个穿戴起全挂子的蟒袍补服,若还是前几日那般憋闷天气,不消别的,单单一个中暑怕就要把此时正团团围在一处的这一群“清流名士”通通干翻在地……

“醍方兄此番远行,实乃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站在桌摆满了新鲜果品水陆珍馐的席面旁的容色凄苦的监察御史孙黎辉执起酒壶,将眼前的酒杯一一斟满了,对着眼前的黄树兰道:“似醍方兄这样的正人弟子,名士倜傥,却因那早已忘了自家祖宗的林姓妖孽之故,远赴巴蜀艰险之地,受那流徙之苦!所谓忍辱负重,也不外如是了!”

“孙兄言重了。”黄树兰容色庄重地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黄某即已身为大乾言官,又岂能为一己之清名而独善其身,令此辈坏了国家大计?”

他话音未落,周围这一干清流当中已是嘤嘤地起了一片应和之声——“敢为天下之先,不避斧钺,不计一身之荣辱!真名士也!”

“虽千万人,吾往矣!”

“醍方兄当真不愧是翁师傅的高足,当为我辈楷模!”……

孙黎辉略扬了下手。周遭的嘈杂声立时便安静了下去,他神色郑重地将手中地酒杯向黄树兰面前一递,说道:“醍方兄,前路艰难,就请满饮此杯,以壮行色。”

听到孙黎辉送行的话,黄树兰强自笑了笑,没有说话。

孙黎辉继xù

道:“此番一别,不知何时重逢,还请醍方兄善自珍重!来日方长,留得大有为之身在,方才谈得及上报君恩,下抚黎民。”

以孙黎辉天生的贵介公子派头,再配上少有的悲戚神色。让这般长亭送别又添了几分凄凉味道。

黄树兰神情落寞的接过孙黎辉手中的酒杯,而周遭的众位清流也各自将杯子端了起来,黄树兰与大家一一碰过了杯后,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旋即叹息道:“果然美酒……只是不知入蜀之后,何日方才得以重饮这故地琼浆?”

旁边的众人一个个早已是满面悲戚,如今又听得黄树兰语气中竟已隐隐透出了股不知归期何期的意思,不由得都更显神色黯然。

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一个个心里都明白,黄树兰的前程,已经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希望了。

“醍方兄也莫要光饮酒,这满桌的美味佳肴,便多少也用一点吧。”站在孙黎辉右手边的高弘超见众人一个个沉着脸不言声,便故作爽朗地一笑说道:“听闻蜀地富庶,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只怕入川之后,美食吃得多了,便忘了京城的东西的味道了。此时若不放开手脚吃个囫囵饱,怕你入川后连想吃些故地的饭食都是奢望了呢。”

周遭立kè

响起了一阵哄笑声,随即便又是一片七嘴八舌:“就是就是,赶紧赶紧的,不然怕你入川后,连京城里豆汁儿酸梅汤的味道都记不得了。”

“那是,那是,醍方兄多用些吧!”

黄树兰听后心中更为凄苦——他此时的悲戚并非是装出来的,他自打和翁叔平密谋好了如何对付林义哲之后,想的是日后如何的加官晋爵飞黄腾达,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一次他们清流党人配合默契,生生把林义哲这个“洋务新进”弄死,可以说给了洋务派一次狠狠打击。

但这打击的代价,却是他黄树兰的前程!

“醍方勿要悲伤,我已经给四川布政使丁抱忱丁大人写了书信,托他照顾你,你此去不必担忧。”一直没有说话的翁叔平看着一脸悲戚之色的黄树兰,这时方才开口说道,“你到了蜀地,协助丁大人做几件安民济世的事,大伙儿这里替你上书鼓吹一番,用不了多少功夫,官复原职并非难事。”

听到翁叔平说他已经给四川布政使丁直璜写了书信,黄树兰的眼中立时放出光来。

丁直璜原本在山东巡抚任上,因为荣登水师哗变事牵扯出山东省内财政问题严重,加之他主修的黄河大堤竣工后不久便决了口,被张霈伦连疏弹劾去职,降为布政使,调任四川。

想到丁直璜也是被张霈伦连番上折子给参倒的,黄树兰可以说切齿深恨张霈伦。

黄树兰正要慷慨激昂地说几句,却在突地“嗯”了一声后嘎然而止!他盯着众人背后望去。一双眼中已满是惊诧!

略感惊奇的众人人也不由得扭过头去,随即便神态各异的露出了各自不同地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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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黑道义士

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一名穿着青布袍头戴圆帽的年轻人正带着一名小童,向着他们步履稳重的走来。

眼前的年轻人天生一张俊秀面孔,眉眼之间却透着一股英气,尽管身着平民的布服,但别有一种潇洒飘逸的姿态,恰如临风玉树,令人一见忘俗。就连他身边的小童,也是一脸的英悍之色。

他看了看一众为黄树兰送行的人,只是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黄树兰紧盯着来人,他记忆中并无这个人的印象,但是这个人望向自己那双眼睛,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一双能把他看穿的眼睛!

来人打量了他一会儿,目光又扫过周围送行的清流官员们,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马车队伍上。

此时黄家的仆人已经准bèi

完毕,只等差官的到来。来人看着一辆辆马车和周围的人,目光很是专注,似乎是想要将这里的一切全都印在脑子里。

翁叔平也注意到了新出现的这个年轻人,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远处几骑马飞奔而来。

不多时,这几骑马便来到黄树兰等人的面前,翁叔平这才看清,马上有二人是顺天府的官差,而其余的人,则穿着宫中内监的服色。

马蹄声惊动了马车上的人,几辆马车的窗帘不约而同的掀开了,里面的人有些不安的向外张望着。

这些内监纵马来到黄树兰等人面前,并不下马,而是冷冷的打量了一下黄树兰和送行的清流言官们,为首的一名年轻的内监沉声道:“黄树兰接旨!”

看到这名内监一脸傲倨之色,竟然在马上宣旨,翁叔平心中怒极,但却偏偏不敢说什么。

黄树兰知dào

这名内监是有意折辱与他,一时间怒气填胸,但他和翁叔平一样,偏偏没有胆子出言不逊,是以只能忍气吞声的跪了下来。

见到黄树兰跪下,周围送行的清流官员们愣了一会儿,也一个个的跪了下来。

看到清流官们全都跪下,几名内监的脸上都现出了一丝冷笑。

也难怪内监要有意折辱他们这些清流官员,由于他们以前为了打击洋务派借倡修“淀园”以兴办洋务的首恶林义哲,起劲儿的上奏反对重修清绮园,险些断了内务府和宫中太监们的生路,是以宫中太监们对他们这些清流言官可以说恨之入骨,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大大的报复一番了。

“奉圣母皇太后口谕!著黄树兰即刻出京,务在限期之内到达戍地!路上不许停留!若有迁延情事,必定从重治罪!钦此!”

太监宣旨完毕,顺天府的两名官差旋即上面,来到了黄树兰的面前。

黄树兰看到这两名官差身高体壮,满脸横肉,面相极是凶恶,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

“臣黄树兰……领旨谢恩!”黄树兰在心里咬牙切齿,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仍是一副恭敬之态。

翁叔平看到这些内监和官差的举动,心里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知dào

是宫中太监借机会整治黄树兰,不由得为黄树兰担忧起来。

当下黄家一行人在官差的声声催促中起行,清流言官们给黄树兰举办的饯行宴也草草收场,一肚子气的翁叔平正要回家,却突然看到了刚才的那个年轻人。

此时那个年轻人的身边除了随侍的小童,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美貌女子。

美貌女子象是年轻人的妻子,她看着黄家马车队起行时掀起的烟尘,掏出了手帕在年轻人的面前轻轻挥了挥,替他遮挡着,虽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但夫妻恩爱之情尽显,加之女子的容貌十分美丽,让人一见难忘,是以哪怕以翁叔平之道学,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记住了她的面容,更不消说高弘超等喜好渔色之辈了。

“看清楚了?”桐野千穗感觉到了对面清流官员们向她投来的那一道道逡巡不定的目光,但她并没有理会,而是借着给林逸青遮挡烟尘的机会,轻声问道。

“嗯。”林逸青点了点头,低声对上原勇作问道,“永原,记住他们了没有?”

“记住了。”上原勇作答道,一双眼睛放射出锐利的光芒。

“走吧。”林逸青看了看对面的翁叔平一干人,平静地说道。

林逸青说着,转头突然向远处的一座小楼望了一眼。

小楼中,一个举着黄铜单筒伸缩式望远镜的布衣男子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老曹?”朱雪雁注意到了老曹的异常,立kè

问道。

听到朱雪雁的问话,屋子里的另外四个人也都警觉起来。

“那边儿可能出来了一个硬爪子。”老曹说道,“他好象发xiàn

了我们。”

“噢?”朱雪雁立kè

起身来到了老曹身边,老曹将望远镜递给了她。

朱雪雁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了起来。

“大姐,你看到没?那边的一男一女,还带了个小孩子。”老曹说道,“你看他们三个走道儿的步伐,好象都是练家子。看这情形,似乎是夫妻档的独行盗。”

朱雪雁仔细的观察着望远镜中的林逸青三人,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这时另外几人来到了她的身边,她将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黑子。

“老曹说的是,可能是两口子的黑盗,”黑子一边看一边说道,“这姓黄的官儿不是清官吗?没带什么值钱的物事,他们怎么会盯上来呢?”

听了黑子的话,有人过来拿过他手中的望远镜接着看了起来。

“大姐,你说的,咱们这一次保护的,可是个爱民的好官儿。”这人看了几眼后,开玩笑似的说道,“可要是个贪官,哥几个可就自己动手了,犯不着让别人占了先!”

“怎么,老白,你信不过我?”朱雪雁听了这位名叫白金启、绰号“白刀子”的亲信的话,有些不太高兴。

“呵呵,大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几个跟大姐做活儿也不是一次了,大姐还不知dào

吗?”白金启爽朗地一笑,说道,“我只是想说,哥儿几个这一次干的是私活儿,上头不知dào

,又得防着在官府面前漏了相,风险极大,一旦保错了人,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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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诸事齐备

“怎么叫保错了人?”朱雪雁紧盯着白金启,有些不依不饶的问道。

“既然大姐问起,我就干脆说个明白吧!”白金启让朱雪雁盯得有些发毛,索性直说道,“大姐,你可知这姓黄的,抄家的时候,家里可是抄出了三千两银子!这样的官儿,能是爱民的好官儿吗?说实在话,我是不信!”

听了白金启的回答,朱雪雁不由得一时语塞。

从那天亲眼看到黄树兰当街辱骂林义哲灵柩时,她便认定了他是一个敢仗义执言的好官。她的想法很简单:林义哲是“假洋鬼子”,是收洋药税残害百姓的恶官,是上头要她狙杀的坏人,黄树兰敢上折子参劾他,又敢在他死后拦街骂灵,所以一定是好官。

“大姐,你也不是不知dào

,象他这样的喜好大言出风头卖直的官儿,其实就是押宝站队,宝押对了,队站正了,就飞黄腾达;宝没押对,队站错了,就一撸到底!”白金启接着说道,“家里有三千两银子,也没见他捐过银子赈济百姓,这样的官儿,能是爱民的好官儿么?”

“呵呵,老白说的有道理。”另一位和白金启同来的弟兄笑道,“没听说这黄的官儿做过什么利民之事,倒是那姓林的假洋鬼子办过粥厂,赈济过遭了海啸的灾民……”

“那是姓林的狗官沽名钓誉收买人心!”朱雪雁恼怒的厉声打断了他,“别的我不管!我就知dào

,这姓黄的参过那姓林的狗官!当街骂过这狗朝廷的起灵队伍!和那姓林的作对的,就是好官!”

见到朱雪雁发怒,其余五人均是吓了一大跳,立kè

谁也不说话了。

“是我召集大伙儿来的,帮着我走这一趟,大伙儿今儿个都到了,那是给我面子!我也知dào

走这一趟没什么油水,也给不了大伙儿什么。”朱雪雁的目光一一扫过其余五人,沉声道,“大伙儿要是有人不想去,现在就可以走了,我朱雪雁绝不强留,也绝无怨恨,咱们日后还是好兄弟。”

看到朱雪雁真的生气了,白金启叹了口气。

奇特的一幕出现了,在这一瞬间,五个男子面对一个年龄不足十九岁的少女,竟然完全是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

外间人当然无法知dào

,他们之所以服从于她,并不是因为她的武艺高超和义气深重,抑或是对他们有恩,更多的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出身。

“大姐就别说这样儿的气话了,咱们弟兄这条命,本就是大姐的,大姐吩咐我做什么,我照办就是。”白金启说道。

“是啊!大姐,弟兄们就是随便问问,谁也没说不去。”老曹呵呵笑着打起圆场来,“老白心直口快,你也不是不知dào

。”

“黑子,石头,小六,你们呢?”朱雪雁又问其余三人。

“没话说,听大姐的。”黑子笑道,另外两个年纪较轻的人也连连点头称是。

“他们这会儿想是走远了,我们也走吧。”朱雪雁看了看窗外,平静地说道。

几个人动作麻利的起身,拿过各自的什物,快步下了楼,悄无声息的隐入了巷道之中。

※※※※※※※※※※※※※※※※※※※※※

“洛先生,您要的东西,那边儿给备齐了,我给您带过来了。”

林逸青听到娄春范的声音,立kè

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开了,娄春范当先走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四个仆人,这些人每人都捧了一大包的东西,进屋之后,便将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东西都在这里了,您看看吧。”娄春范说道。

林逸青上前小心的打开了包裹,当他看见里面装的一个个黄色的块状物时,不由得眉毛一扬。

展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爆胶!

爆胶是这个时代诺贝尔发明的爆zhà

力最强的矿山炸药。它是硝化纤维素溶解于硝化苷油,经胶化和压伸而制成的一种比较稳定、爆zhà

力很强的胶状物。是一种高性能的混合炸药,具有良好的抗水性,一直是高威力炸药之一。炸药威力的评价曾以它为标准。

最早的爆胶中硝化苷油的含量高,因而处理时不安全,现已很少使用。后来减少了硝化苷油的含量,加入了硝*酸钠和含碳可燃物,便制成了优质的爆胶,时称“胶质代那买特”。

因为这种“胶质代那买特”成本很高,是以不用作一般爆破药,主要用于某些特殊用途,如轰挖深井、水下工程或采掘特硬矿石等。

那天他向李涟瑛要“代那买特”,是因为他知dào

李涟瑛负责的清绮园工程需yào

开山采石,应该有这一类用于爆破的东西,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涟瑛提供给他的,竟然是优质的“胶质代那买特”!

林逸青一开始觉得奇怪,李涟瑛为什么会有这种价格昂贵的东西,但略略一想便心下释然。

李涟瑛负责的是皇家园林的修建,所用的东西一定得是全天下最好的,这爆破的东西,自然也是最好的!

想到自己将用修筑皇家土木工程的东西来送黄树兰归西,林逸青的心里不由得暗叫了一声“可惜”。

而从这用的爆破药来看,这个皇家园林工程很可能也采用了大量西方工业机械……

想到林义哲促修园工以兴洋务的良苦用心,林逸青禁不住暗自叹息起来。

林逸青仔细检查了一下面前的爆胶和引信火线等相关材料,确定所要的东西一样不缺,重新将一切包好。

“天津督署来了电报,小火轮也已经齐备,现下已然出发。”娄春范又说道,“黄贼的路线是先走一段旱路,然后上运河转船南下,再由长江乘船入川。官差是特意安排的,全程押送,过境不换人的。”

“如此甚好。这些日子,让希廷先生受累了。”林逸青听到诸事已然安排齐毕,不由得暗暗佩服李绍泉的这位娄师爷和李涟瑛的办事效率之高。

“盼洛先生此行一切顺遂,替林文襄报得深仇,也给我等出一口恶气。”娄春范笑了笑,拱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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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报业巨子

“先生放心,那黄贼现在已是在往黄泉路上走了。”林逸青指了指地上装有爆破药的包裹,“有了这些物事,黄贼任是有通天之能,也休想逃掉!”

“那便好了。”娄春范长叹一声,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洛先生先忙着,我去给制台大人回个电报,告sù

他一切齐备。”娄春范拱手告辞,林逸青拱手还礼,送他出门时,林逸青注意到娄春范举了下袖子,做出了一个擦泪的动作。

看着娄春范的背影,林逸青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干掉黄树兰,并不只是给林义哲复仇这么简单!

他要给这些林义哲曾经的部下和追随者一个希望!

林义哲曾经一度是这个古老的国家的希望,而现在却已经不在了。

而他现在的任务,就是重燃这个希望!

“师母,娄先生为什么要哭?”上原勇作也注意到了娄春范的拭泪动作,小声的用乾国语向桐野千穗问道。

“也许他是激动的吧?”桐野千穗让上原勇作这一声“师母”叫得甚是开心,回答时的声音也柔和起来。

正如桐野千穗所说,此时的娄春范,确是因为激动而流泪,因为他知dào

林义哲的仇人就要死了。

而过不了多久,还会有更多的被清流们蔑称为“林党”的人,在未来看到报纸上的轰动一时的消息时,流下激动的泪水。

上海,《点时斋画报》总部。

“总办,今天的画稿……”一位总编看着坐在桌前一个劲的喝着红酒的《点时斋画报》的总办梅宏,缩下了后面的话。

“你看着办就行了……别来烦我!……”梅宏转过头,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了看总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总编叹了口气,唯唯而退,并小心的带上了门。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才华横溢意气风发的总办,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点时斋画报》是这个时代的中土最早、影响最大的一份新闻画报,因其报导贴近生活,并及时报道社会热点等,深受百姓欢迎。《点时斋画报》每十日出版一本,每期八页,内容是“选择新闻中可嘉可惊之事,绘制成图,并附事略”,随《南地时报》附送订户。因画报印刷精美,画法中西合璧,人物背景生动真实,内容贴近生活,及时报道社会热点、民俗奇闻,可看性强,时效性足,加之发行渠道畅通,很快便风靡一时。

在禁烟战争结束以后,西方的文明与科学技术涌进中土的沿海城市,西方的新闻报纸也随之进入中土。作为一个穿越者,林义哲对于报纸的作用的了解当然要远胜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是以他很早便萌生了办一份报纸的想法,但受财力所限,加之要办理的事情极多,是以这个想法一直被搁置下来。但自从成了清流弹劾的主要目标之后,林义哲意识到了清流对话语权的控zhì

所带来的巨大危害,他有意识的悄悄开始了和清流争夺话语权的斗争,而斗争的重yào

手段之一,便是办报纸!

为了掩人耳目,林义哲秘密出资,委托梅宏在福州船政学堂附近开设了“时务印书馆”,在馆内,他开设了当时中土规模最大的平板石印机构,用石印技术翻印外国书籍和中土古籍,创办了《南地时报》和《点时斋画报》。由于这时西洋绘画技法已经进入中土,大量惯用毛笔、宣纸的国画家对西洋绘画技法产生了浓厚兴趣,但苦于没有发挥的地方。林义哲的《点时斋画报》恰好成了他们有效施展才情的理想平台。在《点时斋画报》中,吸收了西洋画风的中土画师们把西洋画法中的透视、解剖、注重形象写实等西画技法吸收融合到自己的绘画中去,形成了别开生面的“海派”人物画风。

技术和准确刻画形象的绘画技巧是出版画报的基础。9073年8月8日,以《点时斋画报》命名的时事画报在福州诞生了。《点时斋画报》采用连史纸(又叫“连四纸”、“连泗纸”,原产于福建邵武。采用嫩竹做原料,碱法蒸煮,漂白制浆,手工竹帘抄造,纸白如玉,厚薄均匀,永不变色,防虫耐热,着墨鲜明,吸水易干,书写、图画均宜)石印,其内容看重时事记载,兼以刻画中土百姓喜闻乐见的仕女人物。它开启了图文并茂雅俗共赏的“画报”体式,“画报”之兼及“新闻”与“美术”,既追求逼真,也包含美感,不但是传播新知识的大好途径,又是体现平民趣味的绝妙场所,自发行之日起便广受欢迎,日后的发展前途可以说不可估量。

当然,并没有几个人知dào

,这部自诞生之日起便广受欢迎的中土第一部画报,背后真zhèng

的主人是谁。

现在,他的真zhèng

的主人,已经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梅宏又倒了一杯红酒,他看着室内悬挂着的林义哲海军戎装肖像,禁不住热泪盈眶。

“鲲宇……你为什么要走……”

“枪林弹雨你都闯过来了,可没想到,你会被黄树兰那贼子的毒言击倒!你……不该啊!”

可能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的关系,以及泪水模糊了双眼,梅宏面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恍惚中,他又回忆起了和林义哲初识的那一刻。

……

“林大人,我等非是全受其鼓惑而来,实是为这洋药税而来。”

“这位先生是……”

“先生二字,万万不敢当。林大人是本省解元,林文忠公之后,有举人功名,在下只是一介生员,当不起的。在下姓梅名宏,草字远山,林大人称我一声梅秀才即可。林大人,以洋药税养船,万万不可,还望林大人劝说沈大人,收回成命。”

“梅先生,众位乡亲,你们可曾知晓,非是我等有意用洋烟养船政,实在是有人欺人太甚,釜底抽薪,故yì

打压,断了船政的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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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希望

“此人声称西征军需孔急,但以他的本事,每月能少这几万两的饷钱?西征饷钱自有当地摊派,怎么也摊不到船政头上来!他明知船政经费无着,仍要卡拿!这摆明了是要把船政逼上绝路!要知dào

船政若是无钱运营,诸位的差事何着?家中妻儿老小的生计何着?”

“我认得你们几位,当年船政工地遭遇台风暴雨,江岸塌陷,众位曾和我一道下江救人。当时风大浪急,我险些被浪头卷走,若不是你们几位不顾危险拉住了我,恐怕我今日就不能站在这里揭破奸谋,和大伙儿说话了。”

“林大人!……你还记得我们——”

“船政之所以能有今日之规模,有沈大人之运筹帷幄,也有你们大伙儿的尽心尽lì

,难道尔等就为了洋药税之区区恶名,便置船政于万劫不复吗?船政若是就此倒了,对尔等又有何益处?”

“大人,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被奸人蛊惑迷了心窍,沈大人处处为我等生计着想,我等却还让沈大人如此为难,我等真是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林大人,我等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您说的,我等皆都明白,船政乃国家重务,又是众百姓生计依托之所,万万不可荒废。可是,以洋烟税养船政,终究不妥。林大人,你是林文忠公的孙子,这洋烟的危害,您比我们大伙儿更清楚!若是抽洋药税养船,势必会增多这洋烟的贩售!致使更多的人吸食,又不知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林大人,您就说句话吧!您劝劝沈大人,为了福州和闽省百姓,收回成命!”

画面中,梅宏面向林义哲,双膝跪倒,连连叩首。

林义哲飞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梅秀才,不让他再叩下去,“先生请起!”他用力想把梅宏扶起来,可梅宏执意不肯,而是抬起头,满眶含泪的看着林义哲,目光中满是期盼和祈求。

“林大人,沈大人,你们不答yīng

撤抽洋药税,我等今日便跪死在这里!”梅宏哽咽着说道,流下泪来。

林义哲看着梅秀才额头又开始汩汩流血,显然刚才的几下重磕又加重了他的伤势,知dào

他今日乃是一心为这洋烟税而来,不由得心中感动,眼角也禁不住湿润起来。

“先生请起,我答yīng

你,船政自今日起,绝不抽洋药税养船。”林义哲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林大人此言当真?”梅秀才听了林义哲的回答,一时间惊喜交集。

“当真,我以我祖林文忠公先灵起誓,船政从今日起,和洋烟再无一丝瓜葛。”林义哲朗声道。

看着记忆中的这一幕,梅宏一时间泪流满面。

二人相遇相知,便是从那一天起。

自己本是一个穷秀才,如果不是林义哲的资助,他现在也许早就饿死了。

可现在,自己有了举人功名,不但在船政任职,又办成了中土自己的报业,事业如日中天,正待以兴利济民之事业回报恩公知遇之时,恩公却不幸故去!

眼前的画面渐渐的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室内,借酒浇愁!

“鲲宇!你不该走!不该走的!”梅宏伏案痛哭着,用拳头不住的砸着桌面,“恨我梅远山无能!不能提三尺剑,去取了那班害你的狗贼首级来祭奠你在天之灵!”

梅宏正自痛哭流涕之际,门突然又开了,一位主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总办!总办!”

梅宏抬起头,怒气冲冲的瞪起了眼睛,正要发火,却见那位名叫刘锡尧的主编急急奔跑过来,将一张英文报纸拿到了他的面前。

“总办!您快看看!这个人是谁?”刘锡尧指着报纸上的一角,满面惊喜的对梅宏说道。

梅宏接过了报纸,冲着梅宏手指的方向不在意的瞟了一眼,他先看了看那一片的文字,上面用英文写着乾国驻日本公使何儒章的妹妹与日本海兵学校教官订婚典礼的情况,并配有照片。

梅宏略略的瞅了几眼,得知上面刻意的说明新郎是乾国人后,便不再看下去了。他顺便扫了一眼照片,便将头扭开了。

蓦地,梅宏猛地又转过头来,一双手神经质的抢过报纸,两只眼睛瞪得牛大,象是发觉了什么重yào

的东西。

梅宏的眼睛,死死的盯在了报纸上新郎的铜版画像上。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梅宏使劲揉了揉眼睛,晃了晃头,再次盯着报纸上的画像看了起来,象是要把画像看到眼睛里。

“总办!看到了吧?您觉着他象谁?”刘锡尧象是知dào

梅宏会有这样的表现,惊喜的问道。

“鲲宇……”梅宏轻声说道,眼睛死死的盯着林逸青的画像。

“按理说,天下相貌相似者很多,但如此相像者,实是万中无一。”刘锡尧又说道,“而且竟然是同姓,名字似乎亦有相近之处。”

梅宏好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转头又看了看墙上悬挂着的林义哲的画像,自言自语的说道:“也许是他的双生兄弟吧……只是以前从未听鲲宇说起过……”

“要真是双生兄弟的话,那可真是奇中之奇呢。”刘锡尧又道,显然他也很希望这个人是林义哲的兄弟。

“这则消息,暂且不要在报上发表。”梅宏放下报纸,想了想说道,“此人虽是我大乾国人,毕竟现在日本,消息传出,只怕清流又会借机生事。”

“好,我去和总编说。”刘锡尧点头道。

“不过,那班清流,似乎是不看咱们的报纸的。”刘锡尧转身走了几步,想起清流们对《点时斋画报》的抵制,笑着说道。

“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梅宏平静地说道。他推开酒瓶和酒杯,站起身来,刘锡尧发xiàn

,此时的梅宏,醉狂之态尽去,又恢复了原来的本色,不由得吃了一惊。

“对于这个人的消息,以后多多留意。”梅宏又说道,“日本的报纸,尤其要多关注。”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待到刘锡尧走后,梅宏重新拿起那张报纸,定定地看着林逸青的画像,眼角又渗出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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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湘省名士

湖南,长沙,思贤讲舍。

一间书舍里,一位年纪约四十多岁的面容清矍的中年文士,正坐于书桌前,翻动着一本线装书,在他的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摞书籍。

而下边坐着的他的学生们每人的书桌前,也同样的摞着厚厚的书籍。

在书舍内的影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白布,白布上用正楷写着一行行的字。下边的学生们不时的抬头,看着白布上的字句,在书中翻找着什么。

白布上写着的,赫然是林义哲的“请兴海军护海商经略大洋折”的内容!

中年文士在书中翻找了好一阵,似仍一无所获,不由得重重的一拳擂在了桌子上,让桌上的书都禁不住弹了起来。

这位中年文士,便是大名鼎鼎的湖南名士王凯运。

“林家妖孽,安敢如此!”王凯运恨声连连的骂道。

见到老师发怒,下面的学生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也不怪王凯运发怒,实在是因为林义哲的这篇文章太过无懈可击,是以他连日来召集学生,一道来寻林义哲文章中的毛病,但却一无所获。

“壬父,如此寻找,怕是不成的。”另一位当世名士李慈铭来到王凯运的身边说道,“他这文章,处处紧贴着圣人之言,又夹有圣祖训,实是难以辩驳。”

“他那篇《西国圣道考》也是如此这般!其时未能及时揭破他的奸谋,以至于让他混淆视听!”王凯运怒道,“当初他说洋夷亦崇圣道,便是欲要视洋夷为人,可惜未能识破此中杀着,至有今日!”

“是啊!他这一手暗棋,谁都未曾料到。”李慈铭也禁不住长叹起来。

清流士子们反对洋务抵制西学的一大法宝,便是“洋夷非人”,既然洋人连人都不是,那他们的东西,还能学么?但是他们没想到,林义哲出使西方回来后,写的《西国圣道考》证明西方国家也尊崇孔孟之道,这样一来,洋人通了圣道,就是人了。自然洋人的东西,也就可以学了。当林义哲的《西国圣道考》刚刚刊行于全国的时候,王凯运读到这篇文章,除了感觉不舒服,想挑毛病又挑不到外,也没有多想,而当他看到了林义哲这一回上的这个“请兴海军护海商经略大洋折”时,这才明白过来,但为时已晚了。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的得逞了!否则,洋学遍于中国,圣教沦丧,则我大乾亡无日矣!”王凯运说着,又重新一头扎进了书堆里。李慈铭见状,也只有踱到影壁前,细细读着林义哲的奏折内容,苦思破解之法。

而见到老师又发了话,下面的学生们也急忙又跟着忙碌起来。

一群人又忙了多时,仍然是没有找到什么办法,王凯运怒急,竟然将怒火发泄到了学生们的身上。

“你们的圣贤之书,全都白读了吗?”王凯运指着学生们,大骂道,“你们知dào

不知dào

?要是找不出他的毛病来,你们从此便要和那下贱之商并列!永世不得翻身!”

听了老师的训斥,年轻的学子们一个个低下了头,有的人脸色涨得通红,显得很是愤激,但也有的人脸上露出不以为然之意。

王凯运为当世名士,早年怀抱帝王之学,曾试图参与治世,大有作为,然而屡遭挫折,无法施展抱负,遂绝意仕进,归而撰著授徒,他对学生真诚和易,勤于教诲,常常正襟教授,侃侃而谈,终日不倦,是以很多人前来向他救学。不过他“纵横志未就,空余高咏满江山”的傲岸之气未有稍减,平时嘻笑怒骂,讥弹嘲弄,无所不至,人常惮怕而避之。

而学生们也都知dào

他的脾气,是以尽管他如此谩骂,却无一人应声。

王凯运之所以性格变得如此,是因为仕途不畅之故。他属于仕途受到挫折,愤而化为名士的一个人。王凯运26岁就中了举,踏入高级士人行列,虽然几次会试不售,也属正常,现在这个年月,科考联捷的跟白乌鸦一样的稀少。而他的霉运在于才华早露,而且上达中枢,为显凤皇帝的最为信重的端亲王穆麟德·承威看上,收入帐下,成了大乾帝国智囊团中的高级智囊。而显凤皇帝恰属于那种气性过小,又偏偏赶上多灾多难的皇帝,长毛没有平,英法联军又打上门,两下夹攻,一口气没上来,窝囊死了。显凤皇帝一死,承威一时大意,被仁安太后和仁曦太后联合显凤皇帝的兄弟敬亲王宜欣搞掉,跟着知遇的先皇去了,王凯运则从此被打上了“端党”的烙印,不得超生。在中土就是这样,跟错人与站错队,对于文人来说,都是政治生涯中最致命的失着,王凯运站错了队,没有搭上小命已经属于皇恩浩荡了,要想出头,只好等仁曦太后死掉,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仁曦太后才刚过40岁生日,身子好好儿的,想要死掉只怕是难了。

王凯运骂了一会儿,可能是累了,一屁股坐了下来,一直侍立在旁边的两名年纪比较大却颇具风姿的侍女立kè

上前,给他揉胸捶背起来。

见到两名年长侍女上前当着学生的面侍候于他,李慈铭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腹诽,但下边的学生们却似见怪不怪了,令刚刚来此的李慈铭心下骇异。

在现在这个时代,对读书人的道德要求,一般还是很高的。不过,如果一个人被视为“名士”,这情形似乎就变了。

这人一旦成了名士,好像是有了某种行动的自由,别说出点格,就是荒唐一点,人们也是以为应当然的。凡是名士,好像一齐约好了似的,大抵都将“特权”用在“男女之事”上,所谓“自古名士尽风*流”是也。

跟其他名士一样,王凯运也有大量的风*流韵事。不过他的韵事无关于名妓或者名媛,只跟身边的侍女有关。

大概是由于现下的名妓,早就没了文韵风华,纵然如秦淮河上的头牌,也不过会点弹词小曲罢了,所以王大名士不屑在她们身上下功夫,或是高门大户门禁过严,没机会下手,反正王凯运在传统名士施展**技能的两个方面,都没有任何成绩,**都使在了身边的侍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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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化名揭底

跟这个时代的绅士一样,王凯运享过齐人之福,有妻有妾,不过都死得较早。丧偶的王凯运,没有续弦或者再讨个妾的意思,不过他刚过不惑之年,血气正盛,每夜非有妇人侍寝不可,否则就难以入睡。王凯运既不打算再要妻妾,又对烟花女子没有兴趣,侍寝的事,就只好由侍女来承担了。

王凯运的侍女很多,专门侍寝者便有十人,王凯运不仅非睡侍女不香,饭非侍女喂不饱,关键是,王凯运跟身边侍女亲热的事,从不避人,不仅在日记里写(日记都是写给人看的,王凯运自也不能免俗),而且出行时也少不得经常带上数人,于路上渲淫,甚至还当着自己弟子的面和侍女亲热。

不过,名士的轻狂,往往是牺牲掉仕途前程换来的,也就是说,大凡一个人被人看成是名士,他也就甭打算出将入相,在政界官场一显身手了。从这个角度说,做名士,往往意味着某种无奈,不是文名大著而科场蹭蹬,就是别的什么原因断了上进的路。因而承威死后,王凯运就只好做名士了。

现在的王凯运,只能用“狂放”来发泄自己对时运的不满了。

尽管已经成了在野的“名士”,但王凯运仍不甘寂寞,时时以天朝正统自居,不改清流本色。而被清流言官们私下里称为“士林叛逆”的林义哲,自然成了他痛恨和发泄不满的对象。

在王凯运看来,林义哲身为林文忠之孙,竟然背叛士林,转去当洋鬼子的奴才,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事,但却因仁曦太后的赏识而得到重用,而自己的恩公承威,却偏偏死于仁曦太后之手,在心里不平的同时,王凯运自然而然的便迁怒于林义哲了。

对王凯运来说,朝廷让林义哲这样的“奸邪小人”当道,便是亡国的征兆!

王凯运的潜意识当中由是认为,只要能够弄倒林义哲,便是替恩公承威报了仇。

王凯运正自享shòu

着两名侍女的伺候,又有一名三十多岁左右的文士手里拿着一卷纸,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李慈铭认出了来人是湘潭名士董文亮,董文亮进了书舍,见到王凯运和李慈铭,见礼之后,便急忙将手中的纸卷展开,给王李二人看了起来。

“湘绮先生,莼客先生,这是今日见于邸抄的抄报!”董文亮惊喜莫名的说道。

王凯运示意两个侍女停了手,他直起身子,从董文亮的手中接过纸卷看了起来。

王凯运的目光只停留在纸上一会儿,脸色便变得兴奋起来。

李慈铭来到他身边,凑过头来,赫然看到上面写着文博川故去的诏告。

“哈哈哈哈!文博川和林义哲这一老一少两个事鬼之辈全都见了阎王,朝中气象当为之一新啊!”王凯运激奋之情溢于言表,竟然放声大叫起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任父,林义哲和文博川虽死,但鬼子六还在,那班洋党之影响仍在,朝廷受此班贼子之惑,下了那大兴洋务的‘定国是诏’,反对洋务之正士君子,多有被罢斥者。”李慈铭在一旁说道,“这邸报上边也写了,黄醍方判流放四川呢。”

“听说黄醍方是因辱骂林义哲灵柩获罪,原定的是死罪,亏了翁瓶生侍郎联合诸位言官力保,才免了死罪,改为流徒。”董文亮也说道,“而文博川死后朝廷定的谥号,竟然是‘文忠’,那林义哲的谥号是‘文襄’,由此便可知朝廷态度如何了。”

“哼!如此数典忘祖欺世盗名之徒,也配得圣教之号?”王凯运一听便气往上冲,“牝鸡司晨,当真以为我大乾无人了?我非要揭下这老少二贼的虚伪面皮不可!”

听到王凯运说出“牝鸡司晨”这样的话来,李慈铭和董文亮全都吓了一跳。

“任父,你要如何揭他们的面皮?”李慈铭小心的问道,“难道……你要给朝廷上折子?”

“上哪门子的折子!”王凯运呵呵一笑,“现在大家伙儿不都是喜欢看新闻纸吗?平日里也有不少才子名士都喜欢在报纸上发些个闲文,我便给一二家报纸写篇文章,好好儿的揭一揭这老少二贼的底儿!”

听到王凯运说要给报纸写文章,李慈铭和董文亮都禁不住面面相觑。

“任父,你要给新闻纸写文章?”李慈铭问道,“现下的新闻纸,可都是洋人办的啊!”

“我就是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用洋人的新闻纸来揭他们!”王凯运笑道,“彼等不是倡言洋夷的新闻纸好吗?到时候文章登上去了,我还要给他们烧上几张,让他们黄泉之下,也自己尝尝滋味!”

“可万一朝廷追究起来,可是诽谤大臣的重罪啊!”董文亮有些担心的说道。

“老董放心!我写这文章,当然不能用真名,而是用的化名,就算朝廷想要追究,也追不到我头上来!”王凯运满有把握的说道,“再说了,朝廷要追究的话,那可是洋人办的新闻纸,少不得投鼠忌器,不敢深查。”

“任父果然高明,非我等所及。”李慈铭和董文亮恍然大悟,不由得连声赞叹起来。

“来来来!我现在就拟拟这文章的稿子,你们二位顺便帮我参详参详。”王凯运说道。

李董二人当即表示赞同,当下王凯运吩咐书僮展纸磨墨,做起写文章的准bèi

来。

“任父写这篇文章,要用什么化名?”李慈铭生怕王凯运会用自己的真名,是以直接先问起王凯运要用什么化名来。

“我为湘省名士,这化名么,就用湘上奇士好了!”王凯运笑着说道,“我湘省文风鼎盛,向来名士奇人辈出,朝廷就是想要追查作者,湘省奇士众多,能查到谁身上?少不得只好不了了之,哈哈哈哈!”

听到王凯运如此说,李慈铭和董文亮全都抚掌大赞起来。当下化名确定,王凯运便和李董二人参详起这篇文章的具体内容来。

当然,此时的王凯运不会想到,他的一生命运,就将结束在这篇文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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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慧眼杨锐

福州,船政衙署。

“叔阶!叔阶!”

正在假寐的杨锐猛然惊醒了,他抬起头,看到船政主事叶炳文快步走了进来。

杨锐注意到叶炳文手中拿着一份报纸,脸上满是愤激之色,不由得有些奇怪。

“你看看!你看看!这还像话么?!林文襄和文文忠尸骨未寒,坊间竟然有如此谰言讥评,真真是岂有此理!”叶炳文怒冲冲的将报纸放到了杨锐面前,指着一处版面说道,“《点时斋画报》怎么能登这种东西?我呆会儿便要去报馆找他们算帐!”

看到叶炳文如此愤nù

,杨锐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叶炳文所指示的版面上,题头是“丑类狂吠”,下面配有三张图画,分别画着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在地狱受苦,而下面则是一篇署名“湘上奇士”的文章,文章的题目叫《事鬼者鬼亦不容》。

看到这篇文章的题目,杨锐便明白这是一篇什么样的文章了,心中怒火瞬间升腾起来。

他能够明白,为什么叶炳文会如此的愤nù

了。

这篇文章,就是公然在辱骂故去的林义哲和文博川!

杨锐强忍着怒气将这篇文章看完,他知dào

,这是传统势力在向洋务派发起进攻!

杨锐忽然觉得,这篇文章的笔法很是熟悉,有似曾相识之感,他定了定神,又看了一遍这篇文章,当他看完之后,目光落在“湘上奇士”的署名上时,突然若有所悟。

“真不知是何等肺肝之人,才能写得出如此恶毒之言!”叶炳文在一旁说道,“还自称‘湘上奇士’,真乃湘人之耻!”

“这位湘上奇士,只怕确是有名之士呢。”杨锐冷笑了一声。

“噢?叔阶以为,此文是湘中何人所作?”叶炳文听到杨锐说此文可能确是湘中名士所作,迫不及待的问道。

“看此文风,及所詈骂之言,似是王任父之手笔。而且,王任父的号,便叫湘绮。”杨锐沉声道,“点时斋如此刊登,乃是欲让其自曝其丑,天下皆知,并促朝廷明正典刑耳。”

听了杨锐的解释,叶炳文恍然大悟。

作为当年同在湖南长沙思贤讲舍听过王凯运讲课的四川儒生,叶炳文和杨锐对王凯运的表字名号,自然知dào

得十分清楚。

杨锐出生于书香门第家庭,祖父杨士达曾担任山东曹县县丞等职位;父亲杨承煦出身监生,韶光皇帝封其为资政大夫;长兄杨聪不仅精通经籍,而且博览天文、地理、数学、医学等书籍,杨锐家的书屋称为“说经堂”,从祖上起一直注重研习经学。他从小受家庭的熏陶,擅长诗文、书法,特别是经学,经常随兄长杨聪游览绵竹名胜精忠观和关岳庙,并即景作对。彤郅十三年,杨锐到成都参加院试,四川学政张芝栋批阅了他的试卷,认为他是蜀中奇才。面试时,杨锐纵论古今、臧否时事。张芝栋叹道:“锐弟兄蜀中今日之轼、辙,芝栋不虚此行。”于是将杨锐原字中的“退之”改为“叔阶”,而且将其当作弟子,并曾让他在幕下协助审校文稿。

因为久慕王凯运的大名,是以杨锐曾利用闲暇时间前去长沙听讲。

对于林义哲,杨锐也是久闻大名,并且听张芝栋说起过林义哲的事迹,张芝栋言辞当中对林义哲颇为赞赏,杨锐从那时起便对林义哲留意起来。

他没有见过林义哲,但是对于林义哲的文章,他却是相当赞赏的。

杨锐善于作赋,如《剑阁赋》和《烷花草堂赋》等篇就是他的上乘之作。但他最擅长的还是诗歌。起初,他喜欢杜甫诗作并模仿着写,但后来改学苏轼后,诗的格调变得清新豪迈。如《前蜀杂事》:“王气青城久发祥,旋看兔子上金床。红旗一簇愁眉锦,跨取西川作帝乡。”虽然他出身在书香门弟的士子家庭,但却时时为国家和人民担忧。在最成功的《红叶》诗中,不但表现了对大自然的热爱,更表现了对现下政治的失望,他诗的结尾写道:“征衫踏遍板桥霜,红树关山引恨长。鱼网几家乘晚渡,鸟啼无数送残阳。深林月出明官道,古木风高见驿墙。莫怪长年多感触,谢亭回首鬓毛苍。”颇有寂寥之意。

但是林义哲的文章和事迹,却让他看到了国家振兴的希望!

在得知林义哲于苔湾率军力战击破倭寇之后,他曾兴奋得夜不能寐,在深夜提笔写下了“挽回天地岂无人”的诗句。

当年日本侵占琉球时,他曾愤激的写下了《闻倭灭琉球》一诗:“仙人楼阁丹邱渺,帝子衣冠碧海沉;头白怀王归未得,咸阳终日泪沾襟!”而当得知林义哲派船政军舰光复琉球的消息时,他又一次激动万分,写下了“极目海云有时尽,汉家艨艟现中山!”的诗句,表达了对琉球复国的欢欣鼓舞之情和对林义哲的深深崇敬。

但让杨锐感到不解的是,士林对于林义哲,总是莫名的抱有深深的敌视。

士林如此非难林义哲,难道就是因为他热心洋务?

可现下的时局,不办洋务,一味的抱残守缺,不知进取,国家又何谈富强?

在湖南长沙思贤讲舍求学的这段时间里,从那位王大名士的种种表现来看,杨锐得出了“徒有虚名”的结论!

杨锐现在还记得,有一日王凯运从邸报处得见朝廷所下大兴洋务的“定国是诏”,气得吐血病倒。第二日杨锐和几名学生一道,前来探望病中的王凯运。仆人将他们引入王凯运的卧房,杨锐赫然见到,高卧于床上的王凯运身边,竟然有一名只穿贴身小衣的侍女陪卧。

看到那名女子躺在王凯运的身边,年纪尚轻未经人事的杨锐不由得涨红了脸。

他本来是执学生礼来探望老师的病情,但却没料到遇上了这样的一幕!

这一刻,杨锐对于湖南名士王凯运的看法,已经悄悄的发生了改变。

王凯运对此倒是丝毫不以为意,他笑着和杨锐等人打着招呼,还命仆人取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杨锐等人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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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报纸为兵

杨锐等人将信传看起来,看到这封信里满是对林义哲恶毒的谩骂和诬咒,当时杨锐的心里便充满了反感。

“……争琉球区区弹丸之地,耗费国帑,与国何益?为争虚名而远实利,以致国家疲弊,军民徒劳,尔心非人心哉?……”

看到王凯运信中对林义哲收复琉球竟然大加辱骂,杨锐感到简直是莫明其妙。

而同来的几位学子竟然有人对王凯运的信的内容大发赞叹之声,更让他觉得刺耳无比。

离了王凯运的寓所之后,杨锐便下了决心。

回到自己在思贤讲舍的房间,杨锐给王凯运写了一封辞别的信,请另一位学子帮忙转交,然后又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自己的恩师张芝栋,告知恩师自己打算去福州游学,参观船政局,并拜会林义哲,另一封是给自己的兄长杨聪,请兄长也一道来福州。

从那时起,杨锐便在福州扎下根来。

象他这样的因为林义哲的关系由儒生转投洋务的人,其实还有很多。

而自从林义哲故去之后,有不少人伤心失望之余,纷纷离开,而杨锐和叶炳文等人则并没有丝毫去意。

自从来到了船政,杨锐就没有再想要离开。

虽然他们的主心骨林义哲故去了,但船政还在!

只要船政在一天,他们就要坚持干一天!

“也是,我刚才气昏了头,没看到这下边儿,点时斋还有评语呢。”

叶炳文看到了文章下面点时斋编缉写的“此为曝丑类狂行于天下,使世人警醒此辈,一时毒言饶舌,希图出露头角,而国家大计则为之阻碍不少,当国者不可不察也”的评语,明白了杨锐所言的意思。

“点时斋而今畅销全国,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无有不阅者,”杨锐说道,“有一二当国大臣得阅此文,则其死无葬身之地矣!”

“一二大臣或阅得此文,然只怕未必能猜出是何人所写。”叶炳文道。

“那我们不妨点醒一下他们好了。”杨锐不动声色的说道。

“那我们便来做这点醒之文!”叶炳文连连点头,大声道。

当下杨叶二人便开始拟起文稿来,不多时,文稿便拟好了,杨锐和叶炳文检查了一遍之后,便连署了笔名,由叶炳文径直前往《点时斋画报》报馆投送。

杨叶二人并不知dào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上海的《点时斋画报》总部,梅宏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为王凯运的棺材板钉上一颗颗钉子。

北京,清绮园,千禧堂。

“王凯运这端党余孽,现在还活在世上吗?”

仁安太后起身来到敬亲王面前,罕见的将手中的报纸直接递到了面前的敬亲王面前。

敬亲王很久没有看到仁安太后一脸寒霜的样子了,他接过报纸的时候,一双手竟然发起抖来。

“六爷,你瞧瞧这贼子口吐的是人言么?”仁曦太后的声音也透着掩藏不住的愤nù

,“这样的贼子,怎地还让他活在世上?”

“此贼如此诋毁朝廷大臣,罪不容赦,臣当即刻下令捉拿!”敬亲王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这等狂放之徒,有如那苍蝇一般,一巴掌拍死的话,不值得费这个力qì

,可如果不拍死的话,整天嗡嗡嗡嗡的,又着实讨厌。”仁曦太后说道,“六爷须得想个法儿,不能再让他们这样瞎嗡嗡了。”

“臣遵旨!”敬亲王此时在心中也恨极了王凯运,立kè

应道。

“这新闻纸儿,六爷平时看不看?”仁安太后看到敬亲王似乎有些过于惶恐了,便放平了声音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这新闻纸,臣是每日都看的。”敬亲王答道,“象王凯运这狂徒之毒言,臣也是今天才看到。”

“这新闻纸很好,上面图文并茂,天底下有什么新鲜事儿,足不出户便可看到。”仁安太后说道,“这一次如果不是《点时斋画报》激于义愤,揭破了王凯运这贼子的奸谋,只怕不但文文忠和林文襄的身后声名受损,于洋务也只怕是大大有碍呢。这《点时斋画报》的功劳,也该当奖赏。”

“皇太后说的是,臣也正有此意。”敬亲王答道。

“这王凯运如此悖逆,诟辱身故大臣,天理难容,须得从重治罪。”仁曦太后说道,“六爷赶紧派人捉拿,将其下狱,禁其再肆言无忌,蛊惑人心。”

“臣遵旨!”

敬亲王领命退出后,仁安太后和仁曦太后这才怒气稍平,李涟瑛见状赶紧上前敬献香茶。

两位皇太后喝了口香茶之后,仁曦太后看了看垂首恭谨而立的李涟瑛,象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黄树兰现在走到哪儿了?到了流放地没有?别是他在道上又胡言乱语了吧?你听说了些什么没有?”

听到仁曦太后发问,李涟瑛明白仁曦太后是什么意思,立kè

答道:“回西佛爷的话,据奴才所知,那黄树兰自上路后,一刻不敢停留,直奔四川而去,本月之内当能到达,除非……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李涟瑛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观察着仁曦太后的脸色。

“路上若是出了变故,只怕是老天要收了他!”仁曦太后恨声道。

听了仁曦太后的话,李涟瑛想起林逸青从自己那里拿走的那些“代那买特”,蓦地明白了林逸青的计划,不由得在心中大赞起来。

“果然不愧为林文襄的兄弟!”

此时的李涟瑛,竟然在心里默默的为林逸青此行祝祷起来。

与此同时,已经出了园子上了小火车的敬亲王,迫不及待的便在火车上拟起捉拿王凯运的手令来。

不久,火车到了皇城根儿车站,敬亲王急急忙忙的跳下火车,直奔刑部而去,不多时,刑部堂官便将火票签好,发了出去。

七八日后,当王凯运还在家中和李慈铭董文亮及门人子弟痛骂《点时斋画报》不地道的时候,一队官差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不容分说便将他和李董二人用铁链套住后便有如死狗一般的拖了出去,押上了囚车。只剩下一众学生在那里张皇失措,战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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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何处设伏

黑夜,关在牢狱中的王凯运,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他被抓进牢里已经有几天了,但到现在,却始终没有人过问。

那天李慈铭和董文亮二人也一同给抓起来了,他当时便猜到了可能是因为那篇在新闻纸上发表的文章,是以上了囚车之后,便一直在骂“新闻纸毁我!新闻纸毁我!”

但被关进大牢后,他便再也无人理会了。

一连几天下来,除了送牢饭的之外,他连人也见不着一个,这些天他一直在大骂“阉党当道,厂卫横行”,就是希图引起注意。

但始终没有人理他。

快要疯了的王凯运并不知dào

,他那一句“新闻纸毁我”,便等于招认了那篇辱骂林义哲和文博川的文章是他所写,是以他的“诽谤大臣”的罪名便自动成立,连审判都省掉了,被直接关了起来。

他还不知dào

的是,和他一同被抓的李慈铭和董文亮,主动指认了那篇文章是他王凯运所写,因而被判了“知情不报”,因为他们俩也曾参与这篇文章的创作,是以各自被判杖责一百,李慈铭深知这板子的厉害,着家人使了大量金钱,只挨了五十板子,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也给打成了终身残疾),而董文亮想要硬挺过这一百板子,以求日后在士林留得显名,结果一顿板子下来,竟然丢了性命。

王凯运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却见黑暗之中,现出一点光亮来。

王凯运定睛细看,却见是两个牢子站在门口。

“你们……要做甚么?”王凯运看到两个牢子的手里拿着一些怪怪的家什,不由得心中胆寒,惊问道。

这两个牢子并没有去看王凯运,而是对着牢门的锁头开始鼓捣起来。

王凯运惊魂稍定,他以为两个牢子要打开牢门放他出去,但当他看到两个牢子将暗红色的一些汁液灌进了锁眼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登时浑身冰冷。

他现在知dào

,为什么被抓进牢里后,再没有人理会自己了。

牢子将锁头封死,这是要自己在牢里呆上一辈子啊!

“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两个牢子完成了活计之后,便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黑暗中,丝毫没有理会大声嚎叫的王凯运,仿佛他根本不存zài

一样。

王凯运被抓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各省,各地的文人士子和退职退休的官员们也纷纷得了消息,但令人惊讶的是,向来满口仁义道德、直言敢谏的言官们这一次选择了集体失声,没有一个人为王凯运的被抓发一言一语。

而王凯运更不知dào

的是,他在湖南长沙的思贤讲舍后来也被关闭,而那些长年为他侍寝的侍女,除了最具风姿的两人为李慈铭“收留”之外,其余都跟着他当年的门人弟子跑掉了。

重庆,朝天门江面。

林逸青站在“惠吉”号小火轮的甲板上,望着远入的朝天门码头,心中感慨不已。

朝天门是两江枢纽,也是重庆最大的水码头,此刻江面樯帆林立,舟楫穿梭,江边码头密布,人行如蚁。门外沿两边江岸有不少街巷,虽以棚户、吊脚楼居多,可也热闹成市,商业繁盛,门内则街巷棋布,交通四达。这一带可以说是重庆城内最繁华的商业批发零售区。

“这儿……真美!”林逸青身边的桐野千穗望着朝天门码头万帆往来的壮观景色,禁不住感叹起来。

桐野千穗在日本,可以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

“老师,那座主码头,为什么空着?”上原勇作指着一处空荡荡的大码头,好奇的问道。

“那里应该是专供官船停泊的吧。”林逸青答道。

正如林逸青所说,现下朝天门主要的作用,还是如民谚所说,是“迎官接圣”,即有重yào

官员来重庆,或者皇帝有圣旨、诏谕到重庆,就都在朝天门码头靠岸,地方官员也到朝天门码头迎接,这也是朝天门得名之由。

据他所知,早先朝天门码头是不准一般民船停靠的,为的是防止闲杂人员等影响治安,后来,虽然取消了这个禁令,但民船也只能靠旁边小码头,最大、最好的码头,仍然是留给官船用的。

不多时,“惠吉”号靠上了码头,林逸青和船长作别后,便带着桐野千穗和上原勇作以及相应的物品上了岸,很快消失在了茫茫人流之中。

“老师,我觉得,我们应该在大路设伏。”

当他们出现在山间岔路口处时,上原勇作忍不住对林逸青说道。

“哦?为什么?勇作?”林逸青微微一笑,停下了脚步问道。由于此处极是偏僻,四下无人,是以林逸青用的是日语。

听到这师徒二人的对答,桐野千穗也停了脚,好奇的听着他们俩说话。

“老师,我认为,目标一定会走大路。”上原勇作鼓起勇气,对林逸青说道。

“你怎么知dào

他们一定会走大路呢?”林逸青问道。

“他们自从离开了北京城之后,就一直在拼命赶路,我认为他们是担心误了到达的时间,遭到处罚。”上原勇作分析道,“四川的道路崎岖不平,难以行走,自古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诗句,他们为了赶时间,此前一直走的长江水路,因为他们的人比较多,所携带的东西也比较多,乘坐的又是马车,进入四川之后,为了不耽误行程,所以一定会挑选平坦的大路前进,以求便于能够尽快到达。”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认为,他们一定会选择小路前进。”林逸青笑了笑,说道。

“小路崎岖难行,人烟稀少,又容易碰到匪徒,他们应该不会冒这样的险的吧?”上原勇作说道。

“小路虽然难走,但是近便。而且如果有当地人领路,会大大的加快行程的。”桐野千穗听到上原勇作竟然向老师提出了异议,有些生气,便在一旁插言道,“而且我们来时你也看到了,大路只是宽一些,并不比小路平坦多少。”

“可万一他们走了大路怎么办?”上原勇作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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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此父子

“呵呵,勇作,我说过,这一次,是你的大考。”林逸青笑道,“这一次你来决定,该怎么办?”

听到林逸青的话,上原勇作登时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有需yào

自己来做决定的时刻!

“老师!这……”上原勇作嗫嚅着,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勇作!你难道连这样简单的决定都做不了吗?”林逸青板起了脸,沉声问道。

“老师……真的要我做决定吗?”上原勇作小声问道。

“我说过,这是你的大考,如果你通过了,你将是海兵学校第一个毕业的学生。如果通不过……”林逸青强忍着笑意,一脸肃杀的表情对上原勇作说道,

“老师,我决定,两条路都设上埋伏!”上原勇作大声道。

“两条路都设伏的话,我们的炸药恐怕不够吧?”桐野千穗知dào

林逸青是在激将,心中暗笑,但表面上也学着林逸青的样子,对上原勇作冷冷的说道,“万一药量不够,没有炸死目标,反而让他们逃脱了,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精确计算药量,选择埋藏地点,一定能够在两条路上设伏!”上原勇作变得激动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那好,就全交给你了。”林逸青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趁目标还没有赶到,现在就开始吧!我估计他们最快也得三四天之后赶到这里。”

林逸青说着,将布置图交给了上原勇作,上原勇作小心的双手接了过来,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接过图纸的这一刻,上原勇作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到现在的上原勇作,林逸青的眼中闪过满yì

之色。

而在这一刻,桐野千穗也明白了林逸青为什么要这么做。

“勇作真的可以吗?”桐野千穗望着上原勇作的小小背影,轻声对林逸青问道。

“他一定行的!”林逸青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正如林逸青预料的那样,此时就在上原勇作忙于设伏准bèi

之际,黄树兰一家,正顶着烈日,乘着木船,在长江江面上艰难前行。

“这船怎么走得这么慢!还晃来晃去的,要不要人活了!”黄树兰看着有如蜗牛一般缓缓前行的木船,压抑不住内心的焦躁。

“慢?黄爷,现在这个时候儿,在江里跑船,这算是快的了!您要嫌慢,就该坐小火轮了!”船家听到黄树兰的抱怨,毫不客气的抢白了他一句,“放着好好的小火轮不坐,非要坐这船,咱们这船,本就是装货的,不是载人的!当时可是跟您说好了的!”

听了船家的抢白,黄树兰正要发怒,却见夫人从船舱里出来,狠狠的横了他一眼,说道:“别在这儿乱嚼舌头根子了!老爷子又犯病了,快去劝劝吧!”

黄树兰当然明白夫人说的这个父亲“犯病”是什么意思,他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赶紧转身向船舱内走去。

还未走到黄父的舱室,黄树兰便远远的听到一阵阵夹杂着咳嗽的骂声。

“天杀的狗官!教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老天定要收了你们这些畜产!”

“林家畜产!你都见了阎王了,还害得我全家流徙,苦不堪言,叫你永生永世沉陷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牝鸡司晨,权奸当道,礼义沦丧,洋教横行,这大乾天下,要亡了,要亡了啊!”

听到父亲最后面的这一句明显是“诅咒朝廷”的话,有如一个霹雳响在耳边,黄树兰呆了一呆,立kè

直飞奔进父亲的舱室,直冲到床前,一把捂住了父亲的嘴巴。

黄父让他这一下给捂得气息一窒,两眼翻白,登时晕了过去,黄树兰看到父亲晕厥,赶紧和侍女一道一通捶背揉胸,黄父这才吐出一口浓痰,醒转过来。

“父亲!父亲!您觉着如何?要不要吸一口?”黄树兰关切的问道。

黄父此时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的点着头,黄树兰冲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急忙取过一根烟枪,点着了烟炮,弄好后送到了黄父跟前。

黄父闻到舱室内弥漫着的淡淡的洋烟味道,一双深陷眼窝的眼睛登时放出了亮光,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抢过烟枪,迫不及待的吸了起来。

几口烟吸下,黄父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看着老父吞云吐雾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病态,黄树兰这才放下心来。

“行了!悠着点抽!没有多少了!”随着一声厉喝,一个身影冲了进来,劈手一把将烟枪从黄父的手中夺了下来熄掉。

黄树兰正要喝斥,但当他看到来人是自己的夫人,便闭了口。

“看什么看?都抽光了,再犯了病,可就没法想了!现在是在船上,不靠了岸,没地儿去买!”黄夫人瞅了瞪着他的公公一眼,哼了一声,拿着烟枪便自顾自的去了。

“也罢!这洋烟毕竟对身体无益,少抽些就少抽些吧!”黄父此时因为过了瘾,心中舒畅,是以原谅了儿媳的无礼,他转过头,看着儿子,咳嗽了几声,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语调说道,“为父一时不慎,着了这洋烟的道儿,你切记不可再沾染此物,明白否?”

“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黄树兰赶紧跪下说道。

“此次入川,山高路远,艰辛无比,好在用不了几天,便要到了。”黄父抬了抬手,示意黄树兰起来,“咱们这一次虽然受了些苦,但是林义哲和文博川这两条洋狗归了天,所以咱们全家走这一趟,值!你切不可生出畏难之念来!须知自古忠义敢谏之臣,哪个不吃过这样的苦?日后却能流芳百世!”

“父亲大人说的是!孩儿此行,无怨无悔!”黄树兰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强自回答道。

自从出京之后,那两位顺天府的官差便一个劲的催促赶路,片刻不许停留,黄树兰无奈之下,只能一路马不停蹄的前行,甚至连自己和家人生病时都不许停下。黄树兰当然知dào

这是官差有意刁难自己,但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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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神秘的追踪者

好在经运河南下进入长江,走水路进入四川境内之后,这两位一直跟着的顺天府官差却突然交卸了差事给四川的官差,总算是令黄家人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想不明白,这当中有什么问题。

顺天府的官差离去后,接手的四川官差倒没有为难他们,黄家人继xù

溯江而上。由于此前黄树兰切齿深恨洋玩意儿,坚决拒乘小火轮,只坐帆船,是以来时虽然有顺天府的官差一再催促,但行进速度仍是极慢,进入川省境内之后,离规定日期也剩不了几天了。

而现在最让黄树兰感到揪心的,便是他的父亲。

黄父晚年染了烟瘾,和众多的清流名士一样,他们处处抵制洋人的东西,但独独对于这洋烟却是情有独钟。黄父烟瘾甚大,犯瘾的时候,却不是象一般人那样的哈欠连天或是涕泪交流,而是狂躁无比,对家人仆役轻则训斥,重则打骂,而且每每以“维护圣教”的大帽子来教xùn

人,令黄树兰苦恼不已。

这一次上路,他预先准bèi

了不少的烟泡供应老父,但因中途不许停留之故,无法购买,是以尽管多方节省,进了川境之后,也几乎要消耗殆尽了。

刚才父亲对自己的这一番“教诲”,其实就是在告sù

他,他的烟瘾还没有过足!

现在的黄树兰,在被船家一阵抢白之后,的确有些后悔不乘坐小火轮了。

而黄树兰并不知dào

,他和家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大姐,就要到朝天门码头了。”

在黄家人所乘木船不远处的一条小船上,黑子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转头对朱雪雁说道。

朱雪雁点了点头,警觉的望了望四周的江面。

“大姐莫要担心,那个硬爪子的船,头三天前便已经走在咱们前头了。”白金启看到朱雪雁神情凝重,笑着说道,“我估摸着,他是已经发xiàn

了咱们,没敢下手,是以眼看要到地儿了,就放qì

了。”

“头三天前?我怎么没有看到?”朱雪雁一愣。

“那小子乘的是小火轮,走得快,一晃儿就过去了。”白金启笑了笑,说道,“那会儿大姐刚好倦了,小睡了一会儿,是以没有见到。”

“你确定是那个硬爪子在一直追着他们?”朱雪雁的眉头习惯性的皱了起来。

“是的,大姐。”白金启点了点头,“不信大姐可以问问黑子,他也见着了的。”

“没错,大姐,确是那小子。”黑子也在一旁说道,“他那个媳妇和小跟班儿也都在船上。”

“他那个媳妇儿很是俊俏,不知dào

‘身手’如何。”白金启一语双关地嘿嘿地笑了笑,但他很快便注意到了朱雪雁眼中的怒色,意识到了她也是个女人,不由得立kè

捂住了嘴巴。

“他竟然坐着小火轮?”朱雪雁没有理会白金启的略带狎亵的话(会中的弟兄多是男子,贪色之徒多有,有时难免会爆出一两句粗口,她们这些巾帼英雄也都习惯了,并不在意),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是啊!而且那小火轮的船主,还是个洋人。”白金启说道,“那条小火轮看起来也不象是载客的船,倒有些象是官船。”

“那这个人,只怕不是独行盗了,倒有些象是……”朱雪雁看了看大家。

虽然她没有说完,但是大家立kè

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各各面上变色。

“大姐莫不是说,这人……会是官府派来的?”黑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有可能是那些假洋鬼子官儿派来的杀手,要做了黄大人一家!”小六说出了朱雪雁心中的担忧。

“要是那样的话,弄不好他现在就在前面等着咱们呢。”一直没有说话的老曹有些担心的说道,“不知dào

他会弄些什么洋玩意儿来对付咱们……”

“是啊!听说那‘六管神机连珠炮’(指加特林机枪)便是那姓林的狗官弄出来的,在海面上打过海盗,厉害无比,这一次倭寇入侵苔湾,也被这玩意儿好一顿收拾,死了不少人。他们坐的那小火轮要是装着这玩意儿,在前面等着,别说咱们这条船和黄大人的船,就是水上弟兄们(大概指长江江面的水贼)的船,只怕也挡不住。”白金启的眼中少有的闪过恐惧之色。

“还不知dào

他们有没有这玩意儿呢!大家莫要先堕了自己的锐气!”朱雪雁看到大家面现恐惧之色,有些不满的说道,“那人到底是不是官府派来的杀手,还没弄准呢!”

听了朱雪雁的话,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如果他船上当真装着那连珠炮,又走在咱们前面,他这两天便应该趁着江面上没有过往船只的时候动手,那会子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但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他并没有什么动作,这不合常理。”朱雪雁给大家分析道,“也可能象是老白说的,他见着了咱们,便不想再做这单子生意了。”

“大姐说的有道理。”白金启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是见过多次“大场面”的人,按说不应该有这样的惊慌表现,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因为那加特林机枪的威力过于恐怖之故——和他有过交集的好多海盗,现在都死在了这种机枪的枪口下。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就此认定他不是官府的人。”朱雪雁说道,“那连珠炮虽然厉害,但毕竟是火器,打起来动静很大,声音能传出老远,不可能不被人发觉,而且那东西体量很大,不易隐蔽,他未必会用。我估计,他很可能还是想在岸上动手。所以等靠了岸,咱们就得格外小心了。”

“大姐说的是。”老曹点头道,“好在再走不远,就是朝天门码头了,上了岸,哪怕他真是官府派来的杀手,想要对黄大人动手,咱们也用不着怕他了。”

“是啊!咱们五个加上大姐,要是还对付不了他们三个,那咱们天地会,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白金启笑着给自己打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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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造山崩

“哪怕他船上没有连珠炮,没准儿他还会在水上对付黄大人呢,水里埋伏个暗雷什么的都不好说,大家还是小心为妙。”一直沉默不语的石头说道。

石头名叫石小虎,是个壮实的汉子,因为平日里沉默寡言,象石头一般,是以得了个“石头”的外号,他遇到大家讨论时,一般不爱发言,但有时一开口,说的话往往能到点子上。

听到石头的话,大家都悚然而惊,不消朱雪雁吩咐,便各自分头查看起江面来。

此时朱雪雁和她的属下们还不会知dào

,石头的“预言”只说对了一半。

尽管朱雪雁和五位属下紧张了好一阵子,但直到黄树兰的船和她的船都在朝天门码头靠了岸,也并未见有任何异状。

就在朱雪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黄树兰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他一上了岸,第一件事,便是去为父亲购买洋烟膏子,但是仆人寻遍了码头的市镇,却也找不到一家烟馆。一打听才知dào

,由于新任四川布政使丁直璜大人一到任便厉行禁烟,是以在朝天门码头的所有烟馆全都给查禁了,再也没有买烟的去处。

黄树兰这一下可真是急了,所幸同来的官差告sù

他,从这里走一条山路小径,去附近的集镇,在那里的黑市可以买到烟膏。只是那条小路有些难走,得有向导领路才行。当下黄树兰花重金雇了两名当地向导领路,带着一家人走起了小路。而那两位官差知dào

他要去买烟膏,是以刻意的回避了,没有和他们同行,而是走了大路,先行去成都向丁直璜通报。

朱雪雁和她的属下们当然不知dào

黄树兰改走小路的原因,他们身为暗中保护者,也只能跟着走了小路。

山间,石径。

峭壁也不知已经几千几百年,黑黝黝地就象钢铁铸造就,一层层的再垒起来。崖下一条山径盘旋入岭,右侧灌木矮树下水声阵阵,是一条小河,小河对面是杂林,有树有竹,参差茂密,绿叶清翠欲滴。

小河不算大,不过因为两天前刚刚下过一场雨,水流比往昔要急了许多,河面的浪花几乎要碰到架起的竹桥桥面。

黄树兰掀开轿帘儿,向左侧望向去,直至顶端高逾数百丈,要探出头去向上仰望才看得到山顶,再加上车子的颠簸,还真的让人感觉头晕了。

山崖越往上越向外倾斜,最上端几乎已探到右侧小河的上方,形成了天然的屋檐状,除非是狂风从对面林中刮来,否则这里是从来淋不到雨的,因此地面比较干躁,尽管不全是石板路,车马倒也不难行,很轻快地便拐上了盘山道。

黄树兰转向另一侧,看着溪水和沿着倾斜的河岸生长着的各种花草树木,车中久坐难免困乏。黄树兰无聊地瞧着河岸边倒向下游地青草和矮树,还有一些打折的枝杆落叶:“前两天的雨看来是不小啊!”他喃喃地打了个哈欠。

此时的黄树兰并不知dào

,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山上两个人看在眼里。

桐野千穗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向远处的林逸青打了个手势。

林逸青悄悄探了探头,看到了远处山间的小路上,一队车马正缓缓而行。

此时一切准bèi

都已经准bèi

停当,所有的爆破药包都已经填塞入上原勇作凿好的石洞中,以药稔相连。林逸青估算了一下目标的行进速度,回身来到山石后面,计数了一下时间,便点燃了药稔。

点燃药稔之后,林逸青向桐野千穗招了招手,桐野千穗会意,象只轻巧的小鹿一般,几步便来到了他的身边,林逸青拉着她躲进了后方密林之中——这是为了防止山崩伤及自已而采取的必要措施。

就在黄树兰一家的车队全部进入崖下后。火药稔从前后两个方向同时引燃了埋藏好的高能爆破药,伴随着一声声惊雷,无数磨盘大的石块盘空而下,最后直至半座山坍塌下去,把山路上的所有一切全都活活埋在了下面。

上原勇作背着包裹站在一处山坡上,看着远处骇人的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是在大路设伏的上原勇作,当看到两名骑马的官差一路飞奔而过时,便知dào

,老师的判断是正确的,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由于担心小路埋伏所用的爆破药不够,他急急忙忙的拆除了在大路的布置,将爆胶和药稔全都重新装入包裹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

就在这时,几声闷雷似的爆zhà

声,然后一片隆隆巨响,整片山轰塌了。大大小小地石块砸了下来。有些大石头砸的地面“吭吭”直响,象野猪投林似的直冲进来,喀喇喇撞的枝杆竹子纷纷折断,林中唏哩哗啦砸倒一片。

上原勇作亲眼看到,一块块巨石滚落下来,将山间小径中的一辆辆马车和随行的人彻底碾平。

记得小时候,他就是这样用卵石碾死蚂蚁和小虫的。只是那时的他还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亲手布设下爆zhà

的陷阱,看到陷阱里的人如同蚂蚁一般,被巨石碾压!

这时扑天盖地的尘土卷了进来,迷住了上原勇作的双目,等到浓烈呛人的灰尘味道渐渐淡了,上原勇作已然成了满身灰尘的人俑,怔怔地立在那里,愕然望着原来本是一座陡峭高耸的险峰悬崖的地方,再也作声不得。

只是刹那的功夫,那高耸巍峨的悬崖变成了一座巨石堆成的山岭,原本是道路的地方变成了山岭的一部分,尘土飞扬中,黄树兰一家人不见了,不仅如此,整条山道河流都不见了。

整片悬崖彻底坍塌,浓烈的尘土散去,溪流堵塞,道路不再,黄家人所在的地方变成了石头垒就的一座坟墓。上原勇作看到,除了砸入地面的巨石挤着一匹死去的马的头,无力地扬了起来,再看不到一个活物。

这是我的杰作吗?我通过了考试了吗?上原勇作这样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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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狭路相逢

此时林逸青和桐野千穗在林子里也听到了有如天崩地裂般的爆zhà

声,桐野千穗起身想要过去观看这场“人造山崩”的效果,却被林逸青一把拉住了。

桐野千穗正要询问,只听得阵阵轰响,数块巨石翻滚着直冲进了林子当中,将数棵小树齐齐撞断,向前冲来。

桐野千穗头一次看到这样恐怖的景象,禁不住花容失色,惊叫起来,双手抱住了林逸青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虽然身为武士家的女儿,经lì

过严格的武士训liàn

,平日里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但在这一刻,面对山崩的可怕威力,她还是暴露出了女儿家柔弱的一面,情不自禁的寻求起保护来。

林逸青看着小桐模样的桐野千穗,又一次产生了错觉,仿佛真的小桐就在自己的怀中,他的双臂一下子将怀中的她搂紧。

一种难言的幸福感觉遍布全身,桐野千穗心中感觉从未有过的惬意和温暖,她的双臂也紧紧的搂住了林逸青。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拥在一起,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尽管仍有巨石不断的翻滚冲进林子,但他们俩都感觉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周围重新沉寂下来之后,林逸青方才回过神来,他知dào

,一切都结束了。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林逸青轻轻拍了拍桐野千穗的后背,柔声说道。

“嗯……”桐野千穗面色绯红,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林逸青,二人起身快步向林外走去。

当林逸青和桐野千穗出了密林,来到山坡上时,望着已然面目全非的山路,也是震惊不已。

远处,呆呆地站着一个满身灰尘的瘦弱身影。

“是勇作,他赶过来了。”林逸青看着失魂落魄的上原勇作,有些好笑的对桐野千穗说道。

“他这一次知dào

自己的错误了。”桐野千穗想起这师徒二人关于在哪条路上设伏的争执,也微笑起来。

这时上原勇作已然看到了林逸青和桐野千穗,他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快步向这边跑了过来。

不多时,上原勇作来到了林逸青和桐野千穗的面前,桐野千穗看着面前的“泥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师,我……考试通过了吗?”上原勇作仰头望着林逸青,满眼都是企盼的目光。

“当然!你通过了我对你的大考!”林逸青郑重地点了点头,“你现在是海兵学校的第一位毕业学生了!”

听到老师的话,上原勇作的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泪水滑过他沾满灰尘的戴着面具的面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泪痕。

看到上原勇作的滑稽样子,桐野千穗笑着上前,取出手帕,给他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和灰尘。

桐野千穗拿着手帕的手温柔无比,轻轻抚过上原勇作的面颊,上原勇作从未感到如此的温馨幸福,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痴了。

对他来说,这是他眼中有如女神的桐野千穗给予自己的最好的奖赏了。

桐野千穗给上原勇作擦完了脸,又帮他拍掉了身上的灰尘,戴着面具的上原勇作又恢复成了原先的俊美少年的样子。

“看看有没有活口。”林逸青看了看四周,说道,“如果有的话,就处理掉。”

上原勇作当然明白老师说的这个“处理掉”是什么意思,他答yīng

了一声,第一个跳下山坡,向乱石堆跑去。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乱石堆上,开始仔细的搜寻起来。

林逸青和桐野千穗也来到乱石堆上,分头搜寻。

朱雪雁怔怔地勒马立于远处,愕然望着前方,一时间心中满是惊惶之意。

此时的朱雪雁,一双手都在发抖。

炸药!一定是炸药!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居然有人想得出利用朝廷管制极严的炸药炸山!这是什么人?

对于炸药,朱雪雁并不陌生。

但她无法想象,要怎么样才能将悬崖炸塌!

如果山上设有炸药,必定是在悬崖内侧,而且炸点、炸药量都绝对不少,可那悬崖内侧光洁溜溜,险峻无比,根本想象不出要怎么才能爬得上去。那得需yào

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而且还得不被过往行商注意,才能掏出这么多炸点,放置足够多的炸药,轰塌整座山峰?

黄家上下老小,可是二十多口人呐!是谁这么阴狠?下得如此毒手?

如果不是自己离得远,他们一行这担任保护任务的六个人只怕也要全被活埋了,现场一个活口都不可能留下!

在这样的天险之下,借助炸药之力造成的那种惊天动地之威,只要是血肉之躯,谁能抵挡?

“他娘的够狠啊!竟然玩这一手!”白金启显然也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骂了起来,“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不给剩下,真是够损啊!”

“二十多号人,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小六惊惧不已的说道。

想到黄树兰一家就这么给人灭了,朱雪雁的眼睛都红了,她猛一打马,奔了出去,想要看个明白。她身后的五人见状也纷纷打马跟了上来。

朱雪雁等人纵马向前飞奔了一阵,来到了乱石堆前,她立kè

便看到了,在巨大的有如石山一般的石头堆上,有三个人正在寻找着什么。

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三个人,一瞬间怒火上冲,她猛一勒马,身下战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是那个硬爪子!”白金启也认出了林逸青,立时变了脸色。

“狗贼!果然是你!拿命来!”朱雪雁厉声道。

“杀了那狗贼!”白金启率先应喝了一声,猛地抽出了背后的一枝旧式短筒火枪,纵马向石堆上站立的三个人冲去。

当这六个人远远的出现在林逸青的视线当中时,林逸青便已经发觉他们可能不是过往的行商,但因为对方身份不明,他又不想杀戮无辜,是以并没有马上拔枪,而是仔细的观察起来。

“他们是马匪吧?”桐野千穗来到林逸青的身边问道。

而就在桐野千穗话音刚落之际,朱雪雁的呼喝声已然传来,听到朱雪雁话中的“拿命来”一句,桐野千穗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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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瞬杀

“趴下!”林逸青沉声道,伸出手在桐野千穗的肩膀一按。

桐野千穗不由自主的伏下身来,这时她只觉得身边风声一响,林逸青已然闪身跃了出去。

“砰!砰!”刺耳的枪声响了起来,桐野千穗的心一下子抽紧。

桐野千穗熟悉林逸青所用的枪的枪声(林逸青所用的是一支美式左轮手枪),她听出来第一声枪响明显的比较沉闷,显然是敌人发出的!

桐野千穗探头望去,赫然看到一匹马直冲了过来,马上的人却不见了。她有些惊慌地搜寻起林逸青的身影,看到林逸青正和一个人的身影交错而过,

而就在一瞬间,似乎有一道亮光闪过,林逸青面前的那个人身形一下子僵住了。

桐野千穗根本无法知dào

,就在刚才,发生了多么惊险和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逸青在跃出的一瞬间,马上的白金启便开了枪,而林逸青也几乎在同时开了火。

二人的枪法都可以说是百步穿杨,精准无比,但在这一瞬间,不知因为什么,二人手中的枪都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脱手飞了出去!

林逸青没有多想,他几乎完全是凭借本能的反应,在这一瞬间拔出了匕首。

白金启的身手也是异常敏捷,在手中枪脱手飞出之后,他先是一愣,但立kè

便抽出了腰刀,而且腾身从马上跃起,一刀向林逸青砍去。

对于自己的刀法,白金启同样有着和枪法一样的满满自信,但他想象不到的是,这必杀的一刀,却砍空了。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传来,狠狠的击中了他的腰间。

白金启感到有什么东西刺进了自己的身体,而且还猛地转动了一下,剧痛顿时传来,他感到全身的力qì

刹那间全都给抽走了,手中的长刀掉落了下来。

他的身子忍不住要软倒,但这时一只手扶了过来,愣是没有让他的身子倒下。

他看清了扶住自己的那个年轻人。

对方平静地看着他,将刺入他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

匕首怎样拔出和重新刺入自己胸口的,他都没能看清楚。

惊骇莫名的白金启想要大叫,可这时他连发出声音的力qì

都没有了。

他最后看到的,是对方那冰冷幽深的眼睛。

“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上原勇作心头剧震,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拔出左轮手枪,向这边飞奔而来。

刚才那两声枪响已经等于告sù

了他,敌人来了。是以在石堆山另一侧搜寻的他立kè

转身奔来支援。而听到这接连四声枪响,上原勇作更加紧张了。

而当他看到正在发生的一幕时,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四个骑马的人此时已经全都丢下了枪,正纵马挥刀向老师冲去!老师的身影一下子便给淹没了!

上原勇作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哆哆嗦嗦的举起了左轮手枪,想要向那些攻击老师的人开枪,但他迟疑着,扳机却无法扣下去!

自己的射击成绩,在同学当中,从来都是垫底的。

万一要是伤到了老师……

上原勇作不敢想下去了。

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桐野千穗。

可能是和他有一样的顾虑,桐野千穗的手里也拿着枪,做出了瞄准的姿势,但也没有开枪。

而就在这时,上原勇作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五个人当中,飞溅出了大片的血光。

一个人的身子似乎被掀得飞了起来,鲜血好似喷泉般的从他的胸前喷出,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滚下了石堆,接着又有一个人摔倒了,上原勇作看到他的头飞了起来,远远的滚落,在石头上流下一连串的血迹。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丢下了刀,双手捂住了喉咙,仰面朝天的向后摔倒,他的喉咙处似乎插着什么东西。这个人的同伴则被老师扑到在地,上原勇作看到老师的一只手闪电般的扼住了对方的喉部,猛地扯下了什么,丢到了一边,在半空中扬起一道清晰的血线,对方的身子翻滚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仅仅片刻之间,四名敌人便全部尸横就地!

这一刻,上原勇作目瞪口呆。

对于老师的本事,他以前只在教练场上见识过,他从没想过,老师瞬间格杀四名敌人的情景,竟然是如此的可怕。

“作为老师的对手,真是悲哀啊……”上原勇作在心里感叹道。

此时不光是上原勇作震惊莫名,纵马前冲的朱雪雁也在这一刻惊呆了。

她先是看见白金启在砍向对方一刀之后身子便不动了,而对方的身子则紧紧的和白金启贴到了一起,黑子老曹石头小六四人骑马冲在前面,接连向对方开枪,但对方躲在白金启的身后,子弹全都击中了白金启的身子。

子弹击中白金启之后,白金启的身子血花迸现,但却象没有知觉一般,那一刻,她才明白,刚才白金启已经被对手杀死了。

四人来不及重新装弹,而此时骑马的他们也冲到了近前,于是四人全都各自拔刀,跳下马来,向对手直扑而去。

在最后压阵的朱雪雁本来想要开枪,但四名属下已经全都冲了上去,她担心误伤自己人,是以没有开火。

但就在她犹豫的短短一瞬,四名属下便全都给对手杀死了!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

这怎么可能?

白金启黑子他们五个,可以说是天地会顶尖的高手啊!

就在朱雪雁惊愣之际,林逸青已经闪身向她这边冲了过来。

朱雪雁刚要举枪开火,对方已经冲到了马前,飞身猛扑了过来。

朱雪雁感觉手中的单发短管火枪一下子给一股强dà

无比的力量夺走了,扳机的护圈刮破了她的手指,生生的疼,那股力量带着她的身子向前,将她猛地从马上拉了下来。

她重重的摔在了石堆之上,石块撞击着她柔软的身体,让她气息一窒,眼前不由得一黑。她感到全身的骨头似乎散了架,剧痛几乎让她瞬间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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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侠女栽跟头

朱雪雁忍痛猛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剑,闪电般向将她扯下马的人影刺去。

对方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朱雪雁感觉仿佛一把铁钳狠狠的钳住了自己的手,手指瞬间失去了知觉,短剑随即脱手掉落在了石缝中。

朱雪雁心下大骇,她知dào

自己无法挣脱对方的手,身子一挺,飞起一脚,直向对方的头踢去。

对方似乎料到了她的鞋有古怪,也是一脚刚好踢到了她的脚脖子,将她踢的这一脚挡住了,果然,在那双绣花鞋的鞋尖,闪过一抹寒光来。

林逸青看到朱雪雁鞋尖上的利刃,心里一惊,知dào

对方可能是个用暗器的高手,立kè

欺身上前,将对手全身压在了身下,用双腿抵住对方的双腿,不让她再用鞋尖的利刃伤人。

发觉双腿被制,朱雪雁猛地拧身,一拳向林逸青面门打来,林逸青习惯性的刚要捉住她的手腕,发觉她的手腕处较常人为粗,袖口好象包着什么东西,当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立kè

将头一偏,同时将她的手腕向旁边一推。

只听“嗖”的一声,一道乌光闪过,一枚纯钢袖箭堪堪从林逸青的耳边飞过,激射上天。

只要再偏少许,这支袖箭就将射入林逸青的眼睛,且会穿颅而过!

想到自己差一点着了对手的道儿,林逸青心头火起,他猛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扯,将对方的手臂卸脱了臼。

对方发出一声女人凄厉的嘶鸣,林逸青这才意识到,这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杀手,竟然是个女人。

林逸青担心她的另一只手腕上也装有这样可怕的袖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的另一只臂膀也给卸脱了臼。

朱雪雁痛得几欲晕去,但和痛苦相比,恐惧和羞耻是更让她难以忍受的。

她知dào

,自己今天遇上的,是一个无比可怕的高手!

卸了她的双臂之后,林逸青仍不放心,他反身骑坐在她身上,伸手几下将她的两只带有利刃的鞋子脱去,远远的丢到了一边。

林逸青接着拉过她已然不能动弹的手臂,卷起她的衣袖,将里边绑在她腕上的袖箭箭筒摘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在解除掉她双腕的两只袖箭箭筒之后,林逸青赫然发xiàn

她袖口用线缀着一圈铜钱,心知这也是她的暗器之一,俗称“金钱袖”,近战格斗时可以拂击,一旦被击中要害则非死即残,而远战时可以将铜钱扯下掷出打击敌人,很有威力,是以赶紧动手将她袖口这一圈铜钱也撕了下来。

看到自己的衣袖给撕得破碎不堪,露出了雪白的肌肤,朱雪雁心中怒极,她此时双臂无法动弹,双腿又给林逸青死死坐住,眼见林逸青的手要摸到自己身上(其实林逸青现在心里只想着搜她身上的暗器解除她的武装,并未有什么别的想法),她羞愤之下,纤腰一坐,猛地一个“头锤”,向林逸青的头部直撞了过来。

林逸青正全神贯注于搜索朱雪雁身上的暗器,没有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发起攻击,好在他应变能力极强,见她猛力撞来,立kè

用手挡了一下,但朱雪雁的这一击力量奇大,尽管如此,林逸青的脑门还是被她撞中了,不但挡着的手疼痛无比,头也晕乎乎的。

林逸青闪电般的用手扼住了她的脖颈,狠狠的将她的身子重新按倒,他的手扼住她脖子的同时,手指卷到了她脸上的黑色蒙巾,蒙巾一下子脱落了,露出了一张姣美的年轻姑娘的脸。

林逸青本来要给她的太阳穴来上一拳,好打昏她不让她再乱动,但看到她的面容之后,挥出去的拳头硬生生的停住了。

作为一名特种兵,身经百战的他对于敌人从不心存怜悯,因为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和战友不负责任。死在林逸青手中的女性杀手和罪犯有不少,个中不乏年轻貌美者,杀死她们的时候,林逸青的心中可以说没有一点怜惜。

但是面前的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却有些异样。

林逸青一只手叉住她的脖子,将她牢牢的按在地上,既不让她动弹,又防止她叫喊,然后另一只手便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尽管摸到了他不太应该碰到的部位,但他还是将搜身行动继xù

了下去。他并不是想借机吃她的豆腐,占她的便宜,而完全是出于小心谨慎的目的。

熟悉历史的他很清楚,在这个时代,行走江湖的人们都知dào

一条,就是遇到单身女人都要小心些。因为江湖环境极为险恶,敢于单身行走江湖的女人,多有不为人知的防身本领,极是厉害,那些以为她们好欺负的人,往往最后死的都很难看。

果然不出林逸青所料,他身快在她身上又搜出了一根软鞭,数把飞刀和几样他也不知dào

什么用途的怪异小东西。

此时的林逸青一心扑在搜身上,似乎忘记了,在不算太远的地方,还有两双眼睛,在好奇的看着他。

“老师在那里做什么?”上原勇作看着林逸青在那个一身黑衣的女人身上“忙活”,不解的问道。

桐野千穗对上原勇作的问话充耳不闻,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林逸青。

虽然林逸青是背对着她骑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她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动作,和那个女人不断的蠕动挣扎。

不知怎么,那个女人受束缚不断扭动挣扎反抗的样子,和林逸青不断在她身上摸索的动作,让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桐野千穗不由自主的移动着脚步,向林逸青走去。上原勇作见状则紧紧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当桐野千穗走到林逸青的身边时,这场别开生面的搜身已经结束了,林逸青丢掉了他从朱雪雁身上搜出的最后一件东西,松开了扼住朱雪雁脖颈的手,但仍骑坐在她的身上,没有起来。

上原勇作和桐野千穗一道来到林逸青的身边,上原勇作探头向前望去,刚好kàn

到了那个女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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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辣手摧花

那是一张秀丽不亚于现在的桐野千穗的年轻姑娘的面孔,只是此时因为愤nù

和羞耻的关系,已然显得有些狰狞。

可能是林逸青刚才扼住她脖颈的时间过久,力量又太猛,乍一松开,她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看着林逸青,眼中满是仇恨的目光。

“你这狗贼!不得好死!”她大声怒骂了起来。

“我们以前没见过吧?为什么要杀我?”林逸青平静地问道,脸上的表情倒很是平和。

“黄大人全家二十几条人命,全毁在你这狗贼手里!你莫要以为我不知dào

!”朱雪雁怒瞪着林逸青,“你这狗贼如此狠毒,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你们是来保护他们的?那姓黄的以前对你们有恩?”林逸青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有些好笑。

“我们和黄大人素不相识!是激于义愤才来保护他的!”朱雪雁抗声道,“我们早知这狗朝廷容不下黄大人这样的好官!是以才来保护他一家老小,想不到你这狗贼竟然下如此毒手,当真天理不容!”

听到朱雪雁说黄树兰是好官,林逸青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说那姓黄的是好官?他哪里好了?你快告sù

我。”

“黄大人仗义执言,敢上折子参那叫林义哲的狗官,怎地不是好官?”朱雪雁仰着头大声道,“那姓林的狗官抽洋药税造洋轮船,害了多少人家?又仗着狗皇帝的宠,没人敢奈何他,黄大人敢参他到死,又敢当街骂他的灵,就是大大的好官……”

林逸青尽管被朱雪雁一口一个狗贼的骂,他心里并不生气,但当他听到朱雪雁骂林义哲狗官的理由时,心中怒火却一下子升腾起来。

“放你娘的狗屁!”林逸青抬手给了朱雪雁一记耳光,他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重,朱雪雁给打得满目金星,耳朵阵阵嗡鸣,差点晕了过去。

朱雪雁的半边脸肿起老高,嘴角也流出了血丝,显得甚是可怜,但她面前的林逸青,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的迹象。

桐野千穗第一次看到林逸青和女人动手,不由得吓了一跳。

她哪里知dào

,林逸青之所以如此的“辣手摧花”,实在是继承了他那个当军区司令员的爷爷的“优良基因”!

林逸青的爷爷当年曾担任侦察排长,在那场著名的边境自卫反击战时遇到了赤身倮体的敌军女兵,当他的部下因为惊愕或者害羞没有及时开枪,而被耸胸肥臀的敌军女兵用冲锋枪接连扫倒的时候,唯独老林这个侦察排长眼都不眨的连续开火,将那一个个窜出来的白花花的美妙胴体全都突突成了喷血的漏壶……

从那一天起,老林“辣手摧花”的恶名,便传遍了全军。

老林敢战、善战加上“心狠手辣”,立下了赫赫军功,因而步步高升,从侦察排长开始,最后一直坐到了军区司令员的高位。但所谓“官场得yì

,情场失意”,老林因为“辣手摧花”名声在外,吓退了一大帮大姑娘,以至于对象难找(哪朵“花”也不愿意哪一天让他一个心情不好给“摧”了),一直拖到了四十开外才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

而林逸青从爷爷的身上,继承的东西,可以说太多了……

“抽洋药税造船怎么了?没钱你能给我钱吗?”林逸青冷笑道,“没有他造的那些个兵轮,你能去苔湾把倭寇打跑吗?倭寇打来的时候,你们这些江湖好汉在哪儿呢?黄树兰这样的阴损贼子在你们眼里竟然还成了英雄,我特么真是无语!你们的脑子都是浆糊吗?”

“你如此回护那姓林的狗官,他是你什么人?”朱雪雁似乎从林逸青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喘息着问道。

“你看好了!”林逸青哼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到了自己的脖颈处,象是在抓挠着什么。

朱雪雁看到林逸青那张英俊的面孔瞬间开始扭曲变形,如同神怪小说当中揭自己面皮的恶鬼一般,不由得惊骇的嘶声大叫了起来。

林逸青猛地一把将面具从脸上揭下,朱雪雁呆呆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那张英俊飘逸的面孔,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她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接着便一点点的变成了恐惧。

“你……是人是鬼?”她嘶声叫道。

“我当然是人了。”林逸青伸出手指,轻轻揩掉了她嘴角的血丝,他欣赏着她的惊惧表情,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你们……是双生兄弟?”朱雪雁嗫嚅着问道。

林逸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杀那姓黄的全家了么?”林逸青嘲弄似的问她。

朱雪雁下意识的连连点头,此时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桐野千穗来到了林逸青的身边,她看到林逸青坐在朱雪雁身上的样子,不动声色的瞥了林逸青一眼。

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但林逸青还是感觉到了她目光中的醋意,不由得在心里暗叫不好,立kè

从朱雪雁身上跳了起来。

朱雪雁感到双腿一阵轻松,她使劲将腰一挺,竟然站了起来。

尽管双腿已然给林逸青压得麻木了,但她还是奋力的转身向石堆下跑去。

“抓住她,永原。”林逸青没有动,而是转头对上原勇作说道。

上原勇作几步便追上了朱雪雁,一把揪住了她已然披散开来的长长秀发,又对着她的腿弯处猛踢了一脚,朱雪雁痛叫了一声,立时摔倒在地,上原勇作一手将她的头发在手中挽了挽,一条腿跪下抵住了朱雪雁的腰,将朱雪雁牢牢的按住了。

看到上原勇作对待女俘虏那粗鲁笨拙的样子,林逸青不由得暗暗好笑。

上原勇作制住了朱雪雁之后,便一把将腰间的战斗刀抽了出来,高高举起,对准了朱雪雁的后脑就要插下。

“停手!永原!”看到上原勇作要杀朱雪雁,林逸青不假思索的喊住了他。

桐野千穗转头看了林逸青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林逸青知dào

她还在吃无名醋,心里好笑之余,又生出一丝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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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恼人的布政使

女人吃起醋来,果然是不分时间、地点和场合的……

“老师,您还有问题要问她?”上原勇作停了手,但并没有将刀放下的意思,而是仍将刀尖对准了朱雪雁的颈后。

朱雪雁本已闭目待死,但就在林逸青喊住上原勇作的那一刻,求生的欲望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没什么问题了。”林逸青说道,“不要杀她就是了。”

上原勇作愣了一愣,“老师,真的不要杀她吗?”

“是的。”林逸青点了点头。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朱雪雁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呢?老师?留下她会有麻烦的。”上原勇作说道,“她离开后,会向别人透露我们的行踪的,还是不要留下她吧?”

“没事,不用担心。”林逸青再一次否决了上原勇作的建议,“不要杀她,永原。”

“好的,老师。”上原勇作收刀还鞘,解开了缠在手上的朱雪雁的长发,从她后背上移开了膝盖,站了起来。

尽管上原勇作已经放开了朱雪雁,但此时的朱雪雁已经没有了力qì

,伏在地上不住的哭着,刚才威风凛凛的侠女风范已经荡然无存,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想要活下去的普通女子。

林逸青来到朱雪雁的身边,俯身猛地一记手刀,砍在了她的后脑上,将她打得晕了过去。

桐野千穗看着林逸青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林逸青注意到了她望向自己的那要求“解释”的目光,而他知dào

这时肯定越解释越乱,所谓的“越描越黑”,是以他没等桐野千穗开口,便抢先说道:“什么也不要问,千穗,你以后会明白我为什么要放她一命的。”

桐野千穗微微一愣,她有心想要再问,但看到林逸青那一脸严肃的表情,还是没有开口。

“永原,我们赶紧把尸体处理掉,然后离开这里。”林逸青对上原勇作说道。

上原勇作答yīng

了一声,和林逸青一道将朱雪雁的五名属下的尸体绑上石块,丢进了河里,又将刚才在这里的战斗痕迹全都消除掉。

一切全都结束之后,林逸青扛起昏迷之中的朱雪雁,带着桐野千穗和上原勇作离开了爆破现场。

三个人来到了密林中,林逸青找了一块平坦之处将朱雪雁放了下来,给她接上了脱臼的双臂,将她放躺在了地上。

“我们走吧。”林逸青感觉到了林中吹来的风变得凉了起来,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一会儿要下雨了,不错,不错。”

“下雨的话,一切痕迹都会给冲刷掉了,是吗?”上原勇作问道。

“对。”林逸青点了点头,不经意的又瞥了昏迷中的朱雪雁一眼,虽然他的动作很自然,但还是没有逃过桐野千穗的眼睛。

三个人离开了密林,骑着马迅速的消失在了大山之中。

不多时,乌云便遮盖了这一带的上空,天色暗了下来,云中很快便透出道道电光,隆隆的雷声也跟着响起。

下雨了。

冰凉的雨水打湿了朱雪雁的面颊,她猛然惊醒了过来。

朱雪雁直起身子,双肩传来一阵酸痛的感觉,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肩膀,这才发觉,脱臼的双臂已经重新接上了。

回想起刚才被人以用尖对着后脑时的生死瞬间,朱雪雁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她想起了刚刚过去不久发生的事,还有跟随自己的五位亲信属下,一颗心猛然紧缩。

“黑子!老白……小六……”

朱雪雁猛地站了起来,顶着风雨,向乱石堆的方向奔去。

当她冲出密林,来到乱石堆上之时,天空已经完全变得黑了下来,雨也下得更大了。

雨水汇成了条条溪流,从山上冲下,站在乱石堆上的朱雪雁四下张望寻找,想要找到五名弟兄的尸身,但却哪里有他们的身影?

雨越下越大,乱石堆上到处是飞溅的水花,刚才的生死搏斗所产生的一切痕迹,都已经消失在了雨水的冲刷中。

想到五位好兄弟此时已然和自己阴阳永隔,以及自己刚才所遭受的耻辱,朱雪雁痛苦的握紧了双拳。

“狗贼!我不管你和那姓林的狗官是什么关系!我一定要杀掉你!亲手杀掉你!”

“狗贼!我朱雪雁此生不取你项上人头,誓不为人!”

闪电划破了天空,阵阵霹雳声响起,和朱雪雁的嘶喊声混杂在一起,响彻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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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成都,四川总督衙署。

“文制台,你想想,这山崖好好儿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突然崩塌?”四川布政使丁直璜激动的挥舞着手臂,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四川总督文格大声的说道,“黄家上下老小二十余口,就这么全没了啊!定是有奸人作怪!需得详查才是啊!”

“明明是天灾,你要如何详查?”文格皱了皱眉头,强自忍耐的说道,“这时节正是雨季,山洪泥流多有,山崖风化日久,偶遭雨水冲刷,崩塌亦是常事,他黄树兰放着大路不走,偏要走山间小路,岂不是自寻死路?”

文格的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在坐的其他川省官员听后,也都纷纷点头称是。

丁直璜一时无法反驳文格的话,便将怒火向两名跪在地上的押送官差去了。

“你们说!黄家的车队怎么突然想着要改道走小路?而你们两个却走的大路回来?”丁直璜怒瞪着两名官差,厉声喝问道,“你二人因何不随同走小路,擅离职守?”

两名官差听了丁直璜的斥问,一时在心里头将他的祖宗十八代以及女性亲属问候了个遍。

现在他们俩想起来发生的事,脖颈处还阵阵发凉,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而此时丁直璜竟然指责他们俩不跟着走小路去送死!

“回丁大人的话,小的们之所以走大路回来,是黄爷怕这边儿不知dào

他已经到了,要小的们尽早回报。”一位官差答道,“黄爷一行之所以走了小路,是他说要去附近的镇子一趟,办一件要事,听说走小路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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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戴罪图功

“去办什么要事要走小路?”丁直璜怒道,“当真胡说八道!”

两名官差心中大骂丁直璜不已,但却不敢将黄树兰抄小路去镇子要办的事说出来。

丁直璜此时并未注意到,听到官差的回答之后,文格和几名川省官员的脸上都现出了悟之色。

他们当然知dào

,朝天门周遭镇子上的黑市里主要卖的是什么东西。

可能现在整个四川的官员,除了这位自命清高的布政使大人之外,大家都知dào

黑市里卖的是什么。

“尔等二人所言,不过是狡言托辞!尔等擅离职守,至使黄树兰全家死与非命,须得重重治罪!”丁直璜说着转身,朝向文格拱手说道,“黄家人走小路,当中定有别情!恳请文制台下令详查!”

“适才他们二人已然说明,黄家走小路是为了去镇上办事,结果偶遇山崖崩塌而遭难,哪里有别情可言?”文格有些恼火地说道,“这事儿已经很明白了,有什么可查的?”

“文制台,山崖历经千万年形成,巨石甚为结实,平素连散石也不会落下,如果因为风吹日晒,岩石松化,也应该只有一两处坍塌才合理,整座山崖从中折断,全部陷落,除非有地龙翻身,生有剧震!可川省他处未见有地震报来,那山崖如何便会崩塌,将黄家上下二十余口尽数压埋?此中古怪之处甚多!不可不查啊!”丁直璜大声道。

“丁大人休得妄自揣测!若是黄家不走小路,走大路的话,如何会死?”文格对丁直璜非要把一起意wài

事件转成大案侦办感到莫明其妙,失去了耐心,“要我看,还是他黄树兰一家人作恶过多,老天要收了他们!天谴你待要如何查?莫不是要查到老天头上?”

“文格!你莫要胡言!”听到文格说黄家人因作恶多遭了天谴,丁直璜不由得大怒,竟然直呼总督大人之名并厉声斥责起来,浑然忘记了上下尊卑之分,“明明是遭奸人陷害,何来天谴之说?你一意混淆是非,是何居心?”

见到丁直璜竟然直呼总督大人名讳并指斥上官,在座的川省官员无不面上变色。

在他们看来,总督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此时四川正值雨季,正是灾害频发之时,各地官员都在为可能出现的天灾而心忧不已,山路上出现了这样的事,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了。而这位新到的布政使大人却偏偏要把自然灾害往刑事案件上靠,真不知是何居心。

而对于总督大人的“天谴”之说,川省官员们大多数在心里也是认同的。

对于黄树兰之类的“卖直”言官,他们的心里并无多少好感,对于黄树兰以“张元吴昊”之名参劾林义哲的无节操无下限的行为,也是极其厌恶的。

今在倒下的是林义哲,那么安知日后他们当中,不会有下一个林义哲?

文格称黄树兰一家被断崖活埋是缺德事做多了遭了天谴,其实主要就是隐指黄树兰用“张元吴昊”的题目参劾林义哲一事太过阴毒下作!

而且文格的主要理由便是,若是并非“天谴”的话,何以黄家满门二十余口尽数被崩塌的山崖活埋,而独独两名负责押送的官差却幸免于难呢?

“大胆!丁直璜!本官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叫的?”文格大怒,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指丁直璜斥道,“你一个戴罪图功的布政使,敢胡乱攀诬上官,你眼里还有朝廷么?”

听到文格的怒斥,丁直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自己现下已不是可以和直隶总督平起平坐的山东巡抚了,但是死要面子的他仍不肯退让,兀自厉声道:“下官一时失言,还请文制台恕罪!可文制台须要晓得人命关天!孟子云民为贵,不可因黄树兰现为平头之民,其全家生死便可视如草芥!此事必当详查明白才是!”

“哼哼!好一个民为贵!既然你丁直璜如此说,如今都江堰重修乏人主持,便交给你丁布政好了!”文格冷笑了一声,说道,“都江堰关系我全川百姓民生,责任重大,丁布政是戴罪图功之身,需得用心主持才是!”

丁直璜没想到文格竟然借着自己刚才一句“民为贵”要自己去主持重修都江堰,不由得愣住了。

“至于黄树兰一家为断崖活埋,乃属天灾,亦有其已身不察之人祸!事情已然清楚得很,不必虚耗人力物力探查!”文格看着丁直璜,沉声说道,“丁布政当尽快组织人手,抢通道路,顺带搜出尸身掩埋!若拖延日久,尸体腐烂生出疫情来,定然唯你是问!”

丁直璜心中怒发如狂,一时间气得发须乱抖,但他却偏偏说不出反对之言来。

他初来四川,对文格这位平日里多寄情笔墨书画之中的渤人总督不是太看得起,但今天他算是领教了这位总督的厉害了。

“今儿个再没别的事儿,就议到这里罢。”文格说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是“端茶送客”的标准信号,议事堂执事见状立kè

高声唱道:“送客!”官员们则纷纷端起茶碗喝掉碗中的茶,起身向文格告退。

丁直璜呆立了半晌,连招呼也不打,碗里的茶水也没有喝,便怒气冲冲的转身大步而去,令川省官员们骇异不已。

文格看着丁直璜的背影,只是冷笑。

“当年传闻此人为了扳倒林文襄,跑到吏部大闹,还在大殿咆哮,惊了大行皇帝的圣驾。我原先还不太相信有这事儿,今儿个算是见着了……”一位官员小声的说道。

“他呀!和那黄树兰是一路!就喜欢卖直取名!当年借着敬王爷的手,杀了皇太后的宠信太监,皇太后没有追究,他便从此长了胆子了,哼哼!这回怎么样?荣登水师一个哗变的由头,便叫皇太后给拿掉了山东巡抚!”有官员接口道。

“可皇太后怎么想着把他给踢到咱们四川来了啊!你们大伙儿说说,他自打来了之后,咱们消停过吗?”又有人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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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点时斋助力

“这一次黄树兰一家给断崖埋了,明明就是天谴,他却偏偏要当杀人案子来办!他就不动脑子想一想,当成杀人案子来办,对他有什么好处么?出了这样的大案,他这个布政使能脱得了干系么?”

“此人食古不化,愚顽透顶,又没有自知之明,早晚还得栽跟头!”

官员们议论的声音虽小,但文格却全都听在了耳中,想到丁直璜去清理断崖掩埋的道路和尸体以及督修都江堰后自己可以过上清静日子了,不由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上海,《点时斋画报》总馆。

“什么?黄树兰在四川给断崖砸死了?”梅宏看着手中的电报,手微微的带有一丝颤抖。

“是啊!是走在山路上,碰上了断崖崩落,全家二十余口,给山石尽数活埋了!”给他送电报的主编刘锡尧高兴地说道,“真是人不报天报啊!”

听了主编的话,梅宏心里也很高兴,但不知怎么,他总是觉得,这当中似乎有什么隐情。

“对了,这阵子四川那里正值雨季,可有灾害之报?”梅宏问道。

“除江水偶有泛滥,未见有别样之灾。”刘锡尧有些奇怪梅宏怎么突然问到这上面来,想了一想,回答道。

“噢。”梅宏点了点头,又问道,“成都的报馆已经把这事儿登了报了?”

“还没,他们那边儿觉着,这事儿,画稿和用词最好还是统一一下为好。”刘锡尧略带暗示的说道。

梅宏当然明白刘锡尧所言之意,他们也都为黄树兰全家一命归西感到痛快,想要弄一份统一解气的画稿和用词登在画报上,在全国发行,造成声势,揭一揭清流的嘴脸,出一口恶气。

“这个自然,你马上组织人手,先把别的事放一放,专弄这个画稿,斟酌用词。”梅宏立kè

表示了同意,“记住,主旨一定要突出,是黄树兰作恶,恶有恶报,遭了天谴!”

“明白!”刘锡尧的嘴角现出了一丝笑意,“我这就下去张罗。”

“记住,画稿要弄得精细些,刻画好这奸徒的样子,令人一见生憎。”梅宏想了想,又接着强调道,“着意强调是老天收了他,须知这报纸,宫里头也是要看的。”

“这个自然。”刘锡尧明白梅宏的意思,点头答yīng

道。

“还有,切记不要提林文襄。”梅宏又道,“不要给人一种感觉,是大伙儿都盼着给林文襄报仇,明白吗?”

听了梅宏的这个要求,刘锡尧感到有些奇怪,“这却是为何?”

“若是提到林文襄,那起子清流可能会说,这不是天灾,而是人力所为,是有人在为林文襄报仇。”梅宏解释道,“须知那起子清流一直在为黄树兰流放而报屈叫冤,到时只怕不免会生出麻烦来,不可不防。”

“您说的是,那些清流平日里无风也要起三尺浪,这个确是要防。”刘锡尧明白了梅宏的意思,连连点头道。

当下刘锡尧下去安排画稿及文字编缉事宜,当刘锡尧离去之后,梅宏重新又拿起了那份电报看了起来。

“这当中,只怕……”梅宏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果真如此的话……”

他抬起头,看着悬挂在墙上的林义哲的画像,眼中又有泪光闪动。

“那就是说,我的猜测,只怕是对的了,恩公,你把我们大伙儿,都瞒得好苦……”

梅宏笑了笑,起身来到酒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了一瓶红酒打开,倒进玻璃杯里。

他端着酒杯来到林义哲的画像前,将酒杯举了一举,“现下恩公大仇已报!远山无有别愿,只盼着能完成恩公富国强民之愿,此生足矣!”

梅宏说着,将杯中鲜红如血的酒液一饮而尽。

十余日后,北京。

今日翁叔平的府第之中,清流言官们又是济济一堂。今天他们讨论的内容,仍然是黄树兰。

这是他们第二次讨论黄树兰的事,只是现在,黄树兰已然是一个死人了。

“想不到黄兄竟然这样便去了……”监察御史孙黎辉想起给黄树兰送行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不由得有些呜咽。

“本以为入川之后,丁抱忱能照顾他一下,可没想到偏偏出了事……”翁叔平也少见的叹息起来。

“黄兄,你……走得好惨啊……可怜忠义之人,天不与寿!”高弘超故作悲痛的样子说道。

高弘超这一作态,当下又有几名言官受了感染,呜咽起来,只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干打雷不下雨”,并非真zhèng

的悲痛。

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也就是这样了。

“醍方已然故去,现在咱们也帮不了他什么了,莫不如给他争取个身后哀荣吧。”孙黎辉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醍方身后还背着个罪犯之名,实在是太过了。”

“对,孙兄说得不错,应该如此。”听了孙黎辉的建议,高弘超立kè

收了悲声,表示了同意,“大家伙儿应该上折子,请朝廷免去醍方的处分,给予恤典。”

高弘超说完,立kè

便有几名言官跟着表示赞同,当下言官们便讨论起如何上折子给黄树兰免除处分请恤的事项来,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之际,一名仆人走了进来,将当天的《点时斋画报》送到了翁叔平手中。

“老爷,这是今天的画报。”

翁叔平接过报纸随手放在了几案之上,向仆人摆了摆手,仆人转身退下,清流言官们看到翁叔平竟然看起为他们素来所不喜的报纸来,不由得都是好生奇怪。

“瓶生公怎么也看起这洋人的新闻纸来了?”一位翰林院编修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洋人的新闻纸,是线描的画报,上面的一些画儿,看着还蛮有趣的,个中不乏名家画作,听说宫里头也看呢。我素来喜爱书画,便买了几张,看个新鲜。”翁叔平笑着答道,“这上面对各地风俗情形多有绘写,图文并茂,很是详尽,也可借此了解一些民情,不无俾益。”

“我记得倭寇侵苔之时,这《点时斋画报》可是画了不少关于苔海之战的画儿,对那林义哲极尽吹捧,是以让他在坊间得了美名。”孙黎辉委婉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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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人当枪高御史

“此类新闻纸,报导常有不实之处,率意夸饰之处甚多,个中又多绘写洋夷之事,平日里看个新鲜到也罢了,看得多了,恐怕无益有损。”孙黎辉一边观察着翁叔平的脸色,一边接着说道。

“呵呵,不过是几张画纸而已,中不了洋毒便是了。”翁叔平呵呵笑了起来,“再说,洋夷的事情,还得了解一些,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若不然,再遇上事鬼之辈蛊惑圣聪,咱们还得吃亏。”

“瓶生公所言极是,待下官回去后,便也订一份这《点时斋画报》来看看。”孙黎辉听翁叔平说得有理,便也动了心思,点头答道。

当下众人又讨论起给黄树兰请恤典的事来,一位翰林院编修提议先给黄树兰把谥号定下来,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那林家妖孽尚得了‘文襄’之号,醍方须得在其之上才行!”高弘超当先说道。

“对!高兄所言有理!这一次须得盖过那林家鬼奴才行!”听了高弘超的建议,立kè

便有人叫起好来。

“我提议,这一次给醍方的谥号,便叫‘文恪’好了!”又有人接口道。

“文恪,好好!正好压过那林家鬼奴一头!”

听了大家的议论,翁叔平的心里颇不以为然,但有些话,却不好说出口来。

平心而论,以林义哲苔湾逐倭之役的战功,和兴办船政的业绩,“文襄”二字是完全配得上的,所谓“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而黄树兰何德何能,当得起“文恪”二字呢?

所谓“爱民在刑曰恪,道之以政,齐之以法”,他黄树兰哪一样做到了?

若非自己要在李鸿藻门下打进一颗楔子,并借其为马前卒参倒林义哲,他才不会想去结交黄树兰这样的无节操下限之人呢!

翁叔平一边听着大家的讨论,一边随手拿起刚才仆人送来的《点时斋画报》翻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当他看到画报的第一页题为“蜀道天谴”的画文时,登时为之气结。

上面画的,赫然是黄树兰一家在四川遭断崖活埋的情景!

翁叔平赶紧细看画上的解说词,果然不出所料,说的便是黄树兰一家川中遇难的事,只是因事涉犯罪官员,用词比较谨慎,只说黄家一行人走山路遇上了山崩,全部被活埋,“事后发掘,骨肉皆无人形,情颇惨”,但末了却加了一句饶有玩味的话:“阖府上下无有幸存者,不知其曾为何事,激怒上天,以致如此重谴?”个中似有欢欣鼓舞之意。

虽然画上的解说词的恨意并不十分明显,但画中的黄树兰极其父母家人却绘得甚是丑恶,尤其是黄树兰的父亲和妻子,狰狞有如恶鬼一般,绘画者的立场便十分清楚了。

而且更为过分的是,随后的几张画写的都是某人不孝某人犯奸某人害命遭受不同方式的天谴的画,而把黄树兰遭活埋的画放在第一版,用意更是再明显不过了。

翁叔平看着画报,一时间气恨难当,他想要将画报撕碎,但因为怒气填胸,胸中烦闷,手上乏力,竟然连报纸都没有握住。

孙黎辉看到翁叔平手中的报纸掉落在地上,这才发xiàn

翁叔平表情的异样,急忙上前将报纸捡了起来。

“瓶生公,您这是……”孙黎辉望着翁叔平,关切的问道。

“你看看这新闻纸吧!”翁叔平用颤抖的声音指着报纸说道,“毁人名节,竟至于斯!”

孙黎辉赶紧拿过报纸看了起来,他只看了一眼,便立时大叫起来。

“这……这简直是诽谤!如此恶毒之画,竟然也能画得出来,刊行于世!”

看到一向沉静的孙黎辉竟然如此失态,刚刚还在热烈讨论黄树兰谥号问题的众清流言官们立kè

安静了下来。

“旭晖,出了什么事?”有人问道。

孙黎辉面色阴沉的将手中的《点时斋画报》传给了身边的同僚,让众人传看,不多时,看过了画报的言官无一不愤nù

得跳起脚来。

“岂有此理!这还是人话么?”

“非人哉!非人哉!”

“醍方一生清正,不曾想身后竟遭人如此诬陷!”

“这洋人办的新闻纸,果真看不得!”

“大伙儿奏请朝廷,封了这新闻纸!”

众言官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愤激,高弘超再也忍耐不住,大叫起来:“我这便去砸了那贼报馆!”他说完,便大步的去了。

翁叔平这时已然回过气来,猛然听得高弘超说要砸报馆,不由得一愣,正要喊人叫住他,但一转念,便又打消了叫他的念头。

“瓶生公,这报馆如此毁人名节,蛊惑人心,为害极大,莫不如奏请朝廷封禁。”孙黎辉对翁叔平说道。

“这新闻纸是洋人所办,奏请朝廷封禁,只怕洋人那里,又生是非。”翁叔平叹了口气,“最后仍是不了了之的局面,那班事鬼之人又好得yì

了。”

“那却也不能放任不管吧?”孙黎辉愤然道。

“所以及柘想要去砸了报馆,便让他去吧!”翁叔平望了望门口,说道,“如此既可打击彼等气焰,使彼等有所收敛,又可泄士林之愤,使洋人知dào

畏惧,不敢再肆无忌惮。而此是及柘一人所为,非朝廷之意,洋人那里也说不出来什么。”

“瓶生公所见甚是。”听到翁叔平拿高弘超当枪使的话,孙黎辉佩服不已。周围的众言官也连声称是,唯独没有去想想,高弘超去砸报馆,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后果。

高弘超离了翁府,便命仆人打探《点时斋画报》京城报馆的位置,不一会儿仆人打探明白回报,高弘超便怒气冲冲的命两名仆人带上家伙,和他一道前去砸报馆。

听到高弘超说要去砸报馆,两名仆人面面相觑,没有挪步。

“老爷,那报馆的所在,远着呢……走要大半天的,咱们还是别去了……”一名仆人说道。

高弘超听到仆人如此说,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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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砸报馆

高弘超囊中一向羞涩(主要是钱都花到烟花柳巷等地方去了),雇不起太多仆人,甚至连顶轿子也没有,象这一次来翁叔平府上,便是带着两个仆人步行前来的,好在翁府离他的住处不算很远,走上半个时辰便到,他也就当锻炼腿脚了。可现在仆人已经打听到《点时斋画报》距离此地甚远,这没有车马的话,步行非得累死不可,所以才出言反对。

“不要紧!今儿个老爷我出钱,咱们雇辆大车,坐着过去!”高弘超咬了咬牙,难得的大方了一回。

“老爷,咱们一共才三个人,怎么砸那报馆?这人手也不够啊!”另一名仆人小心地问道。

“就咱们三个,足够了!”高弘超拍了拍胸脯,神气活现地说道,“老爷是朝廷命官,那班子鬼奴见老爷兴师问罪,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见到高弘超自信满满的非要前往,两名仆人只好从命,一名仆人正要去雇车,高弘超却又吩咐道:“你们顺便去寻两根棍子来。”

两名仆人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而是唯唯连声,领命而去。

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高弘超主仆三人方才来到了《点时斋画报》京城分馆的门前。

《点时斋画报》的门脸并不大,仅仅是临街的一处二层小楼,外面挂了一处匾额,上书“点时斋画报”五字,此时新一批的画报已然印好,几名工人正往外搬运,装上马车运至分销处,另有数名卖报小童在一旁领报。在不远处,则有一群乞丐正在领热粥。

“来人哪!给我砸了!”高弘超一看到报馆的匾额,立kè

气往上冲,转身对仆人大声的喝道。

“是!”两名仆人应了一声,便各自拿着棍子上前,去砸那匾额,可那匾额挂得很高,他们拿的棍子又短,根本够不着,加之两名仆人并不是真心想砸,是以在装腔作势的虚打了几下之后,便作罢了。

“老爷,够不到啊!”一名仆人苦着脸对高弘超说道。

“笨蛋!废物!”高弘超怒道,他起身上前目测了一下,发xiàn

匾额的确很高,自己也是够不着,情急之下,竟然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向匾额丢去。

“啪!”石头没有砸中匾额,却打在了小楼的木柱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高氏主仆三人好似戏耍一般的动作早惊动了周围的人们,纷纷聚集了过来,而此时报馆里的人也被惊动了,当下一位主编和几名工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刚好赶上高弘超又丢向匾额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主编和工人险些给石头砸中,都很是愤nù



“尔等何人?竟然在此捣乱?”主编看到是高弘超在丢石头,厉声喝问道。

“瞎了你的狗眼,见了我高御史,还不跪下!”高弘超看到面前的主编是黄肤黑睛的本国人,而非金发碧眼的洋人,胆子立kè

大了起来,摆起了官架子。

“这京里的御史多得很,不知您是哪一位?可有文牒牌印?”主编打量了一下高弘超,强忍怒气,又尽量用客气的语气问道。

“呸!汝等下民,也要看我的牌印?真是放肆!”高弘超听了主编的话,这才发觉自己今天穿的是便服,身上也未带能够证明官身的东西,不由得心下懊恼不已。

“这位爷,您这么说话可是不讲道理了。”主编身边的一位报馆工人接口道,“您光空口说白话,说您是御史,可又拿不出牌印证实,叫我们怎么相信您?现在的骗子可多着呢!”

听到这位工人明是说理暗含讽刺的话,高弘超一时语塞,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敢问这位高爷,来报馆有何贵干?”主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查看了下匾额,“高爷若是想要砸我们报馆的牌子,可要仔细着了,我们报馆可是给宫里订送报纸的,皇太后都爱看我们的报纸!明令嘉奖过!这匾要是给您损坏了,您可就不光是赔钱的事了!”

听到主编的话,高弘超心里一惊,赶忙抬头看了看匾额,发觉刚才自己丢的石头都没砸中,这才放下心来。

他哪里知dào

,主编刚才的话其实是吓唬他,《点时斋画报》的确受过皇太后的嘉奖,但给的是五彩纸写就的嘉奖文书,并未赐匾,这挂着的匾额上也没有皇家书印,但此时主编的这一通话,却的的确确把高弘超给唬住了。

“尔等恶言诬蔑,毁人名节,我今天便是来和尔等理论的!”高弘超拿出翁叔平买的那张今天的《点时斋画报》,大声说道,“尔等如此恶行妄为,回头我便上折子,封了你们的报馆!”

“高爷这话我们可就听不明白了!”主编立kè

猜到了高弘超是为何而来,冷笑了一声,说道,“本报一向务实求真,这是有目共睹的!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给否了的!”

“你还敢狡辩!瞧瞧你们把黄大人一家画成了什么样儿?还说是天谴,这不是毁人名节是什么?”高弘超大怒道。

“高爷这话就更不对了!”主编显然对黄树兰的事很是熟悉,冷笑道,“黄某乃是罪犯,若非作奸犯科,岂能被免官发配?若是没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怎会被天降奇祸取了性命?这不是天谴又是什么?本报据实报导,何错之有?”

“混帐东西!轮不到你教xùn

本官!”高弘超辩论不过,不由得恼羞成怒,猛地从仆人手中夺过棍子,奔着主编兜头就打。

主编猝不及防,双手护头正要躲避,却冷不丁被一个身影挡在了面前。

高弘超感觉到手里的棍子给人抓住了,他定睛一看,面前赫然是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这是一名男乞丐,虽然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但力qì

却很大,高弘超打向主编的棍子的另一端,现在就牢牢的握在他的手里,任凭高弘超怎样的拉拽,棍子就是纹丝不动。

“哪里来的臭叫化!滚开!”高弘超怒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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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家祭以告

乞丐看着高弘超,脸上现出一丝讨好的笑容,但握紧棍子的手,仍没放松。

“这位爷,可怜可怜我这穷叫化,赏几个钱吧!”乞丐说着,便唱起乞讨歌来。

高弘超大怒,正要推开乞丐,却突然发xiàn

,自己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大群的乞丐。

“……北京城里大路宽,贫儿无食来要饭。如今要饭不是贱,也凭勤劳来吃饭。唱得好来慢慢听,不给几文真不行。”乞丐们一边齐声唱着叫化歌,一边将高弘超主仆三人围在了中间。

“你们……要干什么?”高弘超看到乞丐们眼神不善,不由得心生恐惧,手一松,握着的棍子登时一下子给夺掉了。

“……唱得不好您说话,若是没钱衣也成!”乞丐们簇拥着高弘超主仆三人直向墙角涌去,将他们推离了报馆的大门。

主编和报馆的工人看到这一幕,都禁不住暗暗好笑。

《点时斋画报》在京城开馆之后,因报纸销量日增,收入丰厚,秉承梅宏“济世拯民”的理念,报馆时常拿出一部分收入开设粥厂,救济贫民,京城的乞丐大得实惠,因而对报馆一直心存感激,今天遇上了高弘超前来砸馆,正在领粥的乞丐们自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此时从墙角当中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高弘超的惨叫声和呼救声,但因为包围的乞丐太多,是以外间好奇的人们根本无法看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大伙儿谁见过他?他真的是御史?”主编转头向身边的工作人员小声问道。

“我见过他,这人姓高,名弘超,确实是御史。”一位工作人员认得高弘超,有些不屑的答道,“不过是个品行不端的穷御史,平日里爱逛八大胡同,但完事了却不给钱,总是拖着,现在八大胡同的姐儿和妈妈们恨他恨得要死呢!”

“白玩不给钱啊!那这人可是坏透了!”有人接口道,“俗语说的好:‘砸不能砸要饭碗,坑不能坑俵子钱,这人连俵子钱都坑,可见是个什么东西!就这号人还当御史?真是他娘的没天理啊……”

“御史是监察官儿的,本该是清正之士,谁料却是这样的东西!现下之官场,当真不可问矣!”有人叹道。

“原来如此!”主编心里有了计较,嘴角现出了一丝微笑,“这事儿,也要给他画画!”

他转头又望了墙角一眼,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不到高弘超的身影,但里面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哄笑声,并且隐隐能听到一两声的惨叫。

入夜,书房之中的翁叔平仍在来回的踱着步。

尽管天已然很晚了,但此时的翁叔平,却仍无睡意。

白天时他最后还是同意了孙黎辉上折子,奏请“禁停妖言惑众之报馆”,但他担心这个折子上去,只怕未必会得到批准。

而今天高弘超去砸报馆,会引出什么样的后果,他也难以判断。

事实上,对于黄树兰的死,他并不感到有任何可惜之处,也没有悲伤之意,之所以白天表现得那样,完全就是为了给那些清流门人做做样子。

黄树兰的死于非命,对翁叔平来说,其实某种程度上算是好事。

因为黄树兰一死,有好多的秘密,便随着他的死,而永远的消失了,不再会有人知dào

……

正当翁叔平思潮起伏之际,一个人拎着衣摆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翁叔平注意到来人面色有异,立kè

迎了上去。

“老爷,是高御史……”来人瞅着四下里无人,来到翁叔平的身边,附到翁叔平的耳旁,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翁叔平先是一阵愕然,又禁不住有些好笑。

“堂堂御史,折辱于乞儿之手!真真是颜面扫地!”

“事儿只怕还不仅此,据说报馆要把今天的事儿登报呢,须知宫里头也是看这画报的,要是皇太后瞧见了,只怕……”来人面有忧色的说道。

“这个高及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翁叔平顿足叹道。

就在翁叔平因高弘超的事而烦恼未眠之际,在紫禁城里,还有另一个人,也和翁叔平一般未能入睡,但他的心情,却和翁叔平截然不同。

“贤弟,老哥哥今儿个,又来看你了……”

李涟瑛将点燃的香插进了香炉,看着林义哲的牌位,哽咽着说道。

“贤弟,今儿个老哥哥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sù

你……”

李涟瑛一边呜咽着,一边取过一个小小的铜火盆,将一张剪下的《点时斋画报》放进了火盆,用烛火点着了。

“贤弟,你的仇,你的双生亲兄弟已经给你报了……老哥哥我没能亲手送那贼子归西,但帮了你兄弟一把,也算是践了前言了……”李涟瑛说到这里时,已然泪流满面。

“你那兄弟,和贤弟你啊,真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我刚一瞧见,还以为贤弟你又活过来了……”李涟瑛回想着和林逸青的第一次见面,禁不住笑了起来,但眼泪却仍是一个劲地往下流,“只是你这兄弟,比起贤弟你来,心机象是少了一点儿,但这手段,可是够厉害啊……”

“这《点时斋画报》,贤弟看到了没有?”李涟瑛望着火盆内的火光渐渐的暗淡下去,低声说道,“这山崩,弄得真是太好了!外边儿都以为是这黄姓贼子遭了天谴,可老哥哥我,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儿,因为你兄弟用的那‘代那买特’,便是从老哥哥我这里拿的!呵呵!痛快!痛快啊!”

“能看到贤弟的兄弟,老哥哥我以后啊,又有了指望了……贤弟,你放心,只要老哥哥还有一口气在,便要帮衬着他,保他平安无事……”李涟瑛擦了擦泪水,“说不定啊,你这兄弟能带着大伙儿,继xù

做一番大事业呢……”

李涟瑛正在自言自语的说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便立时收了声,转头凝神倾听起来。

“二总管?二总管?”亲信小太监王德环的声音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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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太后敲打

“什么事儿?”李涟瑛掏出手帕飞快地擦了擦脸,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二总管,刚刚西佛爷叫了六爷和七爷的起儿……”王德环在门外小声地答道,“刘大总管叫您赶紧过去……”

听了王德环的回答,李涟瑛心中不由得一凛。

“知dào

是为了什么事儿吗?”李涟瑛问道。

“听说好象是为的日本人在英吉利国买兵船的事儿……”王德环答道。

李涟瑛听到不是和黄树兰归西有关的事儿,一颗悬着的心登时放了下来。

这件事他知dào

得就比较清楚了。

日本在入侵苔湾失败后,因日本海军几乎尽覆于乾国船政水师之手,是以举国引为大耻,要求重建海军的呼声很高,日本明治天皇也指示“重新快速建立海军基础”,日本zf遂向海外大举购舰,不久前驻英公使郭筠仙便给大乾朝廷发来电报,称日本在英国定购新式铁甲舰三艘,这个消息给了大乾朝廷以很大的震动,两宫皇太后都甚以为忧,想要继xù

发展海军以资对抗,但苦于国用不足,这几日一直在和敬亲王纯亲王及朝中重臣商议办法。

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叫起”,确实是不多见的。可见皇太后对此心忧到了何种程度。

“你去告sù

刘大总管,我这便来。”李涟瑛吩咐道,王德环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李涟瑛将灵堂快速收拾完毕,又冲林义哲的牌位拜了一拜,这才掩了门而去。

第二日,清绮园,永庆长春。

“翁师傅,你可知今儿个叫你过来,为的是什么事儿吗?”仁曦太后看着匍匐于地的翁叔平,冷冷地问了一句。

见到皇太后竟然没有让自己起身,而是跪着回话,翁叔平的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回皇太后的话,臣……愚钝,还请皇太后明示。”翁叔平在心里猜想可能是因为孙黎辉的折子的事,一颗心不由得吊了起来。

“昨儿个,可是有不少的折子上来,说要给黄树兰请恤典呢。”仁曦太后看着翁叔平,缓缓说道,“里边儿竟然有请给黄树兰上‘文恪’谥号的,翁师傅知dào

这事儿吗?”

“回皇太后的话,臣实在不知,现在听皇太后说起,方才知dào

。”翁叔平听出仁曦太后语意不善,想都没想,张口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噢,那翁师傅怎么看这事儿呢?”仁曦太后仍然用平和舒缓的声音问道,“我听说黄树兰可是给你投了门生帖子的啊!”

听到仁曦太后的这后一句话,翁叔平心中一惊,赶紧说道:“回皇太后的话,臣以为,黄树兰虽有直名,然毕竟是犯官罪臣,而今殁于道路,念其曾有微功,免却前罪,赠谥以为抚恤之意,亦无不可,只是……这‘文恪’之号,未免太过……”

尽管翁叔平知dào

仁曦太后可能不会同意给黄树兰恤典,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为黄树兰争取一下,因为如果自己对此一言不发的话,传将出去,必当为门人子弟所不齿。

“哼哼!翁师傅到底是向着自己的门生啊!”仁曦太后冷笑了一声,“我要是准了这‘文恪’的谥号,翁师傅觉着如何?”

听到仁曦太后的话,翁叔平大骇,立kè

拜伏于地,连连叩首。

以他的聪明,当然听出了太后话中之意。

太后这是要把他放在炉火上烤啊!

如果自己表示同意太后的“提议”,给黄树兰以“文恪”的谥号,那么他翁叔平将来的前程,也就算是交待了。

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话,日后传将出去,自己在士林的声名必然受损!

翁叔平情急之下,脱口说道:“回皇太后的话,黄树兰此人德行有亏,‘文恪’的谥号,是断断配不上的!”

“噢?既然德行有亏,翁师傅怎么还收了他为门人弟子呢?”仁曦太后注意到了翁叔平脸上的窘态,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

“回皇太后的话!那黄树兰本是李高阳门下弟子!因与同窗相恶,一怒之下,转投臣门下!臣是碍于情面,才收了他的门生帖子,其投入臣门下不过几天,臣尚未来得及教诲于他!其为人德行,当问李高阳!”翁叔平将心一横,索性把李高阳推出来当作了挡箭牌。

“原来如此。”仁曦太后点了点头,“翁师傅还是个明白人。”她拿起明黄色的珐琅彩茶碗,送到嘴边轻呷了一口,又看了满头大汗的翁叔平一眼,平静地说道,“翁师傅别跪着了,起来吧,坐着回话。来啊,给翁师傅看个座儿。”

一名小太监上前给翁叔平搬了一个瓷绣墩过来,翁叔平谢恩后坐了,这才发觉后背的里衣已然被冷汗湿透。

他在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上折子掺和黄树兰的事!

这时小太监来报,说仁安太后到了,翁叔平心里又是一惊,他有心想要回避,但仁曦太后却没有让他告退的意思,他又不便自己主动提出来退下,一时间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姐姐来得正好,我这边儿有几份折子,难以决断,姐姐便帮我断断好了。”仁曦太后将仁安太后迎进门来,牵着她的手,笑着说道。

仁安太后微笑点头,当她看到翁叔平也在时,不由得微微一愣。她飞快地瞟了仁曦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臣恭请母后皇太后万福金安!”翁叔平赶紧上前跪下给仁安太后请安。

“翁师傅平身吧。”仁安太后微笑着说道。

三人入坐之后,仁安太后打量了下仁曦太后,发xiàn

她又显得有些瘦削了,一双凤目也有血丝分布,不由得关切的问道:“妹妹这几日怎么形容如此憔悴?别是看折子看得太晚了吧?可要注意歇息才是。”

“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仁曦太后叹了口气,说道,“助琉球复国之后,本以为日本人能消停些了,可没曾想他们又在英吉利国订造新式铁甲兵船,摆明了就是冲着咱们大乾来的!而海军需费极多,咱们要添船添炮,现下西征回寇、治理黄河决口,赈济水旱灾民,处处用银子,国库入不敷出,强敌在侧,海军又不能不办,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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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难过的召对

看到仁曦太后眼圈儿瞬间红了,似有泪要流下,仁安太后赶紧劝慰起她来:“妹妹莫要心急,办法还是有的,慢慢想也就是了,切莫急火攻心,生出病来……”

听到两位皇太后的对话,翁叔平知dào

仁曦太后仍在对林义哲病逝念念不忘,一颗心禁不住又悬了起来。

对于“国用不敷”和“大治水师”的矛盾,林义哲在世时,曾给出了“举洋债”的办法,建议仿效西征新疆的例子,向外国财团借款发展海军,并且在他的奔走努力下,已经达成了和英法两国的罗特希尔德银行团“无息借款”的意向,只是他这一死,这借款的事便不了了之了,令不少文武重臣惋惜不已。

但对翁叔平等清流来说,他们是一点也不会感到可惜的。

林义哲的死期,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节日。

翁叔平一想起林义哲死后还不让士林安宁,便不由得暗暗切齿。

“妹妹适才说有什么折子?待姐姐帮你瞧瞧。”仁安太后说道。

“李涟瑛,把四川总督文格的那个折子念一念。”仁曦太后转头说道。

李涟瑛恭敬地应了一声,取过一份奏折打开,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这是四川总督文格上的一份算是“告状”的折子,在折子中,文格先是禀报了黄树兰一家山路遭断崖崩落遇难一事,他和属下官员们都认为这是“天灾”,但唯独新任四川布政使丁直璜却坚持认为这是“人祸”,对处理善后横加阻挠,“意欲横生枝节”,接着称丁直璜“狂悖骄横”,“侮慢同僚”,历数丁直璜来到四川后的种种非是,强烈要求皇太后将丁直璜调离四川。

听李涟瑛念完之后,翁叔平的额头又冒出了冷汗。

“丁直璜,让我想想……噢,我想起来了,上一次在殿上咆哮失仪惊驾的,就是他吧?”仁安太后说着,皱起了眉头。

“姐姐好记性,正是此人。”仁曦太后说道。

“这个丁直璜,我记着不是在山东当巡抚吗?怎么降成了四川布政使了?”仁安太后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起来,“他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事儿?”

听到仁安太后提到丁直璜时,竟然不提丁直璜当年配合敬亲王诛杀仁曦太后的宠信太监海德盛的功绩,而是专门提到丁直璜当年为参倒林义哲当殿咆哮吓得彤郅皇帝险些尿了裤子的事,翁叔平的心又是一激灵。

“丁直璜任山东巡抚时,理财无方,拖欠军饷,致使荣登水师哗变;而其主修境内黄河大堤,完工不久即决口,军民死伤甚重。朝野闻之大哗,故而免去其山东巡抚之职,降为布政使,调任四川戴罪图功,而念其前功,仍加恩赏巡抚衔就任。”仁曦太后答道,“可不曾想他到了四川,仍是死性不改!欲要罢斥于他,他又在士林素有清望,一旦罢免,恐士林不安,可要是不免他的官职,他在四川这样子搞下去,指不准四川又出什么事儿呢!是以难以决断。”

“翁师傅,这个事儿,你怎么看?”仁安太后听了仁曦太后的回答,并未马上决断,而是点了点头,便向翁叔平询问起来。

翁叔平没想到仁安太后会向自己发问,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回皇太后的话,臣以为,丁直璜生性耿直,黄树兰全家遇难一事,他也是尽责职守,是以才……”

没等翁叔平将话说完,仁曦太后便厉声打断了他:“什么尽责职守?分明是卖直邀功!当年他逼迫林义哲休妾,竟然在大殿上咆哮,惊了大行皇帝圣驾,致使大行皇帝落下了心慌的病根儿,以至后来促然宾天……”

想起去世的儿子彤郅皇帝,仁曦太后禁不住落下泪来。

虽然知dào

仁曦太后有可能是在演戏,但翁叔平还是惊得魂不附体,立kè

离了绣墩,惶恐万分的跪了下来。

仁曦太后这么说,便已经表明了她对丁直璜的态度,可以说无论丁直璜日后如何“戴罪立功”,也都无法改变什么了。

翁叔平现在甚至认为,弄不好在杀海德盛的那会儿,仁曦太后对丁直璜便已经动了杀机,只是因怕朝野物议,是以才隐忍不发,不但没有处分丁直璜,还给了他表彰。而丁直璜竟然不识趣,为了打掉洋务派的重yào

新晋人物林义哲,不惜采用“逼宫”的形式在大殿咆哮,结果不但没有参倒林义哲,反而惊了圣驾,加重了仁曦太后对他的恶感。

现在仁曦太后将彤郅皇帝暴病身亡都怪到他身上了,还不说明问题么?

想到自己还曾写信要丁直璜照顾黄树兰,并且在刚才仁安太后问起时还主动的替丁直璜说话,翁叔平突然有一种想要抽自己嘴巴的冲动。

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再和丁直璜联系的好!

“翁师傅起来吧,坐着回话。”仁安太后看到翁叔平的惶恐窘态,微微一笑,说道。

翁叔平谢恩回到绣墩上坐好,此时的他,头也不敢抬,坐在那里只盼着这场召见快点结束。

“这么着吧!丁直璜刚到四川不久,又没犯什么大错,还是不要调任的好。”仁安太后说道。

听到仁安太后如此说,翁叔平的心稍稍放平,仁安太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丁直璜本是戴罪图功之员,竟然还死性不改,侮慢同僚,著革去巡抚衔,仍留布政使任上!以示薄惩而观后效!若是日后仍在任上惹出事端,定当严惩,绝不宽贷!”

“就依姐姐所言。”仁曦太后说着,瞥了翁叔平一眼。

翁叔平虽然没有抬头,但他仍然能够觉察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掠过自己的身子,额头又一次渗出了汗珠。

“翁师傅现任户部侍郎,对于这‘开源节流’,想必有自己的见解,”仁安太后看着翁叔平,忽然换了话题问道,“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我们姐妹说说?这阵子我们姐妹可是让这银子的事儿给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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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逆鳞

翁叔平没想到仁安太后突然又将话题从丁直璜那里直接跳到了“开源节流”上,他愣了一愣,脑筋急转,好容易才将思维调整了过来。

翁叔平略略一想,心中便有了计较。

林义哲啊林义哲,你留下的那个坑,我这便给你填上!

翁叔平随即答道:“回母后皇太后的话,现值国家元气未充,时艰犹巨,政多丛脞,民未敉安,兴业未半,诸事待举。然部库空虚,若多事并举,用度浩繁,过于铺张,恐有始基不慎之虞,正所谓欲兴利转以滋害,贻误曷可胜言。计惟有在诸事中,择其最要者,逐渐举行,持之以久,力戒虚糜,以求实jì

。而次第之事,宜当认真布置,徐徐图之,待府库充盈之时,再行续办,如此诸事得以相济,经费可以周转,百姓可得生息。”

听到翁叔平说了这么一大堆,意思却只有一个“择要分主次”,仁安和仁曦对望了一眼,眼中各自闪过不满之色。

“依翁师傅所言,何事最要,何事为次第?”仁曦太后问道。

“回圣母皇太后的话,臣以为,自彤郅十一年上谕大治水师以来,数年间广筹方略,悉心经理,行之以渐,虽靡费千万,然终有所成。倭人来犯,全军覆灭,又光复琉球,海军之战守皆有久远可恃之象。且今东南海疆无事,海军之事,似可稍缓。且陆防亦为国之根本,今勇营积弊日深,军锋转弛,非至计也,亟应整顿。加以武备多系旧式,款项支绌,似宜另图改建,汰弱留强,归并训liàn

,方能得力。”翁叔平小心地措着词,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着两位皇太后的反应,“故臣的办法,是先将南北洋及船政购买枪炮船只机器暂停两年,待限满后再行藉资弥补。并一体裁汰不堪用之勇营,所省价银,解部充饷,则水旱之灾有款救济,西征不至中途而废,如此措置较周,府库之虞,犹可解免,可为持久之方。”

听到翁叔平的回答,仁曦太后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翁师傅这法子,只是‘节流’,可光一味的节流,还是不行的,还要‘开源’才是。”仁安太后显然对翁叔平的回答也不满yì

,“这‘开源’的法子,翁师傅有没有想过?”

“回母后皇太后,这……‘开源’的法子,臣一直在想,目下尚无定议,是以不敢陈奏……”翁叔平额头汗出如浆,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从下巴滴落到了地板上,在一旁的李涟瑛看到翁叔平的窘态,在心里暗暗的叫好。

仁曦太后整治臣下的手段一向高明,这一次他又见识了一回。

“开源节流,何以开源在前而节流在后?光节流能省下多少银子?开源才是首要的!”仁曦太后的声音透着一丝严厉,“老有言官拿我修园子说事儿,这修园子的银子全都是海外殷商报效,我哪里敢动国库的分毫?再说了,修园子一共才花了多少银子?就算我不修园子,拿出来全给户部,户部那么大的窟窿,扔进去连个响儿都听不到!还有人总说这报效银子的事儿,真不知是何居心!”

尽管翁叔平知dào

仁曦太后这一番话并不是冲着自己,应该是她借机发的牢骚,但他还是给惊吓得不轻。

清绮园自毁于庚申年的战火之后,仁曦太后一直想要重修这座皇家园林,为自己归政后的养老之所,彤郅皇帝也希望修园,离开闷热的紫禁城,有个舒服的地方办公,但以当时的财力,无法负担,是以一经提出,便遭到了清流官员们的反对。因为反对之声过大,加上当时国库确实没钱,这件事便搁置了起来,但却一直是仁曦太后的心病。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彤郅八年,当时因乾法合zuò

船政,在主管船政的林义哲的努力下,法国方面归还了大量原清绮园的藏珍,林义哲促成海外的中土侨商向大乾皇室“报效”了修园银共计300万两,经直隶总督李绍泉牵线,原先激烈反对修园的敬亲王表示了同意,并亲自向仁曦太后陈明,用这些银子重修清绮园。得知不费国库分文便可修园,仁曦太后自然喜出望外,表示了同意,于是修园工程得以启动。

对于林义哲促成园工之举,清流官员们极为痛恨,认为他为了邀宠而不择手段,是以不但对他好一番口诛笔伐,还激烈的上折子反对修园,指修园为“误国病民”之举。此后反对修园之声一直不绝,但仁曦太后根本不为所动。

当年林义哲这么做的目的,翁叔平等清流大佬一直以为是单纯的邀宠媚上,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他们全都错了。

林义哲是在借着修园子之名,行办洋务之实!

借着为修园子从苔湾采办金丝楠木,并将木料从海路运往京师,林义哲给船政争取到了经费,以及法国方面的援助,建立了相应的运输船队,并组建了船政水师为船队护航;而借着修园开山采石之名,林义哲将西洋人的机械引入到了园工之中;而为了将运送到天津大沽口港的木料从陆路转运到京郊工地,他又借机修起了从北京到天津的铁路!

而当园工完工,仁曦太后心情舒畅的住进了她年轻时的发祥地“永庆长春”,并在那里举行她的四十岁生日庆典时,清流言官们惊讶的发xiàn

,从“永庆长春”到皇城根儿,竟然出现了一条小铁路!

那些曾令清流们痛恨不已的洋人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了皇家禁苑之中!

直到这时,翁叔平等清流大佬们才明白了林义哲促成修园的真zhèng

目的!

而此时对清流言官们来说,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尽管如此,清流们并不甘心,一有机会便上奏参劾林义哲,并质疑园工的花费,结果惹得仁曦太后和彤郅皇帝大怒,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遭到了免官罢职的严重处分。

对于仁曦太后和彤郅皇帝如此动怒,翁叔平一直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后来他在一次给彤郅皇帝教书时借机问了一句,才知dào

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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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归乡

彤郅皇帝告sù

老师翁叔平,在林义哲的促成下,海外殷商先后报效白银共计500万两。因采用西洋机械,使得工程速度加快,并且节省了不少费用,到园工结束时,共省费计120万两。因为是海外殷商报效的银子,这省下的款项自然成了两宫皇太后的私房钱,以内务府的名义,存入了外国银行生息。

两宫皇太后清苦了这么久,好容易有了些私房钱,清流们反而要质疑这当中的花费,甚至要求把报效银子给户部充饷,这岂不是找死么?

从那一次,翁叔平才知dào

,“园工”何以成了两宫皇太后的“逆鳞”,谁触谁倒大霉。

而这一回仁曦太后当着自己的面旧事重提,明显是在敲打自己这个清流领袖!

“臣主事户部,竟不能为皇太后分忧,真是罪该万死!”翁叔平深知在这样的时候,“态度”是最重yào

的,是以立kè

跪倒在地表了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而刚才想要借机填掉林义哲挖下的大坑的念头,也就此抛到了九霄云外。

“行了,翁师傅也不必自责了,这事儿也不是着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仁曦太后淡淡的说道,“你知dào

我们姐妹的苦处,也就是了。”

翁叔平赶紧叩首谢恩,这时仁曦太后又转头对李涟瑛说道:“李涟瑛,把那张画报儿,拿给翁师傅看一看。”

翁叔平一听到“画报”这两个字,心里便又是咯噔一下子。

李涟瑛上前将一份今天的《点时斋画报》递到了翁叔平面前,翁叔平接过一看,上面赫然画着高弘超被一帮女人追讨要债,又是冷汗直冒。

“朝廷三令五申,官员不许狎伎,可这高弘超身为御史,竟然敢知法犯法,更可恶的,竟然还不给窑姐儿钱!这是什么东西!”仁曦太后怒道,“他们这班人,平素里吃着朝廷给的俸禄,却不说人话,不办人事!成天想着从我们姐妹手中掏银子,还要看着我们姐妹的花费,说要把银子花在有用的地方儿。可看看他们把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上了?我大乾竟然有这样的官儿,当真是朝廷之耻!百官之耻!”

“皇太后息怒!”翁叔平此时全身颤抖,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翁师傅不必惶恐,你的品行,我们姐妹向来是知dào

的。咱们大乾的官儿,也不都是象这高弘超一般。”看到翁叔平给吓得不轻,仁安太后说道,“不过这高弘超的事儿,需得严查,此等风气,绝不可长!”

“姐姐说的是,就照姐姐说的办罢。”仁曦太后又看了翁叔平一眼,对仁安太后说道,“这《点时斋画报》敢揭这种品行底下之人的底儿,忠义之心溢于纸上,看样子是没白受朝廷嘉奖呢。”

翁叔平此时深恨《点时斋画报》,刚想说的“《点时斋画报》如此描绘朝廷命官,不顾朝廷颜面,该当治罪”的话,又硬生生咽回到了肚子里。

“高弘超这些人,苛责他人,宽贷己身,着实可恶!他们不是上折子查内务府在园工上面的花销吗?我这回便要查查他们每个人的花销,看看他们是不是把朝廷给的俸禄,都花在了窑姐儿的身上!”仁曦太后又道。

听到仁曦太后竟然准bèi

要查清流言官们的个人花销,登时心惊胆战,连“皇太后息怒”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翁师傅这就跪安罢。”仁曦太后重又瞥了一眼翁叔平,淡淡的说道。

翁叔平谢恩,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了“永庆长春”,上了小火车,可能是小火车开得太快,车上的太监又忘记了关窗,受了些风寒,一回到家,翁叔平便病倒了。

尽管病倒在床,但翁叔平还是赶紧派人把自己最得yì

的一些门人子弟叫了来,将今天的召对内容透露给了他们,并建议那些曾上折子要皇太后把园工款给户部充饷的言官赶紧“上表自劾”,免得蹈了高弘超的覆辙。至于高弘超,翁叔平知dào

自己已经帮不了他什么了。

当夜,翁叔平在自己的日记当中记下了“召对不称旨,肝气发,夜不能寐”几个字。

而就在清流们因为黄树兰和高弘超所引出的一连串的麻烦而乱成一团的日子里,林逸青则一身轻松的带着桐野千穗和上原勇作,到达了他在这个时代的家乡——福州。

但到了福州之后的林逸青,并没有去林义哲家里探望,而是直接先去了福州船政局。

林逸青一行人来到船政衙署。看到头门前立有两头石狮,林逸青一时间不由得又有些恍惚。

因为这对石狮,他以前见过。

那还是一次和爱好历史的朋友们外出旅游,参观福州船政文化景区,在船政轮机车间厂房门前见到了这对石狮。

据导游的介shào

,船政衙署头门前的这对石狮,是于船政厂区建设初期,主管全局的船政提调周开锡在福州南后街著名的惠安石匠世家“蒋源成”石铺订做的,原来立于船政衙署头门前。在所谓的“特殊历史时期”中,石狮被视为“四舅”,遭敲砸翻倒,从此不知下落。1986年5月文物工作者从铁路路基下挖掘寻获,经修复后陈列在船政轮机车间厂房门前。

而这对见证着船政兴衰的石狮,依如往昔般注视着自己。

想到历史上耗费无数人心血的船政的惨淡结局,林逸青的心不由得隐隐作痛。

在后世那个荒唐的年代,陷入到颠狂状态的人们,都干了些什么?

林逸青看到衙署头门两侧题有一副楹联,不由得轻声吟诵起来。

“且漫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此即是格致关头,认真下手处;何以能精益求精,密益求密,定须从鬼神屋漏,仔细扪心来。”

林逸青知dào

,这便是乾国第一任船政大臣沈佑郸为船政题写的楹联。沈佑郸正是借这副楹联,表达了自己建设船政,排除万难百折不挠的决心。

在头门之内,船政衙署的仪门两侧的楹联则更让他心怀激荡。

“以一篑为始基,从古天下无难事;致九译之新法,于今中土有圣人。”

此时此刻,林逸青又一次感受到,他真真切切的处于历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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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船政

对于这个时代的福州船政局的历史,他做了不少的功课,根据他收集到的信息和从李绍泉那里了解的情况,这个时代的船政,因为林义哲的关系,成绩要比他原来的历史时空中的船政大得多。

福州船政局建造的第一艘轮船,名为“万年青”,当时总理船政大臣沈佑郸亲自为这第一号轮船命名,其中可谓寄寓着无限深意。其时船政厂区内举目还大都是低矮的临时板棚,而就在这样艰苦、简陋的条件中,中外员工努力建造而成的“第一号轮船”终于问世了。

“万年青”号属于船政五年造船计划中的150马力大轮船,船型上大致可以归纳入炮舰一类。“万年青”号的设计母型是法国的“LaMotte-Picquet”级炮舰。“LaMotte-Picquet”级炮舰是法国开工于9058至9059年间的一级蒸汽军舰,同级一共建造了5艘,该级舰排水量687吨,舰长54.55米、宽8.52米、吃水3.22米,装备一台蒸汽机,功率虚数150马力,实数570马力,航速7.9节。这级军舰船型上很类似风帆时代著名的快速船——飞剪船,外形修长优美。从外观上看,“万年青”号与“LaMotte-Picquet”级几乎一模一样,但又并不是单纯的按样仿造,“万年青”号在尺寸、吨位上都进行了扩大,这一点就是为了满足左季皋提出的“兵商两用”目的,在原本炮舰的设计上增加货舱,以便同时具备炮舰和货船双重身份。后来林义哲促使船政放qì

了“兵商两用”的错误思想,9071年1月12日,改造后的“万年青”号航试成功。改装后的“万年青”号拥有120毫米主炮两门(首尾布置),75毫米副炮6门(舷侧布置,一舷3门),成为了一艘真zhèng

的炮舰。

“万年青”号的排水量达到1450吨,几乎是母型的一倍,舰体水线长68.02米,全长76.16米(不含舰首的斜桅),也大于母型,但是“万年青”号的舰宽8.9米,与母型相近,舰宽不动、加大了长度,使得“万年青”号在外观上看起来更为修长。吃水方面,“万年青”号重载时舰首吃水4.03米、舰尾吃水4。64米,这样的吃水当时在国外并不算很深,但乾国沿海港口大都没有过机械疏浚,水深较浅,“万年青”4米多的吃水对于很多乾国港口而言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万年青”号的动力系统由一座蒸汽机和两座锅炉配合组成,采用单轴单桨推进形式。蒸汽机的样式是英国制造的立式二汽缸往复式,高3.84米,基座宽2.88米,长3.2米,功率虚数150马力,实数600马力,与母型“LaMotte-Picquet”级炮舰装备的蒸汽机功率相近。与蒸汽机配套的两台锅炉同样是购自海外,属于方形燃煤锅炉。这种锅炉当时的蒸汽舰船上广泛使用(英国海军早期的“勇士”号等著名蒸汽军舰都是使用的这种样式的锅炉)。方形锅炉实jì

上是一种低压锅炉,“万年青”号的两台方形锅炉工作压力2.75个大气压,因为军舰宽度较窄,两台锅炉锅炉采取的是炉门分别朝向军舰首尾的背靠背安装样式,而非大型军舰上炉门分别朝向军舰左右舷的布置。朝向军舰前方的锅炉高3.39米,宽5米,纵深3.16米,有5个炉门,朝向军舰后的锅炉只有4个炉门,高、纵深和前方的锅炉一样,宽度则只有4米,两台背靠在一起的锅炉共用一个大燃膛。为方便燃煤就近补给,又在两座锅炉的炉门前方各安排了一处煤舱。

“万年青”号很大程度上还保留着风帆军舰的特点,船首装有斜桅,主甲板上分布着三根略微向后倾斜的主桅(其中前桅带有横桁,中、后桅只有斜桁),必要时可以挂起风帆航行。“万年青”号的露天甲板上建筑非常简单,中桅前方是机舱棚和烟囱、风筒,对应的锅炉、蒸汽机就在其下方的舰体内,烟囱之前不远是全舰的指挥中心——横跨两舷的飞桥,上面装有标准罗经,两翼安装航行灯,飞桥之下是一间木制的操舵室,并没有后来军舰上必备的装甲司令塔。作为那个时代军舰的通例,除了操舵室里的主液压舵轮外,“万年青”号后桅之前还有一套备用的人力舵轮,因为军舰吨位较小,因而配备的是双联舵轮。

“万年青”号使用的是非常漂亮的法式涂装。舰体全部涂刷成天蓝色,由于船体是木制,为了让水下部分耐腐蚀,水线下的船体用铜皮包裹,因而水线下的颜色是铜色。这种优美的涂装在乾国百姓眼中是头一次出现,令观者赞叹不已。虽然“万年青”号是一艘军舰,但是修长的舰体、华丽的涂装,使这条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十分美观。

“万年青”号军舰的建造经lì

了整整一年,在舰体规模初具之际,船政厂区内,随着从海外购买的机器运到,转锯车间、钟表车间(生产航海、蒸汽机用仪表、器材)等也已经建成,漂亮的欧式厂房成为当地一景。正当众人都在围绕着“万年青”的建造和船政建厂事务忙碌时,9069年2月8日,船政大臣沈佑郸带同洋员、官员举行仪式,拜祭妈祖,将一块龙骨捧上了第一号船台之旁的船政第二号船台,又一艘新船开工了。

这一天兴工的这艘轮船属于福建船政五年计划中制定的80马力军舰,按照最初的设想,80马力军舰属于“乘船厂闲工”,见缝插针建造的小型附带产品。当船政从暹罗等地采购的木料源源运到,第一号轮船“万年青”船体即将告成时,80马力军舰的建造便顺理成章提上议事日程,船政大臣沈佑郸决定趁船材储备丰富,不等第一号轮船完工,就势同步开始兴造,提高造船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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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湄云”、“福星”

和“万年青”号一样,这级80马力军舰也属于全木质蒸汽动力炮舰,设计图纸来自法国,母型和“万年青”号一样,船材、机器基本为进口品,由船政总工程师法国人达士博监造。这艘编号为船政“第二号轮船”的80马力军舰排水量515吨,舰体长51.8米,宽7.48米,舱深4.57米,吃水3.39米,无论是排水量还是外形尺度,都比第一号轮船小了不少。也正因为此,与“万年青”等150马力大轮船着重考lǜ

布置货舱的做法不同,80马力轮船体格较小,改造装货潜力不大,因而在设计上显得较为专一,着重考lǜ

了炮舰和侦报舰功能,幸运的成为一级专门的炮舰。为了加强侦报舰的功能,在林义哲的建议下,第二号轮船选用的蒸汽机是一座法国最新研制的卧式的150马力小型复合式蒸汽机(法国人因为自己对这项新技术不放心,所以先让乾国人先当冤大头试试),采用卧机便于将蒸汽机的安装位置控zhì

在水线以下,利于战时的安全。单轴单桨推进,设计航速12节。

第二号轮船的舰艏线型与“万年青”没有明显区别,还是带着漂亮的飞剪艏。第二号轮船装有两根主桅,位于烟囱前后,前桅带横桁,可以挂方帆,后桅只有挂纵帆的斜桁,使用风帆动力航行时,可以转动后桅的纵帆来调整军舰航向。另外第二号轮船在船首还有前伸的斜桅,但是倾斜度较小,长度也很短。

第二号轮船的武备包括一门威力较大的120毫米口径法制前膛炮(9068年制造)和4门75毫米普鲁士制造的后膛炮(舢舨炮),考lǜ

充分发挥作为主炮的120毫米火炮的火力,这门火炮安装在飞桥前方的露天甲板上,火炮炮架下方有很多圈方向不一的轨道,可以根据需yào

将火炮沿着轨道推向军舰左右舷使用,以加强某一舷的火力,这种作法称成为换门架式。剩余的4门75毫米副炮则分别安装在烟囱之后的露天甲板两舷。

舰上的飞桥位于军舰中部,横在两端高大的舷墙上,飞桥底部设有木制操舵室,飞桥甲板上安装有罗经等航海设备,第二号轮船的备用舵轮推测位于船尾甲板上。

由于船体较小,加之船政的工人和技术人员已经通过“万年青”的建造获得了很多经验积累,第二号轮船的建造速度显得非常之快。9069年6月21日,船政大臣沈佑郸上奏报gào

6月10日“万年青”下水事宜时,第二号轮船的骨架已经搭建完毕,船壳板也已经封钉了三分之一,此时距离该舰开工不过刚刚四个月,“第二号轮船自开工以来,匠作等驾轻就熟,工程较速”。同时,沈佑郸上奏,给第二号轮船命名为“湄云”。

在“万年青”北上天津接受朝廷检阅时,“湄云”的船体建造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锅炉、轮机均已就位,经船政总监督法国人日意格提议,为了缩短下水以后的舾装时间,很多舾装工程也一并开始。12月6日,船政举行仪式,祭告妈祖、江神、土神,和当初“万年青”下水的方法一样,“湄云”舰乘当天中午大潮下水成功。在船去台空的第二号船台旁,如式搭建的第三号船台当天又举行了新船开工仪式,新造的军舰是与“湄云”同级的第三号轮船。

“湄云”舰从开工至下水总共花费十个月左右时间,较第一号轮船“万年清”的工期快捷了许多,创下一项乾国自造轮船的记录。同时让人惊叹的是,无论“万年清”亦或是“湄云”,其舰员与军舰的磨合速度之快非常罕见,全无大型舰船驾驶基础的乾国官兵,现在已能顺利地驾驶舰船航向大海,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而就在“湄云”舰下水当天安放龙骨开工的第三号轮船,由于上百幅肋骨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制造完毕,所以施工速度相当之快。第三号轮舰仍由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监造。沈佑郸已为新舰定名为“福星”。“福星”舰得以快速施工,说明船政工人建造这艘轮船时手艺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福星”舰与“湄云”同型,尺度、动力系统等各项参数都一致,采用了普鲁士制造的75毫米后膛炮,显示着设计的改良进步,“湄云”与“福星”在外观上有几处细微的差别。这两艘军舰在后桅之后的舷侧都各开有炮门,用来布置副炮。然而最后这组炮门的位置却不尽相同,首舰“湄云”最后一组炮门较为靠近船尾,建造“福星”时似乎是觉得这一设计并不合适,将炮门前移,“福星”最后一组炮门的位置要比“湄云”的靠前,位于后桅附近的吊艇架下方。

另外,“湄云”舰桅杆两侧的绳梯在船舷上的连接方式与“万年清”相同,都是在舷外增加托板,绳梯末端通过三眼滑轮固定在托板上,颇有风帆战舰时代的古风。而“福星”舰则取消了舷外的托板,而是直接将绳梯通过松紧螺丝固定到舷墙上。也足以看出“福星”建造时相对于首舰“湄云”的改进。

在“湄云”、“福星”两艘军舰接连完工时,船政江边的“拉伯特”式拖船坞已然大功告成,船政从此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船坞。

“拉伯特”式船坞既不同于普通的干船坞,也不是一般的浮船坞,其设计首创于法国,当时世界上仅法国建成过一座,船政的拖船坞在规模和先进程度上完全超过了前者。原本在规划船政建设方案时,日意格等人推荐船政开挖建造一座石制干船坞,但由于一开始船政厂区地质不适宜,容易发生渗水或者坍塌事故,在改选于青洲修建石船坞后,因为考lǜ

到干船坞建造时间长,花费巨大,此时船政经费并不十分宽裕,于是选定建造需时较短、较为省费的拖船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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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拖船坞、运输舰

拖船坞位于船政船厂的江岸边,宽35.9米,长97.4米。其构件主要购自法国,分水中和岸上两个部分。在靠近江岸的水中开挖江泥,打实基础,安放了由42扇铁制框架组成的船坞基座,9070年3月26日早晨,全部安装入水。由于担心潮水将铁架冲动,工人们又在各扇机架的连接空隙间用石块填塞,基座靠近江岸的一头较高,为11.2米,靠近江中的一段高度只有0.3米,整个基座犹如从江岸伸向江中的斜坡。

安装之后,工人们又在每扇铁架表面安装两道铁轨,以承载拖船胎架。这座拖船坞在设计时为了实用考lǜ

,将42件胎架分为17件长37.7米和25件长59.7米两组,小型船和中型船可以各用一段,而不必启动整个拖船机器,如果大型船只上坞时,则只要把两组拖船机同时启动即可。对应42件拖船胎架,在拖船坞的岸上安装了一座功率44马力的蒸汽机,带动42部拖船机,拖船机里有钢索分别连接往42个拖船胎架,船只乘涨潮时驶到拖船胎架上方,落潮时自动搁坐在胎架上,启动拖船机就能把军舰横向从水中拉到岸上。

船政的拖船坞采用的是横向牵引的方式拖拉军舰入坞。采用横向牵引的好处是可以保证整条军舰都能拉出水,而纵向牵引一旦军舰过大,就有可能出现因为拖船轨道长度不够,军舰一半出水,而另一半还在水中的情况。

船政的拖船坞设计最大可以拖排水量2500吨的军舰上岸,工程经法国工程师指导施工,在9070年春季即安装完毕。4月3日首先启动小拖船胎架进行试验,将“长胜”轮船拖曳上岸,花费两个小时。4月7日,“福星”号缓缓靠近江岸,停泊在长59.7米的中等拖船胎架上方,成了试验这组机器的第一艘军舰,25台拖船机一起启动,四个小时之后“福星”便被拉到了岸上。此后“万年青”又靠近拖船坞,小、中两组拖船胎架同时启动,也是四个小时就稳稳地上岸。从此,船政军舰的基础维护设备得以解决,不用再借助外商船坞油修。

早在9070年6月12日,船政大臣沈佑郸上奏朝廷,报gào

第三号轮船“福星”舰成功下水,同时提及继“万年青”号之后船政的又一艘150马力轮船已经开工建造,并已为其预先命名为“伏波”。

在“万年青”号改造工程完毕之后,林义哲上报朝廷时,再次详细阐明“兵商两用”船型的弊病,朝廷于是正式谕令船政不必再造兵商两用船。这意味着船政真zhèng

摆脱了左季皋留下的错误指导方针的束缚。由于船政所造战舰已有相当规模,据此沈佑郸决定,再造的150马力轮船为专用的运输舰。

根据沈佑郸的要求,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和乾国技术人员在第一号轮船“万年青”的基础上进行了再设计,创制了新的150马力运输舰的方案。在“万年青”的基础上缩减了运输舰的长度,适当加大了船宽。经过这样设计出来的“伏波”舰,似乎可以认为是“万年青”号的改进型。然而实jì

上,新的150马力轮船“伏波”不仅仅是做了尺度的调整,其设计的其它很多方面都已经和“万年青”有了本质的区别,属于船政的洋员和中方技术人员在已有的经验基础上创造出的全新舰种。

建成后的“伏波”级依旧是全木质炮舰舰型,排水量1258吨,主甲板以下的舰体部分外观上和“万年青”非常相似,但货舱容量却大大增加,达到了720吨,是一艘专门用于运输载货的运输舰。

“伏波”舰的龙骨在铺上船台时,新生的船政已经拥有了制造大型军舰的经验,船政的技术人员、工匠等对这艘式样类似“万年青”的运输舰应当如何兴工,都是轻车熟路。加之船政大量的车间厂房已经陆续落成,设备条件较初创时改良很多,“伏波”舰的建造速度因而相当快捷,在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的主持下,只用了六个月的时间就基本竣工。相比最初的“万年青”号,施工效率有了飞速的提高。

在乾国轮船招商局成立后因船只规模较小,实力单薄,难以同外国公司竞争。为了从速扩充轮船招商局的船队,创办者李绍泉试图购买更大型的轮船,但却一直未能成功,因为外国掮商送来供选购的,无一例外的都是些二手货,“价昂质劣”,正当李绍泉感到无从措置的时候,船政“伏波”级运输舰下水的消息传来,李绍泉大喜过望,立kè

决定从船政购入这些新式运输舰。

在轮船招商局成立之前,李绍泉在打报gào

向朝廷申请的时候,便提出招商局的船只应当从江南制造局、福建船政的船只内领用。只是当时船政和江南制造局都在大造军舰,没有船只可用。与因为剿灭教匪军时,淮军擅自越境进入过自己势力范围的浙江为由而终生视李绍泉为大敌的左季皋不同,沈佑郸并没有因此而对李绍泉掣肘,而是事事以大局为重,加之林义哲成立船政枪炮所制造林氏机枪时,曾得到李绍泉的大力支持,因而双方的合zuò

并无障碍。沈佑郸明白招商局的成立对乾国航运事业意味着什么,在了解了招商局的困难之后,沈佑郸决心大力支持招商局同外国航运公司竞争。

经过协商之后,代理船政大臣的夏献纶决定将已经造好的“伏波”级运输舰的头两艘“伏波”、“永保”先行交付轮船招商局使用,后续新造的“海镜”、“琛航”、“大雅”、“永清”四艘同级舰建成后也归招商局。所有六艘“伏波”级运输舰招商局只付半价即可。消息传出后,上海的西方媒体无不嫉妒,尤其是英国轮船公司,“我们听说福州当局把两只福建船政建造的最大的轮船半价卖给招商局,这样的馈赠当然大大有助于招商局,使他们可以用比已经减倒最低限度运价的外国对手还要低的运价运营,而且这样还有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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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从“威远”到“福靖”

早在“湄云”舰下水后不久,9069年的冬天,船政的工人、技术人员和洋员便开始对后来装上“伏波”号的150马力蒸汽机及配套锅炉画图研究。制图工作由位于轮机车间楼上的“绘事院”进行。在洋员的指导下,绘图学生们一笔一笔详细地勾勒各种总分图纸,完成的图纸交由木模车间,“刻木以肖其形”,制成全套模具。再依照模具由打铁、铸造厂制成成品,最后在轮机车间里打磨、合拢组装。在轮机车间组装蒸汽机时,隔壁的水缸车间也在仿造配套的两套锅炉。9071年的春天,水缸车间首先报喜,两座方形低压锅炉成功制成,沿着从水缸车间通向船台的铁轨推出,吊装进了船台上的“永保”船体内。

“永保”号下水后进行航试,测得逆风逆潮时航速为10节,顺风顺朝时可达13节,与采用同功率进口蒸汽机的“万年青”、“伏波”没有多少区别,“船极灵捷平稳,机器搭配亦均合宜,与购自外洋者无异。”

从“万年青”至“伏波”再至“永保”的短短几年时间里,船政的150马力轮船经lì

了完全按照外国图纸,用买来的现成舰材合拢建造,到自行更改设计,独立制造,最后完全实现了核心部件的国产化。蒸汽时代科技的结晶——蒸汽机,现在已经诞生在乾国人自己的手中。

林逸青在得知这个时代的船政竟然能够自己生产蒸汽机,也禁不住在心里感慨万端。

十年之前,乾国尚在英法联军兵临北京城郊,焚毁清绮园和城下之盟带来的创痛中苦苦挣扎,而现在竟然摘取了蒸汽时代的桂冠,在全无近代工业基础的乾国,这种成就无异于一次伟大的技术革mìng



带有一颗乾国“心”的“永保”号大获成功,使得船政上下倍受鼓舞。自禁烟战争以来,感受到西方科技力量的乾国人一直都梦想拥有和西方列强同样的实力,“师夷之长技以制夷”,以此作为自强之道,但是大都通过购买“器”来实施,很少有人敢于尝试看来无异于与虎谋皮的从洋人那里直接学习奥秘绝技的制器之法。而船政通过对外国技术人员推行的一套有效的合同规范、金钱激励的机制,加之乾国官员、技术人员和工人的努力,终于成功的实现了这一梦想。

那时的船政,在建造“伏波”级的后续舰的同时,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开始了新式铁胁木壳巡洋舰——“威远”级舰的建造。

“威远”舰是船政建造的第一艘铁肋木壳巡洋舰,标准排水量1700吨,是完全屏弃了“兵商两用”思想的纯粹军舰,舰长71米,舰宽10米,吃水5米,动力采用康邦250马力蒸汽机,配备190毫米换门架式主炮2门,140毫米炮7门,其中艏楼是1门140毫米炮和1门换门架式190毫米炮,两侧共6门140毫米炮,舰尾又是1门换门架式190毫米主炮,另外“威远”配备有极具威力的近战武器——“林氏机枪”6挺,是当时船政建造的火力最为强dà

的战舰。

从外形上看,“威远”舰有别于以往的船政军舰采用的飞剪首,是典型的撞角首,而且是当时法国海军招牌式的“大鼻子”撞角首,6米长的大鼻子撞角显得霸气十足。“威远”舰的航速为14节,在船政也是首屈一指的。采用全新工艺,配备全新蒸汽机的“威远”舰一经问世,引起了多地督抚的羡慕心动。但是没有立kè

外调。个中缘由,便是中枢有意要让法国人见识一下乾国在造船工业方面的进步,因而特准林义哲出使欧洲时,乘坐“威远”舰(“此次使臣走去外洋,不必租赁外轮,可乘船政新造之舰‘威远’前往”),以向西方国家展示实力。“威远”舰成为第一艘到达欧洲的东方国家的蒸汽军舰,并参加了法国新皇帝拿破仑四世为加冕大典而在普雷斯特举行的盛大阅舰式。

在“威远”建成不久,同属“威远”级的“超武”舰和“澄庆”舰也先后下水。“超武”、“澄庆”二舰无论从外形、设计以及各种尺寸,均与“威远”舰相同。而且“超武”和“澄庆”二舰所用的所有龙骨、铁肋都是乾国技术人员自已仿造的,选配的动力型号也与“威远”舰相同,舰上的康邦式蒸汽机也是由乾国工人自造的。两舰是彻头彻尾的国造产物。沈葆桢在给朝廷的奏折里不无自豪的说:“至‘超武’、‘澄庆’二舰,肋骨、轮机及船上所需各件,均系国工仿照外洋新式,放手自造,与购自外洋者一辙。”

“威远”级舰因价廉质优而倍受沿海各省督抚青睐,是以同属“威远”级的“横海”、“康济”两舰建成后,应直隶总督李绍泉的请求,同“威远”一道调入北洋,成为了北洋水师的第一批主力战舰。

尽管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在林义哲领导下的船政并未止步不前,而是继xù

开发新的舰型,于是在“威远”级的基础上,一级划时代的战舰——“福靖”级轻型装甲巡洋舰诞生了。

为了对付日本海军的“东”号和“龙骧”号两艘铁甲舰,林义哲要求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紧急修改“威远”级的设计,为“威远”级的后续二舰“福靖”、“建靖”加装装甲,将其改装成为轻型装甲巡洋舰。于是达士博重新修改了设计,在舰体四周敷设了一层75毫米厚的装甲钢板,一些关键的要害部位则加装两层钢板,使装甲厚度达到150毫米,可以抵御大口径火炮的轰击。尤为难得的是,乾国工人按照达士博的设计,对船壳板也进行了特别加厚,特意让船壳板和装甲板外缘齐平,使船体更为坚固。

由于很早就对日本人的无孔不入有相当深刻的认识,为了保证在未来的反对日本侵略苔湾的战争中能够占得先机,对于“福靖”号和“建靖”号的建造和加装装甲工程,林义哲采取了最为严格的保密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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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的船厂我的船

在林义哲的命令下,工人们不辞辛苦的搭建起了巨大的木棚,将两座船台完全遮蔽起来,林义哲同时下令增派人手,以勘合验明身份,严格出入,没有勘合的人一概不许进入。象身为船政大臣的沈佑郸,就因为视察时因忘带勘合亦未能进入船台区。正是因为这些严格的措施,日本方面对于船政把“威远”级巡洋舰的后续两舰改造成新式轻型装甲巡洋舰一事,茫然无知,毫无察觉。是以在随后爆fā

的海战中一败涂地,而“福靖”级装甲巡洋舰也因此为世人所瞩目。

想到林义哲站在“福靖”号的飞桥上指挥作战的情景,身为军人的林逸青禁不住周身热血沸腾。

在“福靖”、“建靖”两舰完工之后,船政局的造舰资金也基本告罄,为了保证海军的建设发展,朝廷不但恢复了船政每月5万两银的运营费用,并且命令继xù

建造战舰,“以备不时之需”,并称“户部有款可拨”,在朝廷的财政支持下,船政又开始了新舰的建造。而新造的这两艘军舰,从建造伊始便确定了她们的使命——海外驻防。而在击败日本,对日本的狼子野心依然充满警惕的林义哲,在北京时便给这两艘军舰起好了两个威震远夷的名字:“元凯”和“登瀛洲”。

“元凯”和“登瀛洲”是“威远”级的改进型号,除了增设75毫米的装甲带之外,火炮也有了较大的变化,原先威力巨大的两门190毫米主炮被撤除,全部改为8门140毫米后膛炮,首尾各1门,两侧各3门,除此之外,还增加了机关炮的数量,舰上一共配备有5管40毫米哈乞开斯机关炮和单管40毫米机关炮各8门,林氏机枪6挺。

从“元凯”和“登瀛洲”的第一块龙骨铺设在船台上的那一天起,意味着未来乾国第一级驻外军舰的诞生。

除了“元凯”级驻外军舰,船政还建造了“飞霆”级高速通报舰以及可用于内河作战的浅水炮艇。

林义哲所主持的船政所取得的成就,令林逸青赞叹不已,但想到现下福州船政局的处境,林逸青又不免有些担忧。

他已经从李绍泉那里知dào

,因为朝中守旧派的反对和暗中破坏,船政又一次被经费不足的难题所困扰,正在进行的新一级“开济”级军舰的建造,面临半途而废的危险。

林义哲在世时,船政也曾多次面临经费不足的困境,多亏林义哲使出浑身解数,多方筹措,才将船政维持了下来。在他的苦心经营之下,大乾帝国才有了第一支实力颇为不俗的蒸汽舰队。

但现在林义哲已经不在了,目前的总理船政大臣丁雨生虽然才能出众,又有直隶总督李绍泉和两江总督沈佑郸的帮zhù

,但他显然没有林义哲那么多的来钱渠道,难以保证船政的后续发展。

更何况,因热心洋务而被冠以“丁鬼奴”之称的丁雨生也和林义哲一样,受到朝中守旧大臣和士林的敌视,还要应付无处不在的明枪暗箭!

自己要如何做,才能保住船政这自己手中最张有份量的王牌呢?

“我们要进去吗?”看到林逸青在船政衙署门口屹立良久,面色阴晴不定,桐野千穗在一旁轻声的问道。

“不用了,我们不进去。”林逸青打量了一眼岗亭内持枪而立的红衣哨兵,摇了摇头。

林逸青原本打算来船政衙署拜会船政大臣丁雨生,但他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自己欲要取得丁雨生的信任,势必要在他面前展露真容,虽然船政官员们大都是林义哲的旧部下和亲信,但这里毕竟人多眼杂,一旦消息传出,很可能会带来**烦。

现在这样的情况,知dào

自己真实面目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桐野千穗问道。

“我们去造船厂看看吧。”林逸青说道。

当林逸青带着桐野千穗和上原勇作来到船政厂区时,赫然发xiàn

,这里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戒备森严,而是任由人们进出。除了工人技师之外,还能看到很多前来参观的人,他们当中有乾国人,也有外国人。

大批工人围着船台忙碌,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林逸青看到总工程师达士博和副手安乐陶、斯弓赛格等洋员以及魏瀚、陈兆翱等船政学堂学生正围在一处,商议着什么。

熟悉历史的他,见过这些人的照片,很容易便认出他们来。

林逸青没有马上走近船台,而是立在那里观看着施工。他看到工人们用吊机将一块块巨大的钢板吊起,运到架上施工。此时“开济”号的一条条巨大肋骨冲天而立,阳光透过木棚的窗户照在上面,发出幽幽的乌光,虽然舰体还没有成形,但已经显出这艘未下水的战舰的高大雄伟。

林逸青仔细地察看着“开济”号已经建成的部位,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但他还是能从平整乌亮的肋骨表面和整齐的铆钉上,看出乾国造船工人的精熟技艺。

“这里似乎没有那么多的守卫。”桐野千穗小声的对林逸青说道。

“这艘军舰的建造应该不属于保密工程,所以才有这么多的人参观。”林逸青轻声回答道,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船台。

这艘正在建造中的战舰,应该是林义哲未完成的心愿之一吧?

现在的林逸青,还看不出这艘战舰的设计主旨,但他猜想,里面一定有林义哲自己的设计!

想到林义哲能够亲自指挥自己设计的战舰作战,林逸青的心中满是羡慕之意。

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和军事发烧友,他对海军舰艇的设计可以说相当的痴迷,尤其是前无畏时代的蒸汽铁甲战舰。

他所收藏的军舰模型中,最为珍爱的,便是前无畏时代的战舰。他曾不止一次的自己设计和改装过那些模型,做出自己最喜欢的舰型来。

林逸青突然意识到,他有了实现建造自己设计的军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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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船台邂逅

林逸青信步朝着船台走去,很快他便来到了船台下,周围正在施工的工人们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满眼热切光芒的年轻人,眼中闪过讶异之色。

林逸青来到了“开济”号的巨大铁肋之前,伸出手抚摸着那略带粗糙的钢铁表面,心中激动不已。

这是我的战舰!这里是我的造船厂!

林逸青正自心潮起伏之际,却赫然看到一个男孩也和他一样,立在一根铁肋之前,定定的观看着,小小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这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孩,和乾国孩子一样,也是黑发黄肤,但他的个子要比同龄的男孩要高上一个头,而且在阳光的映照下,林逸青发xiàn

,这个孩子的头发似乎带有一丝红色,并且略微有些卷曲,而孩子的黑色双瞳,也隐隐透着一丝幽蓝。

林逸青立kè

便判断出了,这个男孩,应该是一个混血儿。

可这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正当林逸青对这个男孩的身份感到好奇时,一个红色的纤小身影一阵风的冲了过来,林逸青定睛细看,立kè

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女孩生得有如美玉雕琢一般,十分秀美可爱,她穿着一身鲜亮的红裙,但手里却拿着一柄小小的木剑,而不是她这个年龄段的乾国女孩子经常拿着的拨浪鼓和风车。

木剑,应该是男孩子的玩具啊!

男孩专注的看着面前的铁肋,也和林逸青一样,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锻造后已经氧化成了灰黑色的钢铁表面,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女孩儿,女孩儿显得有些气恼,竟然举起了手中的木剑,照着男孩的肩膀拍了过去。

男孩的反应十分敏捷,尽管背对着女孩儿,但他还是立kè

感到了木剑的逼近,猛地向旁边一闪,女孩儿的木剑便一下子拍空了。

“你干什么?语曦?”男孩本来抽出了自己挂在腰间的木剑,但看到女孩儿之后,立kè

又将木剑放下了。

“谁叫你不陪我玩,竟然跑到这里了!”叫语曦的女孩儿高高的撅起了嘴唇,跺着脚说道,“你一看到船就象丢了魂儿一样,早知dào

你这样,便不带你过来了!”

“你比剑比不过我的,语曦。”男孩微笑道,“不是我不陪你玩,是你的剑法太差劲了。”

听到男孩连续两声叫女孩儿“语曦”,林逸青的心中不由得电光火石般一闪!

他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女孩儿,从女孩儿的如画眉目当中,看出了林义哲的模样。

这是林义哲的女儿林语曦!

那这个名叫“詹姆斯”的混血男孩儿,又是谁的孩子?为什么会和林语曦在一起?

“少瞧不起人!詹姆斯!”听到男孩的回答,林语曦似乎生气了,“我刚和竹姨学了几招,现在就教你尝尝!”

林语曦说着,猛地上前,一剑便向叫詹姆斯的男孩刺去。

男孩扬起手中的木剑,挡了一下,两个孩子随即便乒乒乓乓的在船肋当中对打起来。

看到两个孩子打得有模有样,林逸青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詹姆斯用的明显是西洋剑法,林语曦用的则是中土剑法,而且他们两个,很明显都经过了很系统的训liàn



这两个孩子虽然是在比着玩,但林逸青却已经能够看出来,他们俩的身手都很敏捷,倘若假以时日,将来都会是一把好手!

两个孩子的比试很快吸引了围观的人们的注意,但两个孩子全神贯注于比试之中,对围观者视若无睹。

这场比试很快分出了胜负,那个叫詹姆斯的男孩还是技高一筹,而且男孩力qì

似乎很大,最后一剑竟然将林语曦手中的木剑磕飞了。

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直向林逸青面前飞来。

林逸青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木剑。

“怎么样?你输了吧?”詹姆斯笑了起来,故作夸张的用木剑指向女孩儿的胸口。

“是你输了!”女孩儿手腕一翻,白嫩的小手中象变戏法一样的多了一柄铜管木柄的玩具小手枪!

“你这是耍赖……”詹姆斯话音未落,林语曦便扣动了小手枪的扳机。

“砰”的一声,小手枪的枪口喷出了一股白烟。

男孩面色一变,一只手捂住了胸口,他转过身,面向惊讶的人群,伸出另一只手,向前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便扑通一下子倒在了船肋间的空隙中。

看到男孩倒下,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而女孩儿却毫不在意的轻轻的吹了一下枪管的硝烟。

看着这一幕,林逸青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当然能看出来,叫詹姆斯的男孩是在演戏,逗比剑失败了的林语曦开心。

男孩的动作,明显是受了英国戏剧的影响,带有一些莎士比亚的风格。

在感叹男孩演戏的技艺高超的同时,林逸青也不由得不佩服这个孩子泡妞的手段。

自己的童年如果和这个男孩相比,简直就可以说是清教徒一般了。

人群里似乎也有人看出来了两个孩子是在演戏嬉闹,有人笑出声来,这时男孩猛地站了起来,摆手鞠躬,向女孩儿行了一个西方贵族式的鞠躬礼。在西方的剧院里,演员们在表演结束之后,便是这样谢幕的。

看到男孩行礼,女孩儿收起了小手枪,屈腿展裙,身子微躬,也向男孩行了一个西式的答礼。

看到两个孩子互相致礼,人群中的外国人禁不住笑着鼓起掌来。

詹姆斯转头寻找着林语曦的木剑,目光很快搜寻到了林逸青,林逸青微笑着上前,将木剑递给了他。

“谢谢!”詹姆斯上前礼貌地谢了一声,将木剑接过还给了林语曦,林逸青正想问他是谁家的孩子,却听到一个柔美的女声传了过来。

“詹姆斯,你又在胡闹什么?语曦和你在一起么?”

林逸青转头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红发碧眼的白人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年轻女子,她穿着英国贵族妇女典型的紧身束胸镂花连衣裙,裸着纤美的脖颈和小臂,红发高绾,雪肤花貌,仪态典雅,乍一望见,恍若童话中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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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女强人

“我们在这里,妈妈。”詹姆斯听到母亲用乾国语呼唤,却用纯正流利的英语回答道。

林逸青看着红发女子来到了两个孩子的面前,两个孩子亲热的围在了她的身边。

“你们又在比剑?”红发女子看到两个孩子手里都拿着木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我们就是随便的比一比。”男孩答道。

“你太不绅士了,詹姆斯,语曦是女孩子,你对待女孩子应该礼貌一些,怎么能把她当成自己的对手呢?”萨拉语气温柔的责备起男孩来。

“语曦的剑刚才脱手了,差点伤到了这位先生,好在被这位先生接住了。”詹姆斯很机灵,转头看了看林逸青,对母亲转移了话题。

虽然男孩说的是英语,但林逸青仍然听得真切,不由得对男孩的观察力惊讶不已。

的确象男孩所说,如果刚才换了别人,很可能会躲闪不及而被木剑伤到。

而男孩是在看到自己没事之后,才开始对女孩演戏的!

“您不要紧吧?”看到一身乾国装束的林逸青,红发女子立kè

关切的用乾国语问道。

“我没事。”林逸青笑着用英语回答道,“您的儿子和女儿非常可爱,也非常优秀。”

“谢谢。”红发女子微笑着点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孩子,“不过,他们并不是兄妹……”

听到红发女子的话,林语曦的脸有些红了,红发女子注意到了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冲林语曦微笑着眨了一下眼睛,林语曦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依偎在了她的身边。

林逸青看着面前的红发女子,总觉得她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突然,他脑中浮现出了和林义哲在一起时的梦境!

“……这位是莱昂内尔·内森·罗特希尔德子爵,这位是萨拉,他的女儿,我们有一笔高尚的生意在做,虽然我死了,但这笔生意是不可以停止的,我希望你可以继xù

帮我完成这笔对他们和我们都至关重yào

的生意……”

“我们以前见过吗?先生?”萨拉注意到了林逸青望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有些奇怪的问道。

“是的。我们以前见过。”林逸青回过神来,向萨拉鞠了一躬,“不过是很偶然的机会,您可能不记得我了,夫人。”

“那请问我在和谁说话?”萨拉回了一礼,问道。

“在下洛子文,草字苍山。很荣幸在这里见到您,陈夫人。”林逸青不动声色的说道。

听到面前的陌生人叫出了自己夫家的姓氏,萨拉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她立kè

便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

见到林逸青叫这位女子陈夫人,桐野千穗不由得面现惊讶之色。

“见到您非常高兴,洛先生。”萨拉注意到了林逸青身边的桐野千穗眼中的讶异目光,可能是被她的美丽所吸引,目光竟然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位是内子赵玉桐。”林逸青给桐野千穗做了介shào

,萨拉向桐野千穗微笑答礼,桐野千穗这才回过神来,也微笑着点头还礼。

“洛先生和夫人应该是新婚不久吧?是来福州观光的吗?”萨拉问道。

“我是来福州作生意的。”林逸青微笑着回答道,“我是个生意人,最喜欢谈高尚的生意。”

听到林逸青说出“高尚的生意”这一句,萨拉的身子竟然颤抖了一下,她看着林逸青,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之色,但转瞬即逝。

“那太好了,恰好我也喜欢高尚的生意。”萨拉的目光转为低垂,平静地回答道。

二人并肩的向外走去,离开了船台,两个孩子则蹦蹦跳跳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可能是很喜欢桐野千穗这位新出现的漂亮阿姨和侍立在这位阿姨身边的“英俊男孩”上原勇作,他们俩有意无意的来到了桐野千穗和上原勇作的身边,搭起话来。

“洛先生和夫人要在福州停留多久?”

远离参观的人群之后,萨拉转过头,望了一眼正在建造中的“开济”号,轻声问了一句。

“会停留一段时间。”林逸青答道。

“我住在罗特希尔德办事处,如果洛先生有时间,我想邀请您一起喝下午茶,我们好好谈谈‘高尚的生意’。”萨拉转头望着林逸青,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我一定会去拜访。”林逸青迎着她的目光,微笑着回答道。

“你来找我玩吧!”不远处,林语曦竟然向上原勇作发出了邀请。

上原勇作看着面前娇憨可爱的林语曦,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忘记了回答她。

“我们走吧!孩子们。”萨拉的话让上原勇作回过神来,他立kè

冲林语曦使劲点了点头。

在将林语曦送回林府之后,萨拉回到了罗特希尔德家族在福州的办事处。她一进门,便直奔自己的房间。

将自己房间的房门锁好之后,她来到一个保险柜前,取出钥匙打开了柜门,将里面厚厚的一摞信件取了出来。

这些信,都是林义哲写来的。

萨拉轻抚着这些信的信封,看着上面的邮戳日期,剪水双瞳中渐渐有莹光闪动。

此时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那间滨海别墅里的小小书屋,自己和父亲同林义哲的开怀畅谈……

……

“上一次,您的提醒让萨拉给我们的家族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您可以把我今天对您的计划的支持看做是那一次帮zhù

的回报。”莱昂内尔·内森·梅耶·罗特希尔德子爵——英国罗特希尔德家族的掌舵者,也就是萨拉的父亲——看着林义哲说道,“也许这么做的风险会很大,但我愿意试一试,帮您实现您心中的梦想。”

“而为了感谢您的支持,子爵阁下,我也将用我全部的力量,帮zhù

您实现您心中的梦想。”林义哲含笑回答道。

“我心中的梦想?”听了林义哲的话,内森显得有些惊讶。

“是啊,锡安山之梦。”林义哲定定地看着内森,说道。

内森的瞳孔骤然紧缩,身子也僵在了那里。

而坐在父亲身边的萨拉,脸上也现出了惊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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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锡安山之梦

“恕我冒昧,子爵阁下。”林义哲注意到了内森的异样,知dào

自己刚才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便接着说了下去,“您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让千年流浪的犹太民族重新回到圣城耶路撒冷么?”

“您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象伟大的先知摩西带领犹太人民打破法老的枷锁,走出埃及那样,回到上帝赐予的应许之地么?”

内森怔了怔,忽然用希伯莱语吟唱起来。

林义哲不懂希伯莱语,不知dào

他在说什么,但从他唱诵的调子听来,应该是犹太人的古老诗篇。

内森只唱了一句,声音便哽咽住了,眼角也渗出了泪花。

这时,坐在父亲身旁的萨拉接着用英语唱了起来:

“在巴比伦河畔,我们坐下,一想到锡安,我们就哭了……”

“我们把琴挂在那里的柳树上,因为在那里,掳掠我们的,要我们唱歌,抢夺我们的,要我们作乐……”

“他们说:给我们唱一首锡安的歌吧。”

“可是,我们怎么能在外邦,唱耶和华的歌呢?”

“耶路撒冷啊!我若忘记你,情愿我的右手烧焦残废!”

“耶路撒冷啊!我若不记念你,若不看耶路撒冷过于我最喜乐的,情愿我的舌头贴于上膛,再也不能发声……”

听到女儿的歌声,内森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萨拉一曲唱毕,莹蓝如宝石般的双眸也有泪光闪动。

内森垂下了头,双肘支于膝上,双手掩面,坐在那里,无声的啜泣着。

过了好一会儿,内森才抬起头来,接过女儿递上的手帕,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请原谅,林,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内森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

“我深深的理解您的心情。”林义哲说道,“也请您原谅,我刚才提到的那个问题,过于冒昧。”

“不,亲爱的林,是你把我一直压抑在内心却无法表达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个梦,我们做得太久了。”内森说道,“它一直存zài

于我的内心深处,而你,亲爱的林,是全能的耶和华用借着你——一位异乡人的口,让我聆听到了他的声音。”

“锡安山之梦,不但存zài

于我们的心中,也存zài

于每一位犹太人的心里。”萨拉看着林义哲,脸上不自觉的现出高傲坚毅的神情。

尽管犹太人在迫害面前看上去唯唯诺诺,逆来顺受,但实jì

上,他们在精神层面始终是乐观的、自信的、甚至可以说是高傲的。他们虔诚地信奉着犹太教,相信他们是上帝的“特选子民”,一切苦难不过是过眼烟云,只不过是上帝对他们的错误的惩戒。救世主弥塞亚终将降临,犹太人最终将得到拯救,他们的民族最终将会繁荣,他们的子孙将“如天上的繁星和地上的尘沙一样繁多”。也正是在这种精神力量的支持下,犹太人在频繁的艰苦磨难面前始终保持着信心。财产被没收,就通过自己的努力再重新聚集创造;被从世代居住的地方驱赶出来,就找一个新的地方再重建家园。虽然他们在肉体上受到磨难,在外表上受到基督教徒的唾弃,但他们在精神上却是高傲的。而正是这精神不灭,犹太民族没有被灭亡。

希望有朝一日返回故国的愿望一直存zài

于犹太人的思想和祈祷之中。无论是在土耳其征服时期,还是在沙俄迫害犹太人时期,有组织的返回锡安的活动从未间断过。身为犹太人的英国首相迪斯累利曾经写过一本以犹太复国为背景的小说《坦克雷蒙》;犹太人卡尔·马克思的友人摩西·赫斯曾写过一本名为《罗马和耶路撒冷》的小册子,认为无论对犹太人来说,还是对其他人来说,恢复犹太人的国家都是必要的。

流散于全世界的犹太人在长达千年的中世纪历史阶段里,经lì

了深重苦难,受到歧视、赶逐与屠杀,被隔绝于西方社会的政治、文化生活之外。威尼斯共和国将全市犹太人驱入一座小岛上的枪炮铸造厂内,宽阔的运河和沉重的大门将其与外界隔绝开来。一到晚上,大门就要关闭。这种经验后来被各国仿效推广,在城市设立犹太人专住的隔离区,此类隔离区被称为“隔都”(ghetto)。在隔都之内,犹太人可以有自己的会堂、学校和商店,但在隔都之外,他们是不受欢迎的异邦人。直到拿破仑废弃了威尼斯的隔都,但这座城市直到9066年才允许犹太人自由选择居住区域。

两个世纪以前,欧洲发生宗教改革运动,天主教和新教陷入教义纷争之中,再加上文艺复兴运动的冲击,天主教会的绝对权威发生动摇,欧洲犹太人算是获得了暂时安宁喘息的机会。但总的说来,从那时起,犹太人已成为被歧视、被赶逐的、不受公众欢迎的种族。每逢犹太人的居留国发生经济危机或其它社会动乱的时候,犹太人都首先成为冲击的对象与替罪的羔羊。在某个世纪欢迎犹太人的国家,很可能会在下一个世纪驱逐他们。几十年中一直相安无事、允许犹太人居住的城镇,可能会在一夜之间突然爆fā

针对犹太人的屠杀。这是犹太人历史上非常黑暗的一个时期,他们受到的欺凌和迫害是难以形容的。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经过了几千年的流浪,遇到了数不尽的歧视、奴役、迫害、抢劫和残杀,而犹太民族能够一直存zài

下来。”林义哲说道,“后来我才知dào

,只要锡安山之梦还在,这个民族便不会灭亡。”

“我们现在在欧洲的境遇,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我知dào

,我们的苦难,还远远没有结束。”内森说着,眼中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受英法资产阶级革mìng

和美国独立革mìng

的影响,欧洲犹太人的地位和政治待遇逐渐有所改善。在比较文明的那一部分欧洲,犹太人似乎实现了被接纳之梦。但是处在沙皇俄国的犹太人的处境一直没有得到大的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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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高尚的生意

在沙皇俄国,沙皇伊凡四世曾下令禁止犹太人入境。反对波兰贵族的赫米尔尼茨基哥萨克匪帮曾对居住在波兰和乌克兰的犹太人进行了大屠杀,被害人数达10万之巨。波兰被瓜分灭亡后,原来居住在波兰的几百万犹太人从世俗力量较强的天主教波兰转到俄罗斯这个有更深敌意的东正教国家之后,命运比过去更加凄惨,前途也更加暗淡。

9035年,俄国zf宣bù

,在西部从立陶宛到乌克兰的16个省和波兰的10个省成立“栅栏区”(Pale)。这片地区基本上是18世纪末俄国三次瓜分波兰所分得的赃物。根据俄罗斯帝国的规定,除了有音乐或艺术才华的犹太儿童及其父母外,禁止犹太人在“栅栏区”之外定居(这个例外规定导致投身于文化和艺术事业的犹太人格外增多)。

从那时起,大约500万贫困的俄国犹太人,就像牲口一样被禁锢在了这片土地上,此外还有约31万犹太人秘密生活在“栅栏区”之外,一旦发xiàn

就有可能被驱逐。俄国首都圣彼得堡不对犹太人开放,克里米亚南部从塞瓦斯托波尔到费奥多西亚的皇家度假地区也从不让犹太人进入。犹太人的旅行受到限制,不得拥有土地,还要缴纳双倍的税款。而在出现现代金融系统后,犹太人传统经营的信贷和货币商业活动也遭到严重打击,许多城市犹太人沦为贫民。

就在9071年,在俄国南方的敖德萨出现了大规模针对犹太人的迫害事件。犹太人在大街上被毒打,犹太商店遭劫掠,犹太人财产被捣毁。这股大规模的反犹屠犹浪潮给俄国和东欧犹太人带来了极大的苦难和恐惧,他们被迫掀起又一次向国外大迁移的浪潮。

在西欧,诸“文明国家”对犹太人的迫害一度由于启蒙运动和自由主义运动而有所偃息,但是当欧洲民族主义由于世纪下半叶的意大利统一战争和德国统一战争(因为林义哲的关系,德国统一战争的进程延后了,对犹太人来说并不是好事)而达到高峰、并取代宗教信仰成为欧洲生活的主旋律时,反犹主义开始以一种令人可怕的方式重新抬头了。

身为犹太人的内森,对外界环境的变化,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现在的他,已经预感到,犹太民族的另外一场空前的灾难,即将开始。

“您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什么呢?林?”内森恢复了平日的淡定,向林义哲问道,“还是您了解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情况?”

“去年发生在敖德萨的惨案,难道不很说明问题吗?详情您应该已经知dào

了。”林义哲说道,“俄国已经对犹太人民举起了屠刀,敖德萨的惨案,只是开始。”

“我也有这样的预感。”内森长叹道,“所以,在这一次的家族会议上,我是极力反对投资俄国开拓东方的。”

“哦?现在您的家族当中,有人建议在俄国发展?”林义哲心里一惊,立kè

问道。

“是的。”内森此时已经把林义哲当成了自己人,毫无顾虑的将这一次的家族会议的主要内容告sù

了他,“你知dào

,罗特希尔德家族在欧洲各国都有分支机构,唯独在俄国连一个办事处都没有。这一次,有家族成员建议和俄国人谈判,在俄国设立办事机构,资助俄国向东方开拓。”

“俄国在残害他们的同胞,他们竟然建议给俄国zf以资助?”林义哲似乎明白这是犹太人的“红盾”家族对欧洲重新抬头的反犹主义做出的一种颇为无奈的回应,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是什么逻辑?”

“听起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其实也是无奈的选择。”内森苦笑了一声,“他们的想法,便是以给俄国zf巨大的金钱资助为条件,换取俄国zf不再迫害我们的人民的保证。”

“这是割下肉来喂老虎的举动,也许暂时能够换来和平,但绝不是长久之计。”林义哲说道,“肉总有吃尽的时候,而老虎的吃人欲望,是不可能因为一点点的肉就消失的。”

“我的想法和您一样。”内森点头道,“所以在这次家族会议上,我坚决反对以任何方式资助俄国人。这次会议因而不欢而散。”

“我们曾经盼望拿破仑这样的解放者将我们解放出来,拿破仑的确废除了隔离制度,并许诺把耶路撒冷交还给犹太人民,但他最终因没能征服巴勒斯坦而无法实现自己的诺言。”萨拉说道,“而拿破仑倒台后,欧洲掀起了复辟浪潮,对我们族人的歧视和迫害又以不同的形式开始了。俄国是我们的敌人当中最凶恶的一个。而我们现在,却没有象拿破仑这样的保护人了。”

“我一直对寻找一个保护人来解放犹太民族的做法持怀疑态度。”林义哲摇了摇头,说道,“我认为,犹太人民应当依靠自身的努力,致力于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犹太人家园,恢复差不多两千年前被罗马人摧毁的犹太人国家的斗争上。”

听到林义哲的话,内森父女急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愿意帮zhù

犹太人民实现这一梦想,奉献我的全部力量。”林义哲接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教导我的子孙继xù

奉献他们全部的力量。”

“我想知dào

,亲爱的林,您为什么要这样不遗余力的帮zhù

我们呢?”内森问道。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林义哲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对乾国来说,俄国同样是最为凶恶的敌人。”顿了顿,林义哲接着说道:“而且,您既然能圆我强国的梦想,我自然就有义务圆您一个家园的梦想,这是一笔高尚的生意,不是么?”

“是的,这是一笔高尚的生意。”内森直视着林义哲的眼睛,“我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犹太人民的出路在哪里?怎样才能彻底地、有效地消灭反犹主义?多少年来,我一直被这些问题困扰。今天,我终于明白,犹太人民所面临的问题既不是社会问题,也不是宗教问题,而是一个民族问题。解救犹太人民的根本是建立一个属于犹太人民自己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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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下午茶

“一个没有国家的民族是可悲的,我希望您明白,犹太民族最终不可能融入基督教社会,在欧洲,犹太人民被其他民族接纳的梦想永远不能实现,要改变犹太人民的悲惨命运,只有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林义哲说道,“这是犹太人民的唯一出路。”

“可要怎么才能建立一个真zhèng

属于犹太人民的国家?”萨拉有些急切的问道,“要知dào

,我们试图回到耶路撒冷的努力一直没有停止,但那里的大门依然对我们紧闭。”

“拿破仑曾经说,‘可以在法国土地上找到一个耶路撒冷。’今天,我也想对您们说,你们可以在东方的土地上找到一个耶路撒冷。”林义哲说道。

“在东方的土地上?”内森听了林义哲的话,又是一惊。

“我们必须正视的是:现在回到耶路撒冷建立犹太国家是没有半点可操作性的天方夜谭,但是在东方获取一块土地,建立一个‘东方的耶路撒冷’,却是非常可行的。”林义哲说道。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重新回到开封去?”内森应该是想起了林义哲送给他的开封犹太人手写经卷,试探着问道。

“我想您的理解有点偏差,如今的开封已经不是《清明上河图》上描绘的那个开封了。”林义哲莞尔一笑,“我指的‘东方的耶路撒冷’的所在地是日本。”

“日本?”内森更加吃惊了,显然这一次他没能跟得上林义哲的跳跃性思维。

“子爵阁下,您必须清楚一点的是:对于乾国而言,要展开和俄国的战争并且击败它之前,必须先确保日本的无害。”林义哲不紧不慢的一字一句说道,“一个对乾国无害的日本是不需yào

如此大面积的国土的,我可以坦率的告sù

阁下:乾国的沿海虽然港口众多,但是条件优越的良港却屈指而数,而日本的海岸线上恰恰盛产这样的良港,这是乾国要积攒的同俄国作战的力量所必须拥有的基石,当乾国的大皇帝成为这些港口和附属土地的统治者的时候,我想他会十分乐意的将其中的一部分土地作为您所代表的犹太民族对朝廷慷慨帮zhù

的赏赐,而这块土地,就是‘东方的耶路撒冷’。”

萨拉现在仍然记得,当年和林义哲进行的第一次关于“犹太人国家”的这次讨论时,内心的激动之情。

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林关于‘犹太人国家’的构想和计划,和他激动人心的说辞,像一颗落在草原上的流星,燃起了我心中压抑多年的燎原烈火。我感到从苦难中解救犹太人的新弥塞亚已经降临人世,‘犹太人国家’的理论便是万能的耶和华新的神谕。而他的关于由乾国先击败日本,在日本获取土地,先建立一个‘东方的耶路撒冷’的构想,仿佛就在我的眼前,触手可及……”

……

回忆的景象如同流水般消失而去,萨拉回到了现实当中,赫然发xiàn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流下了泪水。

她取过手帕轻轻的拭去脸上的泪痕,开始整理自己有些纷乱的思绪。

萨拉回想着今天和那个叫“洛子文”的人的会面,将二人相处的一幕幕,重新的在脑中回放。

这个人是谁?他是怎么知dào

“高尚的生意”的?

难道是巧合?

或者说这个人是个骗子?

想到这里,萨拉的心里又有了一丝警觉。

但是,他怎么可能知dào

“高尚的生意”的?

在林义哲去世后,这笔她和父亲内森寄予厚望的“高尚的生意”在事实上已经停止了。

而当初为了保密起见,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dào

这个目标宏伟的计划!这个人是怎么知dào

的?

萨拉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dào

,一切的答案,都在下午茶的会面中。

而现在的她几乎能够确定,那个人,今天下午是一定会来的!

下午,当时钟的指针指到4点钟时,坐在客厅阳台处的萨拉得到了仆人的通报:“夫人,有一位洛子文洛先生来访,说是和您约定好了的。”

“他倒是一位准时的人。”萨拉轻声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在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人喝下午茶的最正统时间,就是下午4点钟。

看着小茶几上已经准bèi

好的茶点,萨拉微微点了点头,“快请他进来。”

仆人鞠了一躬,正要离去,萨拉又说道:“到时由我亲自招待客人,你告sù

其他人,没有我的吩咐,不要来打扰我们。”

“是,夫人。”仆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仆人便领着林逸青走了进来。

看到面前的“洛先生”竟然穿着一套笔挺的英国式燕尾服,头戴高顶礼帽,手持一柄雨伞,完全是一副英国绅士的派头,萨拉不由得暗暗惊讶。

在维多利亚时代,英国贵族的下午茶会上,男性来宾都是穿着燕尾服,戴高帽及手持雨伞;女性则穿裙式洋装,并且一定要戴帽子,这属于一种不成文的礼仪。

林逸青的这一身打扮,证明他非常熟悉英国的礼节。

而现在的林逸青,穿上这一身西洋绅士装束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和上午萨拉见到的那个乾国商人完全不同。

林逸青见到萨拉,摘下了高顶礼帽,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国式鞠躬礼,萨拉笑盈盈的回礼,仆人从林逸青的手中接过礼帽和雨伞,挂在衣架上之后,便快步退了出去,将门小心的关好。

“洛先生,请坐。”萨拉引着林逸青来到阳台,在茶几边坐下,亲手给林逸青斟上了一杯中国红茶。

林逸青注意到面前的茶杯是一件精美的青花瓷杯,而在铺有纯白色带有金丝花边桌巾的茶几上,有一个小小的银质三层点心架,从下往上依次为三明治、烤饼和蛋糕水果塔,不由得暗暗感叹。

英国贵族赋予了中国红茶以优雅的形象及丰富华美的品饮方式。下午茶更被视为社交的入门,时尚的象征。享用下午茶时,英国人喜欢选择极品的中国红茶,配以中国瓷器或银制茶具,萨拉如此待客,很显然是极为重视自己的这次来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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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新计划

而这次下午茶所在的阳台位置,刚好可以望到远处的海景,在这里吃下午茶,无疑是一件很惬意和享shòu

的事。

“我想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夫人。”林逸青不想破坏掉这美好的下午茶时光,于是开门见山的对萨拉说道。

“噢?”萨拉有些惊异的看着林逸青,“我们怎么重新认识呢?洛先生?”

林逸青微微一笑,伸出手,将面具小心的从脸上揭了下来。

看到展露在面前的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萨拉的一双碧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shào

一下,陈夫人。”林逸青说道,“我姓林,名逸青,草字瀚鹏,林义哲乃是家兄。”

“你们……是双胞胎兄弟?”萨拉好容易才回过神来,强自镇定的问道。

“是的。”林逸青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可我……从来没有听林说起过……”萨拉紧盯着林逸青,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家兄为了保密起见,特命我隐于世间,做一些他不方便出面的事。”林逸青说道,“比如说,‘东方耶路撒冷’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是日本,而我,就是在日本的计划执行者。”

见到林逸青的真面目后,萨拉便已经相信了他,而当他说出“东方耶路撒冷”计划时,萨拉的心中便再无疑问了。

“这个计划,因为你的哥哥的去世,已经被迫停止了……”萨拉叹息道。

“而我这次来拜访您,夫人,就是想要告sù

您,这个计划没有也不会停止,目前仍然按照原来的方向和步骤,在进行着,虽然并不是很顺利。”林逸青说道,“我希望得到您的帮zhù

。”

“您是想告sù

我,您是想要将您哥哥的未竞事业,继xù

进行下去?”萨拉的双眸闪过一丝亮色,但转瞬即逝,“是不是这样?”

“是的。”林逸青坚定地说道。

“可是,您要怎么来接续您哥哥的事业呢?您现在并不是乾国的大臣,而且似乎也没有人知dào

您的存zài

。”萨拉说道,“而您哥哥的去世,给我们的计划造成了很大的阻碍,我们家族原定要给予乾国一笔数额巨大的无息贷款,由您的哥哥来操作,增强乾国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同日本开战。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家族会议已经决定取消这笔贷款了,因为我们不能随便把金钱投给不相干的人。”

“家兄的去世是给我们的计划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我们的计划可以作出相应的调整,继xù

进行下去!”林逸青说道,“乾国发生的变故造成的损失,可以在日本得到补偿!”

“从日本得到补偿?”萨拉眼中闪过惊奇之色。

“是的!从日本得到补偿!”林逸青的嘴角现出一丝自信的微笑,“我能够让日本在两年后爆fā

大规模的内战,这场内战将极大的消耗日本的实力!到时候日本想要恢复元气,便不得不借助您的家族的金钱力量,而那时,便是您的家族控zhì

日本的最好机会!”

林逸青将日本的情况向萨拉做了一番详细解说,萨拉听完后,虽然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但内心却掀起了狂澜。

“在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将回到乾国,象家兄一样,出仕为官,而那时无息贷款计划便可启动,我将使乾国变成一个强dà

的工业国家。”林逸青接着说道,“一个强dà

的乾国,对付一个被您的家族掌握了金融命脉的日本,取得胜利是毫无疑问的,而那时乾国zf因为您的家族的贡献,会毫不迟疑的赐予‘东方耶路撒冷’的土地。”

“我明白您的计划了,林。”萨拉点头说道,“我决定支持您的计划,并且将说服我的父亲,以及我的族人,一起支持您,就象支持您的哥哥一样。”

“我象您保证,夫人,您和您家族以及整个犹太民族的梦想,一定会实现。”林逸青说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您现在需yào

我做什么来帮zhù

您呢?”萨拉问道。

“虽然无息贷款计划取消了,但我希望在我没有回到乾国的这两年里,您和您的家族,不要中断或放qì

对家兄已经在乾国打下根基的事业的支持。”林逸青说道,“比如说福州船政局,现在因为家兄的去世,和朝中守旧大臣的阻碍,正处于困境当中,目前在建的两艘巡洋舰可能无法完工,而您应该知dào

,这些军舰是对付日本的重yào

武器。”

“这两艘巡洋舰,我会保证它们建造完成。”萨拉说道,“其实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您哥哥在乾国创立的事业,我是不会放qì

的,不久前,我们还和贵国苔湾巡抚陈轼将军——也就是您哥哥的岳父达成了开发苔湾的协议,将把苔湾变成乾国的又一个造船和矿业基地,而这也正是您哥哥生前未完成的计划之一。”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林逸青知dào

此次来访的目的已经达到,身上不由得感到一阵轻松。

“只是,在您没有回到乾国的这两年时间里,我们也不会有更大的行动了。”萨拉虽然为林逸青的计划感到兴奋,但想起林义哲制定的将乾国由一个古老的农业国变成工业大国的庞大计划不得不暂时中止,又不免有些惋惜。

“家兄的最大失误,是低估了乾国国内的保守力量的强dà

。”林逸青说道,“而我,将吸取他的教xùn

,这两年的时间,您的家族仍大有可为,并不会浪费。”

“噢?您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做,才不会浪费这两年的时间?”萨拉立kè

追问道。

“您可以让您的夫家,在这两年时间里,重新回到乾国。”林逸青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家兄是因为促成报效皇家园林工程而得到了乾国皇室的好感,您的夫家也因报效工程款项而得到了乾国皇室赏赐的金牌,据我所知,现在皇家园林工程只完成了一小部分,您的夫家完全可以借此机会,重新回到乾国发展,并成为皇家供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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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船政学堂

“从皇室切入的目的,是要把乾廷和皇室权贵们,和我们绑在一起,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让这些追求利益和财富的人明白,帮zhù

我们增加财富,就是给他们自己增加财富。”林逸青接着说道,“让他们明白,只有给商人更为宽松的从事商业活动的环境,给予商人更高的社会地位和更多的权利,才能使自己得到巨大的利益。”

“所以林才促成了华商家族为宫廷捐助金钱,修理因战争受损的皇家园林。”萨拉点头说道,“我丈夫的家族一直想要回到这个国家,恢复昔日的荣耀,现在是个机会。”

“对那些率先报效皇室的华商来说,他们已经得到皇室的奖赏,并且取得特殊的官商身份。以后他们在乾国从事商业,必将获得极大的便利。”林逸青笑着点头,“这样一来,宫廷和权贵们首先成为商人们的支持者,要知dào

在乾国,宫廷和权贵们的示范作用是很大的,这是无声的广告,会吸引更多的人参与到与修理皇家园林有关的行业中来,间接的带动工商业的发展。”

“当我们的先祖的希望被一再剥夺的时候,使用的,也是同样的方法。”萨拉叹息道,“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还要用同样的办法……”

听到萨拉竟然这么说,林逸青立kè

明白她是在说罗特希尔德家族的创始人——老梅耶·阿姆谢尔·罗特希尔德当年的往事!

老罗特希尔德之所以创下“第六帝国”的基业,追其肇始,不就是打通了哈瑙公国的威廉大公的门路,取得了“王室供应商”头衔么?

从那块威廉大公在法兰克福市政厅亲自颁发给老罗特希尔德的“王室供应商”铜牌被钉上门楣的那一刻起,罗特希尔德家族的命运,才真zhèng

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您熟悉您家族的伟大历史,所以我想不需yào

我再多说什么了。”林逸青微笑着说道。

“原来我还担心,您的才能比不上您的哥哥,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萨拉含笑指了指林逸青面前的茶杯,林逸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立kè

感到一股清甜的香味直沁心脾。

此时“接手”的成功,加上香茗的清香,让林逸青的心胸感到格外的舒畅。

“设计宏大之方略,眼光之深远,我是比不上家兄的。”林逸青并没有被萨拉的赞美冲昏头脑,他笑了笑,说道,“我的长处,是能将制定好的计划准确完成,并且取得更大的成果。”

“也就是说,您是一位优秀的计划执行者。”萨拉点头道,“怪不得您的哥哥派您去日本执行他的计划,您的优秀执行力应该是最重yào

的原因。”

“家兄已经定下了完美的计划,我就要将他的计划完成。”林逸青斩钉截铁的说着。

二人悠闲的用着茶点,林逸青取过点心架上的糕点,一边细细的品尝,一边悠闲的望着海景。

伴随着阵阵汽笛的鸣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飘扬着龙旗的巡洋舰正在徐徐进港。

林逸青注意到这艘龙旗巡洋舰和乾国船政水师的其它法式巡洋舰都不同,而是一艘英国式的战舰,立kè

猜到了她的身份。

“那是‘和硕公主’号巡洋舰。”萨拉似乎觉察出了林逸青的心理活动,她放下了手边的小烤饼,在一旁说道,“她原名叫‘海洋女神’号,被英国zf赠送给了乾国,成为了乾国海军的战舰。”

“我记得,这艘战舰参加了保卫苔湾的战斗,是吗?”林逸青问道。

“是的,她有一位勇敢的舰长,名叫邓正卿。”萨拉显然对这艘出自英国的巡洋舰很是关注,“而且,您哥哥的灵柩,就是被这艘巡洋舰运回福州的。”

听到“邓正卿”的名字,林逸青的心里微微一动。

他知dào

,邓正卿和林义哲之间的关系,应该是非比寻常的。

“也许你该去见一见这位邓舰长。”萨拉微笑着建议道。

“好的,我一定去。”林逸青点头答yīng

道,目光仍然没有离开这艘军舰。

看到林逸青目光中的热切之色,萨拉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真的是林义哲的弟弟啊,看到船时的眼神,都那么相像……

“你去过船政学堂了吗?”萨拉问道。

“没有。”林逸青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那里参观一下。”萨拉笑着说道,“那里才是这个国家的希望。”

“噢?您为什么这么说?”

“你去看看就知dào

了。”

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在结束了这场重yào

的下午茶之后,林逸青便悄悄的来到了船政学堂。

他猜测,萨拉是说,在船政学堂学习的孩子们,才是这个国家真zhèng

的希望和未来!

如今的船政学堂,因为经费的充裕(当然主要是林义哲想办法弄来的贴补),已然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建,由原来的中式学堂,又增加了欧式的教学楼和实验楼。

门口的卫兵看了林逸青的护照和何儒章给他弄的身份文牒(为了回国行事方便,何儒章给了林逸青一个“大乾帝国驻日本公使参赞”的头衔),便敬礼放行了。这里之所以有卫兵把守,是因为并不是谁都有机会到学生上课的教学大楼和实验楼参观。因为教学区是军事禁区,想要进来必须得到批准。

教学大楼高高的台阶两侧,仍然按照乾国传统的习惯,安放了两头造型可爱的石狮,而在旁边的草地上,则是两枚“康格里夫”火箭,旁边还立着发射架,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火箭发射平台。在火箭发射架不远处,立着一挺法式利飞排枪。

进入到教学大楼的内部,来到大厅当中,厅内陈设着沈佑郸、李鸣皋、文玉等封疆大吏为船政题写的巨幅题词。教学楼的墙壁上悬挂着许多海军舰艇的图画,这些舰艇当中,有中土古代的车船,也有英国式的快速风帆战舰和西班牙古老的风帆战列舰;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明轮炮舰和内河铁甲舰,也有英法海军的主力铁甲舰和船政新造的装甲巡洋舰。

除了巨幅的图画,这里还陈列有航海家们的画像、世界著名海战的油画以及古老的绳结、舵轮和各种航海仪器……这一件件和海军有关的实物,营造出了一种激发这些未来的海军军官发奋学习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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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奇怪的小艇

它们无声提醒着来到这里的人们,大海并不遥远,海战并不遥远!

林逸青听着教室里学生们的朗朗读书声,微微合上眼,让自己的身心随着学生们的读书声而渐渐地平复下来——不管他人怎样,我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我既然已经决定改变这个时代,那就自然已经没有退缩的理由!

即便是以一人之力挽国运却又如何?原来的历史中,李鸿章敢以北洋一隅之地,敌倭寇举国之师,辛辣如梁任公者,亦要赞上一句“合肥合肥,虽败亦豪!”,我林逸青不过是侥幸捡的了另一段人生的特种兵战士,即便败了,也不过就是任务失败式的一死而已!

从进入特种兵队伍那天起,他就已经看淡了生死!

更何况,我还未必是孤军奋战!在这里学习的,更是接受了这时乾国最为近代化的军事教育的少年学子,都将是他的战友!

他们就是这个国家的火种!

哪怕自己有生之年,会落得象当年的李鸿章一般,但火种已然撒下,只要火种不灭,就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林逸青又振奋起来。

出了教学楼,林逸青来到了实验楼前。

实验楼是船政学堂建成不久的大楼之一。和教学楼门口的石狮不同,实验楼大门的两侧,摆设着两座明代的古炮。

想到这些古炮的来历,林逸青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他知dào

,这些古炮,并不是从古董商人那里买来的,而是来自于福州的海岸炮台!

福州附近海岸的炮台,修建的历史大多极为悠久,而上面安放的火炮,可以说五花八门,各个时代的都有,在林义哲率船政水师和淮军击败日本对苔湾的入侵之后,朝廷又一次意识到乾国海防力量的薄弱,在决心“大治水师”的同时,严令各省整饬防务,而福州海岸炮台上的那些个早就丧失了作为武器的功用的古炮,也全都裁撤了下来。林逸青眼前的这两尊明代铸造的古炮,即是来源于此。

在这两尊古炮的两侧,还摆放着一尊尊的大炮,也都是从炮台上撤下来不用了的,它们当中有明代的火炮,也有清代早期铸造的火炮,还有乾国从外国购买的现在也列入到被淘汰当中的火炮。这些火炮大小形制不一,但一眼望去,还是能够清楚的分辨明白,哪些是“国货”,哪些是“舶来品”。

因为凡是乾国铸造的火炮,大部分锈蚀得极为厉害,许多炮身和炮管处都有很大的砂眼和凹坑,而外国造的火炮,尽管也有锈蚀,但明显要轻得多,显示出材质要更为精良。

想到外国的冶金技术日新月异,仍在不断的发展,而乾国现在竟然没有一座真zhèng

的高炉,能够冶炼用于制造枪炮的钢材,林逸青禁不住又叹息起来。

现在船政局造船造枪炮所用的钢材铁料,仍然全部依赖进口!

而林义哲生前在“海防大筹议”当中提出“兴矿业以裕民食、开饷源”的建议,一经上书,便遭到了顽固保守派的围攻!

尽管“开矿”一事已然得到了仁曦太后和敬亲王的首肯,写进了“国是诏”,但真zhèng

要实施起来,还不知要面对多少阻力!

不知不觉的,林逸青踱到了走廊里。

走廊当中以及楼梯的拐角,陈列着许多乾国旧式水师及蒸汽水师等各个时期以及各国海军的军舰与兵器的模型。这些模型像一艘艘锚泊在军港里的战舰,时刻等待着出航的命令;又像浓缩了的海军发展史,诉说着大海的过去与未来。

看着这些放置在玻璃罩中的惟妙惟肖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的军舰模型,林逸青的心中感慨不已。

根据法国海军学院的制度,在每天早上上课前,都有指定的学生轮流擦拭玻璃罩上的浮灰。法国人认为,学生擦去的是灰尘,留下的却是对祖国、对海军深深的责任。如果遇到重大节日或接待重yào

的客人,还可以看到这里挂起了舰艇上才能见到的“满旗”呢。

对于办学,尤其是海军学校,林逸青估计林义哲其实也并不怎么在行,多亏了借鉴法国人的经验,才有了今天的规模。所以林逸青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个时代的法国海军会如此强dà

了。

正是从这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才让学生们的心,潜移默化的和海军融在了一起!

林逸青信步出了实验楼,来到了校园当中。

位于不远处校园的花园里,停泊着一艘法国远东舰队赠送的一艘造型怪异而古老的蒸汽小艇。

林逸青信步来到了小艇前,仔细的打量着这艘小艇。

这艘小艇的体量很小,整个艇身采用封闭式的结构,没有桅杆,舱面上只有一个烟囱,各个舱口都有铁盖,整个形状象极了后世的袖珍潜艇。

但林逸青知dào

,这并不是潜艇,当然也不是鱼雷艇。

而它的前面并没有撑杆,也说明,它也不是杆雷艇。

林逸青看着艇身的那些个用厚厚的铁盖盖住的舱口和艇边悬挂着的几个带着锚状铁挂钩的方形匣子,知dào

了它的作战方式——在战斗中,它会顶着敌舰射出的弹雨,凭借快速和坚实的防护,冲到敌舰身边,里面的水兵探出身子,将带有铁挂钩的炸雷挂到敌舰身上点燃,然后高速撤tuì

,将敌舰炸毁。

以现在的眼光看,它的这种作战方式不但危险,而且不易成功,往往在没有接近敌舰之前,便会被击毁。

但是如果将它放在十几年前的海战中,在火炮的射速和威力都不如现在的情况下,却无疑是一种十分有效的作战方式!

可惜,历史没有给它多少出场的机会!在林逸青的印象中,类似的战例,似乎只在美国南北战争时出现过。

法国海军将这艘已经没有了用处的小艇捐赠给了船政水师学堂,很可能是把它当成废物处理掉,但它出现在这里,对于船政学堂的学生们来说,却有着巨大的启迪作用。

事实上,法国海军之所以能够装备这种小艇,也是因为法国人的敢于创新和接受新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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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未来的希望

这种小艇,其实代表了未来雷击兵器的发展方向!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林逸青已然敏锐的从这艘小艇身上看到了鱼雷艇和潜艇的影子。

而想到潜艇,林逸青禁不住怦然心动。

只是现在这个时代,受技术限制,难以出现可供实战化的潜艇。

而现在的乾国,也还没有沦落到大玩“飞潜快”的地步。倒是日本,将来战败之后,受经济或条约所限,很可能会有这样的考lǜ

……

远处的阵阵铿锵口号声打断了林逸青的思绪,林逸青转头望去,看到一队小学生组成的队伍,正在列队跑步。

这支小小的队伍在跑过几圈之后,来到了操场停下,一位法国教官指着旗杆,似乎在说着什么,孩子们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向旗杆仰望着。

林逸青注意到这支队伍当中竟然站着几个身穿苔湾高山族一支的排湾族服饰腰间插刀的少年,不由得微微一愣。

法国教官指着旗杆说了一会儿,然后便脱下了外套,放在草坪上,转身一跃,飞快的沿着旗杆爬了上去。

法国教官一直爬到了旗杆顶端,将自己的法国海军军帽放在了杆顶,然后便快速的爬了下来,来到孩子们面前,指着旗杆的顶端,不住的说着什么,似乎是要学生们爬上去,把帽子给他取下来。

林逸青注意到孩子们仰头看着高高的旗杆时,一些汉族的孩子们脸上不自觉的现出了畏惧之色,而那几个排湾族的孩子,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很快,法国教官指了指一名高个子的汉族男孩,要他爬上旗杆取帽子,那名汉族男孩脸上现出犹豫之色,但还是上前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但不幸的是,他费力的才爬了不到旗杆三分之一的高度,便滑了下来。

接下来又有两名汉族男孩上前爬旗杆,但最高也都是爬到三分之二的高度,便坚持不住的滑了下来。

法国教官看到汉族男孩们不敢再试,似乎是嘲笑了他们几句,那些汉族男孩的脸上都现出了羞愤之色,但却没有人再出来爬上去。

这时一名个子不高的排湾族男孩站了出来,他几步来到了旗杆前,向上一跃,和汉族男孩的手脚并用式的攀爬不同,他用双手环绕过旗杆,弓起身子,双脚踩在旗杆上,如同猴子在树上行走一般。

看到这名排湾族男孩灵巧的沿着旗杆向上爬去,法国教官的脸上现出了惊异之色。

很快,这名排湾族男孩轻松的便爬到了旗杆顶端,他摘下法国教官的军帽向下挥了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如同向上爬时那样敏捷利索的爬下了旗杆。

排湾族男孩来到了法国教官面前,按照法国海军的标准,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双手将军帽呈到了法国教官的面前,教官面上满是赞许之意,他举手回了这个排湾族男孩一个军礼,将军帽接了过来。

那支小小的学生队伍里,这时响起了阵阵的掌声。

林逸青远远的望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欣慰之意。

想到林义哲为这座海军学校所付出的心血,他的心被深深的触动了。

由于受传统观念对“洋学”鄙视厌恶的影响,船政学堂自开办以来,便面临着生源严重不足的问题,而为了能使船政学堂壮大起来,真zhèng

成为乾国海军的摇篮,林义哲一方面上奏朝廷,请求朝廷给予政策上的支持,另一方面设法给予船政学生更加优厚的待遇,吸引学生前来,再一个重yào

的措施,便是吸收各地由育婴堂收养的孤儿作为生源。

由于历史和经济的原因,孤儿在乾国大量存zài

,但相应的收养机构却极少。而在禁烟战争之后,西方人大量涌入乾国,不少西方教团进入乾国传教,但收效甚微,他们了解到乾国有大量孤儿的实情,为了吸收孤儿为教徒,便开办了不少的育婴堂,收养乾国孤儿入教,而由于传教士们喜欢给病重的孩子施洗,极易引发乾国百姓的误解,结果导致了大量的教案发生。最为显著的例子便是“天津教案”。

在林义哲助曾伯函成功解决了“天津教案”带来的危机之后,在林义哲的倡议下,李绍泉首先在直隶境内效法船政,开办了天津水师学堂和西学学堂,吸收孤儿入学。而后在朝廷“定国是诏”下达,号召各地开办学堂,广收学生入学,并给予了财务和政策上的支持后,沿海各省纷纷效法,自此船政的生源问题终于得到解决。

而在苔湾逐倭之役结束后,由于日军的残酷杀戮,苔湾汉番两地均出现了大量的孤儿,而这些孤儿,也无一例外的都被林义哲收到了船政学堂中。

看着这些孩子在船政学堂受到良好的教育,茁壮的成长着,林逸青心里充满了激动和欣慰。

远处,一队学兵排着整齐的队伍,正在跑步训liàn



迄今为止,船政水师学堂已建校近8年,学生学制5年——4年在校学习再加上为期1年的海上实习,其所设立的课程除了枪、轮机、驾驶、电报等军事院校中常见的专业课程外,还有英文、数学、化学、物理、地理、天文等必修课程。船政水师学堂还是乾国第一个将西式体育课程引入日常教学的乾国学校,学生自入学之日起,除了要接受完全军事化的日常生活管理外,还要学习击剑、刺棍、木棒、哑铃、跳栏、竞走、跳远、跳高、爬桅等体育训liàn

。这里所培育的,绝对是这个时候的乾国最为接近时代的一群青年!和林逸青那些考上军校的同学一样,他们年轻、好学、富有热情,同时又有着强健的体魄。

最为难得的,是他们拥有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同龄人所无法拥有的旺盛求知欲!

和那些依旧沉溺于四书五经中的同龄人相比,近代化的教育和身处洋务第一线的福建的便利条件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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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嘱托之言

而更多的接触就意味着更多的未知,更多的未知则激发出更加强烈的对于学习的渴望!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萨拉会说,这里会是乾国的希望所在了。

在校园里徘徊良久,林逸青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桐野千穗和上原勇作都在等他,看到二人见到自己时的惊喜表情,林逸青的心中升起一丝暖流。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不是谈得不顺利?”桐野千穗问道。

“不,谈得很顺利。”林逸青说道,“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参观了一下船政学堂。”

“船政学堂?是和萨摩的海兵学校差不多的地方吧?”桐野千穗随口问道,帮林逸青脱下了外衣。

“是的,不过条件要比萨摩海兵学校好一些,他们的办学经验,我们也可以借鉴一下。”林逸青答道。

听到老师参观船政学堂的目的是为了改善萨摩海兵学校的教学,上原勇作的眼中闪过崇敬之色。

“对了,永原,我给你的那个送信的任务,你办得怎么样了?”林逸青转头向上原勇作问道。

因为这一次是秘密回国,林逸青不打算让太多的人见到自己的真面目,了解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以决定暂时不去林义哲家探望陈婉,而是写了一封信,命令上原勇作偷偷的送给她。

“已经完成了,老师。”上原勇作恭敬地答道,“我跟着那个女孩儿去了她的家,趁人不备,从后院翻墙进入,找到了她的母亲的卧房,她那时正在睡觉,我将信放在了她的桌上,然后才离开的。从我进去到出来,没有被任何人发xiàn

。”

“干得不错。”林逸青赞许地点了点头,“永原,你不愧为海兵学校的第一名毕业生。”

“这都是老师的功劳。”上原勇作心中很是得yì

,但脸上仍是一副恭谨之色。

“那个女孩儿的母亲,还好么?她怎么白天睡觉,是不是病了?”林逸青听到上原勇作提到陈婉白天在睡觉,不由得有些担心,追问了一句。

“她没有生病,我没有在她的房间里闻到药味,也没有看到药碗。”上原勇作没想到林逸青会问这个,但他进入陈婉房间时对陈婉的情况和周围的一切观察得都极其仔细,是以他略一回想后,便立kè

答道,“我猜想,她是因为过于悲伤的关系,我在她的房间里看到了林文襄先生的画像,而且她睡觉的时候,脸上还有泪痕,枕巾也是湿的。”

“明白了。”林逸青叹息道,“也许她看过这封信之后,会感到好受一些。”

“你在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她看了会感到好受一些?”桐野千穗象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是给她未出生的孩子起名字。”林逸青含糊地答道,“我想用这种方式提醒她,为了孩子,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真可怜……”桐野千穗听了林逸青的回答,一时间伤感不已,竟然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林逸青的手。

林逸青感觉到了她的手握着自己那温暖柔软的感觉,知dào

这一刻,她可能是有些顾影自怜,联想到了自己身上,害pà

有一天自己也会象陈婉一样,失去自己的爱人。

上原勇作看到了这一幕,似乎更能理解桐野千穗的心思,他立kè

说道:“老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去休息了。”

他现在仍然记得,出发的那一天晚上,在海上的航船中,老师和师母都做了什么……

“辛苦了,永原,你去休息吧!”林逸青点了点头。上原勇作旋即退了出去。

虽然他走得很快,但他的耳朵异常的“长”,还是听到了房间里二人的呢喃声。

“别离开我,好吗……”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今晚,我还想……”

“怎么了?”

“抱我……”

上原勇作的脸有些发烧,他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象着老师和师母抱在一起的情景,渐渐的,老师和师母的身影,变成了他和夏美的……

想到自己已经是海兵学校的第一位毕业生,他便兴奋不已。

他决定了,这一次回到日本之后,他一定要抽时间去寻找夏美,和她在一起,就象老师和师母一样……

上原勇作想得兴奋起来,一时间竟然难以入眠。

此时,上原勇作不会想到,他今天送的那封信的收信人——那位年轻的母亲,此时也和他一样,孤枕难眠。

皎洁的月光下,躺在床上的陈婉,一只手拿着那封信,一只手轻抚着颈间的玉猪龙项链。

此时的玉猪龙,在陈婉雪白的玉颈映衬之下,泛着晶莹的宝光,让本来娇俏的陈婉更增丽色。

只是现在的她,显得异常的憔悴。

她的面前,又浮现出了林义哲的身影。

恍惚中,林义哲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边,拥吻着她。

她仿佛又感觉到了他的手指,触到了她颈间的美玉。

“这是……”

“这是鲲宇送于婉儿的订情信物,鲲宇难道不认得了?”

“哦?……”

“鲲宇考证出此为夏代之千年古玉,给婉儿写的那篇文章,婉儿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陈婉想起往事,脸色绯红,那种幸福甜蜜的感觉,刹那间遍布全身。

正是他那一篇关于考证古玉的锦绣文章和末尾的那首咏玉情诗,虏获了她的芳心……

“怎么这几日……没见你带着……”

“婉儿每日都是戴着的,这不是怕……硌着鲲宇么,是以……每日睡前都先摘下收好……”

夜风吹来,她手中的信纸沙沙作响,她感到了身上的凉意,面前的他,瞬间消失了。

“鲲宇……”陈婉轻声呼唤着,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泪水打湿了手中的信纸,她突然象是意识到了什么,用手背拭了拭泪水,又一次打开信纸看了起来。

“……三哥留言,嘱小弟代转,三嫂此次若生为子,则取名邵俊,若生为女,则全凭三嫂做主……盼三嫂为三哥骨肉计,善自珍重……四弟林逸青顿首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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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治军良才

第二天一早,林逸青早早的一个人来到了港口的码头。

现在是清晨,天刚蒙蒙亮,码头上笼罩着淡淡的雾气,给停泊在码头泊位上的一艘艘战舰披上了一层神mì

的面纱。

尽管视野不是很好,但林逸青还是立kè

就辨认出了“和硕公主”号巡洋舰的身影。

林逸青信步向“和硕公主”号走去,这时,本能突然告sù

他,有危险临近。

他听到了拉枪栓的声音。

“来者何人?”雾中有人高声喝道。

林逸青看到不远处的码头上有数个红色衣服的人影晃动,象是举起了步枪对着自己,他明白了是什么回事,立kè

停住了脚步。

那些人,应该是“和硕公主”号的上的水兵,此时应该是在执勤。

“在下是邓管带故人,今日一早特来造访,烦劳几位帮忙,通报一声。”林逸青高声回答着,将自己的名帖和身份文牒取了出来。

几名水兵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步枪,而是仍用步枪指向他,而两名水兵则快步走上前来。

林逸青看到两名水兵的脸上满是警惕之色,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位“和硕公主”号的邓舰长治军严整。

两名水兵来到林逸青面前,林逸青将手中的名帖和身份文牒交给了他们,二人仔细验看了一番,在看到林逸青身份文牒上的关防大印后,二人神色稍缓。

“原来是洛先生。”两名水兵各自举手向林逸青敬了一个西式的军礼。

“此是军规,非开放之日,兵船附近不得有人靠近。还望洛先生见谅。”一名水兵对林逸青说道,“我这便去给洛先生通报,还请洛先生稍候。”

“有劳了。”林逸青举手还礼道。

不远处的水兵们听到他们的对话,便将步枪放了下来。

拿着名帖的水兵快步飞奔而去,不多时,便听到船上有人喊道:“有请洛先生上船!”

“洛先生,请。”留下陪伴的那名水兵对林逸青说道。

林逸青点了点头,和他一道向“和硕公主”号走去。

林逸青顺着栈桥来到了“和硕公主”号的甲板上,此时海风吹来,雾气渐散,甲板上的一切全都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东方的太阳冉冉升起,此时“和硕公主”号的甲板上却已是一片忙碌景象,一群赤倮上身留着几乎是光头的短发的水兵正努力的擦洗着军舰的木质舱面,他们的劳作极为专注,甚至没有一个人对正走过他们身边的林逸青看上一眼。

前半夜因为和桐野千穗恩爱的关系,林逸青的睡眠有些不足,此时他的眼睛还感觉略有一丝酸涩,但看到“和硕公主”号上这些忙忙碌碌却又有条不紊的水兵时,他却感觉精神一振,一时间竟睡意全无!

在他了解的情形中,船政水师自初创之日起便确立了极为严格的作息制度,无论官兵,每日很早便要起床,半小时后开始由士官组织水兵洗刷舱面,然后是开天篷,理绳索,擦洗铜铁各器,半小时后开早饭,之后又是洗刷下舱等一系列勤务,直到值更官点名完毕后,舰上的水兵们才能得到短暂的休息。

从刚才的执勤的哨兵到甲板上的水兵,便能看出来这位邓舰长个人的责任心和敬业精神。

“洛先生,邓大人到了。”水兵的声音将林逸青的思绪拉了回来,林逸青转过头,看到一位身材高大浓眉方面的乾国海军军官正大步向自己走来。

林逸青转过头,看着面前的这位在原来的历史时空已经化身成为中国海军不朽的丰碑的英雄,眼角竟然有泪花闪动。

邓正卿注意到了林逸青脸上激动的表情,禁不住愕然。而这时一名水兵牵着的“太阳”突然“汪汪”叫了几声,才让林逸青回过神来。

看到邓正卿部下牵着的这条狗(应该不是历史上原来的那一条),林逸青禁不住想起了原来历史时空中的一段往事来。

在他原来的那个时代,无论是史学界还是民间,老中青三代愤青论及晚清的北洋水师之时,总习惯于在“军纪败坏、素质低下”的“指导思想”下,用他们心目中的所谓的道德标准,先入为主的为北洋海军在甲午战争中的失败罗织着一些天马行空的罪名。在他们的心目中,只要你战败了,你干的什么事情都会成为你失败的根源和指责的理由。于是乎,在贯穿清末至如今的“清议”之流的嘴巴里,粗硕的炮管上挂上了北洋水兵的外衣和裤衩,伸手就可以摸到离地面三米多高的炮口并能摸出里面有“积灰”(原始造谣者系小笠原长生,假托东乡氏平八郎之“金口”说出。而就是这种日人纯粹为了抹黑北洋的污蔑之言借着我泱泱中华的这群自认为和倭寇不共戴天的清议之士们的嘴宣传得脍炙人口。并且秉承着狂热的“爱国主义”而对当年拼死保护过他们祖辈的人们口诛笔伐。“爱国者”在这里无意中做到了鬼子和汉奸梦寐以求想做到的事情,对国家、民族还有海军来说也算是莫大的讽刺),就连民族英雄邓世昌的那条忠犬“太阳”也成了愤青们议论的众矢之的!一时间REN民网BBS和WEN汇报等“主流媒体”上骂声一片:

“……大家都非常崇拜的丁汝昌的手下邓世昌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军舰快被击沉的时候指挥战舰向‘吉野’号撞去。被‘吉野’号的鱼雷击沉。他和他的狗一齐被淹死了。这就怪了,炮火纷飞的战场上他带着狗来干什么?由他和狗的感情上看他们呆的时间还不短。看来我们的邓世昌将军平时经常在军舰上遛狗了。而且别人都不以为诧,反以为是风雅。不知dào

现在的省长市长们到哪里开会的时候牵着两条狗去,恐怕官职马上就要丢了吧。而在他丁老人家眼里却见怪不怪。……”

“……这里的‘义犬’、‘灵獒’,说明邓世昌的确在军舰上养过宠物遛过狗。而据姜鸣先生说,在军舰上养狗本为《北洋海军章程》所不许。可见,这里所谓‘义犬’、‘灵獒’的颂词,并不能掩饰邓世昌的违章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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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无耻谰言

“我想,纵览世界各国海军,恐怕没有哪一个国家的海军允许自己的将领在舰上养狗的吧!军舰是用来作战的,虽然要求官员都住在舰上,但毕竟这里是作战的地方,不是用来消遣娱乐的。身为管带的邓在舰上养犬,可见他并不是一个好的将领。邓在北洋海军中可以算是最优秀的将领了,其尚且如此,其他将领士兵就更加腐化了。……如此海军,焉能不败呢?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邓在军舰上养狗,对北洋海军的军情,其作战能力就可以有所了解了。……”

他们说起来听着可是义正辞严、头头是道,咋听之下还真象是有一定的道理。在现代海军的军舰上出现猫狗之类的宠物确实是一桩严重的违纪行为,军舰这么庄严和神圣的地方岂容猫狗之类玷污?那么,一个逻辑形成了:既然现在的军舰上禁止养猫养狗,那“太阳”出现在北洋水师最新锐之战舰“致远”上那简直就是在亵渎海军,而狗的主人又恰恰是北洋海军军官队伍中的翘楚——民族大英雄、记名提督邓世昌也!那么又一个逻辑也由此引出:既然作为北洋海军军官翘楚、向以治军严厉著称的邓世昌都如此无视军纪,那么整个北洋海军的军纪可想而知了,最后要证明的答案无外乎是被“伟大、光荣、正确”的“主流史观”宣扬了无数次的“甲午海战不是败在装备上,而是败在北洋水师官兵低劣的素质上”。这符合长期以来所灌输给人们的“人的作用是第一位”之观念。

林逸青先前也听说过各种媒体上对邓世昌和“太阳”犬的种种议论,开始并不以为意,认为不过是撮尔蜉蝣,如何能撼动得了“民族英雄”这颗参天之大树?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可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在网络媒体高度发达的后世,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信息来源高度快捷化和多样化的那个时代,民众的判读能力和认知能力却没有像资料来源迅速膨胀那样快速提高,造成的后果就是就算是信口雌黄的胡诌,都可能在人民群众中造成非常广泛的影响——网上便有一大群“人民群众”、“爱国青年”强烈要求威海市“有关部门”拆除邓世昌的铜像中的“太阳”犬!

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容易糊弄,很多人用实jì

行动来维护了邓世昌和“太阳犬”的英名,以海军史研究会为首的历史同好们举出了大量的事例和史料照片,让人们接下来了解了和邓世昌同一时期甚至更加后面的日子里,世界各国海军的军舰的甲板上行走的除了水兵之外还有什么。

航海家麦哲伦就曾经说过:“孤独、绝望、寄托就是水兵的代名词。”为了缓解情绪、活跃船上气氛,许多水兵将动物带到军舰上,慢慢演变成了一种传统。到了19世纪,军舰上养宠物已然成了世界各国海军的通例。而且所养的宠物,不再仅限于用于捕鼠的猫和狗,兔子、猴子、羚羊、牛、鹰、鸡、鹦鹉甚至熊、老虎、狮子、豹子等动物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各国海军的军舰上。邓世昌在“致远”舰上养狗,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战时危机四伏的海上,这些舰上宠物所发挥的作用是决不能低估的。它们抚慰了饱受战争煎熬、渴望正常生活的官兵们的心灵,提升了士气,其地位堪与随军牧师相提并论。只要体会一下那些在生死线上游走的舰员的感受,没有谁会认为在军舰上养宠物有什么不应该。而偏偏在后世的中国,便会有人为了达到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的目的,拿邓世昌和他的“太阳”忠犬说事,而对于当时日本联合舰队旗舰“松岛”上的宠物牛、“高千穗”号上的鹰和“秋津洲”号上的鹦鹉则完全无视了。

想到邓世昌和他的爱犬在后世遭到的无端诋毁,联想到林义哲穿越以来被所谓“士林清议”的千夫所指最终英年早逝,林逸青的心里既难过又愤恨。

既然老子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不把你们这些狗屁愤青的老祖宗清流连根铲掉,老子就不姓林!

“汪!汪!”太阳犬看到林逸青是生人,立kè

冲着他叫了起来。

林逸青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条体型硕大的黑背黄腹的巨犬,它看上去很象是德国的“黑背”军犬,但林逸青注意到它的嘴比“黑背”要短,耳朵也是下垂的,他判断出它其实是一头经过改良的中原地区所产的田园犬。

牵着太阳犬的水兵害pà

它会伤到林逸青,收紧了绳子,但这头猛犬的力量大得惊人,它猛地一挣,险些将水兵扯倒。

林逸青紧盯着太阳犬的眼睛,伸出了两根手指,指向太阳犬,太阳犬看着林逸青,突然停止了吠叫,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看到林逸青轻易的便将太阳犬驯服,邓正卿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洛先生也懂驯犬?”邓正卿看着林逸青问道。

“略懂而已。”林逸青微微一笑。

他不可能告sù

邓正卿,对他来说,镇服这样的猛犬,其实是小事一桩。

当年他在南美热带丛林参加国际集训时,就曾专门上过镇服猛兽的课,只是那一次镇服的对象,不是猛犬和野狼,而是一头黑色的美洲豹……

邓正卿直视着林逸青的眼睛,此时的他发xiàn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似乎和一个人非常的相像……

当下邓正卿将林逸青请入“和硕公主”号的官舱,似乎是觉察出了林逸青有重yào

的事情和自己说,入舱之后,邓正卿便屏退了水兵,并关上了舱门,由他自己亲自招待林逸青。

对于邓正卿的异常举动,“和硕公主”号的水兵们都惊异不已,但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遵令退出,只是在门口多了数人守卫。

“洛先生请坐。”邓正卿请林逸青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拿起咖啡壶,给林逸青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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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未来的纳尔逊

就在邓正卿低头倒咖啡的这一瞬间,林逸青闪电般的揭去了脸上的面具。

邓正卿感觉到了客人似乎做了一个什么动作,他猛地抬起头,正要发问,目光落到林逸青脸上时,全身猛然一震。

邓正卿下意识的想要做出一个行单膝跪拜式礼的动作,手已经伸到了膝边之时,他才反应过来,重新又站直了身子,那句“标下邓正卿,参见大人”也硬生生的缩住了,没有说出口。

官舱的角落里,太阳犬也看到了林逸青脱下面具的那一幕,但这头忠犬却没有象它的主人那样吃惊,也没有象以往那样的直立起身子,露着牙发出低低的咆哮,而是仍然伏在那里,好奇的眨着眼,看着官舱里的两个人。

邓正卿望看着林逸青,目光瞬间便得锐利起来,林逸青毫不畏惧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邓大人请坐。”林逸青微笑着说道,“在下非是林文襄,邓大人莫要吃惊。”

“你到底是谁?”邓正卿沉声问道。

“在下姓林,名逸青,草字瀚鹏。林文襄乃是家兄。”林逸青答道,“在下与家兄,是双生兄弟。”

“怪不得……我说我一见到你,就觉得这双照子如此的熟悉,象是在哪里见过……”邓正卿喃喃说着,用手扶住了桌子,象是害pà

自己会摔倒一样,缓缓坐了下来,“原来你戴了面具……”

“希望没有惊到邓大人。”林逸青笑了笑,将手中的面具放在了桌子上。

“瀚鹏……鲲宇……果真是双生兄弟……天下竟有如此相似之人……”邓正卿的眼角闪过星点泪光,“你们兄弟俩,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

“适才冒犯之处,还望邓大人见谅……”林逸青话没说完,便被邓正卿打断了。

“别大人大人的了,若瀚鹏不嫌弃我,便称我表字士昶好了。”邓正卿正色道,“今日得见瀚鹏,几如身在梦中,快别讲这些个虚礼了。”

“士昶兄。”林逸青依言改了口,邓正卿的眼中满期是喜悦之色。

“士昶兄不怕我是骗子吗?须知天下相貌相似者可是甚多啊!”林逸青见邓正卿如此轻易的便相信了自己,对自己全无一丝戒备之意,不由得有些好奇。

“天下相貌相似者多矣,然如此相像,连举手投足言语神态均一模一样者,如瀚鹏和林文襄,却是邓某平生所仅见,非双生兄弟,不会如此。邓某的照子,可不是白长的。”邓正卿笑了笑,“瀚鹏可知,我与林文襄相处甚久,极是相得,林文襄之一举一动,神情动态,我无不熟悉,今观瀚鹏,与林文襄可谓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定是双生兄弟无疑,怎会是骗子呢?”

“士昶兄果然厉害。”林逸青叹道,“怪不得家兄如此看重士昶兄。”

“瀚鹏此是从何而来?有何要事要告知我等?”邓正卿急不可待的问道,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林逸青前来见他,必然有重yào

的事情。

林逸青和邓正卿简要说了一下林义哲制定的“削日大计”和自己在日本的情况,听完了林逸青的讲述,邓正卿激奋不已。

“日本为我中土之大敌,此计若能得实现,则海疆不复摇荡矣!”邓正卿大声道,“如此妙计,也当真只有林文襄想得出来!”

“因事关重大,是以家兄留小弟在日本暗中操持,知此计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林逸青对邓正卿说道,“现在又多了一个,便是士昶兄。”

“瀚鹏今日此来,是不是有重yào

的事,要我邓某人来做?”邓正卿象是猜到了林逸青言语中的深意,立kè

问道。

“家兄曾言,诸舰管带之中,最为信重者,便是士昶兄,今日一见,确非虚言。”林逸青说道,“我想请士昶兄做的,便是以本舰舰员为班底,尽可能的招募训liàn

新兵,两年之内,准bèi

四队巡海快船的舰员,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林逸青交待给自己的任务,邓正卿猜不透林逸青的用意,但他并没有多问,而是一口答yīng

下来。

邓正卿并不知dào

,林逸青要他做的事,并非和林义哲的“削日大计”有关,而是林逸青想要抬举他,成为日后乾国海军舰队的提督!

如果说熟知世界海军历史的林逸青是因为了解原来历史时空中的那位民族英雄一生的传奇经lì

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莫不如说是他在“和硕公主”号的甲板上看到邓正卿的那一刻,便下定了决心!

林逸青一直认为,这个时空的乾国海军,需yào

一位纳尔逊式的海军司令,而治军严整又豪勇敢为的邓正卿,正是绝佳的人选!

门外,把守的水兵们听到里面一直静悄悄的,连狗叫声也听不到,不由得面面相觑。

“那位洛先生……好像已经进去很久了……”一名水兵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欲言又止。

这个平日里一贯木讷少言的洋枪队员,这时似乎想不出该如何措辞是好了。

“你想说什么?”一旁的同袍瞪了瞪眼,问道。

“老董……”这位名叫姜焘的水兵强压下内心的激动,“你注没注意到,那位洛先生的眼睛,有些象……”他略迟疑了片刻,最后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林大人?”

听了他的话,其余的几名水兵细细回想,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变了。

那位叫董金寿的水兵没有马上答话,他只是斜睨了姜焘一眼,过了一会方才开口:“你觉着呢?”

“我要是知dào

了还会问你?”姜焘有些急了,“你是真没看到吗?咱们可都是跟着林大人一起上过阵的!你不会连林大人的样貌都忘了吧?”

“放你娘的屁!我就是再没心没肺,林大人的样貌,也记得比你清楚!”董金寿骂道,“你想说什么?林大人去了,又从阴间还魂回来了?”

听了董金寿的话,另外几名水兵全都笑出声来。

“可是……”姜焘瞪着眼睛,欲要再说什么,却被董金寿斥道:“休要再胡言乱语!这话若是传到了别的船上,小心有人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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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丁雨生

由于林义哲是船政水师的缔造者,在船政水师的基层水兵当中,几乎是偶像般的存zài

,和各舰管带等中高级将佐相比,基层水兵的学识和判断力无疑要差上一个档次,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林义哲的感情却更加朴实而真挚。

而这些质朴忠诚的水兵现在也许并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刚才议论的这个人,会以什么样的面目和身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福州,船政大臣丁雨生宅第。

已然生病在家休养的丁雨生,此时正静静的坐在躺椅上翻阅着那本署名是由林义哲著述的《拓海方略》的书。

他一边看着这本书,一边回想着和林义哲探讨海防和洋务大计时的情景……

……

“鲲宇来了,呵呵,快快,请坐。”

“益盛兄,这几日身体感觉如何?”

“自小身体就不好,这一次才至福州不久,便感染了瘴疠,本以为命不久矣,谁知碰到鲲宇妙手回春,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呵呵。”丁雨生笑道。

“益盛兄心系黎民百姓,勤于王事,过于劳累,才患了病,小弟恨不能助益盛兄分担,区区药品,微薄之物,益盛兄休要提起。”林义哲笑着摆手说道。

丁雨生知dào

,林义哲说的是真心话,自丁雨生到任后,船政诸项事务运转良好,效率甚至还有所提高。其实林义哲原本还担心丁雨生接手后得熟悉一段时间,可能会对船政的工作有影响,但没有想到丁雨生是一个管理的能手,接手船政后,不但丝毫没有影响船政的工作,反而进一步提高了船政的工作效率。象新建的驻外巡洋舰“元凯”和“登瀛州”,只不过短短数月,已然接近完工了。

“这几日好多了,已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懒,不爱起来,所以在这儿躺着,要不然,这会儿你要找我,便得去船厂了。”丁雨生笑道。

“你这本书写的很不错,我看了深受启发,今日方知海军之重yào

,之前所见,实是井底之蛙了!”丁雨生指着手中的那本《拓海方略》,高兴地说道,“再加上你写的这篇前言,难怪那些海军官学生们这么喜欢你,来人!给林大人倒茶!”

听了丁雨生的溢美之词,林义哲微笑不答——丁雨生当然不会知dào

,他手里的那本《拓海方略》,其实还有一个更为正式的名字——《海权对历史的影响:1660-1783》……

林义哲教的是海军官学生,而马汉的《海权论》则把海军捧成了决定一国之前途的关键力量!至于其中那篇他撰写的前言——当年林义哲自己读到此文时都感觉热血沸腾,就更不用说水师学堂里这些接受过全面的近代化教育,几乎是同时代中土青年中最有视野与责任感的官学生了。

年轻人嘛,总是比较好忽悠的,而象丁雨生这样的有头脑有见识的洋务干才,见了自然也不免击节赞叹。

“你不是说要多写几本书出来么?”丁雨生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拓海方略》的封面,“你多写几本这样的书,让这天下更多的人知dào

你,赏识你,支持你,这样,这洋务便好办了!”

“呵呵,只要不似郭公之《使西纪程》险遭毁版禁传便好。”林义哲的目光悄然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噢?”丁雨生有些诧异的扬了扬眉。

他注意到林义哲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茶,并且把手指贴在氤氲着热气的杯子上——他明白了过来,那样做一定有些疼!疼不可怕,可怕的是挨了打而不知dào

记得疼,更可怕的是疼了以后甚至都不去了解自己为什么要挨打,怎么会疼?!

“在郭公赴英前,朝廷要郭公将沿途所记日记等咨送总署,而他也如此做了。”林义哲的话令丁雨生心中猛地感觉一阵绞痛——如果郭筠仙和他丁雨生一般不是这样实心任事,又怎会背上那万人诟骂的“鬼奴”之名!

“那书我看过,写的极好,郭公说西人格致之学,所以牢笼天地,驱役万物,皆实事求是之效也……‘筠仙欲令丹崖携带出洋之官学改习相度煤铁及炼冶诸法,及兴修铁路及电学,以求实用。’”丁雨生说道,“都是实在之言。”

林义哲点了点头,能将西方的科学技术称之为“实学”,并认为西方的科学技术完全合乎中土实学所要求的实事求是,甚至主张大办学校,广派留学生以引入西学,这些主张和他心中所想可谓一般无二。

“郭公日记中还言:西洋以行商为制国之本,其经理商政,整齐严密,条理秩然。窃观西洋以商贾为本计,通国无一闲;中土重士而轻视农工商三者,乃至一家一邑之中,有职业者不逮百分之一。”丁雨生又道,“郭公能看到西洋之富强首在重商,主张中土也应以工商为本,以使国家富强。此与鲲宇所上奏之‘四民柱石论’如出一辙。”

“正是如此。”林义哲道,“这些还都好说,郭公之言,最为士林所忌者,乃是何言,益盛兄想必是知dào

的吧?”

“呵呵,当然记得!”丁雨生一笑,朗声说道,“‘西洋之入中土,诚为天地一大变,其气机甚远,得其道而顺用之,亦足为中土之利。’”

“‘窃谓西洋立国有本有末,其本在朝廷政教,其末在商贾,造船、制器,相辅以益强,又末中之一节也。故欲先通商贾之气以立循用西法之基,所谓其本末遑而姑务其末者。’”

“‘自汉以来,中土教化日益微灭,而政教风俗,欧洲各国乃独擅其胜,其视中土,亦犹三代盛时之视夷狄也。’”

“‘三代以前,皆以中土之有道制夷狄无道……自西洋通商三十余年,乃似以其有道攻中土之无道,故可危矣。’”

丁雨生复诵着郭筠仙《使西纪程》里的这些振聋发聩之言,心中再次激起了狂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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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雨历程

“西洋有道而中土无道,西洋之政教文明已超越我祖宗旧制,我中土欲图自强,当比法西洋而变法……”丁雨生大笑道,“发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他郭筠仙不是汉奸?那谁还是汉奸?”

“益盛兄以为此言如何?”林义哲含笑问道。

“郭筠仙是‘汉奸’,我又何尝不是‘鬼奴’?”丁雨生的笑声里透着深深的悲凉。

“著书立说的事不是不能做,只是要看写给谁看。”林义哲叹息着回应道。

丁雨生明白,林义哲写的这些书,比如赠给李绍泉的《外国师船图表》,会让李绍泉这等倾心洋务的人如获至宝,但如果说是写给天下所有的读书人的话……

丁雨生并不知dào

,在另一历史时空当中,那些满脑子“天朝上国”的清流士子,仅凭着一个“吾闻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的番天印,就不知掀翻了几多洋务干才!

“真要怪的话,也只能怪咱们泱泱中土的老祖宗,实在是给咱们留下的太多好东西了!”林义哲的嘴角浮上一丝苦笑。

“是以鲲宇才炮制了篇《西国孝道考》出来,让那起子清流食不下咽?”丁雨生哈哈大笑起来。

林义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若辈可恶,非得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足以挫其锋锐。”

“这便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遍观大乾国,能想出如此主意者,除你林鲲宇,还真没有第二个人。”丁雨生叹道,“我也曾苦思冥想,如何破得了此‘夷夏之变’之局,总是不得要领,直到读了鲲宇之文,方才顿悟。鲲宇之才,吾不及也!”

丁雨生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干上来的,但在他事业的巅峰,却因为热心洋务,和林义哲一样遭到清流们的口诛笔伐,结果与巡抚之位擦肩而过。

丁雨生出生于大乾韶光三年(9023年)六月初一,少负异才,8岁时便学得满腹经纶,落笔成文,超群拔众。9月9日重阳节,陈秀才带学生到珉末进士罗万杰隐居地“逸老庵”郊游,回来后叫学生作文,丁雨生作《七律》:“百树梅花扑鼻香,盘湖地是证禅场。拼将佳句消残劫,赖有高风接海阳。故国云深千里梦,空山秋老满头霜。至今陶社分题处,惹得幽人话正长。”陈秀才大为赞赏,问能否再作一首,丁雨生复吟道:“入洛当年早著名,崎岖国步剧心惊。江东漫欲归罗隐,宣室犹闻问贾生。数着残棋难下手,一场幽梦不胜情。本期洗耳同巢许,何自听来出壤声。”陈秀才道:“真神童也!”由是神童之名不胫而走,为当地文人所颂扬。韶光十年冬,丁雨生因父亲病重辍学。不久父亲去世。此后丁雨生得出洋谋生的兄长丁雨茂资助,回太平寺再读了两年书,然后回到家里精研医术,采集草药,开了一间医药店。由于他勤恳好学,努力攻读医药书籍,积极挖掘民间医学秘籍,并经常向老中医请教,不久即成了小有名气的郎中,治愈了不少病人。在行医的同时,丁雨生仍抽暇攻读诗书,学问日进。韶光二十二年,丁雨生到县城应考,得中秀才;其后,曾三次赴广州乡试,却均未中式。但他壮志未消,凡历史地理诗文经济战策兵书无不涉猎精研,俨然成了饱学宿儒。韶光二十七年,他感于埔河文庙破败,学子就学无所,倡建汤坑蓝田书院,不几年而功成,为兴学育才作出了不小贡献。他曾作诗“一弓小辟读书岩,蔓草疏茅手自芟。敢诩史长才学识,难尝世味苦酸咸。此时说梦终无益,他日谁知果不凡。惟有旧巢双燕子,依依向我尚呢喃”,表达了当时的状况和心境。

大乾显凤四年(9054年),海阳三合会会首吴忠恕率众围攻潮州府城,其时丰顺隶属潮州,丁雨生为邑绅所推,率乡勇千人往援,与吴忠恕军激战于潮州城下,擒获吴军百余人,余众败退,城围顿解。丁雨生由此而名声大噪,奠定了其以后出仕的基础。

显凤八年春,丁雨生以解围潮州有功,由惠潮嘉兵备道李璋煜荐举,任广东琼州府儒学训导,次年十月擢拔为江西万安县令,踏上了仕宦生涯。丁雨生到任万安后,见“流民比人众,关吏校官尊”,经济萧条,社会混乱,即锐意兴革。首先,他改革衙门办事制度,差役办差,一律由官给盘川,不得向百姓勒索分文。接着,他行文取缔地方乡绅恶霸私设的关卡,凡不遵者,从严查处。其三,他迅速清理积案,平定冤狱。“初期呈词及百纸,三、四期仅四、五十纸,匝月后,二、三十纸而已。”时载丁雨生“每当夜阑秉烛,案牍高可隐人,靡不亲自稽核。每阅至百姓枉屈不伸,或受差凌虐,辄欷欷太息,凄然泪下,或见勤政爱民之事,则呼幕僚共赏。”丁雨生还捐俸兴建云兴书院,致力培育当地人才。书院建成后,丁雨生题楹联云:“何尝饱听滩声,帐此别匆匆,笔底波澜谁健起;安得便瞻厦庇,觉余怀耿耿,眼前桃李几成荫。”如此不到半年,万安县讼事大减,民气以苏,读书之风渐长。丁雨生亦由此深受万安民众推重,当其调离万安时,“奉香拥送者万人。”

显凤十一年三月,丁雨生调吉安府邑庐陵,到任不到10日,长毛乱军忠王李以文率部往吉安而来,兵锋所指,锐不可挡。丁雨生与吉安府知府曾咏弃城而逃。三月十一日,长毛乱军兵不血刃,占领吉安、庐陵。三月十四日,长毛乱军主力进攻峡江,吉安、庐陵兵力空虚,曾咏、丁雨生纠兵乘虚而入,收回吉安、庐陵。不久,朝廷免去丁雨生庐陵县令,削职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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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鬼奴之号何可畏

丁雨生革职以后,为摆脱生活困境,浪迹九江、上海、扬州,甚至溯运河北上安徽、山东,四处寻找职业,尽皆碰壁,最后决心回故乡,再过郎中生活。当回程至九江时,见大江南北人才荟萃。原来是两江总督曾伯函在此招揽各方人才,欲图与长毛乱军抗衡。丁雨生大喜,即寻一旅馆住下,根据自己这几个月流浪生涯中对长毛乱军的考察了解,着意制订了一份进军安庆的方略,然后到总督衙门投呈。时曾伯函正思进取安庆,见丁雨生呈文计划周详,别有见解,不禁心喜,即召丁雨生晋见。丁雨生侃侃而谈,对长毛乱军军力和长江沿线布防情况进行了详细的分析。曾伯函见丁雨生诸事留心,思维周密,不知他文才如何,便又邀入公馆花园散步。询问惠嘉潮各地风土民情后,两人来到一株灿放的梅花树边。曾伯函指着梅花道:“丁县令能否以此为题,作诗一首?”丁雨生道:“勉力为之。”略作思考后,落笔写道:“江南一树梅花发,一树梅花发石岩;花发石岩流水响,石岩流水响潺潺。潺潺滴滴云烟起,滴滴云烟起半山;烟起半山春汛到,半山春汛到江南。”曾伯函看后赞道:“诗绝妙,书法亦上佳。”当日,曾伯函即委丁雨生为九江关卡卡员,并奏请朝廷,于大乾彤郅元年(9062)十一月开复了丁雨生原来的官职。嗣后不久,丁雨生到广东会办厘务,曾伯函赞为“廉正明干”、“才识宏远”。彤郅二年三月,两广总督毛鸿宾委派丁雨生到广东高州县督办火器。丁雨生请同乡黄达权翻译《火器略说》和绘制制作图案,在广州市郊燕塘设立制炮局,很快即制出火炮36尊,炮弹2000多发。这些军火运到安徽为淮军使用,帮了淮军将领李绍泉的大忙。

彤郅三年五月,江苏巡抚李绍泉奏调丁雨生到上海筹办洋务。丁雨生甫到上海,便协助李绍泉解决了“常胜军”裁撤问题,“常胜军”按期裁遣后,李绍泉对丁雨生的能力备加赞赏,并上奏朝廷,委丁雨生为苏、淞、太道,并要他创办江南机器制造总局。丁雨生买下美商旗记铁厂,合并上海、苏州两个制炮局,顺利创建了当时中土最大的枪炮厂——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再次显示了过人的能力。

彤郅六年夏秋之交,江苏境内风雨大作,清水河洪水滔滔滚滚,冲决了堤坝,淹没了大量田庄。时丁雨生在两淮盐运使任上,受江苏巡抚李绍泉委任前往治理。沿途只见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丁雨生心急如焚,行装甫卸即率各级官吏督修堤坝,并亲自担石填堤。然而,在湍急的洪流中,投下的石块泥沙多被冲走,收效甚微。丁雨生眉头紧锁,苦苦思索,想到一法,叫人砍来大批青竹,编成一个个肚大口小的箩筐,然后将沙石装入其中,再加投掷。此举果然奏效,不旬日间,堵住了决口。而后,丁雨生督率民役,昼夜奋战,筑起了坚固的堤坝。后来,当地群众称这道堤为“丁公堤”,纪念丁雨生的功绩。

彤郅六年十二月,丁雨生升任江苏巡抚。当时官场多为贪婪庸碌者充斥,吏治一片黑暗。丁雨生为自勉及训诫各级官吏,作一楹联贴于抚衙朱红大柱上。联云:“官须呵出,干来若处处瞻顾因循,纵免刑章终造孽;民要持平,看去使个个流离颠沛,忍将膏血入私囊。”丁雨生主政江苏两年多时间,励精图治,仅清理积案就达27万多宗。朝廷为之诏示各省,以丁雨生为勤政榜样。

事实上,林义哲和丁雨生的交集,很早就开始了,尽管二人以前并未谋面。

二人的第一次交集,是在天津教案期间。津案发生后,朝廷谕示直隶总督曾伯函办理。但是法国方面狮子大开口,以至案件迁延不决。朝廷谕令丁雨生星速赴津,帮同办理。丁雨生于七月二十五日到达天津后,进行了深入调查,在同法国方面交涉时,丁雨生一再指出法国驻天津领事丰大业开枪致使民情激愤,要求法国方面逮捕丰大业治罪;至于焚毁教堂等建筑及误伤无辜,亦属事出有因,除严办下手之人外,损毁建筑由总理衙门与各国协商赔款,误伤者后事由大乾协助办理。法国公使等在确凿的人证物证面前,无可奈何,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得知后下令逮捕了丰大业。天津教案后来在林义哲的暗中斡旋下得以顺利解决,而在教案交涉期间,曾伯函心力交瘁,都是由丁雨生出面交涉,教案的解决,丁雨生其实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在天津教案顺利了结后,丁雨生深深的感到,积弱的中土,欲图强盛,必须把造就人才作为第一要务。逗留天津期间,多次向曾伯函进言,鼓动曾伯函上奏朝廷派遣学生公费出国留学,得到了曾伯函的赞同。加之林义哲和李绍泉的助推,曾伯函的力奏得到了朝廷的允准,外派官学生留学终于得以实现。是为二人第二次交集。

彤郅九年,丁雨生经深思熟虑后,上《条议海防》奏折,提出《海洋水师章程》,建议设立北洋、东洋、南洋水师,大力鼓吹洋务,深得朝廷嘉许,所提建议多为采纳实施。但如此一来,丁雨生却受到了保守顽固派的忌恨,虽然他能力出众,清正廉明,勤政爱民,但却被清流党骂为“鬼奴”,每当朝廷要升他的官时,总会有人跳出来阻挠,象这一次他本来是要由江苏巡抚转为福建巡抚兼总理船政大臣的,但因为清流党参劾他“结党营私”,结果只以巡抚衔担任了总理船政大臣。

“他们越是提这夷夏之防,我便越是要破了他们这个身之根本,为洋务之兴扫平道路。”林义哲道,“那些奸佞宵小,自有收拾他们的人,益盛兄不必理会。我等实心任事,干出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出来,无愧于天地良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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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妙手回春

丁雨生的耳边回荡着林义哲的铿锵之言,想到林义哲现在已然故去了,他心中痛惜不已,泪水刹那间涌出了眼眶。

“老爷!老爷?……”

一声声的呼唤让丁雨生将思绪拉了回来,他拿过手帕拭了拭泪水,定睛细看,却见门房拿着一张名帖和一封书信,正站在床前。

“什么事?”丁雨生定了定神,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老爷,门外有一位洛子文洛先生求见。”门房恭声答道,将手中的名帖和信呈了过来。

“此人带有直隶李制台的书信,可能是李制台推荐来的,又带了药饵前来,老爷要不要见一见?”门房看到丁雨生并没有马上接名帖和书信,担心他怪罪自己随便给人通报,便立kè

跟着解释了一句。

“噢?”丁雨生听到门房说出了他手中的那封信的来历,从床上直起了身子,将信和名帖都拿了过来。

丁雨生没有去看名帖,而是先打开李绍泉的信看了起来。

丁雨生拿着信纸只看了一眼,面色便立kè

变得红润起来,待到将信看完,他的脸上已满是兴奋之色。

“快!扶我去客厅!”丁雨生急切的说道。

“老爷身子不适,还是不要活动了吧?”门房吓了一跳,赶紧劝说道,“小人这便去请洛先生过来,再说洛先生还带着药,正可为老爷医治。”

“那便快请他进来吧!”丁雨生点头道。

门房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进来了。

看到这个名叫洛子文而实jì

叫林逸青的年轻人(刚才李绍泉的那封信里已经告sù

他了),丁雨生的眼中闪过讶异之色。

这个年轻人,除了眼睛和个头和林义哲有些相像之外,二人再无相似之处!

这个人的眉宇间英武之气甚浓,而且身体明显比林义哲要强壮得多!

“在下洛子文,拜见丁大人。”面前的年轻人上前给丁雨生见礼。

“洛先生快快请起,我有疾病在身,不能全礼,还望见谅。”丁雨生拱手说道,“先生请坐。”

年轻人起身坐下后,象是不经意的看了门房一眼,丁雨生明白他的意思,对门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要事和洛先生谈,你吩咐下人,不要进来打扰。”

门房连声答yīng

,告退而出。

待到门房关了门,脚步声渐渐的在回廊里消失,丁雨生才说道:“洛先生来见我,有何要事?”

看到丁雨生病得很重,林逸青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摘下面具。

“在下林逸青,草字瀚鹏,林文襄乃是家兄。”林逸青对丁雨生说道,“家兄生前对丁大人极是赞佩,在下听说丁大人身染瘴疠,是以前来探望,并为大人医治。”

“承蒙瀚鹏前来探望,丁某感激不尽。”丁雨生看着林逸青说道,“李制台的信,我已经看过了。李制台说瀚鹏是林文襄的双生兄弟,只是我看瀚鹏的相貌,并不似林文襄。”

“不瞒丁大人,在下为了避人耳目,其实是带着面具的。”林逸青怕丁雨生乍见自己的真容过于激动,是以特意先行说明,给他打起了预防针。

林逸青知dào

,自己要帮zhù

萨摩对抗日本明治zf,丁雨生这个船政在臣是非常重yào

的一环,万万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出什么状况!

“噢?”听了林逸青的回答,丁雨生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竟然从床上坐直了身子,“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在下这边摘了面具,丁大人勿惊。”林逸青说着,小心的揭掉了脸上的面具。

“鲲……鲲宇!”丁雨生看着林逸青,一时间错将他当成了林义哲,竟然呼唤起林义哲的表字来。

看到丁雨生情不自禁的伸出了双手,向前探着身子,林逸青怕他有什么闪失,立kè

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手。

丁雨生紧紧的抓住了林逸青的手,他因为过于激动,手上用力,竟然将林逸青的手指捏得生疼。

“丁大人!……”

林逸青反握了一下丁雨生的手,他的力qì

奇大,丁雨生手上吃痛,这才惊觉过来。

“当真是双生兄弟啊……若不是这手劲,我真是认不出来啊!”丁雨生感叹道。

“到底还是惊了丁大人,小弟之罪。”林逸青抱歉的说道。

“没事没事,我这几日病重,延医调治,总是不见好转,服了林夫人送来的金鸡纳霜竟也不怎么见效,自忖恐不久于人世,今日得见瀚鹏,这病便感觉好了一半,呵呵。”丁雨生看着林逸青,眼中满是欣喜之色,精神也健旺了许多。

听丁雨生说起林义哲的夫人陈婉给丁雨生送金鸡纳霜医治瘴疠,林逸青不由得暗暗佩服林义哲想的周到。

除了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是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的。

但林义哲毕竟不是学医的出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以陈婉虽然及时送了药来,但也未能医治好丁雨生的病,而现在要让丁雨生痊愈,还真是非他林逸青莫属。

自己的小桐,当年可是地地道道的女神医呢!

“小弟知丁大人病重,特地带了药来。”林逸青说着,取出了一包配好的药来,“丁大人以水煎服,不日当可痊愈。”

“哦?此乃何药?用何法配制?”丁雨生早年当过郎中,对医药甚是精通,见到林逸青说得很有把握,立kè

追问起来。

“瘴疠者,乃两粤之气郁蒸而变之者也。其气皆热而非寒,其症皆头痛而腹满,土人服槟榔无碍者,辛以散之也。盖火气得寒,反抑郁而不伸,槟榔气辛。同气易入,其味却散,故适与病相宜。然止可救一时之急,终不可恃之为长城也。”林逸青答道,“小弟一方,可长治瘴疠之侵。此方用人参一钱,白术五钱,茯苓三钱,陈皮五分,甘草五分,半夏一钱,槟榔一钱,枳壳五分,柴胡五分,五味子五粒,麦冬三钱,水煎服。此方之妙,全非治瘴疠之品,而服之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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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接手船政

“健脾则气旺,气旺则瘴疠不能相侵,即既感者,方中已有去瘴疠之药,岂有不奏功立应者乎?此瘴疠治法,又宜广而知之也!”丁雨生一听林逸青说出了药方,便知端的,不由得赞叹起来,“瀚鹏果然如乃兄一般,博学多闻,一样的国之干才!”

“丁大人过誉了。”林逸青含笑道,“丁大人自接手主持船政以来,新造之‘元凯’、‘登瀛洲’工期得以提前多日,早入海军,前所未有,如此方是国之干才,在下是配不上的。”

“此二舰工期之速,并非我督导之功,实是船政员匠手艺已成,说起来还是令兄的功劳。”丁雨生笑了笑,说道。

“瀚鹏不必如此多礼,便叫我益盛兄好了。令兄在时,亦是如此称呼。”丁雨生听林逸青仍称自己为大人,颇显见外,是以如此说道。而一提起造船,丁雨生的兴致明显的高了起来,刚才的抑郁之气也一扫而光。

“我看过鲲宇所设计之‘开济’舰图纸,精妙绝伦,法人亦赞叹不置。若能于我在任时得见此舰入我海军之列,则平生之愿足矣!”丁雨生兴奋地说道。

“益盛兄过誉了,以益盛兄之才,此舰定然得成无疑。”林逸青笑道。

林逸青随即问起了丁雨生关于设计“开济”级巡洋舰的经过,丁雨生当然不知dào

是林义哲凭借后世的记忆,生搬硬套的法国“杜居土路因”级巡洋舰的设计,他告sù

林逸青是林义哲生前的设计,并拿过桌上放的那本林义哲写的由总理衙门新刊刻发行的《西洋船炮图说》,给林逸青讲解起来,言谈之间,对林义哲可以说佩服得五体投地。

二人接着由造船谈到了海军,林逸青对丁雨生设立“三洋水师”的建议非常赞赏,二人很快便谈得极是投机。

“现下我已着手开建‘开济’二舰,只是我算了算,‘开济’一舰功成,所费当不少于白银70万两,令兄给我留的底子好,现下款项尚足用度,海关协饷那一块的银子也返还了,但恐‘开济’开工后,若户部拨款不到位,只怕要难以为继了。”丁雨生想到沈佑郸和林义哲当年在任时所经lì

的风风雨雨和自己未来可能面临的经费困难,自嘲似的说道,“听闻令兄每于船政用度最难时,举家资以为周济,我没有令兄夫人经商的本事,届时少不得又要拿海关的那些个蠹虫开一开刀了。”

听到丁雨生的话,林逸青想起了从李绍泉那里知dào

的丁雨生创办江南制造总局时曾迫不得已从海关贪墨之员那里榨了4万两银子作为开办经费的事,不由得暗暗好笑。

那是彤郅三年秋天的事,当时朝廷委托税务总司为建立机器制造总局筹款,但一直一无所获,丁雨生愤慨之余,亦觉担子沉重,曾作诗云:“不筹盐铁不筹河,独倚江南涕泪多。师夷何日能制服,欲问浦江泪更多!”正自心中踌躇,忽耳畔飘来丝竹之声。抬头一看,一幢花园别墅赫然呈现眼前,不觉心中一动,紧皱着的眉头随之舒展开来。原来,此别墅为海关通事唐国华所有。唐国华是广东香山县人,在海关任职几年,与卡员张灿互相勾结,索贿收贿,敲榨勒索,狠赚了一笔钱。对此,丁雨生早有所闻。次日,丁雨生带着僚属来到海关,叫来唐国华和张灿,要他们交出账本。丁雨生说:“久闻两位老兄敛财有术,本道台现筹建机器制造总局束手无策,请有以教我。”唐张两人吓得浑身战栗,生怕贪赃枉法的行为漏底,忙说:“不敢,不敢,请道台大人看在同乡的份上,松一松手,筹建机器制造总局的款项我们当尽lì

报效。”随即,唐国华和张灿各报捐银2万两。丁雨生收了银子,斥责二人贪墨之罪,但因为捐了银子,继往不究,命二人自此收敛改过,否则严惩不贷,二人唯唯而退。而有了这4万两白银以后,丁雨生顺利的办起了江南机器制造总局。

“益盛兄这也是个办法,呵呵,不过,即便如此,所得银只怕也是寥寥,不足造船之用,且非长久之计。”林逸青道,“船政枪炮所得利不少,可以接济一些,令外,我到时再帮益盛兄想想办法。”

“那就有劳瀚鹏了!”听了林逸青的话,丁雨生禁不住喜形于色。

林逸青之所以如此说,并非是大话空言,那天和萨拉的下午茶,已经将这个事情搞定了。

“此外还有一法。”林逸青将自己的另一个计划说了出来,“待‘元凯’、‘登瀛洲’二舰下水,船台空出,而‘开济’之后续款项未到,可先造内河炮艇,盖此等炮艇体量较小,工艺简单,成船较速,而朝廷‘定国是诏’数下,令各省停造帆船,改用火轮船,各省需用甚多,民间亦有欲购者,多造些此类炮艇,可得大利,以所得之利款,再造大舰,则可从容周转矣。”

林逸青之所以如此建议,一是从李绍泉接受林义哲的建议,让江南造船所建造小火轮改善漕运一举数得的事得到的启发,另外便是打算借着船政的光,给萨摩增加些攻敌利器……

“原来瀚鹏早有打算。”丁雨生听了林逸青的话连连点头,表示赞许,他看着林逸青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问道,“瀚鹏是不是连这内河炮艇的样式,都设计出来了?”

“果然瞒不过益盛兄。”林逸青笑着取过纸笔,在桌上给丁雨生大概的画了起来。

和新式巡洋舰“开济”选自法国的“杜居土路因”一样,林逸青给出的两种炮艇,也是选自法国海军所装备的型号。

这时的法国海军的炮艇,以排水量250吨为标志,分为上下两类。超过250吨的炮艇,主要定位为能执行巡洋行动,称为远洋炮艇,可以单独或者跟随其他军舰开赴远海作战。250吨以下的炮艇,定位为在内河或海岸活动,称为近岸炮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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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船政枪炮所

林逸青给丁雨生设计的新炮艇的作战环境设定为内河,共有两级,均为250吨以下的小型近岸炮艇、铁壳军舰。第一级炮艇借鉴了法国“大斧”级(法国海军有用兵器的名称为炮艇命名的做法,象法国海军南圻支队的“马枪”、“标枪”、“土耳其弯刀”等炮艇,也都属于“大斧”级),排水量仅有95吨,艇长27米,宽4.8米,吃水1.3米,航速7-8节,装备1门75毫米克虏伯后膛炮(自林义哲访德订购100门75毫米炮后,船政后来又陆续进口了同型炮400门),2门40毫米哈乞开斯五管机关炮,2挺林氏机枪。第二级比第一级更小,排水量80吨,艇长23米,宽4米,吃水1.2米,装备3门40毫米哈乞开斯五管炮和3挺林氏机枪。这两种炮舰没有采用法国人惯用的“小船扛大炮”的做法,外型也和蚊子船不同。因为身经百战的林逸青以实战角度看,法国内河炮艇存zài

一项较为致命的缺陷,即这种在周旋余地很小的内河活动的船只,竟然没有任何近防的速射火炮,一旦在内河陷入岸上布设的埋伏,命运就十分堪忧了。而他设计的这两级炮艇的武装配备侧重于近战速射武器,面对武装程度不高的日本zf军和匪徒盗寇无疑比法国炮艇要更为强dà



“瀚鹏果然高明,此是‘以船养船’之法,愚兄当速行之。”丁雨生看了林逸青画的设计草图,不由得大喜过望,他主持江南制造总局多年,虽然后来离开了,但一直时时关注它的发展和运营情况,在江南制造总局陷入经费困境时,他也曾和李绍泉一样忧心不已;林义哲给李绍泉出的那个造小火轮以助海运的主意,令江南制造总局起死回生,丁雨生亦有耳闻,曾专门致信李绍泉询问详情。而这一次听了林逸青出的这个主意,他立kè

便认识到了可行。

丁雨生是个急脾气,当下便马上和林逸青商量起相关细节来,并最终决定将两型炮艇分别命名为“罗星”级和“青洲”级。

在谈了一会儿造船之后,林逸青适时的将话题转到了船政枪炮所身上来。

他这一次的目的,便是为萨摩军采购新式枪炮,而船政枪炮所的情况,因为乾国zf对此保密的关系,他所知不多,是以想要从丁雨生这里了解一下。

由于已经确定了林逸青的身份,丁雨生便对林逸青再无保留,详细的介shào

起船政枪炮所的情况来。

船政枪炮所最初是为了给船政水师的官兵提供更多的武器装备而开办起来的。它最先生产的武器,便是“林—加特林”机枪。

“林氏机枪”是林义哲使用“蒙提格尼”排枪的枪管,参照美国加特林机枪的结构,去掉了一些不必要的机件后改造而成。当时比利时军火商想清理掉库存的旧战争物资——大批“蒙提格尼”排枪,便打起了急需西洋军火镇压圣平天国运动的乾国zf的主意。比利时人向乾国方面大肆吹嘘“蒙提格尼”排枪的威力,建议大量装备乾国陆军,但乾国方面在经过审慎的考核之后,没有接受比利时人的推销。比利时人大失所望,走的时候竟然连样枪也没有带回去。因而这挺“蒙提格尼”排枪自那时起便一直在金陵机器局的仓库里吃灰,林义哲当时有心想要发明一种速射武器装备给船政水师,于是便通过夫人陈婉和曾伯函夫人欧阳氏的关系(陈婉是欧阳氏的义女),和曾伯函搭上了话,从金陵机器局调了这挺排枪来,拆卸后重新改装,将其变成了加特林机枪简化版的“林氏机枪”。

“林氏机枪”一经问世后便大获成功,林义哲将“林氏机枪”的样枪和图纸交给两江总督曾伯函后,曾伯函随即将它们转送给了李绍泉,李绍泉在观看并亲手试射之后,对这种机枪十分满yì

。当即和林义哲商议如何大量生产并装备。在了解到枪管的来源困难之后,财大气粗的李绍泉当即做了一件让林义哲赞叹不已的事情。

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后,如何处理数量庞大的剩余军火成了重新归于一统的美利坚合众国zf颇为头疼的问题。而此时恰逢洋务运动在乾国如火如荼的展开,数量庞大的乾国军队军械更新换装行动毫无悬念的吸引了众多美国军火商的眼球,美制武器趁机扩大了他们自圣平天国运动起就占有的乾国军火市场的份额。

但是此时乾国的洋务大佬们对枪支火炮的选择眼光越来越刁,口味越来越难伺候,过时的积压货已经不能忽悠他们掏腰包了,必须用新的玩意来打动他们。因此,“雷明顿”9066型后膛单发一号步枪粉墨登场了。“一号枪”是整个庞大的“雷明顿”家族中产量最大、装备最广的一款(“雷明顿”家族从“一号枪”一直发展到“六号枪”),当美国人通过瑞生洋行送上样枪的时候,李绍泉对这对于西方而言都是新鲜的玩意开明地表示了接受。但他同时也很为难的表示,这些枪都是发射过的“旧货”,枪管寿命肯定是要打折扣的,要他同意美国人的出价也不是不可以,但每枝枪得附带枪管和击针之类的配件才行,也就是要求每枝枪送一套配件,而急于甩货的美国人为了促成生意,竟然表示愿意每两支枪赠送三根枪管和三套击针。生意达成后,那些赠送的枪管和配件,便被李绍泉打包如数的送到了船政,成为了船政枪炮所制造“林氏机枪”的材料。

在解决了最为棘手的枪管和配件问题之后,江南制造局和船政枪炮所都开足马力大造“林氏机枪”即“掣电枪”,李绍泉决定先在淮军部分装备“林氏机枪”,“为诸军之表率”。在举行年例操演时,淮军装备的这种新式机枪很快引起了各方的注意,一些地方督抚纷纷向江南制造局和船政枪炮所下了订单,使得“林氏机枪”的名头初步打响,船政枪炮所也就此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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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要枪要炮

从“林氏机枪”开始,到目前为止,船政枪炮所已经能够生产法国新式的夏赛波式步枪,这些步枪占据了中国南方各省陆军的很大一部分市场。但现在所差的,就是产量了。

自船政枪炮所成立后,各方面运行一直良好,只是因规模和资金所限,无法大幅度提高产能。但林义哲直到故去前,一直在想方设法支持船政枪炮所的运转,现在的船政枪炮所,不但集中了中国国内的许多一流的技术人员,还有两名赫赫有名的外国枪械专家坐镇,他们是美国人加特林和法国人哈奇开斯。

听到林义哲竟然不知dào

用什么办法将这两位大神挖了过来,林逸青心中震惊不已。

林逸青将林义哲订下的削弱日本的计划大致和丁雨生说了一下,丁雨生闻言也是兴奋不已,表示一定全力支持。

由于船政枪炮所产能有限,丁雨生表示愿意把现在库存剩下的3000支法国“鼻烟盒”步枪先行提供给林逸青,而后陆续提供7000支由夏赛波式步枪改装而成的法国最新式的格拉斯式步枪。

对于林逸青急需的火炮,丁雨生表示船政枪炮所库存还有36门德制克虏伯75毫米行营炮,可以全部先给他用。

虽然成果不是很大,但林逸青知dào

,对于萨摩人来说,这些武器绝对等于是雪中送炭。

对于法军曾大量装备的“鼻烟盒”步枪,熟知枪械历史的他是异常熟悉的。

除了美国的南北战争,战争中使用武器种类最多的当属才结束还不算太久的普法战争了,其中法军使用的鼻烟盒步枪可谓是世界上曾经为步兵装备的最大口径的后装枪了。

普法战争之前,法国从美国购买了一批南北战争战后剩余的步枪、卡宾枪和手枪,另外,还从其他邻国,例如比利时和英国购买了一部分武器,从而使法国军队一度同时配装各种各样的武器,从老式的前装枪,到美国的“斯潘塞”步枪、“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夏普斯”步枪、“雷明顿”步枪、“温彻斯特”步枪、“梅纳德”步枪、“史密斯”卡宾枪以及英国的“恩菲尔德”步枪、“施耐德”步枪等等,可谓应有尽有。但法军中使用数量最大的步枪是“夏赛波”后装步枪,其次就是当时普鲁士军队使用的“德莱塞”步枪的改进产品,同样使用定装枪弹。

普法战争开始后不久,法国方面就已经意识到夏赛波步枪的生产数量远远不足,需yào

寻求其他武器以作为补充。由于军队预算有限,加之时间紧迫,法国军方认为采取一些措施将前装枪改造为后装枪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在这方面美国和英国都早已有所尝试,其中美国方面曾改造过“阿林”活门式步枪,而英国方面改造的则是“施耐德”步枪。基于上述想法,法军将一些老式前装枪改造为后装枪,由于改造后的枪采用的翻转式枪机的打开方式类似当时法国上流社会使用的鼻烟盒,因此改造后的后装枪也被称为“鼻烟盒”步枪。

鼻烟盒步枪主要改造自两种武器,其中大部分由法国当时的火枪改造而成,还有一部分是由轻骑兵卡宾枪改造而成。被改造为鼻烟盒步枪的火枪主要是法国当时的0.69英寸口径火枪,其中既有标准的步兵型火枪,也有骑兵用火枪。这些火枪的击锤均位于枪身一侧,且放置火帽的位置位于枪管尾端上方,因此改造时将枪管尾端部分作枪机结构使用,并将放置火帽的位置改为击针孔。经过这番改动,采用枪机侧摆最为简单易行,因此改造的后装枪采用了枪机侧摆式结构。另外,由于所改造的武器最初采用0.69英寸口径,并且弹膛的可用空间比较有限,因此改造而成的鼻烟盒步枪所配备的枪弹外形短而粗,采用卷制的黄铜弹壳,弹壳底座可分离,弹头质量36克,装填4.5克的黑药。

鼻烟盒步枪的操作使用非常简单,使用时首先稍向后扳动击锤,使击锤呈半待击状态,然后向侧面旋转枪机使弹膛打开,装入一发枪弹后闭合枪机,接着再向后扳动击锤使击锤全待击,即可进行射击。由于是由前装枪改造而成的,因此该枪并不能自动抛壳,需打开枪机并将其向后拉才可抽出空弹壳。

尽管鼻烟盒步枪使用起来比较可靠,而且坚固耐用,在64米距离进行射击时,散布精度较好,但毕竟是一种经过改装的武器,其性能与夏赛波步枪以及其他一些进口后装步枪不能相提并论,因此该枪改装完成后大多并没有配发给法军正规一线部队使用,而是配发给非正规部队以及后备部队使用。

随着普法战争的结束,大量鼻烟盒步枪进入库存,后被作为剩余物资销往民用市场。其中很大一部分被销往中国。因为和法国在造船工业方面的合zuò

,法国商人曾借机向福建地方当局大力推销这种枪,福建方面购买了6000余枝。后来在林义哲的促成下,船政水师和福建地方守军开始换装新式的夏赛波步枪,这些枪除去使用损耗外,大部分被回收入库,而后其中的一大部分被林义哲拿来武装苔湾高山族原住民,对抗日本的侵略。这些用旧枪改造后的后装步枪比起现在船政水师装备的夏赛波步枪来,性能已然落后,但对番民来说,却是最为合用的武器和猎具。因而在日军入侵时,这些鼻烟盒步枪在番民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给予了日军以极大的杀伤——因为论性能,鼻烟盒步枪并不比现在日军装备的施耐德步枪差。

而丁雨生答yīng

提供的75毫米克虏伯大炮,更是普法战争中普鲁士军队赖以克敌制胜的法宝。36门数量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让日本明治zf军吃些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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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师出品

更何况,丁雨生还答yīng

提供法国格拉斯式步枪!

对于格拉斯步枪的历史,林逸青也知dào

得很是清楚。

在现在这个年代,金属弹壳定装子弹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主流,普法战争结后,法国军事当局便开始寻求最经济最适合法国的定装子弹步枪方案,当时摆在委员会面前的方案有两个,一是引进荷兰博蒙特步枪,二是巴西莱·格拉斯上校的夏赛波步枪改装方案。

毫无疑问,如果选择前者,从引进专利到许可生产势必要消耗大量宝贵的预算,而且120万支夏赛波步枪的处理就变成了严峻的问题,而当时法国刚刚从普法战争的泥潭中解脱出来,战争导致军费开支巨大,使得法国的财政状况不太乐观。

毋需进行多少讨论,改装版夏赛波步枪——格拉斯步枪开始列装法军。有种说法是法国在普法战争后以格拉斯步枪替代夏赛波步枪,其实大多数的格拉斯步枪由夏塞波步枪改装而成。

格拉斯步枪使用11毫米口径黄铜定装子弹,刺刀也进行了更换,除此之外与之前的夏赛波步枪基本没有多少区别(根据夏赛波步枪状态的好坏,改装方式也不一样)新生产版本与改装版本一些细节略有不同,比如表尺和通条,金属弹壳定装子弹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气密问题,格拉斯步枪的击针尾座与夏塞波步枪存zài

较大区别,其枪栓撞针部位加了一个钩状物,另外适应黄铜子弹的重yào

措施之一就是增加了抽壳设备。

格拉斯步枪使用的子弹,口径11毫米,黄铜瓶形弹壳,纸包铅弹头,格拉斯步枪卡宾型与夏赛波步枪一样采用下垂的枪机拉柄。

作为一种改进型号,格拉斯步枪和夏赛波步枪的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增加了机匣内的泄气通道,可以一定程度上疏通燃气不至于发生危险。

改进后的格拉斯步枪性能大大超过夏赛波步枪,比日军装备的施耐德步枪更胜一筹,象施耐德步枪当时的有效射程为732米,而格拉斯步枪的有效射程则达到了900米!

如果有了格拉斯步枪,经过训liàn

的萨摩武士完全可以横扫日本明治zf军的农民兵!

在这些武器之外,丁雨生还答yīng

提供12门哈乞开斯机关炮,更令林逸青振奋不已。

在商议完毕之后,林逸青不想打扰病中的丁雨生休息,便主动告辞,丁雨生因谈得过久,也有些疲倦,当下也不挽留。林逸青和丁雨生约好了以后的联络方式,临行时又要了能进入船政枪炮所的介shào

信,刚才的一番长谈使爱好军事装备的他心痒难耐,想要去船政枪炮所参观一番,当然能看到加特林和哈奇开斯两位名人就再好不过了。

离了丁雨生宅第,林逸青便直奔船政枪炮所而去,门卫验看了丁雨生给他的介shào

信,不敢怠慢,通报了一位主事,主事听闻是船政大臣的客人,热情接待了林逸青,并派出了一位向导陪同林逸青参观。

此时车间内正在组装林氏机枪,看到工厂里一身古式短衣的工人们操纵各种机器忙碌的景象,林逸青竟然有些恍惚。

“这些是预备给新舰装的11管掣电枪,”工头向林义哲介shào

着几挺新造好的林氏机枪说道,“弹筒也是按照林大人当初绘制的图纸新造的,刚刚试射过,很好用。”

林逸青仔细地看着这挺新式11管舰用机枪,赞叹地点了点头。

从丁雨生处了解到船政枪炮所产能有限时,他本来还有些失望,但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时,却深深的明白,能有现在的规模,林义哲已经可以说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想改变乾国这样一个庞大而古老的农业国,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听着向导的解说,林逸青了解到船政的枪炮所在哈奇开斯的主持下,已经成功研制出了2磅(40毫米)的单管机关炮。

林逸青刚来到船政枪炮所,便听到试验场的方向传来了阵阵轰响。

一位主事见林逸青到来,以为他是来看新炮试验来了,便径直带着林逸青来到了火炮试验场。

这时的火炮试验还在继xù

,林逸青没有打扰正在主持试验的哈奇开斯,而是仔细的观察起火炮试验来。

此时场地中央的标靶已经全被打得粉碎,哈奇开斯没有注意到林逸青的到来,而是全神贯注于新式单管机关炮的测试当中。在他的吩咐下,几名中国工人用一辆平板车推了一艘小舢舨过来,放置在了场地中央。

标靶重新布设完毕之后,工人们似乎很畏惧这种火炮的威力,全都快步离开了。哈奇开斯随即下令试验开始。林逸青赶紧停住脚步,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张大了嘴巴。而和他同来的几人,也都和他学样。

林逸青看到两名炮手上前,将架在一个固定铁架上的一门单管机关炮瞄向了那艘小舢舨,放了一炮。

只见细长的炮管喷出一道暗红色的火苗,接着便是轰然一声巨响,作为标靶摆在场地中央的小舢舨的正中突然爆zhà

开来,剧烈的爆zhà

竟然将小舨舢瞬间炸成了两截!

看到小舢舨被一炮打成两截,哈奇开斯的脸上现出了满yì

之色,他兴奋地摘下耳塞,和几位中国技术人员一起上前,查看起断裂的标靶的伤痕,做起伤害评估来。

另一处火炮试验场上,几名头戴耳塞的炮手正在操作着一门五管机关炮,向放置在场地中央作为标靶的舢舨猛烈开火。

五管机关炮只射出了几发炮弹,作为标靶的舢舨便在一连串剧烈的爆zhà

声中化成了四散飞扬的碎片。

看到一块着火的碎片落到了自己的面前,林逸青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真是完美的武器!”看到试验成功,加特林和哈奇开斯张开双臂,兴奋的拥bào

了一下,然后二人又高兴的和身边的工作人员拥bào

起来。

林逸青远远的看着两位世界顶级的武器设计大师,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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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造访“海洋”号

林逸青没有上前去打扰他们,而是让向导去带他参观别的地方。

在完成了参观离开船政枪炮所时,林逸青的心思,已然全在如何帮zhù

船政走出困境上面了。

林逸青出了船政枪炮所,不想马上回去,他想了想,便去了码头。

自从那天上了“和硕公主”号之后,也许因为都是军人的关系,他和邓正卿一见如故,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是以他今天参观完船政枪炮所之后,便想去找邓正卿聊一聊。

林逸青来到了码头,正向“和硕公主”号走去,目光却突然被停泊在另一处锚位上的一艘三桅铁甲巨舰吸引住了。

这是一艘具有典型法式军舰特征的三桅单烟囱大型战舰,军舰曲线优美,火炮布置错落有致且极富层次感——4门施耐德厂的270毫米口径主炮呈“十”字布局分别安防在军舰首尾和两舷的耳台内。而在首主炮后和尾主炮前又各自布置了4门同出自施耐德厂的240毫米炮,它们和8门140毫米火炮一起构成了这艘军舰强dà

的主战火力。

看到这艘排水量7775吨的铁甲舰,林逸青一时间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现在的乾国,还没有一艘吨位可以和面前的这艘法国军舰相比的战舰!

而在他原来的历史时空中,中国海军真zhèng

拥有这样级别的军舰——“定远”级铁甲舰,还要等上近十年!

在那个时空中,自“定远”级之后,直到那艘从乌克兰购入的航空母舰出现前,中国海军再也没能拥有这样大的战舰!

林逸青至今还记得自己在大学时修习《中国现代军事史》的第一堂课,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带着一副钛合金框架眼镜却给人一种匪气的军校教官,在讲到PLA海军历史上著名的1974年“西沙海战”时,便直言不讳的告sù

眼前这帮子刚刚进入大学的青年——整个西沙海战,除了海军官兵的战斗精神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操蛋!

小艇打大舰?手榴弹冲锋枪肉搏?

一个海洋大国,一支已经成立了25年的海军,在面对一支用美国人赠送的二战舰艇装备起来的傀儡海军时,竟然连和对手同级别的军舰都拿不出来!还好意思来拿这功劳簿吹嘘?

“你们给我牢牢地记住,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也是国家的预备役军人,你们除了要有驾驶400吨的猎潜艇往敌人的驱逐舰上扔手榴弹打冲锋枪的勇气之外,你们更得有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的勇气!哪个王八蛋如果连‘知耻而后勇’都搞不明白的话,就立kè

给我滚出学校去,别他妈的给中国人丢脸!”

知耻而后勇!这便是林逸青在大学中学到的第一课!

可即便是在林逸青原来所在的那个时空,却有很多国人遑论“后勇”,连“知耻”二字都还遥遥无期!

林逸青深吸了一口气,从“海洋”号身上收回了目光,向“和硕公主”号走去。

舰上水兵见过林逸青,知dào

他已经和邓正卿成了好友,是以见他再次来访,便马上前去通报,邓正卿得知林逸青前来,很是高兴,亲自来到栈桥口处迎接。

林逸青上了“和硕公主”号,和邓正卿进了官舱,从官舱的舷窗望去,恰好可以看到停泊在远处的“海洋”号。

林逸青和邓正卿闲聊起来,二人的话题当然是先从都感兴趣的军舰谈起,在谈到目前在建的“开济”级巡洋舰的先进设计时,二人都对林义哲的才学赞叹不已,而谈到“开济”后继为难时,二人又都不免叹息不已。

“林文襄在时,曾欲建六艘‘开济’,以为日后水师之主力,而今林文襄不在了,朝中守旧大臣一意阻碍洋务,只怕这头两艘亦难建成!”邓正卿叹息道。

林逸青转头望向舷窗,看着“海洋”号铁甲舰,他注意到“海洋”号的桅杆上悬挂着孤拔的将旗,心中突然火花闪现。

“士昶兄和孤拔提督有交集么?”林逸青问道。

“只是见过几次,没有什么交集。”邓正卿没料到林逸青将话题转到了孤拔身上,“不过,令兄可是同孤拔提督结为了生死之交。这次孤拔提督不远万里前来大乾,便是作为法兰西国主之钦使,专程前来为令兄吊唁的。我舰运送令兄灵柩回闽,孤拔提督也率舰相随并行,可见其重情重义之深。”

“士昶兄可否为我引见一下孤拔提督?”林逸青笑了笑,问道。

“也是,瀚鹏该当见一见孤拔提督的。”邓正卿点头道,“毕竟是令兄的至交好友,这一次不见,只怕以后再见就难了。”

邓正卿忽然发觉林逸青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似有所悟,他看着林逸青,问道:“瀚鹏此次去见孤拔提督,只怕不仅仅是为了酬答故人之情吧?”

“呵呵,士昶兄所言极是。”林逸青笑着点了点头,“只怕这‘开济’二舰后继事宜,便着落在孤拔提督身上!”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邓正卿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事不宜迟,咱们俩现在便过去。”

不多时,林逸青便站在了“海洋”号铁甲舰前主桅后的飞桥上。

在他头部正上方的前主桅顶端,一面巨幅法兰西三色旗正在海风中猎猎舞动。

为了达到此行的目的,邓正卿特意给林逸青换上了一身极为正式的通体蓝色的西式海军礼服,而在双肩上则挂上了一对西方人从未见过的古怪肩章——在嵌有石青色边纹的金色底板上,赫然镶嵌着金色螭龙纹饰和一字排开的三颗金星。这当然是出自于林义哲的设计了。

林逸青当然明白,林义哲之所以这么设计,是想通过这种极富恶趣味的举措,在这个时空里提前实现他在原来那个时空里的某个不为人知的人生目标:用中国传统的纹饰图案设计军徽国徽。

虽然只是暂时的在船政水师的官兵们身上实现了,但对他本人来说,应该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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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照搬照抄为哪般

当然,此时此刻的林逸青并未感到自己的这身军服有什么不妥,现在,他正站在飞桥左侧的副炮旁,用一具法国海军制式的双筒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靶船。

现在的“海洋”号,已经驶出了港湾,来到了外海,正在进行炮术操演。

伴着脚下传来的阵阵颤动,舰艏处的240毫米主炮炮口处升腾起一团白烟,而舰舯和舰艉的两门同口径火炮也开始依次射击。

在完成了主炮的几轮试射后,140毫米火炮又粉墨登场,在飞桥上的孤拔、林逸青和邓正卿的注视下,喷吐着道道火舌。在猛烈炮火的轰击下,靶船一艘艘的被炸成了碎片。

“果然是犀利无比,”站在林逸青研读着手中的火炮说明,也忍不住啧啧称奇,“这等火力,当真是无可与敌……”

听到林逸青的赞叹,孤拔只是微微一笑。

“是啊……”站在孤拔和林逸青二人之间的邓正卿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喃喃地说道,“集我大乾水师全部之舰船,亦难当其锋锐啊……”

一个金发的矫健身影正从联接飞桥和甲板的舷梯上露出头来,“先生们……”

法国拉塞纳船厂的助理设计师居伊·易奎特·米尔·波蒂恩(Louis-Eacute-mileBertin,日本译为白劳易)满面欢快的走上飞桥,高声笑问道:“怎么样?你们喜欢这条船么?”

这是一个约三十岁出头的法国人,蓬松的金发下是一张布满阳光的面孔,微微扬起的嘴角似乎总在微笑,而他的出现也让原本笼罩在飞桥上的沉闷压抑气息都消散了许多。

“我们非常喜欢。”林逸青转过身直面波蒂恩,脸上亦挂上了个大大的笑容,“这真是一艘强dà

的战舰。”

“谢谢您的赞誉。”名叫波蒂恩的设计师轻轻俯身,向林逸青行了个优雅的鞠躬礼,他随即起身,嘴角上扬,本就满是开朗气息的脸庞上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容:“这是法兰西最新式的战舰,您难道不希望大乾帝国的海军也拥有象它一样优秀的战舰吗?”

站在孤拔身后的林逸青与邓正卿闻言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个大有深意的笑容。

“它是真zhèng

的钢铁浮城。”林逸青点了点头,“我做梦都希望我们大乾的水师能有这样的巨舰。”

波蒂恩目光热切的说道:“先生,我知dào

可能还有别的造船厂也在向您兜售它们的方案,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拉塞纳船厂的方案会更加优秀!我们设计的战舰经受过严酷的战火考验,已经证明了它的优越性能!”

“对贵厂表示出来的诚意,我非常的感谢。”林逸青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贵厂建造的战舰,我们都是非常满yì

的……”

“自从贵国开始发展造船事业开始,法兰西就一直都是贵国在军舰建造上最好的朋友。现在这种友谊还在进一步的增长,是这样吧,先生?”

“是的。”林逸青看着这个急不可耐的为自己所在的船厂做着推销的设计师,笑着点头道。

他知dào

,对方可能是把自己当成了某位乾国的官场大佬。

“为了表示我们的友谊,先生,只要贵国在我们的船厂订购军舰,在价格和付款方式上,我们都会尽可能地予以优惠的。”

“这实在是……”林逸青似乎被深深的感动了,他脸上露出真挚的感激之色,嘴唇嗫嚅着,良久才道:“这如何使得呢?”

“这是完全可以的。”满心欢喜的波蒂恩脸上全是笑容,“那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签合同呢?”

“先不要着急,先生,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将设计要求提供给你们和其它的船厂,对比设计方案,然后再做决定。”林逸青笑着说道。

“那好,先生们,我希望能够尽快的得到你们的设计要求。”波蒂恩认真的说道,“我们保证,设计出的战舰将是世界一流的!”

可能是急于取得眼前的中国人的信任,这位热心的设计师取出了一本图册,就在甲板上向林逸青和邓正卿及几位乾国海军军官做起了展示,林逸青和邓正卿饶有兴趣地听着他的解说,欣赏着图册上的一艘艘样式新颖的战舰简图。

“我这里有一份我国最新在建的巡洋舰图纸,请您帮我看一下,这艘巡洋舰的设计怎么样?”林逸青看完了图册,未做置评,而是不动声色的将一份图纸从怀中取出,交给了面前的法国设计师。

波蒂恩接过图纸看了一眼,脸上便现出惊讶之色。

“这是一艘优秀的巡洋舰!”

林逸青猜到了波蒂恩会有如此反应,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好笑。

这份图纸,是他刚才在邓正卿的官舱内现画的法国“杜居土路因”级装甲巡洋舰的简图!

之所以他画的是“杜居土路因”级装甲巡洋舰,是因为他在拜访船政大臣丁雨生时,见到了林义哲设计的“开济”级巡洋舰的简图,熟悉世界近代海军史的他一眼便认出了,林义哲所设计的“开济”级巡洋舰,实jì

上等于基本照搬了法国的“杜居土路因”级装甲巡洋舰,又加上了一些他自己的设计。

在同一时期的法式巡洋舰中,“杜居土路因”级巡洋舰的体量和性能并不算特别出众,但它的武备却着实是鹤立鸡群。它装备有舰首、舰尾共4座耳台,主炮不再采用船旁列炮或换门架安装法,而是主要安装在耳台内,这样的布置在现在的法国海军当中,只有铁甲舰上才能够见到。充作主炮的4门190毫米加纳炮分别安装在4座耳台内,另有1门奇特的安装在首楼的甲板上。为了避开舰首牙樯,火炮还加设了高高的底座,如此舰首对敌时可以同时获得3门主炮的火力。和近邻英国相比,法国设计师的风格显得大胆、前卫。“杜居土路因”级巡洋舰的副炮是5门140毫米加纳炮,4门安装在前后耳台之间的舷侧,剩余1门安装在尾楼甲板上。此外,还具有两具14英寸鱼雷发射管,以及长达近7米的威风凛凛的法式大鼻子撞角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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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以图为饵

“杜居土路因”级本来就是法国人的设计,是以法国人看到之后,自然会喜欢,只是在这个时候这级军舰的图纸提前出现在法国设计师的面前,带给波蒂恩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听到波蒂恩的赞叹,孤拔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看起图纸来。

“这种军舰,只怕不是专门为了纵队战法而设计的吧?”孤拔只看了一眼,便说出了其中的关键。

“将军阁下说的不错,”林逸青赞许的点了点头,“若是以横队或小队作战,舰首对敌,向前之火力便是为此而设。”

“她的设计师,想必是受了利萨海战的启发,才做出这样的设计来的。”孤拔看着重新戴着面具的林逸青,微笑着说道。

刚才在船舱里,他已经见过了林逸青的真面目。

因为他过于思念逝去的至交,因而只有林逸青戴上面具时,他才能不把林逸青当作林义哲。

“不光是利萨海战,此次琅峤之战,倭军亦是如此战法。”邓正卿道,“倭军见我军势大,便欲以一铁甲舰冲乱我队,倭军提督之战法无可指摘,若其成功,我队必乱,而我舰防护不及倭舰,当为其所趁。只是倭舰速力过于迟缓,未能如利萨海战一般,奥舰冲乱意舰大队。而我舰船头向敌时,火力不足,此舰之设计,正可补其不足。”

而听到邓正卿的回答,林逸青心中既惊又佩。

作为这个古老的国家的新兴海军的栋梁之才,现在已经能够有如此的见解了!

“利萨海战”是意大利独立战争期间,意大利与奥地利两国舰队在亚得里亚海利萨岛附近海域进行的海战。这场首次以蒸汽为动力的铁甲舰之间的战斗引人注目。战后世界各国的海军都深入细致地在战术、武备和舰船结构等方面研究了这场战斗。这场海战标志着海上战斗已经从风帆时代过渡到了蒸汽铁甲时代。

当时意大利舰队在佩尔萨诺海军上将率领下从安科纳出海,向利萨岛发起进攻。接连两天,意大利舰队对利萨岛进行炮击,守岛的奥地利军队非常顽强,用火炮击伤了意大利“强dà

”号铁甲舰。在意大利舰队准bèi

组织再次进攻时,奥地利舰队于次日拂晓赶到了。奥地利的特格特霍夫带领他的舰队远在165海里之外的波拉港。当得知利萨遭袭时,起先他以为这仅仅是一次佯攻。在意大利人全力发起攻击时,特格特霍夫向利萨驶去,到达利萨附近海域,他命令舰队做好战斗准bèi

。意识到自己的火力处于劣势,他选择了一个容易冲击的队型——三个“V”字型纵向排列,第一个V型由他率领的7艘铁甲舰所组成,领头的是旗舰“费迪南德·马克西米兰”号。第二个“V”型是木壳快速舰和一艘海防舰,由“凯撒”号领头,他把其余的小型舰船编在第三个“V”型队列中。在第三天早晨,佩尔萨诺又开始了攻击。当他正轰击利萨的炮台并准bèi

派部队登陆时,了望哨突然报gào

,奥地利的舰队正从西北方向开来。

佩尔萨诺匆忙将他的铁甲舰编成纵队从奥地利的编队前方冲过去。在这紧急时刻,佩尔萨诺竟毫无道理地把他的军旗从“意大利”号移到处于战斗队形之外的“铅锤”号上。结果在前面的3艘意大利军舰与后面的军舰之间出现一个大空隙。特格特霍夫立即率领他的由铁甲舰组成的先锋编队穿过这个空隙,他的木制舰船则向佩尔萨诺的木制船和其余铁甲舰冲去。

这场战斗很快变成了一场混战,舰船的运动部分地被烟雾所遮蔽。“铅锤”号两次试图撞击木制的“凯撒”号而没能成功。“凯撒”号射出的一发炮弹擦过“迪波托加罗”号,但自己却在对方的炮火下起火,并最终被“铅锤”号逐出战斗。与此同时,奥地利人的炮火使一艘意大利的铁甲舰起火燃烧。

特格特霍夫的旗舰撞击“意大利”号的行动在这次战斗中最为壮观。当“费迪南德·马克西米兰”号在战斗的烟雾中搜索的时候,它撞在“意大利”号的舷上,这艘意大利军舰失去了方向控zhì

,而且它的前方又被另一艘奥地利军舰封住,当它后退时,“马克西米兰”号全速冲撞它的舷边,并使其向右舷严重倾斜,随着“马克西米兰”号慢慢地后退,“意大利”号恢复正常,接着破口处涌入的数吨海水的作用力下又向左舷倾斜,最终倾翻并沉没。“意大利”号的沉没结束了这次战斗,意大利舰队向西退却。由于奥地利舰队有几条军舰受损并仍处于劣势,特格特霍夫没有追击。利萨海战是奥地利海军的一次大胜利,彻底解了利萨之围。海战中意大利舰队遭受重创,损失了3艘铁甲舰,1000余名官兵。

利萨海战是海上铁甲舰队之间的首次交锋,海战证明用火炮对付用有装甲的军舰已经没有效果了(这个时代的炮弹威力不足),蒸汽动力的舰船具有高度机动性,它们能迅速地变换成各种战斗队行。这次海战对其后的海军战术起了很重yào

的影响,奥地利舰队采用的“V”字楔形横队引起了各国的注意,在这场战役过去八年之后的琅峤海战中,日本舰队采用了类似奥地利舰队的“V”形阵攻击采用纵队的中国船政舰队,但海战结局则大相径庭。此外利萨海战中奥地利舰队采用撞击战术屡屡奏效,于是这一古老的战术又复活了,在此之后多数国家的军舰上都安上了撞角。

而邓正卿和孤拔一样,在看到林逸青画的新式巡洋舰的简图后便能猜出这种新式军舰可能适用的战法,可以说难能可贵。

“这艘军舰的火炮仍是两舷多于首尾,但是首尾火力比贵国海军现有的所有军舰都要强dà

,可见设计师是对阵形的变化考lǜ

得很多。”孤拔的话里透着赞许之意,“无论是横队还是纵队,这种军舰都能够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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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法国大单

“法兰西帝国的海军,也应该拥有这样先进的战舰。”孤拔显然对林逸青画的这艘新式巡洋舰非常感兴趣,竟然说了一句让他身边的法国设计师瞠目结舌的话。

波蒂恩本来是随舰前来考察的,并为拉塞纳船厂争取更多的定单,但他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遇上了竞争对手。

看到这位“乾国设计师”似乎和孤拔提督的关系非同寻常,他的心里暗暗感到惊讶。

从舰船设计师的角度平心而论,这级乾国人提出来的明显是法国式的巡洋舰设计是很先进,是以他刚才有那样的赞语,但对于现在的法国海军来说,添置这样的巡洋舰,在财政预算如此紧张的时候,似乎并无必要。而孤拔却说法国海军也应该拥有这样的战舰,着实令他感到不解。

正因为法国海军订单的减少,才让他千里迢迢的跑到乾国来打开局面的。

而听到孤拔的这句话,林逸青知dào

,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不由得和邓正卿相视一笑。

“听说贵国海军新建了两艘巡洋舰,已经被海军接收,目前加入到了驻防琉球的舰队当中,是这样吗?”孤拔注意到了波蒂恩那有些异样的眼神,并没有给他解释,而是直接又问了一句。

“将军阁下所言不错,正是如此。”邓正卿点头道,“此二舰是前去替换在琉球驻扎之二舰的,待此二舰操练精熟,原有二舰便要调回,去他省轮防。”

“贵国海军的舰艇能够得到有效的更新,而法兰西帝国海军在亚洲的舰队,却都是些老旧的军舰,很久没有得到更新了。”孤拔说道,“而这种优秀的新式巡洋舰,正可以装备给在亚洲的舰队。”

听到孤拔的这句话,波蒂恩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在心中懊丧不已。

他所设计的那些军舰,虽然也很优秀,但大多是为法国海军本土舰队设计的,没有考lǜ

到海外驻防的需yào



其实相比于英国海军驻扎在远东地区的舰队,法国海军远东舰队的军舰质量要强得多,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大英帝国的海外殖民地过多,需yào

军舰驻防的地方也多,虽然大英帝国海军雄霸七海,但也做不到处处留防,是以海外驻防的军舰舰型老旧,而法国的海外殖民地较少,因而可以派出质量较好的军舰用于执行海外驻防任务,但尽管如此,孤拔在来到越南,视察了法国远东舰队的情况之后,仍然认为有必要为远东舰队增添新式的巡洋舰。因为这样带来的好处,不但可以增强远东舰队的实力,还可以压英国人一头。

“现在我国的马尾造船厂,已经能够建造5000吨级以下的巡洋舰,如果将军阁下想要为贵国远东舰队增加新式巡洋舰,不如选择在马尾造船厂建造,不但方便,还可以省下很多费用。”林逸青适时的建议道。

“我也是这样考lǜ

的。”孤拔望向福州海岸所在的方向,深情地说道,“那是林创建的造船厂,凝聚着贵国和我国的友谊,法兰西帝国海军的战舰由这所造船厂建造,林如果知dào

了,也是会非常高兴的。”

听到孤拔的这句话,波蒂恩知dào

拉塞纳船厂在这笔订单上已经无法和马尾造船厂竞争了,便打消了抢生意的念头,开始考lǜ

另外的推销计划来。

而林逸青知dào

,自己来见孤拔的目的,已然达成!

他有理由相信,有了这样一笔订单,丁雨生所主持的福州船政局,将平安的渡过这艰难的时期!

在完成了海上操演之后,“海洋”号调转方向,缓缓的向马尾港驶去。

※※※※※※※※※※※※※※※※※※※※※

睡梦中,卢颖妍又梦到了她和林义哲初次相识的情景。

……

林义哲轻轻牵过卢颖妍的手,下场来到了舞池当中,接着一对一对的男女贵宾也跟着他们俩入场,围成了一个圈子,很快音乐响起,人们开始对舞起来。

“想不到林先生竟然会跳这西洋舞,真是令人吃惊。”卢颖妍的手轻轻的搂在了一身锦绣官服的林义哲的腰间玉带上,微笑着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林义哲笑着反问道。他似乎注意到了,从和她交谈开始,她便只称他为“先生”,而不是象她父亲和其他人那样的称他为“大人”。

此时舞曲到了中节,他的脚步随着音乐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卢颖妍以手轻抚着他的腰,随着音乐,身姿轻盈地围着他转了一圈,林义哲感觉到她的目光里的脉脉温情,眼中闪过温柔的亮色。

“呵呵,在我的印象中,大乾的官员坚守男女授受不亲,对这种男女一起共舞的事,可是深恶痛绝的。”卢颖妍转到了他的面前,皓腕轻伸,递了过来,林义哲轻轻牵住她的纤纤柔荑,二人相视一笑。

“您的舞比我想象的要跳得好得多。”卢颖妍凝视着林义哲的眼睛,“您能告sù

我,是和谁学的吗?”

“我在巴黎的时候,还不会跳舞,路易士公爵的女儿德丽莎小姐自告奋勇的教我,她是一位天生的舞蹈家,也是一位好老师,我很快便学会了。”林义哲笑着回答道。

“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

“那她一定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法国姑娘了,是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您不但学得很快,而且学得很好。如果不是一位美丽的姑娘教您,您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的。”

“呵呵,也许你是对的。”

“本来就是。”

“美丽的女老师会让学生学得更快更好,我记住了。那么接下来,我想请您当我的老师,可以吗?”

“我?呵呵,您真会开玩笑,我能教给您什么?”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我要向卢小姐学的东西多着呢。”

听到他竟然把圣人之言用到了这里,她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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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您是我见过的最幽默风趣的乾国人。”

“那么,难道卢小姐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炎黄子孙?”

“朝廷把我们当做背弃祖先陵墓的化外之民,父亲年纪大了,心中还想着母国,而这个母国对我而言却不是一个非有不可的物事儿。”

“卢小姐请慎言。”林义哲望着面前一身洋装的卢颖妍,眼中满是真挚之意,“虽说天子是永无谬误的,但倘若朝廷真的认为当年所为无有不妥,本使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呢?古语有云:得饶人处且饶人,卢小姐为什么不给朝廷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呢?”

“如果朝廷派您担任常驻英国的使节,而不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我也许会考lǜ

给朝廷这样一个机会。”卢颖妍凝视着林义哲,噗哧一笑。

“您希望朝廷在英国派设长驻使节?”林义哲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不光是我自己的愿望,其实也是大家的愿望,”卢颖妍说着,目光离开了他的脸,转向了四周,“是千千万万海外侨胞的愿望。”

此时远处燃放起了漂亮的烟花,焰火的光芒将一身浅绿色洋装的卢颖妍的脸部轮廓勾勒得分外美丽,林义哲的目光不由得小小的痴了一下。

卢颖妍觉察到了林义哲在看自己,转过头来,嫣然一笑。

“您会在英国停留一段时间,是吗?”

“是的。”

“那太好了,我们会有很多机会见面吧?”

“当然。我希望能经常见到卢小姐。”

听到林义哲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好感,卢颖妍面色嫣红,低眉垂首,此时一曲终了,林义哲意犹未尽,邀请卢颖妍再跳一场,这时嘉宾们看到乾国使臣兴致如此之高,也都纷纷下场,将舞会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

“林大人,您千万别见怪,小女……唉!都是我这些年给她惯坏了!”

“此事不怪卢公,我知dào

是怎么回事。她知dào

了我家中实情,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事,须怪不得她。”

“小女得遇林大人垂怜,是三生有幸,林大人虽已婚娶,又有妾室,但老朽绝无非份之想,只盼小女将来情有所属,终生有靠,谁曾想……唉!林大人且再稍等片刻,待老朽去劝她下来。”

“卢公不必麻烦了,我今日要去朴次茅斯港接收英王赠舰,需yào

随船出海航试,得几天功夫才能回来,今日是来向卢小姐告别的。她现在不愿意见我,我等办完了公事,再来探望,卢公替我告sù

她一声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

“你这倒底是闹的哪一样?!”

“我知dào

你心气儿高,不愿意做小,可人家也没想着委屈你啊!都说了你嫁过去是平妻来着!你还想要怎么着?象他这样已经有了官身的后进,摆明了前途无量,二十出头了怎么会不婚娶?你可知他的元配是何许人?陈家老爷子的侄孙女儿,大乾陕西按察使的独女!你要当正室,除非让他休妻!你觉着这个事儿能办成么?且不说他又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你,休弃正室?!”

“人家天天来望你,你关起门来不见,算是怎么回事?别的人,你可以由着性子,可人家是天朝钦差!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别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真惹恼了人家,再不睬你,回头可没有后悔药吃!”

“哎呀!老爷!老爷!你这是说什么啊!”

“你自己好好想想!钦使今天去朴港接收英王赠舰,让我带话给你,说过几天回来,还会来看你,你到时候少给我拿出这等样子!令人闷损!”

“老爷!少说两句吧!”

“这个事儿,不能再由着她使性子了。我刚才想过了,趁着钦使现在还没让她惹恼,把这事儿定下来。”

“老爷想怎么做?”

“让洪大人帮着递折子,请皇太后赐婚!”

“请皇太后赐婚?”

“对!我想好了,咱们卢家也认修一处园子里的景致,借此机会,请皇太后赐婚,这样一来,不光钦使得了恩宠,妍儿的面子上也风光,不会比正室低一头,而且对咱们卢家日后有大大的好处。”

“还是老爷想的周全,皇太后赐婚的话,妍儿虽说仍非正室,可有了这一层,便不会为人所轻。可是,洪大人上这个折子,能成吗?”

“洪大人虽是副使,但比钦使年长,也是饱学之士,听说当年还是状元,素有名望,为皇太后皇上看重。他来上这个折子,最合适不过!”

“那样再好不过!只是,洪大人和咱们并不相熟,也就是这几天才认识的,他会帮咱们这个忙吗?”

“此事若成,对洪大人也有好处,洪大人与钦使相处甚得,钦使每以兄长视之。他是铁定乐意帮这个忙的!”

“那老爷便快去办吧!我再去劝劝妍儿……”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bèi

一下,先去见洪大人!”

……

“今天的报纸呢?”卢颖妍焦急地问道。

“在这里,刚送来,小姐。”一个丫环说着,正要将报纸送过去,却见卢颖妍快步走上前来,一把从丫环手中抢过报纸,急速地翻看了起来。

很快,卢颖妍便找到了那些让她触目惊心的文字。

“……北海西部海域有飓风,海军部气象局发布预警,提醒过往船只注意……”

“皇家海军赠送给乾国的巡洋舰‘忒提斯’号正在该海域试航,恐将遭遇不测,海军部已拟派出救援船只……”

丫环惊讶的看到卢颖妍手中的报纸掉到了地上,她正要俯身去捡,却发xiàn

卢颖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也摇晃起来,象是要摔倒的样子。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两个丫环大惊,立kè

上前扶住了她。

卢颖妍的剪水双瞳一下子变得失去了神彩,仿佛两个黑洞。

“备车……”

“小姐要备车?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备车……我要去找他……”

丫环们的忙乱声惊动了卢夫人,她急急忙心的赶来,看到女儿恍惚失神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妍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

卢颖妍呆呆地看着母亲,突然扑到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娘……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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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异国情天

那一天的朴次茅斯港码头,和平日不同的是,到处都挤满了惴惴不安的人群。

天空中的阴云尚未完全散去,而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云却越来越重。

人们已经从报纸上得到了消息,有好几条船在这次前所未有的北海大风暴当中遇难,从那一艘艘驶进港的舱面无一例外的都一片狼籍的军舰来看,就能够知dào

这次风暴的可怕。现在已经知dào

确切遇难的大型船只就有五艘之多,小型的渔船遭受的损失现在还没有统计完。

焦急的人们的目光盯着远处的海面,一些人在相互的打听着,盼着能听到亲人的消息。在等待的人群当中,有一名身穿乾服的俏丽乾国女子的身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因为她从早到晚伫立在这里,已经整整两天了。

尽管她神情憔悴,但却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很多人好奇地打量着她,而她的目光,却始终专注于海面之上,对周围人们的谈论声恍若未闻。

“回来吧……求求你……”

卢颖妍望着远处的海天线,轻轻的呢喃着。

在卢颖妍与林义哲正式交往的这段时间里,不但她以前的追求者都被林义哲彻底打败,连她自己的家族业务也几乎都要停摆,但是她并不在乎,依旧整天打扮得亮丽耀眼,愉快地等待着他的出现。

直到她知dào

他有家室之后,那一次的争吵。

而狠下心来不见他的卢颖妍,忽然失去了他在身边的陪伴,尽管才过了一个星期的光景,她却已觉得彷佛隔了一个世纪。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会发xiàn

,原来它们对自己,是这么的重yào



想起自己的任性和他的温柔,她的心如同刀搅一般。她痛苦地垂下了头,两只手绞在了一起,因为过于用力,指节竟然都变得发白了。

“小姐!快看!船来了!”身边的丫环突然叫了起来。

卢颖妍猛然抬起头,望向海面,果然见到海天线上,一个小小的黑点,似乎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卢颖妍死死的盯着这个小黑点,不一会儿,一条船影——不!两条船影现了出来。只是前面的一条船,在冒着烟,而后面的,虽然也是一条轮船,但烟囱却空空的,一点烟也没有。

两条船影渐渐的变得大了起来,人们这才发xiàn

,行驶在前面的,是一艘军舰,而后面的那艘已经倾斜了的轮船,是依靠军舰拖曳着行进!

看到军舰拖着的那艘三根桅杆折断了两根,舱面上一片狼籍的轮船时,人群中产生了一阵骚动。

“那是‘阿伽门农’号!它没有沉!它得救了!”有人情不自禁的高呼起来。

“上帝啊!它是从地狱回来的么?”

“看!前面的是‘忒提斯’号!是乾国人救了‘阿伽门农’号!”

两条船渐渐驶入港内,周围的人们的欢呼吼叫声,卢颖妍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桅杆上的那面迎风飞扬的龙旗。

是的!是龙旗!在这个时候,不会有别的军舰悬挂乾国龙旗!只有“忒提斯”号!

是他!他回来了!

这时码头上已聚满了人。卢颖妍奋力的向前挤着,周围的人们看到这位身穿乾服的乾国姑娘,意识到了什么,都让路给她。

“‘忒提斯’号!‘忒提斯’号!好样儿的!”

“‘忒提斯’号!‘忒提斯’号!乾国人万岁!”

周围充斥着人们的欢呼声,但卢颖妍听不见,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驶向码头的“忒提斯”号巡洋舰,这条船和她在报纸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船体的油漆象被洗掉了一般,露出了里面的本色。

很快,“忒提斯”号抛了锚,卢颖妍看到飞桥上是一位乾国舰长在那儿发号施令,水手打着旗语,而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就站在乾国舰长的身边。

再也不容怀疑了!眼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是真实的!而且上万人都在场成为了见证人。看到平安脱脸的“忒提斯”号和“阿伽门农”号,很多人在岸上激动地拥bào

起来,朴次茅斯的市民们望着这奇迹都在欢呼鼓掌。

喜极而泣的卢颖妍用双手掩住了嘴巴,任凭泪水涌出眼眶,流淌过手指,滴落下来。

“忒提斯”号缓缓靠岸,放下了栈桥,几名乾国水手抬着几个担架当先走了下来,担架上躺着的是受伤的水手,一队英国水兵立kè

跑步上前,帮zhù

接过担架,直奔军医院而去。

看到乾国水兵出现,码头上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卢颖妍看到受伤的乾国水手,一颗心又跟着揪紧。浑然忘记了,刚才,他还好好的站在飞桥上。

终于,林义哲的身影出现了,他和一队乾国军官一起走下栈桥,看到林义哲出现,早就等待在码头的一众英国皇家海军军官立kè

迎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翩然如飞般的冲出了人群,扑到了林义哲面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林义哲先是一愣,当他看情了怀中的人是谁时,也情不自禁的抱紧了她。

卢颖妍感受着他厚实有力的臂膀紧搂着自己,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熟悉的混合了海风的味道,胸中欢喜得如同要炸裂开一般。她紧紧地搂着他,仿佛是害pà

稍一松手,他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般。

她闭上了眼睛,脸颊紧贴着他的胸口,情愿就永远这样的和他搂抱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周围的英国海军军官们静静地望着这一幕,仿佛也被感动了,没有人出声打扰他们。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般。

“你回来了……”

“嗯……”

“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别离开我……好不好?……”

“好……”

阵阵海风吹来,笼罩在朴次茅斯港上空的阴云开始消散,云缝中透出道道金辉,将码头上的人们,和停泊在泊位上的一艘艘舰船全都映上了一层亮色,让此时的朴次茅斯港显得分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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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你是谁?

“这是哪里?”

“我看海的地方。”

“你应该对我好一点才对。”

“我为什么……要对你好一点?”

“……”

“好吧,那我就对你好一点,谁叫我……”

“这是你的别墅?”

“你难道不知dào

,孩子们总是有自己的小天地吗?”

……

“我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能和别的女人共有一个爱人?”

“别离开我!”

“你是我的!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女人!”

“啊……”

“啊!”

……

“向我爹提亲吧。……不!不!我不能!林义哲,你走吧,把我忘掉!”

“走?你让我去哪里?”

“我不管!我不管!你走吧,快走吧!你是有家室的人,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的!呜——呜——”

“那——我这就走了啊——我可真走了啊——”

“林义哲!你还真走啊!反正已经我是你的人了!你不能不管不顾!”

“让我走的是你,不让我走的也是你,大小姐,你到底要我听你哪句?”

“我不要你走!……”

“好好好!不走不走!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也罢,就让小生再行安慰小姐一番吧!”

“你……”

卢颖妍回想着自己和林义哲初浴爱湖的那一刻,甜蜜的感觉瞬间充塞胸臆。

那一次,他们俩就是在这间小小的海景别墅中。

她环顾着整个房间,默默回想着那一次的美好时光。

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一侧放着一张整洁的还带有淡淡幽香的白色木床,木床上高高的架起白色的纱帐,墙角的几案上是美丽的花插,插着各种时令的鲜花,一面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粉白色帐幕,另一面墙壁上则是漂亮的白色大理石石雕卷叶花卉,花卉间则有好多男女孩童在追逐嬉戏。很多巨大的花卉凸出墙外,巧妙的构成不同大小的托座,上面放置着精美的瓷器,不远处,一座白色回廊式楼梯旋转着通向二楼。

这是一个典型的“公主卧室”,清丽纯洁,又不失温馨和典雅,而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淡淡的幽香。

卢颖妍转头看了下打开的窗子,窗外是一座精致的小花园,小花园的中央有一个喷水池,水池中央立着一个维纳斯诞生的白色石雕像。水池旁围绕了一圈花圃,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有玫瑰、郁金香和波斯菊等,能数得出来的就有好多种,此外还有更多的不知名的小花。

这就是她自己的小天地。

而今,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了……

想到伤心处,卢颖妍的剪水双瞳再次泪水充盈。

“夫人……要不要看看今天报纸?”一位侍女小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放到桌上吧。”卢颖妍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轻声说道。

侍女进来,将报纸轻轻的放在了她面前的小桌上,飞快的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陈设和周围的摆设,然后躬身行礼退下了。

卢颖妍知dào

,这应该是母亲担心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寻了短见,特意安排人借着送报纸的借口过来看看她的情况。

的确,自从得知林义哲去世的消息之后,她不止一次的想到了死。

如果不是因为她给他生的那一双可爱的小儿女,还有年迈的父母需yào

照顾,她真的便想就此随他而去。

她发出了幽幽的叹息,随手拿过了报纸,随意翻看了起来。

突然间,一则消息引起了卢颖妍的注意。

确切的说,是报纸上这则消息旁边的两张人像中的一张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是一篇关于乾国驻日本公使何儒章嫁妹的报导,这条消息之所以会上了报纸,可能是因为这位乾国官员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在日本工作的乾国人。

在传统观念极其强dà

的乾国,很少有人会把自己的女性亲属嫁给外国人或是在外国工作的乾国人或侨民(也就是常常被士林蔑称为“天朝莠民”或“二鬼子”的人),虽然近年来乾国风气渐开,沿海各省对于“涉外婚姻”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但内地对此仍然抱有很大的敌意。

当年林义哲在英国迎娶卢颖妍,尽管有皇太后赐婚的名义,但消息传回国内,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并有言官公然参劾林义哲“迎娶鬼类”,结果触怒了两位皇太后,两宫皇太后下令将那位言官打了五十大板,才将事情平息下来。

林义哲娶的是海外侨商之女,都能引发出如此的风波,更何况娶外国女子了。

受了林义哲的激励,当年给林义哲和卢颖妍主婚的乾国驻法国公使洪筠状元不久后便迎娶了法国皇帝拿破仑四世的表妹芳汀,同样也在乾国国内引得群情鼎沸,士林引为大耻,只是因为洪筠娶的是“法兰西王妹”,出身高贵,对乾法两国邦交极是有利,加上两宫皇太后一意佑护,才没有招致太多的弹劾。

有了这些先例,乾国的驻外使节们似乎在有意学样,这一回,翰林出身的乾国驻日本公使何儒章竟然把妹妹嫁给了“天朝莠民”,可以说是需yào

很大的勇气和冒很大的风险的,是以各国报纸纷纷转载了这则消息。

此时的卢颖妍,却没有注意报纸上的文字内容,她的双眸,死死的盯着报纸上新郎倌的半身画像上。

虽然是铜版画,但她仍然能认出他是谁。

这不就是自己已经逝去的丈夫林义哲么?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卢颖妍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下心神,打开了桌下的抽屉,取出了一个玫瑰红封面的笔记本打开,将里面夹着的一张剪报取了出来。

这是那一年自己和林义哲成婚时,英国《泰晤士报》对婚礼详情的报导。当年这场伦敦城罕见的乾国式婚礼,可是轰动了好久呢。

卢颖妍将剪报上的林义哲铜版画像和手上报纸上的新郎的画像做了一下对比,她惊讶的发xiàn

,两个人的相貌,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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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大婚之礼

卢颖妍好容易才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开,她略略瞥了漂亮的新娘一眼,便专注于画像下面的文字来。

新郎画像的下面,写的名字叫“林逸青”,是日本萨摩海兵学校的教官;新娘叫何韵晴,是乾国驻日本公使何儒章的妹妹。

她又看起报导的文字来,虽然上面写的都是婚礼的事,但卢颖妍却看得异常专注。

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婚礼中,沉浸于新婚所带来的喜悦之中……

“鸣炮!开道迎亲喽!”

这一天的鹿儿岛县城的街道,突然传来了声声的鞭炮声。

在一众日本居民的好奇目光中,一支浩浩荡荡的乾国迎亲队伍出现在鹿儿岛县城的街头。一位一身锦绣官服打扮的乾国人骑在马上,披红挂彩的八仙花轿紧跟其后,浩浩荡荡向新娘所在的乾国领事馆走去。这场乾国式婚礼很快便轰动全城,吸引了大量看热闹的游客和居民。

很快,人们从新闻记者处了解到,这场婚礼的新郎叫林逸青,是萨摩海兵学校的教官,西乡隆盛大将军最器重的人;新娘叫何韵晴,是乾国驻日本公使何儒章翰林的妹妹。新郎刚刚从乾国归来,便在鹿儿岛县城举行了这场盛大的乾国传统式的婚礼。

人们看到,在队伍的前面,一位一身乾国文官补服的官员骑着骏马,领着八抬大红花轿,带着金童玉女开道,一位“寿星”手执大红鞭炮紧随其后,4名仆役抬着红色双喜牌匾,18名身着乾国传统服饰的“彩女”踩着绣花鞋缓缓而行,“鸡公车”上装着大枣、桂圆、核桃、花生和五谷杂粮,狂舞的金龙、滚绣球的狮子一路相伴,吹吹打打地行走在街道上。

这种喜气洋洋、民俗浓郁的婚礼场面让众多外国记者和日本居民既惊奇又疑惑,不多时,一身红色礼服、头戴大红盖头的新娘出现了,一群日本少女受到了吸引,不自觉的跟在了新娘队伍的身后,羡慕地追看这场乾国味十足的婚礼。

林逸青先派礼官行了纳采礼,按乾国朝制规定,送上缎衣三袭,缎衾褥二具。他身着吉服,命子弟为使,从人携带礼物送到女家。至门,何儒章吉服迎入,从者将礼物陈于厅堂,使者说明纳采的来意,何儒章高兴的表示接受,并焚香告于祖先。在婚礼的前一日,何家人便将何大小姐的妆奁送至林逸青的住所,陈于厅堂(以示女家陪嫁丰厚之意)。到了结婚这一天,林逸青一面备办酒席大宴宾朋,一面设仪卫,备好花轿和迎亲队伍,在使者的率领下前往女家,迎娶新娘(新郎吉服在家等候,无须亲迎)。这天一早,新娘便打扮起来,等候迎亲的车舆。

不多时,迎亲的队伍到了,使者和何儒章见礼,鞭炮又响了起来,整个乾国领事馆一派喜气洋洋。看到披着大红盖头的妹妹登上了花轿,何儒章竟然掉下泪来(也不知dào

是高兴还是悲伤,也可能是解脱后的欣慰)。

迎亲队伍来到了林逸青在萨摩海兵学校的住所,此刻这处小小的院落里张灯结彩,许多客人来来往往,他们当中很多人都穿着乾国服装,尽管有不少人其实并不是乾国人,而是日本人。

新娘的轿盖得很严密。坐在里面的何韵晴丝毫看不见街上的情形,也不知dào

人把自己抬往何处去,街上的人谁也看不见新娘。

她并不知dào

,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在前厅等待新娘花轿的来临。屋里挤满了盛装华服的女客,有的是当地武士家的女眷,有的则是乾国侨商的家属。

仪仗队来了,前面是吹鼓手。鞭炮立kè

响起来。大门里头的乐队也立kè

吹打起来。有三尺宽的长红布,从大门经过院子,一直铺到大厅外的台阶儿,这是给新娘走的。人们这时还见不到新娘,只见到金线绣花的红花轿。

轿子一直抬进院子,轿夫先把轿子放低,将两根长的大轿杆抽出去,换上两根短的。这时新娘仍然藏在黑黑的轿子里,何韵晴感到有些热,头稍有些晕,不知身在何处。

奏乐开始,赞礼戴着金叶红花的乌纱帽,高声念了四句诗,然后唱道:“新娘下轿,步步高升!请!”

赞礼一唱完,伴娘走到轿前,打开小轿的帘子,拿下小轿里放手臂休息的横板,去接引新娘。此时大红蒙头巾还蒙在脸上,她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任由伴娘左右搀着,她慢步下轿,头低垂着。

她被领着走上石头台阶儿。这时音乐响动,鞭炮点着,噼噼啪啪地响。

林逸青近前来,把她的大红蒙头巾掀开一个角儿,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裹了红纸的新秤,用秤杆儿的一头儿,把她脸上的蒙头纱挑了下来。用挂着秤砣的秤这样做,是为了吉祥,因为是取个万事“称心”、“称意”、“万事如意”的意思。这时观众虽多,却是静悄悄的,随之立kè

听到低细的赞叹之声,就如同一座精致完美的大理石雕像揭开了幕布。

新娘的美貌,的确令人赞叹不置。

何韵晴一直低着头,往前机械般地移动,受人指示而行动。赞礼高唱:“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再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礼成!”她的膝盖就不由得弯下去,但她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的寻找着他。

这时有两把椅子放在大厅的中间,本来是新娘的父母请到上面去就座,接受新娘的跪拜礼,但现在有一张只能空着,另一张坐着何儒章——所谓的“长兄为父”,即是此也。在这两张椅子的身边,是新郎父母的座位,现在也空在了那里。

何儒章穿了正式的补服官衣,戴着官帽,足穿官靴,看上去人既魁梧,又庄严,笑容满面,赞礼又高声唱新郎新娘跪下叩头,何韵晴于是又和林逸青跪下叩头,又遵命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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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知心爱人

看着妹妹和妹夫向自己行礼,何儒章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妹妹的终身大事,一直是困扰他和年迈的父母多年的一块儿心病。何儒章曾经多少次想象着妹妹婚礼上的情景,想象着妹夫的样子。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会有这么一位让他满yì

却又有些神mì

的妹夫。

赞礼抑扬顿挫的声音响了起来,何儒章知dào

他是在宣读贺词,但此时此刻,贺词的内容,他已经不再关心了,他看着天作地设般相配的妹妹和妹夫,胸臆中只有无比的欣喜和激动。

何韵晴起身,看着哥哥今天如此开心,心中洋溢着满满的暖意。

她看着面前含笑望着自己的爱人,幸福的感觉包围了自己,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赞礼高喊“夫妻对拜!”她又遵命向西而立,和林逸青相对,互相深深的行鞠躬礼。

从婚礼一开始,她本来对这些颇为繁琐的仪式有些不耐烦,而在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它们所代表的意义。

“祝新婚夫妇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多子多孙,瓜藤绵绵!”赞礼又高唱道。

听到这一句祝词,何韵晴感到脸上阵阵发烫,那种浓浓的幸福弥漫全身的感觉,让她沉醉不已。

在完成了所有的仪式后,何韵晴由伴娘陪同,后面跟着侍婢,被引领在铺在地上的红布上,前往洞房。这时又乐声大作,鞭炮响起。她缓缓迈步走着,想着在一个安静的黄昏,就在那间房间里,她把自己交给了他的时刻……现在想起,恍如隔世。

她走上台阶儿之时,只觉得一片金红耀眼,墙上挂满了丝绸红帐子,闪烁着大金字。桌子椅子也铺着大红绣花儿布。门口挂着红绿彩绸,台阶儿上的地毡之上,也铺的是红布。一对新的红蜡烛,三尺长,上面有银字,插在中间桌子上的蜡签儿上,左右有景泰蓝的花瓶儿和鼎。虽然是白天,蜡还点着,中间墙上挂着红帐子,上面是个双喜字,有三尺高。放炮竹后空气里弥漫着硫磺气味,让她觉得有几分昏昏欲醉。

床上,盖着大红的新被子。桌子上,高高地烧着一对大红喜烛,烛心偶尔还会噼啪的响一声。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她坐在了床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伴娘在婚礼前已经告sù

过她,要有这样的一场等待。

虽然她知dào

,等待的时间不会很长,但此时此刻,每一分钟过去,她都感觉仿佛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终于,外面客人的喧闹声渐渐的平息。不一会儿,门口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她熟悉他的脚步声,想站起来,却又坐下了。

他径直的走到她面前,她能感受到他身上微醺的酒气,和那熟悉的男人气息。

他轻轻的揭开她头上的大红蒙巾,她抬起头看着他,刚好碰上他温柔关切的目光。

“你……没喝多吧?”她闻到了他略带酒气的呼吸,虽然满心欢喜,但却不自觉的有些心慌。

“没有。”林逸青笑着揽过她的香肩,坐在了她身边,“只喝了少许,大哥帮我顶着呢,他到是喝得有些多了。”

林逸青想起席间何儒章和众宾客开怀畅饮一副不醉不休的样子,笑了起来。

他知dào

何儒章喝得如此之多,一是为了帮自己挡酒,怕自己误了洞房的千金春宵,二是因为总算把妹妹嫁出去了,而且是她自己挑选的趁心如意的人。

林逸青曾听领事馆的人说起过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的逸事,不由得有些好笑。

何大翰林啊,把这个烫手的热山芋扔给我,你就那么高兴么?

何韵晴并不知dào

林逸青此时在想什么,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她张开双臂,忘情地抱住了林逸青。

“怎么去得这么久?”何韵晴柔声问道。

“要见的人太多……”林逸青轻吻着何韵晴,“这几个月,辛苦里了……”

“有什么辛苦的……”何韵晴情不自禁的抱紧了林逸青,“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林逸青轻抚着她的脸,看着那双动人明眸,心中不由得一热。

虽然他和她认识的时间很短,相互之间也并不算了解,但就在这一刻,他却感觉他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距离。

对于这位何大小姐的“另类事迹”,林逸青听领事馆的人说过不少,但现在他和她单独相处,他面前的她,却变得温柔无比。

看到何韵晴一下子变了性情,再无丝毫骄纵任性,而是百般柔顺,林逸青心里也是讶异不已。

这还是那个把哥哥折磨得头痛欲死的何家大小姐吗?

一场传统的婚礼,将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家闺秀一下子变成了千依百顺的小女人,林逸青不禁感叹传统文化力量的神奇。

林逸青轻轻的用手捧起何韵晴的秀美面庞,看着那她的剪水双瞳,越看越爱,忍不住便吻了过去……

有道是:佳人眠洞房,回首见垂杨。寒尽鸳鸯被,春生玳瑁床。庭阴幕青霭,帘影散红芳。寄语同心伴,明日且薄妆……

坐在家里的桐野千穗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鞭炮声,不知怎么,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惆怅。

今天,是自己的爱人的洞房花烛夜,但是新娘,却不是自己……

但想到自己是他第一个女人,她心中的惆怅之意,变得淡了许多。

门被拉开了,父亲桐野利秋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千穗,你写的‘乾国漫行’,我拿给你西乡伯伯看了,他非常高兴,一直在夸奖你呢!”桐野利秋高兴地对桐野千穗说道,“他说,非是千穗的妙笔,写不出这样精彩细致的文章!他看了这些文字,就仿佛自己去了乾国一样!”

听了父亲的夸奖之言,桐野千穗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桐野利秋注意到了女儿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由得一愣,他刚想询问,听到远处传来的鞭炮声,立kè

明白过来,不由得微笑起来。

“千穗,你是因为林君今天结婚而不高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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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女间

桐野千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她很快又摇了摇头。

“呵呵,千穗,不要想得太多!用不了多久!我便要给你和林君,办一次盛大的婚礼!”桐野利秋笑着安慰女儿道,“到时你西乡伯伯会亲自为你主婚!你的叔叔伯伯们全都会到场,会有很多客人带给你祝福的!”

“会有很多客人来?”桐野千穗坐在那里,垂首轻声道,“东京也会有客人来吗?”

女儿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桐野利秋,他先是一愣,不过略一转念,便又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在担心林君的安危。”桐野利秋笑道,“你放心吧,千穗,林君已经有了安排,再说,萨摩的武士们,又岂是无能之辈?如果有人捣乱,定然教他们有来无回!象那些‘东京狮子’一样!”

听到父亲的话,桐野千穗只是微笑,没有再说什么。

父亲会错了意,但她并不想纠正。

她当然知dào

,林逸青在这个重yào

的日子里,对于安全保卫工作,一定会安排周详,她其实并不担心林逸青的安全。

只是桐野千穗不会想到,虽然警视厅派出的“东京狮子”都被消灭,但是现在,已经又有人潜入到了鹿儿岛,只是这一次前来的不是“狮子”,而是女人。

入夜,一间小木楼中,两个年轻的日本女孩儿正在灯下轻声商量着什么。

“我原先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些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是的,今天我们看到的他,才是真的他。”

“桐野千穗也是假扮的,而且是个男人。”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我很奇怪,他们怎么会制作出比甲贺的工匠手艺还要精良的面具。难道他们真的找到了一模一样的人,将他们的面皮剥了下来?”

“我觉得不可能,应该是某种特殊的材料,而这种材料的配方,我们还不清楚。”

“他消失的这些天,会去了哪里?”

“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乾国。”

“为什么这么说?”

“我现在怀疑,他可能是乾国派到日本来的探子。”

“这一点现在可以肯定了,关键是,他想要做什么?他悄悄的离开日本,还找了人假扮他,装作他没有离开,这是为什么?”

“我觉得,可能是他要回乾国,向乾国的皇帝汇报日本的情况。”

“你说的对,非常有可能。”

“呵呵,真好笑,我们为什么要关心他呢?俊辅先生给我们的任务,是要查看鹿儿岛的情况。我们却注意起他来了。”

“也许是甲贺家人的本能和直觉吧!只是现在,我们所引以为傲的本领,都没什么用了。”

“自从‘黑船来航’以后,甲贺家和伊贺家,都开始没落了。我记得去查探米国黑船情形的,是伊贺家的一位很有名的前辈,那是忍者最后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了……”

“那又怎么样?现在的zf,早就把我们当成普通的市井之民了。”

“呵呵,是啊!我们都成了街头卖艺的游女了。”

“俊辅先生派我们来,说明他的眼光很不一般,我想,俊辅先生做到工部卿的高位,不是没有原因的。”

“是啊,多亏了俊辅先生,我们才能重操旧业呢。”

“我想俊辅先生一定是认出了我们是甲贺的女忍,所以才要重金聘用我们的吧?”

“是的。这一次只有我们俩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向俊辅先生推荐家乡的人加入进来,这样的话,不但先辈流传的技艺不至于没落失传,也可以让大家得到可以赚钱的工作。”

“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先完成眼下的任务吧!天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两个女孩儿结束了谈话,和衣睡下,窗外的月光照耀进来,将两个女孩儿的纤小身子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她们并不知dào

,自从她们来到鹿儿岛之后,她们和她们的族人的命运,已然走上了另外一条轨道。

※※※※※※※※※※※※※※※※※※※※※

长崎,春海楼。

长崎极富盛名的酿酒作坊“陶然屋”酿造的上等清酒在精美的中国青花瓷杯中散发出淡淡的酒香,榻榻米上的矮榻上则摆满了河豚、生鱼片等菜肴和各色寿司。在榻榻米前,一名身材窈窕的盛装年轻艺伎正伴着琴瑟和长笛的演奏轻歌漫舞。

“好!好!”一曲方罢,居于主位的伊藤博文便双掌一击,不住的高声喝彩。

“阿仓,”他笑容满面地转向跪坐在榻前为几人执壶的那名年纪稍长的艺伎,“无论是诗书、琴瑟、茶道、书法还是插花,千代子都已经有你昔年的风采了。尤其是舞蹈,已有你艺成时的十分之三四了。”

“伊藤君,你这算是对我的赞美么?”被伊藤博文称作“阿仓”的年纪稍长的艺伎微微横了伊藤一眼,似嗔非嗔的问道。

坐在伊藤博文左手边的桦山资纪微微一怔——自进入这和室以后,他的注意力便大半落在了那个正翩翩起舞的年轻艺伎身上,直到片刻前见到阿仓斜瞥向伊藤博文的那一眼——细细长长的眸子里眼波流动,风情万种之外竟还有几分风尘女子中少有的慧黠,让胸中原本一片焦灼的桦山资纪都不由得心中一荡,也多少有些明白为何伊藤博文会时常在这春海楼中流连忘返乐不思归。

他端起面前地酒杯微抿了一口,略定了定神,却听见伊藤博文言道:“能有你阿仓歌舞的十分之三四,这不是赞美,又是什么呢?”

“桦山君大概不知dào

吧?”他突然转向了桦山资纪,“东行先生(即高山晋作)因肺痨而重病将逝,临终遗愿之一便是再看一次阿仓的歌舞。”

“可惜啊!”伊藤博文声音里突然多出了股浓浓的感伤,“当时阿仓远在长州,我虽在京都搜罗了数名最好的艺伎,却无一人能有阿仓的舞姿……最后,我也只能是在东行先生冥寿时请阿仓去下关为他在墓前舞上一曲,聊作慰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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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败军之将

和室内一时陷入了股莫名的静寂,淡淡的忧伤同时笼罩在了除仍满面懵懂的千代子之外的所有人的脸上。

想起惊才绝艳曾经创立奇兵队的高杉晋作,那位于久贺冲之战中单舰蹈幕营的英雄,竟然不幸英年早逝,几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一种莫名的忧伤来。

在明治维新的历史长卷中,高杉晋作是一位值得重视的英雄人物。其政治生涯虽然是短暂的,但却有声有色,威武雄壮,处处是惊涛回澜。在幕末各种政治力量重新组合的过程中,他勤于学习,长于思考,往往未雨绸缪,机智纵横。概观高杉晋作一生,虽有不足,但其思想在不断地向前发展并日趋成熟。其理论和实践始终是与时代变革的脉搏一致的,不愧维新先驱者的称号。

但当明治维新的胜利曙光依稀在望之时,在樱山疗养的高杉晋作却因肺结核于应庆三年4月14日逝世于下关新地,遗命葬在奇兵队驻地吉田,时年不足28岁。

“赫赫东藩八万兵,袭来屯在浪华城,我曹快死果何日,笑待四邻闻炮声。”吟诵着高杉晋作的遗作,想起那位比自己还要年轻两岁,却在27岁英年时便已撒手人寰的维新志士,桦山资纪也不由得长叹起来,“东行先生英年早逝,实乃帝国之大不幸,否则以他的才干,于维新大业将大有裨益。”

“乾国有一句谚语:‘国难思良将’,”桦山资纪神情黯然的继xù

道,“如今帝国海军欲要抵御外敌,便更让人想念当年率‘丙寅丸’号一条战舰就敢独挑久贺冲幕府海军本阵,并战而胜之的东行先生了……如果他还在,我大日本海军只需请他一人率一艘军舰,就一定可以把腐朽的乾国的整个海军都打沉于大海的波涛之中!可惜,天不假年啊……”

听到他这番隐含深意的话,伊藤博文却也只是短起了酒杯轻抿了一口。随后也只是微笑不语。而坐在桦山资纪对面的西园寺公望却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听桦山君的意思,是说乾国海军的实力不足为惧,是这样么?”自桦山资纪进来后除了最初的寒暄之外,就几乎再未发一言的西园寺公望终于又开了口,现年24岁的他留着长长的头发,脸形瘦长,眉目尚属清秀,但一望之下却透着一丝阴冷之气。

“是的。”桦山资纪答道。

“可为什么苔湾之战中,帝国海军会败得如此之惨呢?”

西园寺公望话音未落,桦山资纪便已是目光一寒,但他在回答其提问时却仍是神情恭谨——虽然论起军衔,他这个海军中将似乎并无对眼前这个没有官职的年轻人平礼相待的必要,但若要论及出身,此人身后的西园寺、德大寺这两大“九清华”家族无论哪一个则都不是他2岁时才进入的桦山家所能比拟的。

西园寺公望是德大寺公纯家的次子,幼时过继给西园寺家。他们两家都是仅次于“五摄政”家(近卫、九条、二条、一条、鹰司)的“九清华”家(久我、三条、西园寺、德大寺、花山院、大炊御门、今出川、广幡、醍醐)之一。“五摄政”是镰仓时代以来专门出任摄政、关白的家族,“九清华”是自近卫大将军以来能够官至太政大臣的世家贵族。西园寺公望幼年就成为西园寺家的族主。4岁起被敕任孝明天皇“侍从”,8岁时被封为右近卫少将,13岁加封为右近卫中将。到明治天皇登基时,18岁的西园寺已经是朝廷的老臣了。青年时代的西园寺公望,不满于幕府的腐败统治,深为开国后的日本民族前途担忧。当年年底,他作为天皇的近臣,参加了具有历史转折意义的“小御所会议”,和倒幕派首领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等—起制定“王政复古”方针,拥举天皇亲理国政。明治zf成立后,担任“参议”要职。在幕府以清君侧之名兵临城下,新zf岌岌可危的紧要关头,西园寺坚决反对朝廷中的妥协观点,主张应与萨、长藩尊王力量团结一致,共抗大敌。西园寺公望的这番高论,使朝廷重臣大为吃惊,岩仓具视脱口赞叹说:“此君大有见识。”戊辰战争时期,年仅19岁的西园寺公望担任山荫道镇抚总督,东山道第二军总督、后任北国镇抚使,率军参加过鸟羽伏见之战等无数战斗,后来又历任越后府,新泻府知事,为建立和巩固地方政权立下功勋。

明治政权基本稳定后,西园寺公望本可居功作官,享shòu

荣华富贵,但他从建设近代日本国家的长远目标考lǜ

,毅然解甲辞官,到法国留学深造。在法国期间,他着重考察了法国的政治制度。而后中途归国,是为了将自己现在的所得向明治天皇汇报。

但当西园寺公望回国时,让他感到吃惊和担心的,是他回来之后,听到的国内甚嚣尘上的对外扩张的声音。

现在的日本,因为明治维新改革的关系,导致武士阶层大批陷入困境,整个日本社会动荡不安,而在西园寺公望看来,zf现在应该做的,绝不是所谓的用“征韩”、“征苔”式的对外扩张,来转移国内民众的不满,而是应该从制度上下功夫,解决国内的矛盾!

今天西园寺公望前来拜访伊藤博文,恰好桦山资纪也在,西园寺公望看到已经被剥夺了一切职务并且被军事法庭以“渎职罪”和“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刑两年并投入监狱最近才放出来的败军之将桦山资纪后,便没有多说话,而是一直在倾听着伊藤博文和桦山资纪之间的交谈。直到桦山资纪说出“国难思良将”的话来,他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帝国海军这一次的失败,是因为军舰过于老旧,并不是指挥或作战的错误。”桦山资纪涨红了脸,强自辩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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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静夜思

在任何时候都为自己和战败的日本海军辩解,已经成了桦山资纪的习惯。

作为日本海军的最高指挥官,桦山资纪在“东海海战”中被乾国海军俘虏,对他本人来说,可谓是极大的耻辱。在战争结束后,桦山资纪和其他的日本海陆军俘虏一道被释fàng

回国,但和别人不同的是,他一回到日本便被逮捕,送上了法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西方列强对日本zf就桦山资纪率日本海军进攻福州期间所犯下的炮击包括各国使馆区在内的平民居住区的罪行提出了严厉的指责和控告。加上日本zf追究战败的责任时,很多日本海军官兵指出桦山资纪胡乱指挥才是战败的主要原因。因为桦山资纪袭击乾国海上航运线、炮击乾国港口浪费了大量弹药,以至于日本舰队在面对乾国船政水师时弹药严重不足,最终弹尽而降。消息传出后,日本朝野大哗,愤nù

的民众走上街头,要求严惩桦山资纪,日本的军政要员们也有不少人主张处决桦山资纪“以谢天下”,但日本法庭保持了难得的司法独立,没有屈从民意,坚持公正审理。经过三个月的调查和审问,法庭最终认定桦山资纪犯有“渎职罪”(指挥不当导致海战失败)和“过失致人死亡罪”(炮击福州港炮弹落入使馆区,致使各国领事馆严重受损,造成1人死亡16人受伤的严重后果。可能是上天的“黑色幽默”,受损最为严重的是日本领事馆,而且死的唯一一个人还是日本人),判处有期徒刑6年,但因为他在“凤山岛海战”中有击沉两艘乾国炮舰的战果,将功抵过,最后判服刑2年。而在他服刑半年之后,明治天皇便颁布了特赦令,赦免了“西乡大暴走”事件当中的主要责任人员,桦山资纪因此得以出狱。

虽然桦山资纪出了监狱,并且还保有海军中将的军衔,但“乾探”、“卖国贼”的烙印打在了身上,根本无法洗脱,以至于被免去一切职务的他甚至连生活都出现了问题。

对于清贫的生活,桦山资纪倒是能够忍受,但他不能忍受的,是“乾探”和“卖国贼”的污名。是以只要他一有要会,便会为自己和日本海军辩解,而他的努力在很多时候,都被认为是精神出了问题。

“帝国海军的舰船和乾国海军相比,是有些老旧了,但并非一定会遭到惨败。”伊藤博文接过了话头,“正象桦山君刚才说的,帝国海军现在没有东行先生这样的人物,而乾国海军,那时却有一位足以和东行先生媲美的厉害人物!”

桦山资纪当然知dào

伊藤博文说的这个足以和高山晋作相当的人物是谁,不由得一时间怒气满胸,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清酒,结果呛着了,不由得连连咳嗽起来。

阿仓有些惊讶地看了桦山资纪一眼,用手帕替他擦拭了下嘴角和胸前喷洒的酒液,又替他把酒杯倒满。

“噢?这个人是谁?”西园寺公望故作惊奇状的问道。

“这个人,便是当时的乾国福建巡抚林义哲。”伊藤博文道。

“我听说过这个人,他曾经担任过乾国皇帝的使臣,出使欧洲。据说他和法国皇室关系十分密切。”西园寺公望的话表明,他对林义哲的大名早有耳闻,“不过,这个人只是一名乾国普通的文官,虽然已经做到了巡抚,但除了他的外交手段显得比一般的乾国官员高明些外,别的方面,似乎并无过人之处。无法和东行先生这样文武全才的英杰相比。”

“你错了,西园寺君。”伊藤博文摇头道,“这个人的才干,绝不亚于东行先生。”

“伊藤君因何得出这样的结论?”西园寺公望奇道。

伊藤博文正待说出自己的见解,却听外边迎客的艺伎柔声说道:“伊藤君,有人送信来了。”

“让他进来。”伊藤博文停住了话头,吩咐了一句。

不多时,一位伊藤博文的亲信随从走了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他,伊藤博文打开信看了一眼,面色立时微变。

西园寺公望敏锐的觉察到了伊藤博文脸上的表情变化,正待开口相询,却见伊藤博文将信收入怀中,然后端起酒杯来,向他和桦山资纪举了一举,然后一饮而尽。

西园寺公望猜到伊藤博文可能是不想当着桦山资纪的面谈那封信的内容,便没有追问,而是和他一道喝起酒来。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西园寺公望头枕双手,正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桦山资纪已经离开了,但是白天的聚会勾起了他太多太多的思绪,虽然已是深夜,但西园寺公望却仍是睡意全无。

又折腾了几番之后,察觉自己今夜再也无法安眠的西园寺公望便索性批衣起身,他穿上木屐,推开和室门口的推拉门走了出去。外面的天晴朗得一丝云也不见,让黑色的夜空显得更加的寂寥空阔,疏密不等的星星绵远地延伸向无边的尽头,不时神mì

地闪烁着。一轮明月高悬在中天,一圈淡紫色的月晕若有若无地围拢着它。

轻柔的月光朦朦胧胧的洒落下来,春海楼的歇山顶、深挑檐、架空地板、室外平台、横向木板壁外墙,桧树皮葺屋顶等,还有半隐在樱花树从中的亭角,深挑檐下的风铃都仿佛被涂了一层淡青色的霜,一切都在似幽似明中无声地沐浴着。一阵秋风拂过,带的檐下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清寒的花香伴着风一阵阵袭来,让西园寺公望浑身一凛,竟似连心中郁积的阴霾都消散了许多。

走过长满青苔的地面,他沿着春海楼正房向东,走过两座和室之间一段暗幽幽的巷道后,便忽然站住了脚。

在皎洁的月色下,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月光下挥刀而舞!

舞刀人掌中的武士长刀凌厉的劈杀着,赤着的双足踏在白沙铺就的练习场上,发出了阵阵极富节奏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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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千代子

伊藤博文终于向虚幻的敌手刺出了最后一刀,他方才收回手中的长刀,就听见身旁立时响起了一阵稀疏却异常清晰的掌声。

“早就听说伊藤君是‘神道无念流’的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西园寺公望由衷地称赞道——幕末维新志士中素来不乏剑术高手,如坂本龙马、木户孝允等都曾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剑客,他早听闻伊藤博文亦是个中好手,青年时更曾靠着一柄长刀逃过了新撰组的追杀。但即便是两人已相交多年,他却也是在今夜才第一次见到伊藤的刀术。

伊藤博文凝望着手中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百炼钢刀,对西园寺公望的称赞竟似浑然未觉。

西园寺公望沉默着走上前去,从伊藤博文手中接过了那柄长刀。他紧皱眉头,看着如同一潭幽水般的刀刃,语气凝重的道,“江户三大道场,‘北辰一刀流’专攻一个‘技’,而‘镜心明智流’则取一个‘位’,而‘神道无念流’则重在一个‘力’字上。若论临敌之气势与力量,在三大道场中自然是以‘神道无念流’为第一。但也唯因其过于重力,故也最难持久啊。”

“说得不错,西园寺君。”伊藤博文微睨了一眼西园寺公望,先是随口附和了后者一声。随后便从西园寺公望的手中取回了自己的佩刀,再几步走到白沙地边上的石桌旁。拿起放在桌上的刀鞘,将村正刀收入鞘中,待在石桌旁地墩子上安适矜持地坐稳后,他才重新开了口:“陶庵,这么晚了还出来走,睡不着么?”

“阁下不也是一样么?”西园寺公望信步走到伊藤博文面前坐下,他凝望着伊藤博文深邃的双眼,问道,“敢问伊藤君,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让您如此的紧张?”

听到西园寺公望的问话,伊藤博文长吁了一口气,仿佛要吐尽胸中郁郁闷气,他缓沉了口气,却没有马上答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西园寺公望有些急切的问道。

“从福州传回来的消息,法国人打算为他们在远东的舰队购买新式军舰。”伊藤博文叹息了一声,说道。

听到伊藤博文的回答,西园寺公望不由得一愣。

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法国zf为其在远东的舰队更新舰船装备,算不上什么重yào

的消息,但为什么伊藤博文知dào

这个消息后,会变得如此紧张呢?

“难道说,法国打算在东方增加兵力,为彻底吞并越南做准bèi

?”西园寺公望试探着问道,“您担心法国吞并越南之后,会将目标转向日本,是吗?”

“不是。”伊藤博文摇了摇头,看着西园寺公望,“我担心的,不是法国,而是乾国!”

“乾国?”西园寺公望又是一愣,“伊藤君何出此言?”

“你可知,陶庵,这一次法国人是在乾国的福州船政局订购军舰。”伊藤博文说道。

“什么?法国人在乾国订购军舰?”西园寺公望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心里不由得一沉。

“是的。”伊藤博文点了点头,“而且这种新式军舰的设计,据说也是出自于福州船政局的设计师之手。”

“这就是说,乾国的造船能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日本!”西园寺公望叹道,“现在的乾国,竟然能够为法国建造军舰了!”

“据说乾国将为法国建造的,可能是将近4000吨的大型军舰,而现在日本正在建造的最新型的军舰‘清辉’号,却还不到1000吨!”伊藤博文握紧了拳头,恨声说道。

西园寺公望紧盯着伊藤博文,“以目前帝国的实力,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是根本不能够战胜乾国的!”

听完西园寺的话,伊藤博文喟叹一声,从肺腑里长长透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暗哑阴沉:“是的!日本这样下去,是无法战胜乾国的!”

“可是经过了苔湾战役的失败,似乎桦山君和山县君他们,还是不明白!”西园寺公望的声音里充满了愤nù

,“伊藤君,我真的是不明白,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你不明白?”伊藤博文叹息了一声,“整个日本,又会有多少人明白呢……”

西园寺公望急促的道,“山县君和桦山君都是军人,他们以黩武为乐,这样下去,会毁了日本的!”

“还好桦山已经走了,不然让他听到你这番言论,怕也是要把你和板垣退助一般的归于民党一流了。”有些让西园寺公望意wài

的是,听完他这一番激愤之辞,伊藤博文非但不为所动,反而与他打起趣来。

“归于民党一流那又如何?”西园寺公望心中怒气渐升,语气也渐渐转为凌厉,“改善民生、修养民力,民党的这些主张又有哪一个错了?”

“我这次从法国回国,在码头上见到了那些下等妓寮里出来拉客的卖春女子,伊藤君……你知dào

么?那其中大多是落魄武士家的女子!她们之所以如此,为的却只是让家人能有个温饱……伊藤君,如今我日本国把国之精英的武士逼迫到了这个地步,明修内政,改善民生,修养民力,难道有错么?”西园寺公望语言颤抖、容色惨淡,竟是如泣如诉,饶是伊藤博文素以心志刚强自诩,却也听得心下凄然。

最靠近这块白沙地的那间和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响,随即不施粉黛的千代子穿着身素雅的和服出现在了场中二人的面前。她双手捧着一个漆盘,迈着细碎的小步走到二人面前,将上面摆放着的一壶清酒、两个酒杯还有几碟小菜一一在石几上摆好。

作这些事时,她始终低眉敛目沉默不语,只在转身欲走时才对伊藤博文在眉黛春山间眸光流盼,而后者则立时露出了一个赤倮倮的霪笑。

“千代子……”西园寺公望突然开口了,他望着那个面露惊讶之色的同样也是出身于武士世家的年轻艺伎,语气深沉的道:“你真的很幸运,碰到了伊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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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非常手段

见千代子满面不解的转向自己,伊藤博文只笑着挥了挥手,继xù

道:“没事,他是嫉妒我而已。你先回去吧,不过不要睡太死,今夜良宵美景,还是莫要辜负的好。”

千代子嫣然一笑,转身款款而去。伊藤博文拿起酒壶,信手给自己和西园寺公望各自斟满了一杯。

“伊藤君,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西园寺公望有些急切地问道。

伊藤博文端起酒杯,凝望着杯中在月光下更形澄澈的淡黄色液体,淡淡的道:“我没有什么想法。”

“嗯?”西园寺公望一怔,他略有些疑惑的望向伊藤博文,却没有去接后者的话头。

“我并非说你以民生为先的主张不对。同样,我也不认为山县他们力主的对外扩张的策略有什么错误……事实上。评判这些事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结果!而为了取得理想的结果,除了要灵活运用手段之外,还要懂得把握时机。”伊藤博文目光熠熠闪烁,语调也渐渐转为铿锵。

“明治初年,我曾随岩仓君出访欧美,在途经普鲁士国时,那位铁血宰相俾斯麦曾告诫我说,方今世界各国实jì

上是强弱相凌,而那位普鲁士军队的统帅毛奇将军则说的更加直白……”伊藤博文神情凝重地继xù

道:“他对我讲,所谓的万国公法完全系于国力强弱,唯守公法者,乃是效果之事。至于大国,则无不以其国力来实现其权力。这些话,我一直不敢有一日或忘,尤其在这山雨将至之时。”

“西园寺君,你觉得以今日日本的国力,能仅凭本国之力而成一哪怕二等强国么?”伊藤博文转向西园寺公望问道。

“不能!”西园寺公望答得极为干脆,“帝国若想从速崛起,那惟有依赖外援一途。”

“西园寺君说的不错。但若要依赖外援,也得外援能看上才行。”伊藤博文赞许的点了点头,继xù

道:“陶庵,你曾出使欧洲,应当知dào

英国人的那套说辞吧?——远东所谓强国者,唯英、俄、乾三国而,至于我日本帝国,虽亦力行维新,但在欧美列强眼中,与乾国相比,我日本不过是一蕞尔小国耳!而要使其放qì

此等误解,上佳之策,莫过于直接在战场上打败乾国!”

“在战场上打败乾国?!”西园寺公望大吃一惊,“可没有外援,仅凭帝国现有之军力,如何能够打败乾国?台湾之役的失败,还不说明问题么?”

“西园寺君,你可知,西乡从道一群人之所以如此积极要经略台湾,还有一个重yào

的原因是什么吗?”伊藤博文笑了笑,问道。

西园寺公望摇了摇头,伊藤博文喝了一口酒,给出了答案。

“是因为,他们的行动,有米国人的支持。”

“米国人?”西园寺公望又是一惊。

“对!他们那一次行动的军火,不但全部在米国采购,而且队伍中还有米国军人做为向导。”伊藤博文道,“而且如果得手了,米国人李仙得将出任台湾总督。”

“怪不得当时你伊藤君也是如此热心……”西园寺公望恍然大悟。

“虽然米国zf当时无意成为帝国外援,但如果西乡从道诸人的冒险能取得一定的战果,迫使乾国接受既成事实,那么米国或许会对帝国另眼相看。”伊藤博文道,“其实不光是米国,欧洲诸国也定当对帝国重新有一番认识,那样的话,帝国便有了结外援以图振兴之机!只是……”

“原来你伊藤君当时竟然是这样的想法……”西园寺公望至此完全明白过来,“我说你伊藤君那会儿怎么会和他们搅在一起……”

“西园寺君,你知dào

,我的这个想法,是从何而来的么?”伊藤博文笑了笑,问道。

“伊藤君这个想法,是怎么得来的?”西园寺公望问道。

“是从那个叫林义哲的乾国人那里学来的!”伊藤博文答道,“这个人极力促成法国和乾国交好,目的便是要借助法国的力量,让法国成为乾国的外援!而从现在的情况看,他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如果没有法国的帮zhù

,单靠乾国自己,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建立现在这样一支规模的由蒸汽军舰构成的舰队!而现在,正是这样一支舰队,成为了帝国向外拓展的最大阻力!”

“所以伊藤君才会一直这么在意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西园寺公望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时伊藤博文会要求柳原前光亲自跑一趟福州,看看林义哲是否真的守制了。

“我那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人……”伊藤博文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不过,幸运的是,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

“你知dào

吗?陶庵,其实我那时真的很矛盾,因为我担心,就是这个人真的守制,只要他留在福建,以他的心计和手腕,仍然可能给西乡从道他们的行动造成巨大的阻碍。结果不幸的是,我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那伊藤君当时就没想过什么办法?”西园寺公望问道。

“我甚至曾经想过,要不要对他进行一次暗杀……”伊藤博文说着,目光也突然转为凌厉,如同适才挥刀砍刺的那一瞬。

“这样的话,影响太大了吧?而且这样的高级官员遇害,乾国zf是不会罢休的,一旦追查到帝国身上,引发国际纠纷,会给帝国带来极大的麻烦的!”西园寺公望摇头道,“万万不可!”

“是啊!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放qì

了这个念头。”伊藤博文叹息道,“这样的险着,还是不要轻易使用的好……好在,乾国的那些保守派官员,帮了我们的大忙,做到了我们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听了伊藤博文的话,西园寺公望一时默然无语。

对于暗杀一类的阴谋,西园寺公望从心里一直是非常反感的,但他也明白,有时候,这种迫不得已的非常手段,还是需yào

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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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火山

上一次大久保利通经lì

的“人头事件”,不光大久保利通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西园寺公望也是心惊不已。

虽然大久保利通坚持认为,这件事西乡隆盛一定是主使者,但西园寺公望还是不太相信,一向德高望重的西乡隆盛,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来。

但刚才伊藤博文说的曾经想要刺杀林义哲的话,已经让他清醒了过来。

现在的伊藤博文,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现在知dào

了这个消息,身为主管全国工业的工部卿,你打算怎么做?”西园寺公望问道。

“和林义哲做一样的事!”伊藤博文斩钉截铁的说道,“引入外援,殖产兴业!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日本发生最快的改变!林义哲已经给我们指明了道路,林义哲能做到的,我们一定要做得比他更好!林义哲没有做到的,我们一定要做到!”

“是啊!我们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西园寺公望兴奋的说道,“日本不是乾国,乾国太大,保守势力也太过强dà

,连林义哲这样的英杰都难以改变;而日本自维新以来,保守势力的阻碍已经大大减少,现在乾国虽然走在了日本的前面,但日本一定会很快追上去的!一定会!”

“尽管如此,陶庵,你也不要太乐观了。”伊藤博文转头看着西园寺公望,沉声道,“现在的日本,和乾国一样,需yào

一个和平安稳的发展环境,但是,如今的形势,我想陶庵是非常清楚的吧!”

“伊藤君难道是想说士族会叛乱?……”西园寺公望明白了伊藤博文的意思,面色一时间变得异常凝重。

明治初年,日本虽然成立了以天皇为最高权力中心的zf,但日本尚未完成中央集权体制,从旧代延续下来的274个藩仍然保持着独立的军队、财政和领国内的统治权,明治zf对国内的控zhì

力极为薄弱。当时的明治zf本身并无直辖武装力量,仅仅靠萨摩岛津藩、长州毛利藩为首的倒幕各藩藩兵,假如萨长联盟与明治zf的利益点不合,zf将无兵可依,势必垮台。当时明治zf在财政上仅能征收和调配全国资源的30%到40%,却要负担作为中央zf的全部支出,因而捉襟见肘,支付能力十分脆弱。且此时日本仍在欧美列强的干涉和不平等条约压迫下,明治zf继承了幕府的对外债务和各项赔款,进一步加重了财政负担。虽然有了明治维新,但日本的整体政治气氛仍然停留于幕府时代,只不过效忠对象由幕府转为天皇zf而已。且各藩以维新功臣自居,在新zf中不断争权夺利。

日本zf中以木户孝允伊藤博文为首的开明派认识到:欲在内消除割据分裂的隐患,对外摆脱列强压迫的危机,必须构建与幕府时代不同,能“与万国相对峙”的新日本,对于这个新日本的构架,伊藤博文明确指出:必须建立绝对主义的中央集权体制,“一切政令法度皆出自朝廷”,而其关键在于废除各藩,清除构成“小权”的基础。在具体实施上,采取先改革藩政,再“奉还版籍”(即各藩将土地和人民献给朝廷,不再为自己所私有),最终废除各藩的渐进式政策。

按照这个政策,明治zf下达藩治职令,接着推行“奉还版籍”;同时要求萨摩、长州、土佐、肥前四藩向朝廷“贡献兵力”,设立“御亲兵”;后又实施“废藩置县”。在这一系列处理过程中,日本社会的矛盾不断积累。

早在倒幕运动时期,维新派以“尊王攘夷”为纲领,斥责幕府的开国行为是违背天皇意志的悖逆行为。然而在明治zf提出的维新政策中,却明文规定:“求知识于世界,大振皇基”。在“攘夷派”看来,开国政策背叛了以往道路,不止要讨伐夷狄,更要追究zf的责任。他们采取暗杀的方式来清除zf内的“开国派”。与此同时,开国与对外贸易,不平等交换造成了贵金属短缺,而贵金属短缺又引起物价上涨,使得民众生活水平下降。这使得从武士、农民到市民,整个日本社会都蔓延着仇视外国人和开国政策的不满情绪。

如果说开国只是在精神层面上刺激了士族,那么征兵制和秩禄处分则从物质方面使士族的生存发生了严重危机。在“废藩置县”后,明治zf即开始“兵权归一、军务归一”的改革,组建镇台,重新编制zf常备军,解散各藩藩兵。大量的藩兵在此过程中被迫退伍回家,从军士族大大减少,士族的出路越来越窄。明治五年十一月,zf下达的《征兵诏书》和《征兵谕告》剥夺了士族引以为荣的当兵特权,更引起了士族的不满。

世代继承的“家禄”是士族的根本特权之一,明治zf在成立之初虽有想法,但由于涉及到士族根本的生计问题不得不谨慎处理。在旧幕府时代,“家禄”与“奉公”联系在一起,奉公是履行对领主的封建义务,承担一定的工作,而家禄则是领主对此给予的权利,两者互相依存。家禄世代继承,工作职务也世代继承。但在废藩置县后,旧的藩政不复存zài

,士族们自然丧失了奉公的对象,而此时就形成了单方面领取家禄却不承担义务的局面。另外,虽然士族的俸禄已被削减,但仍占日本zf年度支出的20%至30%,是zf支出中最大的一块,使zf运转明显不灵。zf内部对一年白白支出近2000万日元的家禄意见极大,从“四民平等”和改善财政的角度要求处分家禄。明治九年八月,明治zf断然实行“金禄公债”制度,彻底废除士族家禄。虽然士族们得到了一笔抵偿金,但大多数人特别是下层士族,都因不善经营而破产,最终沦为劳动力市场上待价而沽的赤贫者。士族们丧失了一切物质上的特权,他们急需维持生计的出路,而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不甘与平民为伍出卖劳动力,那么剩下的途径只有向海外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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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最幸福的日子

当时为了解决士族危机,日本“维新三杰”之一的西乡隆盛提出了“征韩论”。其实“征韩论”在日本由来已久,早在江户时期,部分日本学者就开始歪曲历史,声称朝鲜历来是臣服于日本的,因此日本可以予取予夺。到了幕府末期,日本就有人提出向海外用兵,获得与列强对峙的资本,而朝鲜自然而然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而在日本zf内部,形成了以西乡隆盛为首的“征韩派”和以大久保利通(也是明治维新“三杰”之一)为首的“内治派”,其实对于征韩问题,两派并无二致,都认为必须对朝鲜发动战争。而不同点在于:西乡派要求立kè

遣使,以获得开战的借口;而大久保利通认为遣使就是立即开战,而日本实力尚且虚弱,维新成果还未巩固,当下不是开战的时机。西乡派主要着眼于当前的士族问题,要利用对外战争转移国内矛盾;而大久保派则从长远考lǜ

,谋求渐进式扩张,避免第三国干涉。

明治六年,天皇以敕书形式宣bù

采纳代理太政大臣岩仓具视的意见,推翻了西乡征韩一事。同日,以西乡为首的“征韩五参议”下野。明治zf逐步废除士族特权,本就引发了士族的不满,而对外战争暂时被否决,向海外拓展的途径也被堵死,士族宣泄不满的途径就剩下反对明治zf一条路了。而西乡和近卫军官们的下野,使不满的士族们有了精神领袖和实战指挥官,让不平士族们的基层和高层得以结合起来。

现在的日本,可以说是已经处于将要爆fā

的火山之上了。

“伊藤君认为,南洲先生会效法江藤新平发动‘佐贺之乱’么?”西园寺公望问道。

“纵然南洲先生没有反意,鹿儿岛士族若同佐贺士族一般起来反对zf,挟持南洲先生起事,陶庵,你觉得南洲先生是会站在zf一边,还是站在鹿儿岛士族一边?”伊藤博文问道。

“那就是说,鹿儿岛士族起事,是早晚的事了。”西园寺公望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吗?”

伊藤博文看了看西园寺公望,突然问道,“陶庵,想不想和我去一趟鹿儿岛?去见见南洲先生?”

听了伊藤博文的提议,西园寺公望先是一愣,但他立kè

便明白了过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全凭伊藤君安排。”

伊藤博文站起身来,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海上的渔火星星点点,港口一带各色灯火照得一片通明,海风带着水气扑身而来,吹得他满身舒坦,一身劳乏顿时松快了许多。

“前路艰难,陶庵,但只要抓住机会,那也许你我阖目之前,真zhèng

可以见到一个跻身五洲列强的日本!”伊藤博文遥望着远方,沉声道。

西园寺公望没有说话,略走了几步,与伊藤博文并肩望向远方——东方已经露出晨曦,满园竹树花木已渐渐显出苍翠本色,站在渐渐清亮的草地上,适意地呼吸着清晨拂晓清冽的空气,让人觉得格外振奋。

“啊!日本!我的日本!”西园寺公望在心里发出了热烈的呼喊。

半个月后,鹿儿岛,氏神社。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许不过是一个和平时一样普通的一天而已,但对于桐野千穗来说,这一天却是她人生的关键,是另一段崭新人生的起点。

这一天,桐野千穗穿上了日本传统的“白无垢”新娘和服,曾经的美丽可爱的少女桐野千穗,从这天开始,将成长为他人温柔恬静的新娘。

桐野千穗的婚礼定在氏神社里举行,而且是“神前结婚式”——这是最隆重最日本式的婚礼。

自古以来日本社会都以“敬神崇祖”为其宗教文化的基础,因此在日本人看来,结婚不仅是男女双方的终身大事,更是男女双方家族的大事情。尽管明治维新之后,西方国家的婚俗传进了日本,但如今日本的传统婚礼仍以神前婚礼为主,传统的日本婚礼一般是在当地的氏神社举行,并且一定要事先或事后向氏神、祖先之灵报gào

。婚礼当天新郎新娘分别离开自己家时,要向家里的神坛、祖先之灵行礼,这在日本传统婚礼中是很重yào

的一个步骤。

婚礼开始了,新娘在西乡隆盛夫人岩山氏的搀扶下,缓步前往式场。

当林逸青看到一身白色盛装和服的桐野千穗时,尽管他已经熟悉了她的美貌,但此时仍是呼吸一顿。

今天的她,因为是她最幸福的日子,显得格外光彩照人。

当然,如果她的脸上那白色的脂粉能少些就更好了……

熟悉历史的他知dào

,传统的日本婚礼上,除了和中国新娘一样将长发挽起来外(日本的风俗得用龟壳梳子束紧)。新娘子的脸一概得用脂粉画得雪白,头戴一块白盖头和面纱,从里衣、和服到外套一切都以纯白色的衣服来装扮。之所以如此,意味着新娘从精神到身体都归于“空白”,从此开始新的家庭生活。因为在日本结婚不仅是新婚夫妇的一致决定,而且与双方的家族共存,所以白色包含从“空白”出发的意思。

当然,新娘是不止这一套婚服的。在婚礼上,新娘通常要更换好几套衣服,这种习俗的本意不是单纯的装扮新娘,而是象征新娘已经在新的家族中重生。一次是脱掉白色礼服,换上绣有吉祥图案(像仙鹤,花朵等)的华丽礼服,颜色为金、银、红三色。然后还要换上另一套深色、未婚少女穿的和服,这是新娘最后一次穿这种式样的和服了,作为她纯真少女时代的结束。

而配合新娘的婚服,新郎则需穿着背、两胸、两袖五个地方绣有自己家族纹章的黑色长和服以及平布斑纹摺裙,同时还要穿上同样有五个家族纹章的外衣,并手持白色扇子,脚穿白色便鞋。

现在的林逸青,便是这样的一副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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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作之合

而林逸青的这一身行头,其实也是出自桐野千穗之手。

尽管何韵晴女红精绝,但对于日本的服饰,还是不太熟悉,所以在给林逸青准bèi

结婚礼服时,主要还是桐野千穗给置办的,何韵晴给她打了下手。

而林逸青礼服上的家族纹章,则是西乡隆盛给他设计的。

日本贵族极其注重家族纹章,在日本,家纹是一个家族的标志。先在公卿贵族生活中问世,后来才传入寻常百姓家。早在日本平安时代,当时诗歌音乐等艺术流行,公卿贵族经常外出参加社交活动,多乘牛车前往,很多人的车又都是黑漆涂面,难于辨认彼我之辇,有人便在车的某个部位镶嵌上金丝图案,这便是家纹的起源。而随着人们生活的多样化,家纹的适用范围也越来越广。有的家族在织布时索性将家纹织于衣料上,这种家纹也称地纹。穿在身上不仅有了家族的标志,而且给服装增加美的色彩。因而这种作法一直流传至今。关于家纹尚有很多美好的传说,如比翼纹,是两位恋人家纹的重叠,表示比翼双飞,祝hè永结良缘。在耐用物品上设法标上家纹成为当时的一大时髦。特别是在出嫁姑娘的嫁妆上标有家纹,如梳妆台、化妆品之类。

西乡隆盛给林逸青设计的家纹,则是根据林逸青的表字“瀚鹏”而来,家纹为圆形,主体为海水波纹图案,海水上方则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鹏鸟,不仅美观大方,且极具气势。这个家纹设计出来之后,不仅林逸青十分喜欢,桐野利秋和筱原国干等武士也赞叹不已。

而看到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和服显得丰神俊朗的林逸青,桐野千穗的心中满是幸福的暖流。

结婚仪式在中午12点正式举行,按神前结婚式顺序,从入场,就席,斋主一拜,修拔之仪,奉献奠品,祝词,三献之仪,交换信物,誓言,玉串奉奠,直到退场,整个结婚仪式需一小时左右的时间来完成。

新郎新娘先是随斋主一起在神前参拜。接下来是修拔之仪——消除厄运,清除身心污垢的神事。三献之仪——也称“三三九度”之杯。新郎新娘按小,中,大顺序,互饮杯中的神酒。其含义同中国婚礼中的交杯酒。接下来是新郎新娘玉串奉奠——所谓玉串是用杨桐枝和细长纸串起来的一种拜神用品,新郎新娘手捧玉串,一步一拜,将玉串供放在神前的玉串案上,以此方式来向神传递自己的祈愿。然后是亲族杯之仪——新郎新娘双方的家人亲友举杯共饮,以庆贺从此二家成为一家人。接着斋主祝词,祝福一对有情之人从此永成眷属,并宣bù

婚礼结束。全场起立鞠躬后,按顺序退场。

神前结婚式结束之后,接下来便是婚宴了。在结婚酒宴开始之前,所有的客人都安静地恭候新郎新娘。

婚宴开始,脱下“白无垢”新娘礼服的桐野千穗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和服,由父亲桐野利秋带领,先绕场一圈,遍示宾客,然后回到新郎林逸青的身边——这是婚宴开始的信号,和中国的婚宴不同,日本的新郎新娘是二人单独坐在类似于主席台之类的地方,和宾客对饮的。

婚宴的菜品十分丰盛,在这场传统的日本婚宴上,桌上的每一种食品都代表一个美好的祝愿或代表幸福、富裕,或意味长寿、多子孙等。比如,鱼头和鱼尾都被向上卷起,整条鱼围成一个圆圈,象征夫妻永不分离。龙虾在婚宴上也很常见,因为龙虾的深红色代表好运气。至于餐后所用的甜点,是新娘亲手用甜黏米做成的黏米圆,十分可口。

坐在席间的伊藤博文,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林逸青和桐野千穗的身上。

因为他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林义哲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而在看到桐野千穗之后,他突然感到,无论是阿仓,还是千代子,甚至于是天皇最为宠爱的以美貌闻名宫廷的权典侍柳原爱子,都黯然失色!

“春亩先生,觉得新郎新娘如何?”西乡隆盛象是觉察出了伊藤博文的心里在想什么,在一旁笑着问了一句。

“天作之合,是我见到的最完美的一对新人。”伊藤博文由衷的赞叹起来。

“新郎现在看起来,是完完全全的日本人,而不是乾国人了。”西园寺公望的目光则停留在林逸青身上和服的家纹上,“他的家纹也很特别,兼有乾国和日本的纹饰特点,这样的家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西乡隆盛听到西园寺公望称赞林逸青的家纹图案,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得yì

,但他表面上并没有丝毫的表露。

“听说林君出身为乾国福建省的世家大族,”伊藤博文说道,“林君的相貌,和乾国已故海军大臣林义哲十分相像,不知dào

是否是同一家族的人?”

“这倒也不好说,天下相貌相似者多矣,同姓之人就更多了。”西乡隆盛笑道,“说起来,林君和春亩先生亦是同姓呢,呵呵。”

听到西乡隆盛的调侃,伊藤博文也笑了起来。

伊藤博文幼名利助,字俊辅,号春亩、沧浪阁主人,本姓林氏。林氏太祖出于日本第7代君主孝灵天皇之苗裔,伊藤博文出生于日本国周防州熊毛郡束荷村字野尻,为山村的贫农林十藏的嫡子。母亲是秋山长左卫门的长女,名琴子。他的父亲林十藏被长州藩中间(是武士与农民中间的身份)水井武兵卫收为养子而改名为水井十蔵。水井武兵卫被长州藩足轻(下级武士)伊藤弥右卫门收为养子而改名为伊藤直右卫门。因而水井十藏由是再改名为伊藤十藏,并被选为家族继承人,作为水井十藏的嫡子,林利助遂继随了伊藤的姓氏,并继承了足轻的下级武士家族身份。

西乡隆盛知dào

伊藤博文的身世,是以在听到伊藤博文有意将林逸青和“日本百年未见之大敌”林义哲联系起来时,故yì

拿他的出身调侃起来。————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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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向敌人学习

“乾国的世家大族,鲜有用家纹者。唯有皇族使用龙纹。”西园寺公望当然也明白伊藤博文刚才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在一旁说道,“我看林君的家纹和伊藤君的家纹毫无共通之处,只怕始祖未必是一家人。”

“陶庵对家纹之学素有研究,不似我学问粗浅,呵呵。”伊藤博文自嘲的说了一句,转头向西园寺公望问道,“陶庵能看出来,林君的家纹源流吗?”

“林君的家纹,类似鹤纹,又带有海波纹,大鹏鸟乃佛道神鸟,由此追溯其源,可知为镰仓时代。”西园寺公望凝神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听了西园寺公望的回答,西乡隆盛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个年轻贵族的知识渊博。

日本家纹刚刚问世之际,图案多采用较为吉祥的植物形态,如果那种植物本身是草药,能除妖避邪,又表示家景繁荣昌盛,便是人们喜欢的家纹图案的植物。比如,天皇家族的家纹是十六瓣多重菊花。传说菊花可驱除邪恶,又庄重大方,被皇室所看中,定为家纹图案。一旦定为家纹,则世世代代沿用。平安时代后期,日本有资格任摄政职务的五门,人称五摄家——近卫、九条、二条、一条、鹰司,他们注重门第名阀,在宫中炫耀自己的权势,选择典雅秀丽的纹章,展现在正式场合或公众面前,客观上促进了纹章这一美学的发展。镰仓幕府成立后,政权由公卿贵族转向武士阶级。家纹是时代的产物,总是反映当时的政治。较之公卿贵族,武士的家纹欠优雅而重实用。因为内乱及战争,需yào

很快识别敌我,不只战旗、武器、马印、车蓬幕布有家纹,就连平日的衣服、用具上都有家纹。当时群雄割据,一军上下不熟识家纹就不能克敌制胜,由于时代的要求,在日本战国时代初次出版发行了与家纹有关的书籍《见闻诸家纹》。到了德川家康执政时期,由于进入到一段相对太平的时期,战争时广泛使用的家纹变得越来越没有用武之地。后来武士定了身份等级,因而在礼仪和日常行为规范上也有不同规定,在出勤换班、登城相会时,都需yào

了解家纹,为此发行了载有各大名家纹的《御纹尽》一书。由于长期的和平生活,统治者生活变得奢侈,家纹出现装饰化并多样化,如伊达纹、加贺纹、鹿子纹、比翼纹、草体纹等。由于货币的流通,商业的发展,有钱的庶民百姓也喜欢异体异样的纹章。

就其题材而言,家纹的题材不仅植物,还有代表自然的日月、星辰、江海波浪、风花雪月。也有人类制造的船舶、车马辕轮、武器、弓箭。生活中的数字:一、二、三、卍字、十字等也进入了纹章的题材。在江户时代,虽然幕府颁布过带刀禁止令,但从未公布过家纹禁止令。所以当时不仅上层人物有家纹,就是一般商人、职工、农民都有家纹。

在世家大族中,家纹对家族成员的行为可起约束的作用。身穿有家纹的衣服,使用有家纹的物品,不必通报姓名,他人便知何家之人。所以家族首领经常对所属臣民进行教育,出门后要注意维护家族的利益。如行为不端,则败坏整个家族的名誉。

明治维新给日本带来了西方文明,过去家纹在服装上用得最多,由于西服代替了和服,家纹的使用率便大大的下降了。服饰上没有了体现家族荣耀的家纹,武士阶层对此反应强烈,因为这等于剥夺了他们的荣誉感,而后“废刀令”的颁布,能够表现家纹的佩刀也不许带了,而平民出身的警察却可以佩刀,更加深了武士阶层和zf及平民的对立。

虽然西园寺公望身为“九清华”贵族,但他公开场合大都身着西服,自然也体现不出家纹,但这些并不影响他对家纹的代表意义的深刻理解。

而这一次他陪同伊藤博文前来鹿儿岛,刚好赶上了林逸青和桐野千穗的婚礼。看到身为乾国人的林逸青竟然身着和服以日本人的方式迎娶桐野利秋将军的独女,并且还亮出了自己的家纹,西园寺公望不知怎么,心中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家纹的兴盛,是在战国时代,而德川家康统一日本,天下偃武之后,家纹才成为了仪礼的用具。

在明治维新后,家纹已经不算流行了,而在鹿儿岛,竟然有人在刻意的恢复这一传统,难道说……

西园寺公望看着端坐在主位台之上的林逸青,不知怎么,想到了林义哲!

这个人有着和林义哲几乎一样的相貌,会不会也象林义哲一样狡诈多谋呢?

能被近卫军大将军西乡隆盛看重的人,又担任萨摩海兵学校的教官,这个人的才干,只怕非比寻常!

“敢问南洲先生,听说林君现任萨摩海兵学校的总教官?是这样吗?”伊藤博文喝了一口清酒,不动声色的向西乡隆盛问道。

听到伊藤博文的问话,宴席上的桐野利秋、筱原国干和野村忍介等一众武士全都竖起了耳朵,停了筷子,目光也都转向了这边。

“是的。”西乡隆盛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林逸青,“林君不但武艺出众,而且深通西洋兵法韬略,是难得的人才,海兵学校自林君入教之后,成绩灿然可观。”

“南洲先生是怎么得到林君这样的英才的?”伊藤博文笑着又问道。

“苔湾之役,日本海陆军精锐尽失于乾军之手,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从道也战殁于此役之中,我痛定思痛,由是生出了向乾国学习的念头,以期日后日本能战而胜之,从此奠定皇基,开拓万里波涛。”西乡隆盛叹了口气,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看到西乡隆盛脸现悲伤之色,不似装腔作势的样子,伊藤博文也急忙给自己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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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报国无门

而西园寺公望听到西乡隆盛的回答,脸上却是一派凝重之色。

“苔湾之败,非从道一人之过。”西园寺公望说道,“zf对乾国方面的反应缺乏估计,又不能及时救援,采用外交或其它手段制止,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征苔军覆灭,其过失远大于从道。”

听到年轻的西园寺公望直言zf之误,西乡隆盛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无论如何,征苔军海陆皆遭大败,除却自身原因,也是乾军能战之故。”西乡隆盛说道,“从道出兵前,曾极言乾国军政之腐败,认为乾军不堪一击,我军征讨苔湾番民,乾国即使出兵,我军亦胜算在握,却没曾想反被乾军尽数击灭。从道误国之罪,断不可恕!他幸好没有活着回来,若是他回来了,我定要斩了他的首级,去向天皇陛下请罪!”

西乡隆盛说着,拿过酒壶,给自己的酒杯倒满,猛地灌了一口下去,可能是因为悲伤难过加上愤nù

,他这一口酒喝得呛到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涨红。

新娘桐野千穗快步来到了西乡隆盛的身边,蹲坐下来,用拳头轻轻的在西乡隆盛的后背捶敲起来。

看到桐野千穗,西乡隆盛的目光变得异常慈爱柔和,有如老父望着亲女。伊藤博文注意到了西乡隆盛的目光,这才明白了西乡隆盛为什么会邀请自己来参加林逸青和桐野千穗的婚礼。

西乡隆盛将他最为疼爱有如己出的桐野千穗嫁给林逸青,又亲自主婚,并邀请自己和西园寺公望参加婚礼,可见西乡隆盛对林逸青这个乾国人的看重!

那么,这个叫林逸青的乾国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呢?

“我读过征苔军军官们的战斗报gào

,乾国海军强于日本,是不争的事实,而乾国陆军的战力,似乎并不强dà

。反而是苔湾番民给征苔军造成的损失较大。”西园寺公望一边看着西乡隆盛的脸色,一边谨慎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以免触怒在座的众萨摩武士。

听到西园寺公望对乾军的评价很是中肯,西乡隆盛心中暗暗赞叹。

“陶庵所言有理,乾国陆军虽然也是西式训liàn

,装备有枪炮,但其战力低下,的确并非征苔军对手。苔湾番民彪悍好斗,是天生的猎手,又得到乾国zf以枪械暗助,是以战力强悍,但其装备不足,又无火炮,是以最后仍败于征苔军之手。”西乡隆盛说道,“真zhèng

在陆地上打败征苔军的,并非乾国陆军和番民,而是另外一支力量——乾国海军的陆战队:船政海兵!”

“船政海兵?”听到船政海兵的名字,西园寺公望急速的和伊藤博文交换了一下眼色。

“对!船政海兵!”西乡隆盛点了点头,“此次参与征苔之役者,萨摩藩士不在少数,我曾向他们打听过战斗的详情,其对乾国陆军不屑一顾,对番民则颇为赞赏,而对船政海兵,则谈之色变!”

听到西乡隆盛如此称道船政海兵,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全都悚然而惊。

“俊辅和陶庵若是不信,我那里有一些征苔军将士写下的战斗回忆录,一会儿我便叫人取来,二位可以看看。”西乡隆盛说道。

“那便有劳南洲先生了。”西园寺公望率先答yīng

下来。

“陶庵不必客气,这些详情,zf是不会让见报的,你们看一看,是会有好处的。”西乡隆盛接着说道,“我多方打听,得知乾国船政海兵为船政水师各舰之陆战队组成,是效法法国海军的制度建立的,训liàn

之教官也是法国海军军官,因而其装备同海军一样精良,勇悍善战,非乾国陆军可比。我了解详情之后,便也想为日本建立这样一支军队,是以创立了萨摩海兵学校,并聘请林君前来担任教官。”

“原来如此。”伊藤博文心中惊异不已,但表面上却镇定如故,他想了想,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么说,林君原来是出身于乾国船政海兵了?”

“在下不是船政海兵出身。”林逸青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众人面前,蹲坐下来,微笑着说道,“正如南洲先生适才所言,船政海兵是效法法国海军之制,其铳剑术、格斗术、枪械刀剑战具亦皆为法制,训liàn

亦是法式。在下曾留学法国多年,在法国海军中实习最久,故而知其陆战队训liàn

之法。自来日本后,得蒙南洲先生看重,将所学微末之技传授于萨摩海兵学校,所幸并未辱命。”

听到林逸青的话,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全都心中一凛。

林逸青说自己出身的这番话,看似信息很多,但细细回想,则又等于什么都没说。

事实上,就连西乡隆盛和桐野千穗,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林逸青说起自己的出身!

“原来林君曾在法国海军实习。”伊藤博文定了定神,又问道,“林君既然学业有成,为何不回乾国报效,而来到了日本呢?”

“乾国因循守旧之大臣过多,一味抱残守缺,不知进取。又鄙视西学,视林某这样的留学外国之人为‘事鬼’之辈。是以乾国虽大,林某能施展拳脚的地方却是不多。”林逸青笑了笑,从容答道,“而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求知识于世界,气象与乾国不同,是以林某前来日本投效,恰逢南洲先生广纳天下贤士,林某素来仰慕南洲先生之为人,便不揣冒昧前来,幸得南洲先生重用,得效微才。”

林逸青的这一番回答可以说滴水不漏,让伊藤博文在心里赞叹不已。

以伊藤博文之精明,竟然无法从其言语当中找到半点破绽!

“林君大才,我心中常常想,若是从道能及林君之万一,该有多好!”西乡隆盛感叹起来,“天佑我吉之助,虽失从道一弟,却得了林君!”

“林君乃我萨摩之宝,是以今天千穗能够嫁给林君,是我最高兴的事!”桐野利秋高兴的说着,举起了酒杯,“大家为林君和千穗干了这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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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士为知己者死

武士们纷纷应和,举杯畅饮。看到鹿儿岛的武士们对林逸青如此推崇,伊藤博文又是暗暗心惊。

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也和众武士一道为林逸青夫妇干了一杯酒,放下酒杯之时,伊藤博文注意到众武士面上仍然带有警惕之色,他一转念,便计上心来。

“林君将所学倾囊相授,为我日本培育新锐之兵,我想知dào

,他日若日本同乾国之间不幸发生了战争,林君身为乾国人,不知会站在哪一方呢?”伊藤博文问道。

林逸青听到伊藤博文的问话,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个伊藤博文,果然是心机深沉,狡诈多谋!

他提的这个问题,暗藏机锋,回答稍一不慎,便会着了道儿!

伊藤博文在话中暗指自己不忠于母国,岂能忠于日本,存心挑拨自己和萨摩众武士的关系,用心恁地狠毒!

“士为知己者死,南洲先生待林某恩深义重,无论何时,林某唯南洲先生马首是瞻。”林逸青正色答道,并向西乡隆盛深深一躬。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周围的武士们纷纷叫起好来。而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再镇定,此时也禁不住面色微变。

“听林君所言,似对母国无太多感情。”西园寺公望明白伊藤博文的话没有起到挑拨的作用,他本不欲加入进来,但此时他深知林逸青此人留在萨摩的危害,是以硬着头皮接过伊藤博文的话头,继xù

挑拨了起来。

“彼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彼以路人待我,我必以路人报之;彼以草芥待我,我必以仇寇报之。”林逸青微微一笑,“如是而已。”

“林君说的好!”桐野利秋听到林逸青的回答,大声叫好并鼓起掌来。周围的众武士也纷纷叫好鼓掌,一时间周围掌声雷动。

“林君如此大才,乾国朝廷竟不能用,真是可惜。当然,也是我日本之幸也。”伊藤博文觉察出了周围武士们望向自己和西园寺公望那异样的目光,不由得对刚才说的挑拨之言有些后悔,赶紧打起了圆场,“盼林君早日为我日本练出一支精锐海兵出来。”

伊藤博文说完,举杯向林逸青敬酒,林逸青举杯相应,二人对饮起来。

“林君方才说,彼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我天皇陛下之zf,自维新以来,求贤若渴,各方才智之士汇集而来,如江河入海。”西园寺公望说道,“林君大才,我天皇陛下闻之,必当以国士相待,委以重任,不知林君可有意乎?”

听了西园寺公望的话,林逸青禁不住在心中暗自喝彩。

这个年纪轻轻的日本贵族,果真是个厉害角色!

“难道林某现在,不是在为天皇陛下的肱股之臣效力么?难道林某所教授的萨摩海兵,不是天皇陛下的忠勇将士么?”林逸青朗声一笑,反问道,“难道林某现在不是在为天皇陛下效力么?”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西园寺公望心头剧震,他知dào

,今天当真是碰上了厉害的对手。

“这是自然,南洲先生是天皇陛下的肱股之臣,天皇陛下一向信重南洲先生,纵然有一二奸臣从中挑拨,亦从未有过动摇之意。”伊藤博文见西园寺公望语塞,而周围的萨摩武士脸上的敌意越来越浓,赶紧接口道,“我这一次前来鹿儿岛,便是代天皇陛下前来探望南洲先生,想不到今日得见林君,真是快事,可喜可贺。”

“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和林君初次见面,言语当中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林君见谅。”西园寺公望也感觉到了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放缓了语气,对林逸青鞠了一躬,诚恳地说道。

看到一向不肯服人的西园寺公望竟然放下贵族的身段,向林逸青说出这样的话,伊藤博文在心里暗暗称奇。

“西园寺君太客气了。”林逸青躬身还礼道。

二人相互客气了一番,众武士听了刚才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表明“zf依然信任南洲先生”的话,心气稍平,室内的气氛变得缓和下来。

“适才林某听到西园寺君谈到家徽纹样,西园寺君当于此多有研究。”林逸青看着西园寺公望说道,“林某才疏学浅,对此道所知甚少,西园寺君为‘九清华’世家,不知西园寺君之家徽纹样是何种图案?个中有何深意?”

听到林逸青又把话题转回到了家纹上来,西园寺公望不由得暗自心惊。

今天虽然他和伊藤博文应邀前来参加婚礼,但和其他前来参加婚礼的人全都是穿着传统的和服不同,他们俩穿的,则是西式的燕尾服。

现在在婚宴上的所有武士及其家眷,全都是一水的带有家纹的正装和服,而唯有他和伊藤博文,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自然,这燕尾服上,是不会有家纹的!

而他们俩面前的林逸青,也是身着正装和服,和服上面的海水大鹏鸟家纹清晰耀目,如果不是知dào

林逸青的身份,乍一看去,只会认为他也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日本武士!

而自己和伊藤博文,却更象是西洋人了!

西园寺公望看着嘴角露着微笑的林逸青,瞬间明白了林逸青问话的用意,心中更形惊骇。

西园寺公望定了定神,尽量表现出一副从容的样子,向林逸青解释起自己的家徽“左三巴”图案的来历来。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图案虽显简单,个中却有如此深意。”林逸青夸了一番西园寺家的家徽,话锋突然一转,“只是今天未能亲见,真是遗憾。敢问西园寺君,今日为何不见家徽于衣饰之上?”

西园寺公望料到林逸青会有此一问,立kè

答道:“今日我与伊藤君来得仓促,身着西服,未带和服,是以不及更换,而西服向无家徽在上,不是想有意怠慢,还请林君见谅。”

“林某绝无怪罪西园寺君的意思,西园寺君不要误会。”林逸青微笑着说道,“林某是想说,家徽为家族荣耀之体现,以西园寺君家世之尊崇,当时刻显现在身,若是西服不便绣有家徽,可仿西国佩带勋章之例,制作家徽之胸章佩带,岂不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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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伊藤博文的棋子

“须知这家徽乃士族荣誉之体现,即使是泰西诸国,凡士族者也每每以家族为荣,多有家徽传承,历数百年而不衰。”林逸青道,“今日本自明治维新之后,大行西化,西人尚未弃家徽而不用,而日本有此传统,历时千年,而民间渐行弃之,不知何故?”

听了林逸青的话,西园寺公望的额头竟然渗出了汗珠。

身为明治zf重臣,他当然明白个中缘由,只是现下当着一众鹿儿岛武士之面,无法说出口罢了。

明治zf为了加强军事力量,对军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并效法西方国家训liàn

军队,造就一支效忠天皇zf的军队,而这场军事改革当中的关键,便是废除武士阶层把持国家军事,实行“四民平等”。而日本士族的家纹,可以说和武士刀一样,是身份等级的重yào

象征,是明治zf想要消除的对象,只是怕激起民间的强烈反弹,对待家纹没有象对待武士刀一样,颁布类似“废刀令”一类的法令,而仅仅是不提倡而已。

而林逸青当着鹿儿岛众武士如此发问,让西园寺公望瞬间明白了林逸青的用意!

真是欲要算计人,反被人算计啊!

西园寺公望心里虽然后悔不迭,但他面上却依然镇定如故,他定了定神,答道:“林君所言甚是,如能制成徽章佩带,不仅美观,且能增强人民内心之荣誉感,确是再好不过。”

“如此我当上书天皇陛下,将家纹之制定以成法,大行于世。”西乡隆盛笑着接口道。

听到西乡隆盛要就家纹一事上书天皇,西园寺公望想起了之前西乡隆盛上的那个令大久保利通狼狈不堪的请罪表,心里又是一惊。

他情不自禁的转头望了伊藤博文一眼,看到伊藤博文的眼神,他终于明白了伊藤博文邀请自己前来鹿儿岛的真zhèng

目的。

婚宴结束之后,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便离开了神宫,返回自己的住所,当二人坐在马车里后,一路上都显得心事重重,相互之间没有说一句话。

西园寺公望透过窗户,观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色。

此时天色已晚,大街上的行人不多,显得很是静谧,但西园寺公望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在街上,时不时的会出现腰佩双刀的武士的身影。

他们的神态,虽然不似幕府时期那样的趾高气扬,但仍然可以见到他们脸上的傲倨之色。

平民百姓在见到他们之后,虽然不用再象以前那样的下跪或躬身为礼,却也要赶紧避开让路,甚至于连警察见到他们都不例外!

“鹿儿岛的风光,果然与别处不同啊。”西园寺公望说着,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伊藤博文也注意到了这样一幕,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马车路过兵学校门前,看到兵学校内进出的人很多都是武士时,西园寺公望的脸色更加的阴郁。

远处传来了阵阵沉闷的炸响,似乎是炮弹爆zhà

的声音。

“这是放炮的声音么?”西园寺公望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是的。”伊藤博文望着远处的兵学校靶场,平静地说道,“这应该是学生们在练习使用火炮。”他以前曾多次来过鹿儿岛,这样的景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难道这所学校里,还存zài

有这样的课程?”西园寺公望皱紧了眉头。

“这是兵学校啊,教授的课程,有经史、西学、武道、还有步兵和炮兵等多种西洋兵学课程。”伊藤博文答道,“这样的学校,在鹿儿岛市内和县内各乡,约有一百三十多所呢。”

听了伊藤博文的回答,西园寺公望又是一惊,但他只是望了一眼伊藤博文,并没有说什么。

不多时,马车经过一条街巷时,伊藤博文招呼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离睡觉的时间还早,愿不愿意和我去放松一下?陶庵?”伊藤博文看了看窗外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丝竹歌舞之声的一座小楼,转头微笑着对西园寺公望说道。

西园寺公望抬头望去,认出了面前是茶楼的名字“香取屋”,顿时明白了伊藤博文的意思。

这样的茶楼,同时也是伎馆。

“也好。”西园寺公望素来知dào

伊藤博文有狎伎的“雅好”,便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二人下了马车,茶楼的侍者迎了出来,向伊藤博文等人施礼,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引领伊藤博文等人进了院子。

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一同进了内室,这时门开了,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跪在了门口迎接,她恭恭敬敬的向二人行了一礼,然后直起了身子。

这是一个异常美貌的女孩,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西园寺公望看到她的面容,禁不住呼吸一顿。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过的美女极多,可如眼前的少女这般美艳动人的,却是少有!

“俊辅先生请,陶庵先生请。”看到西园寺公望在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少女螓首低垂,用轻柔悦耳的声音说道。

听到少女竟然叫出了二人各自的名号,西园寺公望惊奇不已。

“原来是俊辅先生和陶庵先生来了。香织,快请二位先生进来。”室内传来了一阵轻柔甜美的笑声。

叫香织的少女站了起来,立于门旁,见到门口摆放着的整整齐齐的几双拖鞋,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脱下脚上的皮鞋,换上拖鞋,便快步进入室内。香织关上了门,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一进入室内,西园寺公望便感到有一阵淡淡的香气传来,沁人心脾,他抬头望去,又一个身穿粉红色淡雅和服的少女款步迎了上来。

这名少女的年纪同那名叫香织的少女仿佛,也是一样的美貌动人,令西园寺公望赞叹不已。

“这位是如月诗织小姐,”伊藤博文笑着给西园寺公望做着介shào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如月诗识向西园寺公望鞠躬行礼,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说道。

“这一位是她的妹妹,如月香织小姐。”伊藤博文指了指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位少女,看着西园寺公望那吃惊的样子,笑道,“怎么样?她们都还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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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特殊任务

“她们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若是被天皇陛下知dào

了,也许会要她们进宫侍奉的。”西园寺公望笑着点了点头,打趣道。

“她们的年纪太小了,也不懂宫里的规矩,要是入宫的话,只怕皇后陛下和权典侍劳心教导,以致宫中不安。”伊藤博文笑着说道,“这可是绝非臣下应有之义啊!”

听了伊藤博文的话,西园寺公望禁不住大笑起来。

“再说了,如果天皇陛下知dào

她们的真实出身,只怕是绝不会让她们进到宫里的。”伊藤博文一边任由如月诗织给他宽衣,一边笑着说道。

“俊辅先生说笑了,把我们描绘得象是妖魔鬼怪似的。我们有那么可怕吗?”如月香织嗔道。

“噢?难道她们不是茶汲女(艺伎)?”西园寺公望敏锐的觉察出了伊藤博文话里有话,立kè

追问道。

“她们是我布在鹿儿岛的棋子。”伊藤博文微微一笑,低声答道。

“原来如此!……”西园寺公望明白过来,他似乎明白了伊藤博文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

“而且,这一次我有更重yào

的事,需yào

她们来完成。”伊藤博文打量了一下二人身边一副低眉顺目温柔贤淑模样的两名少女,“也只有她们才能完成。”

“俊辅是说,林逸青?……”西园寺公望试探着问道。

“知我者,陶庵也。”伊藤博文点了点头。

二人宽衣坐下之后,两姐妹便将酒菜端上茶几,如月诗织陪坐在伊藤博文身边,如月香织则陪坐在西园寺公望的身边。

如月香织拿起“三味线”弹唱了起来,声音娇柔婉转,极是动人,但此时伊藤博文则对这美妙纶音似乎充耳不闻,而是面向身边的如月诗织,询问起来。

“你们这些天都得到了哪些消息?”伊藤博文问道。

“那个叫林逸青的人,曾经秘密离开过鹿儿岛,去了乾国。”如月诗织低声答道,“在离开鹿儿岛期间,他是安排别人假扮的自己。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桐野千穗,和一名叫上原勇作的海兵学校学生。”

“你们是怎么发xiàn

的?”听到如月诗织的回答,伊藤博文的脸色微变,这边西园寺公望的神情也变得专注起来。

“假扮者扮演得再逼真,时间一长,也会露出马脚的。”如月诗织略过了技术性的细节,说道,“按照我的估算,他大概在乾国逗留了一个月左右。因为一个月之后,假扮者才消失。”

“他去乾国,会做些什么呢?”伊藤博文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利起来。

“我认为,应该是去为海兵学校购买西洋枪炮。”如月诗织淡淡的说道。

“什么?!”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面色大变,齐声惊叫起来,多亏了如月香织的歌声遮掩,才没有惊动外面的人。

“你是怎么确定他是去为海兵学校购买枪炮的?”伊藤博文问道。

“在他离开期间,鹿儿岛县zf将军械库当中的旧枪全都下发给了各所兵学校,用于‘铳剑术’训liàn

,”如月诗织仍是一脸从容之色的答道,“而在他回来后不久,便有乾国商船来到了鹿儿岛,在夜间秘密卸货,没有人知dào

运来的货物是什么,我于是去码头查看,捡到了这个。”

如月诗织说着,取过了一个小木盒,双手呈给了伊藤博文。

伊藤博文小心的打开了盒盖,里面是一些纸屑和细碎的铅块,还有一些黑色的粉末,以及一个压扁了的黄铜壳。

伊藤博文看到这些东西后先是一愣,他随即用手指捏起一点黑色粉末送到鼻子处闻了闻,脸色又是一变。

那是枪弹的发射药!

“这是步枪的子弹。”西园寺公望经lì

过战阵,一眼便认出了盒子里的东西,那是一颗碎了的子弹。

“弹壳上有法文字母,它是由乾国商船运来的,而乾国的火枪,有很多都是从法国购买的。”如月诗织接着说道。

“不仅如此,乾国的福州船政局下设的枪炮厂,已经可以生产法国式的枪械了。”伊藤博文拿起铜弹壳反复地看着,当他看到上面的法文字母时,一时间面沉如水。

“这个林逸青,恐怕和林义哲一样,会成为帝国最危险的敌人……”西园寺公望沉声道。

“我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采取行动了。”伊藤博文将铜弹壳重新放回到了盒子当中,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们要怎么采取行动?”西园寺公望有些急切的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任务,只有她们才能完成。”伊藤博文的嘴角现出了一丝怪怪的笑容,目光随即在面前的姐妹二人身上来回扫动着。

象是对伊藤博文异样的目光没有丝毫感觉,如月诗织低下了头,动作轻柔的给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的酒杯斟满了清酒,而如月香织也依旧拨动着“三味线”吟唱着动听的歌曲。

“她们……可以吗?”西园寺公望明白了过来,又问道。

“这个人应该和林义哲一样,最大的弱点,就是女人。”伊藤博文笑了笑,说道,“他的夫人,那位乾国公使的妹妹,就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但他似乎并不满足,还要得到著名的‘萨摩之花’,说明他是非常喜欢美丽的女人的。”

西园寺公望回想着婚宴之上林逸青望向桐野千穗时目光中的爱恋之意,不由得点了点头。

“俊辅先生要我们去结识那个叫林逸青的乾国人吗?”如月诗织听出了伊藤博文要她们做什么,低声问道。

“不用你们去主动结识他,我会将他带来,将你们引荐给他。”伊藤博文略一思忖,答道,“你们的任务,便是吸引他常到你们这里来,迷住他,从他的嘴里套出有用的情报。”

“光是套出情报吗?”如月诗织缓缓抬起了头,直视着伊藤博文问道。

“看事态的发展吧!”伊藤博文犹豫了一下,猛地握紧了拳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需yào

你们杀了他!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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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如此伊藤

听到伊藤博文满含杀意的话,西园寺公望也是面色一变,但如月诗织却显得极其平静,只是默默一躬,并未说话。而如月香织则仍然在拨弦弹唱,丝毫没有受谈话内容的影响。

“你们的功绩,也许不会有人知dào

,但我会铭记在心。”伊藤博文郑重其事的向如月诗织还了一礼,从怀里取出了一叠金票,放在了茶几之上,双手推到了如月诗织的面前。

“俊辅先生放心,定不辱命。”如月诗织仍是一脸恬静之色的说着,将金票小心的收了起来。

此时如月香织一曲唱毕,收弦而立,伊藤博文这才发觉如此美妙的歌曲竟然错过了,但仍感回味无穷,禁不住连连鼓掌。西园寺公望也跟着鼓起掌来。

如月香织来到西园寺公望身边坐好,西园寺公望看着身旁美丽的少女,心里怎么也不能把她和穷凶极恶的杀手联系起来。

“来!良宵难得,莫负了美人纶音!”伊藤博文举起酒杯,大声说道。

西园寺公望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二人不再谈国事,而是相对饮啖起来,两位美女不住的劝酒,不多时,伊藤博文便有了醉意,高声吟唱了起来,如月诗织见状取过“三味线”,为他伴起奏来。

“……有道是人不枫流枉少年,枫流少年时,笑看浮生变!神仙府里赛神仙,谈笑人世间!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乱世风云出我辈,金戈峥嵘归!玉盏琉璃杯,绫罗飞天绘!酒不醉人人自醉,暖帐芙蓉被!拨花弄柳月,行走无常间,左拥右抱岂是罪?惹尽芳心不累!……”

此时,“香取屋”外,两名隐藏在黑暗中的鹿儿岛武士听着伊藤博文的吟唱,对望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鄙夷之色。

入夜,新房之中,桐野千穗正在检点客人们送来的礼品,林逸青坐在一旁,看着她忙碌。

他本来想要帮忙,但桐野千穗却不让他动手,这时他才想起来,按照这个时代日本的风俗,日本男人是不做家务事的,而且日本女人也不允许自己的男人做这些,因为一旦传出去,会被人笑话。

客人们送来的各色礼品很多,每一样礼品都具有特别的象征意义。礼品都用华丽的纸张包装,有人送来的是干墨鱼,象征男性的伟器,比喻男人雄风不倒;有人送来的是海藻,用来比喻能生育的女人;还有人送来一根长长的亚麻线,表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还有人送来一把折扇,象征将来财源不断;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林逸青坐了一会儿,闲来无事,还是来到了桐野千穗的身边,此时桐野千穗已经将前来祝hè的客人的签名帖子全都整理好了,放在了茶几上。

林逸青起身取过这些签名帖子,一一翻看起来。

不多时,西园寺公望的签名帖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到西园寺公望工整端正的书法,回想起此次参加婚礼有意想要折辱自己却被自己反将了一军的西园寺公望,林逸青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想到这位日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维新名臣竟然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林逸青的心中暗感快意。

林逸青信手翻动着这些日本历史上的著名人物的签名,当他的目光落在“伊藤博文”的名字上时,目光中现出了郑重之色。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伊藤博文!在近代之日本,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能在各方势力间折冲樽俎,将存zài

诸多利益冲突的军方、财阀、民党等或拉或打,使其最大可能的结合成一个发挥出最大实力的统一战线的话,除此人外,再无别人!

在他原来的那个历史时空之中,正是二度出任日本首相的伊藤博文,在国会与内阁冲突再度爆fā

后,借助宫廷的力量成功地翦除了国会对于zf军备预算计划的钳制。而恰恰就在伊藤再次上台的半年前,清廷军机处在户部尚书翁同龢的操控下,宣bù

南北洋停购船炮两年!而中国也由此丧失了挽回甲午危局的最后一线生机!

而现在,这个厉害的对手,已然需yào

自己提前面对了!

林逸青回想着往事,他曾经在一本书中读到这样一种说法:因为当时在位的孝明天皇和幕府将军德川家茂私交甚佳,故而主张天皇与将军“共治天下”的“公武一体”。所以岩仓具视——就是那个出身孝明天皇侍从,却最后撮合了宫廷与长州、萨摩两强藩的政治联盟的“倒幕派”中的超级阴谋家——竟直接策划了针对幕府将军德川家茂、孝明天皇统仁和佑宫皇太子睦仁父子二人的连环政治谋杀!

传闻这个“明治之狐”先是策划了幕府将军德川家茂的神mì

死亡,接着又安排某个死士刺杀了孝明天皇,而后又杀害了自幼体弱的皇太子睦仁,最后在上演了一幕日本版的“狸猫换太子”——以昔年日本南北朝之时的南朝后醍醐天皇的后裔大室寅之佑取睦仁而代之……

而这位大室寅之佑便是日后被日本人推崇不已的一代英主明治大帝!而那名刺杀孝明天皇的刺客,便是——伊藤博文!

谋刺天皇,李代桃僵!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在伊藤博文眼中,但为维新大业,凡挡路者,皆可杀!天皇……亦可杀!

杀一人以换一国之国运鼎兴,在伊藤博文看来,又有何不可?!

如果这事是真的话,这种在当时人看来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伊藤博文竟敢为之,此人的心胸胆略,端的是无人可比!

当年还只是一个高中生的林逸青在读到这段日本野史时,曾合上伪装成政治课本的历史书,在心中赞叹不已。

虽千万人,吾往矣!伊藤博文,真人杰也!

这样的强dà

对手,自己能否战而胜之?

想到这里时,林逸青已是悚然动容!

而今天出现在自己婚宴上的伊藤博文,虽然言行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常,但林逸青还是能够感觉到,伊藤博文不是随随便便才来鹿儿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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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同甘苦,吾所愿

他应该是知dào

了某些消息,才亲自前来查看的!

而从他亲自前来鹿儿岛并且还带着西园寺公望的举动来看,他了解到的情况应该是很不全面,是以他才想要亲自来看看!

可自从“东京狮子”全数被灭之后,自己和萨摩武士们全都加强了防范,明治zf派来的探子已经很难进入鹿儿岛了,伊藤博文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鹿儿岛的情况呢?

难道说,会有另外的密探进入了鹿儿岛,而自己和萨摩武士们都没有发xiàn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些密探,可是隐藏得够深的!隐藏的手段,可能也相当的高明!

想到不久前从乾国福州前来运送第一批枪械弹药的运输船,联系到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的来访,林逸青心中不由得一凛。

如果伊藤博文和他手下的暗探觉察出鹿儿岛士族在暗中购买武器,将消息传到东京,大久保利通把持的明治zf,也许会提前向鹿儿岛下手!

而现在,并不是引爆日本内战的最佳时机!

该怎么查出伊藤博文的情报来源和渠道呢?

“瀚鹏在想什么呢?”桐野千穗温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林逸青的思绪。

“我在想,春亩先生今天参加我们的婚礼,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林逸青抬起头,看到桐野千穗关切的目光,心里一暖,微笑着答道。

“春亩先生不是第一次来鹿儿岛。”桐野千穗象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上一次来的时候,是来探望南洲伯伯的。这一次能在我们的婚礼上见到他,我也感到很意wài

。”

“噢?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林逸青听到桐野千穗这么说,立kè

追问道。

“就在前年,大约是九月,那时苔湾战役刚刚结束,春亩先生要随同甲东先生和松菊先生去北京同乾国zf和谈,临行之前,来到鹿儿岛探望南洲伯伯,那时南洲伯伯生病了,我一直服侍南洲伯伯,是以见到了春亩先生。”桐野千穗回想着当年的情景,笑了起来,“那时春亩先生说了一句很让我生气的话,我还给了他脸色看呢,呵呵。”

“他说了什么?”林逸青想起历史上伊藤博文素有喜好美色之名,而且“生冷不忌”,猜到了他可能是被桐野千穗的美貌震到了,一时胡言,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说,‘怪不得南洲先生厌弃红尘俗事,欲要归隐泉林,原来是有如此佳人相伴啊!’”桐野千穗撇了撇嘴,“他说话的样子,很是轻薄,我当时心里很生气,但当着病中的南洲伯伯的面,没有说什么,只是白了他一眼。”

“他自己轻薄惯了,把别人也想得和他一样。当时没有别人在场教xùn

他一下么?”林逸青料想当时如有鹿儿岛武士在场,非要剁了他伊藤博文不可,而伊藤博文据说也是剑术高手,林逸青想象着当时可能出现的情景,也笑了起来。

“南洲伯伯和他说了我的身份,他竟然又说‘千穗有如此倾城之貌,应该入宫侍奉天皇陛下才是。’刚好父亲进来,听到他的话,说我年纪太小,进宫的话,会引起宫中不得安宁,非臣下应有之义。”桐野千穗掩口笑道,“他听了父亲的话,当时显得非常尴尬。”

林逸青明白伊藤博文听了桐野利秋的话为什么会尴尬,不由得大笑起来。

是啊!如果桐野千穗进了皇宫,那么只怕明治天皇会从此不再理会他的皇后和权典侍了吧?

“不过,依我看,非王公诸侯,不能配千穗倾城之容啊!”林逸青笑着打趣道。

听到林逸青的话,桐野千穗微微一愣。

“真是奇怪,那天,他也是这么说的。”桐野千穗来到林逸青的身边,目光中满是温柔依恋之意。

此时的桐野千穗并不会想到,伊藤博文说的那句和林逸青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会“一语成谶”,在日后变成了现实!

“我不是什么王公诸侯,千穗嫁给我,只怕有明珠暗投之嫌,将来要和我一同受苦了。”林逸青握住了她的纤纤柔荑,柔声说道。

“可我不想嫁给王公诸侯,我只想嫁给心爱的人。”桐野千穗坚定地说道,“我只想嫁给你,哪怕吃再多的苦,我也愿意。”

林逸青心中感动,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深吻起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因众所周知的原因,此处省略3000字)

不知过了多久,林逸青确定桐野千穗睡着了之后,才将思绪又转回到了目前的处境上来。

伊藤博文和他布下的暗探对自己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挑zhàn



在原来的历史时空中,中国被伊藤博文处处算计,最终有了甲午惨败,赔上了百年国运,再也未能翻身!

而这个时空中,多亏了林义哲的艰苦卓绝的努力,中国(也就是乾国)才能够在苔湾之役中战胜了日本!

但战胜了的乾国,处境却比原来历史时空中的中国要恶劣许多!

原来的中国,在大失颜面的被迫付出了50万两白银的赔款换得日本从苔湾退兵之后,朝野上下认识到了海防的空虚,是以掀起了一轮建设海军加强海防的蒿潮,最终中国第一支国家海军——北洋海军得以建立!

而在这个时空当中,林义哲费尽无数心血苦心经营建立起来的中国第一支蒸汽舰队——船政水师,在取得了苔湾保卫战的胜利之后,非但没有能够保持继xù

发展的势头,反而面临着越来越严重的经费不足的问题!

船政水师全歼日本海军之后,便有清流纷纷上书,认为现在海防建设已经取得了很大成绩,“有深固不摇之势”,叫嚷着“节省经费”,使船政水师的发展陷于停滞!

若是打败了,你们说海军无用,应该裁掉,要节省经费;而现在打胜了,你们又说现在海军够用了,还是要节省经费!

好话全让你们说了!坏事也全让你们做尽了!

这个国家现在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伊藤博文和日本俄国,而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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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荐美

不要以为,林义哲拿你们没办法,我就也一样拿你们没有办法!早晚我让你们哭都找不到坟头!林逸青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不自觉的骂出了声。

“什么?……”身边的桐野千穗象是听到了他在说话,轻声呢喃着,将头依偎在了他的肩头,抱紧了他。

借着月光,林逸青看着她秀美的面庞,此时的桐野千穗仍闭着一双星眸,脸上的表情幸福而安祥,明显仍是在睡梦之中。

林逸青看到桐野千穗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伸手想要替她将被子盖好,但却没想到被她的双臂给牢牢抱住了。她的手臂十分柔软,可是用起气力,却有着一股难以挣脱的韧劲儿——显然她在梦中也在紧紧的抱着他,不愿和他分开。

林逸青不想惊醒桐野千穗,便放qì

了给她盖被子的打算,任由她抱着自己。他欣赏着月光下的美妙女体,手指轻轻的在那柔腻而不失坚实的肌肤上摩挲着。

不知怎么,美人在怀的他,思绪突然又回到了白天婚宴上和伊藤博文西园寺公望的对答之中。

伊藤博文究竟知dào

了什么?他的探子隐藏在哪里?

林逸青看着怀中的桐野千穗,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一闪!

难道会是……女人?

想到伊藤博文的那句著名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林逸青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要是我算得不错,你明天也许还会来找我的!”

第二天,果真如林逸青所料,大约9点钟左右,伊藤博文果真又来拜访了。

但这一次,伊藤博文是独自前来,西园寺公望并没有随行。

二人略略寒暄了几句,伊藤博文便直接说明了来意:“林君今日可有空闲?我想给林君引荐两位朋友。”

“噢?敢问春亩先生,不知是哪两位高贤?”林逸青惊奇的问道。

“呵呵,这两位朋友一直仰慕林君,托我引荐,林君随我前去,便知dào

是何等样人了。”伊藤博文笑着说道,“林君见了她们,一定不会失望。”

“那好,既然春亩先生如此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逸青笑了笑,说道。

当下林逸青随伊藤博文出门,上了马车,马车在街道上行驶了一阵,来到了一座漂亮的茶楼前。

伊藤博文带领林逸青进了茶楼,便有侍者上前迎接,引他们来到了后面花园的一处暖阁中。

林逸青和伊藤博文来到暖阁之中,林逸青看到暖阁中摆放的茶具,知dào

一会儿吃的是茶道。他吃过桐野千穗的茶道,现在对这些已经异常熟悉了。

当下林逸青和伊藤博文按照茶道的规矩,静心对坐,等着喝茶。

不多时,两名盛装和服的美貌少女款步走了进来,开始摆弄起茶具来。

看到两名少女出现,伊藤博文偷眼打量了一下林逸青,却发xiàn

林逸青坐在那里,专心的看着两名少女的动作,似乎对她们的美貌并不在意。

伊藤博文心中未免有些失望,但想起林逸青刚刚迎娶的“萨摩之花”桐野千穗,又不禁释然。

如月诗织和如月香职虽然美丽,但和桐野千穗相比,气质上似乎还是差了些。

不多时,温暖的阁子里面,茶香浮动,红泥火炉上面儿,青蓝色的火苗无声的闪动。两名少女一个摆着茶具,一个扇着火炉。如月诗织在专心看着火色,她的容貌极美,此时以精致的茶道待人,更增了一分优雅的气度。林逸青这时似乎才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亮色。

咕嘟咕嘟的翻花冒泡的声音响起,如月诗织看看茶色,亲手将褐釉的瓷茶壶提起,凝神静气的在林逸青和伊藤博文面前将茶盏一点。碧绿的茶水缓缓而下,在黑色釉的木叶茶盏边激起白色碎末,一圈圈的漾了开来。伴随着“汤花”的翻腾,盏底的那片“树叶”微微的晃动着,仿佛正从天上飘落,一望之下,雅趣天成,奥妙无穷。

此时如果有后世人旁观,见到他们吃茶道用的茶盏竟然是黑不溜秋的黑釉瓷碗,而非他们想象的金碗、银碗和玉碗之类,装茶的壶也是好象茶叶末颜色一般的单色釉瓷壶,很可能会心生讥嘲之意。

但他们可能不会知dào

,事实上,这两种他们瞧不上的瓷器,在这个时代,已是价值不菲的珍宝,而放在后世,更是属于国宝级的东西!

黑釉瓷是崧代陶瓷的精品之一,这种被日本称之为“天目”的崧代吉州窑独创的黑釉产品,是崧代“斗茶”之风盛行的产物。其种类繁多,变幻无穷,有木叶天目、玳瑁天目、兔毫天目、油滴天目、虎皮天目、黑釉彩绘、黑釉洒彩和素天目等等。

在这众多的吉州窑天目品种中,最具艺术魅力的就是“木叶天目”了。木叶天目是将天然树叶浸水腐蚀脉络后沾釉贴在器物上烧制而成,一般是一片叶子贴在盏心,也有贴在盏壁、盏口的,或二叶重叠的。这种近乎自然的装饰,尽管没有玳瑁、油滴天目那美丽的结晶,虎皮、鹧鸪天目斑斓的色彩,以及兔毫天目丝丝垂流的窑变效果,但木叶那朴实无华的沉穆,天然去雕饰的工艺,能够引起人们无尽的遐思。细细观察便会发xiàn

,在闪烁着深邃黑浑之中,木叶的丝丝茎脉是那样的清晰生动,透过茎脉的空隙,在盏壁漆黑的釉色中,米黄色的叶子像是舞动着的生命的灵性。如今,吉州窑木叶盏已成为吉州窑天目中的极品,亦是无数古陶瓷藏家梦寐以求的器物。一般的藏家,即便是得到一品完整木叶的残件,也是十分地喜爱,如获至宝了。

林逸青看着黑釉茶盏,感叹道:“果然好茶需得好盏来盛,方能显出这茶趣的妙处来。”

伊藤博文看着茶盏,点头道:“我看这木叶天目盏,并不比兔毫盏差,甚至更得其妙,不知为何未见于茶籍。”

在斗茶盛行的崧代,吉州窑、建窑天目瓷中,备受皇帝和文人墨客瞩目推崇的茶盏,并不是工艺简单的木叶盏,而是那些适宜斗茶的兔毫、鹧鸪斑、油滴等结晶窑变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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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佳文传东瀛

历史上遗留下的许多对这些茶盏的赞誉诗篇文献,如徽宗《大观茶论》载:“盏色以青黑为贵,兔毫为上。”《方兴胜览》也有记载:“斗试之法,以水痕先退者为负,耐久者为胜,故较胜负曰一水,两水。茶色白,入黑盏,水痕易验,兔毫盏之所以为贵也。”苏轼的送南屏谦师句:“道人绕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毛斑,打出春瓮鹅儿酒”;《清异录》中亦载有“花纹鹧鸪斑,试茶家珍之。”从这些赞誉诗文中,可见当时对与木叶天目同时代的兔毫、鹧鸪斑等作品的珍视程度,而翻遍有关文献,均不见有对木叶盏的一文半字记载。

“奇珍还需慧眼来识。有眼无珠之人,是断然识不出它的奇妙之处的。”林逸青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两个少女捧起茶盏,递到他们的手上,林逸青和伊藤博文先闻茶香,再辨茶色。接着就是一倾而尽。

放下茶盏,伊藤博文看着林逸青还在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木叶盏,笑着说道:“林君只顾看这茶盏,却忘记了烹茶之人。”

听到伊藤博文的话,如月诗织的眉毛似乎扬了一扬,她轻轻的从林逸青手中拿过茶盏,放在桌上,再次斟起茶来。在茶斟好之后,她双手将茶盏捧到林逸青的面前,露出一个恬静可爱的微笑。

林逸青看着面前的如月诗织,心神一动,他微笑点头答礼,从她手中轻轻接过茶盏,喝了起来。

喝过茶之后,林逸青环顾四周,笑着向伊藤博文问道:“不知春亩先生引荐的二位高贤现在哪里?”

“就在你的面前。”伊藤博文笑着指了指如月诗织和如月香织,“这位是如月诗织小姐,这位是如月香织小姐,她们二人是亲姐妹,诗织是姐姐,香织是妹妹。”

“春亩先生说笑了,我们姐妹都是以歌舞茶花娱人的艺伎,哪里是什么高贤。”如月诗织嗔怪的瞅了伊藤博文一眼,垂下头来。

“小姐此言差矣,古来侠女出风尘,怎地算不得高贤?”林逸青正色道,“我观二位小姐,不仅姿容绝美,眉宇间隐隐现有英气,颇有侠女之相呢。”

听到林逸青的赞美,如月诗织和如月香织心中都是一震,但她们的脸上却并未现出异样,只是倒茶时手微微动了一下。

尽管她们的动作很是细微,伊藤博文没有注意到,但林逸青却全然收进眼底。

他刚才这一句话是有意试探,从她们的反应来看,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其实从二女一在暖阁现身,林逸青便感觉到她们不是寻常的艺伎。

“林先生过誉了,我们姐妹俩能得到林先生这样的赞美,真是开心极了。”如月诗织向林逸青微微一躬,微笑道。

“今天能够见到林先生,真的很激动,有失礼之处,还望林先生见谅……”如月香织向林逸青郑重施了一礼,说话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林某不知何德何能,得到二位小姐如此垂青?”林逸青讶异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呵呵,林君有所不知,她们最初,是把你当成了林文襄啊!”伊藤博文在一旁替二女回答道。

“原来如此!”林逸青笑道,“想是林某的长相,和林文襄太过相似之故。”

“我们姐妹敬服的,是林文襄的为人和才学。”如月诗织抬起头,看着林逸青说道。

“噢?二位小姐读过林文襄的文章?”林逸青奇道。

“林文襄之文,令人读后不能或忘!”伊藤博文想起了看完了林义哲的《请兴海军护海商经略大洋折》时的感受,不由得长叹起来。

现在那些振聋发聩之言,现在犹在他耳边回响。

“诗识,你说说,你最喜欢林文襄的哪篇文章?”伊藤博文说道。

“林文襄的文章,我都很喜欢,但要说感同身受的,便是他给乾国皇太后上的那份关于四民为国之腿的奏折了。”如月诗织答道。

“噢?”林逸青这一回可是真有些吃惊了。

“诗织,你给林君背一下这份奏折的内容。”伊藤博文笑着说道。

如月诗织点了点头,在又给林逸青斟满了茶盏之后,端坐在那里,从容的背诵了起来:

“……商者,国家之元气也,通商者,疏畅其血脉也。试为援古证今:如太公之‘九府法’,管子之‘府海官山’,周官设市师以教商贾,龙门传货殖以示后世。当时讲求商法与今西制略同。子贡结驷连骑以货殖营生,百里奚贩五羊皮而相秦创霸,即汉之卜式,桑宏羊莫不以商业起家而至卿相,郑弦高以商却敌而保国,吕不韦以商归秦质子,郑昭商暹罗逐缅寇而主偏陲。美总统躬营负贩,俄前皇彼得发愤为雄,微服赴邻邦考求技艺,研究商情而归强其国。泰西各国,凡拥厚赀之商贾,辄目为体面人,准充议政局员。轮船公司往来外国者亦邀国助,凡事必求便,商情课税必权其轻重。……士农工商四民,犹如桌椅之四腿,如以桌椅喻为国家,则四民为国家之腿,岂有腿之长短不一,而桌椅能不仆之者?……恭读宁煦五十三年谕曰:‘朕视商民皆赤子,无论事之巨细,俱当代为熟筹。’可谓仁至至哉之言……”

“……夫所谓‘通’者,往来之谓也。若止有来而无往,则彼通而我塞矣。‘商’者,‘交yì

’之谓也。通商惠工之学俱有渊源。太史公传货殖于国史,洵有见也。国既富矣,兵奚不强?窃恐既富且强,我欲邀彼一战,而彼族且怡色下气,讲信修睦,不敢轻发难端矣。此之谓决胜于商战。故欲富我民,必兴商业。欲兴商业,必得护商,而护商非海军不可……”

“中土海疆,袤延万余里,泰西各国兵舶奔驰轮转,络绎往来。无事则探测我险易,有事则窥伺我藩篱,从此海防遂开,此为千古未有之变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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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四民柱石论

“今中土既有历年造购之兵轮,又有新增之铁甲、快碰、蚊子等船,并自造巡海快船,宜酌以铁甲以为坐镇,有炮台以为依附,有海口以握要冲,有蚊船以为救应,巡海之船,拟分南洋北洋两大支,无事则梭巡东洋、南洋、印度洋及美洲、非洲、澳洲、欧洲各岛、各埠。由近而远,逐渐游历以练驾驶、习水道、张国威、护华商。有警则北南互为声援,敌窥一路,则守者拒之于内,巡者击之于外;敌分窥各路,则避实击虚,伺隙雕剿。或三路同出,使敌疲于接应;或彼出此伏,使敌无隙可乘。至各路攻守机宜,必籍内地电线互通消息,乃能联络一气。如此而敌犹敢轻犯者,鲜矣。倘现在各船尚未足数,宜竭力购足,俾得成军。仿造快船、碰船、蚊子船各数艘,以备临阵补阙、应猝之用。论者曰:如此布置,非费千百万金不能有成,目下帑项未充,费何从出?不知天下大势,须筹全局。敌之敢于窥我者,以我力之未足也。试观从前海疆有事,一役之费动辄一、二千万金,而百姓之损失尤多,国威之摧挫不少,又何益也?今乘无事之日,筹赀自固,使敌不敢生心,国计民生均受其益。移有事时之用项于无事之时,未雨绸缪,保全于无形者实大……”

“语云:‘能富而后能强,能强而后能富’,可知非富不能图强,非强不能保富,富与强实相维系也。或曰:现下府库未充,赋税有限,公用支绌,民借难筹,巧妇宁能为无米之炊?何曰非能?商市之兴衰,货物之增益,销路之宏远,须仗聪明才智之士思深虑远,而后操奇计赢,胸有成竹。况商业至今日而愈繁,商术至今日而愈巧。泰西诸国,每有国用不敷之时,便借贷于钱商,以济水火,事毕偿还本息,故时能转危为安,此为‘借米为炊’之法,彼国可用,我何不用之?……”

听到这些在后世也称得上是“振聋发聩”之言,林逸青不由得肃然起敬。

而林义哲的奏折内容,现在竟然出自一位日本艺伎之口,更令他震惊不已。

“诗织,你可知dào

,林文襄这个折子里面,说的最好的,是哪一处?”伊藤博文的问话将林逸青的思绪拉了回来。

“当是这‘桌腿’之论。”如月诗织象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掩口吃吃一笑,回答道。

“诗织为何发笑?”伊藤博文好似猜到了如月诗织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

“就是这‘桌腿’之论啊……”如月诗织笑道,“‘亲王狗吃屎、尚书嘴啃泥、侍郎倒栽葱’,乾国小儿皆唱为笑谈,春亩先生还记得么?”

听了如月诗织的回答,伊藤博文放声大笑起来。

林逸青听到“亲王狗吃屎、尚书嘴啃泥、侍郎倒栽葱”这句歌谚,心中奇怪,他知dào

这当中应该是有故事的,是以没有多问,而是凝神静听。

“林文襄这个折子,最厉害的地方,便是以‘士农工商’四民喻为国之桌腿,缺一不可,真是绝妙文字!”伊藤博文道,“乾国的那班腐儒书生,又是辩驳不得,而一二亲王大臣为反对林文襄予商民之平等地位,竟然亲身去试四腿长短不一之椅子能否坐稳,真是愚不可及!”

听到这里,林逸青明白了过来,也禁不住大笑起来。

林义哲整治这些顽固派的办法,其实也有不少,只是效果也就是折辱他们一番,并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上一次他那篇《西国圣道考》,便着实为难了这班人一回,这些人本不认同洋人为人,而洋人既遵圣道,则便不能讥以非类了。是故乾国兴办洋务,从此少了一大阻碍。”伊藤博文叹道,“那时我还以为,文章立论能写到如此,已是极致了,不意他又能更上了一层楼,把这‘士农工商’的桎梏也给破了!他是真zhèng

的天下奇才!可惜生在乾国,而不是日本!”

“士农工商,排列有序,视商为贱业,古以有之,而欲兴商利民,非破除此等陈腐之见不可!”林逸青也感叹道,“而要破除成见,何其难也!谁知林文襄竟能做到!今日回想起来,仍觉不可思议。”

林逸青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熟悉近代历史的他知dào

,这“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的成见,实在是为难了那一代的中国仁人志士太久太久!

事实上,东西方的早期文明都是重农轻商,对商业的厌恶是一个共同的早期传统。早期的西方也是一样:“对商业现象的鄙视——对市场秩序的厌恶,并非全都来自认识论、方法论、理性和科学的问题。还有一种更晦暗不明的反感。……对生意人的仇恨,尤其是史官的仇恨,就像有记录的历史一样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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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翁叔平日记》:

“光旭元年正月二十九日奉上谕,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林义哲条陈,其摺有建海军、护华商、开地矿、修铁路、安电报诸项,于筹饷一项则倡言兴商业以开饷源,并议借洋款,其于摺内极言工商之重,称士农工商皆为国之柱石,犹椅之四腿并列,有缺损则颠仆。其论一出,闻者哗然。以其多引管子孔圣之言,太后似为所动,交朝臣会议,敬邸、纯邸、文相指其言为是,沈相、宝相、李兰荪尚书默无一言,礼邸、单地山尚书(吏部尚书单懋谦)、徐豫如侍郎(徐桐)极言其论之非,余亦欲辩之,然细审通篇,无处不为圣言,似难以驳诘。……朝议多时,不能决,太后命内监取椅来,以锯将各椅腿分去一块,长短不一,置于殿上,曰:‘有能坐而不仆者,乃可禁林义哲之议。’礼邸率先上坐,前仆于地,脸破出血;继单地山亦上前坐,跄于阶前,唇裂,落齿一枚;徐豫如上前继坐,亦前仆,倒栽于地,头破。由是再无上前坐者,林议遂定。不日将见明诏,心中不胜郁愤,是夜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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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管子为矛

在他原来的历史时空中,象古希腊思想家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把国民分为三等:第一等是哲学家,第二等是战士,第三等是商人、手工业者和农民。在中国,儒家孟子轻蔑地把商人称为“贱丈夫”。《孟子·公孙丑下》里便说:“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然而,当年“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名相管仲,却是极其少数的重商主义者。最早指出“士农工商”为“国之柱石”的,便是管仲!

管仲兴齐,用的正是商人的办法,司马迁评论他的当国之道时曰:“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

但也正是管仲变法中有“四民分业,士农工商”的话,颇为后世熟知,也引起了最大程度的误读。

管仲把国民分成军士、农民、工匠、商贾四个阶层,按各自专业聚居在固定的地区。《国语·齐语》记载,管仲规划士乡十五个,工商之乡六个,每乡有两千户。管仲认为,四民分业有四个好处:一是“相语以事,相示以巧”,同一行业的人聚居在一起,易于交流经验,提高技艺;二是“相语以利,相示以时”、“相陈以知价”,对促进商品生产和流通有很大作用;三是营造专业氛围,使民众安于本业,不至于“见异物而迁焉”,从而造成职业的不稳定性;四是无形中营造良好的社会教育环境,使子弟从小就耳濡目染,在父兄的熏陶下自然地掌握专业技能。《管子·小匡》中说:“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把社会各阶层按职业来划分管理,管仲是历史上的第一人,这种专业化的商品经济模式,后来被尊奉为基本形态及指导原则。细致的职业化分工及世代相传的制度安排,是中国早期文明领先于世界的重yào

原因之一。但自秦以后,严格意义上的“四民分业”就被扬弃了,不过它成了户籍制度的雏形,而匠籍制度则一直沿用至今。

而引起重大误读的是“士农工商”的排序。

后人论及于此,先是用知识分子或有学问的官吏替代了军士,然后,又认为这是尊卑排序,以士为首,农次之,以工商为末,这就形成了所谓的“末商主义”。而实jì

上,管仲提出的“士农工商”,乃并举之意,并没有先后尊卑之分。

远古的中国人其实并不轻商。早在殷商时期,人们非常乐于、善于经商及从事手工制造业。商亡周兴之后,周朝的建国者们在反思商朝灭亡的教xùn

时认为,殷商之亡就是因为民众热衷工商而荒废了农业,造成民心浮躁,国基不稳。因此,转而推行鄙视工商的重农政策。在周制中,工商业者的地位非常低贱,金文中“百工”常与处于奴隶地位的臣、妾并列。《易·遁卦》中说:“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逸周书·程典》说:“士大夫不杂于工商。”《礼记·王制》说:工商“出乡不与士齿”。也就是说,士大夫必须远离商人,绝对不能与工商业者混居在一起,工商业者离开居住地则不得与士大夫交谈。《周礼·地官·司市》中还规定,贵族们不能进入市场进行交yì

,否则就会受到惩罚!

管仲的立场则完全不同,他将“工商”与“士农”并列,认为这些人是“国之柱石”,如果当年管仲提出“士农工商”,是以“士农”为优,“工商”末之,那就很难理解他之后的变法政策了。

管仲将四民并列,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意识与觉悟,更是他的治国理念的体现。这位具有多年从商经验的政治家,早已发xiàn

工商业的赢利能力大于农业,而振兴商品经济更是增强国力的最佳途径。

这种把工商业者抬升到与“士农”并列地位的观念,在当时的士大夫阶层并非共识,《战国策》中记载的姚贾与秦王的对话中就有一句:“管仲,其鄙之贾人也。”对管仲的商人经lì

颇为鄙视。

而管仲的思想在后世被刻意淹没,则是由于两大原因。

其一,是齐国一世而衰,以商治国的思想彻底破产。

当时的齐国,坐拥最强国力,但却采取了不扩军和不兼并的“和平称霸”战略,管仲那些维持国际秩序的行动,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就在齐桓公晚期,中原的晋国和南面的楚国纷纷并吞小国,疆域不断扩大,它们的军事冒险无疑得到了更大的好处。公元前645年,管仲去世,两年后,齐桓公死于宫廷政变,齐国迅速让出了霸主权柄。自此以降,相继称霸的诸侯均以开疆拓土而威慑天下,“尊王攘夷”异化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管仲之道被暴力取代。

其二,便是管仲思想与儒家格格不入。

儒家以“贱商”著称,在他们看来,管仲从出身背景到行事作风、施政纲要,都是毛病多多。在《论语·宪问》中,子贡就认定“管仲算不上是一个仁者”。《论语·宪问》中说:“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管仲的诸多经济政策,无论是刺激商贸、鼓励消费还是“以商止战”,在儒家看来,统统都是异端邪说,盐铁专营政策也遭到儒家的抵制,西汉的武帝改革及宋代的王安石变法中,大儒董仲舒、司马光都是专营政策的最大反对者。儒家在经济治理上只有“三斧头”:一是“以农为本”,二是“轻徭薄赋”,三是“克己仁义”。遗憾的是,这三条在管仲那里都找不到。

在某种意义上,管仲是一个被意识形态“谋杀”的改革家。

但尽管如此,在儒家的典籍中,提到管仲,仍然需yào

对他表示尊敬,称其为“管子”,因为“至圣先师”孔子曾评价管仲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意思是如果没有管仲,华夏万民将沦为夷狄的俘虏,和夷狄一样的“被发左衽”了!

林义哲追根溯源的重提“四民并列”的说法,正是要借孔圣人之言,堵士林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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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美人垂青

“林文襄在世时,我与他仅有一面之缘,惜乎因公事繁忙,未能深谈。现在想起来,可为至憾。”伊藤博文的话中饱含着深深的遗憾之意,“而今只能从他留下的文章当中寻得慰藉了。”

“乾国幸有林文襄,然其英年早逝,又为乾国之大不幸。”林逸青看着伊藤博文的眼睛,正色道,“林文襄之主张,乾国用之,可兴乾国,日本用之,可兴日本,而日本现在有春亩先生等一干维新志士,乾国再无林文襄其人,是以日本振兴富强之希望,远大于乾国。”

“林君过誉了,呵呵。”听了林逸青的话,伊藤博文只是在笑,“我只是个小小的工部卿,哪里有林文襄的本事,出可为将,入可为相。只不过是跟着别人,做些实jì

的工作而已。”他说着,目光转向了两位少女,笑道,“怎么样?我实践了诺言,你们今天如愿以偿,见到了林君,要怎么感谢我?”

“多谢春亩先生成全我们姐妹的心愿。”如月诗织说着,向伊藤博文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春亩先生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妹永铭在心,不会忘记。”

“盼日后能为春亩先生略效微劳,以酬今日高义。”如月香织也向伊藤博文郑重鞠躬,语气真挚的说道。

“我不是林文襄,也没有他的才学和人品,你们姐妹俩把我当成他,可是要吃大亏的。”林逸青笑着对她们说道。

“林君的才学,不见得比林文襄差,只是未到锋芒显露之时。”如月诗织伸出纤纤柔荑,握住了林逸青的手,柔声说道,“林君切不可妄自菲薄,其实我们姐妹心仪林君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近林君而已。”

林逸青感觉到她的手甚是温暖柔软,但手指细长而有力,心中暗自冷笑。

这样的女人的手,是非常适合使用刀剑的手!

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她们的身份了!

“只是林君的心思,都在桐野将军的女儿身上,没有注意到我们。”如月香织似有幽怨之意的说道。

“香织不要这么说话,我们今天能够见到林君,已经是非常高兴了。”如月诗织转头看了妹妹一眼,回头又对林逸青说道,“我们希望林君以后能多多光顾,互相慰藉,就满足了。”

“是啊,林君,你一定要常来哦。”如月香织也看着林逸青,脉脉含情的说道,“只要是林君来,我们就不会接待别的客人了,只招待林君一个人。”

“哈哈,据我所知,林君在海兵学校担任教官,薪水可是很微薄的,只怕没有钱经常到你们这里来。”伊藤博文拿林逸青和两姐妹开起玩笑来。

“林君到我们这里来,是不需yào

任何花费的。”如月诗织看了看伊藤博文,嗔道,“不过春亩先生以后要是来的话,我们可以只收一半的费用。”

看到这一对美人姐妹对自己和伊藤博文如此“区别对待”,林逸青在心中暗笑不已。

“你们这是过河拆桥,达到了结识林君的目的,便不认我这个引荐人了。真是太不象话了!”伊藤博文笑道。

“春亩先生可不要这么说,否则只怕那一半的费用就不能免掉了。”如月香织笑道。

“好好好,那我不说了。”伊藤博文大笑起来。

“春亩先生和林君有事要谈的话,就请随便,待我们姐妹为二位演奏一曲。”如月诗织看着林逸青,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林逸青的手,和如月香织起身向林逸青和伊藤博文深施一礼,然后转身各自取过乐器,弹唱起来。

在悦耳的歌声和音乐声中,林逸青和伊藤博文又聊起了国事来。

此时的林逸青,回想起刚才如月诗织背诵的林义哲写给乾国皇太后的《请兴海军护海商经略大洋折》的情景,在佩服如月诗织的超强记忆力的同时,对大乾朝的官员们的没有保密意识的乱象,在心里狠狠的吐嘈了一番。

连海军大臣给最高统治者皇太后的折子的内容都让日本人弄得一清二楚,这大乾朝对日本,还尼玛有什么秘密可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义哲能打赢台湾保卫战,这当中所付出的艰辛,简直难以想象!

别的不说,单就情报工作这一块,就够林义哲喝一壶的。

以鹿儿岛武士和自己的严加防范,伊藤博文仍然能够派出情报人员在鹿儿岛展开卓越而富有成效的工作,而对此毫无防范的乾国,会有多少日本人的间谍,就可想而知了。

此时的林逸青并不知dào

,就在他对此忧心忡忡之际,另外一个人,在得知了他的去向之后,也做着同样的担心。

※※※※※※※※※※※※※※※※※※※※※

附:大乾帝国光旭元年《定国是诏》:

“数年以采,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师西法以自强,迩来诏书数下,如开矿业、造轮船、练新兵,创电报,修铁路,立水师学堂,皆经一再审定,筹之至熟,妥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衷一是。或狃于老成忧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挞坚甲利兵乎?”

“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崧、珉积习,于时政亳无裨益。即以中土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后中外大小臣工,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之弊。专心致志,精益求精,毋徒袭其皮毛,毋竟腾其口说,总期化有用为无用以成通经济变之才。”

“船政水师学堂为各行省之首倡,举办多年,成效多显,唯生源不广。著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会同妥速谇奏,所有翰林院编检、各部院司员、各门侍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下各官、大员子弟、八旗世职、各武职后裔,其愿入学堂者,均准入学肄习,以期人才辈出,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致负朝廷谆谆告诫之意。将此通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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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

这天一早,桐野利秋便急急忙忙的来到了林逸青在兵学校附近的住所。

林逸青自奉甚简,原本住在兵学校的一间单人宿舍之内(这也是鹿儿岛众武士敬服他的原因之一),而在迎娶何韵晴之后,因为他原来的住所过于简陋,是以何儒章出钱给他在兵学校附近买了一所带院子的二层小木楼,并装饰一新。这栋住宅虽不甚大,但也还算宽敞,是以桐野千穗嫁给林逸青并入住这里之后,也并不显得拥挤。

今天是休息日,何韵晴和桐野千穗正坐在一楼之内的小厅里喝茶,桐野千穗将一杯烹好的香茗捧到何韵晴的面前,何韵晴双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品了一会儿,感到清香无比,正要赞叹,却见桐野利秋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不由得一愣。

何韵晴向桐野千穗投过询问的目光,桐野千穗也很奇怪,微微摇了摇头。

“千穗,瀚鹏在家吗?”桐野利秋先向何韵晴点头微躬示意,然后便直接向女儿问起林逸青的下落来。

“他昨天晚上回来得很晚,可能有些累了,现在还没有醒。”桐野千穗答道,“我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所以就没有叫他。”

“他昨天晚上回来得很晚?”桐野利秋眉头一皱,“你知dào

他去了哪里吗?”

“不知dào

。”桐野千穗摇了摇头。她头一次看到父亲这样,一双星眸瞪得大大的,满是疑惑之色。

“哼!我就知dào

伊藤博文这个家伙找他不会有什么好事!”桐野利秋哼了一声,大踏步的上楼去了。可能是因为生气的关系,竟然将楼梯板踩得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桐野千穗正要起身,却冷不防何韵晴伸手拉住了她。

“没事的,不用管。”何韵晴微微一笑。

桐野利秋来到林逸青的房间时,林逸青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才他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对话。

看到林逸青醒了过来,桐野利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硬闯女婿的房间有些失礼,但此时他认为事情紧急,便顾不得这许多了。

“岳父大人请坐。”林逸青看到桐野利秋的样子,似乎猜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起身说道。

桐野利秋微微躬了一躬,坐了下来,林逸青坐在他的面前,迎上了他的目光。

“瀚鹏,你昨天晚上和伊藤博文去了伎屋,是吗?”桐野利秋紧盯着林逸青,开口问道。

“是啊。”林逸青笑着答道,“是春亩先生要给我介shào

他的两个朋友,我便跟随前往,但去了之后才知dào

,是他要给我介shào

两位艺伎。”

“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桐野利秋急道,“来历不明的艺伎你怎么能轻易结识?你难道不知dào

伊藤博文来鹿儿岛是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dào

他来这里的目的。”林逸青仍是一副微笑的样子,“我已经知dào

,他给我引荐的那两个女人,并不是艺伎,而是女忍者。而且我敢肯定她们是来萨摩当坐探的。”

“噢?”听到林逸青的回答,桐野利秋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原先便料定伊藤博文带林逸青去伎屋是要借艺伎的美色魅惑林逸青,刺探萨摩的情报,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两名艺伎,竟然会是忍者!

“你是怎么发xiàn

的?”桐野利秋急切的问道。

“她们走路的姿态和普通的艺伎不同,非常轻盈,来去都悄无声息,而且她们的手指细长有力,虽然很柔嫩,但掌间有结过茧的痕迹,那是经常使用刀剑的结果。”林逸青笑了笑,说道,“她们装扮成艺伎,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一般人是不容易发xiàn

她们的漏洞的,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既然知dào

,为什么不赶快离开,还敢和她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听到林逸青的回答,桐野利秋更急了,“你不知dào

和忍者在一起,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么?”

“既然伊藤俊辅给我铺了这么一条管道,我为什么不利用这条管道给zf的这帮贼徒们传递一些我们希望让他们知dào

的信息呢?”林逸青不动声色的一笑,说道。

桐野利秋恍然大悟,不由得连连点头。

“妙!妙!妙!利用忍者传递消息的事,也只有你瀚鹏敢做出来!”桐野利秋抚掌赞叹起来。

“她们能为我们做的事,还有很多呢。”林逸青想起殷勤服侍自己的如月姊妹,露出了一丝坏坏的笑容。

听着楼上传来的阵阵爽朗的大笑声,桐野千穗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似乎谈得很高兴呢!”何韵晴微微一笑,对桐野千穗说道。

※※※※※※※※※※※※※※※※※※※※※

……

抱着一块破碎的木片浮在海中的东乡平八郎,看着硝烟弥漫的海面上,到处都是日本军舰的残骸,以及多具日本海军官兵的浮尸,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一腔报国热血的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第一次指挥军舰作战,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由于“日进”号沉没得太快,舰上的日本海军官兵大都没有来得及逃生,便随着军舰沉入了大海,只有他这个舰长,在逃出司令塔来到飞桥上时,被一枚中国军舰射来的炮弹爆zhà

产生的冲击波给掀飞,坠落到了海里。

落水之后,他便一直试图寻找并救助同舰的官兵,但是在游了一圈之后,除了舰体残片和几具浮尸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

远处的炮声渐渐的停歇了,东乡平八郎想起替自己的“日进”号挡炮弹的“东”号铁甲舰,心中担忧不已。

炮声为什么停止了?难道,舰队旗舰也已经遭遇了不幸?

可是,“东”号是真zhèng

的铁甲舰啊!难道堂堂日本帝国海军的铁甲舰,会被乾国人的木质军舰击沉?

东乡平八郎放眼向“东”号所在的方向望去,由于海面上满是硝烟,他根本无法看清,但已经停歇的炮声证明,战斗的的确确是结束了。

东乡平八郎强忍住心中的悲伤,用力的划着水,向海滩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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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剩将之梦

不知游了多久,东乡平八郎感到自己的力qì

就要耗尽了,正当他感觉自己要沉下去的时候,看到了半片倒扣着的小船一样的东西。

那是半截破碎的舢舨。

东乡平八郎奋力的游了过去,伏在了上面,不住的喘着气。

远处那是什么?

因为过于疲劳的关系,东乡平八郎的眼睛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看清楚了,出现在面前的,是一艘艘日章旗飘扬的军舰。

那是炮舰“云扬”号!

想到这些老式军舰遇到那些新锐的乾国巡洋舰会是什么下场,东乡平八郎顾不得疲乏,奋力的向开来的日本军舰挥舞着手臂。

“东乡君?!”有人情不自禁的喊出了他的名字。他听出来了,是好友出羽重远的声音。

“你说什么?”听到出羽重远的话,有人大吃一惊。听声音,应该是这支日本舰队的司令官中牟田仓之助。

“快!快!把人救上来!”出羽重远没有理会司令官的惊讶,而是迫不及待的下了命令。

“云扬”号驶近了,很快,日本水兵们七手八脚的将东乡平八郎弄到了甲板上。

“水……给我水……”东乡平八郎用嘶哑的声音叫道。

一名水兵拿过一个军用水壶,东乡平八郎神经质的抢过水壶猛灌了一口,立kè

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东乡君!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羽重远惊问道,“你的‘日进’号呢?”

“‘日进’号……沉没了……大家……都玉碎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东乡平八郎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喃喃的说道。

“什么?!”听到东乡平八郎的话,出羽重远和刚刚赶到的中牟田仓之助全都大吃一惊。

“征苔舰队……已经全军覆没了!——”东乡平八郎突然丢掉水壶,双手紧紧的抓住出羽重远的肩膀,嘶声大叫起来,“陆军生死不明!你们赶紧回转!”

就在东乡平八郎的话音刚落之际,“云扬”号的了望员发出了一声凄厉的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嘶吼。

“正前方发xiàn

乾国军舰!——”

中牟田仓之助听到了望员发出的警报,跌跌撞撞的冲向舰首,举起了望远镜。

远处,一艘英式巡洋舰的身影正透过海面上薄薄的雾霭,变得越来越清晰。

尤其是舰首的龙纹和桅杆上迎风飘扬的龙旗,此时此刻,显得分外的醒目。

此时这艘乾国巡洋舰也发xiàn

了日本运兵船队,立kè

直驶而来,很快,两艘法式风格的乾国巡洋舰也出现了。

出羽重远此时也看到了乾国巡洋舰的出现,面色不由得大变。

看着渐渐接近的乾国军舰,中牟田仓之助的脸上也写满了绝望。

“快点离开这里!赶紧返航——”东乡平八郎嘶声大叫起来。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出羽重远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们的航速太慢,无法逃脱的。”中牟田仓之助叹了口气,说道,“运输船跑得能够快一些,让我们来掩护他们撤tuì

吧!”

“发信号吧!命令运输船马上撤tuì

!”中牟田仓之助大声的下达了命令。

突然间,为首的乾国巡洋舰的桅杆上升起了一连串的旗语。

“乾国军舰向我们发出了旗语,要我们马上投降。”

出羽重远看到了乾国军舰升起的信号旗,对中牟田仓之助说道。

“发信号:两国并未宣战,可否允许我们退回出发地。”中牟田仓之助说道,此时的他,应该是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

此时面对危境,出羽重远也明白中牟田仓之助的心思,他当然明白现在的情况,开打的话是以卵击石,是以并没有表示反对。

很快,一连串复杂无比的信号旗出现在了“云扬”号的桅顶。

看到日舰发出的信号,乾国军舰很快升起了“立kè

投降,否则开炮”的信号旗。

“他们不同意。”中牟田仓之助看到了乾国军舰发出的旗语信号,叹了口气。

这时,一位军官跑到中牟田仓之助身边,敬礼后报gào

道:“将军,‘干行’号发来信号,询问采用什么样的阵形迎战!”

“还排什么阵形!直接冲过去不就行了?问那么多有意义么?”中牟田仓之助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干行”号升起的信号旗,似乎是对“干行”号的舰长相浦纪道的迂腐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要升战斗信号旗么?”出羽重远向中牟田仓之助问道。

“不必了,先尽量靠近敌舰吧!叫炮手做好准bèi

。”中牟田仓之助又看了看面前的乾国巡洋舰,苦笑了一声,“为了胜利,我们只能采取一点对不住这位乾国舰长的手段了。”

出羽重远明白了中牟田仓之助的意思,点了点头,下达了作战命令。很快,“云扬”号便向乾国军舰全速驶去,而没有得到回复的“干行”号看到旗舰的行动,没有再发问,而是跟着全速驶向前方。

不知dào

是因为日本水兵过于慌乱紧张,还是出于别有用心,“云扬”号炮舰刚刚开始转向,在没有驶到和乾国军舰并列的位置时,火炮便开火了,第一发射出的炮弹当然落空了。

在日本军舰还没有转向完成时,三艘乾国巡洋舰便毫不客气的开始了一舷齐射,和日舰胡乱射出的炮弹不同,乾国巡洋舰射出的是真zhèng

的致命弹雨,一发190毫米炮弹落在“云扬”号炮舰舰首附近的海中,激起冲天水柱,随之乾国巡洋舰左舷的大小火炮也都纷纷轰鸣起来。

东乡平八郎认出了面前的这艘英国式的乾国巡洋舰的名字——“和硕公主”号,也明白为什么刚才这艘巡洋舰桅杆上升起的会是“本舰三百码内弹无虚发!再敢前行,即行开炮!”这样一句威风八面的旗语了。

顾不得敌舰炮弹射来后带来的冲天水柱和剧烈震荡,“云扬”号上的日本水兵们用力将被后座力推到下炮架末端的大炮推回发射位置,下一发炮弹也从炮台地板上的弹药舱开口中被提升了上来。日本军舰本来炮位就单薄,此刻要想获得战果,必须竭尽全力提高火炮发射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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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护航舰覆灭

差不多同时,“干行”号也开始向“和硕公主”号开火,加入战斗,虽然是“二打一”,但日本人很快便明白,他们的进攻是毫无效果的。

由于海况较好,舰体摇摆程度不大,火炮瞄准容易,加之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打得甚为熟练,因而乾国军舰上火炮装填、发射速度都极快。一时间190毫米和140毫米炮弹好似狂飙般自天而降,而且乾国炮手根据对付“东”号铁甲舰的经验,有意射击日舰的炮位和桅杆,在如此可怖的火力打击下,接连中弹的“云扬”号的火炮很快便寂静了下来,军舰也停止了前进。

看到“云扬”号瞬间便给打得哑了火动弹不得,“干行”号的舰长相浦纪道可能是对这艘火力凶猛的乾国军舰颇感震惊,急忙下令转舵规避炮火,打算脱离战场。见到日舰要逃,乾国军舰暂时不去管“云扬”号,而是改为全力攻击“干行”。

东乡平八郎看到“和硕公主”号高速追上了“干行”号,舷侧的140毫米后膛炮和40毫米哈乞开斯五管速射炮开始不断倾泄弹雨。由于双方距离过近,“干行”号的飞桥很快被击中,几名军官和水兵当场毙命,紧接着一根桅杆又被打断,随即又有炮弹接连击中了“干行”的舰体中部,击毁了轮机室。此后无数机关炮弹在主甲板上炸开,日军官兵死伤累累,连舵手也被打死。由于距离过近,“和硕公主”号发射的炮弹大都命中了“干行”号。在“和硕公主”号压倒性的火力下,经过一系列毁灭性的打击后,“干行”号单薄的舰体再也无法承shòu,舱面的设施几乎被一扫而空,舵机被打坏不能行驶,舱面人员几乎无一幸免。在“和硕公主”号的猛烈炮火轰击下,排水量不到600吨的“干行”号很快倾覆沉没了。

“干行”号沉没之后,“云扬”号也已经动弹不得,舰体破损严重,随时有沉没的危险,出羽重远下令弃舰。看到日舰放qì

了抵抗,“和硕公主”号停止了射击,但就在这艘乾国巡洋舰驶近“云扬”号试图对落水者施以救援时,几名日本愤激的日本炮手竟然又向“和硕公主”号射来一炮,炮弹从“和硕公主”号的舰首一侧掠过,落到了另一侧的海中。冲击波扯断了几根绳索,并将几名水兵掀倒在地,并未造成额外损伤。见到日舰射击,“和硕公主”号立kè

重新开火,又是一轮齐射之后,“云扬”号的舰体被撕裂,大量的海水涌入,很快倾覆。

东乡平八郎再一次掉进了冰冷的海水当中。

海水完全吞没了他,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住的下沉,挣扎着想要向上游动,这时一颗炮弹落入了水中,在距离他身边不远的地方爆zhà

了。

身在水中,东乡平八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只看到远处的海水中有一个水球猛然爆裂开来,接着他感到有如重锤敲击在了胸腹间,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周围的黑暗渐渐的消失了,东乡平八郎发xiàn

自己置身于一艘运输船的甲板上,周围到处都是跑动着的日本陆军士兵。

“炮声停止了!乾国的军舰应该是被击沉了!”

“是啊!乾国的无能海军,根本不会是帝国海军的对手!”

东乡平八郎看到了船上的救生圈上写着“常陆丸”三个字,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日本运输船“常陆丸”号上!

满载排水量达3000吨的“常陆丸”号是日本海军最大的运输船。

聚集在甲板上的日本陆军官兵们,听到远处的炮声沉寂了下来,一个个脸上都现出惊喜的神情。

由于刚才距离过远,三艘日本运输船只勉强看到了“云扬”号发出的要他们规避的信号(撤离信号没有看到),并没有看清楚出现的乾国巡洋舰,是以在接到旗舰发出的信号之后,很多人一厢情愿的以为,旗舰发出这样的信号,是为了让他们远离战场躲避炮火。

“发xiàn

乾国军舰!”了望员突然大喊起来。

东乡平八郎转过头,立kè

看到两艘高大威武的乾国巡洋舰,龙旗高悬,以一种傲然的姿态直驶而来。

看着飞速驶来的两艘乾国军舰,甲板上的日军官兵顿时惊恐异常。

看到每一艘乾国巡洋舰的吨位和火力都超过了为他们护航的“云扬”号和“干行”号,东乡平八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远处海面上的炮声会这么快便沉寂下来了。

“云扬”号和“干行”号,此刻已经遭到了不幸!他刚刚经lì

了那场殊死之战,但是现在,“常陆丸”上的人却并不知情!

驶近的乾国巡洋舰在斜桁上挂起了国际通用信号“立即停轮”,并发射2发空炮示警,命令日本运输船停航。

“常陆丸”号的船长是美国人,名叫坎贝尔,他可能并不相信乾国军舰已经将日本军舰全部干掉了,认为乾国人不敢对自己的船作出过分的举动,因而只是下令放慢了速度。

乾国军舰渐渐驶近,东乡平八郎认出了舰身铭牌上的“超武”二字,心中满是恐惧之意。

这艘巡洋舰的舰长叶馥,可是出了名的凶悍善战!

“超武”舰挂出“停止不动,否则后果自负”的信号旗。“常陆丸”号这才慢慢停止了下来,停泊在距离“超武”四分之一海里处。在“超武”之后航行的乾国巡洋舰“澄庆”立kè

追赶了上来,进一步发出了“下锚,否则一切后果自负”的信号。紧接着“超武”掉船航向,停泊到距离“常陆丸”400米处,将右舷对向“常陆丸”,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虎视眈眈的对向了“常陆丸”,“澄庆”则从另一侧追上了另外两艘运输船“三邦丸”和“有功丸”,接连发炮警告。

见到杀气腾腾的乾国军舰,“三邦丸”和“有功丸”没有向“常陆丸”那样的粲傲不逊拒不下锚,而是乖乖的依照命令停航并下了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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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常陆丸”号的悲剧

“超武”舰再次发出了“立kè

投降”的旗语命令,而“常陆丸”号也打出了回复的旗语:“两国并未宣战,不是交战国,请求回到出发地。”

“超武”舰这一次没有用旗语答复,而是放下了蒸汽舢舨,东乡平八郎看到一位乾国水兵头目带领十名乾国水兵上了小艇,立kè

知dào

他们是要做什么了。

他们是要到“常陆丸”号上来,传达投降的命令!

看着乾国小艇快速驶来,日本运输船的甲板上开始了一阵骚动。

小艇很快的便驶近了“常陆丸”号,而就在这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开枪!打死他们!不许他们上船!”一位日本陆军军官猛地拔出了指挥刀,嘶声大喊起来。

大队的日本陆军士兵聚集到了船舷旁,举起了步枪,向着海面上的乾国小艇射击起来!

小艇上的乾国水兵们没有想到日军会突然向他们射击,猝不及防之下,两名水兵当场中弹身亡,那名乾国军官也胸口中枪,倒了下去。驾驶小艇的水兵见状,立kè

调转船头,向本舰驶回。

“开炮!打沉他们的军舰!”可能是有人受到了刚才“胜利”的激励,大声叫嚷了起来。

“八……八嘎牙鲁!”东乡平八郎作为刚刚从英国留学归来的“海归”舰长,当然明白这些昏了头的日本陆军官兵这么蛮干的后果,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破口大骂了起来。

没有人理会他的叫骂,此时“常陆丸”号上的日本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竟然从舱内推出了一门日本陆军用的山炮,向着“超武”舰射出了一炮!

由于距离很近,日本人射出的这一炮正中“超武”舰的侧舷,随着一道火光,发出轰然巨响,“超武”舰发出了剧烈的震颤。

“超武”舰缓缓开动,桅杆上升起血红的战斗旗,刹那间,“超武”舰开始了一舷齐射,1门190毫米火炮和3门140毫米火炮喷吐出道道火光。

由于距离近,加上乾国炮手早就蓄势待发,瞄准了目标,是以头一轮的齐射,炮弹就准确无误的击中了目标。

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常陆丸”号的锅炉被击中爆zhà

,船身立kè

开始下沉,锅炉中散露出来的蒸汽、煤灰弥漫在空间,如同炼狱一般。

东乡平八郎清楚的看到,“超武”舰在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发射了4枚190毫米炮弹和12枚140毫米炮弹。“常陆丸”号上顿时硝烟弥漫火光四起,夹杂着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在不远处的“三邦丸”和“有功丸”应该是真真切切地目睹了这悲惨的一幕,迫不及待的升起了白旗!

“八嘎呀鲁!乾探!叛贼!”在甲板上指挥日本士兵从舱内搬出大炮的那位军官——东乡平八郎认出了他是大队长鲛岛重雄——看到竖起了白旗的“三邦丸”和“有功丸”,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可能以为那两条运输船上的士兵在看到“常陆丸”的表率行动后会跟着向敌舰发起攻击,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贪生怕死,竖起了白旗!

由于“常陆丸”上搭载着一个炮兵大队和两个步兵中队,并载有火炮,是以日本士兵第一时间将大炮从舱内搬了出来,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没有等到他们把大炮准bèi

好,他们的毁灭便到来了。

伴随着声声骇人的“咚咚”声和“突突”声,从乾国军舰的飞桥附近和桅盘上,射来道道骇人的弹雨火流,“超武”号上装备的40毫米哈乞开斯五管机关炮和单管机关炮以及林氏机枪全都开火了。

东乡平八郎看到乾国炮手射来的机关炮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先是击中了“常陆丸”号位于船尾的那门陆军山炮的炮位,不但将大炮的炮架击碎,也将大炮周围的炮手打得血肉横飞,接着机关炮弹便飞向了甲板上的日本人刚刚搬出来的另一门大炮。

一连串的爆zhà

声响起,东乡平八郎看见大炮的炮架和轮子都瞬间碎裂了,沉重的炮身落在了甲板上,在一个躲闪不及的日军炮手的腿上碾过,这名炮手大声的惨叫起来,用力推着炮管,想要将炮管推开,但大炮实在过于沉重,一点也没动弹。

两名日本士兵冲上来一同推着大炮,而就在这时,似乎是被机关炮弹击中了,东乡平八郎惊恐的看到,几乎是一瞬间,血水四溅中,三名日本水兵的上半身一下子便没有了!

东乡平八郎感觉到了阵阵热雨落在了脸上,手上,身上,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赫然发xiàn

它们已经变成了红色。

一发炮弹落在甲板上爆zhà

了,东乡平八郎感觉自己瞬间象小鸟一样的飞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看到有数名日本士兵和他一样的,腾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在了甲板上。

被炮弹的爆zhà

震得有些恍惚又摔得七荤八素的东乡平八郎从淌满血水的甲板上站起身来,这时突然敌舰射来一连串的炮弹,从他身边的甲板扫过之后,向上飞扬,直奔飞桥而去。

东乡平八郎下意识的抬头望向飞桥,只见正在举着步枪向乾国军舰射击的美国船长坎贝尔的头瞬间爆裂消失了。

东乡平八郎呆呆地瞪着眼睛,只见坎贝尔的左肩也突然碎裂,接着胸口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血花飞溅中,他的右臂也跟着飞上了天空。

看着飞桥上的几名美国人一个个象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被某种可怕而神奇的力量瞬间肢解切碎,东乡平八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被爆zhà

声震得有些失聪的耳朵这时突然恢复了正常,周围一时间全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东乡平八郎转头望去,只见到处都是日军士兵的残肢断体,没有断气的士兵在血泊中痛苦呼号,有的人喊叫着父母和亲人的名字,有的人在那里念佛,而有的人则破口大骂起天皇来,认为是天皇把他们送进了死地。

此时的“常陆丸”号甲板,已然不是人间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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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不会消失的记忆

又一阵剧烈的爆zhà

声传来,“常陆丸”号的舰体倾斜得更厉害了,接着一发炮弹击中了“常陆丸”号的桅杆,桅杆一下子被炸断了,那位指挥作战的大队长鲛岛重雄眼睁睁的看着断了的桅杆带着太阳旗落进了大海。

看到漂浮在水面上的太阳旗,鲛岛重雄可能突然意识到他还有一件重yào

的事没有做,他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船舱,东乡平八郎下意识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鲛岛重雄一阵开箱倒柜,将军旗翻找了出来。

鲛岛重雄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军旗,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哀嚎,掏出打火机,将军旗点燃了。

这时几名日本陆军士兵冲进了船舱想要躲避炮火,看到鲛岛重雄跪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正在燃烧的军旗,全都愣住了。

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也全都泪流满面的跪了下来。

“长官……”

“我不配做你们的长官,我辜负了天皇陛下的信任,必须切腹谢罪……”鲛岛重雄看着这几名部下,哭叫着说道,“你们,谁愿意当我的介错(指在日本切腹仪式中为切腹自杀者斩首,以让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的补刀者)?……”

“我愿意,长官……”一名武士出身的日军士兵流着泪拔出了腰间的武士刀。

鲛岛重雄没有问他的名字,而是点了点头。

看到介错在自己的身后举刀站好,鲛岛重雄深吸了一口气,端坐了起来,解开衣服,露出腹部,然后拔出腰间的佩刀,掏出手帕包住刀身,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肚子猛地刺了进去,然后用力的横着一切。

可能是难以忍受这样的剧痛,鲛岛重雄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声,身后的那名日本武士兵流着泪,大叫了一声,双手举刀用力挥下,斩下了鲛岛重雄的头。

突然间,一道红光闪过,东乡平八郎最后看到的,是升腾的火焰和浓烟,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没。

一发炮弹击中了“常陆丸”号的弹药舱,在一连串剧烈的爆zhà

中,“常陆丸”号断成两截。

“常陆丸”号已然断裂下沉,但船上的日本陆军士兵们还有人握着手中的步枪进向乾国军舰射击。但这种无效的攻击很快便停止了,不一会儿,“常陆丸”号便完全沉入水中,附近的海面上全是漂浮挣扎的人,“超武”舰上的大炮停止了吼叫,机关炮也停止了射击。

东乡平八郎又一次浮在了海面上。

他转头看着四周,到处都是在海水中拼命挣扎着的日本陆军士兵。

看到“超武”号停止了射击,蒸汽舢舨上的乾国水兵操纵小艇驶近了自己的军舰,正在这时,海面上不知是谁打来了一枪,正中舢舨上的一名乾国水兵,那名乾国水兵惨叫一声倒下,眼看着要掉进海里,幸好同伴眼急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舢舨上受了伤躺坐在那里的中国军官见状大怒,猛地拔出了左轮手枪,对着那名半截身子浮在海面上举着步枪的日本士兵连开数枪,那名日本士兵惨叫着沉到了水中,泛起了阵阵的黑血。

看到这一幕,很快,“超武”号上的哈乞开斯机关炮和林氏机枪便重新开始了射击,尽管射击的是落水的还活着的日军士兵,可能是由于乾军射手们恨透了日本人,他们的下手丝毫没有同情和怜悯。在短短的时间里,机关炮的炮手们竟然射出了差不多近千发的炮弹。

可能是出于节省炮弹的目的,很快,一艘艘小艇放了下去,一身红色制服的乾国船政海兵们用步枪瞄准在海中挣扎着的一个个黑色军服的身影,不住的扣动着步枪的扳机。

东乡平八郎惊恐地注视这这场大屠杀,很快,日本陆军士兵的鲜血便染红了整片海面。

东乡平八郎看到一名小艇上的乾国水兵举起了步枪,瞄向了自己,此时此刻,这个乾国汉子的一双深陷的眼睛显得异常的冷漠。

“不!——”东乡平八郎情不自禁的用手挡在了眼前,惊恐万状的叫喊起来。

一瞬间,那名乾国水兵和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东乡平八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xiàn

,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梦中的景象。

但东乡平八郎知dào

,那些绝不只是虚幻的梦境。

里面的很多景象,是他亲眼目睹的!

那些血与火的景象,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的!

窗户被风吹开了,黑夜中,阵阵冷风刮了进来,东乡平八郎感觉到了身上的寒意,这才发xiàn

,自己的背心都被冷汗湿透了。

东乡平八郎取过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汗水,站起身走到窗边,想要将窗关上,但皎洁的月光下,一艘军舰的身影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富士山”号炮舰。

“富士山”号是一艘大型炮舰,排水量1000吨,装备有12门80毫米前膛炮,但却是入役快要十年的老舰,最高航速只有7节。

而东乡平八郎在被乾国海军俘虏之后,后来被释fàng

,就是乘座这艘军舰回国的。

东乡平八郎于日本嘉永元年出生于鹿儿岛,幼名仲五郎,十五岁时改名平八郎实良。他自幼修文习武,后来又专心研究过炮术。文久三年参加过抗击英国人的萨英战争(当天在炮台开炮的炮手是大山岩,搬运炮弹的除了东乡平八郎还有山本权兵卫)。庆应二年萨摩藩成立了海军,东乡平八郎参加了海军,开始步入军界。

国内战争期间,东乡平八郎拥戴天皇,主张统一,建立天皇制zf。庆应四年初,他作为海军士官乘坐萨摩藩的战舰“春日”号在阿波冲同幕府方面的海军司令夏本武扬的“开阳”号战舰进行了海上交战,为日本近代海战之始。

海战中“春日”虽然对“开阳”打了18发炮弹,但是仅有1发炮弹命中了对手(当时日本海军炮术之拙劣可见一般),令其受了轻伤。东乡平八郎当时是“春日”上的一名负责操作火炮的三等士官,当时日舰拙劣的炮术已经使“一门百发百中的大炮,要胜过一百门百发一中的大炮”的思想扎根于他的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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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堪往事

在那场战斗中,除了东乡平八郎以外,“东”号铁甲舰的舰长伊东佑亨也在“春日”上,帮zhù

兄长伊东佑磨作战。

明治元年,年仅15岁的明治天皇从幕府手中接管了国家大权。在随后的几年里,明治zf大胆革新,全盘西化。学习引进西方国家的科学技术,并改革国内政治机构以适应和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增强国力。与此同时,日本明治zf明确决定要“开拓万里波涛”,使“国威布于四方”,明治三年5月4日,日本兵部省制定了《大办海军方案》,其中特别强调指出:“军舰的灵魂是军官,无军官,水手则无以发挥其所长;水手不能发挥所长,舰船将成为一堆废铁。……教育海军军官是建设海军之头等大事。”次年2月,日本海军在包括军校学员在内的全体青年军官中精选出12名最优秀的军官,派往英国去留学深造,东乡平八郎就在那时入选。

东乡在英国呆了不到一年,由于被英国zf拒绝进入海军学院而转入商船学校,实习时也是从最下级的水手开始做起(英国人并没有欺负日本人,说是商船学校,实jì

上毕业生的相当一部分人是进入海军服wù

的,那儿就是在按照海军军官的标准在培养商船船员的。本来大英帝国的商船队和舰队就密不可分,为了确保通商海路,皇家海军的宗旨就是“见敌即进攻”,商船军舰都一样)。明治七年,因为日本国内“征苔”呼声日高,日本海军缺少人才,东乡平八郎未待学业完成,便奉召回国,担任了“日进”号炮舰的舰长。

虽然就读的是商船学校,而且学业未能完成,但东乡平八郎所就学的英国商船学校一直是按照海军军官的标准来培养学员的,是以东乡平八郎的所学使他足以肩负起指挥一艘炮舰的重任。

因为东乡平八郎才能出众,又有“海归”经lì

,是以日本zf决定以琉球船民被苔湾番民杀害事件为借口决定出兵苔湾讨伐番民后,东乡平八郎指挥的“日进”号炮舰被选入征苔军的护航舰队中。

东乡平八郎回国后,作为最先归国报效的“海归”,他对自己的海军业务能力一直是相当自负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在苔湾海面上,碰到前所未见的强劲对手。

琅峤海战的结果,包括日本海军主力舰“东”号铁甲舰和东乡平八郎指挥的“日进”号炮舰在内的5艘日本军舰全被击沉,而乾国船政水师一舰未失。

在这场海战中,日本海军官兵可以说竭尽了全力作战,而且指挥官并没有什么失误,但仍没能摆脱全军覆灭的命运。

就是在这次激烈的战斗中,东乡平八郎被炮弹爆zhà

产生的气浪掀到了海里,成为了“日进”号唯一的生还者。

由于他落海的时间较早,因而逃过了一开始就被乾国海军俘虏的命运。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成为了他永远难忘的噩梦。

东乡平八郎落水后,抱着半截舢舨在海中漂浮着,虽然没有被打捞落水者的乾国军舰发xiàn

,但却碰到了装载着第三批征苔日军的运输船队。

这支1400余人的援军乘坐运输舰“常陆丸”、“有功丸”和“三邦丸”赶来,由炮舰“干行”、“云扬”护航。在海中随波逐流的东乡平八郎被“云扬”号救起。

被救上船的东乡平八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sù

大家,征苔军第一支护航舰队已经全军覆灭,乾国舰队就在前方不远处,要求这支运输船队马上返航。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两艘乾国船政水师的巡洋舰“超武”号和“澄庆”号出现了,拦住了运输船队,用大炮对准了日军舰船,要求日军立kè

投降。

面对乾国军舰的逼迫,“常陆丸”号上的日本陆军坚决不肯投降,向乾国军舰开枪射击,并搬出了陆军用的火炮向乾国军舰开火,结果遭到了乾国军舰的激烈炮火的报复,护航舰“云扬”、“干行”被迅速击沉,而“常陆丸”号被“超武”射出的炮弹击中了弹药舱,发生了大爆zhà

,很快沉没了。而在遭到落水日军的枪击后,被激怒的乾国水兵竟然乘座小艇,用步枪向落水日军射击,对日军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常陆丸”号搭载的600余名日本陆军士兵最后仅有100余人生还,其余均化作了海上的孤魂野鬼。

在“常陆丸”号被“超武”号击沉的同时,“三邦丸”和“有功丸”也被“澄庆”号捕获,“三邦丸”号的船长三岛胜一和“有功丸”号的船长早川立信惊慌地没有任何主张,下令降旗并升白旗投降。在搭乘“三邦丸”号的美国籍大副伦贝特的提醒下,船上携带的密码本和重yào

文件全部被焚毁,但是10万元的银日元尚未来得及投入海中,“澄庆”号上的中国军官就登上了“三邦丸”,完全控zhì

了这艘日本运输船。

※※※※※※※※※※※※※※※※※※※※※

附:《林文襄公集?奏稿?琅峤海战情形》:

“……臣率船政水师蒸汽快船5艘,炮船4艘自福州马尾起航不久,将至澎湖,突遇大雾,为免船只触碰,加之该海域礁石密布,遂停航以待雾散,不意海雾重重,竞日不散。臣恐贻误行程,乃令诸舰强行起航,欲冒险冲出雾区。然行不多时,运煤船‘惠利’便误触礁石,臣虑战舰触礁,遂不得不重令停航,并抢救运煤船。三日后雾散,再行启航不久,遇侦报船‘飞鸿’带伤前来,管带黄建勋告以澎湖水师前往琅峤一带阻倭兵上岸,而倭舰竟悍然开炮轰击,澎湖水师皆为旧式师船,不敌倭之铁甲大兵轮,遂至全灭,‘飞鸿’与之周旋搏击多时,以船小炮少,中弹多处,遂转轮撤回报信。臣得信后即率舰直驶琅峤,见倭兵已然登陆,海上有倭舰共5艘,内有铁甲大兵轮一艘,为其旗舰,余为蒸汽大炮船一艘,蒸汽小炮船两艘,蒸汽明轮炮船一艘,见我水师前来,即行上前开炮,未见有旗语问答。臣乃率诸舰上前迎敌,彼截冲我船,然速力不足,为我船所绕行,以舷炮反复轰击。……幸赖皇天佑护,将士用命,苦战多时,尽行轰毁倭舰,然此亦不足雪死士之冤仇,泄臣民之公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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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奇怪的训练科目

在消灭了大部分的落水日军之后,“超武”号与“澄庆”号和随后赶来的“和硕公主”号会合,一起押送“三邦丸”和“有功丸”回到临时锚地,第二天早晨,鸡笼港一片盛装,乾国通报舰“飞鹏”号运载着被俘的日本“三邦丸”、“有功丸”两艘运输船上的日本官兵抵港,“船近码头即放汽钟、摇铃、吹号筒,使该处居民尽来观看”,包括东乡平八郎在内的日军被俘官兵被迫列队穿越大街小巷,在乾国百姓的嘲笑和痛骂声中默默行进,“使之游行各街,游毕方收入监,以示凌辱”。

“常陆丸”号事件是整个苔湾战役期间日本军队最为悲惨的一页,消息传回日本后,日本朝野震动。明治天皇得知消息后,作战意志大大的动摇了,召开御前会议要求尽快结束战争。

此时恰逢乾国仁曦皇太后万寿期间,乾国方面为了表示普天同庆之意,决定释fàng

日军俘虏,根据乾国zf的命令,被关押在台湾的日本陆军俘虏被陆续释fàng

,乘坐日本方面派来的商船回国,但日本海军俘虏却一直被关押着,没有得到释fàng



而在《北京专约》签定之后,日本海军俘虏才得以被释fàng

。而乾国方面为了显示友好之意,将被乾国海军俘虏的“富士山”号军舰修理完毕解除武装之后,交还日本,用来运送日本海军俘虏。

不过,“富士山”号的交还还是给日本人带来了一些小小的麻烦,那就是——谁来当这艘军舰的舰长。因为这艘军舰上的日本舰长实在太多了,除了阵亡的“干行”号舰长相浦纪道,象“东”号舰长伊东佑亨,“龙骧”号舰长福岛敬典,“春日”号舰长井上良馨,“日进”号舰长东乡平八郎,“筑波”号舰长伊藤隽吉,“富士山”号舰长肥田浜五郎,“阳春”号舰长三须宗太郎,“孟春”号舰长矶边包义,“云扬”号舰长出羽重远,以及两位分舰队司令伊东佑磨和中牟田仓之助,还有日本海军的最高长官桦山资纪,全都好好的在“富士山”号上。为了防止日本人内部起争执,当时在苔湾的乾国方面最高级官员船政大臣沈佑郸指定由“东”号铁甲舰的舰长伊东佑亨来担任“富士山”号的舰长,这才使“富士山”号得以顺利出行。

东乡平八郎就是这样,乘坐“富士山”号回到了日本。

正是因为这样一番经lì

,使得他对“富士山”号,有着不太一样的感情。

在回到日本之后,日本zf追究这次被民间称为“西乡大暴走”事件的责任者,东乡平八郎等人都被解除了海军军职,并受到了军事法庭的审判。东乡平八郎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不过在入狱半年之后,便赶上了特赦,被释fàng

出狱。

和许许多多苔湾之战的幸存者一样,东乡平八郎出狱之后,失去了军职,无以谋生,而因为“乾探”的恶名,又找不到工作,最后只能怅然返乡。

回到了家乡的东乡平八郎原本打算改行去当小学校的英文教员,但同样因为“败军之将”和“乾探”的污名,无法如愿,他穷困潦倒之际,和许多失业的旧藩士一样,想到了去他素来景仰的被天下武士视为楷模的西乡隆盛门上求助。

和他预想的几乎一样,西乡隆盛得知了他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同时又爱惜他的才能,便推荐他进入了萨摩海兵学校,成为了一名负责培训水手的教官。

现在的东乡平八郎,等于已经重新返回了海军,是以他对西乡隆盛,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

此时的东乡平八郎,眼前不知怎么,浮现出了林逸青的身影来。

对于这个西乡隆盛极为器重的乾国人,东乡平八郎总是有一种既敬佩又恐惧的感觉。

他是后来才知dào

,自己之所以能够得到现在的职位,并且成为了“富士山”号训liàn

舰的舰长,和这个人在西乡隆盛面前的推荐不无关系。

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他和这个乾国人经常接触,他每每惊讶于这个人的军事才能,甚至认为哪怕是英国商船学校的教官,也不能和这个人相比。

但这个人,模样和那个叫林义哲的乾国海军大臣,实在是太像了……

对于林义哲,他只见过一面,对其了解多来自于报纸和海军省的报gào

,但他还是能从这个叫林逸青的人身上,感觉到林义哲的影子。

看着月光下静静停泊着的“富士山”号,东乡平八郎突然想起了明天要进行的训liàn

科目,心中不知怎么,有种怪异的感觉。

明天的训liàn

科目,便是林逸青这个总教官制定的,需yào

他这个水手教官和训liàn

舰舰长配合。

这个训liàn

科目的内容,是夺取航行中的军舰!

对于这个训liàn

科目的提出目的,东乡平八郎一直心存疑惑。

作为一名专业知识丰富并且富有实战经验的海军军官,东乡平八郎一直认为,在作战中要想夺取敌舰,要么以猛烈的压倒性炮火逼迫敌舰投降,或者进行接舷战肉搏,除此之外,想要夺取敌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就是在夜间夺取锚泊中的敌舰,想要不被敌人发觉进而取得成功,在他看来,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是航行中的军舰!

但直觉告sù

东乡平八郎,以这个人的军事知识、训liàn

手段和组织能力,是有可能完成这样高难度而且风险极大的任务的!

就在今天白天,林逸青亲自通知东乡平八郎,要他在水手学员当中挑选出精干人员,组成“富士山”号训liàn

舰的舰员。

而林逸青还告sù

东乡平八郎,他将挑选海兵学校第一期的精干学员,“配合”他完成这次训liàn



东乡平八郎想象不出来,这些海兵学校的学员,如何能在航行当中接近“富士山”号,并完成夺舰的任务。

东乡平八郎想了好一会儿,仍是不得要领,他感到头有些发痛,于是便不再去想了,而是关上窗户后,重新和衣睡倒。

不管怎么说,答案将在明天白天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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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权兵卫准尉

第二天清晨,东乡平八郎早早的便来到了“富士山”号上,此时舰上的水手们已经按照日本海军的操典,开始了工作,为出航做着准bèi



东乡平八郎正打算向大家说些鼓劲的话,却赫然发xiàn

,林逸青出现在了甲板上。

“东乡君,人都安排好了?”林逸青看到东乡平八郎,一边审视着四周,一边走了过来。

“是的,林君。”东乡平八郎举手向林逸青敬了一个西式军礼,林逸青举手还礼,站在了他的面前。

“今天我们的对手是‘雷电丸’吗?”东乡平八郎问道。

“不,今天参加演习的船,只有‘富士山’号。”林逸青微微一笑,说道,“‘雷电丸’号要参加另外一场演习。”

“什么?只有‘富士山’号参加演习?”东乡平八郎一愣。

“对。”林逸青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想知dào

,一艘船怎么进行夺舰的演习?演习计划是什么?”东乡平八郎惊奇的问道。

“演习计划,我已经交待下去了。”林逸青诡秘地一笑,“一会儿出了海,东乡君就会知dào

了,不过,希望到时候东乡君不要吃惊。”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东乡平八郎更加惊奇了,他想不出林逸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等待着答案自己出现。

只是东乡平八郎不会想到,当答案来到他面前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我先下船了,东乡君请正常巡航。”林逸青说道,“如果遇到身份不明的船只,还请小心在意。”

“是!”东乡平八郎知dào

林逸青这是在向他暗示这次演习的内容,会有一条船前来“打劫”,立kè

大声的回答道。

这一次毕竟是“夺舰”演习,做为反夺舰的一方,他无疑明白林逸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吧!”林逸青和东乡平八郎告别,然后便下了栈桥,来到了岸上。

看着林逸青的背影消失在了清晨的雾霭之中,东乡平八郎不知怎么,竟然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噤。

锦江湾,滨海靶场。

“雷电丸”号练习舰上,山本权兵卫跟在河原要一的身后,从舰首甲板上的舱口爬出,再沿着甲板向后行了几十步,便走到了连接“雷电丸”舰上的飞桥——即露天指挥台和舰首甲板的舷梯前。

“山本君,我还有职责在身,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南洲先生还在等您,便请您自己上去吧。”河原要一向着舷梯扬了扬手,微笑着用英语对山本权兵卫说道。

“河原君!辛苦了!”山本权兵卫冲他感谢的摆了摆手——对于河原要一这位同是出生于鹿儿岛县的海军军官,虽然他不是藩士出身,但山本权兵卫还是很喜欢他的,而这一点仅从山本权兵卫在“雷电丸”上所选的舱室和陪同人员上就可看出端倪。

自山本权兵卫作为西乡隆盛的随员登上这艘练习舰后,舰长上村彦之丞便将他安排在了军官生活区中那间属于眼前这位日本海军准尉,“雷电丸”舰的大副河原要一的房间里,而河原要一不但和他年龄相近,更是山本权兵卫此时将要“主管”的新式水雷战队的副手。有了这么一层渊源,这两个年龄相差不过2岁的青年人这两日的相处便也显得颇为融洽。

待河原要一走后,山本权兵卫便自己沿着扶梯走到了飞桥上去。

“权兵卫?怎么这时才来?”早已提前到了飞桥上的桐野利秋见到山本权兵卫,便立kè

笑着迎了上来。

“刚刚在下面的机舱耽搁了一会儿,将军您看,我手上的煤灰都没有擦净呢。”他微笑着对这桐野利秋扬起了手,手上果然还有些尚未擦净的煤灰——他刚刚专门去机舱看了这艘军舰的燃煤情况,还好,现在日本海军还有机会以相对低廉的价格获得质量较好的块状优质煤。

借着和桐野利秋寒暄的机会,山本权兵卫极快的打量了下飞桥上的人和景物——这是一个凌空架在“雷电丸”舰甲板上的方形平台,铁木混合结构,在飞桥前后各有2具梯子分别通向“雷电丸”首尾甲板,而在其上安装了露天布置的罗经和车钟,还有一些信号标识物,而在飞桥后部有一间木结构的小房子,山本权兵卫知dào

这个小房子里面存放的就应该是“雷电丸”舰上用于指挥的信号旗箱。

山本权兵卫看的异常的仔细,甚至连飞桥甲板上用于连接柚木地板和铁质框架的铆钉的形状都不想放过——直到旁边再也看不下去的桐野利秋碰了碰他的手臂。

“权兵卫!”桐野利秋强忍住笑意,“怎么只顾着看船,你可知dào

这里还有别人在的。”

“啊?”山本权兵卫如梦初醒般地抬头——在飞桥地另一端。一身天蓝色标准法国海军制服的筱原国干和其他几位日本官员都是一脸的不满。而站在两人中间的西乡隆盛也是满面的不悦。

“权兵卫准尉,你从来没见过船么?”西乡隆盛沉声喝道,“让大家全都站在这里等你,你的架子可是真的不小啊!”

筱原国干和站在西乡隆盛另一侧的村田新八闻言立时对视了一眼。都毫不意wài

地读出了彼此眼中的深意——他们都是追随西乡隆盛多年的旧部。对西乡隆盛地的脾气早已是司空见惯。大家都知dào

。南洲先生的脾气,一向不是乱发的。更多地时候甚至是一种亲昵地表示。

“南洲先生啊!我特地来到这里。这几天上舰后我天天把自己关在舱室里想怎么对付乾国海军的办法。难得出来一趟。让我仔细看看怎么了?”山本权兵卫在心中腹诽了几句,但表面上仍然是非常恭敬的样子。

作为曾经参加过萨摩藩的“攘夷之战”(即萨英战争)和伏见-鸟羽之战的武士,又是东京海军兵学校的首届毕业生,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蒸汽军舰,他只是出于一种本能,来到陌生的军舰上时,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熟悉这艘军舰的情况。

他走到西乡隆盛等三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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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海上奇兵队

西乡隆盛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随即便转过身拿起一个单筒望远镜继xù

观察远处的海面,而满面尴尬的山本权兵卫也只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心中一时间悲酸苦辣辛搅成一团不成个滋味,现在他算是彻底知dào

了什么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这位是大山岩少尉。”见山本权兵卫一副窘迫模样,桐野利秋便主动走上前来,指着那位一直面带微笑的陆军军官向山本权兵卫介shào

道,也算是给山本权兵卫解了围。

大山岩?!山本权兵卫双目一亮,一句话已是脱口而出:“莫非现在就要演练水雷艇偷袭敌舰的阵法?”

一听此言,大山岩立kè

睁大了眼,而正在西乡隆盛身边解说着什么的筱原国干也惊讶的转过了头直直的看向了山本权兵卫,反而是早已对山本权兵卫时有惊人之言的举动见怪不怪的西乡隆盛和桐野利秋两人却神色如常。

“早听说山本君对军事非常有见地,今日一见,方知果然是盛名不虚!”大山岩面带惊讶的仔细打量了山本权兵卫一番,方才开口说话。

“大山君过誉了!”山本权兵卫脸上难得的红了红——其实能从大山岩的到来猜出现在的演习科目并不算做是难事——这个战法本是自己多日冥思苦想弄出来的,而大山岩此前赴欧洲各国考察军事,写回了多份报gào

,其中很著名的一篇,便是介shào

法国海军的水雷学校的,这两点一结合,结论便自然出来了。

“不知……”大山岩还欲询问,却被一旁桐野利秋的大喝声打断。

“来了!来了!”

桐野利秋手指着远方的海面,声音中透出了一种似激动又似压抑的奇怪情绪,在遥远的海天交界处,突然出现了几抹淡淡的烟柱——几艘用蒸汽舢舨改装的杆雷艇!

这便是萨摩藩新组建的“海上奇兵队”!

“雷电丸”舰前桅横桁的桁端不断有信号旗升起落下,而原本成夹缝鱼贯阵前行的模拟战舰编队也开始按照二舰一组的战术要求缓缓调整航向,以将舰首对向杆雷艇来袭的方向,如此即可将各舰面对杆雷艇的受弹面积降至最低,又便于各舰发挥前射火力以进行拦阻射击——筱原国干现在正在飞桥之上陪同西乡隆盛观战,那此时正在飞桥下那个司令塔内指挥“舰队”迎战的,是舰长上村彦之丞。

“山本君,给。”桐野利秋悄然把山本权兵卫拉到了飞桥后部那座木制的信号旗房旁,并随即递给了他一个造型精美的单筒望远镜。

“多谢将军!”山本权兵卫接过望远镜,开始向杆雷艇来袭的方向望去——此时已是晚上,视野里黑蒙蒙的一片,仅能勉强看清在急速移动的烟柱下面依稀有那么几个浅浅的黑影。

“出击的时机选择的相当好!”山本权兵卫出声称赞道——今晚天有残月,而这些杆雷艇却恰巧选择了背对月光的方向来袭,从“雷电丸”舰上望去,最多也只能如山本权兵卫一般勉强看见几个小小的黑影,而在那些杆雷艇上,却可以把处于月光映照下的“敌舰”看的清清楚楚。

“哦,山本君觉得这些水雷艇可以同乾国舰队一战?”桐野利秋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只怕未必!”山本权兵卫全身贯注的望着海上的演习战况,第一艘杆雷艇已经高速杀到了距离“雷电丸”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内,以致山本权兵卫终于可以依稀辨认出它的轮廓了——略显尖状的艇首,以及艇首前向前长长伸出的水雷撑杆……

山本权兵卫努力的望向那艘已经完成了对“雷电丸”的模拟攻击,此时正以高速向右脱离的大型杆雷艇,却只能依稀的看到艇尾犁开的白色浪花。而在它一击脱离后,紧随其后的数艘杆雷艇亦一一跟上对“雷电丸”展开了连续的撑雷攻击。

“疾如雷霆,迅若奔马,当真有激电惊霆之势!”桐野利秋看着那些一一向“雷电丸”扑来的杆雷艇,不由得出声赞叹道,“果然是绝妙的战法!”

“是啊,的确看上去很美!”山本权兵卫望着正陆续退出战场的杆雷艇编队,嘴角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这只是演习!而对海军所知无多的桐野利秋,却并没有能够发xiàn

这当中的问题!

这些杆雷艇的速度并不快,而且攻击的目标,也是航速迟缓的老式军舰“雷电丸”!

山本权兵卫没有注意到大山岩投来的赞许目光,虽然眼神还在望向远处的海面,但他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万里之外——这种以杆雷艇撞击敌舰的战法,还远不能算得上是什么成功的战术!别的不讲,单单在撞中敌舰之前,敌舰射出的猛烈炮火,就足以使得实战时的杆雷艇上的官兵变成不折不扣的敢死队!

更何况,他还听说,乾国舰队的军舰,无一例外都跑得很快!更有一种被称为“海上飞毛腿”的高速侦报舰!

用这些改装的杆雷艇去偷袭拥有高航速和强dà

火力的乾国军舰,哪怕能够取得一两次的成功,接下来等待这些杆雷艇的,也只有毁灭的命运!

要怎么才能增加成功的几率,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呢?

“战法是好,但现在哪怕全力训liàn

,一旦战事爆fā

,也未必来得及。”一直没有说话的西乡隆盛放下了望远镜,叹息了一声,说道。

虽然是在晚上观看操演,但西乡隆盛仍然穿着他那件极为喜爱的法式天蓝色军服,在观看了这场还算成功的夜袭操演之后,他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喜色。

“南洲先生……”大山岩看着西乡隆盛,迟疑的问道,“您认为……这样……不行吗?”

“纵然能击沉一二敌舰,又有何益处?”西乡隆盛沉声道,“如此对乾国作战,便好似当年蛮横攘夷一般,除了造成更大的灾难,不会有别的。”

听到西乡隆盛说到当年的萨英战争,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等人的面色全都阴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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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非常战法

文久二年8月,在神奈川生麦村,4名英国人骑马穿越萨摩藩主的父亲、强烈的攘夷者岛津久光出行的行列,结果被藩士杀死1人,刺伤2人,酿成了严重的外交事件。于是英国方面就去找当时的幕府论理,要幕府赔钱10万英镑。但幕府给来了个一问三不知,答复既然是萨摩藩搞出的事件,就得去找他们。于是英国人就出动了10艘军舰上鹿儿岛来讨说法来了。

英国人到了鹿儿岛,看到这么个野蛮落后的地方,料想萨摩藩也拿不出10万英镑,于是就减价减到了25000英镑,但要处分肇事者。担任翻译的福泽谕吉又急中出错,把“肇事者”给翻成了意思含混的日语“责任者”。结果藩主岛津久光大怒,以为英国人要处分自己,于是下令开战。这就打了起来,这一仗打下来,全日本最早实行改革开放的萨摩藩取得的一点成果全部毁于英军炮火,死了6个人。而来势汹汹的英国海军则死伤63人,包括旗舰“尤里亚勒斯”(HMSEuryalus)号的舰长约瑟林和副舰长魏尔默全都去见了上帝。

如果从伤亡来看,日本人是占了便宜的,当然这当中也不乏天照大神的佑护:首先炮战刚开始时海上风浪大作,英国军舰颠簸得厉害,无法瞄准,对萨摩藩的海岸炮台无法造成有效损伤。而英国舰队停泊的地方又正好是萨摩藩炮台平时训liàn

时停靶船的,这样萨摩炮台上的炮手连瞄准都省了,一炮打出去就直接命中了英军旗舰。

但随着天气变好,英国军舰上配备的最新式阿姆斯特朗炮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了。萨摩藩的海岸炮台被敲了个精光不说,刚刚建成的造船厂和其他近代工业全完了蛋,这才垂头丧气的和英国人坐下来谈判。

经过谈判,萨摩藩被迫赔了25000英镑,但不是萨摩藩自己的钱,而是向幕府借了63000两银子赔给了英国人,并且以后没还,赖掉了那笔帐。

大山岩和山本权兵卫全是参加过那场战争的,当时大山岩曾化装成卖西瓜的商人,登上了英国军舰,而当时年仅12岁的山本权兵卫则在弁天波户台场搬运弹药。

经过这次惨痛的教xùn

,萨摩藩知dào

“攘夷”是不可能的,转向主张“开国”,后来成为明治维新的有力推手。而英国方面也因萨摩藩的强硬反击而重新评价其实力,通过这次事件反而发展成萨摩藩与英国的合zuò

,即后来的“萨英同盟”。

对于那一段风云激荡的历史,西乡隆盛至今仍记忆犹新。

西乡隆盛仰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残月,叹息了起来。

想到已然消逝于锦江湾的好友月照和尚,西乡隆盛的眼角渗出了泪花。

“南洲先生……”听到西乡隆盛的感叹,山本权兵卫似乎明白了什么,情不自禁的说道。

筱原国干正想出言询问,“雷电丸”号的舰长上村彦之丞快步到了飞桥之上,向西乡隆盛报gào

水雷战演习已然结束。

“上村君,最近一段时间,奄美诸岛可有乾国军舰出没?”西乡隆盛问道。

“乾国军舰最近一次在奄美诸岛附近出现,是七天前。”上村彦之丞没有想到西乡隆盛在这个时候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来,他想了一想,马上回答道,“最近几天,各处观测哨所和海上的伪装侦报船都没有发xiàn

乾国军舰的消息。”

西乡隆盛点了点头,转过头遥望着远方。飞桥上一时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西乡隆盛方才打破了沉寂:“林君去了哪里?”

“林君去了‘富士山’号,主持另外一场演习。”桐野利秋答道。

“这么晚了,‘富士山’号应该回来了吧?”西乡隆盛看着海面,有些奇怪的说道,“难道是关于夜战的演习?”

听到西乡隆盛的疑问,山本权兵卫不由得心中暗自吃惊。

对于林逸青这个乾国来的萨摩海兵学校的总教官,山本权兵卫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迹,但对于他的本事,山本权兵卫心里仍然是存有怀疑的。

但听到林逸青组织的可能是夜战演习,山本权兵卫还是震惊不已。

对现在的海军来说,夜战演习是难度最高的。

在战场上,作为一名海军指挥官,对于夜战也是尽量选择避免的。

而刚才“海上奇兵队”的攻击演练,则是在日本海军现在没有主战军舰的困难前提下面对乾国海军的无奈之举!

这位乾国来的海军教官,进行的会是什么样的夜战演练呢?

“是关于夺取军舰作战的演习。”桐野利秋给出了答案。

“夺取军舰作战?”西乡隆盛听了桐野利秋的回答,又是惊讶不已,“林君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君说,日本现在缺少可以用来在海上作战的军舰,因而可以考lǜ

在面对敌人时,将敌人的军舰夺取过来,为我们所用。”桐野利秋答道,“根据这个设想,他制定了一个相关的训liàn

计划。”

“林君真的是敢想敢干啊!”西乡隆盛吃惊地说道,“这么做,太危险了吧?”

“我认为这样的计划,实在是太疯狂了,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山本权兵卫这时突然插言道。

“为什么这么说?权兵卫准尉?”西乡隆盛转头看着山本权兵卫问道。

“海上作战,多为舰队列阵对战,以大炮决胜负,很少有发生接舷战的情况。”山本权兵卫侃侃而言道,“即使出现了接舷战的机会,水兵们在上到敌舰之前,将会遇到敌舰猛烈的炮火,遭受惨重的伤亡,哪怕能有少数勇士冲到敌舰上,也难以夺取整个军舰,所以我说,这样的作战计划,除了浪费战士的生命,没有任何用处。”

听到山本权兵卫竟然直斥林逸青的作战计划,桐野利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之色:“你说得有些道理,但并不是全部,权兵卫准尉,要知dào

西欧各国海军现在仍然保留有接舷战和白刃格斗的训liàn

。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没有用处,为什么还会保留这样的作战训liàn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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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夺舰作战猜想

听到桐野利秋竟然对世界海军的历史和战术相当的熟悉,山本权兵卫心中不由得惊讶不已。

接舷战加上白刃格斗,是诞生于风帆战舰时代的海军战术,将这种古老的战术和蒸汽钢铁军舰联系到一起,在后世的人们看来可能是很难想像和理解的,但在现在这个时代,却仍然是世界海军作战的标准战术样式之一。舰队间保持着整体阵型进行接近、交火,到达足够近的距离后,军舰开始脱离整体编队去试图撞击敌舰,然后挥舞着大刀,手持步枪长矛的陆战队士兵和水兵,会冲上敌舰去厮杀,“凡碰船必以船嘴向前……如敌船已经受伤,正可斩将俘获矣”。象大刀长矛这一类海军陆战队的传统武器,在英国皇家海军的军舰上一直服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国皇家海军“哥萨克”号驱逐舰还使用过这种古老的战术,伴随着纳尔逊时代“登船队,冲啊!”的古老口号,英国水兵跳帮冲上德国货船“阿尔特马克”号,德国人惊讶地发xiàn

,蜂拥而来的英国水兵中,还有一些人挥舞着闪闪发光的陆战队大刀。——作者注)。

“您说的对,将军,目前西方国家的海军当中,仍然保留有这样的作战方式。”山本权兵卫对桐野利秋说道,“但是现在,自从琅峤海战和琉球海海战之后,情况已经发生变化了。乾国军舰上装备的林氏机枪和哈乞开斯机关炮,已经彻底终结了这种作战方式。”

听到山本权兵卫的回答,桐野利秋和筱原国干、村田新八等众武士全都变了脸色。

对于林氏机枪和哈乞开斯机关炮的威力,他们的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正是这两种武器,在苔湾之战中,给日军造成了最大的杀伤!

在战后日本兵部省进行战败原因调查,统计科根据“琅峤海战”和“琉球海海战”幸存人员的供述,在这两场海战中,总数为1467人的战死者当中,死于这两种武器中的竟然高达1024人!

“山本君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想林君想要实施的夺舰计划,可能并不是象山本君想象的那样。”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山岩答道。

“噢?大山君认为是什么样的情况?”山本权兵卫问道。

“林君的夺舰计划,应该不是通过正面战斗来实施的。”大山岩微笑着答道。

“为什么这么说?”西乡隆盛看着这位陆军军官,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我看过林君的训liàn

记录,正面作战的演习很少,大多数是偷袭作战。”大山岩说道,“所以我猜想,林君制定的夺舰计划,也应该是暗中偷袭一类,而不是正面的作战。因为想要夺取军舰成功,偷袭的可能性最大。在虾夷之战中,便曾有虾夷军乘‘回天’舰偷袭欲夺我‘甲铁’舰之先例啊!”

听到大山岩带有提醒意思的话,山本权兵卫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面色一凛。

那还是在讨幕战争时期,在鸟羽-伏见之战后,幕府已是大势已去。经过维新zf与幕府的几番交涉,江户实现了无血开城,德川幕府长达260余年的统治划下了句号。然而,幕府强硬派夏本武扬无法容忍向维新zf投降。他不仅拒绝移交麾下的舰队(日后在幕府陆军总裁胜海舟的好言劝说下才勉强交出了4艘老弱病残的舰船),甚至打算率队突袭讨幕军的后方,只是因为担心给幕府带来麻烦才作罢。

不久,由于维新zf追究曾经大力支持幕府的会津藩的责任,东北诸藩结成了奥羽越列藩同盟与之进行对抗。夏本武扬闻讯于夜率舰队离开江户湾,驶至同盟骨干之一的仙台藩。此后由于同盟很快土崩瓦解,他又率部在虾夷地(北海道旧称)南端的鹫之木登陆,之后占领了箱馆(今函馆)。次年夏本宣bù

成立“虾夷共和国”,公然与维新zf分庭抗礼。

明治二年春,已经平定了东北诸藩的维新zf开始着手对虾夷共和国发起征讨,各路军队络绎不绝地开向本州北部的青森,预备渡海作战。而海军则以刚刚到手的铁甲舰“甲铁”号(之前因为美国实行“局外中立”而未交付日本)为旗舰,率领“春日”等3艘军舰、4艘运输舰从品川湾一路北上,开进了陆中国宫古湾(今岩手县宫古市),对虾夷舰队摆出了虎视眈眈之势。

“甲铁”是当时东亚国家唯一的一艘铁甲舰,乃是明治zf舰队的支柱,而虾夷舰队的灵魂“开阳”舰此时已因遭遇风暴而搁浅并损坏,双方海军实力发生了大逆转。于是,夏本派遣“回天”、“蟠龙”、“高雄”三舰前往zf舰队停泊的宫古湾,企图以接舷战夺取“甲铁”,让胜负的天平重新偏向己方。

5月6日清晨5时许,“回天”搭载着包括虾夷陆军奉行并、前新撰组副长土方岁三在内的一批突击队冲入宫古湾,对“甲铁”发动了奇袭(其余二舰因恶劣天气和机器故障未能参加行动)。

在袭击发动时,明治zf舰队以“甲铁”舰长中岛四郎为首的大部分舰员都在岸上休息,消除长期航行的疲劳。而保持警戒状态,舰员全部到位的仅有“春日”一舰。舰长赤塚源六虽然相貌粗鲁、为人豪放,给人以赳赳武夫的感觉,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角色。他曾留学英国,有着近代海军军官应有的素质,治军极严,在舰上制定了“禁止在甲板上抽烟”、“大小便在厕所进行”、“非军官不许进入军官室”等纪律,为本舰树立了良好的风气。

熹微的晨光中,碇泊在“甲铁”北面的“春日”上的值班军官发xiàn

有一艘悬挂星条旗的军舰驶入了zf军舰的行列之中。不过此地出现美国军舰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因此“春日”并未采取行动。不料,这艘军舰突然降下星条旗,升起日章旗,径直冲向了“甲铁”,与其“亲密接触”——正是志在必得的“回天”!虽然当时的情形很不利于跳帮作战(两舰接舷处落差高达3米),舰上的突击队员还是纷纷挥着武士刀跳上了敌舰的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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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意想不到的演习结果

“春日”回过神来,立即上前掩护“甲铁”。它对“回天”的近距离炮击造成对方舰员十余人的死伤,舰上水兵的步枪射击也令敌军吃了不小苦头。交火中,“春日”舰亦有1人负伤。而给虾夷军造成最大损失的,还是“甲铁”上不断喷吐火舌的格林机关炮,登上“甲铁”的突击队员纷纷被密集的弹雨撂倒。

这时,zf军的其他军舰,也逐渐惊醒,投入围攻之中。眼见已经无力回天,“回天”被迫退出接舷,杀开一条血路,总算侥幸逃回了箱馆。

在决定宫古湾海战成败的因素中,除了双方力量对比和接舷战的条件,“春日”的警醒和“甲铁”上装备的格林机关炮是两个相当有分量的砝码。当时zf舰队过于麻痹大意,多数军舰没有升火,舰员亦大半不在舰上,如果没有“春日”的“他人皆睡我独醒”,以及“甲铁”上的近战利器格林机关炮,“回天”必定会更加从容地发起接舷战,战斗的结果,也就比较难以预料了。

宫古湾海战之后,虾夷海军失去了最后的翻盘机会,再也无力挑zhàn

zf海军在津轻海峡的制海权,只能龟缩在港口之中,最后随同虾夷zf一道覆灭。

这次战斗不过才过去几年,是以一经提出,便立kè

在众人心中激起了波澜!

“大山君说得很好。”桐野利秋笑着答道,“不过,我们的猜测,是没有用的,一切等‘富士山’号回来后,便可以知dào

了。”

西乡隆盛点了点头,抬起头望着一轮明月,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怅然若失之色,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山本权兵卫看在了眼中。

想到东京海兵学校中的关于西乡隆盛的种种传闻,山本权兵卫明白了西乡隆盛因何如此,心里不由得充满了对他的同情和赞佩。

不是哪一个人,都能象南洲先生一般忍辱负重的!

他们这些人这一次来到鹿儿岛任职,是海军省以“防范乾国海军,充实鹿儿岛海防力量”的名义做出的安排,这个决定公布时,很多人认为鹿儿岛方面不会接受,但事实却是,鹿儿岛方面接受了他们,并没有表示拒绝。

而且在来到鹿儿岛之后,西乡隆盛和实jì

把持萨摩藩政的鹿儿岛众武士,并没有对他们表示不信任,而是完全的让他们参与到了海军军务之中,让他们之前的戒惧之心全都放了下来。

而通过和西乡隆盛的接触,山本权兵卫也被这位天下武士楷模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他也明白,为什么会有林逸青这样的乾国人,来到鹿儿岛投奔西乡隆盛了。

现在的他,已经认为东京对鹿儿岛的传言并不可信,甚至认为这是大久保利通和川路利良等人对西乡隆盛进行的有意诋毁。

在经过了今夜的演习之后,他的心思,已然一心投放在如何重振日本海军上了。

但他不会想到,从今天起,他已然将无可避免的卷入一场日本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风暴中。

第二天,山本权兵卫早早的便约了大山岩来到码头,等待“富士山”号练习舰的归来。

他昨天晚上一夜没有睡好,就是因为脑子里老是猜想着林逸青的夺舰演习计划是个什么样子。

不多时,伴随着阵阵汽笛声,“富士山”号的身影出现了。

看到“富士山”号出现,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都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望远镜。

望远镜中的“富士山”号完好如初,帆樯索具也都很完整,似乎看不到发生过战斗的痕迹。

“应该不是正面战斗的演习。”大山岩放下了望远镜说道,“舰上没有发生过搏斗的痕迹。”

“不,有搏斗过的痕迹。”山本权兵卫说着,并没有放下望远镜,“舰体上有重新用油漆漆过的地方,门窗也有破损后重新修复过的痕迹。”

听到山本权兵卫这么说,大山岩赶紧又举起了望远镜,仔细观察起来,果然,确实如山本权兵卫所说的那样,“富士山”号的舰体有几处油漆的颜色深浅不同,而且门窗确实有重修过的痕迹。

“真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大山岩惊奇的说道。

很快,“富士山”号靠上了码头,放下了栈桥,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正要上去,却看见几名水手两人一组,抬着一个担架,快步的走出了舱室。

看到担架队伍从面前经过,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不由得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山本权兵卫向一名水手问道。

“噢,是演习时因为太投入了,受了伤,要送去医院救治。”一名水手脸上一红,含糊的回答道。

山本权兵卫看到躺在担架上的人伤势不轻,不由得暗暗心惊,他怕耽误伤者的救治,是以没有多问,而是让水手们赶紧上岸前往医院。

足足抬出了六个人的担架之后,才再没有伤者出现,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赶紧上了栈桥,直奔舰长室而去。

来到了舰长室的门口,山本权兵卫看到门口处站了两名担任警卫的水兵,便向他们说明了来意,并出示了身份证明,卫兵开门进去通报,出来后便请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进了门。

进到舰长室里,山本权兵卫看到东乡平八郎正坐在桌旁做着笔记,心里很是敬佩,他正要说话,东乡平八郎已经听到了他们俩的脚步声,放下了笔,转过身来。

“原来是山本君和大山君。”东乡平八郎笑着起身上前迎接二人,“怎么起得这么早?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这条船上来了?”

“山本君是想来问问,昨天的夺舰演习,进行得怎么样了?究竟是哪一方取得了胜利?”大山岩笑着问道。

“当然是夺舰的一方了。”东乡平八郎苦笑了一声,亲手搬过椅子请二人坐了下来。

“噢?是夺舰的一方胜利了?”听了东乡平八郎的回答,山本权兵卫禁不住大吃一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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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愁

“他们伪装成渔民,乘坐渔船等候在航线上,待到我舰发xiàn

这艘渔船,对其进行临检时,偷袭人员暗中从水下潜水至我舰,从舰体及舰尾处爬上,控zhì

了舰上各要害部门。”东乡平八郎叹道,“当时我舰人员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艘渔船上,猝不及防,我和军官多人被擒,他们以我们的生命为要挟,逼迫舰员放qì

抵抗,从而控zhì

了全舰。”

东乡平八郎虽然说得很是轻松随意,但在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听来,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竟然是这样?……”山本权兵卫喃喃的说道。

“是林君亲自带队的,是吗?”大山岩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些伤员,问道。

“是的。”东乡平八郎点了点头,他可能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眼中竟然不自觉的现出了一丝恐惧之色,“林君是从舰尾处顺着舵叶和舵杆第一个爬上我舰的,他自制了一种类似铁爪的工具,可以轻易的进行这样的攀爬,当然,也是一件厉害的武器,试图反击的人都被他击倒,这次如果不是演习的话,我恐怕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二位说话了。”

听着东乡平八郎的述说,大山岩禁不住感到脖颈间有丝丝的凉意,仿佛那可怕的铁爪,正在割破自己的咽喉……

“林君真是一个厉害的人。”此时山本权兵卫对林逸青可以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根本想象不出来,林逸青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去夺取一艘军舰,并且身先士卒的参加战斗!

二人在又详细询问了东乡平八郎一些关于这次夺舰演习的细节,并观看了东乡平八郎刚刚写好的演习记录之后,方才离去。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刚才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整理成报gào

之后,悄悄的通过各自的秘密渠道发往东京。

虽然都是在向自己的上级部门发送报gào

,但二人的目的,却各不相同。山本权兵卫主要从作战技术的角度出发,提醒海军省要注意在未来的海战中此类情况的发生,并提出了有针对性的加强舰尾处防范的意见。而大山岩的报gào

,则是在着意提醒陆军省,正在鹿儿岛发生的诸多值得注意的事项,暗示zf早做准bèi



当然,发出报gào

的山本权兵卫和大山岩不会知dào

,他们二人的报gào

发送回去之后,起到了什么作用,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

东方刚刚现出淡淡的鱼肚白,孤零零的漂在海面上的日本炮舰“摄津”号甲板上,伊藤博文掏出怀表看了一下——这是他出访美国时保留的一件重yào

的印记——凌晨5时45分。

现在的他,已经踏上了返回东京的路途。

熬了一个通宵写着给天皇陛下的报gào

,此时他的眼睛都感觉异常酸涩。但当他看到“摄津”号和上面忙碌的日本水兵时,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这一次前往鹿儿岛访问,乘坐的就是“摄津”号炮舰——日本海军如今硕果仅存的西洋炮舰当中的一艘。

而在鹿儿岛——距离乾国海军的前出基地琉球最近的日本海防前沿——所看到的情形,也同样令他心忧不已。

这里的日本海军实力,也不过仅有“富士山”、“雷电丸”等几艘旧式军舰,根本无力对抗乾国海军!

日本四面环海,自古便重视海军的作用,但自从“无冕天皇”山县有朋掌握军权后,一直排在陆军前面的海军便丧失了原来的地位,“海陆军”变成了“陆海军”,而自海军卿一职空缺后,丧失了具有领导权的主官,彻底沦为陆军的附庸,海军的日常训liàn

和军纪从此日渐废弛,甚至许多军舰连日常的维护保养都经常应付了事。

而不重视海军的恶果,在苔湾之役中已经彻底的表现了出来……

拥有亚洲独一无二的两艘铁甲舰的日本海军,面对腐朽的大乾帝国几年之内刚刚惨淡经营建立的一支仅由巡洋舰和炮舰组成的蒸汽舰队,竟然会全军覆没!

虽然他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两次海战的详情,但面对这样悲惨的事实,他从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相信!

他知dào

,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海军,虽然比起西方国家的海军来,可以说不值一提,但面对亚洲大陆上那个腐朽没落的邻居,却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他原来的设想,是苔湾之役,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海军保护陆军撤回日本本土,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海陆军竟然全部被乾国军队消灭!

“国与国之争,真的不能冒险啊!……”伊藤博文自言自语的说道。

现在的他,对当初没有阻止甚至纵容了山县有朋和西乡从道的军事冒险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懊悔。

“伊藤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伊藤博文背后响起,也成功了唤醒了仍处于冥思中的伊藤博文。

“西园寺君。”伊藤博文转过头,目光落到了身后的西园寺公望身上。

“时间还早,西园寺君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伊藤博文转过头,身体前倾,倚在了“摄津”号的船舷栏杆上,有些怅然的望向大海。

西园寺公望苦笑了一声,“睡不着啊!只好出来走走。”

“噢。”伊藤博文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南洲先生还是不肯出山。”西园寺公望看着远处的海面,说道,“当此国难之时,正该摒弃前嫌,我原以为以他的性格,是会立kè

答yīng

的……”

“南洲先生是个直爽的人,他不愿意出山,是因为甲东先生的缘故。”伊藤博文道,“毕竟他们原来是好朋友,现在却成了水火不容的政敌,哪怕出山,在国事见解上多有抵触,做起事来互相掣肘,反而于国家不利,是以才没有答yīng

。”

伊藤博文回想起大久保利通曾经和西乡隆盛共同经lì

的峥嵘岁月,禁不住感慨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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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长州派舰长

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盛在青年时期就结为好友,跟当时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们一直在寻找勤王救国同时也实现自身价值的道路。那时萨摩藩刚好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明主,就是被誉为“当世三百诸侯世子中无人能比”的岛津齐彬。岛津齐彬在藩中锐意改革,对各方面都进行近代化的建设,同时广募人才。西乡隆盛很得岛津齐彬的赏识,成为他的手下爱将。岛津齐彬常称赞西乡隆盛“此人乃萨摩之宝”,但岛津齐彬不久去世,他倡导的“公武合体”(天皇与幕府权力合一)的运动也半途而废。西乡隆盛先被流放,后来他被赦免召回萨摩藩,则多亏了大久保利通的力量。大久保利通那时已成为藩中重yào

谋臣,在大久保利通的影响下,新任藩主派遣西乡隆盛进京利用以前的声望继xù

进行“公武合体”。此时的藩主也同样准bèi

像岛津齐彬一样率兵入京勤王。但是,西乡隆盛这次追求的事业与以前已有所不同,结果藩主大怒。大久保利通得知此事,揣测藩主必不会轻饶西乡隆盛,但他又不能抛弃西乡隆盛,忠义二字之间,实难取舍,就提出与西乡隆盛互刺同死,然而此时的西乡隆盛“正思将以有所为也”,不愿让好友和自己一同送命(同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一次,估计是西乡隆盛觉得身上已经担着月照和尚的那份儿寄托,再添上条大久保利通的命,实在担不起)。于是西乡隆盛请大久保利通在藩主面前为自己求情,自己也做出反省的样子,因而得以逃脱严厉的惩罚,再次被流放到小岛。

在倒幕战争胜利后,功成身退的西乡隆盛没有在新zf中任职,而是带了一部分亲信回到鹿儿岛,推进藩政改革。后来是大久保利通亲到鹿儿岛,请西乡隆盛出山,西乡隆盛与大久保等维新人物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消除封建割据,建立中央集权,发布“废藩置县”令,取消了土地买卖禁令,制定新的军制(从平民中挑选招募zf军,而由旧武士组成近卫军)。当时西乡隆盛身兼陆军大将,近卫都督,参议三职,对明治zf的军政改革都有突出贡献,同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一起被誉为“维新三杰”。这个时候,可以是说是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盛关系最好的时候。

而二人的交恶,则始自于大久保利通反对西乡隆盛以武士急进“征韩”的坚持。西乡隆盛的急进“征韩论”在朝议中的失败,让他愤而出走。西乡隆盛的辞职和出走在当时是件震惊朝野的大事,甚至被称为“明治六年政变”,而后不久,为日本奠定法制基础、曾身为大法官、司法卿、因西乡隆盛的“征韩论”未被采纳、也因自己的一些法制理念未获接受而与西乡隆盛一起下野的江藤新平,在九州岛的佐贺3000士族的拥戴下,起而反叛,然而旋即被大久保利通迅速镇压,并以极刑枭首示众,是为“佐贺之乱”。西乡隆盛虽然没有响应江藤新平的反叛,但却更加的引起了明治zf的猜忌。而大久保利通对于江藤新平的断然枭首,其实也有震摄西乡隆盛的意思,而以西乡隆盛之聪明,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二人正相对默然,“摄津”号的舰长坪井航三大尉走了过来。

“东京湾就要到了么?坪井君?”伊藤博文看到远方出现的海岸,问道。

“是的,大臣阁下。”坪井航三大尉答道。

伊藤博文看了看这位相貌朴实的海军军官,露出了一个感谢的笑容。

在见到“摄津”舰上的水兵们忙碌的进行勤务工作的那一刻,伊藤博文对这位曾留学美国的海军军官已是大起好感——虽然他指挥的这艘排水量仅有920吨的旧式炮舰现在已经老旧不堪,而1868年就已服役的“摄津”号却还保持着轮机和火炮均完好可用的良好舰况。

这当中的原因,除了舰长个人的责任心和敬业精神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坪井航三于日本天保十四年生于周防国三田尻(现属山口县)。父亲是医生原显道,他是家里的次子,后来成为了藩医坪井信道的养子。20岁时坪井航三便乘坐“庚申丸”参加了对抗西洋四国联军炮击下关的战争,是年加入了长州海军部队,元治二年学习英文和航海,戊辰战争中负责从濑户内海运送部队。明治四年升海军大尉,在美国远东舰队旗舰“科罗拉多”号上学习,因为表现出色,经舰队司令约翰·罗杰斯少将的推荐,进入了哥伦比亚特区的乔治·华盛顿大学学习海军技术。明治七年年初回国后担任了“摄津”舰的舰长。

因为坪井航三是长州藩出身,是以虽然能力出众,但却在由萨摩派控zhì

的海军当中很受敌视,是以在前次出兵苔湾的战斗中,他和他指挥的“摄津”舰被排除在外,侥幸躲过了一劫。

现在的他,已然是日本海军国内所剩不多的优秀海军军官了。

“坪井君,对于海军在苔湾的作战,你都了解了吗?”伊藤博文一直想要弄清楚日本这一次失败的原因,这时见到坪井航三,便问了起来。

“我收集了很多关于帝国海军苔湾作战的资料,大臣阁下。”坪井航三点了点头,“现在还在研究中。”

“你认为,帝国海军在这一次的行动中,有哪些失误?有没有胜利的可能?”伊藤博文问道。

听到伊藤博文的问话,坪井航三显得有些激动,一张脸竟然涨得红了起来。

“我对海军技术方面的问题了解不多,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伊藤博文又说道。

“大臣阁下,我认为,我们的海军在指挥和作战方面,没有任何的错误!”坪井航三大声的回答道,“海军将士的忠勇表现,可以视作军人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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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校园魅影

“噢?”听了坪井航三的话,伊藤博文吃了一惊,“那帝国海军为什么会失败呢?”

“帝国海军主要输在了武器装备上,大臣阁下。”坪井航三大声的回答道,“当然,也有战略上的错误。”

“我们的舰船是要比乾国海军老旧一些。”西园寺公望这时插话进来,“但差距不是很大吧?何况,帝国海军还有两艘铁甲舰……”

“不!大臣阁下!差距非常大!”坪井航三激动的说道,“帝国海军的两艘铁甲舰,都是非常老旧的舰船,航速非常缓慢!而且它们的大炮,虽然口径很大,但都是落后的前膛炮!不但发射速度极慢,而且威力也不行,在战斗中难以击中敌舰,而且就是击中了,也无法给敌舰造成致命的伤害!它们虽然有坚固的铁甲,但这只利于防御,无助于进攻!”

“反观乾国海军,装备的全部是新下水不久的新式巡洋舰,航速几乎是帝国海军的二倍!而且装备的也都是先进的后膛炮,不但发射速度快,而且威力很大!虽然乾国军舰的防护不如我们,但它们可以凭借高速度进行躲避!而且乾国军舰在数量上超过帝国海军,所以,无论海军将士们怎样英勇的作战,都是无法战胜敌人的!”坪井航三看着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我们现在面临乾国海军的情况,就和当年‘黑船来航’时差不多!”

听到坪井航三以“黑船来航”来比喻苔湾之战两边的形势,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全都变了脸色。

“差距竟然会这么大?”伊藤博文倒吸了一口冷气。

“事实就是这样!”坪井航三说道,“大臣阁下如果不相信我的话,等您去到乾国,当您亲眼看到乾国军舰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我明白了……”伊藤博文叹息着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必须立kè

加快海军的建设步伐。”西园寺公望斩钉截铁的说道,“哪怕是节衣缩食,也要给海军增添新的军舰!不然,日本就会灭亡了!”

“是的。”伊藤博文想起了原来把持海陆军大权的山县有朋,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海军的重yào

性,对日本来说,是陆军根本不能比的!只可惜我们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此外,帝国海军没有集中优势的兵力,组成强dà

的舰队,而是分成两队出战,结果给了乾国海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坪井航三接着说道,“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坪井航三虽然说的激切,但他仍然很是理智,并没有点明是谁犯下了致使日本海军主力覆没的罪魁祸首。

虽然他没有说,但是谈论的三个人,心里都明白是谁。

“海军不但缺少先进的舰船,还缺少得力的统帅。”西园寺公望象是打圆场一样的叹息道,“这些都是我们以后需yào

重视的。”

随着海岸的渐渐接近,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及坪井航三都不再说话了。

“摄津”号很快靠上了码头,伊藤博文和西园寺公望上了岸,径直前往皇宫觐见。当二人上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时,看到马戏团的招牌和账篷,伊藤博文想起了远在鹿儿岛的如月姐妹,心中不知怎么,突然起了一阵惊悸。

※※※※※※※※※※※※※※※※※※※※※

附:《林文正公集:日记》:

“9076年(乾国光旭二年,日本明治九年)4月6日,晴,春暖花开。”

“……春亩先生离萨返京已有月余,与南洲先生及余多有信电往来,自春亩先生来访后,京中诸公忌惮萨地之心稍却。”

“今日率海校学员至香取屋夜练,并收二姬于麾下,个中曲折,不欲记之,盖晴儿、穗儿偶得观之,必有风波……”

※※※※※※※※※※※※※※※※※※※※※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月明星稀,四野空旷。人们都已经进入到了梦乡之中,大街小巷一片静寂,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狗叫。

突然间,月光中,闪过两个轻捷的身影。

两个夜行人借着黑暗的掩护,在居民区飞快的穿行着,二人无论是在地面上飞奔,还是在墙头翻飞,或是在屋顶闪跃,都悄无声息,如同鬼影一般。

如果有人在天空中向下观看着二人的行走路线,就会惊讶的发xiàn

,这两个夜行人走的,竟然是一条直线。

在这条直线上,不管出现什么障碍物,这两个夜行人都能越过,并且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很明显,二人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走完最短的路线。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萨摩海兵学校。

此时虽然是深夜,但海兵学校作为军事重地,仍然有人值勤守卫,不时有荷枪实弹腰佩武士刀的巡逻队经过。

两个夜行人来到一堵高墙下,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手脚并用,如同壁虎一般的爬上墙去,闪身跃进了院子当中。

院子里空旷无人,远处的教学楼也是一片黑暗,除了值班室还亮着灯,别处根本不见有一丝光亮。

两个夜行人飞快地跑过操场,来到了教学楼下,避开值班室的窗户,沿着阳台的西洋式石围栏快速的向上攀爬着,来到了一处窗户旁。

二人小心地探了探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况,在确定里面没有人之后,便开始准bèi

打开窗户。

此时窗户已经关紧,从外面根本无法打开,但这似乎难不住两个夜行人,只见其中一人取出一根细细的弯曲金属丝,从窗框的缝隙之中伸了出去,轻轻的挑动了几下,然后向外一拉,窗户一下子开了一道小缝。

一名夜行人用手扶住了窗户,轻轻的向外将窗户缓缓拉开,窗户打开了,而在开窗的这段时间里,两名夜行人的一切动作,都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二人一先一后快速爬进了房间,又用轻柔的动作将窗户关好。接着一人来到了一张西洋式的大办公桌前,开始用金属丝开着办公室抽屉的锁,另一人则直奔文件柜,用金属丝开着柜门的锁。二人对办公室的情况显得十分熟悉,从二人轻车熟路的动作来看,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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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斗双姝

不一会儿,办公桌抽屉和文件柜便都被打开了,两名夜行人分别将里面装着的文件取出,借着月光看了起来。这些文件不是很多,但二人看得却异常仔细,似乎要将看到的每一个字全都记在心里一样。

过了好久,二人将各自手中的文件看完,重新将文件放回到了办公桌抽屉和文件柜当中,完全按照原来的位置摆好,然后将锁重新锁好。

窗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并伴有阵阵光亮,两名夜行人知dào

有巡逻队走过,立kè

伏下了身子,躲在了阴影之中。

不多时,脚步声渐渐远去,二人起身来到窗前,向外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之后,方才打开窗户,悄然无声的翻出窗外,沿壁而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两名夜行人按原来的路线快速返回,当二人在一处街区后消失不久,“香取屋”里,一处房间的灯光忽地亮了起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一个讥诮的男声响了起来,吓了二人一跳,“这么晚还不休息?”

正要脱下灰色夜行衣的两个人动作猛地停住,几乎同时回过头来。

“诗织,香织,我能问一下,你们去了哪里吗?”林逸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们,此时的她们身上虽然穿着的是灰色的没有一丝亮丽颜色的夜行服,但仍然难掩衣服下的纤纤曼妙女体。

两姐妹对望了一眼,目光重又回到了林逸青的身上。

此时林逸青只穿了一件和服便装,胸口的衣襟微敞,露出带有胸毛的坚实胸膛,以一种非常随意的姿势斜倚在墙上,一如他以前来这里同两姐妹喝酒聊天,微醺的样子一样。

但是现在,两姐妹已经没有和他喝酒的心情了,她们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似乎要把林逸青看穿。

如月诗织看到林逸青空着一双手,没有持握任何武器,而他的衣服内也不似藏有武器的样子,和妹妹如月香织对望了一眼,二人猛地闪身扑上,手中各自多了一柄短刀。

而就在她们拔刀之前,已经同时向林逸青射出了数枚六角星形飞镖(手里剑)。

林逸青猛地闪身躲开了飞镖的射击,这时如月香织已经算准了林逸青躲避的方向,抢步上前,一刀直向林逸青的心窝刺来,如月诗织则一刀向林逸青颈间猛斩,姐妹二人的攻击一气呵成,配合默契,可以说天衣无缝。

林逸青此时已然避无可避,眼见便要丧命于姐妹二人的刀下,但就在这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如月香织只感到眼前一花,她握刀的手腕便似被一只铁钳一下子钳住了一般,她感到一股大力从手腕处传来,拖着她的身子,她一时间身不由已,直直的跌到了林逸青的怀中。

“叮!”姐妹二人的短刀相撞,发出了一声脆响。

如月诗织只感到手腕酸麻,手中的短刀险些飞了出去。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呆呆地看着已然被林逸青紧紧扭住双手挡在身前的妹妹。

林逸青怀中的如月香织拼命的想要挣脱林逸青的束缚,但林逸青的双手牢不可动,她想要抬腿猛踢,双腿却被林逸青的双腿死死的缠住,动弹不得。可能是林逸青对她过于用力的关系,她发出了一丝痛苦的伸吟。

看到妹妹眸中有泪花闪动,如月诗织的心禁不住一阵紧缩。

“你们姐妹俩身手果然不凡,刚才真是好险。”林逸青笑道,“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姐妹俩的事吧?为什么要对我下这样的死手?”

如月诗织咬了咬牙,再次冲了上来。

因为林逸青将妹妹当成了盾牌,她便不能再发射暗器了,是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近身格斗。

如月诗织举刀向林逸青面上猛刺,林逸青握着如月香织的手腕,很轻松的便挡开了如月诗织的这一刀。

如月诗织再次感到手腕剧震,手中的短刀发出激烈的嗡鸣声,弹出道道火花,她的刀几乎把持不住,而林逸青这一刀去势未尽,直向她身上砍来,她拼尽全力后退,但林逸青握着如月香织手腕挥动的这一刀,却仍然砍在了她的身上。

如月诗织感觉到利刃划上了身体,一时间魂飞魄散,身子一软,摔倒在了地板上,但她反应十分敏捷,就是在这样的危境之下,她顺势打了一个滚,脱出了战圈。

哧的一声,如月诗织身上大片的衣衫掉落了下来,露出了下面晶莹如雪的肌肤。

“你竟然没有穿软甲。”林逸青似乎也是吓了一跳,脸上现出了一个夸张的关切表情,“没有伤到你吧?”

如月诗织看到身上的衣服已然去掉了三分之一,连里衣也被割破,心下大骇,但她并没有去试图遮掩,脸上的表情仍是十分的平静。

林逸青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的半露雪胸,扬了扬眉毛,笑道:“古诗有‘胸上雪,任君咬’咏胸之句,今日一见,古人诚不欺我也。”

林逸青话音刚落,如月诗织已然再次冲了上来,一刀砍出。

她故yì

没有去遮掩露出的一半雪胸,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林逸青的目光,在他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间,闪电般的出手。

当年她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杀掉了一个想要强行占有她的浪人武士的。

林逸青似乎着了道儿,虽然他握着如月香织的手腕再次挥刀挡开了如月诗织的这一刀,但力道明显不如刚才那么强横,如月诗织的这一刀用了全力,又稳又狠,也是险些砍到了他的身上,但他的力量实在太大,不但将这一刀封挡住了,还给推向了一边。

如月诗织的刀尖被林逸青这一推,直向被林逸青用来挡住身前的妹妹如月香织的身上划来,如月诗织大惊失色,连忙抽刀,但这一推一划的电光火石之间,刀尖已然将如月诗织的衣服割开了一个大口子。

和如月诗织刚才的遭遇一样,如月香织的外衣和里衣也全都给割破了,开了一个大口子,随着如月香织的挣扎动作,她的半只雪胸从破口处若隐若现。

“啊!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林逸青明显是看到了什么,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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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女忍者的尊严

如月诗织抽刀后退,她定定地看着林逸青,手中刀缓缓垂下,在林逸青面前坐了下来。

看到姐姐坐下,不再攻击,林逸青怀里的如月香织象是明白了什么,也停止了挣扎。

“我们不是你的对手。”如月诗织说道,“我们认输了。”

她说着,将手中的短刀轻轻的放在了一边。

“姐姐,你不能……”如月香织听到姐姐说出认输的话,忍不住惊呼道。

“不用说了,妹妹,我们学艺不精,打不过他的。”如月诗织打断了妹妹的话,直视着林逸于说道。

看到如月诗织如此痛快的认输,林逸青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的手仍然紧握着如月香织的那只握刀的手,刀锋直指如月诗织。

“我们姐妹是受人之托,来鹿儿岛做这种事,并非本愿。但也是职责所在,所以不择手段,落到林君手中我们无话可说,是杀是剐听凭林君处置,只不过还请林君保全我们姐妹最后的尊严。”如月诗织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一刻,姐妹二人的脸上又现出了武士特有的高傲。

“刚才真是失礼了。”林逸青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目光从她的胸前移开的同时,松开了如月香织的手,为她整理了下衣襟,遮住胸前衣服的破洞。

尽管林逸青没有去夺下如月香织手中的刀,但在林逸青松手的那一刻,她手中的刀还是掉落在了地板上。

因为被林逸青抓住手腕太久,她的手已经青紫麻木,无法动弹了。

“你们想要活命不难,必须先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要想耍任何花招。”林逸青很随便的坐在了地板上,但目光仍然紧盯着两姐妹。

“我们是忍者,四诫之一便是守口如瓶,哪怕为此失去生命。”如月诗织上前扶住了妹妹,一边替她揉搓着已然青紫斑斑的手腕,一边昂然说道,“林君的要求,恕我们姐妹不能从命。”

“你们是忍者?”林逸青讶然道,“我还以为忍者这个群体早已经不存zài

了。”

“忍者的血脉一直没有断绝,只是现在失去了用武之地而已。”如月诗织叹了口气,垂头说道。

“你们是甲贺的忍者,还是伊贺的忍者?”林逸青问道。

“我们不能泄露家族的秘密,所以还请林君原谅,这个问题我们也不能回答。”如月诗织瞥了林逸青一眼,正色说道。

“你们倒是忠诚的紧,我估计伊藤俊辅那只老狐狸,就是看中了你们这一点,所以才找上你们的,是吧?”林逸青笑了笑,又问道。

如月诗织没有说话,也不再看林逸青,而是脱下了已经破碎的衣服,当着林逸青的面换上了平日里穿的和服。

林逸青紧盯着她的动作,暗自警惕着。此时如月诗织换衣的动作虽然美妙香艳,让人绮念横生,但此时他却好似视而不见。

他的注意力,全在如月诗织换下的灰色夜行衣中的小口袋里面装着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上面。

他知dào

,那里的某些武器,都是能致人死命的。

看到林逸青脸上的专注和防范的表情,如月香织冷冷一笑,也起身和姐姐一道换起了衣服来,只是她面对林逸青时,并无羞涩之意,而是高傲的挺直了胸膛。

不多时,两名女忍者换好了衣服,重新在林逸青面前跪坐了下来。

“林君不用紧张,我们已经去掉了所有的武装,林君刚才应该看得很清楚了。”如月诗织看着林逸青,平静地说道,“我刚才说了,是杀是剐,任凭林君处置,所以不再会同林君战斗了。”

“是的。”如月香织说道,“感谢林君让我们换上了最美丽的衣服,这样我们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也可以是最美的样子了。”

“为什么不再战斗,就这样放qì

抵抗了呢?这不太象是忍者的风格啊。”林逸青有些惊讶的问道。

“我们姐妹通过刚才的战斗已经明白,根本不可能战胜林君。所以就不想白费力qì

,也不想受任何侮辱,只想平静的接受死亡。”如月诗织仍是一脸恬静之色的说道,仿佛谈论的不是死亡,而是茶道什么的。

“忍者不会做无谓的抵抗,与其死在乱枪之下,难看之极,莫不如有尊严的死在林君手里。”如月香织象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窗外,说道。

林逸青听出来她应该是已经发xiàn

了自己埋伏在外面的兵学校学员,心中暗暗称奇。

“我有些问题,想要向二位小姐请教,还望二位不吝赐教。”林逸青看到她们姐妹二人脸庞上的凛然赴死之色,心生敬重,收起了笑容,向她们微微一躬,说道。

他已经从她们的神色判断出来了,她们是真的准bèi

赴死,并且随时可能用他不知dào

的方法自尽。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是以他对两姐妹说话时再无任何轻薄之意。

他需yào

她们活着。

“林君请问,只要不在违反族规训诫之列。”如月诗织躬身还礼,回答道。

“你们奉命前来鹿儿岛之前,是做什么的?”林逸青问道。

两姐妹迅速的对望了一眼,如月诗织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们是卖艺的游女。在街头以表演各种杂技为生。”

“我知dào

了,伊藤俊辅一定是在街上看到了你们的表演,才找到你们的,是不是?”林逸青恍然大悟,又问道。

如月诗织没有回答,而是垂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象你们这样流落街头卖艺的忍者,一定还有很多,是吧?”林逸青又问道。

两姐妹仍然垂着头,没有回答,但在林逸青看来,也等于是默认了。

自明治维新之后,武士的日子都一天比一天难过,更别说忍者这一武士当中最低贱的阶层了。

“我不知dào

伊藤俊辅给了你们多少钱,要你们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我只是想说,这样未免太残忍了。”林逸青长叹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用漂亮的衣饰打扮自己才是应做的事……命运为什么总是这么残酷呢?……”

听到林逸青的感叹,两姐妹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了林逸青一眼,重又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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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策反

“你们忠诚于雇主,绝不透露雇主的情况,并且为了完成使命,不惜失去生命,令我十分敬佩。”林逸青再次向两姐妹鞠了一躬,两姐妹躬身还礼,仍然没有说话。

“二位家中还有什么人?”林逸青问道。

两姐妹以为他是在问她们的临终遗言,全都猛地抬起了头。

林逸青的目光冷凛得如一双利剑般射了过来,甫与他的眼神相接,如月诗织更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刹时间,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唇角也在不停的牵动,连双瞳深处的意韵,也显得那样怜生生的……

“你们的家人,都有谁还在?”林逸青又问道。

如月诗织和如月香织都是全身猛一抽搐,如月诗织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惊悸与伤痛,她一甩头,用这个小小的姿态掩饰眼眶中的泪光,语声仍是一派恬静,但已难掩凄楚:“我……我们的父母都已不在了,只有年迈的奶奶……”

她们当然不可能告sù

他,她们的忍者技艺,其实都来自于奶奶的传授。

“原来是这样……”林逸青皱紧了眉头,轻声说道。

“我们死后的遗物,还请林君送到……算了,奶奶见了,只会伤心,你……这就下手吧……”如月诗织轻声说道。

“没有别的要求了?”林逸青冷冷的问道。

“没有了。”在这一刻,两姐妹忽然恢复了平静。

“刚才对林君那样,十分抱歉!”如月诗织说着,微微鞠躬,这时林逸青闪电般的上前,双手闪电般伸出,扼住了两姐妹的咽喉,逼迫她们将口中的药丸吐了出来。

可能是林逸青用力过猛,两姐妹被扼得险些晕厥过去,林逸青甫一松手,她们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逸青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喃喃的道:“不错,人心是肉做的,当年老子杀人不眨眼,竟然也不忍看下去了……”

林逸青自嘲的一笑,注视着她们,她们也仰视着他,此情此景,显得很是微妙……

良久,林逸青俯望着如月诗织,叹道:“果然是万念俱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你就变得如此憔悴,已不复你我初见之日的风韵了。”

想不到林逸青在痛下杀手之前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如月诗织怔了怔,惨然道:“这……有什么不同吗?人只要死了……不论是憔悴还是美丽,又会有什么区别?总归是死了……”

林逸青笑了笑——他的笑容在这一刻显得十分古怪。

“你们姐妹生得都很美,年纪又不大,更成长在著名的武士世家之中,你们原该有个十分幸福的远景,有个异常甜蜜的梦幻才对;老实说,你们不应该死得这么早,那实在很可惜……”

如月诗织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幽幽的道:“现在,这些全都不重yào

了……”

林逸青淡淡一笑,又道:“老实说,自从认识你们姐妹俩,你们对我一直很好;我在你们这里获得了很多快乐,因此,我觉得我该多多少少的报答你们一些。你们说,你们愿意我怎样报答你们?”

两姐妹听了他的话不由得一愣。如月诗织犹豫片刻,有些迷惑的问道:“林君,你当真有此意?”

“当然了,否则,我何须说出?”林逸青笑了笑,说道。

如月诗织看着地板上的自杀用的药丸,咬了咬牙,说道:“那么,我求你给我们一个痛快,不要叫我们死的太痛苦,更不要教我们死得——太难堪!”

林逸青凝视着她,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缓缓的盘膝坐在如月诗织对面,在如月诗织的怔仲与惊疑里,他柔和的问道:“告sù

我,诗织,你怕死么?”

如月诗织呆了呆,坦然点头道:“怕!”

“你呢?香织?”林逸青笑着转向如月香织。

“怕。”如月香织点了点头。

林逸青满yì

的一笑,又问道:“你们告sù

我,怕到什么程度?”

如月诗织迟疑了一下,嗔道,“事到如今,林君,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宰割杀剐任由你,你又何苦再来讥笑我们呢?”

林逸青活动了下手指,笑了笑,缓缓的说道:“我并非在讥笑你们,诗织,我只是要和你印证一下,当我们处于相同的死亡边缘时,我们心中的思想以及忧虑是否一样?现在看来,显然多少还是有点差异的……”

如月诗织诧异道:“什么地方不同?”

林逸青澄澈而明亮的眸子一闪,道:“你们把愚忠和盲从当成光荣,而我却不是这样,这是我和你们根本不同的地方。”

“你们知dào

不知dào

,让你们失去了忍者的身份,被迫从事贱业谋生的,是什么人?你们知dào

不知dào

,你们痛苦生活的根源是来自于哪里?你们就从来没有想过么?”林逸青沉声道,“明明是现在的zf让你们陷入痛苦的深渊,你们却还要为他们效死!真是荒谬可笑至极!”

“你可以下手了,林君,但请不要侮辱我们的信念和家族的荣誉。”如月诗织昂头说道。

林逸青目光怪异的注视着她。半晌,林逸青轻轻的道:“你们这两个笨蛋!真是愚蠢透顶,死榆木脑袋瓜子!”

眼眶中含着泪,如月诗织姐妹对望了一眼,颤抖而迷惘的道:“林君,你是说……”

林逸青不耐烦的截住了她们的话头,说道:“我刚才曾答yīng

过你们,我要多多少少对你们有一点报偿,我叫你们自己提出来希望我如何报偿——”

“我……我们已提出来了,希望你能令我们痛快而有尊严的一死……”如月诗织疑惑的说道。

林逸青的嘴角现出嘲弄的笑意,说道:“你们真傻!我并没有限定你们的内容与范围,换句话说,只要是你们能想到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两姐妹猛然愣住了,几秒种之后,她们明白了过来。

如月诗织有些震惊的,又有些空茫的,有些狂喜的,又有些怀疑的哆嗦着问道:“林君,你……你是说……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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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生死之择

林逸青点了点头,笑着揶揄道:“我是说,只要你们想要得到的报偿,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比如说,你们为何不要求我饶恕你们一命?”

宛如旱雷殛耳,如月诗织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加上一阵极度的晕眩,她心跳口噪面红气喘,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她张口结舌的嗫嚅道:“林君……你……你……真的?”

“当然。”林逸青微微一笑,肯定的答道,目光中凌厉之色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怜惜。

“我……我……我现在……还可以……提出来吗?”如月诗织轻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激动。

“你不要求痛快一死了?”林逸青平静的问道。

“不……不……我想改换另一种要求……”她急急摇头,一时间泪如泉涌。

“可以,你说吧!”林逸青慨然道,心中却在暗笑不已。

自己吓唬小女生,还是蛮有一套的嘛!

虽然是忍者,经lì

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忍术训liàn

,但毕竟还只是不到20岁的女孩子(如月诗织19岁,如月香织16岁)啊!

放到他原来的时代,也就是两个女高中生而已!

“我不愿——不愿意死……”战抖中,如月诗织急切的说道。

“香织,你呢?”林逸青转头向如月香织问道。

“我不想死……”如月香织低泣道。

“那好,我答yīng

你们!”林逸青慨然道。

泪水象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的,成串的,自姐妹俩那惨白又带着美丽红晕的面颊上滴落。她们哭了,痛快淋漓的哭了,哭得全身痉挛,哭得泣不成声,但是,这又何偿不可称为“喜极而泣”呢?

林逸青不言不动.只是默默的让姐妹俩尽情哭泣着。他知dào

,这一哭,可以把她们心中的恐惧、惊悸、羞辱、悲愤以及惶乱大半发泄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逸青悄然递上手巾,如月诗织两姐妹接过,仍在啜泣不停的拭着脸上的泪痕。

“我想,你们俩该哭够了吧?”林逸青温柔的问道,“接下来我们该谈谈你们姐妹今后的路了。”

两姐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泪眼汪汪的抬头望着林逸青,好似等待审判的女犯一般。

“我给你们两条路。”林逸青说道。

两姐妹听到他的这句话,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生与死的选择式的开场白,通常都是这个样子的。

林逸青象是猜到了她们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放心,这两条路都是生路,但走哪一条,需yào

你们自己选择。”

听到林逸青的话,两姐妹的紧张神色稍为舒缓,但仍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第一条路,是跟着我,为我做你们帮zhù

伊藤俊辅所做的事。”林逸青看着她们,正色说道。

听到林逸青要她们倒戈,两姐妹的面色微变。

“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在要你们背叛旧主,违背了作为忍者的原则,但你们想过没有,你们现在的雇主,其实是你们的敌人。”林逸青猜到了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们以自己的家族历史为荣耀,以传承家族荣耀为使命,那我想你们一定熟悉家族的历史。”林逸青观察着两姐妹的脸上表情,沉声说道,“我记得,在德川家康大将军统一日本,天下偃武之后,曾有人建议使甲贺和伊贺的忍者自相残杀,然后一举攻灭,因为忍者非同与市井之民,个个身怀杀人绝技,是人又不是人,一旦作乱,难以控zhì

。本来前来攻杀的军队已然出发,但最后仁慈的德川大将军改变了主意,撤回了命令,并下了赦令,让忍者的血脉延续下来,直至今日。而忍者也一直为日本国家服wù

,直到‘黑船来航’时,仍有忍者冒死前去查探黑船实情,为日本立下殊勋。而现在之zf,却视士族为无物,为一自己之私,剥夺士族的家禄和荣誉,以致士族纷纷破产,不得不出卖妻女为生,试问天下列国,可有如此对待人民之zf?”

“你们身为忍者,不能报效国家,反而要靠出卖色相杂技,流落四方,方能得一温饱,你们不去仇恨使你们沦落到如此地步之虎狼zf,反而甘为其爪牙耳目,是何道理?”

听到林逸青的斥责,两姐妹的脸上都现出了羞愤之色。

“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个你们能够实现忍者的价值的机会,一个你们能够配得上家族的荣誉和个人尊严的机会。”林逸青紧盯着她们说道,“我对你们的过去不感兴趣,也不想知dào

你们和伊藤俊辅作了哪些交yì

,我只需yào

你们从今天起忠诚于我。”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走这条路,那么你们的另外一条路,便只有归隐一途——我刚才已经答yīng

过你们,保全你们的生命,所以不会因为你们不走第一条路而为难你们。但你们作为忍者,应该知dào

,今后能否找到安身之所?伊藤俊辅能否放过你们?”

“而如果你们瞒着我,坚持继xù

为伊藤俊辅工作,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我想你们也应该清楚。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象我这样的爱惜你们。”

“走哪一条路,你们自己选择吧。”

林逸青说完,坐在地板上,将身子倚在了墙壁上,平静地看着姐妹二人。

可能是话说得有些多了,林逸青感到嘴唇有些发干,他轻轻的舔了舔嘴唇,两姐妹不约而同的看到了他这个不经意的细小动作,立kè

站起身来。

如月香织将小茶几放到了林逸青的面前,摆好了茶具,如月诗织取过茶壶,斟好了一杯茶,双手恭敬的将茶碗奉送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林君请喝茶。”如月诗织的面色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恬静从容。

“你不会想毒死我吧?”林逸青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没有去接茶碗。

如月诗织面色微红,她平静的将茶碗举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咽了下去,然后将茶碗又捧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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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攻心

林逸青微微一笑,双手接过茶碗,将茶一饮而尽。

如月香织也和姐姐一样,为林逸青斟了一杯茶后,自己先喝了一口,端到了林逸青的面前,林逸青也一样的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天很晚了,林君累了,就在这里休息吧。”如月诗织说着,上前来到林逸青身边坐下,开始为他宽衣解带来,如月香织似乎明白了姐姐的意思,起身打开柜门,将锦绣的被褥抱了出来,在榻榻米上展开。

“这……”林逸青先是一愣,接着便立kè

明白了过来。

“我们姐妹蒙林君爱惜,得以保全生命,无以为报,今夜良宵,愿以此身奉林君。从今往后,唯林君之命是从,纵然斧钺加身,也绝不后退。”如月诗识轻轻的握住了林逸青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诚恳的说道。

林逸青感觉到了她的手上传来的温热,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指,他的眼睛随即迎上了她的目光。

尽管美人在前,自荐枕席,但此时的林逸青,却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紧盯着如月诗织的眼睛,目的仍是为了防范她可能施展的女忍者“摄魂之术”(类似催眠术)!

但这一次他好象是多心了,如月诗织并没有对他施展摄魂术,而是轻轻的褪去了衣衫,伏在了林逸青的胸前,双手从他衣服里伸进,环抱住了林逸青的腰。

“姐姐,外面冷,你和林君那个样子,会着凉的。”如月香织柔声说道,“被子已经准bèi

好了。”

林逸青转头望去,赫然发xiàn

如月香织已经躺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半的香肩,满面绯红的望向这边。

这……这特么是要“双飞”的节奏啊!

屋内的灯光暗了下来,不多时,阵阵伸吟之声便隐隐约约的传到了屋外,引人遐思。

“老师……不会有事吧……”一名埋伏在暗处举着步枪瞄向屋内的海兵学校学员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耳热心跳之际,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

“你胡说些什么?”他身边不远处的一位同伴有些不满的说道,“老师怎么可能有事!”

“那这是……”

“等信号就是了,集中精神,不要说废话!”

“哈伊!”

就在这时,领队的佐藤英彦发出了“收队”的信号。

“佐藤君,为什么要收队?老师还在里面没有出来呢!”有人问道。

“笨蛋!你难道听不出来吗?老师已经将她们拿下了!”佐藤英彦斥责了问话人一句,但嘴角却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笑意,“你们以后都好好学着点!”

“可老师没有给我们发信号啊!”

“蠢猪!这声音就是信号啊!”

“原来如此!”

“叫他们赶紧过来!不要磨蹭!难道想要听老师的墙角吗?”

“哈伊!”

……

赤身躺在榻上的如月诗织望着满天的繁星,任由银白色的月光照在自己身上,给自己的身体抹上了一层银辉。

此时林逸青已然离开有一会儿了,但如月诗织体内的热流,仍未完全消散,让她睡意全无。

她是有生一来,第一次尝到这样的美妙之极的欢爱滋味。

“姐姐,我还以为你要对他施展‘摄魂术’呢……”如月香织轻柔的声音传来。她轻轻翻了个身,伸出一只手臂,抱住了姐姐。

感受到她赤倮的身体的热度,如月诗织知dào

现在的她显然感受和自己一样。

“他的意志如同钢铁一样坚定,‘摄魂术’对他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如月诗织轻声回答道。

“姐姐,真的可以相信这个人吗?……”如月香织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又问道。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如月诗织叹了口气,答道,“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相信他。我们作为女忍者,只能选择依附这样强悍的男人,而成为他的女人,是我们能得到的最好归宿。”

“最好的归宿?……”

“香织,你还小,现在可能还不明白,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就会明白,让一个强dà

的男人忘不了你,是多么的重yào

。这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护身符。”

“呵呵,我不懂。我只知dào

,刚才陪着姐姐和他做的这一切,真的好美妙哦……我不知dào

他会不会忘掉我,但我已经忘不掉他了……”

“他不会忘记我们的,而且,他需yào

我们。所以,我们不会死,而会有尊严的活着,并且给族人带来荣耀。”

如月诗织说着,将手中紧握的一样东西松开,举到了眼前,定定的看着。

那是一枚小小的银质家徽纹章,图案便是甲贺忍者的家纹“吹雪”!

这枚银质家徽纹章,便是林逸青刚才送给她的。当然,她的妹妹也有一模一样的一枚。

“我们会有那样的一天,将它佩在衣服上,随同他光明正大的参加战斗吗?”如月香织看着自己的那枚纹章,轻声问道。

“会的!会有那一天的!”如月诗织重新将纹章握紧,坚定的说道。

此时两姐妹沉浸于家徽纹章带来的遐思之中,却并不知dào

,她们佩上这枚纹章的那一天,会经lì

怎样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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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李文忠公集:奏稿:筹办铁甲船片》:

“现今和约已成,日人虽狡赖强横,然得知琉球复国,我舰近在咫尺,自不致再有变局。文文忠在世时,常虑及日本距闽、浙太近,难保必无后患,目前惟防日本为尤急,洵属老成远见。该国近年改变旧制,藩民不服,访闻初颇小哄,久亦相安。其变衣冠、易正朔,每为识者所讥,然如改习西洋兵法,仿造铁路火车,添置电报煤铁矿,自铸洋钱,于国计民生不无利益,并多派学生赴西国学习器艺,多借洋债与英人暗结党援,其势日张,其志不小。故敢称雄东土,藐视中原,有窥犯苔湾之举。泰西虽强,尚在七万里以外,日本则近在肘腋,伺我虚实,诚为中土永远大患。今虽勉强就范,而其深心积虑,觊觎我物产人民之丰盛,冀幸我兵船利器之未齐,将来稍予间隙,恐仍狡焉思逞。是铁甲船、水炮台等项,诚不可不赶筹备。惟巨款既无可指,定造亦尚需时,臣已于复议总理衙门造船一条内详切言之。至前曾议买铁甲船,洋商献图者甚多,因相隔过远,需费过巨,诚恐误买旧船,未敢遽订,似须委员前往该国议购为妥。其水炮台船一项,总理衙门现饬赫德向英国询问价值,上海洋行有承揽订购者。据沪局委员冯焌光等禀称,该局仿造一只,明春可成,似尚不难陆续添置。惟是有备而无患者,立国之根基,不战而屈人者,攻心之上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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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一样的历史

《李文忠公集:复陈方先抚军》:

“所论苔地开辟机宜,谓添立郡县,须审量村社、分析民番,其野番屯聚处,约法羁縻,戒勿嗜杀,土地人民,尚不足与经营,洵为能见其大。若侈言远略,所在屯兵,岁饷百万以外,又等新疆之有出无入,为国家增一漏卮,其势亦断不可以持久。……幼帅谅已回省,面相辩论,冀有归宿。所得番地,果无可开之利,似不必张皇幽眇,致有后艰。言者多以经略苔湾可为富强,现下饷力极绌,恐无力开发。”

“船政替人,幼帅与仆商未定,仆意本在南洋辖境,无论何人承办,尚须幼帅遥制为宜。请留闽关四成,已分海防额饷,此后仍要有着之款,乃可扩充。南、北洋分任海防,亦系有名无实,岁拨四百万,断不能如数拨解,即使全解,一时尚不足开办也。省、厦电线既以十五万元自购,何以仍授权于丹人?想由乾人不能承造,雇用洋师。若令精巧员匠帮同学习,俟艺成可径遣去,流弊较少。闻闽中新设水雷局,似与电线相因而成,其教水雷洋弁,技艺如何?尚欲唤至津门一试。水雷为守口、破船利器,名目甚繁,亟须考究精练。泰西各国日益强盛,而中土一无足恃,即造铁舰、修炮台、添防兵,绝非可云抵御。尊论欲求制胜,朝廷之计,似更茫如捕风。海署甫成,士林便有藩镇之议,言及北洋,亦是此论,令人惶悚。天数人事之穷,无如何也!我辈止有尽所能为其所不能为者。”

《光旭朝中外交涉史料》:总税务司赫德致金登干书信:

“亲爱的金登干:

我已经收到你的到A/50和Z/37号为止的信。

感谢你为答复我的电报,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去搜集这样完整的信息。对任何一点我都没有什么可说的,在今后需yào

时将使用你的备忘录。总理衙门已经采纳了我的建议,很快就会将具体的购舰要求告sù

我。

皇位的继承是经过了经心策划的,因而进行得很平稳。限于我们之间说,敬亲王的权力比任何时候都更大,并且,凭他以往的经验,我想他今后当政的十年将表现出良好的成绩。

威妥玛有了第六个孩子——是个女儿,生于新年的第一天——光旭元年,她的乳名叫新禧(新年快乐)!听说他今年春天准bèi

回国一趟。

请不要继xù

给我寄《卫报》了,我实在没有时间看它。《海军报》要继xù

寄,很可能会有用。

乾国人不但通过汇丰银行借钱,而且上星期他们又在上海向丽如银行和怡和洋行借了更多的钱(具体数目不清楚,我相信是短期贷款,三年的)。正如你的电报所说,此事是由胡雨霖和瑙尔汀经手的。汇丰银行的贷款是一笔真zhèng

的zf贷款,但该行借出的是它自己的钱还是收集别人的钱,我不知dào

。我认为就乾国而论,作为投资,都是极其安全的。这是一笔帝国贷款,并有正当的授权。但该行的日子现在并不好过,如果有一天听到借贷双方都发生困难,我是不会感到意wài

的。

关于福州船政局的造舰经费来源问题,我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乾国人很可能是从罗特希尔德银行得到的贷款!据说那位已故的年轻的海军衙门大臣林义哲和罗特希尔德子爵阁下私交很好。我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是如果这是真的,我也不会感到奇怪。我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是这位林大臣将他存zài

罗特希尔德银行的存款拿出来给了船政局使用。因为他是著名的‘林氏里衣’的发明者,他的服装公司带给他巨额的收益。我相信,他是最富有的那些乾国人当中的一个。

关于炮舰的问题,我看不需yào

再补充什么了,但仍然有几点要你特别注意:

1,立即向我报gào

每艘炮舰装备齐全后的合同价格。

2,大炮必须通过zf检验。那种检验是什么?要详细描述,因为我还得向乾国人说明。

3,由于阿姆斯特朗公司是承造一种特种舰只,即:适于远洋航行,并有一门巨型大炮作战,所以我想就应完全责成该公司负责,我们不需yào

请人监督这项工程,或检验它们的规格。但建造完毕时,最好还是请一位专业技术人员来证实所造即将交货的舰只符合规格要求,等等。

4,居住舱室应做得朴实无华,不要那些华尔不实的东西,要哥特式风格,而不要伊丽莎白式的。你要记住,这些舰只是给乾国人居住的。让阿姆斯特朗公司考lǜ

这样一艘军舰需yào

多少英国船员(即操纵大炮和舰上其它工作的人员),然后假定舰上需yào

三个乾国人干两个英国人的工作,而四个英国人的房间可以住五个乾国人,照此安排。

5,这些舰只要设计安排双层天蓬。

6,我已经得到授权购买一艘装备80吨大炮的轮船,但我请他们先等一等,因为我担心万一到最后时刻将证明这种大炮不行。如果目前正在进行的80吨大炮的试验令人满yì

的话,我们将订购两艘。

7,如果这一次订购的轮船证明满yì

,我们可能再订购10艘或12艘。

8,要保证这些舰只远航性能良好,航速要按照承诺达到9海里,燃料消耗要小。

9,三桅船对乾国海岸是最灵巧的。

10,每一等级的舰只能装载各种炮弹多少发?

11,特别提醒阿姆斯特朗公司,注意弹药库要造得安全,并设在方便的位置上。设一水泵与之相联,以便一下子可以充满水。

另外,我听说日本已经在英国订购了两艘铁甲舰,乾国方面对此感到非常的不安,想要了解它们的情况,你有时间最好留意一下,因为它们的存zài

可能会影响乾国人之后的购舰计划,我需yào

了解它们的情况,以便向乾国人做必要的说明。

忠实于你的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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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筠仙之忆

英国,伦敦,波特兰大街45号,乾国驻英国公使馆。

乾国驻英国公使郭筠仙坐在桌前,正翻看着自己以前写下的日记。

“初九日,寅初入东华门,至九卿朝房小坐。苏拉杨姓,旋引至内务府朝房,迎谒军机,敬邸、宝、沈两中堂及李兰荪尚书,仍回至九卿朝房。须臾,传旨召见军机及松涛,六额驸景寿带见。入月华苑,至内朝房小坐。内侍传敬邸命,至军机坐处。佩衡相国让座,予谢不敢。敬邸言:‘南书房旧人,何谦为?’因询家世甚悉,并问意城弟名昆涛,现在何处?以精透洋务相推许,至于再四。语次顾问两中堂:‘此人洋务实是精透。’坐久,始返西屋。六额驸带至养心殿。予以宝座当在正殿,顾视不类。已而内侍掀东屋帘。请安毕,进跪至席旁,得睹圣容,庄严坐御榻上,两旁及坐前以小案护之,覆以青布。座后垂帘,六额驸跪帘旁。

太后问:‘在外几年?’

答曰:‘四年。’

太后问:‘在广东几年?’

答曰:‘三年。’

太后问:‘途次可曾遇雪?’

答曰:‘在泰安遇雪。’

太后问:‘地方皆安静否?’

答曰:‘安静。’

太后问:‘在京城充当何项差使?’

答曰:‘南书房行走。’

太后问:‘可是告病回家?’

答曰:‘旨意来京另候差委,途次请病假。’

太后问:‘年若干?’

答曰:‘五十六岁。’

召见毕,退至外朝房。英香岩中堂旋至,相与寒暄数句。复合肥伯相一信。”

“十一日,谒文博川中堂,延至内室,谈至两时之久。病体初愈,形容憔悴,忠心耿耿,实心敬之。沈经笙中堂、李兰荪尚书始相见,并云文中堂极相引重。及见文中堂,察其意若甚关切者。此行由文中堂论荐无疑也。语次,并询粤东被谤之由,及左君所以相处,颇难于作答,略一申叙而已。僧邸及左君皆有盛名,于鄙人亦皆引重,而偏不能容,致使鄙心无以自解,岂非所谓天耶?”

“十五日,林鲲宇来,送一密函,匣上书‘遇事乃发’四字,不明其意,问之,鲲宇言至英伦时,有大事发生,当用得上,现下多说无益。怪而收之。出使在际,鲲宇言英伦情事甚详,又出家书一封,嘱余至伦敦时,交于在英华商总会会长陈廷轩,盖陈氏乃其妻族也。鲲宇云陈氏在海外颇有声名,又曾捐资报效,得太后赏赐金牌,为乾国人寓居英伦,虽受英王封爵,内心常存故国,余到英国后尚可一相照拂也。余欣然从命,海外有如此殷商,诸事当甚便利。与谈甚久。为刘勋安致曾沅甫一信。”

“二十日,陛辞出京,至津候船,因方先、鲲宇同路,遂一并而行。路逢雨雪,行途甚颠簸,鲲宇言及铁路,欲上书先修京津一线,余与方先皆忧题目难做,鲲宇言为园工运输木石,余始方知鲲宇倡修园工之深意,钦服莫名。”

“三十日,至大沽,此行颠簸倥偬,甚为劳顿,合肥伯相来见,并与方先、鲲宇谈,云生在座。鲲宇语合肥伯相三月之内,必有大事发生,嘱伯相慎之,并出一函,送于伯相,匣上亦有‘遇事乃发’字样。伯相笑而收之,不问。盖鲲宇行事常有新异之举,伯相与之相熟,遂不见怪。谈至三鼓始散。”

“初一日,回拜各处,诣李铁梅师久谈。伯相邀早饭,同席唐景星、魏赓臣、曾劼刚。酒罢,船政水师‘福靖’舰来接。‘福靖’为船政水师旗舰,亦为主力舰,琅峤、东海二役,冲锋在前,功勋颇殊。登舰遍观,但见炮械精利,士卒雄壮,风貌与内陆水师陆师殊异,知此次驱倭得胜,非为无因。既登舰,送者云集,伯相设宴饯行,午后开船。”

“十二日,海上风力逾劲,是日至福州,离舰上岸至鲲宇第小憩,以候转英国客船起行……”

看到这里,郭筠仙想起了已经故去了的林义哲,眼角变得湿润起来。

他和林义哲一老一少,都是洋务干才,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之交,二人一在朝一在外,守望相助,为国家办了不少的大事。

远的不说,仅就二人戮力同心促成“马嘉理事件”的和平解决,避免了付出赔款和增开口岸的代价,便足可标榜史册!

郭筠仙识见过人,但书生习气过重,能着书立说,更是出主意的“高参”,却不堪官场的“繁剧”。他“生于末世”却又不愿同流合污、不忍眼见“大厦倾”,因此想要凭一己之力起弊振衰,但纵然他“才自清明志自高”,但终难免“运偏消”的结局。

显凤十年4月,被冷落一旁的郭筠仙怀着孤愤郁闷的心情以回籍就医为由黯然返乡。在家乡过了两年的赋闲生活后,郭筠仙又在众人的劝说下,应练就淮军不久、人手紧缺的李绍泉之邀,于彤郅元年春再度出山,任苏松粮道,不久又升任两淮盐运使。由于曾伯函、李绍泉的全力支持,郭筠仙在两淮理财顺利,卓有成效。彤郅二年秋,他又遽升经济富裕、对外交往繁多因此地位重yào

的广东巡抚,诏赏三品顶戴。不到两年而升此高位,可谓官运亨通,他也决心有所作为,不负朝廷知遇之恩。但在广东巡抚任上,他又因耿直招怨,与前后两任同驻广州的两广总督矛盾重重,与进粤“会剿”发匪余部、一向意气用事的老朋友左季皋也顿生龃龉。在错综复杂的种种矛盾之中,郭筠仙左支右绌,最终在彤郅五年6月解任下台,再次开始归乡闲居生活,而这次长达数年之久。

虽然归乡隐居,但郭筠仙仍时刻关心时局,为国家前途担忧。

而正是在这几年之中,虽然洋务运动正在冲破守旧势力的巨大阻力,逐步发展,但同时乾国面临的国际形势更加险恶,民族危机在进一步加深,因为甚至连一向为乾国看不起的日本也敢随便的找个借口侵略乾国领土苔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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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贼心不死

在刚一听说日本入侵苔湾的消息后,郭筠仙便忧虑万分,因为他在此前在任为官时,便已经见识到了乾国沿海各地海防的空虚。而后战事的发展,则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

澎湖水师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出后,沿海各地一片震恐,而日舰窜犯东南沿海,大肆捕掠商船,截断海道的传闻,更是让沿海各地一夕数惊,小儿闻倭寇之名而不敢夜啼!

而直到琅峤海战大捷的消息传来,这种惊慌的气氛才得以消失,继而转变成了盲目乐观的情绪,正在举国上下一片讨伐东洋之声时,凤山岛海战的失利和厦门遭日舰炮轰的消息传出,又令举国一片哗然,正当朝野上下不知所措之际,东海海战全歼日舰的消息又传了来,这才让这幕情节大起大落的悲喜剧最终得以收场。

对于这次“苔地逐倭之役”的主角林义哲,郭筠仙可以说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时他便有了想要和林义哲结交的心思。而后不久郭筠仙和林义哲奉召入京参与对日谈判,二人由此相识,并结为至交。

对于郭筠仙来说,林义哲不仅是志同道合的至交好友,还是救命恩人。

对日谈判结束后,郭筠仙奉命出任驻英国公使,林义哲出任筹办海防事务大臣,郭筠仙出使之时,林义哲曾亲自安排舰船护送,并给了他一个“遇事乃发”的木匣。

刚接到这个木匣时,郭筠仙还觉得有些好笑,但当“马嘉理事件”发生后,郭筠仙手足无措之际,想起了这个“遇事乃发”木匣,打开看后,赫然发xiàn

里面竟然是关于“马嘉理事件”的详情和处置方略!

郭筠仙按照林义哲的指示同英国方面展开唇枪舌剑的交涉之际,副使刘锡鸿却又在他背后发难,暗中和朝中守旧大臣通消息,极言郭筠仙的不是,甚至指其为汉奸,以至于朝中参劾郭筠仙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

好在恶人终有恶报,就在刘锡鸿背后向郭筠仙猛下毒刀之际,却于一日莫名失踪,后尸体在泰晤士河被发xiàn

。郭筠仙事后方知,刘锡鸿是因蔑视在英华商,被华商领袖陈廷轩暗中除去。

而陈廷轩之所以敢如此,则是受了林义哲之命暗中维护郭筠仙之故!

借着刘锡鸿之死和林义哲的提点,郭筠仙成功的了结了“马嘉理事件”,还促使英国女王将借机狮子大开口勒索乾国权益的英国驻乾国公使威妥玛撤职!

对于林义哲想尽一切办法维护自己,郭筠仙一直感激不已,虽说“大恩不言谢”,但郭筠仙一直想找机会向林义哲当面道谢。

而现在,这一天永远也不会有了。

“鲲宇,你怎么就这么去了……”郭筠仙看着那个写着林义哲亲笔“遇事乃发”的小木匣,泪水终于涌出了眼眶。

“大人?大人?”翻译张德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噢,是俊峰啊。”郭筠仙不想让下属看到自己流泪,赶紧用手帕抹了抹眼角,问道,“有什么事么?”

“大人忘了?今儿个是去泰晤士河口参观日本新建成之铁甲舰的日子啊!”张德明小心的提醒郭筠仙道。

“多亏了俊峰提醒,我一时糊涂,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郭筠仙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英文日历,上面赫然写着“9078年(大乾光旭四年,日本明治十一年)5月14日”。

今天是日本新建成的“比睿”、“金刚”两艘铁甲舰完成试航后到泰晤士河口停泊展示的日子,日本公使馆很早便给乾国公使馆发来了请柬,邀请乾国公使夫妇及随员前往参观。

日本在英国订造新式铁甲舰的传闻很早便传到了乾国,总理衙门和海军衙门都曾指示郭筠仙密切注意日本订造军舰的消息,郭筠仙多方打探,方才得知了这两艘日本铁甲舰的基本数据。

日本订造的这两艘铁甲舰为同级舰,属于二等铁甲舰。铁胁木壳,外装装甲。正常排水量2250吨,舰长67.1米,宽12.5米,吃水5.3米,水线带装甲厚88至137毫米,标准载煤330吨(“比睿”为340吨),主机为卧式2汽缸往复式蒸汽机1座,燃煤锅炉6座,功率2035匹马力(“比睿”为2270匹马力),单轴推进,航速13.7节(“比睿”13节),编制286人。

日本这级铁甲舰的主要武器为170毫米克虏伯炮3门,150毫米克虏伯炮6门,80毫米克虏伯炮2门,75毫米克虏伯炮2门,25毫米4管诺典费尔德机关炮4门,11毫米诺典费尔德机关炮2门,360毫米鱼雷发射管2具(“比睿”舰为1具)。其中“比睿”舰由英国米尔福德·赫文船厂建造,9075年9月24日开工,9077年6月12日下水,9078年3月建成,同级舰“金刚”由英国厄尔船厂于9075年9月开工,9077年4月下水,9078年1月建成。

“比睿”和“金刚”都属于小型的二等铁甲舰(依据当时的军舰分类标准,五六千吨及以上的铁甲舰称一等;三四千吨及以下的称为二等),而且设计上也有很多不足之处,例如主炮采用的是落后的“船旁列炮”布局等。但在现在的亚洲,这级军舰无疑是强dà

、没有敌手的,这对尚在襁褓中的乾国海军是个巨大的威胁,以开明著称、六十余岁还在学习英文的乾国第一任驻英公使郭筠仙得知消息后的心情可想而知,9074年日本侵苔事件的余痛还没有被遗忘,日本现在竟然有了“比睿”、“金刚”、“扶桑”(英国沙木大船厂建造,9077年4月下水,9078年1月建成)三艘铁甲舰!

“比睿”、“金刚”两舰建成后不过两三个月,日本人便迫不及待的将这两艘铁甲舰就近开到泰晤士河口向全世界展示,并特别邀请乾国驻英国公使馆人员前来参观,其目的和用意何在,郭筠仙自然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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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战败者的反思

在乾日苔湾之战中,乾日两国海军共大战三场,分别为“琅峤海战”、“凤山岛海战”和“东海海战”,其中“东海海战”是世界海军进入钢铁蒸汽化时代以后的一场规模较大的海战,日本战败后大力发展铁甲舰,可以说是受了“东海海战”的很大影响。

在这场海战中,乾国船政舰队战胜日本舰队,并不单纯是两个国家海军间的胜利和失败,而是意味着以纵队队形、装备大量能够快速发射的大口径后膛炮的战舰为具体表现形式的新海军战术的崛起,以横队队形、装备少量大口径火炮的军舰、依靠乱战、撞击为战斗形式的传统海军战术经过此战成为了历史,尽管直到乾国和日本的这场战争爆fā

前,横队战术还是“仍然受到世界海军重视的战术”,而纵队战术还只是一个未经实战检验的新理论。从东海海战这一天开始,世界海军史揭开了全新的一页。

当时拥有两艘亚洲独一无二的铁甲舰的日本舰队虽然从表面上看力量要超过乾国船政舰队,但其技术装备大大落后于乾国,无疑是这次海战失利的重yào

因素,其中差距最为明显,对海战的结果影响也最大的是火炮装备。19世纪后期的海战,火炮是赖以攻敌、自卫的主要武器,乾国舰队装备的都是先进的后膛炮,能够快速发射,而日本舰队装备的大多是射速缓慢的旧式前膛火炮,射速极其缓慢。据观战的英国海军方面曾估计,当时乾国舰队的火力超过日本三倍以上,联系到海战时乾国军舰多次集中火力攻击某几艘日本军舰,实jì

对抗中的火力优势更大。这样的火力对比已经不是简单的差距二字就能概括的,乾国船政舰队占有的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

除此之外,乾国军舰上还大量装备有当时世界海军都很少装备的新式机关炮,这些机关炮击中日本军舰后,能够造成可怕的人员杀伤,更为严重的是会引起士气的下降,这也就是海战到了最后日本军舰在弹药耗尽后选择了投降的原因所在,然而这一点在一些日本学者的历史研究中,却被归结为是因为日本舰队使用的炮弹大部分是无法炸响的实心弹,这些炮弹除非击中敌舰的水线部位引起进水,否则击中目标以后至多造成少量的人员伤亡。日本舰队中威力最大的弹药是开花弹,这种弹药当时主要依赖进口,但在攻击炮台和城区时,这种日本舰队内威力最大的炮弹却被极大的浪费掉了,以至于在日本舰队面对乾国舰队时,开花弹严重不足,无法给乾国军舰以有效的伤害。

对于这场对日本国运有极大影响的海战的失败,日本国内的一些研究者大都将责任归结为是日本海军的军人素质太差,但是从火炮射击的另一个方面——操作熟练程度稍加对比,就可以知dào

,经过了慕末时代到明治维新,日本海军的军人素质其实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日本海军的炮手技术是不差的。只是因为日本炮手操作的是笨重的前膛火炮,以“龙骧”号为例,在实jì

战斗中,“龙骧”号的165毫米火炮面临着炮手大量减员,不断而来的破片和机关炮射击的干扰,以及火炮本身被打坏、弹药不足等诸多不利因素,而其实jì

射速竟然大大超过平时的训liàn

,不得不说是与日本海军官兵平时的训liàn

程度以及战时英勇的表现分不开的。

在近代海战中,火炮的射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官兵的熟练程度,从战斗中可以看出,日本海军官兵的战斗素养,尤其是两艘作为舰队主力的铁甲舰上的官兵的战斗素养,并不比乾国海军官兵差太多。

明白了东海海战的胜利主要是一次新技术战胜旧技术的胜利后,关于日本舰队海战失败的原因,日本人就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在有了两艘铁甲舰,取得了亚洲第一的桂冠开始,就一直默守成规的日本舰队,当面临1874年崛起的新的亚洲第一——乾国船政舰队时,在技术装备上存zài

着巨大的差距,而对于主要是以技术装备为载体,充满技术角逐色彩的近代化海战而言,这种差距是致命的,它意味在两国的军人即使是付出了同样努力和牺牲,最后得到的结果也会完全不同。

由于这场海战是以日本海军败降为最后结束。有深厚的“耻文化”传统的日本人对于日本海军和东海海战的某些研究,由于无法从技术上解释失败,而一味地将日本海军失败的原因笼统地归结为是海军军人的胆小无能,为了证明这一观点而去寻找各种负面材料,黑暗化日本海军,仿佛替换一名司令(桦山资纪在海战中的愚蠢指挥一直是日本学者心头永远的痛)、几名舰长(福岛敬典等几位舰长的投降行为在日本愤青们看来是不可原谅的)或者是换一批军人这场战斗就能够获胜一般。但是客观地了解到日本舰队此战无论在军舰的样式、航速,火炮的数量、射速,炮弹的供应和效能方面都完全落后于对手时,人们无法想象,换一个司令官、换几名舰长、或者换一批军人,能对这次海战的结局发生质的影响。军人诚然生来应当为战胜,不过有些战斗是军人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取得胜利的,这就是技术的差距,越是近现代化的战争,越是富含技术含量的战争,这一点表露地就越为明显。在推翻日本幕府的日本倒幕战争中,当身披华丽的战甲、高举战刀的日本骑士成批成批地倒在明治zf军的加特林机关枪下、当苔湾丛林中的萨摩武士被摧折在乾军的克虏伯后膛大炮和哈乞开斯机关炮以及林氏机枪前时,历史已经十分清楚地说明,这已不再是光凭着勇气就能赢得战争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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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中土之患

“东海海战”的战败教xùn

让日本军政部门深刻意识到了更新武器装备的重yào

性,由此日本开始了同乾国的海军建设竞赛,因为台湾战败的刺激,购买新式军舰成为了日本zf议事日程中的重中之重。

在新式军舰的选择上,日本人完全吸取了战败的教xùn

,对新式军舰提出了专门的要求,即必须装备发射速度更快、炮弹威力更大的大口径后膛炮,以及近战用的速射武器;强力的装甲防护,能够抵御大口径炮弹的攻击;更快的航速,不能低于13节;适应纵队作战的需yào

,亦可以单独作战。

针对军方的要求,有人曾提出来日本仿制乾国海军的“福靖”级装甲巡洋舰装备海军,但军方认为,根据日本取胜的“凤山岛海战”日本铁甲舰“龙骧”号击伤乾国“万年青”号快速炮舰、击沉两艘乾国“湄云”级炮舰的经验和“琅峤海战”、“东海海战”中乾国巡洋舰主要以日本铁甲舰为攻击目标的事实(这证明日本人是非常善于向敌人学习的),新式铁甲舰面对装甲巡洋舰拥有更大的优势,如果“东”号和“龙骧”号装备有和乾国军舰一样的大口径后膛炮,航速接近于乾国军舰的话,很可能是日本海军取胜,是以在这种思路下,日本没有去走乾国的装甲巡洋舰的路子,而是仍然决定购买铁甲舰。

由于在海战和陆战都吃了乾军克虏伯大炮的亏,是以新建成的“金刚”和“比睿”无论主炮和副炮全都是克虏伯出品。出于价格的考lǜ

,日本铁甲舰的近战速射武器没有采用已经被世界海军看好和装备的“林氏机枪”和“哈乞开斯”式机关炮,采用的是性能相对差些但价格便宜的诺典费尔德式机关炮。

尽管在日本铁甲舰下水之后,郭筠仙已经将相关的数据信息以电报的形式发回了国内,但对于这两艘铁甲舰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并未亲眼见过,是以在得到了日本方面的观舰邀请之后,正是求之不得,便欣然同意了。

当下经张德明的提醒,郭筠仙立kè

起身,派人去请夫人梁氏,一同前往。

一切准bèi

停当之后,郭筠仙和夫人梁氏上了四轮马车,和翻译张德明、护卫郭斌等随员一道前往泰晤士河口。

这次盛大的观舰仪式由日本海军大辅川村纯义和日本驻英国公使上野景范主持,两艘日本铁甲舰挂满信旗,盛装停泊于河口处,上午10点钟开始,在首舰“金刚”号上,举办了邀请列国显贵绅士的观舰大宴会。英国首相格莱斯顿、各部大臣、军政官员,各国公使及陆海军武官和新闻记者共大约500余人应邀出席。日本军舰搭载的小蒸汽艇,飘扬着日章旗从早晨起就在码头上等候,将这些来宾送到“金刚”舰上。

郭筠仙站在码头,在等候小艇运送上舰的时候,细细的打量起两艘日本铁甲舰来。

这两艘铁甲舰在外观上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是典型的英国式三桅单烟囱铁甲舰,排水量较郭筠仙见过的乾国“威远”级巡洋舰和“福靖”级装甲巡洋舰为大,因而显得更加高大和雄伟,但布设在两舷的大炮表明它的设计思想是陈旧的,其吨位和火力虽然称得上是“亚洲第一”,但在已经对海军有了“粗略浅见”的郭筠仙看来,是比不上“福靖”先进的。

不多时,郭筠仙夫妇登上了盛装的“金刚”舰,川村纯义、上野景范以及两艘铁甲舰的舰长在登舰口迎接。军乐队的演奏声中,“金刚”舰的甲板上准bèi

了柠檬水、冰块以及各式各样的卷烟等招待品。郭筠仙夫妇进入舰内参观,但见舰长室、军官舱内装饰着各式各样的美术品,还有盆景、照片等。军医院里虽然有几名患者在就医,十分干净整洁。接待各国嘉宾参观时的“金刚”舰上清洁异常,从各种活动的细节来看,这时的日本海军很有一番西洋作风。

过了不久,中午12时开始,“金刚”舰的甲板上举行了西餐的冷餐会,宾客们边吃边谈,舰上还准bèi

了舞会,在悠扬的音乐声中,来宾们纷纷入场起舞,最后在十分满yì

的气氛中被送回了码头。

郭筠仙回到公使馆时,天色已晚,随员们大多累了,各自前去休息,但郭筠仙却难以入眠,他来到自己的书房,在自己的日记当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是日受邀往观日本新造之铁甲船,一曰‘金刚’,一曰‘比睿’,日人于舰上大宴宾客,有宣示列国之意,集者五百余人,英首相、水师提督皆作赞语,余亦勉赞数语。……询问日本在英国者二百余人,伦敦九十人,学律法者为多,此外栗温浦、苏士阿摩及各海口皆有之。是日通姓名者:长冈良之助,前为诸侯,自治一国,今犹世爵也,亦在英国学律法。一领事南保,一伊贺阳太郎,亦学律法者。凡日本二十余人,皆通英国语言,中土远不如矣。”

※※※※※※※※※※※※※※※※※※※※※

福州,马尾造船厂。

船政大臣丁雨生望着船台上日渐成形的“开济”号巡洋舰和周围忙碌的工人,心中满是欣慰之意。

在林逸青的促成下,船政局又得到了海外殷商陈氏、潘氏从海外汇来的大笔造舰专用资金,使得“开济”舰的建造得以顺利进行。现在因为资金充足的关系,“开济”级的第二艘“镜清”得以开工,和“开济”一同建造。

而更让他感到兴奋的,是现在马尾造船厂的船台上,又多了两艘法国巡洋舰!

这两艘巡洋舰被德高望重的孤拔提督命名为“杜居土路因”号和“德斯丹”号,也在和“开济”一同建造。

同时开建四艘巡洋舰,在船政的历史上,可以说是首次。

而为法国建造驻外巡洋舰,更是中国造船史上的首次!

现在的丁雨生,对于林逸青的赞佩之情,不压于已经逝去的林义哲。

“大人,伦敦郭大人的电报。”师爷徐睿的声音打断了丁雨生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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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户部电函

“噢?”听说是郭筠仙发来的电报,丁雨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立kè

接过电报看了起来。

电报果然是郭筠仙发来的,内容则是丁雨生一直关心的日本海军在英国建成的两艘铁甲舰的情况。

“日本人这么快便又有了两艘新式铁甲船,那咱们就更得加快建造‘开济’了,不然的话,日人再来犯我,而我一无林文襄统兵,二无铁舰可当,则势危矣!”丁雨生感叹道,将电报交给了徐睿。

“郭大人说的极是:彼既以所有以相陵侮,我亦当觅所无以求自强。”徐睿看过电报后也点头道,“不然此消彼长,终为其所制。”

丁雨生又视察了一番船厂工地情形,便和师爷一道回到了船政衙署,他正打算拟写给郭筠仙复电的电稿,却见船政主事杨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大人,户部电函。”

“户部?电函?”丁雨生听到户部这一次竟然给船政以电报的形式发来了部函,不由得愣了一愣。

在丁雨生的印象中,京城六部里,户部一向是以抠门出名的,只要不是紧要的事,从来不发电报(这个时代的电报比较昂贵),而今天户部竟然用电报向船政发函,可以说是极不寻常的。

“莫不是来向船政要银子来了吧?”徐睿敏锐地觉察出了什么,立kè

出言提醒丁雨生道。

“皇太后答yīng

给的造船银子,户部到现在一分未拨,竟然会伸手向咱们要银子?”丁雨生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之色。

“难说啊!这一次海外殷商陈氏和泰西钱商罗斯柴尔德氏所助造舰之款,单笔皆在百万以上,不是小数目。”徐睿说道,“以往年终大结,户部能节省出一二百万两银子,便会抢着去皇太后皇上处报功,咱们这里凭空多出这么多的银子,又没过他们的手,只怕他们是要眼红的。”

听了徐睿的话,丁雨生的面色变得阴郁起来。

丁雨生拿过电报,打开看了起来,徐睿注意到丁雨生只看了几眼,额头青筋便暴了起来,知dào

电报的内容已然被自己言中。

“他翁叔平好厚的脸皮,这样的函文,也亏他做得出来!”丁雨生怒气冲冲的将电报丢给了徐睿,“当真叫先生给说中了。”

徐睿展开电报看了起来,果然不出他刚才所料,这封电函是户部侍郎翁叔平发来的,内容先是说“现下海军已成”,不需多造轮船军舰,然后提到“西征饷急”,要求船政“除‘开济’二舰用度外,多余款项速解部充饷”!

徐睿将电报递给了杨锐,杨锐看后也是面色大变。

“咱们船政该给的银子,他们都拖着不给,现在竟然反过来管咱们要银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杨锐怒道。

“就算有银子,也要用于四艘‘开济’的舾装训liàn

以及法国人订购的四艘‘开济’级的备料准bèi

事项里面的。”徐睿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吟道,“这背后只怕……”

“你们不必说了,这个事儿,没有什么可说的。”丁雨生没等徐睿把话说完,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先生这便替我拟回函,直接告sù

他们,船政造船之银,乃是专款专用,无银解部!”

丁雨生说完,便起身去了。

“徐先生,您刚才说,这背后……”杨锐看到丁雨生走了,想起刚才徐睿说过的话,便追问道。

“只怕不光是户部在打咱们的主意,还有别人。”徐睿冷笑了一声,“西征饷急?哼哼……”

“先生说的可是……”杨锐立kè

明白过来徐睿说的是谁,他缩住了话头,伸出手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左”字。

徐睿点了点头,目光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令杨锐吓了一跳。

在他的印象当中,很少见到白发苍苍的徐睿这个样子。

徐睿原来是林义哲的师爷,极有智谋,对船政多有赞划,且和林义哲情同父子,林义哲故去之后,徐睿伤心至极,欲要辞归,而新任船政大臣丁雨生看重他的才能,极力挽留,徐睿这才留了下来。

徐睿在丁雨生手下办事勤勉,丁雨生极是得力,正是有了徐睿的帮zhù

,丁雨生才能够很快便熟悉船政事务,发挥所长,使船政的事业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而因为徐睿的功劳,在船政衙署中,徐睿虽然并无官身,只是一介布衣幕宾,但人人尊敬,不呼其本名,皆以“先生”称之。

“先生可是觉得,此人会再兴波澜?对船政不利?”杨锐问道。

“船政说起来还是此人所创,林文襄主管船政以来,他一直怀恨在心,现在只怕是想寻由头重夺河山吧……”徐睿沉声道。

“那便如何是好?”杨锐听后不由得心惊不已。

“只要有我老头子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他毁了林文襄的心血!”徐睿霍然起身,看着窗外的一轮红日,昂然道。

“你……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呢?可不要让我这个老朽等得太久啊!”徐睿想着远在日本的林逸青,在心里默默的念着。

甘肃,兰州,陕甘总督行辕。

“大帅今儿个怎么了?”前来请示机宜的大将徐占彪听到左季皋的房间里传来阵阵摔打东西的声音,不由得奇怪的问道。

“不晓得……从早上看了廷寄,就一直这个样儿……”左季皋的师爷孔德洪小声答道。

徐占彪在门口犹豫了起来,刚才仆人已经进去通报了,但迟迟不见回复,他便觉得不妙,悄悄进来查看,结果看到了这一幕。

“……丁雨生,你这混帐!安敢如此欺我!真是岂有此理!”随着左季皋的吼声,又一声瓷器落地摔得粉碎的声音传来。

听到左季皋的这句话,徐占彪仍然莫名其妙,但孔德洪却心下雪亮。

正在徐占彪因为不敢触左季皋的霉头而犹豫不决时,曾伯恒挺着大肚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看到徐占彪和孔德洪立在那里满头大汗的样子,曾伯恒先是一愣,他侧耳听了听左季皋的吼骂内容后,不由得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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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今亮的算盘

对于左季皋和船政的恩恩怨怨,他当然知dào

得十分清楚。

“九帅……”徐占彪上前给曾伯恒见礼,曾伯恒略略拱手回礼,示意徐占彪稍安勿躁,然后便施施然走进了左季皋的书房。

“老亮这是在和哪一个生气呢?”曾伯恒迈步进屋,看了看满地的碎瓷片,笑着说道。

左季皋这才注意到曾伯恒进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的书僮看到曾伯恒进来,象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立kè

回过神来,飞快地洒扫起来,一会儿便将书房收拾得整洁一新。

“元符来了,坐。”可能是被曾伯恒那一句“老亮”叫得甚是舒心,左季皋脸上的怒色渐渐消散,而且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

尽管在平定长毛教匪后左季皋与曾伯函的关系一直很僵,但是他和曾伯函的弟弟曾伯恒的关系却很是融洽,与曾伯函断绝音信之后,左季皋与曾伯恒却联系不绝。可谓现时官场一景。

事实上,左季皋与曾伯恒性格很是相投,办事节拍也几乎一致。而更为重yào

的,是他们的命运也有共同之处。二人都是科举不中,靠着军功升迁的,是以彼此同病相怜。更加上曾伯恒从戎之初得到过左季皋的用心指点,对左季皋的才能十分钦佩。同时曾伯恒在资历功业上一直低左季皋一等,对左季皋的声威名望从不曾构成威胁,左季皋一直从容地保持着居高临下之势。所以两个人关系一直相当不错。

而曾伯恒和左季皋之所以能够如此,其实也有曾伯函的功劳。尽管曾伯函与左季皋失和,却不想因自己而影响弟弟与左季皋的关系,因此还曾特意给弟弟写信说:“左氏待弟极关切,弟即宜以真心相向,不可常怀智术以相迎距。凡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久之则伪者亦共趋于诚矣。”曾伯恒本来夹在兄长和朋友当中,不知如何是好,在知dào

了兄长的态度后,与左季皋保持交往的同时,他也曾想方设法调和二人关系,可惜收效甚微。

“元符的帐查得如何了?”左季皋看着大咧咧坐在那里的曾伯恒,亲手给他沏了一杯茶,端给了他。

“白忙了这几个月,呵呵。”曾伯恒笑了起来,“只能以‘查无实据’回奏了。”

听了曾伯恒的回答,左季皋心中大石落地,也笑了起来。

“只要饷械充足,西征便无后顾之忧了。”左季皋道,“而今贼众失其酋首,正可一鼓而平之。”

“功成之日,切莫忘了故人之情。”曾伯恒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左季皋当然明白曾伯恒话里的意思,这一次朝廷派曾伯恒来查他左季皋西征军费的支出情况,曾伯恒帮他挡了一道,这个人情可不是一般的大。

而曾伯恒说出的“故人”,并不仅仅是指他自己,还有他的哥哥曾伯函。

此次朝廷派左季皋西征,曾、左二人也因此有了又一次交集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

左季皋十分看重这次带领大军建功立业的机会。平定长毛教匪,他一直都是曾伯函的配角。这次他却成了主角。虽然现在左季皋也年事已高,须发已白,但却豪情万丈的决心在他这最后的一次人生大剧当中倾情出演。

然而这次出征面临着一个最大的难题,那就是筹饷。因为西北乃天下贫瘠之区,饷源不能指望当地,势必要“用东南之财赋,赡西北之甲兵”。西征之初,他就对朝廷声明,这次战争,“筹饷”重于指挥战斗。

这样,曾伯函与左季皋不可避免又要打起交道。因为彤郅九年,曾伯函回任两江总督,其辖下的江苏便是左季皋西征军重yào

的饷源地。事实上,虽然朝廷规定各省要按份额及时供给西征军军费,但只有少数与左季皋个人关系较好的省份尽lì

供应,而那些与左季皋个人关系一般的省份都没能做到如数按期,“各省拨解之数,有过半者,有不及一半者。惟湖南止解三分之一,河南拨解不及十分之一,广东、福建、四川欠解亦多”。所以当左季皋听说曾伯函回任两江后,第一反应是担心曾伯函不实心实意支持他,破坏他成就大功:“我即与曾公不协,今彼总督两江,恐其隐扼我饷源,败我功也”。

曾伯函回任之初,因为手续交割,第一批饷银到得稍慢了些。左季皋以为这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在给吴桐云的信中愤愤地写道:“曾涤公独非四十年旧交乎?而乃先专东征之饷,继发西征之饷。其视马谷山之到任即解饷数月……大相径庭。涤公尚且如此,何论其他。”

然而不久他就发xiàn

他判断错了。其后,曾伯函份内的那份军饷就源源不断,稳定而可靠地输送而来,不但足额而且及时,“解饷至一百数十万两之多”。这让左季皋大为意wài

。“其为西征军筹饷,始终不遗余力,士马实赖以饱腾”。

除此之外,曾伯函又将最得yì

的部下刘松山交给左季皋使用,刘松山的西征过程中屡立巨功,对左季皋帮zhù

极大。

曾、左晚年这一次交集,算是稍微感动了一下左季皋。在此之前,左季皋是戴着“科举情结”和“瑜亮情结”这两副有色眼镜,一直认为曾伯函是一个以术制人的伪君子,至此才有些想要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断的意思。

左季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被曾伯函压了一头去,既然曾伯函做得如此漂亮,他左季皋也要表现得更为潇洒。于是,在总结自己的西征之功时,他把大半功劳推让给了已经故去的曾伯函的老部下刘松山,并由此对曾伯函大加推许。在奏折中他还这样说:“臣尝私论曾伯函素称知人,晚得刘松山尤征卓识。刘松山由皖、豫转战各省,曾伯函尝足其军食以相待,解饷一百数十万两之多,俾其一心办贼,无忧缺乏,用能保垂危之秦,敝不支之晋,速卫畿甸,以步睹马,为天下先。即此次巨股荡平,平心而言,何尝非刘松山之力?臣以此服曾伯函知人之明,谋国之忠,实非臣所能及……合无仰恳天恩,将曾伯函之能任刘松山,其心重于以人事君,其效归于大裨时局,详明宣示,以为疆臣有用人之费者劝。”奏折中还“谦虚”地说自己十余年前就认识刘松山,却没有发xiàn

他的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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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童言无忌

场面上公开是这样讲,但私下里,左季皋在写给儿子们的信中解释自己上这样一道奏折的动机时却这样说:“吾近来于涤公多所不满,独于赏识寿卿(刘松山字寿卿)一事,最征卓识,可谓有知人之明、谋国之忠。此次绺匪荡平,寿卿实为功首,则又不能不归功于涤公之能以人事君也。私交虽有微嫌,于公谊实深敬服,故特奏请奖曾,以励疆吏。大丈夫光明磊落,春秋之义:‘笔则笔,削则削’;乌能以私嫌而害公谊,一概抹杀,类于蔽贤妒能之鄙夫哉!人之以我与曾有龃龉者,观此当知我之黑白分明,固非专闹意气者矣。”

左季皋本以为这样一道奏折会显露他“大丈夫光明磊落”的胸怀,“当知我之黑白分明,固非专闹意气者矣”。却不想此奏一出,观者皆惊疑不已。官场中人都一时转不过弯子,闹不明白为什么左季皋突然出现这样大的转变,于是一致公认左氏动机不纯,认为他故借扬曾以扬刘松山,扬刘松山也就是扬自己,扬自己则是为了贬低李绍泉。结果使得曾伯函也是这样推测。曾伯函随后在致郭筠仙的信中说:“左帅表刘寿卿,谬及鄙人,论者谓其伸秦师而抑淮勇,究不知其意云何也。”

而曾伯恒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显然是在提醒他,不要再弄出一回这样的乌龙出来。

“曾公大恩,没齿不忘。”左季皋笑道,也不知dào

他这一句“曾公”是指的是曾氏兄弟当中的哪一个。

此时在屋外,徐占彪、孔德洪和刚刚赶来的宋庆,听着屋内不时传来阵阵的大笑声,都有些莫明其妙,但尽管他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又不敢走,只能在那里无奈地候着。

“老亮刚才在骂丁雨生,却是为了何事?”曾伯恒看到左季皋似乎浑然忘却了刚才的咆哮,笑着问了一句。

“户部要船政将余银助西征军饷,他丁雨生竟然敢说无银可拨!真是岂有此理!”左季皋提起丁雨生,登时怒从心起,“他们有银子给法国人造巡海快船,还敢说没有银子?摆明了是冲着老夫来的!老夫……绝饶不了他!”

“老夫这就上折子参他!”

“爷爷要参谁啊?”

左季皋正在那里咆哮,突然门口一个稚嫩的童音传来,令他的咆哮声嘎然而止。

孔德洪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梳着小羊角辫的约六七岁左右的锦衣女童正站在门口,不由得心中暗叫侥幸。

这个叫左季皋“爷爷”的女童面貌生得十分清秀可爱,眉宇间也颇和左季皋相似,一望便知是左季皋的血亲骨肉。

女童的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布老虎,已然有些残破,而破口露出的洁白棉絮显示,它应该是刚刚被撕破不久。

但孔德洪看到她怀抱着的布老虎的样子,不知怎么,总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因为这个女童的眼神,不象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所拥有的!

“呵呵,是小月满啊!来来!让爷爷抱抱!”左季皋看到门口的女童,刚才因为得知丁雨生拒绝拨银助饷的消息所生的怒火一时间烟消云散,他从椅子上俯下身子,探出双臂,笑呵呵的说道。

这个女童,便是左季皋的亲孙女,左季皋四子左啸铜的女儿,名唤左平湖,小字月满。

左平湖快步的向前跑去,扑到了左季皋的怀里,左季皋亲热地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的粉嫩小脸上亲了一口。

“爷爷刚才说要参谁啊?”左平湖似乎并不知dào

刚刚爷爷因何发火,又问了一句。

“月满,你来看。”左季皋一手抱着孙女左平湖,一手取过毛笔,蘸了墨,在桌面的一张纸上,写下了“丁雨生”三个大字。

“月满认得这三个字么?”左季皋写毕,将毛笔放在了笔架上,指着写好的字,向左平湖问道。

“丁——雨——生。”左平湖偏了偏小脑袋,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呵呵——好,好,月满真聪明。”左季皋笑呵呵地捏了捏左平湖的小脸蛋,随即正色对她说道,“月满,你要记住,这个人,是天底下第二坏的人。”

“第二坏的人……”左平湖盯着丁雨生的名字,轻声的重复着。

“月满,这个人很坏,他处处想法子和爷爷做对,是爷爷的敌人。”左季皋接着对孙女说道,“爷爷有生之年,一定要杀了这个人。”

虽然听到左季皋的话里带有“杀”这样的凶厉字眼,但左平湖并没有象一般的同龄女孩子那样现出畏惧之意,而是点了点头。

“月满,你要记住,爷爷恨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你长大了,要帮爷爷,把爷爷的敌人全杀光!”左季皋说道,“要记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爷爷的敌人,就是月满的敌人。”左平湖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亮,她使劲地点了点头,重复道,“顺爷爷者昌,逆爷爷者亡!只要是爷爷的敌人,月满就要把他们都杀光!”

左平湖的声音清脆稚嫩,但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秀气的小脸上却散发出一丝乖戾的气息,竟然让外面候着的孔德洪和徐占彪同时感到不寒而栗。

“只要是爷爷的敌人,老天都不让他们不长命,”左平湖看着“丁雨生”三个字,象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小脸,对左季皋说道,“上次爷爷说,林义哲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人,林义哲不久就死了,这一次,这个丁雨生也活不了多久。”

听了这个孩子的话,连自号“杀人如麻”的曾伯恒,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听到孙女说林义哲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人,左季皋很是开心,呵呵笑了起来,他将孙女轻轻的放到了地上,抚了抚她的头:“月满说的好!月满乖!自己玩去吧!”

左平湖点了点头,紧抱着布老虎,迈步走了出去。曾伯恒注意到这个孩子走路的方式不似别的同龄孩子那样的蹦蹦跳跳,而是周身散发着阴气儿,不由得大感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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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见者有份

而这一次左季皋听到林义哲的名字,竟然没有破口大骂,也令曾伯恒暗自称奇。

林义哲因为主持船政期间屏弃左季皋“兵商两用”的造船思想,而后又直言左季皋给船厂选址不当,深深得罪了左季皋,苔湾逐倭之役期间林义哲又将临阵脱逃的曾是左季皋的亲信部下的苔湾知府刘敖斩首正法,以及林义哲因保苔驱倭的大功,得以“赐进士出身”,更是惹得“赐同进士出身”左季皋切齿深恨。只要提到林义哲,左季皋必然痛骂不已。

而今天的左季皋,竟然破天荒的没有骂这个他要孙女牢记的“天底下最坏最坏的人”。

“林文襄已然去世经年,想不到老亮还是念念不忘啊!”曾伯恒笑着揶揄了左季皋一句。

“此人虽令人痛恨,然确有才干,所经办之事,少有人能及。”左季皋叹道,“他这一没了,借洋债的事儿也吹了,西征饷源大受影响。外人都道我恨此人,谁知此人故去,最为痛惜者,亦有我左某人在内啊!”

听到左季皋的这一番“肺腑之言”,曾伯恒登时恍然大悟。

在中日甲戌战争结束后,大乾朝廷痛感海防之不足,国家积弱日久,决心“大兴洋务”,以“起振积弊”,“求富自强”。并下“定国是诏”,将兴办洋务作为国家发展的重yào

方针政策。而国家财力不足,林义哲提出效仿西国之制,“举借洋债”兴办洋务,并利用自己个人的关系,和欧洲著名的金融巨头罗特希尔德家族达成了500万英镑的巨额无息贷款意向。消息传出之后,洋务派官员们都振奋不已,而保守派官员也少见的没有太多人反对(当然弹劾此事的清流言官仍有不少),因为哪怕是林义哲的政敌,也想从中分一杯羹,左季皋自然也不例外。

左季皋想当然的认为,既然林义哲是以大乾帝国的国家信誉为担保来办理的这笔巨额贷款,这当中自然便应该有他西征饷银的份儿!

而“借洋债”这种事,其实他左季皋并不陌生。

自大乾全隆年间改西域为新疆以来,新疆驻军和西北用兵,军费一项,多以协饷方式解决。何谓“协饷”?新疆初置,财政难以自立,故由户部和各省调拨银两维持军政开支,又因开支多用于军饷,故称调拨银两为“协饷”。从全隆二十五年开始,大乾朝廷每年从内地调拨“协饷”二三百万银两,因禁烟战争和圣平天国运动,显凤年间,协饷屡次裁减,数额大幅下降,到彤郅初年,每年实拨协饷仅44万两,而且常常拖欠。在每年应拨协饷中,两江60万两,浙江144万两,广东84万两,由于历年拖欠,各省关积欠协饷已达1960万两。

左季皋的西征重新“激活”了协饷制度,但屡屡困于拖欠,协饷难办。加上左季皋人缘太差,比不得当年曾伯函用兵时东南协饷的“风起云涌”。彤郅六年,左季皋移师西北路过江西时,当时的江西巡抚刘昆义还主动要求每月增拨协饷2万两。但不久之后,刘昆义便借口有困难,增饷和协款便无踪影了。而沿海各省,则借口筹办海防,自顾尚难,纷纷要求停办或缓办协饷,左季皋曾屡次奏请朝廷催各地方及时协饷,然而,“一任函牍频催,率置不答”。

协饷能否协起来,原要靠中央调度,可显凤彤郅以来,各省一有缓急,就彼此通融协借,户部亦不过问,没了全隆时那一番大一统的财政统筹能力。中央财权失落,就要靠协饷者本人来协调了。惜乎协调这一块儿,以左季皋的性格和处事方法,根本就做不来。

尽管协调的事做不上来,但在催款的办法上,左季皋却另有一套办法。

那便是,借洋债。

借洋债的思想出自左季皋,而经办人则是胡雨霖。左季皋认为,以外债代替协饷,以应急需,可以速集巨款,弥补协饷之不足。左季皋的办法是:以海关印票即协拨各地方省份加盖关防以示承诺代替中央催解。也就是以巨额外债代替了分散划拨的协饷。把“借洋债”跟协饷制度捆绑在一起,可以说是天才大手笔,非左季皋所不能为此。

从彤郅六年到七年间,左季皋便通过胡雨霖之手,连借了两大笔洋债,共计220万两白银,对此,当时左季皋曾得yì

洋洋的宣称:“得此巨额现饷,可以相其缓急,通融撙节,集事可速,调度可灵……得所借手,速赴戎机”。在左季皋看来,举借外债不失为弥补财政短缺的一剂良药,他甚至认为可以大规模地借,“借数愈多,则息耗愈轻;年份愈远,则筹还亦易。在彼所获虽多,在我所耗仍少。”反正这些钱又不需yào

他来还。

而更为高明的是,左季皋把“借洋债”当成了催缴各省协饷的手段!

对于左季皋经胡雨霖手办理的借款,利息可以说高得离谱。有人设身处地的站在左季皋的角度考lǜ

,认为这是他为了不耽误军事而进行的“不得已”之举,左季皋听说后只是冷笑,事实上,他并非“不得已”,而是有意“就高不就低”!

因为他要行的,是“一石数鸟”之计!

因为高利息不但能迅速筹集到巨款,满足用兵需yào

,高利息还能迫使协拨各地方省份迅速协饷,否则举借洋债的本利都要由他们偿还!

有洋债的鞭子在后面抽着,各省还敢拖欠吗?

这样一来,左季皋不用求人,各省督抚们自己就会上道!

此外,左季皋的“就高不就低”,另一个目的,便是给从中经办的胡雨霖留下回扣空间。

胡雨霖是嗜利的商人,以营利为生命,左季皋当然知dào

得十分清楚。胡雨霖为他做这些,是必须要有回报的,没有回报,胡雨霖怎么可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他运筹军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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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被人当枪翁侍郎

更何况为了西征借洋款,胡雨霖还将阜康银号和家底都押上了,理应获得与其奉献及其效益相应的回报,可朝廷的制度安排里没有这一项。所谓的“圣人可权”,自号“今亮”的左季皋让胡雨霖高息中吃利差作为回报,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各省督抚无奈之下,为了不当左季皋“高利贷”的冤大头,便只能使出各种手段,将协饷摊派到了商民的头上。

这样一来,西征协饷的问题得到了有效的解决,而左季皋却也成了摊派商民万人痛恨的对象。

早在西征之始,左季皋便提出乾国可以仿行外国“贷兵饷于众商”的作法,“税项归款,商情乐从,事办易集”,但现实却无情的击碎了他的想法。当地商人们心存疑惧,根本不买他的帐,左季皋拟向当地商人议借款200万两以佐军需,结果众商最后只肯借银80万两,连一半都不到,且“心尚犹豫,未能释然”。左季皋对此怒不可遏,干脆便开始了硬性摊派,对抗拒不从的商人进行严惩。一时间陕甘等西征军过往省份鸡飞狗跳,商民对此敢怒不敢言。

即便如此,他所倾情出演的这幕“西征新疆,恢复故土”的大戏,因为“饷绌”的关系,还是有唱不动的危险。

想到左季皋竟然把筹饷的主意打到了对手林义哲的头上,曾伯恒可以说既惊且佩。

这样的事,也只有他左季皋想得出来,干得出来!

曾伯恒至此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在林义哲去世后,左季皋竟然还千里迢迢的送来了一副情真意切的哀悼挽联,对林义哲的英年早逝痛惜不已。

原来是因为这钱的关系!

在左季皋看来,现在接手船政的丁雨生,很可能也接手了林义哲留下的同海外殷商及欧洲钱商的关系,因此在户部积欠船款多年的情况下,丁雨生还有银子造舰!

丁雨生不肯将船政的余银助协西征军饷,明显是要接着和林义哲一样,不卖他左季皋的帐,左季皋怎能忍受呢?

“老亮稍安勿躁。”曾伯恒想了想,说道,“你要是上折子参劾丁雨生,便是明说是你老亮在背后向船政要银子了,恐怕不妥。”

“那元符你说怎么办?”左季皋愣了愣,立kè

问道。

“这事儿,只怕还要着落在户部身上……”曾伯恒上前凑到左季皋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

“元符所言极是,户部去和海署交涉,要比我这里上折子好得多!”左季皋连连点头,和曾伯恒相视一笑。

京城,总理海军事务衙门。

翁叔平一大早便乘了轿,急急忙忙的来到了海军衙门。

那天在收到了船政大臣丁雨生的复电之后,翁叔平一连数日气恨难消,正没奈何处,却接到了陕甘总督左季皋发来的电报。

左季皋这一次的电报里破天荒的没有谈“西征饷事”,只是在汇报了各地缴款情况之后,加了一句“西征事急,船政当缓,如何撙节,可商之海署”的话。

这句话虽然不长,但翁叔平一下子便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明白,这是左季皋在点醒自己。

想到自从海军衙门成立以来,大量的款项进出都不经过户部,翁叔平禁不住心中怒气暗生。

“早知如此,便不该让这个事儿成了!”想到当初成立海军衙门时清流言官们一片弹劾之声,而自己因为怕触怒太后而没有极力反对,翁叔平后悔不已。

但他也知dào

,自己那时就是拼了老命反对,只怕也无法阻止海军衙门的成立。

一想到林义哲把“园工”和“海军”、“洋务”捆绑在一起,每每使清流言官投鼠忌器,翁叔平便痛恨已极。

光旭元年3月10日,受日本入侵苔湾的刺激,仁曦皇太后发布懿旨:“海防海军事宜关系重大,著派纯亲王宜瑄总理海军事务,所有沿海水师,悉归节制调遣,并派大学士文博川、宝钧、直隶总督李绍泉、两江总督沈佑郸、筹办海军事务大臣林义哲会同办理。船政大臣丁雨生、福州将军文玉帮同办理。现当北洋练军伊始,即责成李绍泉专司其事。其应行创设筹议各事宜,统由该王大臣等详慎规画,拟立章程,奏明次第兴办”。根据这道任命,纯亲王宜瑄等一改以往推诿、观望之态,仅用6天即筹划就绪,奏请设立“总理海军事务衙门”,同日懿旨允准。其速度之快,实属罕见。从此,大乾帝国近代化的海防力量由中央zf直接运筹。

海军衙门的设立是大乾帝国统治集团日益感受到列强来自海上的威胁,抵御外侮、加强海防的重大举措。尽管大乾朝廷从一开始就比较重视海军建设,但与乾国漫长的海岸线和面临的险恶的国际形势相比,大乾朝廷对海军的重视显然不够,所以海军发展很不理想,新式海军的发展极其缓慢。更为重yào

的是,当时全国竟然没有一个统一的海军指挥机关,各支水师皆由当地督抚管辖,原本就很难协同作战,而各省督抚更将水师看作是自己的私产,不但难以调遣,更是不愿改变。象长江属南洋管辖,南洋大臣名义上有对长江水师的节制权,但当新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沈佑郸奏请将南洋各水师统一整编,去除旧式帆船,改换成蒸汽舰艇,对此,统管长江水师的长江巡阅使彭玉林竟然以种种理由推托。两江总督南洋大臣的号令都很难在自己所辖的长江水师中贯彻,全国海军的整体状况便可想而知。

简而言之,大乾朝廷仍是用管理传统水师方法管理近代海军,根本未意识到近代海军装备技术相当复杂,必须统一,系统管理高度远非旧式水师可比。但更为要命的是,朝野上下竟然有许多人都认为建立海军衙门这样一个中土王朝传统“六部”所没有、只有“夷狄”才有的新机构,是意味着“以夷变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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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第二户部”

但这些反对声音终于不敌炮声,彤郅十三年6月的乾日琅峤海战,是乾国近代海军组建以来对外第一仗,虽然取得了重大胜利,但也暴露出了乾国海军力量的单薄,使大乾朝廷开始重视海军建设,在光旭元年2月,大乾朝廷发布上谕,承认虽然也曾建立造船厂、建有海军,但“造船不坚、制器不备、选将不精、筹费不广”是导致日本胆敢悍然入侵的主要原因。表示“当此事定之时,惩前毖后,自以大治水师为主”,而海军衙门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立的。

海军衙门的设立可以说适应了洋务运动发展的需yào

,当时乾国已初步具备建立海军的条件。大乾王朝自“英法联军”之役后,广泛设厂制械、造枪造炮、制造船舰,逐步改变着乾国军队陈旧落后的武器装备。这不仅使陆军由千年一贯的大刀长矛向近代先进的新式枪炮迅速转化,创建海军的条件也日趋成熟。海军衙门成立前,福州船政局、江南制造局等乾国企业自制的大小船舰已达20余艘,均配备新式枪炮、分拨南北洋,为使旧式水师向新式海军转化创造了条件。同时,民用工业的迅速发展,如煤、铁资源的发掘,交通运输、电报通讯的相继创办,也无一不适应着这种转化。为加速海军成军,乾国zf开始筹措巨款向外国定造船舰,并积极谋求和外国合zuò

,吸收外国先进技术,自制军舰。当时许多西方报刊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动向,预言:“由此观之,不数年间,乾国陆路之兵,将舍弧矢之戏,而专恃洋枪之威,水师之船,将舍风蓬之笨,而独取火轮之速矣”。

尽管背景颇为复杂,海军衙门的设立仍是乾国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它标志着大乾王朝自禁烟战争屡遭列强打击之后,终于将加强海防、创建海军做为头等大事。纯亲王宜瑄虽然才识有限,但为光旭皇帝的未来和大乾王朝的巩固,还是将创建海军、加强海防做为尽忠报国的毕生事业。他受命之后,敢于抛弃陈腐观念,密切注视国际风云,虚心向洋务派请教,并以其特殊地位争取仁曦太后的同情与支持,为推进以海军建设为中心的近代化事业创造了有利环境。而在富有远见卓识的敬亲王宜欣的大力配合支持下,海军衙门遂成为指导洋务运动的中心。

海军衙门成立之后,翁叔平等保守派官员对其可以说有一种本能的敌视,他们认为海军衙门一旦“饷足”,便会“妄动”,是以翁叔平主管户部(户部尚书董恂因妄言“生番系化外之民,问罪与否,听凭贵国办理”致使日本找到了入侵苔湾的借口而获罪免职,新尚书人选一直未定,日常事务由户部侍郎翁叔平主持)之后,借口“饷绌”,故yì

拖欠海军衙门经费,想要将海军衙门搅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纯亲王和林义哲的主持下,海军衙门竟然办得风声水起。

因为海军衙门不光管理全国海军,和海军、海防有关的诸如电报、铁路、船运等事务也都归海军衙门管理,因而海军衙门便有了相当大的财务权力,虽然在翁叔平的“饷绌”借口之下,海军衙门无法从户部得到经费,但神通广大的林义哲却以“海防捐”的名义,从国内和国外筹集到了大笔的资金,使海军衙门顺畅的运行起来。

更为让翁叔平等保守派官员恼火的,是林义哲通过“海防捐”的名义,暗中为“园工”募集资金,不但把内务府和海军衙门拉上了一条船,还把两宫皇太后变成了海军衙门的保护伞!

现在“园工”的经费,全都由海军衙门和内务府经手,主管全国财政的户部被完全撇在了一边。对于海军衙门经手的银子到底有多少,翁叔平一直也搞不清楚,但民间传闻海军衙门是大乾国“第二户部”,却足以说明问题了!

上一次他借口为左季皋的西征军筹饷电函船政,要求船政将“余银”解部充饷,主要目的便是想要将造船的财权夺回到户部手中!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船政大臣丁雨生根本不买他的帐,干脆利落的一口回绝了。

其实也难怪丁雨生如此,船政经费原本不足,在向户部请款时户部的答复从来都是两个字:没钱!结果时间久了,船政自然也不待见户部,自己想辙了,因而户部再想从船政抠钱,碰钉子是当然的事。

象这一次翁叔平接到左季皋的“点醒”电报,他一看便知dào

左季皋是要把自己当枪使,但他还是照着做了。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从海军衙门那里夺回财权的好题目。

翁叔平进到了海军衙门之中,下了轿便直奔纯亲王宜瑄的办公室而去。

“哟,翁师傅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纯亲王看到翁叔平不经通报便径直的走了进来,心中便有几分不喜,但他表面上仍是十分客气,并亲手给翁叔平倒了一杯茶。

翁叔平注意到纯亲王的这间办公室并不大,面前的书案和周围的格架上摆满了文牍,几名主事都在忙碌,甚至顾不上和他打招呼,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和海军衙门比起来,他主管的户部,可以说太过“清闲”了。

翁叔平上前给纯亲王见礼,二人落座寒暄了几句之后,翁叔平便试探着问了起来。

“敢问七爷,船政的帐目,海署可曾有备案可查?”翁叔平问道。

“翁师傅怎么想着问起船政的帐目来了?”纯亲王听到翁叔平的问话,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反问了一句,“莫非是户部有银子了,可以给船政拨付了历年的积欠?”

“七爷说笑了,户部的银子,西征饷银、河工和赈济灾荒这三大项,便早掏得干干净净,哪里有多余的银子给船政。”翁叔平在心里暗暗咬牙,但却仍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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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找骂丢差

“呵呵,也是,户部管的都是要事,用银子的地方太多,总是入不敷出,船政每月五万两的运营费用,还得闽省海关报解,以至船政和户部没有往来帐目。”纯亲王笑道,“不知翁师傅想要看甚么?”

听到纯亲王的回答,翁叔平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

纯亲王明里是说船政的运营经费少得可怜,实则是在暗讽户部不给船政银子,以至于船政和户部连往来的帐目都没有!

“船政现下正为法国造船,不知七爷可曾听说此事?”翁叔平知dào

纯亲王已然明白他今天来的目的,索性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

“确有其事,”纯亲王点了点头,“不知翁师傅怎么想起问这事来了?”

“船政一直以经费无着为由,申请部款,怎么有银子给法国造船呢?”翁叔平问道。

听到翁叔平问起船政给法国造舰的事,纯亲王心中暗暗恼火,但表面上仍是耐着性子答道:“船政给法国造船,自然是法国人付银子啊!”

“法国人在船政订造兵轮,除定金之外,船款得陆续拨付吧?开造之费,需得船政垫付,那船政所垫付造船之费,又从何而来?”翁叔平问道。

“船政垫付造船之费,乃是商民捐助而来。”纯亲王听到翁叔平喋喋不休的抓着船政不放,心头渐渐火起,“户部不给拨款,船政又不能不办,不接受商民捐助,翁师傅说该如何办?”

“接受商民捐助,自无不可。”翁叔平听到纯亲王将话头又转到了户部身上,心里一惊,赶紧答道,“户部款绌,亦是实情,只是船政如此办理,造船之款数目不清,只怕易生贪墨之弊吧?”

“呵呵!易生贪墨之弊?”纯亲王哼了一声,道,“翁师傅原来担心的是这个啊!”

“七爷,非是户部多事,船政所收法人之船款,及商民之捐助,如此办理,无有监管,日后必当流弊丛生。”翁叔平以为自己抓到了纯亲王的软肋,立kè

说道,“前番户部函文至船政,要其将多余款项解部充饷,船政竟称无银可拨,这里头明显是有问题的!”

“船政所得商民捐助之款,皆经海署拨付,法人船款也是经海署收付,帐目清楚,并无贪墨之事!”纯亲王瞪了翁叔平一眼,语气转趋严厉,“翁师傅就不必操心了!”

翁叔平觉察到纯亲王语气不善,心知不妙,但他犹自强辩道,“七爷,非是户部多事,如此巨额款项,不经户部监管,总是不妥。”

“本王和你直说了吧!翁师傅!不经手户部,是皇太后的意思。”纯亲王毫不客气的将翁叔平的话顶了回去,“至于为何船款不经手户部,便是为了怕被户部挪做它用!”

听到纯亲王直斥户部之非,翁叔平禁不住气息一窒,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翁师傅,你心里头清楚!不光是船政,自海署成立以来,户部可给过海署一分银子?连海署衙员的薪俸都是本王薪俸里先行垫付的!哪个衙门成立时如同海署这般寒酸?”纯亲王怒道,“本王自打主管海署,也没少管你户部申请库款,结果户部给了多少?你翁师傅难道不知dào

吗?本王申请库款,是为了办海军!海军是定国是诏里明令要办的要务!户部给的那点儿银子,办公经费都不够,也能办成海军么?翁师傅总理度支,平时请款则驳诘,临事而问船政,问海军,试问如此办理船政海军,倘日人再度以兵轮来犯,果足恃乎?”

“事诚急,复请便是了。”翁叔平朗声道,“计臣以撙节为尽职,我掌管户部,自然要仔细度量,将此有数之款,用于必须之处!而今海军已成,日人胆寒,再不敢来犯我海疆,自当缓办。现下非是户部不给海署拨款,实是户部无款可拨,户部但凡有款,是一定会拨给海署的!而今海署有款,而户部无款,移有余而补不足,理所宜然,还请七爷以江山社稷为重!”

“大胆!翁叔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xùn

本王了?”一向好脾气的纯亲王罕见的暴怒了,猛地一拍桌案,以手戟指翁叔平,怒骂道,“你一介腐儒,庸碌无能,把国库弄得如此空虚,还敢在本王面前逞口舌之能!早知你们这班人不过只会空谈,一任实事便现了原形!你干不了户部的差事,便回去好好的教你的四书五经!休要在本王面前罗唣!”

可能是过于气愤的关系,纯亲王的唾沫星子竟然溅到了翁叔平的脸上。

“户部要管海署的银子——可以啊!先把积欠海署的那三百万两给拨了!本王即刻就把海署账目移交户部,本王乐得清闲!如若不然,免开尊口!送客!”

翁叔平头一次见到一向和蔼可亲的纯亲王如此暴怒,一张脸登时变成了猪肝色,他从未受过如此斥骂,见到纯亲王下了逐客令,一时间气得须发直抖,但偏偏又不敢还嘴。

此时的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听了左季皋的“点醒”,来海军衙门受此大辱。

下了逐客令之后,纯亲王不再理会翁叔平,而是自管自的在书案前坐下,开始批阅起公文来。

“翁大人,请。”一位海军衙门主事说道。

翁叔平知dào

自己再呆下去也没有用处,便悻悻的离开了海军衙门。

出了大门,可能是生气郁结感到身体有些不适,翁叔平没有去户部上班,而是回家写起告病假的折子来。

但让翁叔平没有想到的是,数日之后,皇太后竟然下旨免去了他户部侍郎的职务,改为阎丹楚接任!

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翁叔平这一次果真病了起来,不得不再次上折子告假,这一病就是三个多月。

翁叔平并不知dào

,就在他被解职才几天的功夫,这个消息便跨越重洋,来到了日本。

日本,鹿儿岛,萨摩海兵学校。

“老师,东京何公使来信。”

办公室里,佐藤英彦来到了林逸青的面前,举手敬礼,将一封密信放在了林逸青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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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犹豫不决

林逸青拿过信打开,看了一会儿,一个微笑在他的面容上绽放开来。

“大事定矣!”

这封信是何儒章转来的李绍泉写给他的关于乾国朝廷人事重大变动情况的信,在信中李绍泉告sù

林逸青,现在乾国户部尚书这个重yào

的位置已经由倾向洋务派的阎丹楚接任,原来掌管户部的属清流派阵营的户部侍郎翁叔平已经被免职了。

想到翁叔平做梦都不会知dào

他去职的真zhèng

原因,林逸青不由得暗暗好笑。

“老师,东京方面传来的消息,正象您预料的那样,zf要对我们动手了。”佐藤英彦不知dào

信的内容,而是在林逸青看完信之后,向他报gào

了另外一条消息。

“知dào

了,随我去见南洲先生吧。”林逸青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

“是!”

就在林逸青带着几位海兵学员的骨干前往西乡隆盛住处之际,鹿儿岛的一众武士首领们,已然聚集在了那里。

“南洲先生,zf已经在逼迫我们动手了,不能再犹豫了!”沉默了许久,筱原国干大声的说道。

就在昨天,他已经接到了消息,zf军加强了熊本城的兵力,熊本城的守军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5000人。

由于明治zf在大久保利通主持下的改革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加之大久保利通以铁碗高压手段强行推行自己的政策,在九州的佐贺率先爆fā

了叛乱,即明治七年以江藤新平为首的“佐贺之乱”。其实江藤新平本人并非守旧势力的代表,他是确立日本近代法律制度基础的功勋重臣。他的很多政见,甚至是要超前于那个时代的很多“太政官”的。然而他所依恃的团体,却只能是有力量也有心推倒zf的士族们。而士族也同时利用江藤新平的声望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他们纠集了3000多士族军,误以为西乡隆盛会在鹿儿岛举兵响应,因而起事,然而迅速被捕处斩。这次镇压成功,显然也更坚定了大久保zf继xù

推行政策的决心。于是在明治九年,大久保zf正式发出了“废刀令”和宣bù

废除武士俸禄。士族更为不满。九州熊本旧士族200余人组织“敬神党”(又称“神风连”),宣扬神道政治,袭击县zf和兵营,甚至直接冲入熊本镇台,打死县令和镇台司令长官,是为“神风连之乱”,但起义很快被重新组织起来的镇台兵镇压。同时,在“神风连”的影响下,九州福冈士族400人组成“秋月党”响应,本州北部荻(山口)士族也都群起响应,是为“秋月之乱”和“荻之乱”。这两次起义也非常快地被大久保利通镇压了。

虽然这几次小的叛乱,西乡隆盛通通没有参与,但大久保利通认为,只要国内形势继xù

恶化,西乡隆盛也一定会相时而动的。是以他在镇压了这几次小规模叛乱之后,大大加强了针对鹿儿岛士族的防范工作。

熊本镇台是zf军的重yào

堡垒。日本zf于明治四年设置东山道、西海道两个镇台。后来又设东京、大坂、仙台、熊本四个镇台,各有兵力约2000人,作为弹压各地的主要军事力量。镇台兵一开始都是选择的旧藩兵改编为zf军队。熊本镇台主要是用来警戒九州的,第一任熊本镇台司令官便是西乡隆盛手下的勇将,大名鼎鼎的桐野利秋。后来日本zf又撤销四镇台,设立了六镇台,熊本依然是其中一个重镇。而设立新镇台后,日本zf便改征募平民军作为主力,兵力依然是2000多人。熊本城自古以来一直都作为镇台驻在地。因为熊本城是与大阪、名古屋齐名的三大名城之一。它是当年丰臣秀吉手下大将加藤清正建立的据点,用了7年时间才得以建成,建成后到幕府末年一直都作为警戒、抑制九州诸侯特别是萨摩岛津家扩张的重yào

堡垒。现在熊本的镇台兵是由平民组成,“神风连之乱”时,熊本曾被轻易攻下,虽然后来镇台兵的反攻奏效,可是还是给人留下了兵力空虚的印象。是以在面对“反形已具”的鹿儿岛武士们时,大久保利通毫不犹豫的增加了熊本城的兵力和武备,不但将熊本城的兵力增加到5000人,还给熊本城增派了1000余名警察部队,并增加了新式火炮20余门,九州以北的军警部队和海军也都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鹿儿岛众武士认为zf很快就要动手,战事已然不可避免,是以这天一大早便来到西乡隆盛处请命。

“朝蒙恩遇夕焚坑,人生浮沉似晦明。纵不回光葵向日,若无开运意推诚。洛阳知己皆为鬼,南屿俘囚独窃生。生死何疑天赋与,愿留魂魄护皇城。”西乡隆盛放下酒杯,竟然吟出一首诗来。

众人细细的品味着这首诗,室内一时间又变得沉默了起来。

西乡隆盛自从下野到鹿儿岛隐居,已经过去了五年的时间。在这五年里,他一直在鹿儿岛通过办私学校的方法,培养武士,积聚力量。但为什么现在他又犹豫了呢?

事实上,西乡隆盛的内心,并不愿意和明治zf决裂,打一场内战,只是大久保利通等人逼迫太甚(正应了林逸青的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才不得不预先准bèi

反抗。

而他兴办私学校,加强鹿儿岛士族的力量,是因为他明白,日本迟早要对外扩张,那么一定会跟俄罗斯发生冲突,由于俄罗斯是列强中最靠近日本也是最有扩张野心的国家,这场冲突必将非常激烈。届时,以平民组成的日本zf军无论如何无法抵挡沙俄军队,日本将面临又一次危机。这样zf就不得不再次依赖武士们来抵御外侮并对内扫清障碍,这样一来,他所培训的武士们将大显身手,成为力挽狂澜挽救国家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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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京内线

因此,在这之前,非到不得已,西乡隆盛不会轻易树起反旗与zf直接对立。西乡隆盛所谓“忧虑贻误志士方向,故欲施以相当之教育,磨练节义,以期他日大成”的办学意图中,所期的“大成”,就是这样的大成。

但是,日本的国内形势,并没有按照西乡隆盛的意愿来发展。

倒幕战争结束后,日本采取的是中央集权的独裁政体。大久保利通就是倒幕后维护巩固新的中央集权体制的重yào

人物。他对自己的政治方略订下的目标是:十年训政,十年大修内政军备,十年致宪政付后来贤者。在大久保利通执政的时间里,他主要的工作就是进一步扫清保守势力,维护中央集权,为今后实行宪政打好基础。日本在幕末的大的阶级状况依上而下是天皇、幕府、诸侯、武士、平民,各级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而大久保训政时期要建立起的架构是:天皇、太政官(中央官员)、各级地方官吏、平民。太政官由当初倒幕有功的武士们中的精英担任,太政官任命各级地方官吏,平民接受地方官吏领导。除此之外,幕末的幕府、诸侯、武士这三个阶层都要扫清。其中幕府势力和诸侯势力都已经分别通过倒幕战争和废藩置县被消灭。只剩下倒幕中表现积极的武士阶层,他们拥有特权,试图独立于司法行政体系之外,又在意识上认为他们高平民一等,这些都将是未来实行宪政的阻碍。因此针对武士们,大久保利通为首的明治zf采取了强硬的手段,从政治权利、经济、意识各方面取缔武士特权。

废藩置县后不久,明治zf就改革等级制度,废除诸侯和公卿的称号,改称“华族”,各级武士全部统称“士族”,农工商宗教界人士一律为“平民”。允许华族、士族和平民之间通婚,名义上各身份平等。加上军制改革,实行征兵制,平民兵也一样训liàn

、出战,武士的政治特权被剥夺,结果引起武士们的强烈不满。

不仅是武士们对大久保利通把持的明治zf不满,平民也对很多zf的具体措施有很深的误解和不满。明治zf在征兵令上文诌诌地说:“凡日本国民皆有保卫国家之义务,西人谓之‘血税’,言国民当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尽忠也。”可是很多平民从没有接受过当兵的权利和义务教育。而武士阶级当时还保留着重yào

的经济特权——他们有世袭或终身的俸禄,这笔钱的开支有时竟然相当于明治zf全年收入的三分之一,而士族们又不事生产,这是很大的社会财政负担。于是明治zf逐渐采用削减家俸、用产业资金换俸禄(现金加公债,类似后世某国的“公私合营”)、用货币换俸禄米等办法逐步取消武士俸禄。然而这过程中也有很多弊端,由于日本还处在农业社会末期,商业基础还没有完善,大量公债脱离武士之手,转入高利贷商人的手里成为他们的原始积累资本,他们成为后来的资本家,而大批下级武士却就此破产。而除了武艺之外,武士们又没别的技能,转型去作农民和小生产者,也很困难,心理也很不平衡。而让农民交货币作为租税替代米给武士发俸,对于无处以米换钱的农民来说,也非常不便。另外大久保利通支持川路利良“国乃一家,zf为父母,人民为子女,警察为保姆”的思想,在日本建立起近代化的警察和谍报体系,执法过于严厉,日本武士和平民甚至认为这一时期比幕末的高压统治还要黑暗。

西乡隆盛作为武士的楷模,在朝野有着极大声誉,在他控zhì

的鹿儿岛境内,用县里的租税培养着大批不满现制度的武士。在大久保利通为首的明治zf眼里,内战的爆fā

是早晚的事,但内战却显然不是西乡隆盛所希望的。

现在大久保利通等于已经对鹿儿岛收紧了绳索,对鹿儿岛士族来说,如果不想发动时受制,就应该先下手为强,但西乡隆盛知dào

,先动手的话,鹿儿岛士族就将失去道义上的制高点。

武士的尊严,他是不可能放qì

的!

而如果不动手的话,坐等明治zf进攻,势必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

众武士都是跟随西乡隆盛多年的部下,深知他的心意,是以在听到西乡隆盛吟出这样的诗句之后,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先生,林君到了。”一名侍从武士向西乡隆盛通报道。

听到林逸青到来,西乡隆盛的眼中闪过异样的亮色。

不多时,林逸青带着几名海兵学员走了进来。

看到今天众武士首领齐集于此,林逸青象是明白了什么,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道:“南洲先生的诗慷慨悲壮,豪迈刚烈,令我等闻之,心怀激荡,冲天干云之志顿生。”

“瀚鹏来了,坐。”西乡隆盛听到林逸青的赞美,只是笑了笑,他指了指身旁,示意林逸青坐在自己身边,“最近东京可有什么消息?”

“川路利良这逆贼亡我之心不死,虽然被免去了大警视之职,但他私下里训liàn

了新一批的‘东京狮子’,人数共计五十二人,预备偷偷潜入鹿儿岛,炸毁弹药库。”林逸青平静地答道,“他们现在已然出发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到达。”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众武士全都面上变色。

“林君是如何得知的消息?”桐野利秋问道。

“这班人都是死士,川路利良已然要他们有必死的觉悟,是以不少人在行前预备了后事,其中有人没有家室,便将身后事托付于相好的艺伎。”林逸青微微一笑,说道,“而我在东京艺伎当中安排有内线,她得知消息后,火速通知了我们在东京的人,将消息传了回来。是以我能提前得知。”

“林君竟然在东京艺伎当中布设有内线?”听到林逸青的回答,桐野利秋和筱原国干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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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壮心横剑

“此女原本是武士之女,因家中生计困窘,被其父卖入伎楼。是以切齿深恨zf,为我设法策反后,曾提供过不少有用的消息。”林逸青答道,“此女颇有姿色,与zf高官多有接触,是以能得到不少重yào

消息。”

林逸青没有和众武士说明这个艺伎的具体身份,和她接触的都是哪些明治zf高官,武士们如果知dào

她的相好是哪一个,一定会吃惊得把眼珠子掉出来。

“大久保竟然要川路如此妄为,所为者何?……”西乡隆盛皱紧了眉头,“难道……”

“我们现在防范严密,在得知消息后,我已做了布置,这班‘东京狮子’是得不了手的。”林逸青说道,“但消息一旦传出之后,必然群情激愤,学生们若是冲动之下,作出袭击zf军政部门之事,便给了zf开战的口实。”

林逸青之所以如此说,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因为他太了解西乡隆盛手下的这些私学校学生了。

他已然料定,眼见西南九州岛局势不稳,士族起事不断,大久保利通是肯定坐不住的。为了防备西乡隆盛叛乱,他才密令川路利良如此行动,让东京狮子把在鹿儿岛的军火库炸毁。然而,不管这事能否成功,都会被私学校的学生们发xiàn

。学生们永远是最激进,最具有怀疑精神的。更何况,他们在私学校受的教育,虽然也有西式兵学、枪炮之法,但更多的内容大都是还属于武士时期的教育,西乡隆盛就曾对私学校骨干们说过,要想了解天下大势,只要精读《春秋左氏传》就可以了。照这种思路教育学生,怎么能不培养出一批热血冲动的学生呢?鹿儿岛的私学校学生们一旦自发攻击zf机关,zf必然以此为借口对鹿儿岛进行压制,武士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学生被抓走,一定会因此生事。西乡隆盛可以选择先行弹压,在双方间斡旋奔走,然而zf必然因此施加压力,开出条件,使鹿儿岛的独立地位和武士们的切身利益受到损害;当然西乡隆盛也可以选择置身事外,继xù

他的隐居生活,但这却不是以武士精神为荣的西乡隆盛所能为了。西乡隆盛把自身和武士们的命运看作是休戚相关的,因此,他成为武士这一团体精神上的英雄,但也因此他注定成为这一团体的俘虏——他只能选择采取与武士们的决定一致的行动!

“原来如此……”西乡隆盛长叹了一声,垂下了头,“甲东啊,你就如此容不得我么……”

“林君,你是认为,zf在设法引诱我们动手,是么?”筱原国干问道。

“是这样。”林逸青点了点头,“我认为,大久保逆贼一直在针对鹿儿岛做着准bèi

,现在已经基本就绪,之所以还没有动手,就是差一个借口,而这次川路派东京狮子前来,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先动手,以便他们师出有名。”

“林君是说,zf已然准bèi

好对我们动手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野村忍介问道。

“是的,我原本认为,zf是在等待在欧洲的那两艘铁甲舰回国,待二舰归国加入海军,便会立kè

向我们动手,但现在看来,zf很可能提前发动进攻。”林逸青答道。

听到林逸青提到已然建成但仍留在欧洲训liàn

没有归国的“金刚”和“比睿”两艘铁甲舰,众武士们的脸色都显得有些难看。

虽然在林逸青的积极倡导下,萨摩海兵学校得到了快速发展,拥有一大批优秀的海兵学员,但舰船装备却是短板。

为了防范鹿儿岛士族,在大久保利通的命令下,最近一段时间,原本驻泊于鹿儿岛港的日本海军舰艇都驶往了长崎,一些军舰上的萨摩籍军官和水手也都被调离。

现在的鹿儿岛港,除了属于新组建的“海上奇兵队”的几艘小型舰艇之外,已经没有可用的军舰了!

而zf方面如果在这两艘铁甲舰归国后发动进攻,缺乏军舰的鹿儿岛势必会陷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那就是说,我们有必要先发制人!”桐野利秋猛地站起身来,环顾众人,大声说道。

“先生,请下决心吧!”筱原国干看着默不作声的西乡隆盛,恳切地说道。

筱原国干话音一落,众武士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西乡隆盛的身上。

西乡隆盛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起身,来到书案前,取过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林逸青和桐野利秋、筱原国干等一干武士见状纷纷起身,围到了西乡隆盛的身边,一个个屏息凝神,看着西乡隆盛挥毫泼墨。

“白发衰颜非所意,壮心横剑愧无助。百千穷鬼吾何谓?脱出人间虎豹群!”

西乡隆盛写完了这首诗,将笔掷于桌上,徐徐道:“西乡但以此身付众人。”

林逸青知dào

西乡隆盛这是在借诗句抒发决心起兵的感慨。因为在疾恶如仇的西乡隆盛眼里,新时代的暴发户们和大久保利通等独裁者们,要从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取缔武士这一他心中最为珍视的人群,因而,是世间的“虎豹群”!而他无法置身事外,虽知“愧无助”,也还是要“壮心横剑”,放手一搏了!

“我等必当决死一战,以卫先生!以卫武士之荣光!”见到西乡隆盛下了决心,桐野利秋昂然道,“愿誓死追随先生!”

“誓死追随先生!”筱原国干也大声道。

“我等誓死追随先生!”众武士纷纷大叫起来。

西乡隆盛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逆贼势大,需得从长计议,我们去兵学校吧!把大家都叫来,商讨一下具体事项。”

“哈咿!”

不多时,西乡隆盛在众武士的伴随下来到了兵学校总部,桐野利秋早已派人分赴各处兵学校,召集西乡小兵卫、池上四郎、村田新八、别府晋介、永山弥一郎等137所分校骨干并鹿儿岛县令大山纲良,各区区长、警队长官开会,商讨起兵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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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进兵方略

众人到齐之后,桐野利秋便向大家说明了现在鹿儿岛面临的危境以及西乡隆盛决定起兵举事的消息,众人早就等着这一天,听到西乡隆盛决意和他们一起向zf兴师问罪,全都兴奋不已。

“既然先生已然决定起兵,不知大略可定?”鹿儿岛县令大山纲良听完桐野利秋的介shào

,却不似众人那般兴奋,而是表现得很是忧虑。

“身为大将,统全国之兵以讨不臣,何虑之有?便是镇台兵,也可相机统领。”西乡隆盛回答道。

听到西乡隆盛的回答,大山纲良禁不住愕然。显然,西乡隆盛对于他自己起兵的正义性和合法性,是完全不抱怀疑的,但他似乎没有真zhèng

仔细考lǜ

过遭遇zf军进攻时会出现哪些困难。

“今日要大家来,便是商讨具体进兵方略的。”西乡隆盛看出了大山纲良内心的顾虑,接着说道,“大山君如有好的方略,不妨说与大家听听。”

大山纲良是在戊辰战争中领过一队萨摩军疾进直出本州中部的勇将,而且很有智谋,知dào

作战的艰难,听到西乡隆盛如此说,他叫人取来了地图,在桌子上铺开之后,说道:“当先取熊本、大分、长崎,此三处若能攻下,则九州可定,但需速战速决,因为我海军太弱,若拖延时日,zf以海军来攻各处,并掩护陆军分别登陆,我军当陷于被动挨打之境,则大势危矣。”

听到大山纲良未战先言败,桐野利秋筱原国干等人都有些不高兴,但他们也知dào

大山纲良用心良苦,是以并未出言斥责。

“zf海军现多为旧舰,不堪使用,新舰仅‘比睿’、‘金刚’、‘扶桑’三艘铁甲舰,其中‘比睿’、‘金刚’现在英国集训,急切难以归国,‘扶桑’驻于东京湾,据说因保养不善,舰体锈蚀,机器也有故障,正在修理,不能出动。我军如能先攻长崎,夺得港内轮船军舰,加上鹿儿岛港内船只,载我全军直驶东京,向天皇陛下诉冤,请清君侧,则大事可定。”西乡隆盛的弟弟西乡小兵卫建议道。

听到西乡小兵卫的建议,大山纲良更为吃惊,他看了看西乡隆盛,发觉西乡隆盛只是默默的听着,未可置否。

“小兵卫的计策很好,可谓奇计,但有些过于冒险了。”野村忍介说道,“zf海军虽然三艘主力铁甲舰都不能行动,但还有炮舰多艘,我军一万余人渡海进攻东京,zf定会派海军于半路截击。”

“那野村君认为,该当如何用兵?”筱原国干问道。

“兵分三路。一军习小兵卫之策,为奇兵,偷袭长崎,旋以所得船只分二路,一路远出东京、一路近取四国,取道土佐,与当地士族联手自海路直取大阪,将日本拦腰截断。另以一队出陆路为正兵,北进熊本,或围或攻,相机占领九州全岛,再东出本州岛与第二路会合。”野村忍介提出了自己的战略设想。

听到野村忍介的计策,林逸青禁不住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野村忍介是萨摩下级武士出身,军衔是陆军大尉,现为鹿儿岛县警。他在戊辰战争时就是一名优秀的侦察兵。他战后曾留学欧洲,熟悉西方国家的军事,是以在此时能够提出相当高明的建议。这一战略相对小兵卫的战略来说要有把握得多,而且进可攻退可守,不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也有利于团结发动土佐和其它更多地区的士族力量。

事实上,野村忍介的战略和自己提交给桐野利秋的萨摩军如何进兵的方略是最为接近的。

“土佐人反复无常,只怕未必可信。”西乡隆盛没有评价野村忍介的战略是否可行,而是说了这么一句。林逸青知dào

西乡隆盛仍然是拘泥于倒幕战争中同土佐人的旧嫌,不愿意更多的和土佐人合zuò

,不由得暗暗好笑。

就在西乡隆盛辞官还乡的第二年,曾经在倒幕战争中出过力的土佐藩士族就跑到他那里,跟他说:“大将何时起事,我等必厉兵而从,东出直取大阪,助君成功。”但西乡隆盛在这个问题方面表现得有些狭隘,他因为对土佐人在倒幕过程中的动摇颇有不满,因而回答说:“尔等不如助官军,随大久保,山县辈。”

从这件事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对明治zf不满的人都对西乡隆盛抱着希望,尽管那一次西乡隆盛拒绝了土佐人,但现在,哪怕是西乡隆盛仍然不愿意和土佐人联合,也已经由不得他了。

因为西乡隆盛并不知dào

,林逸青已经和桐野利秋筱原国干等人,暗中以他的名义,将土佐人纳入到了同盟军的队伍当中!

而这一次,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努力,萨摩的同盟军,远不止土佐一路!

“野村君的计划太过复杂了!我们是堂堂之旗,正正之师,又是天下第一强军,一旦起兵,天下士族定然响应,全军直击熊本,克后占九州全岛,然后东出本州可也!”别府晋介大声的说道,“如此大事可定!”

别府晋介的“堂堂之旗、正正之师”这句话显然打动了不少萨摩武士,有人听到他的计划,立kè

大声的叫起好来。

“是啊!熊本百姓之兵,必可一蹴而驱之!”池上四郎说道。

众武士都对拿下熊本不抱任何怀疑,林逸青知dào

,这是因为不久前“神风连之乱”时几百叛军就轻易攻夺了熊本城,众武士都非常相信有关熊本镇台兵不堪一击的描述。萨摩军队历来被称为日本第一强军,又确实在戊辰战争中横扫日本,所以大多数人都认为以天下第一强军万人去夺取区区几百人便可攻下的熊本城,必然是易如反掌。

但林逸青知dào

,现在的熊本城,可并不是象萨摩武士们想象的那样容易夺取!

这些天他一直通过侦察人员源源不断的得到关于熊本城的情报,zf军已然大大加强了熊本城的兵力和武备,如今的熊本,再也不是“神风连之乱”时的熊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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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小小蝴蝶

但尽管如此,对于攻下熊本城,林逸青还是有着充分的把握!

林逸青不自觉的转过头,望向随侍在自己身侧的几名萨摩海兵学校学员,刚好碰上了上原勇作的目光。

看到老师望向自己时眼中的期许之意,上原勇作挺直了身子,脸上现出了无比的自信之色。

“今日之熊本,已然不同于往昔。”大山纲良显然比众武士要清醒得多,他环顾众人,郎声说道,“一旦熊本久攻不下,却又如何?”

“大山君,不要净说挫折锐气的话!”村田新八看到大山纲良忧心忡忡的样子,想要加强他的信心,便笑着说道,“我们有林君,没有攻不下的城池。”

村田新八曾任宫内大丞,为人忠实正直,事西乡隆盛如兄长,曾随西乡隆盛触怒萨摩藩主,和西乡隆盛一道连坐流放。他参加过戊辰战争,维新后也曾前往欧美考察,是西乡隆盛部下众武士中思想较为先进者,而且是萨摩军中少有的炮术专家,林逸青来到萨摩后,因为二人都精通近代军事,经常在一起探讨炮术战法,彼此很熟悉对方的思想,是以在看到大山纲良心忧熊本城坚后,方才有此一说。

听到村田新八说林逸青有攻破熊本的办法,大山纲良立kè

向林逸青问道:“林君已有破熊本城之法?能否告之一二?”

“天机不可泄漏,到时候大山君自会明白。”桐野利秋笑着抢先替林逸青回答道。

“听村田君这么说,林君,你似乎已有必胜之方略,可否说来听听,以安众人之心。”大山纲良看到桐野利秋和林逸青这一对翁婿有些诡秘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问道。

与其说他相信桐野利秋有必胜之方略,倒不如说他相信的是林逸青。

通过这两年和林逸青的接触,他对林逸青的能力,已然坚信不疑。

“我和桐野君、筱原君商量后,定下的方略,和野村君刚才所说的方略很是相似,但略有不同。”林逸青以这样的方式称赞了一下野村忍介,然后上前,指着地图说道,“我军一部先取长崎、大分等港口,断敌军来路,一部直攻熊本,兼攻小仓,如此九州全岛可得;而我军起兵,土佐军当会响应,四国可得;然后联兵海陆并进,直取大阪、京都,则本州大阪以西半数之地可得,继而直趋东京,则大事可定。”

“就算是我军未能进攻东京,如此情势之下,东京必然震动不安,我军以顺讨逆,请清君侧,或有忠义之士,取大久保川路等逆贼之首来见,亦未可知。”筱原国干微笑着说道,“那样也许我军不必进攻东京了。”

“林君的方略较野村君确是更胜一筹,然而还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海军。”大山纲良赞赏之余,还是说出了他的担心,“我军若要海陆并进,zf之海军必然会来截击,而我军缺少舰船,仅以‘海上奇兵队’少数之船,恐难抵敌。其实我更担心的是,我军一旦攻打熊本受挫,zf以海军掩护陆军抄袭我港口,却要如何应对?”

“林君身为海兵学校的总教官,一向重视海军的作用,此前曾建议我集款向西方各国购置军舰,我也照办了,只可惜因购置枪炮弹药粮秣药品之故,财力不敷,加之zf暗中阻挠列国向我萨摩售舰,现仅从乾国购得小型浅水炮舰三艘,此舰守护港口、河道作战确是利器,海战则难以为力。”大山纲良接着说道,“我海军实力过于单薄,一旦zf外购之铁甲舰归国参战,只怕我军难以抵挡啊!”

“大山君所言极是。”林逸青点了点头,答道,“zf海军之情形,我已全部知悉,其暗中干扰阻挠我们购舰的同时,除在英国定购二艘铁甲舰之外,还向米国大举购进军舰,虽然多为米国淘汰封存之旧舰,但仍对我军构成很大威胁。对此我制定了一个专门的应对计划,可保证开战之后,我军海路畅行无虞。是以在刚才提到的方略中,我没有谈及。”

“噢?”大山纲良听了林逸青的话,吃惊不已,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究竟是什么计划?林君能说说吗?”

“此计划若想要成功,首在保密,所以暂时不能相告。”林逸青略带歉意的对大山纲良说道,“不过请大山君放心,zf海军绝不会成为我军的威胁。”

“若是别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以为他是疯子,可是你林君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不同了。”大山纲良看着林逸青,意味深长的说道。

“此次起兵,后勤诸项事宜,便全拜托大山君了。”林逸青正色道。虽然大山纲良是zf任命的鹿儿岛县令,因此不受武士们待见,但林逸青却知dào

大山纲良长于内政情报和组织动员,见识远大,精细勤勉,是萨摩军此次举事不可缺少的人才,是以才如此对他说道。

“林君放心,定当不负南洲先生重托。”大山纲良说着,向西乡隆盛和林逸青分别鞠了一躬。

“林君的战略切实可行,就这样决定吧!”筱原国干看了看大家,问道。

众武士纷纷表示赞同。于是萨摩军的战略计划便这么定了下来。

“此次举义,是为了反对大久保逆贼极其一干爪牙之压迫,解天下士民之倒悬,以清君侧,非是为一己之私,事非曲直分明,”林逸青又说道,“我们要正正堂堂的宣bù

大久保逆贼罪状,鸣鼓而讨之!非是以天皇陛下及百姓为敌!还请大家牢记!”

听到林逸青的话,很多武士竟然不自觉的鞠躬,大声的回答着:“哈咿!”而西乡隆盛则欣慰的长出了一口气,好似放下了积郁已久的心事。

“利秋,你真是招了个非常优秀的女婿啊!”西乡隆盛笑着对桐野利秋说道,打破了现场有些紧张沉闷的气氛。

桐野利秋听到西乡隆盛的称赞,脸上也是少有的露出了自得之色。

此时的林逸青看着激动不已的众武士们,知dào

这场自己这只小小蝴蝶在背后推动的战争,终于要以和历史完全不同的形式爆fā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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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被俘幼狮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阵阵的枪声。

“是弹药库方向?”池上四郎向窗外望了一眼,禁不住面上变色。

听到池上四郎的话,好几名武士都情不自禁的按剑而起。

“大家不用担心,林君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桐野利秋看到大家紧张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武士们这才又坐了下来。

“应该是‘东京狮子’们动手了,被我们的人干掉了。”林逸青仔细分辨了一下枪声的种类,微笑着说道。

虽然林逸青这样说,但大山纲良仍然不太放心,他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儿,眼睛也紧盯着弹药库的方向。

也难怪大山纲良担心,鹿儿岛的弹药库里积存了大量自乾国购买的法国格拉斯式步枪的枪弹和德国克虏伯炮弹,还有应林逸青要求买来的大量炸药,一旦被炸,不但他这些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对即将迎接战斗的萨摩军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但大山纲良最为担心的事终于没有发生,过了不一会儿,枪声便沉寂了下来,而弹药库方向也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惊天动地的大爆zhà



“不用担心,大山君,每一座弹药库林君都安排了精干人员昼夜守卫,不会有事的。”筱原国干说道,“我们还是继xù

讨论一下起事的细节吧。”

武士们重新开始讨论起来,林逸青注意到西乡隆盛没有参加讨论,而是默默的来到了窗前,向远方的街市眺望着。

又过了一会儿,林逸青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西洋台式座钟,他知dào

,现在他安排下去的海兵学校的精锐学员们,应该已经将“东京狮子”或毙或擒,扫荡净尽了。

……

昏死过去的石原武男又梦见了自己置身于战场上。

凄厉的冲锋号声就在海滩上反复吹响,受到两面夹击的日军拼命反击,战场上大炮轰鸣机枪怒吼,日军集体向船政海兵的阵地发起了冲锋,他们壮烈地发动这种冲击不是因为他们擅长这种“猪突”战术,而是别无选择,因为只有混战才能混淆乾军的视线,使乾军无法辨清目标。

战争把海滩变成了一座屠场,到处杀声震天尸体成山,其实乾日两军都没有退路,他们都站在悬崖边缘,唯一出路就是把对手而不是自己推下失败的深渊。在日军队伍当中指挥的赤松则良海军少将大声呐喊着奋勇向前,此时所有附加在他身上的负担统统卸下来了,当他同士兵一道冒着乾军炮火义无反顾地冲锋时,已经回归成一名真zhèng

意义上的武士,而武士除了取胜之外别无所求。

作为一位海军将领,他深深的知dào

加特林机枪的厉害,而日军如果不能攻破乾军的机枪阵地,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由旧藩兵武士组成的决死队像尖刀一样直插进了乾军阵地。决死队撕开了敌人的防线,想要趁着混乱攻入敌人纵深,但让这些武士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红色的波浪!

那是乾军的船政海兵!

瞬间枪声大作,船政海兵和日军之间的战斗开始了,船政海兵的衣着皆为红色,头戴草帽,人数约有两千,手持带刺刀之步枪,白刃如林,呐喊上前,气焰极为嚣张,人人似有必死之决心,日军想要夺取乾军的机关炮位,然而船政海兵蜂拥而上,同日军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激战多时之后,战场的景象已然十分恐怖,到处躺满横七竖八的双方战死者的尸体,还有一些是围坐在一起集体自杀的日军伤兵。由于同后续部队失去联络,日军跟上来的人实在太少,而且许多队员都已负伤。此时乾军重新反攻,堵住阵地缺口,冲进阵地的决死队便被切断了退路,最后全部壮烈战死……

到处都是硝烟,本来晴朗的天空也变得昏暗起来,海岸到处都在发生战斗,乱成一团的日本人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支这样凶猛的乾军在等待他们。

日军的冲锋在船政海兵的哈乞开斯机关炮和林氏机枪的猛烈射击下最终还是崩溃了。

随着时间一秒秒逝去,尽管武士们个个奋不顾身前仆后继,但是毕竟人数太少寡不敌众,被乾军的猛烈火力所阻挡。当一抹金色的阳光透过烟云,渐渐映亮战场之际,攻上乾军阵地的日军已经被优势的船政海兵尽数消灭,石原武男看到领队的一个武士向乾军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然后悲壮地拔出腰间的武士刀来,准bèi

最后肉搏。此时他看见在他熟悉的决死队员当中,能够站直身体准bèi

肉搏的还剩下最后几个人。

最后的武士们嚎叫着向一处正在装弹的乾军机枪阵地扑去,一队船政海兵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猛冲过来。石原武男看见武士刀劈开了一名船政海兵的肩膀,而使刀的武士的胸口,也同时被一柄雪亮的刺刀刺穿……

很快,武士们全都倒下了,已经杀红了眼的船政海兵仍然奋力的用刺刀向下猛刺着,飞溅起道道血水,溅上了那一张张怒目圆睁的脸……

石原武男感到身上一阵冰凉,猛地惊醒过来。

“这么小的‘东京狮子’,呵呵,川路逆贼看来是真没人可用了,竟然把小孩子也派来了!”伴随着一声大笑和“啪!”的一声,石原武男感到身上传来一阵辣痛。

石原武男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只见面前正有几个身穿警察服装但腰间却插着武士刀的人,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他知dào

,他们是鹿儿岛的县警。

石原武男这才回忆起来,发生在兵工厂弹药库的事。

肩膀传来阵阵剧痛,提醒着他现在所面对的残酷现实。

自己是在翻墙进入兵工厂时,被一颗子弹击中了肩膀,摔了下来,晕了过去,结果被俘虏了。

同伴们,难道……都死了吗?

“你的名字?!”一个警察一边厉声喝问着,一边挥动着皮鞭,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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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策反高手

石原武男强忍着剧痛,没有说话。他被吊起的身体在遭受鞭击之后,不住的晃动着,一双手臂瞬间被扯得脱臼了,钻心的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昏厥过去。

地面上,横躺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石原武男注意到一具尸体已经被打得几乎看不出面目来了,手指也被打得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心中不由得一下子抽紧。

“你的名字!?”拷问者又连着抽了数鞭,大声问道。

“林君来了。”有人说道,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林君。”

“你们这里,活的俘虏就这一个?”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

“是的,林君,而且还是个小孩子。”一名警察答道。

林逸青看了看面前遍体鳞伤的石原武男,说道:“放他下来。”

“这……不会有危险吧?”一名警察有些迟疑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他这样的小孩子,哪怕会两下子,也能做林君的对手?”另一名警察不屑的瞥了吊着的石原武男一眼,其他的警察也象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警察们解开了吊索,将石原武男粗暴的放了下来。

石原武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双眼一黑,双臂因为脱臼的关系,一时竟然无法站起身来。

林逸青看出了他的胳膊脱了臼,他上前俯下身子,一把将他从地上扶起,双手握住他的双臂,一推一拍,只听两声骨响,石原武男的双臂便给接了回去。

石原武男感觉到了双臂虽然有些发麻,但已然能够活动了,心中一怔。

他感觉到了林逸青有力的双手传来的温暖,不知怎么想起了已经逝去多年的父亲,禁不住心头一酸,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你叫什么名字?”林逸青觉察出了面前的年轻人的心里活动,立kè

问道。

“石原……武男……”石原武男这一次没有抗拒,而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你是东京人?”林逸青问道。

“是……”石原武男没有想到林逸青竟然说出了他的家乡,心中一惊,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而听到林逸青竟然说出对方是东京人,对方也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警察们全都惊奇不已。

林逸青觉察出了警察们的惊讶目光,不由得暗暗好笑。

他刚才其实也就是猜测,之所以说对方是东京人,是因为他听到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姓氏石原,让他想起了后世的一位叫石原里美的日本女星(石原里美就是东京人)而已……

“你多大了?”林逸青又问道。

“十六岁……”

“你年纪这么小,为什么要受川路利良的调遣,参加‘东京狮子’呢?”

“我……曾经在苔湾被乾国军队俘虏过……找不到工作,又回不了家乡,所以才接受了这份工作……”

石原武男说出这句话时,那种万人唾骂的耻辱感又升上心头,让他垂下了头,不住的流着泪。

“你不必为自己曾是俘虏的身份感到耻辱。”林逸青看着石原武男,一字字的说道,“战俘并不是投降变节者,有勇气走上战场的人,都希望能够为国家建立功勋,成为英雄,他们也都为国家尽了他们的责任和义务,虽然不幸成为了战俘,但他们仍然是国家的英雄。”

石原武男听到林逸青的话,如遭雷击一般,他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林逸青,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头却一下子哽住了。

周围的警察们听到林逸青的这番话,也都是感动不已。

林逸青扶着石原武男站了起来,石原武男望着面前的林逸青无比坚毅的目光,感受到他的双手传来的力量,周身暖流涌动,身上的伤口竟然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林逸青让石原武男在自己面前站好,然后稍退了一步,举起了右手,向石原武男敬了一个西式的军礼。

石原武男向林逸青鞠了一躬,一时间泣不成声。

“你不用担心了。”林逸青温言道,“再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先生大恩,我该如何报答?”石原武男问道。

“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先生请问。”

“是川路利良派你们来的吗?”

“是。”

“他派你们来做什么?”

“摧毁军火库。如果不能脱身,尽量杀死敌人的首领,然后自尽。”

“川路利良是否有针对南洲先生不利的计划?”

“他曾要求我们,如果有机会能见到南洲先生,就立即动手刺杀,不要犹豫。”

林逸青满yì

的点了点头,见到一名警察已经记下了刚才的问答之后,便让石原武男签字画押。

“你身上有枪伤,需yào

医治,我让他们带你过去包扎伤口,你伤好后,就可以离开了。”林逸青对石原武男说完,转头对几名警察说道,“你们一会儿带他去兵学校的医院治伤,就说是我送他来的,他的饮食和医药费用,都算在我的帐上。等他伤好后,就送他离开这里。”

“哈咿!”警察们齐声答道。

“林君,为什么对他如此优待呢?是因为他年纪太小,是个孩子,还是因为他曾经当过乾国的战俘?”一名警察有些不解的向林逸青问道。

“因为他的战俘身份。”林逸青答道,他看着几名警察,正色道,“你们也应该记住,如果今后你们当中有人不幸在战斗中被敌军俘虏,如果他战后活着回来,并没有做背义变节之事,对他应该给予尊重和理解,绝不可以片面的强调用无谓的牺牲去换取面子上的安慰,对他施以歧视。只要是为国奋战过的人,不管是牺牲者还是俘虏,都是英雄。”

“林君教诲,我等当谨记在心!”几名警察全都是满面敬重之色,

当下警察们带石原武男前往兵学校的医院,石原武男走出了警察署时,煦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石原武男全身暖洋洋的,一时间宛若重生。

石原武男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望了望,刚好kàn

到林逸青和几名随从走出了警察署的大门,他猛地转身,快步向林逸青跑去。

“喂!你要干什么?”一名警察叫道。

石原武男恍若未闻,他径直跑到了林逸青的面前,猛地鞠了一躬。

“罪人石原武男,愿意追随先生,以赎前罪,请先生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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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落雪旌旗

鹿儿岛,萨摩海兵学校。

现在的萨摩海兵学校,已经改成了“萨摩军本营”,开始了整编部队兵员的工作。

“这是被生擒之‘东京狮子’的口供。”会议厅里,林逸青将一张张带着红色指印的纸摆在了西乡隆盛面前,“他们这一次不光是为了炸毁弹药库,还欲要对先生不利。”林逸青看了看西乡隆盛和他身边的桐野利秋筱原国干等人,说道,“他们还约定了行动暗号,象先生因为发式为平头,因而称先生为‘和尚’,桐野将军因为勇狠,称为‘柴鱼’,等等。”

西乡隆盛看着面前的口供,面现怒色,厉声道:“川路逆贼现在哪里?吾必取其项上人头!”

“据我们的人侦察,川路逆贼现在就在熊本,指挥警察部队。”林逸青答道。

“也好,那就战场上见吧!希望他能表现得象个武士的样子!”西乡隆盛恨声道。

“正式起兵前,先生须当通电全国,声明大久保川路等逆贼的罪状,揭露其不臣之心,以正视听而鼓士气。”林逸青提醒西乡隆盛道。

“这是自然。”西乡隆盛点了点头,勉励林逸青及众武士道,“这些文字的事,我来做,上阵杀敌,就全靠你们了。”

“先生放心,我等定不辱命。”林逸青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此次举兵,你家中可安排好了?”西乡隆盛看着一身蓝色海军戎装的林逸青,想到他这一次可能面临的残酷战斗,叹息了一声,问道。

“千穗正在家里准bèi

,她早和我说过,要随同先生出兵。”林逸青苦笑了一声,答道。

“什么?”听到林逸青说桐野千穗要追随他一起出征,西乡隆盛大吃一惊,急道,“这……绝对不可以!你马上回去,让她留下!就说是我的命令!”

“千穗这一次,只怕是不会听的。”林逸青叹息着摇了摇头。

西乡隆盛欲要再说,突然听到阵阵的号角之声。

西乡隆盛起身来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操场高台前的旗杆上,原本的日章旗缓缓降下,迎着漫天大雪重新升起的,是萨摩藩的“十字丸”军旗。

伴随着号角声和“十字丸”军旗的升起,操场之上,无数面带有武士家徽纹章的军旗随之竖了起来,有如众星捧月般的围绕在了“十字丸”军旗周边!

在接到了萨摩军本营发出的动员令之后,当天在海兵学校便集结了6000名武士,此时在见到萨摩军旗之后,武士们按照传统,也亮出了自己的家纹军旗。

满怀激动的西乡隆盛转头看了看林逸青和桐野利秋等武士,这才注意到众武士今天也全都换上了绣有家纹的和服,佩上了带有家纹装饰的战刀。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林逸青的家中,桐野千穗正在何韵晴和侍女们的帮zhù

下,换下平日里穿的和服,穿上林逸青专门给她设计的战甲。

为了能让她的战甲达到最轻便和最有效的防护效果,林逸青将日本的传统铠甲和忍者战斗服结合起来,并专门配制了甲材,使她的头、胸、肩、腹、腿及各处关节等主要部位都得到严密保护的同时,还不妨碍她迅速行动。

当然,在达到了这些目的地同时,林逸青也没有忘记,让这件轻甲看起来更美观一些……

不多时,桐野千穗束甲完毕,她来到兵器架前,取过自己的长刀,别在了腰间。接着又取过一柄带有枪套的左轮手枪,将枪套上的皮带在腰上束好。然后将枪抽出枪套,检查起来。

“打仗是男人的事,妹妹非要去么?”何韵晴看到桐野千穗检查左轮手枪时那坚毅的样子,心中不安,忍不住问道。

“姐姐莫要忘了,我是武士家的女儿。”

桐野千穗回头深深瞥了何韵晴一眼,将左轮手枪插回枪套中,拿起了倚放在兵器架旁的一支上了刺刀的法国格拉斯步枪,大步走了出去。

“妹妹,你不要走,不要走……”何韵晴心头酸楚,叫了一声之后,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眼看着救过自己性命的桐野千穗就这样的走向生死未卜的战场,何韵晴一时心如刀绞,但却想不出办法来阻止她。

桐野千穗的脚步停了下来,略略转头,但她象是有些不敢面对何韵晴的目光,最终转过头,决然的大步走了出去。

因为她要和丈夫、父亲和最敬重的西乡大伯在一起。

无论生与死,她都要和他们在一起。

桐野千穗和几名武装侍女骑着马来到了街上,看到无数武士出现在了街头,带着随从和家人,向兵学校的方向奔去。

萨摩的武士们,历来被认为是忠贞勇猛的典型。他们为战而生,为战而死,虽然很少使用骑兵,仅凭双脚走路,却有着惊人的机动力。每当听到要打仗的消息,他们便就近拿起火枪、挂好长刀,如涓涓细流汇向大河般奔向战场。近三百年前,他们就是这样跟着他们的领袖,奔往丰后、奔往关原,去挑zhàn

时代的最强者丰臣、德川;这一刻,他们又踩着积雪,与他们的最后一个不离不弃的守护者——西乡隆盛一起踏上漫漫征途,奔往熊本,奔往长崎,向这个由他们浴血奋战开拓出来却背叛了他们的时代,向这个由他们亲手建立却不属于他们的日本帝国,发起进攻。

9078年(日本明治十一年,大乾光旭四年)12月15日,萨摩军“先锋军”16000余人分两路举兵,目标直指熊本城和长崎港。筱原国干、村田新八、永山弥一郎、桐野利秋、野村忍介、池上四郎、别府晋介等分任各大队队长,每大队约两千人,筱原国干为前敌总指挥,林逸青为参谋长,桐野利秋为近卫军司令。时正值九州南部多年罕见的大雪,15日,西乡隆盛驰马阅兵,鼓舞士气,以“新政大总督征伐大元帅西乡吉之助”的名义,高举“新政厚德”的大旗,通电全国,发兵讨逆。日本历史上规模最大、也将是最为血腥的内战——西南战争就此正式揭开了战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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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夺取长崎港

长崎港,海军军官宿舍。

阵阵清脆的枪声将东乡平八郎惊醒了,他猛地从床上直起身来,向窗外望去,立kè

看到了港口处升腾起的道道烟柱。

东乡平八郎意识到了危险,他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起衣服来,正当他穿上衬衫和裤子,去取外衣时,一阵刺耳的枪声从楼外传了过来。

东乡平八郎大吃一惊,他顾不上去穿外衣,而是猛地扑到墙角的衣架,将挂在上面的左轮手枪的枪套取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慌张和用力过猛的关系,衣架一下子被拽倒了,摔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碰撞声响。

东乡平八郎顾不上这些,而是一把将左轮手枪抽了出来,这时他听到走廊里传来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心里不由得一沉。

“东乡君!东乡君!你在吗?”有人大叫起来。

东乡平八郎听出了是好朋友出羽重远的声音,心下稍定,但握住手枪的手仍未放松。

门开了,出羽重远带着几名拿着步枪的水兵冲了进来。

“东乡君!你没事吧?”出羽重远四下里一望,看到了蜷缩在桌子后面的东乡平八郎,长出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水兵将枪口抬起。

“我没事。”东乡平八郎小心的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看着面前一身海军军服的出羽重远和他身后全副武装的水兵,惊讶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快!随我上舰!”出羽重远上前将衣架扶起,取下上面的军服抛给东乡平八郎,有些急迫的说道。

“上舰?去哪艘军舰?”东乡平八郎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惊奇的问道。

“你的‘富士山’号。”出羽重远微微一笑,咬文嚼字的答道。

“‘富士山’号?我已经不是她的舰长了啊?”东乡平八郎一愣。

就在不久前,海军省命令鹿儿岛港的军舰全都前往长崎,东乡平八郎遂率领“富士山”号到了长崎港,可当“长崎”号一靠岸,便有一位海军军官带了水兵上舰,宣读了东乡平八郎的免职命令,由一位山口县籍的舰长中江涛接任。

被免去了职务的东乡平八郎还被下令不得离开长崎港,这令他气闷不已,后来他才知dào

,不光是他,好多军舰上的萨摩籍官兵也都被解职,下令在岸上集中居住,等于是处于zf的监控之下。

“现在你又是她的舰长了。”出羽重远拿过东乡平八郎的军帽,用力揪掉了帽子上的日章军徽,将另外一枚铜制的军徽别在了上面。

东乡平八郎看到那是萨摩藩岛津家的“十字丸”军徽,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白。

他这时才发xiàn

,出羽重远的军帽上,也是“十字丸”军徽!而那些水兵们的帽子上,也都绣上了“十字丸”的标记!

“难道……你要……”看着水兵们步枪上明晃晃的刺刀,东乡平八郎好容易将“叛乱”这个词缩在了嘴里。

出羽重远扬了扬换好军徽的军帽,看着他说道:“西乡隆盛大将军已经通电天下,起兵讨伐逆贼,闻者无不响应,听闻东乡君素来敬仰西乡大将军,愿不愿意跟随西乡大将军共创大业?”

东乡平八郎知dào

出羽重远应该是加入了叛军,本来心中忐忑,但当他听说是西乡隆盛举兵起事时,仿佛有一股强dà

的力量钻进了他的身体,让他瞬间便下定了决心。

“愿追随大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东乡平八郎昂然道,从出羽重远手中一把拿过军帽,戴在了头上。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东乡君嘛!”出羽重远高兴极了,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笑了起来。

当下东乡平八郎穿戴整齐,拿过他的指挥刀佩好,便在出羽重远和水兵们的簇拥下,走出了军官宿舍。

此时军官宿舍已经完全被起事的萨摩水兵们占领,东乡平八郎看到有海军中忠于zf的水兵占据了一座小楼反抗,但他们缺少武器弹药,仅仅在抵抗了一阵之后,便被蜂拥而来的萨摩水兵攻进了小楼,将他们驱赶到了一处墙角,乱枪打死。

东乡平八郎不敢去看那可怕的场景,而是快步的向码头走去。

不多时,东乡平八郎来到了“富士山”号上,此时“富士山”号已经被萨摩水兵占领,水兵们看到东乡平八郎和出羽重远,都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东乡逆贼!你们全都不得好死!”那位已经被捆绑起来的山口县舰长中江涛躺倒在甲板上,看到东乡平八郎出现,立kè

破口大骂起来。

“八嘎!”几名萨摩水兵大怒,猛地上前,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向中江涛一阵猛刺,中江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甲板上挣扎着。

飞扬的血滴溅到了东乡平八郎的脸上,他下意识的用手抹了抹,看着指尖上的那一抹血红,心中不由得一阵茫然。

两名萨摩水兵将被刺成了血葫芦已经断了气不再动弹的中江涛抬起,扔进了海里,其他的萨摩水兵见状,全都拍手大笑起来。

东乡平八郎不忍心去看中江涛掉入海中的情形,他转头向远处望去,看到离“富士山”号不远处的“千代田形”号上,伴随着阵阵枪声,一个接一个的人从舷旁跌落,掉进了海中,漂浮在海面上,从他们身上渗出的大片血水,将海水染成了一片亮红色。

“不要去管那些事了。下命令吧!现在你又是‘富士山’号的舰长了。”出羽重远理解东乡平八郎的心情,他拍了拍东乡平八朗,说道,“好好努力吧!我要去‘延年丸’号了。”

东乡平八郎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出羽重远随即下了“富士山”号,带着几名水兵直向远处停泊的“延年丸”号炮舰跑去。

此时“富士山”号上的水兵开始降下桅杆上的日章旗,升起了“十字丸”军旗,东乡平八郎走上了飞桥,放眼望去,看到远处一艘接一艘的军舰和轮船,都和“富士山”号一样,飞快的降下日章旗,升起了“十字丸”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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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飞雪断竹

“日本人在搞什么鬼?”

俄国巡洋舰“米涅”号(Minin)的飞桥上,舰长季列托夫看着周围的日本舰船纷纷的降下日本军旗,升起了一个圆圈里带有十字架的奇怪图案的旗帜,不由得惊奇的大叫起来。

“应该是发生了叛乱!”大副奥列格看到岸上升起的烟柱和阵阵的枪声,担忧的说道。

“天哪!日本人发疯了么?”季列托夫举起了望远镜,看到一些日本军舰上,不时有被打死的人的尸体给抛入海中,心惊不已。

“不知dào

我们的使馆区和外国人居住区是否受到了攻击……”奥列格想到岸上的俄国侨民可能遇到的危险,心急不已,“我们应该派出水兵去保护岸上我们的人!”

“可是,没有接到命令啊!”季列托夫放下了望远镜,顿足叹息道,“领事馆也没有消息啊!”

虽然“米涅”号是一艘排水量6234吨的大型军舰,装备有4门203毫米大炮和12门152毫米副炮,是俄国西伯利亚舰队的主力战舰,其实力可以傲视长崎港内的一切日本军舰,但现在毕竟是和平时期,又是在日本港口过冬,没有命令的话,是不能采取任何军事行动的。

“总得采取些措施才行啊!”奥列格急道。

正在这时,季列托夫突然看到,一艘挂着白旗的日本海军蒸汽小艇正向“米涅”号驶来,小艇上站着一位日本海军军官和几名水兵。

季列托夫和奥列格对望了一眼,“命令全舰做好战斗准bèi

!”季列托夫想了想,果duàn

的对身边的一位军官下达了命令。

军官跑步前去下令,季列托夫和奥列格一道下了飞桥,来到了甲板上。

很快,日本军官和水兵来到了“米涅”号的甲板上,和俄国人见礼之后,便递上了文书。

“因港内发生叛乱,请贵国海军保持中立。”日本军官用生硬的俄语简单的说道。

季列托夫赶紧接过了文书,打开看了起来,里面的文字内容是以日本萨摩海军司令长官的名义写的,要求俄国海军保持中立,不要介入到战事当中。文书中还特意声明岸上的外国人居住区和各国使馆区都将受到萨摩方面的保护。

季列托夫感到事关重大,他向日本军官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日本军官却说暂时无可奉告,然后便离开了。

为了证明日本军官说的情况,季列托夫思前想后,还是派人上岸前往俄国领事馆打听情况,不久便得到了消息,俄国领事派人告sù

他,俄国侨民居住区一切平安,没有受到影响,没有俄国人受到伤害,至于发生了什么样的叛乱,领事馆正在想办法了解情况。俄国领事在向长崎港内的俄国军舰通报情况的同时还专门强调,俄国海军不要介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和领事馆通了消息之后,季列托夫放下心来,随后他下达了命令,禁止俄国水兵上岸,不久俄国西伯利亚舰队司令的命令也到达了“米涅”号和其他军舰上,要求俄国军舰“没有命令不得采取任何军事行动”。

虽然对长崎港发生的事感到莫明其妙,但季列托夫并没有多想,他简单的大脑理所当然的认为,既然俄国人的工作和生活没有受到干扰,那日本人的死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季列托夫并不会想到,这些日本人的死,和他们这些俄国人有很大的关系。在将来,他和他的“米涅”号,以及舰上的全体官兵,还有整个俄罗斯帝国西伯利亚舰队,都将卷入这个巨大的历史漩涡之中。

寒风凛冽,林逸青骑在马上,四下环顾,一望无际的雪野中,到处都是一队队艰难跋涉的身影。

此时萨摩军正顶着严寒和大雪,在通往熊本的交通要道上缓缓前进。

林逸青看到了不远处的桐野千穗,此时她全身裹在披风当中,蜷伏着身子,驾马缓缓前行,远远望去,和普通的骑兵并无区别,但林逸青还是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她来。

林逸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纵马向她奔去。

因为自己是这支军队的总参谋长,从另一时空穿越而来的他,受原来时空的军队纪律的影响,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向自己的爱人表示关切是不太好的。

但这个时代的萨摩武士们,显然没有这些顾忌,很多武士都是带着家属前来打仗的,林逸青也是在看到有的武士抱着自己的妻子取暖后,才解除了心结。

“冷吗?可不要睡着了啊!”林逸青看着伏在马上的桐野千穗,关切的问道。

“不冷,没睡。”桐野千穗直起了身子,转头看着林逸青,此时她的脸完全被口罩似的面具挡住,只有一双如水的星眸露在外面,定定的看着他。

虽然有面具的遮挡,林逸青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还是能从她的双眸中感受到那盈盈的笑意。

“这雪下得可真大。”林逸青来到桐野千穗身边,和她并辔而行,一片雪花落到了她的鬓边,林逸青轻轻的将雪花揩去,雪花在他的指尖化成了晶莹的水滴。

“嗯。”桐野千穗看了看不远处的父亲桐野利秋,轻声说道,“雪太大了,行军的进度会受到影响,我估计最快也要五六天才能赶到熊本。”

“是啊!没想到雪会下得这么大。”林逸青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这大概是九州罕有的大雪吧!”

“兵贵神速,我们走得这么慢,等到了熊本城下,敌人会做好准bèi

,我们就失去先机了。”桐野千穗有些担忧的说道,显然她也是深通兵法。

“不用担心,此去必破熊本。”林逸青安慰她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桐野利秋远远的望见了女儿女婿那难分难舍的恩爱样子,大笑着问道。

“千穗担心大雪误了行军,给贼军做好准bèi

,难以攻破熊本。”林逸青笑着答道。

桐野利秋哈哈大笑,他猛地下马,从雪地里捡起了一根残断的竹杖来,一边敲击着面前的积雪,一边大声喝道:“青竹一枝,便可压倒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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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渗透

听到桐野利秋意气风发的呼喝,骑马行走于大旗下的西乡隆盛面露赞许之色。

这样的气魄,一直是西乡隆盛所极力推崇的,他一向认为,战争不仅仅是靠精良的武器或是充足的补给、精妙的战略来取得,而是要靠坚贞高洁的“侍魂”(即武士精神)来取得胜利的。

萨摩武士们受了桐野利秋的激励,吼声如雷,行军的速度也因之加快了。

“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桐野千穗感觉到林逸青望向自己的关切目光,微微一笑,“努力把你的事情做好吧!”

林逸青温柔一笑,点了点头,正要打马离开,却看见一骑马远远的飞奔而来。

“大捷!大捷!长崎克复!长崎克复!”一名忍者在马上挥动着着手臂,兴奋的大叫起来。

听到这名忍者喊到“长崎克复”,在雪地里行军的萨摩武士们纷纷拔刀向天,欢呼起来。

忍者径直来到林逸青面前,翻身下马,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打开,将装在里面的纸卷取出,递到了林逸青的面前,林逸青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的,是关于长崎守军举事的情形的简略报gào



林逸青看完报gào

,骑马来到了西乡隆盛的前面,将报gào

交给了西乡隆盛。

西乡隆盛刚才已经听到了武士们的欢呼,知dào

长崎竟然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光复了,不由得惊奇不已。在林逸青将忍者送来的报gào

交给他之后,他立kè

展开看了起来。

“竟然只用一天便光复长崎,守军大部反正,伤亡极小,可以说兵不血刃。”西乡隆盛看完报gào

之后,将报gào

交给了桐野利秋,向林逸青问道,“瀚鹏,你到底事先做了什么布置?”

“只是多做了些策反的工作。”林逸青笑了笑,答道,“长崎之海陆军,九州籍官兵为数不少,而zf为了防范他们,对他们多有压制,我只是充分的利用了zf的失误而已。”

“瀚鹏策反的手段,令我等叹为观止。”村田新八在一旁笑着说道,“等先生去长崎看一看便知dào

了。”

“噢?”西乡隆盛想起了现在将要去的目的地熊本,象是明白了什么,“瀚鹏,你在熊本,是否也做了同样的布置,是以刚才和千穗说得那么有把握?”

“先生此去熊本,一观便知。”林逸青听到西乡隆盛有些心急的发问,笑着答道。

“熊本若能如长崎一样克复,则不出半月,我军便可攻至大阪了!”西乡隆盛高兴地说道。

此时攻克长崎的消息如同燎原之火一般迅速传遍了萨摩军全军,武士们受胜利消息的激励,斗志昂扬的顶着漫天风雪,向前冲去。

熊本城效,树林。

“这雪怎么还不停!”镇台军少佐野山修介看着灰暗的天空飘落下来的大片雪花,不由得恼火地骂了起来。

在得知萨摩军主力前来进攻的消息后,熊本城内以镇台军司令官三浦梧楼少将、警察总长川路利良为首的zf军开始调配兵器和兵员,分处防守,准bèi

应战。为了防止敌军筑垒而攻,三浦梧楼少将下令清除城外射击范围内的一切障碍物,这座树林自然也在清除之列。

奉命执行清除任务的野山修介少佐本来打算一把火将这座林子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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