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福女 - xp1024.com
《将门福女》


001 坐地还价

世道不宁,战乱不断,尤其大宋与北汉之争虽画上了休止符,北汉余党却未被肃清。他们常辗转两国之间,做些见不得光的人贩买卖

远山群峰皆默,深林鸟语尽藏。

一座无名且简易的小茶棚坐落于南北相通的径道上,南距幽都府有数十里。沿此一路北上,行个三两天,方能瞅见村户人家。

夏日的午后,烈日荼靡。这等天气,莫说是人,就连马儿也不堪赤热,躲到树荫下纳凉去了。

此时茶棚里,除了掌柜,还有一胖一瘦两位客人。

这原本是供人歇脚解乏之地,却成就了他们一桩不光彩的交yì



瘦高男人穿着没那矮胖男人富贵,说话间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一番寒暄后,他奔入主题,“朱老板,我也不跟您多嚼舌根子了。把今天的事儿办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呢!”

这里低劣的茶水显然不合朱老板的品味,这都坐了大半天,跟前碗里的茶水都晾温了,也不见他有所饮动。直到听了瘦高男人的这句话,他才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碗来。

将茶碗递到唇边,朱老板故作爽快:“开个价吧。”

谈及银子,瘦高男人顿时眉开眼笑。他将一个巴掌立在朱老板面前,附加一言:“五十两。”

朱老板两眼一瞪,重重搁下茶碗。溅出的茶水打湿他的衣袖,他急急忙忙甩掉衣袖上的茶叶。他原本是个爱干净的人,现在也顾不得擦拭了。

“好你个瘦猴子,一段时日不见,胃口变大了啊!”朱老板如何不生气?他也懒得在这大热天里跟瘦猴子瞎掰扯,更省了坐地还价的功夫,原想五两银子就打发了,孰料瘦猴子竟狮子大张口,多要了十倍的价钱!

正所谓无商不奸,尤其在外行商的,没一个不奸滑的。瘦猴子自认这点无人能出他左右,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这单生意就要告吹了。

瘦猴三寸舌一绕,对朱老板好一顿表示:“朱老板,您可知dào

我在这批货上下了多大的功夫吗?那可是我从大宋皇帝眼皮子底下牵出来的!这一路的花销,我也就不跟您算了,只收您一个成本价,五十两已经不多啦!”

“五十两还不多?你当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与瘦猴相交多年,朱老板怎不知他吹破大天的本事?就连他这样算计了大半辈子的人,都险些栽在瘦猴手上好几回。这次任瘦猴说得天花乱坠,他一点便宜再不给!

瘦猴不急也不恼,眼角余光一瞄,瞅准了朱老板腰上系的荷包里就五十两,不多也不少。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瘦猴在拍花走贩这一行混迹多年,早练就了一身讨价还价的功夫。往往一句话里面掺着三分假,如今他更是杜撰出来的一个人物,“朱老板,我也不怕告sù

您实话。这回我带了一个兄弟,他原本的意思这批货一百两出手,我们平分了那一百两。那小子心比天高,我骂他初来乍到不懂行情。您看,这不今儿我一生气就没带他来。您老可别见怪。”

瘦猴演技逼真,那无可奈何的样子当真是做了好多逼不得已的退让似的。

朱老板哪能上他的当,他还不了解瘦猴这家伙?这小子可是一旦钻进钱眼儿里就六亲不认的主儿,当真有那么回事儿的话,哪能那么大方的跟他兄弟平分了那一百两?

瘦猴这小子嘴里若有半句实话,原本的一口价五十两,朱老板分文不少的给他!

见朱老板无动于衷,瘦猴又是一番添油加醋:“朱老板,我这回给您带来的货,可是极品啊——”

他话还没说完,朱老板就猛拍桌子打断,“上回你也这么说,说什么白玉无瑕。结果人家姑娘脸上居然有那么大一颗痣!”

饶是朱老板义愤填膺,瘦猴依旧和颜悦色相对,“那姑娘进你们铭翠楼之前身子是干净的,我说人见白玉无瑕有错吗?再说人家脸蛋长得确实不错,那颗痣根本就不影响大局。”他将自己辩白之后,接着对朱老板讨好:“那回是上等货,这回的可是极品啊!货我给您带来了,就在马车上。朱老板,要不您亲自验验去?”

顺着瘦猴手指的方向,朱老板果然见东边的树荫下停靠有一架马车。

事到如今,也不怕那一盏茶功夫的麻烦,朱老板索性随瘦猴验货去也。

马车里躺着个七岁不足的女娃,与那一身脏衣不合衬的是,她皮肤白净,模样也十分耐看。

瞧清楚了这女娃的面容后,朱老板双眼一亮,心中暗暗赞叹:好一个美人胚子!

见朱老板不表态,瘦猴隐隐不安,“这娃子虽然年纪小了点,我敢保证不出数年,这水灵灵的小姑娘将会是艳冠群芳的一代佳人!”

这回还真被瘦猴说对了,朱老板心里也有此预感。可生意场上无亲情,更不容谈交情。他方才不说话,正是想着要如何跟瘦猴讨价还价。

朱老板眉头一皱,此刻才做惊讶状,“这也太小了吧,这么大点的孩子,现在能给我赚银子吗?就算我要养活她个十年八年,少不了她穿戴又短不了她吃喝,这些不都得算进我的成本里?别说五十两,怕是五百两都不够!这些银子,我朝谁要去呀!”

“等这小姑娘长大了,卖了身子,不都把银子给你赚回来了吗!”往长远里想,这本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瘦猴早有自己开青坊的打算,可他哪里有那个本事呀!

瘦猴心里的那个如意算盘打得有多响,朱老板可清楚着呢!他脸一板,激愤道:“养儿养女还有黑发人送白发人的时候,我能不能在我活着的时候从她身上把我的棺材本钱给捞回来,那还是一回事儿呢。我就给你折个中,一口价二十五两。”

就这样的价钱,已经比以往高出许多了。瘦猴仍不满yì

,他尝试着以退为进,“朱老板,您看我带人一路走来也不容易,您多少再给我加点。”

朱老板早已料定他会坐地还价,心里也犹豫着适中的价钱。他想再瞅一眼那小姑娘,掂量着她到底值得他多出几两银子。

他撩开车帘一看,可不好——马车内空荡荡的,竟没了那小姑娘的踪影!

“人呢?!”朱老板几乎尖叫起来。

瘦猴凑上前一看马车里没了人,也没着急——他做这一行十余载,逢人逃跑那是常有的事儿。

况且一个小丫头的腿脚能有多快?她根本就跑不远!

瘦猴四处一巡,果然瞥见一个小身影往东边的林子里去了,定是那丫头没错。

“我去把她追回来!瞧我不打断她的狗腿,叫她还敢跑!”

瘦猴也是出于心急,才说了这般吓人的话。

朱老板听信了几分,正欲出言阻止,那瘦猴早已如离弦之箭冲出数丈之远。

那小姑娘真要被打的落下毛病,还有哪位挥金如土的公子老爷看得上?

无奈之下,朱老板也一同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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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漫天要价

“臭丫头,给我站住!”

杨琪一醒,发xiàn

世界天翻地覆。她不仅变了个模样,还听到有人高谈买卖之事。

那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的对话,意思分明是要将她卖到烟花之地去。

她本想趁他们不备逃走,不幸还是被发xiàn

了。

此刻那瘦高的男人正紧追着她不放,那个矮胖家伙似乎也追赶来了。

陌生之地,杨琪也不知该往哪里跑,只得跟无头苍蝇一样在树影斑驳的林子里乱窜,还险些被石头绊了脚。

杨琪渐感力不从心,一边急喘一边往林子尽头的小道跑去。正好有商队打从这经过,她冲上前去,张着双臂将整个车队拦下。

“吁——”为首的马队一停,后面的车队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忽然间从林子里窜出来的杨琪,似乎将他们惊吓不小。那骑马的高大男子大喝一声“护驾”,一队的无论人马,都往中间的一辆马车集中而去。唯有一青衣男子驭马不动——

“耶律胜,谎传军情的罪责你可担的起!?”那没有因变生故的青衣男子将方才喊“护驾”的高大男子痛斥了一番。

他驭马靠前几分,俯瞰着摇摇欲坠的小杨琪。因为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就大动干戈,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

杨琪如遇救兵,她含泪央求道:“救……救我……”

还不待她气息喘稳,瘦猴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杨琪大骇,仓皇的跑到青衣男子的马前。以她的个头,只能伸手够着他的脚踝。

瘦猴见了这队人马,虽惊却不惧。他箭步上前,伸手捞住杨琪瘦不足一盈握的胳膊,将她连拖带拽从青衣男子的马前扯了出来。

“兔崽子,接着跑啊!”瘦猴骂骂咧咧着连甩了杨琪几个耳光。

杨琪被扇的双眼昏花,耳朵里也直嗡鸣作响,尤其脸颊登时就红肿起来,可见他下手之狠。

青衣男子心生怜悯,对瘦猴好言劝道:“这位小哥,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手。”

瘦猴一时气极,迁怒于他,说的振振有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教xùn

我妹妹,跟你有什么关系!”

若是对方的家事,青衣男子确实不便插嘴。只是瞧那挨打的女孩可怜,他不能无动于衷。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放开我!”杨琪大声澄清,挣不过瘦猴,她只能在情急之下使出了小孩子惯用的伎俩——张口就咬!

即便她牙口没长齐,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容小觑。

瘦猴的手腕被咬出了血,他痛叫不迭。“臭丫头,你找死!”他一边骂着,又要动起手来。

幸朱老板气喘吁吁的及时赶到,将他阻拦下,才免了杨琪一顿皮开肉绽的暴打。

“打不得,打不得哟!”朱老板可是知dào

瘦猴的厉害——有一回瘦猴给她送来一个腿上带伤的姑娘,那姑娘的腿可不就是被瘦猴打残的吗!如今那姑娘在他们铭翠楼里行走时,还一瘸一拐。“你把她打伤了,我还得垫医药费!”朱老板说这话,一般为平息瘦猴的怒火,一半为自己着想。他可没多余的心思为杨琪打算。

哪知朱老板的劝阻只是火上浇油,瘦猴将受伤的地方摊在他面前,横眉竖眼道:“我的医药费谁垫去?”

他无非就是多要银两的意思,朱老板二话不说,将五十两银子连同荷包一起甩给了瘦猴。

一手交钱一手接货,杨琪等于是朱老板的所有物了。可朱老板死活也将她拽不走。

瘦猴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以往他遇着的姑娘被他打一顿,她们就乖乖跟着走了。没想到杨琪是越挨打越来劲!

“愣着干嘛,帮忙啊!”朱老板毕竟上了年纪,方才追的那一路耗费了他不少力qì

,这会儿又被杨琪折腾的半死不活,只得求助于银子到手就眉开眼笑的瘦猴。

杨琪被瘦猴扛起时,哭得撕心裂肺。待他走进林子时,她抱着一棵树,如何都不肯撒手。

对商队来说,这出闹剧可谓是虚惊一场。众人护驾的那辆马车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安隐,何人喧哗?”

青衣男子闻声,立即驱马过去,恭敬的回话:“爷,应是那小姑娘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又被抓了回去。”

方才看了那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的交yì

,他怎还会轻信了当时瘦猴的话!

从马车里钻出一位红衣女子,在车夫的搀扶下,她款款落地。她本不想多事,可那哭声听得她心头阵痛不已。

即便没有那位名叫安隐的青衣男子的话,她见了那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当下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她已了然于怀。

“这不是朱老板吗!”这位女子原与朱老板认识。

朱老板回头一看,脸上惊诧之色一闪而过。眼前这位窈窕女子,正是从他铭翠楼里出来的。

“这不是柳小姐吗!”在半个月前,只怕朱老板也不知他铭翠楼里有这么位女子。她之所以名声大噪于幽都府,那是因为有位公子爷为她挥霍千金,将她从铭翠楼里赎了出来。

无论才艺还是样貌,柳娥在铭翠楼众女子中不算出众,却被高价赎身,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姐姐,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听了杨琪的呼救,柳娥心中一动,见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竟也不知不觉红了双眼。“朱老板,这小姑娘我买下了,你出个价吧。”

朱老板听得一愣,他本想留着杨琪日后生财,没想这天却来的这般快。

他仔细一盘算,这丫头烈性难驯,卖了也好。

朱老板老眼骨碌一转,知这队人马的主人是幽都府鼎鼎大名的南爷。南爷出手向来阔绰,柳娥攀上他的高枝,这朱老板还不敲她一笔竹杠!?

“五百两!”朱老板不仅漫天要价,还一副趾高气昂态度。

瘦猴听了心里痒痒,他卖杨琪时多要了十倍的价钱,这朱老板竟有模有样的学去了!不过他不得不自叹不如,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五百两的高价,也只有朱老板喊的出!

柳娥脸呈僵色,她亲身经lì

过,怎会不知朱老板是狮子开口。当年她被爹娘卖入青、楼,朱老板不过才给了他们二两银子!

柳娥虽然被赎,却是净身出的铭翠楼,哪里有那么多银子为杨琪赎身!

她实在不忍心看杨琪沦落红尘,便欠身向马车里的南爷求情:“南爷,那孩子怪可怜的,求您救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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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不愿为婢

从马车下来一位男子——

他骨骼奇清,一袭黑袍绛衫难掩他精壮身段。青丝裹束,仪态大方。此人正是南爷。

南爷眉宇凝重,浑身散发着难以亲近的气息。他不怒自威的这股劲儿,让人不由自主望而生畏,看一眼便不敢再看他多眼。

“南爷,幸会幸会!”朱老板一见果然是他,降低身段奉承上去,更是一边谄笑着一边说着套近乎的话,“南爷这是要北上?天儿这么热,那边正好有个茶棚,我们不如去坐下谈谈?”

“不必了。”南爷仅览了杨琪一眼,也不见他有所动容。兴许是柳娥的央求起了作用,他发了善心,“此行北上,身边正好缺个伺候的人,把那丫头给我留下吧。”

随后,南爷差那叫安隐的青衣男子给朱老板取了五百两银子。坐地不还价,当真是个爽快人!

杨琪跟着南爷的商队走了,此刻朱老板正与那贪心不足的瘦猴争抢银子呢!

杨琪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地步,半个月前她开开心心的来大学报道,跟所有的莘莘学子一样热情高涨的参加了军训。谁知她中暑晕倒,一醒来变成了这副模样!

面对陌生的世界,面对陌生的人群,杨琪只能以哭泣的方式宣泄内心的无措和无助。

跟南爷与柳娥上了马车,杨琪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

好心的柳娥在一旁安慰着,南爷只撂了一句冰冷的话,“再哭,就把你丢下去!”

被他一凶,杨琪哭的更来劲儿了。

“小妹妹,不哭了,我们这不是把你救下了么。”柳娥只以为杨琪是在朱老板与瘦猴那里受了委屈方才哭得这般可怜,却不知她心中的苦远远超过这些。

她也是自小就父母不在身边,心中不由得觉着孤苦无依的杨琪与她同病相怜,更是感同身受杨琪现在的感觉。“小妹妹,你家在何方,父母是何许人士?”

“不知……我不知dào

。”杨琪抽抽搭搭道,心想着她要知dào

这些就好了。也正是因为她对这个身体主人的事一无所知,她心中的不安更甚。

她兀自哭了一会儿,有些事慢慢就想通了。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能找到回去的办法最好,在找到之前,万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哭哑了嗓子,她也就消停了,只是脸上被瘦猴掴过的地方肿痛的厉害,火辣辣的涨疼依旧刺激着她的泪腺。

杨琪满眼含泪,悄悄地打量着马车里的男女来。

这位柳姓的女子样貌虽然不出众,可慈眉善目,温婉动人,看上去好亲近的很。她时不时的用帕子为杨琪擦拭夺眶而出的泪水。

那位南爷英气逼人自然不用多说,他坐靠在马车的最里面,恨不得离她们十万八千里远了才好似的。

他早察觉到杨琪的目光,只是意wài

会她肆无忌惮的打量个没完。

南爷冷眼一撇,正对上杨琪毫不躲闪的视线。“既然无处可去,就留着当个奴婢。”

从他们的着装就可以看出,这个时代于二十一世纪相差甚远,杨琪对他们的救命之恩满怀感激,却不甘情愿为奴为婢回报他们。

她一把抹干眼泪,亮幽幽的眸子里充满了倔强,“谢谢你们救了我,那些银子我会还给你的。”

南爷嗤笑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天生带着反骨。凭她小小年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怕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拿出五百两银子。

“不为奴为婢,你如何还我银子?难不成还想被卖入青坊去?”南爷这话中,带着三分威胁,七分警告,意思就是想让杨琪安分守己些。

杨琪不是听不明白,兴许是自尊心过剩,也可能是出于叛逆,她就是不想遵照着南爷的意思来。“你救了我,我记在心里。可你又不是买下了我。”

南爷坐直了身子,他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顶撞。他眼里很快就布了一层愠色,如审视犯人一样瞪着杨琪,不敢置信天底下竟然有她这样桀骜不驯的女娃子。

“我若不是买下你,我那五百两银子是打水漂了不成?”南爷并非真的在乎那些银子,只想与杨琪论清地位、辩个明白。

杨琪一句话便让他哑口无言,“那我问你,你手里可有我的卖身契?”

见南爷张口结舌,柳娥掩唇偷笑。

南爷不满地瞥她一眼,随后又迎上杨琪的视线,“你用不着感激我,我也不缺那些银两,就当我是日行一善,到了下个地方就把你扔下车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只是这南爷作风强势,极不好打交道。罢了罢了,杨琪也没打算与他深交。

杨琪知dào

,自己能够脱困,不仅因为南爷那五百两银子,一半也是因为柳娥的关系。

“姐姐,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柳娥眼含笑意,只是这笑意的背后还藏着一种悲戚。

杨琪总觉得她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南爷也发xiàn

有异,都说戏子无情,柳娥对杨琪的温柔怜悯不会来的无缘无故。他虽有察觉,却未多言。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身边有个小朋友,柳娥觉着自己也变成了孩子,说话间都带着三分稚气。

“杨琪。”杨琪不知这身体主人的姓名,便如实相告了她穿越前所用的姓名。

“今年几岁呀?”柳娥又问。

杨琪摇头,表示不知。这短手短脚的身体,怎么也不会超出七岁的年纪。

“那除了名字,你还记得什么呀?”

杨琪又摇头。

只有姓名这一个线索,柳娥如何帮着杨琪寻找她的在世父母?

见她落泪,竭力也忍不住呜咽声,柳娥忽生拥她入怀的冲动。只碍于南爷在场,她没敢僭越。

柳娥着实于心不忍杨琪无依无靠,她犹豫再三,对南爷恳求道:“爷,你看琪琪怪可怜的。我们给她寻个好人家,让人收养了她吧。”

柳娥出身青坊,见惯世面,讨好的人多了,就知dào

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什么样的人说话。她对南爷千娇百态,话里也带着些微的嗔意。

她撒娇的功夫也许用在定力不足的男人身上还管用几分,可南爷压根儿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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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当牛做马

之前南爷还说不在乎那五百两银子,他这会儿又变卦了。“我的银子不是无中生有,还不清那五百两银子,她别想离开。”

他话是给柳娥说的,却分明是说给杨琪听的。

不放她离开,可是正中了杨琪的下怀。反正她也无处可去,在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好之前,也只能暂时先投靠这位南爷了。

一路颠簸,杨琪感觉身体越发沉重,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强行将她的意识从身体里剥离出来。

在朦胧且虚无缥缈的思海中,她仿佛窥见了一座钟楼的顶端。她记得这座钟楼,那是他们学校标志性的建筑。

然而她一张眼,学校不见了,钟楼不见了——她还身在马车之中,南爷与柳娥不知去向。听到马车外的动静,她撩开车帘——

那一瞬间暴露在她视野中的,是一片瑰色的火云。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杨琪从来不解这诗中之韵,如今拿它来感慨此情此景,只怕也不足以道出她所见的壮丽。

杨琪不由自嘲——诗人对株花花草草的感慨都不显多余,依葫芦画瓢功夫都不会的她,怎就学起他们附庸风雅来了!

心中的苦涩滋味淡化不掉,杨琪跳下马车,见商队之人忙碌,她呆愣了片刻。

此地衔南接北,西面落日群峰,东有野林丛生,路径并不突兀,只怕鲜少有人会途经这里。

这时,有个高大男子经过杨琪身边,先是将她打量一番,后褪去眼中的好奇,对她怒目而视,“杵这儿干嘛,我们家爷买你,可不是让你白吃白喝的,还不快进帐里伺候着去!”

杨琪认得这张面孔,便是白日里误将她当做小毛贼,动辄护驾南爷被那叫安隐的青衣男子呵斥了一顿的耶律胜。

早在杨琪熟睡时,商队便定此处为今夜的风餐露宿之地。简易的毡帐搭建了好几处,其中最大又最为舒适的便是南爷与柳娥的栖息居所。

其余小毡帐如众星捧月将它护在中央,布局格外分明。南爷的毡帐外还有专人把守,守卫名叫韩飞,年纪不过十六岁。

见此,杨琪暗自思忖,这南爷还真是个有身份的人,周身守备可谓是滴水不漏。除了蚊蝇,大概没有活物可近身吧。

安隐将为南爷张罗完晚膳,从帐内出来,便见杨琪手舞足蹈驱赶着蚊虫。

“小姑娘,你可算醒了。”安隐这话听上去有些庆幸之感,他又关切问道:“身子可还有不适?”

杨琪陷入茫然的迷雾,她这不是好端端的么。莫非是她睡太久了的缘故,才让对方过于多虑?

正疑惑之际,她脑海中忽掠过一个模糊的片段。仔细一感觉,她还发xiàn

身体内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暖流漫入她的四肢百骸。正因如此,她的身体不再有沉重之感,还十分舒畅。

杨琪有些摸不清头绪,正搜肠刮肚想来龙去脉时,只听安隐道:“随我进帐吧,我们家爷唤你呢。”

杨琪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经过韩飞身旁时,她明显感觉到对方投来的视线。然而待她仰起小脑瓜,整个人已身在毡帐内,韩飞已被她甩在了身后。回头时,正对上他撇来的余光。

“爷,我把人跟您带来了。”说完,安隐欠着身退到了一旁。

膳食虽已备好,南爷并未动筷。他自酌自饮时,柳娥在一旁为他摇扇。

见杨琪并未将他放在眼里,而是对着帐内的夜明珠瞪着眼,南爷心中泛起说不出的滋味。他还从未被人这般无视。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杨琪头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夜明珠。这足有她拳头大小的照明工具,竟能将帐内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这宝贝应该值不少钱吧……

南爷打断了她蠢蠢欲动的心思,“想好如何还我银子了么?”

这南爷说一不是一,行的事与说的话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先前谁说不在乎那些银子,就当日行一善来着的?

关于这点,杨琪也不与他争辩了。省得让人戳着脊梁骨,说她想赖账。

她苦思冥想一阵,待南爷第三杯酒下肚,她才舒展了眉头。

杨琪先是自怨自艾的苦叹一声,落到他手里,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好歹人家也是出银子相救,她最好还是抱着感恩的态度暂且跟眼前这位土豪交个朋友。

“南大爷,谢您救了我哈。”杨琪没给他戴多高的帽子,况且她这恭维的话也没让人听了有多自在。她方才想好了,反正她没去处,不如先在商队里混着。“我会在您身边做牛做马还你银子,就是不做你的奴婢。”

都递到唇边的酒盏,又被放下。南爷眼中兴味十足,唇角也噙着丝丝的笑意。

从小杨琪的话中听出了矛盾,他不耻下问道:“这做牛做马,跟为奴为婢,有何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啦!”杨琪还真理所当然起来,“你何时见过牛马是跪着做事的?”

南爷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是个硬骨头!呵呵,看来这一路上多了个解闷的玩物。

“准了,我就免了你的跪礼,你就站着给我做牛做马吧。”南爷眼神示意她到跟前来,“给我倒酒。”

这本不是值得介怀的命令,却让立在一旁等候吩咐的安隐脸色剧变。他上前一步,警惕的看一眼杨琪后,才紧张道:“爷,使不得!”

南爷抬手制止他,后对杨琪招手,“还不快过来。”

杨琪这才抬脚过去,按照南爷的指示,将跟她的小腿有的一拼的酒壶端在了手里。

三杯两盏之后,杨琪才回过味来,原来自己是落到了南爷的圈套里!

一杯就那么一口酒,他却喝得慢条斯理,甚至抱了本《六韬三略》细细品读着。

双腿渐渐失去知觉,杨琪的内心却汹涌澎湃着呢。她瞪着侧卧于毡床的南爷咬牙切齿了好一阵,眼神由凶狠转变到阴险——

看来她是计上心头,琢磨出来怎么“伺候”南爷了。

005 天黑之后

“南大爷,我瞧你酒饮得寂寞,不如我吹个小曲儿供您消遣吧。”杨琪想来想去,比起那些把酒故yì

倒在南爷身上的恶作剧,接下来这招才是最妙的。

南爷浑然不知已被算计,还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好啊,有佳人美酒相伴,又有管弦丝竹绕耳,此等良辰美景,也算人生快事。”

杨琪鬼灵精怪的一笑,她这就让南大爷“快乐”起来。

不借用任何工具,她就嘟着嘴吹起口哨来。

一开始,南爷觉得那些闻所未闻的调子还挺吸引人的。后来小腹底下涌上阵阵的尿意,他才知dào

自己是着了这鬼丫头的道儿!

见他酒杯见了底,杨琪又给他斟满,“来,南大爷,我再给您满上!”

幸灾乐祸完,她接着无休无止的哼小调儿吹小曲儿。

南爷将几经辗转反侧,似乎是终于隐忍不住了,方才搁下手上的书册。他翻身而起,俯身凑近杨琪得yì

的小脸儿,“是不是除了跪拜,我叫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只要是不过分的,我力所能及的,倒是可以。”近看之下,南爷这张脸还真是大好的福利。尤其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眸,仿若有一股将人卷入的引力,一时间扰得杨琪胸中小鹿乱撞。她怕自己的魂儿被牵了去,再三的眨眼以驱散对方的魅惑力。可南爷身上的那股醉人的酒香,还是让她神魂颠倒了半晌。

在她魂不守舍期间,南爷似乎下达了旁的指令。回过神来的杨琪傻傻的问了句,“你刚才说啥?”

“还需yào

我重复一遍么?”南爷眉首轻拧,明显是对杨琪的心不在焉感到不悦了。

杨琪忒坦诚,“南大爷长得太英俊了,小的我一不小心看入迷了。”

南爷眉头一扬,自然听的出这不是溜须拍马的意思。他心中有那么一小片刻的恍惚,更感到前所未有的雀跃。

她说的是明摆着的事实,他为何这般高兴?

南爷一转念,惊觉自己差点儿被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了,可不能因为她一两句好听的话就给收买了!

南爷抬手指了一下毡帐的西北角,那置了一个有杨琪脑袋大的陶壶,一边带柄,另一边有个她手臂粗细的壶嘴。

杨琪原本不知那是作何用处,直到她靠近时,一股刺鼻的尿骚味扑鼻而来,她便知dào

那陶壶的真身了——

竟是个夜壶!

“从今晚起,你就负责给我倒夜壶。我这要求,不过分吧?”他分明就是故yì

给杨琪安排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见她一手捂鼻子一手又端不住那夜壶的笨拙样儿,南爷兀自偷着乐。

待杨琪两手捧着夜壶出去,闷了许久的安隐终于忍不住开口,“爷,您决定把这孩子留在身边?”

南爷盯着毡帐门口,似乎专门等着那丫头回来。对于安隐的话,他答非所问:“你不觉得这丫头很有意思么?除了隆绪,她是第二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

安隐深不以为然,一个草野丫头,怎可与他们辽国的大殿下相提并论。安隐瞧她不是无畏,而是无知。他不自觉得道出了心中一半的想法,“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若是知dào

了您的真实身份,只怕跪地求饶还不止!”

安隐这话,柳娥听了极不自在。她委婉的对安隐下了逐客令,“爷,夜深了,歇息吧。”

南爷的目光始终没有抽回,对柳娥的相邀也是置若罔闻。

安隐善擅察言观色,知南爷心中牵挂小杨琪,便告退一声,出去寻人了。从韩飞口中得知杨琪捧着夜壶去了林子里,安隐便循着方向找去了。

他站在林子边上巡视一周,除了风吹叶动、夏日虫鸣、夜鹰幽啼,再无旁的动静。

倒个夜壶而已,不至于走那么远吧。

林中忽传来抽泣声,安隐才往深处而去。

杨琪只想偷得一时片刻,宣泄心中的苦闷,见安隐来了,才慌忙抹干了眼泪。

“倒个夜壶还派人来看着,生怕我赖了他的银子,逃了不成?我是那样的人么……”杨琪满腹牢骚,一想起南爷那张游刃有余的嘴脸,她就有捶胸顿足的冲动。夜壶之事,分明就是他故yì

刁难。

黑云遮月,除了星光半点,便是稀疏几只火萤忽明忽灭。暗夜微光,草木忽成了行凶的魑魅魍魉似的,森然诡谲,分外可怖。

虫鸣不再,夜鹰不啼,阴风阵阵中,唯有林叶飒飒疾响。

周遭忽生异动,杨琪浑然不觉,却逃不过安隐的耳目。

安隐将杨琪拉至身边,并掩住了她嘟嘟囔囔个不休的小嘴。

“别出声!”安隐出声警告。

肃杀气息濒近,杨琪预感不详,便停止了呜叫与挣扎。

见她乖巧,安隐便松了手,却十足警惕,不敢有片刻的放松。他全身如箭在弦,只待破空而出的那一刻。

长袖一抖,他手中多了一把食指长短的柳叶形暗器。

杀意逼近,安隐陡然急转。与此同时,他长臂一振,将暗器甩飞了出去。

只听一声闷响,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应声落地,已然了无生气。他胸口间没入的,正是安隐掷出去的暗器。

“还有一个!”安隐冷声道。

分分钟就死了一个人,而且安隐杀人不眨眼,杨琪只觉毛骨悚然。她几乎被吓傻,怔忡原地看着倒地不起的黑衣人。

“知我耶律沙大名者,必知我手中飞镖例无虚发,还不速速现身!”

他还真当自己是小李飞刀呐!原来他大名为耶律沙,安隐应当是他的小字。

害pà

之余,杨琪也清楚,若安隐不出手,葬身此地的便是她与他。见他踱远,杨琪忙贴了上去。

杨琪瞥见身后有黑影掠动,见安隐察所未觉,只得大声提醒,“我后面!”

嘭——

响声不大,正是从杨琪身后传来。

她回身一看,见是她放在树边的夜壶侧倒了,怕是给黑衣人仓皇中无意间踢翻的。

夜壶里的东西,杨琪还没来得及倒,这会儿洒了出来,搅得周围空气里满是尿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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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披星戴月

没想到正是夜壶派上了用场——

也怪那黑衣人不小心,被杨琪的一句话就吓乱了方寸,一脚踢翻夜壶,还被夜壶里的东西打湿了鞋袜。

安隐可谓是闻香识人,捕捉到了黑衣人的下落,再一把飞镖暗器掷出,只射中了那人的肩膀。他追赶不及,让那黑衣人逃之夭夭了。

安隐自知穷寇莫追,只将杨琪揽在身旁,待一切风平浪静时才舒展眉眼,低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

“等我一下。”杨琪还不忘去拾夜壶。能退敌,这夜壶也是功不可没的。但那死了的黑衣人咋办?那些黑衣人分明来者不善,还有南爷他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招致杀身之祸?再看安隐的身手,并不像普通的行商之人……

一时间,杨琪一肚子疑问又百感交集。

她一转身,见南爷不知何时立在了倒地的黑衣人旁,正听着安隐悄声汇报现况。

“爷,此地不宜久留,那逃走的黑衣人已经探得虚实,怕是还会再带人来。”安隐道出了心中的忧虑。

此番他们不取捷径反绕路而行,就是为避免这些麻烦,不想那些人还是找上门来。南爷自知刻不容缓,当即对安隐下令,“立kè

出发!”

南爷与安隐快步在前头走,他们二人似乎都忘了杨琪的存zài



杨琪慢悠悠的晃回来,见商队已经打理好一切,都准bèi

上路了,她唯恐被落下,便赶紧加快步子跑到马车跟前。

南爷听到细碎的步子靠近,撩开车帘一见是她,不由扬起了眉头。

杨琪将夜壶往他怀里一塞,说了句“还给你”,便转身走了。

一股恶臭袭来,南爷屏着鼻息捧着夜壶。若不是天黑,定能看清他被气得铁青的脸色。

之前在林子里,安隐刷刷露的那两手,可是让杨琪大开眼界。原以为小说里的功夫都是夸大其词,没想人间真有高手在啊!

安隐骑在马背上,正欲策马扬鞭,突然脚踝被一只小手给捞住。他低头问:“怎么不在爷跟前伺候着去?”

“我想骑马。”杨琪撒了个小谎。

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便是速速离开此地。安隐想,万一不依了这孩子,她要是哭闹起来,岂不是扯了大家的后腿?

他将杨琪捞上马背,与她一起驭马前行。

这回发xiàn

黑衣人,可以说杨琪是功不可没。若不是她去林子里倒夜壶,安隐岂会事先察觉?

倘他觉得对一个孩子心存感激是件可笑的事,他便小瞧了杨琪的能耐。

“你是不是有夜盲症啊?”

安隐一惊,“你如何得知?”他甚至不曾跟南爷提过此事,正因如此他才练得听声辩位的本领。

“我猜的。”杨琪并未露底。

早在安隐杀那第一个黑衣人时,杨琪就发xiàn

他出手不留情。以他那样精湛的身手,岂会对第二个人失手?况且他连遭两个黑衣人背后偷袭,虽然反应神速却都是后知后觉。更有甚,在对付第二个黑衣人时,安隐出言恐xià

,竟迟杨琪一步察觉到黑衣人的存zài

。他若不是夜盲,怎会看不见黑影晃动?

杨琪不动声色,却在安隐心中掀起了波澜。她到底是观察入微,还是真那么恰巧的被她猜中了?

“小姑娘,你……”安隐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别小姑娘的叫我,咱俩也算出生入死过了,你就别跟我见外,叫我琪琪吧。”

杨琪涉世未深的年纪,怎就带了一身江湖豪气?若她性情使然,必与她成长环境相关,但她却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的来历。这等稀奇古怪的事,怎么让他们给碰上了?

安隐怀疑杨琪接近他们是别有用心,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矛盾之处。若她当真别有用心,方在林子里,她为何出言相助?

是为了博取他们的信赖么?

“小……琪琪,你前事尽忘,怎还记得清楚自己的姓名?”安隐的话中多少含有些警惕之意。他自有苦衷,所以不得不对陌生人提防着些,无论那人是男女还是老少。

杨琪不是不明白他的企图,如今她也不能多加解释。言多必失,不是没道理的。“从那两个人贩子手里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

安隐沉吟片刻,他忆起一桩事来,只怕杨琪还不知dào

。“你可知,你白天里在爷的马车上睡过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杨琪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多少还是有察觉到的。她是穿越到现在这副躯体里的,这就意味着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已经死了。这不堪重负的身体多少会排斥她这个天外来客,相应的也会自带些副作用。

她自然不会将这些心里的实话说出来,只含含糊糊的应道:“我那时架不住身体的沉重,就睡过去了。其实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dào

。”

杨琪体质异于常人,此事也是白天里安隐为她施救时发xiàn

的。她体质偏寒,皮肤触手冰凉。好比现在来说,安隐抱着她,就觉得自己抱了个冰块一样。

有她在,根本不必担忧会中暑。她本身就是个解暑神器。这兴许也是南爷决定将她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吧。

“琪琪,去爷的车里吧,外头热。”安隐不能只图自己一个人凉快。

杨琪也没接受他的“好意”,“我不热。”

她天赋异禀,自然不怕热。他们的南爷可没那么好的条件。

“怕是要赶一宿的路,你去爷车上,总好过睡在马背上强。再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爷那里还有小食。”安隐循循善诱。

面对糖衣炮弹的诱、惑,杨琪怎不心动?可她宁愿饥困交迫,也不想在南爷跟前做个受气包、出气筒。

“天黑了,你视物不清,我可以当你的眼睛。万一那些黑衣人再回来,我还可以给你提个醒。”

杨琪人好心善,毕竟还是天真年龄。在这里根本就轮不着她来提心吊胆着黑衣人会不会来袭。这些都是安隐的个人看法,另一方面他也明白杨琪揣着的心思,她无非就是不想到南爷跟前去伺候。

看着他们交头接耳,附近的耶律胜心痒难耐,终于忍不住靠上去凑热闹,“你们一大一小,嘀嘀咕咕什么呢?”

安隐唯恐杨琪会将他有夜盲之事泄露出去,便抢着回道:“没什么,赶紧回你的位置上去。”

耶律胜悻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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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难以驯服

过了半宿,南爷见商队人疲马乏,多行无益,就让安隐传令下去原地休息,待天亮再出发。

安隐怀里抱了个比谁都睡的酣的娃儿,在商队奔走相告,回来给南爷复命时,不由道出心中不安:

“爷,要不我们换条路走。”

他是怕黑衣人的同伴追上来。

此行他们北上,已经是绕了远路。南爷思虑周全,觉得安隐的担心是没必要的。

“我想他们不会费神费力追来,两方疲惫之师交战,谁也捞不到好处。”这一路上,南爷没少做功课。他观测了周围的地形,有意选择了四下空旷的原野当做歇脚之地。虽说此地难以藏身,却也不利于伏兵。

“安隐,这回多亏你及时发xiàn

敌踪。”南爷知安隐紧张了一路,便出言缓和,也算褒奖。

安隐不敢将功劳独揽,他将杨琪抱上前,“爷,还好琪琪无心间去了林子里,我若不是去寻她,只怕也被蒙在鼓里。”

“琪琪?”南爷的口气里带着酸意,怕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才半宿的功夫,两人便发展到了相偎相依的程度?“你可问出了她的来历?”

安隐不免惊讶,原来南爷对杨琪也有所怀疑。不过对一个孩子时时抱着警惕,未免也太过草木皆兵。何况如今的时态,可不能总将眼光集中在孩子身上。

他不由的为杨琪说了几句好话,“爷,这孩子是来历不明,她若有害人之心,在林子里就不会帮我。她没道理会对我们有所隐瞒,何况她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他说的这些,南爷自然清楚。只是看杨琪亲近安隐,他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我热了,把她给我搁车里头吧。”让杨琪给他驱热,南爷还真是物尽其用。

离开安隐的怀中,杨琪舒舒服服的躺在马车里头,估计是被梦魇住了,小家伙嘴里念念有词。

南爷好奇,便凑上去听。哪知杨琪惺惺忪忪张开眼,朦朦胧胧中看到南爷的大脸盘,攒紧小拳忽地一下朝他的高鼻梁砸了去!

“臭男人,在梦里都不放过我,讨厌!”咕哝完后,杨琪又四仰八叉的梦周公去也。

南爷鼻头一热,一股暖流涌下,落在他的掌间。

见了血,不仅车内的柳娥,就连南爷自个儿也吓傻了。

他多久没受伤了——

想他血战沙场时,敌方军士将领也未能伤他毫发,如今他——如今他竟栽在一个小妮子手下!

他一恼怒,火气上涌,鼻血流的更欢了。

回过神来的柳娥,忙抽了绢帕为他止血,“爷,您不打紧吧?”

“我堂堂七尺男儿,流点血算什么!”有时候大度是装逼装出来的。

南爷口是心非,柳娥岂会听不出?

她见南爷瞪着睡得天昏地暗的小杨琪咬牙切齿,便侧身挪了挪,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要么睡到天荒地老永远别醒来,一旦醒来,看爷怎么整治那丫头!

天亮启程,一刻也不耽误。

越向北行,沿途风景一路变换。告别了山清水秀,迎来了荒山野岭。

杨琪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她与南爷两人互视,还不待南爷对她施以颜色,她反倒瞪大眼睛,对南爷怒目而视。

南爷不忘那一拳之耻,到现在他鼻头还隐隐作痛。

“还说给我当牛做马,你见过哪个牛马是睡到日上三竿的?”南爷不会说她好吃懒做,因为他知dào

打杨琪进商队后就滴水未进。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看着她的下巴比昨天尖了。

面对南爷的指责,杨琪心里不服也就罢了,竟还出言顶撞:“我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是你南大爷默许的么?咱们同在一个车里,你当真要见不惯,大可以把我叫起来啊!”

南爷哑口无言,合着成了他的不是了。真是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柳娥对杨琪也不算是过分的好,却十分明显的护着她。尤其听到杨琪肚子唱小曲儿的声音,她更是忙不迭的将一盘松软的绿茶糕送上。“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吧。”

小食盘刚递到半路,就被南爷一手截下了。

“忘恩负义的臭丫头,你可别糟蹋了我的东西!”面前的就算是一条狗,打它一顿再喂它一个肉包子,它不照样还是冲你摇尾巴么!南爷还真就不信他驯服不了这个野丫头了!

杨琪张大眼,跟南爷理论起来,“到底谁忘恩负义了!昨天晚上要不是我,你早就惨死黑衣人手下了!”

虽说她确实功不可没,那也不过是老天爷给她行了个大运。南爷可从来不会将这类无心插柳之事挂在嘴边,可让他对一个孩子感恩戴德,他更是万万做不来。

心急之下,他不有脱口而出:“你还真会把功劳往自个儿身上揽啊,昨天晚上就那两个黑衣人,一个死了,一个跑了,你当我商队这么多人都是吃素的?”

杨琪负气一哼,丝毫不甘示弱的回道:“区区两个人就把你吓得连夜劳师动众的跑了,你当我傻啊!昨晚上那两个黑衣人不过是来打探虚实的,要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被你们及时发xiàn

,他们早就引大部队来了!”

南爷又惊又怒,偏偏这丫头说的是实话,又不好糊弄,他更加无力反驳。

瞧她那股聪明劲儿,就算没他那五百两银子搭救,入了青、楼后,她也不会容自个儿受半分委屈。就她那小脑瓜子里,会想不出脱身的办法?只怕她想出的办法不下千万种!

早知会是这么个小人精,哪怕落在土匪手里头,他也不会对这丫头屑于一顾,也省的他怄了一肚子火!

趁早跟这丫头撇清了关系的好。

“念你救驾有功,那五百两银子就当你还清了,打今儿起,你我概不相欠。前头要有人家,我就把你搁下,也当是我行了一桩善事。”南爷只当自己宽宏大量,犯不着跟个孩子计较,可他实在忍无可忍——

他本打算这一路上消遣这丫头,打发无聊、排除寂寞,哪知反倒是他反被消遣了。这叫他如何忍气吞声?再说,他几时受过这等气?

另一方面,杨琪也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跟着他,只怕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dào



她两眼一翻,酸溜溜的说道:“南大爷这条命可真够贱的,只值区区五百两银子。”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日后谁是债主之身,还真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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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来祥客栈

这丫头方才说啥?居然说他命贱?!

南爷不敢置信,当下生出一股想要挠死她的冲动。

他一再忍让,她竟蹬鼻子上脸!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杨琪嗤之以鼻,更是满眼不屑。这南爷也真是,嘴上斗不过她,就说些唬人的话,还真当她是三岁小娃娃?

斗就斗,谁怕谁啊!

当即杨琪就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后她咧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叫“雷声大,雨点小”,南爷可算见识到了。杨琪这么一哭闹,岂不是人人皆知他南爷没个容下一毛孩子的度量?这要是传扬出去,他还能愉快的抬头挺胸做人?

经过昨夜风波,安隐深知杨琪与南爷那是水火不容。此刻听到马车里传来的动静,本为开路先锋的他立即策马向后去,与南爷的马车并驾齐驱。

安隐在外唤了一声“爷”,便静候着马车里南爷吩咐。他在外头,自然瞧不见南爷此时的脸色如何铁青。

南爷强压怒火,没工夫搭理他。他怕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一口吞了眼前这恼人精!倒是杨琪听到安隐的声音,掀开车帘子爬出了车厢。

车尚行,杨琪也不怕。她颤巍巍的直起身,站在辕木上,伸手勾住了安隐的颈子方才稳住了脚下。

瞧她泪人儿似的,哪怕安隐是冰封的心,这会儿也融化了。他总觉得这丫头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一旁吸引着人,一旁又叫人忍不住对她提心吊胆。

安隐将她抱到跟前的马背上,“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收拾住了泪水,杨琪的眼眶依旧湿润。她满腹委屈,可不是装模作样,只听她可怜巴巴哭诉:“我做了个噩梦,你们南大爷不给我吃不给我喝,让我空着肚子,还使唤我去做这做那……”

听她讲的跟这的一样,说穿了那也不过是场梦罢了。

“饿了是吧,我去给你拿干粮。”安隐料她是没在车上吃到东西。

他带杨琪去前头的货车上取干粮了。

眼前终于干净了,南爷心里头却更烦躁了。他抄起身旁的折扇,猛甩开狠摇起来。总给他添堵的杨琪一走,他才意识到她的好处——

没她在的马车里,可谓是闷热难当。

听前方笑声如银铃,南爷时不时的将车帘撩出个小缝,跟做贼似的往前头瞄上几眼。

也不知安隐与耶律胜跟她谈论了啥,杨琪忽然就不高兴了,还回头愤恨的朝他这儿瞪大了眼眸。

原是杨琪从安隐和耶律胜口中听闻自己体质特殊,通身阴寒,能在炎炎夏日中给旁人带来避暑的功效。

她可算知dào

南爷安的是何等心思了,他压根儿没将她当人瞧,不过就是拿她当避暑工具。

瞧南爷坐卧难安,柳娥便知晓他是因小杨琪才这般不自在的。她软语相劝,“爷,她一个小娃娃,您何必跟她置气呢。若她说了犯上的话,您全当她是童言无忌。”

南爷岂会听不出她这是有心袒护杨琪,偏她说的这些又是他心知肚明的道理,他更烦上加烦。

回首前些天,柳娥还是幽都府铭翠楼里名气不大不小的青、楼女子。为她赎身,不过是南爷一时兴起,亦或是他自尊心作祟。

南爷早已看烦了她那不算绝色的容颜,也厌倦了她身上的脂粉味。如今听她几句劝言,竟来了情趣,征服欲旺盛的南爷在杨琪面前频频受挫,在柳娥身上又重新拾回了自信。

一时间,马车内娇吟不断,伴随晃动剧烈的车身,车帘也不停摇曳,久久不歇。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安隐驱马向前,直到那些淫、声浪、语不再入耳,他才放缓了速度。

他再低头一瞧,吃过了一人份干粮的小杨琪,早已靠在他怀中打起了盹儿。

行至将近黄昏日落,前方探路归来的韩飞报gào

说约十里外有一家名为“来祥”的野栈。

商队赶往时,天还大亮。

虽说这地处荒野,袅无人烟,却是旱路之上通往中京大定府的必经之地,每年往来之人不在少数。

安隐忙前忙后的打点一切,杨琪跟着他屁股后面乱转。

一经打量,可见门径兀出,院落清楚,稀疏几株待放的沙枣树甚是惹人注目。此店名为来祥客栈,其厅堂布置虽简陋了些,倒也十分干净。

此间,小二热情招待,“几位客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小的马上将酒菜给各位爷备好!”

美人相挽,南爷扫视一周,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看来此地并不合他心意。不理会小二,他兀自洒然落坐厅堂中央方桌旁的长椅上,看似并无久留的打算。

“安隐,吩咐下去,休息一宿,明早启程。”

安隐领命而去。

柳娥知dào

南爷没有与人同桌而食的喜好,便提前上楼去了预定好的房间。在此之前,她跟小二要了洗澡水,想泡去一路风尘,解一解酸软的筋骨。

她本想带杨琪一道,瞅了南爷几眼,犹豫再三还是没敢。

后堂重地,人影烁动。

小二脸上不见了原本的和善,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杀意。他见此刻南爷身边仅有韩飞一人护卫,便想拎着菜刀杀出去,却被掌柜的及时拦下——

“胡闹!”掌柜低声呵斥,唯恐被人察觉,他声音又低了几分,“你能保证全身而退?”

“你糊涂!”小二红着脸责怪起掌柜,眼下正是大好时机,他岂容错过?“你我二人冲出去,定能取他狗命!”

小二毕竟年轻气盛,掌柜也不怪罪他,只狠言厉色警告,“你可别坏了我们的大事!”

原来他们在此守株待兔,就是为取南爷的性命。

附近暗藏杀机,南爷等人还未察觉。

毫无戒心的杨琪玩心大起,捧了一把绿枣来捉弄南爷。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南爷观望了许久,知dào

这些枣子是杨琪从院落里的沙枣树上摘的,还亲眼见她吃了一颗。若真好吃,她当时就不会皱着小脸儿把吃到嘴里的枣子往外吐了。

小二端了酒菜来,“爷,您慢用。”

盯着摆上桌的卤鸡腿,杨琪眼睛都发直了。她肚里的馋虫作怪起来,大肆喧嚣着对肉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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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无肉不欢

嘴里口水泛滥成灾,杨琪的眼眸滴溜溜转了转,那神态真真是古灵精怪的厉害,就是不知她脑瓜里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两眼一瞪,伸手一指,大呼道:“看那边!”

杨琪这一下来的突然,除了南爷不为所动,韩飞——甚至包括店里的掌柜和小二都紧张的都朝她指的方向望去——

墙边只有落成堆的酒坛子和三个密封的大酒缸,哪里有值得让人大惊小怪的东西?

待他们回过神来,杨琪早已抄起桌上唯一的一条卤鸡腿窜开!

“你这臭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动我们家爷的鸡腿!”这一幕不巧被耶律胜撞见,看他吓人的架势,只怕他不会轻易饶了杨琪。

杨琪逃至门口,耶律胜伸手捞了个空。

她人小腿短,哪里逃得过耶律胜饿虎扑羊似的追赶?

不过她倒会利用形势,身子一矮,就地一滚,躲进了马车底下。她算准了身形高大壮实的耶律胜够她不着!

“臭丫头,你给老子出来!”

就耶律胜围着马车团团转的这会儿功夫,杨琪将鸡腿啃了干净,只剩一根光杆骨头。她暗自发笑,觉得这大块头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要是拍一下马屁股,让马儿将车拉走,她不就无处藏身了吗!

“你给老子出来!老子好好教xùn

教xùn

你!今天要是不把你打的皮开肉绽,给我们家爷赔罪,老子就跟了你的姓!”耶律胜气的脸红脖子粗,看他撺拳拢袖,是铁了心要把杨琪从这车底下给揪出来。

笨人有笨方法,这耶律胜力大无穷,两手掐着车轮,几乎将整辆马车掀翻!

杨琪不躲也不闪,十分惬意的侧卧在耶律胜跟前,用油乎乎的小脏手剔着牙。

她装模作样的啧啧两声,幽婉的哀叹一声后,摇头说道:“人笨真的不能怪社会,我看你怎么把我从车底下捞出来。”

若非这车是他们南爷的座驾,他早就无所顾忌的将它平地而起了。耶律胜只恨自己没多生一只手!

他尝试着用脚,可脚一伸,才发xiàn

不足之处。可惜了他的腿不够长,绷平了脚尖,连杨琪的鼻子也触不到。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杨琪忙捏住鼻子,还是抵不住两眼发昏,胃里翻江倒海,“你这脚也太味儿了,隔着鞋子,我都能闻到!”

说完,她嘴一张,“呕”的一声,华丽丽的把没来得及消化的鸡肉给吐出来了。

不用耶律胜动手,他那脚气几乎就是对杨琪致命的伤害。只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他这一点。

不远处传来一阵哄笑声,耶律胜抬头一看,皆是商队里的同伴。他就是再笨,也清楚他们笑话的不是小杨琪。

耶律胜恼羞成怒,决心要将杨琪捉了,活剥她一层皮。

安隐的出现,终止了这场闹剧。

“觉得还不够丢人现眼么?”他疾言厉色,将耶律胜好一番呵斥,“她小不懂事也就算了,你这么大个人了,爷跟前这般放肆,还有没有规矩?”

耶律胜灰头土脸,不服气道:“是她错在先,你没瞧见她把爷的鸡腿抢去吃了么!”

“一根鸡腿而已,又不是多金贵的东西。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还在乎那?”安隐分明就是有意向着杨琪,他伸手将杨琪招至身旁。瞧她将才在地上一阵摸爬滚打,早弄了一身脏。

耶律胜放话在先,他今儿非要收拾杨琪一顿不可。谁拦着也不行!

他正要将杨琪从安隐身边扯开,就听立在门口的南爷道:

“住手,”他声音低沉,却不乏高亮。“就当给她饯行了。”

虽然没打着杨琪,听了南爷的这句话,耶律胜可高兴了。他幸灾乐祸对杨琪道:“听见没,那鸡腿就当是给你饯行了,明儿我们走的时候,就不带上你了!”

杨琪早有心理准bèi

,也巴不得与南爷尽早撇清关系。真到了节骨眼儿上,她发xiàn

自己心里头竟舍不下一个人,那就是安隐。

这一路上备受他照顾,杨琪又非铁石心肠,怎能不对他心存感激?

要离开的是她,安隐却如临大难一样愁苦着脸,他无非是担心杨琪年幼又无依无靠,怕她在外吃了亏受了罪。

“你去给爷认个错。”

安隐深知南爷从不在人前低头,哪里知dào

杨琪也是倔强性子。

杨琪哼哼两声道:“我宁愿留这儿,当个跑堂的。”

听她说的七分真三分假,安隐哭笑不得。

当爷的命就是好,不仅能够狂妄自大,还能搞个特殊化——

南爷与柳娥姑娘用了一间上房,房外有韩飞和安隐做护卫。商队的其他人就没这般好的待遇了。别说陋室,就连柴房也没得睡,安隐将他们全安排到马棚里了……

安隐做这些安排虽欠妥当,却也是经过一番考lǜ

的。

商队其他人留守在外,这一来可看守马车与货物;二来真要有个万一,也好与南爷他们来个里应外合;三来也可节省开支。

这一路旅途,都是风餐露宿。尤其于荒山野岭寻个落脚地着实不易,没想这来祥客栈暗藏杀机。

经方才那么一闹,南爷也失了胃口。他上楼,韩飞紧随其后。

堂里的人散去,剩小二与掌柜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小二惊魂甫定,脸无血色。他往酒缸的方向瞄去,语带庆幸:“真是吓坏我了,方才那小孩儿一指,我还以为被他们识破了呢!”

掌柜的脸孔一板,他更庆幸此刻四下无人。若小二刚才的话话被听了去,岂不是要坏大事!掌柜低喝:“还不上楼伺候着去!”

其实掌柜心里也是后怕不已,他紧盯着角落里大酒缸,眼里迸发寒刃般的杀意。除了他们,只怕谁也不知来祥客栈真zhèng

的掌柜与小二的尸体,就在那几个酒缸里!

小二上楼伺候为虚,传送消息为实。他的同伴们就埋伏楼上,与南爷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这自然是他们刻意安排。

小二端着水盆上经楼梯转廊台,见着留守南爷房外的韩飞,冲他嘿嘿痴笑,眉眼中暗含警惕。他腾出一只手,扣响了南爷隔壁的房门,亮着嗓子喊道:“爷,我跟您送水来啦。”

门里头隐约传出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进来吧。”

得了应允,小二推门而入,又将房门带上。

他面前十余号人,个个手握利器,逐个看去,皆非善类,眉宇间都写着逞恶行凶之意!

“外面情况如何?”说话的这人不敢大声。

乔扮小二的也非等闲之辈,他眼露凶光时,令他看上去像是狰狞的夺命修罗鬼。

“我看他们已经是人困马乏,隔壁门口就一个人守着,现在冲出去,定可以将他们一举拿下!”他战意大盛,恨不得立kè

冲出去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

这消息无疑是振奋人心的,一干人等攒着拳头望向这屋子里主事的人。那人占据了这房里唯一的一张床,他知dào

手下们蓄势待发,只待他一声令下。

不过——

“不妥。”倒不是他优柔寡断、阵前畏缩,只是考lǜ

到对方实力不容小觑,他不得不一再小心。“据我所知,耶律斜轸的手下各个身怀绝技,英勇善战。”这打架,人数上取胜是次要的,关键还是要看个人实力。“还是小心为上,等夜深人静时再动手也不迟。这回一定要让耶律斜轸死无葬身之地!”

010 凶光乍现

杨琪一路兜兜转转,跑到了楼上来,见了韩飞,就跟见了天安门前站岗的警察叔叔一样,倍感亲切。

瞧他一本正经,杨琪就心痒难耐。她很想作弄韩飞一番,看他是否真雷打不动。

“柳姐姐在里头洗澡,你是不是特想看一眼?”不见韩飞有反应,杨琪故yì

撞了他一下,口气暧、昧道:“别装了,我知dào

你特想看。哪个少年不怀春,是不?”

也不知韩飞是有色心没色胆,还是他本就是个没趣的男人,无论杨琪怎样眉飞色舞的劝诱,他当真不为所动。

“你不看,我自己看。”见他不入伙,杨琪也没兴致缺缺。

她可算知dào

古时候的窗户纸有多薄了,她就往手指上蘸了些口水,再那么往木格子里的那层白色的纸膜上一戳,那窗户纸就破了个小洞。

她踮着脚尖,对准洞口窥探了去。只一眼,她便悚然大惊,如见鬼般面无血色。

杨琪本欲偷窥柳娥沐浴光景,却阴差阳错捅错了窗,让她瞧见了埋伏在南爷隔壁房内的杀手。两个房间仅有一墙之隔,坐北朝南,东西相连。房内除必须用品,别无其他奢华摆设。而外头木建的门墙,纸膜糊的窗,看上去都一个样,杨琪不通此类建筑,难分界限也是理所应当。

回首昨夜虚惊一场,只怕屋子里的这些人与当时那两个黑衣人一路,都是冲着南爷的商队来的。

但与昨夜不一样,这回对方人多势众,装备齐全,计划周详,占尽天时地利。而商队已是人疲马乏,被他们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交手,只怕是螳臂当车不自量。

杨琪六神无主,却没敢声张。

不能打草惊蛇,又不能对商队这么多人的生死置之不顾,杨琪本打算去给南爷通风报信,可转念一想,即便南爷辈高位尊,对她来说,他的安危也远不及安隐来的重yào



经廊台转楼梯时,她正迎上前来的安隐。

“琪琪,我正找你呢。”安隐浑身散发如玉般温润的气息,附带着与世无争的谦和。

如此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哪怕杨琪与他只是萍水相逢,日后忆起,他的模样也会依然清晰。

安隐寻她,不为旁的,只因他奉南爷之命,要将杨琪安顿在这里。

他携杨琪来柜台前,与掌柜寒暄:“掌柜,近来生意可好?”

“……凑合。”没料到客官有此一问,店掌柜草草应付一声。

“此去上京必经之路,掌柜倒是占了个好地界。”安隐虽不精于此道,也曾耳濡目染。寻常之物到了地广人稀之地,大都变得无比金贵。来祥客栈里一道还算可口的家常菜,其价格都要比他们以往所宿客栈的菜价高处十倍有余。

掌柜倒是谦虚的紧,“这荒郊野岭,方圆百里不见人烟,哪算什么好地界啊!我们家小本经营,让客官笑话了。”

安隐顿时心生好感,当即摸出两锭个儿大银银元,递上前去,“我看掌柜是个讲究人,这是我家主子打赏你的,并有一事相托,望掌柜笑纳。”

掌柜接过银子,笑的合不拢嘴,“哪里哪里,有什么事,客官尽管吩咐便是!小的定当尽心竭力!”

“昨日,我家主子在人贩手里救了一个小姑娘。但我们此行带一孩子实在多有不便,还请掌柜日后对这孩子多加照看。”安隐将杨琪拉至掌柜跟前,见店掌柜面带难色,他又多出了两锭银子,掌柜这才点头答yīng

了。

这样一来,安隐算是完成南爷交代给他的任务了。

只不过,也得照顾到孩子的感受……

几经辗转,杨琪难免心怀不安。安隐恐怕如此,便就对她好言相慰:“琪琪,日后就由这家店的掌柜照顾你,你一定要听话……”

说者是一番好心,杨琪却心不在焉,她那一对儿明眸一个劲儿的盯着墙跟前的三个大酒缸猛瞧。

那东西到底有多稀罕?

安隐循着望去,只见那酒缸上空蝇虫纷飞,莫不是那些小东西也犯了酒瘾?

酒是粮食酿的,招蝇不足为奇。可杨琪暗自生疑,为何她闻不见半丝酒香?

只怕那酒缸里惹蝇子流连的并非酒香!

她的想法单纯,不管这两拨人马究竟谁善谁恶,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南爷一行身陷险境,她不会坐视不理。

眼看天色渐晚,杨琪暗自心急,要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将此地有埋伏的事情告sù

安隐呢……

既然安隐将她托付了出去,杨琪便利用了心头的这份不舍。她攥着安隐的手指,仰着小脸儿央求道:“你能再让我骑一次大马么?”

安隐原本就觉对杨琪有所亏欠,自然是依了她的任何要求。这只怕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亲近了。

他从马棚将自己的爱驾玉逍遥牵出,此马全身色白,无论疾徐,行步颇有尺度。乘其如坐舆辇,正因如此,杨琪骑了它一天,也不觉有劳筋动骨之处。

玉逍遥奔乏了一路,难得饱餐一顿,正歇脚,却被打扰。即便受主人安隐驱使,它也显得不大乐意,嘴里噗嗤声类似抗议。

杨琪被托举上马,她抬眼四望,后指着客栈外的空旷荒野道:“去那里。”

天色渐暗,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也欲消失不见。遥望天边,晦涩的阴霾正静悄悄的向地平线上的晚霞蔓延。

安隐牵马出了客栈,却并未走远。

马背上的杨琪静的出奇,安隐不免觉得有异。方才她明明兴致勃勃的嚷嚷着要骑大马,她心愿得遂,怎不见她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杨琪引它出来,是为避人耳目。若她年龄再大些,此情此景定会让人想入非非。

至此足矣,杨琪脸上凝色稍缓,鼓足勇气,方才开口:“安隐,南爷的房间隔壁有埋伏!”杨琪如释重负,却看安隐惊疑不定,“你不信我?”

事关重大,安隐岂会轻易相信?

“你如何得知?”安隐探她是否谎传敌情,惑乱人心。

杨琪一五一十的将她错捅了窗纸的事情对他坦白,听她说的有板有眼,安隐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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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黑夜来袭

听了杨琪所说,安隐只觉脐上七寸的鸩尾穴好似被谁击中,一时间他气血凝滞,精力涣散,整个人心慌意乱,没了方寸。

形势极为不利,敌方早一步夺得先机,控zhì

了客栈,怕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bèi

。而此行下来,他们早已人困马乏,以疲惫之师应战着实不妥……

回过神来,安隐奋然一跃,跨上马背,一手揽住杨琪,一手持缰策马,向客栈飞奔而去。

到了马棚,安隐故yì

制造动静,将本在马车内浅眠的耶律胜引了出来。其他随从也被惊动,只不过见是安隐,便收起了警惕。

耶律胜看一眼天色,这马上西边的最后一点光亮也要沉了,按说安隐此时应留守他们家南爷身边伺候,怎么闲得跟那小丫头戏耍起来?

“安隐,大……”正说着,安隐虎视了一眼杨琪,随即改口道:“爷呢?”

“楼上歇着呢。”安隐心忧南爷的安危,又恐迟则生变。他正颜厉色道:“胜,夜里警醒着点,万不可有半点疏忽!”

听安隐这口气,意思是不让他睡觉了?耶律胜当即就不情愿了,想他们此番一路北上,走水路的话会省去多少麻烦事!他们累死累活走到今天,从未抱一句怨言。即便这样,也不能拿他们当骡子使唤呀!

“我不管,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断了老子睡觉的念头!”话是说的这般厉害,可耶律胜那神情就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

安隐知dào

他是牛脾气,也了解他是好哄的人。

他轻忽忽的观望四周,虽不见有敌方耳目,他还是很小心的压低声音:“此处有埋伏!”

耶律胜神色骤然一变,凛若冰霜,双目中更是迸发出冷冽的凶光。安隐接下来的一句“莫慌”,他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稍微松弛。

“大王可知此事?”事态紧急,耶律胜也顾不得杨琪在场,心急之下竟失了口。

线索虽然被暴露的不多,不过还是印证了杨琪心中的猜测——南爷他们果然是有身份的人。

安隐哪里知dào

心怀鬼胎的不只是客栈里的伏兵,还有身旁的小杨琪。他将杨琪小看成了不经世事的小毛孩儿,也兴许是他跟耶律胜一样心焦了,便在杨琪跟前少了防备。

安隐顺其自然地摇头回应耶律胜,并坚定的告诫他,“敌暗我明,万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他巡视附近席地而眠的一干商队随侍,示意耶律胜认清现况。

意会过来,耶律胜也觉疲乏之意奔涌全身,尽管心中战意盎然,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自认命如草芥,不甘做苟延残喘之流,誓死也万万要保南爷周全!

耶律胜攥紧拳头,额头青筋浮现。他浑身杀意,已做好赴死的准bèi



“你去把大王引出来,带他先行一步,我断后!”

居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说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点儿也不为过!

杨琪白眼一翻,心中暗骂耶律胜是莽夫是笨蛋。死有轻重之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人头送到对方手里,要不要太坑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安隐无法洞悉敌情,如今这敌情可掌握在杨琪手里。

安隐虽知不能将希望全然寄托在一个不靠谱的孩子身上,但也明白如果他们贸然去刺探敌情,只怕会打草惊蛇。

安隐用诱哄的口吻问杨琪,“琪琪,你在那个房间里,一共看到了几个人呀?”

杨琪装模作样的给他掰起了手指头,直到两个手都不够用了,她对着安隐做一脸痛苦状,好生夸张道:“反正有好多人呢,满满一屋子都是人!”

耶律胜的神色中平添了几分疑虑,他审视小杨琪也就算了,竟连与他出生入死过的安隐一同打量起来。

他算是明白了,敢情有埋伏的情报是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报给安隐的!

“安隐,你就信了这丫头的话?”莫怪耶律胜生疑,他本就不待见杨琪这丫头,何况她真就是来历不明。

安隐不觉得杨琪这孩子心机重、城府深,何况就算这客栈里头没有埋伏,以防万一也是好的。总之,不能不小心。

杨琪满腹牢骚,嘴上更是抱怨,“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念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才懒得管这事呢!”

如今可好,她将自己跟南爷那一串蚂蚱,都栓一根绳上了。

此战必胜,否则对不起老天爷对她的眷顾。

杨琪想活下去。

安隐细细盘算,不由道出心中想法:“他们此时不动手,怕是要等到夜深人静,待我们防备疏忽时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耶律胜等人休憩的地方依着马棚傍着客栈,距离南爷房间的位置并不是很远。这归功于安隐的刻意安排。

天色已暗,月影出现。漆蓝的夜幕上星光半掩,犹如闺秀含羞的娇颜。

这时候,南爷的房内已经亮起了烛光,可隔壁的门窗皆是一片黑暗,这是安隐抬头所见。

果然事有蹊跷!

安隐暗自思忖,倘若隔壁房间真有人下店,这会子应该瞧出动静才对。

如今南爷还被蒙在鼓里,安隐知情未报,万一出了差池,只怕被南爷怪罪他的机会都将没有。

他将杨琪交托给耶律胜,孤身深入虎穴,途中与来祥客栈的店小二擦肩而过——

安隐见他步履稳健,揣测他是有几分武功底子。

眼见为实,他对杨琪的话更加深信不疑。

安隐临走前,叮咛耶律胜按兵不动。可耶律胜哪里是安分的主儿?

与其原地踏步,他更情愿不顾一切的冲去救人。

耶律胜焦躁不已,坐立不安,整个人跟个浑身长满虱子的猴儿似的,没一刻安生。

杨琪比他悠闲多了,坐空荡荡的马槽上,咀嚼着安隐用来打发她老实的枣糕。

“淡定。”杨琪倒不是嫌他碍眼,这万一让那掌柜的跟店小二瞧见了他这般心绪不宁,不怀疑他才怪呢!

“你这野丫头除了吃饱不饿,还知dào

什么!”耶律胜气急败坏,他这回真真是尝到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无奈。

黑压压的一片乌云遮挡了半拉月亮,虽然还不到半夜三更,这也快伸手不见五指。安隐去客栈一个时辰有余,这还未带任何话下来,耶律胜能不心急么?

012 共商对策

杨琪不甘被耶律胜小瞧,不悦之色挂上眉梢,“你懂什么,我这叫以不变应万变。”

耶律胜可没闲工夫去理会她的情绪,可以说此刻他的心情比她还要糟糕。他脑袋不灵光,却也知dào

危机四伏下后果会不堪设想。他拳头砸着手掌,踱着步子还时不时的往南爷亮着光的窗牖方向张望。

乌云形状诡谲,不知不觉中已遮全了月,四下骤生寒意,恍若兵临城下之兆。

惶惑之下,耶律胜停在杨琪跟前,还心存侥幸问道:“诶,我问你,当真有一屋子的人?”

“我还骗你不成?”杨琪又非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何况事关人命,她岂会随意玩笑?

她一直留意着南爷房间的动静,从她这个位置大致能够观望到灯火通亮的高窗。不知是否深夜降临的缘故,她觉得窗里的亮光大约比几盏茶的功夫前更为明亮。

杨琪心中忖度,南爷“以逸待劳”的这招拖延战术,也算可取。不过缓兵之计并非长久之策,迟则恐会生变。敌方按兵不动,可能就为静待南爷他们防守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若发xiàn

南爷漫漫长夜都在警醒以故作拖延,只怕他们会孤注一掷,来个玉石俱焚!

耶律沙如坐针毡,终于按捺不住,一掌猛拍在大腿上,动静之大以致险些将他身旁的杨琪震落下去。

他本不是怕事之人,可太多的顾虑又不能抛之脑后。畏手畏脚与他性格不符,他也不甘行动处处受约束。

耶律胜碎碎念了一阵后,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义愤填膺道:“这可如何是好,仅以安隐与韩飞二人之力怕是敌不过……索性……索性我带人杀进去!”

看得出耶律胜是一不做二不休的那种人,见他倏然起身,一副磨刀霍霍之貌,杨琪大声喝止:“你笨啊!”

“你说啥!?”耶律胜勃然色变,俩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承认,跟安隐比聪明才智,他自愧不如。可他这么大个人,总不能被个毛孩子小瞧了吧!

看他高大威猛,也不过是头脑简单的货色,杨琪也不怕再重复一遍,“我说你笨啊!”

耶律胜明知敌我力量悬殊的现状,还带着这残兵弱将冲杀进去逞匹夫之勇,无疑是自寻死路。运气好的话,他们可能赢得这场硬仗,那时只怕也是损兵折将。

既然不能硬拼,那只有智取了。杨琪如是想。

“你可听过赤壁之战中火烧连环船的故事?”说这话时,杨琪心怀忐忑。毕竟她对所处的这个时代一无所知,且不说赤壁之战有没有发生过,就连这个时代是否存zài

中国历史上还是个问题。

老天还算眷顾她,把她放在了历史课本上出现过的王朝。

“知dào

啊。”耶律胜好歹出入过沙场,对历史军事也略知一二。

杨琪暗自庆幸,她抿了抿嘴,有些目中无人道:“周瑜能一把火烧了曹操的连环船,这不一个道理嘛,那些人都在一个屋子里,不正好给我们机会,将他们一举拿下?”

耶律胜觉得有理,不由自主点头夸赞:“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聪明劲儿。”

耶律胜本以为看到了希望,可杨琪一声苦哀哀的叹息,瞬时浇灭了他眼前那么一星半点的光亮。

“可有不对?”耶律胜忙问,兴许是紧张过度,听他声音有些变调……

杨琪托着尖尖的小下巴,仰望苍天无奈道:“办法是想出来了,就是缺少些辅助工具。”

诸葛亮还借过东风呢,杨琪不可能赤手空拳就搏倒那一屋子硬汉。

耶律胜似乎当真以为她有那等通天的本领,听她说缺少旁的时,还一副云里雾里模样。

他跟丈二和尚一样,傻里傻气的问道:“啥工具?”

杨琪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线状,待耶律胜又催了一句“你倒是说呀”,她才故作高深道:

“迷香。”

耶律胜愕然,随即猛的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对呀,我咋没想到呢!”

杨琪主要是电视剧看多了,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耶律胜领悟后,钻进盛放货物的马车内翻找出一截晒干的竹管。这竹管大约有婴儿手臂粗细,长不足七寸。

“还真有迷香啊!”杨琪也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装备会如此齐全。

南爷等人行走至今,没个随身的武器库可怎么行?除了显眼的刀枪棍棒,还有暗器毒丹,这迷香自然是不会少。

抓着竹管,耶律胜如获至宝。他抬脚向客栈方向而去,却被杨琪叫住。

“诶,你干嘛去呀?”

“把他们一举拿下啊!”耶律胜兴高采烈。

杨琪看他是得yì

忘形,要不是她个子小,否则定要在他脑门上狠戳几下以泄恨铁不成钢之愤。

“你这样进去不招人家怀疑才怪!”

耶律胜一想也是,他这般贸然进去,只怕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提高警惕。

“那咋整?”

“当然是我去了!”杨琪跳下马槽,还稍显夸张的做了一番摩拳擦掌的功夫。

耶律胜起初觉得此举不靠谱,不过转念一想又觉理所当然。有谁会对一个孩子起疑心呢?何况杨琪本来就被安隐托付给了客栈掌柜,还挑明了她与南爷等一行人瓜葛甚少,如此更是与她划清了界限。

他盯着竹管,犹豫不决。

设身处地的想,谁都不愿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旁人手中。何况那人不仅不值得信任,有无半点能力还是个问题。所以杨琪也了解耶律胜心中对她的疑虑,不过她发xiàn

耶律胜脑袋里一根筋,是个很好说服的角色。

“主意是我出给你的,你这时候还不相信我?”

一番思想挣扎后,耶律胜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大胆放手一搏,信一回这丫头又何妨!

这一大一小商量过后,便各自扮演起拟好的角色。

耶律胜首先去客栈大厅吸引掌柜和店小二的注意力,他点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叫那二人忙的不亦乐乎,最好是没时间留意到楼上的动向。

杨琪趁机揣着竹管上楼去,到了南爷的房门外,不仅没看到安隐,就连原本留守在此的韩飞也不见踪影。她料想此二人定是留在了房内,以便贴身保护南爷。

之前杨琪误捅了隔壁房间的窗户纸,如今那个洞还在。孩子的手指本就纤细,在窗纸上留下的洞口小得并不显眼。

杨琪掏出竹管,按照耶律胜说与她的办法,先是拔开了竹管一端的木塞,然后将管口对准窗户上的纸洞。她再拔开竹管另一端的木针,小嘴对上针眼处缓缓吹气,将迷香送了出去。

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至于管不管用,就看这迷香的劲道足不足以撂翻那一屋子的人了。就算不致人昏睡,能削弱他们的战斗力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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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胜之不武

杨琪蹲在木墙边上,等了大约有一刻钟,忽然听到房里传来响动。

她将耳朵贴在门墙上细细倾听,又听到里头传来“扑通”倒地几声。

她不敢保证迷香是否发挥作用,小心为上,她伏在墙边,眼对着纸洞,果然见屋内横七竖八,所有人不省人事。

确认之后,杨琪跑到楼梯口,引耶律胜注意后,给他打了个“OK”的手势。

耶律胜哪里看得懂她那手势,直到杨琪冲他点头后才会意过来是大事已成。

他下手迅速,一掌将上菜来的店小二劈晕。

小二在倒地时,手上端着的饭菜哗啦啦的摔了一地。

掌柜闻声从后堂冒头,见状就知是事情败露。他非但不逃,还扯着嗓子大叫大嚷:“救命啊,杀人啦!”

掌柜大呼小叫,实则是为给楼上埋伏的同伴传递信号。他哪里知dào

,他的救命稻草早就被迷香放倒。

嚎叫声惊动了南爷等人——

他们在房内听到叫喊后,便派韩飞去查看情况。

韩飞复命回来,将耶律胜动手之事一禀报,还不等南爷发作,安隐就勃然大怒——

他以为耶律胜始终是没耐住性子,贸然采取了行动。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与隔壁的伏兵背水一战。

安隐与韩飞小心的为南爷保驾护航,顺便带上了柳娥。

四人畅通无阻的下楼来,就见耶律胜拎着那冒牌掌柜的衣襟,啪啪就甩了两个耳光。

“叫啊!接着叫啊!”耶律胜河东狮吼,势若万钧雷霆。

冒牌掌柜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被耶律胜的吼声给震慑了住,就没再叫嚷半句。

早在跟杨琪商量计策的时候,耶律胜就被告知店里的掌柜跟小二极有可能是冒牌的,与房里的伏兵同出一路。因此,耶律胜才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关键时候也好将他们制服。

“说,谁派你们来的!”耶律胜再笨也知这些人是马前走卒,不过是给人当炮灰的。若幕后真凶一日不除,只怕后患无穷。

冒牌掌柜不住的往楼上瞄,还期待着援军出现将这群人收拾住。怎料援军迟迟未至,他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南爷他们安然步出重围下楼而来。

耶律胜一句话断了他的后路,“你还惦记着楼上的那群杂碎?你爷爷我早就送他们去见阎王啦!”

冒牌掌柜当真就信了耶律胜的夸大其词,顿时万念俱灰,甚至还动了求死的念头。他心中盘算,即便能侥幸逃脱,也不过是被赐死的下场。横竖都是死,他索性牙往舌头上一咬,做了自我了断。

鲜血从他嘴里冒出时,耶律胜大惊失色。他阻止不及,顷刻间掌柜便一命呜呼。

耶律胜敬重他是条不屈的汉子,便一脸凝重的将他放平在地上,并为他合上空洞的双目。

南爷商队里的其余人听闻叫喊,一同操戈入室,这才得知客栈有埋伏之事。

他们得令后,楼上楼下皆做了排查。除了南爷隔壁的房间,其余一律是空房。

有人在大堂内的酒缸中找到了三具尸首,看模样应是这来祥客栈原本的掌柜与小二们。

从他们尸体散发的恶臭,安隐断定他们被害已有多时。

虽然迷香招数略显损人利己,但不耗一兵一卒便扭转局势,倒也不乏为出奇制胜之计。安隐以为这是耶律胜苦思冥想出来的对敌之策,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了。

敌方已是强弩之末,却对南爷等人的行踪了若指掌,只怕这里已不是久留之地。

虽逃过一劫,却不敢说危机已解除,不知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敌军突袭。安隐十分小心警惕,“爷,我们启程吧!”

南爷沉吟片刻,也觉为今之计,便是速速撤离,而且刻不容缓。他在安隐耳边交代了几句,便在耶律胜等人的众星拱月之下离开了客栈。

安隐与韩飞来至有埋伏的房间,此时迷香之气还未尽数散去。熟悉这种迷香的威力,在来之前安隐就交代韩飞要屏住鼻息,他自己也是以手掩鼻。

从这些人的着装,看不出他们的来路,安隐翻了几个人的衣袋,仍然一无所获。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眼中毕露杀意。

他侧了侧身,对身旁的韩飞冷冷说道:“动手。”

韩飞欠身,表示领命。

他已将剑身出鞘过半,手臂却被环住。

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小杨琪。

杨琪满脸怒容,厉斥道:“他们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你们还要杀他们?!”

韩飞挣了挣,不料她小小的身躯里竟能爆fā

如此强dà

且难以撼动的力量。他却没意识到是自己性本良善,对杨琪手下留情了。

即便是杨琪的恳求,也不能影响安隐的决断。何况斩草除根,是南爷亲口下的命令。

“琪琪,别闹,快放手!”安隐哄劝道。

杨琪斩钉截铁,“不放!”她还振振有词,“他们被迷晕,已无还手之力。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要杀他们,你们这叫胜之不武知dào

吗!真是枉为男子汉!”

安隐没想杨琪说起话来竟头头是道,他也给杨琪讲起了道理,“今日不除掉他们,他们还会追杀我们。”

“到时候你们就堂堂正正的对着干,反正你们不是要走了吗,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等他们醒了,你们早走远了!”用迷香制敌的办法是她想出来的,这么一屋子十几条人命若是没了,虽不是经她的手杀的,却大半算在她头上。背负这么沉重的包袱,她会生不如死!“你们真要杀他们的话,就先把我杀了吧!”

杨琪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与其生不如死,不如一刀了断来的自在。

她的话多少触动了安隐,但南爷之命实在难以违抗。他妄想哄住杨琪,“那我们赶紧上路吧。”

杨琪人小鬼大,幼小的身躯里实则居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又岂是那么容易好哄骗的?她对安隐的伎俩心知肚明——

安隐无非是想支走她,好让韩飞有下手的空间。

014 泪湿青衫

即便看不见,杨琪也不能当做没发生过。她挡在门口,堵住安隐与韩飞的去路,气呼呼道:“我就留在这儿了!”

反正她恩情已报,究竟谁欠谁多少,她也懒得去计较。既然安隐已将她托付出去,他们就此划清界限也好。

杨琪一夫当关,安隐与韩飞要甩开她,那是轻而易举。二人都没有对她采取强硬手段,一半念及她孩子的身份,一半也是出于心善。

杨琪性子直爽,却也执拗非常。但凡认定一件事,那是软硬不吃,任谁劝说也不中用。

安隐念她年幼无知,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尔虞我诈,更不善阴谋诡计与玩弄权术。可就是因为这份单纯,安隐心上一角为她软化。

安隐做最后动员,“等他们醒了,能放过你?”

“我一个小孩子,他们能拿我怎么样?”杨琪回的理所当然。

韩飞剑已入鞘。见状,安隐便知他潜意识认同了杨琪的言语。

胜之不武,实非光彩之事。日后被人说三道四,安隐也觉颜面无存、脸上无光。何况,他们连杨琪这般大的孩子都辩不过,将来更是难堵悠悠之口。

善后事宜就此作罢,安隐、韩飞各自快马与南爷等人汇合。

一路又是马不停蹄,然而劫后余生的畅快使他们忘记了疲惫。

安隐心中有着解不开的千头万绪,他与杨琪只是萍水相逢一场,分离后居然会那么挂念她,想必是被那孩子天真无邪的魅力吸引了吧……

安隐欲化开缭绕心头的不舍,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耶律胜身上,“胜,你这回可是功不可没啊,回头爷定会奖赏你!”

耶律胜一脸茫然,“你是在取笑我?我咋功不可没了?”

安隐以为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人大张旗鼓的为他歌功颂德。

若如此,他当真要取笑耶律胜了,“我跟爷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商讨出对敌之策,你那脑袋瓜里竟能想出用迷香这个办法,还真是难为你了!”

耶律胜老脸一红,觉得羞愧不敢当。他不是好大喜功之人,当即就表明了主意不是他出的。“我哪有那股聪明劲儿啊,是那野丫头给我支的招儿。”

“琪琪!?”安隐惊道。他心中恍惚,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盘绕不去。

星月为灯,指引车轮滚滚前行。

渐行渐远,来祥客栈的形状在身后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模糊,甚至看不见时,它的轮廓在某些人的心里却是越来越清晰。

客栈里——

杨琪怕他们变卦,就一直守在房门口。不管这些人醒来后,她的下场会如何。她现在只求问心无愧,保他们一时平安。

她本意是今晚不合眼,等发xiàn

这些人快醒了,她再悄悄躲起来。然而她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周公唤去了。

这迷香的劲头实在不小,味道充斥房间,久久不散。屋中人皆无转醒的迹象,只有一个人例外——

房内无半点灯火,一人从床上下来。在这之前,他一直在清醒中等待,等待威胁不在。

所谓的威胁并不是杨琪,如此这般一个小丫头还奈何不了他。他在等南爷一行人远去——

即使伸手难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依旧动作利落。从床前到杨琪身边,这一路来他如履平地,畅通无阻。

他对杨琪充满了好奇,好奇她的善良、她的说服力、她的无畏……更对她毫无防备的酣睡在这么多男人身边的行为,而感到哭笑不得。

若不是他先知先觉而洞察先机,早在嗅到异香时就凭住了鼻息,只怕他现在与他的同伴一样,也不省人事了。

再若不是这丫头说退了安隐与韩飞,他这会儿已成了他们的剑下之鬼。

她弱不经风,手无缚鸡之力,怎就那般不让须眉!

盘坐在杨琪身边的男人,身形忽然一顿——他侧耳细听,客栈外似乎有了动静。

南爷他们居然返回了吗!?

此人不放心的深望着熟睡的杨琪,在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后,他才毅然决然的跳窗逃离。

折回来的并不是南爷的大队人马,只有安隐和韩飞。

安隐看到杨琪毫无戒备的在敌人跟前熟睡,感到啼笑皆非。

他小心的将杨琪抱起,并轻声对韩飞嘱咐:“动作快些。”

交代完,安隐留韩飞一人在此,带杨琪速速离开了修罗场。他脚步虽快,却放得极稳极轻,生怕惊醒了怀中的小人儿。

杨琪对此浑然不知,她只梦见自己乘坐火车,离家乡越来越远。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她无心观赏,亦无半点印象。深刻的是,心中的那份没有着落的不安与彷徨,还有回荡耳旁的车轮与铁轨的交响——

哐当哐当——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火车啥时候变奏了,莫非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还有……火车上的味道,啥时候变得这么……阳刚了……

杨琪还未张眼,强烈的雄性气息就扑鼻而来。她小手一动,摸上了一人结实的腰杆。

安隐估摸着她要醒了,轻唤了一声,“琪琪?”

声音来自头顶,杨琪艰难的睁开双眼,抬动酸涩的脖颈望去,入目的是安隐的脸部特写。

她不是在客栈里么……

杨琪瞻前顾后,商队行在漫漫黄土之上,早已瞧不见来祥客栈的半点影子。

杨琪对安隐多少心怀感恩戴德之意,其实她也怕留在客栈。

既然这并非梦境,就说明安隐又去过来祥客栈。念及此,杨琪胸口一阵抽紧,她小手握皱了安隐的衣衫,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你没有杀了他们吧?”

“没有。”安隐的回答半真半假,至少动手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望着杨琪纯净无垢的双眸,竟觉于心不忍了。可他又怎么能忍心告sù

她那样残酷的事实?所以只好欺骗她。

兴许是想让自己释怀一些,安隐又附加诸多理由,“那三日摄魂香可不是徒有虚名,香味持久凝聚不散。一旦摄入体内,你不睡个三天三夜是不会醒来的。我若真去过那房内,这会儿能是醒着的么?”

杨琪信以为真,忽然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起来。

“怎么就哭了?”安隐声音略带紧张,他误以为是被她看出了端倪。

杨琪紧抱着他的腰身,呜呜咽咽道:“我以为你丢下我,不管我了呢!”

安隐无从辩解,他当真是有过这打算。

心中丛生罪恶感,他不再多言,便放任了杨琪哭的肝肠寸断,也任由了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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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言多必失

荒路漫漫,寻不见一处遮阳纳凉之地。远眺之下,满是灼眼的滚滚热浪。

连夜奔波,商队早已人疲马乏。当头烈日,炎炎酷暑,无疑是给他们雪上加霜。

淋漓大汗浸透了衣衫,耶律胜索性袒胸露怀。他一做表率,其余人等纷纷效仿。

安隐将众人的狼狈之态尽收眼底,无奈之下命韩飞快马先行一步,查探前方是否有可供落脚之处。

与筋疲力竭的他们恰相反,杨琪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她与安隐共乘玉逍遥,总也耐不住寂寞与马儿交头接耳。

安隐唯恐她摔落下马,丝毫不敢怠慢她的安全。

有她在,安隐不曾有片刻松懈。他人却不用受酷暑之苦,这得益于杨琪的特殊体质。

耶律胜看着眼馋又心痒难耐,他苦苦央求了一路,也没能让那小祖宗回眸一盼。

“丫头,当我求你了,就到我马上坐一会儿吧!”

对他的聒噪,杨琪不胜其烦,“你有完没完,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耶律胜驱马靠近,想着这个距离多少能蹭一点儿杨琪身上的寒气。

杨琪甩手将他驱赶,她倒不是嫌弃耶律胜的投机行为,让她忍无可忍的是他身上的气味。

“大臭脚,不要靠近我!”她直言不讳。

闻此言,耶律胜恼羞成怒,心中对杨琪积攒起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他怒指杨琪,肆口大骂,险些没了理智,“好一个放肆的野丫头!信不信哪天,爷爷我拔了你的舌头,教你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杨琪对他吐舌头扮鬼脸,变本加厉的进行挑衅。

安隐发xiàn

她还真是肆无忌惮,寻常人家的孩子见到面相凶恶的耶律胜,不是被吓跑就是被吓哭。这小杨琪非但不怕他,还逢着机会就与他斗一番嘴。在他的厉害之下,她也不露半点惧色,实在淘气的厉害。

在她跟前,耶律胜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故yì

说些可怕的话来吓唬她。

半个时辰后,韩飞策马返回,将探到的情况上报,“前方三十里处有一片绿洲。”

这个消息颇有望梅止渴的功效,在车队传开后,众人甘之若饴,便加快速度前行。

半路上,耶律胜忽然忆起一桩事来——

他做了个手势,拇指与食指捏成一个圆,其他三根手指翘起——

他记得在来祥客栈,小杨琪大致是这么跟他比划的。

当时杨琪暗地里给他使劲儿,耶律胜不明所以,现才耿耿于怀。

“诶,丫头,”耶律胜将手势摆在杨琪面前,“这是啥意思?”

耶律胜看不懂“OK”这个手势理所当然。回想起来,杨琪当时也是犯傻。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她是穿越而来。她身上浓厚的现代气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除不掉,如同深刻的烙印一般。

杨琪不慌不忙作回应,“这是我给你打的暗号,可惜你太笨了,不明白我的意思。”

耶律胜端详手势,绞尽脑汁也没琢磨出其中的含义。于是他不耻下问,虚心求教,“啥暗号?”

就连安隐也想听听看小杨琪对这“暗号”,将会有何种解释。

善言不必多,言多必有失,话多必有过。杨琪自知有时祸从口出,这种时候更是多说无益。她便不假思索,“这是我临时起意,自创的暗号,意思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安隐可没耶律胜那般好糊弄,他深究手势,如何也不能跟“万事大吉”联系在一起。他心生疑惑的还不止这些——

火烧连环船、借东风……这可都是出自东汉末年赤壁之战火烧曹兵一事。杨琪若不是熟读史书,怎会举一反三,利用迷香手段?如果“手势”一事归因于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那这作何解释?

“琪琪,你用火烧曹营一计助我们脱险,可是熟读了三国史?”安隐这话听似漫不经心,实有试探之意。

杨琪就怕被细问追究,只含含糊糊应道:“我印象中,说书先生是这么讲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便生搬硬套,用来了。”

杨琪的回答没能让安隐豁然开朗,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忧虑。

他见过不少天资聪慧的孩子,但像小杨琪这般临危不乱又有能耐洞观全局扭转乾坤者,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这孩子才智过人,若日后不善加教导,只怕会误入歧途,终成大害!

但愿是他多虑——

杨琪忽然变得安静,安隐低头一瞧,才发xiàn

她背靠他怀中陷入酣睡。

杨琪本不困倦,奈何这马儿摇晃如同摇篮,加之安隐的胸怀给予了她安全感,一时放松便悠悠转入梦乡。

一路颠簸三十余里,果真如韩飞所言,一片绿洲呈现眼前。此处有座宽阔的湖,湖水半清半浊,映着晴朗的天空。

这里成了商队安营扎寨之地。

忧心忡忡的安隐与耶律胜一同入毡帐谒见南爷,并特地吩咐韩飞驻守毡帐之外。

此时,毡帐内除了南爷,便是他最为信任的两名属下——安隐与耶律胜。

兴许是这一路风尘仆仆,南爷神情略露疲态。他负手而立,望着耶律胜呈上前的竹管,眉头蹙起。

这竹管中的三日摄魂香,在关键时刻化解了他们的危机。

安隐不敢揣度南爷的心思,见他一言不发,便开口打破僵局:“爷吩咐的事,属下与韩飞已办妥。今日爷大可安心休息。”

“那些人的来历查清了吗?”南爷五指攒紧,关节泛白。他双眼冷冽,藏匿在暗涛汹涌之中的尽是杀意。

安隐迟疑了一下,方才畅所欲言:“客栈中的那些人,并未留活口。属下也没能从他们身上搜出任何相关线索,但属下大胆猜测,那些人十有八九是寿安王派来的!”

提及寿安王,耶律胜咬牙切齿,更是暴跳如雷道:“那狗杂种,若非陛下念他是先帝遗孤,他能有如今……”

被南爷冷冷一瞥,他才就此打住,垂头丧气的杵在一旁。

客栈伏兵一事,并非南爷所忧。为避免节外生枝,他此行北上专程绕了远路。他挂心的是,那些人是如何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

“安隐,此次回京,除随行之人,还有谁知?”

安隐蓦地打了一个寒颤,他并非被南爷话中的冷意所摄,而是明白了那番话背后的意思。

“大王怀疑随行当中……有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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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聪明之举

此次南爷等人于幽都府秘密出行,一路乔装改扮掩饰身份,更是煞费苦心的绕道回京。若非对方事先掌握了他们的行踪,怎会计划的那般周密,在来祥客栈提前设下埋伏?

好在他们受老天眷顾,得贵人相助,免了一场人祸。否则他们只能成瓮中之鳖,于来祥客栈有进无出。

“安隐,细作之事,你且暗中排查。”南爷做了吩咐。但愿是他多心,如若随行中当真有此人,他定不会轻易饶过!

“属下遵命。”

安隐领命后,正欲告退,就听耐不住性子沉不住气的耶律胜,嘟嘟囔囔抱怨着:“要是取水路,省去多少麻烦事,只怕这会儿咱们也到京城了!”

安隐叹他鲁莽灭裂,却极富耐心的为他做了详解:“不可贪近就不要命,你我等都不善水战。若在船上碰到来祥客栈那般情况,十有八九你我都尸沉江海!”

他这番话恐xià

作用明显,听得耶律胜倒吸了一口冷气。

庆幸之余,耶律胜憨态可掬的玩笑起来,“我不就是说说嘛!”

此二人一唱一和,南爷却托着竹管细细端详,眼中的凛然之色渐渐隐去,唇边泛起了几不可察的笑意。

前后两次逢凶化吉,都与那丫头脱不了关系。迷香之计,还真亏她想的出……

“那丫头呢?”南爷抬眼觑着安隐。

要说谁对杨琪的行踪了若指掌,那自然是成天与她黏在一起的安隐。

仔细品味,南爷的眼神竟别有深意,让人莫名的感到一股无形压力。

安隐背脊一凉,不敢直视南爷,便垂首而立,然而迎着南爷视线的头皮却在隐隐发麻。

“爷,属下这就把琪琪带来。”依他多年从的仆经验,他自然知dào

这时该怎么做才算聪明之举。

安隐躬身退出毡帐,耶律胜继他之后,向南爷随了礼,也一同离开。

杨琪被安隐转移阵地,睡梦中的她浑然不知。

片刻功夫,毡帐内的暑热就被她驱散。

望着毡床上均匀吐息的小杨琪,南爷心烦意乱,思绪如作天人交战。

是唤醒她呢,还是任由了她占据他的床?

罢了罢了,念她劳苦功高,便由她放肆一回。

犹豫再三,南爷唉声叹气,他料杨琪醒来势必会居功自傲,少不了在他面前自鸣得yì

。他精力都耗在了奔波之上,已没闲心与她负气斗狠了。

此刻,南爷面露疲态。他侧身躺下,以手扶额,斜靠高枕慵懒假寐。

柳娥姗姗来迟,虽然脚步放得极轻,却还是惊动了南爷。

南爷依旧闭目养神,尊容未动,他轻启薄唇质问:“去哪儿了?”

柳娥在距他三步远之处驻足,她身形放的极其端正,眼神亦在闪烁,说话间语气也略带过分的强调:“我去湖边擦了身子。”

静立片刻,不见南爷再有动静,柳娥紧了紧左挎的青缎包裹,纤纤细指在包裹上留下了难以抚平的褶皱。

她轻手轻脚的接近毡床末端,每走一步,甚至连呼吸都很小心。

柳娥注视了南爷片刻,随后迅速将包裹取下并打开。

一柄巴掌大的匕首赫然映入眼帘!

柳娥美眸圆睁,其中冰火两重天交戈得分外精彩。她娇艳的唇瓣紧抿,蔻甲素手在触及刀柄的一刹那猛然缩回,又转而将包裹最底下的一套衣衫抽了出来。

纯白的襟衣外套了一件薄粉色的等身霞帔,如含苞待放的桃花一样娇嫩,又同粉蝶的翅膀一样轻盈。

只是这衣裳的尺寸……分明就是给杨琪这般大小的女娃子穿的。

柳娥一手托着衣裳,一手轻抚着襟口,缱绻的目光中多了些温润的湿意。

末了,她的视线又在酣睡中杨琪的小脸上徘徊,似乎在竭力找寻着她所熟悉的轮廓。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了——

柳娥坐在杨琪身边,就这么不知疲倦的望着她。

估计是养足了精神,南爷施施然起身,盼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柳娥,又瞧了一眼睡得死猪一般的杨琪。稍后他对毡帐外唤道:“韩飞,什么时辰了?”

韩飞并未现身,只在门口应答:“申时刚过。”

“备膳。”

南爷轻轻的吐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要商队劳师动众的满山遍野为他找寻食材。

耶律胜等人在几里外的戈壁打了野兔,又到湖里兜了几条鱼,收拾干净后交给随行的厨子。是水煮,还是烧烤,如何烹饪任他去料理。

炊烟高悬于天地之间,宛若白云倾吐的素纱,缥缈着无尘的遐想,窥探着旅人的安逸。

待厨子利落的将膳食备妥,安隐即便已全程监督,事后还是小心的用银针给每道菜试了毒。

就在这时,柳娥前来支援,“有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不必劳烦。我等已将膳食为爷与柳小姐准bèi

妥当。”安隐彬彬有礼。

他将烤兔、烤鱼与白水煮鱼送于毡帐内,出来时不见柳娥踪影,便询问与柳娥最后接触过的厨子,“柳小姐呢?”

“去湖边了。”厨子确实见柳娥朝湖边去了,想必是做膳前洗漱。

安隐与厨子的想法不约而同。

他伺候好了南爷,始终还是忘记了一人——

这些就地取的食材,经过一番烹饪,并非难以下口,相反是香飘四溢。汤鲜味美,鱼肉兔肉更是香脆可口,引人食指大动。

南爷举箸时,小杨琪鬼魅似的来到他跟前。

听她肚里馋虫作怪,南爷对她眼中的幽怨视若无睹,“我从不与人同桌而食。”

杨琪杏眸圆睁,与他小眼瞪大眼。

看她模样神气活现,南爷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你有两个选择——”杨琪饿的只剩一肚子坏水,鬼主意泛滥于脑海。“这条鱼呢,要么咱俩一起吃,要么我一个人吃。”

“你这丫头,好生无礼。早知你会这般没大没小,当初就不该救你。”南爷这嘴,可是如刀子一般锋利。

杨琪不甘示弱,“我不也救了你们么,你倒是给我说说,是你们的命值钱,还是我的命值钱。”

虽然不想承认,南爷确实自命不凡。纵然心有不甘,他也不能斤斤计较,不能失了翩翩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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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食鱼无反

南爷本想以礼相待,然而看不惯杨琪目中无人的态度,他一时心急,乱了方寸。

“我也给你两个选择——”南爷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他抬手指着帐门口,说话不留余地,“要么你自己走出去,要么我叫人来把你丢出去!”

杨琪撇撇嘴,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模样实在鬼灵精怪。

见状,南爷提心吊胆起来,想起来祥客栈中她与耶律胜的那出闹剧,于是嗤笑一声,讥讽道:“你该不会又想声东击西,把东西抢了去?”

杨琪有模有样的学他嗤之以鼻的表情,还真是活灵活现,“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南爷已有所防备,她自然知dào

“声东击西”这招不管用了。

不过,她还有更无耻、更下三滥的招数——

杨琪笑的极其阴险,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做了个惊人的举动——

“呸呸呸呸呸!”她埋头狂喷,居然将满嘴的涎水吐到了烤鱼上!末了,她还昂首挺胸,洋洋自得道:“你要是不嫌脏,就吃吧!”

南爷瞠目,瞪着满眼得yì

之色的小杨琪,心中惊讶:这丫头长得一脸无害,却不按常理出牌。

守在毡帐门口的韩飞,早就听到里头的动静。他瞄了好几眼,始终没有采取行动——除非他们爷一声吩咐。

话说回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南爷那张脸五颜六色的来回变换。

毡帐内,南爷一再隐忍。如若眼神能取人性命,他眼前的杨琪早已被碎尸万段。

南爷当真以为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那小丫头黑白分明的双眼瞪得比他还圆乎。

以往沙场对阵时,他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能把敌军将领吓得畏缩不前,怎就对这丫头不顶用了呢!

与个小女娃对峙,他竟处在了下风。

这要传扬出去……

南爷眯着双眼,心下已有了奈何杨琪的对策。他用筷子一挑一掀,将烤鱼翻了个身。岂料他执筷的右臂被杨琪抱了个结实。

此刻,杨琪脸上没了半点玩笑的神色。

兴许是紧张过度,她一时忘记如今的身份与年龄,反操着训斥晚辈的口吻道:

“食鱼无反,勿乘驽马。你没听说过吗?”杨琪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却也并非百无禁忌。冥冥之中自由天意,有些时候不由得她不信邪,好比她穿越之事。

“吃鱼不能翻身,这不吉利!”杨琪再次强调。

“食鱼无反,勿乘驽马”,此句出自《晏子春秋》。这丫头懂得不少,危言耸听的功夫也不赖。

“吃鱼不翻身,那你告sù

我,另一半鱼要如何吃?”南爷饶有兴致,自以为给杨琪出了一道难题。

跟吃有关的,那都不是个事儿。

“看我给你演示。”杨琪接受考验。

她盘膝坐定,摩拳擦掌又气沉丹田。不过是吃鱼的功夫,她非要搞得这般庄重,堪比行军打仗。云卷风残后,一半的鱼已被她下肚。她又三下五除二将鱼刺剥了干净。

即便如此,她也没点到为止。解决了整条鱼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忘了重点,不过这并没背离她填饱肚子的初衷。

“看到了吧,食鱼无反。”

杨琪吃干未抹净,南爷哭笑不得时,安隐进来了。他到底是有良心,没忘了小杨琪,为她备了一条烤鱼和一碗鱼汤。

见她手嘴油腻,安隐慌张不已,“你怎么把爷的鱼给吃了?”

她这是僭越,实属无礼。

安隐想起她在客栈抢鸡腿那一幕,心里咕哝着:这丫头该不会又抢了他们爷的东西吃了吧……

他看南爷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

南爷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本想义正言辞,一动嘴却成了咬牙切齿,“我赏她了!”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还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欺负了不成!

眼下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安隐了然于怀。

瞧他们爷恼的,一副恨不得把杨琪当鱼吃了的模样。

他给杨琪使了个眼色,将她唤出了毡帐外,带她去了湖边。

杨柳岸,绿意盎然。湖中的倒影被涟漪漾开,绿波辉动,恍惚间如同两个神明交错的身影,飘逸中带着五彩斑斓的神mì



最为动人的,还是杨琪那对亮幽幽的眸子。

安隐蹲在湖边,用湖水打湿帕子,揩拭去杨琪手嘴上的油渍。

“以下犯上,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安隐出言责备,可语气中更多的是无奈。他嘴一张,便唠叨个没完,“换做是常人,多半早就一命呜呼了!只怕常人也没你这样的胆量,敢在我们主子面前放肆,你可知dào

他是谁吗?”

杨琪还真有心愿闻其详,可安隐偏偏在这关键之处住了口。

对个孩子都这般戒备,她猜测那个南爷如非王侯将相,便是皇亲贵胄。也难怪了他总是高人一等的态度。

“你们主子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的。”杨琪虽为一介妇孺之流,却善于逆袭,正所谓扮猪吃虎。

安隐无言以对,他若反驳,岂不间接承认了他们爷当真连那点儿宽大的肚量都没有么?

柳娥翩然而来,冲安隐颔首微笑。“琪琪我来照顾,你去伺候爷吧。”

安隐看得出她是由衷的喜欢杨琪,便放心的离开了。

柳娥不惜将珍藏已久的宝贝赠与杨琪——也谈不上是什么贵重之物,就是那件粉色的衣裳。

柳娥将衣裳摊在她面前,眼含期待,“喜欢么?”

杨琪点头。柳娥手里的衣服比她身上穿的这件,实在好太多。

“来,我给你换上。”柳娥显得迫不及待。

杨琪满心感激,她想出言表达谢意,可又怕扰了柳娥的热情。

不过是给杨琪换件衣服,柳娥却好似在进行一场虔诚的仪式。她将杨琪纳入眼底,然而倒影在她眼眸中的,又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杨琪心头沉甸,兴许是被柳娥双眸中快要泛滥出的某种情绪打动。

直到柳娥为她穿戴好一切后,她才艰涩的道了句:“谢谢,姐姐。”

乍一听“姐姐”这称呼,柳娥猛然一僵住。随即她抱住杨琪瘦弱的肩头,屏住呼吸恳求:“你可否……再唤我一声姐姐?”

“姐姐……”杨琪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柳娥抱在了怀中。

兴许是杨琪这一声“姐姐”唤得格外真挚动情,还未见柳娥眼中有湿意,她的泪水就先夺眶而出。

杨琪猜想柳娥原本是有个妹妹的,只是怕问及柳娥的伤心处,她便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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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不幸言中

唯恐被瞧到失仪之态,柳娥匆忙收拾住了眼泪,重整颜色,而长睫上依有湿痕。

就在这时,一阵呼啸由远及近。一人快马加鞭经湖旁径道飞驰而过,直奔南爷的毡帐。

虽只是刹那一掠,杨琪还是认出了那人的面孔——

那人是南爷商队的随行之一。

他勒马急停,慌张中不慎踩空,从马背狼狈跌落。他一路连滚带爬,在韩飞跟前跪伏下,他声音急促,大有十万火急之意,“劳烦通传,我有很重yào

的事要向爷报gào

!”

安隐赶到,见那人惊惶万状,他心惊又肉跳。

此人是他派去前方探路的,如此狼狈的回来,只怕是带了极坏的消息。

安隐急忙上他跟前,几乎与毡帐内闻声而来的南爷同时抵达门口。

“何事,快说!”安隐催道。

处在南爷与安隐二人之间,那人深感如两座泰山压顶,一时间形如簌叶,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

他脸贴着地面,张口结舌,“大、大事不妙,前方有敌军!”

安隐大惊失色,面若土灰。昨日他们才侥幸渡过鬼门关,今日又踏上了奈何不归路。难道阎王爷真要收了他们不成?

南爷倒还理智,他瞥了一眼与柳娥携手归来的杨琪,心中掀起一阵无名火——

吃鱼翻身不吉利,还真被她那张乌鸦嘴给不幸言中了!

南爷临危不乱,细细盘问:“有多少人马?”

探路的怕暴露行踪,也只匆匆望了一眼,便加紧赶来回报消息。不过他心里已然有了个大概,“足有百十来号人,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

南爷思海翻腾,顷刻之后毅然下了命令:“尔等听令,速速将随身武器掷于湖中!”

众人听得一愣,心下更是惶然,皆不知他们爷唱的是哪出。他们本就寡不敌众,丢了防身之物,岂不是要任人鱼肉?

安隐也知硬拼不得,否则他们定葬身此地,倒还不如遵循南爷的意思放手一搏。

“动作快些!”安隐率先将佩剑丢于湖中。

其余人也俯首听命,纷纷效仿安隐,扔了各自携带的武器。

水花激起,迭荡污泥。待浑浊沉淀,半里之外已是飞尘滚滚。

果真如探子所言,对方真有浩浩荡荡百十来号人马扬长而来。马蹄声震天动地,由远及近。万丈扬尘,踏碎的飞石也清晰可见。

“你们两个进去。”南爷倒算体贴,让柳娥和杨琪入毡帐内躲着去。随后他又给韩飞使了一个眼神。

韩飞立kè

领会,转身入帐去护柳娥与杨琪周全。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形势大为不利,不过并非如安隐所想的那般糟糕。从来人行装猜测,他们应不是冲南爷而来的杀手,而是被炊烟引来的土匪。

土匪劫道敛财,少有杀生害命。若能用钱财打发了他们,着实再好不过。

不过一阵功夫,百十来人马将南爷等人团团围住。他们嘴里还吆喝着怪诞的号子,似意图威慑猎物。

为首的是一蓄满络腮黑胡的彪壮大汉,此人大刀阔斧,南爷一眼辨出那是他们的首领。

南爷抱拳相对时,首领大刀擎天,他手下喽啰齐刷刷的停止了口号。

还不待南爷出言,首领粗生粗气的先说了开场白:“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打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果真如南爷预见的那般,这些人不过是拦路劫道的土匪。早些年,他便听有传言,此地常有土匪出没。

他抱拳作揖,不卑不亢,“阁下明鉴,我们一家经营小本生意,这不一车的货还没来得及出手。阁下要是不嫌弃我那几车茶叶,你差你的人拉到集市上去,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们这些土匪,明目张胆的做些拦路抢劫的事儿还可以,在官府脚下做偷鸡摸狗的事儿就没胆量了。正所谓山高皇帝远,他们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再如何横行霸道,皇帝老子也管不着他们!

土匪想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和明晃晃的金子,那什么劳什子茶叶再怎么金贵,也入不了首领的眼。

他一声令下,“给我搜!”

他们的二当家立马率了两个人往毡帐方向去,却被南爷横臂拦住。

“别吓着女人和孩子。”南爷的温和换来的是二当家的粗暴——

二当家有眼无珠,不顾南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一把将他从跟前推搡开,蛮横的带人钻进毡帐内。见到柳娥小杨琪,他愣了一下,尤其他的视线落在杨琪身上时,还大惊小怪的“嗬”了一声。

想来他们这些土匪还是讲些原则的——他们恃强,却不凌弱,因此并未为难柳娥与杨琪。

二当家交代了随他一同进来的两个手下,“看看有没值钱的东西,别伤人。”

毡帐内的陈设本就不多,这几个人行动粗枝大叶。二当家朝毡床上最为醒目的包裹走去,试着用手摸了摸,没感觉出金银的形状,便不耐的将包裹抖了开。

伴随“碰”的一声脆响,包裹里的匕首掉落在地。好在被衣物覆盖,才没被二当家发xiàn



他明显听到了响声,低着头在地上左顾右盼的找寻。

韩飞目光一厉,攥拳鼓足,极力隐藏杀意,明显是蓄势制敌。

杨琪相信韩飞有对付这三个土匪的能力,可他能以一敌百,击退外面的那些人?

她拽住韩飞的拳头,低声警告:“轻举妄动,只会害了大家!”

韩飞后退半步,依旧全身紧绷,一刻不曾放松。

二当家没注意到匕首的事情,却对从包裹里掉出来的另一样东西出奇的有兴趣——

一个漆色剥落的拨浪鼓。

捡起陈旧的拨浪鼓,二当家如获至宝。他笑逐颜开的捧着拨浪鼓去见他们首领了。

二当家一走,其他两个人一无所获后也随之离开的毡帐。

“那是——”那拨浪鼓是柳娥妹妹的遗物,她素来视若珍宝。东西被抢去了,她自然紧张。

对方可是蛮不讲理的土匪,她若去理论,说不通是小,丢了性命是大!

说来也奇怪,他们既然是土匪,怎么会将一个不值钱的拨浪鼓当做金银珠宝似的宝贝着?

二当家将拨浪鼓献给土匪首领,笑的十分谄媚,“老大,你看我给你找着啥好东西了!”

他这口气,讨好的意思十分明显。

首领接过拨浪鼓,拿在手里耍了几下。那“咚咚”的声音,富有节奏,听着也悦耳极了。

首领咧着嘴直呵呵,连连夸赞,“好东西,好东西——”同时也不忘逢迎二当家,“你这小子,难得对小当家的事如此上心。回去后,我定好好赏你!”

二当家笑眼含花,合不拢的嘴皮掩不住他满口黄牙。

待二当家昂首挺胸站到一旁,首领高声震天:“搜出来别的宝贝没有?”

其中一个手下前来回报:“老大,他们果然是行商之人,拉了几车茶叶,没见金银珠宝。”

019 莲台童女

南爷等人乔装成商旅,行走小心谨慎,随身不携过多钱财,就是怕招歹匪觊觎。他们一路的花销,皆是靠变卖茶叶得来。

南爷再次对土匪首领施以抱拳之礼,态度和气,不露锋芒,“阁下已亲眼所见。我们自南方进的茶叶,就怕折了本,才不远千里拉到北方来卖。这不还没来得及出手,哪里来的金银珠宝呀!”

他说的万般无奈,首领听到心里也生几分同情。但他大老远带人跑来,总不能空手而回,于是对手下高声喝道:“把值钱的都带走!”

他一声令下,土匪都蠢蠢欲动。

眼看他们不留余地的将商队洗劫一空,安隐兀自心急。就眼下情形,他们不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保住了性命已是万幸。可一贫如洗之下,他们如何撑到上京?

安隐正欲求首领手下留情,好歹给他们留些盘缠上路。正值此时,他身后传来清亮的童音:

“爹爹——”

安隐大骇不已,惊诧回首,只见杨琪奔向南爷。

杨琪扯着南爷的衣袖,无辜的眼眸里带着惧怕不安,还隐隐泛有泪光。她怯生生的问:“爹爹,他们是谁呀?”

南爷配合十分默契,当即就将小杨琪抱在怀里,用安抚的口吻道:“别怕,他们都是爹爹的朋友。”

因土匪首领将拨浪鼓视若宝物,杨琪就想他或许已为人父。她与南爷合演这出戏,意在勾起他的同情。哪怕是看孩子的份儿上,也望首领对他们手下留情。

杨琪的出现让土匪首领瞠目不已,他上下打量杨琪,仔细的有些过头,末了还大惊小怪的对二当家说道:“你看看,她像谁!?”

在场之人无不惊疑,纷纷猜测首领与小杨琪认识不成?

二当家定睛将杨琪瞧了多遍,也不敢确定她与首领有何关系。他印象里,首领相识的人中就没她这号人物。况且论她年龄,还不可与他追随首领的数十年相比。

见无一人答上,首领不免心急,更是愤然解释:“就是半个月前,老子去城隍庙烧香,拜送子娘娘。当天晚上送子娘娘托梦给老子,梦里出现了个乘着莲台的女童仙子,怀里还抱着个大胖小子——”

原是首领的夫人即将临盆,首领做梦都想要个大胖小子——这桩喜事在他们寨子里无人不知晓。

首领认定那梦是预兆,可他手下大多数人深不以为然。

他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致,哪里真的会有莲台童女给他送个大胖儿子?

“你们瞧瞧,这小丫头跟我梦里头的莲台童女简直一模一样!”

“老大,哪有那么邪乎?”二当家不禁当场泼冷水。

如若那仅仅是个梦兆还好,可杨琪跟首领梦中莲台童女的模样如出一辙。这回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那梦是他做的,他也记得清楚分明。“老子梦里的童女就跟她一样大,全身都是干干净净,独独那双鞋是脏的。不仅如此,她跟老子梦里的童女一样,都湿了一只鞋!”

首领竟将杨琪与他梦里的莲台童女对号入座了。他那一番话,使杨琪成了众人的焦点。

杨琪换掉了一身脏衣服,原来的脏布鞋还穿在脚上。

至于她左脚湿鞋的事,安隐也知dào

。那是他在湖边给杨琪洗脸时,笨手笨脚的将她那只鞋给打湿了。

一些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巧合之事。

“得嘞!这回媳妇儿准给老子添个大胖小子不假,神仙是不会骗老子的。小仙姑,你说是吧?”首领心中欢喜,对杨琪更是喜欢的紧。

为了南爷这一干人,杨琪不敢拂他的意,便随顺着他说了几句好话,“不假不假,将来您的儿子定跟您一样是人中龙凤。虽然无缘得见尊夫人与令郎,小女子我先在这跟您道一声恭喜。”

杨琪声音悦耳,也生得一副楚楚可人模样,说着话,作着揖,甭提有多讨喜。她几句话便将对方首领打发的开怀不止,南爷等人无不惊服她的影响力。

他们同为首领道了几声“恭喜”,南爷又添了一句,“阁下蒙仙人眷顾,喜得贵子,真是好福气!”他不过是暗中强调杨琪的作用。

首领潜移默化中计,对他倍加感激:“这还要多谢你这位标致的千金。”他想着未出世的儿子,心中多了几分恋家之意。此刻他归心似箭,看天色也不便多留,于是吩咐下去,“小的们,把东西放下,咱们走!”

到嘴的肥肉溜了,二当家怎会甘心空手而归!他舍不得那几车值钱的茶叶,低声劝道:“老大,咱们就这么回去,不妥吧?”

首领心意已决,对二当家的逆反感到不快。莲台童女给他送了个胖小子,这二当家不帮衬着他对人家感恩戴德,还把他大好的心情给糟蹋了。

首领愤懑不满,对那贪心的二当家好一顿怒斥,“有何不妥?老子说的还不明白吗?人家是送子娘娘、是仙人派来助老子得子的贵人!恩将仇报,如若触怒神灵,报应下来是算在你头上,还是算在老子头上啊!”

二当家唯唯诺诺,退在一旁不再多言。

首领率土匪告辞,留得南爷商队人财两全,只带走了一件小孩儿玩意儿,便是柳娥的那只拨浪鼓。

待土匪走远,安隐命人将藏在水中的兵器打捞上岸,又派人去四方探路,千万告诫他们如有变故要及时回报。

前后逢凶化吉了三次,全仰仗杨琪。安隐不知旁人如何想,他对小杨琪已是心服口服。

对她刮目相看的岂止安隐一人,南爷也不敢小瞧于她。他与善于表达的安隐不同,对杨琪并未有所表露。

安隐倒是殷勤,将杨琪奉若上宾,甚至在毡帐里给她腾了一席之地,用好吃好喝的供奉着,唯恐对她有半分怠慢。

“你这丫头,倒真有几分能耐。你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事到如今,安隐不得不好奇她的来历。

“你没听人说嘛,我是神仙派来的!”大鱼大肉也堵不住她的嘴,杨琪狼吞虎咽时,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们欠我的,别以为这顿饭就能还清了!”

“好好好,功劳都是你的。”安隐哭笑不得。这小妮子哪来那么大魅力,叫人又喜又愤、又爱又恨。

020 闲情逸致

杨琪功不可没,备受安隐宠溺。南爷也功德无量,怎就不见安隐有所讨好和表示?

南爷心中不平,触杨琪的逆鳞以泄私欲己愤。“若不是你喊我爹爹,那些土匪早掳你去做他们小当家的压寨夫人了!”

仔细想想,若杨琪跟南爷的商队无毫厘之关系,今日的土匪还真有可能将她逮了去。

此乃理所应当,可南爷的意思却非如此。

杨琪攀了关系,他感觉被占了便宜。即便他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铁打的事实。事实就是,杨琪如今是他们的恩人。

别看恩人不大,施与的恩情却不小。

事已至此,杨琪也懒得跟南爷理论,只居功自傲道:“若不是我,你们早就人财两空了!”

瞧不惯她那嚣张的气焰,南爷拿她打趣,“瞧你一身匪气,当土匪的压寨夫人,还真适合不过。”

杨琪俏眉俏眼,模样里带着大家闺秀的范儿,可嘴一张,还真有股女匪的蛮劲儿。“我要是女土匪,管你们是哪路神仙,也要把你们抢得连条裤子都不给你们剩。”

她神情倔强,说话也不知敬让。南爷就在想,若不打压她,估计哪天这丫头得骑到他头上去!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野丫头,别忘了,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呢!”兴许是心急了,南爷说话间竟带着几分孩子气。

杨琪不知天高地厚,强硬的顶撞他,“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过就是出了些银子,柳姐姐跟安隐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南爷拍案而起,几回张口欲言,怕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辩驳之词。被她生动的犟眸瞪得心慌,南爷抬手指着帐门,下了逐客令,“你给我出去!”

就算没这道闭门羹,杨琪也吃饱喝足了。在走之前,她还恶声恶气的诅咒南爷,“热死你!”

南爷恨不得用针线缝住她的嘴,看她还能吐出半句气人的话来不!

夹在他们一大一小中间,安隐左右为难。他若出言训斥杨琪,回头让人说他跟南爷合起伙来欺负一孩子;他若劝南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反倒显得南爷气量不足。

瞧南爷面红耳赤,明显是大动肝火、怒形于色,安隐好心安抚,“爷息怒。”

南爷疾言厉色,“息怒?谁、谁怒了?”

跟那个小汉人,他还不至于如此!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素来桀骜不驯的南爷,终于碰到了克星。

难得偷闲,南爷等人借天时地利,尽享这一时片刻的安宁。

安隐差人在湖边围了个简易的毡棚,专供南爷沐浴。其余人没那般讲究,矜持一些的退了上衫蹲在湖边擦身子;大胆的就将这片湖当做了天然浴桶,全身浸泡其中。

杨琪见湖边草地上的野花生的极好,就摘了一捧。她正将花束搭配的好kàn

些时,身后一道寒光掠来,紧接着耳畔传来利刃破空的清响。

咻——

闻声,她回身一看,只见一条紫花色的毒蛇身首异处。

杨琪吓得一抖,手里的花束散落在地。她忙对着还未死透的毒蛇摆好防御架势,待它蛇身停止扭动、了无生气时,她才小心的放下戒备。

将毒蛇斩首的,是一把呈弓形的锋利匕首。

此刻,匕首刺入地面,两旁是蛇身与蛇头。

即便危机已过,杨琪仍胆战心惊。她捡来一根长树枝,将蛇头与蛇身挑远了些,才敢将匕首从泥土里拔出。

仔细端详,这匕首做工精致,青岩柄上还镶了一颗圆润的赤红宝石。其刀刃尤其锋利,寒光四溢。明明将才斩杀过活物,刀身上却滴血未沾。

杨琪心有余悸,若非此把匕首,只怕她现已命丧蛇口。这匕首不会凭空而出,到底是谁出手相救?

她抬眼四巡,见众人埋头忙碌,对此事都浑然不觉。

“刚才出手的人是谁呀?”杨琪吊高嗓门,高喊了一声。

过了许久,也无人回应。

对方既能如此精准的打到蛇之七寸,定是善使暗器的高手。莫非救她的人是安隐……

既然如此,杨琪不慌不忙,私下里去叩谢安隐也不迟。此事若要让南爷知dào

了,怕是又妄自把功劳揽在他自个儿身上,以她的救命恩人自居。

她可瞧不惯南爷自以为是、妄自尊大的嘴脸了。

杨琪用结实的柳条将匕首跟右腿捆在一起。这匕首小巧,正适合她防身,因此便留用了它。

暮色降临,烟波如微醺的仙子,以翩然的舞姿歌颂着山河的壮丽。

南爷的毡帐内亮起了夜明珠之光,案几上多了一樽花瓶。瓶中摆的并非惹眼的奇花异卉,却也算纷红翠绿的琪花瑶草,为陈设简易的毡帐内平添了几分活泼生气。

毡帐外燃起了熊熊篝火,旺盛的灼热并未影响商队之人玩耍的热情。

耶律胜借着酒劲儿,放开破锣嗓子引吭高歌。

他所吟的是他们家乡传唱的歌谣,歌词是契丹语,大意如此:

我心上的姑娘,

哥哥并非无情郎。

那日你带着嫁妆,

与我拜堂。

还未洞房,

我却要奔赴边疆。

待我凯旋回到家乡,

卸下戎装,

与你地久天长。

一首好端端的情歌,硬生生被耶律胜唱成了丧歌。几个起哄的人,顺手捡了石头朝他丢去。

“此等良辰美景,不歌舞升平可惜了。”耶律胜载歌载舞,供他们消遣,倒还被嫌弃了,心中难平,顿时激愤道:“你们嫌弃我,有本事将柳姑娘请出来呀。”

有酒有肉,身旁少了佳人相伴,确实是憾事一桩。

不管柳娥先前的身份如何卑微,如今她是南爷的女人。就凭这点,日后人们也不敢轻易招惹她,又岂是他们可随意消遣的?

自从杨琪加入,商队可就不止柳娥一位孤单女子了。

念及此,耶律胜瞄向坐安隐身旁的杨琪。

“那边的小野丫头,吃了我的羊肉,还不给爷跳支舞?”白日里,耶律胜打几里外的戈壁猎了只野山羊。这不,大半只还在篝火上烤着。

杨琪一直闷头苦吃,兴许是也觉害臊了,便扭扭捏捏回应耶律胜,“我不会。”

“唱歌总会吧!”耶律胜有些失望。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杨琪也不忍扫了诸位的兴致,便低头冥想一阵,又抬头遥望夜空新生的弯月,忽觉有一首歌正应了此情此景,便放开了唱起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毡房,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她那活泼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杨琪童音清亮,声如天籁,又似空谷回响的空灵之鸣,涤荡凡尘之心。

一曲歌完,在座的依旧沉浸余韵之中,似乎都在思念他们心上的那一位惹人怜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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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羞耻之心

杨琪歌动听,声婉转,所唱词曲也别有一番风味,虽为儿女情长,却不失磅礴之气。

她借花献佛,仅凭一首《在那遥远的地方》,收买了不少人心。

就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耶律胜,也对她赞不绝口。

安隐更是对她怜爱有加,即便她熟睡,也在身旁为她摇扇散热,驱逐蚊虫。

三更已过,南爷账内依旧灯火通明。遥望四下,仅他一方亮如白昼。

明珠之下,人影烁动。

南爷步出毡帐,扫视一眼,见商队中不少人是席地而眠,他心中忽生愧疚,同时感慨这一路奔波之苦。

然而细作一事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上并隐隐作痛。不敢想像细作就在商队之中,甚至有可能是他身边亲近之人。

难不成他真有眼无珠,识人不明?

细作一日不除,南爷于心难安,即便入梦也会惊醒。

鉴于南爷之前的吩咐,为避免打草惊蛇,安隐并未大张旗鼓的彻查细作之事。当下他跟南爷一样,对细作的身份一筹莫展。

趁夜深人静,南爷将安隐招致帐内,详谈此事。

南爷负手而立,夜明珠的光亮下,他的面孔阴晴不定。他的目光聚在瓶中的花束上。

不再是根生土长,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明显有了残败颓靡之容。这些花看似柔弱不经风雨,却能在荒无人烟之地生根发芽、尽态极妍,足见它们顽烈之本色。

待安隐步入毡帐,在他身后躬身站定,才听南爷开口:

“究竟是何人在我商队中滥竽充数?”

南爷给了安隐一天的时间暗中调查,以为他对细作的身份已有眉目。

别说安隐没有通天的本领,即便他真是大罗神仙,也难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抓住那人的把柄。

“属下无能,并未查出细作是何人。”安隐想过,若逐一进行排查,势必会惊动细作。在对方有所防备之下,他更难揪出此人真身。不过他也并非无从着手,至少他心里已有了大概范围。“爷,容我细说。”

“讲。”南爷恩准。

安隐详加分析,“如今商队之中三十余人,其中一半是我们自大辽带出来的随侍,另外一半是此次南下经商而半路招买的人马。”他特意在此处做了停顿,随后又继xù

说,“我们南下时一帆风顺,却在回京的途中屡次三番受阻……”

“你的意思是……”南爷是聪明人,一点即通。现下他已明白细作藏身的人群中。

数月前,他南下东京,随行之人皆是他命安隐精心挑选且精通汉话的亲信。

今年南方茶叶丰收,他便多购了一些,又招买了一批人马。

返回上京,正如安隐所说,途中他们屡次三番遭人不利与暗算。

如此看来,问题就出在他招买的那些人之中。

“安隐,劳烦你重新整顿商队。明日启程,改道而行。”以防万一,南爷做了双重保障。

他大可以心狠手辣,错杀一百,也不放过那细作。然而前途多舛,风云难测,他们本就势单力薄,再容不得兵力有半点流失。

安隐奉命行事,待天一亮便重整了商队。他使“移花接木”之计,分散了招买的人马,并在他们每个人周围都安插有亲信。

这一回,即便细作再有动作,也难逃他们的法眼。

安隐正忙着布置,转眼看见杨琪爬出马车,还一副睡眼惺忪模样。

并非杨琪想起早,许是她昨晚吃多了,这会儿肚子涨得难受。她急需去五谷轮回之所,做新陈代谢。

她迟迟不去解决,因为有个问题始终在她脑中盘桓不去——

在这个时代,代替卫生纸的究竟是何方神物?

安隐见她面色不大好,便上前询问,以示关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杨琪面呈酱色,感觉自己有口难言。

她扭扭捏捏间,腹部是越发的沉甸。

继xù

拖下去,难受的是她自己,不如厚着脸皮硬着头皮豁出去。

“我要出恭,有纸吗?”杨琪脸颊飞红,如微醺的仙子,娇羞动人,媚若桃花。

这丫头有羞耻之心么……

安隐只道她是憋坏了,便匆匆塞给她两张草纸,催她道:“快去吧。”

看着手里的草纸,杨琪的脸都绿了。

这时候的草纸多以稻草为原料,做工与质地都很粗糙。这草纸的质量虽未到达杨琪心中理想的水平,总比石头、枯叶好使的多,她也只好默默忍受了。

肠胃疏通后,杨琪气色恢复,在湖边做了一番梳洗,才姗姗来迟到安隐身旁。

这时,商队就要启程上路了。

这一行,怕又是要夜以继日的奔波。安隐担心南爷难忍这一路的炎热,便对杨琪说:“你到爷的车里去吧。”

杨琪眼一翻,撇嘴道:“我才不去,我要跟你一起骑马。”

“听话。”安隐故作严厉。

杨琪勉为其难之下,闷闷不乐的答yīng

了。

她与南爷这对冤家,一旦对上眼就怒目相视,跟仇人见面似的。

杨琪依在柳娥身边打盹,猛然间被一声巨响吓醒。她张眼四望,见是南爷手里的折扇作祟。

南爷猛然间将折扇甩开,又猛然间将折扇合上,如此反复,不亦乐乎的来来回回。

他这番恶作剧的用意,分明就是不想让杨琪安然入睡!

一气之下,杨琪紧扣车窗,鼓足劲儿摇晃车厢。

车身震荡,还能不叫人想入非非?

商队之中,无人不知南爷是年少俊才,难免精力丰沛、气血旺盛,光天化日之下也敢与柳娥车内享鱼水之欢。可当着一个孩子的面……

似乎过分了些!

恍悟杨琪的意图,南爷已阻止不及。

安隐驭马前来,对着车里的南爷,尴尬道:“爷,要不属下将琪琪接出来……”

南爷百口莫辩,只觉一世英明在这小汉人手中毁于一旦。

杨琪不等南爷吩咐,便迫不及待的撩开车帘钻出马车,去往安隐身边。

柳娥唯恐她有个闪失,便上前帮扶,还柔声嘱咐,“慢些。”

末了,杨琪还不忘回头冲咬牙切齿的南爷扮鬼脸。

安隐回首,见南爷与柳娥衣冠整洁,就知是上了杨琪的当,中了她的计。

南爷怒气冲天,安隐哭笑不得。

安隐低头,无可奈何,“你有羞耻心吗?”

杨琪抬头,故作茫然,“羞耻之心是啥?”

安隐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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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大难不死

改道穿行大漠,兴许不是个好主意。

不知何时起,放眼不见一丝绿意。遍地黄沙堆积,酷热难敌。

商队中人无不筋疲力尽,汗流不止。一身皮肉下的油脂都要被炼出来似的,耶律胜只觉自己已是瘦如柴、皮包骨。

此刻,他们怨天尤地,却不敢道半句南爷的不是。

原本湛蓝晴朗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

黑云蔽日,恐有异象。杨琪如是想,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安隐见她如此执着仰望天空,也循着看去。

西北边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滚滚而来,他心中一喜,不由惊道:“莫不是要下雨了!”

这消息无疑是一则喜讯,在商队传开,不少人因此展颜欢腾。

接下来这一幕,让他们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所经的沙丘之后,陡然冒出三十来个黑衣人,个个黑布遮面。他们策马狂奔而来,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安隐猜想,这批人马恐是这一带的沙匪。

惊诧之余,他还觉无奈。莫不是临行前少烧了两柱平安香,才得来老天报应,叫他们接连险象环生。撇去刺客、细作之事不说,继土匪之后,又叫他们碰上了沙匪!

好端端的行商之旅,如今反成了亡命之徒。

沙匪停在商队前方不远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安隐拍马上前几分,却也没敢靠近他们。对他们行了江湖之礼,他依旧抱拳不放,并谦和的高声道:“我们去京里做些小买卖,还请各位大爷行个方便,给我们借个道!”

沙匪不作回应,为首的冷声命令:“女人孩子留下,其余格杀勿论!”

见他们亮出兵器,不由分说便策马杀来,安隐于慌乱之中大喝一声:“护驾!”然后不顾轻重,将马背上的杨琪丢出重围。

好在地上是绵厚的黄沙,杨琪被掷落时并未感到特别疼痛。

生死关头,必有较量冲突。

商队中人训liàn

有素,在安隐那一声“护驾”之后,便手持兵刃于南爷的马车前一字摆开。

安隐出手最为迅速,他左右两手齐动,两枚飞镖划空而出,直直的刺入对方两人胸膛的要害。

那两人眼一瞪,便跌下马背,葬身黄沙中。

安隐故技重施,然而对方并不像方才那样猝不及防。他又甩出两枚飞镖,一枚被人躲过,另一枚被人挥剑打落。

待安隐再要飞出柳叶镖,已是不及。一沙匪向他挥剑而来,他忙抽剑抵挡。近战之下,他的飞镖神技并无用武之地。

耶律胜英勇善战,他挥舞大刀,大喝一声“杀”,便率先策马冲入敌腹。他左挥右砍,威风八面,眨眼间便夺了对方三人性命。

他势若吞天噬地的猛涛骇浪,如上古凶兽化身,狂性大发,所到之处必见血光,新月刀下必然伤敌人性命。

对方合二人之力,才勉强将他左臂划伤。

血染衣袖,耶律胜竟也不叫一声痛。他眉头一拧,越战越凶,打得两个对手眼露惧色,就连他们的马也畏避不止、频频后退。

韩飞不善骁骑,他借着灵活的身手越到敌人背后,再跳上马背,也轻轻松松抹了对方几人的脖颈。他行动矫捷,灵若飞燕。待人追来,他左闪右躲,愣是被抓捕不着。

即便如此,对方也并非不堪一击。他们一路砍杀了数人,同样将商队元气大伤。

兵戈交接,生死搏斗,双方实力可以说是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杀声一片,血溅当场的人越来越多。杨琪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鲜血淋淋的场面,那么残酷无情,那么栩栩如生。

她眼前一道翠影掠过,定睛一看,是南爷从车内飞身而出。

他稳落在沙匪首领前,一身苍翠锦衣,势若破竹,形如巍峨。

见他出现,安隐紧绷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南爷出手,会大大增加他们的胜算。

他们只顾兵戎,却不见灰败的天空之下正有一股波澜壮阔的强风朝他们席扫而来。

杨琪察觉有异,便爬至沙丘之顶远眺观望。她被那越来越近的汹涌之势,吓得失魂落魄。

沙暴来了!

沙暴来了!

她在沙丘上连喊数声,无奈她气力软绵不足,声音脆而不响,并未传入那些浑然不觉大难将至的人们的耳中。

杨琪奔下沙丘,中途崴了脚,身子一歪,顺着斜坡滚了下去,一直到了修罗场中才停住。

她灰头土脸,爬起身时,入目尽是横尸、血如红莲,不免心惊胆战。身前是兵,身后是戈,左右是尸首挡路,她吓得手足无措,怔在原地。

这一刻,她好想放声大哭!

杨琪忍住泪水,更将涌在喉头的委屈吞咽至腹中。她急声高呼:“沙暴来了!沙暴来了!”

她周围的人,无论敌我,闻声后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向天边望去。

果不其然,天色阴霾,似有吞噬一切的洪水邪物作怪,平息静听,尚有震耳欲聋的闷啸声越发靠近。

在场之人,有些千军万马之前不曾怯步的,见沙暴逼近,却纷纷丢兵弃甲而逃。

大风起兮,黄沙飞扬。

人马惊慌,乱作一团。

沙暴来临,无处躲藏。

杨琪被风沙迷了双眼,刮疼了脸颊。她只觉自己身如飘零的落叶,被狂风席卷上天。

她正苦叹自己红颜薄命,生死由天了去,心中了无求生欲。然而她腕上一紧,整个人被捞入强有力的臂膀里。

无奈黄沙漫天,她并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只觉他臂弯坚实,让她心神具安。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尘埃落定。

沙暴过去,晴空万里。

杨琪被滚烫的黄沙包围,几乎成了一只半熟的叫花鸡。

她破沙而出,顶着满头沙土。顾不得拍打,她抬眼一望,发xiàn

自己身陷沙丘的山腰中,四下热浪袭人,遍地金灿黄沙,不见车马狼藉。

不幸的是,一场沙暴,将她与南爷的商队吹散了。万幸的是,她好歹保住了自己一条小命。

杨琪从沙中钻出,竟带出了一只人手!

那手还紧扣在她的小腰身上。

她仔细回想,当时情况危急,她似乎是被一个好心人所救。

此人被埋在黄沙中已有多时,杨琪唯恐救命恩人被闷丢了性命,便赶紧掏空黄沙。

当那人露出庐山真面目时,杨琪大吃一惊:

救她的人,怎么是南爷啊?

023 借刀杀人

南爷被埋沙中,纹丝不动,也不见胸膛有所起伏,如同死人一般。

杨琪心里一咯噔,屏息暗道:他该不会真的……

心慌之下,杨琪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手指未至他鼻头,南爷便如诈尸般猛然坐起,一身细沙随他挺拔的身形簌簌而落。

杨琪忙抽回手,脸带悻然之色,心中咕哝:活着就好,省的给他做人工呼吸了……

南爷不着痕迹的打量杨琪,见她相安无事,眼底那抹几不可察的忧色才消踪匿迹。

“这都死不了,老天待你不薄啊。”南爷酸溜溜的道。他目不转睛,似乎在瞧杨琪会作何反应。

刀子嘴豆腐心,杨琪在心里暗哼。

“托你福。”她以同样的口气回应南爷。原本想与他讲和,对他好好表示感谢,就他尖酸刻薄的态度,杨琪觉得还是省省吧。但她并非不近人情,于是云淡风轻,颇显随意的给他道了声谢。

“谢啦。”

南爷神情略显不自在。他受人谢礼不在少数,可从没未有过此刻这般悸动。

杨琪并非官场之辈,也非商场之流,不屑于谄媚奉承,也不做刻意恭维逢迎。态度是无礼了些,但鉴于她是孩子的缘故,她一言一行总能触发旁人心中的共鸣。

南爷掸落肩上黄沙,见杨琪丝毫不顾形象的擤鼻,不由轻蹙眉头。

“粗俗。”

杨琪不会调息闭气之功,在那风沙之中,难免会将沙土吸入鼻孔。她若不是鼻塞得难受,怎会做失仪之举?

“我这叫不拘小节!”杨琪这脸皮,堪比护城墙之厚。

她不仅鼻子堵得难受,头皮也奇痒不已。她一手掏鼻孔,一手挠头,憨态毕露。

前方不远处的沙中忽现不寻常的鼓动,似乎有个人被埋沙中。许是身上覆的黄沙太厚重,他极力也未破沙而出。

没心没肺的杨琪欲上前帮忙,却被南爷按住。

对方是敌是友尚未清楚,怎可贸然去援助?

南爷神色凛然,秉以谨慎,待之对方终于现身那一刻,仍吃惊不小。

从沙中冒出来的人,一身黑衣,且有黑布遮面。轻易就能将他辨认出是沙匪的同伙,没想到他竟被沙暴吹散至与南爷一处。

此人眼观四路,迅速估计情形,见南爷与他一样势单,顿时起了杀意。

可传闻南爷武功了得,他不敢大意出手。

寻思之际,他趁南爷起身松懈之时,来了个兵不厌诈——

他借顺风之利,就地拾了一捧黄沙,奋力朝南爷扬洒而去。

恐怕黄沙迷了双眼,南爷条件反射,横臂阻挡飞来的黄沙。

就在此刻,南爷的弱点暴露。对方抓住时机,抬手甩出一镖。

寒光飞掠的刹那间,半截飞镖没入了南爷的右臂之中。

南爷闷哼一声,咬牙忍着伤筋噬心之痛。他轻拧眉头,额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那沙匪疾驰而来,南爷见杨琪情急之下,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

都说艺高人胆大,可这丫头分明连缚鸡之力都没有,却敢护在他跟前与沙匪抗衡。

沦落此般境地,南爷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别、别过来啊!”杨琪倒十分想对那沙匪不客气,奈何她身子小,一身跆拳道本领也是无用之功。

见对方杀气腾腾的冲来,她竟吓破了胆,将匕首一丢,跑南爷身后躲着去了。

南爷没命丧他手,也要被杨琪的举动气丢了命不成!

浩瀚大漠,这么宽敞的地儿,她将匕首丢到哪不好,偏扔到沙匪脚下!

真是好一个“借刀杀人”!

南爷怒火攻心,气血上涌,当即恨不得将杨琪连那沙匪一同拍死。

沙匪捡起匕首,狞笑一声,如同胜券在握,脚下步子也轻快许多。

见他逼近,南爷左手聚力,平沙而立,支撑起伟岸身躯。

他身体腾空,腿脚蓄力一扫,踢飞了沙匪袭来的匕首。

匕首空中划弧,刀身直直没入沙中,唯有青岩做的刀柄还露在外头,上头嵌的红宝石也十分触目。

南爷身姿潇洒,动作利落,神采飞扬,仅出了一招,便让杨琪眼花缭乱。

南爷落地时,已是脚踩黄沙,身形屹立。他右臂受伤,使不上力,便负在身后。

他剑眉虎目,英气逼人,沙匪望而生畏,不由怯步了。

沙匪万念俱灰,转身欲逃,南爷并未留他活路。

南爷身形一动,出手迅速,在他后心拍了一掌,那人便瘫软在地,一命呜呼。

目睹了这一幕,杨琪忽生忐忑。

这个南爷究竟是善是恶?

明明救了她的性命,却又不曾眨眼的在弹指间夺了另一人的生命……

她绕过南爷,也尽量避开那沙匪的尸首,将青岩柄匕首从沙中拔出,重新绑在小腿上。

她心情沉重,亦步亦趋的跟在南爷后头走了大半路,还时不时回头望渐渐被黄沙淹没的尸首。直到再也瞧不见半点影踪,她才低下头,始终不吭不哈一声。

日头都偏西了,腿脚也渐感不支,杨琪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迷路了?”

南爷回头瞥她一眼,明明心虚,却故作自信态度,“哼,我定会找到出去的路。”

杨琪一听,就心灰意冷了,没想到这个南爷这么不靠谱……

她苦叹一声,不由脱口道:“要是安隐在就好了。”

安隐机智不说,还总在她危难时伸以援手。杨琪已在不知不觉,对他心生依赖。

听她提起旁人,南爷深感挫败。他一时气急败坏,竟给安隐下了诅咒,“还不知他是死是活呢!”

杨琪为安隐抱不平,南爷这魔头对敌人无情也就罢了,居然对自己的同伴也这般态度,活该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

“安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会有好下场!在这不毛之地,管你是何等身份,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经不起风吹日晒、饥热交迫!”说着,杨琪竟落下眼泪来。这一路来,她受尽南爷给的委屈不说,如今就连对她好的安隐与柳娥也生死不明。她痛彻心扉,默默祈祷老天能眷顾他们。

南爷停下脚步,垂眸望她汪汪泪眼,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说,还变本加厉的吓唬她。“我渴了,就拿你的血来解渴;饿了,就那你的肉来充饥。我就不信撑不到找到出路的时候!”

听他说的七分假三分真,杨琪满腹怨念,她也不叫救命,索性立在原地放声大哭、宣泄委屈。

半晌过后,只听扑通一声,原本笼罩在杨琪身上的黑影瞬息不见。阳光烁目,在南爷倒地的那一刻,杨琪才意识到他一直在为她遮挡烈日,免她受酷热之刑。

024 沙家有寨

南爷手臂的伤势本不重,血流也早已止住。他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中暑……

杨琪为他遮阳扇风,还掐了他的人中,始终弄他不醒。

若是有水就好了……

可附近遍地黄沙,寸草不生,即便是顺颊而淌的汗液,在毒辣的烈日下也很快蒸发,又何来水源?

太阳偏西,又忽然起了劲风。

风吹黄沙走,如河水流动,只要杨琪一个不留神,便会与南爷一同淹没其中。

她始终打着精神,一旦黄沙爬来,她便动手将沙堆拨扒开。

眼看天色渐近傍晚,早已筋疲力尽的杨琪唯恐自己也支撑不住。放眼四周,无一生物。她仍心存侥幸,高声嘶喊:“救命,有没有人啊——”

一声紧接着一声,哪怕是喉咙沙哑,也未打消她求生的念头。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苍天垂怜,放他们一条生路。

恰逢一行驮着米粮的驼队,打此地经过。人数不过七八,都听到了杨琪的呼救。

说也奇怪,驼队与杨琪、南爷所在的位置,隔了三座沙山头。即便他们听到杨琪的呼救声,也应是隐隐约约,不该如此清晰,何况杨琪循环反复早已声嘶力竭。然而她的呼救似千里传音,如雷贯耳般,真真切切的被风灌入那些人的耳中,实乃神乎其神。

见有人来,杨琪忙跑到沙山顶招引。

他们赶到时,南爷的下半身已半淹在了黄沙中。

杨琪见到救星,如获大赦。她欣喜若狂,却泪如泉涌。一向巧言善辩的她,这时候说话竟断断续续,“各、各位大人……呜呜……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救我跟我……爹爹吧!”

杨琪一身狼狈,为了掏沙而不至于将手掌弄得血肉模糊,竟将鞋子脱下反套在两手上。

这些人见状,无一不触动。几人未经商量,不约而同施以援手。

其中两人合力将南爷从黄沙中拉出,并扶他坐起,还有一人拿了水壶,往他干裂的唇间慢慢送水。

有人眼力好,发xiàn

了南爷手臂上的伤,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你们是何人,怎会沦落至此?”

杨琪有苦难言,昧着良心半真半假道:“我们一家本是商旅,途中碰到沙匪。他们杀人越货,伤了我爹爹。没想到一场大沙暴,将我跟我爹爹从沙匪手里救出,却把我们吹到了这里……”

世道不平,沙匪无情。

饶是杨琪声情并茂的哭诉经lì

,那些人虽面露同情,可心中却加深了疑虑。

在杨琪话落,首先有人打抱不平,“哪里来的一群小兔崽子,竟敢在沙家寨的地盘上撒野!”

这驼队的八人中,有个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看似文弱,却是这些人的领头,人称“小三哥”。

他跟其余人一样,都觉杨琪年幼无知,不会撒谎骗人。可她的话并非天衣无缝。

方圆百里,除了沙家寨,小三哥不觉得有谁还敢闹出动静。可沙家寨的人向来只劫财,鲜少伤人害命。

虽救人要紧,可事有蹊跷,不如先问个明白。于是小三哥问杨琪,“那些沙匪,都是什么模样?”

“全是黑衣打扮,黑布蒙面。”杨琪老实回答。

小三哥与同伴面面相觑,他们行走江湖,还从未听过附近有这样的一伙人。

不过有人猜测,“估计是哪一片初出茅庐的小毛贼,在我们的地盘上杀人越货,想做大名声吧!”

既然有胆得罪沙家寨,只怕那些人也不简单。

小三哥来回审视南爷与杨琪,再三犹豫后,方才决定将他们带回沙家寨去。

西行数里,他们走出大漠,到了崖山毗邻的黄土地。

此地崖山群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古堡。沙家寨便是依势而建,十分壮观。寨门高立在两座相近的崖山之间,门前有守卫,门后有哨岗。

放哨的人老远便看到驼队踽踽而来,便吹了一声短号,号形同牛角。号声嗡鸣,响彻当空。

不知谁喊了一声,“小三哥回来了。”

门前、门后的守卫,纷纷动手将寨门敞开,迎驼队进寨。

待他们进来,寨门又关了上。

“小三哥,晌午那会儿有沙暴,没苦着您吧?”寨子里的人上前问好。

“没有没有。沙暴过去,我们才进漠的。”小三哥笑呵呵的逢迎,似乎又觉得这般态度太过见外,便腼腆起来。

此处沙家寨,外观气势恢宏,然而在杨琪眼中,这不过是一群匪类的巢地。

沙家寨盘踞于荒野腹地,面朝大漠,背靠暗河,左右又有崖山为天然屏障,堪称绝佳的易守难攻之地。

寨中戒备森严,不亚王府重地、皇宫内院。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是不在话下。

守卫与岗哨都有武器傍身,这是杨琪亲眼所见。

那位面善的小三哥,在这些不修边幅的男人中算是个异类。他一身浅蓝粗布衫,头戴巾冠,腰佩齐全。哪像寨子里的其余人,野生兽皮等凡是能蔽体之物,皆用上身来。

一些人将米粮入仓,一些人将骆驼赶至棚里。他们行事有条不紊,全赖小三哥指挥得当。

杨琪无所适从,只守在昏迷不醒的南爷身边。

南爷已进了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想必是他暑热侵体,加之他负伤在身,又备受风吹日晒,有所感染。

杨琪探他额头,以手试温,发xiàn

他身上果然滚烫吓人。

如今南爷虎落平阳,又不省人事,若不加紧医治,怕是要葬身于此。

杨琪平时虽不待见于他,却也知受他照拂颇多。于情于理,她都不应坐视不顾。

她本打算去向小三哥求助,却被几个寨子里的人围住。

他们见小三哥带了两个生人进寨,岂有不好奇之理?

其中一人仔细打量杨琪,猛然间眼前一亮。他推着身旁的另一人,激动道:“快去叫老大来!”

那人踉跄后站定,虎头虎脑,跟个丈二和尚一样。

见他不遵从,方才说话的人瞪着眼催促,“还不赶紧去,要是晚了,小心你那一身糙皮!”

寨中有规矩,若办事不利,会挨刑罚。想来说话的这人,在沙家寨中也算有身有份。

他们这一闹剧,还没将老大找来,反惊动了就在附近的小三哥。

小三哥排众上前,“怎么回事?”

方才说话的人指着杨琪,口气夸张,“小三哥,你是不知dào

。昨儿老大带我们出门,却空手而回,都是因为这丫头!”

他这话引发众怒,周围的人纷纷对杨琪面露不善。小三哥见状,暗自唏嘘,没料到他好心救人,却是将人家送进了虎口么……

025 心存顾虑

我抽了,昨晚做梦有人给我打赏了两个灵宠,尼玛……这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预知未来呀……

捂脸奔走。

——————————以下正文————————————

小三哥心生疑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何等能耐阻挡他们沙家寨拦道劫财的生意?

这其中莫不是有误会?

他本欲详加细问,方才被差去跑腿的人已将沙家寨的沙老大请了来。

看得出,沙老大并非情愿而来。他粗生粗气的埋怨,“要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把老子叫来,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跑腿的不过是受人指使,被沙老大凶斥了一路,虽觉委屈,却没半句反驳,也无半点推卸。他小心翼翼的走在前头,为沙老大引路。

众人纷纷为沙老大让出路来。他们不敢私自决定杨琪的下场,只看当家如何发落裁决。

沙老大与杨琪相见,两人都是一惊。

这位沙老大便是昨天为难过南爷商队的土匪首领。不过因为杨琪的关系,商队从沙老大手中逃过一劫。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沙老大也不敢相信他梦里的小仙姑会再次降临他面前。

他眉开眼笑,吩咐下去,“给老子好好招待这两个人。”

他话一落,便有几个人上去将南爷抬起。

见他们走的是土牢方向,沙老大赶忙唤住,“干啥去?老子不是叫你们好好招待这两位贵客吗!”

那几个人满头雾水,他们以往不都是这么招待沙家寨的“客人”么……

蛮横是沙家寨一贯的做派,但杨琪与南爷,此二人是万万怠慢不得的!

沙老大耀武扬威惯了,往往十句话中有九句半都能拿来当明枪暗箭使唤。

这会儿意思被曲解,他又是心急又是无奈,“老子的意思是给他们好吃好喝,给他们腾出最好的房间……”

有人吞吞吐吐,“可是……最好的房间是老大你跟夫人……”

他们目不识丁又五大三粗,难能变通。

“真是一群饭桶!”沙老大顿时气急败坏。

他们沙家寨一群大老爷们,怎么尽是榆木脑袋!看来他们是被娘们伺候惯了,反忘了如何去伺候旁人。

小三哥虽不知详由,却看出这落难的一大一小对沙老大颇为重yào

。于是他自动请缨,将安排杨琪他们吃住之事给揽了下来。

“大哥,这两个人就交给我吧。”

听了这句话,沙老大不禁喜上眉梢。

这小三哥是沙家寨里有名的好好先生,人腼腆,脾气又好,还满腹经纶,明事理。将人交给他照顾,沙老大再放心不过。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忘叮嘱:“你小子可是万家堡唯一的书生,知dào

那啥啥待客之道。这两个人交给你,你可要给老子伺候好了!他们若是有半句怨言,老子拿你是问!”

沙家寨四周环境就恶劣,寨子里头却是别有洞天,虽不比富丽堂皇、琼楼玉宇的都城大邑,却也并非黯然无光。窑茨土阶,整齐排列。窗明几净,古色古香。更有长亭瓦舍,千转回廊。

小三哥叫人腾出一间干净的土窑,将南爷与杨琪安排了进去。

期间,他给南爷把了脉、看了伤势,对症后又去药房抓了药材回来。傍晚的时候,他将煎好的药汤送与南爷口中。

虽不能说药到病除,却极为见效。一碗药汤下去,不消片刻,南爷苍白的脸色就有所缓和。

见他好转,杨琪放下心来,饭点不到,便被周公拖去梦乡。

沙老大备了好吃好喝,亲自送上门来。瞅眼下情况,便知饭菜已派不上用场,沙老大便拿去慰劳沙家寨的其他兄弟了。

沙家寨中,无论吃穿用度,皆是共享。大家伙都是吃一个锅里的饭菜,条件自然不好。

为了杨琪与南爷,沙老大特意吩咐另起个炉灶,请沙家寨手艺最好的厨子烹沙家寨最好的伙食。饭菜是备妥了,今儿却没能用上。

他将饭菜带回饭堂,与大伙儿分享了。

饭堂里,一桌边上围了十几个大老爷们,沙老大从人口中听了杨琪的遭遇,不由拍案而起,他愤nù

之余又觉心疼。

想小仙姑受苦了一路,到了沙家寨,他定不会亏待了她。

沙老大也跟其余人讲了,要将小仙姑当他们自己祖宗一样伺候着。

饭桌上,小三哥默不作声,他埋头进食,却食不知味。

此刻,沙老大正在一旁不厌其烦的给众兄弟们讲述送子娘娘托梦给他的故事,这故事早已传遍了整个沙家寨。他笃定了杨琪就是梦中给他送子的莲台童女。

众兄弟也十分捧场,都跟听说书人讲传奇一样,摆出一副猎奇模样。

小三哥不以为然,只道是巧合使然。他总觉得不寻常——

杨琪年幼无知、少不更事,不足让人忧虑。

只是她身边的那个受伤的男人……

小三哥越发忧心忡忡,在沙老大润口之际,他终于开口,“大哥,你知dào

他们什么来路吗?”

见他神色有异,沙老大不以为意,随口问了句,“咋了?”

小三哥愁眉不展,欲言又止。

沙老大平生最见不惯跟个娘们儿似的吞吐男人,抛开顾虑单刀直入的多好!

他催道:“老三,有话就说。”

小三哥稍作犹豫,又抬眼四顾,见多人神情不耐,于是来了个干脆。“大哥,那小姑娘是你梦中仙子,我便不说她。只是那个男人……”

小三哥说话慢吞,似卖关子,实在让人着急。

“那个男人咋了?”沙老大不耐烦,又催了一次。

“那个男人内力雄厚,只怕还在大哥你之上。”小三哥略通医理,他为南爷把脉时,断出了这一点。

他就怕此人来路不正,又恐养虎为患,日后殃及了沙家寨。

小三哥本想立即汇报此事,但又受杨琪孝悌感动。若南爷当真是大奸大恶,如何教育出杨琪这般纯善之人……

他唯唯诺诺,方才这会儿开口了却心结。

沙老大没他那般复杂肠肚,他阅人无数,从来都是疑人不用。他与南爷打过一次照面,并不觉得南爷是心术不正的那类人。

“他内功深厚如何,武功高强又如何,到了沙家寨,他就是我沙老大的朋友!”

既然沙老大这席话已表明了态度,小三哥不便多说。

026 宴请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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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投了推荐的各路盆友,有功夫就在书评区留个爪,我好给你们加精呀。这每周的精华都用不完……

——————————以下正文————————

次日清早,南爷悠然转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蒙了尘的白帐,南爷扶着额头回想,他应该与杨琪在沙漠中,怎么到了这陌生之地?这里是……

他不动声色,巡视左右,发xiàn

杨琪正酣睡在他身旁。见她双手双脚都缠着纱布,如同四只玲珑的小肉粽,他不由蹙起了眉头。

大约是忘了负伤在身,他支撑而起时牵动右臂还未痊愈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禁不住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是袭遍全身的麻木,待他缓过之后,已是汗如雨下。他发xiàn

伤患处已被人精心处理过,伤口不仅上了药,还被包扎得很好。

南爷环顾陋居一周,四面土墙有稍欠笔力却不失风雅的字画点缀,半掩的门窗迎进足以亮满一室的曙光,一套朴素桌椅摆在屋子中央,一尊孔夫子泥雕供奉在贴墙的香案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南爷提神警惕。他心生杀意,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落难穷途又无援手……

念及此,南爷睨向毫无戒备便在此安睡的杨琪,眼中尽是无奈之苦。当见她被沙暴卷飞起,他怎就一时脑热,伸出了手?还不如任由她自生自灭去!

吱呀一声,小三哥推门而入,还端了一碗药汤在手。

见是一名书生,南爷脸上惊诧之色一闪而过。他觉得此人好生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南爷起身对他抱拳,“兄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日我定会相报。”

听他这话,足见他并没在此多做停留的打算。他精神好了,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有想过杨琪此时情况如何?

因与黄沙长时间接触,杨琪的手脚上皆有血肿。如今她不能下床走动,手脚更不能浸水。

小三哥对南爷抱有猜疑与忌惮,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何况他只是做了举手之劳。

他朝床上睇了一眼,不温不火道:“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令千金。”

南爷一头雾水,转身看杨琪,尤觉她手脚上的白色纱布甚是刺目。

他心中氲出一种化不开的情绪,难不成这就是心疼?

小三哥打破沉默,“要不是她,你早就葬身黄沙之中了。”接着,他将昨日在漠中所遇到的情形一五一十道于了南爷。饶是他说破嘴皮,竟未见南爷有半分动容,他便想:这两人,当真是父女关系么?

末了,小三哥又说了杨琪的病情,将药汤放下便离开了。

走出土窑,小三哥停步回首,神情莫测,心中更加笃定:这个男人果然有问题。

得知南爷已醒,沙老大第一时间赶来土窑。

两人相见,南爷才多半消除了内心的忐忑。

沙老大摆了宴席,专为南爷洗尘,也为安抚他这一路所受的劳苦。

席间三人,南爷、沙老大与小三哥。觥筹交错时,沙老大又将梦兆之事老生常谈了一番。

南爷也表达了谢意,当他知dào

这里是沙家寨,不由大为吃惊。

沙家寨原本微不足道,寨中人也不过一群山野莽夫。连年的苛税与征赋愈加繁重,州中有虎官狼吏穷兵黩武,乡间又有地主老财横行霸道,他们不堪压迫与重负,于是便跑到这一带落草为寇。十数年前,关中军来此剿匪,沙家寨屡战屡捷,因此声震江湖,威名显赫黑白两道。

南爷回想那日绿洲初遇,原本以为他们不过是三教九流中的不法之徒,没料竟是他有眼不识泰山,看走了眼。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南爷忙抱拳奉承,表露钦佩之意,“原来是沙寨主,久仰久仰。”

沙老大心无城府,哪里听的出这是恭维之言,还一副颇为得yì

之貌,“你也听说过老子?”

“沙寨主义薄云天,劫富济贫,鼎鼎大名,如雷贯耳。”连官府都奈何不了的人,南爷怎会不知晓?

他说了一堆文绉绉的话,沙老大也只听懂了个大概,无非是夸他的意思。

瞧他乐的合不拢嘴,一旁的小三哥心中叫苦不迭,看来沙老大并未将他的一再告诫听到心里去。

沙老大猛然悟起一桩事,他扫了小三哥一眼,后对南爷道:“老子这小老弟说你功力深厚,待你伤势痊愈,咱们切磋切磋可好?”

一听这话,小三哥恨不得呕个三升血。沙老大留个心眼可好,他到底知不知dào

防人之心不可无!

既然会武之事已经暴露,南爷便不加掩饰,只谦虚道:“我那不过是花拳绣腿,怎敢与沙寨主相提并论。”

这人态度谦和,谁知他是否居心叵测。小三哥如是想。他寡言在此,观察半晌,也未见南爷露出破绽。

与其按兵不动,不如攻他个措手不及。

小三哥笑里藏刀,绵里带针,“敢问兄台大名?”

经小三哥一言,沙老大才意识到,说了半晌,先前话题一直在他身上绕,这不是怠慢了人家么。

他赶忙附和着小三哥问道:“就是啊,还不知dào

你叫啥呢!”

“在下阿南。”阿南是南爷行走江湖所用的化名,他也早已习惯了此称谓,如今随口说来,神情也是颇显自然。

沙老大皱眉暗忖,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此“阿南”经营的是茶叶生意,恍然间猛拍桌子道:“莫非……老弟你就是江湖传言中的南爷!?”

闻此,小三哥一震,望着南爷,眼中写满不可思议。有关南爷此人的传闻,他也听说过一些。

南爷是行走南北的名商,他盛名在外有诸多原因,其中不可忽视之一便是——

这位南爷便是大辽皇帝御笔亲封的大辽第一茶商!

若真是如此,小三哥不由得对南爷刮目相看了。不料传言中的人物,竟是这般风华正茂。说他才貌双全,冠盖当世,全然不为过。

南爷略有吃惊,没想他的名声竟也传扬到这穷乡僻壤之地了。

他不做否认,却唉声叹气道:“那日沙寨主开恩,放我们一条财路,哪里知dào

,最后我还是落得个人货两空的下场。当时我那几车茶叶,还不如让寨主收了去!”

沙老大果真是大义凛然,当即就让南爷放宽心在沙家寨住下。“南老弟放心,怎么说你也是在老子的地盘上遭了劫难丢了货,这事儿老子定会给你一个满yì

交代!”

当着南爷的面,沙老大唤了一个人来,那便是沙家寨的第二把交椅程老二。

在此之前,南爷与程老二是见过的——

那日寨外的探子来报说见有袅袅炊烟高升,程老二与沙老大便以此为信号一同出寨,让那探子带路,方遇着南爷的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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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沙家夫妇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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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程老二今日去市集购肉蔬,也方便去打探消息。

昨个儿小三哥才从集市上买了米粮回来,怎么不将肉蔬一同采买了呢?

外人有所不知。

沙家寨虽有耕地,但不到丰收时节难以自足自给。寨子里的人要不想食不果腹,只能从寨子外头进买食材。

然而用在采买食材的花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沙老大便集思广益,在寨中诸位老少爷们的建议下,将这笔花费分为两批,让程老二与小三哥分别掌管肉蔬与米粮的采买事宜。

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如此一来,谁也不能从账房里多贪银子,大伙儿瞅着也放心。

沙老大的盛情难却,南爷推辞不过,只得将昨日在沙暴来临前跟那帮来路不明的沙匪兵戈相向的事,又给程老二重述了一遍。

程老二记住了那帮沙匪的特征,正要领命离去时,被沙老大叫住。

两人一路从东大屋走到寨门口,沙老大对程老二千叮咛万嘱咐:

“打听到那帮兔崽子的消息就回来,千万不要莽撞,别到时候送了命,还要麻烦老子到寨子外头给你收尸!”沙老大口上无德,却是粗中有细。他也感觉那帮沙匪来头不小,何况程老二此行出寨,本就势单力薄,跟那帮人硬拼不得。他也不忘让程老二帮忙打听南爷商队中其余人的下落。

送了程老二离寨,沙老大往寨子的南头去了。然而未散的宴席在东院,他与南爷说话时,喝了些小酒,这会儿酒意上涌,想他家的那位大肚子婆娘了。

在南大屋寻了一圈,也未找见人,出来时迎面碰上一个弟兄,沙老大便问他:“看见你大嫂没?”

这兄弟也是在南头住的,“刚看见程二嫂扶着大嫂往东院去了。”

沙老大又风风火火的跑东头去了。

沙大嫂自昨日从她当家的嘴里听了他在寨子外头遇到莲台童女之事,便一直念念不忘,惊奇之余又无奈自己无缘得见梦中仙姑。

今日听说小仙姑就在沙家寨中,她岂能放过盼了一日一夜的机会,便唤了程二嫂一同去东头探个究竟。

她们到了东院,却没敢惊动屋里面的人。

沙大嫂挺着大肚子,站窗边一个劲儿的往缝里面瞅,程二嫂跟她一样的好奇。

这时候的杨琪正在床上撒泼打滚儿,她手脚又痛又痒,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的地方,尤其是头上还粘糊糊的。

她一醒来,身旁一个人也没有,南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会儿她也没发觉自己被两个寨子里的女人围观了。

“像像——果然像!”世间当真无奇不有,那屋子里的小女娃果然如同梦中走出来的小仙女一样。

沙大嫂心愿得偿,正高兴之际,程二嫂泼了她一头冷水,“哪里像了?”

在程二嫂看来,屋里床上的那位不过就是一小毛猴。瞧她一身脏,头发也乱七八糟,跟个小疯婆子一样!

哪里是什么小仙姑,分明就是哪里跑来的小叫花。

沙大嫂与沙老大夫妻一体、结发同心,两人都盼着头一胎能得个儿子。

自那日沙老大去城隍庙送子娘娘面前还愿回来,他夜里入梦,得见一乘着莲台飘然而来的小仙女,仙女怀里抱了个赤条条的大胖小子。他喜出望外,认为那必是祥瑞之兆无疑。

那夜,沙大嫂愣是被沙老大叫醒,成了头一个知dào

他梦兆的听众。自那以后,沙老大更是将这美梦挂在嘴边,逢人就说上一番。

沙大嫂更是耳濡目染,将沙老大梦中仙姑的形象,在脑海里临摹了无数遍,皆比不过那屋中人的万分之一。

沙老大约摸着这俩女人就会往这跑,便径直来了。瞧见她们做贼似的在窗外鬼鬼祟祟,他又是气恼又觉好笑,“咋不进屋坐着去,在外面站着不嫌累得慌啊?”

沙老大侠骨柔肠,在外人面前是只大老虎,媳妇儿面前就是只乖乖羊。

他忙上前搀着沙大嫂,又对程二嫂交代,“快去给小仙姑备些吃的。”

早上沙老大来请南爷时,见杨琪没醒,便没叫她起床。都小半天没吃东西了,他估计那丫头也该饿了。

至于程二嫂,被人差使去伺候一个小丫头,她虽然面上不大情愿,却也没拒绝。

沙大嫂因大肚行走不便,被沙老大搀扶进屋。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沙老大唯恐她跟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闪失,便一再一再的小心。

瞧他紧张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沙大嫂禁不住嗔怪了他一眼。

从他们传情的眉眼中,明眼人一看便明白他们是哪种关系。不过真难以想象,这形象落差悬殊的一对男女,竟是结发夫妻!

沙老大五大三粗,沙大嫂小家碧玉,一个癞蛤蟆,一个白天鹅。两人站在一块儿,挑句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野兽与美女!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杨琪啧啧道,“你咋就那么好福气,娶了个倾城佳人做媳妇儿?估计是你打哪儿抢来的压寨夫人吧!”

沙大嫂顿时脸颊飞红,如同天上的朝霞一样。见沙老大无地自容,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模样,她禁不住掩唇偷笑。

沙老大知dào

自己粗枝大叶,其貌不扬,配不上他媳妇儿的花容月貌。可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可是真心诚意的对媳妇儿好。

癞蛤蟆吃天鹅肉,大有的是。

沙老大暗自苦恼了一会儿,随即陪着笑道:“老子的媳妇儿岂止是长的好!”

“那你说,我还有哪儿好啊。”沙大嫂竟附和着杨琪,一同捉弄起沙老大来。

沙老大一个粗人,哪里会用甜言蜜语哄女人开心。他想了媳妇儿无数的好,奈何脑瓜里词穷,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末了,他梗着脖子脸红道:“反正好就是好!”

杨琪可没心思看他们夫妇俩在此打情骂俏,在他们四目相对时,她颇不识趣的打扰道:“我爹爹呢?”

经她这么一问,沙老大才猛然意识到,他竟将南爷这么重yào

的贵客晾在宴席上了。他不由懊恼的拍了一个脑门。

不过好在有小三哥陪着,应该不算对人家太过失礼怠慢。小三哥是识礼数的人,定会为他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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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以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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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宴席上,小三哥见沙老大久去不回,就猜他是犯了迷糊,将这屋宴客的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酒不醉人,喝多了却伤身。见南爷端起酒杯,小三哥劝阻道:“南爷有伤在身,不宜多喝。”唯恐被南爷误解成招待不周,他忙加了一句,“还是多吃些菜吧。”

自从知dào

眼前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辽商,小三哥对南爷的态度有所改善,不再忧心他的来路,也不再多疑他的企图。

因之前沙老大引荐,南爷得知他座前这位褒衣博带、举止得体的年轻男子正是让人闻风丧胆也不为过的沙家寨的第三把交椅。

然而在他看来,这位文质彬彬的三当家压根儿与沙家寨格格不入!

“兄台年纪轻轻,便是沙家寨第三把手,在下佩服佩服!”南爷褒奖为虚,试探为实。

“南爷若是这么说,真是羞煞我了。”小三哥自斟自饮,神情稍有不自然。酒到嘴里,也是说不出的苦涩,如同此时他双眼中氤氲着的情绪。

同样是风华正茂,一个是呼风唤雨,一个却是落魄失意。如非迫不得已,小三哥倒情愿做南爷这样的人物。

回想曾经,他顿生感慨:“若不是我看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大哥也不会提拔我至如今地位。”

小三哥这话中带有对沙老大的谢恩之意,可南爷看得出也听得出他心中的不甘不满。

“三当家,请恕在下冒昧。”南爷先礼后兵,说话间口口声声带着惋惜,“在下实在好奇,三当家一介文人墨士,怎流落此地?莫不是沙寨主强留的你?”

南爷此话似有为他鸣不平之意,想想土匪强取豪夺等诸般行径,小三哥被“压寨”于此地,也不无道理。

在南爷暴露身份后,小三哥便觉相见恨晚。接下来他话中虽有保留,却也算真情流露:“想我一腔热血只为报销朝廷,志在鸿鹄然而怀才不遇。奈何千里马易寻,伯乐难能一遇。若不是走投无路时有大哥收留,只怕我已葬身大漠与黄沙为伍。”

小三哥投向南爷的目光,变得颇有深意。

南爷佯装听不懂对方的暗示,只顺着他对沙老大的谢意,奉承了一句,“沙寨主当真是义薄云天,能结交如此英雄好汉,南某三生有幸。”

小三哥神色悻然,南爷视若无睹。

吃罢饭,南爷又随小三哥去澡堂泡了药浴。

重新包扎伤口又换了干净衣裳,想起一上午对杨琪不闻不问,他心里竟有些过意不去。

回去之后,他才知dào

,就算没有他惦记,杨琪在沙家寨也可以混的风生水起。

有沙家寨的沙寨主这位靠山,杨琪还能委屈、饿了肚子不成?只怕他这般好的待遇,也是沾了她的光。

南爷心中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见了沙老大的媳妇儿,南爷难掩惊诧。虎背熊腰的沙老大,居然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南爷与他们坐屋里,又寒暄了一番。

时值正午,沙大嫂难掩疲态,便让沙老大搀了回去。

屋里就剩两人,和一桌被杨琪吃剩的狼藉。

南爷神清气爽,一身干净。反观杨琪衣衫不整,还满嘴油腻。

“我要洗澡!我要沐浴!”杨琪嚷嚷道。

南爷懒洋洋瞧她一眼,随后闭眼继xù

假寐,“你身上有伤,碰不得水。”

这人真是躺着说话不腰疼,他也不动脑子想想,她这手脚上的血泡都是因为谁才长的。他若是诚心为她好,杨琪也就不计较了。可这家伙到现在连个“谢”字都没对她说,还真当大恩可以不言谢啊!

杨琪恼火的蹬了他一脚,丝毫不畏惧南爷投来的瞪视目光,甚至还理直气壮的要求,“我不管,你是我爹爹,你要想办法给我我洗澡。”

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堂堂南爷何时伺候过人?他自然是不愿意。

南爷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道:“爹爹?”

她这一声顺口的“爹爹”,可是将他叫老了一辈儿啊!

“你要是不想跟一个臭哄哄的小家伙同床,你就想办法给我洗澡!”杨琪浑身奇痒,实在难受的慌。

听她口气强硬,南爷大为不爽。

他拧着眉头,目露不悦,“你还真当我是你爹爹?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女儿!”

“那好啊,我现在就到沙老大面前戳穿你的身份!”杨琪是沙老大梦里赐子的小仙姑,她自然不会怎么样,只是这南爷的下场就难说咯!

杨琪自以为道高一尺,却不知dào

南爷早已在沙寨主面前亮明了身份,不过就是没坦诚他们假父女的关系罢了。

“我南某人不敢说富甲天下,南贩北商,好歹在江湖中有些名望。不用你去戳破,他们也早已猜出我的身份。你以为他们对我们以礼相待,是因为谁的关系?”南爷不慌不忙,他虽然负伤在身,对付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游刃有余的。

“当然是因为我的关系啦!”杨琪脱口而出。这南爷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等等,差点儿着了他的道儿!想转移话题,没那么容易。“你可以骗过天下人,却蒙不过我的眼睛。你以为我真相信你只是个茶商吗?要不要我把跟你这一路的见闻,给沙老大说说去。我想就算脑袋不灵光的人,也看得出你的身份不仅是茶商那么简单!”

“你——”

亏得四下无人,若是隔墙有耳,将杨琪方才的话听了去,只怕南爷这一遭真的是难逃一死。

关中军来沙家寨剿匪,回回都是无功而返。

因此沙家寨不待见关内的人,对契丹人尤其恨入骨髓。

若让他们知dào

他是外族人,南爷苦心经营的一切便要毁于一旦。

仅仅数天功夫,这丫头竟敏锐觉察到他的伪装,当真是不能小看了她。

见她翻身欲下床,南爷横臂拦住,同时没好气道:“等着,我给你烧水去!”

屋外头的门边上有一只陶制的烧水壶和一台泥糊的炉子。院子东角有一口水井,西墙那边的茅棚下还有一堆干柴火。

烧水,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儿,可难坏了从未做过粗活的南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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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洗头而已

行商在外,风餐露宿可谓是家常便饭。

安隐无微不至,总会将一切打理好。南爷在商队中,养尊处优,已成了习惯。他本是当机立断之人,在琐事方面却显得笨手笨脚,不像安隐那般游刃有余。

无非就是添柴生火,可南爷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没能将炉子里的柴火点着。

杨琪听外头碰碰碰的声音,若不是事先知dào

南爷在外面生火烧水,她真以为那男人有闲心玩打击乐器呢。一开始这声音的节奏还挺舒缓,到后来却是越发的没有章法。

杨琪爬下床,单只脚着地。

她另一只脚上的血肿较严重,尚无法用来走动。

她单脚跳到门口,见南爷蹲在炉子边。他手拿打火石,跟前还放了一堆柴火。

杨琪听到的声音,便传自南爷手中的打火石。

这男人的脑袋是被门挤了么——

他还真以为那渣渣一样的火星,能把比他脖子还粗的木柴给点着?点到明年去吧!

烧个水而已,有那么难么?

杨琪张圆了眼睛,一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柴火太大了,不容易点着。那棚子里不是有茅草么,你去捡些来。”杨琪索性就坐门口,看南爷出尽洋相。

如今竟轮到被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南爷本就不耐烦,这下更为恼火。本想命她去棚里将茅草拾来,目光落在她的脚上,他才及时打住。

杨琪见他欲言又止,却没察觉到他的体贴。她将缠着绷带的脚丫伸到南爷面前,险些踢到他的脸。

她娇斥一声,“快去!”

纵使南爷对她咬牙切齿又如何,他落到如此田地,归根究底是他自作自受。

他暗暗发誓,下回这丫头再有三长两短,他定会不管不顾!

将拾来的茅草放在跟前,南爷啪啪磕了几下打火石。茅草溅到火星,冒起一阵烟,很快窜起一簇火苗。

南爷手忙脚乱,他将点着的茅草扔到炉子里的同时,又往炉子里赶忙加了柴。虽说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他本想借弱小火势将柴火引燃,反倒弄巧成拙,将炉火给压灭了。

杨琪阻止已是来不及,不禁连翻白眼。棚子里分明就有劈好的柴,这丫的眼高手低瞧不上眼,非要挑那个大的柴火往炉子里塞!

“你怎么不长记性啊,我不是说了柴火太大,不容易点着么!”杨琪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行动受限,她已然亲自上阵了。“这么大个人,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你这臭丫头,信不信我把你添炉子里,当柴火烧了!”

大爷还不伺候了呢!

在认识杨琪前,南爷何时受过这等气?对方是个孩子,打不得又骂不得。南爷这拳头可是紧了又松,松了又握。他一再隐忍,可比刀架在脖子上还难受。

南爷脸色铁青,双目猩红,杀意毕露。

杨琪并不畏惧,却觉得心中委屈得难以名状。她穿越前,在家又何尝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头肉?时至今日,她并非不恋家,只是她母亲走的早,她老爸和小阿姨又有了一个娃儿。即便家中添丁,父亲与继母对她的爱一如当初。可她心里总有芥蒂,感觉自己成了局外人似的……

她低下头,掩饰满眶湿意,落寞道:“算了,我不洗了,你也别折腾了。”

说完,杨琪转身,跳回了屋。

躺在床上,杨琪内心挣扎。思乡之情涌上心头,一想到不能在马大哈一样的父亲身边尽孝,她这心就如火烧一样,一时间泪如泉涌。不她相信小阿姨跟刚出生的小弟弟一样可以给她惦念的父亲带来欢笑。

杨琪兀自难过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正好梦,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嗷~~”

杨琪哀嚎着从床上弹起,仓皇之际忘了手脚上还有伤肿。一时间,她是手痛脚痛,头也痛。

到底是哪个孙子趁她不备,偷袭于她!?

她张大泪眼,瞪着手拿葫芦瓢的南爷。

一摸头,还湿漉漉的,杨琪低眼看着床边地上的一盆热水,她恨不得连盆带水一起扣到南爷头上去!

这男人难得好心,却真真是一点常识也没有,那么烫的水能直接往她头上浇么!

“你以为我这脑袋是猪脑袋么,有你这样欺负人的么——”杨琪哽咽道,她还是没能忍住委屈,嚎啕大哭起来。

南爷还一副无辜之相,当他手伸进水盆探了滚烫的水温时,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南爷将瓢丢到盆中,手一伸,将杨琪扯到身边来。

杨琪不识好歹,对他拳打脚踢,就是不让他靠近。

“呜呜啊啊啊——”杨琪也不想哭得这般凄惨,实在是情不自禁。

南爷总算见识到何为“泪如泉涌”,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只望着杨琪那双滚动着泪水的双眼发愣。

“你走开!”杨琪哭喊。

南爷当真走开了,其实他是重回院子里,从井里打捞了一桶冷水,又提回屋来。

吃一堑长一智,南爷吸取方才的教xùn

,他半瓢半瓢的往盆里加冷水。每次加完水,他都会亲手试水温。

半晌后,他见杨琪仍哭闹不休,有些不耐烦道:“你还要不要洗了?”

杨琪抽抽搭搭,趴在床边亲自试了水温才放心得躺下,只将小脑袋露出床外。

南爷手指穿过杨琪的发间,心中一阵莫名触动:都说三千烦恼丝,这丫头大概是没心没肺惯了,头发才会这般稀少的吧。

杨琪的头发虽少,却十分柔软。

南爷舀了一瓢水,顺着杨琪的前额缓缓浇下。

听到淅淅沥沥的声响,南爷低头一瞧,盆底竟沉了薄薄的一层沙粒。

杨琪闭着红肿的眼睛,享shòu

这一刻的恬静。

待她呼吸均匀,黑睫不再翕动,南爷又打湿了随身带着的锦帕,为她擦了脸和胳膊。

听她忽的一声呼噜,紧接着是双唇蠕动,南爷以为她是梦呓,便忍不住好奇去听。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南爷这回并未贸然行动。他按住杨琪的双手,以防她再挥拳伤人,这才放心的俯下身去听。

“谢谢……”吐出这两个字后,杨琪便一脸安详,沉沉的陷入梦中。

直起身来,南爷眼中余惊未消。

谢谢……

这简单的两个字,他从不记得自己何时有像杨琪这样坦率的说出口。

030 鸿门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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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沙家寨中,与杨琪同龄的孩子不多。南爷又总是去应酬,成了沙老大的酒肉朋友。

好在有沙大嫂作陪,杨琪才不觉闷得慌。只是沙大嫂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东南两头跑,实在让杨琪过意不去。

无奈她这双脚不争气,修养了两天也不见有所好转。

女人坐在一块儿能有什么像样的话题,无非就是八卦一些鸡毛蒜皮类的小事儿。

从沙大嫂口中,杨琪得知了她与沙老大的这段姻缘。

沙大嫂本是豫州人,前些年与父母兄弟逃荒此地。正应了那句祸不单行,她父母在途中相继病逝,又与兄弟走失。她卖身葬双亲,却遇登徒子戏弄,好在沙老大及时出手相助。他还慷慨解囊,帮她厚葬了家人。

沙老大见她无依无靠,便将她纳入了沙家寨中。沙大嫂在沙家寨做牛做马,报答沙老大的大恩,与他日久生情,终以身相许。

说起这段事来,沙大嫂面色潮红,杨琪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程二嫂本也与她们闲扯,待有人来报说程老二回寨了,她便乐颠颠的跑去迎她家夫婿。

与心花怒放的程二嫂不同,沙大嫂瞧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却蒙上了一层忧色。

程老二回来的日子比预定中晚了一天,他本该昨儿下午就该回寨。然而沙老大差出去的探子一再来报,都说不见程二当家他们的踪影。

昨夜里,沙老大还因惦记这事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唯恐程老二此次被差遣,是有去无回。

今日程老二安然回寨,着实让沙老大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他特意到寨门口去迎接。

见了沙老大,程老二二话不说,先塞了一包东西于他。

“这是啥?”沙老大莫名其妙,打开一看,竟是一袋的红枣与枸杞。

“大嫂不是快生了么,这给她补身子用的。”程老二虽是出于好心,却也不乏媚上之意。

沙老大在他肩上赏了一记拳头,又喜又恼道:“你小子,知不知dào

老子担心了一夜!不是说好昨儿就回来么,咋就耽搁了?”

一提起这,程老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扫视一周,四下虽无外人,他还是一副小心翼翼之貌。“大哥,借一步说话。”

沙老大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来,他与程老二屏退了众人,两人也不知嘀嘀咕咕交头接耳了些什么。

没多久后,沙老大变了脸色,竟也跟程老二一样严肃起来。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程老二拔高声音,更是夸张道:“这消息可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

沙老大眼中情绪莫测,他低头沉吟一阵,便将程老二打发了,“你先回去给你媳妇儿报个平安。”

就因为程老二昨天没回来,程二嫂来回往他那儿跑了好几趟。找不见他的时候,她便托沙大嫂帮问消息。昨儿下午,沙老大可是不胜其烦,就连他媳妇儿也跟着受罪,险些动了胎气。

沙老大备了一桌酒菜,叫小三哥去请南爷。

南爷应约前来,一步入堂屋,便察觉出不寻常的气氛。在他落座前,沙老大将小三哥打发离开。

“老三啊,小仙姑的伤不见好,你大嫂还跟老子抱怨,说你是不是怠慢了人家,没将咱们沙家寨最好的药材用上。”

小三哥听出了弦外之音,识时务地退了出去。其实在来的路上,他便事先提醒了南爷,只怕这次与以往不同,而是沙老大故yì

摆下的鸿门宴。

沙老大面色凝重,伸手请南爷入座。

南爷将落座,对面的沙老大单手抄起傍身的龙牙刀。

“嚯”的一声呼啸,不见沙老大身形动弹,他手中的大刀便挥至南爷的颈侧,仅仅电光火石之间!

沙老大手握凶器,随时都可以要了南爷的性命。可南爷命悬一线,竟面不改色。

好一个南爷,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沙老大的脸色又紧绷了几分。

“沙寨主,这是何意?”南爷并非不想反抗,对方动手出其不意,实在是猝不及防。

有些人刀尖上行走,江湖中摸爬滚打,经lì

了多少年才练就出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境界。岂料南爷年纪轻轻,便这般超然,果然不容小觑。

“你到底是什么人!”沙老大逼问。他不屑拐弯抹角,索性与南爷开门见山,也足见他性子爽快,算是一条直率的好汉。

南爷早有心里准bèi

,即便感到讶异,却是藏在心里,并没表现出来。他来之前,便听人说二当家回寨,只怕是他打探到了相关消息。

南爷抱拳,对沙老大施以一礼,“沙寨主,在下素闻沙家寨与关内人不和,莫非因此,您对在下有了偏见?”

“少跟老子打马虎眼!”沙老大长臂举刀,竟纹丝未动,可见他功底不一般。“老子虽然不待见关中军,可从来没牵连关内无辜的人。倒是你,在江湖上大大小小也是个有名气的商人,老子倒要问问你,你怎么会跟黑骑军扯到一块儿!”

“什么!?”

一听到“黑骑军”,南爷脸色剧变。他手指蜷握,心惊动魄。尤其胸口剧烈的跳动,如何也强压不下。

黑骑军之所以让人闻风色变,那是因为他们是大辽最为精锐的部队,专供皇家差遣。

南爷心绪混乱,拳头紧按在桌。不用沙老大明说,他已然猜出了个大概。

那日他们商队在大漠中遇到的沙匪,只怕就是黑骑军了。

究竟是谁派遣了黑骑军来,难道除了寿安王,还有别人想要他的性命不成?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认定了寿安王没有调动黑骑军的资格。

待南爷察觉颈侧的刀离去,他才回过神,却明知故问道:“沙寨主,莫非是二当家在外面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沙老大冷哼一声,不是他有意放过南爷。只观他方才的神情,沙老大觉得他似乎也不知dào

其中隐情。

不过,他始终没有放下对南爷的戒心。

沙老大将长刀立在桌前,伸手可及之处。

“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活着从老子这沙家寨走出去!”

看得出来,沙寨主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见半分玩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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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一两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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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骑军之所以威名显赫,不仅仅是因为这支精英部队专供大辽皇室差遣。其军中成员,个个英勇善战,杀人无情。

黑骑军由何而来,还要从辽国穆宗在位期间说起。

穆宗生性残暴,昏庸无道。他杀人成性,嗜血成命。黑骑军便是他豢养的一支杀人部队,是他排除异己、巩固专政、表演取乐的产物。

即便南爷在江湖小有名气,又何德何能招来黑骑军?

沙老大百思不得其解,他收留南爷是出于好心,更多是看在小仙姑的面子上。然而因此害了沙家寨众人,招致黑骑军寨门前叫战,沙老大也不敢保证届时能否全身而退。

大辽朝廷自然也不敢轻易派遣黑骑军前来沙家寨剿匪,除非黑骑军是可有可无的弃子。

一桌酒菜,沙老大与南爷未动丝毫,倒是便宜了那些个蝇虫。

两人一言不发,都是一脸的凝重。屋外烈日炎炎,屋内却如寒冬腊月的天一般,连呼吸都能感到刺骨的冷。

南爷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跌落的便是万丈深渊,永不能翻身!

如何才能给沙老大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兵行险招,从沙老大手中夺回了主导权,“敢问沙寨主,可知千两金为何物?”

沙老大被问的一愣,满头雾水。有关“千两金”,他可是闻所未闻。

南爷也不卖关子,娓娓道来:“千两金是贡茶,却又非普通的贡茶。王侯将相可与这种茶无缘,够资格喝上千两金的,只有在朝为帝的君王!因此民间对千两金众说纷纭,叫法不一,有叫它帝王茶,也有叫它龙命香。”他顿了顿,见沙老大有听下去的意思,方才继xù

道,“千两金,一两茶叶价值千金……”

他话音未落,沙老大便拍桌子打断,既震惊又愤慨道:“什么茶叶那么金贵?!”

虽说他是土匪,哪怕是偷蒙拐骗坑,一年下来也挣不了来一千两黄金!

想当年吕不韦命人著《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

一字尚可千金,又何况千两金确实为稀世之物。

南爷淡然一笑,细细为沙老大道出千两金的非同一般之处。“产千两金的茶园位于龙脉之上,茶树引天水浇灌,茶叶采摘当天引天火炒制。此茶承天之祜,又可延年益寿。每年千两金收获之际,宫廷中人便千方百计的收购。然而千两金有限,经数倒工序后,半亩茶园出产不足七钱。在下此次南下,求了十两的千两金……”

说到这,南爷的神色暗了下来。以上他所言非虚,句句属实。

沙老大虽然大字不识一个,精打细算的功夫倒还在行。不用掐指,他便心中有数。一两千金……十两……

那就是一万两黄金呀!

南爷这一路带着价值一万两黄金有余的茶叶,竟然神不知鬼不觉……

只怕也并非如此。

也有像沙老大这样不识货的人,认为南爷那几车茶叶一文不值。

那茶叶要兑成真金白银,数目可观,足以教人眼馋。

“……千两金产自南方,我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将茶叶带到北方,本想高买高卖,从中捞获一笔,没想走漏了风声,招来了黑骑军……”南爷这话多多少少掺了水分。

沙老大如何也想不通,黑骑军为何要觊觎千两金?即便那茶叶价值不菲,至于大动干戈而对南爷一行痛下杀手?

黑骑军在杀人越货前,只怕是清楚南爷的身份。南爷是鼎鼎大名的茶商,奔波宋辽之间,为辽宋互通有无做了功不可没的贡献。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致使大辽国断了茶源,这无异于杀鸡取卵、因小失大。

想他苦心经营一切,又险些遭歹人毒手,沙老大竟对南爷心生了同情。

只是沙老大不明白,黑骑军吃皇粮,整日无忧无愁,关键时卖命即可。他们怎么会贪心至此,打起南爷的歪脑筋?“黑骑军要你那茶叶做甚?”

南爷笑的有些尴尬,心想这沙老大并非官场中人,不懂尔虞我诈也在所难免,听不明白他的这番话也情有可原。

他只好细细道来,“千两金称得上是稀世之物,如若谁能将它献于圣上,加官进爵、荣华富贵都是唾手可得。黑骑军应该对千两金没多大兴趣,只怕是暗中指使黑骑军的幕后黑手觊觎我这茶叶。”

沙老大终于豁然开朗,原来南爷竟是身不由己。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正因南爷一路携带价值不菲的千两金,才招来杀身之祸。沙老大如是想。

既然话已说开,彼此没了误会,沙老大便卸下心中重担,对南爷降低了防备。

沙老大举起酒杯,不卑不亢的表示歉意,“南老弟,你可别怪大哥多疑。凭空冒出黑骑军,事关沙家寨大大小小数百人的性命,老子不得不小心。老子自罚一杯,给你谢罪。”

沙老大负荆请罪,南爷怎敢担当?他忙端起酒盏,回敬一杯,并以退为进道:“沙寨主,千错万错都是小弟千不该万不该将此事隐瞒。”

“哎——你也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难处,南老弟不怪就好。”沙老大因错怪了他人,对南爷深感抱歉。而南爷大人有大量,非但不计较他方才的不敬,还进退有礼,这更让沙老大自责不已。

南爷这招“苦肉计”,果然如所料一般,博得了沙老大的同情。沙家寨不是久留之地,得这个借口尽快离开……

说来奇怪,沙老大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当即表态,“南老弟,你有伤在身,小仙姑又需修养,只怕不宜再过长途跋涉。你们且放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千万不要跟老子客气。”

如若拒绝,只怕会被沙老大察觉他的心急。别看沙老大为人粗犷,却是粗中有细。万一被他看穿了什么,南爷葬身此地也不无可能。

毕竟他走南闯北,为图方便,才用商贾身份设下掩饰。一旦被沙老大揭穿真身,只怕他真的走不出这沙家寨了……

032 不见好转

沙老大有心留住南爷,亦是江湖义气使然。

这场鸿门宴,两人也算坦诚相见,更称兄道弟起来。

沙老大虽然满口承诺会竭尽全力帮南爷讨回货物,可看得出他也十分为难,毕竟对手可是跟黑骑兵有关,动辄便会牵连到整个沙家寨。

历经沙暴一难,南爷商队中的货物下落不清,商队中的人生死不明,何况当时混乱,并不能确定千两金就一定到了黑骑兵的手中。

即便千两金落入他手,南爷也只能认栽,只当是丢了身外之物,也算破财消灾。他更担心安隐等人是否与他一样逃出生天。

打探千两金的消息,寻找商队人马的下落,沙老大将这两样通通包揽下来。

此人当真是义薄云天!

南爷手臂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可这段时间始终不见杨琪身上的伤好转,反而有恶化的趋势。

杨琪的手脚又痛又痒,痛止不住,痒又挠不得,她这双眼每天都是红肿的。

她夜夜啼哭,虽已极力压抑,还是吵的南爷不得安生。

每次听她呜呜咽咽,南爷就心烦意乱,好似有一团乱麻在胸口作怪。

“别哭了,吵的人夜不能寐!”南爷不胜其烦。

即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杨琪顶嘴的功夫可是有增无减,“要……要不是因为你,我这双手也不会成这样!”

一想到现如今寄人篱下,南爷何尝不来气?“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困沙家寨!你的伤一日不好,只怕沙老大便一日不放我们离寨!”

昨日,南爷便借口带杨琪去外地求郎中,向沙老大请辞。沙老大却以“你与小仙姑皆有伤在身,不宜长途跋涉”为由,将他强留了下来。

杨琪回头看他一眼,继xù

背对着他,兀自落泪,咕哝道:“你要是怕露馅,便一个人走吧,不要管我了。”

别以为她不知dào

,那两日南爷夜出晚归,不就是勘探沙家寨地形地势,想找机会溜走么。

杨琪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沙家寨戒备森严不说,即便南爷侥幸找到出路,逃离沙家寨深入大漠,只怕不足半日功夫便会被抓捕回来。

与其如此冒险,不如静待时机。

在南爷沉默时,杨琪又附加了一句,“……你要是睡不着,便像昨晚那样,把我打晕了吧。”

南爷微微侧身,哪怕是在黑暗中,他也能够看到杨琪因抽噎而抖动不停的身形。

弱小得随时都有可能坏掉……南爷从来不留这样的人在身旁,却为何心血来潮……他自己也不知dào



抑制了心中的酸楚,南爷伸出手,却停在当空。犹豫之后,他收回手,翻身背对着杨琪,合上双眼,两耳却是刻意的去捕捉身后微弱的抽泣声。

这丫头竟是如此的怕疼么……

一转眼,南爷与杨琪已在沙家寨逗留了七天。

南爷的伤几乎痊愈,可杨琪的手脚总不见好。

小三哥给杨琪换药的时候,沙大嫂次次都在旁边。她虽不懂歧黄之术,却也知那双手化脓不是个好兆头。

沙大嫂回去一说,便将沙老大惊动了来。

沙老大这些天昼出夜伏,就是在履行诺言,为南爷寻找商队的踪迹。他本来以为在小仙姑身边留个人照顾就足够,哪里知dào

杨琪所受的伤比他想象的还严重。

若是血肿,搁在普通人身上,对症上药,三天两头便可见好。可杨琪竟不一样——

这日,沙老大一早便随沙大嫂来看情况,亲眼见了杨琪那双已有化脓迹象的小手,他竟觉惨不忍睹。

寻找商队未果,这杨琪的伤也没治好,沙老大更觉对不住南爷,便一再的给他赔不是。

“南老弟,都是沙家寨照顾不周,老子定用沙家寨最好的药材治好小仙姑的手!”说罢,沙老大目光一转,视线落在愁眉苦脸的小三哥身上。“老三,小仙姑这手,到底咋回事?”

南爷与杨琪是沙家寨的贵客,何况有沙老大再三吩咐,小三哥怎敢疏忽?奈何他能力有限,医术浅薄。他已倾囊才尽,了无半点自信。

他又是自责又是挫败,怎么看杨琪的手只是普通的血肿,却不知何故竟恶化如此。

小三哥颓丧道:“大哥,恕小弟不才……我总觉得南爷的千金,体质与常人不同,我试了许多方子,都不见效。”

南爷听得胸口阵阵抽紧,心下庆幸好在杨琪的脚伤得不算严重,却也没完全消肿。

杨琪依旧不能下地走动。

沙老大跟着一起紧张,“莫非小仙姑真是神仙投胎转世,凡尘俗世的药对她仙人之躯不管用?”

沙大嫂听了这话,立马露出深以为然之貌。

小三哥可谓是双管齐下,外敷的药和内服的药,一样都没给杨琪落下。

可敷药和服药,却让杨琪痛苦不堪。

小三哥每次给她上药时,都得劳烦南爷将杨琪强按住。不然她哭闹不休,喊痛不止,小三哥对此束手无策。

杨琪嫌药哭,每次灌药汤时,总显得十分不情愿的样子。沙大嫂与小三哥接力诱哄,她才啃喝一些。

“当家,这可如何是好?”沙大嫂与杨琪相处时日不算长,但这段时间她日日作陪,早已将杨琪当做亲妹子一样关怀疼爱。

沙老大不是郎中,只能指望小三哥能派上点儿用场。

小三哥将药汤端上前——

原先这药汤滚烫,他没敢立马拿给杨琪喝。

“我来吧。”南爷接过汤碗,先是将碗凑上前,嗅了嗅那浑浊药汁的味道。

虽然他不通医术,却也闻出这药里有川穹、甘草、生姜等药材的味道。那小三哥确实是对症下的药。

“来,喝药。”南爷将碗递到杨琪跟前。

连日来,南爷对她寸步不离。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杨琪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与南爷的关系。南爷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关心她,无非就是在做戏给沙家寨的人们看。

杨琪抬起泪眼,摇了摇头,拒绝喝药。这药苦的要命,对她又不管用,不如不喝。

南爷难得与杨琪的想法一致,不过他还有别的用心,此刻正是向沙老大提出离寨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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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一睹风采

南爷将杨琪扶靠在怀里,一手揽在她孱弱的肩头,将她小心的呵护着。

在沙老大他们的眼中,南爷不仅仅是叱咤风云的名商,也是一位慈祥和蔼的父亲。

他与杨琪假扮父女,其实是迫不得已。长此以往,怕是会破绽百出。为免夜长梦多,尽早离开沙家寨才是上策。

南爷主意已定,称职的扮演起一位救女心切的父亲。

他恳请沙老大,“沙寨主,我与小女在府上已叨扰多日,多有不便之处还请原谅。如今小女伤势加重,我想带她去求医看病……”

不待沙老大回应,小三哥便先开口:“南爷,还请稍安勿躁。令千金手脚臃肿,稍有不慎,伤患之处便会溃烂。与其你与令千金长途跋涉,不如我们派人到京里去请个郎中来。”他转眼间沙老大频频点头,想来是认同了他的话。小三哥如受鼓舞,不由多言了几句,“即便是郎中来了,我也不认为他会有什么好法子能医治好令千金的伤病,无非开的药方是与我一样的。”

小三哥不敢自视甚高,他对医术只是略懂皮毛,然而像杨琪这样的血肿,他还是能够对症下药的。

沙老大原本正有打算允了南爷的请求,在听了小三哥这番话后又褪去犹豫之色。况且就这么放他们离开,总是怠慢了人家,沙老大也觉得脸上无光。

“就照老三的意思办。”沙老大当即敲定。

南爷见已无转圜的余地,便治好放qì

。若是他据理相争,未免显得太过急躁,怕是要惹人怀疑。

他将药碗重新递到杨琪跟前,柔声道:“喝了药,我就带你出去。”

杨琪在屋子里闷了好些天,前几日她便跟南爷提出要到外面透透气,谁知不仅南爷不答yīng

,连照料她的小三哥也不允许。

她身体好不了,精神上也快要闷出病了。如今有大好机会,她岂会放过?

不就一碗苦口良药,饶是她不爱喝,还是屏着鼻息,一口气将整碗药汤咕咚咕咚灌进嘴里。

见她皱着小脸儿,南爷不禁莞尔,搁下空碗,随后又捏着杨琪得小下巴,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枣。

南爷一手勾着她的小蛇腰,一手将她托在怀中。他言出必行,如约带杨琪去室外散心。

两人一出门,就看见屋外置了一顶小坐轿。

这小坐轿,无非就是卸了腿的椅子两旁扎了两根长短粗细一样的结实竹竿。

“沙寨主,有心了。”南爷向沙老大致谢。

“嗨,又不是多费功夫的事。”沙老大觉得南爷跟他有些见外了。沙家寨里有个手巧的木匠,沙老大便吩咐他为小仙姑做了这么个代步的玩意,还特意找了两个人来抬轿。

南爷将杨琪放到坐轿上,又将她的两只小手拢在腿上,有些不放心的嘱咐:“记住,哪里都不要碰。”

杨琪点头后,沙哑着嗓子,还迫不及待的催道:“起轿,快起轿!”

一草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沙家寨虽称不上世外桃源,也算是与世隔绝。这里就像是一座王国,沙老大便是这里的国王,备受敬仰和爱戴。

亲眼见了当地的风土人情,杨琪不禁在心里啧啧称奇。咱们大中华的祖先果然智慧,能借助天时地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沙家寨人竟能在大漠与戈壁的分水岭,另辟出了一片新天地。

据沙老大亲述,想当年他与一干弟兄逃难至此,在大漠里迷了路。他们又饥又渴,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渐渐走出沙漠。兴许是老天眷顾,他们在这附近发xiàn

了一条地下暗河。他们在此安家后,经过多年开垦,才有了现如今的沙家寨。

杨琪一边观赏寨子里的风景,一边听沙老大侃侃而谈,周围竟不知不觉多了好些来围观她的人。

寨子里的人将整条路围得水泄不通,对轿子上的小杨琪指指点点,还议论纷纷。寨子里的几位老掉牙的长辈,也蹒跚着步子来一睹小仙姑的风采。

沙老大恼火的冲大伙儿吼了一嗓子,“还不快让开,别挡了小仙姑的驾!”

就因为这一声“小仙姑”,人群中更热闹了。

杨琪是不是沙老大梦中的小仙姑,寨子里的人对此众说纷纭。有人说像,也有人说不像……

有位拄拐的老人家,年逾花甲,满头白发。看得出,在这里,属他的辈分最高。

这位老人家身边不仅有两三个人伺候,就是沙老大也亲自为他排开众人,腾出一条无阻的道来。

老人家眯着眼细细端详了杨琪半晌,随即欢天喜地道:“像,真像!这回老大媳妇儿肚子里准是个男娃儿!”

“既然梁大爷都这么说了,那准是了。”沙老大笑呵呵的附和了一句。

瞧不惯他奉承的嘴脸,梁大爷抄起手杖,顺手在沙老大粗腿上不轻不重的抽打了一下,埋怨道:“你就嘴上热闹,把小仙姑藏着掖着,也不给我们大家伙儿瞧瞧!”

一有什么好事,沙老大这嘴就爱张扬。送子娘娘给他托梦的事儿,他可没少跟寨子里的人分享。他以为杨琪就是他梦中小仙姑的化身,也是到处的与人说。这不才让杨琪成了寨子里的名人么!

可梁大爷这回,还真错怪沙老大了。

沙老大唉声叹气,解释道:“不是老子不想把小仙姑请出来,这不自打进寨的那天起,小仙姑身上就带着伤痛,不方便下床走动。”

梁大爷走上来时,轿子就已落在他跟前。

杨琪嘴挺甜,开口叫了声,“老爷爷好~”

她声音悦耳,虽然沙哑,却更是让人听着心疼。

梁大爷忙不迭回应,“好好好——”他驼着的身子,又弯低了几分,凑近杨琪宠溺的问道:“哪不舒服啊?”

杨琪将臃肿的双手递到他面前,忍不住哽咽道:“我手疼,脚也疼……”

梁大爷低眼一瞧,心中大为触动,那一双小小的手掌上,满是青紫色的血肿,明显有了开始溃烂的迹象,隐隐约约还能闻到脓水的味道。

他老人家的手颤颤抖抖,伸上前好几回。他唯恐一个不小心,碰坏那双惨不忍睹的小手。

他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抄起手杖抽打了沙老大好几下,也没能泄愤。

“孩子的手都成这样了,你也不说给上个药!咱们沙家寨缺短啥了,明儿我就去给你弄回来!”

梁大爷这是怨怪沙老大对杨琪照顾不周了,也就他老人家敢对这一寨之主棍棒相加。

沙老大尊他、敬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委屈的跟谁家后院里豢养的小姨娘一样。

034 怅然若失

今日码字之余,忽然有感而发,想起夜凰大人的神坑之作《管家很忙》,同为小萝莉与腹黑男……二禾滚去码字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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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爷发起火来,谁劝都不中用。厉害的时候,他可是逮着谁就抽谁,杖下丝毫不留情。别看老人家两脚站不稳,动起手来还真不含糊。

沙老大皮糙肉厚,挨打不痛不痒,倒是没啥,他就是怕老人家闪了腰、气坏了身子。

梁大爷素来对小三哥没有好感,小三哥也心知肚明。不过他还是壮着胆上前帮沙老大解围,“梁大爷,这怪不得大哥。是小仙姑体质与常人不同,用了药不仅不见好,反还有恶化的趋势。这不,迫不得已才给小仙姑停了药。”

接着,小三哥又将杨琪的病情与病痛的由来给众人一说,周围人们无一不被杨琪的孝悌之行所打动。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梁大爷对杨琪更是赞不绝口。

这时,有位妇人对她身旁的男人说:“孩子他爹,咱家的金虫草还有么?”

那男人一顿,猛然拍大腿,喝了一声:“对呀!金虫草准管用!”

梁大爷人老年迈,耳朵倒是灵光的很,他扭头对那对夫妇道:“有啥好方子,赶紧拿出来给小仙姑用上。”

“那算的上啥方子,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土法子,将金虫草煮了,甭管是内用还是外用,对活血化瘀管用的很!”他们祖上都是穷人家家,每每有了病痛,哪里有钱看医就诊?于是就摸索出偏方来,不见得会比正经郎中开出来的药方差。

方才那妇人嫌他废话多,就推搡了他一下,“就问你呐,咱家的金虫草还剩的有不?”

男人脸色尴尬了一下,“哎哟,上回虎娃冻疮,全给他用上了,恐怕要去山里挖了。”

即便手上没有金虫草也好,好在是有法子治愈杨琪的手脚。

“我去挖。”小三哥自告奋勇,他还可以顺路挖些其他药材回来。

南爷忙道:“小女病痛缠身,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沙家寨对我父女宅心仁厚,南某不敢再劳烦诸位。”

南爷彬彬有礼,进退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他在众人中,如鹤立鸡群。兴许是他太善于掩藏锋芒,方才没让人注意到。

梁大爷将南爷上下打量一番,笑意中难掩赞赏。他捋着胡须,频频点头,还奇怪自己怎么就忽视了这么一位杰出的人物。

来回瞧一眼南爷与杨琪,梁大爷不禁叹道:“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老人家谬赞了。”南爷含笑道。

杨琪撇了撇嘴,那男人嘴上那么说,可骨子里一点儿也没谦虚的样子。她又摸了摸小脸儿,她还真的没研究过自己现在的模样,不过从旁人的话中,应该不难察觉这萝莉的样貌应属不赖。

正当杨琪出神,小胳膊被按住。她抬头一瞧,只见南爷满眼责怪。

“爹爹不是说,让你哪里都不要碰么。”

他这时候充好爹爹,无非就是在大家面前做戏。为了保住小命,杨琪不领他的情都不行。

那边小三哥已经开始向方才的那对夫妇询问金虫草的事。

挖金虫草,势必要出寨,这么好的机会,南爷怎会放过?

南爷忙给小三哥行礼,“南某不敢劳烦三当家,为我女儿治病的事情,还是交由我这个做父亲的处理吧。”

别人可能不知dào

他揣的时怎样一番心思,可杨琪心知肚明。他一旦有机会离开沙家寨,怕是永不会再来了。

沙老大极尽地主之谊,让南爷别跟他客气。

南爷岂是真的与他客气?

南爷正暗自心急,小三哥插了几句,“大哥,便让南爷也一同跟我去吧。此去路途遥远,路上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照应。”

小三哥这番话真是及时雨,南爷趁热打铁,将杨琪也牵扯了进去,“小女从来都是衣食无忧,让她遭遇不幸,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失职。我若不亲自治好她这双手,只怕她回头会说我这个爹爹不如三当家中用呢!”

杨琪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若想走,强留也没意思,就怕他到时会对小三哥下毒手……

沙老大真允了南爷与小三哥一同去西北边的山野挖金虫草的请求。

明日一早出发。

当天夜里,杨琪也不哭哭啼啼,她闷闷不乐的坐在床上。被南爷瞧出了反常,他还问了一句,“怎么,手不疼了么?”

“……我手不疼,你明日便不会离开了么?”如若杨琪这双手此刻好了,只怕南爷也会把它们废了。

这个男人是不会放qì

明日离开的时机。

今夜,极有可能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

瞧她身形脆弱,神情落寞,南爷竟于心不忍。如果条件允许,他何尝不想带她离开……

“你可以答yīng

我三件事么?”杨琪好歹救过他的命,就拿现在她知情不报——没有揭发南爷的居心,就足以让南爷对她感恩戴德。杨琪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神情莫测的南爷,见他默许,方才继xù

,“你离开寨子后,不要加害小三哥。还有,你见到安隐后,让他多吃点胡萝卜……”

南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过这才两件事,“第三件事是什么?”

“日后……千万不要来找我。”

南爷心头一滞,他总以为杨琪懵懂无知,其实她对周围的人、事都心知肚明。

千万不要来……

南爷何尝不明白她这话背后的含义——

这丫头是在给沙家寨铺后路啊!

“好……我答yīng

你。”南爷艰涩道。他将杨琪背对着他的身子掰正,几乎一字一句,“记住我的名字,耶律斜轸。”

也不知为何,他不想成为这个小女孩生命中转眼一霎的过客,起码待她成熟时,她会想起这一段与他的萍水相逢。

第二天一早,杨琪醒来,南爷便不见了踪影。

他已御马踏沙而去,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个对他来说如同牢狱一样的王国。

当沙家寨的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的那一刻,南爷情不自禁的回头凝望,心里一处陡然变得空落落,好似将什么东西遗忘在了那道门墙的后面。

怅然若失,他此刻便是这样的感觉。

直到小三哥催了句,“南爷,我们上路吧。”

他才拍马前行,与小三哥并驾齐驱。

035 自作聪明

小三哥与南爷一同去山里采药,沙大嫂唯恐杨琪身边没人照顾,便亲自带了两个人去。

杨琪呆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如灵魂出窍了一般,只剩下行尸走肉。

“小仙姑可是想爹爹了?不过是分离一日,太阳落山前,你爹爹定会与三弟回来的。”沙大嫂的话中多少带着安慰之意,她以为杨琪是想念不舍南爷才这般闷闷不快。

忽见杨琪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沙大嫂不由一阵心惊。她再去捕捉,却只见杨琪一脸木然。

兴许是她看错了眼,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娃,怎会给人饱经沧桑之感?一定是她的错觉……

耶律斜轸——

杨琪默默地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此人应在历史长河中,有过辉煌的一段时刻。

杨琪留在沙家寨,日后可就是女匪了,还真应了南爷之前的那番话。

南爷……耶律斜轸……

他为何要将真实姓名告知杨琪?

别说杨琪糊涂,就连他本人也说不清道不明其中缘由。

南爷以“采药”为由,与小三哥结伴同去西面深山。

早在一柱香前,便瞧不见沙家寨的踪影,南爷本杀伐果决,却犹豫了一路。因对杨琪有言在先,他若脱身,不得加害小三哥分毫。

然而不将小三哥收拾掉,他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此地?

索性……

南爷抬起手掌,只要将这一掌退出去,必中小三哥的后心,轻则打得他不省人事,重则会夺了他的性命。

电光火石之间,杨琪的音容闯入他的脑海。

如若太阳落山之前,小三哥没有赶回沙家寨,兴许旁人不会知晓他的下场,可杨琪定清楚不过。

南爷反手落掌,与此同时收起了内力。

他有些垂头丧气,不曾想过他竟被动至此,被一个小不点儿牵着鼻子。

“吁——”小三哥勒马停在南爷前,并掉了个头。他对一脸茫然的南爷报之以微笑,“南爷,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吧。”

南爷震惊,警惕道:“三当家这是何意?”

“明人不说暗话,你与小仙姑并非父女关系吧。”原来小三哥早就清楚!?

“你是如何得住?”南爷自认他与杨琪配合的天衣无缝,难道真是哪里做的不好,暴露了么……

小三哥颇有些得yì

,他虽不能妙手回春,好歹也是一名略懂医理的郎中。“最初时,你脉相不稳,我并没察觉异常。你在恢复的这段期间,我渐渐发xiàn

你的体质与小仙姑截然相反。你与小仙姑倘若真是亲生父女,试问一个至阳至刚之人,如何诞下一个至阴至虚的子嗣?”

南爷不精岐黄之术,却也知“一脉相承”这个概念。

小三哥知南爷大名,难以确定他是否真有家室。“南爷年轻有为,小仙姑若真是你的闺女,你岂不是十一二岁就为人父母?”

如今少年成家,乃寻常之事。可十一二岁便知阴阳和合,小三哥觉不可思议。

“那你为何不在沙寨主前揭穿我?”南爷可不认为小三哥是好心相助,只怕他是别有用心。

小三哥灿然一笑,并未说破,“南爷是聪明人,就不必我多言了吧。”

自作聪明!

南爷冷笑一声,若不是他答yīng

了杨琪饶他一命,他现在还能笑的这么好kàn



那丫头竟害得他不得不欠下小三哥这个人情!

“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南爷对他不作留恋,策马扬长而去。

摸准了方向,想要走出沙漠便不难。

南爷一路向东南而去,刻意绕过沙家寨。他本来是要向东北而去,可据他所知沙家寨在那个方位设的暗哨尤其多。

好在他舍近求远,一出大漠便找见了安隐在路上用碎石摆放的路标。

路标指向南。

南爷有想过这路标可能是敌人设下的陷阱,不过他灵光一闪,想到之前他们途中经过的绿洲据此并不远。

南爷便快马加鞭,前去一探究竟,果然见安隐等人在此安营扎寨。

与黑骑军一战,商队元气大损,人员伤亡过半。车辆马匹也被沙暴卷去了一些,怕是已被黄沙吞没。

最重yào

的是,南爷平安归来。

安隐心中巨石终于落下,竟还喜悦得红了双眼。

南爷与他们汇合后,互相告知了近况。

得知沙家寨的寨主便是那日他们在这绿洲遇到的土匪头子,还对南爷以礼相待,安隐他们不禁唏嘘,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奇遇。

安隐他们在沙暴过后得以幸存,他一方面派人找寻南爷的下落,一方面让所剩无几的人手清点货物。

其他人不抱希望,安隐却坚信南爷还活着。

安隐与南爷正在帐内互诉情况,韩飞进来传话说商队已整装待发。

商队的行程耽搁了不少时日,既然南爷归来,自然是要继xù

北行回京。

“爷,趁着天还早,我们速速启程吧!”此时离去,天黑之前还能赶到下一个村户人家落脚。安隐早已派人将前方的路探了仔细。

南爷不为所动,目光低垂,出神的望着轻握的拳头。

不知……不知金虫草对杨琪的手脚管用与否……

他凛然而立,将手负到身后。他目视前方,却眼无焦距。

此刻,他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安隐,你可还记得数年前,一位云游的得道高僧为我算的命?”南爷忽然一问。

安隐不知他怎会突然间提起这桩事,只能顺其自然的应对,“属下自然记得,那高僧说夜命中带煞,必然英年早逝。”

“你可还记得他之后怎么说?”南爷又问。

安隐想了一阵,继xù

回道:“他还说,会有一人与爷相生相克,既是爷的破命之人,却也是爷的克命之人……”说到此,他恍然大悟,豁然中明白了南爷想表述的意思。他停顿片刻,后小心翼翼的试探,“莫非爷怀疑……琪琪就是那高僧所说的人?!”

南爷原本不信天命之说,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又有小三哥那番无心之言做提点,他便回想起了少年时的这桩事。

036 原路返回

南爷年少时,于长白山狩猎,在虎口下,救那高僧一命。那和尚为了报恩,看了他的面相和手相,又问了南爷的生辰八字,妖言耸听了一番。

此事治之者甚少,除了他和安隐,便是当时的几个护驾随从。

南爷那会儿年少轻狂,遣走了高僧后,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倒是安隐对此耿耿于怀,说什么宁可信其有,不仅小心的交代那些随从莫要走漏风声,也千万叮嘱南爷不可轻易动干戈。

因此,那日与黑骑军交战,南爷并没轻易出手。

时至今时,这一路若没杨琪,南爷不知已与人血战多少回。

况且那丫头牙尖嘴利,笑嘻嘻的都能说出带刺儿的话来,时不时便气得他几乎咬碎一口牙。

这样的人若不是与他相生相克,还会有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狠角色吗?

“安隐,九花凝玉膏还在吗?”方才听安隐说,商队中的一些货物莫不是被黑骑军劫走,便是被沙暴卷飞不知所踪,南爷想起九花凝玉膏是治愈跌打损伤的灵丹妙药,不知还在否。

安隐知dào

,若不是为杨琪着想,南爷断然不会想起这九花凝玉膏。他也由此揣测出南爷的意图,“爷是想回沙家寨去?”

南爷自然不会将“放心不下杨琪”挂在嘴边,只道貌岸然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我命中注定与她牵绊,便不会对她坐视不管。我会带她一起离开沙家寨!”

安隐搜肠刮肚,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更是油然的对杨琪心生怜悯。

若杨琪真是如高僧所言,与南爷相生相克,那她实在可怜!

“爷,我派人与你一同前去。”安隐不放心南爷的安危。

“不妥。”南爷果duàn

拒绝,“你带队北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南爷已决定只身前去沙家寨,在未引起沙老大的怀疑前回去,他依旧可以扮演杨琪父亲这一角色。倘若他身旁多了人,只怕会露出破绽,引沙老大疑心。

安隐一想,觉得此举也好。杨琪是关键人物,并非可有可无。若她是南爷的命中之人,南爷自有老天庇佑,也会因祸得福。

他带队北上,也可在沿途继xù

寻找“千两金”。

那日与黑骑军一战,龙脉之茶“千两金”下落不明。不知是被黑骑军劫走了,还是被沙暴卷了去……

做好了部署,南爷便携“九花凝玉膏”与安隐等人分道扬镳。

他思来想去,他离寨时与小三哥一路,计出万全,还是与小三哥一同回去为妙。于是南爷一路快马狂奔,在小三哥回到沙家寨前,将其截下。

南爷去而复返,这出乎小三哥的意料。

他开口问时,却被南爷一笑置之,不过他心里或多或少也明白。

回到沙家寨,南爷一进屋,杨琪便不顾脚伤扑了上去。她梨花带雨道:“我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

南爷不知她这一天是如何的提心吊胆,是如何的恐惧不安。不过看她哭的凄凄惨惨,他多少感受到一些。

当天夜里,杨琪用金虫草煮的水泡了手脚。

不知是金虫草起了神效,还是她哭累了,杨琪躺倒后没喊痛,不多久后便睡熟了。

为杨琪瞧了现状,小三哥给南爷交代了几句,方才便离开。

夏夜虫鸣不绝于耳,峨月繁星辉映成趣。

南爷将烛灯端至床前,目光落在杨琪红肿的双眼,忽然之间他整颗心被什么东西揪扯住了一般。

烛光摇曳,灯影扑朔,如起舞的精灵,跃动在杨琪安谧的睡颜。

南爷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方扁木盒,打开盒盖,一股奇异的花香扑鼻而来。

许是花香醉人,睡梦中的杨琪悠悠然的轻哼了一声。

南爷从盒内抠出一块浅绿色的膏状物,均匀的涂抹在杨琪手脚的血肿处。

这之后,他将木盒合上,重收回怀中。

不出三日,杨琪脚上的血肿完全消去,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她的双手也好了大半,溃烂的地方也生出新肌来。

这天,南爷见她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便关切道:“是不是脚疼了?”

杨琪无病**,哼哼唧唧:“腿酸。”

南爷无奈,大半天不见她人影,定是跑哪里疯玩去了,腿不酸才怪。

他上前,坐到杨琪旁边。

仅仅被南爷的手掌轻轻按了按,杨琪便感觉一股莫名的力量灌入双腿,好比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雨,令她无比舒畅。

“你那天见到安隐了吧,是他叫你回来找我的吧?”杨琪一放松,便滔滔不绝,甚至不给南爷接话的机会,“一定是他舍不得我,才叫你回来接我的……哎哟!”杨琪叫了一声疼,弹起身来,怒视着一脸别扭的南爷。“你干什么呀,弄疼我了!”

哼哼,弄疼她是轻的,没掐死她已经算南爷心慈手软了。

张口安隐,闭口安隐,南爷就想不通了,他跟安隐比起来,就那么糟糕吗?

“既然安隐那么好,你怎么不认他当爹爹呀?”南爷冷着面孔。

杨琪施舍他一个怜悯的眼神,不屑的撇了撇嘴。

南爷暗恼,捏着她尖尖的下巴示威,“你若再用这么不敬的态度对着我,信不信我今晚把你丢到外面喂蚊子!”

杨琪眼中闪过一丝怯意,也不知怎么的,她总爱招蚊子咬。不过南爷不一样,他修武之人,其野性不输威猛的丛林野兽,身上带着能屏退蚊虫的戾气。

因此只要跟他待在一起,杨琪便不会受蚊虫所扰。

杨琪从南爷手中挣出来,双眼转了转,似乎是找到了理直气壮的辩驳之词,“你要是敢把我丢出去,我就告sù

沙老大你虐待我!”

“你没听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么,你不乖,我这个做爹爹的自然要教xùn

你。即便是沙寨主,他也不好意思插手。”南爷可要让杨琪知dào

,虽然他们是冒牌父女,然而他并非空架子,就不信奈何不了这丫头。

他就是专治各种不服!

杨琪翻下床,朝南爷嘚瑟道:“那今晚你就一个人空虚寂寞冷吧,我不回来了!”

她蹦蹦跳跳跑南头去了。

看她前往的方向,南爷大致也能猜到杨琪是找沙大嫂了。

沙大嫂临盆在即,又想天天让小仙姑作陪,之前才会忍受四肢浮肿的疼痛,来探望不能下床的杨琪。

杨琪身子一好,便不让沙大嫂再奔波,反倒是她成天活蹦乱跳的往沙大嫂那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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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深感无奈

话说昨天晚上差点断更……

因为二禾在火车上,手机跟充电宝都快没电了……

二禾可以说,我瞄了旁边的那位帅锅锅的充电宝很久了么……

——————以下正文——————

繁星烁动,月如明镜。

望着纯净无垢的莹莹苍穹,即便有再大的烦恼,也被杨琪抛到九霄云外。想她在21世纪,还从未见过这般美不胜收的夜景。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院子里蚊子太多。杨琪宁可忍受蚊虫叮咬,也不愿见到屋里那个碍眼的家伙。

南爷却无她观星赏月的雅兴,他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离开沙家寨。

这些时日,杨琪的手脚好的差不多,也无理由继xù

留在这里白吃白喝。南爷觉得,若想告别此地,果然还是需yào

杨琪的配合。

“琪琪,过来,我有事和你商量。”南爷敞开屋门。

杨琪颠颠的跑去,仰头问他:“商量啥?”

“明日你去和沙寨主说,你想你娘了,我和你一起向沙寨主辞行。”

南爷这是商量的语气么,明明就已经决定好了!

杨琪大为不爽,抠鼻子道:“干嘛那么着急着走,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她就是想看南爷着急的样子。

这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南爷安之若素,不疾不徐反击她一下,“你不想见安隐了?”

杨琪白了个眼,这男人真过分,正扼中她的要害。

她的确十分想念安隐。

说出辞行的话倒不难,但沙家寨将杨琪奉若神灵,万一沙老大不放他们走怎么办?

杨琪担心,“要是我去说,也行不通怎么办?”

“那你就哭!”南爷不相信,有哪个男人不会被女子的泪水收拾住。

况且他早就看出来了,之前杨琪因为手脚痛哭流涕时,沙老大手足无措,可是说过只要她不哭,什么都依她的话。

杨琪抽了抽鼻子,示意性的假哭了几声,没挤出一滴眼泪来。

“我哭不出来。”

也真就奇怪了,该表演哭戏的时候,杨琪咋就酝酿不出一点儿悲伤的情绪来?

南爷抬手时,两指间多了一枚细长的银针,着实让杨琪惊悚了一下。

“你要是哭不出来,我就用这个扎你。”南爷知dào

杨琪最怕疼,他就不信到时候杨琪还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听出这话中的威胁,杨琪搓了搓鸡皮,腹诽道:丫的,这男人还真恶劣!

卯时一到,南爷将赖床的杨琪喊了起来,和她洗漱完,便牵着她往南院去了。

在沙家寨的这段日子,南爷多少摸清了沙老大的作息。他知dào

沙老大这时候会在院子里晨练拳脚。

今日不同往时,沙大嫂的肚子就闹的厉害,一晚上都没好眠。沙老大唯恐她跟肚里的孩子有半点闪失,便寸步不离的陪她在床边。

这会儿,沙大嫂才睡下。

来人通传,说是南爷和小仙姑在外面候着,沙老大立时精神起来。

他尚没穿戴整齐,就出去接见了南爷与杨琪。

“南老弟!”沙老大声音宏亮,至前时拍了拍南爷的上臂,掂量他的伤已无大碍后,露出颇为满yì

的神情,“南老弟,就算你不来,老子也会让人请你去。”

南爷一脸茫然,低头看一眼杨琪,对方跟他一样的神情。

沙老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贵人多忘事,他笑呵呵道:“老子不是说过,等你伤好了,咱俩就切磋切磋吗!”

南爷刻意藏锋,不显山露水,就是为避免徒惹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在他初来沙家寨,不省人事时被小三哥号脉测出内力。

沙老大非但不追问他师出何门何派,还想来个以武会友。

南爷深感无奈,变相拒绝,“南某花拳绣腿,怎敢在沙寨主面前献丑?”

沙老大不以为意,按住南爷的肩头,目光坚决,看来是主意已定,“沙家寨的男女老少深居在此,一年到头除了逢年过节,也没见有啥热闹。咱们不必较真,你就跟老子在台上比划比划,给大家看个热闹。”

南爷勉强笑笑,“沙寨主真是有心了,可南某的功夫自保还可以……”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沙老大打断,“你就别谦虚了!”沙老大多年未逢敌手,在沙家寨中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虽然南爷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身手,可从他无声无息的行走姿态,沙老大看得出他是个中高手。“昨天我就叫人搭好擂台,也给沙家寨众人传了话,今日申时擂台集合。”

沙老大将一切安排妥了,南爷若再出言拒绝,倒显得是他不识抬举了。

因为有那和尚的告诫,南爷向来不轻易与人交手。如今被邀登台比武,他还是头一遭,竟觉十分别扭。

比划就比划,还让众人围观看热闹,这跟市井人看游艺杂耍有何区别?

南爷何等身份,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沙老大还有话未交代完,这时房内传来柔柔弱弱的一声“当家”,他便不顾一切飞奔而去。

杨琪好奇,甩开南爷的手,也跟着跑了进去。

南爷阻她不及,便追了几步。他这般贸然闯入沙老大和沙大嫂的卧房,总有失礼之处,便在门前停住。

杨琪一个小孩子,百无禁忌的跟着沙老大到了卧房。

沙大嫂一身素色寝衣,侧卧床头,手不住的挠着肚皮。

沙老大被她一双摄魂似的泪眼瞧得心跳不止,他抓着沙大嫂不安分的双手,疼惜道:“娘子,不能再挠了!”

沙大嫂隐忍不住,哭出声来,身上的奇痒实在折磨人!

“小祖宗哟,你到底要把你娘亲折磨到啥时候!”沙老大见沙大嫂难受,心疼不已,竟责怪起还未出世的孩儿。

杨琪曾经听说,孕妇妊娠期间,由于肝内胆汁瘀滞,会引发皮肤瘙痒。不过孩子一旦出生,这种瘙痒便很快消失。

她扑到床前,偏头问沙老大,“有香油吗?”

沙老大不解其意,不过既然是小仙姑需yào

,便一定有她的理由。他立时差人取了香油来。

杨琪将香油倒在掌心些许,搓了均匀,正将手伸向沙大嫂,猛然悟起她这么做可是有越礼之嫌。

她顿了顿,“沙大嫂,琪琪冒犯了。”

“无碍。”

得到沙大嫂的首肯,杨琪才将双手钻入她的寝衣之下,将掌心的香油涂抹到了沙大嫂的肚皮上。

香油虽然没能将奇痒尽数止住,却多少发挥了作用。加之杨琪的双手冰凉如玉,按摩得沙大嫂极其舒服。不消片刻功夫,沙大嫂嘴角含笑,进入梦乡。

杨琪此举,解决了沙家夫妇的近日忧愁,沙老大对她岂有不敬佩之理?

杨琪是送子观音派来的童女,沙老大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038 以武会友

杨琪满手的香油味,从南院出来,就跟着南爷回东院了。

已有人将早膳送了屋来。三道精致的凉菜和面饼,还有两碗白粥。

杨琪正抱着碗抿稀饭,听南爷问了句:

“你跟沙寨主说了没?”

看她愕然的表情,南爷就知dào

她早就将辞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杨琪讪笑了几声,“等你跟沙老大擂台比试完再说吧。”

南爷心中叫苦不迭,他可没有这丫头那样的厚脸皮。在人家的地方白吃白喝了好些日子,竟也不觉脸红害臊!

他掰了半个面饼递到杨琪手中,又唉声叹气道:“你可有想过,我跟沙寨主台上出了意wài

怎么办?”

杨琪觉得他是杞人忧天,于是白了个眼,“你放心,你要是出了意wài

,我会给你收尸的。”

事关生死,岂能随意玩笑?

捏着她软乎乎的小脸儿,南爷哭笑不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杨琪蓦地张圆了眼,抱着南爷的手,往他掌心里吐了一颗东西。

这丫头……

竟然真的给他吐出了一颗脱落的小乳牙!

“牙掉了。”杨琪津津有味的舔了舔豁牙槽,粉嫩嫩的牙龈上还有甜丝丝的血腥味。

南爷怒极反笑,上扬的唇角犹如神笔勾勒的柔美线条。

申时一到,便有人来请南爷去擂台。

擂台设在沙家寨的校场,这四周原本空旷,此刻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擂台左侧有高席,座上是几位沙家寨的长辈,其中包括沙家寨除沙老大以外的两位当家人,沙大嫂也在其中。

“小仙姑,请上座。”沙老大亲自将杨琪引到沙大嫂旁边的位置。

杨琪倒是不客气,爬上仙云椅,双脚悬空而坐,在诸位大人中尤其突兀。

“哎!”杨琪扯住沙老大紧扎的腰带,仰着小脸儿,那股认真劲儿让人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交代,“打哪儿都可以,就是不能打我爹爹的脸。他就靠那张脸吃饭呢!”

此话一落,引得周遭的老少爷们哄堂大笑。就连一向教养很好的沙大嫂,也以纤素的手背掩着口鼻,开怀不止。

“放心放心,娱乐而已,点到即止。”旁边的梁大爷安抚道。

南爷勉为其难的登上擂台,见杨琪与众人有说有笑,他心中好不苦恼。这丫头没心没肺,可曾想过这擂台之上总要有个输赢结果。他做客沙家寨,自然要对身为主人的沙老大敬让三分,然而他不拿出实力,却又是对沙老大的不尊重。

这分寸,好难拿捏。

“南老弟,”沙老大对南爷抱拳道,“刀枪无眼,咱们今日无需太多规矩,只比拳脚功夫,点到为止即可。”

南爷回以一礼,“承沙寨主所言,南某献丑了。

沙老大与南爷相对而立,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肃杀。

无论台上台下,众人皆不再大声喧哗,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中央的南爷与沙老大,竟连眼睛也不眨,唯恐错过了好戏的开场。

然而两人迟迟不动,似乎在比试耐心。

沙老大已摆好架势,左拳右掌,一后一前,上下开弓。

他心中唏嘘不已,对面的南爷竟全身的可趁之机。即便如此,他却无从下手。

南爷负手而立,依旧镇定,直到沙老大大喝一声“接招”,才见他身形晃动。

沙老大一拳直面而去,拳头至南爷胸前三寸,便被南爷侧身一掌推开。他脚下同样格挡着沙老大的袭击。

南爷见招拆招,不做主动攻击。他虽为被动的一方,却显得游刃有余。

沙老大岂会看不出他有意隐藏实力?虽然他也只拿出了六分实力,可南爷明显就是没有战意。

沙老大牙一咬心一横,决定逼南爷出击。

他拳速加快,力道丝毫不见减弱。拳风呼呼作响,直直向南爷的罩门压迫而去。

如此狂骤的攻击,打得南爷顾得了上却顾不了下,逼得他不禁频频后退。

沙老大突然变换招数,猝不及防的扭身一记甩踢,正中南爷的腰际。

南爷身子一歪,幸好及时手撑台面,才没有全然摔下去。

“好!”杨琪率先拍手喝彩,紧接着是众人一齐更为热烈的叫好声。

南爷瞄了一眼没心没肺的杨琪,心中莫名恼火。他愤然拍地而起,身姿飘然,如飞燕般灵活轻盈,又不失雄鹰般的铿锵有力。

见南爷的神情与方才不同,沙老大收起得yì

,正色以对。

当爹的在女儿面前丢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沙老大也是快当爹的人,便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能够理解南爷现在的感受。

南爷两眼虎视沙老大,手握成兽爪形状,脚步如风驰电掣,纵身向前而去。

沙老大感觉一股强烈的杀气迎面而来,恍惚间竟觉得南爷的身形如猛虎一般。他面上布了一层骇色,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待他回过神来,南爷已至面前,其右手直向他心窝掏去。沙老大狼狈的躲过一击,然而脚步还未站稳,南爷就横臂向他颈侧扫来,他仰身堪堪躲过。

不过瞬间,沙老大便败在下风。

南爷杀气腾腾,招招致命,哪怕从未舞过刀弄过枪的门外汉沙大嫂都看得出来。

每次沙老大险些中招,沙大嫂胸口都阵阵揪紧,银牙几乎要将红唇咬出血来,手中的帕子也几乎被她芊芊素手绞碎了去!

沙老大一时情急,忘了杨琪先前的交代,奋力朝南爷的面门袭去。

不过南爷左躲右闪,不仅躲过了沙老大的拳头,也闪过了他的拳风。

台上正值白热化,座上的沙大嫂忽生异变。

她手捧腹部,面色渐渐变白,不过一刹,便是全身香汗淋漓。

杨琪忽闻她急促的喘息,立时扭头看去。见她身下有淡黄色的液体淌出,浸湿了衣裤,杨琪不由大惊失色——

沙大嫂的羊水破了!

“要生了!要生了!”杨琪疾声高呼,首先从椅子上跳下,上前扶住沙大嫂几欲滑落的身子。

沙老大与南爷本打的不可开交、难舍难分,在听到杨琪的呼声,急忙喊停。“南老弟,你大嫂要生了!老子要当爹啦!”

沙大嫂被前呼后拥,抬进了早已备好的产房里。

古代人多数迷信,认为女子属阴,与阳不合,于是沙家寨前来等候消息的男人们被几个婆子拦在了产房外面,以免触犯忌讳,误惹了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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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事情有变

“啊啊啊——好痛,我不生啦——”

产房内,传来沙大嫂的惨叫声。

还能听到几个婆子一齐的鼓励声:“使劲儿,使劲儿!”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竟是如此之痛!比撕裂身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道墙、一道门,一张竹帘,将产房与世隔绝。

房外的沙老大紧张的满头大汗,他几次欲不顾忌讳冲进去,莫不是被门口的婆子拦下,就是被身后的弟兄劝住。

此刻,还有一个人比他更紧张,那就是杨琪。

她刻意远离众人,躲在人群之外,藏身偏僻的院子角落,时不时的窥探产房内外的情形。

她眉头紧皱,在南爷跟前晃来晃去,更是摩拳擦掌又胆战心惊。

“万一沙大嫂生的不是女儿,你我的处境岂不是很尴尬?”

杨琪停在南爷面前,仰着小脑瓜。

南爷无奈失笑,这等节骨眼儿上,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么……

“怎么办?怎么办?”沙家寨可是将杨琪奉若神明,若她不显灵,沙家寨的一干人岂能轻易饶过她?杨琪自说自话,决定孤注一掷,“要不咱们跑路吧!”

多少跑路的好机会,都被他们一一放过了。如今杨琪想旧事重演,未免也太晚了吧!

南爷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心玩笑,“我相信寨主夫人这胎定是男孩,她可是有你这位小仙姑庇佑啊。”

脑袋都快掉了,给她再高的帽子戴也于事无补!

“狗屁!”杨琪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沙大嫂生男生女,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到时沙老大为难你,你可别怪我!”

南爷按住她的小脑瓜,轻笑道:“你不只是送子娘娘托梦给沙寨主送子的小仙姑,也是天赐于我的福星。这一路上有你在,万事可不都是逢凶化吉了吗!”

南爷本想安慰她,让她重拾信心,哪知dào

这小丫头居然不领情。

杨琪不否认他说的话,却不情愿与他套近乎。

她挥开南爷的手,怒目圆睁,小老虎似的张牙舞爪道:“谁是你的福星?我可是讨厌死你了!”

“是么?”南爷俯身,凑近杨琪,勾人的眸子里好似有摄魂的魔力,“你喜欢我这张脸吧。”

杨琪趁机揪着他的耳朵,将他的头摇来晃去,哼哼道:“除了这张脸长得好kàn

点,你也别无其他的优点了。”

对她的无礼之举不以为意,南爷将她掐腰抱起,柔声道:“别走来走去了,晃得我头晕。”

眼看天色渐暗,产房内依旧没有带出好消息,唯有沙大嫂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所有人的耐心几乎都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磨蚀得所剩无几。

杨琪越来越心慌,万一沙大嫂生的不是儿子,别说沙老大不会放过她,只怕整个沙家寨都将视她为敌!

她六神无主,坐在南爷的臂弯中,手指不住的绞着南爷的青丝长发。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来了两个沙家寨的弟兄。看他们面色不虞,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其中一人对杨琪说:“小仙姑,我们老大有请!”

这哪里是请她去做客的态度,意思分明就是要将她往断头台上送!

杨琪恐慌失措,不由得向南爷投去求助的目光。

南爷心领神会,对那两人客气道:“敢问寨主有请小女,所为何事?”

那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另一人说:“南爷也一并过去吧。”

有南爷陪着,杨琪多少安下心来。

产房内外出奇的寂静,所有人的脸上都凝了一层秋霜似的,在这夏夜里格外的寒气逼人。

“南爷与小仙姑来了!”一人高声通传。

产房外的人群不约而同退散两边,为他们腾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来。

沙老大浑身紧绷,面色僵硬。他三步并作两步,风风火火到了南爷跟前,目不斜视盯得却是南爷怀中的杨琪。

“小仙姑,你总算来了!”沙老大的话中包含深不可测的庆幸。

气氛凝重,一定是事出有因。

南爷察觉有异,忙抢在杨琪开口前询问:“沙寨主,可是发生了何事?”

沙老大蓦地红了双眼,当即恨不得捶胸顿足、呼天抢地!

他喉头上下滚动,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二当家见状,急着跟南爷解释:“我们大嫂难产,刚才我家那婆娘出来要我们大哥给一句话,是保大还是保小……”

说着,程老二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沙家寨无人不知他们沙老大素来对娘子百依百顺,可也无人不晓他们夫妇心心念念都盼着要抱个大胖小子!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沙老大如何舍得?他望眼欲穿,盼来的却是这种意想不到的结果。许是他沙老大平日亏心事做的太多,招来了老天爷的报应!

南爷细细一听,产房内的痛吟几乎若有若无。看来程老二所言不假,产房内的沙大嫂的确命悬一线。

事到如今,沙老大只能寄希望于杨琪。

“小仙姑,你是神仙派来的,定有法子救我娘子和我孩儿,对不!”

饶是沙老大见惯世面,大难临头时,竟也乱了阵脚。何况妻儿是他挚爱,失去任何一方,他的心就空了一半。与其半身不遂的活着,不如与妻儿共赴黄泉!

沙老大可谓是病急乱投医,杨琪何德何能。在女人生孩子这一方面,她也是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呀!

“小三哥是郎中,他没有办法吗?”杨琪问。

听到自己被点名,小三哥排众上前,为难道:“我从未有过接生的经验呀!”

别说产房不让男子出入,而且保不齐就是一尸两命。万一沙老大一怒之下失去理智,叫人陪葬,小三哥也怕担待这样的结果!

事不宜迟,杨琪不向南爷请示,只对他说了句,“我先进去看看。”

杨琪本是女子,出入产房也无顾忌,便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走了进去。

杨琪进去后,程二嫂便将遮门的竹帘垂下。

她回头透过竹帘的缝隙看到外头火把熊熊,在众人中她一眼认出雄姿英发的南爷。他那样坚定的视线,似乎相信杨琪能够将一切危难迎刃而解。

“小仙姑,我们进去吧!”程二嫂催道。

关乎人命,可再拖延不得!

040 产房内外

除了程二嫂,产房内还有五个婆子。

她们并非专业的接生婆,不过是多了旁人没有的生子经验。

这几个婆子将产床上的沙大嫂围得密不透风,四人分别按住沙大嫂的双手双脚,还有一人正给沙大嫂拭汗。

初入产房,杨琪环视四周。

许是怕产妇着凉,房内门窗紧闭。

最为醒目且凄惨的还是床上的沙大嫂!

沙大嫂面无血色,因精殚力竭,她已是气若游丝。

她全身单衣早已被汗水湿透,整个人犹如淋了大雨的落汤鸡。

杨琪被程二嫂请上前,她撩起沙大嫂的裙裤,看见床上一片血红不说,沙大嫂的股间还断断续续的有鲜血流出。

杨琪一阵心惊肉跳,这分明是血崩之兆!

沙大嫂苍白的脸上已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汗水,她虚弱的乞求:“小仙姑,求你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语气虽然极轻,却十分坚定,听的出她已下了舍身保子的决心!

杨琪捞住她的手,安抚道:“我尽lì

!”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医宗金鉴有云,“人语喧哗产母惊。”

意思就是,产房内外不可多人,人多则语声喧哗,产母之心必惊。

杨琪当即吩咐程二嫂,“二嫂,你叫院子里的那些人到外面等着去。”赶他们各回各家,只怕是不现实的。

程二嫂带了话出去,根本没人听。

尤其沙老大,他按捺住性子,才没冲进产房里头去。要让他退守院子外干等消息,他摇头说做不到。

程二嫂无奈,只得重回产房给杨琪复命去。不大一会儿,她又出来了。

程二嫂摆着趾高气昂的模样,将杨琪方才讲的话添油加醋的对院子里的老少爷们说了一遍,“小仙姑可是说了,你们这些男人命中带煞,阳气太重,若要克死了里头的一大一小,到时可别怪罪在我们头上!”

众人一听,无不面面相觑。

沙老大也是信邪之人,这会儿也不固执了,不但乖乖的退出院子,还招呼大家一起与他到院子外头去等消息。

程二嫂动员了沙家寨的其他女性,又让围在院子外的人腾出一条路。

“借光借光借光!”程二嫂领着其他婆子,在前头排众,“人命关天啊,别挡着奶奶们去救命的道儿!”

程二嫂引着几个婆子鱼贯而入,到了产房门口,她叫身后的人先留在门口等候吩咐。

程二嫂本想进屋给杨琪报gào

,没想杨琪先她一步出来。

杨琪巡视一眼,见她让程二嫂准bèi

的东西一样也没落下,不由露出满yì

的神情,并向程二嫂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临危之时,杨琪竟越发镇定了。此刻她头脑清晰,有条不紊的指挥现场,“把棉被拿进去盖大嫂身上。这些汗巾用热水打湿,拧干后敷在大嫂的头上。记得热水不要断。把这两个炉子端进去,先生火,再开窗!”

产房内空气稀薄,需开窗通气。而杨琪唯恐沙大嫂受凉,于是让程二嫂等人在产房内架炉生火。为沙大嫂盖棉被,也是出于此因。

在床边伺候热水的婆子见沙大嫂双目紧闭,吓得惊叫了一声:“大嫂昏死过去啦!”

杨琪忙叫人烧了醋,又将滚醋灌入酒壶中,用壶口贴住沙大嫂的鼻孔。

醋味能醒人,沙大嫂吸入刺激性的味道,立时咳嗽了几声,便转醒了。

“大嫂,你可不能睡过去,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杨琪的攻心之策,让沙大嫂勉强打起了精神,“你爹娘在天有灵,也会保佑你们母子平安的!”

沙大嫂忍着泪水,紧咬的齿缝里溢出“唔”的一声。

见产妇的精神已经稳定,杨琪忙对程二嫂道:“快去叫小三哥煎一锅生化汤!”

程二嫂领命,跑了出去。

大约两刻钟后,她端着生化汤快步回来。

“小仙姑,咋样?”程二嫂出去了大半会儿,仍不见沙大嫂成功分娩。

杨琪答非所问,“快把生化汤给她喝下去!”

在这段时间,并不是全无成果。

然而婴孩儿的脑袋卡在宫道里,任沙大嫂如何咬牙使劲儿,也没半点用途,反倒加剧了她分娩之痛。

杨琪暗自着急,她怕长此以往,会对胎儿造成不利影响,更不用提沙大嫂会是痛不欲生!

杨琪灵光一闪,想起某部电影中的一幕——

她趴在沙大嫂大张的双腿间,动手之前还说了一句,“沙大嫂,你忍着点!”

说完,她两只小手伸进棉被,钻入沙大嫂的宫口摸索。

只听沙大嫂叫声尖锐,口中的咬布上明显有血色晕染开来。

“哇啊——哇啊——”

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沙大嫂一放松,才感觉全身的气力如被抽空了一样。她张着泪眼,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孩子的殷切,然而模糊中,她看到的尽是周围人大快淋漓的笑脸。

早在听到第一声啼哭时,沙老大就忍不住冲进院子里。他一路马不停蹄,到了产房门口,却被一干婆子拦下。

“让老子进去!”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的娘子与孩儿,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们母子是否平安。

“现在还不能进去!”程二嫂最有说话权,如今她的话可算的上是小仙姑的半个旨意。“等小仙姑出来,她让你进去,你才能进去!”

要是程二嫂没将小仙姑的名号搬出来,只怕沙老大早就动手硬闯了。

他心里还是蠢蠢欲动,“老子要看儿子!”

大家伙都听到孩子的哭声,产房内也没再有哀痛之声,便知是一切顺利。

气氛轻松下来,程老二忍不住打趣儿道:“大哥,你咋就那么肯定大嫂一定给你生儿子?”

沙老大张圆了眼,一副理所当然,“早就有仙人托梦给老子!你瞧着吧,这回要不是儿子,老子这寨主之位让给你坐!”

沙老大说的理直气壮,还拿寨主之位当了赌注,可见他信心十足。旁人深受感染,几乎也肯定了寨主夫人所诞下的定是人中之龙。

南爷见缝插针,抢在众人前头给沙老大道贺,“沙寨主,南某先在这恭喜你喜得贵子!”

这话投沙老大所好,他自然爱听。

他欢喜之余,也不忘他有此幸是承蒙上天与小仙姑的眷顾。

南爷是小仙姑的父亲,自然也在沙老大感恩戴德的行列之中。他掏心窝的对南爷说了一番感激之词,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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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龙凤双子

产房门上的竹帘被程二嫂撩了起来,杨琪抱着一个被包在襁褓中的婴儿步入众人的视线。

恍惚间,沙老大觉得这一幕正应了他梦中之象。莲台童女竟真给他抱了个大胖小子来!

他乐得见牙不见眼,大摇大摆的上去蹲在杨琪跟前。

“是儿子吧?”他不看孩子的模样,居然先着急着扒开襁褓去辨孩子的性别!

这一举动实在让杨琪哭笑不得!

见孩子的两腿间少了一个把儿,他若狂的欣喜之情顿时被冷水浇灭。

脑袋一空,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沙老大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他盼星星盼月亮,每天跟老天爷念叨想要个大胖小子,哪里知dào

天不遂他愿,竟给他赐了个闺女!

一时间只觉五雷轰顶,沙老大深受打击,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直到产房内传来一阵洪亮的啼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婆子的嘻笑。

注意到的人都是一惊,尤其沙老大瞪圆眼睛,望着杨琪怀里安静的女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程二嫂在一旁捂嘴偷笑,最后实在隐忍不住,竟不顾形象放开声笑得花枝乱颤。

“还不快进去。”杨琪往旁边一挪,为沙老大让开了路。

沙老大愕然,忽闻程二嫂唱大戏似的向众人吆喝,“恭喜寨主喜得龙凤双子!”

沙老大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回过神来,还没意识到他那两边嘴角已咧到耳朵跟前。

“老子就说——老子就说有儿子吧!”沙老大情绪激昂,振臂向众人炫耀。

他大步流星,越过杨琪,冲进了产房里去。

房内烧干的醋味还未尽数散去,微微刺鼻的气息并未影响他们欣喜的心情。

两架炉子中还有冒着火光的木炭,燃烧的是暖洋洋、乐融融的温馨。

“娘子,辛苦了!”沙老大大步迈到床前,抚摸着沙大嫂湿漉漉的额头,满眼疼惜。

面色尚未恢复的沙大嫂,虚弱的回应他微微一笑。

夫妇俩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一个婆子怀中的襁褓上,听那几个婆子围在一起争执男孩儿的眉眼究竟是像沙老大多一些还是像沙大嫂多一些。

沙老大抢着要抱儿子,在几个婆子七嘴八舌的纠正下,他摆好了姿势,将孩儿托在了臂弯中。

“小宝,睁开眼看看你爹爹。”沙老大轻声细语,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喜色。看着怀中粉雕一样的小娃娃,他总觉得心都要化了似的,全身经脉都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感动。沙老大抱着小宝宝到了床前,小心翼翼的将他托举至床头,“娘子,你看,咱们的儿子!”

看到小宝的那一刻,沙大嫂热泪盈眶,当即就想,即便那时豁出性命分娩,也是值得的。

小宝紧攒着小拳头,无意识的在空中挥舞,还真有几分练功的架势。

沙老大见状,心头一喜,忍不住用手指去逗弄小宝的拳头。

一接触到异物,小宝条件反射的握住。

“这还没吃奶呢,劲儿就这么大,哈哈——”沙老大乐得合不拢嘴。

沙大嫂风情万种的嗔他一眼,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qì

开口。

被晾在一旁的杨琪望着怀中冲她直笑的小女婴,心中感慨万千:身为爹娘的沙家夫妇竟无一人过问女婴的情况。这时代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竟如此严重!

沙老大喜当爹,一时高兴忘形,吩咐下去在沙家寨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以示庆祝。

从产房出来的婆子给众人绘声绘色的讲述当时产房内的情形,尤其是程二嫂神采飞扬讲传奇似的说得天花乱坠,十句中八句不离小仙姑。

杨琪将女婴交给伺候在沙大嫂床前的婆子,一出产房就见十几双眼睛朝她投来。

然后一群人呼啦一下将她团团为主,梁大爷带头给杨琪下跪磕头。其余人见他屈膝,也纷纷效仿。

杨琪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吓得手足无措。

当产房内惊心动魄时,她临危不乱。此刻被众人膜拜面前,她反倒怯场了。

“爹爹……”杨琪喊着南爷,眼泪刷的便落下来。

她泪眼一扫,在众人中寻不见南爷的身影。下一刻,她整个人悬空,被人抱在怀中。

杨琪一看是南爷,便无所顾忌的一头扎进他颈侧,埋首痛哭。

“为何哭?”南爷在她耳边轻问。

杨琪泪如泉涌,揉着眼角,又偷偷瞥一眼依旧跪拜她的大家,小声嗫嚅:“我不知dào

。”

南爷就不明白了——

多少人求神拜佛也得不到她这般的好运当头,这丫头怎就身在福中不知福,被这一点小场面就吓得不知所措!

“大爷,你们都起来吧。”南爷将杨琪按在怀中,代她应付众人,“你们都是长辈,给小辈下跪成何体统?这不是存心折小女的寿吗!”

被南爷这么一说,梁大爷顿觉难堪,赶忙让人搀扶起来,“是我这老东西考lǜ

不周,仙人莫怪仙人莫怪!”随后他又招呼周围慢吞吞的一群人,“还不赶紧起来!都快起来!”

当天晚上,南爷与杨琪并没有参加沙家寨的流水席。

杨琪一身疲惫,在浴桶中便呼呼大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大亮时才醒。

“小接生婆,快来洗漱。”

调笑中带着戏谑,一听就是南爷的声音。

杨琪睡眼惺忪,整个人迷迷糊糊,刚从床上坐起,还没伸足懒腰,脸上就被一条清凉的湿巾覆住。

南爷又擦又揉,直到杨琪喉咙里发出抗议的声音,他才收手。

今天一大早,杨琪还没睡醒时,程二嫂便给杨琪送来了一套新衣裳和一双新鞋子。

南爷给她换穿上,还真合适不过。随意给她扎了个朝天马尾,他就带着杨琪赴流水席去了。

流水席,长如龙。两列整齐的桌椅沿着墙边摆设,桌上美食佳肴无一不有。有些孩子平生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兴高采烈的结伴从这头吃到那头。拥挤的地方,可谓是摩肩擦踵,尤其是东院与南院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昨天杨琪被吓哭,今天沙老大刻意吩咐沙家寨的人不要去往南院走动。也因此流水席就终止在南院的门口。

不过慕名而来的仍不在少数,他们引颈只盼能够见小仙姑一眼。程老二与小三哥说破嘴皮,如何都将这些人赶不走。

倒是神清气爽的杨琪站到桌子上,颇有派头的从高处向众人行了江湖之礼,大声说:“沙家寨的父老乡亲,我杨琪无才无德,不过承蒙上天眷顾,就连我爹爹都当我是福星转世……”

她话还未说完,程老二就打断道:“小仙姑,你姓杨啊,怎么不跟你爹爹一个姓呢?”

程老二此番话如掷石于静湖,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042 赖名好养

见众人哗然,杨琪与南爷面面相觑。

言多必失,当真不假。

杨琪差点儿忘了她之前从未向沙家寨的任何人自报家门,今个儿她有口无心,错一点就露了馅儿。

好在她机灵,及时为自己与南爷打了圆场,

“我娘杨氏,与我爹爹私定终身。爹爹跑商在外,一走就是数年。”杨琪委屈至极,无辜的眸子中闪动着泪光,看得旁人油然心生怜悯。“我娘备受千夫所指,私自生下我,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也是前不久才知dào

,我还有个爹爹……”

就这足能以假乱真的一番话,让南爷尽遭人冷眼。

“南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程老二同情心泛滥。

周围的人跟着起哄,“怎能丢下她们孤儿寡母不管呢?”

“就是啊,小仙姑定受了不少苦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为杨琪打抱不平。

南爷啼笑皆非——

沙家寨虽是个土匪窝,其中人性子里竟也带淳朴,居然对杨琪胡编乱造的话深信不疑。

南爷有冤无处申,暗地里在杨琪腰上拧了一把,以泄私愤。

杨琪不敢再得yì

忘形,唯恐再说错一句。

南爷硬着头皮,站出来解围,“诸位——这几天本是沙寨主的大喜之日,南某与小女不敢喧宾夺主,诸位还是向寨主道贺去吧。我与小女随后就来。”

小三哥附和,“南爷说的是,大哥正在兴头上,若回过神来发xiàn

有谁没去跟他道喜,恐怕要不愉快了。”

众人听得心虚,便在程老二的带领下,往南院方向去了。

南爷正要跟着大部队走,一看身旁的杨琪没了影儿,便四下张望。他一回头才发xiàn

这丫头正狼吞虎咽流水席桌上的卤肉!

见她徒手抓着猪蹄就啃,南爷忙掏出帕子上前擦她手嘴上的油腻。

他落座杨琪旁边,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他竟也食指大动。

南爷随便拾了几颗花生米,塞到嘴里。

“你真是好有本事,接生都难不倒你,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南爷阴阳怪气道,他与被蒙蔽了的沙家寨中的人不同,他可不信杨琪是神仙下凡。虽说他有那么点认同她是福星转世,可沙大嫂母子三人能够平安靠的可不是运气。

杨琪的姑姑可是二十一世纪某妇产医院的主任,从老前辈那儿,她多少耳濡目染了一些妇科知识。

她傻头傻脑望南爷一眼,只装听不懂他话背后的含义。

杨琪抄起鸡腿,塞到南爷的嘴里,故作严厉道:“食不言,寝不语!”

她人长得不大,能耐却不小,教xùn

起大人,竟也有板有眼。

杨琪从南院吃到东院,这一路上直嚷嚷肚子撑得慌,但也没见她有片刻消停,也从不见她嘴有闲住的时候。

经过一宿,沙大嫂多少恢复了些气力,不过依旧虚弱。

听闻杨琪与南爷前来道贺,她硬撑起身体,“小仙姑,请受我一拜!”

即便磕一百个头,也无法全然表达沙大嫂心中对杨琪的感激之情。

“这可使不得!”杨琪赶忙到床前阻止沙大嫂跪拜,上下打量她后,由衷担心道:“大嫂,你正是气血虚弱的时候,快好生歇着吧。”

沙大嫂捞住杨琪的小手,感恩溢于言表,“小仙姑,这回若不是你,我们母子三人的平安都难以保证!”

其实杨琪对接生一窍不通,当时被强赶上架,她无奈之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杨琪却说:“大嫂,是你爹娘在天有灵,保佑你们母子呐!”

随后南爷安抚了沙大嫂几句,又对沙家夫妇道了恭喜,并自惭形秽表示如今潦倒落魄,没能拿出像样的贺礼,便将随身戴、价值不菲的青玉佩送给了沙小宝,算是叔侄俩的见面礼。

人人都围着沙小宝转,同样刚出生的小妹妹却备受冷落。

这小女娃生来便乖巧,没人管之下也不哭不闹。沙大嫂将她喂饱后,便放到床尾,由她咿咿呀呀去了。

沙家的女娃虽是个小妹妹,睁眼却比沙小宝早。

杨琪凑上去,被一对黑呦呦、水汪汪的眸子望得心都要化了似的。

“好萌啊!”杨琪小声说。

小女娃跟杨琪特别投缘,一见到杨琪就咯咯直笑。

讨喜的笑声引来众人的目光,程二嫂出头说道:“寨主的千金呀,跟小仙姑特别有缘。你们是不知dào

,昨夜里小千金出生那会儿,不哭不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们这些婆子都吓坏了!”说着,她还露出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随即又展颜继xù

说:“谁知dào

被小仙姑一抱,她就咯咯咯一直笑,你们说奇妙不奇妙!”

此话一落,不少人附和着点头称奇。

坐月子中的沙大嫂,行动不便,只能在床上跟人说话。她若有所思一阵,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先请示沙老大,“当家,咱们女儿还没个名字,不如求小仙姑赐个名儿吧!”

还不待沙老大反应,杨琪就赶忙摆手,“给孩子取名儿都是你们大人的事儿,我一个小娃娃可不敢当!”

“有啥不敢当的,你可是我沙老大的恩人!”沙老大算是肯定了沙大嫂的主意,而且他比沙大嫂更坚持,“你要是不依,我可就跪下来求你了!”

杨琪无奈,见南爷颔首后,她才道:“好吧。”她思索了一阵,一个名字始终盘绕她脑海不去,于是说:“赖名儿好养活,就笑笑吧。”

“笑笑……沙笑笑……”沙大嫂与沙老大一同咀嚼着这个名字,两人脸上不由得都露出笑容来。

沙笑笑手舞足蹈,嘴里发出类似愉快的咿呀之语。

程老二察言观色,立即出言讨好,“这名字喜庆,大哥大嫂你们瞧,她也喜欢咧!”

时至晌午,沙大嫂要喂养一对儿女,众人便离开南院,吃流水席去了。

沙老大特意请了南爷同座,三杯两盏过后,便喝红了脸,对南爷与杨琪“父女”的谢意更是三句不离口。

南爷借着酒劲儿向沙老大提出了辞行之意,“沙寨主,我父女二人在府上已叨扰多日,南某的家眷只怕还在外面苦苦寻觅我二人的踪迹。小女如今年幼,不经世事,却从小与她娘相依为命。南某担心孩子她娘那边会以为我父女二人遭遇不测,她若一时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小女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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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即日启程

见沙老大有所动容,南爷打铁趁热,继xù

动之以情,“如今沙寨主已为人父母,定能体谅我这番苦心吧!”

当初留他们父女在沙家寨,沙老大就是别有用心。他想,即便他嘴上不说,也瞒不过南爷这个明白人。

沙老大的儿子已平安出生,也当是小仙姑显了灵。继xù

将他们扣于此地,实在说不过去。

沙老大沉吟片刻,给了回话,“南老弟,吃完犬儿的满月酒再走吧!”

沙小宝昨日才出生,到小家伙满月还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再算算南爷与杨琪已在沙家寨停逗留了个把月有余,若照沙老大的意思,只怕要拖到入秋。

南爷面露为难之色,自罚一杯给沙老大赔罪,“南某谢过寨主的盛情,就怕日子拖得越久,内子会不堪其忧,积忧成疾。”

“你父女俩跟你家娘子在大漠中走散,在犬儿满月酒期间,老子还好动用沙家寨的人力帮你遍寻消息……”

自南爷与杨琪落难沙家寨,沙老大便倾力帮zhù

他打探商队的下落,至今没有个好结果。他对此念念不忘,心中更觉惭愧。

南爷不在,商队中便以安隐为首。其余人等皆是训liàn

有素,何况几经风雨波折,平日行事低调,岂是那么容易被寻得到?

“寨主的好意,南某心领了。”南爷愁眉苦脸,将演技发挥到极致,“但愿他们平安无事,若是如此,倒还好办了……”

听他话中有所保留,沙老大禁不住问:“怎么说?”

南爷苦笑一下,解释道:“寨主有所不知,我们跑商之人如同跑镖,路遇劫道已是稀松寻常之事。南某此次出商,心中惶惶不安,早有预感前途会遭不测,便未雨绸缪,早早告知商队中人,如遇风云变幻无常,只要有一口气,务必要继xù

北行赶往上京,秋分前在上京醉妩楼汇合。”

沙老大恍然大悟,仔细掐指一算,距秋分尚有半个多月时间。此去上京,快马加鞭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既然如此,老子便不强留你了。”沙老大也不再强人所难,当即差人唤了小三哥来,做了如下吩咐,“老三,你明日去集上采买,正好捎南爷与小仙姑一路。”

小三哥本想攀着南爷这个高枝儿,尽早与沙家寨脱离关系。听闻南爷要离开,他忍不住心头一沉,脸上却强挂着笑,“南爷不在沙家寨多留几日?”

“人命关天,留不得了!”沙老大替南爷作答,一想到杨琪,他心中满是不舍。“小仙姑身子羸弱,恐怕经不住长途跋涉……老三,该准bèi

的都准bèi

上。”

南爷道:“琪琪是我的掌上明珠,南某自当会对她悉心照料。”

听了这话,沙老大多少安下心来。

南爷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起身告辞,将杨琪从南院唤出来,带着她往东院去了。

往往每日亥时,杨琪还在院子外头瞎逛。今日戌时一过,南爷便将她早早赶上床。

杨琪躺在床上瞪着眼看天窗,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抠脚,总之是睡意全无。

瞧她精神奕奕,南爷忍不住打趣儿道:“你明日若赖床,我可就把你留在沙家寨,一个人走了。”

杨琪翘着二郎腿,哼哼道:“就算你舍得,安隐还舍不得我呢!你若丢下我,一个人回去,看你如何向安隐交代!”

又来了——

听她一口一个“安隐”,南爷心里总是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儿。

“你可知那日我遇见你心心念念的安隐,他可是口口声声要我与他们远走高飞,把你一个人撇在沙家寨。”说完,南爷便觉后悔了。他几时在背后说过人的不是,怎会被一个小妮子耍得如此反常?

他原本侧身而卧,高枕左手从而撑起上半身。一个小脚丫袭来,蹬在他手臂上,他防不胜防,一头栽倒在床板上。

南爷正要发怒,抬头却见肇事者杏眸圆睁。

“你少唬我了。”杨琪觉得一脚报复不够,又在南爷肩上锤了一拳。“就算安隐当真这么对你说过,也是为了给你尽忠,他可不是真心想抛下我不管的!”

“你怎么知dào

他不是真心?”南爷恼火。

杨琪的小手爬到竹枕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当日她险些命丧毒蛇之口,正是这把匕首救了她。

“不管怎么说,安隐救过我的命。”

南爷神情复杂,苦笑一声,夺过她手中的匕首,“行了,快睡吧,明日一早还赶路呢。”

杨琪打了个哈欠,翻身刚躺下,便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南爷睡下了么?”门外一人道。

“我去开门!”一听是小三哥的声音,杨琪便抢着下床去开门,却被南爷强行按倒。

南爷板起脸孔,故作严厉,“你若不乖乖睡觉,我可要点你的穴道了!”

见他当真并着中指与食指,杨琪神色一骇,不由往床里头躲了躲。

私会了小三哥,南爷冷面而归,见杨琪已酣睡下,方才脸色稍霁,又不禁莞尔,露出微微一笑。

第二天一早,南爷与杨琪便随小三哥的采买队伍出了沙家寨。

沙老大十里相送,仍旧依依不舍。

南爷与杨琪共乘一骑,出了大漠,他下马对沙老大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沙寨主还是请回吧!”

“就是啊,快回去陪你妻儿吧。”杨琪也本想下马,左右一看,她人小马高,奈何她腿又短,连个脚蹬都够不到,索性就在马上给沙老大告别了。

沙老大越下马背,“小仙姑,请受我一拜!”

他正要屈膝,南爷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沙寨主这是要折煞我父女二人哟,该拜谢的可是我们,你对我们父女可是有救命之恩啊!”

说着,他装模作样,对着沙老大就要行跪拜之礼。

沙老大抬住他的手臂,硬是将他拎了起来,“南老弟,这可使不得!若不是你们,老子那一对儿女也不会平安出世!”

见不惯南爷对人虚与委蛇,杨琪出言阻止了他们谢来谢去,“行了,沙老大,你若真想报答我,记住你答yīng

我的那件事就好。”

沙老大摸着头,咧嘴傻笑起来,不住的说:“一定一定——”

见他俩一唱一和,默契十足,南爷一头雾水,忽然想起今日杨琪清早一起床就跑南院去,兴许杨琪那时对沙老大说了什么。

044 喜极而泣

感谢星蓝~紫风的桃花扇,么么哒~

————以下正文————

将他们送出了大漠,沙老大便带人回去了。

到了岔路,南爷与杨琪又告别了小三哥一行人,往东北方向而去。

行了不足半日,路上便有人来接应南爷。

来接应的人是韩飞,他遇上南爷与杨琪,便飞鸽传书向安隐报了平安。

韩飞引他们行了十几里地,天黑前到了一个名叫“沱村”的农庄。安隐等人在村口相迎。

一见到安隐,杨琪便泪如决堤,从马背上一头扎进他怀里,环着他的脖子,死活不肯撒手。

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好不委屈。

南爷一下马便被前呼后拥着,当着众人的面前,先给了杨琪一个颜色,“还不快下来!安隐可是有伤在身!”

杨琪猛的收住哭声,还是不停地抽噎。

她面露担忧之色,张着朦胧泪眼将安隐上下打量一番,却见他好端端的,并不像伤员。

安隐伤在左肩——

那日与黑骑军一战,安隐的左肩被剑刺中。

“休养了个把月,伤早好了。”安隐这话也只能安慰旁人,只要他自己清楚情况如何。如今虽然他伤势痊愈,左边手臂却难以使力。

杨琪隐约有所察觉,赶忙道:“那你快放我下来。”

她挣着要离开安隐的怀抱,双脚一落地,就被南爷按住了小脑瓜。

“你那动不动就哭的毛病,真得改一改。”

旁人都巴不得有盖世神功护体,这丫头哭的功夫倒是无人能及。

“要你管!”杨琪牛气哄哄,挥开南爷的手后,蹦蹦跳跳到了安隐跟前。

众人一路走,渐渐将杨琪落在了后面。

这期间,她得知此地名为沱村,整个农庄不过百余户人家,男女老少统共算起来不超过六百。

安隐在村外郊野购置了一间民宅,自那日与南爷绿洲一别,他们便在此地休养生息,待南爷与杨琪归来。

从村头到村尾,还要经过一条约三丈宽的溪径,才能到达那幢宅子。

溪上没有架桥,溪中有礁石突出,自然形成一条横通的小径。

耶律胜走在前头,为南爷开路,“爷,小心脚下。”

南爷的脚步在溪边顿住,他微微回首,瞥见杨琪漫不经心的在后头左顾右盼,不由得催了一声:“快点。”

“喔。”杨琪应道。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杨琪跑来攀住南爷横空的手臂。待她整个人悬空时,如荡秋千似的,就势让南爷抱在怀中。

在沙家寨的时候,杨琪有一次这么攀着南爷的手臂玩耍,从此以后两人便乐此不疲。

溪水潺潺流动,戏水的鱼儿被脚步声惊溅出一层水花。

“有鱼!”杨琪大惊小怪。比起水里游的鱼,她更惦记的是盘中餐的糖醋鱼。

南爷知dào

她是嘴馋了,“放心,它们迟早会到你肚子里去。”

杨琪引颈远眺,暮色中影影绰绰有一人立在宅院门口。见她蒲柳弱质的轮廓,杨琪便知那人是柳娥。

“柳姐姐!”杨琪招手高呼。

一到岸上,杨琪便迫不及待的从南爷怀中挣脱下,欢快的朝柳娥奔去。

久别重逢,柳娥两眼含泪,禁不住抱着杨琪的肩膀使劲儿打量。

“手脚可都好了?那些土匪可有为难你?”柳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安隐那里打探来可一星半点跟杨琪有关的消息。得知她手脚受伤,被困土匪窝,柳娥茶饭不思,日夜牵挂着她的安危。如今见杨琪平安归来,柳娥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甚至喜极而泣!

杨琪见柳娥真情流露,心上一暖,险些与她抱头痛哭。她生龙活虎跳了几下,又原地转了两圈,对柳娥眉飞色舞道:“我给你说,沙家寨的人对我可好啦,他们都管我叫小仙姑,以为我是神仙下凡呐!”

赶来的南爷,泼了她一头冷水,“人家要说你说扫把星下凡,你还这般得yì

么?”

杨琪冲他皱鼻,不服气道:“扫把星怎么了,那好歹也是一神仙呀。”

柳娥回过神来,忙收敛了失仪之态,端着身子行了一礼,软语轻唤了一声,“爷。”

南爷淡淡颔首,随后昂首阔步,入了宅院。

此宅在沱村已算大户,除了坐北朝南的堂屋以外,东有伙房与两间偏室,西边还有柴房与粮仓,前院有鸡窝,后院有猪圈。偌大一个宅院,被十几个人蜗居,倒也不显宽敞了。

南爷与柳娥理所应当入住堂屋,杨琪就委屈些与安隐共挤一个偏方,还有比杨琪更委屈得只能以柴房、粮仓落脚。好在还有一个偏室可供那些人轮流坐庄。

时至深夜,怕是有三更了。不闻知了声,却能捕捉到几阵稀疏的虫鸣。

最为热闹的还是院里那棵老柳树下的谈笑风生。

杨琪坐在小板凳上,旁边有安隐为她摇扇驱虫,周遭被七八个壮丁团团围住。

他们不为别的,就想听她跟南爷被困沙家寨的奇闻异事。

杨琪说的口干舌燥、困意上涌,反观那些人双目炯炯、精神奕奕。

正说到南爷与沙老大擂台比武,旁人听得津津有味,杨琪禁不住张口打了个哈欠。

见她倦乏得揉眼,安隐挥着扇子驱散众人,“不说了不说了,这都快丑时了,该就寝了。”

耶律胜正听得高兴,哪里会轻易放杨琪走,当即就拽着小家伙的胳膊,连连发问:“擂台比武咋样了?最后谁输谁赢啊?那寨主夫人到底是生了男娃吧?不然那沙老大怎么肯放你跟爷走哇……”

耶律胜一身蛮力,手劲儿自然大。一巴掌就能被拍散架的杨琪,哪能经得住他这么一下。

她胳膊疼的面部直抽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当耶律胜要纠缠不清时,他胳膊上反倒多了一只手。

待耶律胜的爪一松,杨琪便趁机抽回胳膊直揉,还龇牙咧嘴的吸着凉气。

原先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杨琪身上,连南爷驾到了多长时间都没意识到。

“有什么想知dào

的,都来问我。”南爷负手而立,威严十足。

周围人齐刷刷跪了一圈,更是异口同声:“属下不敢。”

南爷嘴角抽了抽,低头看着杨琪,心中无限感慨:跟属下打成一片,咋就这么难捏?这丫头究竟使了什么招儿……

杨琪也没明白南爷的意图,只当是有人给她撑腰,便仗势厉害起来,“你们不去缠着你们爷,为难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堂屋里头传来柳娥的唤声,“琪琪——”

杨琪越过众人,脚步轻快的跑了去,“柳姐姐,啥事儿?”

“咋?没事就不能陪陪你柳姐姐?”待杨琪到门口,柳娥一把将她捞进门来,却不慎抓到了方才耶律胜下狠手之处。

“疼疼疼!”杨琪连连叫道。

柳娥细眉一拧,忙招手道:“快随我进来瞧瞧!”

杨琪也不客气,进了堂屋偏置的寝室,就爬上了南爷与柳娥二人的炕头。

柳娥将烛台端近,借着火光,卷开杨琪的衣袖一瞧,发xiàn

她左手臂上竟有一道鲜红的手印,在她白皙的臂膀上十分惹眼,说触目惊心也不为过。

耶律胜本是无心,杨琪也不知dào

她自己会是这么细皮嫩肉、不堪一击。

见到於痕,她挤出眼泪,示意性的哭了几声,然后一倒头便没了动静。

这种情况下都睡得着……

柳娥哭笑不得,拾起羽扇轻摇起来,垂在杨琪面庞上的目光柔得几乎足以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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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狗蛋的蛋

“喔喔喔——”

天刚蒙蒙亮,便有此起彼伏的公鸡报晓。

素来浅眠的南爷微微张开了眼,见杨琪睡梦中不安的翻腾了一下,便曲起被她头枕的手臂,为她挡去扰梦的喧哗。

待东方一片天露出鱼肚白,树蝉噪鸣不断,杨琪被吵得不能入梦,便起了个清早。

安隐要督人生火做饭,她便一个人跑溪边去洗脸。

溪水清澈,入口甘甜。

杨琪饮了一捧,只觉心脾如沁了琼浆玉液一般,全身顿时涌上清爽之感。

她抬头见溪水对面立了一名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对方举步又止,似乎是胆怯什么,才不敢到这边来。

那少年隔着溪水,鼓足勇气对杨琪高喊:“小妹,帮俺看看,俺家的鸡是不是在你家下蛋咧。”

少年声音洪亮,字字句句清楚得传到杨琪耳畔。

杨琪却觉得奇怪,“你家的鸡,咋会跑我家下蛋咧?”

她与少年中间隔得那条溪水足有三丈宽,少年只见她张嘴,却听不见她的话,就伸着耳朵高声问:“你说啥?”

杨琪给他比划了半天,见他呆楞始终不解其意,索性提着裙子越过溪水,到了他跟前去。

经少年大致一番解释,杨琪才明白过来——

他们现住的宅院,是安隐从这少年的母亲手上花了五十两银子购买来的。

原先那宅院里有几头猪,还有一只母鸡和一只公鸡。早在交接了房契后,少年便将家畜赶回了庄上多余的宅子中。

这些天不见母鸡下蛋,少年便猜想它许是眷恋老窝,把蛋下在原来的院子里了。

少年这才跑来查探,可宅子易了主,门口又有人把守,他不敢到跟前去,便一直在溪对面徘徊。

见杨琪从那院子里出来,少年如同看到了希望。

杨琪叫他等在这里,她回去看看鸡蛋在不在。

她回去后,沿着空荡荡的臭猪圈一路寻找,终于找到那名叫狗蛋的少年所说的鸡窝。

一排干枯的玉米杆沿着墙根堆立,鸡窝就在玉米杆与墙根的缝隙里头。

杨琪弯身仔细一瞧,果然见窝里有六个鸡蛋。

她将鸡蛋一一拾进狗蛋给她的布袋里,拎着出去时迎面碰上了耶律胜。

耶律胜好奇,“你手里拿的啥?”

“鸡蛋。”杨琪如实相告。

耶律胜喜不自禁,“先前教那只老母鸡跑了,我就知dào

院子里肯定有它下的蛋!”

见他做势要抢,杨琪忙将布袋往后一藏,对耶律胜虎视眈眈,“你想干啥?”

耶律胜理所当然,“当然是拿给伙房,让厨子给爷烧一顿好的!”

“他若想吃鸡蛋,叫他自己下去。”杨琪护着布袋,她可是允诺过狗蛋了,只要找到鸡蛋,就给他送去。

耶律胜哪管三七二十一,眉毛一扬,牛脾气便上来了。

他动作迅猛,一把捞住布袋,狠拽了几下,谁想杨琪居然不松手。

两人你争我抢,杨琪手无缚鸡之力,怎拗得过粗犷彪悍的耶律胜?

她只不过凭着胡搅蛮缠的本事,死死抓着布袋不放,到最后被耶律胜连人带鸡蛋甩了出去。

好在杨琪跌在松软的玉米杆上,摔落地面时,安然无恙。

不过布袋里的鸡蛋可没她那般好运,落在地上,碎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隔着布袋,杨琪沾了一手蛋清。她满腹委屈,化作泪水,汹涌而出。

她呜呜咽咽、抽抽搭搭,兜着一袋的碎蛋壳与稀烂的蛋清、蛋黄,找安隐告状去了。

她断断续续将前因后果给安隐道来,说到最后,哭的越发厉害。

南爷闻声,从堂屋出来。

一见到他,杨琪登时又没好气,扭着小指头,指着他的鼻子,把罪责全推到了他头上去,“都怪你!”

南爷满头雾水,一脸茫然。他好端端坐堂屋练字,怎也就惹着她了?

还不待他问清个所以然,安隐就拦下杨琪无礼的小手,牵着她往院门口去。

杨琪指着溪对面,哽咽道:“狗蛋在那儿。”

安隐仔细一看,见那少年果然是原先这宅院户主的儿子。

狗蛋见杨琪带了一人出来,心下慌乱,转身拔腿就跑,全然将讨鸡蛋的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

安隐从袖间摸出了一些散碎银子,塞到杨琪手里,“这些银子,就当是给他们鸡蛋的赔偿了。”

还是安隐出手大方,为人厚道。

杨琪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拿着银子追狗蛋去了。

韩飞从溪边打水回来,恰逢这一幕。

他拎着水桶,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杨琪跑远。

待他转身收回目光,安隐见他眼中隐隐不安,便问:“韩飞,你可有话要说?”

韩飞放下水桶,拱手一礼,方才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此地三教九流蛇鼠一窝,地痞无赖时常出没,为一文钱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都不算罕见之事。大人给她那么多银子,无疑是将她羊送虎口。”

一行人中,就数韩飞出身卑微,不能说他对地域形势了若指掌,却是见惯了世间人情。

就这一会儿功夫,杨琪早拿着银子跑得无踪无影。韩飞说话又漫不经心,气得安隐捶胸顿足。

“你早不说!”

安隐极目远望,心中暗暗自责。

话说杨琪拿着银子,越过了小溪,没追上狗蛋,却见他的身影没入了村上东面最把头的一庄户人家。

她循着方向过去,一进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有几双眼睛对她虎视眈眈上了。

杨琪穿着没那么讲究,身上的衣裙还是沙家寨的程二嫂留存的花布裁剪的。倒是她脑瓜上一左一右斜并的赤金簪花,看上去价值不菲,惹来旁人的觊觎。

这对赤金簪花原本是沙大嫂家祖上传下来的,也算是她的陪嫁之物,当年穷困潦倒时一直没舍得典当,最后拿出来送给杨琪了。

迎面走来一身流气的小伙子,脖子上还贴了一张狗皮膏药。

杨琪本想绕过他,哪知左右又冒出来两个一看就知不是善类的茬儿。

“小鸭蛋,眼生啊,你这是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啊?”那贴着狗皮膏药的小伙子涎笑着问。

杨琪攥着银子,将小拳头往身后藏了藏。

旁边那脸上长有癞皮的小哥眼尖,发xiàn

了她的小动作,忙问:“你手里藏的啥?”

最后一人一身酒气,最是按捺不住性子,二话不说,动手就抢。

他一带头,剩下那两人也争先恐后,扑上去扯杨琪头上的簪花。

046 仗义相助

“你们再不走开,我可喊人啦!”

光天化日之下,这三人胆敢强抢民女,哪里有王法可言?

周围虽有不少人路见不平,却没人敢走出来仗义相助,可见他们在这农庄横行霸道已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杨琪舞着拳头连挥带砍,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逼退了那三人,可她已是披头散发,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她手里有银子!”脸上长癞皮的喝道。

其余二人一听“银子”,双眼迸出精光。这回他们估计把祖宗姓甚名谁都给忘了,眼里除了银子还是银子。三人如狼似虎的,朝杨琪冲去。

就在这时,贴膏药的背上一痛,“嗷”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带倒了本身脚步就不稳又满身酒气的同伙。

癞皮见他们两人落后,心中窃喜,咧着嘴贪婪的叫道:“银子归我啦!”

他还没到杨琪跟前,耳边就刮来一阵呼啸声,紧接着一把锄头结结实实的落在他肩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他回头一看,只见狗蛋手持锄头,对着他们三人一顿乱敲。

“癞皮狗,歪脖子,一杯倒,你们三人是越发本事了,抢到俺家门口来了!信不信俺把你们的丑事说与村长去!”

沱村里,一说狗蛋家,谁人不知dào



他们祖上三代死在战场上,如今家中就剩狗蛋这根独苗与他娘相依为命。

沱村村长怜他们母子孤寡无依无靠,想着自己断弦已久,便动了续弦的念头。他托媒人去狗蛋家说亲已久,这桩事在沱村可是连三岁小孩都知dào



那三人目露恐慌,比起银子还是命来的重yào

。他们对着狗蛋不停作揖,忙“狗爷爷”不迭的叫。

赶跑了三贱客,狗蛋将杨琪领回家中。

狗蛋一进院,扯着嗓子就喊“娘”。

一不出三十的标致妇人闻声从伙房出来,见儿子领了个披头散发的小女鬼回来,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担心得不得了。

“咋回事啊?”狗蛋他娘将杨琪上下打量了一番。

“还不是歪脖子他们,又肇事了呗!”狗蛋义愤填膺,只恨自己当时没多敲他们几下。

不必多问,狗蛋他娘早知dào

村里那几人恶名昭彰,她见自己儿子安然无恙,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杨琪身上。

“这谁家的闺女,看着咋恁眼生啊?”这沱村上下的娃子,没有狗蛋他娘不熟悉的。

“就是溪北那家的,估计是昨天才来的。”

经狗蛋这么一说,他娘恍然大悟。

她还上前仔细端详了一阵,看清了杨琪的面庞,禁不住道:“哎哟,这模样生得还挺心疼人的。狗蛋,快把咱家锅里的苞米拿一个给小妹。”

“哎!”狗蛋将锄头立在伙房门前,从伙房捧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玉米棒子出来,递到杨琪面前,“拿着吃吧。”

只要长得好,走到哪都饿不死,这句话不是不无道理。杨琪将银子搁在地上,抬手一嗅,满是铜臭。

“大娘,我洗个手。”

狗蛋伸头,看她手也不脏,不由撇嘴蔑视道:“你们富贵人家,就是讲究。”

“饭前洗洗手,活到九十九。”杨琪的卫生习惯,素来良好。

这院子比溪北的院子要小一些,却是生机盎然。院中几乎没有闲置之处,就连角落也种着时蔬。菜地边上有一口水井,井旁的青椒长势甚好。尤其肥壮的生菜,如胖娃娃一般,又似怒放的绿牡丹。

杨琪一边啃着玉米棒,一边打量这乡野小户,一颗小小的芳心早就蠢蠢欲动。若她能守着这样的家院,惬意过着田园生活,只怕一生也别无所求了。

狗蛋将地上的银子拾起来,吹去了灰尘,尽数还给杨琪,“你把银子放好,别再让人盯上咯!”

杨琪只顾着吃,差点儿将正事忘了。

她将银子推了回去,“我不小心把鸡蛋打碎了,这银子是赔偿给你们家的。”

“鸡蛋而已,又不是多金贵的东西,值不了这些银子。鸡蛋俺也不要了,你快快将银子收好。”只为几个鸡蛋,就收人家三两银子,回头别让人说他们狗蛋家是专门讹银子的。

杨琪与狗蛋你推我让之际,安隐找来了。他是一路打听,才知dào

狗蛋家的方向。

“你这丫头,让我好找!”安隐唯恐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一路上为她提心吊胆着。她倒好,竟坐人家院子里,啃着苞米,瞧瞧她多惬意!“你怎么披头散发的呀?”

见她一身狼狈,安隐心里早就没气了,更多的是心疼与无奈。

“被人打劫了。”杨琪任由头发被他的大手拢着。

被打劫了,还这般淡定,安隐哭笑不得,“你没跟他们说,你们打劫我,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么!”

这是暗地里骂她是小土匪呢,狗蛋都听出来了,杨琪岂会不明白。

狗蛋他娘搡了一下傻笑着的儿子,催道:“还不赶紧把银子还给人家!”

狗蛋还没伸手,安隐就频频摆手,“大姐,我家那兄弟粗心,把你们的鸡蛋给打碎了……”

他话还未说完,狗蛋摸着脑袋,稀里糊涂的对杨琪说:“你不是说,鸡蛋是你打碎的么!”

“不管是谁打碎的,总之就是蛋碎了,我们又没有鸡蛋,只能赔你们银子。”杨琪道。

狗蛋他娘为难,“那也要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杨琪指着院子门口十几个胖滚滚的西瓜,然后抬头看着安隐。

安隐对她会心一笑,然后对狗蛋他娘道:“这样吧,大姐,这银子你还拿着。我们家人多粥少,你们家要是有多余的口粮,就卖我们一些可好?”

狗蛋母子相视一阵,心中蠢蠢欲动,都不由面露喜色。

真若如此,那可太好啦!将剩余的口粮卖给溪北一家,也省的他们母子跋山涉水、千辛万苦的挑到别的镇上卖去了。

交yì

谈成后,狗蛋他娘便让狗蛋挑了五个好瓜帮着送去溪北。

安隐与狗蛋手上都托了两个西瓜,杨琪扔掉光溜溜的玉米棒,也抱上了一个西瓜。

“这瓜还是村长给俺们家送来的,俺们也吃不完。过了晌午,俺再给你们送去几个!”

“那就先谢谢小兄弟了。”安隐见杨琪抱瓜行走吃力,便刻意放慢了脚步。

狗蛋这人实诚,又好亲近。到了溪边,呼啦便被戏水的娃子团团围住,朝他嚷嚷着要瓜吃。

狗蛋将两手上的西瓜托高,唯恐被这几个光腚的娃子们抢了去。“你们这几个贪吃的货,要吃瓜到俺家院子里抱去。这是要送去人家的,吃不得。”

见这群娃子不依不饶,杨琪大方道:“就给他们一个呗。”

狗蛋无奈,便照做了。

几个娃子抬着西瓜跑了,嘻嘻闹闹招来了不少与他们一样贪吃的小伙伴,“有瓜吃咯!有瓜吃咯——”

有个约摸十岁的小姑娘跑来瞪了杨琪一眼,然后质问狗蛋:“狗蛋哥,她是谁呀?”

杨琪察觉她带有敌意,便闭口不言。

狗蛋腾出手来,指着溪对面,傻呵呵的笑答:“溪北的。”

047 负荆请罪

溪径路滑,安隐唯恐杨琪摔倒,便让她留在岸上。

“琪琪,你先等在这儿,我与小兄弟将瓜抱回去,我再来接你。”说完,安隐又对狗蛋文质彬彬的笑了笑,“有劳了,小兄弟。”

“应该的!”狗蛋腼腆道。

安隐和狗蛋抱着剩下的四个西瓜,越溪去了。

他们一走,方才与狗蛋搭话的小姑娘更加肆无忌惮了,甚至对杨琪颐气指使,“你不能打俺狗蛋哥的主意,他与俺是从小定了娃娃亲的。明年一过,他就得把俺娶进门了!”

这时候的终身大事,几乎都是从娃娃抓起,哪像二十一世纪的剩女剩男,一不着急嫁,二不着急娶。

旁边窜来一个光腚的男娃娃,对那小姑娘使了坏心眼,“白金花,你爹不是嫌狗蛋家穷,早就退亲了么!”

他话一落,周围的娃娃们纷纷起哄,一齐吆喝着:“白金花家不要脸,退了狗蛋家的亲,还惦记人家的田!”

早先这也不知谁说的话,以讹传讹便被沱村里的人传唱起来。

那叫白金花的小姑娘脸臊得绯红,羞恼得跺跺脚,转身飞快的跑了。

这时候的亲事,大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封建包办婚姻多受势利所趋,棒打的命鸳鸯又不是都能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化成蝴蝶,哪怕一生短暂,也誓死相伴。

她如今还小,但迟早要入这样的阶段。到时候她心有所属,只怕对方也会有身不由己的万般不能与她携手的苦衷……

杨琪揣了一肚子的心事回到溪北,见四个西瓜被耶律胜敲开了三个,登时将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冲上去就跟耶律胜理论,“先前跟我抢鸡蛋,现在又跟我抢西瓜。别人都还没动嘴,你就抱着半个啃,这会儿你心里也不想着你家爷啦?”

跟杨琪一路回来的安隐,瞧见耶律胜一副饭桶蠢样,也腾升一肚子火气,“你哟你哟,吃吃吃!千万别怕吃不进你嘴里头!”

耶律胜将西瓜子囫囵咽下,许是心中觉着有愧,再咬一口西瓜竟没原先的滋味儿了。他指着地上最后剩的完整西瓜,含含糊糊道:“那不是还有一个么!”

杨琪抱起那个瓜,丢入水桶,又将水桶挪到阴凉地儿里去。

闻声,南爷将才蘸了墨的笔搁倒在砚台。

他从堂屋出来,见杨琪那丫头披头散发回来,不由拧了拧眉头。

“你头上的簪花哪儿去了?”南爷立在堂屋门口。

杨琪上手一摸,才回过神来。

她以前不戴头饰,被劫时又是闭着眼胡乱反抗,事后又没放在心上。当下南爷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是有一对纯金打造的簪花,可都不在头上了。

杨琪一拍脑门,“坏了,定是被那三个混帐给抢去了!”

说完,她气势汹汹的就要往外头冲。

南爷一把捞住她,“你就别瞎忙活了!”他按住杨琪,头也不抬就吩咐了一声,“拿梳子来。”

不管是谁,总有人将梳子递到他手上。

“爷,树底下坐。”安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摆了一桌一席。

南爷过去时,将杨琪一并捞了去。

给杨琪梳着头时,他说教道:“你看看谁家的丫头跟你一样,成天到晚疯疯癫癫!”

杨琪俩眼一翻,怨南爷头发长见识短。她指着院门外,理直气壮的反驳,“你出去看看,溪边还有跟我一般大的小丫头,光着腚玩水呢!”

南爷轻轻敲下她的小手,怎会不知她心里也蠢蠢欲动,便事先警告她,“你可不能那样。你身子骨儿本来就比旁人弱,万一着了凉,染了风寒,又得劳烦旁人围着你团团转!”

“我害臊,我才不光屁股呢。”

“你还有脸皮儿薄的时候?”南爷翘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小脸儿。

“我这脸皮儿可薄啦,吹弹可破!”她那俏皮的模样,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行了,跟她玩闹一番,肚子里有什么闷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南爷想她一清早便跑出去,这会儿也该饿了,便吩咐下去,“安隐,去将伙房里晾的那碗粥端来。”

安隐搁下羽扇,领命去了。

杨琪将扇子从桌上抓起来,胡乱摇着。

这时,韩飞来报,沱村的村长带了三个人,说是来赔礼道歉的。

杨琪往院门口一看,村长身后缩头缩脑杵的,不正是抢她簪花的那三人吗!

歪脖子、癞皮狗、一杯倒——

杨琪还记得当时狗蛋就是这么叫他们的。

她用扇子猛拍了一下南爷的大腿,疼得他抽了一口凉气,肇事者还不以为意。

“就是他们三个!”杨琪正要冲过去,奈何被南爷圈得紧。

安隐将粥端了来,村长也被韩飞请了进来。

村长一见安隐,一边对他作揖,一边称呼他“安公子”。

村长将一对赤金簪花完璧归赵,回头在跪地的那三人身上各踹了一脚。

“安公子,这仨人给您带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三人平时在沱村为虎作伥,村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他们偏偏有眼不识泰山,竟惹到溪北这家太岁爷头上来了。

自打见他们的第一眼,村长心中便有种感觉——他们并非池中之物,不是泛泛之辈!

安隐手捧簪花,递到南爷面前。

南爷在跟前,他不便僭越,不好定夺那三人的下场。

“爷——”

南爷颔首,气定神闲,接过簪花,又将它们别在杨琪的发髻上。

瞧杨琪对那三人咬牙切齿,南爷淡淡一笑,索性将那三个人交给她泄愤罢!

“你说怎么办?”

杨琪随口应道:“拖出去斩了!”

旁人几乎吓尿,南爷还是云淡风轻的一笑,“好,韩飞……”

杨琪见韩飞当真双手按剑、蓄势待发,忙打断南爷,“哎,我刚才说的是气话!”

这时代,真是开不得半点玩笑哇!

她这算是收回成命了,那瘫坐在地的三人都禁不住松了一口气,摸着脑门上的冷汗。他们方才被吓得,连求饶的力qì

都没了。

这会儿才想起来大喊救命,“姑奶奶饶命啊,俺们下回再也不敢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杨琪才不信他们鬼话连篇。

她撇撇嘴,对那三人不理不睬,只对村长道:“村长大叔,我看村里还有几垄麦子没有收割完呀!”

村长忙点头哈腰,“是是是,这一季收成大好,原本月初家家户户就该把田里的麦子收完了。这不就剩下老弱病残的那几户,家中人手不够,多的麦子就撂地里头了。”

杨琪挥着羽扇,对跪在太阳底下的那三人指指点点一通,“这不是现成的人手嘛!与其让他们整日游手好闲,在村里作威作福,不如叫他们去做些善事,也好给子孙积德。”

安隐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赞许之色。

敢情她之前那一句“拖出去斩了”,是先声夺人么……

048 夏日惊风

“拖出去斩了”,不过是杨琪习惯性的一句玩笑。

她接下来的“先礼后兵”,倒是与“先声夺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三人平日作恶多端惯了,杨琪怎么轻易相信他们能脚踏实地的去干活?

瞧他们贼眉鼠眼,心怀鬼胎的样子,肯定在肚子里打着小算盘。

杨琪撇嘴一笑,还是没对那三人理睬半句,“村长,他们若是有半分懈怠,就将他们押送官府,让县太爷关他们个三年五载!”

一听这话,跪地的那三人脸都绿了,面面相觑之下,心里仅有的一点儿侥幸也荡然无存。

村长让那三人叩头谢恩过后,便领着他们离开了。

南爷端起桌上的粥碗,轻捻瓷勺施施然搅拌了两圈。

“午膳还得过上一会儿,先将粥喝了垫垫肚子。”

就着勺子喝了几口,杨琪砸吧了一下嘴,津津有味道:“咱们家厨子的手艺就是好。”

厨子听了这话,心里自然高兴。想他按照爷的吩咐,在这碗粥上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这粥是他用鸡汤煲出来的,小火慢炖了好几个时辰呐!每一粒米都入了味,嚼一口便齿颊留香,真真是叫人回味无穷!

耶律胜忍不住在一旁扫兴,“谁跟你是一家人!”

杨琪听得一愣,竟没有反驳,出奇的乖巧。

看她无精打采,南爷脸上渐渐爬上一层愠色。

气氛瞬间凝固,察觉有异的都低头不语,只有安隐看看那开口不经大脑的耶律胜,无奈摇头叹息一声。

尽管沉闷,这一晌午倒也在风平浪静中过去了。

用过了午膳,杨琪随柳娥屋里头歇着去了。

南爷与安隐还在树下坐着。

蝉鸣聒噪,南爷心烦意乱。耶律胜的那句无心之言,他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安隐有所察觉,正欲开口之际,却听南爷问:

“休哥可有回音?”

“属下已飞鸽传书,又担心消息被贼人截获,便没在信中提及我等隐姓埋名此地。”安隐心细如发。“于越若是得到消息,定会派人接应,不过接应地点由他们定。”

滞留沱村,实属无奈之举。因“千两金”下落不明,安隐派出去的人还未带回消息。如若他们一意孤行,继xù

北上,万一再遇到与黑骑军那样硬碰硬的情况,仅凭他们这些苟延残喘的残兵败将,怕是再难以抵挡。

为今之计,只能静待援军。

南爷并未表态,而是从腰囊中抽出一把暗器,搁置在桌上。

见那暗器的形状,安隐的双眼蓦地张圆,心下更是陡然一沉,“爷,这不是……”

如果他没看错,这枚暗器形似他专有的柳形镖!

再仔细一看,并非形似,分明就是一致!

南爷轻哼一声,目光飘远,神情莫测,“那日与黑骑军一战,你我走散,他们其中一人与我被沙暴卷落一处。我被琪琪分心,臂上受了伤……”说着,他轻握右臂。虽然右臂上的伤已然痊愈,只是勾起那段回忆时,还觉隐隐作痛。“伤我的凶器,便是这枚飞镖!”

南爷的语气倏然转冷。

安隐慌了手脚,背脊也直发凉,额上已布了一层密汗。“爷,属下若有半分二心,您便将我五马分尸了吧!”

南爷淡淡一笑,他对安隐,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自然知dào

安隐宁死也不会背叛。

“这等低劣的手段就想离间你我,那是枉费心机!”

南爷随身带着这枚飞镖,目的并非要以它为凭证向安隐兴师问罪。他只想时刻警醒,身边的细作一日不除,他寝食难安!

安隐仔细端详那枚飞镖,从质地到形状,模仿得分毫不差,实在是惟妙惟肖!

如若这枚飞镖当真就是他的呢……可又是如何到了黑骑军的手里?

安隐灵光一动,顿时豁然开悟,“属下想起来了!”他拿着飞镖,对南爷解释,“爷,可还记得与琪琪相遇的那一天晚上,有两个黑衣人前来夜探商队的动向,其中一人死在属下之手,另一人带伤逃跑。这枚飞镖,定是那日负伤的黑衣人身上带走的!”

南爷露出恍然之色,“这么说来,那日的两个黑衣人,也跟黑骑军有关。”

“八九不离十!”若真是如此,安隐十分庆幸他们及时发xiàn

敌探。假如迟了一步,他们被黑骑军全军覆没也不无可能!

南爷自然也想到了同样的假设,不过他可没忘他们侥幸逃过一关都是托得谁的福……

他无奈失笑,叹息似的道:“那丫头……”

杨琪本就讨人喜欢,怕是这一段时日相处,南爷的心也被她收买了。

安隐如是想。

两人的回忆,被柳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打断——

“爷,爷,不好了!琪琪她——”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柳娥话未说完,待她人跑至堂屋门口,南爷与安隐已如一阵疾风似的掠过她身旁。

他们二人到里屋一看,都不由大惊失色。

杨琪面色发青,唇瓣呈现紫色。她明明深陷睡梦中,两手却挥空,似乎在撕扯什么!她下肢挣扎,浑身抽搐,如同溺水一样!

“琪琪,琪琪——”南爷唤了数声,杨琪依旧如临绝境之中,不见丝毫转色。

安隐见状,立即采取行动,“爷,快将她扶住!”

按照安隐所指示的那样,南爷将杨琪扶坐起来。

安隐迅速动手,一路自下而上,连摁了杨琪的关元、气海、神阙至巨阙穴,打通了她的气关;不见她转醒后,又拍了她风府与百会穴,最后掐了杨琪的人中,才见她脸上青色稍退。

片刻之后,杨琪的面色与气息皆渐入佳境,靠在南爷臂上,睡得十分安稳。

一旁柳娥见风波过去,仍心有余悸,“爷,安大人,琪琪这是怎么了?”

南爷抬眼看着安隐,他也想知dào

杨琪抽得哪门子邪风。

安隐面上余惊未退,额头直冒热汗。

他先是用帕子沾了沾脑门,才温温吞吞回答:“琪琪这是被鬼压床了。”

柳娥抽了一口冷气,回过神后竟见两手直哆嗦。

她是被“鬼压床”三个字吓得失魂落魄。

不过南爷倒放下心来,听安隐方才的口气,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杨琪已缓过去了,此刻睡得正香。

049 今年贵庚

午后,一觉醒来,杨琪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照镜子。

对着铜镜,她看了又看,从美美的脖颈上找不到一丝赘肉,这才心满yì

足的离去。

南爷与安隐在树荫下乘凉,还在为方才杨琪抽搐那一幕心惊肉跳。

杨琪从堂屋出来,双瞳泛红,恐是鬼压床留下的后遗症。

安隐将她招致跟前来,轻声询问:“睡得可好?”

杨琪皱着眉,摇头说道:“不好,知了太吵。”

安隐弯了弯嘴角,看一眼闭目眼神的南爷后,又对杨琪发问:“就没别的了?”

杨琪狠点了一下头,底气十足道:“有,我做了一个梦!”

“喔?”安隐兴趣十足。“什么样的梦?”

就连南爷也挑眉,摆出愿闻其详之貌。

“噩梦!”杨琪恶狠狠道。一想起梦中的情形,她小手不由按上了脖子,惊魂甫定得继xù

说,“我梦见一条蛇,它也不咬我,就缠着我的脖子不放。都快把我勒的没气了,我还以为我会死在梦里呢!”

“那蛇长什么样?”安隐问。

“就是上回咱们在绿洲碰见的那条紫花色的蛇。”估计是那次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那条紫花色的毒蛇才跑到她的梦里去了。

安隐还要追根究底,只听南爷老神在在:

“梦见蛇啊,那可是大凶之兆,你这两天乖乖在院子里,别出门了。”

杨琪扬眉斜睨她,口吻略带惊讶,“你还信这个?”

南爷掀开眼眸,幽幽的看她一眼,随即视线一转,目光落在了从院门前走来的韩飞身上。

韩飞来通报,“爷,东家的儿子来了。”

所谓的东家,是他们居住的这座宅院原先的主人,便是狗蛋他们家。

来人正是狗蛋,他背了一个箩筐,箩筐里装满了四个西瓜。

先前狗蛋便说过了晌午,他会送瓜到溪北,这会儿果真如约来了。

狗蛋进了院子,刚放下箩筐,还没来得及将瓜从里头拾出来,便听杨琪说:

“将这些瓜丢到溪里冰着,到明早上再吃,定可口。”

狗蛋神色一紧,忙道:“那可使不得。”他倒不是怕这些瓜被那些个戏水的娃子抢去偷吃了,“今儿夜里有雨,把瓜放溪里一晚上,岂不是要被大水冲跑了!”

杨琪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觉得怎么也不像会下雨的样子。

靠天吃饭的,不摸清老天爷的脾气可不行。这八月末的天,就好比三岁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了。

将才狗蛋越溪时,发xiàn

水涨了好些,也流得比以往急了些。应是上游下了雨,沱村才来了水汛。

抬头望一眼西方天,已是黑压压的乌云一片,朝这边滚滚而来。

如若不出差错,傍晚时分准下雨。

杨琪仰得脖子都酸了,才瞧见天色稍微有变。

临走前,狗蛋对杨琪说:“小妹,明儿俺带你捞鱼去。这水里面一涝,好鱼都从上边游下来了!”

杨琪欣然答yīng

,心里对这位狗蛋小哥的好感蹭蹭的往上窜。

韩飞正要去值守院门,却被安隐叫住:“韩飞,别忙了,坐下来吃瓜。”

安隐将杨琪在水桶里泡了一晌午的西瓜捞了出来,刨开后分与大伙儿。

凉水里头过了一遍,西瓜变得冰甜可口,十分消暑。

“这个瓜,比早上那几个好吃多啦!”耶律胜一鼓作气,将手里的西瓜啃得只剩下不见红瓤的瓜皮。

想起早上的事,杨琪登时就没好气。那耶律胜不仅贪吃,而且吃得又多,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西瓜七八个人分,光耶律胜一人眨眼间就吃了四分之一。

安隐定定的看着他,“胜,去将爷的夜壶拿溪边涮涮。”

“这不有那小丫头片子么,叫她去!”耶律胜不服气。

安隐瞪他,“爷都没意见,你敢有意见?”

耶律胜看了南爷一眼,似乎是希望他能出言抱不平,最后见是没希望了,便嘟嘟囔囔带着一片西瓜走了。

有人为她出气,杨琪自然快慰无比,再啃一口西瓜,都觉得比之前甜得多。

“爹爹……啊呸呸!这都离了沙家寨,我这嘴咋还那么贱!”杨琪小手拍着嘴。

由此可见,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就你嘴无遮拦,什么不敢叫?”即便是说教,安隐的口吻里也带着宠溺的味道。他轻轻一笑,又道:“你可知dào

,你这一声爹爹,将爷叫老了多少!”

杨琪脱口道:“他本身就老大不小了。”

这话背后说一说也就罢了,这丫头竟当着南爷的面说出来了,丝毫也不忌讳。

“胡说八道!”安隐作势打她,不过是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以示惩戒。“爷还没娶亲呢!”他眼中忽然多了些许感伤的情绪,就连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又喃喃自语似的,“爷跟我过世的儿子一般大……”

明明是炎炎夏日,气氛忽然变得冷清。

熟悉安隐的人都知dào

,他膝下就一个独子,却在前两年与宋军交战时,死在了战场上。

然而祸不单行,安隐的妻子不堪丧子之痛,郁郁寡欢了一年终于病逝。

沉闷之中,杨琪凑近安隐,带着试探,“你今年贵庚?”

“四十有二。”安隐如实相告。

杨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抽了一口冷气,那挺直的小身板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狗蛋他娘明显比你小,你居然叫人家大姐,真不害臊!”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一扫之前的抑郁气氛。

从安隐的样貌,看不出他实jì

的年岁竟也不小。他也知dào

自己是个老妖怪,经常拿这个给人出难题。

南爷开怀不已,笑声爽朗。他还是头一回见安隐露出窘迫的模样。

下一刻,只听杨琪又说道:“南大爷若是多笑笑,就不会显得那样老气了。”

“咳咳!”南爷被点名,全然没有心理准bèi

。他啼笑皆非,“你竟说我老气?”

他今年不过十八,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华。杨琪当他是一只脚已踏入棺材的老头子么?

不过仔细想想,自打杨琪唤他爹爹,沙家寨中除了熟知医理的小三哥揭穿了他们之外,旁人压根儿没怀疑过他们的关系。

难不成他看上去真就那么老气……

南爷无比郁闷,狼狈的转移了话题,“你方才唤我,要说何事?”

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杨琪心情忽然变得复杂。

050 去而复返

说到终身大事,杨琪不得不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打从知dào

白金花家退了与狗蛋家的娃娃亲那时,杨琪就忍不住在想有关自身的将来。

是漂若浮萍,一辈子混迹江湖,还是与南爷一行,提心吊胆去北上——

这两种生活,杨琪都不想要。

还不如留在沱村,悠哉悠哉的度过一生。

平平淡淡最好,打打杀杀不要。

杨琪对南爷开诚布公,“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们与带着我这个拖油瓶继xù

北上,不如就将我留在沱村吧。”

他们一路磕磕绊绊至今,早已分不清谁欠谁的多了。

杨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理由跟着商队走了。

南爷神情莫测,一时间竟觉得手中的瓜皮沉重无比。

杨琪与南爷往后的命运息息相关,安隐自然是要千方百计留住她的。

“琪琪,你在沱村举目无亲,待我们走后,你无依无靠一人如何生活?”偏偏安隐又不能将南爷的命中劫数说与人听。

何况杨琪特立独行,一旦知dào

自己是被利用,指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关于以后,杨琪还未认真想过。

安隐问过之后,她才托腮思索,片刻之后,半真半假似的答道:“我去给狗蛋他家当童养媳吧!狗蛋人不错,值得托付……”

杨琪话还未说完,脚下忽然蹦出一片西瓜皮。

南爷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瞪视着杨琪,指着院门口低吼:“滚滚滚!爱到哪儿就到哪儿去!”

他总算知dào

,杨琪巴不得趁早与他们脱离关系。那时在沙家寨,她还是还曾说,他一旦逃离沙家寨,日后便不要再去找她么……

南爷盛怒,周围一圈人都垂着脑袋,不敢看他脸色。

唯有杨琪,仰着脖子,倔强无比,“走就走!谁稀罕跟你在一块儿啊!”

说完,她站起来,拍拍屁股,大摇大摆而去。

想留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完事,说不定她就改变主意,可那男人耍什么脾气!

杨琪心里窝火,竟头也不回。

她有啥说啥,率性直爽,单凭这点就足够吸引人。安隐也深深折服,反观南爷,从来都是心口不一,想说的话总憋在心里,也难怪杨琪说他老气。

安隐给韩飞使了个眼色,“跟着小姐去。”

见南爷只顾怄气,并无异议,韩飞一纵身,便没了踪影,追杨琪而去。

旁人都退避三舍,唯恐被南爷迁怒。安隐却上前,立他身后,好言相说:“爷,您何必动那么大肝火,她不过是个孩子。”

回过神来,南爷当真觉得自己心里这股气说不清来由,于是他更加恼火,重复一句,“她爱去哪儿去哪儿!”

“您舍不得她,哄哄她也好呀。”安隐是旁观者清,只怕南爷当局者迷,他自己并无察觉与杨琪羁绊已深。

南爷赌气,反驳:“谁舍不得她!”

安隐抬头看了一下天儿,“今儿可是有雨,她没有去处,若淋了雨回来大病一场,那如何是好?”

南爷稍微有些动容,却碍于脸面,始终端着架子不放。“她不是说要去做人家的童养媳么,还怕她没有去处?”

安隐轻笑出声,“您这分明是舍不得将女儿嫁出去,不枉琪琪叫了您那么多声爹爹!”

仿若心思被看穿,南爷面红耳赤,顿觉又羞又恼。

正值此时,来了一阵潮风。

西方天空乌云正浓,果然有狂风骤雨大作之势。

南爷心中忐忑,不住的张望院门口。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韩飞疾步飞回,怀中还抱了一个丫头。

安隐脸色剧变,南爷更是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两脚几乎站立不住,就连心脏也差点儿停止跳动!

韩飞抱回来的人,并非杨琪,而是他与杨琪从溪水边上捞上来的。察觉此人还有一口气,杨琪慈悲心大动,便让韩飞救回来了。

大约是在水中浸泡太久,那人全身浮肿,看不太清样貌,倒是能判断她年纪在十岁左右。

“这人是……?”安隐见不是杨琪,心中稍稍宽慰。又见那人浑身湿透,一身窄襟大裙、仅梳了一条长麻辫的异域装扮,他眉头一拧,下了定论,“高丽人!”

安隐与韩飞一齐望向南爷,请他下令指示。

南爷抑制住心中的狂抖,平息问了句,“那丫头呢?”

韩飞回头,看向院门口。

南爷循着望去,见杨琪鬼鬼祟祟,仅探了一个脑瓜。目光与他对上,她又立即缩着脖子躲藏起来,神似龟态。

南爷冷哼一声,甩袖愤然离去。他身形没入堂屋,便再没见他露头。

安隐为韩飞带回来的人把了脉,察觉她不过是气息弱了些,整体并无大碍。

他命韩飞将人带下去,对院门口的躲躲藏藏的杨琪招了招手,“琪琪,来,吃瓜。”

杨琪先往堂屋看了看,不见南爷出现,这才扭扭捏捏走上前,少不了被安隐责怪。

“你呀你,说你口无遮拦,你当真存心作怪。把爷惹怒了,你心里舒坦?”安隐外表文质,举止温吞,真教xùn

起人来,还真让人觉得很是威严。

杨琪楚楚可怜,没了平时的气焰,嘴上依旧有词,“他若舍不得我,直说就好了嘛!”

“说说说,就你能说!”今日不让这丫头学到教xùn

,往后又得由着她耍小性子不成?安隐故yì

板起脸孔,收起玩笑态度,神色俱厉道:“若非你对爷有大恩,他何苦承你的情,早对你不屑一顾,当日就将你留在沙家寨,与我们一道远走。他何必冒着丢命的风险再回去找你?你倒好,没心没肺,无情无义,说走就走,头也不回。敢情全将我们收留你的好心好意当做驴肝肺。你若真想走,我们跪下来就你也留不住,要走便走吧!”

说完,安隐背对她,再不发一言。

若非情深意切,安隐岂会狠下心来咄咄逼人?

杨琪心头暖流直涌,热泪渐渐盈满眼眶。

她上前捞住安隐紧握的拳头,哽咽道:“你也要赶我走么?”

“谁赶你了,是你自己说要走。”安隐僵直着身子不低头,唯恐看了杨琪的泪眼后,会一念仁慈软下心肠来。

“我以后不说那样的话了还不行么?”杨琪呜呜哭出声。

安隐强忍不住,终于无奈叹息一声,松开拳头反握住杨琪的小手,将她牵至树荫下,“好了,别哭了,吃瓜吧。”

051 匕首劲锋

耶律胜刷了夜壶回来,迫不及待抱了一个西瓜,一拳敲开,还净挑那块大的拿,抓着就啃。

杨琪还是头一次见这么野蛮的吃法,她撩起裙摆,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拿来,我给你切开。”

她还未动,安隐便抓住她的手。

“爷的匕首怎么在你这儿?”

安隐自然认得这把匕首。

这匕首乃南爷祖上亲传,名为劲锋。刀刃锋利可削铁如泥,南爷视之若珍宝,也从不离身。且不说此刀为能工巧匠用精铁打造,就那刀柄上的凰血石便价值连城。此等宝物,南爷从不轻易示人。

杨琪并不知这把匕首乃稀世之物,只觉拿它极为顺手。

她茫然,当即回应:“我还以为这是你的呢。”

那日杨琪蛇口脱险,幸亏这把匕首。

劲锋乃太祖封耶律曷鲁为辽大于越时,亲赐的宝物。耶律曷鲁百年之后,病榻前又亲自将这把匕首传给了宝贝孙儿,便是如今的南爷之手。

安隐并未详加解释这么多。

耶律胜牛眼一瞪,不分青红皂白便说:“定是这丫头从爷身边顺手偷的!”

杨琪与南爷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他这番怀疑并非无理由。

安隐厉色瞧他一眼,耶律胜便噤若寒蝉,再不吱声。

“快将匕首送还给爷去。”安隐催杨琪。

这么说来,当日将毒蛇斩首,救她一命的人是南爷……

那男人——

出手倒大方,事后只字不提,竟还装作若无其事。

南爷才跟她怄了火,只怕现在还气愤着,也不知愿不愿意见她。

在安隐犀利眼神的逼迫下,杨琪三步一回头,慢悠悠的进了堂屋。

堂屋无人,倒是桌案上有一副字,临摹的是东晋王羲之的《兰亭序》。许是不久前写下的,墨迹尚潮。

她趴在里屋的门缝,偷瞄了几眼,不见任何响动。

“南爷,南大爷——”杨琪贴在门口,虚情假意唤了两声。她曲手叩响门扉,不待回应,便自作主张推门而入。

南爷面墙侧卧,颀长的身段如巍峨的山峦连绵起伏成的形状。

“南大爷?”杨琪用小手捅了捅他的脊梁,知他应是没有睡着,便一个人自导自演、自说自话。“你也真是的,救了人家也不说一声。人家雷锋做好事儿的时候虽然不留姓名,好歹也露了个脸儿呀。你倒好,故作深沉,不声不响,连个屁都不放。匕首我还给你了。”

脚步声离去,又是一阵门扉开合的吱呀声,南爷这才转身回头,一室的明亮,杨琪稚嫩的童声似乎仍在回荡。

爷爷留给他得匕首就放在身后,一向警惕的他竟没意识到身后有人手持足以夺人性命的凶器。

南爷苦笑,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方才杨琪没有在他背后捅上一刀……

他从枕旁摸出刀鞘,却迟迟不将匕首放入。

那丫头平时那么聪明,有些时候怎就不开窍?昨夜里她还抓着这个刀鞘,问他什么玩意儿,就看不出与劲锋是一对的么……

南爷柔和的神情忽然滞了一下,他想起杨琪提到一个人——

那叫雷锋的,是何许人也?

时至傍晚,柳娥在溪边浣衣,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紧接着是滚滚雷鸣,豆大的雨珠无情的砸在人身上,叫人措手不及。

她忙将衣裳拾入盆中,夹着木盆急忙往回狂奔。

待她躲入堂屋,外头已是大雨倾盆,她也被浇成了落汤鸡。

雨势渐猛,吞没了蝉声,淹没了虫鸣,不过片刻功夫,雨点便在宅院内汇成了水渠。

柳娥刚关上堂屋的门,门就被敲响了。

她打开一看,门外站的人被雨淋得比她还惨,对方却面容不改,半点不为所动。

若是这样大的雨要下一夜,夜里出恭都不方便。于是韩飞按照安隐的吩咐,将马桶连同夜壶一块儿送了来。

“安隐呢?”难怪南爷会多此一问,以往做这种事的都是安隐。

韩飞回道:“安大人在隔壁屋,照料琪琪小姐。”

南爷正欲开口,柳娥却抢在他前头发问:“琪琪怎么了?”

“似乎是身体抱恙。”韩飞并未亲眼目睹,只是见方才安隐满面愁容,便妄加猜测。

柳娥面露局促,站立不安,她几步夺到门前,“我去看看。”

南爷出言阻止,形容之上并无半点慌乱,“你去换衣裳,我先去瞧瞧。”

见南爷起身,韩飞说:“爷稍等,属下去拿伞。”

“不必了。”

南爷走到门前,以扇遮头,抬步冒入见地不见天的大雨之中。

两屋之间目测有七步半的距离,不过毁了一把洒了金的松烟墨竹扇,索性的是南爷身上并未湿透。

听到门口有动静,安隐撩开寝间与厅内相隔的一层布帘,见是南爷与韩飞,他忙迎上去对韩飞斥责道:“外头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给爷掌把伞!”

韩飞垂头不语,未有半句辩驳之言。

南爷也不加解释,只问:“琪琪如何了?”

往寝间瞧了一眼,安隐叹息一声,“晚膳前还好好的,哪知吃了东西一睡着,便浑身冒汗,遍体发凉。瞧了她的脉相,并未发xiàn

有任何异状,属下医术不精,实在瞧不出她患得是何病的症状,到像是……”

见他欲言又止,南爷追问:“到像是什么?”

碍于顾忌,安隐才吞吞吐吐,“到像是……到像是受了邪秽惊扰,走了心魔。”

南爷果真半信半疑,他凑近寝间,安隐已赶在他前头撩开了布帘。

杨琪睡梦不安,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儿。她小脑瓜忽左忽右,摇摆不断,嘴里还不时得溢出梦呓的声音。

见她脸色惨白,南爷胸口揪紧。他坐到床边,以手试探杨琪的额头,触及冰凉却是一脑门的密汗。

“琪琪,琪琪——”南爷轻唤了两声。

杨琪迷迷糊糊眯开眼,一对瞳孔竟是猩红色的。她脑袋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南爷将劲锋塞到她的小手中,之后用掏出帕子为她拭汗。

杨琪紧抓着匕首,面容稍安,面色也稍缓。

南爷勾了勾唇角,轻轻吐了一口气。

安隐见状,顿时又惊又喜。

看着劲锋,他思绪飞转,总算想起端由来。

“对了,这匕首上的凰血石具有辟邪之功效!”安隐当即又紧张起来,南爷竟然舍得将这宝物送人么?“爷,可这匕首是……”

南爷挥手止住,淡淡说道:“无碍。”

为杨琪压惊后,留到了深夜,南爷才就此别去。

052 溪边捕鱼

雨声哗啦,直至天明。

日上三竿,杨琪才睡醒,张开眼便觉头疼欲裂,浑身如散过架一般。

她起床时,手上按到一硬物,转眼一看,竟是她昨日还给南爷的匕首,刀鞘具在。

不仅如此,鞘身上还穿了一圈皮带,带上有皮扣,绑在她腿上,大小正合适。

安隐端了水来给她洗漱,见她坐在床上兀自玩弄匕首,全然不将劲锋当做宝物来看。

他心中颇有些不平,却是万般无奈。“不知者勿怪”,这是哪位圣人说的来着。

“这匕首怎么又到我这儿来了?”杨琪脸上写着茫然。

要说如今杨琪在他心上的地位,自然不必南爷来的高。但若将她与那匕首衡量,孰轻孰重,不辩就有分晓。

“还不是爷见你喜欢,借你玩耍两天。”不用说,只用看,安隐便知dào

杨琪在南爷心中的地位是越发的重yào

了。

端着匕首,杨琪眼中精光闪闪。出门在外,借了人家的,总是要还的。既然南爷腰缠万贯,为人慷慨,还在乎这一把小小的匕首么?

于是她决定,自此以后,这匕首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我是叫你小青呢,还是叫你小红?”

瞧她与匕首对话的,还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安隐哭笑不得,坐到床前,一边给她穿鞋,一边笑说:“你呀你,还真是不分青红皂白,这匕首可是有名字的,叫劲锋。疾风劲草,锋不可挡。”

杨琪撇撇嘴,一脸嫌弃,“劲锋,不好听。不如就叫柳红吧。”

“不如不如——”安隐戳着她脑门,没好气道,“不如将匕首还给爷去!”

“劲锋就劲锋呗。”杨琪委曲求全。

杨琪能吃能睡,还是萎靡不振,脸色仍是不太好。

用过膳后,杨琪与安隐一同在树下纳凉。

安隐摇扇为她驱虫,见她又是一副昏昏欲睡之貌,想起她昨夜寝间盗汗严重,便刺探道:“昨夜又发梦了?”

“我也不知dào

。”

昨夜睡得天昏地暗,雨下得有多大,杨琪都没意识到。

她按了一下脑门,感觉浑身绵软无力,索性伏到安隐腿上。她连自己哪难受,也说不上。迷迷糊糊中,她听见院门口有人喊道:

“小妹,捞鱼去呗!”

听是狗蛋的声音,杨琪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想到昨个儿狗蛋说过今儿要带她去捉鱼。

她一下来了精神,站起来就跑,窜得比兔子还快,哪里还有方才病殃殃的模样!

安隐晃着扇子,步到门口,见那溪水涨了足有杨琪的一半身高。就连越溪时,还是由狗蛋代劳,背着她度过的。水流湍急,许是从上游带了泥沙,溪水没那么清澈了。

安隐对守在门口的韩飞下了一道指令,“跟着去。”

韩飞点头,快步而去。

溪那头男女老少,人数不少。狗蛋带杨琪没入人群中,挑了个能站得住脚的好地方。

白金花左手拿网,右手持矛,待狗蛋一来,她将此二物全数上交,“狗蛋哥,给你。”

狗蛋接过,将渔网塞给杨琪,“小妹,这是俺夜里给你扎的。”

将渔网拿在手里,杨琪觉得十分称手。

这渔网不小,比她个头还高。

竹竿软韧结实,轻易不会断裂。上头接的是用软木条制成的圈框,衔接处与木圈周围扎了好几层的粗布,网似乎是用上麻做成的。

这样的渔网,即便是将杨琪整个人罩里头,都不会出事。

杨琪左右一瞧,身旁都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各个手里都攥着捕鱼的工具。他们这些娃娃不过是图个痛快,凑个热闹。

杨琪背后一凉,偏头朝狗蛋的另一旁望去,只见白金花对她摆着难看的脸色,感觉似乎被瞪视了良久。

再往水下看去,几个青年男人下水抛撒网,收获实在不小。

岸上围观的那些多是老人妇女,也不过是来看管自己的孩子,防着他们孙儿子女被大水冲跑。

大人在上游撒网,他们这些孩子在下面捕得都是他们漏网的小鱼小虾小蟹,哪里能捞到好东西上来?

不过杨琪还是兴致盎然,学起姜太公入定,将渔网往水里一置,她在岸上按住鱼竿,管它有没有鱼愿意自投罗网,图个自在就好。

狗蛋忙的不可开交——

那些半大不点的娃娃都爱亲近他,合着一块儿帮他在水里找寻鱼儿的影子。

狗蛋两手持矛,还要一边管束他们这些脱了缰似的疯马犊子,叫他们不要总是往水边凑,靠后站着些。

杨琪与狗蛋之间挤得娃子越来越多,她无奈之下,之好往远处挪了挪。带着渔网时,总觉得渔网比之前沉甸了,她便顺着鱼竿,慢悠悠的将整个渔网往上捞。

“好大个儿的老鳖!”一个男娃娃眼神最为犀利,网子还在水中,他便瞧清了杨琪渔网里盘着的东西。

杨琪将渔网捞上岸时,见网中除了些小鱼小虾,果然有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王八。

“嘿哟,跟个小磨盘似的!”她身后的一妇人带着笑声道。

杨琪正愁没地方坐,便将龟缩着的王八放到地上,一屁股坐压了上去。

网子里剩下的那些个小鱼小虾,被她一股脑倒入了水里。

她才将渔网搁进水里头,那网居然不受掌控,随着水流的方向移动。

“哎哟哟——”杨琪俩手齐上,居然也几乎拿稳不住。

她身旁的韩飞早就跃跃欲试,见状便猜应是有大鱼入了网。

“借我一用。”说完,他便夺过狗蛋手上的长矛。

他稳步扎在水边,左手持矛,右手握住杨琪的渔网,瞅准了时机,便将长矛狠狠刺入水中,周围的一小片水立马泛起了血红,还有水花飞溅起落。他右手不堪落后,将整个渔网挑了起来。

一条比杨琪还长宽的大青鱼,跃然于当空。被阳光一照,那一身的鳞片十分夺目。被长矛刺中的鱼尾,还在不停地摆动。

青鱼被甩到岸上,鱼嘴一张一合,鱼身一扭一动。

这鱼少说也有百十来斤,在坨村实为罕见,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不管男女老少,都前来围观,一睹大青鱼的庐山真面目。

韩飞一举成名,成了孩子们眼中的英雄。

此兴一过,杨琪身旁围了不少人,都是来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到她的渔网中。

053 收获不小

身边呼啦一下围了这么多人,娃子也就算了,就连爱凑热闹的大人也围了来。鱼没被吓跑,杨琪都快要被吓跑了。

安隐在溪北,差了一个会泅水的娃娃传话。

那娃娃从溪北游了来,被不少小伙伴指责,“剩子,你都将鱼吓跑了,俺们还捞啥?”

他们眼红杨琪收获丰富,自然是卯足了劲儿要跟她斗上一斗。

那叫剩子的男孩儿傻呵呵的笑着,还故yì

使坏,将水泼到了岸上去。

他游到韩飞跟前,指着远在溪北立着的安隐,“小哥,你们家的人叫你带小姐回去用膳。”

跟他们比起来,韩飞年纪稍长一些,被唤小哥,他脸上一臊,登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杨琪收网,听旁边那眼尖的孩子指着网子惊呼一声,“长虫!”

杨琪只瞄了一眼,便吓得面无血色,忙将鱼竿扔给了韩飞。

韩飞起网,见那网中盘了一条又长又粗的活物,吓得胆小的人连连尖叫。

狗蛋纠正,“哪是长虫,分明是黄鳝。”

黄鳝也是好东西,营养丰富。

杨琪就奇怪了——

都说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从未被蛇咬过,不过是那一回差点被蛇袭击,怎就见了类似之物,便觉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韩飞先将杨琪送回溪北,又折回去取他们今日的人收获。

杨琪抱着乌龟,回到宅院。

同在一起的张大厨见她,饶有兴致,“捞了几条鱼?”

杨琪举着手中的乌龟,“加上这个,一共三条。”

耶律胜冷嘲热讽,“才三条,等过了晌午,我给你去捞!”

杨琪懒懒撇他一眼,敢情他能捞个百八十条?能得不是他了!

觊觎上了她手里的甲鱼,耶律胜两眼冒着精光,“快送去伙房,爷就好喝这甲鱼汤!”

“这个不能煲汤。”

见她不乐意,耶律胜上手就抢。

杨琪死活不撒手。

张大厨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这老鳖少说活了有百十来年才长这么大。我可不敢宰,怕折了阳寿。”

即便他这么说,也没能给杨琪解围。

耶律胜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你不宰我宰!”

张大厨哼哼两声,嘴上不多言,却是满腹牢骚。他说不动耶律胜这头倔驴,自然有人出来收拾得住他。没看爷跟安大人都将这小丫头当宝贝一样供着么!那倔驴真是睁眼瞎!

见耶律胜与杨琪争抢,安隐果然快步而来,抄着手中的羽扇对着耶律胜就是一顿乱敲,“你想喝甲鱼汤,自个儿到水里捞去!”

那老鳖似乎能听懂人的话,脑袋从龟壳里伸出来,左右看了看,张口就要对着耶律胜的手咬。

那耶律胜吓得一惊,急忙松了手,被安隐瞪得乖乖退到了一边,还一副委屈之貌。

安隐拐回门口,见韩飞与狗蛋两人扛着大青鱼回来,喜不自禁,“回来了回来了——”

狗蛋用草绳穿了大青鱼的腮,架在棍上,与韩飞一块儿扛到了溪北来。

韩飞手里还多了一只水桶,桶中装的正是那条搭黄鳝。

安隐忙招呼两人进院里来。

一见到青鱼,张大厨俩眼都直了。他将西瓜子随手一丢,扑上去恨不得啃那青鱼一口。这要料理出来,那得是几桌子的好菜啊!

“爷,爷——快出来瞧瞧,好大个的鱼啊!”安隐朝堂屋喊道。

院子里热闹起来。

张大厨心脏砰砰直跳,活这么大岁数,他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条的青鱼,听老辈人说起过,像这样的青鱼都是成了精的,连鱼胆可都是难能一求的好东西!

他再往水桶里一瞧,“好家伙!这么肥的一条黄鳝!”他不由对韩飞刮目相看,“都是你抓的?”

韩飞摇头,脸上多了难能可贵的微笑。

张大厨又对着狗蛋,“你抓的?”

狗蛋脸上一臊,挠头道:“俺哪有那么好的运气,这都是从小妹网里出来的。”

众人不敢置信地望向杨琪,杨琪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方才张大厨问的时候,她一直指着自己的鼻子,可惜对方没看到。

见大伙儿不信,狗蛋又多说了几句,“说来也就奇怪了,俺们村里的人费了牛劲儿,逮得鱼都不大不小。小妹往那里一站,好东西就往她一个人的渔网里钻!”

杨琪本想借题发挥,在大家面前威风一回,被狗蛋这么一说,倒觉得十分难为情,“其实狗蛋和韩飞的功劳也不小,要不是狗蛋扎的渔网结实,网早就被大鱼咬破了。再说这么大一条鱼,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捞上岸不是,都是韩飞刷刷几下弄上来的。”

这大青鱼,不过是让院子里的人开开眼界,闻了闻味儿。之后坨村的村长,带了一位老伯与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前来拜访。

那老伯与小伙子是父子两个,正是为了大青鱼,才来溪北。

村长拗不过他们父子俩的恳求,便舔着脸来了。

“安公子,几位爷,这位是坨村李户的李老柴与李大牛。”村长先将那父子二人给安隐他们做了介shào

,然后将来由娓娓道来,“大牛过了娶亲的年纪,与隔壁村的一位姑娘两情相悦,托了媒人说了两回亲,女方家中二老死活不愿意这门亲事。青鱼成精出水,乃是吉祥之兆,十里八乡都不曾有过的好事。这父子托俺做个中间人,与你们几位爷商量商量,看看你们肯不肯出让。他们不是眼馋青鱼,就是想用它讨个彩头,做成了这门亲事。”

安隐已听得明白,他低头看看一脸惊讶的杨琪,摇头笑笑。

这院子内外,小事上,他可以坐庄。大事嘛,还是由南爷来定夺吧。

安隐回头请示,“爷,如何?”

南爷不知何时从堂屋出来,在人群之后立了大半晌。奈何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杨琪捉来的鱼身上,哪有多余的精力将他放在眼里?

鱼又不是他逮的,他哪肯做主?

南爷视线一低,目光落在杨琪身上,“鱼是你捕的,你与他们说吧。”

李老柴与李大牛相视一眼,父子俩不约而同一起给杨琪作揖。

李大牛恳求,“小姐若肯将鱼出让,说个价钱便好。”

张大厨蹲在杨琪身旁,也可怜巴巴,求她千万不要说好。

杨琪左右为难,看看狗蛋,又看看韩飞,那两人都是事不关己模样,她兀自心焦。

“捉鱼的功劳,你们俩也有份儿,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054 成人之美

狗蛋跟李大牛是一个村的,又是从发小,他心里自然是向着李大牛的。

可换位思考,这鱼毕竟不是他的。若真是他的,怎么也舍不得这么大一条鱼拱手让人。

想来想去,狗蛋也不知如何是好。

“俺不过是编了个渔网,鱼是小哥弄上岸的,你让小哥与你说去。”狗蛋这番话,将韩飞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韩飞不过一个随侍,天职便是唯命是从,他能有什么主意。即便是对青鱼眷恋不舍,他也不能说出口。

见他不声不响,仅望着鱼发呆,杨琪忍不住斥了一声,“木头!”这么大的难题,又落在她一个人身上。想了想,她摆手道:“算了算了,这鱼你们拿去吧!求亲不成,你们再送回来便是了。”

李家父子对她千恩万谢,两个红着脸将大青鱼扛走了。狗蛋与他们一道走了。

一开始,张大厨堵在院门口,死活不愿意放行,还泪眼汪汪的哭着求杨琪改变主意呢!

杨琪就只对他说了一句,“子曾经曰过,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张大厨不愿做小人,心想:鱼嘛,无论大小,吃起来都一个味儿。

于是他便稍稍释怀了,拔了一片鱼鳞,充当是个纪念。

大青鱼没了,张大厨还有黄鳝可宰。

大青鱼没了,杨琪还有个胖龟相伴。

院子里风平浪静之后,南爷斜眼看杨琪,阴阳怪气的哼哼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你倒是蛮有学问的么。”

杨琪义愤填膺,当即便有一股恨不得掀桌子的冲动。她声色俱厉,反驳:“我连四书五经是哪几本都不知dào

,不过胡诌了一句,你就说我有学问,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有人将昨天韩飞与杨琪在溪边救的那丫头带了来,“爷,这丫头醒了。”

还不待人瞧清她的模样,这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一干人不住磕头,“多谢几位爷救命之恩,元淑愿做牛做马报答几位爷的大恩大德!”

瞧瞧瞧瞧——

这才是该有的谢恩态度。

哪像当初他救下杨琪时,这丫头对他横眉竖眼,活跟谁欠了她百八十万的银子似的。

南爷瞥向杨琪的目光中,真真是意味十足。

杨琪不甘示弱的挑衅回去,她救他于危难之际,也没见他这样对她感恩戴德呀!

他们不过半斤八两,谁也不相让。

因元淑是异国人,安隐不得不对她多留个心眼儿。“你是高丽人,怎会出入我大辽境内?”

见元淑神情悲怆,想她定是有故事的人,杨琪抱着乌龟,蹲她跟前,目露同情。

元淑未语泪先流,她哭哭啼啼,道出原委,“我原是金大人府上的一名侍女……金大人原本是高丽的怀化将军,在朝中受奸人排挤,被栽赃莫须有的叛国罪名。幸得好心的同僚告知,金大人一家不久前连夜逃离高丽,没成想……没成想还是逃不过那群奸人之手。他们派了杀手,一路追杀我们到了大辽境内。途中我为了救我家小姐一命,与她换了衣裳,我引开追兵,与我家小姐分头逃跑。我失足落入水中,幸得几位大爷相救,才逃过一命,也不知我家小姐……不知我家小姐如何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她声泪俱下,众人皆露怜悯。

看元淑哭得稀里哗啦,杨琪竟被感染,也湿润了双眼。

对元淑异国人的身份,杨琪倒不怎么介怀。

元淑高丽人的打扮太过惹眼,得想个办法将她这一身衣裳换下来。

杨琪往院门口跑,却被安隐拦住。

“你又要干啥去?”安隐低头瞧她脚上那双小湿鞋,定是在溪边捕鱼的时候,被水打湿了。

“我去找狗蛋给元淑借套衣裳来。”杨琪自来熟,还没跟人说上一句话,便对人直呼其名,显得一点儿也不生分。

安隐将她按到树荫下的椅子上,“这用不着你操心,你赶快将鞋子脱下来,我给你拿去晒晒。”

杨琪就这一双鞋,即便湿了,穿着脚上难受,她也不得不穿。

安隐强给她脱下来,等她赤脚,看她还往哪里跑。

他以为这样就能拴住杨琪脱缰的性子么?

南爷朝张大厨一招手,后者立马会意,将午膳摆到了院子里来。

元淑本还在地上跪着,安隐叫人将她带到柴房。元淑那一身打扮,若让外人看见,着实不妙。拗不过杨琪的请求,他又叫人给元淑随便拿了些吃的。

杨琪正掰弄脚趾,脑袋嗡的一声,好似被打了一记闷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21世纪的抠脚女汉子了。在她现在身处的这种时代,女子露足可是大耻!

想那张无忌点赵敏足穴时,可相当于严重的猥~亵。

戏台之上对闺门旦的要求也甚高:

坐不分膝,立不摇裙,笑不露齿,怒不高声,行不露足,踱不过寸,手不上胸……

想她哪一点是做到了……

想到这,杨琪立马将俩脚丫盘到了裙子底下。

安隐见状,“你这样坐,不难受么?”

杨琪扭扭捏捏,矫揉造作道:“你们男人,不是不许看女人光脚么!”

原来这丫头半天就是在烦恼着呐!

南爷双眼盈满笑意,驳她道:“你算是女人么?”

杨琪一想,觉得也对,这沱村光腚的女娃都有,何况她还是女童之身,应当没那么多忌讳,于是大大方方重新露出了两脚。

刚用过午膳,狗蛋便跑来了。

看他满脸喜色,应当是有好事发生。

狗蛋果然是带了喜讯来,“小妹,几位爷,俺大牛哥请你们明儿去喝喜酒呢!”

“这么快!”安隐觉得不可思议。这晌午的时候,李家父子才将大青鱼抬走,当即亲事就成了?

旁边的张大厨听了,顿时心灰意冷。他原本还指望李家父子能将青鱼送还回来。

狗蛋给他们说了来龙去脉,“俺大牛哥将青鱼抬回去,就给绑上了大红瞅。一路敲锣打鼓送去了隔壁村,立马就将亲事说定了。两家人坐一块儿算了日子,明儿就是大吉大利之日,适合婚嫁。俺大牛哥说了,能早办就早办,也省得夜长梦多了不是……他们原本是想亲自上门给你们道谢的,这不正张罗婚事,一时抽不开身,便差俺跑个腿,给你们说说……”

杨琪咧着嘴,没想到她真成就了一桩好事,成全了一对才子佳人。看她乐呵的模样,旁人也备受感染,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

055 喜服风波

那张大厨对大青鱼念念不忘,还对狗蛋异想天开道:“诶,那条青鱼在不在明儿的喜宴之上,要不我过去给你们当厨子,你们将那条青鱼交于我料理……”

他话音未落,便被安隐斥责,“胡闹!你走了,爷吃啥?”

“吃喜酒去呀,就让张大厨去帮他们张罗呗,多一个人多一把手,说不定还能混个厨师长当当。”

一听杨琪帮他说好话,张大厨恨不得抱住她,在她脸上砸吧两口。

南爷在场,他可不敢太嚣张。

见杨琪兴致高昂,南爷无奈叹道:“去吧去吧。”一个小丫头都知dào

成人之美,他总不能甘拜下风去成人之恶吧,那不成了小人么?随后他又对狗蛋道:“还劳烦小哥带个话回去,明日南某定携礼前去道贺。”

狗蛋与张大厨正要走,杨琪想起元淑,便跳下椅子,光脚跑到他身边,安隐是拦都拦不住。

不就几件女娃子的衣裳,就算他家没有,狗蛋回去给村里人一说,他们肯定争着抢着送来。

当天傍晚,狗蛋送张大厨回来做晚膳,不仅给元淑稍回来几件旧衣裳,还给杨琪带了一套喜童的服饰。

这套喜童的服装大有来头,可以说是沱村人对杨琪的心意。

几个婶子凑在一块儿,扯了几匹光滑如锦的红缎子,一起裁裁剪剪缝缝,凭着对杨琪身高的印象,做了这么一身崭新的喜服出来。衣服上头还用金线绣有玉如意形状的祥云,上托有圆形方孔的铜钱,交错排开。意为吉祥如意,财源广进。

杨琪可是牵线红娘,明日的喜宴,不出场都不行。

可惜当日杨琪睡得早,没有第一眼瞧见这身喜庆的衣裳。安隐便代为收下了。

当日元淑换下的那一身高丽装,被安隐命人拿去伙房烧了个一干二净。

次日天大亮,元淑听见柴房门口有响动,便绷紧身子,警惕得盯住门口。

门被推开,一个包了俩对称丸髻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左右晃了一眼。

这贼头贼脑的丫头,除了杨琪,还能有谁。

她看见元淑,笑得比她那身朱红的衣裳还喜庆。“元淑,走,咱们吃喜酒去!”

跟她一比,元淑顿觉自己黯然无色,“你那身衣裳真好kàn

……”

杨琪抻着马甲,“这是沱村的人送给我的。”

元淑比杨琪大了两岁,个头也比她高出一截,可论起样貌,谁也不输谁。

去赴宴的路上,元淑走在后头,与耶律胜同行。

过溪时,南爷将杨琪抱在怀中,似乎是心疼的不得了。元淑忍不住打听,“胜大爷,那位小姐是爷的千金么?”

耶律胜哼了一声,蔑视道:“她哪有那么好的福气,不过跟你一样,是爷半道上捡来的。”

元淑恍然大悟,与此同时心中酸涩不已。她与杨琪算是同病相怜,这差别待遇却大不一样……

元淑肚子里闷着心事,脸上也显得不大快活。

进了沱村之后,安隐将一布袋挂在杨琪身上,布袋里头装的净是吃的,有精制的肉干,也有些爽口的糕点。

这次他们从南方稍了好多特产,安隐知dào

杨琪平日馋嘴闲不住,恨不得将那些好吃的都给她装这小小的布袋里头。可又恐装得太多,布袋太重,杨琪带不动。安隐便挑了她平时最爱吃的,装进了布袋一些。

“待会儿去了,可不能胡吃乱喝,回来闹肚子,我可不管你了。”安隐有言在先。

南爷听说杨琪这两天瓜果吃的太多,闹了几次肚子。安隐虽然给她配了几贴药,但杨琪喝了都不见好。

当下听安隐这么说,他不由拧住眉头,将杨琪的手牵上,垂眸道:“与我坐一块儿。”

杨琪朝他瞪大眼睛,这男人是要闹哪样!她跑出去玩,他非得派个人跟着,就连吃饭也不放过她么……

南爷怎会瞧不出她圆圆的眸子里的怨气,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迈着比平时小的步子往李家去了。

李老柴在家门口恭迎来客,来者多是乡里乡亲。他们都是山野农村出身,携来的贺礼多为居家之用,鸡鸭牛羊猪,可谓是样样都有。

考lǜ

到了这点,南爷此番带来的贺礼也不算贵重。他叫人将两坛女儿红交到特意前来迎接李老柴之手。

李老柴草芥出身,并非好酒之徒,小人物却也是见过世面的。他搁着密封的坛子微微一嗅,整个人几乎被沁出来的酒香醉得失神。他定了定神,心中却大惊:这可是上等的女儿红,窖藏少说也有三十年,对方竟如此舍得!

他们李家好事能成,全承蒙溪北一家的恩情。如今他们又赠如此大礼,李老柴更是感恩戴德,寒暄之中,谢字不离口,句句出自肺腑。

李老柴正要将南爷等人往上座上请,竟发生出其不意的一幕——

白金花从热闹的人群中冲出,直奔杨琪而来。风风火火到了杨琪跟前,她上手就撕扯杨琪身上的喜服。

“脱下来,这衣裳是俺的!”白金花气势汹汹。

杨琪懵了。其中原委如何,没人告sù

她,杨琪也不知dào

,她只能问将衣裳交给她的安隐,“你不是说,这衣裳是沱村人的一片心意么?”

那白金花怎么说是她的呢?

杨琪这一身衣裳出自好几个婶子之手,白金花她娘便是其中之一。

婶子们不知dào

杨琪身高等尺寸,便借了与她身形相仿的白金花的身子做了参考来量用。

白金花心中欢喜,以为那漂亮衣裳是给她做的,可今儿却瞧见衣裳被穿在了杨琪身上,她如何能平静?

见她无辜之貌,白金花怒火更盛,扬起手来就要打人。

好在南爷眼疾手快,揪着杨琪的后襟,将她提起来并抱在了怀里。

李家正筹喜事,却被白金花这一不经事的毛丫头搅了局,李老柴尴尬无比,在贵人面前又不好发作。

他将白金花捞开,好声相告:“金花,找你娘去!”

白金花哪里肯依,仰着脖子瞪着眼,对南爷怀中的杨琪怒喝:“你给俺下来,看俺不打死你!”

这丫头说话也不看场合,大喜之日上说话竟如此晦气,大约也是童言无忌。

一个稍微大点的娃子跑去厨房叫了人,“白婶子,你家金花打人,可吓人哩!”

白婶子正帮着张罗喜宴,闻言后赶不及将手擦净,就让那娃子带路,一同到前院去看个究竟。

056 想去迎亲

原本热闹的院子,现就白金花一个女娃骂骂咧咧的声音。那些肮脏的词汇,估计是她从哪儿学到嘴里的。别说旁人劝不住,就连拉她都拉不动!

杨琪惭愧不已,放眼望去,就她一身崭新喜庆。这样的特殊化,着实害人不浅!她可不想在旁人眼中,成个异类。

见她闷闷不乐,埋头不语,南爷脸上渐氤愠色,冷眼撇向白金花,愣是将她吓退了几步。

院子里一阵诡异的寂静,没了热闹声,白金花的骂声也消了。

就在此时,白婶子被领了来,她老远听见自家女儿腌臜人的声音,一时气极,忘了矜持,冲上去便掴了白金花几个耳刮子。

白金花头昏脑涨,只觉天旋地转,倒在地上时,身子上又挨了几脚。

这顿打来的太突然,她一时忘记了哭闹。

杨琪见白婶子下手如此之狠、如此之重,又见白金花鼻青脸肿,心里的罪恶感腾升得更加汹涌。她忙喊:“婶子,有话好说,切莫再动手了!”

她在南爷怀里挣扎,却被箍得死紧。

杨琪不解,望向他无情无义竟不为所动的脸孔,不自觉的被他身上散发的寒气所摄,吓得不由一抖。

白金花那丫头无理取闹,这是她应得的教xùn



南爷对她毫无怜悯之心。

安隐却上前劝阻白婶子,“女娃娃家弱柳之质,可禁不住毒打,万一被打坏了身子,日后如何嫁人?”

白婶子扫一眼众人,臊得脸颊通红,也不愿再丢人现眼,拎着白金花的耳朵,狼狈得回自家而去。

白金花撕心裂肺的哭声渐远,杨琪的心情越发的沉重。

闹剧收场之后,李老柴频频给南爷等人道歉,将他们请到上座。

杨琪跟前多了好些小吃,又是瓜子花生枣,又是莲蓬桂圆糖,李老柴说是给她压惊之用。

杨琪心不在焉、郁郁寡欢,那些劳什子碰都没碰。

忽的,外头锣鼓声喧天,唢呐声高亢,引得满院的沸腾。

杨琪的注意力也跟着凑热闹的人后面去了。

更是有清一色的男娃娃被众人领到外头,他们兴高采烈,连连喊着“迎新娘子去咯”!

杨琪目露好奇,一脸渴望,满心想跟着去凑热闹,于是便对南爷央求:“我也想去迎新娘子。”

不等南爷表态,旁边的安隐便哭笑不得道:“你可去不得,你没看那都是些男娃娃么。李家盼着早生贵子,你去了不是给人看笑话么!”

一边说着,安隐将去了壳剥了核的桂圆塞到杨琪口中。

杨琪嚼着甘甜的桂圆肉,心中愤然不平,含含糊糊抱怨道:“重男轻女!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跟沙老大约法三章,让他日后不要亏待了笑笑……”

南爷听得仔细,原来她跟沙老大约好的就是这件事么……

想起方才白婶子教xùn

白金花那一幕,杨琪顿时又消沉起来。

安隐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桂圆肉。杨琪只觉味同嚼蜡,吐不得又咽不下,便囫囵着将桂圆肉含在口中。

“大喜之日,哭丧着脸,成何体统?”南爷训话。

杨琪抬起倔强的眸子,旁若无人的迎战他:“你还不是摆着脸色,跟谁占了你家房子抢了你家的田霸了你的妻一样!”

瞧瞧这丫头的一张厉嘴!

南爷硬是戳她痛处,威胁着:“是不是也像方才那样收拾你一顿,你才会学乖啊?”

看她是小孩,就觉得她好欺负?

杨琪嘴巴一张,蓦地瞪圆了眼睛,小脸儿也极度扭曲。

那颗被她含在嘴里的桂圆肉,竟滑进她喉咙,卡在里面了。

杨琪难受至极,又说不出一个字,脸跟脖子涨得紫红。

见状,一桌子人乱了手脚。

南爷忙将她扶直,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掌。

杨琪只觉体内一股激流而上,顺着她的气道喷薄至喉间。她小口一张,将桂圆肉咳了出来。

南爷将滚落至桌上的桂圆拾在手里,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张口便是一句心口不一的奚落:“这么大个桂圆肉都没能噎死你。”

安隐将逃过一劫的杨琪揽在身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呀你呀,看着你都能出这等状况!”

杨琪虚脱,无力反驳,一时间觉得喉咙奇痒,便抱着安隐跟前的碗,一鼓作气咕咚咕咚将里头的透明澄澈的液体饮得一干二净。

抱着酒坛的李老柴,神情与周围的人一个模样,都对杨琪目瞪口呆。

待杨琪放下酒碗,露出一副意犹未尽之态,李老柴不得不佩服道:“小贵人真是海量!”

她方才喝的,可不就是南爷带来的女儿红么!

杨琪打了个酒嗝儿,脸庞与朝霞一色,红彤彤的可人极了。

这古代的酒没有添加剂,口感极好。

入口爽滑柔和,顿时醇香四溢于齿颊。入喉又有一股辛辣,落入腹中只觉似有一股暖洋洋的洪流奔腾。之后苦涩与甘甜交替,令人回味无穷。

这可是“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的正宗女儿红,杨琪还不多贪上几口。

她当即醉醺醺的举高酒碗,喊了一声,“满上!”

瞧她醉态可掬,周围人哄堂大笑,南爷也勾起好kàn

的唇角。

“好喝吗?”南爷忍俊不禁。

杨琪醺醺然的视线一瞟,觊觎上了南爷跟前未动的酒碗。

她去端时,安隐忙将她小手拽了回来,并板着脸孔,厉色说她:“叫你不要胡吃乱喝,你当耳旁风吗?”

南爷倒是微微怔了怔,将酒碗端离了些。

杨琪一头扎进安隐怀中,又拱又蹭,“我想去迎新娘子,我想去迎新娘子!”

安隐无奈,只能晓之以理,“这风俗可坏不得。”

旁边的李老柴一听,也是左右为难。

杨琪不依不饶,甚至借着酒壮起来的胆子,给众人提议,“想去迎新娘的女孩子肯定不止我一人。你们无非就是图个吉利,那就先生儿后生女,让男娃子们跑在我们女娃子的前头呗!”

童言无忌引得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出言反驳。

儿子儿媳承欢膝下,孙子孙女院子中玩耍。三世同堂的和美画面在李老柴的脑海中勾织出现,他顿觉杨琪的主意是个吉利的预兆,一时间喜不自禁,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李老柴连声应好,又赶忙去叫人集合了沱村的女娃,与男娃子们一前一后跟在花轿的后头去迎新娘。

057 失而复得

前去迎亲的仪仗队伍并不壮大,李大牛这个准新郎,骑着借来的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身新郎红装,胸前还戴了个大绸红花。他身后是敲锣打鼓、唢呐震天的乐队,紧跟着是四个轿夫和一台花轿。

花轿后头是一群嘻笑玩耍的男娃,他们三丈远的身后,是一群凑数来的女娃娃,杨琪便混在其中。

元淑也被杨琪带了来,原本韩飞也跟在她们身边,奈何他是男儿之身,便被一群男娃子连推带搡到了前面。

他不放心,总时不时的回头看杨琪是否还在。因她一身大红喜庆,在女娃之中,很好辨认。

上了河坝,韩飞更加不能懈怠。

这河坝很是陡峭,看似高险。不仅如此,河坝一边是流动湍急的大河之水,另一边是泥泞的稻田。

赶着吉时到了新娘家已是薄暮冥冥,回去的路上连夕阳也不见了踪影。

那女儿红的后劲儿十足,杨琪这会儿才酒意上涌,浑身烫得刺痛。

她如置身云端,双脚踩在软软的棉花之上。

杨琪脚下虚浮,步子缓慢,渐渐落单在了队伍的最后头。之后她飘飘然的身子也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她顿时晕头转向,踉跄到河坝边上,脚下失足一滑,身子一歪,整个人滚了下去。

扑通一声,一重物落入河水之中。

坝上锣鼓喧天,唢呐震耳,那些人怎听得见这一声扑通?

到了李家,韩飞见杨琪没跟着队伍回来,寻了一圈不见她,问了好些个女娃子都说没留意到,他顿时慌了。

他忙跑回去,跪在南爷跟前报gào

,“爷,属下罪该万死,将小姐看丢了!”

时至天黑,他在女娃的队伍当中也瞧不见杨琪那一身红,就在隐隐约约中记了个大致轮廓。哪里知dào

那些女娃中,有不少跟杨琪身形一样,他粗心大意,将杨琪与另一人给混淆了。

当下,他自责不已,没有半句多余的解释。

安隐急道:“别跪着了,还不快去找!”

他见南爷脸色紧绷,似要发作,他将及时韩飞支开,也算是给韩飞解了难。

“爷,稍安勿躁,待属下去问问元淑。”安隐找到元淑询问杨琪的踪迹。

元淑茫然,“妹妹没回来吗?”她也慌了,“不对呀,我明明瞧见她在队伍里头呀!”

安隐又在人群里头搜寻杨琪的踪影,他患有夜盲症,到了夜间便视物不清,只怕杨琪真扎在人堆里,他也找不到。

这时南爷出现,耶律胜等人也一同到了院外。

安隐忙道:“爷,您是贵客,万不可离席。”

此番必定惊动主家。

果不其然,李老柴追了出来,“恩人,你们这是……”

他见上座空荡荡,南爷等人连屁股不拍便走了人,便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周到,怠慢了贵客。

李老柴正要道歉赔罪时,只听南爷轻笑:“南某不胜酒力,想出来透透气而已。李老伯乃新人的高堂,眼看吉时就到,新人拜天地时怎能少了您呐!”

说完,他朝安隐飞了个眼色。

安隐暗自心急,却也无奈,只能遵照南爷暗示的意思,强颜欢笑将李老柴请回了院子里去。

今儿是李家的大喜之日,南爷秉着为客之道,才没将杨琪失踪之事坦白。如若不然,惹了乱子出来,耽误了人家的吉时,他们还有何颜面在沱村继xù

待下去?

南爷带人退出群众,隐身黑暗中,给下属分派了命令。

他让耶律胜去找那日为难过杨琪的三个泼皮无赖,瞧瞧他们是不是心中怀恨,对杨琪施展报复。

他又派了一个去溪北,看看杨琪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他想了想,又让剩下的人暗中开展搜村行动。

这之后,南爷身边除了韩飞,就剩元淑。

南爷对韩飞冷声道:“带路。”

“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妹妹!”元淑好心好意,却并没能引南爷一顾。

顺着原路,韩飞将南爷等人带去北村,还没出村口,隐隐约约听到前头有人哼着小曲儿,蹒跚着步子而来。

南爷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不由加快速度,上前一看,果然见是杨琪一人摇摇晃晃着回来了。

“你这丫头,当真是欠收拾了!”南爷将她抱起来,气恼得拧了拧她的脸。他不再放开,生怕一旦放开,她又会不见。

她这脱缰的性子,何时才能收敛住……

恐是被紧抱着不舒服,杨琪在他怀里挣了挣,醉醺醺道:“放我下来,我没醉!”

“你没醉,如何会慢悠悠落在迎亲队伍的后头!”南爷当真以为她是出事了,见她平安回来,仍心有余悸,后怕得不行。

杨琪比着手势,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背上做滚落状,“我从河坝上栽下去了。”

“什么!?”南爷恼怒的看了办事不力的韩飞一眼。

发生了这等事,他竟无知无觉!

韩飞如何不自责!

杨琪自导自演,又一手斜空一划。若不是南爷闪的快,定被她的魔掌戳到鼻梁。

“多一两咻的一下飞过来,把我给救了。”

听她说话含含糊糊,南爷往她回来的方向望了望,根本就是空无一人,便不解得问:“多一两是谁?”

“我的救命恩人……”杨琪歪着脑袋苦思冥想,忽又猛摇头纠正,“不对,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驴头不对马嘴!

杨琪大醉,到底谁是谁的救命恩人,竟傻傻分不清楚。

事情究竟如何,杨琪这种状况也无法细说,被问烦了便耍起酒疯,一路尖叫着安隐的名字,嚷嚷着还要喝女儿红。

南爷将她抱回李家时,她已伏在他肩头呼呼大睡了去。

南爷总不能抱着杨琪去喝人家的喜酒,安隐便自告奋勇,“爷,属下先将琪琪抱回溪北去吧。”

南爷点头应允,正要将杨琪交到安隐手中时,才发xiàn

她死抱着他不放。

被逼得紧了,她反倒力道缠更紧,嘴里还发出抗议之声。

“呵呵,罢了,便由她这样吧。”南爷心情愉快。

安隐也无可奈何。

韩飞在无人处吹了三声长哨,同伴以同样的哨声回应。不大一会儿,南爷派出去的人便都回来了。

这喜酒喝到了后半夜,南爷才跟安隐等人一块儿回溪北去。

058 虚惊一场

杨琪又睡到日上三竿,一醒便觉头疼欲裂。

她对新郎新娘之后如何,竟无半点印象。毕竟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她错过了李家的喜酒,连新娘的模样都没机会瞧上。

“昨儿迎亲的路上,发生了何事?”南爷坐床前问她,非要探个究竟。

杨琪呆滞了半晌,昨天晚上她掉下河坝的事前事后,她记得清清楚楚。

回想当时她踩空,栽下河坝,差一点落入河水之中。所幸一人踏石借力,飞身而来,将她护在怀中,在河边停下。

他借力的那石头,反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闻到杨琪身上的酒香,那人惊羡不已,“三十二年的女儿红!?你喝了多少?”

瞧她醉成这样,猜她定喝了不少。

杨琪冲她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坛!?”那人不由得对杨琪刮目相看,没料到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惊人的酒量。话说,她这小肚子里,当真能装下一坛酒么……

“一碗。”杨琪傻呵呵的纠正。

她被扔到一旁,身上挂的布袋却被对方抢了去。

看他一身褴褛,不修边幅,跟个流浪汉一样,杨琪心生同情,好心道:“那里头没银子……”

谁说他要的是银子?

那人狼吞虎咽,将杨琪布袋里的吃的一扫而光,事后还拍腹满足的感慨,“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前面村里有喜酒,你怎么不去吃啊?”

谁说他没去呀?只不过被当成叫花子赶出来了……

他怎么好意思讲出来。

“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拿些好吃的。”杨琪爬起来拾起布袋抖了抖,布袋当真是空空如也了,又重新将它挂回身上。

她明明醉得连路都走不稳,还非要不自量力的去挑zhàn

河坝的斜坡。

那人过去,胳膊一抬,将她整个人夹到腰侧,疾步如飞得往河坝上跑。到了河坝上,他又将杨琪放到一头骡子背上。

“我送你回去。”他是怕杨琪又一个不慎,从河坝上掉下去。

“你都救了我的命,还这么麻烦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杨琪虽然晕乎乎的,脑袋却很清醒。“回去后,我给你多拿点吃的。”权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嗯……一顿饭就抵消了救命之恩,是不是显得我的命太廉价了?”

那人轻笑,“你也救过我的命,咱们就当是恩怨两清了。”

“我几时救过你的命?”仔细看他的模样,杨琪怎么都觉得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那人也不详说,只提示了一个地方,“来祥客栈。”

来祥客栈中,若不是杨琪出言阻拦安隐与韩飞,让他有机可乘,他也不会活命至今。

聪明如杨琪,一想便知是怎么回事。

她恍然大悟,“漏网之鱼!”

说完,她的身体左摇右晃,险些从骡子背上栽下去。

那人提心吊胆,时刻小心着她的安全。

杨琪拍拍骡子的长颈,“驴子,你别乱晃。”

“我这坐骑是骡子!”

“叫你的骡子别乱晃。”

“乱晃的是你!”

……

月光溢出河床,静悄悄的夜里,水流的声音比一天的任何时候都还要响亮。

这一路上,河坝上的两人天南海北的胡诌了一通。

那人对杨琪说,他叫多一两。虽然一听就知dào

这是个化名,却颇有来头。因为他出生的时候,过称时比他双胞胎哥哥多一两……

快到村口的时候,杨琪就说:“你就在这把我放下吧。”

多一两知dào

她贴心,无非就是不想让他被南爷那些人看到。

将她抱下骡子,看她走路摇摇晃晃,多一两不免担心,“你一个人行不行呀?”

杨琪冲他打了个“OK”的手势,生怕他看不明白,便附加了一句,“没问题。”

“那后会有期了。”多一两骑上骡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还不时的回头张望。

这之后,杨琪就被南爷在村口遇到了。

然后就到了第二天,就是现在……

杨琪宿醉,却没忘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南爷问时,她吞吞吐吐说了个大概,并没将多一两的身份坦白。

昨儿没赶上喜宴,今儿早膳的时间也被她睡过去了,杨琪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下床后就去找吃的。

南爷早就吩咐张大厨给留了一碗鱼汤面,看她吸吸溜溜吃完仍不满足,便让伙房提前做了午膳。

昨儿算起来,可谓是虚惊一场。

膳后,安隐唯恐杨琪又跑得没影,便让她到堂屋去陪南爷练字。

柳娥去溪边洗衣裳,杨琪便拉了另一个人作陪,就是元淑。她实在不想跟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独处。

元淑一边研墨,一边伸头看某人洋洋洒洒。

南爷大笔一挥,势若游龙,一篇《裴将军诗》一气呵成。

他并没有可以临摹颜真卿的字体,而是自成一派。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

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

将军临北荒,烜赫耀英材。

剑舞跃游电,随风萦且回。

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嵬。

入阵破骄虏,威声雄震雷。

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

南蛮不敢敌,相呼归去来。

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

在南爷落笔时,元淑禁不住夸赞,“爷写的真好。”

闻声,百无聊赖的杨琪停止发呆,抻着脑袋瞅了一眼,随即两眼一番。她爷爷修习颜体的时候,曾研究过颜真卿的这篇《裴将军诗》。她清楚记得这首诗倒数第二句应是“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

南爷契丹族出身,大约是忌讳“匈奴”这二字,才改成了“南蛮”。

南爷看元淑磨墨研得极好,方才的话又不像溜须拍马,便问她:“元淑,可识字?”

元淑脸颊微红,“先生教我家小姐读书的时候,我曾偷偷的学过。”

南爷目光一撇,懒懒看向杨琪,“琪琪,想识字么?”

嘁,少瞧不起人了,还真当她目不识丁么?

虽然她不曾饱读诗书,好歹也读过几本百万字以上的言情小说。而且最起码得是,她这双纤纤素手,十根玉葱手指头可是翻过新华字典的。何况她肚子里装的还有洋墨水,洋墨水有木有!

她心里得yì

,却不敢张扬,只摇头兴致索然的回应南爷,“不想。”

她以为这样,南爷就会放过她了么?

南爷重新摆了一张宣纸,大笔又是一挥,只在首部写了四个字——

“知书识礼”。

“就这四个字,给我将这张纸写满,一个时辰后,我来看。”

说完,南爷扬长而去,留杨琪目瞪口呆。

059 有了干爹

“我都能用这张纸当被子盖了,他居然要我写满一张!”杨琪愤愤不平,瞪着白纸黑字,尤其觉得“知书识礼”十分刺眼。

元淑停下研墨的动作,道:“妹妹,要不然我来写吧,我写的比较快些。”

“开玩笑,这能难得倒我!?”杨琪以不正确的姿势抓着笔,蘸了墨后便开始了这不算浩大艰巨的工程量。

想想也知dào

南爷是何用意,杨琪偏偏故yì

扭曲他的意思。用不了一个时辰,仅仅花了片刻功夫,她便将一张宣纸写满了。

看她一提笔,便将“知书识礼”四个字占满了一张宣纸,元淑呆立一旁,瞠目结舌。

这就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离一个时辰之后还有好些时间,杨琪丢掉毛笔,抱着乌龟去里屋补眠。

安隐端了凉茶来,见杨琪不在堂屋,便问元淑,“小姐呢?”

元淑支支吾吾答不上,一双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瞟才好。

睹一眼桌案上的杰作,安隐便猜出事情的始末。他端着凉茶进了里屋,见杨琪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将乌龟高举在空中。

“瞧瞧你,哪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难怪南爷会让她“知书识礼”,安隐着实感同身受。

杨琪将乌龟放到地上,撇嘴道:“我宁愿做个女土匪,做个村姑,也不想当什么大家闺秀。”

安隐疼她如初,自然是事事能由她便依她。他自然也不想杨琪识字太多,反觉得她这脱缰的性子挺好。

可南爷一样视她为掌上明珠,大概是希望她能有好的教养,足以配得上皇亲贵胄的门槛儿。

安隐看得出,南爷是铁了心要将杨琪带在身旁。

“你呀你,没大没小,不知天高地厚。”安隐就怕杨琪这样不拘小节的性子日后会得罪小人、招惹是非,好在她还有南爷这座靠山。可这丫头倒好,谁的账都不买。“爷的心似海底针,我们这些做属下的都不敢妄自揣度、妄加猜测,你一个小丫头能摸得透?哪天真惹了他不高兴,他要了你的小命都是易如反掌!”

杨琪嘟着嘴,她不得不承认安隐说的对极,因为那样的事真的很有可能会发生。

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

她嘟嘟囔囔,“所以我才想去当村姑、女土匪嘛!”

安隐一滞,没想到这丫头竟有自知之明,还很会给自己谋后路,“那你还不知收敛!”

杨琪不以为然,反倒安慰安隐,“放心放心,我救过他的命,他不至于对我恩将仇报。”

安隐无言反驳,只道杨琪虽然聪明,但她的想法依然天真。生性纯良、心无城府之人,可是很难于乱世存活。

这话题便到此为止,安隐将凉茶递上,“快喝了吧。”

杨琪坐起身,听到屋外的拍案声,吓得立即躺下,闭上眼装死人。

南爷拎着她的杰作进屋,见安隐在也不意wài

,也察觉到睫毛扇动的杨琪是在装睡。

他到床前,横臂一挥,将一整张宣纸覆在了杨琪身上。

她不是说可以当被子盖么,索性就成全她吧!

“安隐,将这乌龟拿去伙房炖了。”说这话时,南爷看的是床上装死的杨琪,就等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杨琪蹭的一下窜起来,抱着他的手臂阻止他,“不要不要,不要动我的小龟。”

人在塔在,誓死捍卫!

南爷当她真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原来她也有害pà

的么!

“琴棋书画,你有一样是会的吗?”南爷与安隐相视一眼,前者颔首,似乎在暗示什么。

杨琪不解,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安隐接过南爷的话,“琪琪,再过不久,我们回到上京,你可不能再像这样胡闹了。”

听安隐语重心长,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杨琪顿生不祥之感。

安隐继xù

道:“这一路上,你也亲身经lì

过。到了上京,虽然是到了家,可半点不比在外面好。上京中,对我们虎视眈眈,对我们除之后快的小人多如牛毛。你这性子,日后怕是会树敌颇多,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跟爷昨夜里商量了,得给你正个名分,不能让你以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身份跟在我们身旁。”

原来这两人背着她,以她为主人公,给她拟了一份卖身契!?

杨琪对南爷眯着眼,只怕这主意定是他提的,安隐不过是附和。

她抱着胸,做防御状,一脸警惕道:“你们对我有何企图?我可告sù

你们喔,本姑娘卖笑不卖身的!”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南爷,这人该不会禽~兽到对她心怀不~轨吧!

卖笑不卖身……

南爷嘴角一抽,这丫头脑袋瓜里装的是哪门子的下~流思想!

他顿时没好气道:“是安隐要收你做义女!”

杨琪眨眨眼,消化着这个信息。

安隐要收她做义女……

那不就是说,安隐要当她干爹么!

她愣了片刻,随即行动,在床上对安隐三跪九叩,“干爹好,给干爹磕头,干爹喝茶。”

虽然喝的是自己泡的茶,安隐却被杨琪那三声“干爹”叫的心花怒放。

安隐与南爷没想到杨琪会答yīng

得如此爽快,本以为她会有想法呢。

大约是因为安隐年长的关系,杨琪早在最初便莫名对他产生依赖。

杨琪平日里又备受他照顾,总感觉他有当妈又当爹的潜质。

杨琪在这个时代无依无靠,傍个干爹就相当于有了个长期饭票……

总之,何乐而不为呢!

杨琪总觉得她认干爹的奉茶仪式不太诚意,便出了个奇招。

“干爹,你先等着。”

她知dào

南爷经营茶叶生意,除了银子,最不缺的大概就是茶叶了。可他不会物尽其用,喝剩下的茶叶都当做废物当掉了。

杨琪觉得怪可惜,便将用过的茶叶收集起来晒干,本来想做个枕头用的。

她拨出来一些,放到盆中,还能用开水浇出颜色来。她又兑了些凉水,觉得水温差不多了,便小心的端进屋,搁到安隐脚跟前。

“干爹,泡脚。”

安隐受宠若惊,况且南爷还在旁边,他怎么消受?

“干爹就不用了,给爷泡吧。”

安隐想做好人,杨琪偏给他唱黑脸儿,“他又不是我干爹。”

说着,她动手给安隐拖长筒鞋。

“别人都是给长辈敬茶,你却用茶水给长辈泡脚,这是何用意?”南爷好奇,虚心求教。

杨琪将水撩在安隐的脚背上,不忘给南爷解释,“用茶水泡脚,能缓解疲劳,还能减轻脚气,还能止痒呢!”

“这些你都是从哪儿知dào

的?”南爷就奇怪了,杨琪不是前事尽忘吗?

“你是茶商,这些常识,你居然不知dào

?”杨琪反问他。

南爷一滞,无言以对,他哪里是正儿八经的茶商呀!

060 上树容易

安隐多了个有孝心的闺女,可羡煞了旁人。

这几日,杨琪不是用喝剩下的茶水给他泡脚,就是用溪里捕来的小鱼儿给他足疗。

连日下来,安隐当真发觉自己那双糙脚变化不小,不仅不再脱皮,还嫩了不少。

他依葫芦画瓢,将同样的法子用在南爷身上。

奏不奏效,南爷尚还不知dào

。不过他第一次用茶水泡脚时,感觉出不同以往。

“这丫头不想着识字,净出这些鬼点子。”

“琪琪还小,日后可以慢慢教导。”

看安隐漫不经心,南爷莫名恼火。自从杨琪成了安隐名正言顺的义女之后,明显跟南爷相处的时间少了。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跟杨琪亲近罢了。

虽然那丫头桀骜难驯,又很会气人,可跟她在一块儿,总能抛开世俗的烦恼。

“她人呢?”半天不见踪影,又听不见院子里有动静,南爷不由向安隐询问杨琪的去向。

“跟元淑出去玩了。”安隐有时候总觉得,南爷到像是杨琪的爹娘。

“叫韩飞暗中跟着。”南爷知dào

杨琪不喜欢前呼后拥,但又担心她像上回那样遇上不测。

安隐正要领命去,就听院门前狗蛋的叫喊声:

“公子爷,不好了,小妹爬树上下不来啦!”

闻声,南爷差点踢翻脚盆,也顾不得擦干双脚,便直接套上轻履,与狗蛋一起到溪北的小树林。

溪北以北有一片野生林,时值夏日,林中蝉鸣正噪。

杨琪在一棵参天的柏树上,好似树牛一样贴在树枝上。

树下有几个爱凑热闹的娃子,仰头看着树上下不来的杨琪。

南爷来时,他们做鸟兽散,躲一旁去了。

见他来,杨琪恨不得爬到树顶上,他看不到的地方。

南爷瞅着两人都环抱不住的柏树,再看看几乎爬的比护城墙还高的杨琪,心里的小火苗跳啊跳,被他压制好几回,始终熄灭不了。

“给我下来!”南爷怒喝了一声。

杨琪望了一下高度,顿时头晕目眩。

她倒是想下去呀,谁知dào

她爬上来后就成了这样呢。

“这棵树太喜欢我了,不想让我下去。”杨琪心虚道。

南爷嘴角抽动,阴阳怪气的哼笑了一声,“那好啊,今天晚上你就抱着它过夜吧。”

杨琪咬牙切齿,就知dào

他会幸灾乐祸。

这狗蛋也真是,她明明再三强调,要叫安隐来,怎么把就爱看她笑话的南爷给喊来了……

杨琪委屈的哼哼两声,拿仰着脸围观她的娃娃们撒气,“都看什么看,我又不是猴子!”

“不是猴子是什么,一天到晚上蹿下跳,说说你几时闲住过!”南爷这话引来一群孩子的哄笑。

杨琪的胳膊几乎酸麻,她稍微一个不注意,从树枝上打滑了一下。

她见那一瞬间,南爷的脸色变化巨大,虽然他强烈掩饰,可还是逃不过杨琪那双火眼金睛。

她不由得yì

起来,这男人分明是在担心她!

尽管如此,杨琪不敢张扬,依旧做委屈状,“我跳下去,你接住我。”

“你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南爷甩手不管她了。

他刚一转身,余光瞥见杨琪的身影从树上坠下来。他猛然一骇,风驰电掣急速回旋。他侧身腾空,整个人凌空飞转,千钧一发之际,将几乎快要与大地母亲来个亲密接触的杨琪揽在怀中。

说跳就跳,叫人猝不及防!

南爷气急败坏,一手挟她挂在腰间,另一手在她屁股上狠抽了两下。

杨琪嗷嗷直喊痛。丫的,这男人下手也太重了!

双脚一落地,她捂着屁股就往院子的方向跑。

南爷余气未消,如果他没及时出手,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那丫头还不得缺条胳膊断条腿?她还能跑得跟兔子一样?

听到一阵欢快的鸟鸣,他不由自主回头望了一眼柏树,留意到树枝上的一个鸟巢。

许是那天夜里刮风下雨,树上的鸟巢有些松动,几乎要脱落原处。

原来那丫头上树,就是为了去扶正那个鸟巢吗!为了那样的东西,居然连命都不顾!

“元淑!”南爷从看热闹的孩子群中瞅见了元淑,不待她走上前,就怒斥道,“若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我要了你的命!”

元淑吓得脸色铁青,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并唯唯诺诺保证:“我一定看好妹妹,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那些看热闹的娃子见了南爷“英雄救美”之后,被他的举动折服,都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可又看他训斥元淑时冷冰冰的吓人模样,个个噤若寒蝉,每个人的脸上都布了一层敬畏之色。

南爷所过之处,众娃子退避三舍。

他蹙眉时的神情更为骇人,在孩子们眼中无异于吃人的野兽。他们不敢直视,纷纷都垂下了头。

南爷脚上隐隐作痛——

许是他着急着出来,不仅没擦脚,也没顾得上套袜筒,方才小施轻功救杨琪时,左脚打滑将脚板给磨伤了。

南爷咬牙握拳……他刚才应该多揍那丫头几下!

他走远之后,几个胆小的娃子终于隐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太吓人哩,俺再也不到溪北来了!”

这件事情过了之后,杨琪还在纳闷,之前经常一块玩儿的小伙伴怎么都不到这里来了……

南爷趁没人的时候,脱下皂皮靴,果然见左脚的趾头上多了个指甲盖一样大的血泡。

细皮嫩肉都是说女人的,他的身子怎也变得这样娇气?

柳娥从溪边回来。

听到她的脚步声,南爷忙将靴子重新套上。

柳娥面色不好,端着的盆里盛了一件衣裳。

“爷……”她欲言又止,索性将盆里的衣裳拾出来,轻轻一抖,摊在了南爷面前。

这不是沱村的几个婶子,给杨琪做的那件喜服么,可怎么……怎么被撕得破破烂烂?

南爷眉首一拧,眼中平添了不悦之色。

“怎么回事?”他虽然不大喜欢这件质地粗糙的大红衣裳,可别说杨琪穿它在身上显得十分喜气洋洋。

柳娥轻轻一叹,柔婉道:“都怪我粗心,不过回来取个皂荚,再到溪边就发xiàn

衣服成这样了。指不定是哪家的娃子弄出来的恶作剧!”

恶作剧?

只怕对方不是无心,而是有意为之!

南爷可没忘了在李大牛的婚宴上,白金花无理取闹的那一遭。

“此事便不要追究了,”反正衣裳也不是好料子做的,烂了也不可惜。南爷腰缠万贯,买断一整个绸缎庄都绰绰有余。“我那车上还有几匹从苏杭带来的好缎子,回头找个好裁缝都给她做成衣裳。”

柳娥柔柔一笑,却百思不得其解,“爷对琪琪那般用心,那怎不将她收做义妹,反让安大人认她做干女儿?”

061 小惩大戒

柳娥所说,南爷并非没想过。

当初他与安隐商量时,安隐也曾提过同样的事情。

然而犹豫过后,他还是觉得杨琪由安隐带着好。毕竟安隐曾为人父母,比他有照料孩子的经验。

何况不止这些。

南爷告sù

柳娥,“我看安隐与琪琪也算有缘分,况且安隐妻儿双双殡天,琪琪承欢他膝下,日后也能为他养老送终。”

此乃一举两得,不仅给杨琪找了个好去处,南爷还得了个体恤下属的美名。

柳娥心中茫茫然,转身望着院子中与安隐一道玩耍的杨琪,她轻飘飘的婉叹道:“若安大人百年之后,琪琪岂不是又要无依无靠……”

南爷心中一动,目光不由得随之飘到笑得天真烂漫的杨琪身上。他情不自禁的在脑海中勾勒杨琪多年之后亭亭玉立的模样……

南爷挫败的摇头晃脑,他想到哪里去了,他该操心的并不是这些。

柳娥失笑,忙又说道:“瞧我说的,琪琪长大了,肯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就有夫家可依靠了。”

南爷听了,胸口忽然紧了一下,好像父亲舍不得嫁女儿的心情一般。

“琪琪还小。”南爷淡淡道。

换言之,柳娥考lǜ

杨琪的终身大事还为时尚早……

杨琪曾说去做别人家的童养媳,触怒过南爷一次。柳娥不会蠢笨到再以身试法去惹南爷不愉快。

看着破烂的喜服,她愁上心头。

杨琪招人喜欢,难免也会惹人嫉妒。这件喜服,便是最好的证明。

安隐送了新沏好的茶水来,瞧见柳娥手中的破烂衣裳,不由得面露惊诧之色。

“这衣裳怎么成这样了?”说完,他还回头小心的望了一眼树荫下纳凉的杨琪。

柳娥解释,“指不定是哪家的小丫头,看不惯咱们琪琪受宠,故yì

使得坏呗!”

听了之后,安隐面上挂了一层抹不去的忧色。

他又回头望了杨琪一眼,刻意将堂屋的门掩了个结实。

“可惜了,琪琪就这么一件好衣裳。”安隐幽幽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值得让安隐欣慰的是,动手毁坏衣服的人,好歹是没有拿杨琪的生命来撒气。

这些小打小闹,暂得过且过吧。

安隐如是想,南爷也没有继xù

追究的意思。

遵照南爷的吩咐,安隐偷偷地将衣裳拿去宅子后头的林坡埋了。

他一回来,就见张大厨与耶律胜正在伙房外头打得不可开交。

仔细一问才知dào

他们俩是因为杨琪掐上的,这还要从张大厨说起——

他炖了一锅排骨,杨琪跟耶律胜闻着香味,双双跑到伙房。

张大厨偏心,给了杨琪一块儿排骨尝尝味儿。结果耶律胜一看自己没有,当即就不愿意了。

耶律胜是个急性子,话也说不好,没从张大厨那儿得到通融,竟动手去抢。

张大厨抡起大勺就跟他拗上了,两人从伙房里头到外头,从一开始的争执渐渐演变成了拳脚相向。

这不南爷出现,两人才停手,还都是一副垂首领罪模样。

南爷脸色紧绷,负着的手都半握成了拳头。

想着伙房不能空人,安隐代为责怪了张大厨两句,便让他回他该去的地方了。

耶律胜从张大厨灰溜溜的背影收回视线,仍不敢抬头去看南爷的脸色,凭传自对面的人无形压力,他便知南爷此刻的心情好不到哪去。

尽管南爷一言不发,但气势和威严摆在那里,远比教xùn

人的安隐来得可怕。

“跪下!”安隐低喝。在耶律胜屈膝的同时,他绕道其背后,与南爷一前一后对他施压。“我看你是在外边野太久,忘了规矩罢!”

“明明是那丫头不懂规矩!”耶律胜抬起头反驳,触及南爷冰冷的神色,又忙低下头去。

“她是小孩,你也是小孩吗!”说起杨琪,安隐不由得去找她的身影,巡视了一圈,才发xiàn

她不声不响的靠在伙房门口低着头、玩着手指头。

见她闷闷不乐,安隐盛怒,正要开口再训斥耶律胜几句,却听南爷语气平平得道:

“即日起,耶律胜与韩飞换岗。”

耶律胜与韩飞同为护院,原本前者负责内院,后者负责外院。如今两人换了岗位,韩飞主内,耶律胜主外。

南爷做这样的安排,明显是将耶律胜打入冷宫。

耶律胜心中不服,却不敢再为自己辩护。

到了用膳的时候,安隐遍寻不到杨琪,问了一圈后,还是听韩飞说一个时辰前见杨琪进了旁屋,再没看她出来过。

安隐去了屋里,果然见杨琪无精打采的趴在床上。

“琪琪,用膳了。”

安隐以为她睡着了,正要伸手将她摇醒,却听杨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没胃口。”

安隐可不信这一个时辰她就趴在这里啥事儿没干,至少她那小脑瓜应该没闲着。

他坐到床边,轻抚着杨琪孱弱的肩头,柔柔的笑起来,“跟干爹说说,想什么呢?”

她能说,她就不该吃张大厨给她的那块排骨么。不然耶律胜也不会眼馋,更不会索要不成跟张大厨大打出手……

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该穿越来这里……

胸口涌动思乡情绪,杨琪湿润了双眼,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安隐将她搂在怀中,哭笑不得,“今儿的事儿,你又没受委屈,哭什么?”

他与南爷都帮着出气了,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别闷在屋子里,咱们出去用膳。”安隐捞不动她,便知杨琪闹脾气不愿出去。他无奈,只好安慰,“你想吃什么就吃,以后没人碍着你,这样行不行?走吧,出去用膳,张大厨炖的排骨可香了。那排骨还是今儿狗蛋送来的。”

安隐好说歹说,总算是说动了杨琪,将她带到了院子里。

用膳的时候,她那一双眼睛都还是红的。

耶律胜在院门口来回徘徊,看杨琪吃的那般香,早就馋红了眼。可他又不敢像平常一样坐过去跟他们一块儿吃,别到时候又被说成是他擅离职守,又惹怒了南爷。

有人冲他幸灾乐祸,“耶律胜,这回学到教xùn

了吧!”

耶律胜牛气哄哄哼一声,也没理人。他这样,惹来的无非是一顿嘲笑。

张大厨附和着大家伙儿奚落他,“爷这么做是小惩大戒,算便宜你了!”

耶律胜不服,张口为自己辩护,“我犯啥大戒了?”

张大厨嘿笑几声,他还真担心耶律胜不往自己下的套里钻。借着机会,他可要好好在众人面前揭揭耶律胜的短,也好发泄他心中的这口恶气!

“琪琪小姐是贪吃了些,可她从来不吃独食儿,一点都不像你!就拿那西瓜来说,那是琪琪小姐要回来犒劳大家的吧,耶律胜你自己说说你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偷吃了几个!”

张大厨的话引起众愤,甚至有人怒指耶律胜道:“我说那几个西瓜怎么两天就没了,原来是进了你小子一个人的肚子里了!”

耶律胜唯唯诺诺,竟无言以对。扫一眼众人愤然的神色,他状如斗败的老狗一样,一副灰溜溜之貌。

张大厨又继xù

说:“大家都知dào

青鱼的事儿吧,咱们琪琪小姐礼让青鱼,成人之美,别说在沱村,就是在方圆十里八乡也是一桩美谈。去喝李大牛喜酒的那天,你们问问耶律胜他自个儿干了啥好事!他一个人摸到厨房,那么大一个鱼头,被他一个人吃的精光!”

耶律胜做的这些事儿,他自己不觉得丢人,旁人还觉脸上无光呢。尤其跟他一块儿共事的同僚,日后还有谁愿意跟他同住同吃同行?

安隐往杨琪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这回解气了吧。”

这么多人帮她出气,杨琪心里也该舒坦了。

望着狼狈的耶律胜,杨琪撇撇嘴,“他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没朋友!”

她可没那么小心眼子,就不信耶律胜这次还学不乖。

062 一切照旧

夜里,杨琪与柳娥玩笑过后,便留宿在了堂屋。

待她睡下,南爷握住她冰凉的小脚板,望着她酣睡的模样,不由得柔柔一笑。

柳娥备了条薄毯,覆在杨琪身上,正要吹灯而息时,却听有敲门声。

从外头传来安隐的声音——

“爷,向东他们回来了。”

南爷一凛,忙穿戴好衣物。他出堂屋时,安隐还在门口侯着。

柳娥特意将木窗留了一道缝,悄悄的观察院落里的动静。

向东与南爷汇合,只怕离启程的日子不远了……

自遭黑骑军一袭,商队分崩离析,人与货皆受损,就连南爷打南方带来的龙茶“千两金”也下落不明。

向东便是被南爷派出去搜寻“千两金”的,这回应当是带了消息回来。

院子里多了两辆马车,向东一行四人风尘仆仆,见南爷从堂屋出来,一起上前行礼。

向东跪地,俯首不起,“向东有负所托,无功而返,请爷赐罪,属下甘愿受罚!”

南爷草草打量向东等人不辞辛苦带回来的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分明就是装载有“千两金”的马车。

向东分明完成了任务,为何还来请罪?

南爷与安隐面面相觑。

收到南爷的暗示,安隐前去查看两辆货车,这才知dào

向东请罪的缘故——

“千两金”压根儿不在车上!

“向东,这怎么回事?”

安隐看不明白了,他与南爷派出去的四个人都安然回来,并不像是半道上又遇歹人劫持的样子。

车与其他货物都在,怎么就独独少了“千两金”?

向东依旧固执不肯抬头,想当初去搜寻“千两金”可是他主动请缨,如今无功而返,他有何颜面再见家主?

负荆请罪,实属应当!

“我们在大漠之中搜寻了几日未果,最后接到安大人的消息,说那伙沙匪很有可能是黑骑军假扮,属下等人便抱着侥幸,一路北上追踪那伙人的踪迹,途中发xiàn

了原本载有‘千两金’的货车。但还是晚了一步,车上并无‘千两金’,怕是已被黑骑军得手……”

听他们这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这之后的事,安隐大概也都知dào

,便代为像南爷禀告,“向东等人势单力薄,属下不能妄顾性命让他们犯险,便飞鸽传书,叫他们回来了。”

南爷微微颔首,轻叹一声,“罢了,东西丢了就丢了,人回来就好。”

“可‘千两金’……”

这龙茶,南爷可是要献给大辽皇帝的!向东深知“千两金”的重yào

性。

南爷伸手打住他未说完的话,事已至此,拿回“千两金”,怕是希望渺茫。

若真要追究责任,南爷首当其冲,责无旁贷。

南爷陷入沉思时,安隐对向东等人冷冷道:“‘千两金’究竟是在你们找到货车之前不见的,还是之后不见的?”

向东原本不明其意,触及他怀疑的神色,猛然大悟,不禁瞬间脸色剧变,心脏颤抖时紧跟着手脚也变得冰凉不听使唤。

安隐此言,莫非是怀疑盗走“千两金”的是向东等人吗!

在向东开口喊冤之前,南爷倒是替他说了一句好话,“向东对我忠心耿耿,不会背叛我的。”

安隐回道:“属下自然知dào

向东不会背叛爷,不过是例行公事,给大家去去疑。”

“小心总是好的。”南爷肯定了安隐的做法。

且不说向东忠心耿耿,就算真的是他盗走了“千两金”,他也不会愚笨到再带着原本载有“千两金”的货车回来,这无异于惹火上身、自寻死路!

向东身后还有三位兄弟,即便自己被错杀,也不能连累了他们呀。

在南爷与安隐对话时,他急忙喊冤:“爷,安大人,属下等找到车时,‘千两金’确确实实不在车上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南爷正是相信向东的忠心不二,才叫安隐派出去寻找“千两金”的下落。

安抚了向东几句,安隐念他们一路舟车劳顿,又见他们难掩疲色,便打发他们休息去了。

为向东等人做了安排之后,安隐见南爷已不在原处。巡视院落,他才发xiàn

南爷不知何时踱到货车跟前。

习习夜风抚过高山流水,轻轻柔柔的吹拂着人的面颊。繁星如无数双新生儿的眼睛,好奇的探究着地上的冷暖。

南爷若有所思,只手轻按着车辕。此刻他全身上下,只有心脏在隐隐作痛。

这车里载的是各类名茗,他将“千两金”放在这车上,原本是想藏木于林。哪里知dào

还是大意了!

一整车的茶叶,独独不见了龙茶,足以证明商队中确有细作。不然黑骑军是如何得知“千两金”就在这辆车上,竟如此巧合!

细作一日不除,南爷一日难安。

聪明如安隐,也察觉到同样的事。

自遇袭之后,他们辗转到了坨村,这一路也算是风平浪静。因此尚不能确定细作是否还在他们之中。

安隐想防患未然,便跟南爷谏言,“爷,要不叫韩飞他们加强戒备……”

黑夜中,虽瞧不出南爷脸上的阴晴,却能感受到从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

“一切照旧。”南爷淡淡道。

他这是不想打草惊蛇的意思么……

安隐转眼只看到南爷脸上浮现的志在必得的冷笑,然而他眼中却空无一物,肃杀寂静得叫人胆战心惊。

堂屋内,灯台上跳动的一簇火苗,强撑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身躯,点亮半室。

它那么弱不禁风,就好像无力自保的杨琪一样……

南爷望着她的睡容,情不自禁露出柔柔一笑,然而这个笑容还未来得及散开,便凝固在了他的嘴角。

大漠之中,遭遇黑骑军袭击时,被卷入的杨琪惊吓的六神无主。她无辜无助的呆立在那里,他竟于心不忍,还心生一股冲动,在沙暴来临时,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她这样的年纪,本不该经lì

这些,应无忧无虑的在父母的悉心呵护下悄悄成长,就像生长在雪峰之巅的雪莲花……

南爷暗暗发誓,不管那细作究竟是何目的,他都不会再让杨琪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个屋子里,被冷落的柳娥,在半昏黄与半昏暗中张开了眼睛。

063 限制自由

杨琪又睡到日上三竿,她发xiàn

稀奇的是南爷竟然比她起得还晚。

如若不是见他还闭着眼,杨琪必然得嘲讽他两句。

院子里的人气儿似乎比以往旺了不少,向东等这几张面孔对杨琪来说还是陌生的。

“这丫头还没送出去?”

杨琪仍在商队,向东确实意wài

,然而还有他更始料不及的。

“安大人已将琪琪小姐收做干女儿,以后可不能这丫头那丫头的叫了。”

向东露出的惊诧之色,正如张大厨预想中的一样。

这两人说话时,元淑正忙着给乌龟喂食。张大厨那最后一句话,在她的心湖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元淑偷偷打量从未谋面的向东,迎上对方投来的目光,她忙收回视线。

向东疑惑丛生,不过才一阵时间,南爷没将杨琪送走也就罢了,怎又多收容了一个小丫头?

瞧他目不斜视的盯着元淑,张大厨便做解释:“一个落难的丫头,被琪琪小姐和韩飞所救。可怜她无处可去,爷就留她在身边伺候了。”

向东点了下头,仍出神的望着元淑,“她叫什么名字?”

“元淑。”

“元淑……”向东微怔,细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察觉他神色有异,张大厨奇怪,便问:“怎么?”

向东回神,猛摇着头,强笑回道:“没事。”

张大厨低头想了想,犹豫之后决定还是暂且不将元淑是高丽人的身份线索告sù

向东。

向东的样貌并不算一等一的好,至少与南爷差距悬殊。此人生得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平易近人的很,然而他眼中总覆着一层薄薄的忧郁,浑身也散发着疏离人的气息。

自从向东带人与货回来,杨琪便察觉出不寻常的氛围。

安隐总是神经紧张,万事更加小心。

南爷一如既往,不动声色,不过他一直不主张杨琪野到外面去。

为了限制她的自由,南爷强将她安排到伙房,去给张大厨当烧火丫头。美其名曰,不求她能上得厅堂,但愿她能入得了厨房……

杨琪恨不得拿着烧火棍到茅厕里搅一搅,然后放那锅里涮一涮。

张大厨早就看出杨琪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掂勺之余还变着法的逗她开心。

这一天两天过得都是平淡无味,杨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夜里熄灯前,安隐瞧见她白嫩的胳膊上多了几个红胞,一看就不是蚊子咬的,倒像是被溅出锅的热油给烫的。

“你啊你啊,去厨房烧个火还弄得遍体鳞伤,怎就这般叫人不省心呢!”

安隐记得前几天南爷赏了一盒九香凝玉膏,这才没多长时间,这何等珍贵的药眼看就见底了,还不是都用在了这总爱调皮捣蛋的丫头身上了!

杨琪活泼好动,身上三天两头总带着不知从哪里磕磕碰碰出来的淤伤。药材再珍贵,安隐竟也舍得往她身上涂抹。

杨琪察觉安隐这几天心绪不宁,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干爹,是不是出事了啦?出什么事啦?说出来听听,我也好帮你分忧啊!”

安隐哭笑不得,不知究竟是她太敏锐,还是他自己暴、露的太多。

“你啊,乖乖听话,就是帮我分忧了。”安隐念天色不早,便将她哄躺在床上,“快睡吧,明儿我跟爷说说,不让你去伙房烧火了。”

杨琪撇撇嘴,安隐还真以为她去烧火仅仅是南爷下的一道命令?她是瞅准了张大厨爱说话,她可从张大厨的嘴里知dào

了不少事情!

张大厨也是五大三粗,大概也是因为没人封他的嘴,他又念在杨琪被安隐收做了干女儿,便以为她已经知dào

了南爷等人的底细。

南爷,原名耶律斜轸,并非正儿八经的茶商,其真zhèng

身份是大辽皇帝御笔亲封的南院大王,主管汉人租赋军马之事。此次南下,一为刺探大宋军机,二为采买龙茶“千两金”。

安隐,原名耶律沙,现任南院丞相一职,相当于给耶律斜轸出谋划策的军师。前些年与宋军一战,其唯一的儿子战死沙场,不久之后,其妻抑郁而终。

耶律胜,祖上三辈都是军人出身。算起来其父多多少少与穆宗沾亲带故,大概也正因如此,身上流有穆宗一丝血统的耶律胜生性暴躁。景宗继位,本要肃清前朝势力从而铲除异己,年幼的耶律胜被耶律斜轸的祖父耶律曷鲁力保才得以留下一命。

韩飞,三年前还是一无名小卒,流浪乡野以乞讨为生,又任人欺辱打骂,机缘巧合中,被耶律斜轸所救。韩飞根骨极佳,实为练武奇才,留在南院王府的三年中勤学苦练,如今连耶律胜都不是他的对手。

向东么,这个人物略微悲情。他是大辽平民出身。高丽犯境时,他抱着一腔热血,毅然投军。因其军绩突出,为人耿直,又擒杀高丽大将有功,深受耶律斜轸赏识,曾一度被提拔为军中副将,不过如今他只不过是耶律斜轸身边一名小小的侍卫——

这其中是有一番缘故的,还穿插了一段凄美的跨国恋情。

据说,只是据说……

据说向东爱上了一位高丽女子,这女子原本是辽军中的俘虏。

若她是一般女子也就罢了,只要他向上峰开口讨,那女子随随便便成了赏赐之物。

可偏偏她就不是一般的女子,而是高丽一员大将的嫡长女!

她的父亲残害辽人无数,被辽人恨之入骨。

两人的恋情被发xiàn

后,自然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那女子被赐死,向东似乎是因此被罢黜了官职。

关键是,拆散他们这对苦情鸳鸯的不是别人,正是耶律斜轸本人!

亏得向东忠心耿耿,换做是杨琪这样个性的人,指不定要怎么整治耶律斜轸一番呢!

这一夜,杨琪梦见的是向东与他心爱之人生离死别的场面,如电影片段一样重现了一遍又一遍。

一大早起来,她顶着俩黑眼圈,突然好想放开嗓子唱“你是我呀我的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安隐进屋,撩开帘子,瞧见杨琪坐在床上瞪着俩眼发呆。方才他果然没听错动静,确实是杨琪起床了。

“赶紧洗洗,一会儿去溪边洗衣裳。”

安隐是不会这么对她的。

不用问,肯定又是那位南爷给他下达的指令。

杨琪幽怨的哼哼两声,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巴巴的趴在床上。

早知dào

她就不这么早起床了……

064 福星转世

洗衣裳就洗衣裳,总比坐在伙房被烟熏的强。

不过真的动起手时,杨琪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

毕竟这时代不比二十一世纪,一没有洗衣机,二没有洗衣粉。这山野乡村恐怕连个搓衣板都难寻,杨琪将打湿的衣裳堆到平滑的石头上,再拎着磨圆的粗棍一阵敲敲打打。

她费了半天劲儿,一看是南爷的衣裳,便在上面留了几个脚印子,然后将衣裳丢一旁了。

自那场大雨过后,已经过了小半月。

水位下降,溪水又变得清澈可见底了。

这几日,溪南总有娃子在水边欢腾嬉闹,看上去快活的不得了。

狗蛋干完活从地里回来,将老牛牵到溪边饮水,瞧见杨琪,便招呼她到对岸来。

杨琪上树被南爷揍了一顿之后,也不知谁回去后以讹传讹,将南爷形容的比吃人的老虎还可怕。打那以后,再没娃子敢去溪北玩耍了。

杨琪趟着水到了对岸,这时候的水位仅仅能淹没她的脚踝。

“小妹,这几日都没瞧见你出来玩儿呐!”狗蛋以为她是串门走亲戚去了,哪里知dào

她是被禁了足呢!

“在家里练字呢。”杨琪也没多做解释。

她瞧见狗蛋身后的白金花,又想起李大牛喜宴上白金花被她娘暴打的场面,如今真是历历在眼前。

估计是那之后,白金花她娘将她揪回家里又收拾了一顿,至今她脸上的青肿仍没有完全消下去。

“金花,你还好吧?”杨琪好心好意关心问候,却遭来一记冷冷的白眼。

本来那浅水地方玩儿的剩子,见杨琪过溪而来,便领着一群娃子围了过来。

他对杨琪乐呵呵道:“俺娘说你是福星转世,还让俺经常跟你在一块儿玩儿咧!”

福星转世……

听了这四个字,杨琪嘴角抽抽。

乡下人不至于这么淳朴吧,他们那是没瞧见她倒霉的时候!

就拿现在来说,她还没自由自在多久,南爷就派元淑来喊人了。

“妹……小姐,爷叫你回去呢。”自从认清了身份悬殊,元淑在杨琪面前变得唯唯诺诺,不似以往那样无所顾忌与亲近了。

还不待杨琪有所回应,就听剩子喊道:“那是谁家的衣裳呀?”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杨琪望见一袭竹绿的外衫漂漂浮浮顺着水流而下。

“哎——!?”那不是南爷平日里酷爱穿的那件衣裳么,她怎么会如此大意啊啊啊!沿着溪边,跟着衣裳漂去的方向一路奔跑,杨琪还不住大喊大叫,“停下呀,你快停下呀!”

她真是急坏了,脑袋短路——

一件衣裳岂能听懂她所说的话?

兴许杨琪真的是福星转世,冥冥之中承蒙老天眷顾,绿衫随波逐流,刮到一颗石头上停住了。

杨琪松了一口气,如果衣服丢了,南爷肯定要大作文章了。

这边的水不浅不深,却也足有一个娃子的半身之高。

在场的人中,属剩子的水性最好,他自然会抓住这次露脸的机会不放。

“你家的衣裳呀,俺帮你捞上……”

还不待他话说完,杨琪扑通一声跪倒在水里,叫人来不及反应。

杨琪本就在水边上,可以说比谁离水都近,突然整个人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水里。

哪里是她自愿的?

为了南爷的一件破衣裳,她还没想到牺牲至此。

分明就是有一只手,在她背上推了一把!

整个人泡在水里,杨琪恼怒的回头抓那始作俑者,瞧见的却都是一群娃子天真烂漫由茫然无辜的脸庞。

一瞬之间,她心中的怒火消了一半,另一半也被这冰凉的溪水浸灭了。

反正都已经成落水狗了,她索性就势去捡回南爷的衣裳。

所幸水流不急,水势不强,杨琪只当是泡了一回冷水澡,顺便将南爷的衣裳捡了。

她趟水过去,伸手捞住衣裳的一角。

溪水流淌,泛起波光,杨琪被水底的一道金光刺痛了双眼。

她原以为那只是阳光反射,眨眨眼后再仔细一瞧,那金光居然来自一块儿石头上!

杨琪欣喜若狂,用衣裳将那石头一包,甩到肩上便扛着往溪北跑。

对岸的一干人等,都不知她发的哪门子疯。

“安隐——干爹——”到了岸上,杨琪满口胡喊叫瞎嚷嚷。

她浑身湿透,衣裳的水直往下落,完全一副落水狗模样。没有半刻停顿的往院子里跑,她一路带着风,还险些在院门口绊一跤。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是叫你去洗衣裳,又不是叫你去打仗!”安隐错一点乱了阵脚,在带杨琪回房换衣裳前还忙吩咐张大厨给熬一些姜汤。

一进屋,杨琪就关严了房门。

“干爹,你先别急着给我换衣裳,你瞧瞧我给你带了啥好东西回来!”杨琪连南爷的衣裳带石头一并抱到了桌上,她掀开衣服,露出里面被她藏的结结实实的金色石头。

色如赤金,形似狗头,目测足有上回的大青鱼小一半之重!

“这竟……竟是……”安隐又惊又喜,心下一激动,竟连话也说不完整。

他唯恐自己看走了眼,忙去请南爷来鉴定。谁知他一开门,南爷正局促的立在门口。

被安隐撞了个正着,南爷尴尬的咳了一声。

安踏顾不得礼节,一把将南爷捞进屋来,还将向东唤来,“向东,我与爷有要事相谈,你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

嘱咐完,安隐将门关紧,还带上了门栓。

一见到南爷,杨琪原本的高兴头荡然无存。她撇着嘴,无比幽怨,“干爹,你咋把他给叫来了?”

这会子,安隐眼里哪还有杨琪。他将南爷引至桌前,又将包裹在石头上的衣物掀开,“爷,您瞧瞧,这莫非就是——”

“马蹄金!?”南爷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这并非普通的石头,可是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马蹄金呀!

数年前,他从一位古玩商人那里有幸见过一次。不过那次的马蹄金不过一个巴掌大,跟眼前这块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065 喜忧参半

一枚小小的马蹄金可被当做镇宅保家的稀罕之物,这大如狗头的金石被视为镇国之宝也不足为奇。

南爷曾高价求购那古玩商人手里的马蹄金,对方始终不肯割爱,如今竟让他再次大开眼界,又遇上了一回!

“这从何而来?”南爷喜不自禁,他想破脑袋,大概也猜不出这是杨琪凭着爆表的运气,从溪水里面捞了个便宜。

杨琪心生不祥之感,她爬上桌,将狗头金护得死紧,“这是我送给干爹的,你不能眼馋,不能觊觎!”

杨琪冲他摆手,意思是让他赶紧走。

“手怎么了?”南爷瞥见她小小的手掌上有一片血红。

捡到金子,杨琪兴奋过头,被他一提醒,才感觉到自手掌传来的刺痛。

她抬手一看,整个右手掌,有半拉都破了皮,就是当时跌入水下,手按在石头上擦伤的。

手掌又麻又疼又痒,如被蚂蚁啃噬一样。杨琪嘶嘶抽着凉气,眼眶里渐渐晕满了湿气。

安隐将狗头金重新包起,小心的藏到床下。

给杨琪换了干净衣裳,将她手伤处理妥当,又给她灌了两碗姜汤,期间,安隐没少给她吹耳旁风。

说了一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大道理,又举了一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例子,他苦口婆心,无非就是让杨琪不要将发xiàn

狗头金一事说给任何人听。

安隐说的口干舌燥,最后索性将杨琪喝剩下的半碗姜汤给解决了。

“那是我送你的,反正你不能给别人!”

尤其是那个南爷!

杨琪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瞧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安隐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哭笑不得,摇头轻叹,合着他方才那些话是白说了。“咱们家又不缺银子,你若想要,我现在就给你一个金元宝。”

杨琪撇嘴,誓死不在蝇头微利面前点头,“就算你给我一百个一千个金元宝,也抵不过我那一个大狗头!”

别以为她不知dào

狗头金价值连城,还真把她当三岁的无知娃娃啦!

安隐对南爷不仅视如己出,也是誓死效忠,自然不会私藏狗头金,而是毫不保留的上缴。

不过,他也拿杨琪的孩子脾性没辙。

“你将狗头带回来,可被人看见了?”安隐担心那宝物会惹人觊觎,这要争抢起来,会是一发不可收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无道理。

杨琪虽然不拘小节,可总有谨慎的时候。她以前看过类似的电影,讲的正是狗头金的故事,那结局可是发人深省。

她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稍微有些混乱,而且发生的太快。她一发xiàn

狗头金,就将东西打包,扛着回来了。

“不少人看见我扛着东西回来的,但是他们应该都不知dào

我扛走的是啥东西。我没让他们瞧见我的狗头。”当时杨琪还算理智。

安隐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眉心见多了一抹忧色。他忍不住自责,他似乎太过留意狗头金,从而忽视杨琪了。

“那你好端端的,怎么跑到水里去了?”

盛夏已过,何况杨琪身子骨本来就弱,全身浸了冷水,照顾不好可是会得风寒的。

病来如山倒,万一杨琪真的病了,怕是没处可瞧的。随行之中,就他一个半吊子郎中,可他实在诊不出杨琪究竟是什么样的体质。何况南爷从沙家寨回来后也提过,普通的药材用在杨琪身上根本不奏效。

杨琪还不知dào

她的千金之躯是有多么娇弱,不过她由意识到,回回受伤,伤口痊愈的总是很慢很慢。就连被蚊子叮的一个胞,没有三日是消不下去的。

见杨琪神游太虚,安隐催了一声,“干爹问你话呢。”

杨琪回过神来,不由为难起来。

她刚才就在回想,捡到狗头金之前的情形。

“谁在我后背猛的推了一下,那人力qì

还挺大,不然我的手也不会破掉。”说完,杨琪看着手掌,委屈的抽了两下鼻子。

安隐顿时紧张,绷紧了全身,急声问:“是谁?”

“不知dào

。周围都是小孩子,我哪知dào

会是谁那么坏!”杨琪也算因祸得福了,如果不是被推下水,说不定狗头金的得主不会是她呢。

如果是孩子的恶作剧还好,万一是那个细作动手伤害杨琪,那可就糟了,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刚喝了姜汤,别再出去吹风了。受了凉,我可不管你是舒服还是难受。”

杨琪得脑袋往安隐怀里拱了拱,撒了一阵娇后,她被安隐按进了被窝里,被捂了个严严实实。

“你好生躺着,我去收拾你的烂摊子。”

安隐跪在床头,将狗头金从床底捞了出来,拿走了原本包着狗头金的衣衫,又把狗头金藏了回去。

安隐去了溪边,将杨琪留在那里的衣裳都揉了揉。

溪南那边,不少娃子成群结队的玩耍,还有几个水性好的,比赛似的往深水里头跳。

据杨琪的描述,她捡到狗头金的地方,就在那附近一片。

安隐心存侥幸,在溪边绕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看来这狗头金,当真如传说中描述的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这溪边、溪水,来来去去、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都没有发xiàn

天下稀世之宝就静静地躺在水底,他们其中可能也不乏有不识货的人。

偏就让杨琪捞了个大便宜,这样的鸿运,可不是谁都有的。

杨琪能够慷慨的将大青鱼让与素不相识之人,说服她将狗头金给南爷不过是时间问题。

安隐喜忧参半,他立在溪边胡思乱想了一阵,有了主意后,方才将洗好的衣裳装进盆里,一并带了回去。

进到院里,安隐见南爷一脸挣扎地在旁屋的门口徘徊。

南爷对杨琪的事倒是上心,可杨琪可记得南爷的半点好?

“爷,怎么不进去?”安隐离开的工夫不长,这会儿杨琪应该还没有睡下,再说天色还早呢。

他这不是在犹豫呢么!

南爷抬眼瞧着安隐,神色略带幽怨,说的话也带着一股不平之意,“她对你倒是孝顺。”

安隐淡淡一笑,“托爷的福。”

南爷抖了一下衣袖,心中暗暗恼火。能云淡风轻的酸他的,怕也只有安隐了。

当初可是他自己说服安隐将杨琪收做干女儿,就算反悔,也是来不及了。

066 早做打算

“爷,借一步说话。”

安隐将南爷引至无人处。

他不懂风水,却也看得出溪北是块绝佳的隐居之地。此处宅地依山傍水,前方直面一条东流的小溪,背靠着山林,东西环抱野柏,占地不大,放眼望去溪北人烟只此一家。

然而到了夏季,蚊虫变得尤其多,这不再是供人修身养性的清净之地。林中蝉鸣着实聒噪,怕是老僧来了也不能屏神入定。

入冬以后,这地儿又阴森的很。夜晚寒风大作时,宅子后头的老林中犹会响起鬼嚎一样的呼呼声,吓得能让人一整晚辗转难眠、夜不能寐。

安隐与南爷一前一后步入林中。

蝉鸣因他们的到来骤停了片刻,稍后又肆无忌惮的狂声大噪。

瞅一眼四下无人,安隐放心开口,“爷,琪琪是您的破命之人,已毋庸置疑了吧。”

南爷沉吟片刻,“言之过早。”

虽说当初是他先一步将杨琪与他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但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重返沙家寨罢了。

不能单凭几次奇遇,就妄加断定他的命运受杨琪左右。

“如果能再遇见当年的那位高僧便好了。”安隐这无异于白日做梦——

当年那位高僧,谁也不知dào

他的底细,身份实在值得怀疑。看上去倒是道貌岸然,一派仙风道骨,谁知dào

他是不是在妖言惑众、存心作怪。

“……说我活不过二十,简直胡扯!”别说是南爷不相信,试问又有谁能坦然的接受这样的诋毁?

南爷如今年十八,历经不少风雨,也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并无性命之忧。

如果那位高僧所说的当真灵验,他岂不是早早要死于非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安隐一贯小心,再说谁闲的去拿人性命去开那等玩笑?况且南爷那时尚还年少,从未涉身官场中央,谁又会去加害一名不经世事的少年呢?

谁也不知dào

在南爷二十岁之前的这一年多里,又会发生什么不测。未雨绸缪、防患未然、小心为上总是好的。

看得出来,南爷很避讳这件事,不想多提,便转移了话题,“你邀我到这里来,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吧。”

安隐淡淡一笑,他心知肚明——有关那位高僧的疯言疯语,南爷嘴上说不信,大约也是半信半疑。

既然他不想多说,这话题便到此为止吧。

安隐引南爷至此,的确是另一桩事,就是狗头金。

“有关马蹄金,盛传它形似马蹄,顾名思义才被唤作马蹄金。今日琪琪从溪中捡到的那块,明显比马蹄金大的多,爷,您猜琪琪叫它什么。”说到此处,安隐特意卖了个关子。

“大狗头。”南爷失笑,那丫头还说不让他觊觎眼馋呢,却舍得送给她干爹,要么他怎么会说杨琪对安隐孝顺呢。

仔细想想,那东西还真有几分像狗头。

“狗头金乃稀世之宝,比千两金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千两金下落不明,爷若是能将狗头金献给皇帝,不仅能够将功折罪,就是升迁也不足为奇。”

连日来的忧虑,被安隐三言两句化解,可一股不敢和耻辱感再次填满了南爷的内心。

他拿狗头金换自己的步步高升,不是不可以,可他心里过意不去,无异于买官求荣。

如此这般,他还不如上阵杀敌求换功名!

南爷负着的手握成了拳头,眼中暗涌澎湃,若被他查出是谁在他背后捣鬼,他一律不会放过,绝不容情!

“此事回京再议。当务之急,是彻查细作。”

若不是细作出卖他,与黑骑军暗中苟合,龙茶也不会轻易失踪!

事关南爷身家的两桩事被搁议,不知dào

的人以为他大公无私,了解他的人知dào

他是不肯学人阿谀奉承。

“黑骑军已经得到龙茶,不管背后之人是谁,对方已达成目的。细作安分了一段时日,怕是不会再有动静。”想要揪出细作,又不能打草惊蛇,实在难如登天。安隐也想过大张旗鼓,可也考lǜ

过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若此时打草惊蛇,必然会离散人心。”

人心不和,矛盾一旦激起,难免会互相猜疑。不齐心协力,如何应对舛途敌军?

“还是你考lǜ

的周到。”安隐轻喃,眉间沟壑难以抚平。

“爷,属下觉得,待我们回京再查也不迟。”

到那时,暗中悄悄地查也好,大张旗鼓的查也好,总是他们不会再瞻前顾后,带着那么多的顾虑。

南爷颔首同意,“是该回京了……”

他话音未落,安隐便道:“属下已收到休哥的飞鸽传书。他已经带人从上京出发,七日之后与我们在中京的鸿翔客栈汇合。”

此地到中京大约一日的路程,省得夜长梦多,还是早早启程的好。

“传令下去,后日出发。”南爷已做了决定。

安隐不由面露微笑,“回京之后,也好给琪琪入籍,她如今没个身份可不行。”

南爷撇他一眼,怎会不知dào

安隐心中的小算盘。杨琪入籍之后,便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女儿。

安隐虽然这么想,但更重yào

的是,杨琪一旦冠上贵族千金的头衔,便不会再遭人任意欺凌了,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回去后,下令整装,却绝口不提与援军汇合之事。

与耶律休哥在中京鸿翔客栈接头,此事天知地知,安隐知,南爷知。

他们是怕走漏风声,潜藏的细作会再有所行动。若前途再遇黑骑军,他们这些人是抵挡不住的。

一说要走,杨琪千百个不愿意。

她喜欢坨村的人文环境,并不想跟着南爷屁股后头涉险,天天提心吊胆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大晚上,杨琪如何也睡不着。

她坐在床上,托腮发呆。她早就猜出,向东归队,他们在坨村便留不久了。

“就不能留下来么……”

杨琪叹息似的喃喃自语,被进屋来的安隐听了个正着。

他撩开布帘,看她闷闷不乐,他心中尽是无奈。

若是方才的话被南爷听见了,说不定真的会心软,下决定在此地多留几日。

可行程是耽误不得,何况细作不知会不会还有动向。

若是引了黑骑军来,他们岂不是瓮中之鳖,还很有可能牵连到坨村无辜百姓。

趁着黑骑军还没得到他们藏身在坨村的消息,还是早早做打算的好。

067 不作不死

安隐有一肚子的苦衷,都不能对杨琪说。

瞒着她得滋味不好受,可他这么做,又何尝不是为杨琪着想。

安隐坐到床边,将杨琪揽在身旁。

杨琪就势一躺,小脑瓜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们的家不在这里,我们真zhèng

的家可比这里好上千百倍呢。”安隐扫一眼这家徒四壁、简室陋居,心中倒不是嫌弃此地,而是平心而论,这里真的比不上王府的荣华富贵、金碧辉煌。他低头望着抠脚的杨琪,微微一笑,“你大概也知dào

了爷是有身份的人,他肩负重任、职责所在,早晚是要回京复命的。为人臣子,他也是身不由己。”

“他们走他们的,我们可以留下来呀!”杨琪不是天真,说这话纯粹是因为赌气。

她有自知之明,知dào

她在安隐心目中的地位压根儿不如南爷来的重yào



安隐就当她是孩子气,“傻丫头,等回了咱们家,到时候只怕你就不想念着这里了。”

到了夜深人静,安隐见杨琪睡熟了,便瞧瞧将狗头金从床底捞出来,放到备好的木盒中,收了起来。

翌日黎明,杨琪在鸡鸣中清醒。

她张开眼,首先去看床底下的狗头金还在不在。

一看狗头金没了踪影,她又寻遍了整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找不到狗头金就以为东西是被南爷藏去了。

她急冲冲跑堂屋找南爷兴师问罪。

柳娥与南爷也将起身,还未来得及洗漱。

见杨琪冲进来,柳娥娇斥,“越发没有分寸了,爷正更衣呢!”

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还在乎这点小节么?

杨琪奔到南爷跟前,仰头质问:“你把我的狗头藏哪去了?”

柳娥茫然,“什么狗头?”

南爷却了然,不用问,一定是安隐趁着夜里掩人耳目的时候,悄悄将东西收起来了。

南爷偏就不告sù

她,“那东西,你不是一直放在床下么?”

柳娥花容失色,掩口惊道:“琪琪,你将什么东西放床下了,那么吓人!”

不会……不会真的是一个鲜血淋漓的狗头吧!

柳娥越想越觉得惊悚。

“去将衣裳穿好,再没规矩,小心我叫张大厨将你的乌龟炖成一锅汤。”

不用南爷暗示,杨琪也知dào

是该闭嘴的时候了。

那么大一块金子,这男人还能挖地三尺藏起来不成?最有可能的就是被他打包,藏到后院的车上。

杨琪就不信她自己找不到!

以前杨琪从没留意过,现在她总算知dào

南爷这商队带的可都是宝。苏杭的绫罗绸缎,南疆的刺绣香囊,竟还有上等的胭脂水粉,金簪玉钗更是少不了,更别说那些杨琪叫不上名字的物件都是些什么价值了。

那沙老大傻不傻,当初他要把这些东西抢回去,随随便便换个万把两银子都不是个事儿啊!

杨琪翻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不过巴掌大,盒子上雕着单凤翱翔的图案,小巧玲珑的模样十分讨女孩子喜欢。

杨琪好奇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便打开盒子细细端详。

打开一看,盒子里不过就是一坨白色的粉状物,似乎也没什么味道。

她将盒子凑到鼻头嗅了嗅,当即连打了三个喷嚏。

只听噗噗噗三声,盒内的粉子被她几股气喷散了出去。

车内顿时乌烟瘴气,飘洒的到处都是盒子里的东西。

杨琪满脸都是白色的粉,不知dào

的人看了她现在粉末满脸惨白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唱大戏的!

真是不作不死,别说现在她眼睛张不开,就是她整个人被弥漫在车内的粉末呛得差点将肺脏咳出来。

即便这不是含有毒性的杀人凶器,看杨琪半死不活的样子,倒难以下这样的定论了。

车帘子被撩开,灼热刺眼的阳光透进车内。

隔着眼帘,杨琪感觉到一片光明,慌忙手脚齐用,连摸带爬钻出了车厢。

终于可以透一口气了,哪知她还没来得及呼吸新鲜空气,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

南爷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我就知dào

是你在里头捣鬼!”

杨琪摇头晃脑,只想把迷进眼的粉末都给抖出来。

南爷手上丝毫没有松动,大步流星越过柳娥,直接将杨琪拎去了前院。

安隐原本在前院摆膳,一见南爷拎着跟小面人儿一样的杨琪从后院出来,竟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众人之中,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哗然大笑起来。

哄堂大笑的声音传入杨琪的耳中,即便她羞臊得面红耳赤,怕是也看不出来,只能瞧见她满脸的白面。

柳娥手脚勤快,打湿了帕子,将杨琪白花花的脸擦了干净。

待眼前恢复清明,杨琪将众人幸灾乐祸的嘴脸一览无余。

安隐无奈,他该拿这丫头怎么办?

稍对她不留意,就肇出事端、惹是生非!

瞅见她手里的盒子,安隐心头猛得一跳,胸口的肉更是揪得又紧又疼。

他上前将盒子连同杨琪的小手一并握住,仔细确认,果然是他没有看走眼,“这莫不是南海产的上等珍珠磨成的粉……”

这丫头知不知dào

,就这一小盒的珍珠粉,价值好几十两银子呢!

一听是上等的珍珠粉,杨琪眼前一亮,将盒底所剩不多的珍珠粉揩了出来,又往脸上抹去。

安隐是拦也拦不住,分明知dào

这时候要板起脸来教xùn

她,可憋了半天,他竟与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才给你洗干净,又变成了大花猫一样!”柳娥哭笑不得。

“这可是上等的珍珠粉啊,美白养颜——”杨琪也往柳娥脸上扑了一些,“柳姐姐,你也擦擦么!”

南爷眼中盈满暖暖的笑意,却摆着一贯冷嘲热讽的态度,“你这丫头,上不了厅堂,又下不了厨房,叫你洗个衣裳,还弄得一手伤。现在可好,还学女人涂脂抹粉起来!”

杨琪对着他连打了数个喷嚏,以示抗议。

“哈哈——”杨琪傻笑起来。

安隐搡了她一下,佯怒道:“还有脸笑!”

杨琪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抓抓头,耙下来一把珍珠粉。她立原地蹦哒几下,都能抖出几层粉来,跟才从面缸里出来一样。

南爷吩咐,“张大厨,烧水。”

张大厨“哎”了一声,就往厨房去了,又是添水又是加柴。

安隐立即会意,带杨琪到桌前,“先对付几口,待会儿水热了,就赶紧洗洗。”

跟在他们父女后头,南爷摇头苦笑,好kàn

的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068 三日摄魂

亲眼得见南爷开怀的模样,向东终于明白杨琪为何能够肆无忌惮的与南爷同进同出了。

看来这个丫头,十分讨南爷的欢心。

趁南爷午休的时光,向东得空去后院收拾杨琪折腾过的那辆马车。

南爷的宝驹发觉有人靠近,威胁似的昂首嘶鸣一声,马蹄踏地铮铮作响,见是熟人,便悄然无息。

杨琪在后院捣乱那会儿,正是宝驹警鸣,惊动了南爷,引他至此。

此马赤兔,全身如火炭一般,无半根杂毛,身健体壮,卓然超群。太阳光一照,毛色尤其油亮。据说此等宝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渡水翻山,如履平地。而且脾性很烈,难以驯服,一旦随主,那是绝对的忠诚。

向东添了马草,又加足了饮水,忙前忙后,差些忘记了来后院的目的。

他将车内的货物一一搬出来,再都擦了干净,又清理了车厢,后逐一的将东西归置进去。

清点了一遍又一遍,向东唯恐自己数错,又将货物清点了第三遍。

果然不是他看错,其中少了两样东西——

除了杨琪败掉的南海珍珠粉,还有一样至关重yào

……

他车上车下、里里外外找了个仔细,始终遍寻不见。

向东心如擂鼓,耳中嗡鸣,当即生出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事不宜迟,他立即找安隐禀报。

安隐正帮着张大厨准bèi

商队路上用的干粮,见向东神色慌张而来,不由得心头猛的狠跳一下。

“安大人……安大人!”向东大步到伙房门口,瞅一眼四下,又警惕的瞪了一眼张大厨,最后小心的附在安隐耳边悄声道,“三日摄魂香不见了!”

安隐脸色陡然一变,分明是山雨欲来风。

他眼眸一转,想起来祥客栈之事,面上紧绷之色才稍缓。

向东真是善忘,害得安隐跟着他一惊一乍。

安隐轻轻吐出一口气,责怪了杞人忧天的向东一眼,款款道:“来祥客栈时,三日摄魂香不是被耶律胜用来对付埋伏的刺客了吗!”

向东的紧张之色丝毫没有松动,他一向负责清点商队的货单,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个货车上都装有什么。

那三日摄魂香是商队南下时,他备在车上以防不时之需,一共两管。南下时一帆风顺,那东西并没用上。

北上时在来祥客栈遭遇埋伏,用去了一管,向东是知dào

的。

可应该剩下的那管三日摄魂香,如今却不见了,还能说是不蹊跷吗?

向东素来谨慎,做事滴水不漏。这些日子,他每天都会将车上的货物清点一遍,十分的认真。

他对安隐如实相告,“随爷出来时,我一共带了两管,用在了来祥客栈一管,应该还剩下一管。昨日清点时我还看见了,今日却不在车上了。”

安隐只觉惊心动魄,这不正应了那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么!

“会不会是琪琪那丫头……”他可是告sù

过杨琪有关三日摄魂香的厉害……真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张大厨早就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他有心向着小杨琪,觉得她年纪虽小,行事时偶尔显得沉稳老练,却并不像是心怀城府的奸恶小人。

他仔细回想,按捺不住,给安隐和向东提了个醒,“当时去后院的除了琪琪小姐,还有爷跟柳姑娘呢!”

安隐与向东面面相觑,同时在心里暗叫大事不妙。

两人快步往堂屋去,速度快如风驰电掣、疾光掠影。

张大厨也火急火燎得跟在他们后头。

刚进堂屋,就听到里屋穿来“嘭”的一声,安隐大惊失色。

在他慌乱了阵脚又六神无主时,向东须臾之间便破门而入。

一股摄人心魄奇香扑鼻而来,正是三日摄魂香特有的味道。

向东即刻横臂掩住口鼻,仍不免有些头晕目眩。他将冲上来的安隐挡在身后,以免吸入迷‖香而昏睡不醒。

就在这停顿的片刻,他们也有机会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柳娥贴墙而坐,素手捂着阵痛的胸口,嘴里喷出一口血。鲜血染红了她的面纱,面纱似乎也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后终从她苍白的面颊脱落。

她身受重伤,呼吸急促,没有了遮蔽之物轻易的摄入了三日摄魂香后,眨眼便不省人事的贴着墙滑倒在地上。

然而血沫依旧从她嘴里汩汩冒出,足见她受伤不轻。

南爷半撑在床榻,气若游丝,面色虚弱。

他凭着毅力强撑,见危机已过,整个人一放松,便虚脱无力得瘫在床上。此刻他已是全身大汗,额头密布的汗珠尤其多。

被他护在怀中的杨琪,身上竟有一大片的鲜红,说是触目惊心一点也不为过。

安隐屏住呼吸,冲进屋将窗子敞开。

向东随后,一脚踏进里屋时,不经意踩到一把匕首。

他弯身捡起匕首,如果他没记错,这把匕首是柳娥的贴身之物。

原先他是要将这东西收缴了去,柳娥向南爷说是防身之用,便将东西求了回去。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把匕首日后竟会成为柳娥逞恶行凶的杀人武器。因为匕首实在小巧,做工也相当粗糙,极为适合一般闺门女子防身。

况且就算受了这一刀,也只是伤皮伤肉不伤骨。

这匕首吓吓人可以,原以为没多大用处。

向东将森白的刀头放到鼻头一嗅,脸色剧变,狠厉的目光扫向不省人事的柳娥。

“刀上有毒。”

听闻之后,安隐神色猛然一紧,忙去查看南爷的情况。

南爷虽然吸入了三日摄魂香,但为数不多,况且他是修身习武之人,毅力更是常人所不能及,此刻他还保留着意识。

听向东说刀上有毒,他挣扎着想要强撑起身体,最后被安隐扶坐而起。

“爷,您没事吧!”安隐焦急不已。

南爷抬手阻止他多余的关心,沙哑着嗓子虚弱道:“我并无大碍。”

他不过是摄入了一些迷‖香,可杨琪被那带毒的匕首刺中,还不知情况如何。他心中甚慌……甚慌……

069 里屋惊情

杨琪呆坐在床上,充耳不闻安隐的唤声,对南爷的关怀也视若无睹,她甚至浑然没有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

她望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柳娥,脑袋里一片空白,然而一刻钟前的种种情形却历历在目——

对她来说,好像就在眨眼的工夫,世界便天翻地覆。

约一刻钟前——

杨琪睡梦中闻到一股奇香,潜意识中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闻到过这种香味。

鬼使神差的,梦神将她拉入了来祥客栈的那一天,犹记起来三日摄魂香正是她此时此刻闻到的味道。

三日摄魂香,一旦吸入过量,可使人昏睡三日不醒……

杨琪渐渐苏醒,迷迷糊糊之中隐约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想起这时候,她应该与南爷、柳娥在一起午睡。

惺惺忪忪张开眼,杨琪不由被眼前上方的一幕骇出了一身冷汗!

头戴面纱的柳娥双手颤抖得握住刀柄,灼灼的目光中带着仇恨与无情。她太过在意南爷,却忽视了杨琪已醒。

眼看溢着寒光的刀锋就要逼近南爷的胸口,杨琪凌然一惊,睡意全无。

她弹坐起身,伸手阻挡柳娥渐渐落下的双手。

柳娥大概没聊到杨琪这时候会醒,不由吓得花容失色,两手抖得更甚,却依旧紧抓着匕首不放。

“柳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刀放下!”

杨琪万万没想到,柳娥接近南爷是别有企图。不管柳娥与南爷有何等深仇大恨,她这等孤注一掷,就算孤注一掷报了大仇,也无疑是自寻死路。

柳娥以为,院子里的那些人会放过她吗?

“琪琪,这不关你的事,快走开!”若不是早有觉悟,柳娥也不至于愚笨至此。她大概没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以往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南爷就该警醒戒备。可看他这时候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料他应是中了三日摄魂香。

不管他为人怎样,好歹是一条性命。

而且看柳娥如此慌张,就知dào

她以前从未亲手取过人命。

论起力道,年幼的杨琪自然比不过柳娥。

她咬牙坚持,两手分别紧握着柳娥的手腕,不让她再动一丝一毫。

另一方面,杨琪苦口婆心对柳娥进行劝导,“柳姐姐,你杀过人吗?我不知dào

你跟他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你报了仇,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就算你能活着从这里出去,日后只怕也会被噩梦缠身……”

见柳娥眼眸湿润,陷入挣扎,察觉到她手上力道松动,杨琪试图将她手中的匕首抽出。

眼看武器就要被夺走,柳娥意识清醒,恨自己差点就受杨琪蛊惑。

她猛的一挣,将双腕从杨琪的手中挣脱而出。

杨琪来不及防备与躲闪,左手小臂硬生生被匕首划了一道。所幸刀钝,只破了她的衣袖伤了她一层皮肉。

杨琪不顾伤痛,将南爷护在身后。

中间隔了杨琪,柳娥实在不好下手。况且杨琪受了刀伤,而这匕首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她害pà

自己害错了人,白白杀了杨琪一条无辜的性命……

柳娥泪光烁动,视线粘在杨琪手臂的伤口处,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柳姐姐,你可别再做傻事啊!这件事咱们就当做没发生过!”

杨琪已经决定,此事天知地知,柳娥知,她知,即可。

杨琪有心放柳娥活路,可老天似乎容不下她。

南爷偏偏在这时候转醒了!

血液的腥甜气味,刺痛了南爷的神经。

他经lì

过沙场,对血的味道尤其敏感。

想要起身,却感觉浑身的力量如被抽空了一般,南爷吃力的张开眼,见杨琪半个身子被血染红,顿时怵目惊心,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再一看柳娥手持凶刃,不等旁人解释便明白了眼下的状况,他强撑起身子,抬手在柳娥胸口拍了一掌。

被劲掌一推,柳娥整个人如纸片一样飞了出去,撞到墙上方才停下。

口吐鲜血,面纱脱落……

就在这时,向东与安隐破门而入……

“爷,您没事吧?”

“我并无大碍。”

南爷盘膝运气,多少从体内逼出了一些迷‖香。身上恢复了些气力,他抬起杨琪受伤的手臂,撩开已经被血浸染透的半截袖子,露出她不盈一握的小手臂上蜿蜒且狰狞的伤口。

似乎是毒性发作,杨琪伤口周围有了开始发黑的迹象。

安隐慌忙给她止血,又封住了她天府、云门等重yào

穴位,以免毒性蔓延。

观看杨琪的脸色,除了苍白呆滞并无其他异样,安隐心放松不少,抹去脑门的细汗,缓缓舒了一口气,“好在刀上沾的毒并不强……”

如果那匕首上带的当真是烈性毒|药,杨琪这会儿早就因毒发而气绝身亡了。

安隐坐在床边为杨琪号脉,时刻关注她身体的变化,还不住的询问:“琪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杨琪好像魂飞魄散,断绝了与外界的交流,甚至感觉不到自手臂传来而遍布全身的疼痛。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如何为柳娥善后……

南爷手按在床榻,方能撑起身子。

他脸上阴云密布,眼眸寒如刀锋。

如果他没有猜错,柳娥便是一直以来潜伏在他身边的细作。

南爷斜扬嘴角,冷笑一声,瞪着不省人事的柳娥,眼中迸出嗜血的杀意,“把她给我拖出去!”

只因他这一句话,杨琪回过神来,无措得望了他一眼。

安隐似乎看穿了杨琪的心思,在她有所行动之前及时的拦住了她,“琪琪,你受伤了,不要乱动!”

她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脚。

杨琪跳下床榻,却被安隐按住了肩头。

她以为很容易就能挣脱,没想到他手下好似有千万斤重。

“不要……不要伤害柳姐姐,她什么也没做!”

杨琪嘶声呐喊,极力袒护柳娥几乎昭然若揭的罪行。

“闭嘴!”南爷低喝,声如洪钟,似乎用尽了力qì

,此刻变得呼吸急促。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全然不理会杨琪满眼的乞求。

他早就暗下决定,一旦揪出细作,就绝不容情!

070 处处袒护

“拖下去!”声音虽然虚弱却铿锵有力,南爷的态度依旧冷冰冰。

从这三个字中,杨琪似乎听到了敲响柳娥命运的丧钟。

她眼睁睁看着向东将昏迷不醒的柳娥拖了出去,原本以为他会怜香惜玉、稍稍手下留情,哪里知dào

他竟如刽子手一般,全然不将柳娥当做一个人的身份看待。

向东揪扯着柳娥的头发,一路将她从里屋提到了院子里去。

杨琪左手抓着安隐,右手捞住南爷,求完这个求那个,“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柳姐姐,她什么也没做!是我——都是我!是我贪玩,把她的刀子拿了出来!是我不小心自己划伤自己的!是柳姐姐好心将刀子抢过去的!”

就算她能将以上事实掩盖过去,这一屋子的三日摄魂香又作何解释?

南爷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杨琪的哭求所动。

不耐的看了一眼她满脸的泪水,他甩开杨琪的手,起身离开了此处。

再继xù

停留下去,安隐怕是也要受迷|香的影响,便带着杨琪紧随南爷后头。

杨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被南爷甩开了一次又一次,她始终黏住他不放。因为她知dào

,在这里南爷说的话最为管用。

只要南爷说不杀,柳娥就能保住一命。

“柳姐姐真的什么都没做!求求你不要伤害她……”杨琪张口闭口还是这句话。

南爷立在堂屋门口,僵直着身子,始终不曾低头瞧她一眼。

杨琪蹭了他一身血,两人身上都是鲜红的一片一片。

那柳娥根本不值得杨琪为她求情,安隐看不下去,揭晓了柳娥累累罪行,“琪琪,那是你不知dào

她都做了什么。我们都被她骗了,她一开始接近爷,就是别有居心。她与坏人勾结,泄露我们的行踪,不然你以为来祥客栈与沙漠里截杀我们的人马是哪里来的?都是她通风报信,故yì

引来的!”

听完了安隐这一番话,杨琪的哭声渐弱。

虽然她早有感觉南爷身边有内奸,但她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柳娥。

“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尽管知dào

柳娥是待罪之身,杨琪依旧不放qì

为她辩护。

南爷牙关紧咬,狠心将杨琪甩到安隐身旁,此刻根本看不出他还深受三日摄魂香的影响。

他走到向东跟前,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睥睨着地上双眼紧阖的柳娥,淡淡吐出一句,“把她给我弄醒。”

杨琪无比紧张,无奈被安隐按住,没机会到南爷跟前去,只能声嘶力竭高喊:“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都是我不好……”

她话音未落,南爷倏然转身,冷硬的面孔上带着威胁,“你若再多说一句,我立kè

就杀了她!”

杨琪忙合上嘴,然而抑制不住的呜咽依旧从上下打颤的齿缝中往外流泻。

向东奉命行事,将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淋在柳娥头上,见这无半点作用,便揪着柳娥的头发,将她拖到伙房里的水缸前,压着她的头将她按进了水缸里。

冷水灌进她的鼻腔、她的喉咙,流进她的肺脏,呼吸的气道被阻塞,柳娥难受至极,意识渐渐恢复,在向东手下挣扎起来。

冷水刺痛柳娥的双眸,她张口呼救,却将冷水吞入腹中。听不见人声,看不见人影。耳旁是汩汩的水流声,后脑传来的压力让她无法自救……

“够了!够了!”血在流,心在痛,杨琪始终保持清醒,强撑到故事的落幕。

饶是她声嘶力竭的呐喊,向东像是听不见。

南爷冷冷的一声“够了”,向东才将柳娥从水缸里拎了出来,如弃草履一样将她丢到了院子里。

这时候柳娥披头散发,如同水之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她本就有伤在身,咳出的积水都带着血的颜色。

垂眸瞧她一身狼狈,触及她带着滔滔仇恨的双眼,南爷嗤声冷笑,“最毒不过妇人心。”

柳娥强忍伤痛,咬牙切齿,恨声道:“耶律斜轸,老天爷迟早开眼,你会遭报应的!我柳娥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南爷邪笑。

柳娥必死无疑,但她以为南爷会让她死的那么痛快么?

南爷会多留她几日,让她饱尝叫天不应下地无门的绝望滋味!

“给我揪出她背后的始作俑者。”南爷才不管向东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只要能够得到想要的,不择手段也不失为一种妙计。

他将话撂在这儿,转身望着哭哭啼啼的杨琪,再次被她一身醒目的血刺痛了胸口。

“进去。”南爷命令。

严刑拷打的场面可不是小孩子该看的。

杨琪好似听不懂他的话一样,犯起执拗。

安隐拉她不动,是顾及她身上有伤,怕弄痛了她。

“琪琪,咱们进屋。”安隐轻声劝道。

南爷心中窝火,大步上前,一把捞住杨琪的胳膊就往屋里走。

“啊!”杨琪痛叫了一声。

南爷一慌,忙松了手,看她趁机溜到柳娥跟前,才意识到中了她的诡计。

杨琪伤在左臂,他刚才拽的分明是她的右臂。

杨琪紧抱着柳娥,顿时又泪如雨下。

她深深自责,断断续续道:“柳姐姐,对、对不起,我没能……没能帮到你!”

“傻丫头,这不关你的事,快走开。”无奈杨琪将她环抱的紧,柳娥根本就推她不动。

“早知dào

他会这样对你,当时我不就该拦着,让你一刀捅死他算了。”

杨琪这番气话,无异于以下犯上,更加触怒南爷。

只见他脸色青白交替,眼中冷光闪烁,愤恨的瞪着地上抱头痛哭的一大一小,咬牙切齿道:“把她们统统给我关起来!”

杨琪与柳娥一并被丢到柴房。

南爷正在气头上,别说旁人都是退避三舍唯恐遭殃,就连安隐也不敢在这节骨眼儿上替杨琪求情。

南爷一脚踢翻水桶,甩袖而去。

他立在溪畔,望着逝去的流水,浑然不觉时光也随之而去。

他想不通,杨琪怎么会处处袒护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个妇人,还不惜将他往死里咒。

一回想起杨琪将他当陌生人一样看待的疏离目光,他的胸口就好像被五马揪扯一样,差一些就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071 被关柴房

柴房内,阴暗潮湿,刺鼻的霉味在空气中弥漫。屋漏阳光,还能从光线中看到漂浮的粉尘。

杨琪与柳娥抱成一团,柳娥摸到温热粘稠的液体,将手掌放到眼前,一见是鲜血,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就连心也跟着揪起来。

“琪琪,让我看看你的伤!”

“现在不是关心我的时候!”

杨琪负伤,却无性命之忧,可柳娥不一样。

柳娥早就知dào

自己的下场会如何,只是大仇未报,又牵连无辜,叫她如何走的安心,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她捧着杨琪的脸颊,用湿漉漉的袖子擦拂滚滚而落的眼泪。

她压抑哽咽,热泪盈眶,竭力用模糊的视线在杨琪的轮廓中寻找记忆里那一抹熟悉的影子。

“傻妹妹,这与你无关,你何苦与我一起受累呢?南爷疼你,你去求他放你出去,快快离开这里吧!”她早就看出杨琪在南爷心中的分量不轻,而她不同,求算求饶,横竖也不过一死。与其求生苟活,到还不如留存些骨气,到了九泉之下,也无愧亲人……

杨琪岂会不知她在南爷心中的地位?

正是因为她心知肚明,才抱着柳娥不放,一而再的为她求情。杨琪是想利用自己对南爷的影响,为柳娥讨回一线生机。

好歹念在她的救命恩情,南爷能够宽恕柳娥的罪过。

“我不走……柳姐姐,你怎么这么冲动啊,你到底跟南爷有什么过节,至于你搭上自己的性命么?”杨琪也替她擦去夺眶而出的眼泪。

柳娥有苦难言,她隐忍至今,就是为了等待能够刺杀南爷的时机。

若不是杨琪在后院闹了一出,她也不会轻易就拿到三日摄魂香。势在必行,她岂容错过,没料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事到如今,她也无怨无悔,就算没有杨琪从中阻拦,怕也是没有下手的机会。她偷拿三日摄魂香,早已被向东与安隐察觉了。

柳娥双唇颤抖,眼在流泪心在滴血,她好恨好恨——

揪紧隐隐作痛的心口,柳娥仇视柴房门外烁动的人影,歇斯底里的呐喊:“耶律斜轸杀我全家,连我年幼的妹妹都不放过,我好恨——我恨不得杀了他,再将他扒皮抽筋、千刀万剐!”她的目光一错,落在杨琪脸上,满满的都是疼惜。她呜咽道:“若我妹妹素儿还活着,她有你这般大了……”

杨琪胸口一窒,总觉得事有蹊跷,不顾冒昧,她抓着柳娥细问:“柳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柳娥咬牙切齿,痛心疾首,“三年前春上,耶律斜轸到柳村招兵买马,就因我家出不了男丁,他便叫人残忍的杀害了我一家,那时我的妹妹素儿才四岁呀……”

杨琪越听越糊涂,就算南爷再坏,似乎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成?

就在杨琪疑虑时,柴房门口传来向东的声音,“三年前,爷在高丽。”

柳娥愣了片刻,然后迅速爬到柴房门口,从门缝里瞪着向东的身影,“你骗人!我有信物为证!就是我妹妹的那个拨浪鼓!”

柳娥被父母卖入青坊,被逼沦落风尘,却一直对家中的妹妹念念不忘。犹记得她们姐妹分离时,那肝肠寸断的场面,柳娥更是至今难忘。前些年,她往家里寄了好些小孩子玩意儿,那只拨浪鼓就是其中之一。

“柳姐姐,你该不会是被谁利用了吧?”杨琪抹去眼泪,心存侥幸,只要解开误会,说不定就有希望。她忙贴到柳娥跟前,“柳姐姐,你在得知家中噩耗是在接近南爷之前还是之后?”

柳娥回想,当时初遇南爷,根本不知dào

他的真实身份,自然是有人偷偷告sù

她的……

柳娥喃喃道:“在南爷买我之后,有人拿着我妹妹的拨浪鼓找上我,说是我家人被害,都是南爷……是他耶律斜轸心狠手辣……”

她越说,声音越轻,

“傻姐姐,你中了人家的圈套啦!”杨琪给她一记当头棒喝。

“可那拨浪鼓,确实是我妹妹的……”柳娥不敢相信这残酷的现实。

“那是人家收买你的伎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的家人说不定根本就没有遇害,你怎么就相信了对方那么拙劣的谎言!”

杨琪只恨自己没能早点与柳娥相遇,如果她早些察觉,说不定事情也不会发展成为今天这种地步。

“怎么会这样……”柳娥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遭人利用,即便此刻幡然醒悟,也为时已晚,如今挽回不了什么,只剩心灰意冷。

她们的对话,南爷在柴房外听得一清二楚,大概也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柳娥害他损失惨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能因为她被人利用,就轻易饶恕她,背叛者的下场,对南爷来说,只有一种——

扑通一声,元淑跪在南爷跟前,不住的磕头,“爷,您就将琪琪小姐放出来吧!她流了好多血,再不止血……她那么弱的身子,根本就撑不住!”

南爷一脚将她踢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滚!”

所幸他下脚不重,并没能将元淑怎样。

元淑倒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跪好,只是这次再不敢近他身,依旧磕头如捣蒜一样,“爷,您就行行好吧!元淑给您磕头了!”

杨琪在柴房内,“元淑,你别求他。反正他不放了柳姐姐,我就不从这里出去!”

好啊,敢威胁他了。

她当自己真有那个资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元淑开了先河,安隐也想上前劝说两句。

可南爷怒火中烧,似乎又是看穿了安隐的心思,当即甩下狠话,“谁再求情,一律连坐!”

自从出了事后,以安隐为首,众人行事都小心翼翼,说话都不敢大声。

以往的恬静不见了,只留下一潭死水,谁也不愿意往下面跳,就怕弄得一身臭。

临行前闹了这么一出,虽说是抓住了细作,可没想到杨琪竟为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与南爷作对。

南爷余怒未消,安隐心情沉重。

杨琪与南爷作对的次数不少,可这回真的不一样,怕是没得商量了。

072 柳娥受难

夜深人静,似乎被凝重的气息感染,虫儿也不敢放声高鸣。

三更已过,安隐见堂屋还亮着烛火,便去一探究竟。

桌上的晚膳一口未动,南爷坐在里屋,出神的望着床榻上的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

隔着虚掩的门扉,安隐轻声说道:“爷,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吧。”

南爷神情莫测,并未做任何回应。

安隐在他身旁环伺了十多年,还是头一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不过他大胆猜测,不管南爷在想什么,十有八九与杨琪有关。

“爷,要不要属下吩咐下去,在沱村多留一日?”安隐试探道。

“照原计划行事。”南爷转身,见安隐身旁空无一人,不由神色怅然,“那丫头没跟你在一块儿?”

南爷以为杨琪受不住艰苦的环境?那还真是小瞧她了。

安隐轻叹一声,款款说道:“属下怎么叫她也不出来,不过属下看了她的伤,也给她换了身衣裳。”

“她伤势如何?”柳娥的匕首就在他手边的床头搁着,那他叫人试过那刀身上淬的毒——

一条野狗只不过被这把匕首轻轻划破一道伤口,片刻之后便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杨琪怎就不受这刀毒的作用?

南爷百思不得其解。

安隐一样十分困惑,“琪琪并无中毒的迹象,但伤势也不容乐观,伤口周围的皮肤原本发黑,属下将毒血为她逼出来后好了许多,上的药怕是不会管用。这会儿有……有柳姑娘照顾着。”

南爷沉吟半晌,招手让安隐进到里屋来。他将床头的匕首递给安隐,“你熟知药理,看看这是何毒。”

“不用看了,此毒为见血封喉的白阎王,没有解药。”早在给杨琪处理伤口的时候,安隐就猜出了毒物的名称。

“白阎王!?”南爷惊道,忽觉掌上的匕首变得极为烫手。

据说隐居在药谷山中的药谷老人从数种毒蛇的毒液中提炼出一种无色却带腥臭的毒|药,正是让人谈之色变的白阎王。

“常人中此毒,必死无疑。属下在想,琪琪体质特殊,药效对她无用,是不是毒性也奈何不了她。”安隐在心中向上苍乞求了无数次,希望他的猜测是对的。他不敢对南爷有所隐瞒,也将所想的最坏的可能说了出来,“还有一种可能,毒性还未深入琪琪的五脏六腑……”

“也就是说……随时都有毒发的可能……”回想起今日那条野狗中毒死后的惨状,南爷的心上似乎多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安隐又是一声轻叹,“怪我医术不精,这山野乡村也没个像样的郎中。”

柳娥果然是受人指使、被人利用,否则以她的能耐如何能够得到白阎王这样的剧毒?

她暗中串通黑骑军,三番两次陷商队于危难之中,丢失了千两金不说,南爷也险些命丧她手。

即便她可怜,却是罪无可恕。

想到这些,南爷难得平复的心情,又掀起一阵怒涛。

他蹙眉下令,“卯时一过,即刻启程,争取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中京。”

“属下遵命。”安隐躬身推出房门。

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鸡鸣时分,宅院里便有了动静。

经过柴房有人的脚步声,有马蹄哒哒声,有车轮滚滚声,杨琪从一开始便被惊动。

她与柳娥彻夜未眠,说了一夜的话,大都是柳娥在讲她妹妹的童年趣事。

今日是商队出发去上京之日,昨日南爷未曾发落柳娥,怕是过后就该有结果了。

果然不出杨琪所料,向东带着一捆绳子来到柴房。

“柳姑娘,得罪了。”向东先礼后兵,说完便动手将柳娥的双手捆住。

杨琪心生不祥,不明白向东捆完人后为何还留出一截绳子来,这不是将柳娥当畜牲一样牵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琪仰头质问向东。

“这都是爷的意思。”向东只是奉命行事。

南爷没说赐死柳娥,却也不曾说过让她活的舒坦。

向东将柳娥牵出柴房,杨琪紧随其后。

向东将绳子的末端绑在了南爷常乘的马车后头,当马车一动,挣紧绳子,柳娥就不得不加快脚步。

南爷这是在变着法的折磨人啊!

杨琪看得难受,顿时泪雨又从眼眶汹涌。她不敢求情,生怕南爷会对柳娥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琪琪,快到车上去。”安隐将杨琪往马车跟前推了一下。

杨琪转身,紧抓着柳娥的衣角,一边抽泣一边道:“我跟柳姐姐一起走。”

“琪琪,听你干爹的话,快到车上去。”柳娥怎能忍心让她小小一个人,跟着她一起吃苦受罪?

南爷不杀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只怕还是念在杨琪对他有救命恩情,他才大发慈悲,留柳娥一命至今。

“我不坐车!”杨琪大发脾气,她根本就不想看见车上的那个人。

“那跟我骑马。”

“我也不骑马!”

安隐还要劝,却听马车上传来南爷的冷嘲热讽,“让她徒步走,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到几时!”

安隐无奈,只得前去嘱咐马夫尽可能的行慢些。

柳娥衣衫不整脏乱不堪,头上玉钗银簪早就不知去向。她这副丑态,走到哪里都是遭人嫌弃。

尤其路过沱村时,村里有几个好事者捡起石头就往她身上砸。

杨琪捡起石头朝他们丢了回去,以示报复。

出了沱村,耶律胜就跟已经到家了一样。

柳娥出事以来,他是最为幸灾乐祸的那一个。

南爷生怕柳娥逃之夭夭似的,竟派了耶律胜与向东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断后。

许是得yì

忘了形,耶律胜扬起马鞭,在柳娥背上抽了一下。

柳娥险些承shòu不住,脚下一个趄趔,差点绊倒。她咬牙忍痛,始终不肯哼叫一声。

杨琪见状,仰头怒视耶律胜,从地上捡起石头,对准他的脑袋一通乱砸,就好像那一鞭是抽在她身上一样。

耶律胜左躲右闪,奈何在马背上施展不开,脑门上硬生生挨了一下,虽没有破皮出血,却是十分疼痛。

他勃然大怒,斥一声“臭丫头”,挥鞭就要往杨琪身上抽。一想到杨琪的地位今时不同往日,他挥鞭的动作顿了顿,狞笑一声过后,改向柳娥身上抽打去!

073 以下犯上

一连挨了数鞭,全身火辣辣疼得要命,柳受不住鞭打的冲击,跌在地上,痛叫出声来。

马车不做停顿,拖着她的身体往前走。所幸马车的行速很慢,柳娥的擦伤并不严重,可长此以往下去,后果可不堪设想。

杨琪顾不得耶律胜这个罪魁祸首,忙跑去扶柳娥。几次失败后,她索性坐在地上,指着耶律胜的鼻子大喊大叫,“这么欺负一介弱女子,我诅咒你这辈子都讨不到媳妇儿!”

无力、挫败、自责、悔恨……

杨琪不知dào

该用哪一个词给她现在的心情下定义,也兴许是那些情绪都交织在了一起,在她心里成了一团乱麻,道不明也说不清。

马车停下,耶律胜被召去,挨了一顿训回来老实多了。

再次出发,杨琪起身拍拍屁股追上柳娥,与她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

头顶烈阳,脚踩黄土,口干舌燥又饥肠辘辘,杨琪体力不支、精神不济,再也硬撑不住,一头栽下去后,便倒地不起。

“琪琪!”柳娥自顾不暇,却与马车展开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拉锯战。

“不自量力!”南爷冷嗤一声,紧接着大喝一声,“停车!”

不待双辕停稳,南爷便从车上跳下,快步向杨琪而去。

将杨琪抱上马车,南爷给她灌了几口水,好歹是将她抢救醒了。

一恢复意识,杨琪立马挣扎着要下车。

南爷出言恫吓,“你是不是想我立kè

就杀了她?”

“你都要把她折磨死了!”看着柳娥备受折磨,这对杨琪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那是她活该。”南爷还觉得柳娥承shòu的不够。“她不值得你同情。”

“我跟你不一样——”杨琪嘶声喊道。她连哭带骂,早就把嗓子糟践沙哑了。“我有情有义!柳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她落难至此,我怎能对她不管不顾?”

南爷紧抿薄唇,神思千回百转,总也忆不起柳娥还做过这等好事。“她几时救过你?”

“当初要不是她开口向你求情,从人贩子手中把我买下来,只怕你根本就会对我不屑一顾,扬长而去。这一路上,她对我的关怀无微不至,你何时见过她对我不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二人同床共枕了数日,肌肤之亲了数次,你对她就没有生出一点儿情分来?哪怕她是个畜|牲,你养着她,总也会对她有点感情了吧!”杨琪控诉有情有理。

她小小的人,也不知从哪里借来了那么大的力量,口吐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撼动着南爷的心神。

南爷脸色铁青,眸中暗波汹涌。能当面教xùn

他的人,根本前所未有!

被说无情无义,这会儿又被骂连畜|牲不如,他岂能不恼不火?

他暗暗握紧拳头,危险得随时都能化成吞噬人的凶猛野兽。

当杨琪的泪水滴落,打湿衣袂,渐渐的将南爷所有杀人的冲动化为乌有。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以前不会这般优柔寡断。

别开视线,不睬杨琪泪人儿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横下心来,冷冷说道:“别以为你救过我几次,就能以下犯上!”

“是不是我拿刀对着你,下场也会和柳姐姐一样?”杨琪步步紧逼,在他濒近发作时,当真就抽出匕首来。

这把匕首还是南爷送给她的,名叫劲锋。

杨琪这岂止是以下犯上,可是大逆之罪,被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见状,耶律胜与向东急忙驱马上前。

向东正要拿下杨琪,却被南爷抬手止住。

周围出奇的静,惟有车轮滚滚声入耳,还有杨琪的哽咽声。

南爷面不改色,见杨琪手起刀落,斩断了连着柳娥的那道绳索。

没有了牵制,柳娥踉跄几步,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她远去。

耶律胜正要调头,却被南爷喝止,“随她去吧。”

“爷,太便宜那个恶妇了!”耶律胜不甘心,被南爷冷冷的看了一眼,便噤若寒蝉,再不多言。

杨琪好想跳下车,冲到柳娥跟前,紧紧的拥bào

着她。

可她知dào

,一旦她这样做了,柳娥就再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她坐在车尾,看着柳娥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她哭的也越来越大声……

这之后,杨琪似乎与南爷划清了界限,无声的抗议着他的存zài



她缩在马车的角落,默默的为柳娥祈祷,愿老天垂怜那可怜的人儿,让她一切都好。

听她的抽气声渐渐没了,南爷想她心里的火气大概也消了。

他将干果端到跟前,“琪琪,吃些东西吧。”

从昨天被关柴房起到现在,杨琪就喝了几口水,还是她晕倒后,南爷强灌进她嘴里的。

“琪琪,你肚子不饿么?”

“琪琪,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

“……琪琪,你真要为了那个妇人不理我了?”

“……我可要派人将柳娥带回来了!”

无论对她说什么,杨琪都无动于衷,南爷终于察觉有异,忙将她的小身子翻正。

杨琪面若银纸,气若游丝,明显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南爷忙查看她的脉象,可始终没能摸到她的脉搏。

他一阵心慌,忙喊了两声,“停车,快停车!”他从杨琪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看她如将死之人一样。他紧紧抱住杨琪的身躯,以为这样就能够从死神手中保护得了她,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生命如风吹细沙一般流失。“安隐,安隐!”

安隐早已御马到他车前,听到他焦躁的唤声,忙凌空下马。

到了车尾,他掀开帘帐,见杨琪被南爷紧抱怀中,从她身上几乎察觉不到生气。

安隐抓起杨琪的手,察觉她脉象微弱,又看了她手臂的伤口,隐隐有溃烂的征兆。

安隐心里七上八下,难道他与杨琪的父女之缘就到此为止了吗!

她天真叛逆也好,乖张难驯也好,总归相处了一段时日,还叫了他那么多声干爹。安隐受够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戏码,这种事情经lì

一次就够了!

安隐忍不住红了双目,他强压下心中的苦涩,急忙向南爷报gào

:“爷,拖不得了,咱们必须快马加鞭了!”

074 神秘琴师

无奈安隐医术不精,到了中京,还能给杨琪寻一个好郎中。

南爷虽不通歧黄之术,也知dào

事不宜迟。拖的久了,杨琪的小命怕是要没了。

他习惯了她总是在他眼前的活蹦乱跳,习惯了她总是在他耳边东拉西扯……

此刻她却是那么安静,好像会就这么一睡不醒。

在他的印象中,如此心慌的感受,只有那么一次,就是他最为敬重的爷爷去世的时候。

骄阳似火,蓝天朗朗,白云流逝。

这一天,正如他第一次遇见杨琪的那天一般晴。

南爷已在心里暗下了决定。

“牵我的马来。”见安隐怔忡,南爷重复了一遍,“去牵我的马来!”

南爷主意已定,商队只能兵分两路。

南爷带着杨琪,与安隐、韩飞先行一步。

向东率队尽可能的慢速而行,尽可能的为南爷等人掩人耳目。

一路快马加鞭,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中京,打听到了鸿翔客栈的位置,他们又马不停蹄的直去。

要了两间上房,安隐没闲暇歇脚,又抓紧去请郎中。

请来了一个,送走了一个。送走了一个,又请来了一个。

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郎,不是自称才疏学浅、医术不精,就是要他们另请高明,甚至还有人要他们节哀顺变,早早为杨琪准bèi

后事。

折腾了一宿,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最后几个郎中,都是南爷骂跑的。他一夜合衣未眠,守在杨琪身旁,熬红了一双眼睛,比安隐这个做父亲的还尽职尽责。

清晨来临,从客栈外传来一阵的琴声,悠悠扬扬,如涓涓流水,如习习微风,好生得动听。

杨琪吃力的张开眼,沙哑的嗓音吐出两个字,“好听……”

不待南爷反应过来,她又合上眼,昏睡了过去。

南爷欣喜若狂,忙将安隐唤来,“琪琪方才醒了!”

安隐为杨琪诊了一次脉,发觉并无转好的迹象,反观南爷的精神状态倒是令人担忧。

南爷该不会是做梦了吧……

安隐如是想。

“快去——快去将外头弹琴的请上来!”是现实是梦境,只有南爷自己知dào



杨琪对琴声有反应,说不定那好听的乐声对她的病情真有作用。

循着琴音,安隐找到弹琴之人。

对方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超然外物、卓尔不群,脸上时时挂着微笑,只是他一副浪拓不羁之相,似乎刻意不修边幅,却不失大家风范。

听闻琴音便觉不同凡响,得见其人,安隐更觉对方气宇不凡。身负重琴,脚步依旧无声无息,对方着实叫人油然得敬佩。

“敢问兄台大名。”安隐在想,对方会不会是江湖中传说的哪位世外高人。

“敝姓卓。”对方语气与态度都十分温和,却俨然没有告知全名的打算。

“卓兄,楼上请。”

“请。”

此人举止有度,进退间也很有分寸,说是彬彬有礼,倒不如用谦逊二字来形容他。

到了房门口,安隐叩门而入,“爷,人带来了。这位就是在外头弹琴的卓兄,这位是我家南爷。”

对南爷颔首后,卓先生的视线落在昏昏然的杨琪身上,困惑道:“躺在床上的是……”

“是鄙人的掌上明珠。”安隐脸上愁云惨淡,苦苦一笑,而后又道,“如卓兄所见,小女病卧在床,怎么叫都不醒,惟有对卓兄的琴声有反应。”

“令嫒得的什么病?”卓先生的眉宇间多了一丝怜悯。

安隐蓦地红了双眼,他要是知dào

杨琪的病因就好了。“瞧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没得治了。”

听他这般说,南爷暗火丛生。他咬紧牙关,握住了杨琪冰凉的小手。

卓先生轻轻一笑,谦卑道:“在下略懂歧黄之术,不如让我为令嫒瞧上一瞧。”

安隐与南爷相视一眼,两人都半信半疑,正经的郎中都瞧不好,对方一个跑江湖的真能瞧出个名堂?

他们都承shòu不住再一次的失望了……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时,卓先生喧宾夺主,已经坐在了床头。用了望闻之术,他很快察觉到杨琪左臂的伤口。

他俯在伤口出嗅了一下,除了药草的甘苦之味,还有一丝腥臭。

卓先生立马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敢置信,“白阎王!?”

南爷与安隐面面相觑,两人不由都重燃了希望。

“正是正是!”在安隐看来,这位跑江湖的卓先生,比先前那些庸医高明多了。

卓先生只为杨琪瞧病,不过问她受伤的缘由,果然是有做派的人物。

他摊开杨琪包着白纱的右手掌,“她这手是几时伤的?”

“前些日子的擦伤。”南爷忙回道。他目光闪烁,目不转睛的盯着卓先生,“兄台,敢问这孩子的病可有的治?”

卓先生展颜一笑,“容易得很。”

南爷欣喜若狂,激动得不知该如何言语。

安隐上前,对着卓先生连连作揖,感激不尽道:“卓兄若是你能医治得好小女的病,无论多少银子……”

听他提起身外之物,卓先生眉头一皱,似有不悦。他抬手制止,敛起笑容,“二位别高兴得太早,这孩子体质实在特殊,先天不足,又身寒体虚。百毒不侵,百药无用,寻常的毒与药对她根本毫无作用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用在这孩子身上半点不为过。”

南爷听的极为认真,回想他与杨琪在沙家寨时,小三哥用尽了奇门偏方,都没能医好杨琪的手脚。而且杨琪明显中了“白阎王”,却没有立kè

毙命,确实如卓先生所说的如出一辙。

然而南爷不明,“既然她没有中毒,为何昏迷不醒?”

卓先生成竹在胸,“取一盆冰水来,多填点冰块。”

按照卓先生的指示,安隐用冷水给杨琪冰敷,也给她擦了身子。

取下杨琪脑门上的敷巾,安隐怔愕,“热的。”

南爷似乎不信,接过敷巾一摸,那敷巾果然是热的!

对他们的大惊小怪,卓先生不以为意,只呵呵笑道:“我先前说了,这孩子体制特殊,先天不足,身寒体虚。”他顿了顿,又继xù

道,“即使发烧发热,根本难以察觉得出来。”

075 后会有期

冷敷过后,杨琪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安隐将南爷劝回去休息,又与卓先生约好了次日再回,之后叫醒了杨琪,给她喂了点稀粥。

日落前,小二上来敲门,催了一次房费。

安隐下落补交银子时,不忘打听卓先生的身份。

城里那么多大夫对杨琪的病情都束手无策,卓先生一个跑江湖的竟轻易化解,实在不能不让人留心。

“小兄弟,外头弹琴的那一位是何来历?”安隐问那小二。

小二加他攥着银子不交,而且厅里头还有那么些客人要招呼,着实被问的不耐烦。

他还觉得奇怪,今日清晨他明明瞧见这位客官亲自将那弹琴的请上楼去的。

“你今天不是还和他在一块儿么,你都不知dào

他什么来历,我如何知dào

?”

这小二年纪小,有眼无珠,又态度无礼。

能一日之间就将中京上下搅得满城风雨,那是一般人物么?掌柜的可是知dào

,安隐他们遍寻了名医,还在各个药铺收了不少上好的药材。

昨日掌柜的还见着有人朝他房里送去了一株婴儿手臂一样粗壮的老参,他还特地给安隐借了厨房煎药呢!那有些可都是他活了一辈子都没吃过的药。

掌柜将小二打发了去,亲自接待安隐,“客官,那姓卓的在我店门口弹一个月琴了,要不是看他确实有些技艺,我早就叫人将他遣走了!”

“他姓卓,那他叫什么?”

掌柜一愣,茫然摇头说:“不知dào

。”

对一个江湖卖艺的,他还真没在意那么多。

安隐没再多问,交了房费后,就上楼去了。

夜里,南爷来瞧过一遭,看杨琪确实好转,又安心的回去了。

第二天,卓先生如约而至。

听他抚琴确实享shòu

,杨琪的意识逐渐清楚,不再感觉身体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昨日,她的五脏六腑要熔化似的,真真是难受得要命,全身又无半点力qì

,说话睁眼都不由主。

“快将药喝了。”南爷不知用什么药材煎了一碗极浓的黑汤。

不提看那诡异的颜色,就凭那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杨琪就知dào

这碗药极苦极苦。

她皱着小脸儿,表示抗议,“卓先生只要一弹琴,比什么药都管用!”

这丫头可是恢复精神了,大病了一场之后,反倒变得比以往更任性了。

她那番童言,倒是对卓先生受用至极。

卓先生朗笑道:“若我的琴声比任何药都管用,可就没有生老病死、人间疾苦咯。”

见安隐端药靠近,杨琪是手也抗议脚也抗议。

安隐稳住了手,腾出另一手来挠她的颈子又挠她的叫板,与她呼哧呼哧热闹了一通。

这时南爷推门进来。

一见是他,杨琪跟兔子钻洞一样爬进被窝里,闷闷不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干爹,我不想见到他,你让他走,我就把药喝了!”

南爷又怅然退了出去。

隔着厚厚的棉被,安隐拍了她两下,“你这丫头,再这般大呼小叫,瞧我不撕烂你的嘴!”训斥完后,他又轻拍了一下棉被,催促道:“快出来将药喝了。”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柳娥的事,杨琪还没有原来南爷。

南爷对柳娥是绝情,可那是柳娥罪有应得。

安隐也无法给她解释那么多,碍于卓先生在场,便只嗔怪了她句:“他的心是石头做的,那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杨琪从被窝里冒出脑瓜,嘻嘻一笑,露着豁牙说:“我的心是豆腐做的。”

只要她展颜欢笑,安隐便什么火气也没了。“快喝药。”

杨琪凑到碗跟前,闭着眼抿了一小口,吐着被药汁染黑的舌头抱怨,“太苦了!”

“再苦,也不过是一碗药。”卓先生幽幽道。

杨琪盯着安隐手中的药汤,心思瞬间千回百转。想她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几乎都经lì

过,哪一样不比这药汤苦得多?

她突然间豁然开朗,大彻大悟了一样,颔首说道:“卓先生说的对。”

她捧起药碗,一鼓作气将里头的药汤一饮而尽。

到了第三日,杨琪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但病未痊愈。

不过这一日,卓先生的琴来了,他人却没来。

卓先生托鸿翔客栈的掌柜,给安隐留了一张字条,还托掌柜将他的琴转赠给杨琪。

这位神mì

的卓先生,只留下“后会有期”四个字和一张古桐琴,潇洒离去,好似完成了一项任务。

同日,向东率队抵达鸿翔客栈。

连日来,要照顾杨琪又要伺候南爷的安隐终于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趁他睡着,杨琪偷溜了出去。

好不容易下了楼,她顿觉眼前发黑,两腿虚软,好像随时都要晕倒。她又呼哧呼哧爬了回去,到了房门口已经体力用尽。在喊出“干爹,救命”前,她就昏了过去。

她恢复意识,醒来发xiàn

自己睡在床上。

还没坐起身,她就听到安隐温温吞吞的声音——

“……从车上匀几样东西出来,茶叶也好,珠宝也好,拿去集市上卖了,筹些银子去当铺将爷的三阳佩赎回来。”

向东听得心里一惊,面上也难掩诧色,同时恍然大悟,难怪他今日没从南爷的身上瞧见他一直戴的三阳佩。

那块玉佩对难也来说弥足珍贵,那是南爷的娘亲生前去庙里求老僧开光,为南爷祛邪保平安的。

“爷怎么把那么重yào

的一块玉佩给当了!”向东这话听上去分明是慨叹之意。

此时床幔曳动,安隐往床榻方向瞄了一眼,说话的声音也高了些许,“住店,给那丫头瞧病问药,哪一样不得花费银子?那日我与爷走的匆忙,都没带够银子。无奈之下,爷只好将玉佩给典当了。”

瞧他眉飞色舞,飞来眼色,向东当即意会,安隐这番话分明是说给床上的人听的。

他也十分配合,附和着安隐,为南爷打抱不平、大感不值,“将老于越的匕首送了也就算了,连他娘亲的遗物都当了,爷也真舍得!又不是为了他自己,爷这是何苦呢!”

安隐抿了抿唇,满yì

微笑,还装模作样唉声叹气道:“可惜了,有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受了人家的好处,还给人脸色瞧。”

“就是,爷一个不高兴,我们这些下人也跟着遭罪!”

将向东打发了去,安隐悄悄步到床前,撩帐一睹,果然见杨琪张着眼。

他故作惊讶,“你醒啦,醒了就将药喝了。”

安隐这是存心让她对南爷过意不去,杨琪岂会不知他的一番苦心?

她一个不痛快,嘟嘟囔囔拒绝喝药:“太苦了,我不喝。”

安隐将药碗端来,学起卓先生挺直腰板,摆出一副道骨仙风模样,老神在在闷着嗓子装腔作势,“再苦,也不过是一碗药。”

被他的滑稽相逗得噗嗤一笑,杨琪坐起身,“学的一点都不像。”

卓先生才没那么做作呢!

076 摆摊赚钱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杨琪终于切身体会到了。

不过就是个发烧,闷在屋里修养了几日,始终不见好。

好不容易来到大地方,安隐也想带她出去逛逛。可谁知dào

她上下个楼梯都气喘吁吁,终于撑到客栈门口,还险些晕倒。

安隐只好作罢,将她抱了回去。

杨琪趴在房间里的窗台上,望着络绎不绝的人马,听小贩恣意的吆喝,顿生一股飞身出去的冲动。

“让干爹瞧瞧你的脚。”

安隐坐到她脚踩的椅子上。

杨琪滑进他怀里坐下,翘着脚丫活动着水灵灵的脚趾头。

那日杨琪固执的要与柳娥同生共死,徒步行了十几里路,两脚上磨出了血泡,如今还没完全消下去。

比起她脚上的血泡,安隐更担心她手臂上的伤。

那道伤口已经结痂,明显好转,可形状狰狞,如蜈蚣一样,缠在杨琪的小臂上。

“九香凝玉膏用光了,这手臂上的伤肯定是要留疤了。”安隐心疼不已,故yì

玩笑,“姑娘家家身上有个这般丑陋的伤疤,日后能嫁个好人家么……”

杨琪倒是乐观的很,她手捧脸颊,灿笑如花,“你女儿我将来肯定倾国倾城倾天下,才高八斗貌如花,还怕没人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么!”

安隐忍俊不禁,轻点她额头,故yì

泼她冷水,“你啊你,就是脱缰的小野马!”

熙熙攘攘中传来一阵骏马嘶鸣,安隐听之颇为熟悉,料想是向东回来了。

他站起身来,往窗外一探,果不其然。

只不过向东垂头丧气,一脸阴郁,怕是无功而返。

“你好生坐着,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

杨琪耍赖,手臂缠他颈上,不肯放下来。

安隐无奈,只好抱着她,一同去楼下瞧个究竟。

向东清晨拉出去卖的东西,又原封不动的给带了回来。他有负所托,怎能不挫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向东为了变卖东西,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就因为肚子饿,他才跑回来了。

向东将马车停在了客栈外。

原本小二是不愿意的,说是挡了他们做生意的门路。事后安隐给掌柜打了招呼,又塞了些银两,才得了方便停车的位置。

“一样也没卖出去?”安隐问。

“嗯。”都是好东西,向东又不肯贱卖。“用过膳后,我再去一趟。”

“带我去,带我去!我也要去!”杨琪嚷嚷着。

“办个差,你也要去凑热闹,简直胡闹!”安隐脸上布了一层薄薄的愠怒之色。

杨琪不以为然,“要是我去卖,保证一边喝着茶,那银子就自己跑来了!”

“没什么本领,说大话的本事倒不小。”

知dào

她这几日在屋子里闷坏了,安隐确想让她出去玩玩,可她这身子骨不争气,只怕撑不到半路就累得爬回来了。

鸿翔客栈这条街上,来来往往者甚多。街道两旁商铺小摊五花八门。

杨琪指着客栈斜对面的一名叫“梅花庄”的商铺,贼头贼脑道:“吃完饭后,咱们哪儿也不用去,就坐在那家店的对面,卖胭脂水粉,女孩儿用的东西。”

安隐隐约记得那家梅花庄,就是专门卖女儿家所用之物,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还带当下最为时兴的绫罗绸缎,可谓是无一不有。

安隐怨怪不已,“你这不是专门与人抢生意么。”

杨琪可是一肚子的坏水,鬼点子比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冒牌茶商还多。她大方得给安隐与向东上了一课,“大地方什么最多?人最多!男人多,女人多,还有奸商多!”

若是叫人瞧见她此刻阴险的笑,谁还愿意掏银子给她?

午膳过后,向东问过杨琪,按照她的吩咐在梅花庄的对面摆桌设椅,拎来了红泥火炉,添炭烧水,又将一套茶具整齐的摆上。

他回头请杨琪出来,见韩飞立在摊旁,还擎了一把遮阳伞。向东会心笑笑,将杨琪请到了伞下坐。

将胭脂水粉等妆饰之物一并陈列上,向东坐到一旁拿羽扇给炭炉扇火。

前后左右喧喧闹闹、门庭若市,只有他们这摊上静静悄悄、无人问津。

瞧一眼方才向他拍胸脯打保证的丫头,向东就不明白了,她为什么一个劲儿的盯着梅花庄瞧。

还别说,这梅花庄的生意就是好。一壶水烧开的工夫,进出梅花庄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扇凉了一杯茶,向东端着递上去,却见杨琪瞬间绷紧身子,双眸猛的放出亮光。

“卖胭脂水粉咯——”杨琪亮着嗓子吆喝起来,“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咯——上好的珍珠粉,美白养颜,不管用不要钱咯——限量发售咯,过了这条街可就没这店儿咯——”

向东本来也想吆喝两声,一听杨琪喊得比周围的小贩还要好,摇摇头笑笑想就算了。

刚在梅花庄落轿的一戴面纱的娇俏女子闻声投去视线,见是一小丫头摆摊叫卖,顿时觉得新奇非常。

她身旁的丫鬟左顾右盼,后小心翼翼道:“小姐,咱们还是进去吧。”

“不慌。”这位小姐的身段好,声音也动听非常,就是不知dào

那脸生的怎么样。

她带着丫鬟,款款来到杨琪的摊前,询问道:“你家的珍珠粉如何好?”

杨琪刚拿起盒子,那梅花庄浓妆艳抹打扮得跟媒婆一样的老板娘跑来捞住这位小姐的胳膊,“宫小姐,快快里头请。我家也有珍珠粉,还是昨日新进的货,比这小摊上的贱|货可好的多!”

这老板娘一语双关的可真是妙,说罢还向杨琪飞了一记白眼。

杨琪岂会让送上门的肥羊溜走?

在那位宫小姐莲足轻挪时,杨琪对梅花庄的老板娘横眉怒目,将她了一顿,“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没见我与宫小姐说话呢么!你说你家的珍珠粉好,我还说我家的珍珠粉是极品呢!究竟谁的好谁的孬,咱们拿出来比一比就知dào

!”

宫小姐可是梅花庄的老主顾,老板娘怕在她面前丢了面子,丢了这么一位大财主,心里算盘一打,眼珠子一转,拍桌子跟杨琪叫起板来,“比就比,怕你不成!”

再说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077 分辨好坏

“向大哥,给宫小姐看座。”

杨琪这是要强留人的意思啊。

向东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她这么厚脸皮的,今儿总算长了一回见识。

向东搬了把椅子,杨琪又殷勤的将新沏的茶奉到宫小姐面前,“宫小姐,喝茶。”

宫小姐端正茶盏,微微在面纱前晃了一个来回,闭眸歆享馥郁醇正的茶香,禁不住婉叹一声,“好香。”

“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向东插嘴。

杨琪拍他一下,怪他冒昧,“是不是龙井,是不是西湖的,难道宫小姐不知dào

?还用你多嘴!”

瞧她板起面孔训人的小大人模样,又见被训的一脸窘迫,宫小姐忍俊不禁,笑声如银铃般动听。

梅花庄的老板娘将自家店里的珍珠粉拿了来,瞧盒子倒是鲜艳精致得很。她不仅给宫小姐,还给走过的路过的好一番卖弄,“我们家的珍珠粉,可都是从大理进来的货。大理你们可都知dào

吧,那可是个好地方。大理的公主呀姑娘们呀,用的可都是我手上这种珍珠粉!”

听她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杨琪嗤之以鼻,她们比的又不是外观。

她坐那儿腰不酸背不痛,阴阳怪气的嘲弄一番,“可千万别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梅花庄的老板娘方才那一吆喝,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仗着声势,她挺直腰板,两团胸脯随她做作的姿态又抖又晃,“是不是上等货,咱们开盖验验就知分晓!”

“验就验。”

杨琪扫了一眼桌上琳琅之物,抓了一个方形朴素的盒子,一经打开,只听一阵惊哗声。“好大的珍珠!”

那盒子的一颗珍珠,足足有婴儿拳头那般大,别说众人大开眼界,就连旁座的宫小姐也是眼前一亮,心中蠢蠢欲动。

杨琪忙又将盖子合上,抓头笑笑,“不好意思,拿错了。”

向东知dào

她是故yì

做戏,先吊吊大家的胃口。他将装有珍珠粉的椴木盒子推到杨琪手边上。

椴木盒子其貌不扬,花纹简单,可盒子有棱有角,十分的平滑,足见做工也很精细了。向东忍不住提醒,“可别像上回一样了。”

杨琪讪讪一笑,不太想回忆起沱村的事,不然她又会被柳娥牵走了心思。

“宫小姐见多识广,就让她评一评咱们两家的珍珠粉到底谁的更好。”杨琪立即将话题转移到宫小姐身上。

宫小姐有些意wài

,她轻抚面纱,灵动的眼眸中流露出为难之色,“是好是坏,岂不是要用在脸上才知dào

?”

杨琪目瞪口呆,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可这宫大小姐未免也太轴了吧。难不成她买化妆品,都要往脸上抹才能试出好坏?

这……这戏该怎么演下去?

“那啥,这些珍珠粉自然不是我们家自产自销,也是我们从别人手中买下来,千里迢迢带到这边来卖的。生意做多了,经验也就多了,上当受骗了几次后,我们自己摸索出几种辨别珍珠粉好坏的办法来,宫小姐要不要试试?”

生意之人难免市侩,说的话自然不能全然相信。饶是梅花庄的老板娘把东西夸得再好,却不比杨琪这个小丫头虚张声势来的吸引人。

宫小姐眉头微挑,兴趣十足,“如何试?”杨琪催那老板娘,“快将你的珍珠粉拿上来。”

老板娘学着杨琪,打开盒子,将里头的珍珠粉呈到宫小姐面前。

乍看之下,还真能瞧出些名堂来。

梅花庄的珍珠粉惨白,并无淡黄之色。

照杨琪说的法子,宫小姐在两个盒子里各自拈了一撮珍珠粉,在拇指与食指见轻轻细搓,又感觉出不同来。

椴木盒子里的珍珠粉,触感细滑柔软,一经搓落,便随风而走。梅花庄的珍珠粉略粗,搓后直落而下,不被风所拂动。

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下,宫小姐又各自取了两种珍珠粉搓在手背上。梅花庄的珍珠粉搓在手上,虽然也可以白肤,却不如椴木盒子里的珍珠粉自然。

宫小姐最后又尝了珍珠粉的味道,食了椴木盒子里的珍珠粉后,她忍不住皱眉道:“腥味太重。”

“这海里出的东西,能不是腥的么!”杨琪又不是卖面粉的。

宫小姐不由自主颔首赞同,心下已然明白两种珍珠粉的优劣。

那梅花庄的老板娘是有样学样,大概也是觉得杨琪卖的珍珠粉极好,就贼溜溜的多揩了些抹在手背上。

宫小姐见状,又是失笑,又是摇头,眸光转盼,眼里盈盈满满都是笑意。“小妹妹,你这珍珠粉怎么卖?”

“八十八两。”

听杨琪不假思索漫天要价,向东险些将到口的茶水喷出来。他今天早上售价三十两都没人要哇!

宫小姐露出犹豫之色,“东西是好,价格就不公道了。”

杨琪一开口多吉利,怎就吓跑了那么多看热闹的人?

她还特别无辜,“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见椴木盒子里的珍珠粉只剩了一般,杨琪不由恼火的瞪了梅花庄的老板娘一眼。不过她心思转的快,对宫小姐眉开眼笑,将那半盒珍珠粉奉上。“宫小姐,不如这样,这半盒珍珠粉,你先拿回去试用一个晚上。我家的珍珠粉纯天然无杂质,内服外用都可。你回去用茶水将脸洗净,用温水冲服一杯。用蛋清和温水将珍珠粉拌成糊状,若掺些鲜奶更好,然后将糊状珍珠粉敷在脸上,一盏茶的工夫后用茶水洗净,若效果不好,你明日再来找我。”

宫小姐犹豫片刻,谢过杨琪之后,叫丫鬟将盒子接下了。

临走之前,她纤纤玉手指了一下方形的素盒,“你那盒子里的珍珠怎么卖?”

杨琪还真不知dào

那颗大珍珠的价钱,于是小声询问向东,“那珍珠多少银子?”

“东海蚌珠,一百五十两。”向东小声回她。杨琪托着盒子,对宫小姐笑嘻嘻道:“与其让珍珠蒙尘,不如送与小姐了。”

周围的人有惊又羡,在议论纷纷的嘈杂声中,向东只觉眼前发黑,这丫头究竟是在做生意,还是在玩耍取乐,明显就是赔本的买卖啊……

在宫小姐的轿子远走之后,杨琪拍着向东安慰,“放心,她明日还会来的。”

向东只觉末日来临,一桩生意也没做成,还赔了一百多两银子,他该如何跟南爷与安隐交代啊……

杨琪守着摊,向东往客栈里去。

他早知dào

安隐与南爷就在楼上观望,便早早上去领罪受罚了。

雅间之中,雕梁画栋,花草别致,清屏宜人。

南爷听了向东的禀告,不怒反笑,换个姿势靠在窗前,俯瞰楼下的小摊。

“她这是在钓鱼呢。”

安隐附和道:“这丫头还真舍得撒鱼饵。”

078 不得无礼

放长线钓大鱼,杨琪的小心思岂能瞒得住聪明绝顶的南爷?

不得不说,这丫头确实是块做生意的料儿。倒是如安隐所说,她还真舍得撒鱼饵——珍珠粉与珍珠,可不都被她白白送掉了!

卖了人情,同时又给自己立了个好口碑。

次日一大清早,向东又将摊子摆在了梅花庄的对面。

有个家丁模样的人鬼鬼祟祟在摊子周围打转,察觉自己被向东发xiàn

后,他调头溜走了。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宫小姐的轿子来了,轿子旁随行的其中一人正是方才向东瞅见的那个家丁。

轿子落在小摊旁,宫小姐款款婷婷从轿子中出来,施施然如画中的仙女一样。

她今日未戴面纱,露出清秀的花容,不过隐约可见她脸颊上的红痘,大约是上粉遮住了,才不是很显眼。

宫小姐左右一瞧,不见杨琪,便上前与向东打探,“昨日那个小妹妹呢?”

“还没起床。”向东也太实在了,就不能婉转点说她贵人事忙或是身子不爽么……

安隐原在厨房督张大厨备膳,从小二那儿得了消息来,他赶紧打了一盆水送往楼上去。

将蒙头大睡的杨琪拍醒,趁她迷迷糊糊,安隐又给她擦了脸。

“快起来,宫小姐来了,指明要见你呢!”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杨琪穿戴好,先趴到窗前先看了看情况。

“我觉得吧,宫小姐不是来看我的,是来看向大哥的。”杨琪托腮,漫不经心,不急不慌。

“她看向东做什么?”一边为杨琪篦头,安隐禁不住伸着脖子往楼下望去。

“宫小姐今日的打扮,明显比昨日好kàn

,她若真心是打扮给我看的,早就要向大哥通传我她人来了,她何必苦苦等待呢?”

那宫小姐明显到了婚嫁的年龄,而向东人长的不赖、品貌端正,被一个情窦初开的瞧上眼,实不为奇。

“敢情若是这桩生意能成,多亏了向大哥那一身皮相了。”杨琪唉声叹气,又胡言乱语起来,“啧啧,早知如此,昨日我何必那么辛苦……要是干爹你去坐镇,只怕不用吆喝,凭你那美色就能吸引不少顾客来。”

“又瞎说!”安隐嗔怪了她两句,说话间一大一小就到了楼下。

宫小姐为人豪爽,出手也痛快,放了两千两的银票,将摊子上的东西全收走了。

手上有了银子周转,安隐派向东去当铺将南爷的三阳佩给赎回来。

结果向东拿着银票,一脸丧气的回来,并向安隐禀告,“那当铺的掌柜要一千两银子,才能赎回玉佩。”

安隐听了,心里窝起一股火,顿时拍案怒道:“好一个奸商!”

当初那玉佩才典当了三百两银子!

杨琪可早就提醒过他们,大地方的奸商海了去。

她撇撇嘴,给向东支了一招儿,“你去给那掌柜来点厉害的!”

向东又去当铺,给那掌柜施以颜色。

那掌柜也是个惜命的主儿,一见向东亮出剑来当即犯怂,要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就将玉佩出手了。

三阳佩拿回来,安隐并没有立kè

将它交还给南爷。

这用玉佩典当的银子,几乎都用在了杨琪身上,于情于理,杨琪都要将三阳佩亲手拿去给南爷。

安隐好说歹说,杨琪都不依不听。

在鸿翔客栈住的五日,杨琪与南爷一句话未说。她心里有怨,还在因为柳娥的事情跟南爷冷战。

“咚咚咚——”

杨琪摇着拨浪鼓,静静的出神发呆。

这拨浪鼓是柳娥的珍爱之物,后被沙老大抢走,杨琪又给要了回来,结果没机会还给柳娥,都怪她忘性大。

下午的时候,鸿翔客栈来了一位大人物,据说是辽国的大于越。

于越率兵将客栈戒严,不仅包下客栈,还遣走了无关紧要的客人,更在客栈里里外外设重兵把守。

杨琪午睡刚醒,两个官兵闯进房内,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将她架了出去。

“鞋,鞋,我的鞋——”反应过来后,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还光着脚。

官兵压根儿不理会她,将她丢到客栈外,扭头回去查其他房间。

客栈门口有两列卫兵把守,禁止任何无关人员进入这里。

一身着绿衣窄袍之人负手从客栈中走出,他未至门前,那两列卫兵便齐刷刷跪了一地。

此人个头很高,身形健美,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如天神下凡一样飘然而至杨琪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蜷缩着的一双赤脚,将背在身后的一双小乌靴丢到她脚跟前,略带宠溺得催促:“还不快穿上。”

杨琪始终不肯抬头看南爷一眼,微微撅着嘴,默默地弯身将脚丫塞进了靴子中。

末了,她直起身推了南爷一下,见一只手推他不动,便两手齐用又推了他一下。

这回南爷十分配合得往后踉跄了两小步。

杨琪绕过他,对那两列跪地的卫兵豪言壮语,“瞧见没,你们这位大人都是给我提鞋的!”

不分青红皂白,连鞋子都不让穿,就把人家赶出来了,有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她满腹怨念,似乎没意识到她方才自个儿抬举自个儿犯了多大的忌讳。

卫兵无一不凭息等待那位大人会如何发落那大言不惭的小丫头,却只见他唇角噙着微微的笑意、眼里映着丝丝的宠溺,又亦步亦趋的跟在那小丫头身后。

进到客栈,扫视一眼不见安隐的踪影,杨琪大声喊道:“干爹,干爹——”

不大一会儿,安隐与一髡发秃顶、身形壮魁的中年男子有说有笑从楼上下来。

“干爹——”杨琪蹦蹦跳跳跑过去。

见她在大人物面前还这么放肆,没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安隐快步前去按住她,又丢了两个眼色。“不得无礼,还不快见过大于越!”

杨琪上下打量对面的髡发男子,虽说发型可笑了些,不过瞧他慈眉善目和那股不怒自威的劲儿,她就猜出此人的官阶十有八九比安隐与南爷两人加在一块儿都要高。

她双腿并拢,立直身子,双手交握胸前,弯身行礼,乖巧可人道:“大于越好,琪琪见过大于越。”

079 百闻一见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于越休哥声音磁厚,莫名得透露着一股压迫力,叫人不敢轻易怠慢。

杨琪只觉全身汗毛悚立,一个不小心,她这小脑袋就要自由落体。

她先瞄了对方一眼,见他和蔼可亲,这才小心翼翼的直起身板。

被他审视了良久,杨琪觉得莫名其妙,是她头发睡乱了、鞋子穿反了,还是身上长了朵花不成,有什么好稀奇的么?

休哥不语,南爷不语。

安隐立在杨琪身后,瞧他二位深藏不露,心里竟跟着紧张起来。

于越休哥也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乃忘年之交,休哥时常不露官威、屈尊降贵与后辈饮酒作乐,甚至兄弟相称。他老人家总拿耶律斜轸当话题,明里暗里损他一番,并乐此不疲。

他们老小暗中较劲,这与杨琪有何关系?

安隐心中忐忑,不由得将杨琪牵至身旁,保护得小心翼翼。

“这就是你半路上拾得闺女?果然如那几个小子说的一样,丫头模样生的确实娇俏。”休哥爆fā

一阵爽朗的笑声。

此人气运果然非比寻常,听他笑时,杨琪只觉得耳膜都在震动。

休哥神情一变,抱住安隐的手,险些涕泪两行,激动道:“亲家公啊——”

安隐茫然无措,他……他何时与休哥有了这层关系?再说……再说他也高攀不起呀!

“于、于越,这……这话从何说起啊?”安隐干笑两声。

休哥神色一凛,眼含责怪,他好心提醒,“你忘了,我儿刚出生那会儿,你可是说过,你若有千金,定与我儿结成姻亲。”

安隐绞尽脑汁,也没想起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只能干笑回道:“于越,您记错了吧……”

安隐没听懂休哥的意思,可南爷,也就是大辽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知dào

休哥是觊觎上

了杨琪的“美色”。

斜轸怒喝一声,“荒唐!“随后走到杨琪跟前,直面休哥,“你最小的儿子都十四五了,琪琪才多大,谈婚论嫁还早呢!”

她到底是谁女儿,安隐还没表态呢,这南院大王激动个啥子哟?

杨琪见休哥肩上有一团白影晃动,她绕到身后一瞧,不由眼前一亮,休哥背上居然趴了个还不足她半条手臂大小的雪貂!

“这有啥荒唐的,先定个亲,等到了年纪再过门不就行了……”休哥正与耶律斜轸说话,背上猛的一震,回头瞧时却没个人影儿,但总觉得背上挂了东西一样难受。

见杨琪在休哥背上攀着,安隐倒吸一口冷气,忙将她往下拽,“还不赶紧下来,没规矩!”

原来身上趴了了人——休哥笑笑,不以为意,反倒觉得有趣。听张大厨他们说时,他原本不信,接触过后才发觉张大厨他们话里没半点夸张之意,这丫头果真天不怕地不怕。

休哥养的雪貂名叫小雪,是他去年老山秋猎时从陷阱里救下的,从那以后这小家伙就黏他身边不走了。

休哥将小雪托在手里,呈在杨琪面前。

杨琪知dào

,这种雪貂在国内可是十分罕见。

她不免有些激动,刚要上手摸,就被安隐按住。

“它可是会咬人的!”安隐还真不是存心吓唬她,这小雪貂除了休哥跟谁也不亲近。

“又咬不死人。”

这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宠物被嫌弃,做主人的哪里会高兴?休哥觉得安隐对杨琪的保护有些过度。

“于越有所不知,这丫头的身子骨娇气的很。”正是因为杨琪体质特殊,安隐才会这般紧张,更是处处小心。

说的她有多弱不禁风似的,休哥自然不信,方才那丫头往他身上爬时可有劲儿了。休哥全当安隐护得紧,兴致索然得将雪貂放回肩上。

休哥的接风宴设在了耶律斜轸的屋里,杨琪本不大乐意去,被安隐说了一顿才不情不愿得跟他们坐在了一起。

这一顿饭吃到了大半夜,杨琪先前还撑得住,听他们说千两金与黑骑军的事情,最后挨不住眼皮打架,就倒在安隐怀里睡去了。

见杨琪睡熟,耶律斜轸轻声对安隐说:“放榻上吧。”

安隐胳膊也酸了,便听从了吩咐。他抱着杨琪起身时,听休哥调侃斜轸:

“斜轸,我怎么觉得这丫头不待见你啊?”百闻不如一见,休哥从张大厨那儿听了不少闲话,说杨琪这小丫头敢公然顶撞他们南院大王,不仅如此,两人还时常睡一张床。据休哥对斜轸的了解,他可知dào

这位大辽的南院大王不轻易与人亲近。

今日饭桌上,他可是亲眼瞧见斜轸是如何讨好那小丫头,而杨琪又是如何不待见那位大人的——

耶律斜轸给杨琪夹菜,她都不稀罕要。

瞧一瞧桌上那一堆狼藉,可有一半是杨琪造的。

耶律斜轸知dào

,杨琪还在为柳娥的事上打心里怪他。他懒得跟休哥解释那么多,便淡淡吐出四个字,“事出有因。”

休哥偏不肯放过他,兴致盎然的追问:“是吗,快跟我讲讲。”

耶律斜轸瞄他一眼,杨眉说:“那厨子跟你说的还不够多么?”

于越才来了多大会儿工夫,就对杨琪的事情一清二楚了,耶律斜轸暗忖:是时候该治治张大厨那张到处扯|淡的嘴了。

道听途说不如从斜轸本人这里问个究竟,不过休哥也知dào

斜轸是个闷葫芦,想撬开他的嘴怕是没希望了。

他无奈慨叹,“斜轸啊,你就这点不好,与其将事情闷在里,不如一吐为快。也难怪那丫头不待见你。”见耶律斜轸面露不服,休哥笑笑。他是不知dào

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他阅人无数,可以说一辈子都在跟人打交道,见过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能在短暂的相处中瞧出端倪不足为奇。休哥不卖关子,当即点破,“那小丫头天真率性、又无心机、敢作敢为,你呐城府太深,又是冷面罗刹鬼,你俩就好比那火与冰,天生相克,又岂会有相容的时候?”

不得不承认,休哥这番话说的极对。

不忍见斜轸失落,安隐插嘴说:“大王视琪琪如至亲,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大王的苦心。”

斜轸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但愿真的有那一天吧……

080 太守落马

于越休哥来的第二日,不知带着耶律斜轸与安隐忙什么去了,一大早便不见人。

晌午的时候,安隐倒是回来了一趟。听杨琪说想吃外面卖的馄饨,他就留了一些散碎银子,又匆匆走了。

这天不寻常,客栈的卫兵撤走了一大半。

街上的人少了,路边的小摊不见了好几家,杨琪还注意到,来往的人行色都小心翼翼。

她以为自己会扑个空,好在那卖馄饨的摊子还开着,只是生意比往日凄凉了许多。

杨琪叫了一碗馄饨,发xiàn

偌大个摊子除了摊主,就她与旁边桌的两个汉人。

那两人交头接耳,谈论着近日来中京城中闹的最为轩然的一件大事——

中京城的太守落马了。

“……昨儿还风平浪静的,还听说宫太守跟李员外的儿子在春香楼喝花酒呢……”其中一人似乎不大相信宫太守落马的事情,他可是听说宫太守背后有皇亲做靠山呢。这一转眼,人就从山顶掉山谷里去了,速度快的让人难以接受。

“人倒霉的时候,别说喝酒了,喝凉水都塞牙!”另一人幸灾乐祸,他左顾右盼,见四下人少,又不太顾忌卖馄饨的摊主与小杨琪,炫耀似的对他的同伴还泄露了一个消息,“你不知dào

吧,昨儿宫太守喝花酒的时候,于越来了!于越休哥是何等的人物?那可是继耶律曷鲁之后,咱们大辽功劳最大的功臣,位居百官之上,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他小小一个宫太守居然不将这样的人物放在眼里,跟人喝花酒也不去迎驾,这罪过可大了,也活该被抄家!”

“已经被抄家啦?”

“这不是正抄着呢么,太守府那边好些个人呢,我刚从那儿过来,啧啧,可怜那宫小姐如花似玉一个姑娘戴着刑具……”

杨琪一听“宫小姐”三个字,顿时脑袋里“嗡”了一声。那两人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她是再也没听见。

太守之女宫小姐,可是她认得的那位宫小姐?

想那日她见宫小姐出行的排场与梅花庄的老板娘对宫小姐的态度,杨琪便笃定那位宫小姐就是太守之女无疑了。

可太守府被抄家的原因,只怕没这二人说的这般简单,莫非……

莫非是因为那两千两银子?

一个太守的年俸才多少,宫小姐素手一丢就甩出两千两银票,其中的种种名堂自然不必多说。

如果真的是因为那两千两银票才出的事,那害太守被抄家的罪魁祸首岂不就是杨琪本人了?

这么大的罪过,她如何承shòu的住!

此刻,杨琪顿觉香喷喷的馄饨难以下咽。

她打听额太守府的位置,便跑去看了究竟。

率人查抄太守府一家的不是别人,正是耶律斜轸!

斜轸身骑高头大马,静静漠视着陆陆续续被驱赶出太守府的家丁婢女。

宫太守获罪,其家眷连坐,一律发配边疆。

至于太守府的下人,也都被打发遣散了。

太守府前哭声、惨叫声一片,有不愿离开的,不愿戴刑具的,不愿进囚车的……

这些耍赖的、撒泼的,叫骂的,都一一被卫兵强硬得赶进了囚车。

眼看着囚车不够用,卫兵便找了绳子来,将其余的家眷捆住双手栓在了囚车后头。

此情此景,让杨琪想到了柳娥被折磨的一幕,她的心顿时揪疼起来,酸胀的湿意也渐渐弥漫在她的双眼之中。

可某个人,压根儿不为他们的狼狈凄惨所动容,坐在马背上,漠然得俯视这一切。

按律,太守府的人在进了囚车后,是要游街示众的。

在杨琪看来,这不过是当官的的一种恶趣味。他们享shòu

着——

享shòu

着无知百姓唾弃贪官污吏的同时,还有对他们的歌功颂德。

杨琪终于意识到,那骏马上的男人不是南爷,不是茶商。他一直都是耶律斜轸,大辽国的南院大王。

宫小姐被卫兵从太守府推了出来,她踉跄几步方站稳脚跟,回头留恋的望一眼朱门大院,视线又从高悬的太守府的人牌匾别过。

她额上的花钿、脸上的薄粉、唇上的胭脂,无一不是从杨琪手上买下的。

被拷上了刑具,宫小姐任由卫兵连拖带拽,两行清泪从她脸颊滑落。看见宫太守被困囚车之中,她如发了疯一样,不顾卫兵阻拦冲上了前头,对囚车上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哭诉,“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她竟然不知宫家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没得到答案,便被卫兵无情的拉走。

杨琪被心中的罪恶感折磨得几乎呼吸不成,凭着娇小的身躯在人群中穿梭,想要靠近宫小姐所在的位置,“宫小姐——”

这一声没有传入宫小姐的耳朵,却惊动了耶律斜轸。

他是习武之人,听觉惊人,即便人声鼎沸之中,他还是立kè

辨出了杨琪的声音。

斜轸下马,穿过兵线,手持马鞭排开众人。

杨琪被拉到人群外,一见带她的是耶律斜轸,立kè

甩开了对方的手。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如何威风八面!”杨琪怒视他,咬牙切齿道。

斜轸眉头一耸,无奈轻叹,“惩治蛇蝎毒妇,你怨本王。发落贪官污吏,你还怪本王。柳娥的事过去也就算了,你可知这宫太守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杨琪从布袋里摸出三阳佩——

这玉佩自从赎回来,就一直被带在杨琪身上。安隐非要她亲手还给耶律斜轸,如今她便亲手还给他罢!

杨琪将三阳佩甩到耶律斜轸身上,玉佩“嘭”得应声而落,磕在地上碎成了数块。

杨琪此刻的心情就如这地上无瑕的碎玉一样,杂乱无章。

“这玉佩是用民脂民膏赎回来的,摔碎了也不可惜!”

重yào

的东西毁了,斜轸本就怒火上涌,一听她还这般牙尖嘴利,登时气红了眼,杀意瞬间从全身迸出。

他握紧马鞭,五指关节泛白,长臂一挥,眼看马鞭就要甩下去,就在此时他的双眼对上杨琪无惧无畏却带着湿痕的小脸儿,心头蓦地一软,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081 罪有应得

杨琪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弱,带着满腔的怨恨挥泪控诉,“你别以为我是三岁无知小孩儿,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早在昨日宫小姐挥霍那两千两银子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打你的如意算盘了吧!柳姐姐因为我,现在下落不明,现在整个……整个太守府……整个太守府一家……”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耶律斜轸是什么样一副表情,双眼里堆满泪水的她看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伫立在她跟前,静默得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

杨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抹着泪走了。

这之后没多久,督人查抄太守府的安隐与向东一路从府内出来。只见斜轸的骏马却不见其人,安隐巡视一周,一字排开的兵线之外尽是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

“大王呢?”

“马还在……”

四下乱糟糟又人声鼎沸,安隐不大放心,便对向东道:“分头找找,要确保大王平安无事。”

向东抱拳垂首应了声“是”,带了几个卫兵在附近做排查。没多大会儿工夫,他就找到了地上的碎玉,又差人请来了安隐。

这三阳佩,是向东从当铺赎回来的。玉佩本该立kè

被交还给耶律斜轸,安隐却想用它牵线修补杨琪与斜轸之间的隔阂,曾再三叮嘱杨琪要她亲手将玉佩还给斜轸去。

三阳佩碎了,安隐便觉形势不对,心里总七上八下,“琪琪这丫头,怎么跑这来了!”

三阳佩是耶律斜轸的珍爱之物,断然不是他本人将玉佩摔碎的。

如果杨琪因为此事触怒了斜轸……结果实在不好说。

安隐就怕杨琪倔强的个性捅出娄子,会将事情演变的更加糟糕。

向东倒还理智,他冷静分析:“安大人莫慌,既然大王舍得为琪琪小姐当掉玉佩,就不会伤她分毫。”

“但愿如此。”安隐比谁都清楚这三阳佩对耶律斜轸来说是如何的重yào

,自斜轸娘亲过世之后,那玉佩更是与斜轸如影随形。耶律斜轸衣裳饰物无数,而腰佩独独那三阳佩一个。

安隐派了人出去寻找,半柱香过后,向东带着人马回来了。

安隐一喜,想是向东将人找到了,然而左右一巡视,不见耶律斜轸与杨琪,不由疑惑道:“人呢?”

向东脸上愁云惨淡,颓败的回道:“找是找到了,大王安然无恙,可他不让我们跟着,下令将我等遣回来了。”

“那琪琪呢?”

向东脸色复杂,他看不穿情况,还真不知dào

该怎么说:“琪琪小姐……应该跟大王在一块儿……”

在一块儿就是在一块儿,什么叫“应该跟大王在一块儿”?

向东与安隐一样困惑,不过他派了韩飞暗中保护,想那二人应该不会有事。

离开太守府,杨琪重又回到卖馄饨的摊子上。她之前吃剩的那半碗馄饨,早就被摊主给倒了。

“我的馄饨呢?”

今日客人寥寥,这会儿又都去看宫太守游街了,摊主对杨琪还有印象,以为她不会回来了,就将她原先剩下的大半碗馄饨给收了。

见她哭哭啼啼,摊主误以为她是因为馄饨落泪,忙又给她下了一碗馄饨,还在碗里多洒了几片香菜。

摊主见杨琪鼻涕眼泪一大把哭得可怜,又给她多漏了几滴香油。

将香喷喷的馄饨端上桌,摊主禁不住问:“小姑娘,怎么不去看宫太守游街呀?”

“有什么好kàn

的!”

摊主没听出她这话是为赌气,又自顾自的说:“一看你就是从外地来的吧,你不知dào

这中京城上下有多少人盼着那姓宫的一家不得好死呢!”

杨琪听得一愣,忙收住泪水,“这话怎么说?”

“你外地来的,只怕不知dào

,那姓宫的在中京城只手遮天,仗着自己后台硬,为非作歹可谓是无恶不作!”摊主说到最后,竟是义愤填膺。他冷冷哼一声,以前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宫太守落马了,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苛捐杂税,乱收一通,搞的城中百姓民不聊生。好比我这小摊,一年的收入足有大半都进了那姓宫的荷包。今日收过路费,明日缴商税,荒唐的是每逢天晴下雨,那姓宫的都要假借‘天公’之名,派‘天兵天将’‘下凡’来,替玉帝老儿来收税!我孤家寡人倒还好,可怜了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出来谋生不易啊!”

杨琪仔细听着,心里的一团火烧的越来越旺。她不仅气那可恨的宫太守,更加懊恼自己在没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就乱发了脾气。

这下可好,她一时冲动将耶律斜轸亲娘的遗物给摔了,只怕他这会儿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吧!

“这么说来,宫太守被抄家,真是罪有应得……”

如果事先知dào

姓宫的原是那般仗势欺人、鱼肉百姓,杨琪何必浪费感情去可怜他们?

听了杨琪的喃喃自语,摊主深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甚至还往地上呸了口水,狠狠唾弃宫太守,“罪有应得?抄家流放太便宜他们了,那样的祸害就应罪该万死!多少无辜百姓被逼走投无路,带着一家老小投湖自杀。还有那些联名上京告御状的可都是一去不回。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恨的是他那青出于蓝的女儿,助纣为虐,与宫太守一唱一和,时常诈piàn

外地来商,害的不少人财物两空。就最近的事儿,鸿翔客栈楼下前几日摆了个卖胭脂水粉的还是卖首饰的摊子……”

杨琪心里一咯噔,这摊主说的莫不是之前她和向东摆摊的事儿?

她竖起了耳朵听得更加认真,还故yì

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只为从摊主嘴里探听到虚实,“我知dào

呢,太守的千金宫小姐貌似花了不少银子。”

摊主瞧小丫头比他无知,便得yì

得嘿嘿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昨儿发生的事儿,宫小姐前头撂了大把的银子,宫太守喝完花酒当天夜里就带兵去收税了。那摊子虽说就摆了两天,总归是赚了银子,太守不仅要收这税收那税,不交银子就要抢货抵押……”

082 离栈出走

杨琪就觉得奇怪了,她可是亲身参与过与宫小姐的交yì

,可听这馄饨摊主的口吻,他好似知dào

的比杨琪还多。

该不会是以讹传讹,或是空穴来风吧,又或者是他听了谁们说三道四后,断章取义又瞎编乱造了另一个故事?

听他滔滔不绝,看他口若悬河,杨琪忍不住打断他,“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dào

的?”

见杨琪不大相信他说的话,馄饨摊主有些急躁了。他手按住桌子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到摊子前,比手划脚唱大戏似的甩手道:“昨夜里,宫太守带兵就打我这摊子前经过,直直的就往鸿翔客栈去了!”

昨天夜里宫太守带兵去了鸿翔客栈?

既然是馄饨摊主亲眼所见,应该是不假。

杨琪的心情越发沉重,她竟然对此事浑然不知!

“宫太守带兵,可能是去迎驾吧,不是说昨儿大辽的于越到咱们中京城了么。”

杨琪这话无半分包庇宫太守之意,她只想知dào

事情的真相,而不是捕风捉影去听信个人的一面之词,哪怕是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想去冤枉任何一个人,不管那人性善还是性恶。

馄饨摊主笃定了宫太守就是昏庸无道,“那哪是去迎驾的阵仗,连个轿子都没有,气势汹汹的就往鸿翔客栈去了!”

他这话听着像是强词,但不无道理。

真相究竟如何,只有找当事人问问去了。

吃了馄饨,杨琪在街上溜了一圈,看天色渐晚,就打道回客栈了。

鸿翔客栈外依旧有重兵把守,客栈内早早就灯火通明。

大约是忙碌了一天,疲惫的人老早就去歇息了,大堂之内瞧不见半个人影。

杨琪在门口鬼鬼祟祟,徘徊了许久方才硬着头皮悄悄进了去。

她蹑手蹑脚还没踏上楼梯,就听楼上传来一声训斥——

“还知dào

回来!”

杨琪头皮一紧,心里暗叫倒霉,但也知dào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打碎耶律斜轸的三阳佩之事早晚会败露。

但她没想到耶律斜轸这么卑鄙,居然这么快就跑到安隐面前告了状!

杨琪抬起头,嘻嘻一笑,软软甜甜的叫了一声:“干爹——”

安隐冷着脸孔,丝毫不为所动,“跟我到大王面前认错!”

杨琪从没见安隐露出过这么严肃的神情,心里头多少生出些忌惮来,可她又实在不想看到耶律斜轸那张脸。

“我又没错,干嘛要去认错……”杨琪嘟嘟囔囔小声抱怨道,尽管做贼心虚,可这张嘴是死活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了。

以为他眼睛不好使,就当他也是聋子么!

安隐立在二楼木栏边,勃然大怒之下一掌落在了木栏上,只听“嘭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几缕灰尘被震落到楼下。

瞧杨琪吓得瑟缩着脖子,他的怒气有增无减,呵斥比方才还厉害了些许,“你没错?那三阳佩是怎么碎的?”

“是我丢过去,他自己没接着!”杨琪强词夺理,不过也算实话实说——

依耶律斜轸的身手,他当时不该那般大意……

“还顶嘴!我不是没给你讲过那块玉佩对大王的意义吧……”

“你是说过!”杨琪大声打断他,泪水止不住的扑簌簌往下掉。她想想自己现在的境遇,就觉得无比委屈,“我知dào

,比起我来,你更加重视你的大王!既然我在你眼里连他身上挂的一块玉佩还不如,你何必认我做你的干女儿呢!”

安隐哑口无言,心中懊恼不已。他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三阳佩被摔碎是事实,可耶律斜轸好像并未放在心上。反倒他一个局外人,强把所有的错推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想想实在可笑。或许她说的对,只要事关耶律斜轸,安隐都难以把握分寸,有所偏颇也在所难免,毕竟他是看着斜轸长大的……

屋里坐着喝茶的耶律斜轸与休哥悠哉的很,方才那父女俩苦情的戏码,这两人听得可谓是一清二楚三明白。

休哥瞄着沉默的耶律斜轸,从容道:“本于越忽然明白那丫头为啥那么不待见咱们的南院大王了。”

斜轸神情一顿,茫然不解的望向休哥,见他故作高深,禁不住追问:“为何?”

休哥眉头一挑,戏谑回道:“刚才那丫头自己不是说了吗。”

斜轸没那么健忘,他低头沉思,须臾后也豁然开朗——

是因为那丫头重视的干爹,比起她来更加重视旁人么……呵呵,原来那丫头是吃醋了……

安隐失魂落魄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脸色如阴霾的天空一样惨淡灰败——

耶律斜轸曾经见过他这样类似绝望的神态,那就是在安隐失去妻儿的时刻……

他心中陡然一沉,忙起身问:“何事惊慌?”

此刻安隐惊慌失措,全然没了平时的主张。他结结巴巴道:“琪……琪……琪琪不见了!”

“怎么这样?你方才不是还在外头跟她说话呢么?”休哥收起玩笑的态度,说完后又瞥一眼脸色紧绷的耶律斜轸。

安隐以手扶额,懊悔不已。他一回过神来,就发xiàn

杨琪失去了踪影。他十分确定杨琪没有上楼来,问了客栈门口的卫兵,他们都说看到杨琪哭着跑出去了——

“人生地不熟,这么晚了,这丫头能跑哪去……”这时候安隐早就没气了,现在是提心吊胆吓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懊恼不已——

如果他没有因为玉佩的事而大发雷霆,也不会害得杨琪离栈出走。

休哥起身安抚,“别着急,我马上派人出去找。”

他说话时,耶律斜轸宛如一阵风似的消失无踪。

弦月如钩,垂钓着零碎的明星。

远处的寒山之上传来一阵洪涛拍岸似的钟声,响彻绵绵无绝江山上空,过了许久方才停住。

到了夜半,梆子响起的时候,各家各户门前挂的描了字的灯笼灭了一盏又一盏。

除了烟花柳巷、高楼瓦舍之地还一片喧闹声,中京城好似一瞬间变成了半座空城。

从鸿翔客栈跑出来,杨琪沿着街道走了许久许久,从灯火通明走到了灯火阑珊,醒过神来时才发xiàn

周围是一片寂静漆黑。

083 深夜寂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子敲了一声又一声,即便隔着两条街,杨琪也听得无比清楚。

头顶上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杨琪吓得一哆嗦,抬头望去只掠见墙头上一道瞬间即逝的黑影。

她早就后悔一时冲动离栈出走,如今想回去却找不到通往鸿翔客栈的路。街上又一个人没有,她找谁打听去……

她又气又恼又委屈,脑袋里盘桓着一句俗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干嘛非要死犟着跟谁都能抬杠呢!

本来就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有个靠山,还把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靠山给得罪了……

她这是何苦啊!

杨琪捶胸顿足,恨不得仰天长啸学猴子叫。

就在此刻,旁边暗巷中跌跌撞撞冒出一个不修边幅的醉汉来。

他拎着酒壶,看见杨琪的时候,整个人顿了顿,尔后痴痴笑起来,抬手对她指指点点,连篇的醉话也从他那张满口臭酒气的嘴里冒出来,“小姑娘,这么晚了不回家,正好,来陪爷喝两口……”

大晚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尤其还在战乱年代。杨琪都能想象得到自己横尸郊野的惨状。

她被那醉汉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拔腿就跑,一路狂奔了三条街,才将那醉汉甩掉。

要是晚几年让她碰上这样的人,杨琪定要他滚着走!

站定了脚跟,稳住了气息,杨琪只觉天色似乎比方才暗了许多。

所谓“伸手不见五指”,大约就是说当下这般情形了。

只不过杨琪眼前一片漆黑,并非天色的缘故,而是她身体太虚弱,将才的长跑致使她大脑缺氧、体力透支。

杨琪步履蹒跚,扶墙而驻。趁着缓口气的工夫,她禁不住满腹牢骚,老天故yì

玩她,叫她今晚露宿街头么……

她苦笑了两声,却比哭还难听。

“小姑娘……小姑娘……”

那醉汉竟然追上来了,他的声音由远及近。

杨琪胆战心惊,却迈不动脚步。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qì

跑路了。

正当她绝望时,小腰两边被一双大手掐住,她双脚悬空,整个人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弯月高挂当空,借着稀薄陡然月光,杨琪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她双眼一热,顿时泪如泉涌。

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气恼,杨琪紧攥着耶律斜轸的衣襟,小脚一阵乱蹬,“你怎么才来呀!”

“你自己没长腿么,非要人出来找你才肯回去?”耶律斜轸回头瞪了一眼那走远的醉汉,若不是他出现,这丫头指不定又被谁拐了去。

杨琪抹着眼泪,软糯糯的小声说:“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瞎转了大半夜,就知dào

你迷路了!”耶律斜轸就不明白,这丫头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的泪水。

杨琪抽抽搭搭,回想起安隐愤nù

的样子,她拍拍斜轸的肩膀,跟他打着商量,“回去之后,你得跟我干爹说说好话。”

“什么好话?”这丫头说好话的本事可不比他厉害?

“就说玉佩的事情,你压根儿就没生气。”

“谁说本王没生气!”若不是他自控力好,他早一鞭子抽她身上了。

“我赔你就是了,我买了一块玉佩,也是和尚开过光的。”

“任性妄为,恃宠而骄,就该叫安隐好好教xùn

教xùn

你!”

“你说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心眼儿真是比针眼还小……”

“你说什么!?”

“嘁,没听见算了……”

“真当本王没听见!?”

茫茫夜色不再那么阴森可怖,渐渐吞没了这一大一小胶着在一起的身影。

时过三更,鸿翔客栈依旧亮着灯。

安隐局促的在客栈门前等候消息,任谁劝说,他都没有半点歇息的念头。间杨琪与耶律斜轸平安归来,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一刻钟之前,杨琪还嚷嚷着走不动路,耶律斜轸不得不一路抱着她。

哪里知dào

她一见了安隐,打了鸡血似的精神头十足,挣扎着离开他怀中,直直的就朝安隐扑了过去。

“干爹——”

好不容易收拾住的眼泪,顿时又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的往下掉。

安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这丫头,这么晚了,独自在外面也不害pà

?”

她怎么不怕?

可她更害pà

的是看到安隐生气的样子。

“干爹,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杨琪甩着鼻涕眼泪,跟他保证。

“无端端的就为一块玉佩凶你,是干爹不对。”安隐心里胀满了暖意,眼中弥漫了一层雾气,险些与杨琪抱头痛哭。他的大手裹住杨琪的小手,似乎再也不愿放开,旁若无人的就牵着她走进客栈,短短一路上唠叨个不听,“你这丫头,大病才初愈,又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害得干爹也担心了一宿。你不为干爹着想,也得想想自个儿的身子受不受得住这一夜的凉风……”

耶律斜轸默默地跟在父女俩的后头,压根儿不用他说好话,杨琪落几点眼泪就轻轻松松取得了安隐的原谅。

他一脚踏进客栈,便引起休哥的注意。

休哥垂眸瞄着斜轸腰上悬的一块尚不足婴儿巴掌大的青玉玦,满眼含笑,孩子气得上手抢握在手心里,“这玉佩漂亮,合眼的很,斜轸,借我戴两天呗。”

斜轸将玉佩从他手中挣出来,眼中微微布了些愠色,“大辽的于越还缺这样的小物件不成?”

“嘁,我还没那么寒酸。”休哥悻悻然。

安隐叫厨房将热好了的饭菜端上桌来,从盛饭到夹菜,他的嘴就没闲住过,“……你这丫头,以为那宫小姐给了咱们几张银票,就是咱们的恩人了?她可是一只没安好心的黄鼠狼!她那贪官的爹,当天晚上就带人来收银子,还要抵押我们的货,那时候你睡的跟小死猪一样,哪里知dào

……”

安隐话还未说完,休哥一掌拍在桌子上,就听“嘭“的一声巨响,饭菜几乎都震出碗盘来。

“贪官?他岂止是贪官!”休哥咬牙切齿,一改往常玩笑的态度。他怒火中烧,从怀中掏出一团染血的白绫掷在桌上。他双眼红的发烫,恨声又道,“将发配边疆,实在便宜了那祸害!”

084 联名血状

见休哥发怒,杨琪将饭菜含在嘴里,嚼都不敢嚼。

她偷偷瞄着那血迹斑斑的白绫,那上头似乎还写有黑字。

安隐用筷子一端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叹息似的教xùn

道:“你呀你,以为谁都是好人。瞧瞧这状书,这上面的血可都是那些蒙冤受屈的可怜人……”

杨琪恍然大悟,原来这白绫就是之前馄饨摊主所说的联名状。可这样的东西,怎么跑到休哥手里去了?

似乎瞧出她的疑惑,休哥愤声解释:“我打上京而来,途中碰着一个身受重伤的老百姓被人追杀。我叫人将那几个杀手拿下,那老百姓临死前将这联名状交给我,上头写的可都是那宫太守在中京干的种种好事!”

“贪赃枉法,私敛财物,不闻民间疾苦,不顾百姓死活,不砍他的头,确实便宜他了!”安隐似乎被休哥的愤nù

感染,也痛斥起宫太守来。

杨琪只当是听了一场好戏,一边挖着甜玉米,一边问:“那你们那天晚上是怎么应付他的?”

宫太守确实有带兵来,与那那馄饨摊主所说的如出一辙。

杨琪只是觉得奇怪,休哥来时包下了整个鸿翔客栈,还在附近设了重兵把守。她想,那宫太守即便是狗官,也不至于眼瘸到看不见这鸿翔客栈里三层外三层的森严戒备。

休哥的神情中带着些小得yì

,他见杨琪兴致盎然,心情也转好,与她侃侃而谈之,“早在我拿到这联名状时,我就事先派人来中京监视那狗官的一举一动。那天夜里狗官带人来时,我早就将客栈的兵给撤了,就是想看看那狗官要做什么戏。狗官带人来朝你干爹索要苛捐杂税的,我要不出面,那狗官就要动手抓人抢货了。我的兵将他的兵团团围住,他一听说我是于越,立马又换了一张好脸,说什么迎驾来迟,满嘴的狗臭屁——”

安隐忙捂上杨琪的耳朵,愠色对茫然无措的休哥道:“你那些粗言粗语,留给你家孩子听吧!”

休哥一愣,继而朗声大笑,对安隐的僭越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觉得他这出格的举止讨人欢喜的紧。

“瞧瞧你这干爹对你多好,日后你可得好好孝顺他。”休哥方才是气糊涂了,才乱了方寸,失了礼态,爆了句粗口。

“那是必须的。”杨琪歪着身子,倒在安隐怀里。

耶律斜轸忍俊不禁,下意识的为杨琪夹了一块肉到她碗里。

杨琪非但不领情,还大刺刺的将那块肉拨到了一边去。

见状,安隐板起脸孔,拿筷头敲了一下她的手,“大王的好心好意,你就这样糟蹋了?他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翻脸不认人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琪就扁着小嘴,眼眶里顿时又蓄满了泪水。

她委屈不已,大声控诉:“你瞧瞧,你又因为他生我的气了吧!”

“好好好,不气不气。”安隐习惯了对耶律斜轸忠心耿耿,自然对他有所偏袒。何况他对斜轸的效忠,可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或许杨琪在安隐心目中的地位,没斜轸来的重yào

。可安隐对杨琪来说,是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休哥算是看出来了,安隐越是偏袒斜轸,杨琪就越是讨厌斜轸。

也不知dào

耶律斜轸是不是故yì

的,偏偏给杨琪夹的都是她不爱吃的菜……那块肉又肥又腻,压根儿就不合杨琪的胃口。

吃过了晚餐加夜宵,他们便各自回屋了。

凌晨过后,迎来了黎明。

杨琪与安隐的屋子,始终亮着烛火。

耶律斜轸起夜时瞧见溢出门缝的亮光,便轻轻叩门进去。

安隐将杨琪托在怀里,在屋里来回走动,忧心劳力使他忘却疲惫。

杨琪伏在他肩头哼哼唧唧,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仔细看她眼角,还有湿润的痕迹。

安隐见斜轸来,此刻的他不方便行礼,只稍稍躬了一下身子,轻声问候:“大王,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歇息么?”

“琪琪怎么了?”斜轸上前,伸手试探杨琪的额头,却被她脑门上冷飕飕的汗水沾湿了手背。

安隐苦叹一声,早已深深自责,若不是他小题大做,杨琪也不会伤心得离栈出走,还染了病痛回来。

“许是在外头吹了凉风,惹了一身风寒,已经难受了小半宿了,喝了药也不见管用。”

“若是早点带她回来就好了……”斜轸喃喃自语。

他伸手覆在杨琪的背上,安隐见状忙往一旁闪躲,又紧张道:“大王,万万不可,之前您为琪琪已经损耗过内力了……”

“无碍。”斜轸淡淡道。内力没了,还可以恢复。人没了,却不能起死回生。

安隐脸色难看,心里错综复杂,实在挣扎的厉害。

他又后退一步,垂首后万般无奈道:“禀大王,琪琪这般难受,大约一半原因在我……”

“你无需自责,本王若早些带她回来……”

安隐心一横,咬牙将斜轸未说完的话打断,“并非大王所想的那般,半个时辰前,我给琪琪灌输内力,险些……险些铸成大错!”

说完,安隐扳起杨琪的小脸儿。

斜轸这才看见杨琪嘴角两边干涸的血迹,他勃然色变,却又找不出话来训诫安隐。何况他并没那个资格,毕竟杨琪是安隐的女儿。

斜轸压抑着怒火,愤然退出房间。

知dào

斜轸心疼杨琪,安隐才想对他隐瞒,却不料是他弄巧成拙了。

杨琪大病时,耶律斜轸曾不惜代价,数次为她输内力续命。杨琪能存活至今,多半也是因这缘故。

这次,安隐本欲效仿,却没想杨琪承shòu不住,登时吐出大口的鲜血。好在他及时收手,才没害掉杨琪的性命。

中京城的庸医,实在让人信不过。

斜轸从安隐房里出来,就找休哥商量,即日快马加鞭赶往上京。

到了上京,就可以为从宫里请御医为杨琪诊治。

启程的第一天,杨琪还算清醒,却经不住一路的颠簸,胸口总是闷闷的,嗓子眼里也总泛着腥甜的味道。她吃不下干粮,只能进几口水喝。

085 三指人参

到了第二日,杨琪开始呕血。

安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恨不能替她承shòu病痛的折磨!

杨琪虚弱的冲他笑笑,故作天真的问道:“干爹,别家的姑娘,癸水都是从下面来的,我咋是从上面来的捏?”

安隐噗嗤一笑,点她额头佯怒道:“一天到晚没个正经!”

没说几句话,杨琪就昏睡过去,再一张眼,便到了上京。

休哥火急火燎从宫里将蒋御医请到了安隐府上。

蒋御医本是民间神医,几年前被请到宫里,专门伺候皇亲贵族的身体。

他心气儿高,本来不愿意为来历不明的小丫头诊断。一听说杨琪体质如何如何特殊,他立马就来了兴趣。

蒋御医倒是气定神闲,可怜了这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他金口玉言。

饶是向来好脾气的安隐,也失去了耐性。

“蒋御医,琪琪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这脉都号了快一个时辰,茶水都换了两三壶,愣是等不出结果来,安隐能不着急?

蒋御医被催急了,脾气一上来,暴躁得吼道:“既然你们等不了,那就另请高明吧!”

他老人家虽然嘴上这般说,却无离开的打算。

休哥上前,示意性的的按住蒋御医的肩头,好言安抚道:“这大辽上下,还有比咱们蒋御医高明的神医不成?”

头上戴了顶高帽,蒋御医心里舒坦许多,心情一好,便将他诊断出的结果款款道来,“这丫头的脉象若有似无,她先天体质至阴至虚,这没得治——你们说她百毒不侵百药无用,也是因为她的特质关系。”



类似的话,卓先生也曾经说过。

耶律斜轸想听的不是他已经知dào

的事,瞧着榻上脸色苍白的杨琪,他头也不抬得问:“她为何昏迷不醒?”

蒋御医最瞧不管斜轸这目中无人的态度,虽然没好气,还是回道:“她受了内伤。”

“这丫头不会武功,又没内力,怎么会受内伤?”休哥就觉得奇怪了,几天前杨琪虽然大病初愈,在他面前却还是生龙活虎的,短短几日怎就出了这等变故?

蒋御医眼一瞟,视线从斜轸扫到安隐身上。从他们脸上黯然的表情,他就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了。“你们谁自作聪明,给她输内力了?”他这显然是明知故问。他一把年纪,自然也是为人父母的。即便杨琪与他并无关系,可她如此瘦小又弱不禁风,他看了岂有不怜悯之理?“你们又不是不知dào

这丫头体质至阴至虚,你们不懂就不要胡乱给她输送内力,你们可知dào

少有差池,轻则伤她肺腑,重则害她性命!”

安隐心中慌乱不已,他虽然学过医术,却是半瓶醋的程度。

他心中有一事不明,“我曾见大王为琪琪输送过内力,不曾见她有受内伤的这般情况,为何我的内力会伤她肺腑?”

蒋御医长叹一声,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他老人家拍了一下大腿,气愤不已,“你啊你,亏你还是学过医的!这丫头体质至阴至虚,能补她不足之处的只能说至阳至刚之气。除此以外的内力进入到她的体内,会遭她经脉排斥,损伤她的气血。”

安隐是关心则乱,竟忘了“相生相克”这么简单的道理。

蒋御医开了个药方,吹干墨迹后,递给了安隐。

虽说蒋御医医术高明能对症下药,可杨琪乃百药无用的体质——这药方能管用么?

安隐一看药方,上头莫不是名贵之药,便是稀有之才,最后竟还有一味三指参做药引。

“蒋御医,这三指参可是宫中之物——”

蒋御医满脸为难,他为人臣子,不得不照制度办事。如今他出宫给人瞧病,已经算是破例了。“老朽只能给你们一个方子,宫中的规矩你们不是不知dào

。这御医院进进出出的药材,每一项都要记录在案。尤其几种药材是只进不出的,三指参就是其中之一。”他望着榻上病容憔悴的杨琪,苦苦哀叹一声,又继xù

说:“怪这丫头命不好,摊上了这么个体质。老朽话说在前头,这方子没三指参提药性,对她可是百无一用。能不能跟圣上求来三指参,那是你们的事了,老朽只能帮到这里。”

就因为三指参迟迟不到,杨琪这一身病拖了小半月才好,整个人愣是瘦了几圈,又被安隐逼着吃了好几天的补药。

大病初愈没几天,她又水土不服,长了一身的水痘。

就这,她还是成天上蹿下跳,就差没有上房揭瓦。

蒋御医又被请来了一回,给杨琪看病的时候,被她那双水汪汪的明眸瞧得心都要融了。一回生两回熟,他总算明白为何有人不惜抛去尊严,无论风雨御前连跪两夜,只为她求得三指参。

这本来就是个招人疼爱的丫头!

而且一听说他是御医,专门给皇上瞧病的,杨琪受宠若惊,又是看坐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比环伺的婢女还勤快。

蒋御医给安隐说了,杨琪内伤已无大碍,水土不服乃是小患,多多注意就是了。

只是这丫头不动就难受的毛病,并非她有多动症。宿食积在她肠胃中,她不多动几下消食,自然会难受。

听了蒋御医的嘱咐,安隐放宽了心,任由杨琪活蹦乱跳去了。

既然她有使不完的精力,安隐就请个师父教习她武术,也省得日后她在外头受谁欺负。

安隐虽身为贵族,所居的府院却堪比小门小户,因此这府上下人不多。

杨琪的到来,驱散了这里原本的冷清。

她好似一个小太阳,走到哪里都能播撒出暖洋洋的光辉,也能给人带来欢笑与喜庆。

这日八月十五,正值中秋。

一大早就不见杨琪的踪影,安隐问过伺候的婢女,才知dào

她清早就跑祠堂去了。

祠堂里又不是玩耍的地方,那里供奉着安隐祖上与妻儿的牌位。

安隐去瞧了,还算那丫头懂事,在每个牌位前供了一块月饼。

他偷偷抹了下湿润的眼角,稳定激动的情绪后,挂着微笑款款进了祠堂。

此刻杨琪正虔诚的跪在诸位先灵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诸位祖先,今儿是中秋节,野丫头给你们每人发了一块月饼,祝你们泉下好团圆……”

086 三个兄弟

安隐给各位先祖烧香叩头之后,坐到蒲团上,将杨琪揽在身旁。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中秋,如若不是杨琪陪在身旁,安隐不知这一年又要如何的凄凉。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祠堂外的落叶,昨日明明清扫了一回,秋风一过,黄叶又堆满了庭院。

安隐微微眯着眼,低头对杨琪说道:“琪琪,去南院王府,给大王请安吧。”

“我不去!”杨琪斩钉截铁。

仔细一算,杨琪与耶律斜轸足有个把月没见过了。

如今杨琪不愁吃不愁穿,大半可都是南院大王的恩赐。

瞧瞧杨琪身上的好缎子,可都是产自苏杭顶好的货。几位公主眼馋,求了皇后屡次愣是没拿到。这不,斜轸请裁缝做了衣裳,统统给杨琪送来了。

杨琪这白眼狼,斜轸对她再好,她都不领情。

一提起那男人,她还是气呼呼的。

“你啊你,枉费大王对你那么好!”安隐知dào

杨琪还在因为柳娥的事记恨耶律斜轸。

“他又不是我爹,我孝顺你一个就够了。”

安隐无奈,给斜轸请安之事只好作罢。

今日中秋,要打理的事诸多,怕是照料不到杨琪了,安隐便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今日干爹要去最妩楼,你可别到处乱跑,要玩的话就如往常一样,找隔壁的几个孩子去吧。”

“今日中秋,你去哪我就去哪。”杨琪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中秋佳节,可不想就这么草草度过了。

安隐倒是没顾虑到杨琪的心思,往年每逢中秋,他都是与交情要好的几位官场朋友登楼赏月、喝酒助兴。

杨琪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因为她压根儿不知dào

最妩楼是什么样的地方。

“最妩楼,可不是你们正经女孩子家去的地方。”

高楼瓦舍、花街柳巷,杨琪一个小姑娘出入,成何体统?

杨琪不笨,一点即通。

她故作委屈,对着干娘的牌位告状,“干娘你瞧,干爹他宁可去找姑娘喝花酒,也不要我陪他……”

“得得得,算我怕了你!”

安隐最终还是没答yīng

带杨琪去最妩楼,不过应了她去街上看花灯的要求。

早在中秋节的前几天,就已弥漫着浓厚的过节气氛。商铺贩卖新酒,引市人争相竞饮。高楼河街张灯结彩,船舶之上有石榴、梨、栗、葡萄等等。

到了晚上,人家争登酒楼赏月,丝竹管弦并作,有时起舞助兴。里巷孩童通宵玩耍,夜市人马杂沓,至于天明。

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镜。

千家灯火,万家通明,如同白昼。

杨琪身上水痘未退,羞于见人,便用月仙子面具遮挡容颜。

她头戴雪白的貂绒毡帽,身着金线合边的短衫襦裙,露着络缝的长乌靴,沿着河灯一蹦一跳而过。

据说每逢中秋,一种叫“玉兔糕”的甜糕大火,尤其深受孩子们的欢迎。因为它形似玉兔,又有鲜红的石榴子做眼珠,小小巧巧,精致可爱。

关键是它不仅有卖相,口感也十分的香甜,松软的面粉里面带有淡淡的米酒味道。

杨琪左手一只玉兔糕,右手一只玉兔糕,观赏了许久也舍不得吃掉。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小家碧玉,我见犹怜。国色天香,犹如出水芙蓉一般。尽管如此,我还是要狠心把你们吃掉,谁让你们这么秀色可餐——”

感慨了许久,杨琪将碍事的面具往上一抬,将一只玉兔糕塞入血盆大口之中。

旁边的玉兔糕摊子前,有一行四个小孩,其中三人貌似是兄弟,最大的不过七岁,最小的也才四岁。

兄弟三人衣着光鲜,也都带着从小贩手里买来的面具。

最后一个明显逊色于他们的孩子,约莫与杨琪一般大,正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三兄弟身后,一副唯唯诺诺随时等候差遣的卑恭态度。

一只玉兔糕从最小的男孩手中脱落,那随行于他们的孩子忙从地上将玉兔糕拾起来,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将灰尘弄了干净。

中间较大的孩子随口道:“脏了,扔了吧。”

那随行的孩子眼中隐隐带着惋惜的神色,仍恋恋不舍的捧在玉兔糕,却不得不遵照命令。

于是,他闭着眼将玉兔糕丢到了路旁。好似做了坏事怕受惩罚一样,他紧紧的攥着衣裳,弄皱了衣裤。

待他张开眼时,只见一个戴着月仙子面具的小姑娘蹲在路旁,将他方才丢弃的玉兔糕拾了起来,拿在手里将玉兔糕上的泥土拍打了干净,放进嘴里吃了。

他怔了片刻,醒过神来时,那脚蹬络缝乌靴的小姑娘已至跟前。

“张嘴。”

他唯命是从惯了,在对方一声命令后,他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嘴。就在那时,他吃到了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正是他嘴里多出了那一只干干净净、香香软软的玉兔糕——

美味的……让他舍不得咽下。

方才命他将玉兔糕丢掉的男孩,一转眼见他嘴里含着玉兔糕,顿时恼怒起来,“赵临,我不是叫你丢了么,你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赵临有口难言,杵在原地手足无措,更不知该不该将嘴里的玉兔糕吞下去。

最为年长的男孩,按住那发火的兄弟,“隆庆,算了。”

他知dào

赵临不可能忤逆,但比起一个奴才,他更偏向自己的亲兄弟,于是他并没有帮着赵临说话,只安抚了隆庆两句。

姑息就是纵容,隆庆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大哥,你若这么惯着这奴才,他总有一天蹬鼻子上脸……”

隆庆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脆响,一颗小石子打在了他的面具上。

若他没戴面具,这石头岂不是要打在他脸上?

隆庆不敢置信,捂着脸四下搜寻肇事者。

不远处站了一名戴着月仙子面具的小姑娘,面具稍稍拉高,只遮住了她半张脸。她环着手臂,其中一条腿一抖一晃,好似市井中流气的小恶霸一样。

杨琪得瑟着,又朝隆庆的脸上吐了一颗小石头。刚才吃下那脏掉的玉兔糕,她正愁嘴里的石头没处丢呢!

“你——你——”隆庆指着她,手抖得跟筛子似的,“你——大胆!”

他长这般大,还从来没人敢故yì

对他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

杨琪甩头,故作潇洒道:“经常有人这么说我。”

“放肆!”

有些人怎么能那么厚颜无耻,把难听的话都能当做一种褒奖。

“奴才也是人,要是没他们,你能活的这么得yì

,长的这么结实?小鬼,要懂得感恩——”杨琪毫不吝惜给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上一课。

被一个年纪与他差不多大黄毛丫头叫“小鬼”,隆庆心里能舒服?

他心有不甘,卷起袖子,抡起拳头,就要揍人,摆好了架势,却又不敢上了。

隆庆抬头望见一人,立马大喜,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叔公——”

087 入籍有难

叔公?

瞧那家伙得yì

的,以为搬来救兵就了不起了?

杨琪嗤之以鼻,回头一看,竟是耶律斜轸与向东!

她忙戴好了面具,正欲夹着尾巴偷偷溜走时,却听隆庆高声道:“叔公,这家伙欺负我!”

杨琪吓得头皮一紧,偷瞄了一眼耶律斜轸的脸色,听对方阴恻恻道:

“向东,拿下!”

向东颔首应了声:“遵命!”

左右路不通,前头又有隆庆那小鬼挡住,后头有向东和耶律斜轸,真真是前有豺后有狼无路可走的境遇。

不过杨琪看得出来,隆庆那小子就是纸糊的小老虎,稍微冲他挥一挥拳头,他就被吓得抱头鼠窜了。

临逃跑时,杨琪从身上挂的布袋里抓了一把核桃砸了回去,“赏你们的!”

向东听出了这声音,不禁顿住脚惊诧道:“琪琪小姐?”

他回头看耶律斜轸,却见对方丝毫不意wài

,甚至还悠哉的捏碎了一颗核桃,将核桃仁放在嘴里咀嚼。

“叔公与方才的姑娘认识么?”

耶律斜轸低头看着问话的隆绪,轻笑着答非所问,“本王要去最妩楼宴客,你们兄弟三人别在外头逗留太晚。”

待斜轸与向东走远之后,隆绪开口闷闷道:“隆庆,隆佑,我们走。”前头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回头看着垂首默默跟在后头的赵临。他摘下面具,递上去,“戴上。”

最小的隆佑奶声奶气,提醒二位兄长莫忘了时辰,“两位哥哥,与于越伯伯约定的时辰到了。”

三兄弟与赵临到了白石桥边,看见休哥正低着头和一个面带月仙子面具的小姑娘说话。

那小姑娘正是他们方才遇见的杨琪。

杨琪见休哥只与一个车夫出行,考lǜ

到他的身份,不免有些担心,“大于越,你出门没人护驾,这样行吗?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

“不碍事,坏人都趁着中秋,赏月去了。”休哥将杨琪当做三岁小孩一样,哄道。

上京城固若金汤,城中戒备森严,暗中耳目众多,哪个不想活的家伙出来嘚瑟一下试试,保证他万箭穿心,片刻就死翘翘!

杨琪见雪貂不在休哥身上,便问:“小雪呢?”

休哥露出惊讶的表情,目光落在她脑袋的毡帽上,“不是在你头上戴着呢么!”

杨琪脱下帽子,这毡帽周围是雪白的貂绒,莫非这貂绒就是从小雪身上来的!?

她对休哥的话信以为真,立马咬紧了小嘴唇,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休哥不过开了句玩笑,没料竟将这敏感的丫头弄伤心了,他忙改口说:“说笑呢,说笑呢!小雪被我家儿子要去玩了!”

杨琪甩手在他身上抽了一下,颤抖着声音嗔道:“讨厌,吓死我了!”

这时隆绪三人走来,并肩站好,齐声问候休哥:“于越伯伯万福。”

继他们之后,赵临跪在地上,俯首道:“奴才叩见于越。”

“三位殿下,赶紧上车吧。”休哥将隆绪他们请上了马车,后对杨琪说,“琪琪,我们要去望月坡拜月,跟我们一路吧……”

不等休哥将话说完,杨琪早早就跳上马车。

休哥无奈摇头笑笑,在这充满朝气的小丫头面前,他有种不得不服老的感觉。

这时候安隐与斜轸应在最妩楼喝酒赏月,休哥便差车夫前去最妩楼给二位带个话。赵临取代了车夫的位置。

见他小小年纪就驭车熟路,杨琪有些佩服,缠着他索要马缰。

“真厉害,我到现在还没摸过马缰呢,给我试驾一下吧。”杨琪央求。

这种驾车的粗活,赵临怎么可能要让一位千金小姐来做?“小姐就别为难小的了……”

杨琪不拘小节,可在别人眼中她坐在车夫的位置,那是有失身份的举止。

休哥将她捞进车内,将三位殿下介shào

给她。

“大殿下隆绪,二殿下隆庆,三殿下隆佑——”

隆庆与隆佑早就脱下面具,与兄长隆绪端坐在一起。

隆绪与隆庆兄弟二人,年龄虽然相差一岁,但样貌竟然有八分的相似。如若不是对他们了若指掌的人,很容易就会将他们二人的身份混淆。

比起两位兄长,隆佑年纪小小,坐那安安静静,显得少年老成。他也是兄弟三人中,最为沉默寡言的。

“原来叔公从路上捡来的小汉人,就是你么。”隆庆道,还上下打量了杨琪一番。

他这话中带着嘲讽,听得杨琪心里很是不舒服。这说话的小鬼就是大辽日后的皇帝么,啧啧,也不过就这样吧。

杨琪摸着下巴,苦苦思索。在她的印象中,耶律隆绪貌似在很小的时候就继承大统了,这时候也差不多快了吧……

其实休哥方才也苦恼了一下,正是不知dào

该如何将杨琪介shào

给三位殿下。“琪琪,你干爹给你入籍了吗?”

“入籍之事,前两天我干爹还跟我提过,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杨琪回道。想起安隐那几日前后的态度反差,她就在想一定是他在给她办入籍的时候出了状况。

隆庆哼声道:“你以为汉人入我契丹,是那么容易的吗?”

杨琪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说:“‘耶律’可是大辽的国姓,如果随随便便就能给人冠上的话,就不会有番汉分制了。我倒是无所谓啦,对我来说入不入籍都一样。”

隆庆被无视,脸上明显写着不爽快。左右看隆绪与隆佑,二人都乖乖的坐着听杨琪与休哥说话。

休哥道:“你干爹孤家寡人,半路上捡了你这么个干女儿。对他来说,给你入籍,可谓意义不一般。”

杨琪多多少少能理解,她能给安隐养老送终,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他心灵慰藉。她的存zài

,或多或少成了安隐的精神支柱。

有一点确实挺遗憾的,杨琪唉声叹气,天真说道:“若是我能早遇见干爹,干娘还在的时候,说不定干娘就不会抑郁而终了。天伦之乐不能弥补一切,果然还是要给干爹找个女人解解闷。于越,你对我干爹比较熟悉,你知不知dào

他除了我干娘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女人?”

088 望月坡上

休哥目瞪口呆,杨琪小小年纪就懂儿女情长,还真不是一般的早熟……

他结结巴巴道:“据……据我所知……好……好像没有吧。”

“不应该,我干爹年过四十还那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总有女人是喜欢他的。”杨琪笃定了安隐就是抢手货。

隆绪想起之前在街上听到一个女孩满口的成语,他此刻十分确定杨琪就是那女孩了。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小家碧玉,我见犹怜,国色天香,出水芙蓉,秀色可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隆绪一一重复着,竟连顺序也不差。他斜眼看着杨琪,一本正经的讽刺道,“你还真是出口成章啊。”

杨琪愣了愣,而后对闷声不响的隆佑道:“隆佑,姐姐最喜欢你,给你吃核桃。”

一边说着,杨琪从布袋里抓了一把核桃塞到隆佑手里,给休哥分了一些,也给赵临了几个。

马车驶到郊外,到了草原。

望月坡乃是山岭,马车行驶不便,到了坡下便停了。一行人要徒步登坡。

望着大草原,杨琪有一种恨不得与者漫山遍野的青草融为一体的冲动。

她不顾形象,尖叫着撒丫子遍地狂奔。

在软绵绵的草甸上滚了滚,以地为席时望见宝蓝色的穹顶之上那滚圆滚圆的大月亮,瞬间思念起了家乡。

当热泪盈满眼眶,她仿佛看见了一家人在玉盘似的月亮之上团圆的景象。

这里是望月坡,据说是大辽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在这里只要仰头,便能看见那明晃晃的月亮。只要伸手,似乎就能触摸到它的光芒。

望月坡的坡顶有篝火,有烤全羊,还有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们。

这一天,他们忘却孤独,将悲伤深藏心底,带着欢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休哥正分割羊肉,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旁,并俯身在他耳旁低语:“南府来人了。”

休哥的笑容在脸上柠凝滞了片刻,随后颔首。当他差车夫去最妩楼传话,他便知dào

斜轸与安隐很有可能会来望月坡。

须臾之后,那黑影消失不见,正如他来时那样突然。

安隐与斜轸驭马踏青而来,马蹄踏碎草原的月光,哒哒声富有节拍。二人如乘月下凡的天仙,晦暗的身影中带着灵动之感,眨眼间飘然而去似的如梦似幻。

听到一声马声清鸣,杨琪回首便见熟悉的身影至前而来。

她大喜过望,从草地上起来,向安隐狂奔而去,欢快得犹如草原土生的精灵,沐浴在盛皎的月光中,不似从凡尘而来。

她抱着马的前腿,这不计后果的举止可吓坏了安隐。

好在他的玉逍遥性子不烈,若换做斜轸的骏马,杨琪还敢这般大胆?

不被踢飞出去,算她好运!

安隐下马,便对杨琪数落个不停,“出门前,干爹是怎么跟你交代的?不是说好,亥时一过,就乖乖回府么。你自己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跑出来这么远,也不知dào

加件衣裳,你不知dào

自己什么身子?回头又病了痛了,还得劳烦蒋御医到府上来……”

“干爹,你好啰嗦啊!”杨琪要不打断他,还不知dào

他要责备到何时去呢。难得中秋佳节玩的这么愉快,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就扫了大伙儿的兴致。“你不是在那什么最妩楼喝酒赏月呢么?”

安隐轻轻一叹,将兔绒的披风给她穿戴端正。

他原本在最妩楼好端端的,一听有人来报,说杨琪去了望月坡。望月坡位于郊外,夜间的风尤其狂肆。何况入秋,天凉如水,安隐唯恐杨琪染了风寒,便向最妩楼的云妈妈借了件披风,就赶紧与斜轸一道来了。

这披风若加在曼妙身段的窈窕女子身上,正如白云依山、杨柳晓岸,美不可攀。杨琪穿上它,略显宽大,东施效颦一般可笑。

细细一闻,这披风上还带有淡淡的香味,然而又并非庸脂俗粉之气。

“叔公万福。”那三兄弟向耶律斜轸请安。

斜轸抱起年龄最小的隆佑,“你们三个前来拜月,向你们父皇母后请示了么?”

隆绪端正身子,持重沉稳,“父皇说,前任于越在世时,每逢中秋也都来望月坡。”

斜轸像他们这般年纪的时候,每年都会跟在爷爷屁股后面来这望月。

转眼便物是人非,望月坡一如既往,可身边很多重yào

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安隐这才留意到三位殿下,忙不迭将双手交握胸前,俯首一礼,恭恭敬敬道:“安隐见过三位殿下。”

隆庆跳到他跟前来,横眉竖眼,牛气哄哄,“南府宰相,你这干女儿可得好好管教。今日在大街上——”

他无非就是想告状,杨琪不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扯着安隐的袖子,声音大到足以盖过隆庆,“干爹,你是南府宰相,按理说,你的官职应该比南院大王高吧?你在南院大王面前,就不能扬眉吐气一些么,别总是这么谦虚谨慎、恭恭敬敬的。知dào

的人明白你是好脾气,不知dào

的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在殿下跟于越面前,你胡言乱语什么!”官职高有何用?他又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如今的地位,可是他一步步用赫赫战功累积出来的!他如今的成就日积月累、来之不易,如果没有南院大王这座靠山,他顷刻间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

“干爹,吃羊肉,这羊肉烤的可好吃啦!”杨琪将安隐拉坐下。

烤全羊已经从熊熊篝火之上下架,被分割到每个人的手上。

安隐不忘蒋御医的告诫,若想杨琪这一身水痘早早痊愈,用药是一方面,关键还是要在饮食上多多注意。

不用问,她这歪在脸上的面具,十有八九是她自己的鬼点子。

“别家的姑娘,脸上被蚊子叮个胞,都羞于出来见人。你倒好,成天跟个假小子一样,让人看见你满脸的痘子,也不怕被说成丑八怪?”

杨琪吃东西时,那面具着实碍事。安隐索性将它给摘了。

杨琪脸上的水痘消得差不多,虽然还有淡淡的痘痕,在这夜晚不仔细瞧是看不清的。

斜轸附和着安隐,“这丫头,就该拿绳索将她拴住。”

089 一瓶不满

绳子拴住她,岂能管用?

被她想办法挣脱了,还不是到处去撒野?

安隐宠得住她,哪里降得住她?

要是没穿越,杨琪能上上小网、打打游戏、逛逛大街、找找乐子。这里可是一千多年以前,压根儿就没有现代化娱乐,她只能带着猎奇的心理自娱自乐,有时候就跟冒险一样。

不然她怎么会跟安隐找来的师父学习武功,有那个美国时间,她还不如去上网打游戏呢!可这里也得有那个条件才行啊……

难道她终于逃离了女**‖丝的恶习,跳进了白富美的怪圈里……

杨琪正胡思乱想,忽闻耶律斜轸轻咳一声。

她望了过去,只见斜轸斜眼瞄着她。

“听安隐说——”斜轸的眉梢渐渐染上喜悦之色,神情与目光也柔和了许多。看杨琪摆出认真听讲的态度,他顿了顿又继xù

说道:“你跟师父学了功夫?”

“不过就是学了几招拳脚功夫。”杨琪这小小又软绵绵的拳头,打在人身上就跟弹棉花似的,霸凌弱小还可以,对付比她强的人就不行了。

“耍几招给本王瞧瞧。”

杨琪咧嘴,要不是看他有身份有地位,而且周围还那么多人,她早就揪一把草丢他脸上了。

耍几招给他瞧瞧——当她是猴子么!

“我才不要!”杨琪态度干脆,也略显强硬。

杨琪当众拒绝耶律斜轸,这跟往他脸上丢草没啥两样——对他来说,可都算是奇耻大辱。

斜轸倒是习惯了杨琪的无礼,旁人却大惊小怪,担心杨琪那小脑袋还能安稳得待在她脖子上多久。

周遭一片沉默,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大家似乎都在等待斜轸如何发落杨琪。

那丫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安隐察觉异样,暗地里使劲,手钻进披风下,在杨琪腿上拧了一下。

这不轻不重的惩戒,杨琪还不至于为之跳脚。

安隐面色微愠,眼含责备。他声音极轻,却明显透着怒气,“难得来一趟,你就给大王助助兴怎么了?”

他跟斜轸可都是放着最妩楼的美酒佳肴与漂亮姑娘,特地大老远跑来这望月坡,也不想想这都是为了给谁作陪!

杨琪扁着嘴,显得十分不情愿。

她借口道:“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

比这还不好意思的事情,她做的还少么?

斜轸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安隐自然也不会硬逼着杨琪。

不过有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想起之前夜市上被杨琪羞辱,隆庆着实心有不甘,又见杨琪对叔公无礼,他岂会坐视不理?

眼下不正是教xùn

这丫头的大好时机么!

隆庆阴恻恻的笑了笑,收敛起得yì

的态度,忙从草地起身,自告奋勇:“叔公,就让我来做她的对手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别人不知dào

隆庆与杨琪的纠葛,还当隆绪不清楚他这个弟弟的企图么?

“隆庆,坐下!”隆绪阴沉着小脸,一声令下便让隆庆噤若寒蝉。

隆庆贵为王子,却扬言要跟一个小丫头一决高下,确实有失身份了。

隆庆本想逮着机会公报私仇以泄私愤,不料却被杨琪趁机奚落了一番。

“小小年纪就好勇斗狠,有那个精力,还不如回家去跟你父母亲大人多撒撒娇呢!”

跟他过招?当她傻么?

杨琪心中哼哼,隆庆好歹是大辽二皇子,从小就训liàn

有素,文武骑射样样没落下。何况他吃香喝辣,可谓成长茁壮,而杨琪乃一介手无缚鸡之力弱质女流,又体虚多病,她跟隆庆比试,只怕占不到便宜。

被当众羞辱,隆庆气的脸红脖子粗。

安隐闻见气氛不对,忙喝责杨琪,“怎么说话呢!他可是二皇子!”

二皇子怎么了?就非得宠着他、惯着他、让着他?

杨琪满腹牢骚,却也不是不懂安隐的难处。何况安隐频频朝她使眼色,她也心领神会,最后放软了语气,向隆庆请罪:“民女无礼,请二皇子恕罪。”

隆绪看一眼气呼呼的隆庆,心知他这个弟弟脾气暴躁。若他此时开口,只怕会失去理智,扑上去咬住杨琪也不无可能。

隆绪替隆庆代言:“无碍,舍弟顽劣,还请姑娘海涵。”

杨琪瞪圆了眼,她实在想看清楚这位大辽的大皇子到底有几岁。她甚至有一种冲动,很想冲过去抱着他的肩膀,问他是否也是穿越来的……

被人直勾勾的打量,隆绪还是头一回遇到,就是感觉不怎好,似乎被对方当成了怪物一样。

安隐还真怕杨琪会接受隆庆的挑zhàn

,这两个孩子无论谁受伤,怕后果都会乱作一团。

见斜轸似乎怏怏不快,安隐再次鼓动杨琪,不过这一次是恳求,“琪琪,你就耍一套功夫,让大王高兴高兴。”

即便成了安隐的干女儿,也没改变耶律斜轸在安隐心目中排第一的这一事实。

杨琪早就认清了现状,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不情愿表演是一回事,有没有表演力又是另一回事。

杨琪左顾右盼,周围耳目太多,她只好贴近安隐的耳朵,小声说道:“干爹,你糊涂啊!你那大王存心就是想让我出丑!”

杨琪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安隐怒目而视,低斥:“胡说什么!大王怎么可能是想让你出丑!”

“你也不想想,我才学了几天的功夫。而且师父教我的都是基本功,我还没入门呢。你叫我耍什么去?”学武又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成功!掐着指头算算,杨琪拜师还不足一个半月,即便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废寝忘食得日夜练功,也不可能学得有模有样。何况她每天习武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安隐听得一愣,现在才明白过来杨琪不过是半瓶子醋。

她不肯站出来晃荡,索性承认自己“一瓶不满”得了,干嘛还非要徒惹出来那么多是非,这不故yì

给人难堪么……

纵有一肚子气又如何,安隐只能苦苦哀叹,“你这丫头,干爹真是白疼你了。”

杨琪也不忍扫了他的兴,只好委屈自己,“好嘛,好嘛——”

她不情不愿的从草地起身,走到斜轸跟前,在他面前站定。

她抱起拳头,双脚站稳,屁股一沉,扎起了马步。

满座寂然,众人注目,等待她下一个动作,可杨琪始终就这蹲马步的姿势。

挺胸抬头,目光平视前方,杨琪整个人一动不动。

090 欲请养娘

也许隆庆不是第一个失去耐性的,却是头一个站出来开腔的,“你要蹲到几时?”

“半个时辰。”蹲马步蹲半个时辰,已经是杨琪的极限了。

耶律斜轸忍笑,眉头轻挑,戏谑似的问道:“这就是你跟你师父学得拳脚功夫?”

“没错。”既然杨琪豁出去了,也不觉得太过丢人。

安隐一拍脑门,顿觉头疼。他竟有些后悔将杨琪怂恿出去了。他太高估杨琪的能耐了——

杨琪这醋,压根儿没到半瓶,也就一小汤匙的程度。

也不知谁先发笑,只听一声“噗嗤”,之后笑声成灾,如浪如潮,竟还有人夸张到捧腹在草地上打滚。其中,休哥的笑声最为洪亮。

“我的小姑奶奶,谁知dào

你就只会蹲个马步!”安隐将杨琪捞至身旁,不可能让她在这里真蹲半个时辰!

“基本功可是很重yào

的。”杨琪正儿八经对安隐说,随后她藐视众人,娇声叱道,“你们这么笑话我,就知dào

你们基本功不扎实!”

“少丢人现眼了,随随便便叫一个人出来,都能把你摁趴下。”安隐揽着杨琪的肩膀,宠溺得恨不得将她往怀里揉。

杨琪又不是情愿丢人,早说某人是故yì

要看她出丑!

她气愤得瞥一眼与休哥谈笑风生的耶律斜轸,顿觉牙根痒痒。

秋风拂过青草,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

杨琪精神一振,猛然想起一桩事来。

她小手按在安隐的腕上,小脸儿上洋溢着兴奋的神采,一对眸子幽幽的发亮。“干爹,我想学如蹑云逐月、迎风回浪,可草上飞、水上漂,又能扶摇直上、飞檐走壁的轻功!”

安隐一愣,不由茫然问:“你学轻功做什么?”

“揍不过人的时候,可以撒丫子跑啊!”而且还不能让人追上。

安隐目瞪口呆,总想说点什么,却是张口结舌,说实话——他这是被杨琪的直白唬住了。

杨琪语出惊人,斜轸忍俊不禁。今日他开怀的次数,着实让人意wài



耶律斜轸微微倾身,凑近杨琪,义正辞严道:“你干爹让你习武是为强身健体,又不是叫你去到处耀武扬威的。”

杨琪眨着天真无邪的双眸,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像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么,就是想学轻功为求自保嘛!”

安隐念头一动,双眼精光闪闪。

“你想学轻功,这有何难。”他将杨琪扳向斜轸,眼前不就是位现成的的高手么!“大王不仅武艺超群,就连轻功也是数一数二的,请大王教你如何?”

“本王事务繁忙,没工夫陪一个小丫头胡闹。”

听他这么说,可在杨琪看来,斜轸那脸上就写了五个字,“快来求我啊”。

求他?杨琪宁可去学女红刺绣。

杨琪屁股一抬,往安隐身边挪了挪,“干爹,我想吃羊肉。”

被无视的滋味不好受又如何?斜轸不可能倒贴上去当那丫头的师父,难道他那番话拒绝的成分当真那么明显么……

吃饱了,玩够了,杨琪往安隐身上一躺,没多大会儿便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

安隐将披风给她盖好,低头望着她的小脸儿,终于可以安心的喘口气了。

这时候,休哥笑他,“咋样,这当爹又当娘的滋味不好受吧。”

“有苦有乐吧。”安隐心中感慨万千,可不得不承认杨琪将他空荡荡的内心渐渐填满了。

休哥想起杨琪在马车上说的话来,她好像是想要个干娘来着吧。“你就没想着再娶一房?”

“我都是一条腿踏进棺材的人了,有这丫头伴我余生就足够了。”安隐由衷道,低头对着安睡的杨琪宠溺笑笑。

休哥一样为人父母,可他与安隐不一样。没有杨琪在,安隐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休哥如今四世同堂,上有老下有小,他坐享天伦,并不能太理解安隐轻而易举便被一个人填满内心的那种感性。

随着安隐的目光,休哥的视线也落到杨琪身上,“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这丫头打算吧。她如今年纪还小,哪个像她这般年龄的娃娃不想娘的?”

安隐的心思为之一动,灵光闪烁间想起了柳娥。

杨琪对柳娥的依赖,并非无缘无故。

这北归的一路上,柳娥对杨琪的照顾也算无微不至。柳娥是一行之中唯一的成年女子,与杨琪一拍即合。日久的相处之后,两人的感情更加笃厚。

也许杨琪身边再多一位年长的女性,她便会渐渐淡忘柳娥的事也说不定。

安隐低头,若有所思,轻声喃喃:“多一个人照顾,总是好的。”

熊熊火光中干柴燃烧的噼哩声响,渐渐在夜深人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火星随着冲天的火焰上升,以为能成的了天上的繁星,却在半空中熄灭,始终不过是一缕烟灰,随风飘散,最终落在草地上。

篝火前,斜轸雕刻似的脸庞,看上去比平时温暖。他此刻的神情,却是让人捉摸不透。

安隐与休哥的对话,让他也想了很多。

在安隐深思之时,斜轸垂眸说道:“请个养娘吧。”

安隐一愣,随即脸上放光,心中也豁然开朗。

“大王这主意不错!”

休哥也颔首赞同,“这野丫头,也是该管教管教了。”

养娘与奶娘不用,养娘不仅要奶孩子,还要管孩子的教养。

杨琪这性子,说好听是活泼、天真率性,难听点就是粗野、不知分寸。也难怪一直被她忤逆的耶律斜轸想找个养娘管束她了。

城中有一位耶律氏,人称青养娘。也许市井百姓不知其人,她的名号却闻名于大辽的皇亲贵族之中。她是大辽数一数二的养娘,多少官宦家的千金、名门望族中的小姐,都经过她手把手的调教。据说当朝的萧皇后能母仪天下,也有这位青养娘年轻时候的功劳。

耶律斜轸不惜重金礼聘,也托了不少人情关系,将这位大名鼎鼎的青养娘从北院王府挖到了安隐的宅子里。

对杨琪来说,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突然的让她措手不及……

091 教导有方

青养娘来府上的头一天,安隐就早早的将杨琪叫醒。

以往杨琪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现在天不过才亮。

她昏昏沉沉,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安隐挂好床幔后,坐到榻边将杨琪捞了起来。

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更让杨琪昏昏欲睡。

“琪琪,还记不记得干爹几天前给你提的事?”

杨琪睡眼朦胧,大脑更是反应迟钝。她咕哝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惺忪之意,“什么事啊?”

“干爹不是说好,要给你请个养娘么。”安隐道。

这时候,青养娘带着两个丫鬟,正在门口侯着。

杨琪睡意全无,终于想起来,两天前安隐确实与她说过此事。

养娘如同家教,想想就让人烦躁。

杨琪满腹牢骚,忍不住抱怨说:“你这么折腾,还不如给我找个干娘回来呢!”

就算安隐真能给杨琪找个干娘,也不见得比这青养娘好。

这青养娘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寻常人家八抬大轿都请不来的。

安隐也是奉了耶律斜轸之命,极尽与北府那边周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千辛万苦才将青养娘请到了府上来。

安隐就不向杨琪邀功炫耀了,可这丫头好歹也领个情吧。“干爹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听青养娘的话。”

青养娘来头不小,杨琪岂会不知dào



两天前,她就听安隐说了这位青养娘带过许多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大约十年前,青养娘被北院大王耶律奚底买到北府之中。

北院大王是何许人?那是安隐见了都要叩头的大人物!

从北府中哪怕是要个芝麻绿豆出来,都要大费周章的去讨北院大王欢心。何况青养娘是个人呢!安隐一定走了不少关系,送了不少礼。

杨琪并非不通世故,安隐如此煞费苦心,不过是为她着想。何况他这几日早出晚归,找个人照顾她,他总是能安心。

到了上京城,又是病又是痛,大病初愈没几日,这就要失去了自由,她心中叫苦有何用?

杨琪无精打采的哼哼几声,最终妥协接受。

安隐去南府议事,将杨琪委托给青养娘照看。

在安隐走后,青养娘领了两个丫鬟入室。不用青养娘亲自动手,这两个丫鬟伺候杨琪梳洗。

在安隐的府上,杨琪并没见过这两个丫鬟,想来应该是青养娘身边的人。

北府的一介老仆随身带着两个丫鬟,足见这青养娘地位之高。

杨琪并非衣来伸手之人,如今被两个丫鬟伺候穿衣,她实多感不自然。

推开了那两个丫鬟的手,杨琪干笑两声,“我自己来吧。”

丫鬟正不知所措时,青养娘上前一步。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端端正正的立在杨琪身侧的三步远之处。

“不管您以前是何等身份,如今您是官家的大小姐,打从今儿起就要习惯丫鬟们的伺候。”与她那张冷面孔不同,青养娘说的话倒是抑扬顿挫、感情丰富。

不知是不是错觉,杨琪从她的口气中听出了一股冷嘲热讽。她抬首时,果然瞥见青养娘一副目中无她的态度,还有她那一双充满冷淡不屑的鼻孔。

看来这青养娘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

杨琪心中默默叫苦不迭,纵使青养娘说话刺耳难听,她也不能得罪这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人家好歹是有后台的……

就算杨琪再不计后果,也得为安隐的处境着想。

抱着复杂的心情,杨琪又听青养娘说:

“翌日起,小姐卯时早起,前去请问长辈安康。”

给长辈请安,对杨琪来说乃是轻松易办之事。如今这府上,她既无叔伯,亦无兄长,就安隐一位长辈。

只是卯时早起……卯时……大约是早上五点的样子。

天还没亮就要起床,这对杨琪来说可是个大难题。

看一眼天色,这会儿约摸巳时过了两刻。早膳的时辰过了,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

青养娘请杨琪去后院的祠堂,给各位列祖列宗上香。

这之后,杨琪总算知dào

青养娘的手段了。

杨琪动如脱兔,行如疾风,青养娘就说了,“小姐,要行不露足……”她垂下视线,看了一眼杨琪的短裙不过膝盖,便改口道:“踱不过寸。”

一条舌头有多长?俗话说,三寸不烂之舌。

这每走一步,都不能超过一寸,杨琪又不是大和抚子。她突然觉得脚下的路变得很长很长……

一刻钟之后,她们到了祠堂。

杨琪已经数不清她在牌位前叩了多少个响头,也不知dào

身子被青养娘手上五尺长、两指宽的戒尺抽打了多少下!

跪得不好、背挺得不直、手端得不正、下巴放的不平……这都要被青养娘的戒尺一一“指正”。

熬到了午膳,杨琪以为自己可以解脱了。这青养娘竟连她吃饭也要管!

她不过就是在饭桌上说了一句,“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小嘴上立时就被青养娘拿戒尺抽了一下!

杨琪唇上破了皮,鲜血沁出,滴落在桌上。

青养娘见状,非但并无半点慌张,反而变本加厉的呵斥:“食不言寝不语,还望小姐记住!”

嘴上的疼痛几乎将杨琪的泪水从眼眶中逼出来,她强忍着大哭的冲动,食不知味后便让人撤了这一桌美味的饭菜。

杨琪怀疑,这青养娘是不是南府的某个人请来专门针对她的。

就因为她心里揣着掀桌子的愤nù

,杨琪晚饭也没吃好,空着肚子,便被青养娘早早的赶上床了。

青养娘果然说到做到,次日卯时一到,便将杨琪叫起了床。

杨琪一大早便来请安,安隐受宠若惊,心下认定了这位青养娘确实教导有方。

安隐也才整顿好衣裳,瞧见杨琪唇上破了皮,便关心道:“这嘴怎么了?”

“摔倒磕破的。”

杨琪昨晚辗转难眠时,就在考lǜ

今儿趁着给安隐请安的时机,要不要在他面前告那青养娘一状。

她想来想去,总觉得告状不妥。青养娘能趾高气昂,其身后必定是有靠山的。念她是从北府出来的,她的靠山也不难猜了。

得罪了青养娘,就等同于得罪北院大王。

杨琪若告状,恐怕会将安隐推入两难的境地。

不过,杨琪也不是好欺负的!

092 忍无可忍

安隐扳着杨琪的小脸儿,左右端详她上唇的伤,他眉头微蹙,疼惜不已。

虽是小伤,却不容小觑。恐怕又得数日才能消。

安隐念头一动,领着杨琪到了门口,对领着两个丫鬟侯着的青养娘说:“青养娘,小女体质特殊,跌打损伤、寻常疾病皆不能药愈,还望青养娘多多费心才是。”

青养娘低眉顺眼,敛手轻声道:“安大人放心,老奴必牢记在心。”

她瞟一眼杨琪,眼中闪过不屑之色。她假惺惺的对安隐抱着恭敬的态度,心里却对他的话深不以为然。

安隐并无疑心,对青养娘吩咐:“准bèi

早膳吧。”

一听开早膳,杨琪两眼放光。

难得父女两人一同用早膳,安隐却发xiàn

杨琪如饥狼饿虎似的,就连她寻常不喜欢吃的葱花饼也一并往肚子里塞。

他哪里知dào

,杨琪这是在养精蓄锐呐。早上一顿吃饱,中午晚上就不用受那老太婆的气了!

她料定那青养娘当着安隐的面,不敢对她像昨日一样放肆打骂。这不,安隐与杨琪屋里用膳,青养娘带着丫鬟乖乖在外头侯着呢。

待安隐走后,青养娘拿下面具,对杨琪为所欲为,如同昨日地狱重现,甚至变本加厉。

吃了早饭,杨琪便一直在祠堂跪着,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只要青养娘不说起来,只怕要她跪到午膳时分。

青养娘倒是悠闲,叫丫鬟搬了把椅子来,舒舒坦坦的坐着,不舒坦的时候还可以换个姿势。

只要杨琪揉麻木的膝盖或者有半分动弹,背上便狠狠地挨抽。

这些杨琪都能容忍,唯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青养娘竟当着祠堂中这么多牌位面前,将瓜子皮丢的满地皆是!

“青养娘,孔子说的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没有教养,又如何为人表率?劳烦你将这屋里的瓜子皮打扫干净!”

杨琪这回招来的不是戒尺,却被洒了一身的瓜子。

她忍无可忍,站起身来。然而膝盖一软,整个人又瘫在了地上。

青养娘抄起戒尺,一边往她身上抽,一边厉骂:“不过是汉人生的一条小野狗,竟然有胆教xùn

起老身来了!”

纵然戒尺如暴雨梨花一样打落在身上,杨琪咬牙隐忍,一声不吭。

那两个丫鬟立在一旁,手脚局促,两人面面相觑了数次,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青养娘打累之后,杨琪吃力的站起身。

忍着一身的疼痛,双腿也在颤抖,她强作镇定,对气喘吁吁的青养娘咬牙切齿,“别以为我默不作声,不告你状,你就以为我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三日之后,我教你从哪来的还滚回哪去!”

青养娘大笑三声,往地上呸了一口,“你当我稀罕留在这破地方!”

她巴不得被北院大王召回北府,还过她荣华富贵的日子去!

迎着她的不屑,杨琪不甘示弱。

她冷笑一声,扬眉道:“你以为你回去之后还能像从前一样舒服?我必定让你待遇不同以往,声誉一落千丈!”

“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青养娘怒不可遏,若不是她没力qì

抬手,早就将戒尺甩了出去!

“别以为我做不到。”杨琪清幽幽的眸子里闪动着自信的光芒,她成竹在胸,好似运筹在握,身上散发着与她年岁相矛盾的气场。“还有一句,望你记住,老天有眼,善恶分明,报应不爽。”

往后的三日中,青养娘对杨琪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依然是看不顺眼就打,听不顺耳就骂。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大概是为了明哲保身,并没对杨琪动手,但都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姿态。

到了第四日,果真出事了——

这日卯时,丫鬟来叫杨琪起床,始终叫她不醒,之后发xiàn

她手脚冰凉,登时吓得失魂落魄。

她跌跌撞撞跑去向青养娘报gào

:“青养娘,大事不好了,那小汉人好像——好像没气了!”

“人没气还能活?这……这可怎办呀!”

这可都是青养娘一手造成的,万一那丫头真要是被打出了人命,她们两个微不足道的丫鬟也逃不了干系!

就算那丫头是汉人出身,她好歹也是南府宰相的义女千金!

丫鬟们无措的望着大惊失色的青养娘,这样的后果可都是青养娘酿造的,她们两个丫鬟哪里拿得了主意?

哪里知dào

,青养娘一转眼就丢下两个丫鬟,被吓得逃之夭夭了。

今早杨琪没来请安,安隐觉得事有蹊跷,便去杨琪住的西苑去一探究竟。

见杨琪混睡不醒,气息微弱,他忙去求了耶律斜轸请来了蒋御医。

大清早出诊,蒋御医牢骚满腹。不过怨言也是在嘴上说说,其实他也很心疼杨琪。

给杨琪把脉时,看到了她手臂上有淤伤,蒋御医将一干旁人请了出去,之后才好好检查了杨琪的身上。

不仅杨琪的双臂,她背上的淤伤尤其严重,错综复杂、纵横交落,仔细数数大约有数百道!

问完诊后,蒋御医将安隐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说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不给吃也就算了,还将娃子虐打成那样!如此这般,你们何必又要请我来!”

安隐一脸茫然,他垂首听教,惶惑思虑了片刻后问道:“蒋御医何出此言?”

看他模样,大约也不知dào

杨琪遭了怎么样的待遇。

不知者无罪?可笑!

安隐可是杨琪的干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蒋御医笃定他应是责无旁贷。

蒋御医冷哼一声,并没详加解释,只道:“你自己瞧瞧去吧!”

清楚了杨琪的情况,安隐才知dào

他犯了大意。

自责是一方面,他也不能放着这件事不追究。

不过他还是先向蒋御医询问了有关杨琪的病况,“蒋御医,琪琪到底怎么了?为何一睡不醒?”

“她是饿晕了!”蒋御医方才摸了杨琪空瘪的肚腔,连睁眼的力qì

都没有,他猜想杨琪至少有两日以上滴米未尽。看她干裂的双唇,只怕她水也没喝。

安隐终于明白自己连日的心神不宁究竟为何,自从那日与杨琪用过早膳后,两人便再也没同桌而坐。从那之后,杨琪每日早上给他请安过后,就被青养娘给领走了。

093 追悔莫及

想起青养娘,安隐发觉有异。

方才在外头,他只看见青养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却不见养娘的踪影,难不成杨琪这一身如鞭笞的淤伤,全拜那位青养娘所赐!?

送走了蒋御医,安隐吩咐厨房做了些清粥,给杨琪润了肠胃后,才敢让她吃下些口味重的饭菜。

安隐问过了此事,青养娘的那两个丫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将事情的始末告sù

了他。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知dào

这件事要继xù

追究下去,只怕要牵涉到北府,一旦闹了不愉快,南北两府的关系也会因此僵化。

受了青养娘五日的折磨,杨琪竟未在他面前抱怨一言,安隐着实感到意wài



午膳时,安隐看着她狼吞虎咽,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琪琪,青养娘对你不好,你怎么不告sù

干爹呀?”

哪知杨琪反问他,“如果我告sù

你,你会怎么对青养娘?”

“哪里来的,还将她送回哪里去。”安隐不假思索,也说的理所当然。

“你不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吗?让她回北府享福,我岂不是白白挨了一顿打?”杨琪心中的闷气未消,她可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安隐讶异,难不成杨琪还想着报仇吗?

纵使心中有恶气又如何,青养娘虽为一介奴仆,好歹是北府出来的人。俗话可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得罪了青养娘就等同于得罪了北院大王。

安隐好心好意提醒,“琪琪,你可知dào

青养娘背后的靠山是谁?”

杨琪答:“北院大王啊。”

安隐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心下怀疑杨琪真的清楚北院大王是何等的身份么……“北院大王在我大辽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我自然知dào

,北院大王嘛,在他面前,干爹你可是要自称卑职、南院大王要谦称小王的大官。”听她说得这般轻巧,感觉她似乎并没将北院大王放在眼里……

“过两天就是北府千金的笄年之礼,我是带你去,还是不带你去啊……”安隐喃喃自语。

“当然去!”杨琪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要面见了北院大王,就可以在北院大王面前参那青养娘一本!

安隐有点担心,担心杨琪的任性妄为会坏事。

此时,老家丁来报,“老爷、小姐,南府的大王来了。”

“不见不见不见,让他走吧!”杨琪挥箸烦躁道。

事到如今,她还没去找耶律斜轸算账,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杨琪可没忘,那青养娘就是耶律斜轸找来“伺候”她的。

总得一句话,她如今半身不遂,全托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福!

安隐本想说她几句,见她闷闷不乐又食欲不振,便无奈摇头作罢了。

安隐随老家丁而去,出门就看到耶律斜轸与向东立在西苑之中。他们分明就是特意来探望杨琪,安隐不免替杨琪感到受宠若惊。

距离如此之近,只怕耶律斜轸方才也听见了杨琪说的话。

耶律斜轸对她如此上心,杨琪却百般不待见也不领情,难堪之余,安隐更觉无奈啊。

耶律斜轸握着马鞭,负手而立,如松涛中卓尔不群的修竹,当是有玉树临风的轩昂气宇。

见安隐出来,斜轸紧绷的脸色稍缓,双手垂下,迎上前几步,眼中似有殷切之意。

“如何?”

斜轸问得不清不楚,安隐却心知肚明他是关心杨琪。

安隐微微躬身,先是一礼,方才回道:“只受了几日皮肉之苦,并无大碍。”正欲抬眼之际,忽见斜轸手中的马鞭上血迹斑斑,安隐心疼一紧,忙问:“大王,这马鞭上的血!?”

斜轸含着怒气轻咬牙关,重新负起手来,似乎不愿多言解释。

向东打破冷场,隐晦的回了安隐的问题,“我与大王刚从北府过来。”

安隐如被当头棒喝,一阵晕眩之感来袭,他强稳下脚步,片刻后头脑方才恢复清明。

斜轸去了北府,怕是找青养娘兴师问罪的。不必再追问,那马鞭上的血迹怕也是青养娘留下的。

向东还没说,耶律斜轸是当着北院大王的面教xùn

的青养娘。这要说了,恐会让安隐吐血三升!

“大王糊涂啊,如今朝中您已经是四面楚歌,尤其寿安王更视您为眼中钉,再闹得南北两府不和,我们可能会失去北府这一道强援啊!”安隐深知,此时说这等话为时已晚。他若早知斜轸会冲动得去北府找青养娘算账,必然会拦住。安隐怨视向东,不由愤然怒斥:“身为属下,怎能任由主子胡闹!”

“属下知罪!”向东当即跪在地上,却是有苦说不出。耶律斜轸雷厉风行,岂是他能拦得住的?

耶律斜轸眼中一片冰冷无情,他冷哼一声道:“本王重金买下那老奴才,如今她的卖身契尚在本王手中,闯了祸就躲进北府,本王岂会饶过她!”

西苑野寒鄙陋,本就不是斜轸应当屈尊降贵来的地方,安隐将他与向东请去中堂的会客厅。

斜轸还未坐稳,又听安隐一阵唠叨——

“是我们唐突,本就不该请青养娘到府上来。北院大王的掌上明珠靓儿,乃青养娘一手带大,两人朝夕共处了十年有余,虽为主仆,却情若母女。是我们硬将她们主仆二人分开,青养娘怀恨在心也是理所当然。何况琪琪乃汉人出身,青养娘对她抱有偏见也是在所难免。”事到如今,这也怪不得别人,安隐自责不已。他以为将杨琪交给青养娘便万事大吉,哪里想到青养娘是那种势利小人。若他平时多加留意,也不会致使杨琪平白挨打。在心底懊恼了一番,安隐望着庭院里的飒飒黄叶兀自长叹,“北府的司徒掌契丹的稽核版籍,琪琪落户契丹之事虽有寿安王从中阻挠,可有北院大王相帮就是如虎添翼。但凡北府之首点头应允,寿安王一个小小的司徒能奈我何?如今得罪了北府,就算于越休哥去游说,怕也是讨不了半分情面。”

听了安隐的一席话,耶律斜轸面色缓和,同时为自己的冲动追悔莫及。

094 最妩楼上

当时耶律斜轸若能如安隐一般冷静得思虑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至于因为一时气盛而莽撞得冲到北府去。

他一手扶额,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大费周章的修缮两府的关系,他就深感疲惫。

正烦恼之际,斜轸灵光一动,放下手来对安隐说道:“两日后是靓儿的笄年之礼,你去备几份大礼送过去。”

“不止要送礼,大王您还要亲自登门贺喜。”安隐心里早有了应对之计。

耶律斜轸对付寻常的应酬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可这次偏偏是贵族千金的成‖年寿宴。

不是斜轸自视过高,他真真就是出身尊贵又年轻有为,更为重yào

的是他尚未婚娶。同僚之中,但凡府上有千金小姐的,谁不想将他这块肥肉叼了去!

一想到自己的终身被人说事,耶律斜轸就感到一阵头疼来袭。

为了那个恩将仇报的丫头入籍,他就这么牺牲色相,这样好吗……

只顾着发牢骚了,安隐这才察觉自己疏忽怠慢了斜轸。他忙起身,“大王稍坐片刻,我去沏壶茶水。”

说完,他拎着茶壶走了。

安隐前脚刚走,杨琪便蹦哒来了。

见偌大客厅中就斜轸一人,她不由问道:“我干爹呢?”

瞧她精神奕奕,想也知dào

她受得伤不重,斜轸答非所问:“那养娘对你不好,怎不与你干爹说?”

“不是你故yì

叫青养娘对我使坏吗?”虽然听到了安隐与耶律斜轸在西苑的对话,杨琪还是充满怀疑。再怎么说,那青养娘也是耶律斜轸找来的。

“瞎说!本王只叫青养娘教你知书达礼。”斜轸气闷,不知杨琪怎会这样想他,他更想不到杨琪竟会绝食抗议青养娘。本想关心几句,谁知dào

他一张嘴却是一番幸灾乐祸的话,“肯定是你不服管教,逼得青养娘对你使出厉害手段,也活该你受一顿皮肉之苦!”

杨琪两眼圆睁,指着他的鼻子,委屈怒道:“你什么都不知dào

,就不要胡说!我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让我干爹落了人家的口实,不如让青养娘自个儿哪来再跑回哪去!”

她也想过告状,可那样一来,青养娘一旦被送回北府,凭她的影响岂不是让大家都知dào

南府的宰相安隐养了个脱缰的小野‖种?

杨琪稍微用一下苦肉计唬唬青养娘,事情的结果便大不一样了。没人道安隐的是非,还会让青养娘落个势利的骂名,杨琪所受的苦也算值得了。

看她气鼓鼓的模样,耶律斜轸哭笑不得,想她在府上的五日可能闷坏了,于是说道:“好了,别气了,本王带你去散心。”

就这样,待安隐沏好茶水回来,才从老家丁口中得知杨琪被耶律斜轸带出去游玩了。

说是去散心,杨琪怎么也想不到耶律斜轸会带她来这种地方——

上京城中第一高楼瓦舍,最妩楼。

最妩楼完完全全颠覆了杨琪对青‖楼的印象。

在她的印象中,青‖楼这种地方里里外外填塞的都是寻‖欢作‖乐的男女,充斥的都是庸脂俗粉的气味,走哪都能听到淫‖声浪‖语。

最妩楼不同,八角攒尖,重檐歇山,玲珑精巧,气势非凡。门前阁楼清净,不见环肥燕瘦的姑娘在此搔首弄姿作生意招揽。室内有假山清泉,流水声款款潺潺,胜于入耳的丝竹管弦。

据说最妩楼的姑娘们个个如大家闺秀一般,万里挑一的容貌自然不必说,本身也是不仅多才,而且多艺。她们不过就是出身低人一等,受生活所迫又被逼无奈才沦落风尘。

葵嬷嬷是最妩楼的女掌柜,她的打扮较这里的姑娘花枝招展,时常涂抹浓艳又穿的一身鲜艳,捻着个好比盖头似的大红帕子左右逢源。

“哟,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南院大王恕罪恕罪!”葵嬷嬷笑盈盈得迎来,走路无论疾徐皆一摇三摆。

她大红帕子一甩,扑了杨琪一脸的脂粉味。

杨琪被呛得咳了几声,这才引起葵嬷嬷的注意。

葵嬷嬷低头一瞧,不由目露惊艳,嘴上更是说道:“哟,这哪来的小姑娘,再长个三五八年,定不输最妩楼的头牌紫烟。”

“葵嬷嬷都这般漂亮了,紫烟姐姐也一定差不了。”杨琪仰着小脑瓜笑嘻嘻说道。

这小丫头竟然知dào

葵嬷嬷,不止耶律斜轸错愕不已,就连葵嬷嬷也是受宠若惊。

葵嬷嬷掩着悸动的心口,却难掩对杨琪的喜欢,她俯身赞道:“哟,这小嘴儿还挺会说话的。”

葵嬷嬷带他们到了琴心阁,琴心阁位于最妩楼的至高之处,大约是高处不胜寒,阁内常来女侍焚暖香。

琴心阁的珠帘大约是水晶制的,阳光一照便映射得满室流光溢彩。珠帘曳动时,五光十色的光辉随之流动,犹如波澜跌宕起伏。

拨动了珠帘,又在红木榻上滚了一圈,这会儿又跑到露台俯瞰街景,总之杨琪没片刻的清闲。

女侍填了茶水,又端来几道糕点,之后留在门前听候差遣。

此间,一薄施粉黛的绿衣女子抱琴款款而来,立足屈膝盈盈施了一礼,敛着亮莹莹的美眸,颔首婉婉说道:“紫烟见过大王。”

耶律斜轸对那倾国佳丽似的最妩楼头牌轻轻一瞥,随后目光又投向露台,“你不是在会客么?”

方才他还听见紫烟的琴声。

紫烟尴尬一笑,痴痴的望向斜轸,轻飘飘的说道:“紫烟正如这琴心阁一般,随时为大王留用。”

“没提前叫人知会便来了,是本王唐突了。”话虽如此,斜轸全无半点歉然。

目光落到紫烟身旁,斜轸无奈道:“琪琪,不得无礼。”

紫烟低头一瞧,见一名大胆的小姑娘佝着身子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清若茉莉,淡若幽兰,杨琪总觉得紫烟身上的香味很是熟悉。

中秋节那天,安隐将一件披风带到了望月坡。那披风上的的香气,正是紫烟身上的味道。

“原来那件披风是紫烟姐姐的么。”多少男人想对紫烟一亲芳泽,见了紫烟本人后,杨琪也心动不已。

可这位最妩楼的头牌,似乎对耶律斜轸情有独钟呀,否则也不会说出方才那种委婉的话来。

耶律斜轸竟不为所动,他是当真听不懂么?

095 落花流水

杨琪坐在耶律斜轸与紫烟二人中间,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打量紫烟。紫烟不愧是最妩楼的头牌,叫人舍不得一开视线。

杨琪由衷赞叹:“紫烟姐姐果然沉鱼落雁,就连我都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

紫烟掩唇羞涩而笑,斜轸却怒斥杨琪,“一天到晚不学好,风花雪月的事倒知dào

不少,你才来大辽几天,究竟听谁胡言乱语说的最妩楼的事?”

“隆庆啊。”中秋那日,杨琪在望月坡跟那三兄弟吵吵闹闹,听隆庆说了不少跟最妩楼有关的料。“他说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天天泡在最妩楼跟紫烟姐姐作伴。”都说从小看到老,杨琪就知dào

隆庆将来不是什么好鸟。他从小就那么好色,长大了估计也是妻妾成群,到时候有他烦恼的。“那傻小子不知dào

红颜易逝,青春难葆,等他长大了,这最妩楼的头牌早就易主了,紫烟姐姐怕也是年长色衰,早就嫁人了。”

紫烟顿觉难堪,神情愀然。

斜轸与杨琪只顾着互耍嘴皮,都没注意到紫烟神色有异。

“你跟隆庆不是水火不容么?”耶律斜轸还奇怪,杨琪何时与二殿下有了交情。

“我跟你一样水火不容,还不是照样坐一块儿聊天么!”

耶律斜轸哑口无言,真想将这不知好歹的丫头从露台丢下去。

紫烟怏怏不快,忽然起身,闷声道:“紫烟为大王抚首曲子吧。”

转身撩珠帘,入琴室,坐琴台,抚琴弦,紫烟拨弄相思盼君能懂,却是落花流水空寄情。

杨琪静静倾听,忽然想起卢仝的一首诗来——

谁家女儿楼上头,指挥婢子挂帘钩。

林花撩乱心之愁,卷却罗袖弹箜篌。

箜篌历乱五六弦,罗袖掩面啼向天。

相思弦断情不断,落花纷纷心欲穿。

心欲穿,凭栏干。相忆柳条绿,相思锦帐寒。

直缘感君恩爱一回顾,使我双泪长珊珊。

我有娇靥待君笑,我有娇蛾待君扫。

莺花烂熳君不来,及至君来花已老。

心肠寸断谁得知,玉阶幂历生青草。

一曲未完,琴心阁便闯进一人来门前的女婢硬是没拦住,何况她们也不敢拦。

来者面若白玉,衣冠锦袍,模样倒是俊俏,只是满眼的奸险之光。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寿安王!

“紫烟,本王就知dào

你在这里。”寿安王是循着琴声而来。

杨琪撇嘴暗道:又来了一个自称本王的。

琴音戛然而止,紫烟目露无措,惶惶不安。

寿安王耶律茂与南院大王耶律斜轸是出了名的八字不和,上次两人在最妩楼撞见的场面,紫烟至今记忆犹新。

一个自视甚高,一个目中无人,两人相遇好比就是针尖对麦芒的交锋,让旁人不知该如何收场。

紫烟躲在琴室中不敢出来,耶律茂本想进去抓她,见耶律斜轸在场,便不将紫烟放在眼中了。

“难怪紫烟中途弃本王而去,这不是南院大王吗!”耶律茂的话中带着尖酸。他心中气愤难平,本来他与紫烟在松涛阁处的好生自在,就因为一名女婢对紫烟附耳低语了几句,紫烟便借口离开了。若不是紫烟的琴声传来,他也不会闯入这琴心阁来。耶律茂嘴角挂着冷笑,字字句句都含沙射影,教人听着十分不舒服。“传言,对南院大王投怀送抱的女人,排成一对好比辽河那般长,怎么沦落到跟本王抢女人的凄惨下场了?”

面对耶律茂的剑拔弩张,耶律斜轸显得一派从容。将剥好的十几粒花生米放入杨琪跟前的小碟中,他才懒洋洋回道:“寿安王也说了,那不过是传言。”

耶律斜轸对此要么是浑然不觉,要么就是在耶律茂面前故作谦虚。

就凭耶律斜轸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俊颜,杨琪怎么都不觉得耶律茂说的像是传言。

耶律茂踱到杨琪跟前,打量她的目光之中露出惊艳的神采,“最妩楼何时纳了个这么招人眼缘的小姑娘?随本王到松涛阁去,松涛阁里好吃的更多。”

这耶律茂竟将她当成最妩楼的姑娘了,还天真的以为用吃的就可以收买她,杨琪险些将花生米囫囵咽下腹中去。

她拧着小眉头,摆出一副相当为难的模样,“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请寿安王殿下恕罪,我不能去松涛阁给殿下作陪,因为有人提前包下我了。”

说着,杨琪藏在桌底的小手指向了耶律斜轸。

杨琪举双手双脚发誓,她绝对不是挑拨离间这两个男人的关系。

耶律茂看着人模人样,似乎是有某种怪癖。

杨琪对此深信不疑,不然他不会将色眯眯的目光放在了一个小丫头身上。

耶律茂笑的不怀好意,他似乎能预见多年后杨琪艳冠一方的景象。

“按照最妩楼的规矩,像你这般大的小姑娘,是不应该接客的才对呀。”

“连最妩楼里立的有什么样的规矩都知dào

,寿安王殿下不愧为这里的常客。”耶律斜轸状若无心似的对耶律茂冷嘲热讽。

杨琪感觉身后一沉,回头一看竟是耶律斜轸的手臂横在了她座位的椅背上。

耶律茂对耶律斜轸置若罔闻,他的视线一直围着杨琪打转。

知dào

他是寿安王,这小丫头一点表示也没有,甚至吝惜于一个礼节,一开始认为她是最妩楼的人,是耶律茂先入为主了。

不能说耶律茂聪明绝顶,他能安然的存活至今,一定程度上凭得也是实力。

他越发觉得杨琪的身份不简单,踱远了一些,低头冥想着答案,再回头望一眼耶律斜轸与杨琪同坐一起的画面,耶律茂渐渐的恍然,心中的答案渐渐清晰。

“原来你就是南府从幽都府带回来的小汉人。”耶律茂嗤笑了一声,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他承认自己刚才看走了眼。知dào

了杨琪与耶律斜轸的关系后,耶律茂对她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一个汉狗犊子入我大辽国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杨琪一脸茫然,她还不知dào

安隐在为她入籍契丹一族的事情上遭到的就是耶律茂这层障碍。

096 都不容易

耶律茂骂的是杨琪,却是在向耶律斜轸表决心。只要他还是北府的司徒,只要他还掌管契丹户部一天,他耶律斜轸就甭妄想在大辽为所欲为。

这不仅仅牵涉到杨琪入籍契丹之事,也早已成了耶律茂与耶律斜轸之间的较量。

耶律茂有一点倒是让杨琪挺佩服的,那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让杨琪最为恼怒的就是,他凭啥瞧不起汉人!

杨琪颇为不服,她撇嘴不悦,一对小鹿一样幽幽的眼眸里填了两簇火苗一样,“既然寿安王殿下这般瞧不起汉人,何必屈尊降贵来最妩楼呢?”

别说这最妩楼里的掌柜葵嬷嬷是汉人,就连这里的姑娘们十有八九都是汉人出身。

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耶律茂岂会不气恼,他顿觉大失颜面,当即吼道:“你们这些汉狗也只配做这种地方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们卑微是卑微,哪有你下作,口口声声汉狗汉狗的叫,还不是成天流连你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的这种地方!只怕你一天待在最妩楼的时间比待在你王府的时间还长吧。”

与一个小丫头做口舌之争竟占不到半点便宜,耶律茂难堪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见他盛怒非常,耶律斜轸忙充好人,将杨琪拽到身旁来,“寿安王殿下息怒,这丫头就是缺乏管教。殿下若是喜欢本王这琴心阁,就暂借你一日吧。”

说完,他拉着杨琪匆匆走了。

离远了最妩楼,耶律斜轸才放缓步伐,垂首看了一眼努力与他同步却累到气喘的杨琪,不禁莞尔,想起方才琴心阁她与耶律茂互相奚落的情形,后怕得又绷起了脸孔。

一直以来,他对杨琪的担忧还是发生了。她这无所畏惧的性子会得罪人,早知dào

就告诫她该在什么样的人面前收敛。

以寿安王耶律茂为例,这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耶律茂是寿安王,他一句话可以要很多人的性命,你今日得罪他,就不怕他日后报复你?”耶律斜轸可是知dào

,耶律茂小肚鸡肠、有仇必报。

“我连你都不怕,怕他干啥!”杨琪大言不惭。

没想到这丫头会这么直白,耶律斜轸停下脚步,放开了她的手,低头俯视着杨琪,面无表情。

他眼里无半点笑意,浑身散发着压迫力,经过的路人不由自主都绕他而行。

杨琪不解,这男人怎么忽然变得阴恻恻,让人捉摸不透。她干咽下口水,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冷了几分,徐风拂过耳旁能牵人毛骨似的禁不住让人为之一悚。

不想去看耶律斜轸此刻骇人的神色,杨琪却移不开视线。

“啊啊啊啊——”她大叫着跑开,小小的身影很快淹没在被她惊慌到的人群中。

耶律斜轸本来只想跟她开个小小的玩笑,没想会真将她吓得拔腿就跑。想想她方才小鹿一样受惊的模样,他不由嘴角上扬,如被阳光亲吻着的海滩一样明耀。

杨琪溜之大吉的功夫堪比她嘴上的本领,一眨眼就逃出了一条大街,途径一个熟人的身旁,她才停下了脚。

“赵临!”杨琪拍了一下赵临的肩膀。

赵临抬起头来,打量了杨琪一阵,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似乎跟这位小姑娘并不认识。

那日中秋月圆之上杨琪戴着面具出门,望月坡上两人又相距甚远,赵临不记得她的面孔并不奇怪,但他始终记得玉兔糕的香软味道。

有人却对她的声音印象至深,“南府宰相的义女——”

方才见她跑的慌张,隆绪以为她碰上了麻烦,便好奇的往她来时的方向张望着。

隆绪只带着赵临出行,杨琪原以为他们隆氏三兄弟会是形影不离。

“你怎么就跟赵临出来了?”杨琪知dào

隆绪终有一天会是大辽的国君,似乎他很小的时候就坐上了太子之位,鉴于中秋那日听人叫他“大皇子殿下”,杨琪猜她所知dào

的历史真相都还没有发生。

被杨琪目不斜视的盯着,隆绪颇有些不自在,以往哪怕是一个大人在他面前说话,也都得弯着腰低着头。

未来的太子爷,似乎不怎么好相处。

杨琪耸了耸鼻头,被一股让人垂涎的香味引‖诱,她注意到赵临怀里抱着的一个草纸包。香味就是从纸包里散发出来的。

见杨琪对赵临虎视眈眈,隆绪轻拧了一下眉头,眼中的不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疑惑。

他的视线上下一扫,他眼前的杨琪看上去健健康康,似乎没有病痛缠身的样子,这跟他听说的版本可不一样。

“听说南府请了个养娘,那养娘当真有折磨过你?”隆绪怎么看,都不觉得杨琪像是被折磨过的样子。如此看来,传言并不能当真。

杨琪的小脸儿扭曲了一下,她没想到消息竟传得这么快,简直如同蔓延的瘟疫一样。

不过隆绪倒是提醒了她,生活在王侯将相的贵族圈子中,周围有下人环伺,难分敌我。这就意味着她可能被数十双眼睛盯着,私生活完完全全暴‖露在敌人的面前,说危机四伏都不为过。

青养娘的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可不能再多生出事端来。

她躺在家里装几天病,日后可能还好自圆其说。若被人说她故yì

要陷青养娘于不义,安隐也难辞其咎,落人口实。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杨琪拍了两下隆绪的肩膀,以示感激。

若非隆绪提醒,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可能落人圈套。

望着她跑远的背影,隆绪摇头,似有无奈,“来时一阵风,去时一阵风。”

赵临局促的低着头,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殿下……”

隆绪看他两手空空,就知dào

他今日特地出门买的包子被杨琪给顺走了。

“罢了。”为了几个包子便追究一个小丫头的过错,也未免显得他太小肚鸡肠了。

清风习习,叶落纷纷。冷秋萧瑟,高阳熔金。

天气忽变,晴空转阴,时至午后,下起了蒙蒙细雨。

安隐的府上多了一个婢女,名为云翘。

云翘出身草芥,自小在南府成长,年纪不大,约摸十五,却熟谙处事之道。

她是南院大王破格亲封的一等婢女,调到安隐府上照顾杨琪的起居。

日常方面,云翘格外的严厉。她不仅对杨琪如影随形,还要一一盘查杨琪的吃穿用度。

知dào

她是好心,也是职责所在,可杨琪不喜欢她的生活总被这般干涉。

杨琪带回来的包子——

准确的说,是她从赵临那儿抢来的包子。

云翘拿银针试过,才发xiàn

包子里被下了毒。

包子原本是属于隆绪的,这毒自然不是针对杨琪所下。

“小姐,日后肯定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您可要有自觉啊!”刚刚被提升为一等婢女,云翘就被下调到这还不足南府半个院子大的府上,她心里自然也是满腹牢骚。

杨琪有百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她怕这点小毒?

“你这话不该对我说,等见了你们的大皇子,你对他说去。”杨琪望着包子哀叹一声,自言自语似的道,“未来的太子也不容易啊。”

097 男装赴宴

多了个云翘,等同于多了半个养娘。上个厕所都要被跟着,杨琪终于揭竿起义,为自己闹革mìng



说来她也真本事,府上这么一个小院,她东躲西藏,能让云翘找半个时辰!

亏得云翘是资深婢女,极富耐心。

今日杨琪又甩她而去,云翘绕了半个院子,都找不见她的踪影,不免有些着急了。

以往杨琪闹闹恶作剧也就罢了,今日可不同,眼看这就要去北府为北院大王的千金靓儿庆生了。

“小姐——琪琪小姐——”

院子外都能听到云翘的声音,杨琪是故yì

装作听不到。

她从西苑躲到东苑,在安隐的房内翻出了些陈年旧物,不过是几件男孩子穿的衣裳。

这估计是安隐之子生前年幼时的遗物,杨琪挑了件合身墨色云锦换穿了上,再将长发紧紧的束高,果真是活脱脱一清新俊秀的少年模样。

杨琪满yì

的拍了拍衣裳,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约是衣裳放的时间长了,稍稍有些发霉的味道。

“小姐——”云翘的声音渐渐到了房门口。

杨琪也厌倦了与她躲躲藏藏,索性出去现了身。

见到杨琪,云翘如获大赦一样,丝毫不加掩饰得松了口气。

她快步跑到杨琪身前,在距杨琪五步之遥的地方驻足,匆匆屈膝行了一礼,方才焦急道:“小姐,总算找到你了,出大事了!”

云翘都快急哭了,似乎真出事了。

杨琪忙肃色以对,跟着云翘一起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我干爹出事了?”

比起自己,反倒更加关系安隐,杨琪孝心可嘉,云翘深知如今她没时间感动,眼下却是刻不容缓,“一半一半吧,大王与安大人一早去了北府……”

云翘话音未落,杨琪便恍然大叫了一声,她想起来了,今日是北府千金靓儿的笄年之礼,“他们说好要带我去了,到头来还是丢下我!”

云翘咬了下嘴唇,心里端的是要急出病来,同时又懊恼的想要一头撞墙。其实她早知dào

安隐与耶律斜轸一早就去了北府,却一直瞒着杨琪。

若早告sù

杨琪,指不定就不会发生那之后的事了。

云翘勉强稳住了心神,她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dào

耶律斜轸派向东仓皇来报,北院大王指名道姓要杨琪去北府上做客,只怕北府派来的人随后就到。

“小姐还是收拾收拾,赶紧去北府吧!”

不用云翘催,杨琪早已行动。

早在几天前,北府就派人发来请帖,帖子上分明就有她的大名。

如今多事之秋,南府四面受敌,杨琪的一举一动,大约都会成为一把穿胸利剑,直直的逼近安隐,甚至是耶律斜轸。

他们二人同舟共济,一人落难,另一人也脱不了干系。

没想青养娘之事,竟愈演愈凶。

杨琪出神之际,云翘唤了她数声才引起她的注意。

“小姐……”云翘偷瞄了一眼杨琪的穿着打扮,心里是百味陈杂,“小姐,您就穿这样去?”

这样不是给南府的境遇雪上加霜么,事态并非紧急到没有换服的时间。

杨琪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男装打扮,并不觉有失礼不妥之处。

“云翘,你可知今日北府有何大喜之日?”

“回小姐的话,是北府千金的笄年之礼。”

杨琪老神在在,捏着光溜溜的尖下巴,老气横秋的分析,“没错,女子年十五,正是适嫁的年龄。北府千金,贵为北院大王之女,在上京城内想来也是炙手可热,只怕上门求亲的人也是不计其数……”

杨琪忽然有一种与靓儿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沧桑感,不过她比北府千金的命运好上许多,她生来没有那么高贵,虽然认了一门亲,始终庆幸自己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

靓儿的终身大事,势必会牵涉到官场政治,或是父母之命,或是皇帝亲旨,跟自己心仪的人在一起的可能微乎其微。

云翘自诩明慧,不然她今日也坐不上一等婢女的位置,只是跟与杨琪一比,她不由得自惭形秽,竟觉不及她一半的聪颖。

云翘俯首,歉声而道:“小姐,恕奴婢愚钝,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杨琪冲她甜甜一笑,恍惚间,云翘好像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麦浪。云翘来不及多想,就听杨琪娓娓道来:

“请帖上有我的名字,我干爹却违命不带我同去,虽然有失礼之处,却占了半个‘理’字。今日说是北府千金的笄年之礼,其实也就是一场相亲大会。甭管是门当的户不对的,还是家近的家远的,诸位大人都会带着自家的公子去北府赴宴,无非就是想博取千金大小姐的一眼青睐,攀上北院大王这个高枝。有哪一个是带着自家闺女去的,那不是去抢主人家的风头么!所以啊,我这打扮再合适不过!”杨琪抻了抻略显宽敞的袖口,真真是兜了“两袖清风”,难怪她总觉得凉嗖嗖的。

云翘埋首,对杨琪已是心服口服。她不仅聪明不过杨琪,就连与世无争的气度也输了一大截。

杨琪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一点——

耶律斜轸与安隐不携杨琪同去北府,大概对她也是出于一种保护心态。

北府亲自派人来迎她,并非给足她面子,估计是别有用心的人故yì

拿青养娘的事在北院大王面前故作文章。

去北府的一路上,杨琪都绷紧了神经,此行一定不能马虎应付。

她面不带笑,平静的走进了北府的大门,有专人引她去会客的庭院松云馆。

松云馆前,立了一名身着紫色云罗锦的少女,身旁还带了个贴身婢女。

少女满头珠翠,身上银铛佩饰之物,无一不缺。

瞧她一身华丽,不难猜出她的身份,这名少女就是北府千金无疑了。

靓儿见杨琪,先是挑剔的几经打量,后抬手挟着粉帕子按在桃唇上,与身旁的婢女相视一笑。

引杨琪来松云馆的北府家丁,对靓儿低头哈腰,谄媚得似乎在邀功请赏,“二小姐,人带来了,这就是青养娘前阵子照顾过的小汉人。”

这家丁说话刺耳,无非是迎合了主子的心思。

靓儿正了神色,收敛嘲笑,娉婷款步来到杨琪身旁,捞着杨琪的手,摆出歉然的模样,“妹妹,前些日子我那养娘大概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甭与她计较。”

原来这位靓儿姑娘特地在松云馆门口等着她,就是想从她这里讨个人情么……

098 爱卿平身

靓儿为青养娘说情,要么青养娘求了她,要么青养娘对她来说当真重yào



靓儿的态度不过是逢场作戏,杨琪火眼金睛,岂会看不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无道理。杨琪就不相信,靓儿被青养娘抚养了这么些年,就没沾染她半点儿狗眼看人低的恶习。

逢场作戏,谁不会?

杨琪对靓儿笑靥如花,自轻自贱道:“郡主说的哪里的话,我一介小小汉女,人微言轻,又不是手握重权的官家将军,怎能奈何得了德高望重的青养娘?”

靓儿愣了愣,以往她说什么,周围的人都是迎合着她的态度。没想到在一个小汉人跟前,她的身份与软磨之功竟如泡影。

小丫头以退为进,三言两语好似化骨绵掌,表面柔软无力,却伤人于无形无影。

杨琪又冲靓儿甜甜一笑,“郡主,琪琪就先失陪了,总不能让诸位大人等太久。”她前走一步后忽然想起今日似乎是靓儿的笄年之礼,于是又回身贺道:“对了,差点忘了,郡主大人,生日快乐。”

她本来就来迟一步,北府的马夫故yì

刁难,在来时的路上放慢了行速。前前后后耗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北府。

看来有人故yì

要将“怠慢无礼”的罪名按在她的头上。

告别了靓儿,杨琪随北府的家丁来到松云馆呢。

松云馆内有常青树,一年四季都绿意满目。

北府的重兵大约都集中在这松云馆了,即便对杨琪这一个小小丫头的戒备也丝毫不肯疏忽。

家丁引杨琪至前厅,便被侍卫拦下。家丁弓着身子退出了松云馆,杨琪大胆的回头看了一眼,松云馆的圆拱门前露着靓儿半个身子。

“把你身上的武器交出来。”侍卫的声音冰冷无情。

杨琪身上的武器,就只有耶律斜轸送她的匕首劲锋。

结果那几个侍卫一见到劲锋,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这匕首还真管用,带着它就跟带了半个耶律斜轸在身旁一样。

这匕首原本是太祖赐大于越耶律曷鲁之物,劲锋早已成了耶律曷鲁身份的象征。见劲锋,如见曷鲁。

接下来,杨琪一路畅通无阻,沿廊直走,经雕梁画栋,渐渐能听到鼎沸之声。

期间,有两列托盘奉膳的婢女鱼贯而入,看她们步伐轻盈,脚步飞快,点落足无声,她们若非训liàn

有素,便是身怀绝技。

凌风而趋,杨琪已然嗅到美酒佳肴的香气,望进深深庭院,可见左右两行餐几鳞次栉比。大辽朝中重臣,几乎都集中在了这里。

左席为首,隆绪、隆庆、隆佑三兄弟。国相文臣按品阶落座,当然座位最后的官位最低。

右席为首,大于越休哥。耶律斜轸仅次之,其后便是正副武将。

几乎每位大人身旁,都携有俊郎秀气的公子。

杨琪立在位末之处,低眉颔首,双手交握胸前,行了满满一礼,一直弯身没起。

“琪琪见过北院大王,皇子殿下,于越大人,及诸位大人。”

觥筹交错的声音炸然而止,不知是谁重叩了一下餐几,随后耶律斜轸的声音远远传来,“为何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啊?”

背后之意,是斥她无礼。

杨琪收起平日的顽劣太多,此时恭恭敬敬,“回大人的话,琪琪在松云馆前与郡主说了些话。”

“到跟前来。”正前方传来一人浑厚的声音,如洪钟之鸣,幽深而清晰。

杨琪低头弯腰,备受瞩目。

有对她幸灾乐祸的,有对她好奇的,也有对她担心的。

杨琪瞄到安隐,便停住了脚步,这时的她,距离北院大王奚底也仅几座之遥。

奚底的声音再次响起,“斜轸,安隐,这就是你们带回来的汉人丫头?分明就是个小子嘛!”

此话一落,满座哗笑。

杨琪又将身子低了低,声音宛如鸟啼般清脆动听,“民女斗胆回大王的话,我见干爹时常在家中发呆出神,大约是怀念已逝的干娘与兄长,我便一时兴起,穿上了兄长小时候的衣裳……总好过……”说到这,杨琪哽咽了一声,很好的为自己博取了同情分,“总好过干爹他一个人在屋子里睹物思人,黯然伤神。”

不管杨琪流露的是真情还是假意,安隐都感动不已。他双眼微微泛红,眼角也有了些许晶莹的湿意。

不少大臣为之动容,有的甚至情不自禁的点头赞许杨琪。

小小丫头三言两语便收买了不少人心,休哥与斜轸相视一笑,随意又都状似无奈的轻摇了下头。

杨琪故yì

彰显孝心,惹人疼惜,果然是博取了北院大王的青睐。

奚底朝杨琪招了招手,“丫头,到本王跟前来。”

杨琪于众目睽睽之下,向奚底的上座而去。

耶律茂一眼掠见她腿边有异物傍身,忙拍案而起,惊慌失措的大喊:“大王小心,她随身带有兵器!”

闻声,众人大骇,脸色紧绷。已有不少人蓄势待发,按身而起。

一瞬间,杨琪从大众宠儿,沦为刀俎鱼肉,

众人如箭在弦,只听耶律茂又大喊一句,“侍卫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搜她的身呢!”

杨琪不慌不忙,摆出无辜之状,她解下匕首,双手托着劲锋,举过头顶,“侍卫原本是要我交出武器的,可我把匕首一亮出来,他们一个个都跪在地上,我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一见劲锋,奚底霍然起身,越席而出,来到杨琪面前,单膝落地,轻叩了一首。“见劲锋如见太祖与于越曷鲁!”

奚底为表率,其余诸位也都跪在席前,面向匕首。

杨琪左右瞄了两眼,忍不住轻轻“哇”了一声,她还是头一次受这么多人跪拜,虽然好想好想捏着嗓子装高大上说一句,“众爱卿平身”——

瞥见安隐不住得朝她飞眼神,杨琪立即意会,赶紧将匕首收了起来。

她上前抬住奚底的双臂,“大王快快请起,诸位大人也都快起来吧!”

奚底反握着杨琪的双腕,无意间看到她雪白细腕上赫然醒目的道道青紫淤痕,狰狞十分!

“丫头,你这手怎么回事?”

杨琪慌忙后退,捋下宽松的长袖,遮住了手臂上的淤痕。

奚底猛然意识到她的伤来之为何,见杨琪不做声,他也没追问,只神情莫测的回到了位置上。

099 送上门来

诸位落回座,靓儿也回到父亲身旁,带着歉然的微笑给大人们行了礼、道了不是,“让诸位大人久等,是靓儿失礼了,靓儿自罚一杯。”

靓儿自斟一杯,挟杯细玉指若拈花般轻柔。她微微仰首,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靓儿的出现,夺去了众人的注意力,毕竟她是这宴席的主角。

杨琪依旧颔首低头,静静地立在奚底的座前,默不作声。

也不知谁给青养娘的胆子,她竟带着她的两个婢女,紧随着靓儿入席了。

青养娘挺着胸脯,面上带着小人得志的微笑,福身给诸位大人拜了拜,“见过众位大人——”

靓儿莲步一摇,走到青养娘身旁,按着她的双手,暗中给她鼓励。

“想我不必介shào

,诸位大人都知dào

这位是我的养娘。”

原来是靓儿自作聪明,将青养娘带入了席。

“老奴伺候了小姐十几年,如今她终于长大成人,老奴心里甚是欢喜甚是欢喜……”说着,青养娘摸了摸湿润的眼角。

这两人一唱一和,大概不是为了彰显主仆情深这么简单。靓儿明显有循私之意,她不仅要包庇青养娘,还想给青养娘支了一招——

与其害pà

畏惧、藏着躲着,不如抬头挺胸,大大方方站出来,让某些没有身份的人瞧瞧厉害!

靓儿与青养娘抱团对着杨琪冷笑,这两人果然是针对她来的。

这大概就是位高权重者的恶趣味,被娇纵坏了的郡主自作聪明来了这么一条暗度陈仓之计。

奚底原本是要息事宁人的,见靓儿自作主张将青养娘带了来,心里暗叫不妙。他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耶律斜轸,对方脸色果然有异。连祖传的匕首都送给了那丫头,奚底自然清楚杨琪在耶律斜轸心里的地位,只怕斜轸不会对青养娘之事罢休。

奚底暗自揣度了斜轸的心理,却忽略了杨琪的能耐。

她们可以暗度陈仓,杨琪就不会使苦肉计了么?

她当即抽泣起来,不住得抬起袖子擦拭湿润的眼睛。

“好端端的,咋哭了呢?”于越休哥蹙眉问。

杨琪还真担心没人配合她演这出戏,听见休哥问她,她并没有立kè

回话,心里窃喜了一阵,可小脸儿上却是越发伤心的表情。

“害pà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甭提多让人疼惜。

“我跟你干爹不都在这儿呢么,有啥好怕的?”于越当真以为杨琪是怯场了?

杨琪若真是被场面吓到,她早就腿软的走不动路了。

她抬起泪眼,偷瞄了青养娘,瑟缩着颈子,紧紧的按着手臂,就跟一只见了老虎无处可躲的可怜兔子。

于越想起前日听说南北两府闹出不和的传闻,似乎正是因某个养娘而起,看来就是北府的这位青养娘了。

于越重重的搁下酒杯,脸孔登时冷了下来,“青养娘,原本听说你虐童之事,本于越还不相信,本于越问你,这丫头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青养娘脸色巨变,不由捉紧了靓儿的手,惊慌失措中,又听一位大人口气不善的对她说:

“青养娘,于越问你话呢!”

青养娘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舌头打了结似的,也没了往日里跋扈专横的气势。

“琪琪,还是你说吧!”刚才还见青养娘那老奴婢春风得yì

,稍微被一吓,就没了半点儿出息。等她开口,怕是没可能了,休哥有些不耐,只得向另一位当事人一探究竟。

青养娘有靠山,杨琪也不是没有后台的人。

她泪眼婆娑,看上去很是无助,想想那几日在青养娘手下没少挨打,今儿趁着机会将心里的委屈都给倒出来,“琪琪初来大辽,性本顽劣,我干爹便请了青养娘到府上教我礼数。吃饭吃的不对就掌嘴,走路走的不对就打腿,每每不如她的意,青养娘就对我棍棒相加。我原以为这是青养娘一贯的教人手段,以为各位大人家的千金小姐也都是被青养娘这么教出来的,便都咬牙忍了。可是那日——”杨琪偷偷瞄了一眼,发xiàn

在座的几位大人一听青养娘是这么暴力之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来。他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相互打探青养娘在他们府上的时候,有没有像对杨琪那样对待他们的掌上明珠。最后杨琪目光扫过安隐,将他的担忧焦急看在眼里,这才继xù

愤愤不平的继xù

说:“那日青养娘竟然对我干娘与兄长的灵位不敬,故yì

将瓜子皮丢在他们的牌位上,我不过就是为此说了她几句,青养娘她就对我又是一顿狠狠地暴力。我身上几处最严重的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杨琪的话不禁让诸位怀疑青养娘的教育方针有问题,诸位大人知dào

她对死人大不敬,有几位竟指着青养娘骂她不是好东西。

北府里竟出了一个这样的奴婢,奚底情何以堪、颜面何存?

他恼羞成怒,一拳砸在餐几上。

听“嘭”的一声巨响,青养娘顿时吓得两腿一软,瘫跪在了地上。她还不住的向靓儿投去求助的目光。

青养娘都引起公愤了,靓儿再想包庇她也于事无补。

不能寄希望于人,青养娘只好自保,跪在地上匍匐到奚底跟前,为自己大声喊冤,“大王,别听那丫头的一面之词,她在撒谎,根本就没有的事!”

杨琪没有反驳,一直低着头,她绞着小手。她一言不发,心里却在嘀咕:原本不想追究这件事了,谁让那青养娘自己送上门来!

奚底已经亲眼见过杨琪身上的淤伤,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他稍稍转眼,冷冷的看着青养娘身边的两个婢女,粗声对她们喝道:“秋香、冬香,此事当真?”

那两个婢女吓得扑通跪地,惊慌失措的互相觑了一眼。

秋香怕事,连连摆手,“奴婢不知dào

,奴婢什么都不知dào

!”

冬香想明哲保身,将罪责推了个一干二净,“都是青养娘她动的手,不管奴婢们的事啊!”

如今人证物证聚在,昔日的主子们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她求情,青养娘顿觉天昏地暗,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栽到了那个小汉人的手里!

听青养娘嚎声大哭,杨琪有些同情她了。

“大王开恩饶命啊,小姐,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您就让大王饶了奴婢吧——”

饶是她哭干眼泪,喊破喉咙,最终还是被侍卫拖了出去。

100 类似公堂

念在青养娘在北府伺候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奚底不会绝她的后路。众目睽睽之下,叫侍卫将青养娘拖出去,无非是想给诸位同僚一个交代,也显得他公平正义。

至于对青养娘的处罚,奚底顶多给她些银两,打发她告老回家。

青养娘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大仇得报,杨琪还没来得及得yì

,就被人黑了一道——

耶律茂虽然跟杨琪交往不深,但经过最妩楼一番接触,多少了解到她并非那种轻易示弱的无胆匪类。

在青养娘被侍卫带出去后,耶律茂忽然起身,面向奚底抱了一拳。然后他的目光投向当庭而立的杨琪,轻蔑的笑了笑,“大王,您有所不知,前日时卑职还在最妩楼撞见这小汉女,那时她生龙活虎,完全不像今日弱不禁风的样子。依卑职看,这小汉女不过是不服管教,心中愤愤不平,想在这次郡主的寿宴上借题发挥,伺机报复,给青养娘出一个大丑!”

杨琪惊魂难定,她心里就这点小小的城府,居然被耶律茂给看出来了,莫非他是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蹦出来的?

不过也印证了杨琪之前的猜测,果然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要是早想到这一点,她当日就不会跟着耶律斜轸跑最妩楼去了。

现在埋怨他也没用,杨琪若开口,不仅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正值杨琪气馁时,小小的肩膀上多了一份重量。

她抬头一望,安隐迎着金色的阳光,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如上仙降临一样。

杨琪不由自主抓紧了他的手,感觉自己被暖暖的安全感笼罩着。

安隐反握着杨琪的小手,将长袖往上一撩,露出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淤伤,让在座的诸位都看了清楚。

“诸位大人请看,这手臂上的淤伤还不是最严重的。安隐虽官卑职小,好歹也是在朝为政,效忠皇上。”为了袒护杨琪,安隐竟也不怕得罪人。这番话听着像是他在自卑自贱,可他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青养娘一介奴婢,仗着与北府的这层关系,不将卑职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卑职曾对她再三嘱咐,小女体弱命贱,伤了病了,寻常之药无法治愈。青养娘却置若罔闻,甚至欺上瞒下,对小女恣意妄为,私用刑罚。小女乃汉人出身,与卑职无血缘关系,我二人却情同亲生。她受到半点伤害,卑职都疼在心里。都是为人父母,大王定会理解卑职的苦心。”

安隐松开杨琪的手,对奚底抱拳俯首。方才他的一番话,不仅表露他与杨琪的父女之情有真迹可寻,也在隐隐之中为青养娘的遭遇雪上添了一层寒霜。但更重yào

的是,那些话不过是铺垫而已。

天下可怜父母心,也许安隐的话在旁人耳里可以奏出动听的旋律,可耶律茂却不耐烦至极。

耶律茂抬手指着安隐的后背,愠怒不已,“安隐,你是想声东击西,转移话题吗!”

他说的铿锵有力,又如此肯定,还真叫人觉得安隐的那些话有些来之突兀且显得不可思议。不免让人怀疑安隐的动机。

说什么情同父女,这等漂亮的话谁都可以在这种场合搬出来。何况杨琪又是区区一介汉女!

虽然大辽行藩汉分治,可在这里汉人的地位始终不如契丹。

从始至终,安隐都表现的很镇定,甚至他都懒于回头看一眼耶律茂。

北府的宴会,变成了杨琪的公审大堂,而此刻安隐就是她的辩护人。

不止奚底想知dào

耶律茂那些问题的答案,就连诸位大人也在等安隐一个解释。

松云馆内气氛沉着肃穆如公堂会审,没有了觥筹交错和互相吹捧吹嘘的声音,可闻瑟瑟秋风拂过针叶的清响,与秋雁南飞的婉啼。

“中秋那日夜晚,那日卑职与南府大王在最妩楼喝酒赏月,忽闻于越差的人来报,小女与于越去了望月坡。郊野夜寒风大,卑职担心小女会染风寒,便向最妩楼的紫烟姑娘借了一件披风,送去了望月坡上。”安隐向休哥欠了一下身。

休哥正端着酒杯,眼含笑意,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戏模样。

他受了安隐一礼,沉吟了一下,后道:“确有此事,那晚三位皇子也在望月坡上。”

休哥被牵涉其中也就罢了,竟连三位皇子殿下也有份参与。有这四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作证,众人便不觉得安隐所说是瞎编乱造的故事。

然而那不过是个开场,接下来的才是虚构,由于安隐已经做足了铺垫,便不会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安隐面不改色,“前日南府的大王携小女一同前去最妩楼,向紫烟姑娘道谢借披风之事,不过是循了寻常的礼数。大约就是在那时,被寿安王撞见了吧。当日因小女身子不适,并未在外逗留很久,谢过了紫烟姑娘,便回府了。”

安隐最后的话有一半是谎言,杨琪对此心知肚明。

她偷偷瞄了一眼隆绪,对方也在盯着她瞧。

杨琪心里万分庆幸,那日若不是隆绪提醒的及时,她还浑然不觉自己会成为旁人用来对付南府的话柄。

完美的故事开头,天衣无缝的结尾,耶律茂从鸡蛋里挑不出骨头,再也不做声,可心中却大为不服,于是郁郁不欢得喝起了闷酒。

要是早知dào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要是早知dào

安隐会自圆其说,他还不如真的去搬来一块石头砸自己的脚!

误会一一解开,杨琪的冤屈洗白,之后酒席上又是欢声笑语一片。

杨琪随安隐入席,看着美食垂涎,她却丝毫没有动筷的打算。

“怎么不吃?”安隐不由觉得奇怪,他可是知dào

,只要有吃的在跟前,杨琪这张嘴可是闲不住的。

扫一眼诸位斯文的模样,杨琪悻然一笑,小声说道:“你也知dào

我的吃相啦,我怕一张嘴就吓坏他们啊。”

安隐忍俊不禁,给她出了个主意,“趁没人注意你的时候,你偷吃一口不打紧。”

吃个东西还要跟做贼一样,怪不舒坦的,不过杨琪很快找到了新鲜感,并乐在其中。

101 赵临入狱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宴席一散,众宾打道回府。

安隐与杨琪正要跟随耶律斜轸离开,却被北府的家丁拦下。

家丁弓着身子对三位逐一拜了礼,然后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用双手呈上,“这是北院大王吩咐奴才给这位汉人小姐治伤的药。”

赐药致歉却是这番怠慢的态度,这北院大王未免也太小瞧人了。尤其是这奴才口中的“汉人小姐”四个字眼,听起来尤其刺耳。

安隐轻咬牙关,目露不悦,胸中更是涌上一股屈辱感。

汉人汉人小汉人,杨琪早就被叫习惯了,同样习惯了那些人歧视她的目光。

耶律斜轸睨着那家丁的后脑,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去回你家大王,就说南府不缺灵丹妙药。何况安大人之前在宴席上也说了,他的千金身娇体弱,寻常的药材用在她身上无效。”

他两句话含沙射影,竟同时奚落了两个人。杨琪冲他的背影做了个古怪的鬼脸,被安隐逮了个正着。

安隐轻捏着她的尖下巴以示惩戒,正要训斥她时,却听到奚底的声音传来。

奚底正立在正对着北府朱门庭院里送客,北府门前的官轿与马匹也随着宾客的离去而渐渐少了。

奚底见耶律斜轸与安隐走时都两手空空,有些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怎么,本王府上的人没将东西送到吗?”

方才那个送药的家丁立马飞快得奔到奚底的跟前来,双手托着药盒,低着的脑袋稍稍往耶律斜轸的方向偏了偏,明显可以看到他不屑的目光。

“大王,他们说咱们府上的药对那小汉人无效!”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在告状一样。

奚底立即沉下了脸色,一脚踹在了那家丁身上,怒骂道:“不会说话的狗奴才,滚一边去!”

安隐松开杨琪的手,对奚底抱拳道:“大王息怒,并非卑职不领情,实在是小女体质特殊的很,寻常的药材对她不管用。”

奚底的脸色稍缓,他原本安隐在宴席上那样说,无非是想当众给青养娘落井下石。如今却又听到同样的话,奚底有几分肯定安隐刚才的话没有水分。

奚底叹了一声,一脸懊恼,“都是本王平日里太娇纵那些奴才了,才害得令嫒一身伤,不如不这样吧,本王去宫里请个御医给她瞧瞧。”

“卑职在此谢过大王的好意,小女的伤已经由蒋御医瞧过了。”

安隐与奚底正彼此虚与委蛇,靓儿领着婢女跑来。

“爹——”靓儿显然不是来与奚底一同送客的,正相反,她是想留住某位客人的脚步。她三步并做两步,如翩翩起舞的花蝴蝶一样,兴高采烈的对耶律斜轸扬着笑脸,“斜轸哥哥,你我的那颗珍珠好大喔,是你专门从南海带回来的吗?”

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靓儿不将其余的公子少爷放在眼里,却对南院的大王十分有兴趣。

耶律斜轸人品不怎么样,他的女人缘倒是不浅。

杨琪甩下安隐与耶律斜轸,兀自步出了北院王府,回头望着朱门上的牌匾,镀金的“北院王府”四个大字熠熠夺目。

甭说这里的主子,就连这王府上上下下的奴才都对她施以颜色,杨琪觉得自己还真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小姐——”云翘站在镇宅的狮像跟前。

杨琪转身,再不留恋北院王府一道视线,正要去与云翘汇合,瞥见了隆氏三兄弟从北院王府内出来。

“哟。”杨琪挥手冲他们打招呼。

隆庆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吃相真难看!”

杨琪一愣,随即摆出一副娇羞之态,捧着红嘟嘟的脸腮,装腔作势起来,“讨厌啦,这都被你发xiàn

了!”

隆庆搓着膀子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三台宫轿停落阶前,是为迎接三位皇子而来。

杨琪在随从之中没有看到赵临的身影,趁那三兄弟还未走远,她扬声问:“赵临呢?”

“你不知dào

?”隆绪竟然反问她。

杨琪茫然,心中隐隐不安起来,莫非赵临出事了不成?

接下来隆庆的话,印证了杨琪的预感。

隆庆跳到她跟前,被谁招惹了似的,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那个狗奴才,竟敢企图对皇子投毒,他已经被刑部缉拿了!”

回想起毒包子的事情,杨琪回头看了云翘一眼。这件事只有她跟云翘知dào

,杨琪倒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隆绪身边的防范工作并不比她这边的差。既然云翘能够用银针测出包子有毒,那隆绪的护卫侍婢不会比云翘松懈多少。

毒包子的事情,杨琪并没有对谁说,那一定是云翘向谁打的小报gào

了。

结果,赵临还是被牵涉了进去。

杨琪心里乱糟糟的,心情也坏透了。

隆庆还旁若无人的大骂赵临,“……那个狗奴才,竟然敢背叛我们,活该他蹲大牢,回去之后我一定让父皇处斩了他不可!”

杨琪阴阳怪气的冷笑一声,“事莫大于人命,罪莫大于死刑。就算二皇子殿下当真想要了赵临的性命,也要拿出他投毒的真凭实据来,也免得日后落人话柄,被人说你惨无人道、冷酷无情。”

隆庆听的出来,杨琪分明是有意袒护赵临。

为了区区一个奴才,杨琪竟对他施以鄙视的眼色,隆庆心中大为不甘,不由暴躁的怒吼起来,“你的意思是,那狗奴才是无辜的咯!?”

“赵临是不是无辜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你有问过他吗?你们知dào

毒是在他拿到包子之前还是之后下的?你们有派人问过我,在我拿到包子之后,还有没有人接触过包子。事情没有清楚之前,谁都有可能是下毒的人,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一定是赵临下的毒?”

看隆庆错愕的表情,杨琪就知dào

他们肯定是在知dào

毒包子事情的第一时间,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赵临给抓了起来。谁让赵临不走远,不仅是个狗奴才,还偏偏是在杨琪之前接触过包子的人呢!

见杨琪对隆庆如此不敬,云翘惶恐不安,她壮着胆子走上前,小声对杨琪说:“小姐,那不过是个奴才,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云翘,”杨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直到她惴惴不安的低下头去,“我想一个人走一走,你不要跟着,你就在这里等干爹他们出来吧。”

102 大宋皇子

时值深秋,夜深风寒。

杨琪辗转难眠,抓着被角时而掀开,时而又盖上,被窝里的夜明珠时隐时现之间,整个房内也忽明忽暗。

她始终不能忘怀赵临入狱之事,一闭上眼,赵临被屈打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惨状便闯入了她的脑海,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如同她亲眼所见。

赵临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仅仅几面之缘,杨琪也不想因此被卷入奇怪的事件,她比谁都怕麻烦,可那样的画面始终盘绕她脑海,挥之不去又越发的深刻可怖。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杨琪坐起身,见耶律斜轸立在门前。

她小眉头一拧,对他有些不喜闻乐见。

“我干爹呢?”

“东苑呢。”

傍晚的时候就散席了,耶律斜轸与安隐怎深夜才回来,难不成他们又去最妩楼喝花酒了?兴致还真高哇!

杨琪哪里知dào

,耶律斜轸与安隐这是刚从北院王府回来。

他们本来是要走的,可拗不过奚底与靓儿的盛情,便又留下来吃了一席。

应酬了大半晚上,耶律斜轸早就身心疲累,不过比安隐的状态好得太多。安隐此刻醉的不省人事,被向东架回来后,就一直在房间里躺着。

鉴于安隐大醉,无能力防备,耶律斜轸便派向东在东苑守护着他的安全。

杨琪从东苑回来,见耶律斜轸丝毫不见外的在她的闺床上躺着,便对着他的脊梁骨一顿猛戳。

“你俩一起的,我干爹醉成那样,为啥你没事?”

“北府的人敬的酒,他能不喝吗?”

耶律斜轸说的简单,其实这里头大有文章在。

靓儿对他怀有好意,耶律斜轸不是看不出来。今天晚上,靓儿与奚底欲借这场鸿门宴将他灌醉,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

别说耶律斜轸本身就千杯不醉,他跟前还有安隐为他拦酒,这才得以幸免。

奚底想成为耶律斜轸的岳父来压他一头,那是异想天开。还有南府王妃的位置,也并不是那般容易就能坐上去的。

“回你家睡去啊,我床小,容不下你!”

耶律斜轸翻了个身,见她气呼呼的模样,竟不怒反笑,“安隐不省人事,这府上又无士兵戒备,如今可是刺杀他的大好时机。本王若不留下来,万一刺客来了,你能挡得住?”

“我……”杨琪仔细一想,她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柔弱女子,又无盖世神功护体,别说保护安隐了,能不能自保都是个问题。“那你睡东苑的客房去!”

“东苑有向东,倘若有刺客,他会发信号,本王也好与他里应外合。”耶律斜轸说的头头是道。

“那你在这睡吧,我去隔壁跟云翘一块儿睡。”

“本王有话问你,是关于隆绪身边的那个小奴才——”

“赵临?”杨琪支楞起耳朵,看来耶律斜轸已经知dào

北府门前她与隆庆之间发生的事了。要不是隆庆告的状,那就一定是云翘向耶律斜轸打的小报gào

。她钻进被窝,托着尖下巴趴在耶律斜轸身旁,有些高兴,“果然不是赵临下的毒吧!”

耶律斜轸可不是给她带好消息来的,是想让她认清一些事情,“不管是不是他下的毒,他本就不是清白之身。”

杨琪火大起来,蓦地坐起身,将碍事的被子掀到了一边,“就因为他是个奴才?”

“他姓赵,是大宋国君的儿子。”

这个消息对杨琪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竟不知dào

赵临还有这么一个身份。既然他是大宋皇帝的儿子,那他等于就是大宋的皇子了。

她隐约有些印象,古代的时候,为了谋取双方的和平,一国的国主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敌国当人质。不过这个外交手段,好像渐渐演变成了和亲……

“那赵临在这边算人质?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杨琪后悔当初没好好的学习历史。

不过耶律斜轸理解力惊人,知dào

她想表达什么,“他不算质子,不过是宋国国主在游山玩水时遭遇我方兵将,他落荒而逃时,丢下了自己的妃子与皇子。”

杨琪一掌拍他大腿上,义愤填膺说了句,“大宋的皇帝怎么那么没用,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

这小丫头下手的力道还真不小,耶律斜轸疼的微微吸了口冷气。

他揉着腿,继xù

说道:“大宋的皇帝子女成群,嫔妃无数,死一个孩子与妃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赵临被俘后,没过多久,就成了大辽皇子的奴才。

对大辽来说,这是一种蔑视大宋王朝,宣扬大辽国威的手段。

对大宋来说,这大概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无关痛痒的损失。只要皇帝保住了性命,坐稳了江山,这才是最重yào

的吧。

原本皇族富贵之身,却落得卑潦倒之命,赵临也足够可怜。

耶律斜轸给杨琪说了那么多,背后也带有警告的意思。若杨琪插手此事,因此而落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即便他脱下身上的这身皮,也保她不住。

耶律斜轸却不知dào

,他那些话适得其反,只会让杨琪在心里更加的同情赵临。

翌日一早,耶律斜轸便不见了踪影,大约是与向东回他的南院王府去了。

杨琪一起床,就往东苑去了。

安隐宿醉,强忍着头疼,眼里还布满血丝。

“干爹,你再多睡一会儿吧。”杨琪瞧着心疼。

“我还要去南府,时候都不早了……”安隐声音沙哑。

杨琪双眸古灵精怪的一转,脸不红气不喘的假传了耶律斜轸的口谕,“南院大王说了,准你一日的病假。”

安隐半信半疑,“当真?”

“昨天晚上他跟向东都在,要是没准你病假,他们一早走的时候就把你叫起来了。”

耶律斜轸昨晚留宿在此,安隐是浑然不知,看来他当时醉的真是厉害。

安隐难受至极,回忆起昨晚的点滴,更是忧虑不堪。

昨夜酒桌之上,奚底频夸杨琪聪颖乖巧,满嘴“小汉人小汉人”的叫,绝口不提为她入籍之事,反而一个劲儿的撮合靓儿与耶律斜轸的美事,真叫人汗颜。

103 刑部大牢

不到晌午,安隐便慌慌张张的去南府报到了,因为他听到了一些风声——

昨夜,为他与耶律斜轸赶车的马夫失踪了,今日清早有人在南城的一条小巷子里发xiàn

了马夫的尸体。

那马夫死状凄惨,体无完肤,尸体上有乱刀砍杀的痕迹,整个人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若不是从他身上找出了南府的腰牌,只怕没人认得他的身份。

即便当事人都心知肚明杀人的凶手是耶律茂幕后所为,可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始终奈何不了他这个主谋。

南府的事情用不着杨琪来操心,她现在挂念的是赵临的安危。

她一路打听,来到了刑部大牢,即便她掏出了耶律斜轸送她的那把匕首,刑部门前的侍卫也没给她放行。

在大辽,刑部是个特殊的存zài

,它并不隶属南北两面的任何一官。不管汉人还是契丹,但凡是触犯了大辽刑法者,统统要被刑部缉拿看管。

刑部的刑官大人辛相忠从东郊矿山回来,见刑部堂前有一个身着裘毡头戴貂帽的小丫头在盘桓,便向驻守刑部堂前的侍卫询问:“怎么一回事?”

侍卫垂首答道:“回大人的话,那丫头拿了一把匕首,说自己是南府的人,想要去咱们大牢里探望一个人——”

辛相忠停在刑部前,仔细打量不远处蹲在地上画圈圈的杨琪,觉得她颇为眼熟。

杨琪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便抬起头来,看见了一袭青衫、身姿挺拔的辛相忠。

她隐约记得昨日在北院王府的酒宴上见过此人,此人与旁人不同——

他不阿谀谄媚,席上也是一言不发,坐在距离大家最远的位置,喝着美酒,品着佳肴,自娱自乐好生的自在!

“我见过你——”杨琪对辛相忠的印象还不错。

“你就是昨日北府上,吃东西跟做贼一样的小汉人。”

杨琪惊恐万状,她的吃相究竟被多少人看到了!

辛相忠虽然也跟某些人一样,看到杨琪就叫她小汉人,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种称呼,似乎一点儿也不带感情色彩。

既然辛相忠能参加昨日北府的聚会,想必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在这刑部应该是能说得上话的,杨琪拍了拍腰间别的匕首——

自从昨日知dào

了这匕首的重yào

性,杨琪觉得自己就该物尽其用,好好的利用它在大辽行走。

不过她以为带着劲锋便能在刑部畅通无阻,那她就太天真了——

“我想去探监,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去。”

辛相忠垂眼看了看她腰间的匕首,微微合了一下眼,轻声问道:“去探望何人?”

“他叫赵临,原本是大皇子身边的一个小奴才。”

辛相忠小小的怔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带着认真,又问了杨琪,“你可知他所犯何罪?”

“他是被冤枉的!”杨琪忍不住为赵临鸣了一声不平,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辛相忠话中的意思多半是在提醒她最好不要与赵临有太多牵扯,否则一个不慎,恐怕她还会被人诬成是赵临的同谋,与他连坐同罪。这一点,杨琪昨天就想过了,不过她的态度还是很乐观的。“不管怎么样呢,毒包子的事情是我先发xiàn

的,我对大皇子来说,多少算是恩人吧,就算有人故yì

要在我背后说我闲话,他们哪怕有说破大天的能耐,道理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那你跟犯人是何关系?”

“算是朋友吧。”

昨日宴会上,辛相忠便见识到了杨琪的能耐。一个小汉人竟敢于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北院王府一个难堪,说不定她真的能够在大辽王朝之中掀起一波风浪来。而辛相忠很清楚,这波风浪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开始推动了。

论起高深,杨琪以为没人能出耶律斜轸左右。可这位辛大人,杨琪总觉得没人能猜的透他。

他的深沉,他的神mì

,都是他的魅力所在。

不过意wài

的是,辛相忠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并未为难杨琪,很快便允许她进大牢探望赵临。

大牢之中,为免犯人逃生,竟连一道可以透光的窗子都没有。

阴森冰冷之中,只有火把的光芒照亮唯一狭窄的羊肠小道。

出乎杨琪的意料,刑部大牢的犯人寥寥无几,不知是何原因……

“赵临,赵临——”杨琪小心翼翼唤了两声,甚至能够听到回音。

黑暗的尽头传来一阵铁锁晃动金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听一人低低的问:“谁?”

杨琪闻声而去,见赵临平安无事,并非她胡思乱想的那种模样,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琪琪小姐,你怎么来了?”赵临受宠若惊,入狱的这几日,他从来没有期盼奢望有人会来探望他。

“我来看你啊。”杨琪脸上挂着担心,“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赵临每日都在绝望中度过,看到了杨琪就如看到了温暖人的曙光一样,不由痴呆了片刻。

他猛然意识到两人的差距,慌忙收敛住心驰荡漾的神识,有些垂头丧气,“……他们没对我怎样,好像是在彻查毒害大皇子之事,等抓到同党,要与我一并处决掉……”

“那你到底有没有给大皇子下毒?”

杨琪话音未落,赵临便抓着大牢的铁栏,激动得大声道:“当然没有,我根本不知dào

那些包子有毒!”

“我相信你。”杨琪就知dào

赵临不会做那种伤人害命之事的那种人。一说起吃的,杨琪想起她来时还特意给赵临准bèi

了些枣泥杏仁酥。“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东西——”

杨琪还没将东西拿出来,一只脏手就伸了过来,就听有人央求道:

“行行好,也给我一点吧——”

赵临的隔壁牢中还住了一个人,那日衣衫褴褛,跟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无二样。

杨琪抬头瞧清了对方的模样,不由眼前一亮,又惊又喜道:“多一两!?”

来祥客栈唯一的生还者,在沱村救了杨琪一命的骑骡子少年多一两。此人身份成谜,杨琪总觉得他并非池中之物。

没想到再次见面,他竟身陷囹圄!

104 百家小街

多一两在刑部大牢,让杨琪深感意wài



照理说,多一两本意刺杀耶律斜轸,杨琪应该对他抱有敌意、提防着他点儿才对,可对他的戒备心,始终提不起来。

杨琪也说不明白心里这股矛盾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多一两救过她一命吧。

“你咋进来的?”大牢能关住多一两,杨琪觉得不可思议。

多一两上下打量了一眼杨琪身上的行头,咧着嘴呵呵笑道:“你现在混的不错嘛!”

“休想转移话题!”杨琪远离了他一些,护紧了身上挂的布袋,坚定果决的样子像极了犯起固执的牛犊子,“你不从实招来,就不给你吃!”

多一两露出摇尾乞怜的可怜相,从铁栅栏里伸出手来,就跟沿街乞讨的小叫花一样,“我饿极了,就到雁归楼吃了一顿霸王餐……”

杨琪不知dào

事情的严重性,却清晰的听到旁边的赵临吸了一口冷气,“吃一顿霸王餐就要坐牢,不至于吧……”

赵临往杨琪身边挪了挪,附在她耳边小声说:“琪琪小姐有所不知,雁归楼乃赵氏族人经营,掌柜的乃是魏国公赵思温的孙儿赵嘉上与赵嘉敏兄妹。”见杨琪一脸茫然,他又添了一句,“赵氏一族在大辽地位显赫,雁归楼的一道菜就要好几两银子呢!”

甭管赵嘉上与赵嘉敏是何方神圣,总之多一两惹怒了当地有地位的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多一两似乎觉得不甘心,觉得自己不该沦落至此,“不过就是吃了几道菜,就要我一百多两银子,我身上哪有那么多钱啊,都把骡子赔给他们了,他们还是不肯放我走……”

听多一两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杨琪将赵临招到了角落边,尽量离多一两远一些。同时,她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赵临跟那赵氏一族同样一个姓,老天却没像眷顾赵氏一族那样垂怜一下赵临,实在是不公平啊——

“呐,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赵临垂头丧气,不是他瞧不起杨琪,而是他实在怀疑杨琪的能力。

虽然杨琪背后有靠山,但她始终是无权无势,又是这么小的年纪,加上她是汉人的身份,在大辽行走都不方便。她都自顾不暇,有什么办法救别人呢?

“琪琪小姐,我知dào

你是好心,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免得惹火上身啊!”赵临承认自己傻,但他也不笨。简单的事理,他还是明白一二的。

幕后的黑手已经伸向了皇子,轻易就能够在皇子的食物中下毒,想要捏死一个小杨琪,那还不容易?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这样,我也是有责任的。”自责的同时,杨琪也不忘鼓励赵临。她按着赵临的肩膀,想要传给他振作起来的力量,“我就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你还记不记得卖包子的人长什么样?”

赵临仔细回想,摇了摇头。

他跟在隆绪身边的时候,从来都不敢抬着头走路。再说了,那包子又不是他说买,就能买的。他一个小奴才,在皇子面前哪有自作主张的权力?

“那你记不记得你们在哪买的包子?”杨琪又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赵临倒是知dào

,“东城百家卖杂货的小街上。”

除了买包子的地点,赵临一概不知其他。

杨琪问不出什么,便将吃的留下,决定往东城百家小街走一趟。

她离开刑部大牢时,发xiàn

辛相忠似乎特地在外面等着她。

“这么快就离开了?”辛相忠以为杨琪会留得更久。

“我还会再来的。”杨琪事先给他打好招呼,省的她再来时又被侍卫拒之门外。

东城的百家小街,是个卖杂货的地方。街边小摊商铺鳞次栉比,吃穿用度的商品琳琅满目。

杨琪走了个来回,就发xiàn

卖包子的地儿起码摆了七个小摊,七位摊主也都各色各样,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赵临也没说清楚,杨琪哪知dào

他跟隆绪买包子的具体是哪一家。

大约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杨琪挨家打听了一下,还是有所收获了。

其中一个摊主,是名壮年男子,他虽然不认识隆绪与赵临,对他们却是眼熟的很。

“你真的见过他们?”杨琪一再确定。

这壮年男子姓李,熟悉他的人都叫他李大包。他卖的包子不仅大别家许多,包子的馅儿也是最足的,味道也是最香的。

李大包告sù

杨琪,“我知dào

你说的那几个娃娃,其中有一个看上去挺富贵的,家里头好像还有俩兄弟吧。他们时常来我家买包子。”

李大包说的是隆氏三兄弟没错了。

“那前几天你有看见有两个小男孩来么?”杨琪心里一高兴,激动的问。

李大包点头肯定,不过神情倒是没那么愉快,“来是来了,不过没在我家买包子,我就看见他们打我这摊子前经过,我还跟他们打了招呼。”

那日李大包还挺郁闷,他跟隆绪打了招呼,隆绪不但没在他这儿买包子,还领着他家的小奴才头也不回的走了。让他生气的事儿,还不只这一件,“那天有个人,就在我摊子的附近新开了个包子摊,这不明摆着抢我生意吗!”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道上的规矩都是不成文的,这一条小街总共就七家卖包子的小摊,彼此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新开的包子摊?”杨琪总觉得诡异,她左右张望,四下环顾,除了李大包的包子摊,周围就没有其他卖包子的地方了。

“卖了两天,人就没来了。”因为对方是跟李大包抢生意的,他就多留意了一下。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不?”

杨琪多少想明白了一些,估计是谁知dào

了隆绪常来这条街,便摆下包子摊,伺机毒害隆绪。

李大包对卖包子的人印象已经模糊了,何况他们两家当时也有一段距离,他也没看个仔细。

“你可以去问问卖灯笼的张大婶,那天那卖包子的占了张大婶平时的地方,两人还差点儿吵起来呢。”

循着李大包手指的方向,杨琪果然看到一家卖灯笼的小摊,摊主是个身材圆润的胖大婶。

105 招来夜袭

张大婶是个很善谈的人,加上杨琪在她的摊子上买了两盏灯笼,她更加殷勤得将回答杨琪提出来的种种问题。

那日她张大婶与抢摊位的男人发生争执,没人比她更清楚那人的长相。

在张大婶的描述下,杨琪用一截木炭在宣纸上以素描的形式将那个人的模样画了出来。

当时她特别庆幸自己中学的时候上了美术班,学了些现代绘画的技巧。

素描画出来段文时候,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尤其是张大婶看了那幅素描,简直就是赞不绝口。画上的人,跟她见到的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杨琪带着素描回去的时候,路上将那画上的人看了无数遍,挥之不去的纠结烦着她,茫茫人海中,往哪儿去找这个人?

就知dào

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鼻子右边有一颗黑痣。

打道回府时,天已是暮色冥冥。西方的天际,最后一抹镀金似的晚霞也消退了去。

两行明晃晃的红灯笼,映着阴沉沉的街道,一路蜿蜒至安隐的官邸。煌煌之中,如梦如幻一样的薄弱色彩,让杨琪忽然间感慨唏嘘。

放佛眨眼之间,她在这个时代就已过了一个季节。

府门近在眼前,杨琪顿感毛骨悚然,一阵飕飕的寒意袭上她的背脊,瞬间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在清凉如水的夜里极为不自在,就好像被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窥视着一般。

杨琪激灵了一下,忍不住回头一看,身后黑黢黢的街巷实空无一人,只有灯笼的火光照射着形状万千诡谲的阴影。

那些黑色的东西明明都是死物,有那么一瞬间,杨琪以为它们会活过来,齐刷刷的向她汹涌而来,争抢着将她吞噬殆尽。

杨琪凛然的神色稍缓,她心里始终没有完全放下警惕,虽然没有任何发xiàn

,可那种森然可怖之感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但愿是她多想了——

杨琪回府之前,安隐早早就回来了。

若杨琪再晚不归,安隐可就药派人寻她去了。

见她回来,安隐正要出言责备,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如见鬼一般不安,满腹的怨气瞬间化成了软绵的疼爱。

“怎么了?”安隐关切问了一句。

杨琪心中惶惶然,即使到了家中的院子里,她还是不住的频频回头查看。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杨琪也不大确定。

安隐神色一肃,厉颜之下目光犀利飞快地扫过府庭,墙端瓦檐之处皆不放过。

“今天晚上跟干爹一起睡。”

小心为上,安隐时刻不离杨琪身边。

安隐贵为南府宰相,本该有圣赐的官邸,他却舍不得这座充满温情与悲情的家宅,一直没舍得搬。

家寨自然不比官邸,没有森严的守卫与戒备,院墙不高随时引贼人翻墙进来。

不过多数人忌惮他的身份,没人敢来犯他威严,除了秋高气寒的这一夜——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越墙而来,双足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之声。

在冷清的府邸巡了一圈,他悄悄来到东苑,瞧见一锦糊的门窗之内隐隐有夜明珠的清色光辉。

他无声无息靠近,来到门前之时,忽闻头顶传来猎猎之声。

他神情一紧,身轻如燕的向后退了两大步,抬头只见一人从天而降,再定睛时却看一名少年抱剑立在他身前。

少年静静的护在寝室门前,大有一夫当关之勇,叫人对他刮目的同时,又忍不住提心吊胆。

黑衣人转身欲逃,眼前寒光一掠,少年剑走偏锋,若不是黑衣人闪躲得快,只怕他的一条手臂就要被少年这迅雷似的一剑削去了。

黑衣人自知不是那少年的对手,牙关一咬,只能转身夺路狂奔。

黑衣人跨墙而逃时,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他哀鸣一声,身子一歪,整个人从墙上摔下来。

黑衣人抱着左腿,手上顿时沾满了湿热的鲜血,他的左腿上,竟不知何时陷入了一枚飞镖!

他咬牙忍痛,抬头一看,方才阻拦他的那名少年身边又多了一人。

此人正是这座府邸的主人,镖无虚发的安隐!

“韩飞——”安隐轻唤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韩飞立即会意,走到黑衣人的跟前,将对方蒙面的黑布揭去。

黑衣人其貌不扬,脸上最大的特点便是鼻子右边长了一颗黑痣。

看清黑衣人的模样,安隐神色陡然一变,微微回首瞥了一眼寝室的方向。

在杨琪睡着之后,安隐从她的衣物中发xiàn

了一张画像,这黑衣人的模样与画像中人简直一模一样。

杨琪究竟在外面做了什么,以致于她招惹了歹人夜袭。

若不是她机警过人,早早发觉有异,而安隐又未雨绸缪,事先做好防范,今夜杨琪的小命岂不是要被人夺了去!

“你是何人?”

伴随着安隐的质问,一阵轻微的划空清响从他耳边掠过。

黑衣人冷笑一声,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一个字,便闷哼一声,突然之间两眼圆睁,惊恐中带着些不敢置信的表情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清冷的月色辉映着他僵硬的面孔,阴煞之中显得尤其可怖。

韩飞距他最近,低头一看那黑衣人的喉咙处竟多了一支短箭。他抬头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淹没在房顶的一道黑影。

他忙纵身一掠,奋身追去。

安隐跑到黑衣人跟前,按了他的脖颈,察觉不出一丝脉搏跳动的迹象,便知此人已经死去。

黑衣人死后,脸色渐渐发黑,唇也变紫,安隐料想刺入他喉咙的短箭之上十有八九染了足以见血封喉的剧毒。

不就之后,韩飞无功而返。

竟连他都追丢了那个杀手,可见那杀手的身手不同凡响。

安隐并未追究韩飞的责任,只淡声吩咐,“你速速去南府将此事禀告给大王。”

“是。”韩飞俯首应了一声,随即领命而去,很快不见了他的身影。

一身单衣迎秋风而飞,安隐仰首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这声叹息被掠过的冷风带走,似乎能够绵延至千万里。

106 夜梦频发

在睡梦中,杨琪的身子小小的痉挛了一下,她双手五指握在一起,不安分的蜷了又蜷,蜷了又蜷。

云翘立在床畔,显得十分紧张局促,她轻轻唤了两声,“琪琪小姐,琪琪小姐——”

睡梦被打扰,杨琪眉头皱紧,如打了结一般难以舒展。不仅如此,她牙关紧咬得嗑嗑作响,脸色变得似乎很痛苦。

云翘已经试过许多次,依旧叫杨琪不醒。她小心的觑了一眼在一旁等着的耶律斜轸与安隐,心里端着急的冒出火来。

耶律斜轸忽然走近,脸上的焦躁不耐被一种莫名的情绪代替,像是担心。

“她睡着一直都这样?”

云翘忙恭恭敬敬的垂首福了身子,“回大王的话,琪琪小姐每晚尽管早早上床,都睡得很晚,而且夜里似乎常常发梦。”

耶律斜轸微微侧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话明显是对安隐说的,“找御医瞧了吗?”

安隐低了低头,“前些日子下了早朝,我便到御医院问过了蒋御医……”他多少懂些歧黄之术,只没蒋御医来的精通,以保万全,还是向他老人家请教恶一番。

见安隐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恍惚,耶律斜轸双目微微一敛,凌厉之中带着些清寒,“蒋御医怎么说?”

安隐犹疑着,面色显得不是很自在。他分明知dào

杨琪在耶律斜轸心目中的重量,却未将有关她的所有事面面俱到的上报。作为臣子,是他的失职,然而身为杨琪的养父,他着实觉得这并无必要非要耶律斜轸知dào



他沉吟片刻,方才回道:“蒋御医以为,琪琪夜梦频发,要么是心病困扰,要么是有人给她下了蛊咒。”

自入大辽以来,杨琪就没睡过一回安稳觉,这安隐是知dào

的。只是蒋御医说的那两种可能,他也不敢断言究竟哪一种更为贴切。

耶律斜轸望着床上双目紧闭的小杨琪,静静得出着神,心里的思绪却在翻滚。

杨琪成日没心没肺、乐天烂漫,落下心病的可能简直微乎其微。可有谁会丧心病狂到对这么小的女娃娃下那么恶毒的诅咒呢?杨琪似乎在平日里也没跟人结怨呀——

耶律斜轸上前,坐到床边,将她小手包裹在他的手掌之中。从她手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好似熟路一般,迅速从他的掌心开始传递,在他的心上漫开。

暖流遍布全身,杨琪的喉咙里发出舒服的轻咛,眉宇间的不安也渐渐消散。

耶律斜轸忽然想起一桩事来,“劲锋何在?”

劲锋的刀鞘上有一颗名为“凰血”的红宝石,素传这种红宝石有祛镇邪祟的功效。

云翘免进丹青色的屏风后,将杨琪白日里随身带的匕首从衣物里拾了出来,双手捧着又踱到了耶律斜轸跟前。

耶律斜轸接过匕首,并将匕首放到了杨琪的枕边。

他的衣袖擦掠过杨琪的鼻头,杨琪晃动了一下小脑袋,伴随着她的小动作,她头下的枕头发出“哧哧”的轻响声。

耶律斜轸定睛看了看,发xiàn

杨琪所枕的枕头并非玉质,也非瓷制,更不是竹编的,只是一个绣了花样的锦套,里头似乎装了些别的东西。

他一时好奇,用手轻轻按了按,枕头里发出与方才一样的“哧哧”声。靠近细闻,枕头上还散发有淡淡的清香。

“这枕头里装的何物?”

说到枕头,安隐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他嘴边挂着微微的暖笑,满眼都是对杨琪的疼宠溺爱,“前些日子,琪琪这丫头闲来无事,将府上喝剩的茶叶收集起来,在太阳底下晾干,自己缝了个枕头。我见她做的粗制,就请了个裁缝做了个中看些的枕套,将她原本缝的那个里子塞了进去。”

枕头一做好,杨琪就送他的房间来了。还别说,这茶叶塞的枕头,枕起来还真比起那些硬邦邦的玉枕什么的舒服得多。加之茶叶的清香,还能给人带来舒缓疲劳的功效,安隐对这载满了杨琪孝心的茶叶枕可是钟情得不得了!

耶律斜轸唇角淡淡的笑意渐渐变成恶苦笑,他深深无奈,暗自感慨,杨琪若对他的用心及得上对安隐的一半,他便知足了。偏偏这丫头不识好歹,将他的一番良苦用心当做驴肝肺一样,真真是白疼了她一场!

从很久以前,耶律斜轸就想要个亲弟弟或者是亲妹妹,可是他母亲身子弱,在他年幼时便过世了。遇到杨琪之后,他的心愿终于得偿。

安隐失笑,这样干等着,还不得等到日上三竿杨琪自然醒来。

他踱上前,“我还是将她叫起来吧。”

安隐落座床头,伸手捏住了杨琪的小鼻子,这番举动不由得让耶律斜轸吃了一惊,云翘却在一旁捂嘴偷笑。

杨琪很快憋不住气,张开嘴大口的呼吸。她摇头晃脑挣扎着,一双小手虚空乱抓一通,猛然间就张开了眼睛。

瞧她醒来,安隐才放了手,一直隐忍着笑意。

杨琪大脑缺氧,头脑一时间晕乎乎的,看清了床边坐的二人,她整个人才瞬间清醒。

坐起身来时,杨琪特意望了一眼窗外蓝朦朦灰胧胧的天色,这时候只怕寅时还未过。还这么早,干嘛急着要把她叫起床?

杨琪满腹牢骚,惺忪的双眼里净是起床气。

她气不过,抓起枕头摔打了一下耶律斜轸。虽然叫她起床的分明就是安隐,可杨琪一点儿也不认为耶律斜轸是无辜的。

见她对耶律斜轸这么没礼貌,安隐夺过她手里的枕头,板着脸孔教xùn

了一声,“胡闹!”

“你们才胡闹,这么早就叫我起床!”杨琪扁着嘴抱怨,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见她楚楚可怜,眼眸里水汪汪的动人极了,安隐不由自主的就原谅了她的无理取闹,何况耶律斜轸也并不介yì



安隐将那幅素描摊开,语气是柔软了许多,可脸上却多了一份认真的神情,“干爹问你,这画像哪来的?”

杨琪看了一眼素描,便低头玩着手指,不再多瞧它。

她小声嗫嚅:“我自己画的。”

安隐与耶律斜轸面面相觑,平日里他们还真没看出来,杨琪竟然还有这本事,将画像画得如此逼真!

107 暂居南府

素描是她画的,杨琪大方的承认了。

不过一张素描,不至于将耶律斜轸与安隐二人都惊动了吧。

杨琪坐在床上,被安隐当做犯人一样审问:

“这画中的是何人?”

“不知dào

。”杨琪继xù

玩弄手指,抬起头来,偷偷瞧了安隐与耶律斜轸一眼,见他们神色严厉,又迅速低下头去。

安隐觉得矛盾,他原以为杨琪既然将这人的模样画得十分逼真,就铁定是认识这画像里的人,他根本不知dào

杨琪与画里的人素未谋面。

杨琪态度闪烁,神情也是躲躲闪闪,见状之后,安隐又追问了一句,“你可知dào

,昨天夜里,这画像中的人穿着一袭黑衣,潜入了咱们府上?”

杨琪猛然抬起头来,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心里也烦乱不已。

她昨天才打听到了一点儿有关给企图毒害隆绪的消息,当天就被人找上门来,这一切来的太快也太突然,着实让杨琪措手不及。

原来她昨天傍晚感觉有人跟踪,那并不是错觉。

在事情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杨琪决定还是坦白从宽,“昨天我去了刑部大牢——”

安隐神色蓦地一紧,急忙问:“你去刑部大牢做什么?”

“我去探望赵临,顺便打听了一些毒包子的消息,画上的那个人,就是卖包子给大皇子的人。”杨琪低着头,如做错事忏悔一般。可她从不后悔,只要能让赵临洗脱冤屈,她做的这些不过是不足为奇的小事一桩。杨琪想起安隐方才所说,府上昨夜来了不速之客,猛然意识到那人便是证明赵临无辜的关键。她脸上愁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又惊又喜的表情,连忙抓着安隐的衣袖,“昨天夜里,你们是不是抓到那个人了?”

杨琪高兴得太早,当她的双手被推开时,她才察觉到安隐对她的态度变得淡漠疏离,甚至是充满了戒心。

“他被同伙放了毒箭,已经死了。”安隐有些冷淡。

耶律斜轸显得很是生气,他捞过杨琪的手臂,在她背上轻拍了一下,“本王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是半点也没听进去。那赵临是宋主的皇子,你硬要插手此事与他接触甚密,被说成是他毒害皇子的同谋是小,到时候落了个‘叛国通敌’的罪名,连本王与你干爹也会被牵连进去!”

听他说的怪吓人,也不过是骇人听闻,杨琪倒不觉得事情会这么严重。她知dào

隆绪将来会荣登大辽太子之位,在很小的时候就继承了大统,他的父皇与母后对他寄予厚望,自然会重视“下毒”之事。

杨琪学着道骨仙风的老神仙,虚捋着胡须,“你们不但不会因我受到牵连,说不定日后还会感谢我呢。”说着,杨琪睇了一眼安隐手里的素描,“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一定会找到企图毒害皇子的幕后真凶,赵临不过是他们的替罪羔羊。”

耶律斜轸与安隐相视一眼,他们夜里深积的郁结,没想到被杨琪三言两语化解开了。

若他们能够就出幕后真凶,自然是立了大功一件。

见二人都有所动容,杨琪趁热打铁,追加了一句,还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他们一次未得手,肯定还会再找机会加害皇子,这样放着不管真的好么?”

耶律斜轸心里清楚她是为了替赵临开脱罪名,才将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不过却有醍醐灌顶之效,启发了他不少事情。

他揉了揉杨琪本就乱成鸡窝一样的头发,心中豁然开朗,自然笑的由衷会心,“你这丫头,哪来的那么多鬼主意!”

杨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拽着他的头发玩闹起来。

当杨琪抱着枕头格挡掉他的攻击,耶律斜轸将她连同那枚精致的枕头一起裹到棉被里,抱着就走。

安隐连忙追上,有些失措,“大王,这是——”

耶律斜轸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如下令一样对安隐说:“安隐,你也收拾收拾,搬到本王府上住几日。”

安隐虽然觉得有欠妥当,却也不敢开口拒绝。

杨琪在耶律斜轸怀里喊了一声,“我不去!”

“昨夜的刺客明显是冲着你来的,这地方戒备薄弱,没有半个侍卫,你干爹一人御敌只怕也力不从心,自顾不暇时哪里顾得上你,到时候你确定你能保住小命?”耶律斜轸好言好语,惹来的还是杨琪不情不愿的表情。他腾出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尖下巴,之后的话语也如羽毛一样轻盈,“等过了风头,你再跟你干爹搬回来住。”

南府虽不比北府,却也十分气派。高楼飞檐如含珠翠,抄手游廊如龙在飞。假山重叠,池塘幽美,璃瓦可映日月的光辉。如诗如画般应景的别院十分之多,正因耶律斜轸尚未娶妃,亦无妾室填房,许多别院都空置着。

耶律斜轸抱着又睡熟的杨琪回了南府,身后跟着安隐与云翘。

南府的管家老吴忙现身迎接,见主子扛了这么大个粽子回来,也不敢多问。

他大步往槃离居而去,犹豫了一下,之后顿住脚步,微微侧首对吴管家说:“将恬娴阁收拾出来。”

吴管家当即一愣,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耶律斜轸怀中的杨琪一眼,暗暗惊诧,这么小的女娃娃住恬娴阁合适吗?

安隐也不自在的牵动了一下嘴角,他熟悉南府地形,自然知dào

这恬娴阁这所林苑——

南府众别院之中,惟有恬娴阁紧挨着南院大王的槃离居,建在府中的东边苑囿,那本应是南院大王将来的正妃所居之地。

安隐真真不知dào

耶律斜轸做此番安排,用心何在。

其实耶律斜轸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杨琪不是在王府久居,这几日便要给她吃住最好的。

原本冷清的恬娴阁热闹起来,吴管家往这里指了几个手脚利索的丫头,还添了些日用之物,小食之类自然也是少不了,该做的都样样俱到,也都是他亲自督办的。

“云翘,你看看还缺些啥,跟我说一声,我立马叫人去办。”吴管家不敢有丝毫怠慢。

云翘如今年能坐到南府一等婢女的位置,还得归恩于吴管家。当日耶律斜轸下令叫他挑选一个做事麻利的婢女,吴管家毫不犹豫的就将云翘荐了上去。

云翘对吴管家感激不尽,自然跟他也不会显得太生份,“吴管家,您就别忙活了,该有的都有了,我还从安大人府上带出来一些。”

云翘做事认真周到,人也体贴的很,吴管家又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喜欢到心眼儿里去。他备着一干奴婢,小声关切,“这个小主子没给你气受吧?”

云翘笑了一下,同样小声回答:“琪琪小姐是顽劣了些,可好伺候的很。”

吴管家点点头,心里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当日云翘一做上一等婢女,便被遣出了南府,吴管家还以为自个儿害了她呢。

108 胡言乱语

恬娴阁里头住了人,被拨来伺候的婢女几乎都不清楚耶律斜轸与杨琪的关系,闲的时候就忍不住七嘴八舌起来。

“里头住的该不会是咱们王妃吧?”毕竟南府里的人,谁不知dào

这恬娴阁是只有南府的王妃才有资格入住的。

其中有个婢女一听这话,登时就恼火起来,若不是两人身份地位相同,她指不定要抬手掌掴方才那胡言乱语的婢女一巴掌。“大王娶妃,定是风光满城,这恬娴阁不声不响就住进人来,其中一定有蹊跷!”

她一说完,其她婢女纷纷对她侧目,谁不知dào

她对南府的大王心仪已久,恐怕她方才那番话是不服气有人比她先住进这恬娴阁来罢!

“诶,你们见没见过里头的人长啥样?”有个婢女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的往门缝里瞧了几眼。

恬娴阁王妃的寝室那般大,岂是她一眼就能瞧到头的?

“大王看上的人,还不得貌若天仙!”

……

云翘不过就是去端了个脸盆、打了个水,这一转身的工夫,寝门前就聚了七七八八个婢女,你一嘴我一舌的纷纷胡言乱语,嘴里吐出来的都是犯上的瞎话。

这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了,将她们告到了大王那里去,被罚掌嘴事小,到时候没了舌头丢了性命,都没地方后悔去!

她心里的愤nù

多过于害pà

,高声冲她们喝道:“你们几个没事儿做,凑一块儿瞎嚼啥舌根子!”

那几个婢女一见是云翘,没人对她施以好脸色。

原先论资排辈,云翘压根儿没身份在她们面前大声说话,如今她不知对谁使了妖媚手段,坐上了南府一等婢女的位置,竟一鼓作气爬到了她们头上来!

“哟,原来是一等婢女啊。”这声招呼打得可谓是酸气冲天。

“她这一等婢女,还不知谁讨好收买了谁,才做上来的。”

“照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只要朝大王抛个媚眼,大王就赏我个侧妃之位?”

这几个人说话不中听,云翘可谓是百口莫辩,她红着眼眶杵在原地,任由她们说笑指点。

寝门轰的一声被打开,扬起衣服都没穿,气鼓鼓的立在门口。

那些婢女一见恬娴阁里住的是比她们年龄都小的丫头,一个个怔住了,皆是一副目瞪口呆之貌。

如果这丫头是南府的王妃,年龄会不会太小了一点儿,再说了她们大王也不好这口儿啊……

云翘拭了拭眼角,端着水盆上前。

杨琪抢过她怀里的脸盆,重重地摔在地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盆里的水洒了出来,溅到那些婢女的鞋袜上,无一人能幸免。

杨琪这一举动,造成的威慑效果十分明显。

最禁不住吓唬的一个婢女当即就跪倒在地上,她一带头,其余几人也纷纷跪了下来。

她们方才如何说的云翘,杨琪都听见了。

她一时气不过,所以才站出来为云翘打抱不平。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斥责了她们一句,杨琪对云翘道,“云翘,我不喜欢那么多人,你帮我把她们都打发走吧!”

云翘胸中汹涌澎湃,一时感动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平复了情绪,挺起胸膛来,“听见了还不快走,难不成要我报给大王知dào

,将你们的舌头都拔下来!”

其中一个婢女瑟缩了一下,全身颤抖着喊起求饶来,“小王妃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听她瞎喊,云翘又急又气,看了一眼愣住的杨琪,对方才说话的婢女跺起脚来,“大胆,休要胡言乱语!”

杨琪回过神来,蓦地红透了脸蛋,她恼羞成怒,指着那连头也不敢抬的婢女一阵乱喝,“瞎、瞎叫什么!不知dào

就别瞎喊!就那个男人,哪个女人瞎了眼才会嫁给他!”

比起方才那婢女的话,杨琪说的这番更为大逆不道。

吴管家跟耶律斜轸一进恬娴阁,就见杨琪冲跪了一地的婢女发脾气。

吴管家知dào

这些婢女平日里就爱凑一块儿乱嚼舌根,估计她们这回是说错了话,得罪了杨琪,才惹得她那么生气。

云翘一见耶律斜轸,便屈膝福身行了一礼,南府有规定,一等婢女不必跪地对主子行礼。

“跟一群奴婢,何必动那么大肝火。”也怪耶律斜轸平日里纵容了这些多嘴的婢女。

杨琪虽气那些婢女无端八卦,更恼的是耶律斜轸平日里对她们管教不严,所以她们才大着胆子张口乱说话乱喊人。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要是事先讲清楚,她们也不会误会我跟你的关系,更不会误会云翘是靠手段上位的!”这要是传扬出去,杨琪一世的清白就毁了。

吴管家受耶律斜轸的吩咐,将这些婢女遣去了别的园子里,随后又带来两个婢女,一个叫夕阳,一个叫夕月。这姐妹俩的年纪都不大,在南府伺候了几年,也学会了分寸,跟之前的那些散漫的婢女不一样。

杨琪更衣洗漱之后,随耶律斜轸到了他的槃离居一起用膳。

只喝了一口红豆薏米粥,杨琪就尝出了这是张大厨的手艺。怀念起以前奔波的那段日子,她心情变得大好。

杨琪将小脸儿埋在碗里,咕哝着发出声音,“你家好像很大,待会儿我能随便参观一下么?”

她愿意留在府里,总比她跑出去肇事来的好,耶律斜轸自然是欣然答yīng

,“可以。”

将碗底舔了干净,吃饱后杨琪才意识到安隐不在槃离居,“我干爹呢?”

“还不是依了你,追查毒包子的事去了。”耶律斜轸已无声无息的将早膳解决,搁下碗筷,见杨琪吃相不雅,不禁无奈起来,却也没辙,“本王随后也要出府,午膳想吃什么,跟云翘或吴管家吩咐一声就可。”

杨琪娥眉微蹙,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们都出去查毒包子的事情,别想撇下我!”

“你就别瞎凑热闹了。”耶律斜轸修长的腿一伸,将杨琪连椅子一起勾到了跟前。他板起脸,故作严厉神态,“在南府,本王可要跟你约法三章,你那没大没小的性子可要收敛起来,再大呼小喝得触怒了本王,本王可不会轻饶了你!方才恬娴阁那样的事,本王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杨琪紧绷着嘴,委屈的不得了,就是因为官邸规矩多,所以她宁可与安隐蜗居在小院儿里头。

她暂且将耶律斜轸刚才的话当做警告收下了,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该距离如此之近。

109 杨琪出府

杨琪得到了在南府内来去自由的特权,这特权自然是耶律斜轸给她的。

耶律斜轸在出府之前,给了她一块儿青铜色的腰牌,腰牌的正面篆刻了一个“南”字,背面是一幅类似徽章的朱雀图腾。

南府里空置的别苑,大部分都是为南院大王将来的妃子与妾室准bèi

的,很多园子原本很别致的,就是因为被弃了太久而荒芜了。

前头有云翘引路,身后有夕阳与夕月两名婢女跟随,杨琪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开溜,估计难如登天。

“云翘,我想去厨房呢。”杨琪很想念张大厨。

南府的厨房有一个别苑那样大,伙房与下人的居所构成了一个简单的四合院。

院子里几块空闲的土地,被开垦成了菜园子,院子里甚至还圈养了几只鸡鸭。

杨琪到的时候,张大厨正使劲儿的往一只活鸭的嘴里灌着酒。

“张大厨——”

听到熟悉而清脆的声音,张大厨放开醉鸭,转身一瞧是杨琪来到,丝毫不感到意wài



“吴管家一大早就吩咐厨房做这点心做那点心,我就知dào

是你这丫头到了!”一回大辽,张大厨便再也没见过杨琪,心里自然是想念的紧。今日见她容光焕发,张大厨便知她在安隐那儿没被亏待。他比划着杨琪的个头,“是不是长高了?”

到了厨院,无关人等是要止步。南府立这规矩是怕有人带着毒害南府之主的不轨心思,在饭菜里做手脚。因此云翘与夕阳、夕月三人,到了院门口,就没再前行了。

“你在干啥呢?”杨琪好奇,地上那只可怜的鸭子被五花大绑,不能扑棱翅膀,也无力逃走。

鸭嘴上还套了一个巴掌大的漏斗,估计是被灌了太多的酒,它精神不振的卧在地上,脑袋禁不住歪了又歪。

张大厨抱着一坛子上好的竹叶青,笑看着蹲在地上滥泛同情心的杨琪,“这不是大王知dào

你贪杯,又唯恐你喝多了伤身,就特意吩咐我将酒配到菜里,这醉鸭是专门为你准bèi

的。”

杨琪撇撇嘴,有些不大高兴,为啥她总是从别人嘴里知dào

耶律斜轸对她的好?

一想到她在王府里大鱼大肉的享shòu

,而赵临还在刑部大牢受苦受难,杨琪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她拨弄着无力挣扎的醉鸭,眼眸渐渐发亮,脑袋里冒出一个主意来。

“张大厨,你知不知dào

刑部的辛大人?”杨琪想从张大厨这里给赵临拿些吃的,总得先去讨好一下刑部的刑官。

张大厨摸摸胡腮,尽管他不大出府,对辛相忠此人也略有耳闻,“辛相忠为人耿直,行事低调,听说他铁面无私,谁的账都买。被他监斩的高官,大概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

“喔。”听上去这辛相忠还是个不好收买的人,杨琪对张大厨眨着灵动无辜的眸子,楚楚可怜的央求:“我想去看个朋友,你能给我多做点儿吃的么?”

张大厨二话不说,将三层食盒给她装的满满的。

杨琪吃力的拎着食盒,从厨院的后门离开,成功的绕开了云翘她们。

即便躲过了婢女的眼睛,杨琪也没能成功的走出南府的大门。

吴管家可是受了耶律斜轸的吩咐,哪怕杨琪在南府捅个窟窿出来,也绝对不能让她出府。

“小姐,您这是要干啥去?”吴管家往杨琪身后张望了一眼,不见云翘等婢女的身影,不由得就担心起来。

“我去看个朋友,管家伯伯,你就让我出去吧。”杨琪被两排凶神恶煞一样的侍卫挡住了去路。

吴管家被她那一声“管家伯伯”叫的心软,可王命在身,他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从啊。“小姐,大王出府前特意嘱咐,不能让你出府,您就别叫我等这些奴才为难。”

“反正他说过不会回来用午膳,我一定赶在午膳前回来,他不会知dào

的!”杨琪放下食盒,合着双手对吴管家百般乞求。

这小模样招人心疼的厉害,吴管家的心都要融化了,也难怪他们家大王也总是宠着她。

“那好吧,半个时辰后,小姐您一定要回来。”说完,吴管家冲那两排侍卫挥了挥手,这才给杨琪腾出道儿来。

“谢谢管家伯伯!”杨琪开开心心的拎着食盒走了。

杨琪走远之后,吴管家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他心里渐渐不安起来,怕杨琪在路上会出意wài

,可一方面又想,谁会去加害一个小丫头呢!

吴管家在南府门口踱来踱去,心里是越发的焦急。

不大一会儿,云翘气喘吁吁的跑来,“吴管家,看到琪琪小姐没?”

她跟夕阳、夕月分头找杨琪,依云翘对杨琪的了解,杨琪这会儿应该计划着出府玩儿去呢。

“刚拎着食盒走了。”吴管家脸上一片茫然。

云翘又急又气,恼得一脚重重跺在地上,“你怎么就放她出去了,昨儿还有人想要琪琪小姐的命呢,你以为大王为啥把她带回来!”

吴管家脸色变得铁青,他若知dào

有人追杀杨琪,是万万不会让她出府的。“刚走没多大会儿,现在追出去应该来得及!”

云翘哪里有时间多想,拔腿就冲出府去。她心里清楚不该怨吴管家,可她就不明白了,杨琪那么聪明伶俐,怎么就没一点儿自知之明。她早该意识到自己身处危境,却还大着胆子孤身犯险,她真的叫聪明?

其实杨琪有自己的考lǜ

,昨夜刺杀失败,不管幕后凶手是谁,现在大概都知dào

她人在南府之中,被周全的保护起来。何况有耶律斜轸和安隐追查此事,幕后之人应该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她?

就算她一个人,还是一路平安的走到了刑部,根本就不用担心。

见她一人前来,辛相忠着实感到意wài

,又被杨琪一个天真的笑容晃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又来看朋友?”辛相忠明知故问。

杨琪讨好的笑着,“不止来看朋友,还来看辛大人,大人辛苦了,小的这儿有一壶好酒,特别拿来送跟您。”

杨琪媚笑谄言,辛相忠却不觉得反感。

他接过杨琪手里的酒壶,将壶口凑到鼻子跟前左右晃了晃,“上好的竹叶青。”

杨琪冲他竖起大拇指,“辛大人好见识。”

懂酒之人,大概也是爱酒之人,杨琪累死累活将这一壶酒连同食盒一起拎了来,果真是没有白白受罪。

110 去看朋友

来到刑部大牢,辛相忠并未轻易将杨琪放进去见赵临,他亲自将杨琪带来的食盒里的饭菜做了再三检验。

杨琪心里不爽快,却也无奈,辛相忠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验毒之后,辛相忠并未在杨琪的食盒内发xiàn

异常,低头瞧见杨琪一双明亮的双眸扑闪闪的望着他,他原本平淡凛然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本官劝你还是不要再来的好。”辛相忠这番建议出于私心,他是看杨琪天真烂漫心肠不坏,才出言提醒。“此案未结,真凶尚逍遥法外,你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小汉人,妄想自己能够帮上忙,你知不知dào

你这样做只是添乱。”

都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辛相忠都收了她的美酒,怎么脸变得如此之快?

杨琪仔细一琢磨,昨夜黑衣人刺杀她未遂,幕后黑手未得逞,恐怕会再起风浪。是不是她的动作,让幕后黑手成了惊弓之鸟呢?

既然她被找上了,只怕赵临也难脱险。在类似的情况下,那些有权有势的幕后之人,不都会在牢狱之中谋害替罪羔羊,然而做出畏罪自杀的假象……

“是不是昨天发生什么了?”杨琪问得直白。

辛相忠微微一怔,没料杨琪会敏锐至此,他也未加隐瞒,“昨日下午,有人自称犯人的家眷,送来吃的,吃的都被下了毒。”

“那送饭的人呢?”

“被发xiàn

后,咬舌自尽了。”辛相忠仔细盯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越发奇怪,他此时竟看不穿这孩子的想法,于是他一再试探,“听说你因掌握了下毒之人的样貌,昨夜被刺杀?”

“消息传的这么快?”杨琪着实感到意wài

,但是南府中似乎还有很多人不知dào

此事。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辛相忠,对他充满了怀疑。“辛大人,你该不会跟毒害皇子的人是一伙儿的吧?”

辛相忠听了这污蔑,不怒反笑,倒是他身边的一个侍卫沉不住,怒指着杨琪的鼻子,“黄毛丫头,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辛相忠抬手制止他的愤nù

,“唉,童言无忌。”

“是我想多了,如果你真的是毒害皇子的同伙,赵临早就死在大牢里了。”杨琪摸着尖尖的下巴,惆怅不已,又喃喃自语,“既然你都知dào

这件事了,看来我很快就要来跟赵临作伴了。”

辛相忠略惊,微露惶恐,“此话怎讲?”

“南府已着手彻查此事,大概是为了邀功名。南府一动,那些视南院大王为眼中钉的敌对势力肯定也会坐不住,伺机抢功。他们想要对南府开刀,必然会从我这个引发祸端的人开始下手。”杨琪越想越头疼,看来她真的将自己卷入了麻烦之中,也离死期不远了。

辛相忠不由对杨琪刮目相看,竟不知这小丫头已经看到如此之远。这算是未卜先知、神机妙算么?

他也稍稍明白南府会成为她的靠山之因,这小汉人洞察秋毫的能力,不在一个成人之下。

“坏就坏在你不该多管闲事。”辛相忠并非对杨琪落井下石,只怜悯她好心救人一命,却将她自己搭了进去。虽然南府已开始彻查此事,然而事情的结果是好是坏尚还不确定。

杨琪觉得辛相忠话里提醒的是,她拍拍食盒,半开起了玩笑,“那这里头的东西全孝敬给辛大人吧,我也该回去了。”

她原本便没打算多留,何况她跟南府的吴管家保证过,在午膳之前,一定回去。

辛相忠不知昨夜杨琪被刺杀一事具体情况如何,却不忍心看她在风口浪尖上独自游走。

杨琪年纪尚幼,自然而然的勾起了辛相忠对她的保护欲。

“本官派人送你。”

“多谢辛大人好意,身边多一个人跟着,反而引人注目。”杨琪并非不知dào

自己身处何等险境。

离开了刑部,杨琪并未在外多做逗留,直接回了南院王府。

只是这南府的气氛如黑云压境,诡异得瘆人毛骨。

恬娴阁中,由吴管家率云翘等几名奴婢,一齐跪在院子内。

吴管家见杨琪平安回来,心中重担也不敢卸下,“我的小祖宗,您可回来了,大王正大发雷霆呢!”

杨琪怔了怔,如果杨琪没记催,耶律斜轸自己说过午膳是不会回府的。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她双手合十,对吴管家他们赔了个歉然的笑容,若不是她擅自离开,便不会连累这些身不由己的下人们。

恬娴阁内,颖心居原本是王府中嫔妾向王妃请安之所,如小型的会客厅,左右两排朱椅木几,如众星捧月之势托着一张塌席。榻席正中之处隔着一张矮木几,使榻席形成了左右两张塌座。

杨琪趴在颖心居的门口,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望见的是耶律斜轸僵直的背影,与他背在身后握成拳的手。

“你不是说,你午膳不回来么?”杨琪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耶律斜轸今天早上才警告过她,不能在他面前大呼小喝。

“你以为本王不回来,你就可以背着本王私自出府么?”耶律斜轸转过身,面若冰霜,目光冷硬似尖刀,让人不寒而栗。

昨夜才遭刺客夜袭,今儿她就一个人跑出府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杨琪若是再回来晚一点儿,只怕耶律斜轸就要发动全府的人出去找她了。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亏他还是南院大王。

“去哪儿了?”耶律斜轸敛眸质问。

“看一个朋友。”杨琪并没说她去了刑部。

她在大辽有几个朋友?

耶律斜轸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她以为自己不坦白,他就不知dào

她去了哪里么?

好说歹说,这丫头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耶律斜轸心里怒火更盛,“刑部大牢里有你的什么朋友?本王对你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吧!那个叫赵临的,有什么资格跟你成为朋友?”

“我交什么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杨琪气势汹汹的顶撞了他一句。

似乎是受够了杨琪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耶律斜轸有些失去理智,抓起矮木几上的茶盏,奋力摔在门前。

111 倒霉运气

昂贵精致的茶盏应声而碎,碎片溅落在四处,甚至有几片停在了杨琪的脚前。

耶律斜轸一忍再忍,没料到她对个奴才都比对他上心,竟还不惜孤身犯险。

他愤然甩袖,声如寒风猎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奴才只有伺候主子的份儿,你怎么能跟奴才混在一起?”

“奴才怎么了,奴才在你眼里就不是人了么?”

杨琪本来就是没身份的人,若非与耶律斜轸等权势有些纠葛,她兴许跟跪在院子的那些人一样,更加没有地位。

她低头压抑着心里的苦楚,一时竟觉得自己与地上被毁坏的茶杯一样同病相怜。看上去完好的东西不知何时会轻易破碎,而她跟耶律斜轸与安隐的关系又能维持多久呢?

杨琪踢了一下离脚边最近的一块儿茶盏碎片,她本来没用多大的力qì

,可那碎片好像识路一样,撞在椅子腿上,又朝杨琪弹了回去。“啊——”

杨琪尖叫一声,小手捂上了侧颈,瞬间就感到湿热的液体流到掌心里,一阵浪蚀的剧痛之后,半个脖子都处在麻痹之中。

刺目的猩红灼痛耶律斜轸的心,他胸口蓦地一窒,几乎忘了如何呼吸。

他飞身到杨琪身边,按着她的肩就要查看伤势。

慌乱之中,大概是没控zhì

住力道,耶律斜轸扯开杨琪捂着颈子的手时,没料茶杯的碎片还嵌在她的皮肉里。他稍微一拨动,碎片陷得更深,致使杨琪脖子上的伤口更加严重,血流似乎也有止不住的趋势。

耶律斜轸的手狠狠一颤,浑身僵硬的蹲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杨琪一巴掌拍上去,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

不知是因为受了这一掌的耻辱,还是留在他脸颊上的血烫得他皮肤发痛,耶律斜轸大脑空白了一阵,忽然就变成了失去理性的野兽,拽着杨琪的手,无情地将她从颖心居抛了出去。

杨琪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自己的身子飞坠出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重重的撞在吴管家的身上。

耶律斜轸立在颖心居门口,似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狼狈的杨琪。

他居高临下,背着手立的笔直,“既然你那么喜欢跟奴才做朋友,从今以后你就跟奴才们在一起吧!”

果然有权有势的人,翻手覆手之间,就能轻易的让一个人的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按照耶律斜轸的吩咐,云翘将杨琪带到南府下人们住的大杂院。

云翘是府上的一等婢女,在大杂院有着不同于一般下人的待遇,她独自享有一间房。她的房间自然不能跟恬娴阁相比,却也十分干净清爽,简洁雅致。

云翘给杨琪清洗着伤口,心下十分不明白,多少人费尽心机、花尽心思从耶律斜轸这里求都求不来一足之地,杨琪备受耶律斜轸青睐,却似乎不屑珍惜。

攥着九香凝玉膏的药盒,云翘心中百味陈杂,羡妒之意自然也是有。

杨琪触怒耶律斜轸,被遣到下人住的大杂院离来,旁人大概都以为杨琪下场凄惨,没有翻身的余地。可云翘并不这么认为,耶律斜轸大发雷霆是事实,那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将杨琪打发到这里来不过是想给这丫头一个教xùn



不过云翘倒是心有余悸,杨琪竟真敢甩耶律斜轸耳光,这要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人头落地!

杨琪望着白碟中带着艳红血丝的茶杯碎片,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没死在刺客手上,倒差点儿死在自己手上。”

所幸碎片刺入皮肉,伤口不深也并未伤到要害,杨琪真真不知她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姐啊,你怎么就这么不惜福呢,惹怒了大王对你有什么好处不成?”云翘心中没好气,给杨琪上药的时候,下手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一些。听杨琪疼的吸了一口气,她不但没有快慰,反而有种罪恶感。

“没关系,这正是我想要的。”

云翘一惊,抬头看时却从杨琪的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猜不透杨琪此刻究竟收获了什么……

有一道人影不知在窗外停了多久,在房内的声音落下来后,此人才开口:“云翘,坐上了一等婢女,就学会偷懒了么?”

听着严厉的呵责,云翘立马恭恭敬敬的对着门口的来人行了一礼,“方姑姑——”

方姑姑是南府的教习姑姑,年纪不过三十有余,看上去也比十几年岁年轻,大约是总板着脸孔的缘故,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云翘便是从方姑姑手底下训liàn

出来的,方姑姑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值得尊敬的长辈,也是养育她长大的半个恩人。

方姑姑看杨琪的眼神里带着挑剔,“你就是府上惹人非议的那个小丫头?”

这大杂院里人多嘴杂,方姑姑从谁那儿听说了杨琪的事并不稀奇,杨琪也不感到意wài



大约是供血不足,杨琪起身时感到一阵头晕来袭。

她站立不稳,身子晃了又晃。

见状,云翘一慌,忙上前扶她又坐下。

方姑姑轻轻瞥着她们,“云翘,恬娴阁里乱得一团糟,还不赶紧收拾去!”

“可是……”云翘不确定自己这会儿走开是否真的好,毕竟从一开始她被吩咐的使命就是伺候杨琪。

方姑姑的神色又厉了厉,拔高声音催道:“还不快去!”

云翘陷入两难的境地,踌躇着是去还是不去。

杨琪轻轻推了推她,“你先去吧,顺便把我的枕头拿回来。”

云翘微微犹豫,走的时候仍是不放心。她知dào

方姑姑出了名的严厉,不知dào

会对杨琪如何。

她一走,方姑姑便再没了顾忌,徘徊上前,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杨琪,目光在她缠着纱布的颈子上停了片刻。

“你这丫头运气还真好,那样冒犯大王,大王竟然没撕开你的喉咙!”去南府随便抓一个人问问,他们敢不敢像那样那样甩耶律斜轸巴掌的。

杨琪一听,便知dào

方姑姑是误会了,她按着疼痛发作的脖子,不经意的解释,“我这上不是他撕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的倒霉运气。杨琪觉得衣领扎得有些难受,低头一看衣襟上尽是干涸的血迹。“方姑姑,你这里有合适我穿的衣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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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再见元淑

杨琪换了一身婢女的衣裳,将带着血迹的华丽衣裳揉成一团抱在了怀里。

白日里,大杂院几乎是空的,所有的下人都被差到各个院所,莫不是做杂事,便是在主子身旁环伺。

杨琪虽然在南府颇有“名声”,她这张脸在这里应该还算是陌生。

她得罪了耶律斜轸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不定要被罚留在这里多久。如果被大杂院里的人知dào

了她的身份,十有八九会处处受人排挤,行事上也会多有不便。

趁着下人们还没回来之前,杨琪找到方姑姑,拜托了她一件事——

方姑姑给人以庄严威慑之感,似乎并非好亲近说话之人,杨琪不知拜托她是否可行,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大胆尝试。

“方姑姑,”杨琪请方姑姑坐下,殷勤得给她端茶递水,将她当主子一样伺候,“我初来乍到,年幼顽劣,无知无畏,得罪了南府的大王是我不好。我会在这里认真反省思过,可是能不能劳请方姑姑帮我遮掩一下我的身份……”

杨琪双眼乞求,态度诚恳,其感染力不是一般。在她面前,铁石心肠一样的人也会被软化吧,也难怪南府的几位大人对她呵护过分、青睐有加。

集万千恩宠,招人羡妒在所难免,哪怕高门大院深宫之主难胜位高之寒,何况杨琪小小年纪哪来的能力应付四面八方来的排挤与冷眼?

方姑姑将茶杯端在手中,用茶杯盖子的边缘轻轻拨动游拢在一起的茶叶。

瞄一眼紧张兮兮正等着她答案的杨琪,方姑姑不露声色,徐徐往杯子的边沿吹了一口气,小抿了一下烫口的茶水,缓缓说道:“我也不希望这院子里因你一个人而搅得乌烟瘴气,日后你便与新来的婢女一起接受训liàn

吧。”

杨琪在心中小小的欢呼了一下,始终难掩脸上兴高采烈的神色,“多谢方姑姑!”

杨琪初为婢女,形同新人,为避免与相识的人接触,只好在南府做那种不必露脸儿的工作。

于是,杨琪在南府做起了浣衣女,洗得第一件衣裳是她自己的。

意wài

的是,杨琪在浣衣所遇到了久违的故人。

方姑姑将杨琪介shào

到了浣衣所,那里也有几位年纪与杨琪相仿的幼女,不过更多的是已上了中年的妇女。她们见方姑姑来,都丢下了手上的工作,恭恭敬敬的立成一排垂首听方姑姑训示。

方姑姑架势威严,厉气逼人,“这是新来婢女,元淑,你带她尽快熟悉这里。”

“是。”

元淑?

听到熟悉的名字,杨琪左顾右盼找寻着方才答话的婢女。元淑在孩子中较年长,个子也很出挑,排在队列的当中,依旧出类拔萃的一眼就能认她出来。

久别重逢的喜悦占据了杨琪的心头,她对元淑对了一眼,可从元淑冷淡的表情中根本无法看出与杨琪是久违的感觉。

元淑领着杨琪在浣衣所转了一圈,她回头见杨琪东张西望,似乎对这里的任何事物都是一副新奇的模样。

元淑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杨琪,神情中不带有任何喜怒哀乐,“身为婢女,东张西望、左顾右盼都是不被允许的,要行的端、坐的正。听人说话要低着头,一直盯着人家的眼睛瞧是无礼之举……”

听她说了这么多规矩,杨琪垂头丧气,闷闷不乐起来,看来南府对元淑的洗脑很是成功。

“喔……”

“不能‘喔’,要回答‘是’。”

元淑带她熟悉了环境之后,便给了她一堆脏衣服。

杨琪瞪大眼睛,左右一望,发xiàn

四周每个穿着与她一样的人,人手一只大盆,盆子里浸泡的都是脏衣服。

“南府的主子就一个,哪来这么多的脏衣服……”

杨琪正碎碎念叨时,就听元淑冷声道:

“这些衣服洗不完,不许吃饭!”

时间宝贵,杨琪无话可说,先将自己的衣裳洗了晾在一边,她才动手揉元淑交给她的那些脏衣服。

看这些衣服的布料,着实的的普通,应该不是耶律斜轸之物。

该不会南府上下,无论主仆,所有人的衣服都集中在这里浣洗吧……

杨琪被心里这个可怕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正当杨琪与冷水为伍时,云翘再次回到恬娴阁。

颖心居内,茶杯的碎片始终如初,大约是忌惮耶律斜轸在此,无人敢动这里的一尘一土。

耶律斜轸静静地坐在颖心居最末的位置,脚边便是他之前摔碎的茶盏。

尽管他脸上的血手印已经擦去,脸廓之处还是带有一丝鲜红的血迹。

云翘盈盈跪在颖心居门口,“奴婢见过大王。”

耶律斜轸淡淡一瞥,随即目光重又落在地上那一小片干涸的血迹上,“她伤的如何?”

“并未伤到要害,血已止住,也上了药。”云翘顿了顿,继而又说,“最了解琪琪小姐的,莫过于大王您了。琪琪小姐不任性娇纵,也不狂妄,性子是顽劣了些,行为举止也颇为奇怪,以下犯上是有不对,但这也是她天真率性的一面……”

云翘本意是多为杨琪说些好话,请耶律斜轸收回之前的处罚。身为下人,自然要懂得察言观色,她看得出来耶律斜轸担心杨琪,不然他也不会久久留在颖心居不离去……

君子一言,耶律斜轸既已出口,便不会轻易收回成命,何况他心中无悔。

耶律斜轸打断云翘,“不必多说,这正是本王想要的。”

他不止要给杨琪一个教xùn

,还要将她囿足在府上,省的她又乱跑到不该去的地方。

云翘微怔,轻笑出了声,明知是失礼,却难以忍住,“大王与琪琪小姐说了一样的话呢,大王用心良苦,琪琪小姐一定会明白了。”

如果这是安慰的话,对耶律斜轸似乎并无效果。

“你都明白,她何尝不明白,本王不明白的是……”耶律斜轸欲言又止,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足够了解杨琪,不明白杨琪为何对他的好视若无睹……

云翘不敢窥探耶律斜轸心中所想,只默默得收拾了一地的碎片,又去寝室将杨琪的香枕抱了上。

113 思想差距

浣衣所,收留的莫不是上了年纪的婢女,便是新入王府尚不熟规矩的新婢女。

在她们眼中,杨琪行为举止颇为怪异。

她不过是将衣服统统丢进木盆里,脱了鞋,赤脚在冷水里面踩来踩去。

“女子露足是大忌,她怎么敢如此……”

“反正不关咱们的事。”

“别理她,她挨罚,把咱们也牵连进去咋办?”

杨琪渐渐感到头疼,忽然想念起家里那台转动起来嗡嗡直叫的老洗衣机了。

这水跟天儿一样冷,也正如四面八方投向她的目光一样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人要是大难临头,别说是至亲,哪怕夫妻也是各自飞去别的林子里去。

这就是现实。

放着富贵日子不过,她何苦得罪耶律斜轸呢……

“琪琪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云翘的声音将杨琪的神识拉了回来。

云翘回大杂院寻不见杨琪,便跟方姑姑打听,听杨琪在浣衣所洗衣,她原本还不大相信。

杨琪回过神,四下环顾,这才发xiàn

偌大浣衣所,只剩她与云翘二人。

那些婢女何时离去的,她是一点儿也没意识到。

“云翘,你能不能别小姐小姐的叫我?”杨琪的眉头拧在一起,并非不满云翘,而是因这盆里的水冷的让她有些受不了。

云翘自知她与杨琪身份悬殊,“这都过了用膳的时辰了,你咋还在这里?”

“啥?”杨琪瞠目,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某人说过衣服洗不完,就不能吃饭来着,看来不是吓唬人的。

杨琪擦干了脚,重穿上鞋袜。

“琪琪小姐,这些衣服留给奴婢来洗吧,你快去用膳。”

云翘的双手还没挨着冷水,就被杨琪拽上了胳膊。

杨琪双眸若星辰一样闪闪发亮,云翘被她古灵精怪的模样吓得不敢动弹半分。

“走,我带你吃好东西去!”

杨琪带云翘来到厨院的后门,无奈后门紧闭。

“张大厨,张大厨——”杨琪一边叩门,一边高呼。

过了一会儿,后门打开了,张大厨站在门里头,见是杨琪,似乎有些意wài

,“你咋跑来了?”

杨琪按着空瘪的肚子,摆出摇尾乞怜的模样,小声说道:“我饿了……”

听她方才那么大声喊人,一点儿都不像是饿得厉害的样子。

“进来吧。”张大厨无奈。

杨琪一脚迈进厨院,见云翘唯唯诺诺的还站在外面,便催道:“云翘,快进来呀!”

厨院重地,如同耶律斜轸的槃离居,即便云翘身为一等婢女,也不敢擅入。

云翘手足无措,却被杨琪给抢拉了进去。见张大厨不介yì

,她轻轻吐了口气。

厨院里有石桌石椅,也是张大厨经常用膳的地方。

他进进出出,很快端了几道菜来。

杨琪不敢置信,即便张大厨手艺再好,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做了这么多菜!

云翘被强按与杨琪同坐,却是僵硬着身子,连筷子都未动一下。

张大厨倒是随意的很,与杨琪混熟之后,也知dào

她不拘小节。

至于这一桌的菜,自然是他早早便做好的,给耶律斜轸送去之后,又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听说——”张大厨斜眼瞧着大快朵颐的杨琪,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你又冒犯大王了?”

“我能拿他怎么样?倒是他——”杨琪把脑袋伸了过去,是想给张大厨看脖子上的伤,“你看看,要不是因为他,我脖子也不会成这样!”

“大王待你如亲妹妹一样,若不是你错在先,他也不会大发雷霆。”张大厨是耶律斜轸的人,自然会向着耶律斜轸说话,这也叫偏私。

杨琪不以为意,有奶便是娘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哼哼唧唧,“我跟他有代沟,反正是处不来。”

听到新词,张大厨一怔,“代沟是啥意思?”

杨琪用筷子指着脑袋,“就是说我跟他在思想上有隔阂,有差距,有歧异。”

张大厨恍然大悟,觉得杨琪与他们家大王却是性格不合。

“那你就不会顺着他的意思来?”结果张大厨还是站在耶律斜轸那一边。

杨琪颇为不服气,“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张大厨竟觉得有些词穷,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理直气壮道:“可他是大王!”

杨琪抱着碗,眼神怪异的瞅着对耶律斜轸忠心耿耿的张大厨,“我跟你也有代沟。”

“那你别吃我做的饭!”

“我跟你做的饭没代沟!”

吵吵闹闹用完了膳,杨琪临走前打包了些饭菜,回浣衣所发xiàn

她负责的衣服连盆一起不见了,就跟云翘回到了大杂院。

天色灰暗,气氛凝重,没当值的婢女不知在萧寒的冷风中立了多久。方姑姑的威严压抑的一干人大气都不敢喘。

杨琪与云翘回来,见事情有变,不由都是一阵提心吊胆。

云翘快速到方姑姑跟前,福了福身,“方姑姑——”

她一眼瞥见方姑姑脚边的木盆,木盆里还有未涤出来的衣裳。

方姑姑没理会云翘,怒气对着杨琪,“琪琪,这就是你负责的衣裳,你看看衣裳都成什么样了!”

杨琪口舌干燥,喉咙发痒,她小步小步挪到木盆跟前,捞起了一件衣裳细瞧,见衣裳破破烂烂,感到的与其说是惊慌,不如说是困惑。

她的脚丫子又不是锋利如刀,怎么可能将衣裳踩到褴褛成这样。

杨琪扒了扒木盆,里头所有的衣裳都跟她手里的一样,变得破破烂烂。

她从中拾出自己的那件衣裳,看着也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这就奇怪了,”杨琪抻着她那件金丝青襦,瞧了又瞧,嘴里不住念念有词,“这件衣裳是上等的杭丝制成,哪怕是个壮汉全力手洗也洗不烂,可怎么烂成了这样?”

“难道有人故yì

……”云翘去查看了那些衣裳,觉得破烂之处并不像是揉出来的,反而像是尖锐锋利的东西割出来的。

听了之后,方姑姑怒色未退,眼神凌厉的扫过一干婢女,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大胆的在背后做出这种卑劣之事来!

114 元淑忏悔

方姑姑一眼扫过,婢女们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

方姑姑高声怒喝:“究竟谁干的好事!?”

婢女们吓得哆哆嗦嗦,即便真有人故yì

在背后捣鬼而陷杨琪于不义,可谁有那胆子站出来主动承认错误?一旦被揭穿,挨罚受刑是小,只怕日后也没了在南府的立足之地。

“方姑姑,算了吧,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杨琪正打算息事宁人。

可云翘咽不下心里这口恶气,她在婢女中瞅见今早在恬娴阁奚落过她的几名好事家伙,不由得双眼一厉,对她们的疑心大起。

“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我定禀到大王那里去,叫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云翘虽没指名道姓,目光却极具针对性。

方姑姑明知杨琪身份微妙,却无意偏袒她,对她反而更加严厉。

方姑姑斜睨杨琪,冷冷教xùn

,“既然入了王府,就不能疏忽大意,别以为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就能逃脱干系,罚你明天不许吃饭!”

方姑姑行此一招,不仅是将杨琪与那些婢女一视同仁,也是为暗地里帮她遮掩身份。

入夜时,起了一阵冷风。

云翘又悄悄去将白日里在恬娴阁放肆的那群婢女教xùn

了一顿。

房里就剩杨琪一人,她呆呆望着被漏进来的风拂动的床幔,心中千头万绪难以解开。

今日之事,怕只是个开端。

杨琪正惆怅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随即传来元淑的声音,“琪琪小姐——”

想起元淑今日对她冷冰冰的姿态,杨琪不得不叹这世间人情冷暖。好歹她也是元淑的救命恩人,却在落难时遭她冷眼,实在叫杨琪心寒。

杨琪有些不大愿意从暖暖的被窝里出去,只对门口方向轻喊了一声,“进来吧。”

元淑一进来,便跪在床边,给杨琪磕头如捣蒜。

杨琪一慌,心中不解,急忙从床上跳下,将元淑给扶起来。“元淑,你这是干嘛?”

元淑已是泪流满面,她忏悔道:“琪琪小姐,都是奴婢的错!若是奴婢早早提醒,小姐也不会被人暗中使坏!”

杨琪直觉元淑是为今日衣裳被割的事道歉来的,她苦苦一笑,真觉元淑让人捉摸不透,前前后后简直判若两人。

杨琪拍她肩膀安慰道:“又不是多大的事儿,我没往心里去。”

元淑揉了揉眼,“我原本以为装作不认识小姐,便不会为你惹来麻烦,没想奴婢之中还是有人知dào

你与大王的关系。她们估计是羡妒小姐你独占大王的宠爱,才会……”

说着,元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没关系,不就是几件衣裳么,反正我好好的,又没怎么样。”杨琪还不至于为了几件衣裳,跟那些人闹得天翻地覆。这比起青养娘对的刁难,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明明是小姐被人刁难,却反过来安慰我,我真是没用!”元淑自责不已。

“没事没事,你快去休息吧,天也不早了,明儿还得早起呢。”杨琪听云翘讲了这里的规矩,婢女们每日卯时一到就得起床。

“那不打扰小姐了——”元淑收拾了泪水,有些落寞的退出房去,正巧在门口遇见了归来的云翘。元淑对她娉娉施了一礼,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直到元淑的背影淹没在黑暗的夜色中,云翘才移开视线,转身回了房里。

她掩紧了门窗,因她这屋漏风,于是特意多抱来了一床被子。

云翘对元淑来见杨琪之事耿耿于怀,在将棉被加盖在杨琪身上时,不由问:“琪琪小姐,元淑怎么跑来了?”

“在认识你之前,我就认识元淑了。我俩入京的时间一样,跟她算是朋友吧,大概……”杨琪的神情有些扑朔难以捉摸。

杨琪以前似乎给谁都能成为朋友,如今受了耶律斜轸的影响,大概跟奴才交朋友的时候也变得小心翼翼了。

在云翘看来,这是好现象,至少说明杨琪在渐渐的向耶律斜轸妥协了。

“小姐,冷不冷,奴婢再跟你抱个汤媪吧。”

汤媪,俗称脚婆子,给带帽的圆壶里倒入热水,是一种暖床的工具。

杨琪把被子一掀,拍拍旁边空出的位置,“有你暖床就够了,快进来吧。”

云翘慌了,“奴婢怎么敢跟小姐同床……”

“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一样的身份。”

“大王罚你来,不过是一时之气,等过几天,大王气消了……”

受不了她废话多多,杨琪索性蹬开被子,耍起了无赖,“你不睡,那我也不睡了!”

云翘拗不过,只得遵从她的意愿。

次日天还未亮,杨琪就被云翘早早叫起了床。

“琪琪小姐,安大人来看你了。”

杨琪原本头脑昏昏沉沉,一听安隐到来,瞬间睡意全无。

她猛的从床上窜起来,激动不已,“在哪呢?”

“就在院门前。”云翘匆匆忙忙帮她穿戴好衣裳,不及给她梳理头发,杨琪便迫不及待的冲出去了。

杨琪跑出大杂院,果然见安隐独自一人在由碎石块垒起的花台前临风而立。

“干爹——”杨琪高呼一声。

安隐远不及杨琪那股高兴劲儿,昨日他回来便听南府里的吴管家说了,耶律斜轸因杨琪大发雷霆,甚至将她罚去与奴婢们在一起。

他一夜都没睡好,一边要追查皇子被下毒之事,还要想着如何完善杨琪与耶律斜轸的关系,他这是何苦要为难自己!

“你是不是又惹大王不开心了?”安隐明知故问。

杨琪变得不高兴起来,“你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找我兴师问罪么?”

“你怎不能改改你那臭脾气,处处与大王作对,对你有何好处不成?”安隐为她正了正衣冠,瞧见她脖子上的伤,神情变得柔软下来,语气也舒缓了不少,“伤还疼不疼?”

“不疼不疼,”杨琪来不及感动,她关心地是安隐查案的进程,“干爹,查出给大皇子下毒的幕后凶手了吗?”

这才过去一天,何况对方暗中防备,哪那么容易被抓住把柄呢?

115 风云难测

安隐双眼一瞟,杨琪暗中藏起来的期待始终没能逃得过他的法眼。

还以为这丫头当真是关心他查案的进程呢!

安隐有些不痛苦,“你是担心那个叫赵临的小奴才日后会如何吧?”

杨琪讪讪笑起来,除了这些,她还能有其他别的心思么?

“干爹日理万机,我这不是想为你分忧分忧么!”杨琪往安隐的大腿上蹭了过去。

安隐心如明镜,岂会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蒙骗,却竟不知那叫赵临的小奴才在她心中会如此重yào



难不成她介yì

着赵临与她同样是汉人的身份……

想到此,安隐的神色黯了黯。

“少给我灌迷魂汤,若不是大王对你一再忍让,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杨琪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你这话都说多少遍了,我听都听腻了。‘珍惜生命,远离大王’的道理,你以为我不懂么?”

她还不是跟安隐一样,在某个人的权势之下身不由己么。

安隐眉宇间露出疲惫,他想尽早查清下毒之事,无奈线索太少。眼下他紧张的倒不是这件事,他所担忧的是,杨琪留在南府,日久天长过后只怕影响不好。

他依稀听到传闻,不少人在背地里说耶律斜轸有不良癖好,竟将年幼的女性囚在府上当脔/童……

怪就怪在耶律斜轸当日就不该让杨琪入住恬娴阁。

尽管杨琪很快从恬娴阁出来,可流言四起,已是难消。

安隐一声轻叹,绵绵中带着无奈,“那你就委屈几日,等干爹将事情办完,就接你回咱们自己的府上。”

杨琪猛点了一阵头。

不过从安隐紧皱的眉头中,她察觉的出来,他所着手的事情并不好办。

杨琪本想追问,苍灰色的天空骤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闷雷之声,抬头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形如魑魅魍魉的乌云含着连绵不断的雷声翻滚着吞噬着阴沉沉的天空。

不祥的天气,糟糕的心情——

杨琪不由蹙眉。

雨点落下前,安隐便匆匆离开了。

由于天变,婢女们的工作由室外转到了室内。今日的工作似乎是打扫耶律斜轸平日会客的青枫堂。

杨琪终于明白,那些千回百转的游廊,并非只用于观赏摆设,也方便下人们在大雨倾盆的鬼天气里行走前屋后院。

杨琪走在最后,只顾着东张西望,回过神来,才发xiàn

自己掉队了,四下环顾,只她一人落单。

“唉——”

她不住的唉声叹气,坐在游廊的边沿,侧身靠着漆红的圆柱,望着层层叠叠的雨帘发呆。

哗啦啦的雨声不断入耳,杨琪难以静下心来,烦躁的踢踏着打廊檐流泄而下的雨水,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吭吭”两声。

她一回头,见耶律斜轸领着夕阳、夕月在她身后。

杨琪迅速立正,有模有样的低眉颔首学着婢女的姿态,“奴婢见过大王——”

夕阳与夕月捧着耶律斜轸的衣冠,两人悄悄相视一眼,又都默契的垂下头去。

耶律斜轸有晨浴的习惯,他们此行便是往浴堂而去,途径大杂院的一行婢女,耶律斜轸刻意留意了一下,似乎在她们之中没有发xiàn

杨琪的踪影,这才选择绕路,大约是为寻杨琪而来。

见杨琪忽然转了性子一样,耶律斜轸有些措手不及,难不成这丫头在玩什么游戏不成?

见他脚步靠近,杨琪仓促得连连退后,“请大王不要再靠近了,大王与奴婢主仆二人尊卑有别,大王莫要因奴婢而失了身份……”

耶律斜记得云翘提起过,杨琪曾与他说过同样的话,原先他并不明白,此刻见杨琪对他的态度,他终于明白了……

他在惩罚她的同时,她也在惩罚着他……

“抬起头来。”耶律斜轸傲睨着杨琪,口气不容忤逆。见她许久未有动静,他失去耐心,几步上前,捏着杨琪的下巴,强将她的脑袋抬了起来。

看她倔强的眼神,完全不像是臣服别人脚下的模样嘛——

耶律斜轸忽然间心情大好,似乎是找到了驯服猎物的快/感。

他残忍一笑,继而说道:“你装腔作势的功夫很好嘛!”

杨琪用力掰开耶律斜轸的手,并反唇相讥:“彼此彼此!”

耶律斜轸目光狠厉,冷硬如刀一样刮在杨琪身上,他似笑非笑,“本王罚得太轻了吧?”

“你最好像罚柳姐姐那样罚我!”杨琪尖声回道,眼里蓄满了泪光。

耶律斜轸负手紧握,没料柳娥之事过去已久,这丫头还在因此事记恨着他。

他此刻的心境,竟如廊外的土地一样,被杨琪的泪水冲得泥泞不堪。

他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雨声渐渐弱下来,相反杨琪的抽泣声变得清晰起来。

耶律斜轸胸口揪紧,神情缓和,“柳娥她……”

才启唇说了三个字,吴管家便急匆匆的跑来打断。

“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吴管家提着被泥水打湿的衣摆,他不仅神色慌张,竟还忘了对耶律斜轸行主仆之礼,他气喘吁吁道:“大王,不好了,寿安王带兵闯进咱们府上来了!”

耶律茂带兵闯南府,他如此嚣张,定是有备而来。

南府的士兵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耶律茂手中有一道“通行证”,怕是耶律斜轸亲自前来也不敢拦他在门外。

耶律茂手持金帛圣旨,带了十名侍卫,大摇大摆的就闯进南府里来。

耶律茂带兵前往南府之前,安隐就收到消息,提前赶了回来,不过还来不及上报耶律斜轸,他与耶律茂两路人马就在南府大门前撞了个正怀。

“寿安王殿下……”

耶律茂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等安隐将话说完,就示意侍卫将安隐捉拿了起来。

安隐惊慌错乱,顾及身份,又不敢反抗,“寿安王殿下,这是何意?”

耶律茂高高举起手中的圣旨,带着三分轻蔑七分得yì

,“本王已向圣上请旨追查皇子被投毒一案,所有嫌犯都要被捉拿归案!”

安隐大惊失色,看一眼左右羁押他的两名侍卫面若罗刹一般,心中惶恐起来,难不成耶律茂这是将他当成了毒害大皇子的嫌犯?

116 奉旨抓人

“本王奉命捉拿嫌犯,来人啊——把杨琪给本王搜出来!”耶律茂手持圣旨,气势汹汹,南府中人无人敢阻拦。

雨停之时,天未放晴,正如南府中的气氛一样阴霾惨淡。

两名侍卫羁押着安隐,硬是将他按跪在泥泞的土地上。

听耶律茂是冲着杨琪来的,安隐大慌,他抬头大声喊道:“小女究竟所犯何罪?”

耶律茂手持圣旨,走到安隐跟前,颇为享shòu

被他跪拜的感觉。

见耶律茂狞笑,那两名侍卫十分配合的将安隐的头按在地上。

耶律茂放声大笑,之后居高临下对安隐说道:“杨琪与人合谋毒害大皇子,这罪名可不小吧,你是她干爹,你也难逃罪责!”

耶律茂心情大爽,只觉痛快无比,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将安隐光明正大的从耶律斜轸身边铲除掉!

耶律茂请旨查案,一拿到圣旨就大张旗鼓的往南府来了,速度之快,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估计他事先掌握到了证据——

安隐要呀忍辱,不在侍卫手下挣扎半分,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跟耶律茂撕破脸会大事不妙。

耶律茂圣旨在握,此时犯他如同犯圣上的龙颜。龙颜一怒,谁也不敢保证南府的下场。

安隐将把头抬起来,已经是满头的泥水,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但是那双喷火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你说她合谋毒害皇子,你可有证据?”安隐大声质问。

耶律茂自信满满,挺着胸膛在安隐左右徘徊,不变的是他手持圣旨的动作。

“她画了一张肖像,本王请大皇子确认过了,肖像中的人正是那日卖毒包子的人。那肖像简直跟那人是一模一样,若杨琪不是对那人颇为熟悉,如何能画到与那人的模样分毫不差!”耶律茂振振有词,从他毫无疑问的口气中,他似乎已经断定了毒害皇子一事,杨琪也有分参与。

不管杨琪有罪无罪,到了耶律茂手下,她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安隐可是知dào

,耶律茂心胸狭窄到如同纸薄。

安隐心思绪混乱,心中暗叫大事不好,若让耶律茂得逞,南府岂不是要元气大伤?

他的性命无关重yào

,只是杨琪一旦落入耶律茂之手,耶律斜轸就等同于失去了一道至关重yào

的保命符——

杨琪乃耶律斜轸命定之人,此事知之者甚少。

此事幸好没让耶律茂知dào

,他若知晓,杨琪更加在劫难逃……

吴管家慌慌张张的跑来,见大院之内已是乱作一团,尤其安隐一身凄惨,他不由得吓了一跳。

即便心中恼火,可这等场面,岂是他等下人可以收拾得了?吴管家弯着身子退到一旁,为耶律斜轸腾出路来。

宛如天神降临的姿态,耶律斜轸的存zài

感强烈到足以给人震撼。

他一出现,耶律茂不由自主的收敛了一些嚣张的气焰。

“寿安王,南府之中岂容你等横行放肆?”即便耶律斜轸一早起来不修边幅,他的王者之气也压了耶律茂一筹。

被他的气度一逼,耶律茂心生出不甘来,不过仗着有圣旨在手,他还是很有底气的。

耶律茂对着耶律斜轸抱了一拳,“本王奉旨办案,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南院大王海涵。”

耶律斜轸双目微敛,其中危险之意不用明言。

他身形不动,安如泰山,巍峨之势好比久经风雨侵蚀过的山峦之巅。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立足巅峰之人,傲视万物,藐视一切。

耶律斜轸始终保持斜睨着耶律茂的姿态,话锋也冷硬如之前,“奉了圣上的旨意,就能在南府放肆了吗?寿安王可别忘了,这南院王府可是圣上钦此于本王的!”

耶律茂微怔,险些因一时的错乱而失态。

他错开视线,注意力落在了从耶律斜轸身后跑来的杨琪身上。他仔细盘算,此时若要与南府的人起了冲突,闹到皇帝跟前,谁的颜面都不好kàn

,还不如抓了人之后,就此打道回府,暗中做掉安隐,就等同于削掉耶律斜轸一条臂膀!

“来人,把杨琪给本王抓起来!”耶律茂指着杨琪,对左右在侧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谁敢动!”耶律斜轸大喝一声,如雷震耳,骇人心魄。

侍卫畏惧,不由面面相觑,他们无意违抗寿安王的命令,可南院大王霸气太盛,被他气息所迫,别说脚重的不行,就连头也难抬起来。

跟耶律斜轸比起来,耶律茂就像一只纸老虎。

杨琪见安隐一身狼狈,不由怒从中来,她愤然高喊:“你是来抓我的,抓他做什么?”

“你合谋毒害皇子,他是你干爹,自然是你的同党!”耶律茂给人冠莫须有的罪名时,倒是丝毫不含糊。

杨琪越过耶律斜轸,冲到耶律茂的跟前来,以小人姿态与寿安王对峙,不显畏惧之色,“你说他是我干爹,还请寿安王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耶律茂一怔,心想耶律斜轸身边的爪牙还真厉害,就连个小丫头片子都这么牙尖嘴利。她肯定是知dào

了他在入籍之事上做了阻拦,才这么自信满满。

“本王虽然拿不出证据来,可有不少人亲耳听到你叫他干爹呢!”耶律茂有些后悔了,早知dào

他今日能如此得yì

,之前就不应该阻拦安隐给杨琪入籍之事。

“我叫他干爹,那是我一厢情愿。”杨琪看安隐的神色很是漠然,“安大人若真是我干爹,我岂不是成了贵族小姐,寿安王何时见过贵族小姐做婢女的打扮?寿安王抓我可以,还请你把无辜的人放了!”

耶律茂有些哑口无言,他上下一打量,发xiàn

杨琪身上确实是南府婢女的衣裳。

他咬牙切齿,辛勤盼来这一天,难不成先前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了吗?

耶律茂目光阴险,他无声奸笑起来,即便逮捕不了安隐,有了杨琪在手,安隐跟耶律斜轸迟早是瓮中捉鳖。

回去之后,他会好生“招待”,就算安隐与耶律斜轸真不是毒害皇子的同谋,也要让他们的名字从杨琪这个丫头的嘴里供出来!

117 预料之外

耶律茂逮捕杨琪,因为杨琪亲手绘的那幅肖像。目前冲安隐与杨琪的这层有名无实的父女关系,他确实不能单方面将安隐以“毒害皇子同党”的罪名缉拿收监。

何况大辽律法摆在那儿,明文规定“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对朝中重臣的审判,就连刑部也无权过审,必须奏请皇帝来裁决。

就先让安隐在外逍遥几天,也未尝不可。

耶律茂冷笑,整个南府,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对南院大王之位,志在必得!

耶律茂对羁押安隐的两名侍卫分别使了个眼色,侍卫放开了安隐,转而向杨琪去了。

他们感受到一股凌厉之气,两人不由都停下了脚步,向杀意毕露的耶律斜轸望去,又都匆匆低下了头。

见他们迫于耶律斜轸的威严,连脚步都抬不动,耶律茂气急败坏,恨不得不顾形象得在他们身上一通乱踹!

杨琪主动走到那两名侍卫跟前,若她强留下来,只怕耶律茂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跟你们走。”杨琪大义凛然。

安隐心里五味陈杂,纵使他激怒不已却也不能奈何得了手握圣意的耶律茂。同时他也没料想到杨琪会保全南府,不惜牺牲她自己,与他们撇清了关系……

“琪琪……”安隐声音轻柔,心底却是恨不能将耶律茂千刀万剐的仇视。

杨琪紧咬着双唇,其实她内心充满恐惧,好想放声大哭,此行她跟耶律茂走,不知dào

还有没有命再回来了。

她不断地催眠自己,却还是害pà

的不能将双手从衣服上松开,不紧握着什么东西,她会止不住颤抖。

不知何时,耶律茂与他带来的侍卫已被南府的人团团包围。天上地下,东西南北,耶律茂已经无路可退。

向东带人把住大门,按兵不动时已经南府的大门紧紧合上。

韩飞伏在屋檐之上,似乎随时都能扑杀院中的猎物。

就连张大厨也拎着菜刀,藏身在南府的众家仆之中。

如今到底谁是瓮中捉鳖,耶律茂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战战兢兢的握紧圣旨,万万没想到耶律斜轸会将这视若无物。

他壮着胆子,大步迈开,指着不动声色的耶律斜轸,怒喝:“耶律斜轸,难不成你要抗旨吗!”

“本王会让你活着从南府出去。”耶律斜轸面无表情,他可从来没想过要耶律茂从他的地盘上全身而退!

正当耶律茂虚张声势与耶律斜轸一众对峙时,南府的大门“咚咚”作响了几声。

向东距大门最近,不确定要不要开门迎客,于是目光投向耶律斜轸。

门外之人似乎是不富耐性,见叩门之后并无动静,便又叩了几下,比方才还要急促用力。

“开门开门——”门外传来声音,“刑部办案,快点开门!”

向东浑身一震,早不来晚不来,刑部的人偏偏这时候来,似乎是抓准了时机。

若让刑部的人瞧见院内的情形,怕会对耶律斜轸一方不利。

向东一挥手,带着人悄悄的退出了院子,撤离了对耶律茂一行的包围。

一听门外是来者隶属刑部,耶律茂如遇救兵,他完全可以在刑部大老爷面前状告耶律斜轸一个“藐视皇威”之罪。

然而他还来不及得yì

,周围便空荡荡的,南府的人都不知在何时撤走了,就剩他的人与杨琪、耶律斜轸、安隐以及南府的管家。

耶律茂咬牙切齿,南府的那群走狗居然这么会审时度势!

耶律斜轸给吴管家递了一个眼神,吴管家心领神会,委了一下身子,便前去给刑部的人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不止耶律茂,就连耶律斜轸也愣了愣——

没想到刑部的刑官辛相忠竟亲临南府!

今日真是邪风四起。

刑官之位,品阶不高,但不管对刑官以外的人来说,还是对刑官本身而言,都是头疼的存zài



刑官所拘罪人,有平民百姓,也有不少高官名门与皇亲贵族。

落狱者牵涉阴谋争斗也不在少数,往往有很多重yào

证人与罪犯莫名其妙死在牢狱之中,莫不是刑官被钱财买通,便是疏于防守,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前几任刑官便是因为这种种过失,被皇帝一诏削去官职,或发配或流放或死罪……

到了这一任,辛相忠继任刑官一位,刑部大牢再没出现过意wài

,狱中几乎没有枉死之人。

他铁面无私,软硬不吃,又从不主动亲近人,其把柄甚少,着实让人觉得棘手。

辛相忠不卑不亢,对院中几人行了下臣之礼,“南院大王,寿安王,安大人——”

与辛相忠一同向那三人见礼之后,其中一人高声问:“谁是杨琪?”

杨琪迈出一小步,“我是。”

“跟我们走吧。”

方才那说话的人,已走到杨琪身后。

眼看杨琪被带走,耶律茂显得比谁都着急。

他几步抢到辛相忠跟前,“辛大人,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想与他抢功么?

若是辛相忠在乎功名利禄,早就与前几任的刑官如出一辙,与人收受贿赂了。

“本官不明白寿安王的意思。”辛相忠只朝下属递了一眼,那名下属继xù

推着杨琪走。

耶律茂将圣旨展开,摊在辛相忠面前,恨不能鼻孔朝天,“本王已向皇上请旨彻查皇子被下毒一事,这么大的字,辛大人看不见么?”

耶律茂说话句句带刺,却并未对辛相忠造成影响。

辛相忠斜睨了圣旨一眼,继而面不改色,“寿安王殿下,皇上准你查案,可你也要清楚大辽律法,除了刑部,刑部以外一概无权私自扣押嫌犯。”

耶律茂一怔,竟无力反驳,正如辛相忠所言,他无权将杨琪扣押到他的寿安王府之中。

私设公堂,罪同欺君僭越,轻则杖刑,重则丢命。

这还真是预料之外。

眼睁睁看着刑部的人带走杨琪,耶律茂心烦意乱起来,也跟人一起离开了南院王府。

两路人马离去已久,安隐与耶律斜轸依旧留在大院之内,深深的为杨琪担心。

118 刑部地牢

待人都走之后,张大厨从偏院的拱门处冒出头来,自言自语道:“琪琪小姐被辛大人带走,总好过跟耶律茂那混蛋……”

一身狼狈且深感挫败的安隐捕捉到只言片语,“张大厨,你刚才说什么?”

张大厨拎着菜刀从偏院走出来,早没了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这时候他比谁都放心杨琪的安危,“琪琪小姐跟刑部的辛大人是朋友吧,辛大人应该不会为难她的。”

听了之后,耶律斜轸若有所思,在他不知dào

的情况下,杨琪居然跟什么样的人都成为了朋友。

先是那叫“赵临”的奴才,这回又是刑部的人么……

安隐也感到意wài

,他不知dào

的事,张大厨居然了解?

“琪琪跟刑部的辛相忠是朋友,何时的事?”话一出口,答案就浮现在了安隐的心中。

杨琪为探望赵临,去过刑部大牢,大概是那时候跟辛相忠有了接触。

但那才是不久之前的事,杨琪怎么可能与辛相忠有了过深的交情?

耶律斜轸跟安隐一样,对杨琪与辛相忠的关系不抱乐观的心态。

瞧他们一脸悲惨,好像已经认定了杨琪去了刑部就出不来了,张大厨可不这么认为,想起昨日的事,他当即断定今日辛相忠就是为了给杨琪解围而来。

“据说那位辛大人铁面无私,拒不受贿,就连逢年过节,也将外头送的礼一概退回,可是他昨天却接受了琪琪小姐送去的东西呢。”张大厨的话引起了耶律斜轸与安隐的好奇,他忙又说:“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就是一坛酒而已。昨天下午琪琪小姐到我那院儿还夸辛大人的人品意wài

的好呢……”

听了之后,耶律斜轸的心情非但没有转好,神色反而变得更加阴沉。昨日他若是将事情问了清楚,大概也不会对杨琪大发雷霆,不过今日的局面也很为难就是了。

真没想到……

没想到那丫头没有将旁人牵扯进来。

耶律斜轸一再告诫自己,当下并不是松懈的好时机。耶律茂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南府中横行放肆,是该还以他颜色看看!

耶律斜轸满脸阴鸷,这回哪怕心狠手辣一些,也再不能姑息养奸!

“安隐,继xù

查,即便此事与寿安王毫无关联,也要查到他头上去!”耶律斜轸目露阴险,若有似无的冷笑挂在嘴边,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因耶律茂贼喊捉贼的这一出闹剧而盛怒的龙颜。

安隐得令,且并不觉得陷害耶律茂有所不妥,?只要能扳倒寿安王的势力,使一些手段也在所难免。这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不过另一方面,安隐对杨琪的遭遇忧心如焚,不禁向耶律斜轸请示:“大王,要不要派个人去刑部打探打探?”

“刑部那边,本王自由安排。”

此刻的耶律斜轸,正如此刻的天气,难测阴晴。从他表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刑部——

为避免双方串供,辛相忠并没有将杨琪与赵临安排在一起。

若不是辛相忠及时出现,杨琪估计自己现在已经被耶律茂扒了一层皮。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跟辛相忠道谢,就被他的一个叫“段衡”的手下丢进了地牢里。

一堆干草,一条脏兮兮的被子,这就是杨琪今后的床铺了。

她孤零零的缩坐在散发着异味的被子上,脑袋里胡乱构思着剧情——

按照普通的套路发展,她会不会在这间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发xiàn

世外高人刻在这里的神功秘籍啥的……

呵呵,怎么可能有这么狗血的事!

猛然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杨琪下意识的甩头看去,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墙角里钻了出来,沿着墙边一路小跑,到中间的时候还停了一小会儿,直着身子耸着鼻子,俩小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地牢里的意wài

来客。

“你比我先住进来的,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前辈,但我把话说在前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晚上可别钻我被窝里啊……”

刑部大牢具体有几层,她也不是十分清楚。她所处的地牢上面一层,大概就是关押赵临的地方。

地牢里不见天日,只有火把的光亮,最明显能够通风的地方便是地牢的大门,如果老鼠洞也算的话……

从第一次来刑部大牢,杨琪就觉得奇怪了,不管是地上还是地下的牢房,关押的犯人并不是很多。

她原以为牢房会是人满为患的……

不过这地牢的栅栏意wài

的宽呢,杨琪侧着身子轻松可以钻出去。

段衡带人前来地牢提犯人,见杨琪在牢房外抓着栅栏发呆,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身边的牢卒突然大喝一声,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杨琪又从栅栏的缝隙里钻进了牢笼里去,于是他跟段衡一样,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杨琪无辜的望着他们,她只是想试试,并无逃跑的打算。就算她想逃跑,即便能离开牢笼,也不一定出的了刑部的大门。

“开……开门。”段衡有气无力道。

那牢卒回过神,弯着腰应了一声“是”,掏出钥匙将关押杨琪的牢房门打开了,不过他总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这么快就放我出去了?”杨琪有些惊讶,虽说这里的环境不好,她是真心想在这里多住几天,不然出去的话,也不一定能逃过耶律茂的魔掌。

段衡的嘴角抽了抽,这刑部大牢又不是客栈。

“按照惯例,在你被正式提审前,辛大人会问你一些问题,以便将你登记在册。”

“呼~”

段衡一转身,便吃了一惊,他刚才是否听错了,这丫头是松了一口气么?

按照惯例,被提出的犯人是要戴上枷锁,或者是手铐脚镣,牢卒给杨琪试了各种,那些东西戴在她身上都太容易松脱。

这正是史无前例,以往刑部里也没她这样年纪小而且身子也瘦小的犯人呀。

段衡失去耐性,冲牢卒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让她直接跟我走吧!”

刑部里里外外那么多人,还怕一个小丫头插翅飞了不成?

119 明里暗里

段衡瞄一眼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的杨琪,似乎是考lǜ

到她人小,所以将脚步放得很慢。

杨琪纳闷不已,辛相忠为何不在拘她来的时候就提审她?

她如何也想不明白,于是小跑赶上段衡的脚步,开口问:“这位大人,辛大人为何突然要提审我?”

她总改不了说话看人眼睛得习惯。

“你不用紧张,”见杨琪眉头拧在一块儿,段衡安慰,“只是例行审问,与案情无关。”

既然与案情无关,杨琪多少松了口气。

段衡忍不住多瞅了杨琪几眼,说实话他不是很明白,这样一个小女孩为何炙手可热。不仅南府坐她靠山,就连寿安王也对她虎视眈眈。前一段时间,似乎北府也拿她无奈。就说现在,辛相忠也莫名其妙的在帮她——

不然辛相忠为何一得到寿安王那边的风声,就迫不及待的采取了行动!

到了刑部大堂,杨琪东张西望,四处巡视。

大堂虽然简陋,却十分肃穆,肃静与威武两道牌子分立左右。

大堂之上,人员不多,除去杨琪与段衡,就辛相忠与一名师爷。

辛相忠独坐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背后是龙腾虎跃的壁画。

见段衡带杨琪来,他将一封公文推到了桌案的一边,并给左下方的师爷递了一眼。

师爷朝他微微颔首,然后提笔蘸墨,在空白的扉页上写写画画起来。

杨琪感到呼吸有些凝滞,大约是受了场合的影响,在这公堂之上,即便清白之身心中也会莫名的产生罪恶感。

辛相忠并未给杨琪施压,就当是家中来了一位小客人一样。

“坐。”辛相忠示意杨琪。

杨琪爬坐上椅子,晃了晃悬空的两条小细腿。

“辛大人叫我来做什么?”来时杨琪便察觉到了,果真与段衡说的一样,这次并不是公开正式的提审。

辛相忠拿起桌案上的卷轴,示意性的在杨琪眼前晃了一下。

“这是户部批下来的公文,他们说户部并没有你的户籍信息,你不是辽人么?”

杨琪抱怨,“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总叫我小汉人。”

见她态度不端,段衡有些恼火,上前一步,放声喝道:“大人问你话,你尽管老老实实回答,别说那些没用的!”

辛相忠抬手制止,不甘心的段衡又乖乖退回一旁。

“无论是否是汉人,只要入籍,便是我大辽之人,问题是户部核对不到与你身份相关的户籍。”对方毕竟是个孩子,辛相忠觉得至少得有些耐心。

杨琪豁然开朗,明白了辛相忠将她叫来此地的意图,无非就是想知dào

她的身世背景。

杨琪穿越而来,对身体主人的记忆半点也无,她也同样好奇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她还有家人……

想到此,杨琪神情黯然下来。她这个天外来客占据了这具身体,身体原本的主人大概也已经魂归西天。杨琪总觉得很对不起身体主人的家人,说不定他们在哪个地方为这身体的主人担心的吃不下饭……

这些话,她当然不能与辛相忠说。

杨琪抬头看着辛相忠,摆出一张苦瓜脸,“我跟你一样,也想知dào

我自己是谁,但是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喔?”辛相忠似乎颇为感兴趣,正等着杨琪做出一番解释。

“数月前,我从人贩子手里醒来,除了名字以外,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杨琪唯恐辛相忠不信,还将耶律斜轸搬了出来,“这些事,南院大王都是知dào

的,因为是他把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的。”

说完,杨琪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

“这么说你只是南院大王买来的下人。”

辛相忠这是在旁敲侧击着杨琪与耶律斜轸的关系?

杨琪捉摸不透,都说“官官相护”,那辛相忠背后的靠山又是谁呢?

杨琪瞄了一眼奋笔疾书的师爷,她在堂上每说的一句话都会被师爷记录在册,这时候还是不要承认她与南府的关系太亲密的为好……

犹豫之后,杨琪坚定的回答:“是这样没错!”

辛相忠轻笑了几声,似乎早料到杨琪会如此回答。

他起身从堂上走下,经过师爷身旁的时候,开**代:“卢师爷,整理好后,就给寿安王府送去吧。”

卢师爷埋首应了一声,“是,大人。”

段衡吃惊,没料辛相忠会在杨琪面前将此次提审的原因泄露出来。

杨琪的讶异丝毫不亚于段衡,辛相忠竟是迫于寿安王耶律茂的威压才提审她。

辛相忠并未为难她,明里暗里也给了杨琪不少帮zhù

,又不买寿安王的账,他依附的势力似乎并非寿安王府。

杨琪瞄着桌案上的文书,脑袋里灵光一闪,她记得安隐曾经提过,寿安王耶律茂任北府大司徒一职,相当于掌管全国户口与稽核版籍的户部尚书。

那份文书,无疑是寿安王下达给辛相忠的。难怪速度会如此迅捷……

杨琪大脑正运作,被覆盖眼前的一道阴影拉回了神识。

辛相忠立在她身旁,“本官带你去牢房。”

段衡快步上前,显得有些激动,“大人,这种事还是让属下——”

辛相忠抬手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段衡,你陪同师爷到寿安王府走一趟,两人务必要平安回来。”

他大概料到寿安王会刁难于刑部,毕竟此次提审的结果并符合寿安王的理想。

段衡得令,陪同师爷往寿安王府去。

辛相忠领着杨琪,往大牢方向去。

路上,辛相忠走的极慢。

杨琪跟在他后头,忽听他问:

“你为何会与赵临交朋友?”

“问我为什么……”杨琪摸着下巴,在想辛相忠该不会与耶律斜轸一样,都认为奴才不配与主子交朋友?杨琪反倒奇怪辛相忠的态度,这种问题,他刚才为什么不在公堂上问呢?“辛大人为何要这么问?”

“本官只是好奇而已。”辛相忠安之若素,话中不带偏见,“赵临的身份特殊,又有毒害皇子的嫌疑,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也就没有今日之忧。”

简而言之,辛相忠是说她傻么?

杨琪苦笑,“我就是傻到连敌人也能做朋友,呵呵……”

有时候,杨琪也会认为自己无药可治。

未到大牢门口,刑部一名差役前来报gào

,“辛大人,门口来了两个人,说是南府的婢女,想要见今日从南府逮捕来的犯人。”

120 毒血无踪

南府的婢女,还来了两个?

杨琪猜想,十有八九是云翘跟元淑。

可她现在算是朝廷重犯,并不是谁说见就能见到的。而且在这种特殊时期,还是少与南府有牵扯为妙。

辛相忠让差役将那两名婢女打发了回去,而且他察觉到杨琪也不太想与她们见面。

进入大牢,杨琪想起里头的现状,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辛大人,为何牢里的犯人那么少?”

“大部分犯人都集中在东山的矿场。”

辛相忠与杨琪正要下地牢,方才的那名差役由拐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三层食盒。

差役在辛相忠跟前弯着腰,“辛大人,这是方才南府的婢女留下的。”

杨琪抠抠脸,能让差役把食盒拎进来,云翘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难得云翘这么有心啊,她有点儿感动呢。

辛相忠打开最上面一层食盒盖子,精致的菜肴香味扑鼻。

“咕咚——”

通往地牢的空荡荡的甬‖道中回响着杨琪吞口水的声音。辛相忠与那名差役都吃了一惊。

早上从南府出来之前,杨琪就没吃东西。,这都中午了,她的肚子里面早就闹空城了。

被一脸无辜的杨琪望得没辙,辛相忠有些无奈道:“验毒……”

天真无邪,便是杨琪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差役拿了银针来,仅验了食盒中的第一道清炒竹笋,银针下端便变得通体发黑。

差役吓得手一抖,同时屏住了呼吸。

辛相忠丝毫不觉得yì

wài

,古往今来类似的事情发生的还少么?

杨琪毕竟与南府牵连过深,南府为明哲保身,想要除去她也是情有可原。

辛相忠不免为杨琪的处境担忧起来,如今杨琪失去了南府这面靠山,只怕是前途多舛。

杨琪摸着下巴,做沉思状,她实在觉得奇怪。这毒宴若是安隐与耶律斜轸其中一人派来的,那就更加奇怪,他们明知dào

杨琪乃百毒不侵的体质,即便下药也是毒不死她的……

差役又试了其他几道菜,发xiàn

每道菜里面都被下了毒。

耶律斜轸与安隐都不是愚蠢之人,他们若真想用这样的方式除掉某人,大概会随机在其中一道菜里面下毒。

每道菜里面都有毒,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辛相忠低头悄悄的看着不露丝毫惊慌之色的杨琪,总觉得他们似乎在思索着同一件事。

南府的食盒,辛相忠不是没见过,并没有眼前的这个花哨。而且他也觉得耶律斜轸想要毒死杨琪的话,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法。

“方才那两名婢女叫什么名字?”毒菜都带进来了,辛相忠便不得不追究这件事。

那名差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将怀中还没捂热的十两银子掏出来。

银子刚被掏出来,就从他颤抖的手里滚到了地上。

“小的……小的也问过了,她、她们只说是南府的婢女,然后……然后给了小的十两银子,把食盒带给这位小姑娘……”

杨琪阴阳怪气的“哼哼”两声,总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又去了。

她脸上挂着苦笑,心里在滴血一样。

“辛大人,能不能查出这菜里面放的是什么毒?”杨琪倒想知dào

,哪里来的毒性剧烈的药会这么廉价,应该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这件事本官自会安排。”辛相忠心里嘀咕,莫非杨琪察觉到了什么……

辛相忠叫狱卒将杨琪带回地牢,他拎着食盒,转身进了刑部大牢专门用来拷问犯人的刑室。

“将西九间的犯人带来。”

辛相忠一声命令后,狱卒很快将牢房里的多一两带到了刑室中。

辛相忠一挥手,对左右的狱卒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狱卒们退出后,将刑室的门也掩了上。

多一两一见地上的食盒,立马展颜欢笑,他搓着手一副垂涎三尺之貌,对辛相忠是说不尽的感激,“居然给我带了吃的来!”

见他不着调的模样,辛相忠轻轻翻了一眼,“有毒。”

多一两以为辛相忠是在跟他开玩笑,抬头看一眼他神情认真,却又觉得不像。

嗅到危险的气息,多一两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你把有毒的东西带给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要毒杀我?”

“并不是给你的,只是想你确认这菜里是什么**。”辛相忠用眼神催了他一下。

多一两半信半疑,将食盒打开后,端出清炒竹笋嗅了嗅,然后拧起了眉头,他又拈起一根细竹笋放到舌尖尝了味道,须臾之后便将竹笋从口中吐了出来。

“还说不是给我的!”多一两暴怒,一双眼睛变得猩红。

小小的刑室之中,杀意从四周聚拢,向辛相忠挤压而去。

辛相忠安之若素,淡淡问道:“什么毒?”

多一两狐疑起来,他认识的辛相忠不会满嘴谎话诓骗人,不如先试试他的态度。

“血无踪。”

此毒见血封喉,中毒者顷刻间即可一命呜呼,而且七日之后尸体里的血液会消失无踪。幸亏多一两训liàn

有素,从小便时常摄入微量的毒,日久之后身体对各种毒‖药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免疫。

“居然是宫里盛行的毒‖药……”辛相忠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如果是宫里的人想要杨琪的性命,就算南府倾尽所有,只怕也难保她一命。

“这东西是给谁的?”多一两有自知之明,以他与辛相忠的交情,还不至于到那种辛相忠会担心他性命不保的程度。

辛相忠并不知多一两早与杨琪有过交集,“今日从南府来的一位小犯人,你应该也见过,就是那日来见赵临得小丫头。”

多一两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就黯然下来,“她怎么进来了?”

“牵涉到企图毒害皇子一事。”辛相忠一怔,不解的看向多一两,“你与她认识?”

“我一个朋友。”多一两挠了挠嘴角,总觉得浑身奇痒难受,大约是在牢里待太久的缘故。

辛相忠懵了,像是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据我所知,你陈晋从来就没有朋友。”

121 冰雪聪明

辛相忠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多一两又不是真的没有朋友……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杨琪当多一两是朋友,辛相忠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可多一两这样的男人竟能开口说出“朋友”这二字,确实让辛相忠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那丫头对多一两来说究竟为何会是例外,辛相忠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一些。杨琪身上的确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

“辛大人,把她跟我关在一起吧!”

多一两无比期待与杨琪的重逢。

“你可以别搞错了对象,”辛相忠忍不住提醒他,“你的任务是尽快让你隔壁的那一个开口!”

多一两气馁,他与赵临日夜相处,磨破了嘴皮也得不到赵临一句回应。

赵临对他设防太重,多一两没信心能攻破他的防线。

“我总觉得那小子不像是企图毒害皇子的同党。”谈不上同情,多一两观察了赵临几日,发觉他胆小怕事,不像能成大事之人。

辛相忠盯着食盒,眯了眯眼,“给皇子下的毒,该不会也是血无踪吧……”

这只是他凭空的猜测。

多一两觉得他这想法虽然大胆,却也合情合理。如果给皇子投下的毒也是血无踪,不仅能证明赵临的清白,还说明了一点——

想要皇子死的,是后|宫中的某一位大人物。

“就算去问那小子,估计他也不知dào

。”多一两对赵临并不抱希望,见辛相忠将食盒拎起来往刑室外头走,他忙拦着,“你干嘛去呀?”

至少让他看看食盒里有哪道菜没有被下毒,他好用来填饱肚子呀。

“叫人将食盒送去南府。”辛相忠很想知dào

耶律斜轸在收到这件“礼物”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更想知dào

杨琪那个小丫头对南府来说究竟有多重yào



多一两好像一眼就看穿了辛相忠的心思,于是坏笑着戳着他的胸膛,装腔作势道:“你好坏哟~”

辛相忠唤了之前接收食盒的那名差役,将食盒又交给了他,“将食盒送去南府,就说物归原主。”

那名差役哭着脸,他将食盒拿去之后,还不知dào

有没有命再回刑部来了……

似乎看出他的担心,辛相忠又说:“南府的人要问起这食盒怎么来的,你如实相告便是。”

差役愣了愣,盯着食盒,心中纳闷,难不成这食盒并不是南府的人送的,而是有人冒充南府的名义……

差役来不及多想,就被辛相忠催了一声:

“快去!“

他这才接过食盒,按照吩咐去做了。

辛相忠再回到刑室,多一两已经不在了,就连大牢也没他的踪影……

辛相忠一拍脑门,心里已经确定了那家伙的去向,无非就是到地牢找杨琪那丫头去了。

跟没劲的赵临比起来,多一两还是觉得杨琪比较有趣。

他兴高采烈的到了地牢中,杨琪却对他不是很喜闻乐见。

见多一两出入地牢犹如入无人之境,杨琪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从牢里出来了?”

“找你来玩啊!”多一两笑嘻嘻道。

杨琪才不会被他那张看似无害的笑脸给欺骗,多一两这家伙的根底儿太深,就连“多一两”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赵临被你杀了吗?”杨琪大声质问。她才不会认为刑部大牢能够困住多一两这样深不可测的人。

多一两备受打击,就因为这个原因提防他,未免也太小看他了。他干嘛要杀害一个他费尽心思要讨好的人呢?

“我来这里,跟你进来这里的目的都一样,你跟我都想知dào

企图毒害皇子的幕后真凶吧!”

多一两说的信誓旦旦,真以为杨琪与他志同道合。

说实话,谁想要皇子的性命,杨琪压根儿就不在乎,只要能够证明赵临的清白就好。

“我知dào

了,”杨琪从多一两的话中得到了一些信息,“你来这里是故yì

接近赵临的,你以为企图毒害皇子他也有分参与,所以想从他嘴里知dào

其他同党的事情!”

聪明,一点即通!

多一两暗暗叹道,同时他也惋惜不已,“这么聪明,却是南府的人,实在可惜了……”

杨琪一怔,心道:多一两与耶律斜轸果真是敌对关系!

多一两见她沉默,忽的将话锋一转,“你把南府当好人,那些人今天似乎送了你一顿断头饭呢!”

多一两这么快就知dào

了吗?

杨琪猜想,他来这里接近赵临的目的,只怕辛相忠也是知dào

的。

这两人十有**是一对好基友!

“你刚才还说我聪明,这么快就忘了吗!”杨琪可不是在为南府辩护,只实事求是,“每道菜里都下了毒,那么刻意,显然不是想真的毒死我。下毒的人,目的就是想让我知dào

这毒是南府下的,是南府要对我灭口,让我对南府失去信心!”

多一两微微震惊,他原以为这小丫头顶多也就是小聪明,熟料她脑袋里装的可都是大智慧啊……

简直——

简直让多一两都快要忍不住为她拍手喝彩了!

另一方面,他情不自禁的为自己感到惋惜了。如果当日在来祥客栈,他一鼓作气将杨琪带走,说不定今日他们的立场就会相同了呢……

就这样……

就这样让她对南府失去信心也好。

卑鄙的事,多一两做的多了,也不怕这一次——

多一两收敛神色,认真的显得有些可怕。

他握着牢笼的栅栏,低头幽幽的看着牢笼里的小杨琪,两人之中就隔了一道栅栏,却像是难以跨越的千山万水般遥远。

“你还记得来祥客栈吗?”多一两的声音变得很低沉,像是被阴森的寒意修饰过一样。“……你还记得那些跟我一起埋伏的人吗,他们中了三日摄魂香后,全都被耶律斜轸的手下给杀了喔!”

杨琪的脸上阴沉下来,好似有阴云密布。

她并未吃惊,难道……

“我知dào

……”杨琪错开视线,盯着地上的一颗像老鼠屎一样的石子猛瞧。她不敢看多一两此刻的神情,因为连她本身都觉得自己很可怕,而且很害pà

这样的自己。

耶律斜轸位高权重,轻易就能将人的生死玩弄于鼓掌。这也是杨琪讨厌他的原因之一。

“你居然知dào

……”多一两不敢置信。

杨琪一直将这件事深藏在心中,她不但知dào

,甚至清楚对来祥客栈的那群人动手的是谁,“那天晚上我离开来祥客栈的时候,在安隐和韩飞身上闻到了三日摄魂香的味道……”

安隐与韩飞是奉了耶律斜轸的命令,那二人也是身不由己。

其实让杨琪确定来祥客栈那些人遇害的还有一个征兆,那便是多一两孤身一人出现……

多一两多少松了口气,以杨琪的冰雪聪明,在耶律斜轸身边应该不会吃亏的。

不过杨琪究竟对耶律斜轸有多重yào

,多一两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杨琪身陷囹圄,南府会坐视不管吗?如果他们想明哲保身的话,这是最为聪明的举动吧,但是杨琪的处境就为难了……

带着满腹的困惑,多一两回到了大牢。

四面冷墙,满室腐臭,他渐渐开始厌倦这个地方了。

瞟一眼在墙角缩着的赵临,多一两心里又多了一个卑鄙的想法。

只要诱使赵临将一切罪责揽在身上,杨琪不就没事了么,那他的任务基本上也算是完成了……

想到这,多一两挪到栅栏旁。

靠着栅栏席地而坐,双手抱着后脑勺,状似懒散又漫不经心的模样,他故yì

放大声音,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真可惜啊,那天来的那个小姑娘好像也进大牢了呢,就在屁股底下的地牢里关着呢……”

赵临惊慌失措,他手脚并用,爬到多一两跟前,“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那天拿吃的来看你的小姑娘啊,好像是因为跟你扯上了关系,被关进了地牢呢!”多一两佯做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赵临双手紧抓栅栏,又惊又恐,他万万没想到会将杨琪牵连进来!

“琪琪小姐不会有事的……”赵临像是在安慰自己,“琪琪小姐有南院大王……”

赵临的声音颤抖,多一两抓住时机继xù

攻破他的防线,“听说她就是从南院王府里被抓来的。”

赵临震惊,连南院王府都保不了她么?

见赵临开始自暴自弃,多一两趁热打铁,又道:“这次的案件毕竟事关重大,被下毒的是皇子吧,就连皇上也不能坐视不管吧,这时候要是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全是我干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那个小姑娘也就没事了吧……”

多一两的话还没说完,赵临就冲他大吼了一声,“你别当我是傻瓜!”

如果这时候他站出来说自己不是清白的,那杨琪之前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赵临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啊,而且他有种感觉,如果杨琪知dào

他这样做,也一定不会开心的。

多一两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dào

他得心里世界,只当赵临畏缩是因为怕死的缘故。rs

122 此案受理

杨琪入狱的当天下午,辛相忠亲自将她从地牢中提了出去。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走出牢房了,虽然还不至于太频繁,杨琪始终没能压制得住心里的疑问。

“辛大人,这次又是什么事?提审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如果有什么话,可以在牢房里直接问我,跑来跑去怪麻烦的……”

杨琪的疑惑,逐渐变成了牢骚。

“有人要见你。”

这种时候有人来刑部见她,杨琪猜不到会是谁这么不明智。

辛相忠表露出来的情绪不多,其实他心里却在叫嚣,因为要见杨琪的不是别人,正是整个案件的当事人……

杨琪被领到刑部大院的厢房,见房中坐等她的是隆绪,不由瞠目结舌。

将杨琪带到,辛相忠便退了出去。

在隆绪身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他一开口,杨琪便知他是宦官。

“大胆,见了大皇子,为何不下跪?”

被人捏着兰花指怒指,杨琪还是头一次经lì

这种事。

隆绪瞥他一眼,淡淡说道:“严海,你退下。”

严公公收回胳膊,毕恭毕敬得应了一声“是”,然后退到了一旁。

杨琪犯人之躯,见不见礼无所谓。不过她挺佩服隆绪的……难道他不知dào

她被关在这里的原因吗?

“隆老大,你知dào

我是因为牵涉到企图毒害你,才会被刑部抓来的吧?”杨琪指着鼻子加以确认。

被她称呼“隆老大”,隆绪感到颇为不自在,不过还是微微颔了一下首。

严公公在一旁,对杨琪咬牙切齿,却又碍于身份,不便开口训斥这无礼的小丫头。他不断的对隆绪察言观色,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耐。

“那你还敢来,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么?”杨琪双手虚空乱抓,脸上挂着可爱的诡笑。

隆绪压根儿就不信杨琪是企图毒害他的同党,若真如此,她岂不是早知dào

那日的包子里有毒。既然想让他死,她又何必把包子抢走?

对杨琪的玩闹,隆绪面色不改,身为大辽的皇子,他早早就被教育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轻易泄露情绪。

杨琪来这里,从头到尾就听到隆绪说了一句话,之后他就闭着眼静静的坐着。

诡异的沉默大约持续了一刻钟,杨琪无精打采的抓抓头,“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地牢了。”

隆绪蓦地张开眼,似乎很不敢置信,“你要回地牢去?”

杨琪目露不耐,“跟你这么无趣的人在一块儿,我情愿回地牢一个人待着!”

隆绪倍受打击,好歹他是个皇子啊,居然被人这么露‖骨的说“无趣”……

他面红耳赤,追到门口,可杨琪已经走远了。

身为大皇子的他大驾光临,亲自跑来这种地方见她,这丫头居然就这么甩头走了!

隆绪气的狠跺了一脚,忽然觉得自己小家子气得行为太过可笑,心里又忍不住感到耻辱起来。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第二天,隆绪又来刑部,独自接见了杨琪。

第三日与第四日也是如此……

这天傍晚,辛相忠将杨琪送回地牢。

隆绪来见杨琪,除了严公公以外,不许旁人靠近厢房。所以刑部中,谁也不知dào

隆绪与杨琪在搞什么名堂。

给牢房上了锁,辛相忠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大皇子这几日召见你,所为何事?”

杨琪黯然得蹲在墙角,兀自抓狂。

说实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想知dào



“那小子居然是那么阴森森的家伙,已经连续三天了,来见我却坐我对面一句话也不说,你说可不可怕——”

肯定是因为那件事——

杨琪说了他无趣,他特地来报复的,一定是这样!

这小子也太记仇了!

从杨琪的胡言乱语中,辛相忠也猜不出隆绪每天特地召见杨琪的目的。

“两日之后,就要这次的案件就要受审了,你要有心理准bèi

。大皇子既然召见你,他应该是觉得你并不是企图毒害他的同党。”

辛相忠觉得,隆绪的行为虽然让人匪夷所思,对杨琪却是一件大好事。

杨琪做沉思状,这次案件牵涉皇室,大约不会公开审理,最后谁坐审公堂,还难以知晓……

不过既然辛相忠身为刑部刑官,大约会知dào

一些情况。

“不知是哪位大人坐审公堂?”杨琪小心脏发抖,该不会是皇上亲自来吧……毕竟被害人可是他儿子啊,而且还是大辽未来的太子与皇帝……

“皇上钦定了于越大人受理此案,到时南府与寿安王府都会来人。”辛相忠很想知dào

杨琪得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他却怎么也看不透……

杨琪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我还想请问一下,大辽现在没有太子吗?”

“陛下正值壮年,并未过早决定太子人选。”辛相忠言简意赅。

这次事件大概是为争太子之位,宫中出现的内斗吧。

杨琪觉得这么想,似乎有不对之处。

如今在位的大辽皇帝耶律贤与萧皇后孕有四个儿子,除了隆氏三兄弟之外,最小的儿子在襁褓中就夭折了。

太子人选势必会在这三个小子之中诞生,他们三个年纪还这么小,应该不会手足相残吧……

杨琪越想越纠结,越想越觉得害pà

,既然她能穿越来,应该也有人跟她一样从现代来到这个时代。

莫非隆氏三兄弟之中,有人跟她一样是穿越来的,所以想改变历史走向……

杨琪抱着快要炸开的脑袋,忍不住尖叫出来,“呀啊啊啊啊——”

她果然不适合当个“思想家”,脑袋里一装太多的事情,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抬头看见辛相忠还在牢笼外面,杨琪住了嘴,心里暗叫不好。她刚才太过沉浸与想事情,忘了辛相忠还在……

辛相忠被杨琪的那声尖叫,吓得魂飞魄散,回过神来后好一会儿,仍旧心悸不已。

杨琪冲他干笑了两声,“还望辛大人见怪不怪,我是怕过两天被提审的时候表现不好——”

她真的是在担心这件事么?

辛相忠觉得不像,不过他也知dào

即便他问了,杨琪也不一定会老实告sù

他心里的想法。

在审理的前两天,隆绪依旧每天来刑部报道,点名召见杨琪,见了面之后却又是一句话也不说……

两日之后,正如辛相忠所言,于越休哥坐审公堂。

寿安王耶律茂带人先一步南府的人抵达公堂,霸占了公堂之上的左席之位。

耶律斜轸与安隐等人毫无怨言的坐在了右席。

刑官辛相忠在右席之尾。

不久之后,三位皇子驾到,迫使耶律茂不得不腾让出了左席的尊位。

见人员到齐,休哥惊堂木一拍,威严十足,整个公堂也由此肃静下来。“带人犯赵临与杨琪。”

杨琪与赵临被两名差役带上堂,两人刚一跪下,耶律茂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指着手脚空空如也的杨琪,对差役大怒道:“为何不给犯人戴上手铐脚镣?”

差役吓得战战兢兢,吓得说不出话来。

辛相忠施施然起身,对耶律茂行了一礼,解释说:“回寿安王的话,刑部之中并无适合犯人手脚大小的刑具。”

“为她量身打造一副不就好了!”耶律茂完全不将辛相忠放在眼里的样子。

辛相忠始终不卑不亢,跟耶律茂论起律法来,“大辽律令,一人犯法,若有连坐,成年男女与其同罪,而十岁以下孩童充公为仆。刑部从未接收过十岁以下的小犯人,何况刑部刑具向来都是统一的,总不能因为个人好恶便坏了刑部的规矩。”

耶律茂无言以对,压着怒火,入了座。

在他坐下之后,辛相忠也归位。

耶律斜轸与安隐相视一眼,他们从未与辛相忠有过深交,因此次事件才过于留意此人,总觉得辛相忠与贪官酷吏不同。

辛相忠不仅不惧寿安王之权威,还是个相当不容易揣测之人。是敌是友,还暂时难以分辨。

不过看杨琪的状态,并未因为在牢狱之中度了几日而过度消瘦,可见辛相忠对她还算不错。

安隐脸色柔和下来,连日来的担心终于可以消除了。

休哥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杨琪跟赵临吓得抖了抖,没想到这惊堂木的声音那么响亮,相当能够震慑人心。

“堂下跪的何人,统统报上名来。”说罢,休哥又抓起惊堂木,想了想之后又轻轻放下。

杨琪扣了扣脸颊,这时候应该不能自称“我”,想想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呢……

“草……草民杨琪——”

赵临偷偷看她一眼,随后埋首战战兢兢道:“奴才赵临——”

“所犯何罪?”休哥又问。

“草民不知dào

草民犯了什么罪!”杨琪跟说绕口令一样,觉得无比别扭。

这时候可不能承认自己有罪,她在公堂上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师爷记录在案。

若事后因为失言而被迫签名画押了莫须有的供述,她找谁说理都没用!

赵临附和着她,“奴才也不知所犯何罪。”

休哥拍了一下惊堂木,力道并不比先前的重,“你们二人企图毒害皇子,可有此事?”rs

123 公堂辩白

惊堂木的声音还没落下,杨琪就夸张的伏在地上,大喊起来,“大人,草民冤枉啊——”

“噗~”隆庆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抬头晃一眼,他的失态引来了众人的视线,他立马重整神色,但他不信觉得好笑得就他一个人……

休哥抹了一下上扬的嘴角,厉色问道:“堂下犯人,你何冤之有啊。”

“大人,非要说草民与企图毒害皇子一案有关系的话,草民只能说草民是皇子的救命恩人呐!”杨琪给自个儿戴了一顶高帽子。

她这番话引起了不止一人的不快——

居然敢以“救命恩人”自居,隆庆对她早有偏见,即便真相如此,也不会对她心存感恩。

正要发作,瞥见隆绪的眼色,隆庆又乖乖坐下来。

咆哮公堂,确实有失皇子的身份。

有人却坐不住了,那便是耶律茂。

“你胡说八道什么?”耶律茂暴躁不已。

杨琪若是得到了皇子的庇护,很有可能会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甚至也不会牵连到南府。

这与耶律茂所期望的,分明就是背道而驰,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杨琪为自己洗白呢!

杨琪一着急,也不跟他论身份高低,当即就冲撞道:“我有没有胡说,问问当事人便知dào

!”

说完,杨琪的目光投向隆绪,并非对他有乞求,只是恳请他能够不添油加醋,实话实说。

在众人看他时,隆绪轻轻合上了眼,淡淡陈述:“那日我与赵临,确实在街上碰到了琪琪姑娘。”

“没错,在那之前,我还在最妩楼里跟寿安王殿下也见过一面!”说起当日的情形,那可就复杂去了,杨琪也不便多做解释。

回想起当日,耶律茂忽然笑起来,不过这笑容太过阴森,一看便让人知dào

他腹中正筹划着诡计。

耶律茂步到杨琪跟前,冷不丁残忍地踹了她一脚,随后他眼睛飞快的掠到愤然站起的安隐身上。

杨琪倒在地上,右肩传来剧痛,她咬牙忍着。

耶律茂冷笑,对安隐说道:“她不过是南府的一个婢女,安大人这么紧张她作甚?”

“耶律茂,你别太放肆!”安隐怒吓。

耶律茂不怒反笑,他瞥一眼敢怒不敢言的耶律斜轸,心情大好,“安大人这是要承认这小丫头是你的干女儿了么,那这么说来,参与毒害皇子一事的,你们南府也有份咯?”

公堂之上,耶律茂嚣张跋扈,休哥无奈的敲了一下惊堂木,“寿安王,要不此案你来审可好?”

耶律茂明明听出这是反话,却厚颜无耻的向休哥抱拳,“那本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休哥嘴角一抽,心道:这货何时恭敬了,简直连于越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事关北府颜面,休哥也只好忍了耶律茂不可一世的态度。

圣上钦定他来审此案,便是要利用他在南北两府见保持中立,不能偏袒任何一方。

耶律茂走到杨琪跟前,两指一并,指着耶律斜轸与安隐,“犯人,本王问你,此二人你可认识?”

“南府的大王与宰相,在场的谁不认识?”杨琪纳闷,总觉得耶律茂似乎把重点放错了。

“本王再问你,你与此二人是什么关系?”寿安王强迫自己耐着性子,要是没这么多人在场,他直接给杨琪上一顿板子,痛打之下她估计什么都招认了。

“我是他们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的,他们自然是我的主子!”杨琪看见耶律茂一直在笑,好奇他哪来的自信。

耶律茂设下圈套,就等着杨琪往里头钻,见她果真上当,他心里能不高兴?

“既然你们是主仆关系,本王就觉得奇怪了,南院大王不惜彻夜跪地,向圣上为你求来三指参,甚至还重金买下来北府的一个老婢女做你的养娘,本王倒想知dào

,哪一家的主子会这般疼爱奴才的,处处为她好!”

“我救过耶律斜轸的命,他求药报恩于我,该是不该?我不服管教,他请来养娘教我识礼,该是不该?”杨琪把问题一个一个又丢回了耶律茂。

杨琪声音响亮,颇有震慑之效。

耶律茂的气焰竟输给了一个小姑娘,他又羞又恼,之后勃然大怒,又要对杨琪动手动脚。

休哥惊堂木一拍,吓得耶律茂动作狠狠一顿。

“寿安王,审问用嘴便好,屈打成招的话,你让本于越如何向皇上交代?”休哥将皇上搬了出来,暂时算是制住了耶律茂的嚣张。

杨琪心中不服,示弱的话博取的只是同情,这时候谁会站出来为她撑腰?

耶律斜轸,还是安隐?

哼哼,他们可都是稳坐如泰山啊……

杨琪伏在地上,“于越大人,我有几句话想问寿安王殿下。”

休哥好奇,便准了杨琪的请求,“寿安王,你就解解这丫头心中的疑惑吧。”

杨琪直起身子,迎视怒瞪着她的耶律茂,丝毫不露畏惧。

“寿安王殿下,你似乎把此案的重点搞错了吧,你审我半天,半句不提皇子被毒一案,却处心积虑把我与南府的关系挂在嘴边,你到底是何居心?”杨琪见他错愕,并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直接替他将心中所想给暴‖露出来,“你该不会巴不得我就是给皇子下毒的人,让我跟南府扯上关系,然后你好借此机会把南府一举扳倒吧?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是给皇子下毒的人?”

杨琪的问题太多,个个都一针见血,让耶律茂乱了阵脚。

耶律茂不敢对上杨琪的视线,总觉得在她面前会无所遁形。

惊慌之中,他从怀中摸出杨琪之前画的那张素描。

这素描原本在安隐手上,本来是要请大皇子过目画像中是不是那日街上卖包子的人,之后因为耶律茂向皇上请旨,便将素描收缴了。

这大概就是耶律茂最后一道杀手锏了,他又变得洋洋得yì

起来,“你说你不是企图毒害皇子的同党,那本王问你,你为何会画出与毒害皇子犯人的长相一模一样的画像?本王已经向大皇子请示过了,大殿下也说了,确实很像!”

“寿安王殿下,请注意你的措辞!”杨琪看一眼隆绪,后不怀好意道,“大殿下也说了,画像上的人与卖他包子的,只是很像而已,你却说二者长相一模一样。你说的如此确定,难不成你之前就见过这画像中的人?”

耶律茂渐渐把自己带进了水坑里,惹来了一身脏。

杨琪的污蔑,给了安隐一个最佳的契机。

他先是向耶律斜轸请示了一下,见耶律斜轸微微颔首,安隐便站出来,向于越行礼,“于越大人,实不相瞒,此画像中的人已死。此人大概是得到了风声,得知自己的模样被画了出来,当夜便潜进卑职的府中,被我等抓获,最后被他的同党一支毒箭给射杀!”

说罢,他冲门口的侍卫招了一下手。

侍卫离去,不久之后与其他人抬了三样东西上堂来——

一具散发着腐臭且通身全黑的尸体、一堆泥土里埋过的包子,和前不久才出现过刑部的食盒。

安隐指着尸体,“此人便是那画像众人,因鼻翼上有颗痣,很好辨认。那几个包子便是大殿下在街上买的,最后被小女带回府上的毒包子,最后那个食盒,是前几日有人假借南府的名义送到刑部来的。”他将这些东西一一介shào

完,最后向休哥抱拳拱手,“这几样东西里都有剧毒,而且都是同一种毒,皇宫大院中盛行的血无踪——”

隆绪手一抖,指间的茶盖重重的磕在了茶杯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血无踪,让人谈之色变的剧毒!

隆庆紧张起来,“皇兄……”

隆佑的脸上也挂满了担忧。

他们三兄弟深居皇宫,比谁都清楚此毒的来历与可怕。宫中之人勾心斗角严重,尤其在后‖宫之中,时常有哪个院的妃子莫名其妙死去,十有**是中了此毒的缘故。

耶律斜轸却始终是一副闲适之意,在沉默中忽然开口,“寿安王,若本王没记错,你的表姐是深受陛下宠爱的絮妃娘娘吧!”

耶律茂回过神来,品味出耶律斜轸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他在后‖宫之中有关系,轻而易举便能将“血无踪”从宫里带出来。

耶律茂大惊失色,一声厉喝:“耶律斜轸,你不要血口喷人!”

耶律斜轸不怒反笑,“你刚才还咬住本王不放呢。”

耶律茂始终抓着杀手锏不放,他抖着手里的素描,大声控诉,“本王连下毒之人的样貌都没见过,倒是这个汉人丫头将此人的样貌画得惟妙惟肖,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她!”

“凭一幅画就定我的最,寿安王殿下会不会太武断了。”杨琪不慌不忙,不急不躁,“这样的画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描述的足够清楚,即便是我没见过的人,我也可以把他的模样给画出来!”

这话听上去并不像是大言不惭,休哥摸了摸胡须,若有所思一阵之后,当即命道:“那就请寿安王来口述一个人的样貌,丫头你上来把那人的模样给画出来吧——”rs

124 无精打采

耶律茂与杨琪各怀心思——

杨琪隐约能察觉到休哥做这样的安排是为她好,不管怎样,她要让耶律茂输得心服口服!

耶律茂不相信杨琪有通过旁人的口述就能画出人像的能耐,他想借此机会让杨琪彻底翻不了身。

然而另一方面,耶律茂左右为难。

他熟悉的人太多,但他不能够确定杨琪是不是也见过那些人。如果因此让那丫头钻了空子,这段时间得努力不就一无所获了吗……

耶律茂犹豫了许久,终于释怀,甚至要求要与杨琪避开众人的视线。

休哥担心耶律茂会对杨琪不利,于是命辛相忠在侧旁观。

辛相忠将耶律茂与杨琪引到书房,那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

笔墨纸砚,对杨琪来说并不陌生,杨琪却用不惯它们。

“辛大人,你有妻子么?”

杨琪拧着眉毛,与其说对辛相忠的终身好奇,不如说她是为难了。

辛相忠答:“本官尚未娶亲。”

杨琪仰着头,盯着他浓黑的剑眉猛瞧,“那你一般都用什么东西描眉啊?”

耶律茂在一旁等的不耐烦,听他们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更是耐不住性子,“你想耍什么花招!还不快开始!”

“不行啊,”杨琪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还没开始学写字呢,不会用毛笔。”

“不会用笔,那这幅画你是如何画出来的?”耶律茂一直将之前那张素描带在身上,这东西对他来说很重yào

,说不定就会成为给杨琪定罪的呈堂证供。

“我画画的时候,用的笔不是毛笔。”杨琪俏皮的用双手描着弯弯的眉毛,“是姑娘家用来画眉的黛螺。”

耶律茂仔细瞧了一遍素描,那上面勾勒出的每一道干净利落的细线条,都没有墨汁的痕迹。

辛相忠很快差人将黛螺准bèi

了来。

通过耶律茂的口述,杨琪将他他所说的男人大致轮廓素描了出来,她当然也有提问,耶律茂也都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耶律茂脸色铁青的从书房快步出来,没向任何人请辞,带着他的人离开的刑部。

杨琪不知dào

耶律茂给他描述的是何人的样貌,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从觉得与谁有几分相像——

雄姿英发,气度夺人。

辛相忠将素描呈给了休哥,休哥只看了一眼,在震惊中,他怀念道:“像,真像——”

随后他将素描传给了耶律斜轸,耶律斜轸虽然没发一言,他的神情却与休哥有几分相似。

“嘿嘿,”休哥笑道,“那寿安王真是只小狐狸,居然把你们家老太爷给搬出来了!”

杨琪这才明了,难怪她觉得画像上的人有几分眼熟,那竟是耶律斜轸逝世已久的爷爷,也就是在休哥前一任的大于越——耶律曷鲁。

杨琪获释,内心却无半分高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赵临被隆绪带离了刑部。

她并非对刑部有所留恋,只是感到茫然,如失足栽进漩涡之中,浑身都是无力之感。

走出公堂之前,杨琪跑到辛相忠身边,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千恩万谢,却有口难言。

离开刑部,经过大牢时,杨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多一两居然蹲在大牢门口,像一条苦苦守待着主人归来的忠犬。

杨琪在眼前比划了一个剪刀手,硬是对他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多一两狠狠泼她冷水,“好难看——”

杨琪身旁的安隐望了多一两一眼,疑云丛生,低头问道:“琪琪,那是谁?”

“一个朋友。”杨琪并未多做解释,却扯了扯安隐的手,目露不安,“干爹,我们能回自己府上去吗?”

“回不去了……”安隐轻叹。

依耶律茂不肯吃亏的性子,他定会想方设法报今日之仇。

安隐的祖宅疏于防守,不像南府那样戒备森严,杨琪留在南府,最为安全。

得知杨琪平安回府,云翘准bèi

了火盆与柚子叶,就连南府的吴管家也夸张到请了道士在门前贴满了驱邪保平安的黄符。

吃饭,洗澡,到睡觉,杨琪一句话也没说,就连蒋御医被请来也浑然不觉。

从刑部出来,杨琪就像换了一个人,安静的让周围了解她的人匪夷所思。

猪一样的生活一连持续了几日——

这天,杨琪与安隐一同用午膳。

“……琪琪,干爹给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安隐捏痛了杨琪得小脸儿,才将她的心神从九霄云外给拉了回来。

杨琪吃吃叫了一声痛,“干爹你刚才说什么?”

“请个先生,教你读书识字。”安隐无奈,他知dào

杨琪在南府住不习惯,甚至当面请示了耶律斜轸,允她搬到他住的蘅芜阁来,身边也只留了云翘一名婢女。

杨琪揉着小脸蛋,心生出不满的情绪来,她堂堂一穿越来的高材生,难道还不识字么?

只不过她一直隐藏着罢了。

“听干爹你安排吧。”

杨琪答yīng

的干脆,安隐有些心惊,他原以为这丫头多少会抱怨几句。

安隐神情黯然,幽幽问:“琪琪,在刑部大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个人被关在地牢里面,能有什么事?”杨琪有些提不起劲来。

见她如此萎‖靡不振,安隐岂会相信她所言,想起那日在大牢门前遇见的人,他不由提心吊胆起来,“琪琪,那日咱们离开刑部,在大牢门口跟你打招呼的是谁?”

“你也知dào

啊,就是在沱村救过我的那个人。”要说多一两具体的身份,杨琪也说不出所以然来。那男人嘴里面的话总是半真半假,她也懒得去计较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安隐回忆起来,却只想到一个名字,“多一两吗?那么巧,他怎么会在刑部大牢?”

杨琪神情一顿,“……好像是吃了霸王餐,被人押送到刑部的。”

说完,她便一直埋着头吃饭。

吃饱之后,她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拍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床上睡去了。

安隐觉得奇怪,杨琪的胃口跟平常并无不同,人却从前那样活泼好动了。一天到晚除了吃便是睡,也不嚷嚷着出府去大街上玩。

安隐叫云翘撤了桌子,他跟着杨琪到了寝室,坐到床边,摸着她冰凉的脑门,“琪琪,身体哪里不舒服,要跟干爹说。”

说来奇怪,蒋御医来了好几回,都没诊出毛病来。

杨琪背着他侧躺着,额头抵着他温暖的手掌,多少觉得心安下来。

“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很茫然很不现实,觉得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杨琪低喃。

“干爹知dào

你不喜欢南府,等过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干爹就带你回家,好不好?”安隐轻声安慰。

杨琪闭上了眼,不做任何回答。

安隐这话背后的意思——

等所有的事情解决——

不就是说南府要排除一切障碍么,那将会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啊……

杨琪似乎没睡多久,醒来时见云翘仍在收拾桌上的狼藉,而安隐已经不知了去向。

“云翘,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收拾?”虽说这院的婢女只有云翘一人,可杨琪知dào

平日里每在这种时候,云翘都会多唤几个婢女来一同收拾。

“今日三位皇子殿下来府上了,她们都去东院的靶场看热闹了。”云翘见杨琪兴致索然,觉得十分纳闷,凭她对杨琪的了解,她并不觉得杨琪是会错过热闹的那种人。

说来确实有些奇怪,杨琪平日也不嘻嘻哈哈了,在这蘅芜院中足不出户,云翘还有些担心呢。

杨琪四仰八叉倒在床上,顺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布娃娃来。

这布娃娃是她前两天在床底下发xiàn

的,一眼便喜欢上了它。

不止因为这娃娃做的跟她有些相像,还十分的精致漂亮。

有了它,杨琪才有一种真zhèng

回到童年的感觉。

谁知dào

,云翘一见这布娃娃,跟见了鬼似的大惊失色。

云翘冲上去,将娃娃从杨琪手里夺走,看她脸上充满恐惧,也让杨琪吓了一跳。

“琪琪小姐,这东西哪来的?”云翘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紧张。

“前两天床底下捡的。”大概是谁喜欢她,才把娃娃做成了这个模样。

云翘脸色越发难看,来不及跟杨琪解释,拿着娃娃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云翘揣着娃娃匆匆来到东院的靶场,这时门口不仅有侍卫拦路,还被许多家丁婢女团团围住。

云翘千辛万苦从人群挤到门口,扑通一声跪在侍卫跟前,不停得叩头,“侍卫大哥,劳烦您给大王传个话,南府一等婢女有急事求见!”

她的言行,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

哗然之中,听到有人对云翘不满——

“这丫头做了一等的婢女还不满足?”

“该不会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吧!”

“仗着大王对她的青睐,这就死皮赖脸起来,我看她这一等婢女也做不了几天了!”

侍卫显得不耐烦,大声喝道:“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向东就在靶场门口守着,见门口云翘神色惊慌,心想莫不是与杨琪有关?rs

125 巫毒娃娃

耶律斜轸一向紧张杨琪,若那丫头当真出了事,势必会坏了耶律斜轸的心情。

向东莫敢怠慢,前往云翘身边,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她给拉了起来。

一只娃娃从她怀里掉落在了地上——

一见这娃娃的模样,向东一惊,抬眼扫视着死寂一般的人群,无论男女都唯恐沾染不祥之气,从云翘身后退开。

向东拾起娃娃,狐疑不已,“这东西哪来的?”

云翘的声音颤抖,“琪琪小姐说,是她前两日在床底下捡到的,她好像并不知dào

这是什么东西,还拿在手中玩耍……”

“你随我进来。”向东命云翘停在院内。

他带着娃娃前去靶场,拜见了耶律斜轸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并将袖中藏起的娃娃给他看了一眼。

耶律斜轸露出惊讶之态,“此事不可声张——”

尤其在三位皇子殿下来府上的时候,不能让他们接触这不祥之物。

向东面露为难之色,“这恐怕很难,方才在门口,不少家丁跟婢女都看见了这东西。”

耶律斜轸眼中凶光乍现,他厉声道:“带人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另一个给本王找出来!”

向东领命,带着一部分人离去。

见周遭侍卫少了几人,隆庆如惊弓之鸟,收起弓箭跑到隆绪身旁,“皇兄,该不会来刺客了吧?”

隆绪拉满了弓,被隆庆一扰,这一箭射偏了,连箭靶的边都没沾上。

隆绪不满,一手叉腰对隆庆说教起来,“你就不能心无旁骛的练习骑射么?距北山秋猎没多少时日了,今次不拿出些成绩,如何跟父皇交代?”

隆庆有些泄气,反正他再如何全神贯注,也不到周围人对他期望的那样。

见隆绪四下张望,隆庆怔了怔,随即不敢置信的大吼大叫,“皇兄,你该不会是受了赵临那奴才的影响,想见到那个死丫头吧!”

隆绪收回视线,对自己的行为也十分不解。他是从何时,开始不由自主的寻找杨琪的身影呢,以致无心箭靶,连连射失呢……

隆佑纯粹是这二人的跟屁虫,他还太小,开弓放箭对他来说还很吃力。

见两位皇兄偷懒,他噔噔跑去跟耶律斜轸告状。

耶律斜轸抱着他来到隆绪与隆庆二人跟前,见隆佑手里拿着之前向东给他的布娃娃,他才意识到上了隆佑的当。

隆佑不知从哪学来了一手“探囊取物”的功夫,连市井上偷鸡摸狗得小贼都比他不如。

“隆佑,胡闹!”耶律斜轸将娃娃从他小手中夺了回来,并将他放到地上。

隆庆原以为是刺客来了,没想是南府闹鬼,这可比刺客来的还要可怕,他绷紧全身,强忍着被吓出来的尿意。

“原来是巫毒娃娃。”隆佑虽然年纪比二位兄长小,见识可不比他们少。

隆绪打出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诅咒害人的玩意儿,却也听说过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

“叔祖,南府里怎会有这等害人的东西?”隆绪总觉得这娃娃的模样很像一个人。

耶律斜轸无奈长叹,他原本就没想过要他们三个接触这东西,“这要是让圣上与皇后知dào

本王让你们接触了这不祥之物,沾染了不祥之气,指不定要如何惩治南府呢。”

“不会。”隆佑稚声一落,伸手又要去抓耶律斜轸手中的巫毒娃娃。耶律斜轸怎可能会让给他碰着。没能得逞,隆绪一脸别扭,“这巫毒娃娃本是一对,只有受诅咒的人才会被施术者的恶意影响,对其他人不会有作用的。”

隆绪与隆庆不由得对隆佑刮目相看,没想到皇弟对巫毒娃娃之事比他们还了解。

远远听见靶场门口的叫喊: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一听就是杨琪的声音。

耶律斜轸命在侧的一名侍卫将杨琪带到靶场里来。

杨琪抱着残破的枕头,一路走过的地方稀稀拉拉的洒着干茶叶。

这些茶叶都是从枕头里掉出来的。

杨琪跑到耶律斜轸跟前,气呼呼的抱怨:“你看你的手下把我的枕头弄的!”

她好端端的在蘅芜阁睡大觉,向东突然就带人闯进来,二话不说翻箱倒柜起来,任何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放过。他们甚至粗鲁的拿刀划开了她的枕头……

杨琪觉得好委屈,扁着嘴快要哭出来,看见耶律斜轸手里拿着她的娃娃,冲上去一把抢了回来。

“茶叶做的枕头啊,我也想要一个!”隆庆闻到了心旷神怡的茶叶香味。

“这有何难,回宫之后让人做一个不就得了。”隆绪说。

现在的重点可不在枕头上,耶律斜轸脸色阴沉,低头对泫然欲泣的杨琪喝道:“把娃娃丢掉!”

杨琪被他骇人的气势吓退了一小步。

“啊——啊——”隆佑从耶律斜轸的反应中看了出来,却也不觉得大惊小怪,“该不会受诅咒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杨琪茫然,什么诅咒不诅咒的……

隆庆目露同情,“虽然你很讨厌,还不至于招人恨吧……”

“这可难说了。”更毒的话,隆绪还未说出口。

“快点把娃娃丢掉!”隆佑执起杨琪的手,将娃娃从她手中拍打了掉。

“你们搞什么啊?”杨琪抱着枕头,一脸无辜。

隆佑解释,“这是巫毒娃娃,有两个分身,一个在施术者手里,一个在受诅咒的人身边。两个娃娃里面都应该有你身体上的一部分,互相联接。这个娃娃从你身上吸收的生气,会传到另一个娃娃身上,施术者若用那个娃娃诅咒你,这时候你就会受到影响。”

这小家伙未免也知dào

的太多了吧,比起佩服之情,杨琪更加感到好笑。

“哈哈哈——说什么呢,两个娃娃就能把我怎么嘀,这么邪门的事儿怎么可能发生!”

隆佑绷着嘴,有些不高兴,他原以为会受到夸奖,没想到居然被嘲笑了。

不管杨琪相信与否,耶律斜轸是深信不疑,“那本王问你,你这几日可感到身子不适?”

“蒋御医不是来瞧过几回了么,我身体棒棒的。”杨琪最近全在吃睡中度过,过得比猪还舒适,哪里可能会生病呢。

“那你这几日为何足不出户?”

就连耶律斜轸也察觉到了异常么?

杨琪将自己最近的精神状况不佳归结了各种各样的原因,但绝非是受了什么巫毒娃娃的影响。

见她不说话,耶律斜轸从地上拾起娃娃,稍稍用力,便将娃娃撕扯成了两半,白棉花里露出了几根细软的长发。

果真跟隆佑说的一样,这娃娃里有杨琪身体的一部分。

杨琪对隆佑无比崇拜,这才让小家伙的脸色稍霁。

“啊,把头发取出来就没事了吧!”杨琪很喜欢这个娃娃。

“不行,要烧掉!”说完,隆佑将小脸儿扭向一边,不去看她。

隆庆觉得不可思议,从没见过这么视死如归的小孩儿,周围的人统统在担心她,她还满不在乎,总觉得对她有些气愤。“你赶紧想想有谁会害你吧!”

杨琪仰头望天苦思冥想,“我得罪的人很多啊,怎么说呢……”

杨琪的目光幽幽的瞥向隆庆,很是耐人寻味。

隆庆恼得脸红脖子粗,这丫头该不会是在怀疑他吧!他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卑鄙下作的事情……

耶律斜轸不忍杨琪操心这些事,如果她整日提心吊胆,如何还能像往常一样笑的无忧无虑?

“……别想了,”耶律斜轸按着杨琪的脑袋揉了揉,“枕头的话,本王会让裁缝在天黑之前给你重新赶制一个。”

“既然来了,要不要比划比划?”隆绪挑衅得晃了晃手里的弓箭。

“比射箭么?”杨琪兴致盎然,将残破的枕头往耶律斜轸手上一塞,然后结果隆绪手中的弓箭,凭着印象将箭上弦,吃力的拉弓射箭。

杨琪放开弦,箭矢“咻”的一声跑了出去,软绵绵的掉在了三步远之外。

原以为就跟打弹弓一样简单,杨琪这一箭却连箭靶也没够着。

她抬脚就要去把箭捡回来,却被耶律斜轸捞住。

“不要靠近靶子。”谁的箭要射偏了,在杨琪身上穿个洞,还得请御医费心给她治疗。耶律斜轸将杨琪手里的弓箭抽出来,还给了隆绪,“这张弓对你来说太大了。”

“叔祖,秋猎的时候,你要带上她吗?”隆绪问。

“不想带她去丢人,坏了本王的名声。”

耶律斜轸从少年时代,便是大辽公认的骑射好手。正因他威名赫赫,隆绪他们才会来此,向他学习骑射之术。

“要去打猎吗!”杨琪蠢蠢‖欲‖动,顿时手舞足蹈起来,“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做一把弹弓!”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又一会儿高兴,杨琪这小孩子脾气比多变的天气,还让人捉摸不透。

耶律斜轸将小疯子一样的杨琪抓到身边,府上有人要对她不利,他怎么可能容许她到处乱跑?

“你给本王老老实实待着。”兴许是巫毒娃娃被毁了,杨琪精神也恢复了正常,耶律斜轸多少松了口气。

杨琪东张西望,不见安隐的踪影,于是问:“我干爹呢?”

“负责府外的戒备。”rs

126 逃出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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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斜轸对隆绪与隆庆亲传身教射箭之术,杨琪看的兴致索然。更新最快最稳定

与她一起旁观的隆佑,时不时的偷瞄她两眼。

杨琪一手托腮发呆,一手拿着箭矢用尖锐色箭头一戳一戳。

“你这是挖坑,要把自己埋了吗!”隆绪来拿箭矢时,见杨琪在地上刨了个坑,她脚边还有一堆泥土。

杨琪歪着头看他,“赵临怎么没来?”

“他身份敏感,不便公然与我行走。”

杨琪点头,却忍不住惋惜起来。

一日查不出是谁幕后指使给皇子下的毒,赵临便一日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来行走。

这时候她居然还有闲心关心旁人,巫毒娃娃之事,可还没有查到水落石出,只怕耶律斜轸正等着向东的消息。

隆绪按捺不住,“你被诅咒,都不会感到害pà

吗?”

被杨琪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盯上,隆绪忽觉自己犹如待宰的羊羔,竟有种想逃离的冲动,却更想让她的目光留在自己身上。

“这南府至少比皇宫小的多,跟你比起来,我还不算艰难。”

隆绪被下毒之事也没过去多久,他这么快便松懈了。

不过也是,反正他身边有的人是为他操心他的安全。

向东回到靶场,杨琪一见到他,便跑至他与耶律斜轸跟前。

“大王,另一个娃娃已经找到了,人也扭送到了大王的槃离居。”向东低头看杨琪时,神色有些古怪。

“是谁做的?”杨琪察觉有异,向东为何一开始不说出施术者的名字呢?

向东踌躇了一下,只说:“另一个巫毒娃娃是从云翘的房里找到的。”

如果这事是云翘所为,那这就是杨琪今天听到的第二个笑话。

什么巫毒娃娃,根本不足为信。

云翘跪在槃离居,由两名侍卫看管。

另一只娃娃

是在她**板底下找到的,与杨琪房里的那只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娃娃的身上多了数十根绣花针!

在槃离居的这段时间,几乎消磨光了云翘的理智。

她一见耶律斜轸与杨琪携手而来,便匍匐过去,张大惊恐的双眼,语无伦次的为自己喊冤:“琪……大王,琪琪小姐,不……这不是奴婢做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个奴才,怎么能将这么恶毒的招儿用在主子身上!”隆庆先开口给了云翘一顿教x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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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琪不高兴了,站他面前与他对峙,“呀,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云翘是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xùn

她了?”

“我……”隆庆挺起胸膛,“我是大辽的二皇子!”

要比谁的胸膛高,杨琪可不输他。

她将隆庆撞到台阶下,“二皇子了不起啊,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隆庆恼羞成怒,跟杨琪扭打起来,不过他个子比杨琪小,两人互掐时,他占不到半点便宜。

“本皇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教xùn

你!”隆庆的嘴上功夫可比手上的功夫厉害多了。

两人在院里打架,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耶律斜轸头疼不已,以手扶额后冲他们低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够了!”

饶是如此,杨琪与隆庆仍“如‖胶似漆”,甚至旁若无人在地上龇牙咧嘴摸爬滚打。

一群人看耶律斜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忙上去将那两人分开。

“你啊,不分青红皂白,凭什么就说娃娃是云翘做的?简直就跟耶律茂一样讨厌!”

之前打架的时候,隆庆还张牙舞爪,厉害得跟杨琪摔跤,结果一听自己被拿来跟耶律茂那个招人嫌的混蛋做比较,登时泪水就在眼眶里泛滥成灾了。

他呜呜两声,“你胡说什么,我才跟他不一样……”

耶律斜轸连推带拉,将杨琪推到门墙上。

杨琪的后背重重的撞在墙上,咬牙忍着,也不喊痛。

“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他是皇子,你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耶律斜轸怒气冲天,手上力道几乎要捏碎杨琪的肩膀。

杨琪将他推开,甩头不去理睬任何人。

被她毫无悔改的态度惹得更加恼火,耶律斜轸强硬的将她拽到隆庆跟前,并一脚踹在她的膝弯上。

杨琪被迫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却始终倔强的挺直着腰板。

“给隆庆磕头认错!”

耶律斜轸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众人吓得不敢出声,甚至不敢上去劝阻。

周围一片死寂,就连隆庆也止住了呜咽之声。

杨琪的后颈被紧扣住,巨大的压力使她不得不四肢投地。

她奋力挣扎,从耶律斜轸手中逃脱,手脚并用连爬了数丈之远,方才站起来拔腿跑。

就这样逃离了南府,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杨琪捂着空腹,十分后悔午膳的时候没有多吃一些饭菜。

从一棵树下经过,杨琪脚腕上忽的一紧,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倒挂了起来,悬空着荡来荡去。

几个孩子的笑声传来,他们恶作剧在这棵树周围设下了圈套,没想到还真有人傻到中这么拙劣的陷阱。

杨琪踩到绳套,被几个孩子捉弄,就这么挂在了树上。

“有人来了——”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孩子发出了警告,跟其他几个孩子一样,作鸟兽散去了。

杨琪的视线还在晃动,能看到的东西全都是颠倒的,包括靠近的那个人——

杨琪被稳住了身子,看到多一两那张幸灾乐祸又欠抽的脸,她的眼泪顺着额头倒流下来。

多一两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景象,不由噗哈哈大笑起来。

杨琪哭的更凶了,被多一两解开绳子放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是满脸泪水。

“你这是在哪儿打滚儿,弄成这样的?”

杨琪低头一看,浑身脏兮兮的,前胸后背都是泥土。这是她跟二皇子打架留下的证据。

分明就是隆庆先动的手,凭什么要她跪下来磕头道歉?就因为那小子是集万千**爱的二皇子吗?

杨琪只顾着哭,也没跟多一两解释前因后果。

“走,我送你回南府去。”多一两想做一回好人。

杨琪却不领情,甩开他的手往与南府相反的方向走,“我才不去!”

多一两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然后追上杨琪,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快下雨了,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杨琪下意识的也瞧了瞧天色,这才发xiàn

不知何时起,已是满天的乌云。

多一两这躲雨得地方找了好久,却又似乎不是随心所欲的。

杨琪被带到一座山洞,山洞里被收拾的很干净,宽大平坦的石**上还有被褥。

石**旁边有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篝火,在山洞的石壁边堆着柴火。周围还有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

到了山洞没多久,外头果然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大约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整个山洞里又潮又冷。

多一两麻利的生起火,有了火光的照耀,才使得杨琪不觉得那么冷。

她站在洞口,捧着雨水扑了脸,并将脱下的外衣就着雨水在石头上搓洗了干净。

这山洞里有太多生活的痕迹。

“你就住这里啊?”从多一两身上,杨琪看到了一些神mì



“你要是嫌弃,就回你的南府去啊。”反正他就是家徒四壁,连招待客人的茶具都拿不出来。

晾完了衣服,杨琪就霸占了石**,可怜巴巴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听上去闷闷的。

“我好饿,有没有吃的?”

“你等我一下。”

多一两冒雨摘了果子回来,杨琪却缩在被窝里睡着了。

火光映得她的小脸儿红扑扑的,看上去比他手里的果子还可口。

多一两蹲在**边,这已经是第几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这个小家伙了呢……

他戳着杨琪的脸颊,笑的有些无奈,“一点儿防备也没有,难怪耶律斜轸会紧张你到失去理智。”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便放晴了。

杨琪在吵人的鸟啼中醒过来,朦朦胧胧中看多一两收拾了行装,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你干嘛去?”杨琪从被窝爬了出来,抱着苹果啃了一大口。

“我今天要去黑市一趟,今天之内必须要查清血无踪是怎么从宫里流出来的。”

血无踪,不就是之前皇子被下毒一案贯穿始终的毒‖药么……

一想到隆庆,杨琪就没了胃口,那小子怎么不被毒死啊……

杨琪回过神,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多一两居然还没罢手……

“你还在查是谁要谋害皇子吗?”杨琪觉得,多一两对这件事是不是太过于热忱了。

“这是我的任务。”多一两说。

既然他不想解释清楚,杨琪也不便多问。

只不过她觉得多一两要从“血无踪”着手查起,大概不会有收获。

“嗯……上回在刑部,不是说耶律茂有个表姐还是表妹叫什么来着……”杨琪记不大清了。

“絮妃吗?难不成你以为是絮妃想要毒害皇子吗?”多一两怔鄂道。

“南府那边不就是这样指控的吗!”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杨琪觉得南府这样怀疑也很合理。

多一两还以为杨琪有多聪明,这么简单的事情就看不穿么?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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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破庙摆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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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斜轸与耶律茂素来不和,在公堂之上互相污蔑,你也真信了!”多一两摇头叹息,杨琪似乎已经彻底与南府同化了。

耶律茂对耶律斜轸的指控,杨琪半点不信,反过来倒相信了……

杨琪摸着下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儿道理。不过……”

听她欲言又止,多一两好奇追问:“不过什么?”

这个“不过”,绝对不能向任何人说。

杨琪摸摸脖子,指不定哪天她的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

见多一两期待着她的回答,杨琪故yì

装疯卖傻,“不过找到证据不就行了!”

多一两严重怀疑她的这个“不过”是真是假。

“如果证据那么容易找,我还至于忙活到现在吗?”多一两多少感到疲惫。

仔细一算,杨琪与赵临出狱足有七日之久了,难不成多一两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搜集证据吗?

七天了,居然还一无所获!

杨琪看他的目光多少带着同情,“你还真是……”见多一两要走出山洞,她急忙喊道,“等等,我饿了,带我去吃饭!”

多一两囊中羞涩,连个包子都请不起,“我没银子啊。”

也难怪他会去吃霸王餐。

杨琪想了想,将身上值钱的首饰交给了多一两,“这些拿去当掉吧。”

“吃个饭而已,用不着这么多吧。”多一两手里沉甸甸的,估摸着这些宝贝怎么也能当个三百两银子。可见南府在她身上多用心了。

“剩下的银子可以用在血无踪上。”杨琪匆匆忙忙用山洞前的积水洗了把脸,然后穿好了衣裳。

“到黑市打听就行了,用不着银子吧。”

杨琪真为他的智商感到捉急,“你那不叫打听,你那是在打草惊蛇!黑市上的东西多数来路不正,他们凭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告sù

你血无踪的来历?”

多一两没话说了,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大概是因为他太穷的缘故。

“血无踪”本是宫中之物,将宫里的东西不经允许便流通到民间,确实是杀头的大罪。

多一两若有所思的瞥着杨琪,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她若是继xù

留在南府,迟早会成为耶律斜轸手里的一把利器。

“你头上还有……一块儿拿去当了吧。”说着,多一两就要动手取杨琪头上的一对纯金簪花。

杨琪将他的手挥开,“不行不行,只有这对簪花不行!”

这对簪花可是沙家寨的沙大嫂送她的离别之礼,一直被杨琪当做宝贝。

多一两有些印象,在沱村的时候,他就见杨琪头上戴着这对簪花,想来对她应该是有特殊含义的吧。

将首饰当了三百两银子,多一两带着杨琪大吃了一顿。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胃口够大,却没想杨琪的肚子就跟无底洞一样。

多一两所说的黑市,就是乞丐聚集的破庙。

哪里都有恃强凌弱的地方,资历不足的乞丐们被派去街上要饭,得到的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穿的,一律都得上交给乞丐的长老。

不少吃饱喝足的乞丐就以天为被地为席,衣不能蔽体的横躺在地上睡大觉。

到处都是脏兮兮的,那些人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想要进破庙都无处下脚。

多一两双手做喇叭状,站在破庙门前,冲里头大喊了一声,“老黑张!”

蓬头垢面的老黑张从庙堂出来,见是多一两,立马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他摆手打发道:“去去去,告sù

你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多一两赔着笑脸,“别这样嘛,我都找你几回了,这回我可是带着银子来的。”

一听“银子”,老黑张两眼放光,他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开始衡量。若他因为银子就把消息放出去,指不定多一**不会用更高的价钱把消息给卖了,到时候出了事,因此追查到他头上,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为了几两银子,得不偿失啊!

他牙一咬,狠心对多一两道:“你赶紧走吧,我是不会把消息卖给你的!”

多一两碰了钉子,难免泄气,只听杨琪小声问他,“这个老黑张就是倒卖血无踪的人?”

多一两冲她点点头,像忠犬一样蹲在地上,与杨琪一般高。

杨琪轻拍他的脑袋,安慰道:“看我的——”

杨琪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然后气沉到丹田,一鼓作气大叫了一声:“老黑张!”

老黑张吓了一跳,他还真没注意到多一两身旁的这个小丫头。

杨琪端着架子,气势惊人,“本小姐的下人办事不利,你别跟他计较。本小姐问你,你手里到底有没有货?”

“没有!”老黑张想也不想。

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从杨琪手里滚到破庙里的地上,她是故yì

扔进去的。

就连原本睡大觉的那些乞丐都张大了双眼,对地上得银子虎视眈眈,一个个跟豺狼虎豹一样。

老黑张直直的盯着银子,好不容易把视线从银子上移开,又挪到杨琪身上。

他仔细打量,看杨琪的穿着就料想这丫头肯定是哪家的小姐,这还真是财神驾到了……

“没有货就被本小姐去想办法弄来!”

杨琪凭着气势,瞬间将主导权从老黑张的手中夺了过来。

老黑张黑呦呦的脸立马笑成了花朵一样,他对满院子的乞丐喝道:“还不赶紧给大小姐腾出路来!”他拾起银子,往身上蹭了蹭,揣起了银子就低头哈腰往杨琪跟前跑。

杨琪刻意对他露出嫌恶的表情,“要不是听说你手里有那样东西,本小姐才不会来这种脏兮兮的地方!”

老黑张依旧笑如春风拂面,“这位小姐里面请,里面不脏。”

“罢了,”杨琪挥了一下手,有多大谱儿就摆多大谱儿,“有话在这说就行!”

“敢问您是哪家的小姐?”老黑张心里的算盘打的直响,要是能够探听到对方的家底,他也好下手敲竹杠!

杨琪赏了他一记冷眼,“这个你不需yào

知dào

!”

因为杨琪人小,老黑张不得不弯着腰,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累的慌。

老黑张警惕的左右张望,生怕隔墙有耳似的,装紧张倒是怪像,“那敢问小姐,您要血无踪做何用途?”

“这个你也不需yào

知dào

!”杨琪环起手臂,装模作样的功夫可不在老黑张之下,“刚才那五十两只是定金。明日本小姐见到货,会给你三倍的价钱。”

老黑张的脏手从黑乎乎的脸上抠下来一块儿泥垢,他对杨琪的身份实在没底儿。

他为难的笑笑,“明天……是不是太急了……”

“既然交yì

谈不拢,那咱们还是面谈了吧,请把那五十两还来!”

出手的银子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可对方毕竟是个娃娃,不按常理出牌也是情有可原的。

老黑张自然也舍不得把到手的银子再还回去,他低头想了一阵,豁出去似的咬牙说道:“明天就明天!”

杨琪冲他勾了勾手,老黑张往前靠了靠,见她又勾了勾手,他又低了低腰。

“谁准许你俯视着本小姐的?”杨琪阴冷道。

多一两瞅准时机,一肘子砸在了老黑张的背上。

老黑张哀嚎了一声,正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多一两一脚踩在背上,他如负泰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小姐饶命啊——”老黑张不住的求饶。

“本小姐暂时不想要你的命,”杨琪又掏出五十两银元宝,在老黑张眼前晃了晃,“你要是敢把今日的事说出去,本小姐不止要你的命,会连你这座破庙也夷为平地!你最好也跟你的手下们说一声——”

“不敢不敢——”老黑张顿觉毛骨悚然,忙不迭的叫唤,连连拿脑门叩着地面,感觉背上一轻,直觉是多一两已经把脚收回。

杨琪又丢给老黑张五十两,然后冲多一两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走了大约有一刻钟,多一两一开始就察觉到有人跟踪,刚才陪杨琪在破庙演了一出戏,他现在对杨琪的能力深信无疑。

“有人跟踪,怎么办?”身后的叫花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多一两猜他们十有**都是老黑张的人。

“咱们得甩掉他们往回走。”杨琪大概也猜出来了,老黑张是想确定他们的底细。

“往回走?”往回走不是羊入虎口吗?

“咱们刚才给他施了压,他今天应该会去拿货。回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就可能知dào

他是从谁手里拿到的血无踪……”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多一两已是心服口服。

他将杨琪背上,好像有缩地成寸的功夫,跑的飞快。

杨琪看得眼花缭乱,压根儿就瞅不见多一两的两条腿。他这功夫又不像是轻功,到像是凌波微步……

杨琪与多一两埋伏在破庙附近的树林里,他们藏身的土坡下有一个树根托起的坑洞,不易被人发xiàn



“诶,你刚才那是什么功夫?”杨琪当宝贝一样摸着多一两的双腿。

难怪他总是穿的轻便,这样十分利于行动。

多一两有些羞愧,“那不是什么功夫,就是比一般人跑得快而已……”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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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冷宫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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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跟踪过杨琪与多一两的几个叫花子无功而返,被暴怒的老黑张骂了一顿,他们又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更新最快最稳定

拿不准杨琪与多一两的底细,老黑张果然心急火燎。又想要钱又想要命,这种胆小如鼠又爱财如命的人太好吓唬了。

这种破案游戏,一旦沉浸,就很难抽身,杨琪已经乐在其中了。

多一两蹲在坡下,用纵横交错的树根做掩护,探着头平心静神监视破庙周围的动静。

他旁边的杨琪,踮着脚尖,差点儿扒坏了一根树枝。

多一两瞥她一眼,她脑子挺活络,行动却意wài

的笨拙啊。

南府就这么放任她出来了吗?

多一两压根儿不想跟南府扯上关系。

“你不打算回南府了吗?”多一两看她一点儿也不着急,似乎也没有回去的意愿。

“我没这个打算。”杨琪不假思索。

这并不是她想不想回去的问题,她也是身不由己,也知dào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南府的人找到。

不过能逃一天是一天吧,跟多一两在一块儿还蛮有意思的,至少日子不会过的太无聊。

多一两穷追不舍,“你跟耶律斜轸闹掰了?”

“差不多吧,我跟隆庆打了一架。”

多一两瞪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拔高声音不敢置信得重复道:“你跟二皇子打架?”

小孩子之间掐架,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杨琪蹬了他一脚,警告道:“你小点儿声!”

多一两下意识的捂了捂嘴,整个人仍处于震惊之中。

他纳闷不已,这丫头似乎并不觉得冒犯了二皇子有不对之处。

想起昨天杨琪灰头土脸的样子,多一两脑补着她与二皇子互掐的情形,忽然之间又觉得好笑不已。

多一两忍不住“提醒”,“你知不知dào

这事儿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可是会被砍头的。”

“你没看见我在逃命吗?”杨琪以为说了这么多,多一两至少会明白她现在的处境。

她这叫明知故犯!

多一两挪远了一些,越来越觉得这丫头可怕了。这要是因为“窝藏罪犯”而连坐,他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这,多一两忍不住又挪离了一些,却被杨琪一把抓住了胳膊。

“出来了出来了!”杨琪激动道。

多一两疼得吸了口冷气,这丫头的手劲儿还不小,那小指头隔着布料都能钳进他的肉里面去似的。

他抬头一瞧,见老黑张果然行动了。

老黑张端着破碗从破庙里出来,看上去跟叫花子没两样,实jì

上却鬼鬼祟祟的模样,让人不能省心。

多一两还没站起来,就感觉背上一沉,杨琪居然自己爬到他背上去了。

多一两闭了闭眼,心里直呼自己大意了。

杨琪拍着他的肩膀催道:“快跟上,别被发xiàn

了!”

他们远远的跟在老黑张的后头,往东北方向的高山上爬去。

周围有大片密集的树林,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老黑张往深处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偏偏这时候,多一两又停着不动了。

杨琪有些着急了,“快跟上呀,人都没了!”

“没事,我知dào

他往哪儿去了。”

多一两找了个能躲藏的地方,潜伏了起来。

听不着他得呼吸,杨琪神经越发紧张,在他背上不敢乱动。

不久之后,老黑张从林子深处出来,原路返回了。

等他走远,多一两才又背着杨琪,飞身向林子深处而去。

眼前陡然出现了一面朱红色的高墙,足有三丈多高,望不到高出墙的树梢。

杨琪左右目测,竟也看不到这面墙的始终。

“这是什么地方?”杨琪的小心脏吓得突突直跳……

“墙里面就是冷宫。”多一两低着头,找寻着老黑张刚才走过的地方。

林子里落叶积的很多,很容易找到人踩过的痕迹。

杨琪目瞪口呆,不愧是皇宫深苑,就跟岁月的长河一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感觉。

多一两忽然蹲下来,拨开了垒成一堆的石头,石头下面的墙根处有一个比老鼠洞稍大的洞口。

他伏在地上,对准洞口一瞧,这洞口直通冷宫内院里面。

多一两将一只手伸进洞口,并不觉得吃力,他从洞里面摸出了十两银子,然后又重新将银子放了回去。

他动手将石头垒好,站起来目测了一下墙的高度,往手掌里啐了两口唾沫,脚下奋力一蹬,整个人凌空走壁,快到墙头时整个人往后仰倒,向地面**下去。

多一两在心里骂了句娘,差点儿忘了背上还有杨琪这个小累赘,不然依他平时的姿态想要飞跃墙头,简直易如反掌!

多一两的身子凌空一翻,就听扑通一声,落叶溅起,又飘然落到他的头上。

多一两趴在地上呻‖吟,痛的直哼哼,而在他背上的杨琪是安然无恙。

多一两抬起头,吐出嘴里的泥叶,痛苦不堪道:“死丫头,你还不赶紧下来!”

杨琪深感抱歉,蹲在他身旁,满脸愧色与同情。

“你要翻墙早说啊,差点儿被你害死!”

多一两气结,做垂死状,这时候居然是她抱怨出声,真是不可理喻的丫头啊!

他起身拍掉身上的枯叶,对着杨琪没好气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到里面去看看。”

杨琪扯了扯他的衣袖,脸上挂着担心,“这里是皇宫啊,你翻进去就不怕抓到啊?”

多一两有些小感动,他曾经出入豺狼虎穴时,从未有人担心他的生死。

他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望着高墙说道:“没事,这是冷宫,没人住豆芽荒芜了,所以戒备很松。我就是进去看看来拿银子的人,你现在这儿等我。”

说完,多一两一跃而上,翻墙过去。

杨琪许久都没听到动静,也不敢开口乱叫。

杨琪贴着墙坐着,也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墙根的洞口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人把洞里的银两拿走了。

之后又过了很久,多一两翻墙出来了。他的脸色跟深林里的气息一样阴森。

“怎么样了?”杨琪迫不及待的想知dào

答案,毕竟她都在这里等了那么久。

“边走边说。”天都快黑了,这里也不应久留。多一两也不知dào

得到的消息是好是坏,更不知dào

他看到的事情究竟与皇子被害一事相不相关。

来拿银子的是服侍在冷宫的一名老婢女,冷宫居住的人少,守卫也很松懈,她借着方便,估计早早就跟老黑张接了头。

老黑张给钱,她去偷药。

“那血无踪是她投来的?”听完多一两的所见,杨琪半信半疑。

多一两微微颔首,脸色始终都很凝重,“皇宫里有个叫祁山的道士,血无踪就是他做出来的。”

杨琪的脸色也稍微变了变,“能做出这样的毒‖药,可见那个叫祁山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这一点就让人头疼——

谁都知dào

祁山不是好人,可他偏偏就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血无踪就是那老婢女从祁山那儿偷来的。”

这种模棱两可的线索,对多一两一点儿帮zhù

也没有,还是找不出到底谁是对皇子不利的凶手。

“费了半天劲儿,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查到。”杨琪忍饥挨饿,这是何苦呢。

天色已晚,回多一两的山洞,路太远。

她跟多一两在街上随便吃了点儿,填饱肚子后,到了安隐的府邸。

这段时间,安隐的府邸半人没有。与其露宿街头,还不如将这个地方利用起来。

多一两很久都没在这么舒适的环境下休息了,这段时间不是山洞就是牢房,他早早就腻了。

“明天还要去破庙吗?”杨琪找了件男装换上,她身上的这件衣裳上回去北府赴宴的时候也穿过,是安隐死去的儿子小时候穿过的衣裳。

多一两想了想,“说不定老黑张之前把药卖给过别人,我明天再去问问。”

杨琪对这可不抱希望,“血无踪是一种毒‖药,可毒‖药不止血无踪这一种。市井之徒谁会大费周章的从老黑张手里买药,再去毒害皇子?”

“这么说来,想要毒害皇子的,果真是宫里的某个人么……”

来不及多想,多一两察觉到宅子外头有动静,急忙翻身下**,吹熄了烛火,抱起杨琪跳出窗外,窜到了墙头上,又跃上了房顶。

漫天的火光往府邸方向涌来,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成一列,人手一道火把。

为首的是向东,他带人在安隐府邸四处搜了个遍。

“好像是来找你的。”多一两小声说。

有人带着火把进了东院,杨琪不由把身子伏得更低了,恨不得与瓦片融为一体。

她忍不住昂起头偷偷张望了一眼,那人似乎没有在屋内找到人,又举着火把走远了。

光移影动,好像有什么东西飞速掠过杨琪的脑海。

随着那人色远去,整个东院又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不久之后,向东带人离去。

多一两松了口气,却见杨琪仍伏在房瓦上,张大双眼瞪着东院里的黑暗。

“人都走了,没事了。”多一两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南府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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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被找到了

杨琪脑袋里灵光闪现,目测她所在的高度与东院的墙大约有两百米的距离。

在深更半夜,能见度低的情况下,纵使杨琪的视力再好,也看不清墙边段文情况。

“多一两,你的眼睛有多好?”杨琪模拟着那日夜袭的情形,趴在房顶指着那日黑衣人被射杀的大致方向,“如果那边有一个人,你现在能保证万无一失的射穿那人的脖子吗?”

多一两眯眼,大概设想了一下,然后摇头。“不行,再近一点的话……”

“之前给隆绪卖包子的人,就死在那个地方。”杨琪的手指不落,如果她是那夜埋伏的房顶的杀手,对自己的能力十拿九稳,比起射杀自己的同伴,她会选择对同在院子里的安隐下手。

那人之所以没有对安隐下手,是因为当时被房檐妨碍住了。

趴在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站在房檐底下的安隐。

多一两跟着杨琪的思路,大脑运转的飞快,而且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难道是他……”

身手了得,箭术高超,视力又好……

多一两渐渐将这些特点与一人对号入座。

“谁啊?”杨琪晃了晃出神的多一两。

“高峰,原是黑骑军的一员,被怀疑与絮妃娘娘身边的婢女私‖通,惹得龙颜大怒,后被逐出了皇宫。”

宫闱内私‖通之罪可不小,男子是要处以宫刑的,多一两记得高峰私‖通之事东窗事发之后,是絮妃在皇上面前给高峰和她身边贴身的婢女求的情。

高峰这才免除刑罚,被逐出了皇宫,现在寿安王手底下做事。

绕来绕去,要对皇子不利,果然还是与絮妃与寿安王有关么……

多一两想事情想的出神,耳朵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嗷得哀嚎了一声。

杨琪拧着他的耳朵,气鼓鼓道:“叫你好几遍了,你聋子啊!今天晚上你打算睡在房顶上吗?”

多一两抱她跳下房顶,这时候他的耳朵还烧痛着。

“你这丫头,下次再对我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你卖到最妩楼去!”多一两龇牙咧嘴,出言威胁。

“咻——”

耳边传来利刃破空的声响,多一两一凛,侧身闪躲到杨琪身边。

一把长剑掠过他耳旁,直直的刺入房门前的足有大腿粗的柱子上。剑身颤抖,发出嗡嗡的刺耳声。

东院门前,立着一人,身影颀长。夜风掀着他的长袍,如燃烧在黑夜中的火焰,猎猎作响。

看清来人,杨琪捂嘴,抑制住尖叫。

耶律斜轸——

多一两双眼一厉,背脊发凉,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男人的靠近。

他绷紧脸庞,与黑暗中的耶律斜轸暗中较劲。

夹杂着杀气的阴风一过,地上得落叶卷起又落,此时两人的身形几乎是同时波动——

多一两手握成爪状,向耶律斜轸的咽喉锁去。

耶律斜轸侧身闪过,脚下的动作丝毫不曾减弱,趁与多一两身形交错时,他抬掌向多一两的侧肋推去。

多一两腾空转身,堪堪躲过这一掌。

没想到耶律斜轸出手迅速,在他落地之前对他的要害便是连番猛攻。

赤手相搏,多一两占不到半点便宜,甚至感觉还有些吃力。

自知不是耶律斜轸的对手,多一两抽身而退,飞闪到杨琪身旁,将她更个人掠在怀里。

多一两一手抱着杨琪的腰,一手掐着她的脖子,逼迫着耶律斜轸,“别动,否则我就掐死她!”

耶律斜轸的身形猛然顿住,在他失措之时,多一两挟杨琪飞快的越墙逃走。

逃了半路,发xiàn

身后并无追兵,多一两仍不敢放慢脚步。

想起与耶律斜轸过招,他仍心有余悸,从没想过跟耶律斜轸交手,会一点儿胜算也没有。

“耶律斜轸怎么会去那个地方?”多一两像是在问自己,那么大个人,他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杨琪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衣服,我换下来的衣服忘了收拾起来,大概是被向东找到带走了吧!”

耶律斜轸去安隐府上找她,这并不奇怪。毕竟除了那个地方,杨琪似乎也无处可去。

“这下怎么办,他该不会派人追杀我吧?”多一两心中叫苦不迭,难道他的日子过得还不够艰苦吗……

“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被杀掉呢!”杨琪到不觉得多一两的身手有多厉害,只是他逃跑的功夫大概无人可比。

不过话说过来,杨琪没想到耶律斜轸的武功那么高强,竟连多一两也不是他的对手……

多一两带着杨琪,窜进了刑部大院。

蹲在辛相忠的放门口,多一两捏着嗓子学猫叫,“辛辛——辛辛——”

房门内亮起了烛光,没听到脚步声,房门便被打开了。

辛相忠披着衣裳,掌着烛台,古怪的看着蹲在他门口的一大一小。

杨琪拱手作揖,做可爱模样,“辛辛,求收留~”

多一两拉着杨琪,不请自入,他更是霸占了辛相忠的床。

辛相忠抽了抽嘴角,“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还是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跑他刑部来,莫非是怀念牢房?

“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在追查毒害皇子的主谋,这丫头是我的智囊。”多一两懒洋洋的解释。

这就奇怪了,据辛相忠对多一两的了解,他虽然谈不上与南府势不两立,至少不会主动去跟耶律斜轸牵扯上关系。然而他带着南府的杨琪四处走动,难道这不奇怪么?

辛相忠也懒得去追究,只轻叹一声,“陈晋,你当我这是客栈吗?”

杨琪吃的正欢,这桌上摆的一盘小食,基本上全进了她的肚子。

她扭头看着多一两,“原来你叫陈晋啊,好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杨琪觉得很怀念,因为她过世的爷爷叫杨晋。

“哪里好?”多一两露出厌恶的情绪。

“晋,有从日之说,意思是追着太阳一直前行呢,给你起名字的人很用心啊。”

说完,杨琪莫名其妙傻笑起来。

以前他爷爷时常吹捧自己是夸父转世呢。

多一两楞楞的看着她,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惊涛骇浪一样。

不知不觉,竟被这丫头戳到了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呢……

等杨琪吃完,辛相忠带她去了书房,那里还有一张床。

之后他回到房间,见多一两躺在床上张着眼发愣,不由开口问道:“你把那丫头带在身边,就不怕南府的人追究吗?”

“是她自己从南府跑出来的。”多一两笑嘻嘻起来,“她跟二皇子打了一架,自己逃命出来的。”

早在杨琪于公堂之上与耶律茂对呛的时候,辛相忠就知dào

这丫头心里没什么尊卑的概念。

“她跑出来,南府的人能不找?”辛相忠蹙眉凝色,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多一两不会无缘无故带着杨琪躲进他的刑部来。

“我与耶律斜轸交手了——”多一两不动声色,将挫败感深藏在心里。

虽然他早有意识自己不会是耶律斜轸的对手,但现实发生了之后,他却难以接受这一事实。

辛相忠没有多问,如果多一两真打赢了耶律斜轸,这时候他早就眉飞色舞的跟他炫耀当时的情况了。

“明天一早,你赶紧带着那丫头走,不是我不想留你,我这刑部有没有南府的眼线还难说。”

辛相忠也只是怀疑这一点,他了解的耶律斜轸,向来都是心思缜密到捉摸不透的人,行事也迅捷如风,然而那天堂审杨琪,耶律斜轸偏偏迟到,实在不似他的一贯作风。耶律斜轸似乎是刻意赶在耶律茂的后头,如果不是刑部有人提前通风报信,那就是南府在耶律茂身边也有耳目……

那鬼一样可怕的男人,不止多一两,辛相忠也不想得罪!

天刚蒙蒙亮,多一两便溜进书房,将杨琪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大街上,行人还不多,多一两与杨琪也没刻意伪装。

杨琪捶着肩膀,辛相忠书房的那张床太硬了,睡一晚上起来后腰酸背痛难受极了。

找了摊子,吃了馄饨,天已经大亮。

多一两还是觉得去找老黑张再问一问的好,至少要知dào

在这之前还有谁从他手里收过“血无踪”,哪怕是要用强的,也要逼他开口!

然而去了破庙,那里的乞丐告sù

多一两,老黑张一到早就出去了,这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没见人回来。

多一两估摸着老黑张是去冷宫大院的后墙去拿药了,不过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时间久得有些奇怪。

离开破庙,一对皇宫的侍卫与他们擦肩而过。

多一两脸色巨变,“出事了。”

杨琪拽了拽他的胳膊,不安道:“该不会是老黑张跟倒卖宫中物品,被发xiàn

了吧!”

“去看看情况。”

多一两携杨琪埋伏到之前用来监视过老黑张的树林里。

皇宫的侍卫冲进破庙,将里面的乞丐控zhì

了起来,在破庙里搜出了不少宫中才有的物件。

杨琪在围观的人群中发xiàn

了老黑张的踪影,“老黑张没事?”

多一两眉头一皱,“那大概是偷东西的老婢女被捉住了吧。”rs

130 演技服人

杨琪皱眉一想,觉得老婢女偷药东窗事发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目前形势大不一样。

皇子被下毒一案才过去没多久,“血无踪”更是被重点调查的一环,而制作“血无踪”的祁山道士也难辞其咎。

这时候宫里肯定沸沸扬扬,盛传着祁山道士的流言蜚语,他为了明哲保身,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对“盗毒”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他也很有可能会为了博取圣上的信赖,借此机会积极追查到底是谁对皇子下的手。

那冷宫之中的老婢女,十有**就是祁山揭发的。

杨琪暗叹,能想明白这些的自己,似乎比那些始作俑者更加可怕诶……

“老黑张那家伙也太狡猾了!”多一两正义感爆fā

,似乎很想冲到人群里把老黑张这个罪魁祸首揪到皇宫侍卫跟前。

“我觉得最狡猾的还是那个祁山道士。”

能把“血无踪”这样邪门的毒‖药做出来,那得是一个心肠多黑的人呀!

离开破庙,多一两与杨琪在大街上转悠。

这是天气正好,艳阳高照。

然而多一两无法惬意,尤其是在被南府的人马团团围住的时候——

尽管这些人并没有恶意,多一两还是感到不自在。

多一两与杨琪无路可退时,周围的人忽然分成两排,为安隐腾出一条路来。

“干爹!”杨琪兴高采烈地招手呼唤。

多一两见情势不妙,便想跑路,哪里知dào

安隐走到他跟前,并对他拱手,恭敬道:“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多一两抠了抠脸,他想跑路的意思,暴|露得有这么明显吗?

“如果可以,还请公子行个方便,随在下一起到万福楼吃个便饭。”

安隐暗暗打量着多一两,对方不修边幅,模样邋遢,可真人不露相,谁知dào

这小子会是哪路神仙?

能跟杨琪交上朋友,还带着她到处乱跑,单凭这一点就说明他是让人头疼的存zài



况且他昨夜与耶律斜轸交了手,还能全身而退,实在不容人小觑。

“方便方便——”杨琪替多一两接受了安隐的邀请,并暗暗在多一两个大腿上掐了一把。

不就是一起去吃个便饭么,安隐又不是撒下天罗地网来抓他,没什么好害pà

的。

多一两心里苦不堪言,他又不是要跟杨琪私奔,凭什么不敢看安隐的脸!就算是与岳父见面,也不带这么紧张的……

万福楼的雅间,早已摆好了满满一桌的美酒佳肴。

杨琪与多一两一上桌就抄着筷子狼吞虎咽,两人既没坐相,吃相也相当难看,竟出奇的有种臭味相投的感觉。

“这位公子在沱村救小女一命,在下心怀感激,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日后在下好登门拜访,送去谢礼。”安隐这是故yì

在打探多一两个身份。

多一两有所察觉,却不动声色,他挥着筷子漫不经心道:“不谢不谢,这一顿饭就足够了!”

多一两完全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

杨琪开口打着圆场:“干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安隐佯怒,对她嗔怪道:“找你还不容易,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当了?”

“哎呀哎呀!”杨琪故作苦恼,“怎么都逃不出干爹的手掌心。”

安逸扬了扬嘴角,其实看杨琪这么有精神,他多少松了口气。他看一眼置身事外的多一两,又对杨琪说:“玩儿够了,该跟干爹回去了吧!”

杨琪就知dào

自己逃不过这一关,十分不情愿的回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呢!”

“干爹已经严格审查了府上的婢女,像巫毒娃娃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干爹相信云翘的为人,已经请示过大王,让云翘继xù

留在蘅芜阁服侍。”安隐见杨琪听得认真,顿了顿之后又继xù

说,“至于二皇子那边,他也不予以追究你冒犯他之事。”

杨青拧着小眉头,连连抱怨,“我又不是家犬牲|口,你们怎么总想把我圈在院子里呢?”她搬着凳子挪到安隐跟前,与他紧紧挨着坐在一起,“呐,你也知dào

我与耶律斜轸八字不合,回去之后看到他的脸,我也生气,他也生气。反正我不在时,他可以安心准bèi

打猎的事了。”

安隐轻弹她的额头,小小的惩戒了她一下,“竟敢直呼大王的名讳,我看你这颗脑袋是不想要了。”

杨琪捂着脑门,晕乎乎道:“你就让他好好的讨好皇子们吧,不用把心放在我身上。”随后,她捧着肚子“哎呀”了一声,“汤喝多了,我要去趟茅厕。”

杨琪走的时候暗中冲多一两眨了眨眼,多一两埋首表示收到暗号。

雅间就剩安隐与多一两二人,多一两忽然放下碗筷,扑通一声跪倒在安隐跟前,发自肺腑的叫了一声,“干爹——”

安隐吓得心惊肉跳,忙将多一两扶住,却拉他不起来。

“公子,你这是——”安隐手忙脚乱,真是被多一两那声“干爹”叫的心惊胆战。

多一两回头看了门口一眼,周围无人,隔墙无耳,他才放心表演,“实不相瞒,琪琪是我失散已久的妹妹!”

“啊……”安隐只觉晴天霹雳,万万没想到杨琪的“亲人”会寻上门来。一想到有一天会和杨琪分别,他便如坠无底深渊,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杨琪的“亲人终于出现,按理说安隐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他却觉得备受打击,摇摇晃晃跌坐下来。

多一两埋着头使劲儿挤眼,硬是逼出了眼泪来,“我还没有告sù

她,我是他失散的哥哥……”

“啊?”安隐有些不能理解,“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多一两娓娓道来,“今年春上的时候家里闹饥荒,我便与妹妹出来讨饭,都怪我粗心大意,让人贩子钻了空子,叫我妹妹的掳走了。在沱村见到琪琪之前,我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可她好像不记得我的事了,不记得我这个哥哥了……”

听他说得动情,安隐不由得动容,也微微红了眼,“你没有告sù

她……为何不告sù

她?”

多一两抽了抽鼻子,渲染着悲伤的气息,“你也看见了,我落魄成这样,根本无法让她过上好日子。我知dào

她被大户人家收养,吃得饱又穿得暖,心里真真是替她高兴……我心里虽然也很舍不得她,可我更不忍心让她跟我一起风餐露宿睡大街……”

安隐心思纤细,很容易被打动,听了多一两这一番哭诉,对他是深信不疑,而且对他的态度也热情了几分。

“公子,快请坐下说话!”安隐捞过来一把椅子。

多一两的屁股刚挨着凳子,便对安隐感激涕零道:“这位爷,多谢您一直以来你对我妹妹的照顾。她从小就身体不好,身患怪病,那些江湖郎中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丫头的身子确实不大好,普通药对她还无效……”安隐喃喃说道。

这时候杨琪回来了,他见多一两与安隐坐得如此之近,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干爹,你们在说啥呢?”

安隐显得有些仓皇,他不想让杨琪知dào

他与多一两方才的对话内容。

他伸手将杨琪招到身旁来,为她重新打理好乱糟糟的头发,“想再玩几日也好,饿的时候就到万福楼来,报上干爹的名字,掌柜的自会给你准bèi

饭菜,是有一点咱们可说好,万万不能出城去,知dào

了吗?”

杨琪扑到安隐身上,和他一个大大的熊抱,“我知dào

了!”

安隐回南府向耶律斜轸复命,便提前离开了。

事后,杨琪冲多一两竖起大拇指,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演技,居然能让安隐对他深信不疑!

南府——

安隐从万福楼回来,便向耶律斜轸报gào

了杨琪与多一两的情况。

“没想到那个多一两竟是琪琪的哥哥。”

耶律斜轸悠悠地望向窗外新栽的秋海棠,如此一来,多一两的身份就不算可以了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此人不简单。

耶律斜轸低叹一声,“她高兴就好。本王那日出手太重了……”

安隐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却没少听说杨琪与隆庆打架的前后经过。

他合眸微笑,“大王那也是为了她好。”

好在二皇子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即便杨琪没有当面道歉,原谅了她的粗鲁。这要是个坏心眼的孩子,不依不饶色告到了皇上那儿,少不了杨琪吃不了兜着走!

耶律斜轸捻起窗扉上的一片海棠叶,淡然的看着叶片上清晰的脉络。

“皇上有立储君的打算,这消息不知可不可靠,你去查查看。”

“是。”安隐领命。

圣上几日不朝,且对拜谒的臣子一律不见,外传圣上是为秋猎养精蓄锐,然而他身边贴身的太监与婢女也不曾露面,其中实在蹊跷的厉害。

如今朝中,多为萧皇后主持朝政,日渐造成朝心混乱。

朝中大臣对她不服者大有人在,以为女子持政实为败坏纲纪。即便萧皇后英明果决,政绩可圈可点,却也难堵悠悠之口。rs

131 寿安王府

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妹妹……

多一两感觉压力山好大,关键是杨琪背后的势力可是南府啊!

那个南府啊……

他怎么就一时糊涂,就把杨琪给认了——

冲动是魔鬼啊……

多一两正苦陷天人交战,大腿又被一个小爪子狠掐了一下。

杨琪指着前头一名行色匆匆的姑娘,小声的说:“刚那个女的,好像是南府的婢女……”

杨琪不知dào

对方的名字,只觉得脸熟。

那名婢女跟他们一个方向——

多一两沉思,心中觉得奇怪,南府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们正要去的地方可是寿安王府!

察觉事有蹊跷,多一两在杨琪背后推了一下,“跟上去看看。”

穿过大街小巷,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得稀少。

高墙大院四周静悄悄的,好像被世界隔离了一样。

庄严压抑的气息盘绕上空,住在这高墙里的大户人家应该是热热闹闹,然而里里外外却死气沉沉,让人感觉不舒服。

杨琪说话都不敢大声,“多一两,这是哪儿?”

“寿安王府。”

多一两携杨琪窜上高高的房顶,即使离的很远,还是能够看到刚才那名南府的婢女穿过暗巷,想寿安王府侧边的小门而去。

南府婢女鬼鬼祟祟,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处无人,这才抬起手在小门上叩了三下。

一个身着玄色衣裳的年轻男子出来。

“东西呢?”

南府婢女颤颤巍巍的从袖口中摸出一条杏色的帕子,怕子里明显包了东西。

男子接过,隔着帕子掂量了几下,露出满yì

的神情后,给了南府婢女一个鼓囊囊的荷包,看似里头有不少银两。

南府婢女揣着荷包匆匆走掉,那名男子也掩上小门,进了寿安王府中了。

杨琪好奇,南府的那个婢女到底交出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要不要回南府,告sù

他们南府里有耶律茂安插的奸细?”杨琪拿不定主意。

“你干爹要是知dào

跟我还在调查皇子被下毒一事,一定会把你抓回去的!”

多一两说的,正是杨琪所担心的。

不过,她单纯的不喜欢耶律茂那个奸险小人,这回不清楚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他若在南府头上敲上一记闷棍,杨琪也是要跟着遭殃的,还是早早的提醒南府的人做好防范吧。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杨琪总觉得不这样做,会心里不安。她也意识到多一两的目的便是寿安王府,可她事先一点儿也不知dào

,“你今天为什么要带我来寿安王府?”

“那我先问你——”多一两心怀不甘,他不想承认自己后知后觉,竟连一个不经事的孩子都不如,“你之前为什么怀疑寿安王与皇子被下毒一事有关?”

杨琪做思索状,她也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大概是对耶律茂本人的成见,让她起了疑心吧。“上回在刑部,有人冒着南府的名义给我送来一个食盒,食盒里的饭菜都下了毒,感觉很像是耶律茂会做的事呢。”

这样乱七八糟的怀疑,还真是小孩子心态。

多一两将杨琪送到街上,“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可以吧?”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杨琪紧抓着他不放,别以为他逃得掉!

多一两抓抓头,很怕麻烦似的,“还记得我昨夜给你提过的人吧,刚才跟南府婢女接头的那个男人,就是高峰。他如今在寿安王府做事,所以我才想来瞧一瞧。”

多一两自认没有杨琪聪明,可他也不笨。若寿安王府真有心对皇子不利,那一次没有得手,就会有第二次。

他担心寿安王府还会再有行动,得多找几个人监视王府周围的情况,他一个人的力量并不够。

杨琪恍然,明白之后,便于多一两分头行动。

途径最妩楼门口,撞上了许久未曾谋面的耶律胜,杨琪指着他大喊一声,“耶律胜,恭喜你凯旋而归!”

前一阵子耶律胜被派去高丽御敌,不久前大胜而归。

那日,他穿着战甲骑着高头大马,游遍大街小巷,受万人欢呼敬仰,风光得不得了,自然也给南府增了不少光。

一见是杨琪小丫头,耶律胜丝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虽然他有一段时日不在南府,据听说这丫头没少给大王添堵。

“真丧气!”耶律胜狠狠地往地上淬了一口浓痰,还暗自沾沾自喜自己定力好,没吐杨琪的脸上。“老子就搞不明白了,大王怎么把你这个野丫头放在身旁!赶紧滚开,别挡了爷爷的道儿!”

杨琪哑口无言,真想收回刚才那句祝福的话。

她正要走时,耶律茂从最妩楼出来,身后还带着两个随从。

耶律胜与耶律茂一行一进一出,两人见了面都没好脸色,自然不会行礼招呼,这就是同僚。

耶律茂挡住杨琪的去路,拱手故作卑微的姿态,“唉哟,这不是琪琪小姐嘛,那日在公堂之上,多谢你赐教!”

耶律茂惺惺作态,杨琪看了就反感。

她对他不理不睬,绕过他就要走。

耶律茂给身后两个随从使了颜色,那两个随从立即一左一右将杨琪给架了起来。

杨琪整个人被悬空,手脚挣扎胡乱扑腾,如何也逃不掉。

“耶律茂,你想干什么?”杨琪大声质问他。

比起生气,她更感到害pà



此刻她身边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那在最妩楼门前环胸看好戏的耶律胜根本就没打算出手搭救她的意思!

那两名随从将杨琪架到耶律茂跟前,耶律茂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模样,“仔细看你这张小脸儿,还真合本王的胃口!”他示意随从,“把她给本王带回府上去!”

“耶律胜救我——”杨琪刚喊出声,就被堵上了嘴。

看着耶律茂的人将杨琪带远,耶律胜幸灾乐祸不已,这下杨琪跟寿安王沾上关系,大王便没理由将她留在南府了。

耶律胜无动于衷,然而在楼上露台看见耶律茂对杨琪逞恶行凶一幕的紫烟慌了神。

那日耶律斜轸带杨琪来过最妩楼,紫烟亲自接见,自然记得杨琪的模样。

她叫来了身边的侍女,“落落,你赶紧去南府捎个话,就说琪琪小姐被寿安王给掳走了!”

落落领命去了,同时心中忐忑,就算她到了南院王府,依她的身份,能见到耶律斜轸本人吗?

紫烟懊悔不已,自然也很焦急。

她本该出面替杨琪解围,但她不敢管寿安王的事,也管不了。她不过一介红尘女子,哪来的那么大权力?

如果外头的传言是真,那可就真的遭了!据说寿安王有特殊的癖好,府上禁脔无数……

紫烟默默的在心里为杨琪祈祷……

万幸的是,不久之后,落落果然叫来了耶律斜轸,连同安隐与向东等人也一起来了。

“大王……”紫烟在琴心阁将杨琪被掳走的前后给耶律斜轸娓娓道了一遍,说完后表示深深的自责,“那时我喊她上楼来多好……”

耶律斜轸拍案而起,气冲冲出了琴心阁,立在门口,怒喝了一人的名字,“耶律胜!”

耶律胜听是耶律斜轸的声音,匆匆忙忙的提着裤子从隔壁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整齐的地方。

耶律斜轸疾步上前,抬手在他胸前拍了一掌。

耶律胜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连同被他砸翻的桌椅一起跌在地上。

他捂着胸口,呕了一口血,想要起来,却感觉浑身的力道如被抽空一样。

他扶住桌子腿,勉强撑起上半身。

挨了耶律斜轸一掌,耶律胜所受内伤不轻。

“大……大王……”

他还不知dào

自己为何被打。

“本王看你从高丽回来,尾巴是翘上天了!”耶律斜轸气红了眼,紧握着马鞭凌空狠甩一下,鞭声震天撼人。

里间一名最妩楼的女子,也不怕衣衫不整,匆匆逃了出去,唯恐被牵连。

安隐从耶律斜轸身后出现,他疾言厉色,质问耶律胜,“琪琪向你呼救,你为何不出手?”

“那丫头……”

听耶律胜要对杨琪出言不逊,向东赶忙上前打圆场,“大王、安大人,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去寿安王府将琪琪小姐要回来吧!”

安隐对耶律胜咬牙切齿,“琪琪要有个三长两短,即便大王不追究,我也不会轻饶你!”

耶律斜轸带人一路马不停蹄赶往寿安王府,他曾公然闯北院王府,一个小小的寿安王府又算什么!

话说耶律茂将杨琪掳到寿安王府,命人将她直接丢进了他所住的云翳居。

将一干下人屏退了出去,耶律茂再不掩性本色,将杨琪抛到了床上。

“本王倒要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狐媚功夫,能让耶律斜轸对你这么青睐有加!”

耶律茂扑上来,杨琪背靠着墙,借力使力,一脚蹬在他脸上。

“变|态,滚开!”杨琪趁机溜下床。

“臭丫头!敢踹本王的脸!”耶律茂怒不可遏,追着杨琪跑到门口。

杨琪正要夺门逃走,耶律茂一手按在了门中间,成功的阻止了杨琪跑走。

他另一手提着杨琪的后襟,猛地向后一甩——

杨琪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狠狠地跌落在地上。rs

132 短发少年

杨琪头昏脑胀,眼前直冒金星。

所幸得是,她并没有摔伤。

耶律茂见她再无还手之力,奸笑了一下,走上去将她提着胳膊拎起来,又往桌上按。

他刚俯下身,嘴连杨琪的脸还没碰触到,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大王,南府来人了!”门外传来声音。

耶律茂一怔,没想到南府的速度这么快。

他不耐烦,粗声打发着,“叫他们等着!”

外头那人又说:“是南府的大王亲自带人来了。”

耶律茂咬了咬牙,抽身而退前一掌先把杨琪给敲晕了,之后收敛神色又重整衣冠,出去后又将门紧紧关上,并吩咐左右两旁的下人,“里头的人,给本王看好咯!”

他大摇大摆,见耶律斜轸去了。

远远的看见耶律斜轸与南府的几人立在大院里,耶律茂挑衅得笑了笑,随后拱着手上前,故作亲切,“这不是南院大王么,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本王这寿安王府来了?”

若是平常,耶律斜轸还会与他虚与委蛇一番,不过眼下他没那虚情假意的闲工夫。

耶律斜轸直接开门见山,“本王府上的琪琪呢?”

耶律茂故yì

露出一副健忘的样子,然后又突然想起来似的,“琪琪?就是上回公堂之上与本王针锋相对的小丫头?”

他这是明知故问,耶律斜轸岂会看不出!

“她人呢?”耶律斜轸神色紧绷。

耶律茂状作不解,“你都说她是你府上的人了,本王怎么会知dào

她在哪儿!”

“可有人看见她被你从最妩楼带走了!”

若不是顾忌耶律茂是有身份的人,耶律斜轸早一鞭子抽他身上去了,看他到底嘴硬,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耶律茂一脸无辜,真被冤枉了一样,“本王是去了最妩楼,也是才回府没多久,可本王压根儿就没见到你说的那小丫头,不信你问我身边的两个随从!”

耶律斜轸可从没小瞧过耶律茂弄虚作假的功夫,耶律茂手底下的那群人更是不可信。

耶律茂心里的算盘啪啪作响,他料定额耶律斜轸即便带了人来也不敢在寿安王府放肆,除非他去圣上面前请旨——

可为了一个冒犯过二皇子的野丫头,圣上会容许耶律斜轸搜彻寿安王府吗?

哼哼,这个答案连傻子都知dào



寿安王府是他的地盘,耶律斜轸以为带了人手来就能吓唬住他?

耶律茂挑衅似的,冲耶律斜轸一笑。

耶律斜轸负在背后的手紧握,抠紧手掌的指尖既冰冷又厚硬。

猎猎冷风,杀气奔腾,耶律茂逐渐在耶律斜轸流露的沉默中害pà

了。

耶律茂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却意wài

的发xiàn

自己口干舌燥。

耶律斜轸突然勾起了唇角,却是皮笑肉不笑,“两日之后便是秋猎,届时圣上也会驾临。这两日寿安王可别累坏了身子。若在圣上面前不好好表现,只怕你这寿安王府就要留给小皇子们了。”

耶律斜轸给耶律茂撂下了个大悬念。

他带人原路返回南府。

耶律茂内心急躁,如何也想不明白耶律斜轸最后留下的那番话出自何居心。

什么叫“寿安王府就要留给小皇子们了”,难不成耶律斜轸在暗示他,寿安王之位不保吗?

苦思冥想一路,愁断了肠子,耶律茂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回到云翳居,他也没心思胡闹了。

只是杨琪醒来,被她灵动的双眼瞪得心痒难耐,耶律茂色心又起了来。

不过这回,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就有一人迫不及待的对他投怀送抱了来。

此人不过十一二,寒秋之中仍一袭薄缎,身外的轻纱笼罩不住衣锻的粉嫩颜色。

再仔细一看,这名少年光脚踩地,竟连膝裤也没穿。赤条条的两条腿如水蛇一半缠上了耶律茂的腰身。

“大王,听说您又带了一个新欢回府上来,您是厌倦绚儿了吗?”

这名叫绚儿的少年,声音如同他整个人一般阴柔无比,好似有一股让人不得不陷入其中的魔力。

耶律茂在绚儿白皙的脖颈,胡乱亲吻了几下,双手也在他身上徘徊流连,爱|抚着绚儿身体的敏|感地带。

“本王怎么舍得绚儿呢!”耶律茂着了魔一般。

绚儿整个人挂在耶律茂身上,贴在他怀里,仇视着躲在桌子底下的杨琪。

“大王,快点赶她走啦!”绚儿一边扭动一边娇嗔。

瞧他猴急的模样,耶律茂自然欢心,不过耶律斜轸的话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耶律茂轻拍着绚儿的瘦臀,“乖,去将高峰给本王叫来,本王有要事与他商谈。”

绚儿朝杨琪努了努嘴,“那她怎么办?”

“先关起来。本王迟早会享用她的童身!”

绚儿显得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从命,“来人,将这丫头给我关柴房去!”

杨琪很识时务,与其在耶律茂跟前,她倒宁愿被关柴房去。

再说,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关那种地方了……

只是这名叫绚儿的短发少年,杨琪有些在意。

毕竟这是她在古代,见到的头一个伪娘啊……

耶律茂的嗜好,也太奇怪了……

杨琪蹲在柴房里,委屈的小声啜泣。

不是说南府来人了么,那为什么耶律斜轸还不把她从这里救出去?

万一她真被耶律茂那个禽|兽给侮辱了怎么办?

杨琪越想越害pà

,她泪眼汪汪看向柴房打开的门。刺眼的光线投射进来,不过很快柴房有陷入灰暗之中。

绚儿嫌恶的打量着杨琪,他很清楚耶律茂的嗜好,自然明白他将杨琪带回府上的用意,只是……

这男不男女不女的丫头到底哪一点比他好?

绚儿大为不服。

杨琪以为绚儿是故yì

为难她而来,没料到他不过手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绚儿又亲自送吃的来,见到杨琪的时候,脸色摆得比昨天还难看。

“我问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媚惑了寿安王,就连南院大王的心也栓在你身上!”见杨琪又呜咽起来,绚儿以为是自己吓哭了她,便放软了语气,“别哭了,只要你听话,我会找机会放你出去!”

杨琪抽抽搭搭的打着哭嗝儿,不敢置信耶律茂身边居然有这么好的人么……

不过想想也是,站在绚儿的立场,他自然美不希望多一个人与他争宠。

又过了一日,耶律茂似乎将她忘在脑后的一样,杨琪觉得有些诡异,她的存zài

感有这么薄弱吗?

当天傍晚,绚儿又送饭来,杨琪趁他不注意,用柴火棍敲晕了他,迅速对他对换了身上的衣服。

绚儿身体纤细又很柔软,比女儿家的皮肤好要好,杨琪忍不住多揩了几把油。

即使他们身高一样,可头发的长度相差的实在太大了。

杨琪狠了狠心,倒掉了盘子里的菜肴。用衣服包着盘子狠狠往地上一磕,盘子登时闷声碎成了数块儿。

她用锋利的碎片,将自己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割断……

再者,外面有黑霾的天色为她打掩护,杨琪很自然的走出柴房。

夜里的寒风刺在她光|裸的腿上,杨琪忍着战栗的冲动,向无人的地方踽踽而行。

寿安王府的戒备不亚于南府,况且杨琪对寿安王府的地形并不熟悉,就算有命逃跑,连该往哪儿走都不知dào



沿着低矮的内墙绕了许久,她才看到王府的外墙。

可外墙厚且高,杨琪又不会飞檐走壁,哪里能逃得出去!

正门不好走,还有侧门……

对了,侧门!

杨琪想起前两日与多一两观望过,寿安王府的高峰与南府婢女接头就在南面的侧门,但愿那里的人不会太多。

杨琪藏在假山背后,假山的正东方向有一片不知通向哪里的树林。那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杨琪正要从假山后出去,就见耶律茂与高峰一前一后过来。

她赶紧有所在假山的小山洞里,小心的呼吸,祈祷不被发xiàn



她没忘高峰的视力极好,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见对方,这时候她更不能露头。

耶律茂拔剑,扔掉剑鞘,挥着森冷的长剑对着树干一阵凶残的劈砍,嘴里还发出愤nù

的咆哮。

高峰在他身后不冷不热的劝道:“大王息怒。”

干枯的树皮已被耶律茂手中的长剑砍碎脱落,他停下动作,却有压不住怒火,对着面前的树狠踹了一脚。

“怪不得这几日耶律斜轸对几位皇子那般殷勤,高峰你可知dào

近日陛下召本王进宫所为何事?”耶律茂将长剑刺入地上,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怒还是在笑,“当时丞相、于越、奚底等人都在,陛下竟直言不讳,大谈立储君之事!”

如今耶律贤膝下就三个儿子,储君之位必是其中之一继承。论嫡论长,隆绪都排在首位,是最有可能继承太子之位的人选。

隆绪与耶律斜轸素来交好,耶律斜轸若成了太子势力,那耶律茂岂不是被强压了一头?

耶律茂又急又躁,不由迁怒高峰,“表姐将你派到本王身边,究竟有何用处?”他冷冷一哼,又接着说,“难不成是她对你还念念不忘?不专心伺候皇上,竟与一个侍卫私|通,本王真不知dào

她怎么想的!”rs

133 火烧王府

好劲爆的消息啊!

杨琪记得多一两曾对她说,那个叫高峰的是与絮妃娘娘身边的人一个婢女私|通,才被逐出了皇宫。原来高峰真zhèng

私|通的对象是絮妃娘娘本人!

他们二人居然给大辽的皇帝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若此事败露,这两人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

于是,他们就撒下了弥天大谎。

高峰走上前,轻触着被耶律茂劈砍过的树干,那不舒适的触感让他很快收回了手。

黑暗中,他的神情阴晴难测,似乎是在踌躇。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絮妃娘娘已有身孕。”

耶律茂大惊失色,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后|宫妃子怀龙种,事关重大,若真有此事,耶律茂不可能不知dào



高峰向他证明了,此事知之者甚少,“絮妃娘娘之事,就连皇上也不知dào

。”

竟连皇上也不知,莫非……

耶律茂警惕起来,“表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还是皇上的?”

高峰轻轻一笑,觉得耶律茂这话有些多余,轻飘飘的回道:“絮妃娘娘是皇上的人,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皇上的龙种。”

真是巧言善变之人,耶律茂也不愚笨,岂会听不出高峰那话背后的信息量!

只是他有一事不明,絮妃身怀龙种,乃是天大的好事,为何要瞒住所有人呢?

耶律茂不由道出了心里的疑惑,“此事为何要瞒着皇上?”

“皇上三宫六院嫔妃那般多,日日夜夜都在勾心斗角,若将此事大肆宣扬,招来其他妃子的妒恨,絮妃娘娘还如何平安的生下龙子?”高峰见说服了耶律茂,他又趁热打铁道,“萧皇后大约察觉出了什么,日前便催着皇上册立储君,这才有了前兆。”

耶律茂只觉肚里怒火如惊涛骇浪,越发的汹涌,也在渐渐吞噬着他的理智。他咬牙隐忍,强逼自己保持清醒。

隆绪、隆庆、隆佑,这三位小皇子无论谁登上太子之位,对耶律斜轸来说都如锦上添花。他在耶律茂面前,不就会更加的有恃无恐?

耶律茂不甘心这样。

“不行,本王得去见皇上!”

“大王留步!”高峰有些不满耶律茂如此莽撞和自恃过高,即便他去夜见皇上,到了皇上面前说反对立储君一事,皇上若听耶律茂一人之言,高峰绝对不会拦着。高峰放缓了语气,好艳提醒,“大王,即便你说的过皇上,你能斗得过萧皇后吗?你可别忘了,萧皇后身边还有丞相和燕王。”

耶律茂一想,觉得高峰说的有理。

且不说萧皇后精明得骇人,就是她身边的丞相与韩家的势力就足够人喝一壶的。

“那本王不能坐以待毙吧!”耶律茂火急火燎,想起前两日耶律斜轸曾说过,他这寿安王府很快就要保不住了。耶律斜轸那话背后的意思,不就是要借着太子的势力铲除他吗!

高峰却显得不慌不忙,意味深长道:“所以,絮妃娘娘生下龙子之前,东宫决不能有主!”

高峰神色一厉,竟让耶律茂噤若寒蝉。

然而高峰这话的意思,不就跟耶律茂的目的一样?

他们都不想皇上册立储君……

等等——

耶律茂渐渐恍然大悟,听高峰的意思,他是想让絮妃的孩子成为东宫之主?

这现实吗?

耶律茂既害pà

又高兴得几近疯狂。

若絮妃的孩子将来能继承皇位,那情形便大不一样了!

那时别说是丞相之位,说不定他还能一步登上摄政王。一个小小的耶律斜轸又算什么,他还能嚣张?

耶律茂心情愉快起来,整个人也轻飘飘的,不过他还没到得yì

忘形的程度。

他斜眼看着高峰,骨子里透着奸险,“你跟表姐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大王英明。”高峰先是给他扣了顶高帽,随后才说,“明日便是秋猎,还请大王给属下指条明路。”

耶律茂神色一紧,吸了一口凉气,“你们要刺杀皇上!”

刚还说他英明,却也不过如此了。

高峰在心里暗暗冷嘲,表面却故作吓一跳,“属下不过是要去狩猎几个小畜|生,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谋害皇上。”

耶律茂一怔,随即恍然,高峰的猎杀目标原来是小皇子。

虽然相较起来,还是皇上的性命比较重yào

,不过谋害皇子的罪责也一样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耶律茂心里打着退堂鼓,他自然是害pà

了。

可高峰的态度有很奇怪,似乎成竹在胸的样子。

耶律茂不禁问道:“你有十足的把握?”

高峰向他拱手弯腰,早早就做好了觉悟,“不成功便成仁,即便属下被抓,也会当场自裁,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一样查到寿安王府的证据。”

到时候寿安王府能脱干系,耶律茂自然是偷着乐。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耶律茂想了又想,猎场之上,的确是下手的好机会。若错过了,东宫之位可就落入人手了。

他狠了狠心,即便高峰的行动刺杀失败,他大可以反咬一口到絮妃的头上。那时他不仅可以独善其身,说不定在皇上面前还可以捞个功名呢!

耶律茂的笑容越来越大,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盛况。

他平复了心情,对高峰故作惋惜,“既然你执意要做,本王便不再多言。北山的猎场,东南角是悬崖绝壁,那里守卫最松,你若有法子攀上去,你且去吧!”

高峰身轻如燕,功法如神,攀个悬崖对他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话,为谨慎起见,耶律茂说会给高峰准bèi

一身侍卫穿的衣裳,到时候让他在猎场乔装成侍卫的模样,至少要做到小心,甚至是万无一失,最好不引人起疑。

两人正说着,院子那头忽然传来一阵锣响。

只听嘈杂中有人喊道:“着火啦,着火啦——”

耶律茂与高峰快步走到院中,仰头望着渐渐漫天的火光。

烧起来的是柴房方向。

耶律茂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冲高峰一招手,“赶紧去救火!”

前两天掳来的丫头还在柴房里关着,若是这时候她被烧死了,耶律斜轸肯定会不依不饶。

这时候与南府决裂,还为时过早。

耶律茂与高峰走远之后,杨琪从假山后头冒出头来。

从柴房烧起来的大火已经开始向周围蔓延,杨琪颇为不解,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着起火来。

耶律茂的那个小宠,名叫绚儿的,还在柴房中不省人事,应该从大火中被人救出来了吧。毕竟柴房门口还有人把守,火在里头烧起来的时候,他们不会没有察觉到。

比起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杨琪更紧张的是明日的秋猎活动。

刚才耶律茂与高峰所谈的刺杀皇子的行动,杨琪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候要是不出去给当事人通风报信,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那场大火来得太及时了,正好给杨琪逃跑的时候打了掩护。

有人在暗中帮zhù

她也说不定……

不过杨琪来不及多想,她趁乱找到寿安王府的侧门,可门口有几个家丁把守。

杨琪冲过去,吓了他们一大跳。

她指着火的方向,大喊大叫:“那边着火了,大王叫我来喊你们去救火。快点儿啊!再不快整个王府都要烧没了!”

那些人不疑有他,急急忙忙的都跑走了。

杨琪溜到侧门前,心里庆幸好在这道门没有上锁,只是用门闩插着。

她拉开门闩,逃出了寿安王府,沿着暗巷一直狂奔。

可是耶律茂很快就发xiàn

了异常,立即调出寿安王府大半的人马出府寻找她的踪迹。

因为他的一念之差,救火的人少了一大半,导致整个寿安王府被大火侵吞了几近一半。

杨琪躲着满城搜捕她的侍卫,大街小巷里就连臭烘烘的鸡笼也成了她藏身的地方。

与此同时,南府的人接到线报,也派了人出去寻找她。不过杨琪并不知dào

,与南府的兵马错过了好几回,她都以为那是寿安王的手下。

两府出动,都在寻找一个汉人丫头,这件事很快传到朝野之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杨琪躲过了士兵,却被一群乞丐被逼的走投无路。

老黑张原以为那些全城乱晃的侍卫是皇宫里派出来抓他的,他跟手下的人到处躲藏,甚至放qì

了原本占据的破庙,就是怕那些侍卫再找上门来。可让自己的手下打听,才知dào

那些侍卫是寿安王府与南府里出来的。据说是为了抓一个纵火贼,跟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正要返回破庙的时候,老黑张带人跟杨琪碰了个正着。

虽然杨琪现在的模样跟之前他见到的大不一样,老黑张还是就一眼认出她来。

就算杨琪化成灰,老黑张也记得她那张脸!

“真是冤家路窄,臭丫头,看你这回还往哪里跑!”因为杨琪跟那个叫多一两的出现,才害得他到处躲躲藏藏。这笔帐,老黑张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把她给我带回庙里去!”

杨琪被两个乞丐架着走了,她哪里敢大声喊叫,万一引来了侍卫,那可比现在的情况还要不妙!rs

134 大内密探

杨琪被带到了破庙,她几回经过这个地方,还是头一次进到庙堂。

这原本是一座礼佛的小庙,但自从大辽盛行道教以来,佛庙便日渐衰落,甚至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老黑张的这座小破庙,从很多年以前开始就成了乞丐们聚集的地方。

残垣断壁的庙堂,几经乞丐们的修缮,才勉强成为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庙堂正中的佛陀,身上布满了蜘蛛网,黯然失色的目光哪里还有慈悲为怀的光芒!

老黑张叫人点亮了烛台,还让人将杨琪五花大绑,捆到了柱子上。

“还有一个人呢?那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在哪儿?”老黑张的脸阴恻恻的。

杨琪不甘示弱,“快点放开我,耽误了本小姐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都保不住!”

老黑张突然大吼起来,“就是因为你跟那个男的,爷爷我的脑袋早就保不住了!”

一个小丫头嘴里出来的话,有多吓人呀,能比皇宫里的侍卫还吓人吗?

“你的脑袋保不住跟我有什么关系?揭发你的又不是我们,是宫里给你偷药的那个老婢女!”杨琪挣扎了几下,这草绳绑的挺紧。她越动弹,越觉得这绳子的活的一样,紧紧的往她身上缠。

她的话让老黑张震惊不已,就连他身边的人都不知dào

他跟宫里的人有关系,这小丫头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老黑张想了想,遣散了周围的一些人,只留下了几个心腹。

他现在不敢对杨琪动粗施|暴,因为他还不知dào

这丫头的底细。

她万一真的是位大人物,那得罪了她对老黑张并没有好处,原本抓她来,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老黑张警惕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杨琪,“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琪在心里偷笑,她只不过嘴上厉害了几下,就把这家伙给唬住了。

她露出一副难受的样子,“你先把我放开。”

老黑张冷哼,这么多人在,他还怕一个小丫头跑掉吗?他抬头示意了一下,立马有两个人给杨琪松了绑。

“今儿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爷爷就把你给活埋了,反正深更半夜月黑风高谁也不知dào

!”老黑张扬言威胁。

杨琪想了,她今儿要是死在这儿,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定南府的人,还以为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是寿安王。

杨琪坐到石墩儿上,摆出一副为他好的模样,“你想知dào

也行,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好奇心害死猫,知dào

的越多死得越早。”

听上去事情好像还挺严重的,老黑张的心怦怦乱跳,紧张的更是口干舌燥。

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是跟着瞎热闹,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这趟浑水里有多么危险,都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被他们的神情一怂恿,老黑张把心一横,豁出去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杨琪一听就知dào

他是逞能,心里觉得好笑,她故作起高深,“我看你好像还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成为朝廷的通缉对象,让我来给你说说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吧!”

已经有几个乞丐跟听说书的一样,都席地坐了下来。

也有人给老黑张搬来了木墩儿,请他坐下来。

“这件事不用你说我也知dào

,要不是你跟那个男的,我也不会——”

老黑张还没把话说完,杨琪就打断他,“这事儿要说跟我们有关系,那还真有一点儿关系,不过我们可不是害你的罪魁祸首。”

“那是宫里的老嬷嬷?”老黑张抢着说。

杨琪抬手制止他,“不知前阵子皇子被害一事,你们知不知dào

?”

乞丐们都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面面相觑之后,有个脸上生了一块儿狗皮癣的乞丐昂着身子说:“这事儿我知dào

,我在百家小街那儿讨饭的时候听人说了,有人在那儿给皇子卖了毒包子。”

杨琪点头,神mì

兮兮道:“那你们知dào

包子里下的是什么毒吗?”

老黑张很认真的思考,忽然么茅塞顿开,“难不成是血无踪?”

杨琪心想,这老黑张还不笨。

“血无踪”可是宫里的禁品,怎么会流通到市井中?

老黑张想起自己曾经沾手过的东西,一下子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老黑张吓得六神无主,他连忙对杨琪摆手,着急着撇清关系,“不不不,这跟我没关系!我根本不知dào

皇子长什么样!而且很少有人来我这儿买血无踪,最近也就你跟那男人来的时候,我才……”

杨琪猛地一拍大腿,大声喝住他,“现在知dào

怕了,当时那个男的早来的时候,你为啥不早告sù

他!不然我们也不会想着利用你,去抓宫里的那个偷药的老婢女!”

老黑张张口结舌,他要是早知dào

事情会这么严重,早就对多一两招供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小丫头跟多一两到底是哪路神仙。

“你跟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老黑张在认真追究她与多一两的身份。

杨琪故作神mì

,向他招手。

在老黑张靠过来的时候,杨琪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那个人是大内密探,皇上派他到这里专门调查血无踪是如何从皇宫流出的。至于我嘛……我是皇子的朋友。”

想起之前多一两几次到破庙询问,像是真的在调查“血无踪”一事,老黑张对杨琪的话深信不疑。

杨琪好不容易骗过了老黑张,偏偏在这个时候寿安王府的人查到了破庙。

有个乞丐进来报信,“老大,寿安王府的人往咱们这边来了!”

杨琪吓得面无血色,她抓着老黑张,“你这儿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不能让他们找到我!”

老黑张一怔,心里大呼上当了,他刚才被杨琪的话骗的好辛苦。

老黑张甩开她的手,“原来你就是纵火烧寿安王府的小贼!”

杨琪急的直跳脚,“不是我!这件事说来话长,等躲过了他们,我再告sù

你是怎么回事儿!”

听杨琪说的煞有介事,老黑张半信半疑,打开了佛像下的一道暗门。

还不待他开口,杨琪已经身子一矮,钻进了暗门之中。

合上了暗门,老黑张果然听见破庙外面有很大的脚步声,似乎是来了很多人。

他出去敷衍了一下,很快就把那些侍卫打发走了。

回到庙堂,他打开佛像下的暗门,让杨琪爬了出来。

“你是寿安王府的人?”老黑张觉得奇怪,也知dào

这丫头能说会道,便再也没有了好脸色,“你不老实交代,我就把你交到那些侍卫手里去!”

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dào

现在是啥时候了,外头寿安王府的人还没放qì

寻找她,杨琪如何去南府通风报信?

她把主意打在了老黑张身上,至少他的人去南府,不会引起寿安王府人的怀疑。

杨琪按住了老黑张的手背,神色凝重的像个小大人,“寿安王就是想要毒害皇子的罪魁祸首,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上次他没有得手,他决定天亮之后在北山的猎场再度对皇子下手!我需yào

你的帮zhù

!”

今天晚上老黑张知dào

的事情,远远比他以前做过的事还要沉重。

比起后悔,他更加觉得兴奋。

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大事而且身份卑微的他,也终于和皇室扯上了关系,以后在同伴面前说起来,他还可以扬眉吐气了。

“……到北山的话,不起码光徒步要好几个时辰呢!”老黑张大约估算了一下,就算这时候跑着过去,到北山也已经大天亮了。

“现在什么时辰?”杨琪问。

“寅时了吧。”

果然是来不及了吗?

杨琪紧张起来,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不够,不过这些乞丐可信吗?

她抓着老黑张的手,态度很是诚恳,“皇子的性命就在你我的手中了,要是护驾有功,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这时候威逼未必可行,也只能利诱了。“外头有人找我,我出不去,你派个人到南府给哪里的人带个口信。”

老黑张马上叫了一个腿脚比较快的乞丐来,“要带啥口信?”

看那乞丐憨傻的模样,杨琪有些信不过,若此人嘴巴不严实,万一走漏的人风声怎么办?

想到这,杨琪没敢告sù

他全部,“到了南府你就说,一个叫琪琪的小姑娘让你带的话,让他们注意北山的东南方向!”

“琪琪……北山的东南方向……”那憨傻模样的乞丐重复了几遍,然后就跑走了,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尽管已经有人去南府通风报信,杨琪还是不大放心。

这时候要是多一两也在,说不定整件事就可以轻松解决了……

杨琪咬着手指头,在庙堂里急躁的来回总动,浑然没有感觉到寒秋里的冰凉。

她还穿着绚儿的衣裳,赤着腿,光着脚。

老黑张一样也睡不着,他也害pà

寿安王。但跟皇子比起来,一个小小的寿安王算什么!

庙堂里陷入了沉默,杨琪跟老黑张都在等着那乞丐从南府带回来的消息。rs

135 北山猎场

“要去北山呗,俺知dào

一条近道儿!”

老黑张的一个心腹开口道。

事情都刻不容缓了,他现在才吭声,是要急死人么?

老黑张是想去凑凑热闹,不过也知dào

被守在猎场周围的侍卫抓住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些侍卫手里头,可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老黑张对他的心腹说:“去了就是死,那些侍卫手里的刀可是不长眼的!”

“那没有人守,好像就在北山的东南面,那是个悬崖吧……”

杨琪一听,眼里迸出了亮光,“能不能带我去?”

“都说那是悬崖了,又爬不到北山上去。”老黑张一听是悬崖,根本不抱希望。他原以为所谓的近路是可以直通北山猎场的。

不过他那个心腹很快又说:“大熊以前爬上去过,还打了几只兔子回来。最后一回他从上面摔下来死了。”

只要有人爬上去过,那一定有上去的办法。杨琪跳到他跟前,“带我去,请你带我去吧!”

老黑张哪里受得了自己的风头被手下的人给抢了,他身体挡在中间,对杨琪拍着胸脯,“我带你去。”然后又回头对他的心腹命令,“你带路!”

要从破庙出去,杨琪必须得乔装一下,才能瞒得过外头那些侍卫的眼睛。

她抹黑了脸,换上了破烂衣裳,混在叫花子中,往北山而去。

成功到了北郊,杨琪开始部署。

两人一组,成一共分了六组,她跟老黑张和心腹一路。

其他五组从不同方向,大致呈半弧状向北山去,在东南面的不同地方蹲守。

每个组都会分开一些距离,离峭壁也不能太近。

杨琪还再三告诫他们,找个藏身的地方,听到动静的时候千万不要露头。

她没忘记高峰的眼力特别好。

杨琪只想知dào

高峰会从哪个具体方向攀上北山,所以提醒不管哪个组看见了高峰,等到安全后,就马上来向她汇报。

杨琪与老黑张,还有老黑张那个叫“小天”的心腹到了之前提过的地方。

杨琪也不知dào

走了多远的路,到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小天说到了的时候,杨琪仰头一瞧,一道比夜晚还黑的屏障矗立不远处,直通云霄,望不到巅峰。

距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杨琪将自己埋在落叶里,躺着睡了一觉。

为了等其他人的消息,老黑张与小天也埋伏了起来。

等到天大亮,一个满头大汗的乞丐跑来,气喘吁吁向老黑张报gào

:“老大,我看见一个穿侍卫衣裳的男人爬到顶上去了,他的马还在我们那地儿栓着呢!”

老黑张赶紧将杨琪叫了起来,“小姑娘,跟你说的一样,有人爬上去了!”

杨琪决定,等这件事过去后,她一定要踏踏实实睡上一觉。她可是已经连续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

北山的东南四面是高山峻岭,左右是数十丈高的悬崖峭壁,陡直难攀。

小天说的这个地方,是一面稍微有点儿倾斜的峭壁,有突出的山石做天梯,看着似乎不难攀登。然而真上手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吃力。

这面峭壁的山石并不坚硬,之前小天说的大熊,就是因为上去的时候踩塌了一块儿石头,大熊没下脚的地方,他手上抓的石头也承shòu不住他整个人的重量,石头松动松脱,他便从上面滑掉下来,当场摔死。

看出老黑张他们的害pà

,杨琪便坚持一个人爬上去。

老黑张还是挺讲义气的,让小天把其他组的乞丐都召了回来,在杨琪脚底下给她当人肉垫子。

杨琪瘦小,身子灵活,整个人踩在峭壁突出的石头上横着走,看着惊险,最后什么事也没发生。

也不知dào

爬了多久,杨琪双手双脚磨出了血泡,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就要到顶了,她咬牙坚持,始终不敢往下瞅一眼。

皇天不负有心人——

杨琪成功登顶,看着踏上山头的第一个带血的脚印,她内心激动不已。

好蓝的天空,好大的猎场——

一头小鹿正在附近啃食着绿中带黄的野草,察觉危险靠近,立即警觉起来,蹄子一迈,钻进了草丛里跑不见了影儿,听声音似乎是往树林里去了。

力qì

还没有恢复,杨琪踉踉跄跄往小鹿刚才逃跑的方向而去。

应该会有人盯上那么大的猎物吧……

还没钻进草丛,杨琪就被从草丛里伸出来的手拉了进去,她还没反应过来,侧颈上就按了一只大手。

这只手只要稍稍再一用力,杨琪就一命呜呼了!

杨琪急忙反抗,她该不会是与高峰撞了个正着吧!

“怎么是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琪定睛一看,竟是多一两。

杨琪又惊又喜,“多一两!”

多一两呼了一口气,抓着她的时候,感觉到她是个孩子,他本能的手软了。要不是他犹豫了一下,早就扭断了杨琪的脖子!

“你怎么在这儿?”多一两眺了一眼她来的方向,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她该不会是从悬崖那边爬上来的吧!

看她的手脚血肉模糊,多一两不敢置信,还真是这样。

杨琪心急火燎,拍着他的大腿,“一言难尽!先不说这个,高峰上来了,你看见了没?”

多一两知dào

北山这里守卫松懈,特意多留意了一下,直到现在,并无异常情况发生。

“他上来的比我早,跟你一样,穿的也是侍卫的衣裳!”杨琪见多一两的神色变了变,就知dào

他是察觉到了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以前,多一两确实在附近看到了一名落单的侍卫。对方穿着皇宫侍卫的衣裳,多一两并没觉得有异常。

听杨琪这么一说,多一两才意识到自己疏忽大意,放跑了高峰也说不定!

杨琪拍他回神,“咱们兵分量路,你去找高峰,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皇子。”

这里可是猎场,她这样乱跑,随时都可能被当做猎物射杀。

多一两不放心,掏出一个玉牌塞她手里,“如果碰见人了,就拿出来,他们看了这个便不会为难你。”

杨琪来不及细瞧,将玉牌揣进了怀里,“你知不知dào

皇子现在大概在哪个位置?”

多一两往东边指了一下,“那边猎物比较多,你去找找看。”

杨琪点头,爬起来便往多一两手指的方向飞奔去了。

一只被射伤的灰色兔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杨琪跑过去,蹲在它身旁,用手指轻蘸了一下它肚子上的伤口。

兔子抽搐了一下,好像还在拼命的呼吸着,它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伤口还没有结痂,血液也没有凝固的迹象,似乎是被刚刚射中的。

有人在这附近狩猎……

才察觉到这一点,杨琪就听不远处有人喝道:

“哪里来的叫花子,别弄脏了本皇子的猎物!”

杨琪四下一张望,看到左前方隆绪正要对她开弓放箭。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杨琪大喜,含着眼泪伸手挥动,“隆绪,赵临——”

声音嘹亮清脆,如鸟儿啼啭,一听就知dào

是杨琪。

隆绪卸下防备,听身后拎着几只野兔的赵临不敢置信的叫道:“琪琪小姐!”

杨琪跑过去,见只有隆绪与赵临二人,不由奇怪,“其他人呢?”

“人太多,会把周围的猎物吓跑吧!”隆绪话一出口,脑袋就挨了一下,“你居然敢打我!”

他这颗金贵的脑袋,可是连父皇与母后都舍不得敲一下。

杨琪大怒,“你现在知dào

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堂堂皇子居然这么任性,没有自保的能力还不让人保护,这不是摆明了给刺客下手的机会么!”杨琪余光瞄到林子里头有一道白色的冷光闪烁,她大惊不好,忙将隆绪与赵临按到,“快趴下!”

隆绪刚被按倒在地,就听到头顶上空传来一阵破空的呼啸,咻的一声,一支弓箭陷入地面,还颤抖得嗡嗡直响。

“走了!”杨琪一次没拽动隆绪,低头一看这小子居然被吓傻了。她往隆绪脸上甩了一巴掌,“还不赶紧起来,想死是不是!”

赵临丢掉猎物,与杨琪一起拉着隆绪往草丛里跑。

他们一路跑过的地方,都有箭支落下。即便到了草丛里,左右前后也都会飞来箭雨,差不多都集中在隆绪的周围。

杨琪猛然意识到,高峰的眼力极好,只怕他们躲在草丛里也逃不过高峰的眼睛。

“衣服……”杨琪动手开始扒隆绪身上的衣裳,“快把衣服换下来!”

赵临与隆绪的身材差不多,他也急急忙忙脱下自己的衣裳,“大殿下,奴才跟你换衣裳!刺客的目标是你——”

隆绪常居深宫,从来没有出过上京城,也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直面死亡。

他吓傻了,被杨琪扇了一巴掌才稍微清醒。

好冷——

隆绪打了一个激灵,原来他已出了一身冷汗。

最为狼狈的还是杨琪,她身上又是脏污又是血污,可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弱和畏惧。

隆绪好不甘心,他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输给了一个汉人丫头,还需yào

她来保护……

真的好不甘心!rs

136 赵临中箭

隆绪与赵临匆匆忙忙换好了衣裳,这时刺客的攻击并不像之前那样猛烈。

好像骤雨初歇,对方的行动变得小心翼翼了。

正当杨琪要松懈时,又听“咻砰”的一声,利箭落下来时,地面都为之震颤。

对方的箭支是有限的,似乎正是因为箭支减少的缘故,对方的箭法越发的精准了。

这一箭,直至赵临的手边。

这也说明,与隆绪对换了衣裳,赵临成功的引开了刺客的注意力。刺客误以为赵临就是隆绪!

计划成功,并不值得高兴。

隆绪是暂时安全了,可替代他成为箭靶的赵临却身处险境。

飞箭不断,刺客还没被发侍卫现。

杨琪看着隆绪,将他推远了一些,“我和赵临把刺客的注意力引开,你赶紧去叫人来!”

隆绪在地面砸了一拳,心中懊悔不已。

他与隆庆比赛打猎,若不是他求胜心切,也不会屏退一干保护他的侍卫,自然就避免了当下的险境。

隆绪正要起身,又被杨琪按倒在地。

“你蠢啊,不要站起来,爬着走!命都快没了,还顾及什么皇子的身份!”

杨琪愤然,对隆绪恨得咬牙切齿。

学狗爬是耻辱吗?

这会儿想起自己身份高贵了!

杨琪瞪了隆绪一眼,再也不看他,拉着赵临的手,“赵临,我们去把刺客引开。”

隆绪坐在草丛里,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爬远。

当他看见飞箭从他们头顶掠过时,他的胸口蓦然揪紧,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爬得越远,草丛渐渐密集不再,杨琪也越来越害pà

,再往前去一点儿,他们就相当于暴露在敌人的视野。

杨琪告sù

自己,不能再往前去了。

回头已经看不见隆绪了,不过沿着他们爬过的轨迹,却有十几支利箭斜刺地面,在漫过杨琪身高的草丛中赫然醒目。

没有了动静,也没有利箭飞来,这样的平静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久。

赵临屏神细听,却捕捉不到任何异常的响动。

“刺客的箭,该不会用完了吧……”

杨琪的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扑倒,甜丝丝的**扑鼻而来。杨琪记得,这是隆绪衣服上的味道。

然而趴在她身上的人,却是赵临。

赵临抬起头来,脸如白纸,虚弱的朝杨琪一笑,笑容还没完全撒开,他便一口血呕在了杨琪身上。

血沫不断的从他的嘴角冒出来,赵临的双手再也没有力qì

撑在地面,整个人重重地坠在了杨琪的身上。

他的后心,直直的刺入了一支利箭!

“赵……赵临……”

杨琪想拍拍赵临,可全身就像被黑暗的魔法禁锢住了一样,僵硬的不能动弹。

赵临伏在她身上,从始至终都是保护的姿态。

杨琪悲恸的呐喊,传至深茂迂回的密林,久久不歇。

很多人都听见了,可大都以为这是猎物在垂死时的嘶鸣。

一阵急乱的脚步声靠近——

耶律斜轸、安隐与向东,连同数十个侍卫赶来,将隆绪保护起来。

在他们来之前,隆绪已经在杨琪与赵临身边立了良久。

向东拾来箭支,呈到耶律斜轸面前,“是南府的箭,却有不像是南府的箭。”

耶律斜轸没予理会,轻蹙眉头,不忍再多看伤心欲绝的杨琪,“安隐,带她先回府。”

有人来动赵临的身体,杨琪猛然抱紧了他,大喊大叫着抗议,任谁也不能将赵临从她手中夺去。

安隐侧首,看了一眼耶律斜轸。他手刀一落,劈在了杨琪的后颈,又将晕厥的杨琪抱了起来。

耶律斜轸一路与众侍卫为隆绪保驾护航,安然的将他带到皇上面前。

大辽的皇帝未至不惑之年,样貌却如年逾花甲的老者一般。

听闻有刺客,大部分的侍卫都集中在了耶律贤这一边。

静静坐在开放露天的毡帐中央,耶律贤与一干紧张的臣下不同,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脸。

隆庆与隆佑分坐他双手两边,见耶律斜轸将隆绪带到,隆庆倏然起身,疾声呼喊,“皇兄——”

耶律贤向隆绪招手,“绪儿,快到朕身边来。”

随行的御医瞧过了,隆绪不过受了惊吓,脸色不大好,其余并无大碍。

耶律茂见隆绪平安归来,脸色变了又变。高峰刺杀失败,也不知这没用的饭桶如今在哪儿。这下可好了,让耶律斜轸平白捡了一个“护驾之功”。

耶律茂大为不甘,上前从向东手中夺过一支利箭。

“这就是刺客用的箭?”他装模作样细细端详了一阵,又故露大惊失色,仓皇的跑向耶律贤,跪在地上,“皇上,这是南府的箭!”

耶律贤给身边的宦官递了一个眼色,那名公公躬了躬身,走到耶律茂跟前。

在公公的手碰触到箭支之前,耶律斜轸跪地阻止,“皇上,万万不可,以防箭支有毒!”

那名公公在耶律贤挥了手之后,退回了一旁。

倒是耶律茂一听箭支上可能有毒,吓得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僵直着身子愣愣的跪在原地。

耶律贤轻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斜轸,方才寿安王说,那是你府上的箭呢。”

狩猎不比军中打仗,军中士兵配发的都是形状大小长短统一的箭支,而狩猎不一样——

以便确认猎物是谁射中的,每个府上的箭头形状都不一样,自制的箭支都有不同的特征。

耶律茂之所以大言不惭,是因为他看中了刺客所用的箭支,其箭头的形状与南府自制的箭支一致。

刺杀皇子的罪名可不小,一旦被皇上降罪,那是必死无疑。

耶律斜轸被人怀疑也无可厚非,熟悉他的人都知dào

,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而且深藏不露。

他不慌不忙,从随身的箭囊之中抽出了一支箭与耶律茂手上的那支对照。

“还请皇上过目,刺客所用的箭头形状打造的虽与南府一样,可箭身所用的木材却大相径庭。微臣曾考lǜ

到成本,选用廉价的芦苇用作箭身,故箭支的重量极轻。刺客所用的箭支,箭身似乎是用硬木所制,应该比微臣手中的这支箭重一些。而且南府箭支的尾翼,采用的是雏鹰的羽毛,并非鸿羽。”

仔细一比较,耶律斜轸与耶律茂二人手中的箭支果然大有不同之处。不仅如此,刺客所用的箭支,其箭头明显是仓促间滥造出来的,很不细致。

误会解开,耶律斜轸轻松脱身。

耶律茂却在心里对他咒骂不断,最让他不快的是办事不利的高峰。高峰若被抓住,万一挨不住刑罚,将他给供了出来,他岂不是要一败涂地!

他正咬牙切齿担惊受怕之时,只听耶律贤问:

“刺客抓住了吗”

耶律茂猛然醒悟过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让耶律斜轸白白占了一个“护驾”的功名,他至少要赶在耶律斜轸之前将高峰给灭口……

想到此,耶律茂急忙向耶律贤请命,“皇上,微臣愿意带兵搜捕刺客的踪影!”

耶律贤若有所思之后,抬手一挥,带有鼓励,“去吧。”

寿安王带着一小部分侍卫直奔北山的东南方向,抓捕刺客去了。

耶律斜轸微微侧目,正觉得奇怪,他耶律茂怎么就那么清楚刺客一定会在北山的东南面……

耶律贤将注意力放在了隆绪身上,神情变得柔和慈祥,“绪儿,你怎么穿着下人的衣裳?还弄的一身脏……”

隆绪低着头,小声回道:“父皇,这件事容儿臣回宫,再与父皇详说。”

耶律贤沉吟了一下,不再追问。

隆绪抻了抻衣袖,赵临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意wài

的小。

耶律斜轸也留了一部分人马在北山东南附近,之后有个人来报,说刺客坠下悬崖了。为了确认刺客的身份与是否死亡,寿安王已经亲自带着人去悬崖下寻找。

“还请皇上与三位殿下速速回宫吧,以免附近还有刺客的同党。”

就这样,耶律斜轸亲自将耶律贤与他的三个儿子护送回宫。

当天,册封的消息从宫里传出来,大料皇帝耶律贤昭告天下,大皇子隆绪为大辽储君,立为太子,掌管东宫。二皇子隆庆被册封恒王,赐恒王府。

举国欢庆,有谁会在乎这份荣耀背后的血腥,还有赵临的死亡……

从北山那以后,杨琪大睡了两天,错过了隆绪与隆庆的册封大典,醒来之后才听云翘说了这件事。

杨琪盘坐在床上,出神望着手脚磨破的地方。不用照镜子她也知dào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头发估计也是乱七八糟。

她现在只知dào

隆绪成了太子,隆庆当了恒王,那赵临呢?

他是不是还活着?

还有寿安王、高峰、絮妃娘娘……

云翘将轻淡的甜粥端到她跟前,声音小小的道:“琪琪小姐,喝碗粥吧……”

说她胆怯也好,她是真的害pà

杨琪会随风而逝……

杨琪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了无生气的行尸走肉。

杨琪双眼空洞,手上还强烈的残留着炙热黏稠的感觉,那是赵临的血……

她拼命的爬呀爬呀,明明是要去救人的,到最后反成了累赘。

杨琪苦笑,她始终忘不了,赵临是为她挡下那一箭……rs

137 护驾之赏

一定要振作起来!

杨琪这样告sù

自己。

她紧握起手,抬头对云翘强笑,“我干爹呢?”

“在槃离居与大王一起接旨呢!”见杨琪似乎很有精神,云翘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南府救驾有功,尤其是耶律斜轸与杨琪功不可没。皇上与太子各自都送来了许多赏赐,这会儿宫里来的太监正在槃离居传旨呢。

传旨的公公宣完了耶律斜轸的那到赏赐,又展开另一道圣旨,“南府安琪接旨——”

跪在地上听旨耶律斜轸与安隐同时一怔,面面相觑之后又露出窃喜的神情。皇上颁发的圣旨里改了杨琪的原姓,这不正暗示着杨琪入籍有望了么。

皇上都承认了,还有谁敢摇头?

听无人接旨,传旨的公公高声不耐的又传了一声,“南府安琪领旨——”

安隐大喜过望,高兴得有些忘形,觑了一眼公公的不悦之色,他忙正色道:“小女那日自北山归来,一直卧病在床,不能前来领旨,还望公公行个方便——”

话到最后,安隐的口气倏然变得yì

味深长。

传旨的公公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在杨琪不在场的情况下,宣读完了圣旨。

安隐走到公公跟前,替杨琪领旨,并暗中塞予了公公两锭沉甸甸的银子。

公公掂量了一下,满yì

的笑了,这才带人回宫复命去了。

安隐带着赏赐去了蘅芜阁,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鼎铛玉石,样样都是商城之品,摆满了一间屋子。

看到这些鲜艳刺目的宝物,杨琪没有一丝欣喜。

“干爹,赵临呢?”杨琪用勺子轻轻拨动着碗里的莲子。

见杨琪一脸期盼,安隐有些于心不忍用事实伤她。

如果能让她释怀,怎样都好。

“……太子已经将他厚葬了。”

杨琪的神色瞬间黯然下来,她现在的荣耀,是赵临拿命换来的。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那些赏赐是一种讽刺。

“云翘,你先退下。”安隐的神色突然变严厉起来,在云翘带上门出去之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儿玉牌。“琪琪,这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杨琪认出玉牌,这玉牌是多一两在北上之上给她防身用的,接过却没用到它。

看安隐的神色,她就知dào

这玉牌肯定是有一番来历。

杨琪没有轻易回答他,反问:“这玉牌怎么了?”

“黑骑军统帅的玉牌,为何会在你这里?”安隐的口气带着质问。

杨琪低着头,不受安隐逼迫的影响。

原来多一两是黑骑军的统帅么,难怪他那么热衷追查皇子被下毒一事……

“……我在北山上捡的。”杨琪撒谎道。

如果真是这般简单,方才她为何会犹豫?

安隐看不出,杨琪是故yì

隐瞒,还是不愿觑回忆在北山上发生的事。

即使会惹杨琪伤心,事关重大,安隐还是要问个清楚。

安隐那日将杨琪从北山带回来,给她换衣裳的时候,从她身上发xiàn

了这块儿玉牌。

玉牌的事情,只有他跟杨琪知dào

,欲待时机成熟,再向耶律斜轸汇报。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太子被刺一事。

安隐将玉牌重收回袖间,“玉牌的事暂缓,干爹问你,那**怎么会在北山的东南面?你叫人来南府传话,说是北山西南面,还有,你怎么知dào

……”

安隐满腹的疑问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杨琪仅仅的将勺子扣在了桌上,那把勺子竟生生的被她的小手按成了两半。

“是东南啊!东南!东南——”杨琪声嘶力竭的冲他大喊。

随后,她发疯似的摔了碗,冲去将那些赏赐之物一样一样的砸在地上。

太子、恒王与三殿下驾到,云翘迫不得已,敲门进去通传。

满堂乱糟糟,杨琪还在不停的摔打所有能够触及到的东西。

隆绪便知来的不是时候,便轻声道:“我们走吧。”

隆庆顿了顿,满脸的怒色在对上杨琪通红带人双眼,渐渐化成了哀怨。

其实他很想骄傲的大声告sù

杨琪,他当上了恒王,还有一座府邸,还很想请她到府上做客……

可现在,对她来说,还不是分享喜悦的时候。

世界不会因一个人而改变,而杨琪的世界却因为赵临的死,渐渐变得灰暗……

隆氏三兄弟离开后没多久,耶律斜轸就到蘅芜阁来。

见一室狼藉,安隐也任由了杨琪胡来,耶律斜轸拧了一下眉头。

他负起手,绷着脸孔冷声道:“不就是死了一个奴才,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杨琪将一枚玉斛摔了过去,“你还敢说,我明明叫人告sù

你的是北山东南!”

安隐正欲开口,却被耶律斜轸一个厉色的眼神制止。

杨琪泪如雨下,若不是耶律斜轸犯了个大错,赵临也不会死了……

方才耶律斜轸似乎是故yì

激怒她,见她哭了出来,轻舒了一口气,缓缓走到她身边,单膝落地,矮下身来。

他伸手将杨琪圈在怀里,任由她伏在他肩头哭个痛快。

“本王不会再犯类似的错,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耶律斜轸向她保证,虽然声音轻细如羽,却稳重如山。

待杨琪的情绪平复下来,已不知是多久的事。

安隐让云翘吩咐厨房,重新做了粥端了来。

趁杨琪开吃之前,他又拿出一瓶药,倒了两粒药丸在手心。

“这是蒋御医给你开的药,里头有对你身体大有裨益的三指参成分。每日两粒,可千万别忘了吃。”

那药丸就像是从人身上搓下来的泥垢一样,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味道微苦,吃下去后,胃里忽然有一阵痉挛一样的绞痛,不过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遍体舒畅。

不愧是蒋御医的灵丹妙药,立即见效了!

杨琪忽然间胃口大好,丢下勺子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将粥喝了完。

耶律斜轸轻扬嘴角,脸色又倏然大变。

只见两道血流从杨琪的鼻孔滑下来,杨琪浑然不觉,因为这时候她已经没有了知觉,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安隐吓得赶紧将她抱到了床上,为她把脉,察觉她脉搏有力,且搏动剧烈,大不像从前那样微弱缓慢。

然而杨琪却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安隐真不知是喜是忧……

耶律斜轸忙叫人去请了蒋御医,蒋御医却笑说杨琪没有大碍,是新药三魂丹起了作用,只是药效太过强烈,才导致杨琪气血上涌。之后蒋御医又嘱咐,杨琪以后日服一粒三魂丹即可。

杨琪又睡了一天,起来之后胃口大动食欲大增,只是精神还是差了些,主要还是因为没能从赵临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

待杨琪吃饱喝足,安隐带她去了槃离居见耶律斜轸。

槃离居的院外有一干侍卫驻守,院里却空无一人。

耶律斜轸早知dào

他们会来,便屏退了无关人等。

“现在可以告sù

本王太子遇刺的前后始末了吧。”

为了从杨琪嘴里探听这件事,耶律斜轸只留了安隐一人,可见他对安隐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那天我在街上看到南府的一个婢女往寿安王府去了——”杨琪见耶律斜轸与安隐的脸色同时一变,可这不过是个开始,“于是我就悄悄的跟了上去——”

耶律斜轸忍不住打断,似乎有些气恼,“你为何不立kè

会来向本王报gào

?”

那时候杨琪还在因为她跟隆庆打架的事,而生耶律斜轸的气。不过不要以为她现在气消了,没那么容易!

杨琪大为不快的冲他翻了小白眼,“我当时要是立即回来,岂不是错过了她跟高峰的交yì

?”

“高峰?那个与絮妃娘娘身边的……”

耶律斜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琪大声打断,“你好烦啊,到底要不要听我把话说完!”

耶律斜轸嘴角抽搐,真想一巴掌呼这丫头的脸上,居然一而再的用这么大不敬的态度跟他说话……

安隐习惯了这一大一小针锋相对,他也知dào

反正不管杨琪再怎么胡闹,耶律斜轸不会真的对她怎样。

见这两人谁也不甘示弱的互相瞪视,全然将重yào

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安隐无奈的轻摇了下头,按住杨琪的肩膀,打破了她与耶律斜轸的激烈交锋。

“他们交yì

了什么?”安隐问。

杨琪望向他,苦恼道:“当时我也不知dào

,高峰给了那个婢女一个荷包,而那个婢女给高峰的东西用一条帕子包着,我没看到。”

耶律斜轸眯了眯眼,大约是察觉到了,“……箭头。”

安隐觉得合理,定是南府婢女从南府偷了一枚箭头,暗中卖给了高峰。

杨琪继xù

说:“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就想回来给你们说一下,但是经过最妩楼的时候,被耶律茂逮了个正着。他把我带到了寿安王府……”

耶律斜轸阴沉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杨琪歪着头,故yì

装作纯洁无知的模样,“什么怎么样?你说的怎么样是哪样?”

“就当本王没问。”耶律斜轸将目光撇向了一旁,每当看到杨琪无辜懵懂的模样,就觉得心里罪恶感好强。尽管她知dào

这丫头有几分是装的……rs

138 难以追究

“……之后我就被关到了柴房……然后我就把那个叫绚儿的打晕了,割断了头发,跟他调换了衣裳。躲在假山里的时候,偷听到了耶律茂跟高峰的谈话,他们不想让隆绪当上太子,就计划在北山猎场暗杀隆绪。不知dào

是谁放火烧了寿安王府,我才万幸能趁乱逃了出来,不过很快就被人发xiàn

了,寿安王府的人到处在找我,我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杨琪不仅对耶律斜轸与安隐忽略了这件事中多一两所扮演的角色,还隐瞒了老黑张那些乞丐的事情。

多一两是不是黑骑军统帅的事情,杨琪决定这件事日后再考证。至于那些乞丐本就是可怜之人,没必要将他们牵扯到危险之中来。

安隐沉思过后,慢慢消化了杨琪所说的话,“那天晚上,听说寿安王府着火,大王与我也派了人出去找你,不过却没有你的音信,有个叫花子倒是来府上捎信儿。”

杨琪微微一惊,她只顾着刻意隐瞒老黑张的事情,差点儿忘了那天派到南府来报信的憨傻乞丐。

她急忙给安隐解释,“是我拜托那个乞丐来报信的,那天夜里寿安王府的人到处在搜捕我,我不敢露面,只好找了个乞丐瞒过寿安王府的人,让她代替我回来报信。”

耶律斜轸似有困惑,他倒不是怀疑杨琪说的话,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北山之上,刺杀太子的刺客,掉下悬崖,摔得面目全非。不过已经证明,那人并不是高峰,至今没有查证身份。”

“不是高峰……”杨琪小声重复,她糊涂了。她几乎能肯定当时向他们射箭的人就是高峰,毕竟眼力那么好的人是少之又少的。既然掉下悬崖摔死的不是高峰,难不成是他的同党?她能想得到,聪明如耶律斜轸,自然也想得到。于是杨琪在这个问题上并没多做解释,不过有几件事,她不得不提,“上回你们在刑部的公堂提起,耶律茂有一个表姐?”

“你说絮妃娘娘?”安隐道。

“就是他,絮妃娘娘怀孕了。”

杨琪话音一落,耶律斜轸猛然站起身来,怒喝了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看他这么吃惊,杨琪就知dào

,在这之前,耶律斜轸并不知dào

絮妃怀孕之事。

耶律斜轸又沉稳下来,若是隆绪没当上太子之前,絮妃怀孕绝对是个大大的不安因素,不过现在已不足为患。

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只听杨琪又说:“耶律茂说,絮妃曾经跟高峰私|通。”

耶律斜轸的脸变了又变,立即动身进宫,将絮妃怀孕与高峰私|通之事告sù

了皇上。

不过一个大乌龙,将他搞的难堪至极。

耶律贤听信了耶律斜轸的话,特意找了絮妃当面对质。

然而絮妃大喊冤枉,请了皇上最信任的蒋御医前来诊脉,结果证明她并没有喜脉之象。

至于私|通之事,絮妃也哭哭啼啼说绝无此事,泪水涟涟的求皇上找高峰来当面对质。

然而这时高峰去向无踪,音信全无。

被耶律贤责备了一番,耶律斜轸灰头土脸回南府,刚到槃离居,就听宫中传来噩耗——

絮妃娘娘暴毙身亡!

若要一般人经lì

此事,只怕是反应不过来,不过耶律斜轸就另当别论了。

听到絮妃暴毙的消息,他很快便意识到之前在宫里,皇上不过是与他逢场作戏。

只怕蒋御医为絮妃诊脉时,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絮妃虽然没有喜脉之象,却身子虚弱,近日有小产过的痕迹。

这毕竟是皇宫丑闻,怎能向外宣扬?

蒋御医不好当众揭露絮妃,便私下里将絮妃小产之事告知了耶律贤。

絮妃暴毙,这大概是耶律贤一怒之下的结果。

尽管事实证明耶律斜轸是对的,他却聪明的选择了保持沉默,不过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耶律斜轸深知眼下不是惆怅的时候,他得去蘅芜阁嘱咐杨琪将絮妃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到了蘅芜阁,他才知dào

杨琪出府了。

耶律斜轸本就不主张杨琪出府乱跑,若是再出了寿安王将她挟走那样的事情怎么办?他想想就会惊出一身冷汗。

杨琪出府的事情,耶律斜轸是从安隐口中得知。她必然是经过了安隐允许。

耶律斜轸不由迁怒安隐,“你怎么能让她出府,万一又出了岔子怎么办?”

安隐觉得,有时候耶律斜轸比他更像是杨琪的监护人。

他轻笑道:“有韩飞暗中保护者,不会出事,而且琪琪跟我保证了,半个时辰就回来。她似乎在外面又交了,拎了个食盒就出去了。”

“你确定她拎走的是吃的?”耶律斜轸深感无力,若杨琪去厨房叫张大厨开小灶,张大厨一定会派人来知会他。可过去这么久了,张大厨那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安隐忐忑起来,他在蘅芜阁转了一圈,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这才白着脸向耶律斜轸汇报,“之前皇上与太子赏赐的一些金银珠宝不见了,难不成是拿去给她哥哥了?”

耶律斜轸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蜷起手指在石桌上狠叩了一下,疾言厉色道:“什么哥哥!她哪里冒出来一个哥哥!本王叫人查了,今年春上,无论是南方,还是中原,都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哪里来的饥荒之年!”

安隐黯然,他居然被那个多一两给骗了。

他轻触袖里的玉牌,觉得玉牌有些发烫……

耶律斜轸察觉他神色有异,目光凛然起来,他幽幽说道:“那日云翘见你给琪琪换衣裳时,从琪琪身上掉下来一块儿玉佩,是什么样的玉佩?”

安隐脸色大变,他早知dào

云翘是耶律斜轸的眼睛,却没想到什么事都没能瞒过她的眼睛。

玉牌的事,恐怕是瞒不住了。

安隐将玉牌从袖子里掏出来,呈到耶律斜轸面前。

耶律斜轸接过一看,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他目光犀利,愤然瞪着安隐,隐忍着怒气,“若本王今日不问,你打算隐瞒到何时?黑骑军统帅的玉牌,怎么会在琪琪身上?”

安隐垂下头,显得小心翼翼,“琪琪说,这玉牌是她那日在北山捡到的。”

“都说黑骑军统帅陈晋深不可测,难不成其实是个如此大意之人?”耶律斜轸一把紧握住玉佩,陷入沉思,若当日黑骑军也在北山猎场,那事情更加蹊跷了……

安隐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把杨琪找回来,追问她有关玉牌的事。

杨琪出府,径直去了破庙。

到了破庙,她将挎来的食盒放在地上,活动了几下酸痛的肩膀,立在门口大叫,“老黑张,老黑张——”

老黑张闻声,从庙堂冒出头来,然后对横在院子里的一群乞丐挥了挥手。

那群乞丐便自动腾出一条路来,在杨琪进入庙堂之后,他们又封住了院子。

老黑张对杨琪抱拳作揖,“听说你救驾有功,皇上跟太子都给你赏赐了,恭喜恭喜——”

杨琪蓦地红了眼睛,“救驾有功算什么,他们赏赐再多东西,也换不回来我朋友的命!”

老黑张本来还不甘心呢,救驾的事儿,他们这些乞丐也有份儿,可功劳全让杨琪独占了!

他瞄了一眼地上的食盒,口气有些酸,“你就拿些吃的打发我了,还真当我是叫花子啊……”

“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老黑张弯着身子打开食盒的盖子,发xiàn

竟是满满一盒子的金银珠宝,价值少说得有一万两!

周围的乞丐一哄而上,争抢着要分这些宝贝。

“这些就当是谢谢你们之前的帮忙。”这会儿估计也没人在听杨琪说话,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她瞥见那天给南府报信的憨傻乞丐,便拉着他问,“那天你给南府捎得信儿,是北山西南,还是北山东南?”

这憨傻乞丐手臂上挂了一条珍珠项链,听杨琪这么一问,认真思考起来,抓儿脑袋,想了又想,“东南……西南……我忘嘞!”

杨琪神色一黯,失魂落魄跌坐在石墩儿上。她居然让这么一个又傻又楞的人去给南府报信……

见杨琪兀自流泪,老黑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对那憨傻的乞丐大喝道:“憨子,跪下!”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周围变得安静下来,不管抢没抢到金银珠宝的,纷纷退到了一边。

老黑张将憨子拎到杨琪面前,厉声质问:“你那天去报信的时候,到底说的是东南,还是西南?”

憨子抱着头,吓得不敢直起身来,他哭哭啼啼,“我想不起来嘞……”

“算了……”杨琪别过脸,冲老黑张摆了摆手,“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追究了。”

老黑张跟那天带路的小天对视了一眼,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他向来爱财,也不管财路来的正不正,可现在却觉得手上的金元宝十分沉甸。

“小天,你把东西拿出去给弟兄们分一下。”老黑张故yì

将庙堂里的人支开。

小天也十分默契,拎着食盒,带着人出去了。rs

139 不想念书

老黑张支开了其他乞丐,此时庙堂就剩他与杨琪二人。

还有轻阖着慈悲双目的佛像。

大约是忌讳尊卑有别,老黑张将木墩儿搬远了一些才坐下来。

他一个衣着褴褛的叫花子,跟光鲜亮丽的杨琪,始终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不过杨琪的举止行为让他感到匪夷所思,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攀高崖?

老黑张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那天你爬上去以后,有个人从北山掉下来了。”

杨琪没感到意wài

,心想着老黑张他们看到的那个坠崖的人,十有**就是刺杀隆绪的刺客……

不过看老黑张的神情,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老黑张一脸凝重,他原本是不打算将这事说出来,但是看杨琪带来那么多金银珠宝,他便心猿意马起来。

“之后我看见那个大内密探……”

“大内密探?”杨琪有些傻眼。

“就是上回跟你一块儿来破庙的男人。”

听他这么说,杨琪才恍然。老黑张所指的人是多一两。

她那天想要得到老黑张的帮zhù

,才谎称多一两是大内密探,看来是真唬住了老黑张。

老黑张继xù

说:“就是他,带了几个人把那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死人给调包了。”

杨琪愕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黑张详细解释了一番,她才明白。

那天杨琪从斜崖上爬上了北山,没多久之后,就从侧面的悬崖上摔下一个人来。

当时听到砰的一声,老黑张跟小天他们都吓坏了,以为是杨琪掉了下来。

他们过去看了,才发xiàn

那并不是杨琪,而是一个成年的男子,对方还穿着侍卫的衣裳。

那人血溅当场,面目全非,老黑张探了他的鼻息,发xiàn

他已经气绝身亡。

不久之后察觉到有一批人匆匆过来,老黑张就赶紧跟小天他们藏了起来。

多一两带了三四个人,抬了另一具尸首,跟摔死的那人对换,多一两就带人离开了。

这之后又过了没多久,另一队人马也过来了。因为听有侍卫叫那带头的“寿安王”,老黑张才知dào

最后那批人马是寿安王带来的。

寿安王仔细看了被调换的尸首,发觉不是高峰之后,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他们并没在悬崖下面多留,抬着尸首就走了。

生怕事情有变,等到了晚上,老黑张才敢带人回到破庙来。

杨琪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如擂鼓一般。

高峰显然是死了。

从悬崖上掉下来的那个人,无疑就是高峰。

多一两是黑骑军的统帅,高峰曾经应该是他的部下。他将黑骑军的尸体调包带走,难道有什么特殊含义不成?

黑骑军,寿安王府,南府——

这之间的盘根错节,杨琪一时也难以理清。

不过她知dào

此事一旦走漏风声,必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杨琪告诫老黑张,“这件事你跟你的手下,对任何人都不要说!”

老黑张多少也清楚此事的严重性,早就跟他的手下嘱咐过了。

杨琪没多留,时辰一到,就此打道回府。

南府来的客人足以踏破门槛,这些人多是附庸之辈,一听说了耶律斜轸被皇上下旨赏赐,纷纷送来贺礼祝福。

其中也不乏上门提亲的。

杨琪偷瞄过了,来府上的那些人不少是她在北府的宴会上见过的。

她不喜欢如此这般的应酬,便一直躲在蘅芜阁内与云翘踢毽球。

南府不过热闹了一会儿,耶律斜轸便关上了大门,拒见访客。

他命人将南府上下所有的婢女着急到了蘅芜阁门前,让杨琪指出那日在寿安王府与高峰接头的婢女。

一波一波的人被带进来,一波一波的人又被带出去,大约半个时辰后,南府最后的一波婢女打杨琪眼前过,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她失望的摇了摇头。

“难不成我认错了?”杨琪觉得没道理,她当时是真的觉得那个去寿安王府的婢女很眼熟。

耶律斜轸也觉得不太可能,如果不是南府的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把南府自制的箭头偷走?

安隐觉得事情蹊跷的厉害,又想起杨琪能够将人的样貌画的惟妙惟肖,便说:“琪琪,你见过那个婢女,能不能将她的模样画出来?”

杨琪点头,拿出黛螺,草草几笔,婢女的模样便在宣纸上显露出来。

耶律斜轸遣走了一干婢女,只留下了掌管婢女出入的方姑姑。

如果杨琪所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南府的婢女,方姑姑一定会从画像上将她认出来。

方姑姑果然认出来,那人叫蓉蓉,曾经是南府上的婢女。

蓉蓉家中老母重病,向方姑姑告假了很长一段时间。蓉蓉早就该消假来了,可一连几日都不见她的踪影。

杨琪不抱希望,只怕这个叫蓉蓉的婢女已经不在人间了。

关于这一点,耶律斜轸已经派人去查了。

耶律斜轸瞄着坐在书案前翻书如飞的杨琪,“画画倒是挺好,不知dào

你字写得怎么样。”

杨琪怔了怔,故yì

做苦恼状,抱着头痛呼:“一提起笔来,我就头疼。”

安隐笑了笑,“那可不行,明日恒王府便要开课了,你得跟夫子学读书识字呢。”

杨琪趴在桌上,痛苦欲绝,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不早跟她商量!

她不想学文言文啊!

不过有事儿好商量,她去更安隐撒撒娇,说不定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抱着侥幸的心理,杨琪从桌子底下钻到安隐的身边,一头扎进他怀里,蹭来蹭去,小猫一样的喵喵直叫,“我不想上学堂,干爹你在府上也一样是教我……”

安隐略摇了摇头,心中深感无奈,他要是能教会这丫头,还会狠下心来将她送去学堂给夫子管教吗?

只要不念书,做什么都好。杨琪心意已决,猛然抬起头来,脑袋差点将安隐漂亮的下巴给撞歪。

她捂着头,疼得直吸气。

安隐也一样,下巴疼的要命。他现在才察觉到,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杨琪已经慢慢长高了。

“我要学轻功!”杨琪大声说,她这个心愿,安隐可是一早就知dào

的。“你们都不知dào

,那天我从悬崖上爬到北山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安隐听了之后,吸了一口冷气,也忘了下巴的疼痛,只抓着杨琪的肩膀,不敢置信地道:“你居然去爬悬崖!”

之前他们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刺客身上,却忘了问杨琪是怎么到达北山的。

现在真相大白,可是将安隐吓了一大跳。

杨琪在穿越前第一次攀岩的时候,吓得两腿发抖,但是教练告sù

她,只要她敢于去挑zhàn

,再高再陡的山坡都能如履平地。

她至今忘了不了,当她跟猴子一样爬上爬下,那名教练看她的眼神儿。教练估计也没想到那句话会对她影响那么大。

都说养闺女比养儿子省心,安隐真不知dào

这句话的道理在哪里。

安隐低叹一声,轻握着杨琪的小手,“以后再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姑娘家家还是学学琴棋书画,净学那些逞凶斗狠的本事做啥?”

杨琪撅着嘴辩解,“不是我要逞凶斗狠,别人要对我逞凶斗狠。学会了轻功,至少可以在逞不过斗不过别人的时候逃跑。”

安隐嗔怒,往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这父女俩沉浸在温馨中,浑然忘了耶律斜轸还在一旁。

耶律斜轸似乎总想给自己搏一点存zài

感,可总也找不到机会。

听杨琪要学轻功的理由,他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好吧,从明天起,本王就开始教你轻功。”

杨琪还未表态,安隐便受宠若惊。

“大王,还是给琪琪请个师父吧。”

“不必费那个功夫了。”放眼大辽,还有谁的轻功是在他耶律斜轸之上的!

杨琪暗暗在心里欢呼,她终于可以不用念书了。

到了第二天,耶律斜轸当真来蘅芜阁教杨琪轻功,给她说了一大堆练轻功的要领,还要杨琪融会贯通。

杨琪听得头昏脑胀,“你说的那什么涌泉、幽门、气海的,乱七八糟的穴道到底在哪里?”

耶律斜轸以手扶额,即便他从来没有收过徒弟,也知dào

这世上不应该有这么笨的徒弟。

“先从气沉丹田开始练,去扎马步吧。”

“还是不要了,好累的。”马步还没开始扎,杨琪就已经觉得酸痛了。

“是你跟你干爹说想学轻功,本王才能教你的。”他都这么屈尊降贵了,这丫头是什么态度?

杨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啄了一小口之后,讲心里话对耶律斜轸和盘托出。“我昨天跟我干爹说想学轻功,那是因为我不想去念书。”

耶律斜轸嘴角抽搐,她这么老实,他是该感到高兴呢,还是该感到生气……

“不敢在你干爹跟前偷懒,就敢在本王面前偷懒了吗?”耶律斜轸揪着她的耳朵,将她提了起来。

杨琪掂着脚尖,哇哇乱叫,还一边拍打着耶律斜轸的手,“疼疼疼,你快点放开我!”

“跟本王走!”耶律斜轸不容她反抗。

被揪住了耳朵,杨琪不得不跟着他出了南府。rs

140 当个旁听

隆庆的恒王府,距离南府只有数百步的路途。

恒王府有一个专门为隆庆开设的学堂,教书的夫子是一位精通汉族文化的辽人,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游历过大江南北。

夫子本名耶律晏,人称晏夫子。

晏夫子名望极高,坐下有许多来求学的人,为了方便教书,他将学生都集中在了恒王府开课。

此事自然也是经过皇上同意的。

耶律斜轸将杨琪拎来的时候,晏夫子正在学堂内带领二十名学生朗朗读书。

每个学生都席地而坐,纵横排列整齐,将书本立在书案上,学着夫子的模样摇头晃脑。

耶律斜轸将杨琪丢在后门,手指贴着她的鼻子警告,“今日认不会十个字,本王就抽你十鞭子!”

杨琪哑然,看他的神情,这男人好像是来真的。

杨琪挑衅的看着他,哼哼,不要小瞧了学渣的厉害!

她扭头甩脸,将离后门最近位置上的一个比她稍大的男孩一脚踢到了隔壁去,霸占了这个上课最容易开小差的位置。

别人是抱着书读,她是拿书作挡箭牌,放眼望去,二十一个人中,就她一个女孩儿。

隆庆跟隆佑在最前排坐着,隆庆回头望了她一眼,笑得特别诡异。

晏夫子踱了过来,若无其事的将杨琪手里的书本倒转了一圈,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杨琪打着寒战,以前在学校里,她坐在最后排的这个位置,一直都是老师的三不管地带啊!

难不成就因为她是这个学堂里唯一的女孩儿,所以成了晏夫子特别重视的对象吗?

果然一开始还是要好好跟着耶律斜轸学轻功的……

杨琪回头望了望,耶律斜轸居然还在门口站着。

亲自监视她,要不要这么吓人?

她再回头时,耶律斜轸已经不见了。

当个旁听吧。

其他人念什么,念再大声也跟她没关系。杨琪躺下来,翻书神速,心里暗咒:什么破书?居然连一张插画都没有!

她看了书名,原来是《诗经》。

杨琪开始同情学堂里的这群孩子了,小小年纪就要学这么内涵的东西,到底是被祖国摧残了呀!

晏夫子大概是口干舌燥了,于是点了一柱香,让休息一柱香的时间,不过也就是五分钟左右。

之前被杨琪一脚踹开的大个子,据说是某将军府的嫡子,刚才在课堂上一直忍着这一脚之耻。

下课休息,这叫段冲的大个子找到杨琪,擦拳磨掌蛮横不已,“喂,敢不敢跟哥出去练练!”

据杨琪目测心算,她果duàn

不是段冲的对手,于是状似无辜,“这位大哥,咱们以后就是同窗了,让咱们友好的寒窗苦读吧!”

段冲有些哑口无言,为啥他有点不敢相信会从杨琪嘴里蹦出“友好”这一词儿呢。

隆庆与隆佑过来后排,将段冲给挤兑到了一边。

隆庆可是早知dào

耶律斜轸会将杨琪安排到学堂来,不知今日是何缘故,这课都开了一个多时辰了,才见杨琪与耶律斜轸姗姗来迟。

隆庆牛气哄哄,扬着脸说道:“你若再迟到,可是要被晏夫子罚抄书呢!”

杨琪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她有气无力的伏在书案上,低低的哀嚎,“我这苦命的人生啊——”

段冲不顾两位皇子在跟前,俯下身一掌拍在杨琪的书案上,将她的耳朵震的嗡鸣了好一段时间。

“就是你刚才踹我,有本事咱们出去练练!”段冲似乎是那种颇为记仇的心胸狭小之人。

“算了啦,她是女孩子。”学堂里进来了一位女孩子,有人还觉得此事挺新鲜。

段冲蛮横道:“女孩子怎么了!冒犯了小爷我,就该受到严惩!”

杨琪微微侧目,这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就端起大架子。只会用拳脚说话,一看就是家教不好。

段冲拽着杨琪的胳膊,就要将她往外面拖,这时有个站在隆庆身后的孩子大声指责他,“段冲,恒王府内,还轮不到你撒野!”

段冲瞪他一眼,完全不理会对方的指责,依旧我行我素的将杨琪往外拖。

杨琪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隆庆之所以坐视不管,那是因为他早见识过杨琪的厉害。女孩子耍起狠来,还是很可怕的。

杨琪反身将段冲的手扭到他背后,段冲立马跪在地上哎呦呦直喊疼。

她将段冲推了出去,一脚踏在书案上,跟地痞小恶霸一样,“我告sù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位置以后就是本姑娘的了!”

“二皇兄,时辰到了。”隆佑提醒,跟隆庆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课上,杨琪跟他们摇头晃脑,他们在读书,她在打盹儿。

过了半个时辰,课结束了。

出了恒王府,大约二十顶轿子停在大门前,都来接各自府上的少爷。

杨琪身心疲累,如行尸走肉,原来数着时间是这么痛苦一件事。

安隐亲自来接她回府,跟无精打采的杨琪不同,他可是目光熠熠精神十足。

“怎么样?夫子教的如何?”

“干爹,我想学绣花!”

安隐,“……”

傍晚,用过晚膳,耶律斜轸亲自来蘅芜阁检查杨琪的功课。

他来的时候,手里还真攥了一根马鞭。

“还记得今日跟本王的约定吗?”

凳子还没坐热,耶律斜轸张口就讨债开来。

杨琪瞄着他手里的马鞭,低着头小声嗫嚅:“那是你私自约定的,我又没答yīng

。”

料定了这丫头会不老实,耶律斜轸将她捞到跟前,修长的双腿将她紧紧一圈。

“今日夫子教的什么文章?”

杨琪装聋作哑,说是旁听,她压根儿就没有听课。

“连本王都知dào

你们夫子教的什么文章,你坐课堂一个时辰,居然不知dào

吗?”

耶律斜轸甩了甩手里的马鞭,以示威胁。

杨琪吓得哆嗦了一下,仰头对他讨好的笑着,“我哪有你一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呀!”

耶律斜轸忍俊不禁,“没念过书,肚子里的成语倒是不少。”

杨琪嘿笑,看来是不会挨鞭子了。

耶律斜轸摸了摸杨琪的手,还很是冰凉。他原以为杨琪吃了蒋御医的药后,身子会大有好转,可这体寒之症,还与原来一样。

他仔细看,杨琪的袖子已经短过手臂半指长,心中不免感叹孩子长的真快。

“上回皇上赏赐了一些好缎子,再做几件衣裳吧。”耶律斜轸的目光抬起,落在杨琪的短发上,蓦地冷了冷。

杨琪猛然想起,今天晏夫子说什么来着,好像是挨个儿给他背诵课文。

“完了完了,”她大叫不好,“明天好像要给夫子背诵文章,我连他今天教的文章是什么都不知dào

!”

耶律斜轸对候在一旁的安隐道:“安隐,将《诗经》拿来。”

杨琪靠在他怀里,听他念了几遍《关雎》,很快便张不开眼睛。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低叹一声,合上书本。

他将杨琪放到学堂,根本不在乎她能学会几个字,只要这丫头不到处惹乱子就好。

“安隐,给晏夫子知会过了吗?”耶律斜轸侧眸问。

安隐躬了躬身,“已经知会过了,晏夫子也答yīng

不会对琪琪要求过高。”

迷迷糊糊听到他们的谈话,杨琪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说:“夫子不会让我背诵文章了?”

耶律斜轸又是一声低叹,“你若是能够将这篇《关雎》背诵下来,明日本王便去马市给你挑一匹马驹,你不是一直想学骑马吗?”

杨琪瞬间来了精神,从耶律斜轸手里抢过《诗经》,瞪大眼睛,“我背!”

为了能飞驰在大草原上,她豁出去了。

第二天,她顶着俩黑眼圈去了学堂,结果才发xiàn

要求并不是挨个儿给他背诵文章,而是大家一起背诵。既然可以滥竽充数,她干嘛还要受苦啊!

杨琪一气之下,将课本立在跟前,埋头呼呼大睡。

咚咚咚,戒尺在杨琪的书案上敲三下。

杨琪擦干口水,双眼惺忪,一看到晏夫子捧着书卷立在跟前,她立马起身,站的笔直。

“你告sù

夫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句作何解释。”晏夫子提问。

杨琪一副呆蠢之相,反问夫子,“我可以用最直白的话作解释么?”

晏夫子轻点头,“你说。”

“姑娘——”杨琪表演欲大起,那表情夸张的说不出是喜悦还是痛苦。她一手揪着胸口,一手伸向远方,“你好漂亮,身材真棒,我可以喜欢你吗?”

“哈哈——”哄堂大笑。

晏夫子气急败坏,用戒尺狠敲了好几下书案,才将笑声给压了下来。

“俗!”晏夫子唾弃道,“俗不可耐!”

杨琪气走了晏夫子,挠着头坐下来。

课后,杨琪回南府,见蘅芜阁里果然多了一匹小马驹。

马驹怯生生的不敢近人,远远的躲在秋桐树后。

杨琪开怀不已,疯疯癫癫的跑去抱马脖子。

大概是还没习惯离开母马身边,这匹小马驹没几天便在南府的蘅芜阁郁郁而终了。

杨琪哭得死去活来,还专门给它立了一个马冢。

耶律斜轸拿她无奈,许诺会给她再买一匹来,可杨琪说什么都不要了。rs

141 野心勃勃

吸取了上次的教xùn

,晏夫子开课时,只当杨琪是不存zài

,也不在乎她是否在课上开小差了。反正杨琪也不会主动的去干扰其他人。

这些日子在课堂上,杨琪多少也看出了一些名堂。

这里很多人表面对隆庆与隆佑毕恭毕敬,背地里却道尽了他们的不是。

尤其是那个段冲,即便在隆庆跟隆佑二人面前,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

小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大概是受了父母的影响。

段冲的父亲段昊是大辽的一员大将,掌管大辽部分兵马,据说在外头也是恃强凌弱,威武嚣张。

当时皇上要立嫡长为太子时,段昊反对的呼声最大。

终于挨到课后,杨琪飞奔出学堂,一路马不停蹄的往南府跑。

她一进门,便将南府的大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防火防盗防隆庆!

隆庆这小子天天来跟耶律斜轸告状,无论她在课堂上做了什么,这家伙都知dào



杨琪也不知dào

隆庆的眼睛是咋长的,他明明就在前排坐着,对她的举动却是了如指掌。

她往蘅芜阁正走,眼睁睁看着隆庆从她前头穿过。

杨琪目瞪口呆,这家伙会瞬间移动么?她都马力全开跑回来了,隆庆竟脸不红气不喘的赶在了她前头!

隆庆得yì

洋洋,他绝不会告sù

这丫头,其实恒王府的一个侧门,正对着南府的侧门……

杨琪想知dào

隆庆又要搞什么鬼,于是跟在他后头一起去了耶律斜轸的槃离居。

午膳刚刚摆好,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隆庆跑到耶律斜轸跟前,果然开口就是告状,“叔祖,她呀——今天课上睡大觉,又把晏夫子气的翻白眼了。她还跟段冲两个人互丢纸团!”

杨琪承认自己是在课上睡觉了,可互丢纸团这个大罪,她可承担不起。

她冲上去大声解释,“明明就是段冲他故yì

拿纸团砸我,我不过是把他丢过来的东西再丢过去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

“你要是再来告状,我就揭穿你的秘密!”

隆庆一被吓唬,立马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才不怕你!”

杨琪瞪着眼,咬牙切齿,“其实你跟隆绪经常互换身份!”

隆庆脸色一变,吓退了一步,“你、你怎么知dào

?”

他跟隆绪虽然不是同年所生,兄弟两人的身高与样貌却相差无几,即便与他们亲近的人,也很难辨认出他们。

“我经常看见他代替你在学堂里上课。”

杨琪的感觉可是很敏锐,哪怕是他们兄弟二人打扮的一模一样站在她面前,她只要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耶律斜轸脸色阴沉,满眼的怒色。

他看着隆庆,低声质问:“是这样吗?”

隆庆手足无措,将责任推到了隆绪身上,“都是皇兄的主意,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撒丫子跑了。

剩耶律斜轸与杨琪二人,他叫下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当杨琪抄起筷子的时候,耶律斜轸却放下他手中的。

他肃然的脸色始终未缓,谆谆对正狼吞虎咽的杨琪说:“你以后跟那个叫段冲的走远一点。”

“我也没打算跟他交朋友,他老欺负我,还不把隆庆跟隆佑放在眼里。”杨琪也不是很喜欢那个段冲。

耶律斜轸欣慰的点头,“他父亲段昊曾任平南大元帅,手下数十万兵马,历年来侵吞朝廷百万军饷。皇上正头疼,却苦无他贪污的证据……”

说着,耶律斜轸不由握紧了双手,目光也有些闪烁不定。

段昊一旦落马,他手下的数十万兵马便群龙无首,那是谁都想取而代之的肥缺。

“好烦哦,那些人就不能简简单单过日子么,怕饿死的话,还不如到乡下开荒种地去,当什么将军啊!”

耶律斜轸轻笑,“你不懂。”

“反正等我干爹老了,我长大了,我就带着他到乡下种地去。”杨琪说的这可是真心话。

耶律斜轸摇头苦笑,谁都像她一样天真,那整个世界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次日,杨琪便没再见到段冲来学堂了。

课下回南府,她见耶律斜轸与安隐在蘅芜阁,两人都心情大好。

“啥事儿这么高兴啊?”杨琪可是知dào

,耶律斜轸很少来蘅芜阁用餐。他往往来时,都是坐一会儿就走。

“段冲跟耶律茂终于大难临头了!”安隐说,“昨夜他们二人在最妩楼喝的酩酊大醉,说了些大不敬的话,被皇上身边的一个心腹听到,之后告到了皇上那里去。皇上连夜就派人将他二人抓了起来!”

这事说来话长,先皇穆宗驾崩时,其子耶律茂也正是隆绪这个年纪。既然年纪幼小的隆绪都能坐上太子之位,那当年的耶律茂岂不是可以成为皇帝!

说来说去都是穆宗残忍无道,而耶律贤现在的帝位来的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带着些黄袍加身的感觉。

耶律贤当年诛杀穆宗残党,念及耶律茂年幼,便放他一命,还许他荣华,哪里知dào

他竟不念恩情,与人说了那等大不敬的话,耶律贤岂不龙颜大怒!

耶律贤已经降旨,削去了段昊的官位,也剥夺了耶律茂的特权。

耶律茂倒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个摆设之物,寿安王可有可无。段昊手下的那群兵马不可一日无主,耶律贤今日早朝时,让诸位大臣推举一人去接任段昊的平南大元帅一职。

“今日早朝群臣商议无果,大约明日早朝时,圣上还会说同样的事。”耶律斜轸握拳轻磕石桌,似乎显得有些急躁。

杨琪知dào

他是想要平南大元帅之位,这样的野心,让她感到害pà



今日中午,杨琪难得没有在安隐的催促下,早早去往了学堂。

离开课还有半个多时辰,这时学堂里就杨琪一人。

她坐到段冲曾坐的位置,书案上还有他私有的上好笔墨。

“诶,天天把自己当傻瓜,也是很累人的。太聪明又会招来杀身之祸,你跟你老爹就是太自以为是,锋芒太甚……”

杨琪刚一躺下,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她懒洋洋的掀开一只眼皮,往门口瞄了去。

只见晏夫子一脸意wài

的立在门口看着她。

杨琪还是第一次私下里与晏夫子作接触,怎么说呢,她觉得有些尴尬。

她坐直身子,恭恭敬敬道了一声,“夫子好。”

“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啊?”对从来都是最后一个溜进学堂的杨琪,别以为晏夫子不知dào

,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知是不是杨琪的错觉,她忽然感觉晏夫子说话的口气,跟耶律斜轸有些相像。

“今天是心血来潮,怀念一下段同窗。”

晏夫子沉吟一下,口气淡然,就像是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段家已经被流放了。”

“流放去哪了?”杨琪刚听耶律斜轸和安隐没说到这件事,只怕流放之事是皇帝新下的旨。

“南疆。”

“南疆……”杨琪小声重复,总觉得事情有所不寻常。

段昊原是平南大元帅,皇上将他流放南疆,不就等同于放虎归山么!

杨琪兀自沉浸在思考中,没发xiàn

晏夫子变复杂的神色。

这时,耶律斜轸带了一件披毡来,还向晏夫子行了躬身之礼,“晏夫子。”

晏夫子还他一礼,后学起隆庆一样告恶状,“你还是赶紧将这丫头带走吧,频频在课堂上开小差,还屡教不改!”

耶律斜轸干笑,“这丫头确实冥顽不灵,让晏夫子费心了。”

“她是顽石,你是朽木,老夫怎么雕也不成器。”

经晏夫子这么一说,杨琪才知dào

耶律斜轸也做过他的学生。

耶律斜轸请晏夫子坐下,然后将披毡裹到了杨琪身上。

“还未到开课的时辰,你今日怎么出来这么早?”耶律斜轸也觉得杨琪积极的奇怪,她可是一向都吵吵嚷嚷着说不念书的。

杨琪按住他的手,十分认真的道:“明天皇上要是让你做平南大元帅,你可千万要拒绝啊!”

耶律斜轸一愣,似乎有些不情愿,“为什么?”

“官非其任而不处,禄非其功而不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杨琪总觉得耶律斜轸一旦坐上平南大元帅之位,必定会惹祸上身。

“从哪里学来的?”耶律斜轸还真没想到这时候会从杨琪口中听到这么高深的话。

杨琪歪着脖子,小心的看了一眼晏夫子,“是夫子教的!”

晏夫子竟没反驳,只轻哼了一声,说道:“寿安王大势已去,皇上要对付的下一个人,就是你了,好自为之吧。”

杨琪崇拜的望着晏夫子,对他忽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刚才说的话,正是她想要对耶律斜轸表达的。

耶律斜轸似乎还不大相信。

晏夫子四处张望,见周围无人,他还是很警惕的放低了声音,“皇上将段昊流放南疆,无异于放虎归山。你等着看吧,若这次接任平南大元帅的人选稍有不合皇上心意的,可有的苦头吃咯!”

耶律斜轸顺势一想,恍然如大梦初醒。

段昊流放南疆,依他的个性定不甘落魄,势必会与他从前的部下接触,兴兵造反都不无可能。而新任平南大元帅之人,难能一去就能收拢军心,军中不服者众多,大约也会从了段昊的路。rs

142 以退为进

大辽的皇帝耶律贤,十足一只老狐狸啊!

平南大元帅这一块儿肥肉,可肉上是剧毒,叼在嘴里会出人命的。

自古以来,军权与君权之间便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既可以立场相同,也可以势不两立。

如今耶律斜轸举步维艰,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寿安王那样的下场。

晏夫子盘膝坐在学堂里的地板上,不断有热气从他身旁的茶杯里溢出来。

耶律斜轸与杨琪正互挠着对方的痒痒肉,杨琪很快就败在耶律斜轸的魔掌之下,笑出了眼泪在地上缩成一团。

“等本王在南疆安顿下来,就把你跟你干爹接过去。”

耶律斜轸的话一落,晏夫子就变了脸色,杨琪的笑声也弱了下来。

耶律斜轸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他想以身试险,将平南大元帅这块儿肥肉给叼起来。

“你果然……”晏夫子神色复杂,紧接着是一声长叹,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为了将数十万大兵收为麾下,耶律斜轸甘愿冒着生命的危险,竟也要将仕途埋葬在黄沙之中吗?

杨琪对这个雄心勃勃的男人,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耶律斜轸自信满满,对晏夫子说道:“本王一到南疆,便会将段昊当中斩杀立威。”

只要段昊一死,就不怕他再会搞什么名堂。

晏夫子深知耶律斜轸的野心不止于此,在开口前又是一声叹息,“你若此次真能去南疆,只怕到死也只是个平南大王。你真以为皇上会对你坐视不管?耶律茂那样的人为何会在寿安王的位置上坐那么久,你就没好好想过?那是皇上为了制衡南府的一颗棋子!如今这颗棋子已经无用,皇上很快就会千方百计来限制你。不信你就等着瞧,明日早朝之上,皇上的心腹肯定会一致推举你顶替段昊去南疆。”

耶律斜轸似有不信,对晏夫子露出狐疑之色。

他想过了,即便真的像晏夫子所说的一样,他也有相当程度的自信处理好随之而来的明争暗斗。

杨琪陡然冒出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晏夫子看她一眼,捋着花白的胡须呵呵一笑,“你想跟你爷爷一样坐上大辽的于越之位,还早的很呐!”

耶律斜轸沉思片刻,后对晏夫子抱拳作揖,“多谢晏夫子指点迷津。”

“那我嘞?”杨琪指着自己的鼻子,耶律斜轸这就将她排除在外了么?

耶律斜轸按她脑门,将她推到,“一边待着去。”

杨琪一个鲤鱼打挺,竟没成功,最后还是慢悠悠的爬了起来。

耶律斜轸不禁莞尔,带着顿悟回南府去了。

他走远之后,晏夫子忽然问杨琪,“你懂吗?”

杨琪望他一眼,傻笑起来,“我不知dào

夫子你在说什么……”

没有人比休哥更适合去南疆——

休哥乃大辽于越,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巅峰之位。耶律贤想要再对休哥加官进爵,除非他愿意交出帝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如今休哥赋闲在家,成了有名无实的于越,无异于一道包装精美的摆设。他若顶替段昊去南疆,看似是贬官,也是向皇上表露忠心的一种手段。

这便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

休哥为人和善,没有野心,皇上不会太过分的为难于他。况且身为于越,休哥受万人敬仰,到了南疆,单凭身份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住那些想要犯上作乱的士兵。

耶律斜轸去见了休哥,又一个人去了最妩楼喝得大醉。

到了深夜,从马背落下摔成重伤的耶律斜轸是被安隐与向东抬回来的。

次日一早,耶律斜轸没能去早朝。

早朝一过,朝廷传出消息,由于越休哥接任平南王,即日做好赴南疆继任的准bèi



南府摆了践行宴,将休哥请到了府上来。

耶律斜轸的左腿包着纱布与正骨的木板,他与休哥对饮三杯。

休哥斜眼瞄着他的左腿,不怀好意的笑笑,“你这腿伤的还真是时候啊,伤成这样还喝酒,会不会落下病根儿啊。”

耶律斜轸会心一笑,重重拍了拍腿上的木板,客套道:“劳烦于越费心了,不过小伤,不碍事。”

回想起耶律斜轸昨日的劝告,休哥神色一正,低沉着声音道:“跟你说的一样,今日在朝堂之上,不少人举荐你去南疆。在听说你受伤,不宜受舟车劳顿之苦,连皇上都觉得yì

wài

。连我一开始都以为,你对平南王一位势在必得。你昨日来找我,不是为了劝我向皇上效忠吧。快快从实招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官非其任而不处,禄非其功而不受,小王阅历太浅,能力不足,无法胜任平南王一职。”耶律斜轸现学现用,好在杨琪不在跟前,不用看她那张得yì

的小脸儿。

休哥似笑非笑,像是有些不悦,“你就别跟我谦虚了!”

耶律斜轸状似无奈,“始终瞒不过于越大人,本王若是前去南疆赴任,只怕客死异乡,再回不来了。”

休哥神色倏然一紧,“此话怎讲?”

耶律斜轸放下酒杯,一脸凝重的向休哥诉衷肠,“本王放|浪不羁、意气风发,正是皇上最为厌恶的那种人。本王一片赤诚忠心,皇上即便会将本王放在眼里,也不会将本王放在心里或是身边重用。于越回想今日早朝,推举本王的那些人,是不是皇上的心腹?”

休哥低头一想,继而神色恍然,立马就明白了耶律斜轸的处境。

他端起酒杯,一副歉然之貌,“罢了,此事不提,今**我二人一醉方休。”

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休哥兀自沉浸美酒的回味之中,回过神来方才注意到周围没有杨琪的踪影。

“那个丫头呢?”数日不见,休哥怪想念杨琪的。

“这会儿还在学堂呢。“耶律斜轸说。

休哥将肩上的雪貂捉到手中,有些恋恋不舍的抚摸着雪貂柔软的皮毛,“把着雪貂留给那丫头吧,我怕去了南疆,小雪不适应那里的气候。”

耶律斜轸连忙推辞,“万万不可,一匹好好的马驹都能被她活活养死,明明是她自己照料的不好,还哭得死去活来怪本王不该将马驹买到府上!”

听他抱怨,休哥朗声大笑,又把雪貂重新放回了肩头上。

休哥的笑声倏然停住,察觉到异样的耶律斜轸向他投来了探求的目光。

休哥又是一杯酒下肚,嘴里面竟有一种不适应的苦涩滋味。

他啧啧两声,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叹。

踌躇了许久,休哥才说:“其实皇上给我下了一道密旨,命我一到南疆,便砍下段昊的人头。”

耶律斜轸不觉意wài

,他又给休哥斟满了酒杯,意味深长的说:“即便没有那道密旨,本王想,于越去了南疆,也会将段昊的人同意砍下。”

休哥哼笑两声,并没有反驳,“南疆大乱,光砍下段昊的人头,只怕也震慑不住那里的士兵。斜轸,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耶律斜轸微微震惊,没想到休哥此次来府上会向他出谋划策。

他有些受宠若惊,想了想后才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于越不如试试软硬兼施这一招。”

于越点头,有些后悔自告奋勇去收拾南疆的那个烂摊子。

正值此时,槃离居外传来杨琪那响亮的童声,“呀吼——我回来了!”

杨琪发xiàn

槃离居周围的戒备比往常还要森严,忍不住探着脑袋往里面瞅了瞅。

不过门口的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大哥哥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入。

耶律斜轸不用看,也知dào

她现在肯定在门前鬼鬼祟祟,便扬声吩咐:“让她进来!”

那两名侍卫分立左右,眼睁睁看着杨琪大摇大摆的往槃离居去了。

杨琪坐着大鬼脸蹦到门口,见是休哥,立马展颜,兴冲冲扑上去,叫了一声,“小雪!”

休哥摇头苦笑,他这么大个人坐这儿,竟还没一只宠物有存zài

感。

“瞧瞧你们把这丫头宠的,脾气一日比一日见长,越发的目中无人了。”休哥笑骂。

杨琪这才捏着裙角,施施然给休哥行了美美的一礼,“琪琪见过于越大人。”

“数日不见,长这般高了。”

杨琪竖起食指,“有这么高了。”

耶律斜轸多余出来的一副碗筷摆好,“用了膳后小憩一会儿,下午别在晏夫子的课上睡大觉了。”

杨琪入座,扫一眼满桌佳肴,馋得口水在嘴里泛滥成灾,夹了一颗紫薯玲珑丸子塞进口中,满足的大嚼特嚼。

她的视线飘向耶律斜轸,“我听干爹说,你昨天晚上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伤了,伤哪儿了?”

耶律斜轸将左腿一伸,却被杨琪踢了一脚。

“嘶——”耶律斜轸微微皱眉,吸了一口冷气。

杨琪还真当他是以假乱真啊,为了演的逼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包括皇上,耶律斜轸可真是做足了苦肉计,掉下马的时候,用石头在在左腿上狠狠砸了一下。

刚才杨琪踢到的,正是他受伤最为严重的地方。

杨琪没有想到耶律斜轸为了明哲保身会做到这种地步,当即对他说了声“对不起”,再没抬头,却总时不时的瞄着他受伤的左腿瞧。rs

143 密旨杀机

杨琪吃完就睡了。

耶律斜轸与休哥依旧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休哥见杨琪熟睡,又畅所欲言,“皇上下密旨斩杀段昊,只怕下一个就轮到耶律茂了。”

“如今耶律茂在刑部大牢关着,辛相忠会不会像于越一样,收到皇上的密旨?”

耶律斜轸说的自然是以后的事情,如果辛相忠与休哥同时收到皇上的密旨,那辛相忠应该早就对耶律茂动手了,这会儿肯定也会有消息从刑部大牢传出来。

君心难测,休哥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一抹忧虑之色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沉吟过后,仔细分析,“耶律茂是穆宗的遗孤,穆宗对皇上又有养育之恩。圣上会不会念及旧情,对耶律茂网开一面?”

耶律斜轸略微点头,他觉得不无这个可能。他单方面是希望耶律茂死无葬身之地,绝不给他留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也清楚,日子拖的越久越不利。

如今不如趁热打铁,在皇上还未消气的时候,给耶律茂再来当头一棒!

耶律斜轸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之后本王会向皇上谏言,请旨处决耶律茂。”

休哥不置可否,其实他心里是赞同耶律斜轸的做法。耶律茂怎么说是穆宗的遗孤,对本身的存zài

当朝来说就是个潜在的隐患,只怕皇上对他也是不除不快。

耶律斜轸眸光阴冷之色一闪,他蜷紧了手指,低下声来问休哥,“于越,段昊贪污的军饷,你可有眉目?”

休哥摇头,“皇上早就派人将他的府邸抄了个底朝天。”若真查出什么来,这会儿早就有消息了。

耶律斜轸的手指轻叩着桌面,蹙紧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本王知dào

在哪里。”

休哥眼前一亮,忙不迭问:“在哪?”

“寿安王府。”耶律斜轸笑得神mì

兮兮。

休哥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耶律斜轸这是欲移花接木,要陷耶律茂不义,不过前提是耶律斜轸先找到段昊贪污的那笔军饷。

耶律斜轸胸有成竹,只怕他已经想到了军饷藏匿的线索。

昨夜耶律斜轸在最妩楼,忽闻一阵诡异的哭声。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紫烟就告sù

他,是在隔壁住着的一位叫胡兰的姑娘。

胡兰素来与段昊交好,还最喜欢将段昊为她添置的东西拿出来向最妩楼里的其他姑娘炫耀。

前几天胡兰还跟姑娘们说,段昊要将她从最妩楼里赎出去,连大宅子都给她准bèi

好了。

哪里知dào

,天不遂人愿,段昊居然醉酒失言,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而获罪。

胡兰的美梦也因此泡汤了……

在休哥离开之后,耶律斜轸立即便派人去查段昊在京城内的别处宅院,果真被他查到胡兰名下有一处宅子在东城区。

向东密报,胡兰的宅子中确实藏有百万两以上的白银在地窖藏着。

如何将这些军饷运到寿安王府成了一个难题,胡兰的宅子在东城区,而寿安王府所在正是相反的方向。

耶律斜轸设计,连夜将那百万两的军饷送进了寿安王府。

第二天,有人在寿安王府被大火付之一炬的密室里找到了这些军饷。很快,寿安王府便被查封了。

皇上听闻,龙颜大怒,当即降旨让耶律茂自裁在刑部大牢之中。此事交给了南府的宰相安隐来办理。

安隐准bèi

了一把利刃、一瓶剧毒与一条白绫,送去了刑部大牢。

既已降旨,就很难再让皇上收回成命。耶律茂心灰意冷,选择了白绫,吊死在了大牢之中。

但据说,耶律茂在临死的时候,在一截白绫上写下了血书……

大约是疲于奔波了几日,安隐的脸色十分不好。

杨琪每每从学堂回来,都会发xiàn

他坐在庭院里发呆,就连她靠近,也无半点察觉。

“干爹,“杨琪扑他背上,“我听说寿安王在大牢里自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家啦?”

“好啊。”安隐握着她的手轻笑。

杨琪一愣,感到有些意wài



她原以为安隐会说先去请示耶律斜轸的意思……

看他虚无缥缈的神情,杨琪总觉得安隐最近时常像这样心不在焉。

“干爹,发生什么事了吗?”杨琪出于关心。

安隐稍稍变了脸色,很快又多云转晴一样,“要不要带云翘一起走?”

“等会儿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跟咱们走。”

安隐将她推进室内,“你看看有没有要收拾的,我去向大王知会一声。”

杨琪顿了顿,好像被安隐成功的转移了话题。她转身看着安隐园区的背影,忽然觉得他身形弱不胜衣,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她看见云翘,立马高兴起来,远远的向她招手,“云翘,我要跟干爹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

云翘神色复杂,吞吞吐吐道:“琪琪小姐,你不喜欢南府吗?”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但是我很喜欢我跟我干爹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杨琪说的很坦然,她也看出来,云翘对这里恋恋不舍,于是又说,“你要是想留在这里,我跟我干爹会跟大王说的。”

云翘无奈,比起大宅子,她当然更愿意去打理小宅子,不累又轻松自在,哪里像在南府一样拘束。

不过问题并不在此,云翘舍不得并非为自己,她很清楚杨琪对耶律斜轸是有多么特殊的存zài



只有杨琪,才会让那个男人发自内心的微笑。

“琪琪小姐,其实大王他很喜欢你呀,就算你闯再大的祸,大王气消了之后,还不是照样原谅你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是他部下的干女儿,不能总赖在他家里吧。之前是因为事情特殊,才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再说我跟我干爹有自己的家啊,又不是无家可归了。”

说话间,杨琪已经迅速打包好行李。

她如此迫不及待的离开南府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以后有理由不用去恒王府的学堂里念书啦——

杨琪背着包裹,往槃离居去了。

此时,槃离居中不仅有耶律斜轸与安隐,还有一人——

杨琪瞅了他半晌,才认出他来,这不就是耶律茂的脔宠绚儿吗!

她故作一副惊恐状,却是捂着嘴偷笑,“原来南院大王跟寿安王一样,也有那种癖好么,怪不得你府上连一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

耶律斜轸羞恼得瞪她一眼,安隐急忙拍杨琪一下,以示惩戒她那张毫无遮拦的嘴巴。

“臭丫头,说什么呢,那天要不是我放火烧了柴房,你觉得你会有命逃走?”绚儿借此向耶律斜轸邀功,一点儿都不为过。

杨琪恍然,这才明白绚儿是耶律斜轸安插在耶律茂身边的卧底。

昨夜那百万两的军饷,也是暂代家主身份的绚儿冒着风险,运进了寿安王府中。

这次的事情,绚儿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说吧,你想要本王赏你什么。”耶律斜轸正因此事,要给绚儿赏赐呢。

绚儿不怀好意的盯着杨琪,“那就还请大王将这个丫头赏我吧。”

杨琪目瞪口呆,“你可看好了,我不是男人哦。”

“我自然知dào

。”绚儿又不是没长眼睛。

“你不是有断袖之癖么?”杨琪记得很清楚,她被耶律茂抓紧寿安王府的时候,亲眼看见他与绚儿卿卿我我。

“其实我真zhèng

喜欢的是女……”

绚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耶律斜轸的一声干咳打断。

耶律斜轸神情不悦,“琪琪并非本王府上的婢女,她是安隐的女儿,怎能说赏就赏?”

绚儿不以为意,冲杨琪羞赧一笑,“我还是头一次被女孩子看光身子呢。”

杨琪蓦地脸红,回想起了那日在寿安王府的柴房里跟他对换衣服的一幕。

耶律斜轸猛地用手指狠叩了一下桌面,恼怒道:“琪琪,你不是要跟你干爹回府么,还不走?”

杨琪负气哼道:“不用你催,我也会走!”

说完,她拉上安隐的手,这就离开南府了。

他们走后,绚儿得yì

的笑起来。

“南院大王也有这么紧张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居然还是个小丫头,怎么,听说我跟她坦诚相见的时候,生气了么?”绚儿一脸戏谑的瞅着神情阴冷的耶律斜轸。

“本王当初收留你,可不是让你在本王面前这么放肆的!”耶律斜轸倏然起身。

绚儿陡然变了脸色,不由自主被他的气魄逼得向后退了退。

“本王会给你真zhèng

想要的。”耶律斜轸负手踱到绚儿的身侧,稍稍倾身附在他耳边说,“本王已经找到了你的哥哥林绍了。”

绚儿又惊又喜,急忙求证:“当真?他如今在哪儿?”

“他现在与你一样,正为本王做事。他的心计不在你之下,不过他与你不一样,他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

绚儿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知dào

耶律斜轸就算有理由,也不会欺骗于他。

他当即跪在地上,向耶律斜轸表露心迹,“多谢大王,绚儿定万死不辞,为大王效忠!”

耶律斜轸略微点头,转身去拿桌上放的一袋银两,塞到绚儿手中,“你先避避风头,待寿安王的风声一过,你在回来南府。”

绚儿谢过了耶律斜轸,领着银子走了。rs

144 异常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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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隐与杨琪回府,云翘也跟了去。更新最快最稳定

三人做了大扫除,杨琪特意去祠堂拜了拜。她总是鸩占鹊巢,祭拜了这宅子原来居住过的人,她心里的罪恶感才会得以缓解。

韩飞总是在她身边神出鬼没,杨琪将他从房顶上喊下来,加入他们的大扫除。

瞅不见安隐,杨琪跑进东苑,见安隐正在室内的**上坐着,手里拿了帕子一样的东西。

他察觉有人靠近,急忙将帕子掖进了被褥下面。

“干爹,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杨琪从未见安隐这般忧郁。

安隐神色复杂,似乎有口难言。

杨琪坐到他旁边,按住他的手背,虽然不能给予他温暖,至少让安隐得到了不少慰藉。

“琪琪,如果干爹不在了,你可要好好听大王话。”安隐这话,像是交代临终遗言。

虽然杨琪不清楚,不过她现在已经察觉到在安隐身上绝对是发生了什么。

杨琪定定的看着他,“干爹,不管你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去救你的!”

安隐苦笑,手按上杨琪腰间挎的匕首劲锋,神色又变得忧戚起来。

他瞥见杨琪皱起小眉头,莞尔轻笑,“干爹都四五十的人了,百年之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照顾你了。”

杨琪一听,就知dào

安隐这话是在敷衍,她也不戳破,只说:“那时候我都长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了。”

安隐轻揉杨琪的头,“大王那般喜欢你,不如等你过了笄年之礼,就给大王做一房侧室吧。大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杨琪斜眼撇他,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她跟耶律斜轸又不是那种关系,安隐在乱点什么鸳鸯谱啊。

再说了,就算她心理年龄已经过关,她如今的身体还小啊。

而且,她才不要嫁给当官的!

杨琪露出明显厌恶的神色,“我才不要嫁给他,我又不喜欢他,他也只当我小妹妹一样。我将来一定要嫁到乡下去!”

安隐指了指杨琪腰间的匕首,笑说:“大王都将他最为重视的匕首送给你了,这匕首可是他爷爷临终托给他的。”

杨琪记得耶律斜轸的爷爷耶律曷鲁是个大人物啊,还记得那日她在北府亮出匕首的时候,就连北院大王也不敢在匕首前抬头。

“是前一任的于越吧。”杨琪感觉耶律曷鲁比当今于越休哥的影响力还要厉害。

安隐点头,揽着她的肩头,望着门外细细述说:“早年的曷鲁意气风发,与太祖一起打天下,被封为阿鲁盾于越,是大辽开国功臣之首呢。不过到了晚年,曷鲁并不得志,尤其是穆宗在位时期。穆宗惨无人道,不理朝政,曷鲁多次劝诫不听。他也因此郁郁而终……”

他一开始的口气,明明就是憧憬与向往,可说到最后,安隐的声音轻了下来。

耶律曷鲁逝世,那时候耶律斜轸的年纪比现在的杨琪还小。

安隐将杨琪抱坐在腿上,很是恋恋不舍的感觉,他又自顾自的说:“大王很敬重憧憬他爷爷,一直都很想成为曷鲁那样的人,受人敬仰爱戴……”

杨琪深不以为然,“就他那样的人,我觉得他很难做到这一点。”

果然,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正因为耶律斜轸有所不及,才想要超越耶律曷鲁吧。

安隐正笑着,见一群官兵冲进了东苑,脸上的表情倏然凝固。

为首的是刑部辛相忠身边的人,叫段衡。

杨琪跟他打过几次照面,对他有些印象。

段衡带人闯了进来,对安隐的口气很不好,“安大人,跟我们走吧!”

他一使眼色,便有两个侍卫上前给安隐套上了枷锁……

杨琪还来不及反应,只听段衡又说:“其他人,给我搜!”

此言一出,他带来的那些侍卫便向东南西北各处跑去,更有几个人在安隐的房内动手动脚。

当有一个侍卫粗鲁的掀开**褥时,安隐的神色剧变,然而看见**褥下空空如也,他又很是不解的望向了杨琪。

“干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琪之前所感到的不安,在这一刻化为了真实。

安隐正要上前,却被左右两旁的侍卫按住。

他只好远远的站着,对四肢不听使唤的杨琪安慰,“琪琪,别怕!”

杨琪呜咽出声,好不容易拔动了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踉踉跄跄跑到了安隐的跟前,还被段衡给阻止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杨琪手足无措,可安隐早就料到了一样。

刑部的侍卫还在搜查,耶律斜轸很快从南府赶到。

他腿伤还未痊愈,走路的时候有些跛,不过他的速度依然飞快。

耶律斜轸怎么也没想到,安隐与杨琪刚从南府离开,就遭逢了这样的变故。

他等着段衡,大声质问:“这怎么回事!”

段衡毕恭毕敬,“下官只是按照辛大人的吩咐在办事。”

耶律斜轸怒喝一声,“辛相忠到底在搞什么鬼!”

段衡小心翼翼的提防了一下左右,后轻轻的靠近耶律斜轸,小声说:“辛大人也是在照圣上的密旨办事。”

“密旨?”耶律斜轸目露凶光。“那你们在搜查什么?”

段衡回答:“只知dào

是耶律茂在死前留的一封血书。”

还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寿安王与段昊的事情一过,皇上这么快就把刀架在了南府的脖子上!

安隐欲将杨琪拜托给耶律斜轸照顾,后来想了一想,始终没有开口。

耶律斜轸却将目光投向他,如果安隐手里有耶律茂留下的血书,为何不早向他禀告?

还是说,那血书之事,根本子虚乌有,只是皇上拿南府开刀的一个幌子与借口……

耶律斜轸很想问清楚,然而刑部搜查无获,带着安隐走了。

刑部的人走了许久,云翘依旧战战兢兢的在东苑门口徘徊,也不敢到屋里去与耶律斜轸、杨琪相处。

杨琪坐在**边抹着眼泪,耶律斜轸走上前来,她也不抬头看一眼。

“跟本王到南府去吧。”耶律斜轸说。

“我不去。”杨琪倔强的大声拒绝,后又小声起来,“我要在这里等我干爹回来。”

耶律斜轸伸向半空的手又缩了回来,如今不是安慰她的时候,更要紧的是要去打探安隐如今在刑部的情况。

耶律斜轸快步走到东苑门口,在云翘身边顿住了脚步,“好好照顾她。”

仅吩咐了一声,他又迈腿走开。

云翘在他远去之后,便到了屋门前,去发xiàn

杨琪满脸泪水,正要将门合上。

“云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待云翘点头,杨琪已经将门关的死紧。

她背靠着门扉坐下,擦干了眼泪,慌慌张张将之前安隐藏在**褥下的帕子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这果真是一封血书,白色的白绫上是小小的正楷字体。

看完了上面的内容,杨琪神色大骇。

难怪安隐今日给她说了那么多耶律曷鲁的事情,原来耶律曷鲁之死另有隐情。

耶律茂虽然没有凭据,却言辞犀利,没有半点蛊|惑人心之意。

当年穆宗惨无人道,许多人欲拥立耶律曷鲁为新皇。此事被耶律贤知晓,便暗中买通耶律曷鲁身边一个亲近的人,给他下了慢性毒|药。

打那以后,耶律曷鲁原本硬朗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后病死榻上。

不仅如此,耶律贤为斩草除根,还借穆宗残党的势力除去了耶律斜轸的父母。

当时耶律斜轸跟耶律茂一样,都还是年幼无知的时候。

耶律贤一念之仁,留了他们的性命,给他们地位权势,还赐他们荣华富贵。

耶律贤还利用耶律茂与耶律斜轸的反目之仇,牵制彼此。

杨琪脸无血色,看今日耶律斜轸仓皇得来府上,她便猜出安隐只怕并没有将耶律茂留有血书一事告知他。

如果这血书上的内容让耶律斜轸知dào

了,还真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来……

杨琪重新将血书塞到袖子里,狠狠的咬着手指头。

这回安隐的情形是真不妙,想要他性命的那个人,可是当今的皇上!

她得想想,得好好想想……

就这样在忐忑中过了一个碗上,到了天亮,云翘发xiàn

厨房方向有炊烟升起,便过去瞧了一瞧。

杨琪蹲在灶台前,往灶洞里填了一根干柴。

锅里的水很快滋滋作响,并冒出蒸汽来。

“琪琪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云翘见她还是昨日的模样,便知她**未眠。

杨琪掀开蒸笼的盖子,蒸笼里头有三个半熟的红薯。“我做的点吃的给我干爹送过去。”

云翘忙抢坐在灶台前,揽下了烧火的工作。

杨琪无所事事,坐在厨房门口静静发呆。

她昨夜想过了,只要安隐不松口,就不会被怎么样,反正血书上的内容谁也不知dào



她今日找个机会,最好能够跟安隐在牢中见个面,提醒他这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云翘在她身后喊道:“琪琪小姐,红薯蒸好了。”

杨琪用筷子将热腾腾的红薯夹到瓷盅里,就这么端着走了。

她本来是想做一顿好的,可在厨房里只找到这一样食材。她又嫌出去买会耽误时间,便生活将红薯给蒸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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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安隐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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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琪端着瓷盅到了刑部。

不过这一回,她没能成功的进入刑部大牢。

侍卫拦住她,“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去大牢探视!”

杨琪拧眉,她来过好几回,况且刑部的侍卫又都没换人,对方难不成是不认识她吗?

她耐心解释,“我上回来过,辛大人都让我进去了。”

那侍卫面不改色,“这都是辛大人的意思,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小姑娘,真对不住了。”

这就好像是辛相忠早料到她会来刑部探视安隐一样,所以提前就跟侍卫做了交代。

一样都是朝廷的钦犯,为何她上一回探视赵临的时候没有这一回那么严苛呢……

杨琪一手托着温热的瓷盅,另一手从布袋里摸出了些散碎的银两。

她将银两塞到那侍卫手中,对方露出为难的神情,“小姑娘,你还是走吧,就算你给再多的银子,我也不会放行的。我若放你进去,吃不了都着的人可是我呀。”

在人手下做事不容易,杨琪多少也理解他的难处。

她将瓷盅捧高,“我只想劳烦你帮我把吃的给我干爹送进去。这是我亲手给我干爹做的……”

那侍卫掂了掂银两,似乎有些犹豫。

最终,他果然还是禁受不住利益的诱|惑,将瓷盅带进了刑部去。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将瓷盅端进刑部大牢,而是首先给辛相忠过目。

辛相忠听了前因后果,让侍卫将瓷盅留下,便打发他走了。

辛相忠瞥着瓷盅,不明意味的哼笑了一声。

本以为那丫头不食人间烟火,原来她竟也会下厨。

辛相忠端着温热的瓷盅,往大牢的刑房中去。

刑房中,安隐整个人凄惨狼狈的悬垂在半空,双手双脚都被套上了沉重冰冷的铁锁。因承shòu了太多的鞭刑,他浑身皮开肉绽,现已是奄奄一息。

察觉到有人靠近,安隐吃力的抬起头来,视线前却是一片模糊。

辛相忠看他还能动弹,便知dào

安隐的意识是情形的。于是他不断的煽动着安隐的神经,“安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只要你坦白了一切,便可以回家照顾你的干女儿,而我也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事到如今,安隐也只能选择对不住杨琪了。

他很清楚,耶律茂留下来的那封血书上的内容,不管是被皇上还是耶律斜轸知dào

了,这之后都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血雨腥风……

安隐紧咬牙关,强打起精神,硬是用所剩无几的力qì

挤出话还,“要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你跟皇上都不相信,那也没办法。”

“虽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你我都了解耶律茂是什么样的人。血书是他悔过的自白,这种话连皇上听了都会发笑。我看你还是别嘴硬了,如实交代吧,说不定皇上还会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你忍心让那么小的姑娘给你送终吗?”辛相忠将瓷盅的盖子打开,并放低了些,让安隐能够清楚的看到里面香喷喷的红薯。他又继xù

说:“这可是你的干女儿亲手为你做的。”

安隐黯然的神色突然活了过来,这丫头鬼灵精怪,竟会给他送来红薯……

杨琪不是不知dào

,安隐压根儿就不喜欢吃这东西。

难不成她是故yì

送来他不喜欢吃的么,这里面的深意……

安隐勉强恢复了精神,态度变得比刚才还要坚定,“我还是那句话,耶律茂死前是留过血书,血书上是他悔过的自白!”

安隐的态度突然变得激烈,辛相忠觉得有几分古怪。

他低头看了看瓷盅里的红薯,难不成几个红薯就能让安隐打起精神了吗?

还是这其中的背后,有着他们不知dào

的秘密信息……

辛相忠重重地合上瓷盅地盖子,厉色质问:“那份血书呢?”

“不见了。”安隐不假思索,类似的问题,从昨夜开始,他就已经回答了很多遍了。

听到地还是一样的答案,辛相忠感到有些厌烦,他压根儿不相信安隐会那么大意地丢失了耶律茂留下来的血书。

他嘴角挂着冷嘲,声音冰冷,“安大人,即便我相信了这样的话,你以为皇上会相信你吗?”

安隐并没期望能够得到任何人的信任,他将耶律茂的血书藏起来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

他自嘲的大笑起来,却牵动身上的伤口,浑身的阵痛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咬牙将所有的难受与痛苦吞到腹中,良久之后,他才开口,“劳烦辛大人转告皇上,微臣斗胆说一句,皇上希望耶律茂留下来血书里是什么样的内容,那便是什么样的内容。不受罪臣的话所左右,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说到最后,安隐呐喊出声。

受了**的刑罚,还如此嘴硬,难不成皇上冤枉了安隐吗?辛相忠忍不住想,又觉得矛盾起来。既然耶律茂留下的那份血书无关紧要,安隐为何要将它私藏起来……

另一方面,皇上似乎十分心急火燎,连夜让人传来刑部数道密诏,这其中太过蹊跷!

辛相忠正沉思时,一个宦官带人破门而入。他整个人一惊,对方可是皇上身边最为**信的葛公公。

对方摆着那么大的架子,也难怪刑部得人没来通传。

辛相忠表面上恭敬,“葛公公……”

葛公公亮出皇上的手谕,还不待辛相忠看个清楚,便又收了起来。

葛公公鼻孔朝天,傲慢的说:“即日起,罪臣安隐便交由我等处置,日后还请辛大人行个方便。请吧——”

葛公公腾出路来,明显是要在刑部喧宾夺主的意思。

辛相忠很识相的退出了刑房,还没走远就听到从刑房里传来安隐的哀嚎。

辛相忠从侍卫那里听说,杨琪还在刑部门口附近徘徊,便出去瞧了个究竟。

一见到辛相忠从里面出来,杨琪立马跑了过去。

“辛大人,我干爹怎么样了?”杨琪惴惴不安。

辛相忠将瓷盅还给了他,“大概刚才也看到了来刑部的那几人,那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如今你干爹的事,已不归我管了。”

杨琪在刑部附近逗留许久,见那葛公公带人气势汹汹的来,就知dào

来者不善。

想起安隐昨天的神态,她不禁热泪盈眶。

辛相忠向杨琪的身后福了福身,杨琪回头,只见耶律斜轸牵着马独自前来。

杨琪对他视若无睹,溢出眼眶的泪水从脸颊滑下来。

她呜呜咽咽,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辛大人,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对我干爹用刑了?我刚才好像听见他的叫声……”

耶律斜轸已经走上前来,“琪琪,走了,云翘与韩飞已经回南府了。”

杨琪挥开他递上来的手,朝他嘶喊:“我不去!就算要回,我也是回我跟我干爹住的地方!”

耶律斜轸正要用强的,这时候葛公公忽然带人出来。

葛公公见到耶律斜轸,脸上闪过惊讶之色,随即不温不火的向他躬了一下身。

“咱家见过南院大王,大王可是为你府上的那个罪臣而来?”葛公公看耶律斜轸脸色铁青,心情居然大为痛快,他又自顾自的说着,“既然南院大王在,那咱家就视线跟你知会一声。咱家奉了皇上的命,前来调查耶律茂留下的血书一事。咱家正要前去你府上抓昔日里与罪犯安隐亲近的人呢。”

耶律斜轸负起手来,凌冽道:“那你岂不是连本王也要抓!”

葛公公故露惊恐,连声说:“岂敢岂敢……”

他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小丫头闯进了他的视野。

杨琪往葛公公跟前一站,大声说:“不用去了,我是安隐的干女儿,平日里就我跟他最为亲近!”

耶律斜轸与辛相忠同时一惊,这丫头这时候站出来,分明就是羊入虎口。只怕她走着进去,就没命出来了!

葛公公看着杨琪得逞的笑了笑,正好不用他多费力qì

去南府了,要抓的人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他向左右的人一使眼色,两人立即将杨琪给架了起来。

杨琪手里的瓷盅在地上应声而碎。

耶律斜轸一脚将滚落出来的红薯踩成了泥泞,他逼近葛公公一步,气势迫人,葛公公不由得畏惧的向后退了一步。

耶律斜轸冷声警告,“葛财,小心你的脑袋!”

葛公公回过神来,发xiàn

自己竟口干舌燥的厉害。

他咽下吐沫,又重新挺直了身板,变得义正辞严起来,“南院大王,咱家可是在替皇上办事,小心你的态度!待咱家将今日之事告到皇上那里去,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耶律斜轸无声冷笑,“那你就试试!”

见威慑不住耶律斜轸,自己反被他罗刹一样的面孔吓得心里颤抖,葛公公赶紧挥了挥手,让人带着杨琪往刑部里头去了。

末了,他还不忘回头,大声对辛相忠说:“辛大人,你可要看好了,谁也别让他们进来!”

葛公公压抑着不甘的怒火,方才他见杨琪跟耶律斜轸在一起,想来这个丫头对他一定有特殊意义。而且之前他也听说了耶律斜轸为了某个人,不惜夜跪皇宫,向皇上求得三指参……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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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以命换命

葛公公轻声狞笑起来,如今他已经确定刚才抓到的那个小丫头对耶律斜轸颇为重yào

。【本书由】那就让这丫头受一番皮肉之苦,“好好的报答”刚才南院大王对他的施压吧!

葛公公眯着眼,看着杨琪的小手,阴森森的说:“真是漂亮的小指头。”话落,他的神情陡然变得森冷可怖,“来呀,上刑具,把这十个小指头给咱家弄断。”

杨琪顿觉毛骨悚然,见真有人将夹指头的刑具拿了上来,她忙紧握住双拳,不展开一根手指!

即便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敌不过一个大人的力qì



一人用力掰开她的右手,将她的手指头送到夹缝之中。

也顾不得杨琪的左手在不在刑具之中,葛公公就迫不及待的狠声下令,“给我拉!”

他一声令下,左右两边的人拉紧刑具,硬邦邦的木棍紧紧收在一起,杨琪的指关节上传来剧痛,她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葛公公却在一旁笑得十分得yì



在这个距离,只怕耶律斜轸也听到了杨琪的惨叫声,真想冲出去看看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杨琪的叫声,的确传到了刑部大门外。

抓人竟不审问而先上刑,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居然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连辛相忠都觉得不可思议。

辛相忠瞄一眼全身僵硬的耶律斜轸,不由被他毕露的杀气骇的心惊胆寒。

他额上滑下冷汗来,一撇眼见多一两陈晋急冲冲得跑来。

多一两在辛相忠面前急忙刹住脚步,他得到皇上派葛公公来刑部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虽然作为一个隐形人,可他常年混迹皇宫,对葛公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很清楚的。

多一两弯着腰,气喘吁吁的问:“葛财把那丫头抓来了吧!”

安隐入狱。跟他亲近的人都难能有好下场。

安*藏耶律茂遗留下来的血书,此事连南院王府的人都不知情。而且当初为了确认耶律茂必死无疑,是安隐主动向皇上请旨监杀耶律茂,这件事可以说跟耶律斜轸并无过深的关系。

就算耶律斜轸有份参与。也不会跟安隐一样,在多一两看来,皇上莫名的畏惧着耶律斜轸。

听到从刑部的大院子里传来杨琪的尖叫声,多一两理智全无,正要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时,却被辛相忠给死死按住。

“陈晋,你冷静一点!你知dào

葛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辛相忠在他耳边大声提醒。

多一两回过神来,如梦大醒。

没错了,葛公公就是那样的人,越是有人胆敢忤逆他。他便越是会捅些幺蛾子出来。

辛相忠很清楚,耶律斜轸与陈晋这两个男人若是合起手来,血洗了整个刑部都不奇怪。

他对那二人挥了挥手,“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让我为难!”

说完。辛相忠转身进了刑部,吩咐两旁的侍卫将大门关上。

杨琪凄惨的尖叫声,仍不断从刑部的大院里传出来。

多一两浑身一凛,只觉一道巨大的阴影覆盖过来。当骇人的杀气逼近,他眼疾手快的跳闪到一边。

耶律斜轸刚才甩了一下马鞭,竟然失手了,让多一两给逃掉了。

“你就是黑骑军的统帅。陈晋吗?”耶律斜轸低沉质问。

关于黑骑军的统帅,众人都是百闻难得一见,很少有人知dào

陈晋的庐山真面目。

多一两心有余悸,他虽然躲过了刚才那一鞭,却实属侥幸凶险。光是巨大的鞭声就将他震耳欲聋,更别说掠过鞭风的脸颊正隐隐刺痛。

多一两对耶律斜轸冷嘲热讽。“堂堂的南院大王居然从人背后偷袭!”

耶律斜轸不为所动,一步接着一步逼近多一两。

多一两神色惊慌,察觉到耶律斜轸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上次交手的时候,多一两就知dào

自己远远不是耶律斜轸的敌手。

他不再多想,撒丫子就跑。从大街到小巷。耶律斜轸阴魂不散的跟在他身后,多一两渐感体力不支,所幸在巷子里听了下来。

既然强不过对手,多一两只好向耶律斜轸示弱了。

他抱着手对追上来的耶律斜轸作揖,脸上挂着虚假过头的媚笑,“南院大王,好汉,大侠,您也知dào

我不是你的对手,杀我也没意思!”

耶律斜轸快步逼近,只见他身形一闪,就到了多一两跟前。

他手掌扣着多一两长大的嘴,多一两明显感觉到有一颗药丸一样的东西滑进了他的喉咙里。

多一两神色大变,在伸手去退之前,耶律斜轸就已经退到了一边。

“你给我吃了什么?”多一两蹲在都上干呕,抬头见耶律斜轸的手里多了一块儿玉牌。正是那日他在北山给杨琪防身用的,象征着黑骑军统帅身份的玉牌。

耶律斜轸答非所问,冷冷的垂眼睥睨着多一两,“想要解药和这块玉牌,提着葛财的人头来见!”

多一两接着干呕,始终没能将耶律斜轸强迫他吃下的毒|药给吐出来。听完了耶律斜轸的要求,他大吃一惊。葛财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那家伙要是死于非命,皇上能不追究吗!

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难道耶律斜轸就不想要点别的东西吗?

多一两抬头时,耶律斜轸已经走远了。

他仔细一想,觉得之前的想法不对。

耶律斜轸的想法并没有那么单纯,他并不是单纯的想报复葛财那个贱|人。我想让葛财死,背后肯定有更深层的含义……

多一两想了又想,终于多少有些明白耶律斜轸的意思了。

只要葛财一死,皇上肯定会令派人来接管安隐与杨琪这两个要犯。

耶律斜轸想要的并不只是葛财一人死,若皇上派的人又不公道,那男人肯定还会想办法将他除去!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难怪连皇上都在一定程度畏惧他。

多一两也算行事如风,当天晚上就带着葛公公的人头浅进了南府的槃离居。

他将手里深色布的包裹丢到耶律斜轸的脚前,那东西滚落的时候溅了一地的鲜血。

“一命换一命,解药呢?”

耶律斜轸将玉牌丢给他,“解药那是骗你的。”

多一两看也不看手中的玉牌,愠怒道:“我看你现在才是骗我,快点把解药拿出来,我可不想再被你利用!”

耶律斜轸负手而立,目光危险,“你这是在试探本王吗?”

多一两一怔,变得半信半疑起来。

难不成是他的舌头出错了?

不太可能呀……

多一两从小服毒无数,身体适应了各种毒|药的作用。他分明尝出来耶律斜轸今天给他吃的药里带着他所不知dào

的一种毒素……

他当场运气调息,并没发xiàn

自己有中毒的迹象,可他又不相信耶律斜轸说的是真的……难不成耶律斜轸当时也不知dào

那是什么东西,就胡乱的塞到了他嘴里?

耶律斜轸见多一两还在疑神疑鬼,索性打消他的顾虑,“给你解药。”

多一两接过他丢来的药丸,刚放进嘴里就吐了出来,“你他娘的耍我是吧!很好玩儿么。”他手指着被他吐到地上的一滩秽物,“这跟之前你给我吃的毒|药一模一样!还想骗我!我告sù

你,老子我可是从从小在毒缸子里面泡大的!”

耶律斜轸见没骗过他,脸色阴沉下来,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药瓶。他两次给多一两吃的东西,都来自这个小药瓶。而这个小药瓶里的药,正是蒋御医给杨琪开的补药,还特别嘱咐过她日服一粒!

“若吃了这种药会如何?”见多一两愕然,耶律斜轸冲他低吼,“快说!”

多一两整个人一抖,真是被吓得了一大跳,“是我也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毒,所以会怎样我也不知dào

……这、这药哪来的?”

“……蒋御医给琪琪的特制药。”

耶律斜轸话音未落,就听多一两大笑三声。

“蒋御医?”多一两像是在嘲弄耶律斜轸,“蒋御医那是皇上的人,从絮妃的事里,你还看不出来吗?让她更在你身边,果然是错的。”多一两将手里的玉牌丢到耶律斜轸的脚边,跟葛公公的人头作伴,“我也不想给皇上那个老狐狸做事了。”

多一两就此消失在南府。

他离开后许久,耶律斜轸弯身从地上捡起玉牌,并沾了葛公公的血。

深夜,槃离居烛火未点,耶律斜轸整个人淹没在黑暗中。月光悄然的落在他的脚边。

第二天,刑部的人在葛公公的房间发xiàn

一具无首的尸体,旁边还有一块儿发xiàn

了原属于黑骑军统帅陈晋的玉牌。

多一两陈晋自然成了朝廷通缉的对象,而正如他想的那样,也正中了耶律斜轸的下怀——

在葛公公死后,皇上立马又派人来接管了刑部。

这回来的人,连那葛公公都不及她一根头发。

正如多一两说的一样,大辽的皇帝耶律贤果然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竟舍得让自己的皇后屈尊降贵来到刑部!

因为萧皇后的到来,刑部的戒备自然比平时还要森严。

147 无心过失

被人“嫁祸”的太明显……

不过说起来,这并不算是嫁祸。【本书由】

虽然是耶律斜轸派人将黑骑军统帅的玉牌放在了葛公公的无头尸旁边,但真真下手杀害葛公公的人确实是多一两没错。

耶律斜轸这么做,不过是不想让别人怀疑到他头上来。

即便他再手段厉害的耍花招,但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那朝堂里的皇上会不怀疑他分毫?

皇上特派皇后调查耶律茂血书一事,就是笃定了耶律斜轸不会对萧皇后下手。

这其中有一番缘故——

萧皇后已逝的父亲萧思温,不仅是国舅爷,也曾是北院王府的枢密使,还曾被皇上册封魏王。他对耶律斜轸有知遇之恩,耶律斜轸视萧思温为恩公,亦视他为恩师。

而萧皇后又是萧思温得yì

又宠爱的掌上明珠,耶律斜轸会忍心对他恩公的女儿下手吗?

萧皇后坐镇刑部,先问了葛公公被杀一事。

纤纤玉手攥着玉牌,她神态雍容,如华贵盛开的鲜红牡丹,大气的刺目。

“对方在刑部里杀人,却未惊动守卫,看来砍下葛公公首级的人,确是陈晋无疑。”萧皇后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看来萧皇后对葛公公也无好感。

堂下的辛相忠仍保持着跪地的姿态,他在听了萧皇后的话,心里陡然一惊。

陈晋会为了一个小丫头就对葛公公动了杀机,这有些没道理。辛相忠原以为昨夜在刑部行凶的人会是耶律斜轸。难不成昨天刑部大门外,耶律斜轸与多一两达成了什么交yì

……

辛相忠浑身一凛,不敢再多想。

萧皇后将玉牌搁下,义正辞严得对辛相忠吩咐,“去将私藏耶律茂血书的安隐给本宫提上堂来。”

辛相忠领命,亲自将浑身是伤的安隐带上了刑部的大堂。

安隐见是萧皇后,整个人被丢在地上跪着。却无力给她叩头。沉重的枷锁亦没能让他直起身来。

“罪臣见过皇后娘娘。”安隐跪趴在地上,给萧皇后见了一礼。

“罪臣?”萧皇后淡淡说道,“你何罪之有啊?”

安隐自嘲的笑笑,真是好一个从命的皇后。竟让他自己招认罪行!

“皇后娘娘,罪臣愿意认罪,只求皇后放了我的女儿!”安隐用枷锁撑住地面,不住得用额头磕着地面。

“你女儿?”如果萧皇后没记错,安隐如今可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个问题,辛相忠斗胆代安隐回答了,“启禀皇后娘娘,昨日葛公公带人将案犯的干女儿也抓到了刑部来。”

萧皇后沉吟了一下,略微的露出了一些惊讶之色。连日来,她经常听到隆氏三兄弟口里面提起的一个叫“琪琪”的小女孩。莫不就是安隐的干女儿?

“将那女孩儿一起带上堂来吧。”

因为萧皇后的命令,杨琪也被带上了大堂。

杨琪见安隐遍体鳞伤,顿时泪如雨下。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干爹……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安隐的双手被枷锁禁锢着。当即无奈的红了双眼,他咽下一声哽咽,“让干爹看看你的手……”

杨琪的左手没事,右手除了大拇指可以活动,其他四根手指头已经没有了知觉,更严重的是关节出紫的发黑!

安隐忙又伏在地上,竭尽全力不住的给萧皇后叩头。“皇后娘娘,求求您,此事与她无关!求求您把她放了吧!”

萧皇后也为人父母,怎会不了解安隐对杨琪的一番怜惜!

她隐隐动容,却板着脸拍了一下惊堂木,“安隐。本宫问你,耶律茂的血书到底被你藏哪儿了!”

“那日在家中打扫的时候,弄丢了。”

即便是皇上来了,安隐要说的也是一样的话。

萧皇后脸上怒色不退,心想着若再对安隐动刑。只怕他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杨琪故yì

装作听不懂,一边抽泣,一边小声问安隐,“干爹,什么血书?”

安隐心里大惊,难道杨琪没见过吗?

前日在东苑,他们父女二人在床边促膝说话。慌乱之下,安隐当时就将耶律茂的血书塞到了床褥之下。很快刑部的人到来,当着他的面掀开床褥子,原本藏在其下的血书却不翼而飞。

安隐没拿,他确信是杨琪拿走了。如今她为何装作一副没见过的样子?

“你别多嘴!”安隐唯恐她说错了话,于是低声警告。

“血……”杨琪低声喃喃,然后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不是那日你掉在地上的那条被血弄脏的帕子?上面好像还写了字——”

安隐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不过他想杨琪识字不多,应该不知dào

血书的内容才是。

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萧皇后走下堂来,伴随着一阵香风,她的脚步停在杨琪身边,用哄孩子的口吻柔声问:“那条帕子现在在哪儿?”

杨琪从怀里冲出一条白净的帕子,交到了萧皇后手里。

安隐不由得目瞪口呆,所谓的血书,竟变成了一条干干净净的手帕!

他心里暗自窃喜,真亏杨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萧皇后拿到帕子的时候,看上头一个字也没有,不由的也是一惊。她甚至怀疑这条帕子并非耶律茂留书的那一小截白绫。

萧皇后将帕子交给了辛相忠,辛相忠将它与之前耶律茂自缢的那条白绫的一头对照,按照白绫与帕子被撕裂的形状,两条确是一体无疑。

安隐也是不解,他故作惊讶低声问:“帕子上的东西呢?”

杨琪跟做错事了一样,露出无辜的模样,“我以为是你弄脏了,那日打扫的时候,就顺手把帕子给洗干净了。”

如今耶律茂的血书已找到,谁会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萧皇后不得不怀疑,这个小丫头是不是老天给安隐派来的福兵福将!

萧皇后又踱到杨琪身旁,为了消除杨琪的紧张感,还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你识字么??

杨琪回说:“恒王府里的晏夫子,觉过我几个字。”

萧皇后眉头一挑,她想起来了,这就是她的大儿子隆绪为了见一面而不惜与恒王调换身份的梦中小情人,这也是她的二儿子隆庆经常与她抱怨将晏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顽皮丫头,这更是她的三儿隆佑口中的南府小丫头……

能同时将她三个儿子的心牢牢抓住,这小丫头还真不简单呢!

萧皇后不明意味的轻笑起来,接着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那条帕子上写的什么?”

杨琪的眉宇间凝着痛苦之色,随后她又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上面的内容很奇怪,写下那些东西的人说什么他家里有鬼,皇宫里也有鬼,他要斩鬼!”

安隐忙变了方向,面朝萧皇后跪着,“皇后见笑,琪琪她识字不多,跟着晏夫子念书也是马马虎虎的态度。她说的斩鬼,大概是惭愧……”

“耶律茂会感到惭愧?”萧皇后觉得不可思议,随后她将视线定在杨琪身上。

这丫头说的像是那么一回事,也没理由撒那等弥天大谎吧?

看她是个孩子,萧皇后不由得信了她几分。

她的目光扫想跪地不起的安隐,眸色一厉,冷声质问:“安隐,既然血书上是无关紧要的内容,你为何不将它立kè

就交出来?”

耶律茂用来自缢的白绫短了一截,白绫的一头还带有血迹,安隐当时留了个心眼儿,果真从耶律茂的怀里搜出了血书。

看了血书的内容后,他得知了天大的秘密,自然不能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知dào



万万没想到,辛相忠也发xiàn

了白绫有异,并检查了耶律茂的尸体,发xiàn

尸体右手的食指被咬破过,便怀疑耶律茂死后留有遗书。他派人在关押过耶律茂的牢房四周找了许多天,甚至连小小的老鼠洞也没放过,却没有任何收获。

本着对皇上的尽忠职守,辛相忠将此事上报。皇上意wài

的重视这件事,密诏他务必要从当初监杀耶律茂的安隐口中得知血书的下落。

若血书真是耶律茂悔过的自白,安隐为何当初没立即上交,这也是困扰辛相忠已久的问题。

如今萧皇后问起,安隐会老实作答?

只见安隐对萧皇后诚惶诚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支支吾吾说道:“罪臣没有立即将血书上交,是因为……是因为耶律茂在血书中留有一些对南院大王不利的话!”

萧皇后看一眼正在抹眼泪的杨琪,正欲询问杨琪时,只听安隐义愤填膺的又说:

“耶律茂获罪,那是他咎由自取!他却将一切罪责怪在南院大王头上,甚至说是南院大王买通了最妩楼的姑娘,故yì

将他灌醉,才酿下了大祸!祸是从他嘴里闯出来的,与南院大王何干?”

萧皇后的笑容逐渐变得温和,她亲自将跪在地上的安隐扶起,“这几日真是委屈你了,你瞧瞧,早将误会解开,便不会受皮肉之苦了。”

安隐受宠若惊,垂首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皇后娘娘一样秉公处事,昨日葛公公来了,二话不说,先上了刑……”

萧皇后安慰了几句,便不在刑部多留,摆驾回宫了。

148 蒙在鼓里

安隐与杨琪被刑部释fàng

。【本书由】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安隐将来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这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如今的皇上,可不是什么仁慈的家伙。

耶律斜轸一得到消息,就派出了马车去接杨琪与安隐二人。

从刑部出来,安隐一眼就认出停在附近的马车是南府的。

他与杨琪走上前,马夫早早的便跳下车来躬身迎接。

掀开车帘,安隐望着静坐在车里的人先是一惊,然后退后一步,行礼的时候颇有些仓皇之态。

“大王……”

“上车吧。”耶律斜轸语气淡淡。

安隐先将杨琪送上马车,后吃力的跟在她后面,他如今身负重伤,哪怕稍微一动弹,便会牵动伤口,引起全身剧痛。

似乎正是考lǜ

到这一点,耶律斜轸才派出车来,而并非牵马过来。

然而他的体贴,对安隐来说有点让他心惊胆战。

耶律斜轸面部表情,不动声色的瞄了安隐一眼,然后微微敛起眼眸,声音里带着如寒风一样的凛冽,“耶律茂留血书一事,你为何不早早向本王禀告?”

杨琪听了就生气,泪眼汪汪地蹬着他,并对他大声指责:“我跟我干爹都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那一条恶心的帕子!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像跟我干爹动刑的人一样,也来质问他那帕子上写的什么?”

耶律斜轸薄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心里生出了一些罪恶感,便倏然转移了话题,“蒋御医已经在府上等着了。”

安隐多少松了一口气,多亏了杨琪刚才那几句话,他才有功夫想着如何应付耶律斜轸。血书的事情,瞒是瞒住的,如今躲也躲不过了。不过血书上面的内容,放眼天下。只怕也就只有他跟杨琪知dào

了。

这件事,说什么也要瞒到最后,把那些秘密死也要带进棺材里!

安隐按住杨琪,对耶律斜轸歉然一笑。却显得十分虚弱,“大王,我深感庆幸,当初没有将您也卷入进来。若不是我那一念之差,只怕大王这会儿也跟我一样受尽皮肉之苦了。”

这么说来,安隐知情不报非但不是罪过,反而是有功了。

耶律斜轸略微点头,“这件事,本王暂时就不追究了,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

跟安隐所受的伤比起来。杨琪的手指头不过是被挠了痒痒一样。

可她怕疼的厉害,蒋御医给她上药的时候,必须得有好几个人按住她,不能让她动弹。就这,她还哇哇的大哭大叫。

蒋御医给杨琪的右手上了药。又稍微包扎了一下,走的时候留了药,还叮嘱了好些话。

耶律斜轸让管家带着蒋御医去账房领上,他表面上对蒋御医的态度还与以往一样,心里却是对他处处提防。

蒋御医留下的那些药,他请专人一一试过一遍,果然只有蒋御医留下来的新药里有些不清不楚的成分。目前没人知dào

那些成分对杨琪的身体有什么作用。

耶律斜轸不过离开一趟。再回蘅芜阁时,依旧听得见杨琪的嚎啕之声。

云翘也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见耶律斜轸进来,她忍不住哽咽出来,“大王,刚才蒋御医说琪琪小姐的这只手算是废了。即便骨头愈合了,也不可能完全长好,十有*会留下后遗症呢!”

类似的话,蒋御医自然对耶律斜轸说过。但将这种话毫不掩饰的告sù

当事人杨琪,未免也显得太绝情了一些。蒋御医是故yì

的吗?

耶律斜轸此刻懒得去揣测蒋御医的心思,他轻轻托着杨琪的下巴,无意间接住了从她脸颊滑落的泪水。

他轻声责备:“听听你哭的嗓子都哑了,干爹伤的不比你重?你去隔壁瞧瞧,他的身子上哪一处是好的。你不过就是损伤了几根手指头就哭成这样,你还让你干爹听见了来安慰你不成?”

杨琪闭上了嘴巴,还是抽泣不已。

她被耶律斜轸抱在怀里,从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这是耶律斜轸以前不曾注意到的。

他贪|婪得深吸了几下,虽然说不出这是什么样的味道,却让人感到熏熏然,莫名得能让人放松下来。

耶律斜轸轻轻拍着她的背,薄唇贴在她耳旁轻轻说道:“本王会给你找来最好的药,一定治好你的手。”

抱着她在屋里走了几圈,耶律斜轸感到均匀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颊上,偶尔还会听到一两下的抽泣声。他微微偏头一瞧,杨琪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痕。

耶律斜轸走到床边,轻轻的将她放回的床上,很小心的不让她的右手碰触到任何东西。

耶律斜轸立在床前,深望一眼后,才将帷帐缓缓落下,并合上。

“云翘,”耶律斜轸转身,目光犀利的扫向云翘,“日后蒋御医再来给小姐瞧病,你定要像今天一样,寸步不离的陪在小姐身旁。”

云翘略微一惊,忙福下身,“奴婢知dào

了。”

耶律斜轸去了隔壁,此时安隐正卧病在床。

见是他来,安隐挣扎着便要从床上下来,最后被耶律斜轸一个快步按了回去。

“大王,琪琪怎么样了?”安隐说话还有些吃力,如今他正高烧,深感头重脚轻,可他放心不下杨琪。

方才还听到她的哭声,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了,又变得静悄悄了。

“与其花那多余的心思关心那丫头,你不如安心将自己的伤养好。”方才以为安隐着急着从床上下来是为向他行礼,哪里知dào

他开口首先问的是杨琪的情况,耶律斜轸不免吃味儿,有些幽怨道,“那丫头只顾着她自己的伤痛,可是半句没提过你。”

安隐轻笑,有时候对别人的好,可不是挂在嘴上。他想,这一点耶律斜轸应该比他更加清楚。

“琪琪一哭闹的厉害,就浑然忘我,话也不说,谁也不理。她身子骨本来就弱,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经不住那等酷刑。这回她的手指头即便是全好,也会留下后遗症。”安隐略懂奇黄之术,对医术虽然没有蒋御医那样的精通,他对跌打损伤、小病小痛还是游刃有余的。

他这一身,不过是皮肉之伤,修养几日,便可痊愈。可杨琪的手万一落下病根儿,对她以后的人生都可能会有影响。

耶律斜轸话锋一转,“本王得到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皇上大概不信你,命祁山做出能让白绫上的血字重新显现出来的特殊药水。”

虽然他也不想重提血书一事,却也无可奈何。要么就是有人在皇上耳边进了谗言,要么就是皇上自己疑神疑鬼。

安隐的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上几分,如果真有那种让血字显现出来的药水,那即便杨琪将那条白布洗的再干净也于事无补啊!

若血书上的内容被皇上知dào

了,南府上下百余口的性命还保的住?

安隐眼里隐隐闪着泪光,若不是前任于越惨死人手,大约耶律斜轸已经登上皇位了吧……

这也不过只是安隐的空想。

“大王,不如去求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劝皇上不要再追究血书一事。此事继xù

下去,对南府实在不好。”

耶律斜轸细细琢磨,之后默默点头。

他所知dào

的血书内容,就跟安隐告sù

萧皇后的一样。耶律茂以为是耶律斜轸陷他于不义,便在临死前向皇上悔过,并大肆的揭露耶律斜轸莫须有的罪行。

若血书之事再不告一段落,安隐的声望不仅一落千丈,因此也会有人以此为把柄对南府不利。

就这样过了几天,一切看似都那么风平浪静。

安隐的伤好了大半,也能下床走动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对两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一是他怀疑杨琪已经知dào

了血书上的真zhèng

内容,二是皇上不可能轻易罢休,不知那能让血字显现出来的奇特药水做出来了没有……

今日蒋御医又来给杨琪与安隐瞧病,云翘按照耶律斜轸之前的吩咐,一直寸步不离的在杨琪身边。

待蒋御医走后,云翘向耶律斜轸报gào

,“大王,今日蒋御医给琪琪小姐瞧病的时候,有点古怪。”

自从那日耶律斜轸吩咐之后,云翘便在蒋御医给杨琪瞧病的时候,多多留意了他一些。

耶律斜轸眺着蘅芜阁的日渐凋落的万寿菊,轻声道:“怎么古怪?”

“他问琪琪小姐最近是不是没吃他给琪琪小姐特制的新药。”

耶律斜轸手指紧蜷,正如陈晋说的一样,那药里面果然有问题。可蒋御医是怎么察觉到的呢?

好在耶律斜轸早就把杨琪的药给调包换了,即便蒋御医有所察觉,应该也不会立kè

就怀疑到这一点。

那药,杨琪每天都在吃。她大概还以为自己每天吃的药都是蒋御医给开的。

耶律斜轸微微一笑,他要看看蒋御医到底在耍什么花招。这世上真的有能够毒死杨琪的药?

此刻,他颇为自负,便对云翘说:“往后本王给你的药,你照常叮嘱小姐吃,记住,不要让小姐起疑。”

“奴婢知dào

了。”

149 改变主意

安隐的伤虽然好了大半,他的紧张感却一日比一日强烈。百度:本名+

即便揣测不来皇上的心思,他不如先找杨琪,去解开他心中的一道疑惑。

杨琪右手的夹伤,痕迹还没有褪去。

她体质特殊,无论疾病还是伤痛,即便是用了药,好的也要比平常人慢许多。

如今杨琪用右手握住筷子,手都会不由自主的发抖。

难不成真像蒋御医说的那样,她这只手是要废掉的节奏?

杨琪提着笔,墨汁从笔尖落下,滴在白纸上,很快印染成一朵墨梅。

就这一会儿工夫,她的右手就已经开始发抖了。她越是抑制,手抖得越剧烈。

杨琪抬起头,对耶律斜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说不行了……”

耶律斜轸依旧严苛的板着脸孔,“那从今开始,你以后用左手练字。”

杨琪真像将砚台丢他脸上,把他弄成包公脸!

从她古灵精怪的表情,耶律斜轸就知dào

这丫头一定在心里暗骂着他。

幽怨归幽怨,杨琪还是在耶律斜轸坚持的目光下,将笔换了手。

左手写的字一样的丑,丑的惊人,连杨琪自己看了都为自己感到脸红。

耶律斜轸见安隐来,微微颔首暗示了一下。安隐看了一眼正埋头奋笔疾书的杨琪,便没出声打扰。

耶律斜轸走到他跟前,小声说:“随本王到槃离居来。”

安隐随他而去,这一路上有些提心吊胆,不知耶律斜轸叫他所为何事……

槃离居,书房。

耶律斜轸打开书架的一道暗格,里面清一色摆满小药瓶。

安隐认得那些药瓶,“大王,这不是蒋御医给琪琪特制的新药么?”

耶律斜轸正是想等安隐的伤好以后,再与他细说此事。

“本王已将特制药暗中调包了。”耶律斜轸看出安隐的疑惑。不待他发问,便解释,“这药中有些不清不楚的成分,琪琪虽然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还是小心为上。”

“蒋御医与琪琪无冤无仇,应当不会下毒手吧……”安隐不敢相信。

“这也难说。”耶律斜轸重新将暗格关上,踱到书案前坐下。

安隐立在书案前,惊魂不定,“那琪琪这几日吃的是……”

“不过是些小补的药。”耶律斜轸神色中多了些疑虑,“琪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吃特制药,蒋御医也不知从何察觉到,大概开始怀疑了。前些日子蒋御医又来给杨琪瞧病,云翘发觉蒋御医有所察觉,他甚至开口说要检查杨琪近日来的药瓶。好在云翘机灵。随身备着特制药的药瓶,这才消除了蒋御医的怀疑。”

安隐听的只觉惊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刑部经lì

的事情,他的胸口一阵比一阵的抽痛。仔细想想,蒋御医定不会无缘无故毒害杨琪。他是皇上身边的人,莫非这件事与皇上有关……

安隐越发感到窒息。他平稳了呼吸,视线定在耶律斜轸身上。

他福身大胆开口,“大王,不知您如何看待琪琪的?”

耶律斜轸神情一顿,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琪琪对您有多重yào

,恐怕大王您自己也没意识到。然而旁观者清,有心人不能对大王怎样。便会从您身边的人下手,借此来牵制您……”

耶律斜轸渐渐听明白了安隐的意思,如此以来,蒋御医的行为也不难解释了。

他扪心自问,杨琪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zài

。只听安隐又说道:

“当私藏耶律茂的血书,我便早早有了赴死的觉悟,本想将琪琪托付给大王,做您的一房侧室……”

安隐的话音未落,耶律斜轸便噗嗤一声笑出来。“琪琪还只是个孩子,本王待她如亲妹妹一般,怎会对她有非份之想。”

安隐心中苦涩,略微摇头,“若五年后,十年后,大王依旧能像今天一样说出这么自信的话,那就好了。”

啊——

要是没有安隐的提醒,耶律斜轸都要渐渐的忘了。杨琪是他的破命之人,更是他的克命之人。

耶律斜轸的目光冷了冷,手指轻叩着书案,悦耳的响声有一下没一下。

“本王懂你的意思了,无论蒋御医在药里做了什么手脚,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你将暗格里的药拿去蘅芜阁吧。”

安隐悄然合眼,硬是将眼眶里的泪水逼退了回去。然而心里堵得最难受的那一块儿,他如何都难以舒缓。

安隐带着药回蘅芜阁,远远的望见恒王隆庆往蘅芜阁里去了。

杨琪正练字,只听一声“好丑的字”,她猛然抬起头来。

“呀,没看见我在用不惯用的左手写的么!”其实她右手写的字一样难看,她这么说不过是想挽回些面子。

“我已经听说了,你的手……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可要到恒王府来找我,毕竟我现在已经是恒王……了。”

“在我跟前装什么恒王,你以为我会笨到连你跟隆庆傻傻分不清楚吗?”杨琪手臂一挥,在隆绪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墨迹。

“你以为你分得清我们,你就不傻了么?”隆绪用袖子擦净了脸上的墨迹,“有谁傻到去刑部自投罗网!”

杨琪又挥了一下手臂,却被隆绪轻松躲过这一笔的攻击。

杨琪放下笔,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起来,“我跟你不一样,你爹可是皇上,无论皇上犯了什么样的错,都不可能与庶民同罪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皇上那样高高在上,等你当了皇上,你大概就会明白了。看着我们这样的人挣扎求生的时候,还摆着一副伪善人的嘴脸,其实心里面高兴坏了吧!”

“我没有!”隆绪大声反驳。

“你说这种话,还为时过早啊。等你在那个没有人比你高的位置上坐的享shòu

,坐的寂寞,坐的烦躁,你内心的想法便会和最初不一样了。所以隆绪啊,将来你一定要当个好皇帝。那样的话,我跟我干爹就会很轻松了,哈哈——以后我要带着我干爹去乡下种田!”

看着杨琪得yì

的嘴脸,隆绪目瞪口呆,这丫头说了一大堆高深的话,就是为了她那个土不啦叽的愿望么!

不过,还能听见她银铃一般的笑声,真是太好了——

“我该走了。”如今隆庆正假冒他的身份在宫里做假太子,隆绪放心不下。

他转身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恭送太子殿下。”

隆绪回头,迎着杨琪的笑脸,他也回以一笑。

隆绪走后没多久,安隐进来,有些狐疑,“琪琪,恒王来做什么?”

杨琪用笔头挠了挠头,有些不经意的说着,“那不是恒王,是太子。”

安隐受宠若惊,“太子来做什么?”

“就说要是以后有困难,可以找他帮忙。”

安隐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合上房门,走到杨琪身边坐下。

他神情认真执著,有些让人害pà



“琪琪,干爹问你,血书的事,你是不是知dào

什么?”

杨琪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左手握着笔,在纸上胡乱涂鸦。“关于血书的事,干爹知dào

多少,我就知dào

多少。你会把这件事带进棺材里,我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安隐自然相信她的保证,可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想起那日病床前,耶律斜轸可是说过,皇上已经命人做那种可以将血字显现出来的药水。

安隐长叹一声,轻拍着大腿,“只怕知dào

血书内容之人,已不止你我。听说皇上已经叫人做可以让血字显现的特殊药水……”

杨琪将早已被她糟蹋的不成形状的毛笔丢到一旁,抬头安慰安隐,“你放心,这一点我早就先回到了。”

说着,她撸着左手边的袖子,奈何她的右手使不上力,只好让安隐代劳。

安隐卷起她右边的袖子,只见她有右臂上除了之前在坨村受的刀伤之外,还有一道新伤,疤痕已经愈合的看不清形状了。

“那条帕子是我用我的血染过,然后再洗干净的。就算他们能做出能让血字现形的药水,耶律茂写的字也不会暴|露出来。”

安隐神色蓦地变得哀伤起来,他轻轻将杨琪揽在怀里,默默流下眼泪。

这个丫头为了他,什么都做了,也什么都想到了。

与她的真心实意比起来,安隐与耶律斜轸对她的好,都像是假象一样。

安隐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啊……

不就之后,安隐被管家叫了出去,据说是宫里来人传旨。

还不到一刻钟,云翘便兴冲冲跑来,“琪琪小姐,安大人要去边疆啦!皇上要他戴罪立功,押运粮草去南疆!”

杨琪勉强笑笑,这才意识到她那些天真的想法多么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对他们来说,去边疆打仗,立军功、平步青云,是梦寐以求的荣耀。

大约是在和平时代待惯了,杨琪对战争什么的本能的排斥。

当安隐领着圣旨面带微笑回来,杨琪便知dào

她什么也阻止不了。更何况,那是皇上的命令。

半个月——

他们父女能够相处的时日,只有半个月娥。

150 恒王求婚

半个月的头几天,杨琪嚷嚷的一天比一天厉害,要安隐带她一起去边疆。【本书由】

可当半月之期没剩几天的时候,杨琪出奇的乖巧。

在安隐离行的那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雪积的奇厚,马车的轮子陷在雪地立压根儿就转不动。

原本的打算是耶律斜轸与杨琪乘坐马车,一路将安隐送出城。

怪着诡异的天气,杨琪只能踩着超过脚踝的积雪,亦步亦趋跟在安隐随行的部队后面。

哪里知dào

,她与安隐这一别,会是六年……

如果杨琪知dào

会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相见,她一定会在安隐临行前的一天晚上说更多,做更多……

杨琪渐渐追不上远去的队伍,然而那一身青衫依旧醒目,却在她的泪眼前渐渐模糊。

杨琪栽在雪地立,索性将脸深埋在雪堆里,任由泪水肆虐。

经lì

了几个大雨大雪的日子,杨琪渐渐发xiàn

,她的右手越是在这样湿冷的日子里,越是疼痛僵硬的厉害。

半个月后,安隐来了一封信。

打开信的时候,杨琪傻眼了。

“干爹也太奸诈了,明知dào

我不会契丹语,偏还写成契丹文字!”

信是耶律斜轸亲自送来的,他自然也在场。瞄一眼信纸上隽永的字迹,他一下便明白过来安隐对杨琪的用心。

“要本王代劳吗?”耶律斜轸似乎颇为得yì



会个契丹语就了不起了么?

杨琪翻了个白眼,抬手拒绝,“这种小事就不用劳烦南院大王了。”

不就是个契丹语么,有什么难的,只要用心,又不是学不会。杨琪就当是掌握了一门外语。

耶律斜轸见杨琪为了一封信便他视若无睹,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他的目光厉了厉,阴沉道:“你居然还用这种态度跟本王说话?”

“不喜欢听我说话,就不要跟我说话。”

杨琪答yīng

过安隐。在他不在的时候,不能对大王无礼,不能对大王不敬,不能这。不能那……

最头疼的是,她还答yīng

了安隐,要跟晏夫子好好的学习。

大概这封契丹文字的家书,便是安隐考验她的一道难题。

“那你就自己慢慢研究那封信吧。”耶律斜轸气的负手离开。

云翘刚沏了茶端来,见耶律斜轸离开的时候又是不好的脸色,她无奈的笑笑。

“琪琪小姐,茶来了,你捧着壶暖暖手吧。”

云翘刚把茶壶搁下,隆庆便急匆匆冲了进来,在杨琪面前停下。

“安琪。做我的王妃吧!”

杨琪目瞪口呆的看着还没她个子高的隆庆,生平第一次被求婚,怎么说呢,心情有点儿复杂。

“你怎么突然……”杨琪不知dào

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隆庆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还一副挺自信的样子。“我刚跟我皇兄还说,其实我早就想让你当我的王妃了,可我皇兄说你不会答yīng

的。”

“恒王,”杨琪一脸严肃的拍着隆庆的肩膀,“听你皇兄的!”

隆庆一脸空白,似乎不明白杨琪这是在变相的拒绝他。

“我会让我父皇给我们赐婚的!”

“千万别!”杨琪怕说的太直白,会伤了隆庆的感情。

这时耶律斜轸进来。身后还跟着隆绪与隆佑。大概是听到了隆庆与杨琪刚才的对话,他这会儿脸色十分不好kàn



“不跟着晏夫子好好学习功课,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耶律斜轸大声呵斥。

云翘已经低着头跪在地上了。

隆庆还不以为意,但鉴于耶律斜轸的脸色,他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嗫嚅着。“可皇兄都已经有太子妃了,我也想要个王妃……”

杨琪抬手,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你才多大,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要是想娶我。等你个子长的比我高的时候再说吧。”

隆庆看到了希望,忙与杨琪面对面站好,比了一下身高,“不过就是差了一根手指头的长度,很快我就会超过你的!”

杨琪捂嘴偷笑,这小子还真把她的话当真了。

她看向隆佑,向他挥了挥手,“隆佑,晏夫子说你的功课最好,拜托你教我契丹文啊。”

隆佑走近她,感觉一阵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不由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你涂脂抹粉了?”

“没有啊。”杨琪抬着胳膊放鼻子跟前嗅了嗅,“我身上有味道吗?”

耶律斜轸敛起眼眸,最近他也有察觉到,杨琪身上的香味越发浓烈,以致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与她身上同样的香味。

而她本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

难道是特制药的作用?

看来,不得不问候一下蒋御医了。

耶律斜轸目光森冷。

待蒋御医又一次来给杨琪瞧病的时候,被南府的吴管家带去账房领赏银,发xiàn

他们所走的并不是去账房的方向。

蒋御医难免起疑,小心翼翼的问吴管家,“管家,我们现在不是去账房吗?”

吴管家回头对他笑笑,“我们府上的账房换了地方。”

蒋御医抱紧了药箱,神色惊惶起来,他正要转身跑掉,突然跳出来凶神恶煞一样的两个人,将他推着走了。

吴管家将蒋御医带到一间暗房,耶律斜轸已经早早的在那等着了。

蒋御医被丢进了暗房之后,门便在他身后关上了。

“蒋御医,别来无恙。”耶律斜轸坐在暗房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灰暗中,蒋御医也只看清了他的腿脚,但他心理清楚,只怕耶律斜轸此时的脸色不比这暗房阴森程度还要差。

蒋御医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强做镇定,虚张声势道:“大王将我骗到此处,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耶律斜轸冷笑,“本王以为你最清楚。”

蒋御医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心里开始发虚,“我……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本王不会发xiàn

你在给琪琪的特制药里做了手脚?”耶律斜轸索性与他开门见山。

蒋御医吓得腿软,强忍着支撑,双腿却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耶律斜轸轻轻的用手指叩着扶手,咚咚的响声如同地狱里传来的丧钟,极富有节奏。

“琪琪吃了你的药,体|香一日比一日浓,这么明显得变化,你当除了你之外,旁人就发xiàn

不了?好一个自负的神医啊。”耶律斜轸似笑非笑,满口的嘲弄。

蒋御医闭口不言,他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就算此事被发xiàn

了,耶律斜轸也不会拿他怎样!

整个暗房内,除了耶律斜轸轻叩扶手的响声,那便是他一个人的声音。

见蒋御医的颤抖不再剧烈,耶律斜轸就知dào

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于是,耶律斜轸轻笑着道:“你以为本王真的不敢对你怎么样?”他顿了顿之后,又继xù

说,“你来的时候也发xiàn

了地上的雪积得有多厚吧,蒋御医,骑马回去的时候可要小心着点儿啊。”

耶律斜轸一说玩,暗房的门便打开了。

阳光照进暗示,洒在耶律斜轸阴笑的脸庞上,蒋御医吓得登时瘫坐在地上,忙不迭给耶律斜轸磕头,语无伦次道:“我、我说,我什么都、都说!那药那药……不关我的事,都是皇上的吩咐,是皇上教我这么做的。药、药也是皇上给的!”

“皇上与琪琪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毒害她?”耶律斜轸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这我也不知dào

啊!”蒋御医为了保命,将什么都交代了出来,“不过,不过这个药对琪琪小姐的身子的显著影响,除了凝聚体香之外,目前暂时并没有坏处!我就在、在想,皇上给我的药会不会是凝香丸一类的药,毕竟后|宫之中,许多嫔妃为了增加身上的香味,也在服用类似的药丸。”

真的会是这么简单么,耶律斜轸可不这么看。

皇上若是想对他不利,尽管冲着南府来便是,为何要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做手脚?

耶律斜轸正沉思时,只听蒋御医又说:

“皇上似乎对琪琪小姐特别重视,我听说,听说皇上还在琪琪小姐身边安插了人。”

耶律斜轸微微一惊,觉得这不太可能。

如今杨琪身边亲近的人寥寥可数,除了南府的云翘与暗中保护她的韩飞,便再没有了旁人。

杨琪去恒王府的学堂,也不过是与学堂里的夫子跟学生们打交道。如果蒋御医说的消息是真的,那皇上在杨琪身边安插的人,应该就在这些人之中。

皇上重视杨琪……

难不成与恒王选妃有关?

耶律斜轸咬紧了牙关,心如蚁噬。

过了良久,他才对候在暗房门外的吴管家说:“带他去账房领银子。”

怀着重重的疑问,耶律斜轸来到蘅芜阁。

杨琪右手正托着柿子练习掌握,如今她右手的握力,连一只软柿子都捏不烂!

云翘跟在杨琪身边好一段时间,对她可是越发的口无遮拦了,“琪琪小姐,恒王让你做他的王妃,你为何不答yīng

啊?难不成你不喜欢恒王?”

“问题不在这里吧,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聪明,也不会天天来找我比个头了!”

早知dào

这样,杨琪当初拒绝隆庆的时候就该狠一点,直白一点,不应该开那种玩笑话。

151 蛟骨木香

云翘有些羡慕杨琪的境遇,不过也知dào

处在同样的位置上,她一定不会做的比杨琪更好,只怕有九条小命也被她造没了。百度:本名+

她可没杨琪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雄心豹子胆,不过她就不明白了,杨琪为何不怕耶律斜轸那个凶神恶煞。

反正蘅芜阁也就她与杨琪两人,不过云翘大意了,她忽略了正屏神在紧闭的窗前听她们谈话的耶律斜轸。

云翘搬着椅子挪到杨琪跟前,一副好奇不已的模样,“琪琪小姐,你为什么不怕咱们大王啊?”

“他很可怕吗?”杨琪反问。

“那你为什么不怕大王?”云翘好奇。

这南府上下,有那个人是敢抬着头跟耶律斜轸说话的?除了杨琪,在云翘看来,大概没有别人了。

杨琪捧着暖暖的汤婆子,不假思索起来,“说一点儿不怕他,那是假的。他板起脸的时候,确实挺吓人的。不过呢,他还是很温柔的,对谁好的时候,从来不挂在嘴边。我每次惹他生气,他也很快就原谅我了,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他大概是不会跟你记仇的。”她晃了晃小脑袋,又嘻嘻哈哈的说,“你不觉得他那张脸很好kàn

吗?”

云翘噗嗤笑出声来,“咱们大王确实是少有的俊俏公子。比起恒王妃,奴婢更希望琪琪小姐能够当上咱们南府的王妃,你又没有小姐架子,对我们下人也很好……”

杨琪不怀好意的笑道:“我看你是喜欢恒王,才说不想让我当恒王妃的话吧!”

云翘蓦地脸红,“小姐,你乱说什么!”

别说她与恒王隆庆相差了一个巴掌的岁数,就算她对隆庆真有那个心思,也不敢高攀他呀!隆庆是大辽的恒王殿下,而她不过是南府的一个婢女。

耶律斜轸默默的转身离开,心里有一团毛茸茸的小家伙在作祟一样,痒得难耐。

他忽然想起安隐之前的忠告——

五年后。十年后,当杨琪从一个小丫头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还能将她当做妹妹一样对待么?

耶律斜轸没有自信。

他刚走到蘅芜阁门前,便听屋里面传来两声凄厉的尖叫。

他脑袋一空。还未来得及多想,身体就先采取了行动。

耶律斜轸冲进房内,只见杨琪与云翘一前一后,对着满屋子乱窜的大老鼠哇哇地尖叫连连。

云翘看上去比杨琪还惊恐,吓得都躲在了杨琪的身后面。

如今随着天气变冷,杨琪居住的这蘅芜阁,房内的无烟炭火一天十二个时辰从不间断,这时候连老鼠也懂的找温暖的地方过冬了。

但是这么肥硕的老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呀,难不成是南府的油水太好了……

老鼠钻到杨琪的床底下,再也听不见动静。再也不见它跑出来。

看杨琪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耶律斜轸觉得可笑。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被一只老鼠吓破了胆。

耶律斜轸略微摇头,将杨琪捞到了身旁。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浓烈的清香扑鼻而来。耶律斜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忐忑起来,竟然有些后悔对蒋御医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王会叫人来灭鼠。”耶律斜轸神色忧郁,继而又对云翘说,“云翘,给小姐准bèi

出行的衣裳。”

“做什么去?”这么冷的天,杨琪有些不大乐意出行。

“最妩楼赏雪。”

杨琪犹豫了一下。没有反驳。

在杨琪看来,耶律斜轸大概不是为了赏雪的雅兴才去最妩楼的,恐怕他是为了最妩楼里的姑娘们……

最妩楼,琴心阁。

紫烟用美妙的琴音,隔绝了外面的淫|声浪|语。

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紫烟的琴声依旧没有断绝的趋势。

耶律斜轸默默的离开了琴心阁。就剩杨琪与紫烟二人。

“紫烟姐姐,你别弹了,过来坐啊。”

紫烟从琴声出来,款款走到杨琪跟前,闻到扑鼻的清香。露出讶异的神情,“琪琪小姐,你这是用的什么香,味道很好闻啊。”

杨琪左右闻不见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就连常来南府教他契丹文的隆佑都不止一次说她身上有某种香味。

杨琪凑近紫烟,“是姐姐身上的味道吧!”

紫烟有些羡慕,“放眼最妩楼,每个姑娘身上的味道各不相同,那是吃了凝香丸的缘故。上回你来的时候,我不曾注意原来你身上也有香气,像是浓郁的月季,更胜牡丹的馥郁,细细捕捉的时候却又觉得空谷幽兰那般清新,总之不是俗物可比。”

听她说的越来越离谱,杨琪又仔细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连胳肢窝里都没放过。

然而除了汗臭和衣服上淡淡的熏香,再没有别的气息。

见耶律斜轸回来,杨琪向他求证,“斜眼王,我身上有味道吗?紫烟姐姐跟隆佑都说我身上有味道。”

耶律斜轸紧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本王都告sù

你了,别再叫本王什么斜眼王!”

谁叫他总是斜着眼看人呢。

杨琪掰着他的手,一脸嫌恶,“你如厕回来,洗手了没?”

耶律斜轸恼羞成怒,掐着她的脸大肆蹂|躏,“谁告sù

你本王是如厕去了!”

杨琪大声抗议,却是呜呜啊啊的说不出话来。她被强捏成都嘟嘟嘴,屡次挣扎不开,索性凭住鼻息把嘴里的口水吹了出来。

耶律斜轸抽手不及,手背上溅了一大波口水。

他的脸色蓦地变得铁青,一手把杨琪按到腿上,另一只手在她屁股上狠拍着。

杨琪哇哇大叫,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不痛不痒的打了几下,耶律斜轸将她翻过身抱坐在腿上,“本王问你,你干爹信里给你写了什么?”

“无非就是让我吃好喝好玩好,对我嘘寒问暖的……我想给我干爹回信呢,你能不能帮我送出去?”

在这里,信使也就是所谓的驿官,也有人会花些银子托沿途的商旅捎信。

杨琪只知dào

安隐现在人在南疆,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

“就你那字丑的,也不怕你干爹看了笑话你!”耶律斜轸才说完,下巴就被杨琪的小脑袋狠狠撞了一下。

“不许说我字丑!”

耶律斜轸又与杨琪互掐起来,紫烟在一旁看了不住的捂嘴轻笑。

露台外传来一阵阵阴森凄厉的呼啸,寒风如一头横冲直撞的猛兽,似乎是想要从紧掩的窗户外冲进来。

紫烟走到窗前,背着耶律斜轸与杨琪,忽然开口问:“大王今夜要留宿最妩楼么,这风雪似乎没有停的趋势……”

杨琪跳下耶律斜轸的大腿,钻到紫烟的身前,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外头已是大雪纷飞,如迷眼的乱花,白皑皑的一片。

房门被敲响,葵嬷嬷端着热乎乎的美酒与奶浆进来,似乎是给耶律斜轸递了一个眼色。

“这不是传说中的琪琪小姐么,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葵嬷嬷说话的声音里总是带着浓浓的笑腔。

“葵嬷嬷还是美丽动人,不输给最妩楼的任何一个姑娘呢。”

被杨琪一夸,葵嬷嬷合不拢嘴的呵呵直笑。她一摇三摆,走近杨琪,捞住她的手,却在闻到杨琪身上的异香时,骤然变了脸色,不过又很快恢复成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瞧瞧这小手多凉,别在窗户跟前站着了,喝点儿热奶暖暖身子吧。”说话间,葵嬷嬷向耶律斜轸微微点头暗示了一下。

紫烟察言观色,一看就知dào

葵嬷嬷与耶律斜轸二人有密事相谈,于是她对杨琪亲昵道:“琪琪小姐,我们到楼下去赏雪,好不好?”

赏雪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才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不过杨琪也有察觉,总觉得葵嬷嬷与耶律斜轸之间的气氛很奇怪……

在紫烟带杨琪走后,葵嬷嬷便迫不及待的向耶律斜轸邀功了,“大王,这种事儿找我葵嬷嬷就对了,闻香识女人,就这最妩楼里的姑娘,她们用的服的,哪一种香不是经我葵嬷嬷之手……”

耶律斜轸目露不耐烦,脸色也很不愉快,“废话少说,琪琪身上到底是什么香?”

“蛟骨木。”葵嬷嬷也不跟再绕弯子,神情也稍微哦变得认真起来。

耶律斜轸喃喃重复,“蛟骨木……”

这种东西,他从未听说过。

他对香没有好感,自然不知dào

蛟骨木的来历。

葵嬷嬷深深吸一口气,娓娓将蛟骨木的来历道来,“蛟骨木的来历,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据说,蛟骨木是一个渔夫从深海之中打捞上来的,外形不过是一块儿破木头的形状。渔民上岸,恰巧有个道士经过。道士见那挂在渔网上的木头,脸色当即就变了,然后掐指一算,竟说那木头是深海蛟龙的骨头。那蛟骨木其貌不扬,却能制出这世间极好极好的香丸,但同时蛟骨木本身也是一种剧毒!”

一听“剧毒”二字,耶律斜轸脸色猛的一变。如今他已经能确定,杨琪身上现在的香气,正是蛟骨木的作用。

蒋御医给杨琪的特制药,并非是那种能改善杨琪体质的灵丹妙药,而是一种香丸!

152 大风大雪

“为何说蛟骨木是剧毒?”耶律斜轸一定要问个清楚,他握紧拳头,悔不当初。百度:本名+若非他一时心机太重,也不至于冥冥之中害了杨琪。

一想到杨琪的生命就此消亡陨落,耶律斜轸的胸口就揪得好痛好痛……

见耶律斜轸的脸色从未缓和,葵嬷嬷的态度也变得小心翼翼,“蛟骨木的毒性之烈,连大罗神仙都莫可奈何,关键还在于神不知鬼不觉。蛟骨木制成香丸,服用者不出七七四十九日,浑身便能散发出异香。若坚持服用,异香会愈加浓烈。断了香丸,体香便会一日一日的淡下来。琪琪小姐那一身的浓香,只怕已是服用了足月的蛟骨木香了。她本人并不会察觉到自己身上带有香味。只有服用了蛟骨木香的人,才会闻到从蛟骨木上散发出来的恶臭,此时的琪琪小姐一旦接触了蛟骨木的恶臭,便会七窍流血,即刻毙命!”葵嬷嬷见耶律斜轸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随即又放松了口气,“大王若想琪琪小姐平安无事,便不能再让她服用蛟骨木香。就琪琪小姐这一身浓香,只怕即便断了香丸,蛟骨木香也深入她的骨髓之中了。大王如今能做的,便是让她此生不碰蛟骨木!”

耶律斜轸从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竟害得杨琪余生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即便杨琪是他的克命之人,她的生命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耶律斜轸不容许……

正当耶律斜轸失神之时,葵嬷嬷又说道:“蛟骨木时间仅有一株,应该就在皇宫之中。十年前,最妩楼的头牌茗儿……”察觉自己多嘴,葵嬷嬷忙住了口,却败在了耶律斜轸的逼视之下。她迫不得已,凑到耶律斜轸身边小声说,“十年前,最妩楼的茗儿名扬天下。连当今的皇上都对她青睐有加。那时候皇上经常微服出宫,来最妩楼与茗儿私会。当时皇上送了茗儿一种特殊的香丸,便是用蛟骨木制成。这之后,皇上将茗儿赎身。接待宫中。茗儿也很快被册封成茗妃,但是又过了不久,茗儿莫名其妙就暴毙身亡。我猜茗儿十有*就是中了蛟骨木的毒。”

耶律斜轸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不管是杨琪的事情,还是茗妃的事情,因为牵扯了蛟骨木,都十分蹊跷。

蒋御医听从了皇上的命令,将香丸拿给了杨琪,他甚至只当那是特制药。而十年前最妩楼的茗儿与皇上相恋,皇上也赐她蛟骨木制成的香丸。最后茗儿暴毙。正如葵嬷嬷说的那样,耶律斜轸也怀疑是蛟骨木的作用。

皇上啊皇上,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耶律斜轸蜷紧手指,大约是大用力了,关节处已然泛白。

如果真像安隐所说。皇上想用杨琪的性命来牵制他。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从来就没有图谋造反的意图。

“此毒就没别的解药吗?”耶律斜轸轻声问。

“此毒无解。”葵嬷嬷一脸遗憾。

耶律斜轸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传来笑声,然而心如刀割一样。

这样的笑声,他不知还能听多久……

皇上为什么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不,其实他跟皇上是一类人,对杨琪都抱着不纯的目的。

从琴心阁出来,到了楼下大门前。耶律斜轸见杨琪与紫烟,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

见到耶律斜轸,杨琪冲他挥手,“看我的盖世神功!”

说着,她冲进了凌厉的风雪之中。背着雪风身子慢慢倾斜,经不能够摔倒!

耶律斜轸无力的笑笑,世上再没有第二人像杨琪这样。然而当他发xiàn

杨琪无可取代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么……

见杨琪的身子向厚厚的积雪中仰倒,耶律斜轸紧张了一下。看她像是栽进软乎乎的棉花堆之中,这才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杨琪兴奋过了头,指着大风大雪中通往南府的方向,“我们就这样跑回去吧!”

说着,杨琪已经如离弦的箭一样,被风推着跑了。

耶律斜轸戴上连在披毡上的风帽,步进白茫茫的风雪之中,眼看他就要随着杨琪的身影一同消失,紫烟快步冲到他身后。

“大王,别走。”紫烟哽咽着乞求。

耶律斜轸眺一眼被淹没在风雪中的小小身影,随后牵着紫烟的手,转身往最妩楼而去,在留存着杨琪气息的琴心阁,与紫烟温存了一夜。

次日,时值正午,风雪才停住,天空放晴。

下人们忙着除雪,见耶律斜轸回府,一一行礼问候。

吴管家接过耶律斜轸的披毡,从耶律斜轸进门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吹着头。

耶律斜轸扫一眼庭院中正忙碌的下人,然后对吴管家吩咐,“先叫人去将蘅芜阁的雪除了。”

吴管家回道:“今儿一早就叫人去了,琪琪小姐说要留着雪,就将下人们赶出来了。”

耶律斜轸勾起嘴角,略微一笑,心道:的确像是那丫头会做的事。

耶律斜轸正要往槃离居去,见隆庆急匆匆从南府的侧门方向跑来。

隆庆停在远远的地方,就对耶律斜轸大声喊:“叔祖,琪琪是不是又睡懒觉了,这都大中午了,琪琪怎么还没来学堂?”

吴管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向耶律斜轸福了福身,躬着身禀告,“大王,昨儿琪琪小姐在咱们南府门外等了您大半宿……”

昨夜那丫头居然冒着那么大的风雪……

耶律斜轸盛怒,冲吴管家低吼:“此事为何不早报gào

?”

吴管家将身子低了又低,“奴才们都不知dào

,深更半夜的时候才听见敲门……我们都以为琪琪小姐还跟你在最妩楼呢!”

耶律斜轸怒甩衣袖,他分明知dào

此事不该责怪其他人。啊啊——他到底要犯几次错啊……

经过隆庆身旁,耶律斜轸低声说:“你赶紧回府,别让晏夫子着急。”

耶律斜轸径直去了蘅芜阁。

云翘正端着一盆热水要进屋,见耶律斜轸来,只满眼通红的看了他一眼。

听不到平日里的吵闹,耶律斜轸头一回觉得蘅芜阁如此安静,安静的吓人……

昨天,杨琪在南府门前傻傻的等着,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原以为她把耶律斜轸落在了后头,结果却是空等一场。

在那段大雪纷飞的空白之中,杨琪也不知dào

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比起耶律斜轸的身影,她期待的又似乎是别的东西……

蒋御医被请来,给杨琪瞧了病,战战兢兢的向耶律斜轸报gào

她的病情。

“烧已经退下来了,只是琪琪小姐的右手,怕是再也握不住稍微沉一点的东西了……”

耶律斜轸有气无力的冲他挥了挥手。

吴管家这就带着蒋御医离开了蘅芜阁,去账房领赏银了。

耶律斜轸挥退了云翘,独身一人在床边陪着昏昏欲睡的杨琪。

他将杨琪僵硬的右手从被褥下轻拿出来,轻柔的按着她手背与掌心的各处穴道。

他从古书上学到,这样的按摩可以打通手上的经脉,并活络血液。

暖流从指尖传来,杨琪微微张开眼,不知是眼花视线模糊,还是光线造成的错觉,她总觉得耶律斜轸此时的表情像是失去了某种重yào

的东西而伤心欲绝。

杨琪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为了谁,而伤心欲绝呢。

“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做了奇怪的事。”杨琪晃了晃手,却发xiàn

自己使不上力qì

,她沙哑着声音继xù

说,“反正紫烟姐姐喜欢你,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对你不是可有可无的,其实挺好的……”

“你并非对本王可有可无……”耶律斜轸神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杨琪虚弱的笑笑,“我想我干爹了。”

对杨琪无微不至,耶律斜轸似乎并不能做到那样。

明明耶律茂掳走她的那件事之后,他就对杨琪说过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然而却又让杨琪再一次的受到了伤害。

“本王以后再也不去最妩楼寻|欢作乐了。”

大约是房顶上的积雪融化了,正有雪水不断的从房檐上落下,哗啦啦的如雨声一般。

“我想跟我干爹一起堆雪人啊……”

耶律斜轸轻抚上杨琪冰凉的额头,“等你病好,本王与你一起做可好?”

杨琪合着眼轻声嘤咛,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起来。

耶律斜轸将落下帷帐,吴管家便慌慌张张跑进来。

他忙给吴管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退出房外才问:“何事?”

吴管家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大汗,“太子出事了!”见耶律斜轸脸色微微一变,吴管家急忙又说道,“今日太子在宫中的冰湖上与一干奴才宫女嬉戏,谁知dào

冰面就裂开了,太子掉进湖里,被救上来的时候就剩下半口气了。关键是,太子出事的时候,蒋御医正好就在咱们府上,这回咱们南府的罪可就大了!”

这件事,吴管家也是才知dào

的。他原本领着蒋御医去账房,紧接着就有一个宫里的人来传话说了太子的事。蒋御医连赏银都没要,就急匆匆的跟宫里的人走了。

153 太子昏迷

虽说宫里的御医不能私自出诊,可蒋御医到南府来看诊之事,耶律斜轸早早的就向皇上请示过了。()

太子出事,蒋御医没能及时给太子看诊,若要被皇上怪罪下来,蒋御医不仅自身难保,南府也难辞其咎。

一场大雪,竟然刮来这么大个风暴!

跟太子一起在冰湖上玩耍嬉戏的奴才婢女,都已经被降罪了。蒋御医也在听候发落。

狼心用做药,具有大补之功效,却能驱寒。

耶律斜轸从深山里猎了一头老狼,带进宫里的时候,老狼还有心跳。

每回耶律斜轸来皇宫,宫里的那些婢女都会奔走相告,火速前来围观他神武一般的雄姿英发,躲在雕梁画栋后面对着他无限憧憬。

叮铃铃——叮铃铃——

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道士,左手持着能斩妖除魔的桃木剑,右手高晃着金光闪闪的驱魔铃,嘴里念念有词,绕着耶律斜轸的身边转了一圈有一圈。

这就是传闻中的祁山道士,被人捏住了无数把柄,却还能在皇宫之中来去自如横行无忌。

围着耶律斜轸绕了三圈,祁山突然脸色大变,叫了一声“不好”,忙一蹦三跳的躲远。

他手持桃木剑,直指向耶律斜轸,“南院大王,你身上哪来的这么重的有妖气!”

听他说的煞有介事,耶律斜轸只回之一声冷笑。

这祁山年过三十,却谎称自己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在民间招摇撞骗,最后揭了皇榜来宫里为皇上炼制丹药。

祁山进宫没多久之后,他的行迹败露,被告了一个欺君之罪,皇上非但没有降罪于他,反而在宫里为他专门建造了一座道观。

这几年,祁山仗着皇上的势力,没少在皇宫内外兴风作浪。他不仅招收了一群三教九流做道徒,竟还驱赶小庙之中虔心礼佛的僧侣。

此刻,祁山手里的驱魔铃,摇动得越来越厉害。

“南院大王,狼千走里吃肉,乃邪魔妖道之大患,你怎么能将这种不祥之物带入宫中来?”祁山大声质问。

“狼血与狼心煨汤可祛除寒气,祁山道士,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dào

吧!”

祁山怔了怔随即又摇起驱魔铃来,他见萧皇后从东宫出来,忙前去叩头拜见。

他抬头见萧皇后眉宇间忧色加深,急忙说道:“皇后娘娘,如今大辽虎狼成群,太子身边又有妖物存zài

,不祥之物一日不除,太子便会一日不醒啊!”

萧皇后蹙眉,这祁山道士危言耸听的功夫可是与日俱增啊。

她没理睬祁山,踱到跪地的耶律斜轸跟前,视线扫过躺在地上喘息的老狼,心情稍微变得愉快。

她虽然对药理不精,却也听说过狼血与狼心可用作药物。

“斜轸,劳你费心了。”萧皇后岂会不知耶律斜轸为猎狼所付的艰辛,如今冬雪遍野,就是一只兔子也难以猎到,何况又是这么大块的活物。

“娘娘,太子如何了?”耶律斜轸问。

萧皇后一声轻叹,神情哀哀,“太子如今仍深陷昏迷。”

祁山将桃木剑横在萧皇后与耶律斜轸之间,惊惶失色天得大喊:“皇后娘娘,快离开此人,此人身边妖气弥漫,一定是招惹了邪祟!”

“祁山,你以为本宫会听信你那些胡言乱语?”萧皇后厉色瞪他一眼,祁山立马噤若寒蝉。

见皇上从东太子府宫出来,祁山如见救星一样扑了上去,“皇上,皇上,太子不醒,乃是妖物在作怪,皇上务必要将妖魔除去,不然太子性命堪忧啊!”

祁山不知收敛也就罢了,还拿她儿子的性命开玩笑,萧皇后岂会有好心情!

盛怒之下,她大喝一声,“够了!”

祁山居然大哭起来,一副宁死也要忠心耿耿的样子,“皇上,皇后娘娘,微臣也是一片苦心啊!”

“再过一日,太子若不醒,朕就准你除魔卫道。”说完,皇上朝祁山挥了挥手。

“多谢皇上!”祁山大喜过望,挑衅的看了耶律斜轸一眼,这就摇着驱魔铃退下去了。

萧皇后愠色不退,嗔怒着对皇上说:“皇上,为何要纵容那个神棍!”

皇上不以为然的“诶”了一声,上前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眸里盈了一丝笑意,“他若真有让绪儿清醒的法子,不妨一试。”

耶律斜轸有很多话相对皇上说,最终还是咬牙隐忍住了。

皇上容许祁山“除魔卫道”,这背后的意思岂不是要对南府不利?

皇上去应付前来慰问的大臣,皇后留在了东宫太子府。

耶律斜轸本来是要就此打道回府,可又实在忍不住,便唤住了萧皇后。

“皇后娘娘,请留步。”他上前几步,在萧皇后身边拜倒,“皇后娘娘,臣有一事不明,臣在南府向来循规蹈矩,皇上为何视臣为眼中钉肉中刺?”

萧皇后怔了怔,似乎有些意wài

耶律斜轸会这么直白。

她屏退了左右,然后将耶律斜轸扶起来。

“斜轸,朝中谗臣太多,觊觎你南府之位的人又不在少说。本宫知你忠心耿耿,自然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

“多谢皇后娘娘。”

耶律斜轸拜谢,萧皇后抬手阻止,“你先别急着谢本宫,本宫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她轻叹一声,又继xù

说,“你刚才也看见了,皇上近年来沉迷道术,对祁山是宠信的不得了。祁山嚣张跋扈,又见不惯三位皇子与你亲近,便常说你南府里有妖物作祟。你可知祁山说的妖物是谁,就是你府上的那个丫头!”

“琪琪怎么可能是……”耶律斜轸一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大了起来。

萧皇后忙示意他住口,“本宫自然也不信这个。”她又是一声轻叹,神情哀婉,“只能求老天保佑,太子能在一日之内醒来。不然,你只能将那丫头送上断头台。”

耶律斜轸屏住呼吸,神色大变,同时心里不由自主的在想,蛟骨木香的事情会不会跟祁山也有关……

耶律斜轸从皇宫回来,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

往蘅芜阁去的时候,他发xiàn

隆庆也在杨琪的病床前。

“隆庆,你皇兄正昏迷,你不去宫里看看他吗?”耶律斜轸的眉宇间有一丝的不悦,隆庆难不成将杨琪看到比自己的皇弟还重yào

,会不会本末倒置了!

隆庆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即便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倒是昨晚……是我大意了,早知dào

这丫头会生病,我就该劝她早早回府。”

耶律斜轸心里不是滋味,酸酸的问:“昨晚你们在一块儿么?”

“一起在外面堆了个雪人,不过天黑之后,我就回府了。”隆庆也是才知dào

杨琪重病的消息。“叔祖,宫里那边如何?”

耶律斜轸心思一转,心情可谓是坏透了,“这回遭了,你皇兄要是一日之内再不醒来,琪琪就要被祁山那个神棍当做妖物处死了。”

隆庆吓得不轻,“我……皇兄昏迷的事情,是因为他自己顽劣,怎么会跟琪琪有关!祁山也太目中无人了!”

“你皇额娘也不喜欢他,可有什么办法呢,祁山是皇上宠信的人。要祁山除魔卫道的话,可是皇上亲口说的。”耶律斜轸紧紧握拳,恨不得将祁山当做葛公公一样,也将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杨琪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大概也听懂了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有一件事她不明白,太子昏迷?

杨琪咕哝了一声,“太子怎么可能昏迷,他不就在这儿站着呢么!”

隆庆……隆绪的脸色顿时惨白,他不敢抬起头来,生怕看到耶律斜轸那张恐怖的脸。

隆绪险些忘记了,杨琪能够清楚的分辨他与隆庆的身份。

“隆绪,怎么回事?既然你在这里,宫里为什么会传出你昏迷不醒的消息?”耶律斜轸严肃的质问他。

隆绪神色躲闪,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昨天与隆庆互、互换了身份,他在宫里,我在恒王府。掉进冰湖里的是他,大概是宫里的人将他与我搞错了,才传成是太子昏迷……”

耶律斜轸微微恼怒,不过他的神色很快舒缓下来。

如果昏迷的不是太子隆绪而是恒王隆庆,察觉到这件事的大概只有他与杨琪。

这下就算隆庆不醒,杨琪也不用被当做妖魔鬼怪被祁山祸害致死。

“你倒安然无事了,隆庆与琪琪可被你害惨了,一个掉进冰湖现在昏迷不醒,一个明日就要被祁山给处死了!”耶律斜轸故yì

将罪责推到隆绪的头上,见隆绪确实慌了神,他放软了语气,又继xù

说道,“明日隆庆若是不醒,你只能悄悄的回东宫把身份换回来了。”

若能成功,如此一来,杨琪便躲过了一劫。

“祁山,又是那个祁山!”杨琪烦躁得折腾起来,“妖言惑众,我看他才是妖怪!”

耶律斜轸淡淡一笑,将被子给她重新掖好,侧身对隆绪说:“你先回恒王府,千万别让其他人发xiàn

了你的身份。”

隆绪点头,恋恋不舍的看了杨琪一眼,这才离开了蘅芜阁。rs

154 一派妖言

睡了一大觉,养足了精神,杨琪便能活蹦乱跳了,只不过被冷风一吹,她还是感到晕乎乎的。{}

如今她的性命就攥在隆绪手上,她不得不紧张,便背着耶律斜轸偷偷的跑恒王府去了。

她正往恒王府的欢坪院去,在正院南面的花圃前望见一个衣着不太鲜华的老人家。

这位老人家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身子摇摇晃晃的跌坐在了花台边上。

杨琪忙跑了过去,“老伯伯,你没事吧?”

“老伯伯?”意wài

这个称呼,对方随后摇头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好奇的打量着杨琪,见她低着头看着他右手肿胀的食指。

“你手怎么了?”杨琪看他右手的食指有些发黑,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我看着花圃里的杜鹃开的正好,就用手摸了一下,哪里知dào

里面有一只好大的毒蜂,毒蜂飞出来,蛰了我一下。”老人家细细说来,似乎很期待杨琪的反应。

杨琪抓起他的右手,凑到眼前仔细一看,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毒针还在肉里面,不拔出来的话会很麻烦,说不定手指会发炎溃烂。”

说着,杨琪拔出来挂在腰上的匕首。

对方的手指稍微一颤,似乎是被她的架势给吓到了。

他认出杨琪手里的匕首,“这是太祖皇帝赐给曷鲁的匕首吧。”

“是的。”杨琪也不奇怪对方会知dào

这把匕首的来历,毕竟知dào

这把匕首来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你别动啊。”

杨琪将刀背压在对方右手食指的指腹上,左手推着刀的另一面,将陷入肉里的毒刺给刮了出来。

“小姑娘,你很有两下子嘛。”看着如针尖一样的毒刺被挑出来,对方忍不住夸赞道。

杨琪晃着手里的匕首,俏皮的说:“我这就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完,她将匕首收回了刀鞘之中。

她正要转身去找隆绪,就听老伯伯剧烈的咳嗽起来。

看他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样,杨琪上前扶了他一把。

“你没事吧?”

“没事。”对方将杨琪的手轻轻推开。

“没事?”杨琪不大放心。

“朕……没事。”

“真没事啊……”杨琪拍了拍他的背,见他的脸色逐渐缓好起来。

耶律斜轸为寻杨琪找到南府,见她跟皇上耶律贤在一起,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气。

他忙快步上前,跪在雪地里,“臣参见皇上!”

“皇上?”杨琪大惊,小手触电似的从皇上的龙脊上收了回来,她惊慌失措跳到一边,被耶律斜轸按跪下来。

杨琪忍不住唏嘘,据说皇上也才三十多岁,看上去却跟过了花甲之年的老人一样,她刚才还失礼得叫他老伯伯,希望皇上不会怪罪……

不过话说回来,这就是将耶律斜轸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皇上!

杨琪舌头打结,说不出一句话来,总觉得脑袋顶上传来一道十分强烈的视线。

耶律斜轸猛的将话锋一转,“皇上微服来恒王府,莫非是察觉到了太子与恒王调换身份的事?”

皇上沉吟了一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快,“将才朕还与隆绪吵了一架,为祁山的事责怪朕,说朕不该听信祁山的妖言,斜轸,你怎么看?”

杨琪忍不住在心里哼哼,这皇上还真是阴险,无论耶律斜轸站向哪一边,都显得有所偏袒。既不能得罪皇上,又不能说太子的不是,这个问题实在难解。不过说来说去,还是那个什么祁山的不对……

耶律斜轸正要开口,杨琪猛的抬起头来,“皇上,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因我而起。平日里我与三位皇子交好,难免招人妒忌。何况我又是南府的人,这又让南府成了众矢之的。有人成心要害我们,我们能怎么办?可说来说去我们都是皇上的人,他们这样做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听杨琪对皇上抱怨了一通,耶律斜轸将她的脑袋按低,“你又胡说什么呢!”

杨琪挣扎了一下,“我脑袋都快掉了,马上就要被当成妖魔鬼怪杀掉了,临死前抱怨几句怎么了?说我来历不明,我不过就是尽忘前世之事,凭什么就把我当成妖魔鬼怪啊,我看祁山那个道士就是想借题发挥。”

耶律斜轸狠狠地将杨琪按进了雪堆里,“皇上,童言无忌,您切莫在意。不过琪琪说的确实有道理,祁山结党营私,已不是朝夕。此次若皇上再对他纵容,只怕他的朋党之辈与日俱增,迟早有一日他会败坏朝廷的纲纪,乱了大辽的根基。”

“有了有了——”杨琪挣扎着从耶律斜轸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目光闪闪的看着皇上,“我刚才给皇上拔了毒蜂的毒刺,这算救驾有功吧,皇上能不能饶我一命?”

皇上突然爆fā

出一阵大笑,声音洪亮,早知dào

这丫头不简单,却没料到她竟然真敢开口跟皇上谈条件。

皇上指着杨琪,对耶律斜轸说:“这丫头天真无畏,还真有当年萧皇后的几分模样。”

“这丫头就是个牛犊子,怎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耶律斜轸跟皇上客气道。

杨琪若不是知dào

皇上与耶律斜轸之间的秘密与明争暗斗,瞧此番雪地里的一番情形,她还真当这一君一臣的关系是处于良好的状态。

如今皇上的态度也暧‖昧不明,既没有说饶她,也没有说杀她,还真叫人难以揣测他此时心里的想法。

鉴于对方高高在上,杨琪也不敢太过放肆的追问。

恒王隆庆还在宫里昏迷,他被人错当成太子,而真zhèng

的太子就在这恒王府之中,这不就施施然来了么。

隆绪是听下人报gào

,说杨琪来访,这才将自己从沉闷的房间里解放出来。

见到皇上,他神色淡漠的有些奇怪,就连说话时也带着一股子疏离感,“父皇,儿臣还是送你回宫吧。你若不在,母后会着急的。”

皇上的神色也不大好,大约是因为两人之前吵了架的缘故,“比起朕,你让你母后更为操心!都是当太子的人了,日后又是一国之君,还这么不懂事。这回若不是庆儿,只怕掉进冰湖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你说说你们二人作为皇兄,居然还没有佑儿乖巧,成何体统!”

隆绪的脸色布了一层怒色,却还是让自己心情平和,“儿臣不会像隆庆那样顽劣得跑到冰湖上去跳舞!”

皇上一口怒气堵在胸口,脸色也变得苍白,浑浊得双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缓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又开口,这回声音颇有些无奈,“你与隆庆半斤八两,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皇上,天冷风寒,臣与太子殿下还是送您回宫吧。”耶律斜轸暗地里给杨琪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这之后赶紧回南府,不要在外面乱跑。

皇上挥手拒绝,“免了,朕的轿子就在外面。”

就像来时一样,皇上与随行的人一起走了。

耶律斜轸与隆绪跪在恒王府门前送行,等着长长的随行队伍离开,二人才起来。

“太子,你与皇上吵架了?”耶律斜轸问,他想从隆绪的口中知dào

皇上的态度。

皇上对杨琪段文态度实在奇怪,而且他明知dào

躺在皇宫里的那个是恒王隆庆而非太子,好像也并没有澄清的打算。

隆绪愤恨的冷哼一声,“祁山算是个什么东西,父皇信他的话都不愿意信我!琪琪若真是不祥的妖怪,我早就死在北山之上了!”

他总觉得皇上就是着了魔一样,祁山那个道士说什么,皇上就信什么。

杨琪钻到耶律斜轸与隆绪二人之间,直到皇上的队伍离得很远,她才小心翼翼的从恒王府里出来。

“只要隆庆在一天之内醒来,我不就没事了。”杨琪还挺乐观。

耶律斜轸与隆绪对视一眼,杨琪说的确实是那么回事儿,可想法也太过天真了。

若皇上真有心加害她,就算隆庆能醒过来,皇上也有的是办法让他醒不来。

“我会回宫一趟,先看看情况。”

隆绪一回宫,消息就传出来,掉进冰湖里的并非太子而是恒王。

恒王隆庆的地位虽然不比太子隆绪的地位来的重yào

,可同样身为皇子,隆庆自然也备受重视。

耶律斜轸又得到消息,说祁山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要把恒王隆庆送到恒王府,做一场法事,向天公借助力量,让妖魔现形,唤醒昏迷的恒王。

祁山摆明是冲着南府来的,耶律斜轸岂会不知dào

。所以他早早的就吩咐杨琪,不要再到恒王府去。

第二天一大早,隆庆就被送到了恒王府。

恒王府里里外外贴满了符纸,祁山带着二十个道童在恒王府里又是洒圣水又是摇驱魔铃,美其名曰驱逐妖怪。

皇上与皇后为了见证“奇迹”的到来,都驾临了恒王府。

这一天,好生的热闹,就连南府的人也都被叮铃铃的声响吸引得不住的往墙的另一头看。

祁山黄符漫天的洒,他的桃木剑朝飘扬的符纸一刺,稳稳的刺中了一道符纸。

他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

随即他脚步飞快的冲出恒王府,那二十名道童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浩浩荡荡的跟在他身后跑。rs

155 神的使者

祁山摇着驱魔铃,不顾南府侍卫的阻拦,带人冲进了南府。{}

他径直的朝蘅芜阁奔去,立在蘅芜阁的门前,张大双眼瞪着一片虚无上空,好似真的看到了什么一样。

“好重的妖气!”祁山大喝一声,说完便转身从身后道童手端的一个黄铜盆里捏了一把黄符,撒向了天空。他大手一挥,桃木剑直指蘅芜阁的院子内,“来呀,速速将祭台香案摆上,待贫道除魔卫道!”

道童们听命行事,很快将祭台香案摆在了院子内。

生怕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祁山从圣杯里沾了一些所谓的圣水,弹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祁山见皇上与萧皇后就在身后,也殷勤的为他们二人弹洒了一些圣水。

皇上呵呵笑了笑,萧皇后明显露出嫌恶的神情。

耶律斜轸将皇上与萧皇后请到蘅芜阁的阁楼上。

祁山带人贸然闯进南府,耶律斜轸似乎没有一点儿怨言,还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让萧皇后好奇不已,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斜轸,祁山今日可真要斩妖除魔咯。”

耶律斜轸轻轻一笑,福身回道:“依臣对那丫头的了解,她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

一个祁山,就算他的表演再厉害,在杨琪面前也不堪一击。

要说起演技的话,杨琪可不输他半分!

萧皇后往楼下一看,一脸了然。

楼下,杨琪就坐在石桌旁边啃着大香梨。

她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祁山在院子里装神弄鬼。

不经意间看到楼上的皇上与萧皇后,她又是跪拜又是作揖,看上去好生的淘气。

说起装神弄鬼,看来杨琪的身边真的有一只鬼。若不是这只鬼将杨琪的住处告sù

了祁山,祁山又怎么会一来南府就径直准确无误的往蘅芜阁的方向来!

祁山在祭台前乱跳了一阵,嘴里一直是念念有词。

他飞快的跑到杨琪跟前,摇着驱魔铃在她身边顺时针绕了三圈,又逆时针绕了三圈。

杨琪受不了驱魔铃刺耳的声音,于是抬起手来捂住了耳朵。

祁山猛的窜出了好远,用桃木剑直指杨琪的鼻尖,“妖怪,终于找到你了,看你还往哪里跑!”

他将驱魔铃往祭台上一扣,含了一口圣水喷在桃木剑上,随后大声道:“来呀,将贫道前日捉来的妖蛇拿上来!”

他话音一落,一个很清秀的道童便将一个暗色的瓮端了上来。

祁山将手伸进瓮里,等他的手再从瓮里出来时,他的手上多了一条吐着芯子的小白蛇。

杨琪张大嘴巴,她原本是很害pà

蛇的,可居然觉得这条小蛇好可爱。

眼看祁山操着明晃晃的刀子就要砍下蛇的脑袋,杨琪忙大喊:“慢着!”

祁山脸色变了又变,做出一副十分害pà

的样子,拿着刀子指着杨琪,手居然还在发抖,“你你你——你这个妖怪,不要靠过来!”

杨琪不过是从石凳上起身,压根儿就没靠近祁山的打算,除非她想被祁山手里的刀子捅上一下。

真要是有这么一下,祁山完全可以先斩后奏,说自己是除了妖魔鬼怪。

“你自己装神弄鬼,还说我是妖怪,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杨琪昨天晚上睡着之前,还在胡思乱想今日会被祁山怎么对待。最利落的无非是一刀下去人头落地,最残忍的不过是凌迟,最难受的不过火刑……各种各样的死法,杨琪能想到的差不多都想了个遍。

祁山冷哼一声,更是振振有词,“如今恒王昏迷不醒,还不都是你这个妖物在作祟!”

“我就知dào

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谁都能信口雌黄,我也可以说如今恒王昏迷不醒,是受了你这个妖物的影响!”杨琪朝他手里的白蛇示意了一下,“白蛇可是神仙的使者,乃是祥瑞之物,你不仅抓了它,还要杀了它,用它的血来祭你的剑。还说恒王昏迷不醒不是因为你!”

祁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往阁楼的方向瞄了好几眼。“你休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杨琪冷笑一声,“我可是有证据的,证据就是你头一天抓了白蛇,第二天一早恒王就掉进了冰湖之中,还真是巧哇——”

祁山慌乱之中,甩手丢掉了白蛇

白蛇飞快的游走,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祁山咬牙切齿,抄起桃木剑向杨琪冲去一阵乱砍,“好你个妖怪,皇上在此,你竟还敢妖言惑众!”

祁山追着杨琪满院子的跑,不大一会儿,恒王府差人来报,说是恒王醒了。

杨琪目瞪口呆,被自己的好运气有些吓到,她指着气喘吁吁的祁山,趁热打铁又控诉他,“之前恒王昏迷,果然是因为你抓了白蛇,触怒了神灵!不然恒王怎么会在你放走了白蛇后就醒来!”

杨琪说的煞有介事,连耶律斜轸也不由得相信了。

白蛇是神仙的使者……

萧皇后也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皇上似乎有些生气,他拍案而起,站在高高的阁楼上大声质问:“祁山,那条白蛇是从哪里来的?”

“是……是贫道在宫里的冰湖附近抓……”

祁山吓得慌了神,不由得就说了实话,等他意识到这么说明显会将自己陷于不利时,住口的时候已经晚了。

“简直就是混账东西!”皇上怒喝。

祁山头一天在冰湖附近抓了白蛇,隆庆第二天就掉进了冰湖,这种莫名其妙的巧合,让人忍不住真的相信是祁山触怒了神灵,然后神灵降下来的天罚,加诸在了隆庆身上。

如此一来,杨琪不仅保住了脑袋,还拿了个除妖的功名。

得知隆庆的身子没什么大碍,皇上与萧皇后摆驾回宫,往南府送来了许多赏赐。

这之后,耶律斜轸问杨琪,“白蛇真的是神仙的使者?”

连耶律斜轸都唬住了,杨琪的演技是有多好!

她忍不住洋洋自得,“那是我胡说的。”

“那怎么祁山一放走白蛇,隆庆就醒了呢?”耶律斜轸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巧合吧。”杨琪眨了眨眼。

耶律斜轸宠溺的晃了晃她的小脑袋,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什么巧合,还不快跪下来感谢本大爷!”

蘅芜阁里多了一道人影。

杨琪定睛一看,不由又惊又喜,“多一两!”

陈晋不请自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奶,仰头一饮而尽。

耶律斜轸阴沉着脸色,冷声问:“谁放你进来的?”

“就你们南府上的那群渣渣,能拦得住我?”陈晋得yì

的哼哼。

杨琪察觉耶律斜轸与陈晋之间的气氛不对,觉得有些意wài

。如果她没记错,耶律斜轸似乎跟陈晋并没有见过面,而且以陈晋现在的身份,应该算是她的“哥哥”,难不成耶律斜轸早就揭穿了他们的骗术?

杨琪显得小心翼翼,“你们认识?”

“他就是黑骑军的统帅!”一提起黑骑军,耶律斜轸就没好脸色。

陈晋忙摆手澄清,“我现在已经不是黑骑军了。那啥,我已经查出来了,那瓶药的毒是蛟骨木——”

耶律斜轸看了杨琪一眼,声音明显弱了一截,“这种事,本王早知dào

了。”

陈晋望了一下四周,“你这里说话安全吗?”

耶律斜轸对候在一旁的云翘说:“云翘,你先退下。琪琪,你也——”

陈晋看得出来耶律斜轸似乎并不想让杨琪知dào

她自己已经中了蛟骨木的毒,他又冲耶律斜轸摆了摆手,“琪琪就不用了,我这回来,要说的事情,跟你有关。”

云翘退下,并带上了房门。

屋里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杨琪试着打破沉默,“多一两,你要说什么?”

“先说恒王的事吧。”因为葛公公的事情,陈晋如今尚在逃亡之中。不过聪明如他,直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非但没有逃出城,还假扮成太监藏在了宫中。“恒王昨天早上掉进冰湖中,其实他昨天晚上就醒来了。”

耶律斜轸脸色一变,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看他吃惊不小,陈晋得yì

的轻声笑笑,“这件事连皇后娘娘都不知dào

。”

“皇上为什么要瞒着皇后?”瞒着萧皇后的事情,也只有皇上能做出来。除了皇上,耶律斜轸再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因为皇上亲自给恒王灌下了迷药,让恒王昏睡不醒。”陈晋一打听,才知dào

祁山要对付的人是南府的杨琪,这就坐不住了。“皇上、皇后跟着祁山到南府除妖,我趁着恒王府戒备松懈时,就给恒王吃了解药,不然你们两个都没有好下场。皇上可是铁了心要对付南府的,幸亏你身边有这个小丫头,不然你都死好几回了!”

杨琪是他的福星福将,这一点耶律斜轸觉得毋庸置疑。只不过要对陈晋说一声谢谢,他实在做不到。

陈晋也没期望能够从耶律斜轸的嘴里得到一句感谢地话,要不是此事牵扯到他的好友杨琪,他才懒得管南府的闲事!

“你是不是知dào

什么?”耶律斜轸警惕着陈晋。rs

156 得到暗示

虽然他们二人身边都没什么朋友,可陈晋自认自己的人脉关系以及眼线不亚于耶律斜轸。百度:本名+

陈晋现在掌握的这个消息,只怕耶律斜轸目前还不知dào



陈晋几乎喝空了桌上一壶的热奶,杨琪将空壶端出去拿给了云翘。

待她回来坐下,陈晋才又说:“你们大概还不知dào

皇上怎么处置祁山的吧?”

“至少也得把他关大牢去吧。”杨琪有些没好气,她对祁山那个神棍实在没好感。

陈晋深不以为然的摇着手指头,“皇上没有降罪于他,只不过是将他关到道观里潜心炼制丹药。那你们知dào

皇上为什么这么沉迷道术与丹药吗?”看着耶律斜轸凝重的脸色,陈晋一字一句的说,“其实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怕很快就要驾崩了。”

关于这一点,杨琪多少察觉得到。

不说那日在恒王府见到皇上的时候,杨琪觉得他病态十足,而且她早就知dào

隆绪在很小的时候就登上了皇位,只怕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了。

古来帝王,哪一个不想万寿无疆?

尤其皇帝到了垂暮之年,大都妄想着能够得到长生不老之药。耶律贤自然也不例外。

“皇上病入膏肓?”耶律斜轸似乎不信,还嘲笑陈晋说话荒唐,“此事本王闻所未闻!”

“怎么可能会让人知dào

!如今知dào

皇上快不行的人屈指可数,如今皇上的身体也只能靠丹药维持。祁山能在皇宫内外横行霸道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装神弄鬼厉害,其实他做丹药也很有一套。”早在陈晋还是黑骑军的时候,经常在皇宫出入,对皇上的身体情况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情报。

听了他说的之后,杨琪恍然大悟,“皇上的年纪现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吧,看上去却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爷爷。大概是丹药的副作用吧。”

陈晋朝她竖起大拇指,然后他转头看向耶律斜轸,“你现在知dào

皇上为什么要对付你了吧。”

耶律斜轸也渐渐恍然,“皇上这是在为未来的小皇帝清君侧么……”

“正是如此!”陈晋附和。“不然你以为当初你在北归的途中。是谁派人在客栈埋伏你,又是谁调动了黑骑军去大漠截杀你,还劫走了龙茶千两金,让你无功而返的,都是皇上下的令!”

耶律斜轸怒容满面,没想到皇上居然在背地里做了这么多龌‖龊的事。

云翘送来了新煮好的热奶,随后又退了出去。

杨琪心里多少也明白,隆绪若是登基称帝,朝中不满小皇帝与女太后垂帘听政之人肯定不在少数。

有人想图谋造反也不稀奇,只是耶律斜轸会是那样的人么?

杨琪抬头望着他。心想,即便耶律斜轸不是那样的人,只怕也在皇上的黑名单之上。

就在这时候,陈晋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耶律斜轸。你想当皇帝吗?”

耶律斜轸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似乎兀自沉浸在深深地思索之中。

杨琪不由自主离远了一些,隐约察觉到耶律斜轸正在心里做觉悟。

陈晋见耶律斜轸有所动摇,于是趁热打铁继xù

说:“如今你的心腹安隐在南疆,南疆有于越休哥带领的数十万大军。你一封密函让安隐说服休哥,休哥带兵应援你并非难事。如何?你要真想当皇帝。我也会帮zhù

你。”

杨琪张了张嘴,却是有口难言。

她若此刻对耶律斜轸说一句,“你注定会失败的”,很可能会激起他的反叛情绪。

犹豫了很长时间,耶律斜轸方才开口说道:“容本王考lǜ

几日。”

“好,那我就等三日。三日之后,我再来拜访。”陈晋的笑容里似乎有些得逞的意味。

表明完了来意,陈晋就此离开。

耶律斜轸与杨琪立在蘅芜阁的庭院中,望着陈晋翻墙而走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视线。

耶律斜轸感觉腿上似乎粘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祁山放走的那条小白蛇,顺着他的大腿爬上他的身来。

杨琪吓得跳远了一些,纵使她觉得这条小白蛇很漂亮,还是觉得很毛骨悚然。

“白蛇真的是神仙的使者吗?”耶律斜轸轻笑着问。

“不都说了,我是瞎说的。”杨琪觉得耶律斜轸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耶律斜轸觉得此蛇似乎颇通灵性,心下确实喜爱起来,“如今正是隆冬时节,这条小蛇竟然还未冬眠,看来还真是神的使者。”

白蛇贪恋着耶律斜轸的体温,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杨琪惆怅的对着白茫茫的雪地轻叹一声,吐出的白雾很快又消散,她已经察觉到耶律斜轸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如今,他可是自认是被“神的使者”选中的人。

杨琪也大概明白陈晋为什么会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她不应该听到的话,陈晋美其名曰是在帮zhù

耶律斜轸,其实他也是别有目的的吧。

虽然杨琪不知dào

陈晋是为了什么,但杨琪清楚,陈晋不仅答yīng

帮zhù

耶律斜轸登基称帝,其实也悄悄地暗示了杨琪——

是时候该另谋出路了。

杨琪回过神来,耶律斜轸已经不在身旁了,就如口中吐出的白雾,消散了一样。

她回屋取了披毡,对跟上来的云翘说道:“云翘,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我很快就回来。”

云翘想了想点头,有韩飞暗中保护着杨琪,应该不会出事的。

杨琪出了大门,回头仰望着门上的牌匾,总觉得那“南院王府”四个字很是刺眼。

她不知dào

历史会不会因为她的干预而发生改变,她又觉得不活有这种可能,因为她能的太少了,她本身也太渺小了。

不经意间,杨琪望见不远处的一道侧影,那人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熟悉。

她的心里悸动了一下,迈开脚追了上去,却见那人往最妩楼去了,等她追到最妩楼门口,便再也找不见那个人的踪影了。

如果杨琪没有看错,那人应该是卓先生无疑。

杨琪见葵嬷嬷一直在大堂里招待客人,便跑上去问了个究竟,“葵嬷嬷,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很帅很潇洒的人进来?”

“帅……潇洒……”葵嬷嬷忍俊不禁,“你若是不清楚的告sù

我那人的模样,单凭这两个词,我葵嬷嬷的最妩楼里可满是你说的这样的人呢!他若是这里的客人,你告sù

我他姓什么叫什么,我一定能给你找出来。”

“他姓卓,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dào

……”

杨琪发xiàn

葵嬷嬷微微变了脸色,不过她很快又恢复成音容笑貌的模样,“我这里有姓耶律的,有姓韩的……可没有你说的姓卓的客人。”

杨琪分明看见卓先生朝这里来了,难不成是她眼花了?

她觉得不应该,从葵嬷嬷变化的神色里,她看得出来,葵嬷嬷十有*跟卓先生是老相识。

杨琪巡视四周,再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

“算了,我与卓先生萍水相逢,他大概早就把我忘了。”

杨琪正要告辞时,只听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这丫头,就不会抬头往楼上瞧一瞧?”

杨琪仰着头退后,果真见卓先生在楼上。

“卓先生——”

“上来。”

这一大一小竟跟老相识一样,葵嬷嬷惊奇不已,赶紧备了茶水端上了楼去。

她进听琴阁时,见那两人已经说上话了。

卓先生对葵嬷嬷说:“葵儿,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杨琪茫然,刚才她就在问卓先生来大辽的目的,此刻他的回答竟是这样。

她抬头看一眼葵嬷嬷,葵嬷嬷的脸上也写了不敢置信。

杨琪不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卓先生,“卓先生,你找我做什么?”

“我受人之托,一直在找你。”卓先生的嘴角始终挂着轻笑,眼中也是和蔼之意。

“受谁之托?”杨琪满腹的疑问。

“当然是你的亲生父母。”卓先生看懂了她脸上的惊讶,又继xù

说,“我云游到中京,接到你父母的传书,说你流落在外。当我正要从中京启程时,恰巧就遇见了你。”

杨琪怨怪起来,当时卓先生要是把话说清楚,她大概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他走。这之后,也不会惹上那么多麻烦。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杨琪神情幽怨。

“事出有因。”卓先生当时自然也是斟酌过了,算了算觉得还是不要带走杨琪的好,因为当时她跟耶律斜轸在一起。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杨琪哪里知dào

卓先生是不是在骗她!

似乎是听到了杨琪的心声,卓先生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当日我见你与耶律斜轸在一起,便为你算了一卦,老天注定你是耶律斜轸的破命之人,亦是他的克命之人。而且你跟在他身边,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杨琪心里对卓先生的怀疑加深了,她才把一个神棍给打发掉,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老天这是在跟她开玩笑么?

“卓先生,你在玩什么把戏,我是不信这一套的。”杨琪有些生气了。

157 不放你走

面对杨琪的质疑,卓先生付之一声轻笑。{}

什么破命之人、克命之人,如果真能预知这样的事情,那卓先生岂不是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

虽说他看上去的确有那么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葵嬷嬷站出来给卓先生作证,“卓真人可不像外头那些招摇撞骗的道士,他说的话很灵的!”

卓越对葵嬷嬷歉然轻笑,“葵儿,让我单独跟她谈一谈。”

葵嬷嬷就此退了出去,留下卓先生与杨琪面对面。

卓先生笑的很亲切,杨琪却莫名觉得有种违和感。

卓先生说,他是受人之托,才找上她的。背后的意思不就是说,卓先生跟以前的杨琪认识吗!

想到这里,杨琪脸色变得苍白。

她可是穿越来的,对这具身体的主人完全不了解,对她的父母也没印象,更别说记得卓先生了……

“你要单独跟我谈什么?”杨琪强作镇定。

“耶律斜轸相想当皇帝了吗?”

杨琪有些目瞪口呆,今天才发生的事情,卓先生马上就知dào

了。难不成他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看出她的困惑,卓先生轻声说:“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循环的,如今大辽皇帝病入膏肓,太子又年岁幼小。太子一旦登基,朝中自然有人不会心悦诚服,蠢‖蠢欲‖动者怕是也不在少数。耶律斜轸野心勃勃,手握重兵,怎么会坐的住?”

杨琪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正因此事而纠结着呢。即便耶律斜轸再怎么厉害,他也不可能会改变历史的轨迹,他与大辽的皇帝之位终究还是遥远的很。

杨琪正感慨时,只听卓先生又说:

“如今你跟在他身边太危险了,他太自负,迟早会害了你。而且你爹娘那边也催得紧……”

杨琪心一横,索性与卓先生开诚布公,“卓先生,听你的口气,你跟我爹娘认识,那以前也应该是认识我了。你也早早的就察觉到了我的变化,我连爹娘都不记得了,对你也是没有半点记忆。”

卓先生沉吟片刻,他虽然不知dào

杨琪身上发生过什么,不过他怀疑杨琪应该是受了创伤或者是什么刺激,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不过万幸的是,她人还好好的活着。

“你是不想跟我走?”卓先生听懂了她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我想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杨琪总不能丢下这个烂摊子,耶律斜轸篡位的意图要是暴‖露,她干爹安隐也会跟他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觉得现在不是带你走的好时机,就是你爹娘那边催得紧。”卓先生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看向杨琪的时候,脸上又挂着担心,“不过你可得小心些,耶律斜轸也知dào

你是他的克命之人,迟早会结果了你。现在看来,他已经下了狠心……”

说到最后,卓先生欲言又止,杨琪听的难受。听他的意思,耶律斜轸好像会对她不利,这……怎么可能?

“卓先生,你说他会对我下手?”

卓先生点头,“你身上散发着蛟骨木的香气,就算你再怎么百毒不侵,在蛟骨木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杨琪已经不是第一回听说她身上有香气的事了,不过她从来没有闻到味道就是了。

卓先生的话,引起了杨琪的不安。

不过她转念一想,觉得对她下毒之人并非耶律斜轸。

若耶律斜轸真希望她死,有大把大把的机会要了她的小命。

这里面,一定有别的蹊跷。

最后杨琪会不会成为耶律斜轸的弃子,这已经不重yào

了。

“正如卓先生说的,现在不是离开的时机。”杨琪幽幽的看着披毡上的绒边,心底凄凉得如同喝了一汪的冷泉。她的目光微微转开,落在右手晶莹的指尖,逐渐变得怅然深远。“如果耶律斜轸当上了皇帝,天下一定会民不聊生。我没有那么博爱,不让他当皇帝,自然我也有我的私心。他最后一定是当不上皇帝的,至少在我决定离开这里之前,能看到他安稳下来……”

“你想怎么做呢?”卓先生问。

“怎么做不在我,关键是在大辽的皇帝怎么做,耶律贤不可能没有对耶律斜轸做防范……”

“你是想帮耶律斜轸……”卓先生轻声低喃,眉宇间有着深深的为难。最终他下了某种决定,神色变得果决,“那好吧,你就在大辽留一段时间,你爹娘那边由我来应付。但是你毕竟是宋人,最好还是不要与辽人有太多的牵扯……”

“我眼里的世界大概跟卓先生看到的不一样,你是出世之人,超然外物,避免俗世烦扰。我是入世之人,心里有很多牵挂和很多不能让人知dào

的想法。”

杨琪想要留下来,也许她有一天会为自己做出来的这个选择后悔。相反的,如果她现在选择离开,有一天自然也会为这样的选择后悔。

她宁愿后悔在前,也不想后悔在后。

杨琪告别了卓先生,从最妩楼离开就直接回了南府。

大概因为知dào

了自己与耶律斜轸的另一层关系,杨琪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真觉得耶律斜轸对她视若己出,是将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现在杨琪才知dào

,她对耶律斜轸不过是个吉祥物。等到杨琪的气运消耗殆尽的那一天,耶律斜轸大约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弃若敝履。不如丢在棋盒里无用的弃子。

杨琪到了的时候,耶律斜轸就在蘅芜阁,好像已经做了很久,青紫色而又鲜华的衣裳边角的褶子,看上去是那么深邃。

杨琪稍稍动容,最近这几日,她心里有太多的感触。

耶律斜轸悠哉得端着茶杯,没有品饮的打算,似单纯的在暖手。

听到脚步声在门前戛然而止,他稍稍抬起眼,深邃的眼眸中微微露着不悦,“在哪里待了这么久?”

他明知故问。

杨琪不信耶律斜轸没有派人暗中跟踪她,她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不能说耶律斜轸了如指掌,却十有八九是知dào

的。

“你想问我什么尽管问,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杨琪神情冷漠,如窗棂上的一片清色寒霜。

耶律斜轸收紧了五指,指腹传来茶杯温暖却坚硬的触感。

他的目光飘向杨琪,幽幽说道:“找到你的父母了吗?”

杨琪一惊,神智有些飘忽。

她与卓先生的事情,耶律斜轸这么快就知dào

了?

是谁告sù

他的?告sù

他的那个人到底知dào

多少她与卓先生谈话的内容呢?

杨琪抬眼,小心得觑了一下耶律斜轸的神色。见他的神情并无变化,也无异常,杨琪多少松了口气。

看来耶律斜轸只知dào

她父母的事情……

杨琪平复了紊乱的心情,故作镇定自若,“不是我找到他们,是他们找到我了。”

耶律斜轸的面孔倏然变冷,就连声音也如腊月隆冬里的寒风一样刺骨,“你知dào

本王太多的秘密,本王是不会放你走的。”

“如果我再一次失忆呢?”

耶律斜轸胸口一窒,竟莫名的涌上来一阵难以回退苦楚。

杨琪跑上去拥bào

住他,耶律斜轸有些措手不及。

他察觉到时,双臂张开的下一秒,杨琪便扑进了他怀里。

右手的茶杯应声落地,漫在地上的茶水徐徐的冒着蒸汽。

此时门口传来动静,是紫烟局促的立在屋门前。

紫烟听南府的下人说耶律斜轸在蘅芜阁,便前来辞行。她不知dào

蘅芜阁便是杨琪居住的地方,更美想来自己来这里会看到杨琪与耶律斜轸相拥在一起的画面。

紫烟干咳了一身,侧身立在屋门口,轻轻说道:“大王,那我就先回去了。”

杨琪扭头,见是紫烟,有些意wài



紫烟在最妩楼听到了她与卓先生的讲话么?

她大概是断章取义,便迫不及待的来南府向耶律斜轸报gào

了。

杨琪有些不高兴,将小脑袋埋进了耶律斜轸的怀里蹭了蹭。

耶律斜轸冲紫烟轻轻挥了挥手,就势又轻抚上杨琪柔软的发梢。

“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府了,你若怕闷的话,本王就多叫几个丫头来蘅芜阁陪你。”耶律斜轸的声音低沉,且有着让人心动的温柔。

“你以后不会常来陪我了?”杨琪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似受了委屈一般。

耶律斜轸低头迎着她满是期望的眸子,含笑道:“那不如你搬到恬娴居去,跟本王做邻居。”

“还是算了吧,净被人说闲话呢。”

南府的恬娴居,可是给未来南府的王妃留的地方。

“那要不本王在槃离居旁边给你另起一座院子。”

“别费那个劲了,蘅芜阁挺好的,我喜欢这里。”

耶律斜轸轻笑,“那你要不要松开本王再说话?”

杨琪松了松手,然后又抱紧了耶律斜轸的腰,不情愿道:“我不要,你身上好暖和。”

耶律斜轸无奈的轻叹一声,也不由得收紧了圈着杨琪的手臂,“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对本王无礼。”

乾亨二年的冬天就这么过去了,乾亨三年的早春,蘅芜阁的积雪融化消退,四周的院墙下生了许多的野草与爬藤。

杨琪就任由那些可爱的植被生长,看它们日复一日的将墙头占满。rs

158 针对杨琪

蘅芜阁内,除了云翘以外的三个婢女,陪伴了杨琪两个多月,也基本摸清了这个小主子的习性。()

杨琪白天起来的晚,晚上睡得也很晚。尤其是不睡到自然醒,便会有很大的起床气。

元淑被调到蘅芜阁来,和她另外一起的两个婢女分别是清月与彩蝶。

紫烟打隔壁的梅园过来,今年的元宵节时,她被耶律斜轸从最妩楼高价赎了出来。

然而耶律斜轸并没有迎娶她,也未给她填一个正当的名分。

对紫烟来说,她是“耶律斜轸的女人”,这已经足矣。

“小姐还没起床么?”见屋门紧闭,紫烟便问在院子里头生火烧水的云翘。

因为耶律斜轸吩咐过,这蘅芜阁里的热水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能断,于是云翘便想了个法子,让人给糊了个轻便的红泥炉子。

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将炉子提到院子里用着。刮风下雨天时,还能将炉子提到廊檐下或屋子里去。

云翘对着火炉甩着芭蕉扇,抬头随便敷衍了紫烟一下,“小姐醒了。”

紫烟推门进去,见耶律斜轸来的比她还早,不由得在门前怔了片刻。

“紫烟姑娘,快些进来关上门,别让冷风跑进来,琪琪小姐最怕冷了。”在屋里收拾准bèi

侍奉杨琪穿衣段文元淑说话时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早春的天依旧带着清冷之意,还有一丝丝懒洋洋的气息。

耶律斜轸在床边坐着,早就将帷帐高高挂起。可杨琪将自己蒙在被窝里,就是不肯起来。

“年都过去了,我干爹什么时候回来?”

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

耶律斜轸神色有些复杂,敛了敛眼眸,淡淡的回道:“如今南疆战乱,你干爹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开身。”他倏然将话锋一转,“还记得你昨日怎么跟本王说的,你不是说要去雁归楼讹本王一顿大餐吗?”

一说到吃,杨琪来了精神,她猛的窜起来,将被子撑开,像一只大蝙蝠一样对着耶律斜轸学了一声鬼叫。

已经断了两个月的药,如今杨琪身上的蛟骨木香的味道已经变得清淡了。

耶律斜轸勾了勾唇角,会心笑了笑。

听他们要到雁归楼去,紫烟有些被吓到,“琪琪,你可知dào

雁归楼的一盘菜,都要好几两银子。”

“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又不是从自己身上割肉,杨琪才不会感到肉疼。

耶律斜轸拧了拧她的小脸儿,心里感叹,一眨眼的功夫,杨琪站在床上都快与他一般高了。

这时吴管家来报:“大王,雁归楼派人送了菜单来。”

雁归楼的每一道菜都很讲究,也很精美,做起来也很费功夫。大多在雁归楼定了位置的达官贵人,会提前收到雁归楼的菜单,将需yào

的菜式全点好,雁归楼的厨房才能配合客人的时间提供美酒佳肴,也免得在毫无准bèi

之下,让客人去了苦等。

耶律斜轸随吴管家去见雁归楼派来的人,杨琪穿戴好一切,听说耶律斜轸早已在南府门前备好了车马,便迫不及待的飞奔去了。

杨琪才坐上马车,马夫便赶着车走了。

杨琪撩开车帘,对那马夫说:“不等其他人了吗?”

那马夫眯着眼笑道:“大王在前头等着了。”

杨琪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他很眼生,于是警惕起来,“你是新来的?”

“是的,小姐。小姐,外头风大,您还是往里头坐吧。”马夫一副谦恭之态。

杨琪戒心大起,往车下瞄了一眼。

她想跳车的心思似乎被对方看你了出来,那马夫猛的将她推进了车内。

杨琪猝不及防,摔倒在车内,爬起来的时候只听哐哐几声,也不知是哪里的机关开启,四周竟落下了密不透风的金属墙壁,使整个马车行程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

杨琪左右摸了摸,四面都是冰凉的金属触感。她用力拍打着铁壁,大喊“救命”。

然而她的声音只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一路颠簸,杨琪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感到马车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发觉自己呼吸不上来。

马车似乎是停下来了,只安静了一会儿,整个车厢翻到地上,渐渐的车厢滚动的越来越剧烈。

随着车厢的翻滚,杨琪接连不断的撞到了铁壁上。她稳不住身子,只能勉强的将头部护住。

车厢忽然停住了,但好像又开始下沉,越来越沉……

杨琪猛的张开眼睛,发xiàn

自己竟睡在荒野中!

不远处有一座湖,湖边上有一辆被破坏的车厢。

如果不是额头上传来的剧痛提醒着她,杨琪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一样。

她轻按着被车厢的铁壁撞过的额头,一边细细回想。

看来有人想要她的命,但是也有人不想让她死掉。

她被关在密不透风的车厢里,还被扔进了湖里,之后有人将车厢捞上岸,还把她救了出来。

想要她命的是谁,不想她死的人又是谁……

杨琪感到头疼,走到路边望了望四周。

这地方应该是城外,杨琪没来过这里,连回城的路都不知dào

该往哪里走。

将她丢到这里的人,大概是骑马走的,杨琪找到马蹄踩踏过的痕迹,沿路返回。

直到傍晚,杨琪才进城。

她还没到南府,耶律斜轸便带着大队的人马从她身后赶来。

耶律斜轸将她掳到马背上,一脸的怒色,“跑哪去了!”

“你还说!”杨琪委屈的不得了,眼眶里布满了泪水,“我差一点儿就死了!”

耶律斜轸脸色稍缓,放柔了语气,“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dào

……”杨琪呜呜哭起来。

当时被独自关在车厢里的时候,她真是吓坏了,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

回了南府,吴管家忙迎上来,慌慌张张的说:“琪琪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大王都快急死了!”

在蘅芜阁听杨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后,耶律斜轸也觉得不可思议。

紫烟听完,仍是惊魂甫定,“琪琪,是不是你之前得罪了什么人?”

她一说,杨琪还真想起一个人来。

“祁山,肯定是他!”杨琪没好气的拍着桌子。

耶律斜轸也猜想,此事十有八九是祁山党派的人做的,但是什么人暗中保护着杨琪呢?

走了一天的路,杨琪两个脚上磨了不少血泡,这会儿正火辣辣的疼着。

她坐在床上,揉着酸疼的腿,兀自的掉着眼泪。

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念安隐。因为她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安隐总会在她耳边唠叨,几乎是无微不至。

像今天这样的事,若安隐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让杨琪一个人跑出府。

身边一沉,杨琪抬起泪眼望着坐过来的耶律斜轸,哽咽着问:“我干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耶律斜轸心里有那么一丝期盼安隐永远在南疆待着,这样他就可以独占杨琪了。

独占?

真是好奇怪的情绪啊。

耶律斜轸反问她,“你干爹在信里没跟你说吗?”

杨琪摇头,揉了揉双眼。

耶律斜轸将她揽进怀里,“明天本王叫人将雁归楼的菜都带到府上来。”

这时传来敲门声,云翘将门推开一条缝,向耶律斜轸报gào

道:“大王,向东大人有事求见。”

“知dào

了。”耶律斜轸将杨琪塞进被窝里,“你先睡吧,本王去去就来。”

说完,耶律斜轸向紫烟示意了一下。

紫烟福了福身,代替他坐到杨琪的床边,轻按着杨琪的右手。

杨琪的右手受创,如今使不上力,耶律斜轸几乎每天都来给她按摩活络经脉。

耶律斜轸会向东而去,他们一前一后走到蘅芜阁的院门口。

“查到了?”在杨琪失踪之后,耶律斜轸马上就派向东出去调查此事。

要是没有掌握了线索,向东如今也不会回来。

向东神情扑朔,却很冷静的向耶律斜轸报gào

:“下手的是祁山派出来的人,出手救琪琪小姐的是皇上派的人。”

“皇上!”耶律斜轸吃了一惊。

他是越发的不理解皇上的想法了,皇上给杨琪吃蛟骨木的香丸,难不成不是想要杨琪的命吗?

如果真是这样,皇上何必救她?

真是君心难测啊!

“大王,今日劫走琪琪小姐的那辆马车就堂而皇之的停在咱们南府门前,我怀疑咱们府上有细作。”

即便向东不这么说,耶律斜轸也早有察觉。

那个想要害杨琪的家伙就深藏在南府之中,先是巫毒娃娃,又是将杨琪住在蘅芜阁的消息散布给祁山,这回又是绑架……

这些无一不是针对杨琪,耶律斜轸几乎可以肯定在暗地里做出这些事的,是同一人!

“不能说是细作,那人单纯的是想要琪琪的性命。”耶律斜轸侧首往透着夜明珠光明的窗棂前望了一眼。黑夜中,他的神情难测,“日后多多留意接近琪琪的人。”

向东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声,“是。”

他的迟疑引起耶律斜轸的不满,“向东,你有话说?”

向东快人快语,直接与他开门见山,“大王,琪琪小姐对您来说算什么?”rs

159 险些赐婚

当杨琪失踪的时候,耶律斜轸为了寻找她,几乎调动了整个南府的守卫,让南府戒备空虚,成了空府一样。()

作为耶律斜轸的属下,向东首先考lǜ

的是主子的性命。

然而这个主子却不顾一切的保护一个小丫头,向东不得不问清楚,杨琪对耶律斜轸来说到底算什么。

耶律斜轸大为不快,声音冷酷并且强硬,“本王视她为亲妹妹一样,你应该问自己,她对你们这些下人来说算什么!”

向东低头,“是属下逾矩了。”

向东领命走后,耶律斜轸拐回蘅芜阁,却看见屋内一片黑暗,紫烟悄悄地从房内退了出来。

“睡了?”耶律斜轸轻声问。

“睡了。”紫烟淡淡一笑,不顾左右云翘与元淑等人异样的目光,走近耶律斜轸便贴近他的胸膛,“大王,到梅园去吧。”

耶律斜轸将她推开,有些冷漠,也有些烦躁,“你先回去吧,本王今日没那心思。”

紫烟有些挫败,应了声“是”,便失落得回梅园去了。

耶律斜轸今晚想一直抓着杨琪的手,不让她跑掉,更不想让人将她带跑……

次日——

正如耶律斜轸昨日说的一样,将雁归楼的菜肴送到了蘅芜阁来。

待让人垂涎的美食摆满了一桌又一桌后,雁归楼的代理掌柜领着几个小跑堂的,在耶律斜轸面前站成了一排。他们人手拎了一个足有三层的食盒。

那代理掌柜弓着身子,对耶律斜轸谄媚得笑了笑,“大王,这是我家少爷跟小姐送来的一点儿薄礼。”

说着,他对那几个跑堂招了招手。

食盒被打开,里面都是金银珠宝。

杨琪不由瞠目结舌,耶律斜轸在雁归楼订餐,非但没有花钱,那雁归楼的掌柜居然还给他送钱来——

杨琪猛然回想起来,在刑部大牢里,多一两跟赵临曾经说过,雁归楼的掌柜是一对兄妹,哥哥叫赵嘉上,妹妹叫赵嘉敏。

雁归楼一道菜要数两银子,本来就是给那些达官贵人洗黑钱的地方,难不成耶律斜轸也有分?

望着一桌美食,杨琪突然之间没了胃口。

耶律斜轸挥手示意吴管家,将雁归楼的人尽数带了下去。

见杨琪满脸写着不高兴,便以为她还受昨日被绑架之事影响,他伸手抬起杨琪的尖下巴,“听云翘说,你早起时连早膳都没吃,现在还没有食欲吗?”

杨琪不吃早饭,那是为了个午饭腾肚子,看到了耶律斜轸的黑暗面,她才没了胃口。

杨琪躲开他的手,埋着头也不说话。

之后云翘附到杨琪的耳边,小声说:“琪琪小姐,今日是大王的生辰。”

杨琪一惊,猛的看向耶律斜轸,又扫了一眼满桌的佳肴,用银筷子指着一小盆的汤面,“吃长寿面!”

云翘撤走了杨琪与耶律斜轸跟前的其他菜,将长寿面换了过来。

“你要是早告sù

我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就早早给你准bèi

礼物了。”

“本王也不期望能从你这收到好东西,往后你别在府里闹得鸡飞狗跳就好。”耶律斜轸见她使筷子吃力,就想是她用手使不了劲。他将碗筷从杨琪手中夺过来,用眼神警告了她一下,“你好好坐着。”

耶律斜轸才捞起一碗长寿面,就听外面通传:“皇上驾到——”

皇上这时候居然来了。

耶律斜轸放下碗筷,拉着杨琪去迎驾,两人来到门前时,见皇上已经带着随行的队伍到了蘅芜阁门口。

耶律斜轸连忙跪下来,也将杨琪按在身边跪下。

“臣叩见皇上。”

皇上爽朗的笑着,“不必拘礼,今日是你的生辰,怎么就你与琪琪二人吗?”

皇上似乎以为耶律斜轸会大摆筵席,宴请诸位亲朋好友以及官场同僚。

“往年的生辰都是臣一个人过的,皇上驾临,实在让臣受宠若惊!”

耶律斜轸觉得奇怪,以往皇上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生辰,今日皇上怎么突发奇想给他祝寿来了,还送来了不少寿礼……

餐桌上多了皇上,杨琪被赐座后,变得拘束起来。

皇上与耶律斜轸都没怎么动筷子,两人围绕着“雁归楼”的话题谈笑风生。

说着说着,皇上的话锋陡然一转,说到了昨日杨琪被绑架的事上。

皇上神情带着深深地歉然,“朕太疏忽大意,对祁山太过放纵,才使得他对琪琪下手。不过好在朕得到消息,派人暗中跟踪了祁山买通的凶手,才保护琪琪度过了一劫。”

杨琪又惊又疑,没想到皇上会直接将话说开来。

昨天她连救命恩人的面都没见着,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也实在很奇怪。

既然皇上也插手了这件事,为什么昨天他不早早将杨琪的行踪告知南府,似乎故yì

看着耶律斜轸跟无头苍蝇一样满大街的寻找杨琪的踪影……

“多谢皇上救命之恩。”杨琪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着违心的话。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场戏是皇上自导自演的呢?

昨天从郊外回来,杨琪就觉得不太对劲。祁山害她,皇上救她,发生得也太过巧合,而且时间的配合度也相当的好。杨琪没死真的是万幸?还是那凶手一开始就没想要她的命……

该不会害她的与救她的,都是同一个人吧……

皇上甚是欢喜,看着杨琪笑眯眯的说道:“斜轸,朕很喜欢这个丫头,朕那三个皇子也被她迷的团团转,不如就将琪琪许给三位皇子其中之一吧。”

皇上的话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耶律斜轸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紧捞住杨琪的手,对皇上强笑道:“琪琪与皇子们都还小,况且安隐不在,臣也不好在琪琪的终身大事方面自作主张。”

“那就过两年再说。”皇上不以为意。

耶律斜轸有些提心吊胆,他实在捉摸不透皇上的深意。

皇上没多留,很快便起驾回宫。

宫里的人一走,蘅芜阁马上就变得沸腾起来。

云翘等四名婢女可是听的非常清楚,皇上有意要将杨琪许给三位皇子的其中之一。

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元淑,她抱着杨琪的手八卦起来,“琪琪小姐,你会选择三位皇子中的哪一个?”

“当然是太子吧,他可是日后咱们大辽的皇上啊。”清月十分雀跃,也羡慕不已。

“要说恒王府就在那么南府的隔壁,琪琪小姐跟二皇子恒王的感情才是最深的吧,琪琪小姐,你喜欢二皇子吗?”彩蝶张着眼睛,期待着杨琪的回答。

杨琪干笑着,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她们。

这些丫头只看到表面的风光,其实这背后暗藏玄机呢。

云翘不忍看杨琪为难,摆出南府一等婢女的架子,对元淑她们三人凶道:“一天到晚就知dào

乱嚼舌根子,没个正经,还不快撤桌子去!”

送走了皇上,耶律斜轸闷闷不乐得回到蘅芜阁,听完了几个婢女的嬉闹,才走进院子中。

他在意的不是杨琪被皇上险些赐婚之事,心里想的是另一桩事情——

如今杨琪的父母已经找到了她,也就是说今日即便有安隐在场,也没资格做主杨琪的婚姻大事。

耶律斜轸坐她跟前,陪她一起望着院墙上绿意盎然的爬藤,“琪琪,你不是说你找到了你的父母吗?”

“我没说找到了他们,是他们找上了我。”杨琪嗔了他一眼,似乎怪他健忘。

耶律斜轸无奈一笑,“不管怎样都好,本王想见见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用别的方式说服杨琪的父母放qì

对她的抚养权……或者将她的父母接到府上来。

杨琪大概也知dào

耶律斜轸是怎么想的,于是她两手一摊,“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dào

,也没见过他们呢。”

耶律斜轸微恼,杨琪说话分明就是前后矛盾,“你不是说他们已经找上你了吗?”

“好像是他们花银子雇了个人,那个人找到我的。他说要带我走,我没答yīng

。”

杨琪并没有将见到卓先生的事告sù

耶律斜轸,主要是因为卓先生的态度,卓先生分明知dào

她就在南府之中,跟耶律斜轸住在一起。但是他并没有找到南府来,似乎不想让耶律斜轸知dào

他的存zài

……

卓先生虽然没有刻意嘱咐过她,杨琪还是决定先向耶律斜轸保持沉默。

耶律斜轸搂着她的肩膀,不太愿意将她放开,“这样也好,反正你不记得你父母的事,说明你与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

杨琪手臂一抬,哥俩好似的拍着耶律斜轸的肩膀安慰,“放心吧,就算我真的要走,也要先等我干爹回来,跟他说一声。”

耶律斜轸张口结舌,心里泛起了酸楚。他个人不希望杨琪走,跟安隐半点关系都没有,这丫头怎么忽然扯到了安隐身上?难不成她误以为他不放她走,是怕没办法跟安隐交代么?

耶律斜轸有些咬牙切齿,“见到你的父母,将他们也接到府里来多好,这样你既可以与父母团聚,也可以跟你干爹在一起了。”

杨琪露出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情,“让我爹娘一天到晚都要看你的脸色,我才不要。”

耶律斜轸气结,狠狠地揉乱她的头发,以示惩戒。rs

160 说长道短

耶律斜轸从杨琪这里也收到了生辰礼物,与其说杨琪的礼物别出心裁,不如说那是恐怖!

这丫头用蜂蜜在平整的木板上写了个大大的“寿”字,然后将木板放在了蚂蚁洞口,结果可想而知……

得知了皇上来过南府为耶律斜轸祝寿的消息,各路达官贵族也纷纷携礼前来表示祝hè。{}

历年来,这是耶律斜轸过得最为头疼的一次生辰。

那些人来得太过仓促,也见南府什么味准bèi

都没有,便搁下寿礼,纷纷又都走了。

吴管家负责写礼单,哪一家送来的礼物,送来的什么礼物,他都在礼单上记得清清楚楚。

完成了礼单,吴管家拿去给耶律斜轸过目。

礼单上,“蛟骨木”三个人吸引住了耶律斜轸的眼球。

望见这三个字时,他大吃一惊,“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是皇上送来的。”吴管家并不知dào

让耶律斜轸变了脸色的真zhèng

原因是什么。

耶律斜轸凭住呼吸,心里暗自忖度,皇上究竟在搞什么名堂,给杨琪吃了蛟骨木的香丸,还将蛟骨木给送了来!

“现在这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耶律斜轸不由得紧张起来。

如果让杨琪碰见了蛟骨木,那她岂不是要命丧黄泉?

吴管家变得战战兢兢,耶律斜轸此刻的脸色着实吓人。

他小声说道:“今日皇上包括各位大人送来的东西,全都在南府的库房。”

耶律斜轸重重放下礼单,大步流星向库房而去。他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怎样都不能让杨琪接触到蛟骨木!

吴管家脚步匆匆得跟着耶律斜轸去了库房,找到了装有蛟骨木的盒子,见耶律斜轸打开,他闻到一股扑鼻的沉香味道。

吴管家惊疑不已,“大王,这不过是普通的沉香木。”

耶律斜轸也困惑起来,虽然他并没有见过蛟骨木的真面目,却也听说了蛟骨木无色无味,只用服用了蛟骨木香的人才能从蛟骨木上闻到特有的恶臭。

他跟吴管家一样,一眼便辨别出盒子里巴掌大的木头不过是沉香木。

耶律斜轸撇了吴管家一眼,“你确定东西都在这,没有别的人碰过?”

吴管家小心翼翼,差一点儿就矢口喊冤了。他细细说道:“我亲眼看着下人们将东西一样一样搬进来,东西一到,我就赶紧让他们走了,我也立马就锁了门。大王您也知dào

,库房何等重yào

的地方,这里的钥匙就两把,我有一把随身带着,另一把在您手上,库房的锁又是请上等的锁匠打造,即便有贼心想撬开也是痴心妄想,何况咱们南府又是戒备森严的地方,闲杂人等谁能进得来这里?”

如果东西没有被调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是皇上故yì

李代桃僵,将沉香木当做蛟骨木送来的。

“皇上到底再搞什么!”耶律斜轸气愤得将沉香木重重的摔在地上。

离开了库房,耶律斜轸便到蘅芜阁去了。

天气渐暖,大地回温,蘅芜阁的窗子敞开了几扇,放进了一室暖洋洋的春风与明媚阳光。

蘅芜阁里,琴声一片悠扬,不远处的耶律斜轸一听便知dào

是紫烟抚出的韵律。

极为好听的琴音结束之后没多久,一阵变奏的曲调便响起来。

他走进院子才知dào

,是紫烟在教杨琪抚琴。

耶律斜轸有些恼怒,他大斥一声,“云翘,将琴收起来!”

云翘大骇,忙跑到杨琪身边,低着头咬着嘴唇冲杨琪歉然一笑,抱着琴便去了耳房。

大好的气氛被耶律斜轸一人给破坏掉了,杨琪也不高兴起来。

紫烟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对前来的耶律斜轸福身拜了一拜,“大王……”

耶律斜轸越过她身旁,对着杨琪便是一顿训斥,“一天到晚就知dào

折腾,你的手好了吗!”

杨琪握起拳头捶他腹上,张牙舞爪恶狠狠说道:“软柿子,我还是可以捏烂的。”

耶律斜轸脸色稍缓,一下捉住她的右手,一一检查着她的手指头。

紫烟盈盈拜倒,垂泪说道:“大王,都是我不好,是我考lǜ

的不周到……”

“没那么严重啦,一点都不碍事。”杨琪的右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只要右手的使用不过度,她不会有什么不适感。

耶律斜轸挥退了紫烟,云翘从耳房出来的时候,见紫烟已经走了,便大肆的抱怨起来。

“紫烟姑娘好矫情,她明知dào

大王经常来咱们蘅芜阁,就天天早晚过来做客。”

元淑附和了一句,“就是,只怕她早知dào

如此,当初来咱们府上的时候,才挑中了梅园那所院子。”

说罢,她满脸不服气得往南院的东墙方向扬了一下头,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在场的人可都知dào

,蘅芜阁的东面就是梅园,可是近得很呐!

耶律斜轸听着,默默地也不吭声。

杨琪替紫烟打包不平,“紫烟姐姐哪有你们说的那样。”

“怎么没有。”云翘走近了一步,翻出老黄历来,“上个月天还冷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烧水,元淑往浣衣所拿小姐的衣服,清月与彩蝶去厨院端羊奶,紫烟姑娘早早的来,进房瞧小姐你还在睡着,出来的时候也不知dào

把门关上,她那狐狸精尾巴是有多长。也怪我大意,一开始没发xiàn

,要不是小姐你打喷嚏的声音从房里头传出来,我还真不知dào

呢。”

杨琪一脸茫然,这多大的事儿啊,云翘居然记得那么清楚。不过另一方面,她听了挺感动的。毕竟云翘也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紫烟姐姐也不是有心的……”

云翘又说:“可不止一回呢,前两天我刚点的熏香,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香炉不知怎的就打翻在地上了,沿着窗棂的页子上爬进来一只好大的蜈蚣。小姐你可就趴在那窗台下面睡觉,这万一蜈蚣爬到你耳朵里怎么办?我就怀疑那香炉肯定是紫烟姑娘打翻的。”

虽然听云翘这么笃定,杨琪还是不觉得紫烟像是那么恶毒的人,“那香炉说不定是我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撞翻的呢。”

“怎么可能,我可是有好好的将香炉放在支架上。”杨琪总在一个地方闲不住,云翘为了灵活方便专门弄了个细长的支架当香案。“就算小姐再怎么不小心,趴那儿也不可能够得着支架上的香炉呀。那支架好端端的在原处放着,就香炉翻了,这里面没有名堂才怪呢!”

杨琪听得心烦意乱,朝云翘挥着手说道:“算了,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耶律斜轸听到耳里放到心里,一边捏着杨琪的手,一边低声说:“要不本王再调几个丫头过来。”

杨琪敬谢不敏,她还没开口拒绝,云翘就先说了不好。

“大王可别,人越多越乱。”说着,云翘向身后看去,元淑、清月与彩蝶站成一排候在一旁。“元淑还好,那清月与彩蝶刚来这院儿的时候,连个妆奁都收拾不好。”

清月与彩蝶双双脸红,尤其是清月倔强的反驳道:“那还不是小姐的东西太多了。”

彩蝶很快附和道:“东西用完了还乱丢。”

元淑抿嘴偷笑,“可不是,那匣子里好多珠花丢得现在都还没找到。”

杨琪听的恼羞成怒,挨个将她们指了一遍,“好哇,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们几个,我统统都不要了!”

耶律斜轸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抬手拧了一下杨琪的耳朵,好笑道:“她们几个的脾气,还不是你一手宠出来的。看看云翘现在,都敢跟本王没大没小的说话了。”

云翘仓皇的低下头,“奴婢哪敢。”末了,她又说,“跟大王没大没小的人,除了琪琪小姐,还能有谁啊。”

杨琪戳了她一下,“连你也欺负我!”

耶律斜轸见蘅芜阁的四个婢女与杨琪的关系甚好,不免心里感触极多。

杨琪同龄的朋友甚少,这几个婢女年纪几乎都与她相仿,说起话来也没有隔阂,确实挺好。

几日后东野坡猎鹰,耶律斜轸将蘅芜阁的四名婢女与杨琪一起带上。

入春之后,天气转暖,藏了一冬的动物也该出来觅食了。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几乎都在寻找自己的猎物。

东野坡山高坡陡,四面环山,野林茂密。远远望去,翠山屏障,受云雾缭绕,颇为心旷神怡。

攀上东野坡,漫山空旷的草场,十几只老鹰在头顶盘旋,时不时的发出一阵比一阵高昂的嘶鸣。

附近有几座毡房,大约都是给哪家的夫人小姐们准bèi

的,男人们都在毡房外头仰望着天空,物色着猎物。

耶律斜轸背着大弓一出现,就成了场上的焦点。

听说他前年一人独占鳌头,只射出三箭,而且箭无虚发,连续射杀了三只老鹰。因他去年忙于奔波,没有参与猎鹰活动,今年不知dào

他会有什么成绩,实在让人期待。

一花蝴蝶一样的女孩,翩翩飞舞过来,抱着耶律斜轸的胳膊,性质高昂的叫了一声:

“斜轸哥哥——”

杨琪记得这女孩,是北府的千金靓儿。rs

161 抓获猎物

除了杨琪,耶律斜轸还不习惯别人的靠近,他颇有些不自在。

他拂开靓儿的手,显得颇为无奈,“靓儿,你马上就快为人妻了,可别再这般与本王不拘小节了。”

靓儿不高兴起来,尖声愤恨道:“谁愿意嫁给那个视财如命的赵嘉上啊!”

“这可是皇上赐婚,你想逃也逃不掉。”

见耶律斜轸这般不在意她的心意,靓儿不由得恼羞起来,“斜轸哥哥,你明明知dào

我……”

“咳咳——”一声清响的干咳声打断了靓儿的告白,走来一位浑身金光闪闪的公子哥。

不得不说,他的穿衣品味实在倒人胃口。他全身上下,无论衣裳还是靴子,能缝得地方用的都是金丝线。猛的一看,他整个人跟财神爷一样。

这就是雁归楼的男掌柜赵嘉上了。

从他身后窜出来一位猎装打扮的女子,是他的妹妹赵嘉敏。只见她暴跳如雷,指着靓儿仍抱着耶律斜轸胳膊上的手,怒气冲冲道:“马上就是我赵家的人了,还在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你就不怕被人笑话!”

靓儿非但不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还摆出一副挑衅的样子,“我乐意,你管不着!”

赵嘉敏不怒反笑,轻蔑的哼哼了两声才说道:“要不是皇上亲旨赐婚,我赵家也不会要你这种不要脸得到处去勾搭人的小妖精。”

靓儿被骂得急红了脸,对赵嘉敏瞪着眼怒道:“你说谁不要脸!”

“啧啧,本来就是,原本丢你北府的脸也就算了,也不知dào

皇上怎么想的,把我们赵家也给搭了进来。”把靓儿挑拨起来,赵嘉敏这回心里可舒坦了。她媚眼一瞥,斜眼看着耶律斜轸,口气有些奚落道,“耶律斜轸,我听说你被那个死鬼耶律茂给传染了,也在府里养了一个娈‖童,可有此事?”

赵嘉上听得尴尬一笑,用胳膊肘捅了赵嘉敏一下,“嘉敏,别口无遮拦。”

将才赵嘉敏口无遮拦的时候,他帮都不帮靓儿一句,这会儿见赵嘉上护着耶律斜轸时,靓儿气的跺了跺脚,这可是她未来的丈夫啊,竟对她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靓儿被气的甩头走人了。

赵嘉上无奈的对着靓儿的背影略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那丫头懂不懂——自古商人都处在末流,连戏子都不如。如今皇上将北府的千金赐婚给一个商人,可见皇上已经开始千方百计对北府设防了。

靓儿一走,赵嘉敏粘了上去,“我说南院大王,你是不是真的金屋藏娇了?”

“金屋藏娇?”耶律斜轸失笑。

他的神情倏然一顿,笑容还没来得及散开,就凝固在嘴角。他抬手一抓,准准的接住了火速飞来的一颗石头。

不远处,杨琪正拿着弹弓对着他。

杨琪身边的几个婢女沸腾起来,估计是在打赌耶律斜轸会不会接住杨琪这一击。

耶律斜轸暗暗用力,将掌心的石头捏的粉碎,然后展开手掌,让掌上的石灰随风而去。

杨琪接收到他无声的威胁,吓得跳起来,尖叫着跑开了。

赵嘉敏气的跳脚,指着杨琪的背影怒骂:“谁家的野孩子,居然拿弹弓对着人!我去教xùn

教xùn

她——”

“哎,无碍。”耶律斜轸横臂将她拦住。

见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笑,赵嘉敏与赵嘉上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元淑跑来,对耶律斜轸福了福身,“大王,小姐方才胡闹了,奴婢代她向您赔罪了。”

耶律斜轸朝她轻轻挥了挥手臂,“看着她,别让她往山下跑。”

元淑又福了福身,然后追杨琪去了。

耶律斜轸正与赵家的兄妹说酒楼的事,就听周围一片哗然之声。

抬头望去,十几只老鹰盘桓上空,刺耳的嘶鸣响彻云霄。它们似乎找到了猎物一般,集中在了一起。

其中一只老鹰嘶鸣的最为厉害,直直对着东野坡上一个头戴毡帽的小姑娘俯冲下来。

“呀——”老鹰的爪子从肩头掠过,杨琪吓得抱着头缩在了草地上。

云翘护着她,抬手驱赶着绕着她们飞的老鹰。

清月也扑上来,大叫着:“帽子帽子,快将小姐的帽子摘掉!”

几个人七手八脚去摘杨琪的毡帽,结果越急越乱,毡帽上的流苏挂饰缠在了杨琪的头发上。

这时,一支利箭划空飞来,准确无误得射中老鹰,箭头钉入了地面。那老鹰再也飞不起来。

“这帽子是兔绒做的……”危机过去,清月虚脱得瘫坐在地上。

杨琪比她还狼狈,毡帽如今还挂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还挂着眼泪。

她自己将毡帽拽下来,拿在手里,低头看着上面的兔绒,竟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又哭又笑,丑死了。”耶律斜轸持弓而来,方才要不手他那一箭,只怕那老鹰非得连帽子与杨琪一块儿叼走了去!

他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到杨琪那张滑稽的脸,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赵家兄妹已经笑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了,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事。竟然是一个人,被老鹰当成兔子捕捉了……

“早知dào

不戴帽子出来了。”杨琪打理着乱糟糟的头发。

耶律斜轸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一直提到最近的一座毡房门口,“你给本王好好待着,再乱跑,看本王不打断你的腿!”

杨琪一手拍着耶律斜轸,一手指着被她丢在草地上的帽子,“快看快看——”

又一只老鹰俯冲下来,将她的帽子给掠跑了,又远远的飞走了。

耶律斜轸本想弯弓射箭,又怕手里的丫头给跑了,只好作罢。

杨琪的头发散了下来,她一摸头上,发觉少了一支赤金花簪,不由得骇住了。那赤金花簪本是一对,原是沙家寨的沙大嫂送她的临别礼物,这么重yào

的东西可不能丢了。

她指着抓着她的帽子飞走的老鹰,“不能让它跑了!我的簪子——”

杨琪挣开耶律斜轸的手,追着老鹰飞奔而去。

耶律斜轸伸手捞了个空,正欲追上去却被赵家那对兄妹给拦住。

赵嘉上方才笑的太剧烈,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他一边轻咳着一边对耶律斜轸说:“原来你也会因为一个人露出这么多表情啊。”

“你什么意思?”耶律斜轸有些不快了。“我跟那丫头不是你想的那种肮‖脏关系。”

“我想也是,你又不缺女人,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出手。”赵嘉上遮眼远望,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瞧不见杨琪的踪影了。

“找到了找到了——”云翘拿着赤金花簪跑来,这是她在杨琪被老鹰攻击过的地方找到的。

然而她跑回来,却没看见耶律斜轸有杨琪的踪影。

赵嘉上稍微变了变脸色,有些紧张道:“那边的方向可是悬崖啊,不会有事吧……”

赵嘉上的话音还未落,就见耶律斜轸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被留下来的赵家兄妹面面相觑,耶律斜轸这么紧张那丫头,还敢说对她没有别的想法吗……

耶律斜轸跟着跑进树林,远远的看见元淑她们跪在悬崖边上,却只见几个婢女,不见杨琪的踪影。

他胸口一窒,心脏的跳动几乎要没有了节奏。他飞身过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正当他因悲痛快要失去理智的时候,只听悬崖下边传来杨琪的声音——

“你们快去找根绳子来——”

耶律斜轸一怔,咬牙冷声问:“怎么回事?”

看他山雨欲来,随时可能大发雷霆,元淑几人立马跪在地上。

“大王息怒,奴婢们拦过了,是小姐自己顺着树藤爬下去的!”元淑战战兢兢说道。

“小姐说,她听见下面有声音……”彩蝶唯唯诺诺道。

耶律斜轸大喝道:“她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

几名婢女噤若寒蝉,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杨琪正骑在长在横壁的一棵树干上,她摇了摇树藤,“快点找绳子把我拉上去。”

耶律斜轸冲底下低吼一声,“你就在下面待着吧!”

“我啊,发xiàn

了老鹰的巢了,里面有三只小宝宝哟~”

耶律斜轸一忍再忍,没多久还是派人找绳子把杨琪给拉了上来,没想她竟然连鹰巢一块儿给端了上来。

杨琪追着偷走她帽子的老鹰一路到了悬崖边,听到下面有叽叽的叫声,想着地方也不是很远,就顺着树藤爬了下去,果然被她发xiàn

了一只鹰巢。

杨琪端着鹰巢,耶律斜轸提着她,一路将她提溜进了毡房。

“马上备车回府!”耶律斜轸一声命令。

云翘将赤金花簪塞到杨琪手里,赶紧去叫车了。

杨琪低着头,不敢看耶律斜轸满是怒容的脸。她兀自摆弄着鹰巢,里头有三只嗷嗷待哺毛还没长全的雏鹰。

耶律斜轸点了一下她的头,然后负起手来,“你还真是大胆,连悬崖都敢跑去玩儿!”

杨琪小声嗫嚅:“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耶律斜轸有些咬牙切齿,竟迁怒到那三只雏鹰身上,“你就养着它们吧,过不了两天就被你养死了!”rs

162 口水之战

杨琪确实不太适合饲养宠物,这三只雏鹰搁在她手里,不出两天估计就被她玩死了。{}

杨琪走到耶律斜轸跟前,将鹰巢往他怀里一塞,依依不舍道:“那还是把它们送回去吧。”

耶律斜轸有些于心不忍,他一手端着鹰巢,一手抚上杨琪的脸颊,指尖竟触到温热的液体。

耶律斜轸轻叹一声:“罢了,送给三位皇子吧。”

正好三只,一人一只。

杨琪狠点了一下头,无比赞同,“与其自己养死它们,不如看着它们被别人养死。”

耶律斜轸勾了勾她的尖下巴,无奈的说道:“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老老实实待着么。你要是真掉下悬崖,本王怎么跟你干爹交代?”

“那我粘着你,不乱跑了。”杨琪过去捞住他的手指头,“我们在外面再玩一会儿么。”

“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

猎鹰开始,因怕被流箭误伤,东野坡上的人基本集中在了一起。

看他们射鹰,杨琪才知dào

《射雕英雄传》,那不过是个传说。

拉弓开箭,要想射中天上的猎物,还要姿势好kàn

,这二者几乎是不可能同时存zài



许多人的箭都放空了,流箭从天上掉下来,那盘旋的老鹰叫的正欢,好像在嘲笑底下的人一般。

“果然啊,这种事,是三分靠技术,七分靠运气。”杨琪啧啧称奇。

耶律斜轸向她投去异样的眼神,“你的意思是,本王射中老鹰,基本上靠的都是运气?”

杨琪歪着头嘚瑟,“既然你说你技术好,有本事你给我来一个一箭双雕啊。”

耶律斜轸正掐杨琪的脖子时,赵嘉上走来。“南院大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四处本来就人少,耶律斜轸察觉到赵嘉上忌讳的是杨琪在场。

耶律斜轸松了松手,却又重新握紧了杨琪的小手,就怕她又跑到哪儿去闯祸。

“没事,说吧。”

赵嘉上笑了笑,也不觉得yì

wài

,毕竟他已经知dào

了耶律斜轸十分器重这个小丫头,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皇上将靓儿赐婚于我,看来奚底这北院大王的位置是坐不长了,不知南院大王对这位置有没有兴趣啊?”

耶律斜轸谦虚表态,“大辽能人之辈甚多,适合北院大王之位的又岂止一人。更何况奚底还在北府呢么。嘉上你多想了,奚底还气数未尽呢。本王反倒是觉得皇上将靓儿赐婚于你,是为了将你拉拢到朝堂上来。”

赵嘉上愣了愣,觉得耶律斜轸说的也不无可能。不过他无心政事,最为感兴趣的还是金银财宝。

他轻笑着,“你是了解我的,赚银子才是我最大的乐趣。南院大王你的乐趣,就是围着一个小丫头跑吗?”

赵嘉上口气不善,杨琪听了不是很喜欢,感觉他是在故yì

挑拨耶律斜轸。

低头看着杨琪带着攻击性的目光,赵嘉上笑的有些意味不明,“耶律斜轸,我原以为你是个无懈可击的男人,没想到你也是有弱点的。”

“你胡说什么!”耶律斜轸微恼。

赵嘉上依旧与杨琪对视,“从你把这个小丫头放在心上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你的弱点了。可千万别让她被有心人给发xiàn

了。”

说完,赵嘉上施施然而去,留下耶律斜轸与杨琪大眼瞪小眼。

杨琪与他十指紧扣,“我们回府吧。”

回到南府,耶律斜轸立即派人将鹰巢连同雏鹰一起送去了恒王府。

大约是在山上吹了风,杨琪一回来就嚷嚷着头疼难受。

紫烟与她得贴身丫鬟落落早早就在蘅芜阁等着了,见他们浩浩荡荡的回来,她们主仆二人立即迎了上去。

落落给耶律斜轸敷衍着行了一礼,一直起身板就大声抱怨,“大王,您带琪琪小姐出去游玩,怎么就不带我家的小姐去?”

听她这口气,云翘就觉得不舒服,立马回击她,“那在你们家姑娘还没来南府前,大王都不知dào

带着琪琪小姐出去游玩过多少回了。”

“那我家小姐已经来了府上,凭什么就不能一起去?”落落大为不服气。

“凭什么,就凭身份不一样——”

一回来就听人吵吵,杨琪难受的哼哼两声,她都快要头疼欲裂了,也没人开口管管那两个丫头。

看一眼紫烟,她正立在一旁抹着眼泪呢。

杨琪烦躁起来,按了按太阳穴,头疼也没能缓好。

落落还在大发脾气,替紫烟打抱不平,“怎么,你们瞧着我家小姐是从最妩楼里出来的,就看不起她吗?那我倒想问问了,你们家小姐又是打哪来的?来历不明不白,在南府的身份也不清不楚,都不知dào

被说了多少闲话呢!”

“可笑,该认清身份的是你们吧,你们没来之前,我们小姐可早就在南府了,凭什么让你们来指手画脚。再说,大王只是将你家小姐从最妩楼里赎出来,连个名分都没给呢吧!一个过了气的头牌,还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吗。有那功夫在这里叫嚣,还不如回去多花花心思在自己身上,想想怎么勾‖引大王吧!”

云翘越说越厉害,把落落说的脸色变了又变。

紫烟低着头,兀自垂泪。

落落气不过又能怎样,她在这里说的口干舌燥,紫烟又委屈得不得了,可耶律斜轸始终站在杨琪那一旁,帮都不帮一句。

“小姐,我们走!”落落扶着紫烟回梅园了。

紫烟一走,杨琪吸着鼻子抽泣起来。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云翘把人都给说走了,你还哭什么。”

他也没打算责备云翘,云翘也是护主心切。

“我头疼,眼眼睛里痒痒的。”杨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着眼睛。

耶律斜轸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通红通红的双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别揉了,怕是染了风寒,回屋躺在去吧。”

杨琪一张开眼,眼泪就一个劲儿的往外流。她索性闭紧了双眼,往寝门前摸去。

看她这么莽撞,耶律斜轸索性将她抱进屋里。

杨琪一躺下,感觉舒服许多,仔细回想着刚才的事。

落落在蘅芜阁大吵,只怕是听谁说了闲话,更为紫烟打抱不平,这都情有可原。

知dào

耶律斜轸还没走,杨琪挥着爪子乱摸了一阵,直到被对方握住手。

“紫烟姐姐真的很喜欢你呀。”杨琪有些感慨,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么,越是喜欢,就越期盼着能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的疼爱。

“南府不比最妩楼,本王确实也冷落了她。”

最妩楼客来客往,紫烟曾经又是那里的头牌姑娘,自然受万千宠爱。到了南府,她是头一个以耶律斜轸的女人身份入住进来头一人,大概是因为会独享耶律斜轸一人的恩宠,却没料到事与愿违吧。

毕竟南府还有一个杨琪在。

杨琪拱了过去,头枕在耶律斜轸的腿上,“果然还是当小孩子最好了,真不想长大啊——”

耶律斜轸轻轻按了她脑袋附近的几处穴道,见她脸色渐渐缓好,听她时不时发出几声舒服的轻咛,他的眉头渐渐也舒展开了。

这时听屋外的云翘尖声大叫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有本事你过来站在大王面前,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耶律斜轸也忍不住头疼起来,这几个婢女真的是被宠坏了,连该有的礼数都忘了么!

他将杨琪按回床上,到屋外见云翘对着墙,墙那边传来落落的胡咧咧:

“你们仗势欺人,别以为大王由着你们、护着你们,我跟我家小姐就怕了你们!我刚才说的对不对,你们在那院儿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

耶律斜轸阴沉着脸,虽然他没听见之前落落在墙那边说了什么,总觉得是很不好的话。

于是他问云翘,“云翘,刚才落落在那边说了什么?”

云翘转身跪在他面前,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耶律斜轸大喝:“说!”

云翘抖了一下,压抑着委屈战战兢兢说:“她方才说大王跟小姐是那种龌‖龊的关系,还说做都做了,有啥不好意思承认……”

耶律斜轸咬紧牙关,狠狠望了一眼那面隔着蘅芜阁与梅园的那面墙,视线好像有穿透力一样,极具压迫性。

他负手大步往梅园而去,走之前还叫上了云翘,“云翘,随本王来——”

云翘跟着耶律斜轸一块儿到了梅园。

落落一见到耶律斜轸,就知dào

云翘肯定是告了状。

她吓得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

祸从口出,紫烟知dào

落落也是护主心切,无心之过,她也一起跪下,在耶律斜轸面前求情,“大王,落落年纪还小,不懂事,她一时说错了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她吧!”

“云翘,给她掌嘴!”耶律斜轸丝毫不理会她。这已经是很轻的惩戒了,再严重的,只怕她也承shòu不起。

云翘上前,对落落命令,“抬起脸来,”见落落仍旧埋着头,她声音又大了一些,“我以南府一等婢女的身份命令你,抬起脸来!”rs

163 争风吃醋

紫烟跪着前行几步,将落落挡在身后,嘶声竭力的耶律斜轸求情,“大王,您就饶过落落吧!落落她不懂事,说错了话——”说着,她忙回头搡了一下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落落,“快,快给大王和云翘赔罪!”

落落连连给耶律斜轸磕头,“大王,落落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给耶律斜轸磕头赔罪可以,要她给南府的一个婢女磕头,落落可是大大的不服气也不愿意!

听她那生硬的口气,完全就不是认错时该有的态度,别说云翘气的不行,就连耶律斜轸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你们若是觉得本王这南府待你们不好,大可以收拾东西再回最妩楼去!”耶律斜轸愤nù

的甩手背在身后,他侧过身,再也不看紫烟那摇尾乞怜的身形。

紫烟咬紧牙关,反手狠狠甩了落落一巴掌,歇斯底里的怒喝:“不争气的东西,还不快给大王和云翘好好认错!”

落落终于落下眼泪,捂了捂脸,触及紫烟那双似要喷出火的眼睛,吓得整个人一抖,忙将手从脸上拿下,按在地上左右连连磕头如捣蒜一样。

“大王,云翘姐姐,落落知错了,求你们饶过我吧!”

云翘站的笔直,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就像当初被放姑姑教xùn

一样,在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面前,就要站的比她们挺拔!

云翘学着放姑姑严厉的口气,开口教xùn

着她们,“既然进了南府,就要守好南府的规矩,这里跟最妩楼不一样,不是你们争风吃醋的地方!你们留着这股劲儿,日后找大王其他的侧室发泄去吧!琪琪小姐就是琪琪小姐,不是你们闲言碎语能亵‖渎的对象!”

耶律斜轸怒色稍退,始终还是不看紫烟一眼。

他原以为紫烟到了南府,还会是最妩楼那个温柔如水的紫烟姑娘,看来他小看了女人的贪心程度。

耶律斜轸转身,云翘也跟着走了。

他回蘅芜阁的时候,杨琪还没睡下。

她难受得实在睡不着,不过在被窝里捂出了一身汗。

耶律斜轸摸着她湿漉漉的额头,生怕惊吓到她似的轻声问:“好点没有?”

杨琪掀开眼皮,复又合上。明明很难受,可脑袋却十分清醒,让她备受煎熬。

朦胧中,她错将耶律斜轸的身影看做了是安隐。可她知dào

这时候不可能在南府见到安隐,因为他此刻正在南疆。

“干爹……我干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每当杨琪问起安隐的境况,耶律斜轸心里总会泛起一丝酸楚,也会莫名的烦躁。

“你就将本王当成你干爹。”

他耶律斜轸何时甘愿沦为旁人的替代品了?

耶律斜轸勾起嘴角,苦笑起来。

他正失神时,杨琪靠了过来,小脑袋在他胸膛拱了又拱,好像撒娇一样。

这一刻,耶律斜轸突然有些明白安隐为人父的愉悦了,像是得到了某种慰藉,轻易便能让人心满yì

足。

“你是不是因为不去最妩楼了,才把紫烟姐姐赎了出来?”杨琪舒舒服服的躺在耶律斜轸的怀里,将被子捞到身上盖着。

“紫烟比本王还大上几岁,还能在最妩楼里做多久的头牌?既然她对本王有意,本王也不想辜负她这一番心意。”耶律斜轸将她往怀里搂紧了些,捏了捏她细不足盈握的胳膊,不明白这丫头一天吃的也不少,还吃的我那么好,身上怎就不长肉呢……

不是杨琪自负,她来这里没跟谁争过宠。这么说似乎也不对,至少她也因为安隐将耶律斜轸看的比她重yào

而吃过醋。

所以紫烟的心情,她多少可以理解。

杨琪抱住耶律斜轸的胳膊,经过一番分析过后,她得出结论,“也就是说,其实你在心里还是挺喜欢紫烟姐姐的。”

耶律斜轸扬眉,他似乎从杨琪的口气中闻到了一股醋意,“怎么,你不喜欢本王将紫烟接到府上来?”

“没有没有!”杨琪急忙辩解,之后又小声说道,“我就想,如果我是她,被自己喜欢的人冷落,心里大概也会不舒服。”

耶律斜轸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有些暧‖昧道:“你怎么知dào

本王有冷落她?她不过是太贪心了……不说她了,你快些睡,快些好起来。”

杨琪伸手摸了摸耶律斜轸的脸颊,“我终于发xiàn

你的优点了,太不容易了——”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你不就觉得本王这张脸长得还算可以么。”

“那是外在的,我说的是内在的啦。”

“什么优点?”

“一诺千金。”

说不去最妩楼,耶律斜轸当真便再也没去过。不过之前他答yīng

过杨琪的事情,也都一件一件的办妥了。

杨琪睡过去之后,耶律斜轸便悄悄离开了。

从蘅芜阁出来,耶律斜轸犹豫了一下,转而去了梅园。

紫烟仍在梅园中音泣,见耶律斜轸前来,以为他又是来兴师问罪的,忙又与落落跪到他跟前去。

耶律斜轸越过她们,坐下后对落落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落落露出一丝窃喜的神情,低着头对紫烟眨了眨眼,从地上起来,飞快的退出屋去,并将房门关了个结实。

“大王,琪琪小姐好些了么?”紫烟猜想耶律斜轸大概是从蘅芜阁刚出来。

“好不容易睡了。”不知是不是被杨琪传染的,耶律斜轸也有些头疼起来。那丫头本身就是个让人头疼的存zài



紫烟扯着嘴,无声的干笑着,将刚沏好的热茶端到耶律斜轸跟前,“大王,今日之事,还请大王别往心里去。落落本身年纪就与琪琪小姐差不了多少,也是自小就没了爹娘,一直跟在我身边,从没有像琪琪小姐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自然对琪琪小姐有所羡妒。”

从紫烟的话听来,今日之事好像错全在落落一人身上。落落对杨琪羡妒,难道紫烟对杨琪就没有半分偏见吗?

耶律斜轸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十分怀念杨琪的坦率。

在她身边,操心是操心了些,耶律斜轸却从未感到过疲累。

“琪琪不是一般人可比,对本王也有不寻常的意义。去年本王北归时,从人贩子手里买下她。那一路人本王连遭杀手袭击,若非她机智,本王已经死好几回了。”

紫烟恍然,“琪琪小姐竟是大王的救命恩人!”

她好几回都错将杨琪当成了另一种身份……

原来耶律斜轸对她的喜爱,不过是单纯的出自感激。

想到这,紫烟的神色不再那么黯然。

“大王,琪琪小姐不是已经找到了亲生父母吗,您何不给他们些银子,将琪琪小姐送回家去?”

耶律斜轸的脸色刷的一变,他就不明白了,紫烟为何从最妩楼里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她不仅话多了,还不懂得如何说话了——

“本王的命就值那些银子?”耶律斜轸将紫烟从身旁推开,猛然站起身冲她咆哮,“你当本王与你一样,身价是可以用银子衡量的?”

他错了——这梅园,他不该来。

或许他最不该的,是将紫烟从最妩楼赎出来。

“大王,我错了——”紫烟一慌,忙跪在地上认错。

耶律斜轸冲她略微摇头,带着满腔的怒火离开的梅园。

因为南府给三位皇子送了雏鹰,下午的时候,恒王府便派人送了回礼。

这些回礼不同往常,只怕库房是容不下它们的。

吴管家拿不定主意,只好带着这些礼物去见耶律斜轸,请他示下。

看着一笼十几只各色各样的小兔子,耶律斜轸忍不住失声笑出来。

或许他老了,已经忘却了童年的那份心怀。这次得到的回礼,让他觉得有可笑又有趣。

“大王,这些兔子怎么办?要不要给琪琪小姐送去?琪琪小姐一定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吴管家是这么想的。

耶律斜轸自然与他想的一样,不过他不敢让杨琪养这些兔子。

又脏又乱不说,等兔子被养死了,还不知dào

杨琪又会哭闹成什么样。

耶律斜轸挥手道:“算了,别让蘅芜阁的人看着,直接拎到厨院去吧。张大厨爱养就养,不爱养就宰掉吃了吧。”

吴管家真想说“大王好狠心”,可惜他没杨琪那个雄心豹子胆。饶是这些小畜‖生可怜,他还是将它们如数提回了厨院。

大约到了傍晚,云翘来槃离居向耶律斜轸汇报他不在时有关杨琪的情况。

杨琪下午的时候醒来了一回,大约是出了太多的汗,醒来连喝了好几碗水,然后又倒床上睡过去了。这会儿杨琪的头疼应该是好多了,此刻睡得正香呢。

最近杨琪有个小病小痛,耶律斜轸也不怎么请蒋御医来了,云翘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原因。

不过,杨琪今次之病,有个困惑一直盘绕在云翘的心上,她不得不说。

“大王,您还记得上回琪琪小姐被巫毒娃娃诅咒的事不,琪琪小姐这回生病,会不会也跟巫毒娃娃有关?”

耶律斜轸一怔,觉得不无这个可能。rs

164 一波又起

这回耶律斜轸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让府上的侍卫彻查蘅芜阁,他只命蘅芜阁内的几名婢女,在蘅芜阁上下里外搜查,看看有没有类似巫毒娃娃的诅咒物件。

杨琪睡得正香,听到屋里翻箱倒柜的声音,朦朦胧胧睁开眼睛。

清月不小心将柜子上的一个屉子抽了下来,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彩蝶忍不住轻声责备,“你小心一点儿!”

清月不由得凭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往里屋望了一眼,见帷帐晃动,她吐了吐舌头,“好像把小姐给吵醒了。”

耶律斜轸为了增加人手,将槃离居的夕阳与夕月叫了来。

跟笨手笨脚的清月、小心翼翼的彩蝶不一样,夕阳与夕月不仅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极轻,就连翻箱倒柜也是轻拿轻放,还显得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见杨琪睡眼惺忪的坐在床边,夕阳与夕月不约而同的走过去,一人要给她穿衣,另一人要给她穿鞋。

“哎,夕阳、夕月,你们这是干什么。”

杨琪又是收脚,又是护胸。她这般防备,反而叫这两名婢女茫然了。

清月走上去说:“琪琪小姐从来不让我们伺候她穿衣穿鞋,那衣裳鞋子,平日都是她自己穿的。”

夕阳与夕月相视一眼,似乎不太敢相信。她们在槃离居,可都是这样伺候耶律斜轸的。

“不仅如此,琪琪小姐脸也是自己洗,脚也是自己洗,沐浴也是不叫我们伺候,她还刷牙呢。”彩蝶才一旁插嘴道。

夕阳与夕月更是面面相觑,既然蘅芜阁的小主子这么容易伺候,那耶律斜轸一下派来四名婢女,这些婢女平日里都干些啥了?

“那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夕阳看看清月,又看看彩蝶。

清月想了想,然后说:“顶多就是给小姐端端洗脸水,端端洗脚水,给她梳梳头,在她沐浴的时候给她搓搓背。不过这些都是云翘一个人干的。”

“我们跟元淑三个,也就是给云翘打打下手,整理收拾旁的一些杂物。没事儿的时候就跟小姐说说话,踢踢毽球。小姐最近还研究了一种游戏,叫什么来着?”彩蝶一时想不起来,便看向了清月。

清月立马答道:“跳方块。”

“对对对,就是这个——”彩蝶跪在地上,趴下往柜子底下看了看,然后伸手捞出来一个还不足巴掌大的东西,是个很精巧的小沙包。“哎呀,终于找到了。”

“嗨,丢了好几个了,昨儿云翘不是还缝了一个么!”清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夕阳与夕月二人又是你看我我看你,她们虽然觉得耶律斜轸的起居也很好伺候,不过蘅芜阁这边听上去轻松了许多呢。她们真后悔当初没有向耶律斜轸坚持要留在杨琪身边,若是那样,她们可不是跟清月与彩蝶一样清闲了么。

她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杨琪又滚到被窝里去了。

“你们就为了找一个沙包,不至于吧夕阳与夕月也叫来吧。”杨琪的声音有些沙哑,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

“哪是为了沙包啊,”清月声音大了起来,反正杨琪也已经醒了,就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云翘说,琪琪小姐这回头疼,说不定跟巫毒娃娃有关呢。这不大王知dào

了,立马就派了夕阳与夕月过来,跟我们一块儿找吗。”

“哪有那么多吓人的玩意儿。”再说了,杨琪压根儿就不信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一点儿科学依据都没有。

“还是小心为好。之前那做巫毒娃娃的人,不还没找到么!”彩蝶说。

上回的巫毒娃娃事件,她记得很清楚。那还是北山秋猎之前发生的事,当时发xiàn

巫毒娃娃的是云翘,然后结果被证明那巫毒娃娃就是云翘做的,还惹来了不少风言风语。以前她半信半疑,也以为巫毒娃娃是云翘做的。

不过跟云翘相处的久了,彩蝶看得出来,云翘半点儿也没有害杨琪的心思,那巫毒娃娃一定是别人嫁祸到她身上的!

见耶律斜轸进屋来,四名婢女盈盈拜倒,异口同声道:“大王——”

耶律斜轸坐到床边,挠了挠杨琪的侧腰。结果杨琪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将爪子伸到他的大腿上,用力拧了他一下。

“嗯,比之前有劲儿了。”说着,耶律斜轸抓起她的右手,又按捏起来。他偏头对那四名婢女说,“你们继xù

找。”

“别找了。要是有,早就找到了。”杨琪这会儿感觉大好,也没有特别头疼的感觉了,就是还是有一点儿困倦。“我头疼还不是因为你!”

“你头疼怎么怪到本王头上?”耶律斜轸狠狠掐了一下她的小手,听她嗷得一声叫起来,忍俊不禁起来。

杨琪坐起来,龇牙咧嘴的控诉他,“还不是因为你平时都不叫我出去玩儿,被山上的风猛的一吹,身子就受不了了。那被关在温室里的小花小草,能禁得住外头的风吹雨打吗?”

“王府这么大,还不够你跑着玩么?本王不让你出府,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上回被绑架才过去多久,这么快就忘了是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你干爹回来,本王怎么跟他交代?”耶律斜轸就是忍不住的想去疼爱她,给她最好的,给她最舒适的,给她做安全的一切……

“你别总把我干爹搬出来说事儿。”杨琪不大乐意了,虽然她承认耶律斜轸的考lǜ

是对的,可她不想每天都闷在府上。杨琪蹬着他的腿,大声道,“我想逛街!”

“不行。”耶律斜轸立kè

否决,还拿出事例来堵住她的口,“赵临怎么死的,难道你忘了吗?你别一任性,到时候害了你身边的人。”

杨琪抿了一下嘴,变得闷不吭声了。

耶律斜轸有些于心不忍,正要开口时,便见一脸不大高兴的云翘领着紫烟进来了。

云翘闷闷不乐的报gào

,“大王,小姐,紫烟姑娘来了。”

紫烟还端了一碗黄橙橙的姜汤,走上前去,柔婉的笑着,“琪琪头疼头疼,应该是染了风寒,我这是我去厨院要的一碗姜汤。琪琪,快趁热喝了吧。”

杨琪正感觉口渴,便从紫烟的手里接过了姜汤。碗已经凑到了嘴边上,杨琪忽然闻到这姜汤的味道有些奇怪,便又仔细闻了闻。

见她迟迟不喝,耶律斜轸察觉有异,便将碗从她手里夺了过了,只闻了一下,便勃然大怒,连碗带汤一起摔到紫烟的脚边。

“混账东西!”耶律斜轸怒喝了一声,指着紫烟就开始骂,“你这妇人真是蛇蝎心肠,在姜汤里掺了尿端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紫烟深吸了一口气,立即跪伏在地上,“大王,我……我不知dào

!我真的不知dào

!这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是落落端来的姜汤……”

“把落落给本王叫来!”

耶律斜轸话一落,清月就跑出去了,到梅园将落落领了过来。

落落跪在紫烟身边,一脸茫然,她低头小声问:“小姐,怎么回事?”

紫烟又生气又伤心,对落落大加指责,“落落,你为何要害我?”

落落着急了,她何时做过伤害紫烟的事情?“小姐,我没有……”

“这姜汤怎么回事?”紫烟指着地上的碎碗,碎碗的周围还是湿漉漉的。

“这姜汤是小姐你吩咐我从厨院要来的呀!”落落急哭了,心想着是不是因为她今天说错话的事情,被蘅芜阁的人还记恨着。落落抬头扫一眼,不仅蘅芜阁的婢女都在,就连槃离居仅有的两名婢女也在跟前。她一连给耶律斜轸磕了三个响头,方才又说,“大王,今日的事,落落真的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了——”

说着,落落连抽了自己数巴掌。

云翘气的不行,她早就想亲自动手给落落掌嘴了。“你别在这演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心,在姜汤里掺了尿端到蘅芜阁来。早知dào

你会这样,今日大王就该重重的罚你!”

一听说她端来的姜汤里掺了尿,落落本人也蒙了。她愣了愣,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并口齿不清的给自己喊冤,“大王,我不知dào

……我真的不知dào

姜汤里掺了尿。我把姜汤从厨院端回来,就直接给了我家小姐了!”

杨琪轻轻捞了捞耶律斜轸,带着同情,对他说:“她好像真的不知dào

,反正姜汤我也没喝,这事儿就算了吧。”

耶律斜轸还没开口,云翘就抢先说道:“琪琪小姐,这怎么能算了?一回不追究也就罢了,她们居然一而再的欺负到咱们头上,不给她们点厉害瞧瞧,还真当咱们蘅芜阁的人都是好欺负的!”

“就是啊,”元淑在一旁附和着,“这事儿要是算了,那以后随便一个人不都来给咱们做手脚?”

杨琪真的觉得落落不像是说谎,“那要不然咱们把张大厨叫来问问清楚,总不能冤枉好人吧。”

说完,她看向耶律斜轸,眼神中带着恳求。

耶律斜轸微微颔首,“夕阳,你去厨院把张大厨叫来。”rs

165 没有说谎

按照耶律斜轸的吩咐,夕阳往厨院跑了一趟,将张大厨给叫了来。

张大厨一听说是去蘅芜阁,也就是杨琪居住的地方,咋敢空着手去呢,带些点心和腌制的咸菜,那是一定要的。

见张大厨满载而来,耶律斜轸苦笑了一下,忍不住说道:“张大厨,怎么不见你带些东西孝敬本王的槃离居去?”

“哎哟,”张大厨讪笑起来,“这蘅芜阁还不是大王您名下所有的,您经常往这里来,总不会少了你吃吧。”他扫一眼跪在地上的紫烟与落落,觉得气氛不大妙,也觉得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就被叫到这里来。“大王,传我所为何事啊?”

耶律斜轸指着地上被打碎的碗,“这碗姜汤是你做的?”

张大厨有些茫然,他知dào

耶律斜轸对蘅芜阁的吃穿用度一向很上心。如果要往蘅芜阁里送什么吃的,耶律斜轸都会派人来提前跟他知会一声,至于这碗姜汤——

张大厨拾起地上的一片碎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姜汤怎么闻着有一股尿骚味儿?”

“可不是被谁掺了尿!”说完,云翘愤恨的瞪了一眼落落。她到现在还以为做这种卑鄙之事的人,一定就是落落。

张大厨啧啧了两声,将手里的那片碎碗重新丢到地上,然后手往身上狠狠蹭了蹭,一副快要恶心的吐出来一样。

张大厨解释:“这姜汤不是我煮的,琪琪小姐喝过我的姜汤又不是一回两回的,知dào

我会在姜汤里放一些汤。这碗姜汤连糖都没有放。”

杨琪点头,承认了张大厨说的话。

这下可好,厨院的张大厨亲口说这碗姜汤不是他煮的。可落落跟紫烟都说,这姜汤是从厨院里出来的。这明摆着是其中一方在撒谎吗!

云翘咬牙切齿,指着落落的脑袋,“落落,你还有什么话说?张大厨都说了,这姜汤不是他煮的。不是他煮的,你怎么说姜汤是你从厨院端来的?”

落落忙磕头如捣蒜,泪水连连的哭诉,“大王,我真的不知dào

姜汤里掺了尿!这碗姜汤,确实是我从厨院里端来的!”

“事实摆在眼前还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云翘大声驳斥她。

张大厨对云翘挥了挥手,“小姑娘,有话好好说,别动那么大的火气。”他自己搬了把凳子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分析,“我刚才看了那碎碗,那碗确实是从厨院出来的。”

云翘一怔,随即将目光放到地上的碎碗上。她在南府从事这么多年,自然知dào

每个院子里所用的碗筷样式都不一样。这些不成文的规矩,都是为了以后耶律斜轸的各房侧室而形成的。

除了槃离居与恬娴阁,也就是耶律斜轸与未来的王妃所用的碗筷一致,其他院子里的碗筷样式都不一样。而厨院为了方便回收碗盘,用的也是与众不同的一套。

那盛着姜汤的碗,看样式确实是从厨院里出来的。

看样子落落并没有说谎。

这碗姜汤,确实是她从厨院端来的。

忽视了这么明显的一点,云翘自责不已,对落落歉然道:“是我不对——”

落落有些受宠若惊。

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杨琪反倒觉得复杂难办了。只怕这回要遭殃的不是蘅芜阁,而是梅园成了众矢之的。

“我觉得吧,在姜汤里掺尿的人不是要害我,是要害紫烟姐姐吧。”说完,杨琪看向了耶律斜轸。

事已至此,耶律斜轸其实跟杨琪一样也深有同感。

问题出在厨院,是张大厨管辖的地方。那么大一个厨房,而且南府上下那么多人,他总不可能全都兼顾上。

紫烟问:“落落,你去了厨院,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落落回想,慢慢说道:“我去了厨院,一直在门口待着,就给院子里头正在嗑瓜子的婢女说要一碗姜汤。她们大概是不认识我,就问我是哪个院子的,我就说我是从梅园来的……”

“那群死丫头,看我回去不剁了她们的手!”张大厨狠拍了一下大腿,猛的又站起来,“大王,我回去教xùn

她们去!”

说完,他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紫烟垂泪不已,万万没想到这碗掺了尿的姜汤是厨院的人给她的恶作剧。既然事情是这样,那她平日吃的饭菜里,还不知dào

动了什么手脚!

紫烟越想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啜泣出声来。

杨琪推了耶律斜轸一下,往跪在地上的紫烟递了一眼。

耶律斜轸也心生怜惜,亲自将紫烟扶了起来。

紫烟一起来,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大声哭起来。

耶律斜轸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梅园去了。

落落见他们一走,忙给杨琪磕了一个头,十分感激道:“谢谢琪琪小姐!”说完,她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耶律斜轸与紫烟的身后,回梅园去了。

身边一空,杨琪心里的一角也跟少了一块儿一样,不由自主的难受起来。

她忍不住在想,在耶律斜轸心里,到底是她重yào

,还是紫烟重yào

……

这个念头一萌生出来,杨琪自己吓了一跳,忙躺在床上扑腾起来。她怎么能这么想呢,她又不是耶律斜轸的女人,干嘛要跟紫烟争风吃醋!

梅园。

想堵住一个哭泣的女人的嘴,耶律斜轸有的是办法,他与紫烟温存了几番云雨,赤身与她同床共枕。

紫烟伏在香汗淋漓的伏在他的胸膛上,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她心里甚至有一种获胜的快‖感,至少她做到了杨琪从来没有跟耶律斜轸做过的事情。

紫烟满足的轻叹一声。

耶律斜轸也是一声轻叹,听上去很是无奈,“本王如今正室未娶,目前还不能给你一个名分,只能先委屈你一段时日了。”

紫烟巴不得耶律斜轸永不娶妻与别的侧室,如果是这样,即便她跟在他身边一辈子都得不到名分也可以。

她这个自私的想法,自然不敢让耶律斜轸知dào

。她也清楚,这是她在异想天开。

紫烟轻笑道:“大王能一直把紫烟放在心上,我就已经心满yì

足了。”

耶律斜轸沉吟半晌,然后说:“明日本王会调两名婢女到梅园来,在梅园里给你另起一间厨房,你想吃什么,就吩咐下人给你做。”

这些话虽然比不上甜言蜜语,可紫烟听了依旧心暖非常。

她禁不住心神荡漾,将香唇凑了上去。

耶律斜轸不着痕迹的闪过,撩开帷帐看了一眼不早的天色,然后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本王回槃离居了。”

紫烟默默无言,她知dào

这是耶律斜轸的习惯。不管在最妩楼,还是梅园,他很少夜宿在外。

耶律斜轸穿戴好后,便回槃离居去了,并将吴管家招来,吩咐了他一件事。

吴管家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事办起来容易,就是……

“大王,您可想好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吴管家有些舍不得一次从账房里提出这么多银子。

“咱们府上拿出这些银子,还不是九牛一毛?”耶律斜轸忍不住恼了他一眼,他这个做主子的可还没说心疼的话呢。

“千金麦琪琪小姐一笑,看来大王是真的很在意琪琪小姐啊!”

“哪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办!”

“是是是……”吴管家连声应道。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杨琪就闯进了槃离居,跳到了耶律斜轸的床上。

此时耶律斜轸还在呼呼大睡。

杨琪掀开棉被,将他给挠醒。

“我的兔子呢?”

耶律斜轸一张开眼,就听她这么问。

见她就穿了寝衣,还光着脚,耶律斜轸拧起了眉头,“你这丫头怎么过来的?头疼才刚好,又想着凉吗?”

“隆庆送我的兔子呢?”杨琪昨天是睡饱了,今日才起得这般早。

耶律斜轸忍不住头疼起来,“谁给你说隆庆送了兔子来的?”

到底是吴管家多嘴,还是张大厨泄露得消息?他还刻意嘱咐过,不要让蘅芜阁的任何一个人知dào



“隆庆说的。”

“隆庆什么时候来的?”

杨琪绷了一下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就是昨天你跟紫烟姐姐去梅园之后,隆庆来过的。”

耶律斜轸感觉到身子有异样,这是男人早起是都会有的反应。他不想让裤裆里的隆起被杨琪看到,于是翻了个身,爬在了床上。

冰凉的小脚在他背上踩来踩去,耶律斜轸舒服的哼哼两声,“给本王多踩踩。”

杨琪站耶律斜轸的背上扭起了秧歌,“我的兔子呢?”

“你的兔子,张大厨给你养着呢。”听到敲门声,耶律斜轸喊了一声,“进来。”

夕阳端着热气腾腾的洗脸水进来,见杨琪在耶律斜轸的背上猜来猜去,不由吃了一惊,忙说:“琪琪小姐,你怎么能站大王的背上?”

就在这时,杨琪脚下打滑,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掉下床去。

耶律斜轸眼疾手快,反手一抓,将她的身子稳稳得托在臂弯里,却无法用力将她捞上床来。

“夕阳!”耶律斜轸大叫一声。

夕阳忙将洗脸水搁下,快步到床前将杨琪扶上床。rs

166 过分宠爱

刚才那一幕多惊险,杨琪万一真的从床上掉下去,还不得把门牙给磕掉!

耶律斜轸又惊又气,翻过身,抱着杨琪在她屁股上狠揍了一下。

杨琪捂着屁股,觉得委屈,“明明是你让我给你多踩踩,我才差一点儿掉下去的。要打也是打你!”

说完,杨琪抡起拳头,在他肚子上狠捶了一下。

她这一下对耶律斜轸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估计还打疼了她的拳头。

这时候,夕月抱着耶律斜轸的衣裳进来。

耶律斜轸翻身坐起,并对夕月说了一声,“夕月,去蘅芜阁将琪琪的衣裳鞋子拿来。”

“是。”夕月见杨琪在这里,虽然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

她将耶律斜轸的衣裳放下后,便去蘅芜阁了。

耶律斜轸感觉背后有两个小爪子爬来爬去,像是在找东西一样,不由觉得奇怪,“干什么呢?”

“你昨天跟紫烟姐姐翻云‖覆雨了吧,你背上怎么没有抓痕呢?”

听了她的问题,夕阳早在一旁面红耳赤。

耶律斜轸深感无力,这丫头真的知dào

翻云‖覆雨是什么个意思吗?

“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净瞎想些什么呢?”耶律斜轸觉得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姑娘,真的要愁死。

杨琪凭着印象,“紫烟姐姐的指甲也不短啊。”

“还说!”耶律斜轸做势又要揍她,见杨琪吓得往床里面一滚,钻进被窝里去了。

不大一会儿,夕月领着云翘过来了。

远远的就听见槃离居里传来闹腾的欢笑声。

云翘还带来了杨琪的衣裳跟鞋子,见杨琪与耶律斜轸两人在床上打做一团。

杨琪一股子蛮劲儿,在耶律斜轸身上又蹬又踹,还张牙舞爪乱抓一把。

耶律斜轸大手往她的手腕与脚腕上一按一抓,禁锢着她的手脚,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早膳想吃什么,本王吩咐厨房做了端来。”

杨琪被丢到床上,一说到吃,这会儿老实多了。

她想了想,“鱼,糖醋鱼!”

“不行,早上不能吃那么油腻的。”耶律斜轸一口否决掉。

“那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见杨琪躺着不动,耶律斜轸提起被子盖到她身上。“起那么早,再睡会儿。待会儿早膳送来了,本王再叫你。”

“嗯。”杨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渐渐合上了双眼。

耶律斜轸陪她躺了一会儿,直到她睡着,才无声无息的下床,并将帷帐落了下来。

耶律斜轸冲三名婢女挥了挥手,跟她们一起退出了房间。

这时,吴管家跑来。

吴管家见云翘在槃离居,就知dào

杨琪肯定也在。

耶律斜轸为了不吵着杨琪安睡,竟不惜到院子里来更衣。

吴管家略微摇头,他是真心不知dào

这南府的主子是谁了。

“大王,您是不是也太宠着琪琪小姐了?”吴管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他是替耶律斜轸担忧哇。

耶律斜轸似乎没有这个自觉,还反问一句,“有吗?”

大概是当局者迷,吴管家真担心耶律斜轸是不是着了魔了。

“大王,琪琪小姐还小,您这么宠着她,万一把她的脾气宠坏了怎么办?”吴管家可是知dào

,那有些达官贵族家里的小姐都是娇纵成性还嚣张跋扈,他担心杨琪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

耶律斜轸深不以为然,“琪琪她自己有分寸。”他将话题转开,“你这么早来,所为何事?”

吴管家略微福了福身,“昨儿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耶律斜轸有些意wài

,他以为还会再耽误两天。吴管家办事果然利落。

“好了,你们都跟吴管家去瞧瞧吧。”

耶律斜轸将夕阳与夕月,还有云翘都打发了去。

王府外突然出现了一条街一样长的集市,整个南府都骚‖动起来。

沿着南府的正门前,摆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摊上卖的都是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吃的穿的玩的用的,样样齐全。

南府的下人一听说门口出现了集市,都跑到大门口。

以前想要出府,都是要向上头请假的。所以他们一开始怕门口的侍卫将他们拦下,谁也没敢踏出府门一步。

吴管家将他们轰开,“去去去,别都挡在门口,只要不怕花钱的,都要出去看看去吧。”

谁不知dào

吴管家说的话代表着权威啊,听他这么一说,男男女女都欢呼起来,争先恐后的一窝蜂似的涌出了府门。

“怎么回事?”迟到的云翘与夕阳、夕月还很茫然。

吴管家便说:“还不是昨儿你们蘅芜阁的琪琪小姐说想要逛街,大王就让我把整条街给搬来了!”

云翘不敢置信,又惊又喜,恨不得当场尖叫,她连连说道:“我去叫我家小姐来,我去叫我家小姐来!”

“瞧把你急得。”夕阳忍不住提醒,“你可别忘了,琪琪小姐现还在槃离居睡着呢。”

说完,她转身就走。

夕月看看府门,又看看夕阳此时所去的方向不同,便喊了一声,“夕阳,你这是干嘛去啊?你不去逛街啊?”

“我这不是回去拿银子呢么!”夕阳又急又气的回道,才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她就加快了脚步。

夕月快跑着追上她,也一块儿拿银子去了。

吴管家见云翘还愣着,于是问道:“你不回去拿银子?”

云翘都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她至今还是有些不大敢相信,“大王真的把整条街都搬来了?”

“就这一天,逾期不候。”

云翘对吴管家讨好的笑着,“那吴管家,您先借我点儿银子呗。我回头就给您还来。”

吴管家笑着摇了摇头,从荷包里捏了几颗碎银子给她。

云翘一拿着银子,就飞奔出去了,活跟这些银子是她抢来的一样。

她出去左右张望,没多大会儿便眼花缭乱了,在往北头一瞧,连恒王府听到消息后,也出来了不少人。

她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开开心心的拿回槃离居去了。

云翘到槃离居时,早膳已经摆好,是很简单的清粥小菜。她赶忙将包子也摆上。

耶律斜轸领着披头散发的杨琪到了用膳堂,她头发上还有湿漉漉的痕迹,明显是才洗漱过。

“小姐,我给你拿梳子去。”云翘莽莽撞撞的跑走了。

她再来时,不仅连妆奁带了来,还带了一人来,便是元淑。

元淑拜见了耶律斜轸后,然后小跑到杨琪身边,捞住她的胳膊撒娇似的央求,“小姐,借我点儿银子吧。”

杨琪一怔,看看耶律斜轸,后将目光落在元淑身上。她想借银子,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哪有银子?”

“骗人,以前你经常去逛街,那是哪里来的银子?”元淑入府还没多久,别说工钱不多,又从来没领过赏钱,这回一听说府外正摆着集市,心里便蠢蠢欲‖动了。

“不是我给你吹,我出门从来不带银子,都是找个当铺,身上有啥值钱的家伙随便当掉一个……”杨琪话还没说完,耳朵就被拧了一下。

耶律斜轸忍俊不禁,“还说没吹,你出去的时候,哪回身上的银子不是安隐给你备上的?”

说完,他很快意识到这会儿提起安隐,怕是会惹起杨琪的思念。他正后悔错口时,却见杨琪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不由松了一口气。

杨琪朝元淑努了努眼,“你找云翘借啊,云翘可有钱了!”

云翘在南府做事那么多年,手里头肯定攒了不少银子。何况她孤家寡人,没有亲戚朋友孝敬,平时也是待在王府里,哪有花钱的机会呀!

“行了,元淑,停会儿回蘅芜阁,我给你拿银子。咱们一块儿出府去。”

一听云翘说要出府,杨琪停下手上的筷子,“你们出府?我也要去!”

“不急不急。”云翘正给杨琪梳头,生怕她一个乱动,扯痛了她的头皮。云翘很快将杨琪安抚下来,“昨儿你跟大王说要逛街,今儿一早大王就叫人将整条街搬咱们南府前面来了。”

杨琪目瞪口呆,听上去的确像是耶律斜轸会做的事情。她放下筷子,猛的将耶律斜轸抱住。

“你这丫头,正用膳呢——”要不是耶律斜轸及时收手,杨琪扑过来的时候,那他手里的筷子肯定戳到她脸上!

他轻轻挥开云翘,云翘只好放下杨琪的头发。

杨琪的头发又散乱了开,耶律斜轸将垂落的头发拨到她耳后,竟瞧见她红了双眼,心头不由一紧,忙问:“怎么了这是?”

“感动!害pà

!”

这感动的心情,耶律斜轸可以理解,可她这害pà

的情绪从何而来?

“怕什么?”耶律斜轸轻声问。

杨琪害pà

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该怎么向耶律斜轸明说呢?

杨琪往他怀里蹭了蹭,然后抬起头道:“借我点儿银子吧!”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他都花了不少银子,让人千辛万苦的把整个一条街请了过来,结果还要给杨琪在倒贴一些……

他心中叫苦不迭,“先用膳,用完膳后,你自己去账房支些银子。”

逛街刻不容缓,杨琪立马狼吞虎咽起来,连吃了两个大包子,喝了粥后就跟着云翘飞奔出去了。rs

167 门庭若市

南府从未有过这样的热闹,这可是真zhèng

的门庭若市啊。

耶律斜轸与吴管家立在府门前,始终注视杨琪的身影。

见他目不转睛,吴管家暧‖昧的笑笑,随后说道:“大王,既然您这么喜欢琪琪小姐,何不将她纳进门来?”

“她现在还太小了,等过些年再说。”

听耶律斜轸这么说,吴管家心中一喜,胆子更大起来,“琪琪虽说是年少不经事,不过现如今也有十岁左右的姑娘被迎过门的。大王何不早早将琪琪小姐纳进咱们南府,也省的夜长梦多不是?”

耶律斜轸略微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腼腆,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年。“本王不想将这方面的意志强加在她身上,本王想让她将来自己选择……”

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心情,突然感觉那些“比翼一起飞”的唯美情怀并不是可笑。以前他从来不齿这些东西,然而亲自体会到那般怦然的跳动,他才知dào

这份感情太过美妙,美妙得让他不忍破坏掉。

杨琪还小,她大概还不知dào

有这样的悸动。

耶律斜轸可以等,等她长大——

女孩子果然还是喜欢漂亮精美的东西,杨琪与蘅芜阁的几名婢女停留最久的还是卖首饰的摊子。

彩蝶跟恒王府的一个婢女,同时看上了一支珠花,这珠花是彩蝶形状,十分漂亮。

彩蝶见那名婢女拿着珠花不撒手,不由得不高兴了,“喂,我已经交了银子了,快把东西给我!”

见她这么着急,对方的占‖有欲被勾动起来,“这珠花是我先看上的,而且价钱我也跟老板谈好了,你突然跑出来给老板交了我们谈好的价钱。既然你这么着急替我付银子,这珠花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杨琪听对方牙尖嘴利,忍不住打量了过去。她记得这是恒王府的婢女,曾在隆庆的欢坪院见过她,是叫舞蝶还是蝶舞什么来着,反正跟彩蝶一样,名字里头都带着个“蝶”字。

杨琪也不打算上去帮忙,难得热闹一回,就让她们闹去吧。

她回头对云翘、元淑与清月说道:“你们也别只顾着我了,自己也去转转吧,大家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吧。”

将婢女们解散后,杨琪沿着摊子一路而过,熙熙攘攘的声音中忽然传来一阵齐刷刷的“哎”声,听上去似乎是挺失落的。

杨琪往恒王府前去,见有个套娃娃的摊子被恒王府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隆庆正在人群中大发脾气。

“都怪你们,你们都靠这么近,我才扔不中的~”隆庆挥舞手上的木环,将周围的人驱远了一些。

杨琪走近一瞧,那地上的摊子上有许多陶瓷玩具,有动物形状的,也有娃娃形状的。五文钱十个竹编的木环,只要站在圈外能用小小的木环套在陶瓷玩具的头上,就能将玩具拿走。

摊主在摊子前划了一道线,想要套中娃娃的人,只能站在线外面。而且离线越远的玩具,模样越是精美。

见隆庆百扔不中,杨琪也觉得手痒痒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有本事你来!”隆庆大为不服气,“老板,再来十个木环!”

那摊主讪笑了一下,搓着手说道:“小少爷,您看你都丢了一百多次了,咱能先把之前的账结了不?”

隆庆咬牙切齿,“还怕我赖你的银子不成?”他一出手,便是一个银元宝,“够了吧!”

那摊主眼睛都直了,忙不迭的说:“够了够了!”

结果证明,杨琪的命中率连隆庆还不如,就连跟前的陶瓷玩具,她都丢不中。

隆庆可是找到机会嘲讽她了,将她之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你到底行不行啊!”

杨琪脾气一上来,撸起袖子就要大干一场。

这时她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dà

的压迫力,回头一看,竟是韩飞。

南府与恒王府门口这么热闹,居然连韩飞也坐不住了?

“韩飞,你怎么来了?”杨琪总觉得韩飞不像是凑热闹的人。

“大王叫我过来帮你,想要哪个,我给你套来。”套娃娃,还有谁比韩飞还拿手?

杨琪指着最远处的两个陶瓷娃娃,两个娃娃都是一身火红,一看就是一对,其中一个是新郎,另一个是新娘。

韩飞从杨琪的胳膊上匀出来两个木环,对准了新郎娃娃丢了一个过去,那木环稳稳的套在了娃娃的头上。他马上又把另一个娃娃给套了过来,同时引来了不小的欢呼声。

最开心的莫过于杨琪,她捧着两个巴掌大的娃娃,笑得满脸喜庆。

韩飞正要跟着杨琪走,胳膊却被隆庆捞住。

“别走,我要跟你决一死战!”隆庆下定决心要跟韩飞比个高低。

杨琪满载而归,回南府时,发xiàn

耶律斜轸就坐在院子里的回廊下,专门等着她一样。

耶律斜轸向她招手,“给本王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杨琪抱着东西跑过去,一股脑全放到耶律斜轸脚边,吃的玩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

耶律斜轸见其中有一本封面上没有名字的书,忍不住奇怪的心想着,杨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了?

他弯腰拾起那本书,翻开一看,竟是活灵活现的春‖宫图!

耶律斜轸脸色都绿了,有些气道:“你买这东西做什么?”

杨琪对他龇牙咧嘴,暧‖昧的笑着,“那是给你的。”

耶律斜轸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用得着这东西吗?这吴管家也真是的,竟连卖这种东西的摊子也请了来!

这时,紫烟端了一碗冬笋雪菜黄鱼汤过来,“大王,我做了些汤,您尝尝吧。”

耶律斜轸才叫人在梅园起了一间厨房,紫烟这么快便用上了。

耶律斜轸从她手中接过汤碗,用勺子舀出一块儿鱼肉来,递到杨琪嘴边,“不是说想吃鱼吗!”

杨琪大嘴一张,将勺子连鱼肉尽数含在嘴里。

好不容易将勺子从她嘴里拔出来,耶律斜轸笑着摇头,将勺子里的口水甩了干净。大概是他用力过猛,勺子从他手里脱落,飞了出去,撞柱子上摔碎了。

“哈哈——”杨琪大笑起来,连紫烟也是忍俊不禁。

耶律斜轸挫败的按了按额头,之后就着碗喝了一口汤,又将碗凑到杨琪嘴边,给她喂了一口。

杨琪特别喜欢那对新郎与新娘的陶瓷娃娃,看着它们,觉得特别赏心悦目。

她将这对娃娃摆在床头,以便随时都能看见它们。

蘅芜阁的婢女在午膳前赶了回来,给杨琪说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她们各自也都收获不小。

元淑也经过了那个套娃娃的摊子,算是使出浑身解数,花了五文钱,套了三个陶瓷玩具回来,一只玉兔,一个笑面佛,还有一个笔筒。

这些陶瓷的样子,论起手艺与做工还是色彩,自然比不过杨琪得到的那对新婚娃娃。

元淑羡慕不已,“琪琪小姐,你这对娃娃真好kàn

!我去的时候,没见过,应该是被你套走了吧!”

“哪是我套的,我丢了二十来个环子,连跟前的一只兔子都套不上!你也太厉害了,花了五文钱,一下子就套中了三个!”杨琪是体会不到那种获胜的喜悦。

云翘见元淑拿着杨琪的娃娃爱不释手,不由得催道:“你快放下,别给小姐打碎了!”

过了一会儿,梅园的落落过来了。

落落远远的站在门口,大声说道:“琪琪小姐,我家小姐请你到梅园去用午膳呢。”

一听是梅园来人,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就变得怪异起来。

云翘没好气的回道:“我家小姐不去!”

落落失落的走了。

清月觉得云翘有些僭越了,这还没问过杨琪的意思,云翘怎么就先回话了呢?

清月忍不住提醒,“云翘,你还没问过小姐的意思呢!”

“这是鸿门宴,小姐能去吗?”云翘有些气急败坏,她清早从槃离居回蘅芜阁的时候,就看见梅园里有人进进出出。她逮着一个人一问之下才知dào

,是耶律斜轸要在梅园里特别给紫烟起一间厨房。她一想就知dào

可能是因为昨天姜汤的事情,让耶律斜轸不得不重视起紫烟的起居了。“大王才对她们好一些,她们就开始得yì

起来。她们叫小姐去梅园用膳,还不是想沾小姐的光,将大王引去梅园!”

“一顿饭而已,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杨琪深不以为然。

云翘不认为自己这么想有什么不对,杨琪的危机意识本来就很薄弱,她身边的人要是再不警醒一些,那这日子还怎么过?

“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觉得云翘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元淑跟云翘是英雄所见略同。“就拿昨天姜汤的事说,咱们姑且就以为那姜汤里没有掺尿憋的东西,紫烟姑娘把姜汤端来,当着大王的面讨好你,还不是想对大王示好?”

元淑这么一说,清月也反应起来,“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紫烟姑娘大概早知dào

大王在咱们蘅芜阁,才故yì

把姜汤端了来!”rs

168 三个条件

彩蝶不甘落后,也将自己对紫烟的看法大胆的说了出来,“我就觉得哪里奇怪,一开始没发xiàn

姜汤里有别的东西时,紫烟姑娘说那姜汤是她特别吩咐厨院做的。结果问题一出来,她就立马说是她的丫头捣的鬼。”

云翘点头,昨天那是大王在跟前,她没敢这么揭穿紫烟。不管紫烟在南府有没有地位有没有名分,毕竟她是大王的女人。

云翘当时要是大加指责紫烟,不仅紫烟的面子保不住,耶律斜轸的脸面也会挂不住。估计最后,她还落个吃不了兜着走的难堪下场。

“小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紫烟姑娘可是最妩楼里出来的,那拉拢人的手段可高着呢,你可别糊里糊涂的就钻进她的套子里了。”云翘给杨琪灌输着危机意识。

元淑在一旁附和,“紫烟姑娘给你灌再多的**汤,那都是为了将大王稳住。”

“紫烟姑娘清楚,大王的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清月说。

彩蝶也说:“紫烟姑娘是想利用你来讨好大王。”

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杨琪感觉头都大了。要是每天都被她们这样洗脑,她可能会觉得这世上大概没有一个是好人了吧。

想着耳根子能清净一些,她跑到槃离居去,成功得躲过了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婢女。

槃离居的午膳刚摆起来,耶律斜轸正要派夕阳去蘅芜阁叫杨琪,杨琪反倒自己跑过来了。

“方才梅园叫你去用膳了吗?”

一听耶律斜轸这么问,杨琪就知dào

梅园肯定有人来过槃离居了。

她有些不自在起来,“你该不会也以为紫烟姐姐为了讨好你,才故yì

接近我的吧?”

耶律斜轸不置可否,“怎么,云翘她们又在你跟前说梅园的不是了?”

“老生常谈。”杨琪听的耳朵里都要生茧了。她忽然想起一桩事来,生怕隔墙有耳,便凑到耶律斜轸耳边,“多一两又来找过你没?”

她记得从多一两上次离开后,说会给耶律斜轸一段考lǜ

的时间。

不过看耶律斜轸莫测的神情,她便清楚多一两一定在她不知dào

的情况下又来找过耶律斜轸。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杨琪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耶律斜轸跟陈晋一定在策划着什么事情。

就算耶律斜轸想要当皇帝,肯定要做许多准bèi

工作,单枪匹马铁定不能成功。

“你给我干爹写信说了吗?”

耶律斜轸轻叹,“本王不是说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么。”

杨琪变得闷闷不乐,这一顿午饭也吃的食不知味。

耶律斜轸总想让她快乐起来,却是无计可施。

第二天一早,耶律斜轸被召进宫,说是皇上要早朝。

他出府没多久,然后宫里又来人了,直奔蘅芜阁。

这时杨琪刚刚起床,见一个公公领了两个皇宫侍卫,如雕塑一样面无表情的立在蘅芜阁门前,她深感大事不妙。

“你就是安琪?”那位公公的嗓音很细。

“我就是。”

“皇上特命我等前来,请你去宫里坐坐。”

公公将来意表明之后,云翘便着急着问:“敢问公公,皇上叫我家小姐到宫里做什么?”

“就是去宫里坐坐。”公公不卑不亢。

即便不想去,杨琪又不能违抗皇命,只得咬牙说道:“我去。”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云翘想要追随杨琪。

公公却说:“皇上只请了安琪一人。”

之后,他给左右的侍卫各递了一个颜色。那两名皇宫侍卫立马走到杨琪身后,明显带着强迫之意。

杨琪被带上了一辆马车,一路被载向皇宫去。

说是去皇宫坐坐,还真是坐坐。

杨琪在一间大殿里坐了半个时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唯一能通向外面的大门还被上了锁,各扇门窗也是紧闭着。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门锁开了,皇上与一干随侍出现。

他走进大殿之后,大殿的门又被关上。

杨琪深吸一口气,上前跪拜,“参见皇上——”

良久之后,杨琪才听到皇上的声音。

“朕的三个皇儿都很喜欢你,你比较中意哪个呢?”

杨琪又是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想,难不成那日皇上在蘅芜阁说要赐婚的事情并不是开玩笑?

杨琪有些心惊胆战,唯唯诺诺说道:“三位皇子何等尊贵,琪琪不敢说中意这种高攀的话。”她急忙转移话题,“不知皇上将我召来,所为何事?”

“人质。”皇上淡淡吐出两个字,见杨琪猛的抬起头来,他又云淡风轻的轻笑着说,“朕想试试看,你对耶律斜轸来说究竟有多重yào

。朕想知dào

,江山与美人,他更爱哪一个。”

皇上已经知dào

耶律斜轸要篡位的企图了吗?只怕他早就察觉到了耶律斜轸的野心了吧!

皇上以前不张扬,反而选择在这种时候跟耶律斜轸撕破脸,难不成……

难不成耶律斜轸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了吗?

杨琪又惊又惧。

江山,美人。

杨琪真的可以成为皇上手里压制耶律斜轸的棋子吗?

她没有那个自信。

皇上也不敢确定耶律斜轸会选择哪一边。

杨琪瘫坐在地上,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朕试探他多次,他为了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竟将你牢牢的放在身边守着、护着。”

杨琪突然明白了,之前她遭遇的种种危机,对她下手的幕后主使者都是皇上——

“蛟骨木……蛟骨木香,也是皇上你给我下的吗?”杨琪不敢置信。

杨琪居然知dào

蛟骨木的事情,皇上感到有些意wài

。他挑了挑眉,“的确是朕让蒋御医给你吃的,中途还被耶律斜轸给发xiàn

了,大概他偷偷的将香丸给调换了。不过朕不知dào

为什么那不久之后他又默许了蒋御医这样做……”

“矛盾……”杨琪苦笑着,“大概是因为矛盾吧,他不知dào

将握放在身边是好还是坏。他自己不忍心对我下手,就想借助皇上你的手来除掉我……”

皇上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他早发觉杨琪机智过人,却没想到她也会敏感至此。

不过结果证明,杨琪对耶律斜轸来说还是很重yào

的。

耶律斜轸不再信任蒋御医或者是宫里的任何一位御医,渐渐地不会让蒋御医到南府上去。

“朕也不忍心,耶律斜轸的确是不可多得人才,可惜他太过野心勃勃了……”皇上深感惋惜。

他将赌注压在了杨琪身上——

不大一会儿,有位公公前来报gào

,说是耶律斜轸求见。

皇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他越过杨琪,从大殿出去,在御书房接见了耶律斜轸。

早朝一结束,耶律斜轸一回府便听云翘说,早在一个多时辰之前,皇上派人将杨琪接到了宫里去,他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皇上,不知您召见琪琪,所为何事?”

皇上突然色变,将书案上的一本折子砸到他跟前。

耶律斜轸低头一看,发xiàn

地上那本折子是一份密报。事关机密,他并未随心将地上的折子拾起来。

“哼,你以为你与陈晋搞的那些小动作,朕不知dào

吗?”皇上冷笑一声,又继xù

说,“朕是病入膏肓,可还没糊涂!就算陈晋潜入宫中,能躲得过朕的眼线,你以为他刺杀祁山,能对付得了真的数百皇宫侍卫?”

耶律斜轸低头不语,他是让陈晋刺杀祁山。这样一来,祁山无法给皇上炼制丹药,皇上断了药之后,岂不是就会——

可他万万没想到,其实皇上早就秘密将祁山从皇宫的道观转移走了,道观周围的森严戒备无非是个摆设!

“皇上,臣……”耶律斜轸欲言又止,生怕说一句错一句。

“那个女孩,朕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皇上皮笑肉不笑,“朕给你两个选择,你就此回去,继xù

当你的南院大王,不过朕要那女孩的命抵你之前的罪过。她死了之后,朕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耶律斜轸凭住呼吸,腿脚却是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半分。更可怕的是,他一想到杨琪横死,心跳就像是要停止了一样……

他缓缓双膝落地,重重的叩首,“皇上,求您放过琪琪吧!”

“可以,”皇上干脆得很,自然是要耶律斜轸付出代价的,“不过你要答yīng

朕三个条件。”

“皇上请说——”耶律斜轸依旧埋首不起。

“第一,誓死效忠大辽。你大概也知dào

,朕所剩的日子不多了,朕驾崩之后,你要辅佐隆绪,效忠于他。”

“第二,此生不得有子嗣。这就当时朕为你,朕不希望你的后代日后像你一样,觊觎这大辽的皇位。”

“第三,迎娶萧氏为正妃。皇后有个侄女,对你情有独钟,曾几次向皇后来求情,要朕下旨赐婚。朕不管你婚后对萧氏如何,只有她是你的王妃,这一点不能变!”

“朕这三个条件,你可做的到?”

皇上知dào

耶律斜轸一诺千金,只要他答yīng

,即便不立字据,他日后也会好好遵守做到。

只看他会不会为了那个丫头,牺牲自我了……rs

169 婚讯传开

耶律斜轸向皇上重重叩首,退出了御书房。

他在皇宫的正门外立了良久,明知dào

自己的选择是错的,却很意wài

自己居然没有一丝后悔的感觉。

现在他眼里和脑海里只有朝他飞奔来的小小身影,想被她的双手、她的双臂紧紧抱住!

杨琪的双腿仍有些发软颤抖,她不敢相信眼前段文耶律斜轸是真实的,直到紧抱着他时,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麝香气息,还有他的温度——

她任由泪水大肆的夺眶而出,止不住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她的心脏还在因为害pà

而乱跳个不停,好像失去了原有的节奏。

耶律斜轸将她托高抱起,看她那张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的大花脸,竟不由得失笑出声。

杨琪捧着着他的脸,张大眼睛想要看的更加清楚,却是哭的稀里哗啦,泪眼朦胧中,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你知dào

皇上拿我当人质吧,你是怎么跟皇上说的?你们是不是谈什么条件了?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这么努力的说那么多话,耶律斜轸不由得在她耳旁轻轻吐气,“嘘——嘘——”

杨琪环紧了他的脖颈,伏在他肩上泣不成声。

耶律斜轸正要将她往马背上托,却发xiàn

杨琪的双臂在他颈上缠得死紧。

“琪琪,上马,咱们回府。”耶律斜轸轻声说,却听到一阵抗议的哭声。

他神情无奈,唇角却挂着笑意。他腾出一只手,往马背上一按,整个人带着杨琪腾空飞起,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他双腿一夹,拍马前行。

回到王府,直奔蘅芜阁,耶律斜轸召来吴管家,一派平静的吩咐:“吴管家,七日之后本王迎娶萧氏为王妃,你命人将恬娴阁收拾出来,为大婚做准bèi

吧。”

七日之后迎娶王妃?

此事来的太过突然,不止吴管家觉得yì

wài

,就连那蘅芜阁的一干婢女也没反应过来,杨琪也愣住了。

她捉住耶律斜轸的手,仰着头,张大泪眼,沙哑着声音问:“是不是皇上逼你这么做的?”

“皇上赐婚乃是寻常之事,与你无关。”

杨琪将脑袋扣在他的手背上,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正在泛滥。

皇上逼婚,不管此事与杨琪有无关系,她都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是单纯的感情上过不去。

就像她不喜欢耶律斜轸常去最妩楼寻‖欢作乐,不喜欢他将紫烟从最妩楼接到府上住进梅园,更不喜欢他身边有其他的女子……

耶律斜轸挥退了其余人,见好不容易平复情绪的杨琪,泪水又汹涌起来,他免不了一声轻叹。

“本王不是跟你说了么,此事跟你没有关系。”

“不要……我不想你成亲!”

耶律斜轸的心弦为之一颤,迅速将杨琪抱坐在腿上,“你为何不想让本王成亲?”

杨琪揉着泪眼,能感觉自己的心脏正砰砰乱跳,“我不知dào

,反正我就是不想看你跟别的女人好。”

好似听到了甜言蜜语一样,耶律斜轸忍俊不禁。他为杨琪拭去眼泪拭去眼泪,又轻挑了一下她的尖下巴,“傻丫头,快些长大吧。”

“我不要!”

又是不要!耶律斜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想长大?”

“我要是长大了,就不能跟你任性撒娇了,你就不疼我也不宠我了!”就像现在,她即便抱着耶律斜轸的胳膊,将满脸的泪水与鼻涕蹭到他身上,他也不会发火,只会是露出很无奈的表情,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耶律斜轸闷笑着,用鼻尖蹭了蹭杨琪的脸颊,又是一声轻叹,“快些长大吧……”

杨琪从他灼热的视线中看懂了他眼里的渴望,她又羞又恼,心道耶律斜轸这家伙果然不正常,跟耶律茂一个样!

她一把将耶律斜轸的大脸推开,蛮横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要长大!”之后她巴巴的望着耶律斜轸,糯声问,“你到底都和皇上说什么了?”

皇上摆明了说她是被扣押的人质,无非是想用她来威胁耶律斜轸。

她能安然的活着从皇宫里出来,一定是耶律斜轸跟皇上谈妥了什么事情。

耶律斜轸长舒了一口气,他知dào

如果继xù

隐瞒的话,杨琪一定不会放qì

追问。

于是他说:“本王让陈晋去刺杀祁山,此事败露。一切尽在皇上掌控,他虽然察觉本王有所企图,却并没有降罪于本王的打算,只是给本王开了几个条件,让本王誓死效忠大辽。”

“让你迎娶王妃,就是条件之一吗?”

耶律斜轸眨了一下眼睛,微微颔首。

他解释:“萧氏乃萧皇后的侄女,皇上将她赐予本王,无非是想借着姻亲的关系,让本王对皇室忠心耿耿。”见杨琪露出闷闷不快的神情,耶律斜轸像是在安慰她一样,又说,“若是你喜欢,本王立kè

吩咐下去,让整个王府的人都叫你小王妃。”

“我才不要!”杨琪恼羞成怒,她虽然对耶律斜轸也怀有情愫,但是她很清醒,知dào

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耶律斜轸日后难免三妻四妾,她才不要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萧氏不过是个摆设。”

如果耶律斜轸的这句话也是安慰,杨琪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不由得在心里同情起那个萧氏了。

门外传来云翘的声音:“大王,小姐,梅园的紫烟姑娘派人来,说请你们过去用午膳呢。”

“去不去?不想去的话,就跟本王到槃离居去。”耶律斜轸询问杨琪的意思。

其实梅园不止一次派人过来叫她去用膳了,昨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来过了。

“去吧。昨天的鱼汤挺好喝的,我想多尝尝紫烟姐姐的手艺呢。”杨琪想,如果应邀去了,说不定紫烟以后就不会再派人来叫了。

耶律斜轸与杨琪在蘅芜阁各自洗了把脸,手牵着手往梅园去了。

紫烟准bèi

的饭菜果然丰盛,见耶律斜轸果真前来,不由得喜出望外,只是目光落在他与杨琪十指紧扣的双手上,神色不禁黯了黯。

耶律斜轸首先落座,杨琪将凳子搬到他跟前,却听紫烟“善意”的提醒:

“琪琪,坐的太近,会妨碍大王用膳。”

“无碍。”耶律斜轸主动伸手将杨琪手里的凳子捞到身旁来。

以前他从不习惯与人同桌而食,却几次见杨琪与安隐每每一块儿用膳的时候,都会坐得很近。鉴于杨琪时不时的会到他的槃离居蹭饭,于是他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到了用膳的时辰,不管杨琪会不会来,他往往都会命人多备上一副碗筷,也会悄悄的将凳子挪到跟前来。

紫烟有些坐立不安,手执着筷子,看的却不是桌上的饭菜。“大王,听说您要迎娶王妃了?”

“嗯,皇上赐婚。”耶律斜轸淡淡的应道,像是事不关己。

耶律斜轸要迎娶王妃的消息,别说轰动朝野,整个王府里也早早传开了。这会儿吴管家正带着人收拾恬娴阁呢,也派出去了人准bèi

大婚所用之物。

杨琪从紫烟的脸上读出了一些期待,她不知dào

紫烟在期待些什么。正常的情况下,一个女人真zhèng

喜欢一个男人,在听到这个男人要娶别的女人时,她不是应该伤心吗?

为什么紫烟会有一点高兴呢?

这顿饭是什么滋味,杨琪已经吃不出来了。

紫烟忽然就落下泪水来,让人措手不及,“大王,紫烟好高兴,日后紫烟也可以有名分了。”

耶律斜轸曾经许诺过她,一旦他迎娶了正室以后,就会给紫烟一个名分。

“萧氏乃皇后的侄女,日后你要与她好好相处。”耶律斜轸自然不希望两个女人因争风吃醋,而将整个王府闹得乌烟瘴气。

紫烟好奇,那个萧氏除了身份尊贵一些,身上还有些什么值得她坐上南府的王妃之位。“大王,不知那萧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比本王小两岁,据说自幼便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耶律斜轸在说这些的时候,特意看着杨琪。

杨琪冲他做了个鬼脸,以为她听不出这男人是在含沙射影对她冷嘲热讽吗!

紫烟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她捂着嘴退到门外干呕起来。

耶律斜轸与杨琪都是一阵愕然,落落忙上前扶着紫烟,关切的问:“小姐,您怎么了?”

杨琪灵光一闪,突然“啊”了一声,用筷子指着紫烟得肚子,“该不会是有小宝宝了吧?”

紫烟目瞪口呆,方才她确实像害喜了一样。她很快激动起来,双手按在小腹上,不禁喜极而泣。

“大王——”紫烟动情的对耶律斜轸呼唤一声,见到的却是一张阴沉的冷脸,不由得整个人怔在原地。

耶律斜轸放下筷子,对没有了食欲的杨琪说道:“吃完了就回蘅芜阁去,本王会派人请个郎中来,确认紫烟时不时有喜。”

杨琪闷闷不乐的“喔”了一声,抬眼扫过一桌的饭菜,仅仅又喝了一些鱼汤,便回蘅芜阁去了。rs

170 紫烟落胎

看着杨琪的身影远远离开直至消失,耶律斜轸方才收回视线。

他起身负手,声音强势而冰冷,“半个时辰后,到槃离居来,本王给你请个郎中看看。”

留下这句话,他便大步走了。

紫烟忐忑起来,耶律斜轸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喜得子的父亲。她捧着小腹,感觉到身体里有另一条生命的脉动。应该不会错的,她一定是有了身孕,因为她的月事一直没有来……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耶律斜轸就带着槃离居的婢女夕阳,还有吴管家跟郎中来到了梅园。

郎中给紫烟诊脉时,其余人都在旁边静静等着消息。

良久之后,郎中将手从紫烟的皓腕上移开,转身向耶律斜轸拱手道:“禀大王,紫烟姑娘确实有喜了。”

耶律斜轸朝夕阳丢了个眼色,一声命令:“夕阳,去叫夕月将药端来。”

夕阳退了出去,吴管家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他略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随即带郎中去账房领赏了。

听闻自己怀有身孕,紫烟来不及高兴,却在触及到耶律斜轸冷若冰霜的脸色后害pà

起来。

她在心里不住的自我安慰,只要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就能保住自己在耶律斜轸身边的位置。

“大王,您喜欢孩子吧,您那么喜欢琪琪,不如咱们也生个女儿吧!”

耶律斜轸将贴上来的紫烟重新推回了床上,冷声回道:“本王不喜欢孩子,也不打算要孩子。”

紫烟慌乱起来,她忽然想起耶律斜轸将才吩咐夕阳的事情,不由得惶恐万状。

“药……你要给我吃什么药?”紫烟大声质问,心里的不安更加剧烈。

“落胎药。”耶律斜轸淡淡说道。

紫烟摇头,心神大为慌乱,她从床上起来,夺门逃到院子里,却见梅园的门口早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多了四名侍卫!

夕阳领着端着药碗的夕月穿过侍卫,向紫烟走来。

紫烟无处可逃,突然奔到墙边,抠着墙壁朝蘅芜阁的方向嘶声力竭的大声呼喊:“琪琪,救我!琪琪,救救我!琪琪——”

蘅芜阁里似乎骚‖动起来,传过来几名婢女议论纷纷的声音。

耶律斜轸又朝夕阳丢了个眼色,夕阳心领神会,福了福身,往蘅芜阁去了。

没多久之后,蘅芜阁很快安静下来。

紫烟依旧锲而不舍的对着院墙那头,大喊着“琪琪”。

夕月端着落胎药立在一旁,忍不住对紫烟开口道:“紫烟姑娘,不用叫了,这会儿琪琪小姐正在大王的槃离居午睡呢。您还是把药喝了吧。”

紫烟发了狂一样,朝夕月扑过去,挥舞着手臂,似乎是想要打掉她手上的碗。

夕月与夕阳都是自幼练武,带着一身功夫,她脚下轻移,游刃有余的躲过扑过来的紫烟。她手上碗里的药汤虽有晃动,却没有撒出来一滴。

“耶律斜轸,你好狠的心,我肚子里的,可是你的骨肉啊!”末了,紫烟过去跪在耶律斜轸脚边,苦苦哀求,“大王,不要落掉我们的孩子,求求您了,这孩子可是您的骨血啊。您摸摸,他在叫您爹呢……”

她抓上耶律斜轸的手,却被无情的甩开。

就在这时,夕阳将落落抓了回来,将她丢进了梅园里。

夕阳指着落落,“大王,将才我看到她往槃离居方向去了。”

“做得好。”耶律斜轸竟忘了这个漏网之鱼。

紫烟脑袋一空,伏在地上,忽然尖声爆fā

出一阵凄厉的大笑。她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耶律斜轸的鼻子,嘲讽道:“怎么?这件事不敢让她知dào

?不敢让她知dào

你是多么的铁石心肠?耶律斜轸,你以为你瞒得住吗!”

“整个王府,都是本王的人。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自然清楚。”耶律斜轸冷眼看她,“至于你跟落落,此事之后,想回最妩楼去便趁早收拾东西走人!想继xù

在梅园待着,就该守好规矩!”耶律斜轸手一伸,命令道,“把药端来!”

夕月将落胎药放到耶律斜轸手中,不待耶律斜轸吩咐,她与夕阳便上前按住了紫烟。

落落跪在一旁向耶律斜轸磕头乞求,饶是她磕得头破血流,也无半点作用。

紫烟剧烈挣扎,却无济于事,她斜眼一看,耶律斜轸大步过来,如同濒近的死神,让人禁不住遍体生寒。

耶律斜轸强捏着紫烟的下颌,将落胎药往她嘴里灌下去。

紫烟瞪着他,眼里满是恨意,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闭着眼睛听到空碗摔在地上的碎响,她伏在地上,嚎啕起来。

耶律斜轸等着紫烟裤底见红,才与夕阳、夕月回槃离居去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紫烟的哭声从梅园传来,夕阳有些不胜其烦,“紫烟姑娘要是一直这么下去,那琪琪小姐一回到蘅芜阁不就什么都知dào

了吗?”

“又不能让紫烟姑娘搬到别的院去,这样更让人怀疑吧。”夕月颇为冷静的分析。

“不如让琪琪小姐在槃离居多留几日。”

“那我去给云翘说一声。”

槃离居。

杨琪一醒来,就连打了数个喷嚏。一定是有人在什么地方骂她了……

她揉着鼻子,刚翻了个身,就见耶律斜轸将帷帐撩了起来。

她坐起来,摸着僵硬的后颈,回头看了一眼瓷枕,一脸嫌弃道:“什么破枕头,硌得我难受。”

“这不,云翘把你的枕头带来了。”耶律斜轸侧首道。

云翘捧着杨琪的茶叶枕,连同杨琪这几日要换洗的衣裳一并带来了。她先拜见了耶律斜轸,然后才将这些东西一并放到床上。

“琪琪小姐,你这几日先在大王这里住着吧。咱们蘅芜阁闹鼠灾了,那日咱们见的大老鼠,估计生了几窝刑儿,正在你那床底下乱窜着呢!”

听完云翘所说,杨琪忍不住瑟瑟抖了起来,“那你跟元淑她们怎么办?”

云翘心生罪恶感,她也是迫不得已才向杨琪撒谎。这会儿梅园那头的紫烟,因为被落了孩子,哭得正厉害着呢,只怕没有几日,是消停不了的。

“我会留在槃离居,跟夕阳与夕月一起伺候大王与你,至于元淑、清月、彩蝶,你就当是放她们几日大假吧。”

云翘说的在情在理,并没让杨琪心生疑虑。

就在这时,元淑捧着杨琪的妆奁急匆匆的跑来了,“小姐,大王——”她慌乱的给耶律斜轸行了一礼,然后打开妆奁,气喘吁吁说道,“小姐,你妆奁里的首饰,就剩这对金簪花了!其他的,不知被哪个小贼给偷去了!”

杨琪愣了愣,她不戴的时候,就将沙家寨的沙大嫂送她的那对纯金簪花与其他首饰一起放在妆奁里,其贵重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耶律斜轸给她备的那些珠饰。

一妆奁的首饰都不见了,偏偏留下了这对金簪花,看来偷首饰的人是知dào

这对金簪花对她的重yào

意义。

杨琪冲元淑挥了挥手,“没事儿,我知dào

被谁拿走了。反正那对簪花留着就对了。”

“谁?”耶律斜轸好奇。

“多一两陈晋啊,虽说他以前是什么黑骑军统帅,他本人却是穷光蛋一个呢,是不是朝廷给他的俸禄很少哇?”

耶律斜轸有些没好气,黑骑军怎么可能是穷光蛋,他们虽说是为皇上卖命,却也是认钱的主儿。至于陈晋为什么会是穷困潦倒,他也懒得去追究。

他拾起妆奁里的那对金簪花,斜眼撇着杨琪,“沙大嫂给你的簪花,你保管的好,本王送你的首饰,你就舍得丢吗?”

杨琪嘿嘿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又忍不住抱怨,“你送我的东西太多了,只有价值,却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本王送你的东西,还不够贵重?”耶律斜轸眯起双眼,目光里透露着危险。

杨琪连忙护着咯吱窝,生怕被他挠似的。“你也知dào

啊,那对金簪花是咱们离开沙家寨的时候,沙大嫂送我的临别礼物。据说那可是她的传家之宝啊,即便她流落街头的时候,也一直没有舍得典当掉。你送我的东西,大都是花银子买来的吧,贵重是贵重,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耶律斜轸拧起了眉头,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女子。以往他给女人送什么东西,对方都是激动的要跳起来一样,自然是将那样东西当宝贝一样珍惜的。

杨琪这丫头,偏偏将他送的东西,弃之如敝履!

真是可气!

杨琪想起什么似的怪叫一声,然后从床头的衣物中扒拉出匕首。“你送我的东西,也不全是没有意义,就像劲锋,就算你想要回去,我也不给你!”

见她将匕首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耶律斜轸不由得舒展了眉头。

他佯怒道:“本王送你那么多东西,怎么也不见你给个回礼?”

杨琪立即反驳,“谁说我没有回?那天你生辰的时候,我不是送过了吗!”

耶律斜轸当即哭笑不得,她说的回礼就是那幅用蚂蚁做成的“寿”字吗……rs

171 三日过去

耶律斜轸拧起了眉头,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女子。以往他给女人送什么东西,对方都是激动的要跳起来一样,自然是将那样东西当宝贝一样珍惜的。

杨琪这丫头,偏偏将他送的东西,弃之如敝履!

真是可气!

杨琪想起什么似的怪叫一声,然后从床头的衣物中扒拉出匕首。“你送我的东西,也不全是没有意义,就像劲锋,就算你想要回去,我也不给你!”

见她将匕首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耶律斜轸不由得舒展了眉头。

他佯怒道:“本王送你那么多东西,怎么也不见你给个回礼?”

杨琪立即反驳,“谁说我没有回?那天你生辰的时候,我不是送过了吗!”

耶律斜轸当即哭笑不得,她说的回礼就是那幅用蚂蚁做成的“寿”字吗……

仔细想想,杨琪从耶律斜轸这里收到的东西不少,吃穿用度可都是他的,住他的王府,还恬不知耻得霸占了他的床,就差没把他推到了……

她好像确实没有送给耶律斜轸什么像样的东西。

杨琪站在床上,把耶律斜轸招来,抱着他的脸庞,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耶律斜轸怔在床边,对杨琪出其不意的举动,感到十分不解,并有一丝喜悦。

“这是谢礼,感谢你在我干爹不在的时候,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杨琪的双眼亮幽幽的喜人。

这时单纯的谢意,耶律斜轸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些龌‖龊的想法,他很快心生罪恶感,将他的浮想联翩挥退了去。

他捏着杨琪的脸颊,正色训诫她,“以后你再这么轻浮,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杨琪惨叫起来,头顶着耶律斜轸的额头,与他比起角力来。

下午的时候,槃离居里来了个裁缝给耶律斜轸量体裁衣,是要做大喜之日要穿的喜服。

杨琪再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耶律斜轸要成亲了。

她蹲在房屋外,拿刀在柱子上刻刻画画,将心里的酸涩与烦闷,全都化为了力qì



“琪琪——”耶律斜轸在房内喊了一声。

杨琪探头进去,见耶律斜轸向她招手,便跑了进去。

耶律斜轸从裁缝手中抽过皮尺,亲自给杨琪量起了身体的尺寸。

“我已经有很多衣裳了。”杨琪知dào

云翘每天都很头疼给她选衣裳。

“本王大婚时,你怎么也要穿的崭新一些吧。”耶律斜轸用皮尺将她的小腰圈紧,有时候他真的是恨不得像这样将杨琪栓起来。

杨琪忽然想起一桩事来,今日都没见紫烟到槃离居来,也不知dào

耶律斜轸给她请郎中看了身子没。

“紫烟姐姐是有喜了吗?”杨琪问。

耶律斜轸的神色黯了黯,随即抿着嘴笑了一下,“郎中看过了,紫烟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并不是害喜。”

杨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感觉到一阵灼热的气息扑打脸颊上,耶律斜轸抬眼看了看杨琪,嘴角的笑容渐渐扩散开。

裁缝见耶律斜轸的动作笨拙,于是唯唯诺诺的上前说:“大王,我来吧——”

“别碰她!”耶律斜轸忽然低吼了一声,不止震慑住了裁缝,连杨琪也吓了一跳。

杨琪从耶律斜轸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占‖有欲,强烈到让她感到害pà



震惊之后,裁缝的眼神变得异样起来,却摄于耶律斜轸的威严,不敢抬起头来。

不出两日,恬娴阁内外便收拾了妥当,大婚要用的东西也准bèi

了齐全。南府上下张灯结彩,却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

到了第三日,似乎有人沉不住,急不可耐的要嫁到南府中来,萧氏领着贴身的婢女秋萍来访。

耶律斜轸对她以礼相待,将她请到了东詹堂去坐。东詹堂类似南府的会客厅。

正如外头传言的那样,萧氏有沉鱼之姿,年轻貌美却因时常板着脸而显得有些苛刻。

按照婚俗,耶律斜轸与萧氏此刻不该相见的。然而这场婚姻,身为当事人的他们比谁都清楚其中的政治意义。

也正如传言的那样,萧氏对耶律斜轸情有独钟,这一点似乎不假。

在看到耶律斜轸出现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丝笑容。

不过想起来意,她很快重整神态,故作高姿态,抬着脸质问道:“耶律斜轸,七日之期,三日已过,你为何迟迟不来我府上下聘礼?”

“本王认为没那个必要,你自然也不必带嫁妆来。”耶律斜轸冷静以对。

萧氏微微有些怒容,她调整心态,平复了情绪又说:“皇上赐婚,三媒六聘岂能少了?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无所谓,难不成你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吗?”

她以为将皇上搬出来,耶律斜轸就害pà

得臣服她了吗?

耶律斜轸不怒反笑,“你若不满,大可以去求你姑妈或者皇上收回成命。”

萧氏终于隐忍不住,怒喝了一声,“耶律斜轸——”他不重视这场婚姻,摆明了就是对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这对她来说,可是莫大的耻辱!她不经意间瞥见东詹堂门口的一道小身影,便不由得将视线投了过去,看到一个小丫头在门口仅冒出了一个小脑袋。“哪来的婢女,这么不懂规矩!主子在说话,是你能偷听了吗!”

杨琪不禁皱紧了眉头,这个女人以后就是南府的王妃,难以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是如何的天翻地覆。

毕竟萧氏还没过门,就与耶律斜轸这么剑拔弩张,实在勇气可嘉——

“萧皇后那么温婉贤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嚣张跋扈的侄女?”杨琪摇头叹息,不由得在为萧皇后的一世英名感到惋惜。

萧氏大怒,指着杨琪的鼻子,对秋萍尖声命令:“秋萍,去,给我掌她的嘴!”

“别碰她。”耶律斜轸冲杨琪招了招手。

杨琪蹬蹬蹬跑过去,还冲花容失色的萧氏吐乐一下舌头。

萧氏见她不是婢女的打扮,不由得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意识到杨琪的身份,毕竟她对杨琪之前的事迹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耶律斜轸与杨琪会是这么好的关系……

“你就是太子得救命恩人安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萧氏早听说萧皇后的三位皇子对这个小丫头都有好感,今日瞧见她的庐山真面目,觉得她的模样确实招人喜欢。

“太子的救命恩人?不敢当。南院大王的救命恩人,敢当!”

杨琪此言一出,惹来耶律斜轸的忍俊不禁。

萧氏顿时感到危机降临,她所知dào

的耶律斜轸,何时对人露出过这么温柔的神情?

她扯着嘴角,轻声冷笑了一下,“你干爹不在的时候,你一直住在南府中吗?”

杨琪一怔,心想着萧氏该不会把她当成情敌了吧?她何德何能啊!

她再一次表示怀疑,这个萧氏真的是萧皇后的侄女?

多说无益,萧氏的态度让人心烦,耶律斜轸道了一声“送客”,便领着杨琪走了。

萧氏居然是这么个人。

杨琪忍不住同情起耶律斜轸了,要是把这样的人娶进门,日后可有的热闹了。

一回到槃离居,云翘就忍不住向杨琪打听,“小姐,未来的王妃是个怎样的人?”

杨琪望了耶律斜轸一眼,有些不确定在他本人面前说他未来老婆的坏话,这样对不对。

她可是一听说耶律斜轸去东詹堂见萧氏,于是满心欢喜得偷偷的跑了过去,然而萧氏那么嚣张的人,实在让人失望透顶。

“未来的王妃啊……怎么说呢,应该是不好伺候吧。”

“既然是那位萧皇后的侄女,一定是很娴静的类型吧。”夕阳联想道。

杨琪轻叹了一声,她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啊。

不过看样子,耶律斜轸对萧氏没什么感情。

杨琪好奇起来,凑到耶律斜轸身边,“我想萧氏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耶律斜轸还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这样的问题,究竟什么样得对象是他理想中的,他也不瘦很确定,毕竟他从来没有缺过女人,也很少与女人谈情说爱……

耶律斜轸还真被问住了,一时也答不上来。

然而见杨琪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答案,耶律斜轸又忍俊不禁,“本王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也是,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太深奥了,毕竟你还不到二十。”这就是生命中从来不缺爱的啊,所以连一点幻想的空间都没有,杨琪都快对他有些咬牙切齿了。

耶律斜轸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突然也好奇杨琪的理想对象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家里有地,家里有田,家里有房子,家里有菜园!”

听她这么信誓旦旦的说,云翘噗嗤一声笑出来,“琪琪小姐原来喜欢农夫吗!”

“农夫有什么不好?我将来的理想就是带着我干爹去下乡种地去。”杨琪还觉得很自豪嘞。

不过耶律斜轸可头疼起来,将来的事情还很难说啊,他可没想过要放走这丫头。

“你要是喜欢种东西,这槃离居满院子都是地,你自己开一块儿出来,种什么都行。”rs

172 好像喜欢

耶律斜轸喜欢泡澡,还喜欢在大大的池子里泡澡。

南府有个**的浴池,专为耶律斜轸而存zài



杨琪第一次来到这地方,就被满室如幻境的茫茫雾气所吸引。

听到脚步声,耶律斜轸游到池边,下身淹没在水中,上身半裸在外。

“琪琪,你怎么跑来了?”耶律斜轸显得有些意wài

,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悦。浴堂地上湿滑,万一摔倒了怎么办?这亏得是他在这里,要是没人在,杨琪若是掉入这半人高的池子里,那还不得出意wài



杨琪跑到池子边,左右望了一眼,这浴池足有游泳池般大小,水中似乎是加了乳类,水色有些白浊,并正散发着一股**。

所以,耶律斜轸的下半身具体是什么情况,杨琪也看不到。

“我想出去转转,你就让我出府吧。”杨琪央求道。

“不行。”耶律斜轸板起了脸,一口否决掉。

杨琪不依不饶的跺了跺脚,踩着着池边积水,溅到了耶律斜轸脸上。

“那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嘛!”杨琪退而求其次,并撒起娇来,“好嘛好嘛,我听一个回府的丫头说,今日城西有个庙会,咱们一起去玩呗!”

“庙会那地方,人满为患的,有什么好玩的。”

“我想去给我干爹求个平安!”

听杨琪这么一说,耶律斜轸有些犹豫了。他将长而湿的头发捋脑后,捞住杨琪的小手,话锋忽然转移,“谁放你进来的?”

“夕阳与夕月啊。”

此时她们正守在浴堂的门前。

耶律斜轸略微摇头,这些婢女真是一个个也变得这么百无禁忌了。

他正色威胁,“以后你在这么大胆,本王就吃掉你!”

杨琪绷了绷嘴,自然知dào

耶律斜轸口中的“吃掉”是什么个意思,竟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目光也不由得顺着耶律斜轸凹凸不平的胸膛一路向下看去。

耶律斜轸眼中的渴望随时可能一触即发,杨琪被吓退了几步,忙转身跑了。

一路跑回槃离居,杨琪扑到床上,胸口还是有一头小鹿在乱撞一样,悸动个不停。

她现在一定是面红耳赤了,不然她不会感觉到脸上这么烫。

怎么办?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耶律斜轸了。

杨琪的心陡然一沉,一想到这个男人马上就要娶妃了,她不爽起来。

不多久,耶律斜轸从浴堂回来,见杨琪闷闷不乐的趴在床上,以为她是因为他没答yīng

她出府而感到不愉快。

他走去坐到床边,大手按上她孱弱的后背,明显感觉到她身子猛的一颤。

“真的想去庙会?”耶律斜轸柔声问。

杨琪坐起身来,对他狂点头,双眼亮幽幽的,满是期盼。

“好,本王马上叫吴管家备车。”耶律斜轸微微敛起了眼眸,好像在等待什么。下一刻,杨琪扑过来抱着他的头,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他这才扬起了唇角,笑的很是愉快。

耶律斜轸并没有给她刻意准bèi

出行的衣裳,只吩咐云翘拿了一件薄披毡,披毡上连着一顶大大的风帽。

庙会上,人群熙攘,车水马龙,南府的马车只能停在附近人少的地方。

一下车,耶律斜轸便将风帽给杨琪扣上。

杨琪有些不情愿,“能不能不戴?”

“不能。”耶律斜轸紧牵着杨琪的手不放。

杨琪将风帽掀高,扩大了视野,看着热闹的场面,不由小小的欢呼了一声。

她手上倏地一紧,抬头向耶律斜轸望去,只见他微微蹙着眉头,威胁似的瞪着她。

杨琪小手抬高,八爪章鱼似的趴在他身上,“那你抱着我。”

耶律斜轸无奈摇头,东张西望了一下,看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子,便领着杨琪过去,拿一个鬼面具扣在了她脸上。

一路逛进人满为患的寺庙门口,看着长如龙的队伍,杨琪禁不住头疼起来。

这要排队下去,估计等到晚上都进不到庙堂里去,她怎么给安隐求平安?

听杨琪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耶律斜轸将他捞至身边,“佛家有云,普度众生,不管你距离佛祖是远是近,只要心诚,也一样可以在寺庙外面给你干爹求平安。”

杨琪觉得有理,于是摘下面具,放到耶律斜轸手里,她上前一步,跪倒之后闭上双眼,合起双手。

良久之后,她对着寺庙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杨琪还没站起来,耶律斜轸便将面具递上前,“快戴上。”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到他们身旁。

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对耶律斜轸福身道:“大王,我家小姐请大王上车一叙。”

杨琪见过这婢女,昨天跟萧氏一块儿来过南府。

那萧氏此刻一定就在马车上了。

耶律斜轸没有应邀的意思,萧氏便自行从车上下来了。

“南院大王也来求神拜佛吗?”

萧氏这口气,大有冷嘲热讽的意思,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

她一出现,便这么剑拔弩张的,是故yì

要惹耶律斜轸发火吗?这好像是不太聪明的举动。

耶律斜轸的眉宇间果然闪过一丝不快,他低头一瞥,见萧氏的手腕上缠着一条红线,明显是刚求过姻缘。

他不由得冷笑起来,过两天就要成亲的人了,竟还到月老面前摇尾乞怜,看来她对这场婚姻的意义也是心知肚明的,并且还很没有自信。

“要不然你们好好聊聊,我去那边转转。”杨琪想借机会逃开。

耶律斜轸却紧握着她的手,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充满警告。“快把面具戴上。”

见耶律斜轸对自己视若无睹,萧氏不由得恼火起来,“听说大王最近不常去最妩楼了?”

“不是不常去,以后都不会去了。”杨琪笃定的说完,却又不确定的问了耶律斜轸一句,“是吧?”

“看来大王很中意那个紫烟啊。”萧氏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酸。她似乎很在意那个比她先一步进南府的女人,大概是为此吃醋了。

耶律斜轸大概是看出了这一点,当下便做了提醒,“本王对你的要求不高,只望你过门以后,能够恪守妇道。”

“那我问你,你将我们的大婚之日选在与赵家迎亲的同一天,是什么意思?”萧氏有些咬牙切齿。

“双喜临门,有什么不好吗?”耶律斜轸反问。

赵家迎亲,也就是赵嘉上与北府千金靓儿的婚礼吧。

杨琪竟然不知dào

,原来耶律斜轸选择了跟赵嘉上同一天迎亲。

“那一日,满城的宾客都会到赵家与北府去贺喜吧。你不给我下聘礼也就算了,总不能让我们南府被瞧不起吧?”

原来萧氏是觉得耶律斜轸操办的婚礼不够风光,而且她还没过门,就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了。

耶律斜轸露出厌恶的情绪,声音也变得冷淡异常,“你要是觉得嫁本王脸上无光,大可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萧氏咬牙隐忍,“耶律斜轸,皇上要我我下嫁于你。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难不成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下嫁?”耶律斜轸嗤笑一声,“在本王面前抬举自己,也不觉得脸红么?你不过是萧皇后的远方亲戚,她怜你自小孤苦无依,才将你接到宫里认了亲。”

那要真论起身份来,耶律斜轸是三位皇子的叔祖,那当今皇上还得叫他一声叔呢!

也不知萧氏哪来得勇气,敢对他说出“下嫁”这个字眼!

萧氏脸色红白不定,她按住腕上的红线,蓦地红了双眼。

杨琪见她快哭出来,不由得心生怜悯,于是捞了捞耶律斜轸的手,仰头小声说道:“咱们走吧。”

耶律斜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对萧氏说了一句“告辞”,便牵着杨琪大步离去。

离开庙会,二人上了马车。

当马车驶动时,杨琪摘下面具,气呼呼的瞪着耶律斜轸,“她可是你未来的王妃啊,你怎么能对她这样?”

耶律斜轸啼笑皆非,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怎么不替本王打抱不平?本王奉旨与萧氏成婚,在这之前,本王压根儿都没见过她几回。反倒是她,几次三番向萧皇后求情,恬不知耻的要做本王的王妃。”

况且,他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小丫头!

这句话即便他不说,杨琪心里也明白,只是没想到耶律斜轸会觉得这么委屈。

“都是我不好……”杨琪自责起来。

“不怪你。”说来说去,都是耶律斜轸他自己太过野心勃勃,还小瞧了当今皇上的机智。“再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等安隐回来,本王如何向他交代?”

“嘁!”杨琪深不以为然,她可是很了解自己在安隐心目中的地位,压根儿就比不过耶律斜轸。“要是我干爹在,他估计早就舍下我成全你了!”说着,杨琪钻到耶律斜轸的怀里,“还是你对我最好。”

耶律斜轸将她揽紧,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即便杨琪说这话是为了讨好他,他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

他轻笑道:“等你长大,本王可是会不客气的从你身上得回报了,所以快些长大吧。”rs

173 不一样的

马车驶了很久,杨琪坐在软绵绵的垫。子上,靠在耶律斜轸怀里昏昏欲睡。

耶律斜轸忽然将她叫醒,“琪琪,到了。”

杨琪以为是到了南府,撩开车帘一看,闯入视线的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杨琪跳下马车,脚下是青黄交接的绿草,头顶是蓝天白云,不远处是一片牧场。牛羊成群的在低岭坡上嬉戏奔跑,或是啃着草。

杨琪目瞪口呆了一阵,然后大叫车狂奔到羊群中。羊群轰散开,惊慌的咩咩叫起来。

耶律斜轸席地坐在坡顶,歆享着清爽安宁的一刻。

日落西山,夕阳给草原染上了一层暖洋洋的色彩。

杨琪气喘吁吁的跑上坡顶来,只听耶律斜轸问:“喜欢庙会,还是喜欢这里?”

杨琪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无法将两样做比较,“都喜欢!我喜欢牵你的手逛庙会,也喜欢像个小野马一样奔驰在大草原上!”

耶律斜轸抬手刮乐她一下鼻子,笑嗔她,“原来你还知dào

自己是匹小野马!”

忽来一阵风,灌满了杨琪背后的风帽,眼看着她就要向后仰倒,耶律斜轸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

闻到她身上的羊骚味儿,耶律斜轸忍不住以手掩鼻。

杨琪拍掉手上的羊毛,环住耶律斜轸的脖颈。

耶律斜轸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眯起双眼,看着躺在菜地上咯咯直笑的杨琪,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长大!”

“那可不行,本王有些等不及了。”

杨琪望着他灼灼的目光,心跳又开始没了节奏。她这个小孩子身躯内,可是住着十八岁花龄少女的灵魂,仔细算了起来,她应该是跟耶律斜轸一样的年龄。

想起在庙会上,他又是让她戴风帽又是戴面具,好像很不想让别人看到她一样。耶律斜轸这样强烈的独‖占欲,让杨琪感到高兴,同时也感到害pà



杨琪垂下视线,盯着他的胸膛,始终不敢迎上他的视线。

“这种话,不应该对一个小妹妹说吧。”

说完,她抬起眼偷偷瞄了一眼耶律斜轸上扬的唇角,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本王曾经是将你当做妹妹一样,可一想到五年后十年后,你会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本王就……”

“那你就再等十年吧!”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五年就够勉强了,还十年!

杨琪是想成为耶律斜轸的女人,却不想跟紫烟或者萧氏一样。

她现在是占据了耶律斜轸的独宠,可这种独宠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杨琪不想让自己越陷越深,说不定到时候她会变成紫烟那样的人,自我厌恶!

她抓着耶律斜轸的手掌,在他的掌心画了一个心的形状。

“耶律斜轸,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喜欢大概是不一样的。”

耶律斜轸的脸色渐渐沉下来,杨琪很少会用这么认真的口气跟他说话,不习惯的同时,他还感到一丝忐忑。

“你对我的喜欢,仅仅是出自你对我的占‖有欲,是束缚的,禁锢的。你害pà

我成为别人的东西。我是小孩子,不像你身边的大人,我不会给你带来太多的压力,有时还会释fàng

你的压力。”杨琪正视着耶律斜轸,“你好好kàn

看我,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她的这番话,让耶律斜轸重新审视自己。他跟耶律茂不一样,对孩童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也许杨琪说对了,他对她的喜欢出自占‖有欲,可这有什么错呢?男人想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据为己有,这样有什么错呢?

耶律斜轸捏着杨琪的下巴,“本王知dào

你的小脑瓜里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你说对了,你还小,所以还不懂男‖欢女‖爱。本王也不想过早的教你这些。”

杨琪忽然明白了,在耶律斜轸心里,她不过跟其他女人一样。只不过她暂时遥遥领先其他女人在耶律斜轸心里的位置而已,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耶律斜轸会对她感到厌烦的。

可悲的一夫多妻的世界。

“那你对本王,又是哪一种喜欢呢?”耶律斜轸很是期待。

“只是小妹妹对大哥哥的喜欢。”杨琪淡淡的回道。

耶律斜轸不免有些失望,随即又失笑着自我安慰道:“你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快些长大吧……”

耶律斜轸在草原上的告白,杨琪原本是该感到高兴的,心里却越来越沉重。

直到回到南府,她依旧没有将这份压抑感挥之而去。

到了耶律斜轸与萧氏的大婚之日,南府意wài

的热闹。

杨琪穿着与耶律斜轸配套得喜服,据说她这身衣裳是用耶律斜轸那身衣裳裁下来的边角料做成的,精工细制程度自然不必说。

南府来了许多宾客,杨琪本想出去凑凑热闹,却被槃离居的侍卫看得死紧。耶律斜轸似乎对他们特意交代过,不许放她离开槃离居。

槃离居得婢女一个也没有留下,都出去侍奉来南府的宾客。

杨琪坐在床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会儿耶律斜轸估计跟萧氏已经在洞‖房了吧……

深夜,人声渐歇。

耶律斜轸摸黑到床边,知dào

这会儿杨琪应该是没有睡的。

“怎么不点灯?”耶律斜轸点亮烛台,端到床边来,见杨琪如死尸一般,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本王没让你出去凑热闹,不高兴了吗?”

杨琪的身子扭动了一下,闷闷不快的声音响起来,“你没跟王妃去洞‖房吗?”

“本王这不是在洞‖房吗?”耶律斜轸轻笑。

杨琪翻身坐起来,“我又不是你的新娘子。”

“那你怎么穿着凤冠霞帔呢?”最初见到杨琪这身衣裳得时候,耶律斜轸都感到有些意wài

。那裁缝真是会讨好人,因此他给了那裁缝不少赏钱。

“不过就是一件衣服。”反正云翘给她拿出来什么衣裳,她就穿什么衣裳,她就是这么衣来伸手。

耶律斜轸捞了个凳子,将烛台放在凳子上,然后从袖间取出一串玛瑙珠,缠了两圈后,戴在了杨琪的脖子上。

杨琪摸着串珠中间坠着的兽形勾玉,抬头看耶律斜轸脖子上也挂了一串与之配套得玛瑙珠珠链。

“这是本王送你的,要随时都带着,不能弄丢了。”

杨琪就当是情侣项链收下了,不过看耶律斜轸衣冠整整,似乎还没有去恬娴阁的样子。

“你不去见王妃吗?”杨琪拧着眉头,那个萧氏不是能安分下来的主儿,只怕今夜洞‖房不成,明日又该闹翻天了。

“萧氏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

萧氏想要当南院王妃,还不都是因为对耶律斜轸一往情深吗!

耶律斜轸真的以为萧氏想要的只是王妃之位?

反正不管怎么样,杨琪也不希望他能够明白萧氏的真zhèng

心意。

“你累了吧,脱了衣服趴下,我给你踩背!”杨琪上下其手,几乎将耶律斜轸扒的精光,只给他留了一条裤子。

耶律斜轸大笑,“你这手还挺利索的。”

他给女人宽衣解带的时候,也没这么迅速过。

鉴于上回杨琪差点儿栽下床,这回耶律斜轸往床里头趴着,还将被子叠在床边,筑了一道墙。

今夜一过,天还没亮,恬娴阁便有了动静。萧氏身着凤冠霞帔在床上坐了一夜也没合眼,她没想到……

她万万没想到耶律斜轸在挑了她的盖头之后,好像完成了一项任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萧氏褪下喜服,换上常服,让秋萍打听了紫烟所在的地方,就往梅园去了。

梅园里一片冷清,着实让萧氏感到意wài



她破门而入,闯入紫烟的寝室中,大叫了一声,“耶律斜轸!”

紫烟听到声响,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撩开帷帐,见是陌生的女人,不由困惑起来,“你是……”

“我是这个府的王妃!”萧氏大怒。

紫烟恍然,想起是有耶律斜轸娶亲这么一回事。

紫烟吃力的坐起来,正要参见王妃时,萧氏却快她一步将帷帐掀开,见床上再没有别人,萧氏大声质问:“耶律斜轸呢?”

紫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新上任的王妃怕是昨夜被耶律斜轸给冷落了,连洞‖房都没有吧……

紫烟冷冷的勾起嘴角,“王妃来错地方了。”

萧氏仔细打量紫烟,有些不敢相信这一脸憔悴的黄脸婆会是当初风云满京城的最妩楼头牌。

“我怎么会来错地方,在我来府上之前,耶律斜轸只有你一个女人吧!”昨夜耶律斜轸没有留宿恬娴阁,萧氏便想着耶律斜轸极有可能是来了梅园。

“大王只有我一个女人?不知王妃是听谁说的?”紫烟冷笑起来,随即意有所指道,“难不成王妃没见过大王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吗?”一想起杨琪,紫烟的眼里迸发出恨意。虽然她不知dào

具体的原因,但是耶律斜轸会狠心让她落胎,一定是为了杨琪!紫烟看出萧氏不是好惹的主儿,不如就借她的手除掉杨琪也未尝不可。紫烟对萧氏故作亲切,“王妃才来府上,可能还没见过琪琪。”rs

174 容忍限度

“琪琪?”萧氏想起来了,就是那日在南府的东詹堂与前些日子庙会上见到的那个小丫头!

紫烟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王妃似乎不知dào

吧,琪琪小姐与大王,如今可是形影不离的。”

“那个琪琪现在在哪个院子?”萧氏隐忍着怒气,耶律斜轸竟为了一个小丫头对她视若无睹?让她在洞‖房之夜独守空房?

紫烟心里得yì

,这个王妃还真是容易挑拨的人啊!

“原先在蘅芜阁,就在梅园的隔壁,不过如今她在大王的槃离居。”紫烟见萧氏的脸色变得如此精彩,不由感到大快。

萧氏来时如风去时如火,紫烟追了出去,冷眼目送着萧氏怒气冲冲的背影,心想着,这回南府可是有的热闹了。

萧氏闯进槃离居,槃离居的侍卫口口声声说不能进,可有谁会真的敢动手拦下南府的王妃?

“耶律斜轸,耶律斜轸——”萧氏一路高声大喊,还未走到门前,寝室的门便打开了。

耶律斜轸半裸着上身,立在门前,碰乱的长发肆意的披在双肩。

萧氏蓦地脸颊通红,双眼却从耶律斜轸身上移不开。

夕阳迅速拿了一件披毡,给耶律斜轸披上之后,福着身子与夕月立在了一边。

“王妃啊,这么早叫本王起来,有何贵干?”耶律斜轸声音冷的如通这清晨的风。

“耶律斜轸,我问你,昨夜你为什么……”说到最后,萧氏支支吾吾起来,红着脸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耶律斜轸冷笑,轻哼一声,状似无所谓道:“你再大声些,让整个王府的人,整个京城的人都知dào

本王昨夜如何待的你。你好好想想清楚,说出来之后,丢的会是谁的脸!”

“耶律斜轸,我可是你的王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昨夜洞‖房,新郎却跑到别的女人身边,而对新娘置之不理,这对新娘来说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怎么,本王不碰你,你就不是这南府的王妃了吗?”耶律斜轸原本对萧氏就无好感,他并非来者不拒,至少他从来不会对没有好感的女人下手。

“那个丫头在你房里吧!”

萧氏冲过去,却被耶律斜轸拦下。他横臂一扫,将萧氏整个人推出三丈之外。

萧氏跌跌撞撞,幸好有秋萍搀扶,才没有狼狈的跌倒。

“本王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只要坐好你的王妃之位就足够了。”耶律斜轸厌恶道,随即一声令下,“来人,将王妃送到恬娴阁去!”

萧氏被两个侍卫强行带走。

萧氏不堪耻辱,于是去皇宫面圣,在皇上与萧皇后面前告了耶律斜轸一状。

耶律斜轸被召进皇宫,当着皇上与萧皇后的面,反把萧氏奚落了一顿。

萧氏的为人,身为她姑妈的萧皇后自然清楚。

皇上也不喜萧氏,所以早早就对耶律斜轸说过,只要萧氏成为他的王妃,只要这一点不改变,耶律斜轸对萧氏的态度如何,他跟皇后不会过问。

只是这萧氏也太不依不饶了,总想着能够仗势收服耶律斜轸的身心。

皇上不胜其烦,将耶律斜轸约走,任由萧皇后开导萧氏去了。

萧氏比耶律斜轸提前回府,遇上了追着乱窜的兔子狂跑的杨琪。

之前恒王隆庆送来了一窝兔子,被厨院的张大厨收养。张大厨将兔子养在圈里,估计是栅栏太矮了,那兔子时常会从圈里跑出来。

萧氏给秋萍使了个眼色,秋萍点了点头,快速藏到廊门边。

待杨琪经过的时候,她伸腿一绊。

杨琪见凭空多出一条腿来,躲闪不及又刹不住脚,于是磕了个五体投地。

她的鼻梁撞在地上,立马涌出湿热的暖流,嘴里也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杨琪从地上爬起来,鼻血大有停不住的趋势,滴滴落在前襟上。

不远处的云翘见状,慌得忙将手里的兔子丢掉,跑了过去将杨琪搀扶起来,也没给萧氏见礼。

“小姐,快仰头!”云翘恼怒的瞪着秋萍,也知dào

秋萍一个婢女不可能自主的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来。于是她对萧氏火大道,“王妃,我家小姐没招你没惹你,你凭什么让你的下人故yì

绊倒我家小姐?”

萧氏不敢置信,这南府有一个耶律斜轸对她视若无睹也就足够了,居然连一个小婢女都敢对她如此放肆,“好一个无礼的奴才,秋萍,掌嘴!”

秋萍上前来,却被杨琪给扑倒。

“狗仗人势的家伙,你敢动一下试试!”

杨琪跟秋萍扭打起来,云翘压根儿就拉不动杨琪。

杨琪骑在秋萍身上,不给她翻身的机会。别看杨琪人小,蛮劲儿还是挺大的。

“小姐,别打了,咱们快去止血吧!”

杨琪滚了一路,那地上好几处都是她鼻血的痕迹。

云翘看着着急,杨琪轻伤在身倒是不怕,就是耶律斜轸要是知dào

了而大发雷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王回来了——”

也不知dào

谁喊了一声,云翘吓得东张西望,哪里有耶律斜轸的身影啊!

她在回头时,就见杨琪就被耶律斜轸给提在手里。

“怎么回事?”耶律斜轸见杨琪脸上跟衣服上都是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云翘忙上去跪倒,指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秋萍,大声告状:“是王妃的婢女故yì

将小姐绊倒的!”

“是……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的!”秋萍抵死不承认,退到萧氏身旁。

耶律斜轸没有理睬她,一手抬着杨琪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另一手捏住她的鼻子。

杨琪皱着脸张嘴大叫,“流到嘴里面了——”

耶律斜轸冷冷的瞥了萧氏一眼,待将杨琪的鼻血止住,他将杨琪推给了云翘,“去洗洗。”

云翘带杨琪走后,萧氏故作镇定得要领着秋萍回恬娴阁。

“站住。”耶律斜轸接过吴管家递来的帕子,擦掉了手上的血迹,头也不抬,不紧不慢的问,“是哪只脚将琪琪绊倒的?”

秋萍整个人一抖,只觉遍体生寒,她向萧氏投去求助的目光。

萧氏冷声说:“秋萍刚才也说了,是那丫头走路不小心,自己摔倒的!”

“既然如此——”耶律斜轸目光一冷,将带着血的帕子攥到手里,“来人,将秋萍拖下去,把她的两只脚都给本王剁了!”

秋萍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大哭着求饶,“大王饶过奴婢吧,奴婢是无心的——”

“拖下去!”耶律斜轸丝毫不留情,待侍卫将秋萍从地上架起来,听到秋萍嘶声竭力的尖叫,他将帕子丢了过去,“把她的嘴堵上。”

侍卫捡起地上的帕子,揉成一团,强塞进了秋萍的嘴里。

秋萍被拖走后,耶律斜轸的目光冷冷扫过萧氏。

萧氏瑟缩了一下,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有些不敢相信,这个邪恶的男人就是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逼近她,“本王说过,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今**去圣上与皇后面前告状,丢的是谁的人,你可要好好记清楚。”

萧氏也没想到,就连皇上与皇后也站在耶律斜轸这一边。当耶律斜轸与她擦身而过,她禁不住屏住了呼吸,良久之后感觉不到压迫,她才大口大口得喘气。

耶律斜轸到底是在乎那个丫头,还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耶律斜轸回槃离居时,杨琪已经换好了衣裳。

看她鼻头上青了一块,他忍不住责备道:“又到处乱跑,你是不是连槃离居都不想出去了?”

杨琪张大眼睛,委屈不已,会摔倒又不是她的错。“你可是说过,只要在南府里,我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耶律斜轸招手,“过来,让本王看看。”在杨琪还没到跟前时,他便将杨琪捞住,仔细端详了一阵,见她鼻子并无大碍后才舒展了眉头,可是又忍不住啰嗦起来,“你又不是不知dào

自己的身体情况,有药也给你医不好。就这小伤,估计又得七八天才能消肿。”

杨琪捶了他一下,抱怨道:“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干爹了,罗里吧嗦的。”

“本王啰嗦,还不是为了你好!”耶律斜轸真想再把她的鼻子拧出血来,勾勾她的尖下巴,捏捏她软乎乎的耳垂。见她缩着脖子嘻嘻笑起来,他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再过不久,本王就要南下了。”

杨琪双眼一亮,激动道:“可以见着我干爹了?”

“本王可没说要带你去。”耶律斜轸故yì

摆出你求我的脸色。

杨琪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带我去啦,带我去嘛!我好想我干爹啊——”

耶律斜轸的神色黯了黯,沉吟了一下说道:“本王可以考lǜ

带你去,不过不一定能见到你干爹,因为这一回要走水路。”

“那回来的时候呢?”杨琪抱上了耶律斜轸的腰,左右摇晃起来。

耶律斜轸道:“回来的计划还没定,这个要看情况。”

“我要去我要去,我想我干爹了。”

耶律斜轸被她缠得无奈,“本王这回是去办正事,又不是游山玩水。”

“正事、游山玩水两不误!”rs

175 想听的话

大婚没几日,便有耶律斜轸南下的消息传开,萧氏大为不服与不舍,再次跑去皇宫跟萧皇后抱怨了一番,还提了将杨琪随便指给三位皇子的其中一人——

萧皇后也有意将杨琪收做儿媳,奈何皇上不肯答yīng

。皇上还将萧氏呵斥了一番,叫她回到南院王府安心做她的南院王妃。

萧氏还没回府,此事便传到耶律斜轸的耳朵里。

萧氏回到恬娴阁,耶律斜轸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她灰头土脸,耶律斜轸冷笑,“怎么,又在皇上与皇后面前吃了败仗吗?”

萧氏知dào

,他这是明知故问,故yì

奚落她。

萧氏张大眼,似乎要将耶律斜轸的里里外外看个清楚、看个透彻。她万分不能理解,这个男人的嗜好为何如此的让人隐隐作呕。“耶律斜轸,你是不是有毛病,放着王妃不管,天天与一个不知dào

从哪里冒出来得野丫头黏在一起,你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王妃?”从她的话里,耶律斜轸挑了一个不是重点的重点。他嗤笑道,“你知dào

你这个南院王妃的头衔是怎么来的么?是你死皮赖脸的向皇后与皇上求情,他们二人并非是向你妥协,是本王向皇上妥协。”

耶律斜轸起身逼近,萧氏被他瞳孔中的冷意吓退了一些。

即便被无言的威胁压迫着神经,萧氏仍强作镇定,站的笔挺,仿佛在保留她最后的尊严。

与她擦身而过时,耶律斜轸稍作停留了一阵,冷眼撇着她出口警告,“你若再做些多余的事情,休怪本王无情。”

望着耶律斜轸扬长而去,萧氏恼怒的跺了跺脚,忽闻恬娴阁外响起叫声来:

“耶律斜轸——耶律斜轸——”

这府上除了她以外,还有谁会如此放肆大胆段文直呼耶律斜轸的名讳?

萧氏跑过去,立在恬娴阁的拱门边静静观望,见耶律斜轸的大腿被杨琪抱住,她不由得妒火丛生,咬住了桃色的薄唇,绞紧了手上的帕子——这帕子是她用来在皇上与萧皇后面前拭泪用过的。

“快放开。”耶律斜轸的态度虽然是将杨琪拒之于千里之外,却是负着手,丝毫没有阻拦她的打算。

杨琪缠得死紧,“带我去找我干爹!”

“那你放手,咱们好好说。”耶律斜轸语气轻柔,似乎还带着一些哄骗的味道。

杨琪哪里知dào

,她一松手,耶律斜轸便纵身飞了出去。

杨琪咬牙切齿又龇牙咧嘴,又气又恼的跺了跺脚,然后飞快的跑着追了上去。

这场追逐战,云翘看的心急火燎,她拍着大腿,对杨琪喊道:“小姐,求求你别在摔倒了!”

她可是听说了,因为上回秋萍将杨琪绊倒,杨琪摔得鼻子流血,耶律斜轸因为此事大动肝火,降罪了秋萍。

云翘见萧氏身旁换了婢女,不是原来的秋萍,这才觉得不妙,一打听才知dào

是耶律斜轸命人剁了秋萍的双脚。这会儿秋萍怕是已经在乱葬岗了。

知dào

归知dào

,可她不敢到处宣扬。

由此也知dào

,杨琪就是耶律斜轸的底线,谁也不能犯着。

杨琪已经累得气喘如牛,她就不知dào

了,耶律斜轸的身形怎能如鬼魅一样,好像又会凌波微步一样,别说抓不着,追都追不上。

云翘端了一盏茶水,到她跟前来,“小姐,喝口水吧。”

杨琪接过茶盏,饮了一口,呛了一下,然后弯着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姐——”云翘慌乱起来。

耶律斜轸冲过来,一把将云翘从杨琪身边推开。他小心的扶着杨琪,脸上写满了担心。

杨琪咳嗽轻了下来,她从鼻孔里挖出一片茶叶,忽然又大笑起来,“好厉害,茶叶从鼻子里面出来了。”

耶律斜轸眉头舒展,眼中忧色褪去,扬起唇角,忍俊不禁起来。

杨琪迅速将茶杯搁到地上,又抱上耶律斜轸的大腿,不依不饶。

耶律斜轸拖着她,一瘸一拐往前走了几步,后坐到廊台上,无奈道:“本王不是说了么,此次走的不是旱路,不一定能见到你干爹。”

“那就改走旱路呗!”杨琪骑坐在他脚背上,抱着他的双腿,丝毫不给他逃走的机会。鼻孔里还有些痒,她便埋下脑袋,在耶律斜轸的裤子上蹭了蹭。

“旱路要走两个月,水路半个月就到了。”

耶律斜轸原本没打算带上杨琪,就是想着快去快回,能在两个月之内赶回来。

耶律斜轸做了诸多考lǜ



况且一路上跋山涉水,舟车劳顿,杨琪在半道上出了什么岔子,那要如何挽回?

耶律斜轸两手一捞,将杨琪抱坐在腿上来,“你就乖乖在府上等本王两个月。”

杨琪与他耳鬓厮磨,小猫一样喵喵轻咛着:“你就带我去嘛,我又不给你添乱。”

耶律斜轸心痒难耐,忍不住在她红彤彤又透明耳垂上轻啄了一下。

杨琪玩弄着他项上挂的玛瑙珠链,不情愿的撅起嘴来。

“这回本王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在本王身边,本王会分心的。”

杨琪心中一动,甜蜜的笑起来,“就算见不着我干爹,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耶律斜轸有些受宠若惊,放佛这就是他最想听到的话,让他忍不住喜悦,让他忍不住雀跃,让他忍不住满怀期待。

不过他不得不顾虑其他事情,杨琪本就体质特殊,在外万一有了三长两短,实在会带来多处不便。

“两个月,你就待不住吗?”耶律斜轸似乎想用激将法,将她留下来。

杨琪完全不上当,反说:“那你走了以后,南府王妃最大,你就忍心放我在这里被她欺负?”

耶律斜轸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能欺负得了你?你那么厉害的,连本王都不是你的对手,她区区一个南院王妃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你就带我去见见世面嘛,我保证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听你的话!”杨琪信誓旦旦,甚至举起手来发誓。

“那好,”杨琪还来不及欢呼,就听耶律斜轸又说:“不过本王要跟你约法三章,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都不要离开本王身边。”

杨琪想也不想,狠狠点头如捣蒜。

耶律斜轸眯着眼,满yì

的笑起来,不意wài

的又被杨琪抱着啃了一口。

要出门,自然有许许多多要准bèi

的。

东西不能带太多,人也不能带太多。

耶律斜轸命人将蘅芜阁与槃离居的六名婢女集中起来,让杨琪指一个带上。

杨琪左右为难,看她们几个,似乎谁都想跟着去。

“不能都带上吗?”

耶律斜轸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刻意避过她前日摔倒擦伤的地方。“你这是异想天开。你要不指,本王就决定了。”

这时元淑走上前一步,盈盈拜倒,“大王,小姐,元淑在你们北上的时候,就跟在你们身边,自然比她们几个有经验。不如就带上奴婢一起南下吧!”

“好,就你了。”耶律斜轸做了决定,牵上杨琪的手,大步往槃离居外去了。“既是南下,便不能穿着咱们契丹的服侍在外游走,得挑选几件朴素些的汉人衣裳。”

“要去逛街买衣裳吗?”杨琪眼前一亮且高兴非常,又是欢呼又是大叫。“你这回还是要乔装成商人吗?”

“对,在外面就不能再喊本王的名字了,记得要叫南爷。”

“那你就不能再自称本王了,要说我。”

因为是要朴素的衣裳,就不能再让裁缝定做了,只能是去普通的绸缎庄里去花银子买。

从街上回来,杨琪想了很多。她总觉得耶律斜轸身负皇命,可不只是为了做生意去收茶叶,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咱们这回南下,要去什么地方?”

“汴京。”耶律斜轸耐心的为杨琪拭着湿润的头发。

杨琪靠在他的大腿上,默默地重复着这个听着耳熟的地名,“汴京是哪里?”

“大宋的京城。”

杨琪有些吃惊,耶律斜轸这回可是冒死深入敌腹啊。“现在大宋的皇帝是哪一个?”

“刚继位的真宗赵恒。”耶律斜轸忍不住疑惑,杨琪原先真的是汉人么?既然是汉人,怎么连这些常识都不清楚?看来她这失忆,忘掉的不只是她自己的父母与家乡。

这时,夕月来报:“大王,王妃求见。”

这回萧氏没有冒冒失失的闯进槃离居来,看来耶律斜轸给她的下马威起作用了。

萧氏深夜求见,不知所为何事,耶律斜轸有些好奇萧氏突然变得彬彬有礼的态度,便决定出去会一会她。

他将半湿的帕子放在夕月手里,“给小姐将头发擦干。”

夕月捧着帕子,对耶律斜轸福了福身,然后走去跪到床边,将杨琪湿漉漉的长发包在帕子里,满满的拭起来。

耶律斜轸驻足望了片刻,这才去见萧氏。

见耶律斜轸的背影萧氏,夕月忍不住对杨琪说:“琪琪小姐,那个元淑是什么人?”

“她是我跟韩飞在河边救的,怎么啦?”杨琪有所察觉,夕月似乎对元淑并没有好感。

夕月只是感觉奇怪,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她今日毛遂自荐,与小姐你一同南下。小姐啊,你原本是想带谁去的?”

“原先我是想带云翘去的,可是云翘好像很害pà

大王。然后我就想在你跟夕阳之间选一个的说,然后元淑就跳出来。”不过元淑说在在理,她有过经验,一路上便会很少出错。倒是夕月与夕阳伺候了耶律斜轸那么多年,难免会口误。杨琪安慰夕月道,“你心里也别不舒服,这回南下,可是要去大宋的京城。耶律斜轸在外面便不是南院大王的身份了,你跟夕阳伺候他那么久,只怕已经叫他大王习以为常,若是你跟在身边,一次口误,便会给他惹来杀身之祸。”rs

176 收回懿旨

夕月原本以为选随行之事无足轻重,听杨琪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事情的重yào

性。

难怪耶律斜轸一开始不愿意带杨琪一起南下,因为他早知dào

此次南下汴京会有不少内忧外患。

不过话又说回来,元淑得救命恩人不是耶律斜轸吗?

“琪琪小姐,是你跟韩飞救了元淑吗?”

夕月记得,她听元淑说过,元淑一口咬定耶律斜轸是她的救命恩人。

杨琪说:“是啊,她是我跟韩飞从河边捡的。”

夕月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很不祥。元淑是真的不知dào

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还是明知dào

救命恩人是杨琪,却故yì

在外面显摆非要说她的救命恩人是耶律斜轸?

“琪琪小姐,要不然你还是指云翘跟你们一起去吧。”夕月不是很放心。

“怎么,你还怕我照顾不好大王跟琪琪小姐?”元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夕月扭头一看,元淑正拿着香油瓶子在屋门前,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慌乱之色从夕月脸上一闪而过,这样一来她反倒过意不去了。她就是质疑元淑得能力,还有她深不可测的为人!

见夕月神色难堪,元淑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琪琪小姐,这回南下,你千万要跟着大王一起走。方才我瞧王妃的神色不对劲儿,她似乎巴不得大王把你一个人留在府里!”她将香油倒在手掌心,搓匀了便往杨琪的头发上抹去。“王妃身边原先的那个叫秋萍得婢女不在了,是不是因为她上回将小姐故yì

绊倒,被罚了?”

夕月侧目看她一眼,总觉得元淑是故yì

在杨琪面前提起这事儿的。

“是吗,我没注意。”杨琪也好奇起来,“一般情况下,婢女做错事,南府会有什么样的刑罚?”

“关暗房,不给饭吃呗。严重一些就是杖刑,挨过十几板子可是要好几天下不了床。”夕月虽然没有受过严重的刑罚,不过在一旁看的时候,就觉得触目惊心。

杨琪庆幸,还好当初没有答yīng

给耶律斜轸做婢女,不然她屁股可能开花好几回了。

不大一会儿,夕阳跑进来,“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大王生气了——”

杨琪套上皂靴,不等夕月给她加件衣裳,她就一身单薄的寝衣跑出去了。

要说怎么回事儿,还不是因为今儿萧氏又去皇宫,带了皇后的懿旨来。

耶律斜轸掐着萧氏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抵在门框上,渐渐地将她提起来。

萧氏双肩悬空,手里的懿旨丢到了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耶律斜轸的胳膊。

因窒息而变色的脸庞,渐渐由红转紫,萧氏想说什么,却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杨琪赶到时,萧氏几乎已是濒死的状态。

她捡起地上的懿旨,看了上面的内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气。

萧皇后居然将她指给了恒王隆庆做小妾!

毋庸置疑,这道懿旨,一定是萧氏进宫缠着萧皇后得到来。

萧氏一被丢在地上,便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种时候,萧氏竟还有余力冷笑,“耶律斜轸,你想抗旨不成?”

杨琪不敢相信,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安排了……

她无助的望向耶律斜轸,懿旨一到,连他也无能为力吧!

耶律斜轸将懿旨从杨琪手中抽出,直接丢在了萧氏的脸上,“你现在机智了不少,知dào

拉着恒王一块儿去求皇后。你这南院王妃没当几天,这么快就腻了吗?你觉得本王若是去皇上跟前求旨休了你,你猜他会不会答yīng

?”

萧氏的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她怒视着杨琪,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一样,并一脸狰狞道:“不要脸的臭丫头,不要脸!”

“我不要脸?至少我没死缠烂打,要皇上跟皇后一起跟我做不要脸的事!”杨琪真不相信,事到如今,萧皇后居然还没对萧氏置之不理。

耶律斜轸将杨琪揽到身旁,垂眼不悦道:“你回屋去。”

杨琪拉着他的手,扯着他一起走。

他们刚越过萧氏,吴管家便跑来了,“大王,皇上派人来了,已经到槃离居门口了。”

“请。”耶律斜轸将杨琪往屋里推了推。

来的是一位公公,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

公公对耶律斜轸与萧氏分别福身,“见过大王、王妃。”

“苏公公,皇上派你深夜前来,所为何事?”耶律斜轸有些惊疑,万万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派出他近身的内侍。

苏公公常年服侍在皇上身边,为人很是内敛,可以说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很少在外走动。

“皇上叫咱家来收回皇后错下的一道懿旨。”苏公公给身边得一个小太监使了一眼色,那名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走到萧氏身边,捡起了她身边的懿旨,又快速退到了苏公公的身后。“大王、王妃,深夜叨扰了,咱家这就告退。”

“苏公公慢走。”耶律斜轸朝吴管家挥了一下手。

吴管家接到示意,送走了这三位不速之客。

杨琪十分不解皇上的举动,为了收回这一道懿旨,居然深夜就派了人来。

当然了,懿旨被回收,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只不过还有一小部分的好奇。

不过这一回,萧氏大概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她去向萧皇后请了懿旨,如今懿旨被皇上收回,萧皇后等同于蒙辱,这可全拜萧氏所赐。

萧氏再要去皇宫,看萧皇后还理她不理!

“王妃,望你自重!”耶律斜轸重重的说,随即将杨琪揽在身边,往寝室去了。

萧氏望着一高一矮的身影没入房门中,她神不由主的自嘲起来。她明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发xiàn

自己距离耶律斜轸还是那么遥远……

杨琪满腹疑惑,皇上就那么不待见她吗?给恒王做小妾,连皇上的儿媳妇都不算,可皇上为什么那么在乎那道懿旨?

她望着耶律斜轸,总觉得这跟耶律斜轸有关。

杨琪晃了晃耶律斜轸的肩膀,“皇上为什么要收回皇宫的懿旨?是不是跟你有关?”

可她实在想不到耶律斜轸哪来的那么大权力,让皇上公然挑zhàn

皇后的权威。

“傻丫头,你注定是本王的人了,知dào

吗?”耶律斜轸一声轻叹,满足的深吸着杨琪的发香,又轻声喃喃,“头发长得真快,为何你人却长得那么慢,好像永远长不大似的。”

“你对我是有大恩大德,不过想让我以身相许,再等十年吧!”

耶律斜轸闷笑起来,至少她没说以身相许以外的话。

第二天一早,耶律斜轸就被召进了皇宫,连同萧氏一起。

夫妇俩乘坐一辆马车,却形同陌路。

萧氏冷笑着,“耶律斜轸,你抗旨不遵,你以为皇后会轻饶你?”

耶律斜轸“好心”提醒,“你可别忘了,收回懿旨的可是皇上。”他望着车窗外大好的天,又道,“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如何给皇后一个交代吧!”

萧皇后果然大怒,当着皇上的面先将萧氏训斥了一番,又冷声对耶律斜轸道:“耶律斜轸,皇上说的话管用,本宫说的话便不管用了吗?为了一个小丫头,你居然将皇上搬出来,深夜去收回本宫的懿旨,你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皇后明鉴,懿旨之事,臣昨夜才知,更不知dào

皇上会派人来收回娘娘的懿旨。”耶律斜轸不卑不亢。

皇上搁下茶杯,故yì

发出声响,“收回懿旨,是朕的意思。”

“皇上,庆儿心仪那丫头,你怎么不准呢?”萧皇后嗔怒道。这给恒王选小妾,又不是多大点事儿,只要孩子喜欢的,她与皇上什么没给过。怎么在杨琪这件事上,皇上竟会这么执着。

皇上笑的高深莫测,看了一眼耶律斜轸,后对萧皇后道:“本王早早将安琪指给乐斜轸。那丫头是斜轸的命根子,咱们就不要夺人所爱了。”

萧皇后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她来回看着萧氏与耶律斜轸,忽然发xiàn

萧氏脖子上没有佩戴着跟耶律斜轸项上配套得玛瑙珠链。

萧皇后上前,执起耶律斜轸胸前玛瑙珠链上的兽形勾玉,“这链子本是一对,是你爷爷当你给你祖母的定情信物,另一条呢?”

萧氏大惊,视线掠向耶律斜轸,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没想到这链子居然有那么重yào

,如果她没记错,另一条是在杨琪的脖子上挂着!

“耶律斜轸,你果然不正常,她还只是个八岁的小丫头片子啊!”不顾萧皇后与皇上在场,萧氏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你怎么对她能有那种龌‖龊思想!”

“够了!”皇上不胜其烦,大喝了一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他对萧氏板着脸,冷声说道,“萧氏,日后你别再到宫里来了,回去好好做你的南院王妃!朕可以下旨给你们赐婚,同样也可以下旨让耶律斜轸休了你!你好自为之。”

皇上负气而去,萧皇后摇头叹息,也跟着离开了。

回南府的一路上,萧氏哭哭啼啼,还没进门就看见杨琪在府门前徘徊,似乎在等着耶律斜轸回来。

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条与耶律斜轸一样的玛瑙珠链,萧氏恨不得冲过去拽断!

见萧氏红肿着双眼,杨琪好心关怀,“王妃,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有事!”萧氏擦干泪水,狞笑一下,小声说,“你干爹死在边疆了!”

杨琪顿觉五雷轰顶,脑袋里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萧氏说的是真的,“你说啥……”

“安隐死了,他死在边疆了!”萧氏一字一句的说道,见杨琪由痴呆渐渐转为悲痛,她心里浮现报复的快‖感。rs

177 杨琪落海

为什么会这样?

杨琪望着萧氏远去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安隐死了?

他干爹真的死了?

难怪耶律斜轸不选择走旱路,要走水路,就是不想让她知dào

这个噩耗吗?

见耶律斜轸施施然回来,杨琪冲了过去,小声问:“我干爹死了?”

耶律斜轸微微一惊,眉宇间尽是不悦,“你怎么平白无故咒你干爹呢!”

“你的王妃告sù

我,我干爹死了……”杨琪大哭起来。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她说的话,你也信?”他知dào

杨琪一旦哭得伤心,就很难听进去旁人的话。他将杨琪拖在怀里,往府里而去。到了槃离居,他将安隐昨日来的信拿了出来,“你自己看看。”

杨琪一看是安隐的字,终于收住了哭声,泪水还是流个不停。

安隐在信里提了她与耶律斜轸的南下之事,说了很多注意事项,的确很像他的风格。

“你啊,别人说什么你就信,能不能留个心眼儿,你不知dào

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耶律斜轸忍不住念叨起来,见杨琪破涕为笑,又是无奈的摇头。

这丫头情绪太多,很难预料她下一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我们能不能走旱路,去见我干爹啊?”

杨琪还真是见缝插针。

“不行。”不意wài

的,耶律斜轸又是一口否决掉。

这次南下,耶律斜轸身边随行的人带的并不多,除了贴身侍卫向东与韩飞,便是张大厨、元淑,与其余几名船员,再者就是杨琪了。

他依旧是以名商南爷的身份出航,一路上掩人耳目。

船舱就像客栈一样,有很多房间。

比起在房里待着,杨琪更喜欢在甲板上看着汪洋吹着海风。

考lǜ

到她的身体会受凉,耶律斜轸并没让她在船上恣意妄为。

因为之前约法三章,杨琪不得不跟在耶律斜轸身旁。

结果证明,杨琪在某方面比耶律斜轸还是要强的。

至少她没有在一天之内就因为晕船,从床上爬不起来。

“晕船还走水路,纯属自作自受!”杨琪忍不住奚落他。

耶律斜轸躺在床上,对趴在床边的杨琪招了招手,在她靠近时,一把将她揽到了床上。

紧紧将她锁进怀里,耶律斜轸深吸的从她身上散发的清香,渐渐的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杨琪几乎喘不上气来,感觉自己似乎要被揉进耶律斜轸的胸膛。

他为什么不走旱路,其实原因很简单,只是不想让杨琪离开他身边一步。经旱路必会去见安隐,到时杨琪岂不是要选择留在安隐身边?

“十年太长了,索性现在……”

杨琪又惊又惧,在他怀中剧烈挣扎起来。

耶律斜轸却将她箍得死紧,“五年,本王再给你五年的时间。”

杨琪变得安静下来,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你能不能不要总想那些有的没的!感觉好下‖流!”

“反正你干爹也把你许给本王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本王会三媒六聘,将你迎到府上来。”

耶律斜轸只做强辩,却不言是心底的喜欢。

杨琪有些失望,她终究跟他身边的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

漂洋过海十几天。

杨琪夜起小解,还没走到船舱,就被两个船员一前一后堵住了去路。

她刚要大喊,嘴便被捂住。

其中一人将布按在了杨琪的口鼻上很长时间,见她挣扎的还是如此剧烈,不由得慌张起来,“迷‖药不起效。”

另一人直接在杨琪的颈侧劈了一手刀,见杨琪晕了过去,赶忙将她扛起来,“快走!”

“走哪去?”耶律斜轸无声无息的出现。

他瞥了一眼那两个船员,视线在其中一个船员的肩上停留了片刻。

杨琪正昏厥在那人的肩上。

“把人给我放下!”耶律斜轸冷声命令。

“你走,我来挡住他!”

扛着杨琪的船员一咬牙,一鼓作气冲出了船舱,跑到了甲板上,见自己的同伴飞了出来,似乎还满口是血。

他再也不能镇定,却听同伴忍痛喊道:“快把她丢到海里去!”

片刻之后,只听扑通一声,真有什么东西落入海中。

耶律斜轸没来得及多想,飞身到船舷,一跃跳入了大海。

守夜的向东听到声音,带着其他几个船员赶到,正巧碰到耶律斜轸跳海这一幕。

“快放下绳子!”向东对船员喊道。

绳梯放下之后良久,才瞧见有动静。

耶律斜轸一手挟着不省人事的杨琪,一手抓着绳梯,被众人拉了上去。

杨琪不过是昏睡了过去,瞧她别无大碍,耶律斜轸从舱房出来。

那两个肇事的船员正听候发落,一见耶律斜轸,之前将杨琪丢下海里的船员什么都招了,“大王饶命——”他一连磕了数个响头,“这都是王妃让我们干的,如果不杀死那个女孩,王妃就会杀我们全家!”

耶律斜轸紧咬牙关,“把他们丢到海里喂鱼。”

那两个船员很快被带了出去,他们凄惨的尖叫声很快没入了大海。

耶律斜轸褪去一身湿哒哒的衣裳,才换好衣裳,向东就来求见。

“大王,别再只身犯险了,日后再有类似的事,请让属下代劳!”

就算向东不说,耶律斜轸也清楚的知dào

自己的身份。只是当时一见到杨琪被丢进海里,他也没来得及多想,就直接追上去了。

“本王有分寸。”耶律斜轸淡淡的说。

“大王,属下不得不说,您这么重视琪琪小姐,反而会将她置于危险境地。王妃这不就将琪琪小姐视为眼中钉了么!”

想起那个萧氏,耶律斜轸就没什么好心情,被向东质疑,他更为不悦。“难不成本王连守护一个小丫头的能力都没有吗?”

向东噤若寒蝉,不再多言。

杨琪被海水浸泡,严重着凉,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随行之中,没有船医,耶律斜轸近日虽然看了不少医书,却都是纸上谈兵,从未给人瞧过病。

杨琪昏昏沉沉,总觉得身子里有两个极端的世界在碰撞,一半是冷的,一半是热的。

耶律斜轸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皱紧了眉头,“还有多久,船能靠岸?”

“我问过船员了,他们说是天亮就能到岸。”元淑仔细回道。

等船一到岸,耶律斜轸等人快马加鞭感到汴京城,问了一家医馆,将杨琪送了进去。

元淑见耶律斜轸疲惫不堪,于是大胆上前,“主子,你们还是先去找歇脚的地方,我会好好的看着琪琪小姐。”

“向东已经去了。”耶律斜轸有气无力,从昨天开始,他便没有合眼。今日为了尽快抵达汴京,他带着杨琪更是快马加鞭。海水让杨琪身染风寒,自然多多少少也给他带来了些影响。

“那主子,您先歇着。我来看着琪琪小姐。”元淑有些于心不忍。

她的话刚说完,向东便快步进来,在耶律斜轸耳边低语了几句,“大王,潘老知dào

我们提前入京,要请我们到潘府去呢。”

耶律斜轸瞬间清醒,想起了来此地的目的。他霍然起身,再看不出他脸上有丝毫的疲惫之态,“元淑,看好小姐。”

吩咐玩后,耶律斜轸随向东而去。

他们走后没多久,元淑见杨琪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便伏在病床边睡去了。

不多久,医馆进来一人。

医馆的大夫见他,忙示好起来,“五爷,来抓药吗?”

“嗯,老样子。”

被称为五爷的,似乎是这医馆的常客。

趁着大夫抓药时,他靠在柜台前,明明对这里已是分外的熟悉,却还是习惯性的扫视四周。

他见靠墙的病床上躺着和趴着一个姑娘,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五爷,您的药好了。”大夫收好了银子,恭敬道,“五爷,您请好,我得去后面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大夫很快消失在医馆,往后院去了。

五爷走到病床前,弯下身仔细审视着杨琪的脸,先是疑惑,又是怀疑,带着喜色,好像好有一些不敢置信。

之后,他动手扒开杨琪的衣襟,看到她肩上蝴蝶形状的胎记,欣喜若狂起来。

他忙将杨琪抱在怀中,快步而去。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带着疾风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几乎是以最短的时间,跑回了家中。

“娘,娘——您看我把谁带回来了!”一进门,他便高声大喊,“六弟,七弟,你们快来看啊!”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就从四面八方跑出来几位妇人。

她们向来知dào

,五爷以冷静沉着著称,能让他激动的,一定是大事!

“啊哟,怎么抱了一个娃娃回来?五弟,这该不会是你在外面跟哪个野女人私生的女儿吧!”此话一出,引来无数哄笑声。

五爷也没理会她们,径直穿过大院,经过长廊,往东院而去。

他一路走一路叫,“娘——娘——”

“五哥,啥事儿这么大惊小怪啊!”

从五爷的身后窜出来一名月末十二岁得少年,他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少爷。

五爷依旧没有理会任何人,直直的往东院去,推开东院中虚掩着的一道房门。他抱着杨琪向床边坐的老妇人大步走了去。rs

178 她是杨八妹

五爷将不省人事的杨琪抱至那老妇人身边,喜不自禁,就是他成亲那日,也没见他这般激动高兴。

“娘,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那老妇人仓皇的拭去眼角的湿痕,这才抬起头来,见五爷抱了一名小姑娘,心里禁不住咯噔了一下。

她神色一紧,忙起身迎上前,捧着杨琪的小脸儿端详了好一阵,又扒开她的前襟,见到她肩上的蝴蝶形状的胎记,不由得整个人一震,随即大喜,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是八妹!是八妹!是我的八妹回来了!”老妇人将杨琪从五爷的怀中抢来,紧紧抱在怀里,不舍得松手。

“真的是八妹?”少爷半信半疑,随即听到门口一阵喧哗声,他回头一看,见是诸位嫂嫂围在门口,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丝毫不感到意wài



“宗宝宗宝,快去叫你爹娘来!”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便把跟着少年屁股后面的四岁男娃子推出了房外。

“五娘刚嫁来,还没见过我们家的老幺吧,那可是令公与太君唯一的女儿!”其中一位较年长的女子,拉着一名面容清秀的五娘到了屋里。

五娘瞧见杨琪的脸,不由得面色一变。她嫁进杨家来的时候,就听说过杨家走丢了一个女孩,是府上的杨八妹。杨八妹丢了有一年了,虽然有些音讯,却在这一年多始终没有见到八妹的人。

如今人找到了,这一屋子的人大约是高兴得昏了头,瞧不见这八妹的脸色不对劲儿吗!

“娘,八妹她好像不大对劲儿。”

失而复得,老太君正抱着杨琪喜极而泣,听五娘这么一说,才注意到杨琪的脸如白纸一样。

她忙将杨琪放倒在床上,摸了脉搏又探了鼻息,更是察觉她浑身冰凉得正往外冒着寒气一样。

“五郎,你从哪儿找到八妹的?如今八妹怎会是这副模样?”老太君难掩忧色,捞过棉被给杨琪盖上。

五郎低头回想,当时他着急着从医馆将杨琪抱出来,印象中她旁边还有一个姑娘。

“娘,我去请大夫来。”

五郎刚说完,就听到外面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不用了。”

老太君脸上一喜,回头对五郎道:“是你卓伯伯来了,快快有请!”

原本水泄不通的屋门前,被让出一条路来。

五郎还未走到门口,一位看上去仙风道骨模样的中年男子款款而来。

五郎礼貌得称他,“卓伯伯。”

此人名卓越,是太君的同门师兄,是五郎他们口中的卓伯伯,也是杨琪口中的卓先生。

太君起身,盈盈至他跟前,“卓师兄,你信上说找到了八妹,可是这位小姑娘?”

卓越对太君颔首轻笑,被太君引至床前,才回道:“正是她。”

如今八妹被找回来了,太君高兴归高兴,然而八妹却是一副不省人事半死不活的模样,她何尝不担忧。

“卓师兄,你医术高超,还请给八妹看看。”太君将卓越请坐下。

卓越给杨琪诊了脉,“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一些风寒。”

“没大碍?”一旁的少年不肯相信他的话,在他看来,杨琪分明是一副快死的模样。“我给八妹输些真气保命!”

说话间,这少年已经到了床边,伸手时却被卓越捉住了手腕。

“七郎,退下!”太君怒斥,就算要输真气,也轮不到他这小子。

卓越正色道:“八妹体质异于常人,你们切记,万万不可给她输送真气。”他扫一眼众人,见他们都是半信半疑,不由得把话说了严重一些,却也是事实。“轻则会使她半身不遂,重则会断送她的性命。”

太君等人都是凛然一惊,他们都知dào

,八妹打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药是吃了一堆,总也不见好。

不过太君困惑,方才她给杨琪号脉时,分明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很强dà

的真气。她清楚八妹未曾习武修行,那真气自然不会是她自生的。

如果真的不能给杨琪输送真气,那杨琪体内的真气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卓越说的话与杨琪现在的状况不是自相矛盾吗!

“卓师兄,”太君忍不住问,“你方才说不能给八妹输送真气,可她体内的真气又是从何而来?”

卓越轻轻一笑,自圆其说道:“这就是我没有立kè

将八妹带回天波府的原因。从我来信时你们也知dào

,其实我早在半年多以前就找到了八妹。那时八妹身子虚弱,性命垂危,不过机缘巧合,她认识了与她至阴至虚的体质正好相生的一个人。那个人算是八妹的救命恩人,他给八妹输送了大量真气,才保住了她一命。”

太君听了,心里顿生感激之情。“不知那位高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老身好请他到府上来做客,也好当面酬谢他。”

卓越讪讪笑了一下,巧妙的避开这个话题,“我也不知……还是等八妹醒来再说吧。”

如今宋辽战事吃紧,双方又是势不两立的关系,若此时将杨琪与耶律斜轸的关系爆出,只怕这不仅会给她本人惹祸上身,整个天波杨府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看着卧病在床的杨琪,卓越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又略微摇了摇头。她跟耶律斜轸的这段缘分,连他也都难分是好是坏。

屋外,一人携着妻儿风风火火赶来,人未至就先听到他响亮的声音,“是八妹回来了吗!”

“郡主——”一干人等先拜过了六郎身边柔婉又高贵的女子,后才对六郎七嘴八舌,“六郎你可来了,人是五郎抱回来的,情况不大好,你快进去瞧瞧!”

六郎一听,脸上得喜色尽数褪去。他忙一个快步冲进屋里,见床边聚集了好几个人。

“卓伯伯都来了——”六郎深吸了一口气,“娘,八妹怎么样了?”

“你自己瞧瞧。”七郎红着眼,手往床上指去。

在天波府中,六郎的医术还算是高明,虽然不及卓越一半,至少小病小伤小痛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他给杨琪把了脉,这才松了口气,“没大碍没大碍,只不过染了风寒。”

“还没大碍,这分明就是要——”七郎还没说完,太君就掌了一下他的嘴。就连周围的人都纷纷向他投去责备的眼神。

六郎正色,说道:“八妹的身子,打小就不好,体质又与常人不一样。五哥,你今儿不是去医馆抓过药了吗,快去煎好,给八妹服下。”

虽然八妹有一年多不在府上,可家中每个月去医馆抓一次药得习惯总没有改掉。因此,这屋子里头随时都备着给杨琪调养身子的药。

“我去。”煎药的事情,还是女人来做的好。五娘将煎药的事情揽在了身上。

“还是我去吧,”大娘说道,“你刚来府上,还不知dào

八妹的药是怎么配出来的,我这就去厨房。”

话音还没落下,大娘便快步走了。

一群人守在床边,不肯离开,尤其是太君,视线落在杨琪身上,怎么也移不开。“瘦了,也长高了,为娘都快认不出来了。”

说着,太君又红了眼。

六郎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也是悲从心来。

他望向五郎,“五哥,八妹是你抱回来的,你从哪儿抱回来的?”

话题一说开,太君抹了抹眼,也跟着好奇起来。

她原以为八妹怎么也得是跟卓越一起回来。

“今儿在医馆里碰见的。”五郎去抓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个地方碰到失踪已久的妹妹。当时他高兴坏了,一心只想着赶紧将八妹带回来,倒忘了她身旁的还有个姑娘。“我再去瞧一瞧,我记得八妹身边当时还有一个人。”

五郎离开后,六郎从杨琪身上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一股异香,还带着——

他单手捧起杨琪的头发,凑上去嗅了嗅,不由惹来柴郡主的嗔怒,“六郎,你这是做什么?”

六郎眉头紧皱,似乎像是在确认一样,又凑到手前嗅了一遍。“海腥味,八妹身上怎么会有一股海腥味?”

这时,四娘上前来,对七郎他们挥着手,架势像是在撵人一样,“你们男人都快出去,让我们几个婆娘给八妹检查检查,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还是四嫂心细。”六郎叹了一声,便抱着宗宝,推着七郎出去了。

卓越紧随其后。

在他们出去之后,房门便紧紧关上了。

柴郡主立在太君身后,看着二娘将杨琪扶坐,三娘摘下了杨琪头上的一对金簪花,四娘将杨琪脖子上挂着的玛瑙珠链拿下,五娘给杨琪扒去了衣裳。

二娘执起杨琪的左手,摩挲着她左手小臂上的一道长而蜿蜒,顿觉触目惊心,不由得惊声尖叫了一下,“呀,这疤是几时落下的?”

太君身形一动,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跟前。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清楚子女身上有几道伤疤。大娘没记错,她也没记错,这道疤在八妹还没走丢之前,根本就不存zài



“我去打盆热水来给八妹擦擦身子。”四娘贴心道,说完就退出去了。

三娘藏不住话,掩着鼻子说:“跟从海里打出来的一样,这海腥味也太重了。”rs

179 天波大家庭

身体和意识都好沉重……

周围是说话的声音,很多人的声音……

杨琪急需什么来抚平喉咙里燃烧似的饥‖渴,她想要的是加了蜂蜜的奶浆,而不是——

而不是苦涩的药汤!

“咳咳咳——”杨琪剧烈的咳嗽,肺部的阵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嘴里充斥着药汤的苦涩味道,耳朵里似乎还有海底得呼啸……

“太君,八妹把药都吐出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怎么办,不吃药可不行啊。”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醒了醒了——”又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杨琪缓缓张开眼,望着周围陌生的人群,而他们脸上洋溢的神情却是她熟悉的,那是让人几乎能够感到落泪的喜悦。

难不成她又穿越了?

杨琪正这么想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声音沙哑且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卓先生?”

“八妹,你到家了。”卓先生含笑点头。

“我怎么会……”杨琪分明记得她跟耶律斜轸在船上,然后有两个船员把她打昏了……她的记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扫视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连他们谁是谁都分不清楚,更不知dào

这里站着的有多少是她的家人。

见杨琪露出一脸陌生与戒备的情绪,卓越忙给众人解释,“八妹她失忆了。”

“失忆?”七郎首先跳起来,“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杨琪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她连爹娘都不知dào

是谁,怎么可能会知dào

他是哪根葱!

对卓越的话,太君似乎半信半疑,她尝试着叫了一声,“八妹?”

杨琪打量着距离她最近的这位老妇人,觉得她面善的很,尤其眉宇间满是慈仁与忧虑,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劲儿。

杨琪强打起精神,退到床里,坐起来,仔细审视着面前的人。

“八妹好像真的不记得咱们了……”

看他们一个个都流露出失落的神情,杨琪竟有些于心不忍。

这副躯壳里,早已经换了另外一个灵魂,她要如何跟他们这些人说?

只怕他们可能将她当成疯子、当成魔女、当成妖怪,更有可能被他们一把火烧的尸骨无存!

“真失忆啊……”大娘见杨琪醒了半天,只顾着张着眼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也不开口叫人,好像除了卓越,她真的不认识其他人!

六郎沉吟了片刻,拧着眉头说道:“失忆症,我倒是也见过几例,也曾听人说起过,有些人十天半个月就好了,有些人一辈子也回想不起以前的记忆。”

“八妹这大概是永久性的,去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便是这副模样了。”卓越说。

太君蓦地红了双眼,起身默默地走了。

望着她悲伤的背影,杨琪忽然心痛起来。

太君一走,她的儿媳也都紧跟上去安慰了。

房间里的人渐渐都少了,卓越对六郎、七郎两兄弟道:“你们两个也去瞧瞧你母亲,我跟八妹单独谈谈。”

六郎点头,伸出手去,却发xiàn

杨琪距离他够不着得地方,于是又缩回手。“八妹,你不用害pà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这里是你的房间,你安心住着。”

说完,他便捞着不情愿的七郎一道离开了。

等他们所有人一离开,杨琪便迫不及待的问:“卓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

卓越笑了笑,答非所问,却显得一副很耐心的样子,“我曾拜在你外祖父的门下学习武略,你母亲虽然早我入门,我却年长她一些,便与你母亲是师兄妹相称。方才你看到的那位老太君,便是你母亲了。”

杨琪不解,怎么看那位太君都比卓越年长许多……

“是你把我带回来的?”除此之外,杨琪想不到别的可能。

卓越略微摇头,“是你自己来汴京城的。”

杨琪仔细回想,耶律斜轸要带她来的目的地,便是汴京城。他们既然已经到了汴京城,那耶律斜轸他们呢?

“就我一个人?耶律……”杨琪还没说完,就见卓越正色将食指放在唇边。

卓越神色凝重,小声叮嘱:“八妹,这里是大宋的都城汴京。你若一时半会儿忘不了你在大辽的生活与认识的人,切记在这里要谨言慎行,千万莫要害了自己,也莫牵连到你家里的人。”

杨琪云里雾里,她正理着头绪时,只听卓越又说:

“你爹是皇上亲封的的火山王,大宋的将军,你几位哥哥也都是大宋的栋梁之才。偏偏你跟某人有了一段孽缘,如今你稍说错一句话,便会为整个天波杨府惹来满门抄斩的……”

杨琪渐渐瞪大双眼,她不敢置信,忙打断卓越,“你说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汴京……”

“不对!我说的是这里!”杨琪狠狠地指着床板。

“天波杨府。”

“天波府?”那个传说中的天波府?

方才听他们叫她“八妹”,难不成她就是天波府的杨八妹?

杨琪的眼泪刷的就落下来了,她以前总以为杨家将的故事是人杜撰的,原来历史上真的存zài

么……

这里是天波府,也就是说……

她的命怎么那么苦,居然生在一个抗辽英雄的家庭里,不仅如此,那杨家一门忠烈几乎都战死沙场了啊……

她居然是杨八妹,她居然是杨八妹……

杨琪哭着哭着,居然放声大笑起来,“老天爷是故yì

在捉弄我吗……”

待杨琪的笑声落下,房门忽然被打开,约摸十几个人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

“八妹,你想不起来我们没关系,你还是我们的八妹!”三娘心直口快,说完对其余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大约是在外头都商量好了,挨个儿的给杨琪做了自我介shào

,从大娘到柴郡主,杨琪的六位嫂嫂齐聚一堂。

“我是你六哥。”

“我是你七哥!”七郎说着,将太君拉到杨琪跟前,“屋里最漂亮的这位,就是咱们的娘!”

哄笑声中,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尤为突兀——

“还有我还有我,”小小的杨宗宝向杨琪招着小手,“姑姑,我是宗宝。”

有个五十开外的老人家,穿着一身朴素,站在众人之后,说话时也没上前去,“八小姐,还记得老仆吗?我杨洪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杨琪听他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自己坐在床上一言不发。胸腔里闷的难受,喉咙里痒的难受,身体还有一些沉重,她咬牙轻咳了几声,立马见二娘端着一碗药来。

“八妹,趁热快把药喝了。”二娘说。

杨琪望了一眼卓越,见他颔首后,这才接过碗,屏住呼吸,将药汤一饮而尽。

三娘是个直爽之人,杨琪与卓越的眉来眼去没能逃得过她的眼睛,便说:“八妹,你忘了我们,也没必要这么忌惮我们。我们又不会下毒害你是不……”

三娘被四娘扯了一下,这才住了嘴,四娘对杨琪温和的笑道:“八妹,你三嫂就是心直口快,你可别往心里去。喝了药,快盖上被子捂一捂,再出一身汗就好了。”

杨琪躺下,便合上了眼。

四娘便对其余几位使了个眼,都结伴出去了,知dào

七郎平时最吵闹,连同他也一起拉出去了。

六郎见卓先生坐床边,于是给太君搬了把椅子,将椅子放在床边,“娘,坐。”

太君坐下,目光始终没有从杨琪身上离开。她好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脸,却又怕吓着了她……

六郎忽然唉声叹气起来,忍不住带着些责备,对卓越幽怨道:“卓伯伯,您要是早将八妹带回来就好了。”

杨琪听着,也有同感。若是卓越早早将她带回来,也许她就不会跟耶律斜轸有那么一段孽缘。

卓越抬头望着六郎,“六郎,你精通医术,八妹的身子如何,你最清楚不过。当年八妹也知自己时日不多,于是选择离家出走,就是不想让你们成天为她忧虑,不想让你们看着她死……所幸她遇见了命中贵人,也命不该绝。我不早早将她带回来,正是时机不到。一年多的时间,换一个健健康康的八妹,你们觉得这不值当吗?”

听卓越说完,六郎哭笑不得。他看了一眼卧病的杨琪,质问卓越,“这叫健康?”

“她这回是偶染风寒,等她病好了,你们自己等着瞧好了。”卓越不恼不怒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君忽然开口道:“八妹比以前精神了不少。”之前从杨琪那双亮幽幽的双眼里就瞧出来了,“长高了不少,头发也有光泽了。”

太君这么说,就是等于认同了卓越的话。

“卓伯伯,方才六郎失态了,您别往心里去。”六郎倒是谦谦有礼。

卓越不以为意,“你也是关心则乱,情有可原。”

可如今六郎是一肚子疑问,看着床上面色虚弱的杨琪,心中一动,不仅又向卓越说道:“卓伯伯,八妹不是你带回来的,那她是怎么回来的?她之前又在哪里?”

杨琪听的忐忑不已,她几乎屏住了呼吸,与六郎和太君一同等着卓越的回答。

但愿卓越不会将耶律斜轸的事情说出来。rs

180 她是杨八弟

不过听六郎的口气,他似乎还不知dào

杨琪之前流落到大辽的事情。

看来卓越并没有向天波府的人透露她与耶律斜轸认识的事情,真像卓越之前所说的,他不想天波府的人因为她的失足而得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卓越早就准bèi

好了一番说辞,“八妹离家出走,后来被拐卖的幽都府……”

“那岂不是跑到大辽去了!”六郎惊呼了一声。

“八妹也是身不由己,不过她也是在那里遇到了她的恩公。”卓越依旧不快不慢的说道,“我去年给你母亲来信时说过了——”

太君颔首,有关卓越心上跟八妹相关的内容,她记得都十分清楚,“卓师兄你让我等,你说只要时机到了,八妹自己就会回来。”

她不得不佩服卓越未卜先知似的本领,这结果不正应验了他之前信上所言!

“八妹的恩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那么醇厚的内力?”六郎也察觉到杨琪体内有着一股很强dà

的却不属于她的内力。

“这我也不知,大概是哪位世外高人吧!”卓越用笑声掩饰着不自在。

如今太君是丝毫不怀疑卓越所说的话,卓越之前在信上早预见杨琪会回到天波府来,然而说她自己会跑回来,太君有些不敢置信了,“卓师兄,八妹还这么小,她自己如何一个人回来的?”

“大概是坐船下来的。”卓越说。

六郎紧接着说道:“难怪我之前在八妹身上闻到了海腥味,莫不是她掉到了海里,才染上了风寒?”

“大概是中途碰上了意wài

吧。”卓越并没有妄加猜测。

“不管怎样,人回来了就好——”太君满足似的一声轻叹。

房门忽然被打开,五郎神色匆匆的回来了。

见他神情有异,六郎忙上前一步,“五哥,何事如此惊慌?”

“娘,六弟,汴京混进了大辽的细作!”五郎紧声道。

装睡的杨琪听的心里一惊,此人说的大辽的细作,十有**是耶律斜轸他们。但是耶律斜轸一路乔装,行事小心,怎么会暴露了身份?难不成他身边有人出卖了他吗?

杨琪忍不住胡思乱想开,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的担心耶律斜轸的安危。

细作之事,非同小可。

“五哥,你确定?”六郎丝毫不敢怠慢。

五郎说:“五百公里快马加急,不会错的。黄海那边有个小渔村,有两个人从海上漂流到那渔村,一个活人跟一个死人。渔民将他们送到官府,官府中人细问之下,才知dào

那两个人是同一艘船上的船员。六弟,你可知那船上载的是什么大人物吗?”

六郎不满五郎故yì

卖关子,赶紧追问:“是谁?”

“据说是大辽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

六郎惊呼了一声,随即拍手叫好,“太好了,如今那南院大王岂不是瓮中之鳖!五哥,你速速进宫向皇上调动御林军,我去率杨家军封锁所有城门!”

五郎抿了抿嘴,神情似乎有些失落,“调动御林军之事,潘仁美已经抢先了。”

六郎嗤了一声,大为不快:“那个老狐狸速度也够快的!”

太君按住六郎僵硬的肩膀,神色自若道:“能捉住细作就好,切莫急功近利、心浮气躁。五郎,六郎,你们兄弟二人去调动部分杨家将,严守各个城门。”

过去了数天,依旧没有听说抓到细作的消息,杨琪猜想,耶律斜轸他们大概已经安全出城了。

她将那对金簪花与玛瑙珠链一同尘封了起来,她大概与耶律斜轸永远也不会再见面了……

今日是她第一次走出房间,要说天波府给她得第一感觉是什么,可能是祥和吧,能让她心安。

这里的天空虽然没有草原的天蓝,却无比清澈,无比澄净。

她在房门前,迎着明媚的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时太君、卓越,与端了盆热水的四娘一起过来。

见杨琪能下床了,四娘不禁高兴起来,再一看太君,她老人家似乎也很欣喜。

“八妹,你那身衣裳都穿了好些天了,四嫂给你找件干净的换上。”四娘进门,将热水先放下,然后翻箱倒柜起来。然而她忘了,这屋里的衣裳都是杨琪一年多以前穿过的,早就不合身了。这件不行,那件也不行,四娘终于放qì

了,“要不咱们到街上的绸缎庄去看看?”

“万万不可,”卓越开口道,“八妹体弱多病,为趋吉避凶,将她当男孩子养最为妥当。”

太君也听民间有过这样的说法,既然是卓越提出来的,她便点头同意了。

“咱们府上,男孩子的衣裳可多的是,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我们家老四,五弟六弟七弟,那衣服多的柜子都塞不下了,我这就给八妹拣几件去!”四娘一向在家里最闲,周围的事情全都被其他几个婆娘揽去了,如今终于找到事做,可比谁都勤快呢!

扮成男孩这件事,是杨琪跟卓越串通好的。

昨日卓越来她的房间,已经算过,这会儿耶律斜轸十有**已经在回大辽的路上了。他回去之后,极有可能张榜寻人。

杨琪扮成男装,可谓是避免被找到的一种安全手段。

卓越对太君说:“太君,如此一来,太君不得不对外也称,杨府之中没有八妹,只有八郎。”

太君似乎有些为难,“没必要做的这么认真吧。”

“这不仅仅是为了趋吉避凶。”卓越轻叹一声,随即目光投向杨琪的脸上,“太君且看,不出五年,八妹的姿色便会冠盖京城,怕会惹来红颜之祸。自古红颜多薄命啊。”说着,卓越的声音压低了下来,“天波府与皇家亲近,太君又不是不知dào

当今的皇上是何等重色之人。若被皇上知晓杨府中有个天姿国色,太君以为会如何?”

太君是一点即通之人,她立kè

会意,当即就重视起此事来。

她将天波府上下的人到召集到了祠堂,将卓越方才说的事给众人陈述。

听了之后,所有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只有三娘笑道:“八妹若是进宫当了皇上的宠妃,那咱们令公不就是国丈了,咱们家的几个兄弟可都是国舅爷了——”

坐她旁边的四娘扯了她一下,心道:这三娘还真是不会看情况说话。

听了三娘的话,不快的何止四娘一人。

大娘凝色说道:“咱们杨家想飞黄腾达,还不至于去靠牺牲八妹的姿色!”

“就是,如今令公功勋卓著,大伯子与小叔子们平步青云,哪一样凭的不是真实才干!”二娘附和着大娘说道,还不满的看了三娘一眼。

三娘撇撇嘴,心里也知dào

是自己说错了话,嘴上却玩笑道:“我不过就是说说嘛。”

柴郡主与六郎相视一眼,默契的笑了笑。

五娘为人腼腆,却十分明事理。杨家就八妹这么一个闺女,说是令公与太君的掌上明珠,半点不为过。她想的多,也看的远,不免忧心忡忡起来,“伴君如伴虎,况且深宫似海,勾心斗角得厉害,怎能将八妹往那火坑里推!”

她这一番话,引来不少人的颔首。

柴郡主也说:“所幸八妹曾经体弱多病,鲜少出门,如今知dào

她身份的人也不多,也就是杨家的亲朋好友。”说着,柴郡主握上六郎的手,催道,“六郎,你给边关的爹爹与兄长写信告知此事,让他们关照同袍,切莫将八妹的身份泄露。我这就去找八王兄密谈此事。”

太君蓦地红了双眼,起身向柴郡主拱手,“多谢郡主。”

柴郡主忙站起来,慌张道:“娘,你这是做什么!我虽身为郡主,可也是杨家的人,为了八妹与天波府的将来,我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

娶此佳人,夫复何求!六郎甜蜜一笑,携妻儿向太君与诸位告退了。

老六夫妇与宗宝离开之后,太君方才坐下,舒了好长一口气,庆幸不已,“幸亏当时我听了你们卓伯伯的话,并未公然张榜寻人。”

“果然还是卓伯伯有先见之明。”五郎自叹不如。

七郎猛的一拍桌子,引起大家的注意。只见他义正言辞,“以后就不能叫八妹了,要叫八弟!大家以后都要改口了!”

“以后就得叫八少爷了。”杨洪对天波府可谓是忠心耿耿,自然是遵令公与太君之言,况且这都是为了杨琪与天波府好。

说定了此事,等柴郡主从业八王爷的府上回来,天波府便开饭了。

杨琪在天波府吃的第一顿入伙饭,尤其觉得壮观。

四张桌子并到一起,十几口子人都围在一起,热闹的简直难以想象。

以前除了聚餐,杨琪平时都没跟这么多人吃过饭。

哪怕是在大辽的南院王府,最多也就是她跟耶律斜轸、安隐、休哥坐一块儿过。

七郎特意将杨琪的位置留在身边,几位哥哥在的时候,等到吃饭都是按长幼顺序排下来的。他还记得他的八妹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韭菜炒鸡蛋——

“八弟,够不着的,七哥帮你夹!”rs

181 杨七郎失手

饭桌上,杨琪的左边是五娘,右边是七郎。

她胃口大开,动筷子时,察觉自己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瞧。

怎么?她显得太不客气了吗?

这时太君、大娘与二娘都红了双眼,尤其是最容易被触动的二娘,更是垂泪起来。

杨琪不知dào

,以前她这副身子弱,卧病在床那是稀松平常之事。也因此,八妹那时候几乎没有跟大家坐一块儿吃过饭。

杨琪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这种感觉跟耶律斜轸与安隐给她带来的温暖完全相反。

一看二娘落泪,太君的双唇也颤抖起来,她极力隐忍克制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杨琪的心顿时揪紧起来,她搬着凳子过去,坐到太君身边,小心翼翼的依偎在她怀里。

太君终于泪崩,抱着杨琪大哭起来,“我的八妹,我的八妹哟——”

结果,桌子周围一圈的人,几乎都红了眼。

三娘擦干湿润的眼角,抄着筷子敲着碗,大声招呼起来,“吃饭吃饭吃饭,再不吃,饭菜都凉了!”还说,“娘,该改口叫八郎了!”

太君收拾住眼泪,给杨琪夹了好些个她以前爱吃的菜。

“八弟,一会儿吃了饭,七哥带你出去玩去!”七郎好玩成性,他可是这家里最安静不下来的人。

太君对着他,将脸一板,怒斥道:“一天到晚就知dào

玩,不好好练功,看你爹回来怎么收拾你!”

七郎撇撇嘴,有些悻悻然。

太君抬手抚上杨琪的后背,对她跟对七郎完全不是同一张脸。她关切道:“八郎的身子才好一些,可不能再出去吹风,旧病复发起来,又得在床上躺个七八天。”

母子连心,六郎知dào

太君担心得不只是这些。

杨琪才回到府上来,只怕对这里的一切都还感到很陌生,把家里人当外人看待。七郎带她出府,万一再走丢了,那连天来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岂不是成了一场空欢喜!

六郎对七郎说:“七弟,你就好好的练杨家枪吧,等爹跟大哥他们回来,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你不是一直想当杨家将吗!”

七郎如今还不到十五,心性未定,虽然一直嚷嚷着想跟父兄一样成为赫赫有名的杨家军,却始终没得到令公的点头。

对七郎说完,六郎抬眼看向杨琪。

他始终对杨琪落海之事耿耿于怀,“八妹……哦不对,八弟,你是从水路来汴京的?”

杨琪心里一咯噔,心想着这个杨六郎的敏锐力不是一般的好,他大概是嗅出了什么异常的味道吧。

杨琪面不改色,只点头“嗯”了一声。

“你怎么会落到海里去?”六郎又问。

杨琪眨了眨眼,编故事的时间到了,“我是偷渡回来的,偷偷的上了船,没给船家银子,结果被船家发xiàn

了,我怕他们把我抓了去卖,一慌之下就自己跳下海了!”

五郎想起那日他将杨琪从医馆抱回来,当时还有一个姑娘在。不过他再拐回去找的时候,医馆的大夫说那姑娘早就走掉了。

五郎也疑惑起来,“就你一个人吗,我记得当时有个姑娘跟你一起在医馆。”

“我不知dào

诶,大概是把我救回来的人吧。”杨琪猜想到,五郎说的那个姑娘十有**是元淑。

五郎与六郎相视一眼,总觉得杨琪对答太过如流,却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七郎这时候又拍桌子叫起来,“八弟,等吃完饭,七哥教你杨家枪!”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翻着白眼——

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就七郎那半吊子的杨家枪法,连天波府的一个烧饭丫头都打不过,还有脸说教旁人。

周围的人将所有打击他的话都吞在了肚子里,这七郎的感情意wài

的脆弱,经不起夸,也经不住骂。夸他,他容易翘尾巴。骂他,他极容易失落。

“八郎就别舞刀弄枪了,在家跟嫂嫂们学学刺绣,练练字画多好。”虽然口上“八郎八郎”的叫,太君没那么容易真的将杨琪当做男孩子一样对待。

杨琪既不想舞刀弄枪,也不想舞文弄墨,她就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不过眼下她是如何也平静不了,怎么也得将杨家的命运给扭转过来!

“娘,要不然就先让八郎给宗宝一起念书吧。”柴郡主建议道。

如今柴郡主正叫杨宗宝识字,教一个是教,教两个同样也是教。

“正好正好,那就有劳郡主了。”太君满yì

笑道。

吃过饭,趁着天气好,柴郡主将杨琪与宗宝一同叫到中庭的凉亭中来。

七郎在附近练习杨家枪,耍得虎虎生威,破空声如同海啸一样。

宗宝心无旁骛,不受丝毫干扰,一笔一划的在柴郡主的指导下练着字。

杨琪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果然念书不是她的强项。

百无聊赖之下,她叼着笔,看七郎如何耍弄刀枪棍棒。

见杨琪心思不在书本上,柴郡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声催道:“八郎,快练字。”见杨琪将笔拿在左手里,她不由觉得奇怪非常,她嫁进杨家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杨琪是个左撇子。而且民间有种说法,左撇子是不吉利的象征,左撇子的孩子在小时候都会被纠正过来。“八郎,你怎么用左手写字?”

杨琪抬起右手,“我右手受过伤,现在拿筷子都勉强。”随即,她放下笔,将两个手掌并在一起。

柴郡主惊讶的发xiàn

,杨琪的两个手掌的手指竟不一样长!

杨琪左手的手指,明显要比右手的手指长一些。

柴郡主抓过杨琪纤细的右手,不由紧张道:“被夹过手指吗?”

夹手指可是官刑,何况依杨琪这样的年纪,根本不应该受此官刑,可她又怎么会与这样的刑罚扯上关系?

察觉柴郡主起意,杨琪不以为意的笑笑,“就是被门夹了一下。”

寒光一闪,呼啸声逼近,杨琪猛的推开柴郡主,将宗宝扑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一柄长枪一凉亭的石桌擦掠而过,直直的刺入了亭中的粗柱上。枪身颤抖,正嗡鸣作响!

柴郡主踉跄到亭子外,亲眼目睹那长枪从杨琪与宗宝的头顶掠过,她捂住胸口,脸色煞白,魂飞魄散的怔在原地。

“八弟,宗宝!”七郎飞跃到凉亭里来,他也没想到长枪会从手里脱飞出去,竟还识路一样往有人的地方跑。

若非杨琪及时的将宗宝扑倒,那一柄长枪怕是要贯穿他的喉咙去了!

“宗宝,宗宝——”回过神来,柴郡主一路惊声尖叫。她冲过去,将压在宗宝身上的杨琪推开,扶着宗宝站起来,上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宗宝压根儿没意识到刚才有多么惊险,只是被柴郡主疯狂的模样吓坏了,他怔了怔之后,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柴郡主将宗宝揽进怀里,大声呵斥着七郎,“七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想学就不要学,不想练就不要练!既然没有那天赋,就不要妄想着跟你哥哥们一样!”

七郎惭愧的低下了头。

“柴郡主,你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吧。常言还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七哥又不是故yì

的,再说宗宝这不是没事吗!”杨琪是从七郎耍得杨家枪里看不出门道,但她很清楚杨七郎日后会成为杨家军的一员猛将。

柴郡主又气又急,愤恨的看了杨琪与七郎一眼,抱着宗宝就去找太君告状了。

七郎脱手的那把长枪,此刻还深深的扎在亭中的粗柱上。

杨琪看了,这粗柱还不是木制,而是大理石的材质。然而那枪头深陷在其中,轻易根本就拔不出来。

杨琪可是用尽了全力,未拔动那长枪丝毫,“谁说我七哥没天赋,随手这一枪都能刺得这么深,要认真起来,那还得了!”

七郎听了,不再失落,还有些忘形的笑起来。

不过他得yì

了没多久,柴郡主领着哭哭啼啼的宗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找七郎兴师问罪了。

太君见长枪在粗柱上嵌着,即便没有亲眼目睹,也想象得到当时危急的情况,整个人不由得凛然一惊。见七郎在亭中与杨琪说笑,丝毫没有悔改的样貌,此时她更加恼怒,远远的便冲凉亭的方向大喝了一声:

“七郎!”

七郎见状,就知大事不好,他忙屈膝跪下,弱弱的喊了一声:“娘——”

“你险些害了宗宝得性命,知不知dào

!跪祠堂去,不到明日午时,不要起来!”太君疾言厉色。

那可不得把膝盖跪碎咯!

杨琪异样的看了一眼柴郡主,也不知着出身尊贵的郡主给太君说了些什么。

“太君,我七哥又不是故yì

的……”

杨琪的话音未落,柴郡主就一边垂泪一边指着凉亭里的石凳,“方才宗宝就坐在那儿。”

她这不是净给太君火上浇油么,杨琪大大不满起来,“郡主,我都说了,宗宝没事。他不过就是受了点惊吓,被你一宠,他才哭的那么厉害。”

柴郡主的脸色有些难看,想她自从嫁进杨家来,天波府上下就连太君都不曾用这么不敬的口气,跟她说过话。rs

182 左手和右手

柴郡主大为不甘心,大声跟杨琪理论起来,“一句不是故yì

的就能给七郎推卸责任吗,就因为他那一枪,宗宝差点儿丢掉性命!他明明看见我们在亭子里练字,就不能到别处去练习枪法吗!”

“那我倒要问问郡主了,你为什么不带宗宝到书房里去练字?你大概也知dào

我七哥经常在这个院子里练习枪法吧,自己没有防患未然,就不用总把错推到旁人头上!”杨琪与柴郡主据理力争。

见柴郡主与杨琪吵的面红耳赤,二娘赶紧站出来当和事老,“好啦好啦,都是一家子人,别总是怪来怪去的。八妹……八郎啊,你六嫂可是郡主,你可不能这样子跟郡主没大没小。”

杨琪双臂环在胸前,冷嘲热讽起来,“是啊,她是郡主,所以咱们这一家子都得处处忍让着她。反正我就这么没大没小了,算是冒犯郡主了,我是不是也有错啊?那好哇,走,七哥,我跟你一起罚跪祠堂去!”

说着,杨琪便拉着七郎离开了。

杨琪着人小鬼大的态度,还真真的让天波府的人开了眼界。

尤其是三娘,她目瞪口呆了一阵,不敢置信的笑出声来,“我以为我是咱们府上嘴巴最毒的那一个,原来八妹比我还厉害啊!”

四娘笑吟吟的搡了她一下,“是八郎!”

五郎走去凉亭里,单手卯足了劲儿才将长枪从粗柱里拔出来。

他从枪杆上蹭到了一些未干的血迹,不由惊疑道:“宗宝受伤了?”

“没有。”柴郡主小声回道。

五郎低头一瞧,石凳附近也有些许得血迹,血迹周围隐约可见几个手指印。他原本不打算说的,却还是被走上前来的太君发xiàn

了。

“八郎受伤了?”太君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这孩子怎么也不说啊!”三娘跳上前来,与他们一起盯着地上得血迹瞧。

“八妹打小就是这样……”五郎说。

三娘啧了一声,立马纠正,“要叫八郎。”

五娘款款来到五郎身旁,微笑道:“这又没外人,叫八妹也没关系。”

六郎抱着宗宝,唉声叹气起来,“八妹很早以前就知dào

孝顺爹娘,有病有痛,从来都是忍着不说,就是不希望爹娘看了伤心难过。”

见自己的丈夫也一心向着杨琪,柴郡主更加不甘心了。他们这么一说,相较起来,好像她多么不懂事一样。

“我今天见八妹用左手写字,我觉得八妹的右手受过官刑,被夹过手指!”柴郡主忍不住将之前心中的猜想给说道了出来。

一家人是又惊又疑,他们耐将门世家,自然也与官场打交道,每个人都清楚十周岁以下的孩子无论受多大的牵连,都不会被严刑加身。

太君又是心痛又是疑心,鉴于方才杨琪冒犯过柴郡主,她对柴郡主的态度小心翼翼起来,“不知郡主问过八妹没有?她的手指是怎么……”

柴郡主点头,“问过了,她只说是被门夹的。”紧接着她又说,“她还说如今她拿筷子都勉强,单单被门夹到,我想不会这样。八妹的右手指骨只怕曾经伤得极严重,她现在两个手掌的指头都不一样长!”

三娘心眼儿多,察觉出是柴郡主对杨琪不满,才将话说的这么严重这么夸张。于是她口气酸酸道:“郡主,你可不要故yì

吓太君啊!就跟宗宝是你的心肝宝贝一样,那八妹也是太君的掌上明珠!”

“我没有,不信你自己去瞧瞧!”柴郡主信誓旦旦。

五郎见太君忧心忡忡,便轻声说道:“娘,医术方面,六弟在行。等会儿让六弟去瞧瞧。”

太君颔首,她知dào

五郎与六郎自有分寸,便将此事放心的交给他们了。

六郎携着妻儿先行一步,一路上他不住的安慰柴郡主,就连宗宝也说了不怪他七叔叔的话。柴郡主若再斤斤计较,未免也显得太没气量。

走到远处,六郎回头朝五郎丢了一个眼色。

五郎向他微微颔首,便背着手往祠堂方向去了。

祠堂里,杨琪正听七郎讲他以前咋闯祸咋受罚的事情,五郎进来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杨琪与七郎不约而同收敛起玩笑,正襟危跪。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装了。”五郎轻笑,他老远就听到从祠堂里传出来的说笑声了。“七郎,你六嫂不怪你了,起来吧。”

七郎如获大赦,身子一歪,坐到蒲团上,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要真叫他跪上一天一夜,他还真的吃不消。

杨琪撅着屁股爬起来,上半身趴在臭哄哄的蒲团上,不是她愿意保持这么丑的姿势,实在是她腿麻的站不起来了。

七郎背对着她蹲下,“上来,七哥背你!”

五郎上前按了他一下头,“你赶紧去给你六嫂和娘认个错。”他将杨琪拎起来,往怀里一抱,瞄了一眼她左右的手掌,果然见她左手掌上有擦伤。“你六哥在你房里等着跟你上药呢。”

杨琪抬手看了看,不过是在地上蹭破了一小块儿。

五郎与杨琪回房,六郎果然已经准bèi

好了药等在房里了。

杨琪与六郎面对面坐着,方便六郎给她擦药。

六郎看过了杨琪的左手,又抓起杨琪的右手又捏又瞧。

看他这般异常,杨琪一猜便知一定是柴郡主在他们面前说了什么。

“六哥,我右手又没受伤,你抓着瞧什么?”杨琪也没收手的意思,就任由他这么抓着。

六郎干笑了一下,带有保留的说:“你六嫂跟我说,你的右手之前也受过伤?”

“就是被门夹了一下。”杨琪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就是被门夹了一下,就这么严重?你六嫂说你连拿筷子都勉强!”六郎故作难以置信状。

杨琪心里抱怨,也不知柴郡主究竟说了什么,搞得六郎跟五郎都这么重视她的手指头被怎么样过。

“郡主该不会说我受了什么夹手指的刑罚吧,那样的刑罚不是两个手一块儿夹吗!”杨琪向六郎伸出左手来,她左手的手指头可是完好无损呢。

六郎不由自主点头,他从杨琪的右手也瞧不出什么异状。一般情况下,被手指受过酷刑之后,生长难免有些畸形。杨琪的手指却好像恢复的很好,从外观瞧不出一丝异状。

“大概是你六嫂想多了。”

这之后,六郎就向太君报gào

去了。

再之后,杨琪便被叫去吃晚饭了。

饭桌上的气氛不如今天中午,有一些紧张。

主要是柴郡主不太高兴,大家碍于她的脸色,都没怎么出声。

就连太君跟杨琪说话,都是低着头,很小声,“八妹,你手怎么样?”

“不碍事,小伤。”杨琪抬起被包扎好的左手。她忍不住看了一脸阴郁的柴郡主一眼,当时长枪飞来,柴郡主只顾着横加指责七郎,对救了宗宝一命的她,可是一个谢字都没说!

“那只手呢?”太君更关心的是杨琪的右手。

杨琪看向太君,被她眼中满怀的疼惜所感动。

“其实我右手本来伤的不厉害,大概是我有心理阴影吧,右手总不好使唤。”说着,杨琪用右手端起饭碗来,只不过一小会儿,就看见她整只手带着碗一起颤抖起来。“就是这样——天冷下雨的时候,手指也会因受风寒疼呢。”

听着杨琪与太君说话的四娘,转脸对五娘说道:“五娘,你手艺好,改明儿给八妹做副护手的棉套吧。”

“诶。”五娘对四娘应了一声,然后对八妹说,“八妹,等会儿吃完饭到我跟你五哥那屋去。”

三娘扫一眼大家,觉得奇怪,“怎么都不叫八郎了?不是说好,不要叫八妹了吗!”

“不碍事不碍事,咱们这儿又没外人,就是出去的时候在外人跟前注意一下别叫错了。”大娘跟太君他们一样,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口。

七郎瞅一眼大家伙儿,忽然就扭扭捏捏起来,“五嫂,我也想要一副护手的棉套。”

二娘拿筷子敲他一记,这才没老实多大会儿,就又开始作起来!

二娘嗔他,“你爱出手汗,还要棉套作甚?只怕你今日练枪的时候又是出了手汗,才不小心手滑把枪丢了出去吧!”

“还是二嫂了解我!”七郎往二娘身旁粘近了一些。

七郎之前给柴郡主道歉,也没说缘由。柴郡主并非那种不近人情之人,从二娘口中得知,七郎失手丢枪,确实是无心过失,听了之后,她面色稍缓,脸色好kàn

了许多。

不久之后,饭桌上的气氛活络起来。

吃了饭后,杨琪跟五娘往她跟五郎那屋去了。

五娘按照杨琪双手的大小,裁了一些布料。

鉴于杨琪现在只能是男装的打扮,五娘不敢给她裁那些过于花哨的布料,只用了暗色的布料。

五娘动起了针线,杨琪便坐在旁边四处打量起来。

五郎与五娘似乎新婚不久,这屋子还是新房的模样。那门窗上贴的大红喜字都还没有拆除,就连那双人床上都喜气洋洋,连红色的帷帐上都绣着鸳鸯好合的祥和图案。

这些绣工,大概都是出于五娘的手笔。rs

183 留在天波府

五郎回房时,五娘还在烛台前对着火烛缝缝补补。【本书由】

杨琪扛不住,横在他们的新床上酣睡着,身上盖了半拉被子。

五郎拍了拍杨琪的脸,“八妹,回房吧?”

杨琪揉眼的时候,大概牵动了左手上的伤口,不由得哼哼了起来。

她双臂一伸,捞住五郎的脖子环住。

五郎将杨琪从床上托起来,给五娘招呼了一声,便抱着杨琪走了。

伏在五郎的肩上,杨琪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小腹间突然涌上来一阵尿意。

“尿尿。”杨琪含含糊糊在五郎耳旁喃喃道。

五郎将杨琪抱到茅厕,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八妹,快去。”

杨琪双脚一落地,缩着脖子往茅房去了。

不知不觉,杨琪已经在天波府度过了十五个日夜。

天波府人多嘴杂,难免会产生嫌隙,因为一点小事就拌嘴,那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这时候总会有和事老站出来。

在天波府闷了半个月,杨琪想到传说中的汴京城去逛一逛。

她找到七郎,“七哥,你上回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吗?”

七郎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愿意带杨琪出府,而是前几天五郎与六郎给他再三交代,这天波府上下任由他们,闹翻天都可以,就是不能带她出府。

“八妹,我实话跟你说,娘怕你又跑丢了,所以让五哥跟六哥交代我,不让我带你出府。”七郎说,其实他好几天没有出去,也正心痒呢。

杨琪多少能理解他们的担忧与不安。“我去找太君说。”

回大辽?她不是没想过。

但是她更想留在天波府!

杨琪也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拜这副身体所赐的缘故,她更想与真zhèng

的家人在一起。而非认贼作父!

杨琪与七郎一道去找太君,说了出府的事情。

太君听了之后。眉头紧紧皱起。

“八妹,你大病初愈,到外面再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太君还是一样的态度。

杨琪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会很小心的,这不还有七哥呢吗!”

“指他能有何用,只怕跑着跑着他就把你忘到后头了!”太君可是知dào

,宗宝总爱跟着贪玩的七郎后面跑,两人每每出府。都是宗宝一个人先回来的。一问他七郎在何地,小家伙都说不知dào

呢。

杨琪闷闷不乐道:“我都在府上闷了半个月了,都快闷出病来了。”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太君是怕杨琪出府之后又走丢,然后一别又是不知何年何日才能相见。

七郎跟太君保证:“娘,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就带八妹回来。不然你对我执行家法都可以!”

为了能出去一趟,七郎居然连罚跪都顶上了,杨琪既觉得感动又觉得好笑。

她却不知dào

,天波府的家法可不仅仅是罚跪那么简单。那可是要挨鞭子的!

太君终于妥协,却跟他们讨价还价,“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立马回来!”

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时间有限,刻不容缓,七郎当即就拉着杨琪跑走了。

出了天波府的大门,杨琪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门匾,那镀金的三个大字,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莫名的给杨琪一种震撼之感。

如今天波府门前还未建成“无佞楼”,只要杨家一门忠烈不战死沙场。这座楼牌绝对不会建起来。当然,杨琪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往天波府的南面。不足百步有一座分界的牌坊,出了这个分界点。便是四通八达的街道,街道两旁又各式各样的铺子与小摊。

人群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这周围,大概没有人不熟悉天波府,大概也没有人不熟悉天波府里的人。

七郎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每经过一座小摊,摊贩都会向他示好,叫他“七爷”。

瞧不管七郎那目中无人的态度,杨琪忍不住奚落他道:“你神气什么,你那七爷的称号又不是你自己博来的,都是令公与兄长们给你博来的吧!”

“你等着瞧吧,我以后也会跟爹和哥哥们一样,成为威震四方的杨家将!”七郎自信满满。

他年纪不大,志气倒不小。

杨琪也是前几天才知dào

,七郎经常在人面前自诩力大无穷,可是他连天波府上的一个烧火丫头都打不过。那个烧火丫头就是杨排风。要说七郎是力大无穷,那杨排风简直就是一身不知从哪来的怪力!

一路上,七郎不住的给杨琪介shào

,谁家卖的包子最好吃,谁家的馄饨最香,大娘最喜欢用哪家的胭脂,二娘最喜欢用哪家的纸墨……

经过医馆的时候,七郎又说:“以前你病的时候,六哥经常来这里给你抓药。那天五哥就是把你从这里抱回家的。”

杨琪不由停下了脚步,出神的望着医馆。

毋庸置疑,一定是耶律斜轸把她送进了这所医馆里,之后大概是因为什么事,他之后就离开了。

不知dào

……不知dào

后来他有没有再回到这个地方找她呢?

杨琪的心里有一些期待。

“八妹,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糖葫芦!”说着,七郎就跑走了。

好像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杨琪不由自主的往医馆里去了。

医馆的大夫对杨琪言笑晏晏道:“小公子,来瞧病吗?”

“大夫,您还记得我吗?大约半个月前,我就躺在您这张病床上。”杨琪指着一进门,便能瞧见的病床。

大夫想了想,立马恍然,之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包东西,“你可算来了,这是当日将你送来的那位俊俏公子托我给你留的东西。”

杨琪打开那包东西,一看里头都是同一种黄棕色的药。她对药理不精通,并不认识这类药的名称。

“大夫,这是什么药?”杨琪问。

大夫解释:“这是当归。”

杨琪的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几乎毫无预兆。

一见她突然流下眼泪,大夫有些慌了,“你……你没事吧?”

“谢谢你,大夫。”给大夫道了谢后,杨琪就带着这包药走出了医馆。

双手捧着当归,杨琪望着陌生的街道,她躲到了墙角,压抑着声音,恣意得流泪。

老天为什么会设下这样的圈套,好像在故yì

捉弄她一样,为什么让他们是这样的立场!

当归,当归。

耶律斜轸这分明就是要她回到他身边的意思啊!

如今已经知dào

了自己的身世,杨琪如何还回的去!

她咬着牙,狠着心,将整整一包当归,一颗一颗的倒在了地上。

她要留在天波府,就该把过去的种种都忘掉!

待她平复了情绪,擦干了泪水,见七郎一手拿着一支糖葫芦走来。

七郎将其中一支糖葫芦递到杨琪手上,“八弟,你以前可是经常会缠着爹给你买糖葫芦呢!”

杨琪接过糖葫芦,不免又伤心起来。她明知dào

自己不该去回想,却还是忍不住触景伤怀。在南府的时候,有一天她一觉醒来,发xiàn

床头立着一根木杆,木杆的顶端包着结结实实的稻草,上面插了十几支糖葫芦。她因此吃坏了牙,牙疼的碗上睡不着还直哭,是耶律斜轸一直抱着她安哄着她……

见杨琪失神,七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八妹,咱们回家吧!”

不到半个时辰,七郎便把杨琪带回来了,不止太君,连几位嫂嫂都感到意wài



杨琪一回来,就将自己闷在房子里,察觉到的时候,她才发xiàn

自己竟意wài

的想念耶律斜轸。

她拉开小屉子,屉子里头仅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沙家寨的沙大嫂送她的一对金簪花,另一样便是耶律斜轸与萧氏大婚的那天晚上,他送给杨琪的玛瑙珠链。

“这两样东西,成色都很好。”

太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的时候,杨琪吓了一跳。

太君何时开始在她身后的,她丝毫没有察觉到。

“这东西都是你恩公送的吗?”太君瞧的出来,金簪花与玛瑙珠链,无论哪一样东西,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拿的出来的。

“啊……这些,都是我曾经帮zhù

过和帮zhù

过我的朋友送的。”杨琪轻声说,却没有讲故事的打算。她重新将东西尘封起来,似乎是在向太君表决心一样又说道,“太君,无论我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我都想留在天波府。”

“天波府是你家,又没人赶你走。”太君像是松了一口气。

杨琪在心中默默念道,一旦她与耶律斜轸的事情败露,只怕到时候她就不得不离开天波府了。

她一定要把前尘往事都忘掉,一定——

杨琪想起冰糖葫芦还在茶杯里,于是跑到桌前将糖葫芦拿起来。“七哥就买了两支,那一支被他在路上就吃完了,我去把这一支拿给宗宝!”

太君将她拦住,心疼道:“还是你留着吃吧,宗宝满口坏牙,可不能再吃甜的了。”

杨琪看着五颗裹了糖衣的山楂,心叹,杨家的人实在太多了,别说一支糖葫芦,就算再来一支都不够给他们分的。

吃独食不怎么好受,吃到嘴里却是甜的。杨琪咬了一颗,随即将糖葫芦递到太君嘴边。

太君对她轻摇着头,心想她的八妹还真是失忆还真是很彻底,竟连她不喜吃甜食这件事都不记得了……(未完待续)

184 羞怯的五娘

地方大,人多的地方,矛盾也就多。百度:本名+

别看天波府表面上一派祥和,但这世上哪里真的有和和美美的大家庭?

好比柴郡主,想要融入所有人之中,却始终放不下她尊贵郡主身份的架子,搞得一大家子人大部分时候不得不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做事,与人也是表面和睦,实则关系还很是疏离。

大娘踏实勤恳,这天波府上下里里外外,大到门边,小到桌椅,就是她打理的干干净净。

二娘精打细算最为在行,将家里得每一笔收入与开支都算得仔仔细细。

三娘牙尖嘴利,讨价还价的本事一等一。这一家子人得吃喝用度,哪一样不是她把价钱压下来的!

四娘最为细心体贴,时刻关心着家里每一个人的健康。

五娘……五娘刚嫁到天波府里来,还在努力的融入这个大家庭之中。

想着过一段时间,令公他们会回来,念着他们爱吃些油炸花生米当下酒菜,太君就与几位嫂嫂围坐在院子里剥花生。

三娘往五娘平坦的小腹瞄了一眼,笑得有些暧‖昧,“五娘,你嫁进天波府也快三个月了吧,这肚子怎么就瞧不见有动静呢?”

五娘蓦地一阵面红耳赤,羞涩的垂着头,剥着手里的花生,心里涌上一阵酸涩的滋味。

“五郎他……”五娘小声嗫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她还是鼓足勇气,“五郎他……他最近都没有跟我同房了。”

新婚没多久的夫妇,哪有不同房的道理?

大娘与二娘脸上露出些许悲伤的表情,她们二人嫁进杨家可有好多年了。当还没有这天波府的时候,她们就是杨家的人了。然而这么多年。她们与丈夫都是聚少离多,活跟守寡一样,也正因此。事到如今她们迟迟没有给杨府添丁。

四娘悄悄的看了她们一眼,虽然有些于心不忍戳她们的痛处。但也不得不说出天波府眼下的实情。“咱们杨家可就宗宝一个独苗,五娘,不管咋样,趁着五郎还在府上的时候,你可都得要加把劲儿啊!”

五娘的脸更加红了,好像充了血一样。同房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一个人干着急有什么用。主要是五郎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呀!

“诶,五娘,你可不要放不开,你跟五郎两个人在房里像干啥就干啥,想咋干就咋干!害羞那可不成,多主动一些。”三娘这话说的有些露‖骨,连旁边的大娘与二娘听了都忍不住脸红起来。

太君倒是始终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一边听三娘说一边微微颔首,似乎很赞同她的话。

太君那可是有八个娃,在这方面比她们几个婆娘加起来还要有经验。

看五娘这一副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羞窘之态。二娘笑出了声,并扭头对三娘说:“三娘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跟三郎下出个蛋来?”

三娘这可是惹火上身。她尴尬的笑了笑,反唇驳道:“这不是我家老三时常不在家吗,我总不能跟在他屁股后头跑军营里去吧!”

太君将一把剥好得花生丢到簸箕里,拍掉手上的碎屑,对五娘说道:“五娘,是不是五郎对你不好?”

五娘忙摇头,唯恐太君将错怪到夫君头,脸上的烧烫之感渐渐消失了。

她拨弄着花生壳,双眼垂下。敛去了黯然的目光。

“五郎如今是殿前司马,时不时的就会被皇上招进皇宫。每每回来。都是一身的疲惫,头一挨着枕头。就呼呼睡过去了。”五娘与五郎相敬如宾,夫妻关系和睦,只是大部分时候都错过了同床的好时机。她无可奈何,五郎也是身不由己,这并不能怪到谁头上。

听五娘动情的说着,太君也觉得情有可原。

太君惋惜的一声长叹,一眼扫过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不由得露出愧色,“如今我儿他们驻守边关,与辽军作战。真是委屈你们几个了。”

大娘与二娘蓦地红了双眼,虽然苦守空房的滋味不好受,但好在家中有人互相作伴,总好过一个人在房间里胡思乱想。

四娘也只是苦笑了一下,三娘倒是不以为意,又将话锋转到了五娘头上。

“五娘,你跟我们可不一样。五郎在府上,你可要抓紧了!再给太君添个孙子呀!”三娘一时忘情,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

五娘更是无地自容,羞得满脸通红,“我跟你们急有什么用,五郎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就在这时,杨琪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来,“是不是我五哥在那方面不行啊?”

众人惊讶的望过去,只见杨琪正蹲在簸箕边,捻着花生米一颗一颗的望嘴里塞。

“你这丫头,这种话是你能听的吗!”大娘不由的慌起来。

二娘对杨琪在场的事情,也是丝毫没有察觉,“八妹,你什么时候来的?”

见她们一个个异样的神色,杨琪“哎哟”了一声,她们还真以为她是小纯洁?

“当初我差一点儿被人贩子卖到青‖楼去呢,没什么好奇怪的。”杨琪仍不断的往嘴里填着花生米,看她塞了满满一嘴,还有功夫说话,真不知dào

她是从哪儿发出声音来的。

三娘这时候惊叫了一声,着实被杨琪的话吓坏了,“八妹,你说的是真的?差点儿被卖青‖楼去,有那么吓人?”

“三嫂,你别一惊一乍的。”四娘搡着三娘,带着警告的意思小声道,同时往太君方向递了一眼,只见太君的脸色都变白了。

三娘噤若寒蝉,再不提杨琪被人贩子卖青‖楼的事。

“我六哥精通医术,要不然让我六哥给我五哥配点药吧。”杨琪当然是希望看着杨家子孙满堂。如今天波府就宗宝一个独苗,那可不好。

杨琪记得没穿越以前,记得五郎出家的原因,似乎有一部分是为了洗清杨家在战场上的杀戮罪孽。就因为杨家在战场上杀了很多人,杨家的每一个男人都满手血腥,这才让老天降下惩罚来,没能让杨家子孙满堂。

杨琪正想的出神,只听五娘问道:“要配什么药?”

杨琪抬头一瞧,见四娘她们也是好奇的瞅着她。杨琪心里顿生罪恶感,这些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女人们的思想,居然比她这个尚未出阁的闺女还纯洁!

杨琪冲她们一个个挤眉弄眼了好一阵,“当然是那种药啦,就是那种药嘛!”

三娘一点即通,立马会意起来,拍着大腿坏笑着,“八妹这主意不错。不过六郎能不能配出那种药?就算能配出来,他愿不愿意还是一码子事儿呢!”

“这个应该没问题,都是为了咱们杨家好,跟我六哥好好说说,他应该会点头的。”杨琪知dào

他们几个兄弟的关系特别好,好到几乎让几位嫂嫂都羡妒不已。

此时,大娘她们还没搞懂杨琪与三娘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二娘忍不住问道:“到底什么药,有那么灵验吗?”

“哎哟,就是那种药嘛!”三娘居然也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她略微红了一下脸,索性附到二娘的耳朵边上小声起来,“阴阳和合散!”

二娘听了,蓦地面红耳赤,忍不住往三娘的胳膊上抽了一下。“这种药,五郎愿意吃吗!”

“偷偷地下在他碗里,不告sù

他不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儿,还想不通吗?三娘挨个儿扫了一眼,现在主意是有了,可谁去找老六说呢?她将目光放在太君身上,“娘,要不你给六郎说说去?”

太君看上去十分愉悦,她低笑了一阵,望了兀自羞赧的五娘一眼,“不急着找六郎,我先找五郎谈谈去。”

杨琪频频点头,对太君竖起了大拇指,还夸赞:“还是太君英明,先礼后兵,实在高!”

太君这就丢下手上的活儿,找五郎去了。

她一走远,三娘就沉不住,将之前杨琪被人贩子拐卖的事情重拾起来,“八妹,你怎么会被人贩子抓到?”

“我也不知dào

,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他们手里了。我在车里,他们在车外面商量着如何把我卖一个好价钱,我趁他们不注意,就逃出来了。”杨琪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是有保留罢了。至少没有对她们撒谎,她心里会好过一点。

四娘望着杨琪手上的露指棉套,那棉套的布料是黑色的,上面却用红线绣了一匹骏马。她一看这精致的绣工,就知dào

是五娘的手艺。

“这护手的棉套是五娘做的吧,怪好kàn

的。”四娘由衷道。

杨琪嘿嘿笑着,只听五娘又说:“八妹,戴得紧了,你可要跟我说,我再给你重新做一副。”

杨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约不出半年,她手上的这副棉套就显小了。

五娘决定,等天热的时候,再给杨琪做一副薄的。

大约一刻钟之后,太君回来了,脸上还挂着满yì

的微笑。她远远的对五娘招手,将五娘唤到跟前,避开人在五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五娘红着脸,对太君点头致谢。(未完待续)

185 药不医百病

当天夜里,弯弯的月亮羞怯的藏在云层后面。

五郎与五娘的房里,灯火通明。

五郎秉烛夜读,正揉着酸涩的双眼,忽闻一阵馨香逼近,转眼一看是五娘款款而来。

今日的五娘似乎有些不一样,自大喜那日,五郎便再也没见她打扮的这般精心与漂亮。他不由得恍惚了一阵,心神也荡漾起来。

五娘见他怔住,自然是喜上心头,她虽说脸红的不知所措,却仍大胆上前,将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相公,夜深来,咱们早些歇息吧。”

五郎轻轻的“嗯”了一声,身不由主的跟着五娘到了床边,任由被她宽衣解带。

五娘向上睇了一眼,想起今日三娘的话,不由得胆子又壮了一些。她踮起脚,怯生生将香唇递到五郎的唇边,轻轻磨蹭,见五郎没有拒绝,她又更近了一步。

倏然,五娘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被五郎揽着细腰压倒在了床上。

太君的话犹在耳畔,老人家想多要个孙儿,五郎自然也是有这份孝顺心思。

然而——

然而节骨眼儿上,五郎眼中的灼热渐渐褪去,被勾起的性致瞬间平息下来。

他从五娘身上起来,却又不忍见五娘露出伤感的神情,索性歉然的垂下头,“五娘,我……”到嘴边的话被他哽了回去,半晌之后才又说,“我去书房睡。”

他握紧双拳,转身离开,给五娘留下一道无情得背影,给她留下一间凄清的空房。

五郎一开门,便瞧见七郎与杨琪在门窗那边鬼鬼祟祟如做贼一般。

来不及逃走,杨琪只好与七郎勾肩搭背,故yì

装作一副经过这里的样子,还抬头望天,“七哥,今天晚上的月色真好哇!”

七郎往黑黢黢的天上望去,这会儿哪来的月亮啊!

不过他还是配合着杨琪,表演起来,“就是就是,月色真好!”

感觉要被五郎凌厉的视线射穿一样,杨琪拽着七郎灰溜溜的跑掉了。

这个杨五郎果然有问题,他看上去明明就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怎么美色在跟前,他却跟柳下惠一样不动心呢?

杨琪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明白。

第二天,五娘就被三娘她们围住,问昨夜她与五郎的同房之事。

五娘一脸失落的对她们摇摇头,视线越过三娘她们,直直往太君身上投去,似乎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太君。

三娘摩拳擦掌,一副磨刀霍霍之貌,“难不成真要用八妹的法子?”

“要不就去找老六问问。”四娘说。

可由谁去找六郎要那种药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意思往六郎那里去。

“八妹出的主意,要不然让八妹找六郎去说。”三娘将重大的责任推到了杨琪身上。

大娘与二娘都不太赞同三娘,大娘说:“八妹才多大一点儿,又不经世事,大人的事情,还是让她少参合的好。”

四娘不由自主点头,随即弯着双眼笑起来,似乎是有了主意的样子,“让七弟去!”

“对呀——”三娘猛的一拍手,兴高采烈起来,她也觉得七郎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那二哥跟二嫂成家的时候,二哥就跟七郎现在一样大。七郎也是时候跟着哥哥们学学,怎么讨个媳妇儿回来!”

“哎呀,这正说五娘跟五郎的事情,怎么扯到七郎的终身大事上去了。”二娘忍不住埋怨了三娘一句。

“不过七郎前不久才与柴郡主闹过不和,也不知柴郡主会不会同意这件事。”大娘显得忧心忡忡。

三娘说:“避着郡主不就得了!”

其实七郎昨天就从杨琪的口中知dào

嫂嫂们正在撮合五郎与五娘的好事,不然他昨天夜里也不会跟杨琪一块儿到五郎的门窗下偷‖窥去。

他听嫂嫂们将来意一说,便义不容辞的将向六郎问药的事情揽在了身上。

七郎拎着长枪,冲进六郎与柴郡主的睡房。

这时间,柴郡主正教宗宝写字,六郎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看着宗宝一笔一划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见七郎风风火火的跑来,六郎抬起头来,“七弟,跑那么快,有急事?”

七郎对柴郡主干笑着,叫了一声“六嫂”,之后对六郎说道:“六哥,杨家枪法中,有几招我怎么也练不好,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走,到外面去。”六郎快步跟七郎一起离开了

柴郡主的神色立马黯然下来,这杨家的兄弟感情比夫妻感情还要好,她能不吃醋吗!

七郎将六郎约出来,一边漫不经心的往大院走,一边压低声音问六郎,“六哥,你有没有那种药啊?”

“那种药?是哪种药?”六郎听的一头雾水,不过心里多少恍然,七郎这回叫他出来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七郎有些急躁,索性停下脚步,认真给六郎说了清楚,“就是阴阳和合散!”

六郎听的脸色一变,真是又惊又疑又有不敢置信。

七郎样貌堂堂,讨姑娘欢心,还需yào

那种药吗?不过六郎并没有听说过七郎有相好的对象,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六郎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整个人警觉起来,对起来戒备的问道:“你要那种药干嘛?”

七郎急红了脸,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难以启齿,他硬着头皮强上,没想到会这么艰难。

“我要那种药干嘛,是嫂嫂们怂恿我来问你有没有那种药,给五哥用的!”七郎双手抱着长枪,整个人都变得扭捏起来,跟个小姑娘一样。

六郎怔了怔,随即意会过来,一定是五郎与五娘之间有问题了。不过他也知dào

,药不能包治百病,尤其是夫妻间的调和不可能紧靠药就能维系得了。

再说了,五郎也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不可能会服用那种药的。六郎猜想,七郎与嫂嫂们此次十有八九是瞒着五郎的。

六郎按住七郎的肩膀,语重心长起来,“我手上没这种药,我建议你也不要去别的地方找。这药对人的身体伤害很大,搞不好咱们五哥一辈子都要依赖那种药跟五嫂*房,这都是轻的。更为严重的,五哥用了这种药以后,也有可能会死在床上。你自己好好想想。”

七郎听了之后,只觉惊心动魄。他只顾着跟人凑热闹,万万没想到会有可能酿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他深吸了一口冷气,握枪的双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

六郎见他关节泛白,大手便覆到他的手上,紧接着又说道:“五哥与五嫂的事,咱们就别管了。要是事后让五哥知dào

咱们给他下药,你想想他会气成什么样!”

听六郎这么一说,七郎觉得越来越严重,不过这件事太君都默许了……就这样一无所获的回去,七郎觉得没法给嫂嫂们和太君交代。

“六哥,娘急着想多抱几个孙子呢……”

“你就跟太君说,我跟郡主会再努力的。”六郎的笑容变得暧‖昧起来,之后又说,“这不再过一段时间,大哥他们就要回来了么。你就让嫂嫂们养好身子,等着他们吧!何况我们七弟也长大了,也该讨个媳妇儿了。”

七郎又羞又窘,反正他是说不过他六哥了,只好就这么将六郎的原话整理的一遍,带回去跟嫂嫂们和太君交代了。

嫂嫂们与太君都觉得六郎说的有道理,她们一个个都在兴头上,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为了五郎的身体着想,五娘自然不会再想药的事。

嫂嫂们都在前院叽叽喳喳说着私房话,太君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发出一阵轻笑声。

这时间,杨洪带着卓越过来。太君赶紧让人搬了把椅子出来。

“师兄,我以为你又云游四海去了呢。”太君可是知dào

,卓越一向过着闲云野鹤、清心寡欲的日子,比谁都逍遥呢。

卓越这回可是有目的而来,“太君,实不相瞒,这回我来天波府,是要收徒的。”

“收徒?”太君又惊又喜,要知dào

从卓越口中听到主动收徒的话,那是有多么的难得!卓越一生好学,拜在了多个门派之下。太君的父亲就是卓越的其中一位恩师。不过卓越的厉害之处不仅在此,他真zhèng

的身份乃是鬼谷先生的传人,他不仅精通道术,还沉迷各种阵法布局。

“我瞧八妹天资聪颖,也怜她体质孱弱,便想教她一些功法来强身健体。”卓越说话时,周围的人认真的平息听着。她们都意识到卓越收徒,此事非同小可!“八妹若拜我为师,她便是我的开门弟子也是我的关门弟子,是我卓越此生唯一的徒弟。”

太君激动起来,忙向四娘示意,“快……快去叫八妹来!”

卓越抬手制止,“太君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说完。八妹若是拜我为师,我是要将她从天波府带走的。”

太君的高兴劲儿瞬间冷却,她怔怔的问:“多久?”

“至少十年。”

一旦入卓越门下,便是十年骨肉分离……

太君的脸如死灰一样,随即她复又问:“师兄……师兄就不能留在天波府上吗?”rs

186 卓越要收徒

太君是希望卓越能够留在天波府上,将他一生所学交给杨琪。()

她将将才与杨琪团聚,怎么可能会再一次忍受分离之痛?

卓越自然有他的考lǜ

,茫茫神州,学海无涯,他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即便是带着杨琪离开天波府,也是四海漂泊,寻访大家门派。

卓越虽然不忍见太君伤感,他还是忍不住好言相劝,“总有一天,八妹她定会超越我,青出于蓝。”

谁家的父母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卓越的这一句劝告,在太君听来着实是诱人的厉害。不过女儿是她的心头肉,放开杨琪,不等于是从自己身上割一块肉下来?

太君想来想去,心中还是不舍,“师兄,天波府这么大,岂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卓越轻笑一阵,继而说道:“师妹你是了解我的,况且你也知dào

我与令公性情不和、水火不容。”

在卓越与太君说话的时候,四娘早就偷偷跑去将杨琪叫来,并在路上给她说明了卓越的身份与来意。

杨琪觉得十分意wài

,没想到这个卓越还真是个世外高人,却不按常理出牌。

她才来天波府没多长时间,卓越就要将她从这里带离开,他是几个意思?

再说,太君就算同意她拜师,也会心有不舍吧。

杨琪听说,八妹不在天波府的这一年多来,太君几乎每天都会到她住过的房间,有时坐着发呆便是好几个时辰。就连她那天被五郎抱回天波府来,太君也是在那个小房间独自垂泪。

当事人来了,太君含着眼泪,小声问杨琪,“八妹,你想不想拜你卓伯伯为师。”

杨琪看了看她,握着太君的手,然后抬头对卓越说:“卓先生你是知dào

,我心里一向是有我自己的主意的。你想收我为徒,我感到很荣幸,我自然也想拜你为师,不过这件事咱们能不能搁一搁?”

听杨琪这么说,卓越丝毫不感到意wài

,反而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来。他自然不忍看着太君与杨琪再次骨肉分离,看着杨琪对太君这么有心,他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杨琪抱着太君的手,蹲在她身旁,迎着她的泪眼,“所以啊太君,不要伤心了,我是不会离开天波府的。”

卓越含笑点头,对太君歉然道:“师妹,今日算是我唐突了。”之后他又对杨琪说,“八妹,你若改变主意,便到五台山找我。”

没坐多久,卓越便向天波府的诸位告辞,做云游四海去了。

五郎、六郎与七郎听说了卓越要收杨琪为徒的事情,还是收她做门下唯一的徒弟,不禁羡妒起来。

要知dào

他们兄弟几人,可是曾经一起同时拜在卓越跟前,结果卓越对他们挥了挥手,仅说了句“不要闹了”,就将此事草草了之。

杨琪被三位兄长团团围住,五郎的话是比较少,基本上都是七郎再说,六郎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嘴。

“卓伯伯可是鬼谷先生的传人,一生游历四方,拜在过许多门派之下,听说他去过蓬莱,还到过昆仑。”七郎说的口干舌燥,灌了一大碗水之后,他又继xù

道,“哥哥们都求过卓伯伯好多次了,就连娘都跟卓伯伯低过头,卓伯伯愣是没答yīng

收我们为徒,八妹,你到底给卓伯伯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居然主动找到咱们府上,说要收你为徒!”

六郎也不敢相信,他知dào

卓越逍遥自在惯了,从不在一个地方待过一年以上。卓越游历山川,这大江南北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六郎曾在小时候,也这么向往过这样云游四海的日子。

“难不成八妹是难能一遇的习武天才?”六郎看了一眼五郎,然后又说道,“比五哥还厉害?”

五郎却在这时候揶揄着杨琪,“就她那身子骨,风一吹就倒,连绣花都不一定能做好,还习武天才?”

七郎深不以为然,哪有哥哥这么奚落妹妹的。他可是对杨琪抱着很大的信心,“八妹体内不是有很醇厚的内力吗,只要她能把那股内力善加利用起来,等个十年八年的,搞不好连五哥都不是八妹的对手!”

听他们越说越远了,杨琪忍不住挥手将他们打断。

在她看来,卓越来天波府的深意可不是那么肤浅!

“你们不要胡猜乱想了,卓先生又不是真心要收我为徒的。你们好好动脑子想想,我一个小娃娃,他能带我到处乱跑吗?还不够给他添乱的!”杨琪对他们循循善诱,“卓先生今日来府上,无非是想考验我!”

“考验你?”六郎与七郎异口同声。五郎虽然没有开口,却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我刚来天波府没多久,而且来的时候,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记得爹娘,也不记得你们。卓先生无非是担心我与你们打不好关系,又惹娘伤心。与其这样,卓先生索性带我一走了之,让你们眼不见心不烦。”杨琪回想起当时,她明明回绝掉了收徒之事,卓先生反而露出很欣慰的表情,不正是说明了这一点吗!“你们没发xiàn

,卓先生走的时候很高兴吗,可一点也没因为我回绝他而生气呢!”

听杨琪这么一说,他们觉得还挺有道理。

六郎不由得眯起眼来,都说杨家一门中属他最为机智聪明,心眼儿最多的是四郎,看来八妹就是他们两个兄弟的结合体。

六郎听说的版本,与杨琪讲的可是有些出入,“回绝?你可没有回绝卓伯伯吧,我怎么听四娘说,卓伯伯让你上五台山找他呢?”

杨琪歪了歪脑袋,他们把卓越说的那么厉害,她自然不会放掉这条大鱼咯。“等我想拜师的时候,再去五台山找他呗。”

“啥时候?带我一起去呗!”七郎踊跃起来。

“等个十年八年吧。”杨琪说的漫不经心。

怎么听着感觉她好像一点儿也没将拜师当一回事儿,那卓越可是多少英雄豪杰武林中人眼里的一块儿肥肉啊……

兄妹几人正说着话,杨洪急匆匆跑来,手里甩着一封未拆的信件。

“少爷们,老爷来信啦!”杨洪喜不自禁。

一听是令公来信,五郎他们欣喜若狂,七郎更是手舞足蹈。

原以为是一封家书,哪知这封信算是边关告急,六郎只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便刷的一下消失无踪了。

七郎显得迫不及待,踮起脚来又看不到,“爹说了什么?”

六郎将信交到五郎手中,五郎认真的读完,脸色也是巨变。

五郎凝色说:“不应该,按照时日来算,军饷早就送到边关了。”紧接着,他又喃喃道,“爹派出去的人按路线也没找到押送军饷的队伍,不可能人间蒸发了吧……”

“没有军饷,将士们吃什么穿什么!如此一来,士气必然大降,再与辽军作战,士气上就输了一半!”六郎高瞻远瞩,好像看到了我军惨败的下场,不由得激愤起来。“此事一定要告知皇上!”

杨琪啧啧两声,引起他们的主意,然后才说:“这事儿暂时还不能让皇上知dào

。”

生气之余,六郎对杨琪有些无奈,“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七弟,你跟八妹出去。”

丫丫个呸,这里是她的房间诶!

五郎抬手制止六郎,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我想听听八妹怎么说。爹也没在信上说要立kè

将此事告sù

皇上。而且,爹先写信给我们说军饷未到,而不是奏请朝廷,其中一定有原因的。八妹,你怎么看?”

杨琪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李元芳,不过她的想法很简单,基本上跟五郎的看法一样,“当然是咱们暗中先调查清楚了。军饷诶,那可是非同小可的,押送军饷的队伍起码得有数十人吧。这么醒目的队伍一下子人间蒸发了,到现在朝廷居然还不知dào

,肯定是有人在这里做文章,故yì

把消息给封锁了嘛!”

连这一层利害关系都能想到,六郎真真是对杨琪刮目相看了。他以前都不知dào

,八妹有这么聪明么?他有点儿自愧不如……

五郎将信收好,一边对七郎与杨琪嘱咐:“此事你们不要到处宣扬,我与六郎先去向娘报gào

此事。”

五郎与六郎找到太君,将军饷还未运送到边关的事情一说,果然太君跟杨琪的见解一样,不主张将此事向皇上报gào



不过六郎有些担心,知情不报,算是欺君罔上,万一东窗事发,皇上追究下来,那天波府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六郎将心中的担忧向太君坦白,“娘,咱们这可算是欺君啊!”

“欺君之罪非同小可,私吞军饷之罪,你以为会如何?到时候不仅是咱们天波府,就连你爹身边的几位老将都要受到牵连!”太君怎会不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令公在朝廷的位置越坐越高,也就会树敌不少。树大招风,即便天波府与某些人往日无怨旧日无仇,那些人看不顺眼,难道就不会主动找茬来吗!rs

187 还有别的路

太君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也准bèi

将后果的严重性控zhì

到最小。【本书由】

罪犯欺君,诛灭的只是他们天波府杨家。然而私吞军饷,务必会牵扯到令公跟前的几位忠心耿耿的大将。他们杨家不会自私到在大难临头的时候,还拉一些人来陪葬!

太君点了火,忍痛将令公的来信烧掉。

灰烬轻飘飘的浮升当空,哪怕一丝微弱的鼻息,都能将它们吹散。

堂内气氛凝重,母子三人一同盯着微微浮动的信纸灰烬,直到最后一丝的火星消失,六郎忍不住开口道:“娘,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真有始作俑者,军饷之事一定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太君的面孔冷若冰霜,她负手一哼,显得愠怒非常。

她冷冷说道:“只怕始作俑者等的就是这个时机,等你们父亲的奏章一到,就在皇上面前告我们私吞了军饷之后还贼喊捉贼!”

“这件事不宜拖得长久,立马查清楚才是。”五郎低声喃喃。然而一时间他却不知该如何着手,他犹犹豫豫说道,“不如……不如先去派人暗中打探一下。”

太君颔首,神色凝重,郑重嘱咐,“切记要做到万无一失,切莫打草惊蛇!”

贴着门窗偷听的七郎,眼前不由一亮,如果此次找到军饷而立下大功,他爹娘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当杨家军?

想到此,他风风火火推门闯了进去,拍着胸脯毛遂自荐道:“娘、五哥、六哥,派我去吧!”

虽然很不想打击七郎的积极性,太君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七郎。此次事关重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六郎也说:“七弟,你就别瞎参合了。如今我们所有人的脑袋,可都在裤腰带上别着!”

五郎仅仅拍了拍七郎的肩膀。神情分外惆怅。

事关那么多人的性命,七郎也不敢随意玩笑,然而让他坐家里干着急,他也情愿呀。

“至少……至少让我做些什么吧!”七郎来回的看着太君、五郎与六郎,纵使他一脸的渴望想给家里贡献出一份力量,可还是没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七弟,你就老老实实的留在家里吧。”六郎对他语重心长,完全将他当做一个孩子教导。正是因为他已为人父母。才会忧虑成这样。他走到七郎跟前,与五郎一左一右同时按住他的肩膀,低沉着声音又轻声道,“你还小,家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就算天塌下来,有哥哥们顶着……”

六郎的话音未落,七郎便反叛起来,“我已经不小了,都快十五了,大哥跟我一样大的时候。都跟着爹上战场了!”

“那是因为大哥一向稳重,你看看你,毛毛躁躁。哪里有一点大人样?”六郎责备道。

七郎一着急,口不择言威胁开来,“你们要是不让我帮忙,我就把军饷失踪的事儿传出去!”

太君大怒,即便知dào

七郎是好心好意,却也不能纵容他的坏脾气。

太君霍然起身,指着门口方向,睁圆双眼对七郎怒目而视,“你给我跪祠堂去!”

七郎也知dào

自己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他唯唯诺诺的承认错误,“我开玩笑的嘛……”

“拿人性命开玩笑。你以为很好玩儿吗!”太君的态度十分强硬,半点不容他忤逆。“去跪祠堂,我不叫你,你别起来!”

七郎还要反驳,却感到双肩上的两只手同时一紧。

他抬眼左右一看,五郎与六郎不约而同朝他使着眼色,明显是警告他的意思。

七郎一咬牙,最后望了火冒三丈的太君一眼,泄气的退了出去。

杨琪听说七郎被罚跪,立马跑到祠堂来,问清楚了他被罚跪的原因,杨琪一时间想了很多。

杨七郎若成为杨家军,势必要跟着令公血战沙场。

那不就意味着,七郎总有一天会像评书中与电视中的一样,被乱箭射死吗!

杨琪不想看到七郎有这样的下场,于是她说:“七哥,除了成为杨家军,你就没别的想做了吗?”

难道杨家的所有男人,想要披甲杀敌不成?此番爱国之志与精忠报国之志固然是好的,但是想要报效朝廷,为黎明百姓做事,可不止这一种方法。

七郎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杨琪,他似乎没想过别的路可行。“爹跟哥哥们都是杨家将,我也要做杨家将!”

杨琪总感觉七郎是被洗脑了一样,有些无奈道:“你想做杨家将的原因,除了这个,就没别的吗?”

七郎想了想,眉头不由自主的越拧越紧,他一向认为自己成为杨家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令公与哥哥们一样……

理所当然……

可细想之下,似乎有些没道理。

七郎莫名的感到一阵茫然,却听杨琪又问:“那你知dào

令公与哥哥们为什么要做杨家将?”

“当然是保家卫国啦!”七郎这个倒是知dào

的很清楚,却说不上自己想要成为杨家将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杨琪安慰似的一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手攒着拳头,摆出一副很认真的神情,“少年啊,要胸怀大志!”

七郎忽然感觉自己跟父亲与兄长们比起,显得好渺小。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如果说父亲与兄长们都是鸿鹄,那他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小麻雀!

他一心只想效仿他们,却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原地踏步,没有将心思放到更大更远的地方上。

听了杨琪一席话,七郎真是感觉如醍醐灌顶啊。

他不由激动起来,“八妹,七哥喜欢听你说话,你再跟七哥说说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成为杨家军!”

杨琪有种晕死的冲动,合着她说了半天,等于是白搭。七郎压根儿就没有听出她得弦外之音!

她耐着性子对七郎谆谆教导,“七哥,其实我觉得吧,你不适合当杨家军。”见七郎脸色沉着下来,失落的缩成一团,杨琪忙又说,“想要给百姓做事或者报效朝廷,不止这一条路吧。咱们可以读书考去功名,也可以去务农经商。你力qì

比较大,咱们也可以去做个打铁匠——”

“不行——不做杨家军的话,就没有意义了!”七郎虽然现在还是懵懵懂懂,但是他总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随意改变不了。“八妹,你不懂,打从我记事起,我就想跟爹和哥哥们一样,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杨家将!除了杨家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别的。”

杨琪张口结舌,总觉得自己说再多也拗不过他的固执。

如果她什么也改变不了,那她留在天波府还有什么意义呢?

“七哥……”杨琪低声说,“上战场,可是会死的。”

“我不怕死,杨家军中没有怕死的人!”七郎信誓旦旦,而且显得有一些自负。

杨琪气馁,盘腿坐在蒲团上,仰头看着祠堂正中央的香案上供奉得几张牌位,一时惆怅得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杨家一门的厄运?最后那一战在什么地方来着……

杨琪始终没有放qì

说服七郎,她的目光从一张牌位落到另一张上,忽然又向七郎说道:“七哥,你知dào

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她不给七郎思考作答的时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太君有七个儿子,看着儿子都死在沙场,你能想象得到她会是怎样的心痛吗?还有,每次哥哥们离家到边关,你又知dào

嫂嫂们是怎样的心情吗?”

杨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非但没能动摇七郎一丝一毫,反而让他感到身体里有燃烧不完的力量,甚至激起了他的战意、斗志与保护欲!

学着杨琪方才的模样,七郎也攒紧了拳头,“所以我更要成为杨家将,跟爹和哥哥们一起奋勇杀敌,我会保护他们不要死掉!我一定会保护他们的!”

杨琪有些凌乱了,瞧瞧她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一番劝他走别的路的话,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七郎的思维,到底是什么构造……

“嘁,你连排风都打不过,还妄想去保护谁呀!”杨琪忍不住奚落他。

七郎这回非但没有失落,还越挫越勇,“我还会变得更强的!”他两眼转了转,忽又道,“八妹,你想在这里等着我,我去上个茅厕。”

杨琪点头,大约一刻钟之后,她才发觉不对劲儿。

别说这时候就算七郎是拉翔也该回来了,杨琪回想七郎刚从祠堂出去的时候,那模样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一样,他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杨琪越想越有种不祥的预感,索性起身去茅房走了一遭。

茅房里哪有七郎的踪影!

来到后院,杨琪听到一阵时有时无的马蹄声,她循着声音而去,见七郎背着包袱,牵着马小心翼翼的往天波府的后门去了。

“七哥,你做什么?”杨琪不由得恼火起来,这小子该不会想当杨家将想疯了吧,这就要离家出走找令公去?

七郎真要去了,那他的屁股还不得被令公打开花!(未完待续)

188 沿着路线走

杨琪不记得自己有对七郎说过鼓励的话,他到底哪来的离家出走的勇气啊?

七郎见自己的行踪被发xiàn

,忙扑过去捂着了杨琪的嘴巴,还一个劲儿的给她打手势,示意她千万不要出声。()

“我放开你,你可不要叫啊!”七郎用眼神警告她如果不照做,那一定有严重的后果。

杨琪从始至终就没有歇斯底里的打算,她有些无奈的点了一下头,在七郎放开手之后,她问:“包袱都打好了,马也牵出来的,七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哼哼,七郎要是去边关找令公,铁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然而七郎的回答,让杨琪倍感意wài

:

“我要去找失踪的军饷,你可别给娘还有五哥、六哥多嘴啊!”七郎这回真的是在警告她。

杨琪撇撇嘴,“你又没有掌握线索,就这么冒冒失失出去,别说军饷你找不到,可能还要沿路乞讨跑回家来!”

七郎有些急躁,他主要是怕被更多的人发xiàn

行踪。

他索性将杨琪拉上,一块儿从后门溜走了。

七郎先上马,然后将杨琪也捞上马背。

杨琪坐他背后,抱着他的腰,只听七郎小喊了一声“驾”,双腿用力一夹,即刻拍马走了。

杨琪心想着算了,就当是跟七郎一块儿玩一圈了。

“这时候城门估计都还没开,你打算上哪去?”杨琪真想告sù

他,理想很丰满,现实是很残酷的。就七郎这样马虎冒失的性子,只怕连出行的东西都没有准bèi

齐全。比如说干粮带了吗,银子带够了吗……

七郎一只手伸到后面,安抚似的轻拍了她几下,“你就放心吧。你要是瞌睡,就先在七哥背上趴一会儿。”

杨琪抬头望天,星斗漫天,东方的天际没有泛白的迹象。七郎到底哪来的自信,以为他们一定会出城?

到了城门前,正如杨琪所说的那样,城门紧闭。

不过有两列守城的士兵,见有人骑马靠近,其中一人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我是天波府的杨七郎!”七郎自报家门,底气十足。

一听是天波府的人,对方明显放松了戒备,并缓和的口气,恭敬道:“七少爷要出城的话,还是等到天亮吧。”

七郎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威风凛凛的说道:“令牌在此,速开城门!”

似乎是以防假冒,那人上前来接住令牌,一看是紧急出城令,立马变了脸色,转身对他得同伴挥手,“快开城门!”

七郎收回令牌,在城门打开足够的缝隙后,便御马奔驰,扬长而去,将汴京城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一个令牌居然这么管用,这么厉害的东西肯定不是七郎所有。

杨琪忍不住问:“你那令牌哪来的?”

“从六哥那儿拿的。”

“偷的吧!”这么重yào

的东西,六郎会交给他?杨琪深表怀疑。

这之后,杨琪趴在七郎背上睡了过去。

七郎唯恐身后会有追兵,便彻夜一路前行,直到天亮,直到马儿跑不动了,他才停下来找地方歇脚。

这附近荒无人烟,别说客栈,就连个小驿站都没有,七郎只好带着杨琪风餐露宿,将马儿牵到河边饮水喂草。

七郎背后的衣裳有大片湿濡的痕迹,那都是杨琪的口水造成的结果。

“七哥,你带吃的了吗?”杨琪这会儿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此刻已是中午,杨琪也不知dào

她们距离汴京城有多远了。

七郎摸了摸包袱里的干粮,犹豫了一下后,索性脱了鞋,下到河里抓了一条小鱼,升起火烹好后拿给了杨琪。

之后,七郎坐到杨琪身旁,将胸前挂的包袱取下来,从其中摸出了一张黄褐色的厚草纸,那是一副地图。

地图上有一道朱砂眼色稳稳勾出的红色路线,从汴京城一路到宋辽分界的边关地带。

“地图?”杨琪嚼着香嫩的鱼肉问道。

“对——”七郎并起两指,指尖顺着地图上那到翻山越岭的红线,一路从汴京城划到边关,“这就是押送军饷的线路。”

杨琪的目光从地图上挪开,抬头看着七郎,忽然觉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的一点儿也不赖。冒冒失失的七郎,居然也有聪明的时候。

军饷消失之地,一定在这条线路的某一点上。只要沿路打探,应该可以找到线索——

七郎跟杨琪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地图,你哪来的?”杨琪总觉得这地图来的方式,跟七郎手里的令牌来的方式如出一辙。

“我从五哥那儿拿的。”七郎虽然显得有些得yì

,可说话的时候很小声。

偷的吧!杨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扫过七郎眼上的黑眼圈,杨琪忍不住关切道:“七哥,你睡一会儿吧。”

那马儿都累得卧在地上打盹儿了,七郎再怎么身强体壮,也受不住一夜未合眼,还是彻夜的奔波。

“那我现在树边靠一会儿。”七郎抱着包袱靠着一棵树,头一低,很快就睡着了。

杨琪去附近转了转,摘了些野果回来。

这会儿太君故yì

已经发xiàn

她跟七郎不在府上了,应该会派人出来找。

七郎大约是梦见了追兵,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惊醒了。

沿着计划中的路线,一连几天,一路打探,他们一路或是走走停停,或是渐快渐慢,来到一个叫河东岭的群山之地。

天色渐晚,从河东岭传来类似野兽的咆哮,忽近忽远,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群山峻岭之前,渐渐出现了一个轮廓,那是一个小驿站。

七郎向身后看了一眼,心里有些后悔当时一时冲动,将杨琪给拉了出来。这丫头经不住连天来的奔波,脸色变得十分不好kàn

,略显苍白。

于是乎,他决定现在驿站歇歇脚,填饱肚子再说。

驿站的小老板见他们只点了饭菜,似乎没有住店的打算,于是上前讨好的笑着,主动招呼道:“二位不住店吗?”

“不住了。”七郎看了一眼店外的天色,想着现在时候还早,虽然太阳渐渐落山,等会儿出发应该在天亮之前能够出山。

驿站老板一眼扫过杨琪与七郎,明显察觉他们岁数不大,被勾起了怜悯之心,“二位小公子,不是我吓唬你们,前头是河东岭。河东岭夜间时常有野兽出没,地域也十分凶险。不信你们自信听听,这会儿还能听到狼叫呢。”

七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眼前来一头狼算什么,只是他不得不把杨琪也考lǜ

上。不过只要出了河东岭,马上就能到河东小县。住在县城的客栈里,不比住在这荒郊野栈中强?

他看着正狼吞虎咽的杨琪,当即就改变了主意,对驿站老板说:“那就住一晚上吧,给我们一间房。”

“房间随时都有。”他们这驿站周围是荒郊野岭,人迹罕至,从来没有客满过。驿站老板似乎从来没有招呼过年纪如他们这般小的客人,于是好奇起来,“不知二位小公子打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

七郎自然没有对他自报家门,只说:“我们从汴京出来,到北府走亲戚去!”

驿站老板似乎有些忧虑,又仔细将他们二人打量了一番,尤其是看杨琪还是孩子,他更是露出同情的目光。“我劝二位还是原路回去吧,这河东岭不仅野兽群多,抢到土匪也时常出没。前路太过凶险,你们两个孩子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七郎感激的对驿站老板抱拳道:“多谢掌柜的忠告。”随后他放下手又说,“我们兄弟二人在外周转了许多日子,不想无功而返。”

驿站老板见说不动他们,不由惋惜得轻叹了一声,不过他还是没有放qì

,“真的不是我吓唬你们,那大半个月以前,有一对押送军粮的人马,就是没听我的劝告绕路走,进了河东岭,就再没见他们出来过!”

杨琪与七郎同时一惊,直觉驿站老板说的押送军粮的人马,正是他们此行出来要找的目标了。

兄妹二人相视一眼,杨琪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对驿站老板说道:“他们没有出来,应该是已经翻山越岭,到那头去了吧!”

驿站老板笑出声来,似乎就是在笑杨琪的一派天真烂漫,但却极富耐心的给她解释,“小公子有所不知,河东岭的强盗土匪打家劫舍,却有一项事是做不得的,便是与官兵扯上关系。那强盗与官兵无异于老鼠与猫,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他们见了官兵逃跑还来不及,怎么又会主动去招惹?我在这儿很多年,自然也知dào

这是往来的一条近道,尤其押送军饷的队伍时常打这儿路过。军队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进了河东岭,都会拉响惊天炮……”

听驿站老板说到这儿,杨琪忍不住打断了一下,“惊天炮?”

“那东西是用来吓走夜里出没的野兽的,白天是警告四周觊觎上他们的土匪,此乃皇粮,不是他们能沾上的。”驿站老板又笑笑,实在是杨琪的小模样太招人喜欢了。rs

189 到了河东岭

驿站老板并没有细说,只是笼统的给杨琪与七郎说了一下大半个月前押送军饷得队伍经过此处的事情。{}

“那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们非要趁着天早,越过河东岭,赶到河东县去。”说着,驿站老板的神情逐渐的凝重起来,“他们进入河东岭后,我就听见响了一声惊天炮,之后再没有听到动静。我就约摸着是出事了。”

“该不会是被土匪打劫了吧!”七郎忍不住惊呼到,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单枪匹马一个人也解决不了啊。

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驿站老板忽然哈哈笑起来,他说:“这里的土匪,没有你想的那么大的胆子,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劫皇粮。”驿站老板虽然是随意玩笑,笑声有忽的戛然而止,自己觉得糊涂了。既然不是土匪动手,那日惊天炮为何只想了一声?他这会儿才仔细动了脑子,找出了一条听上去比较合理的解释,“应该是他们惊天炮没有带够吧。”

杨琪觉得,不无这个可能。

但是押送军饷的队伍是不是从河东岭消失的,还要翻过河东岭,往河东县走一遭,打探打探才知dào



如果队伍真的是在河东岭一带遭袭,并且这一带的土匪真如驿站老板所说的那样胆小,那军饷是到谁手上去了呢?

杨琪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故yì

装作漫不经心的态度,问那驿站老板,“在押送皇粮的人经过这里之前,你这驿站里有没有住过别的一大批客人?”

驿站老板也没多想杨琪的目的,只是稍作回想了一下,然后嘶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

“还真有过。他们神神mì

秘,像是走镖的人一样,可也没见他们押的有镖,也没见他们镖局的旗帜。”

“既然有那么多人在你这店里住过,你一定赚了不少银子吧,可不可以算我和哥哥便宜些?”杨琪笑嘻嘻的跟他讨价还价起来。

那驿站老板发xiàn

自己中计,无奈的笑笑,连说了几声“好”。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杨琪与七郎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那从河东岭传来的无数声野兽的咆哮声,涌入他们的耳朵里,吓得他们盖着被子仍觉得不寒而栗。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骑马踏入了河东岭。

与深更半夜里的阴森氛围不一样,阳光下的河东岭青山如画屏,低岭似海浪。总之是鸟语花痴,绿草茵茵。

沿着密林走,七郎渐渐听不到鸟鸣声,下意识的感觉四周的情况不太妙。

他轻轻拍了拍紧环着他腰身的双手,“八妹,七哥先下马看看情况。”

在杨琪松手后,七郎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他将马缰牵在手中,抬头给杨琪递了个让她感到心安的眼神。

七郎牵马行走,每走一步都显得很小心,四周静的出奇,他时刻保持着警惕。

直到马儿突然惊慌起来,紧接着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

“呀啊——上啊——”

只见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粗犷汉子,几乎个个身着兽皮衣,人人手里攥着一把砍柴的斧头,就这么从林子里冲了出来,霎时间就将七郎与杨琪二人团团围住。

其中带头的是一个腰围狼皮裙的大胡子男人,省去了一切开场白,那斧头指着七郎,横里横气的喊:“你们想打这儿过去,留下身上的银子!”

七郎这回出来,本来就没带多少银两,如今他可是囊中羞涩。

他对那大胡子抱拳,很是客气的说:“诸位英雄好汉,还请给我兄弟二人行个方便,我们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

大胡子满不在乎,粗声道:“有多少留下多少!”

见七郎没有掏银子的意思,他给七郎身后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七郎察觉不好,转身一看,有两个人到跟前来,二话不说就要将杨琪从马背上扯下来。

他们是想用八妹来要挟他交出银子!

此番念头一动,七郎快步绕到马屁股后面,搡倒一人,然后身子一闪,将另一人也踢开。

马儿受惊失措,胡乱走动起来。马背上的杨琪左摇右晃,伸手没够着缰绳,反而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幸好七郎眼疾手快,将她接了个正着,“八弟,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事——”见七郎如此惊慌,杨琪连声说道,就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七郎奋不顾身救弟一幕,让那大胡子有些动容,本想就此将他们放行,哪知却被七郎怒指,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都是你们,害我八弟差点儿受伤!”七郎怒气冲冲,一记冷眼扫过,让那十几个大汉不由得都是寒毛直竖、浑身发冷。

“算啦,我又没事。”杨琪安抚他。

就连那大胡子也支支吾吾的推卸道:“是她……她自己摔下来的吧,跟我们又没关系……”

“要不是你们突然冲出来,马儿怎么可能受惊!”七郎大声指控,“我定要你们好kàn

!”

说着,七郎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杨琪拦都没拦住。

七郎首先拿那大胡子开刀,失去理智如红眼恶鬼一样冲到那大胡子跟前,飞身跃起,抱着拳头就要砸下去!

大胡子没反应过来,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剩下的人一哄而上,抡起斧头,一边喊杀,一边向七郎蜂涌而去。

七郎纵身飞快的闪到马儿的身旁,取下马身上横挎的长枪,打横一搠,一下撂翻了两人。

他轻轻一挑,将一人手上的斧头打掉,始终还没上突刺的招儿,只是不想对他们下杀手。

七郎保留了余地,那些人竟还不是他的对手。

将他们一个个落花流水似的打败,七郎忍不住得yì

起来的。

这真真是长枪在手,菊花一个个都拿来!

杨琪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才想起拍手喝彩。

其实说实话,跟天波府的其他兄长们比起来,七郎是输了一截,不过七郎的实力却远在一个普通士兵之上。他最大的败笔,就是他那容易冲动又冒失的性格,也难怪令公始终不肯将他收在麾下。

七郎还没得yì

多久,眼前就掠过一道杏色的倩影。

紧接着就是寒光一闪,七郎横枪格挡,只听砰的一声,两把婴儿手臂大小的飞刀架在了长枪之上,立即将枪身磕出了豁口,飞起了一些碎屑。

七郎面前落了一名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女,此时对方正张圆着一双美眸,狠狠地瞪着他!

“女……女土匪?”七郎显得有些无措,他还从来没有跟女人动过手,这可如何是好?

一见到女人,七郎就没了气焰,他这是几个意思?

杨琪跟七郎相处了这么久,还真不知dào

他是这么腼腆的纯情男孩……

七郎将长枪背到身后,做休战状态,目光飘忽着往对方身上看了一眼,又马上移开,移开之后又望了过去,望了过去又……

见他如此反复着,杨琪总觉得自己有种好想捶地爆笑的冲动。

“八……八弟,咱们走吧!”七郎将马儿牵到杨琪的身旁来。

那名少女显然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打算,至少不能这么便宜的就让他们走了。“打伤了我的弟兄,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吗!”

七郎侧着身子,支支吾吾起来,“姑……姑娘,你、你这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怎么……怎么出口不逊呀。”

他这一句都不能算是囫囵的话,立即让那少女面红耳赤。

“你、你下‖流!”居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被人调戏,她岂能按捺得住?

她抄起双刀,朝七郎扑了过去,左砍右斩,都被七郎游刃有余的闪避了去。

见他只顾着躲,少女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不出手呀?”

“姑娘,我、我不跟女人打架。”七郎唯唯诺诺、扭扭捏捏。

方才那带人从林子里冲出来的大胡子,一边呻‖吟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他按着头,冲少女招了招手,“金娥,你不是他的对手,放他们走吧。”

“金娥?”杨琪猛的眼前一亮,跳到少女跟前,欣喜的问道,“你就是杜金娥?”

“你怎么知dào

我的名字?”杜金娥一脸警惕的望着她。

杨琪一把握着她的手腕上差点儿就喜极而泣了,“太巧了……不是,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啊……”

太巧了……居然能在这儿遇到七郎未来的媳妇儿!

杜金娥狐疑,她怎么不知dào

自己在江湖上有那么出名?

“你们到底是谁?”杜金娥甩开杨琪,整个人如刺猬一样,对杨琪与七郎虎视眈眈。

“我七哥打伤了你的弟兄,你可别那么便宜的放过他。”杨琪将七郎拽到杜金娥跟前,也不知dào

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越看他们,越觉得他们很速配、很登对。

七郎的视线始终躲躲闪闪,不肯看杜金娥一眼。只是奇怪杨琪的举动,她怎么见着杜金娥就跟见到亲人一样……

“八弟,别闹了,咱们还是走吧!”七郎可不想落到土匪手里。rs

190 自愿到山寨

一听七郎说要走,杜金娥分外恼火。{}

她扫一眼在地上横七竖八满地找牙又呻‖吟连连的十几位兄弟,快步挡住七郎的去路,整个人横刀立在他跟前。

杏色的衣裙似乎是被她的怒气翻飞起来,如彩蝶的翅膀一般轻盈曼妙,杜金娥美眸睁圆,方才她在隐蔽之处看的真真切切,这兄弟二人先不说小的,就那较为年长一些的少年便不是寻常人物。

对方在转瞬之间仅用一把长枪便将她杜家山寨的十数名壮汉统统撂翻,虽然功法上略显生涩,并不到火候,但他的动作敏捷,出招威风凛凛,劲道也十分之强韧。不然有些人也不会仅受了他一招,便趴在地上哀嚎不断!

杜金娥想试试七郎的身手,奈何七郎躲躲闪闪,总也不正眼对她相看。这让杜金娥南面急躁起来。

“打伤了我的弟兄,没那么容易放你走!”杜金娥一声娇叱,又大肆的朝七郎扑杀而去。

七郎既不出招抵挡,也不出手攻击,只微动脚下的步子,躲闪着杜金娥的每一招每一式,时而跳到她身侧,时而绕到她身后,显得颇为游刃有余,与他脸上的窘迫之态十分的格格不入。

杨琪全当动作片在看,也觉得十分有趣,没想到七郎竟是这般怜香惜玉的好男人。

“金娥,别打了——”杨琪冲杜金娥喊道,心里已经将她当七嫂看待,自然流露出亲切来。“我七哥不是故yì

害你弟兄受伤的。”

杜金娥累的喘气吁吁,终于停下来,结束了这场追逐战。

她扭头看了杨琪一眼,当时具体情况如何,她自然也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人突然冲出来,杀气腾腾的吓坏了马儿,害得杨琪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才惹恼了客客气气的七郎。不过一转念,她都觉得这个少年挺有情有义的。

想到此,杜金娥的面色稍缓。

杨琪见她不再剑拔弩张,便靠上前去,却被警惕的七郎一把拉住,并对杨琪提醒,“八弟,小心些!”

“打伤了你的人,是我们不对,你要不要把我们抓回去,当个苦役什么的。我们给你打杂,就算是赔礼道歉了。”最好是让七郎再去做个压寨相公什么的。

杨琪一说出这种话,别说七郎,就连杜金娥也瞠目不已。

这世上哪有人心甘情愿的往土匪强盗手里送?

七郎心急如焚,不得不暗地里提醒杨琪,他们此行出来的目的。“八弟,你疯了!他们可是土匪,我们哪有时间跟他们周旋,找东西要紧!”

“不急不急。说不定东西就在他们手上,你忘了昨天那个驿站老板是怎么说的了?”杨琪同样很小声的提醒他。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

七郎一眼扫过被他打趴下的一干众人,就这样的一群土匪连他一个人都收拾不过,会有能力从一群押送人员手中劫走军饷吗?他对这一点深表怀疑。

见他们交头接耳,杜金娥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想起眼下的另一桩事来,她又显得很是犹豫不决。

终于,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带着一些诚恳的态度,“请问二位会医术吗?”

“谁生病了?”杨琪察觉杜金娥是有事相求。

“我家的一头狼难产。”杜金娥说。

此时杨琪勇敢的举起手来,踊跃发言,“我虽然不会医术,但是我给人接生过!”

不止杜金娥,就连七郎也是半信半疑。他不是怀疑杨琪有没有给人接生的能力,是有些不大相信她真的有过给人接生的经lì



七郎附在她耳边轻言,“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这事儿以后再说。”杨琪不以为意。

杜金娥对杨琪自然也是没抱希望,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他们真有办法呢……

“把他们带回去!”

杜金娥一声吩咐,那些狼狈的壮汉有的去牵马,有的拾起之前掉落的斧头,谁也不敢招惹七郎,不能用强迫的手段将他们带回去,只好用请的。

以包围七郎与杨琪的队形,一群人往河东岭的深处走去。因为是崎岖的山路,坡陡不算,还总是有一些磕磕绊绊的障碍。不熟悉这里地形的人,走路的时候不得不看住脚下。

七郎倒还好,行动敏捷,相比之下,杨琪就显得笨拙的许多。没办法,她腿不够长。

比起自己脚下,七郎注意更多的是杨琪的脚下,半路上说了无数个“小心”。

虽然举步维艰,在七郎的悉心照顾下,杨琪总算是没摔倒一次。

“八弟,七哥背你吧!”七郎过分担心。

“七哥,我没事。”杨琪有些脸红,周围这么多人在场,她这么大个人怎么好意思爬到七郎背上。

七郎重情重义这一点,倒是让杜金娥对他挺刮目相看的。她好奇杨琪与七郎之间的称呼,于是忍不住问:“你们家一共兄弟几人?”

七郎扶着杨琪,头也不抬的顺口回答:“八个。”

杜金娥仔细打量起七郎与杨琪,之前就见七郎使一把长枪,颇有杨家将的风采。可据她所知,杨家一共七子。看来眼前的这二位,并不是天波府的人。

再说了,天波府的人怎么可能跑到他们河东岭来?

想到这里,杜金娥心里有些失落。她仰慕天波府的威名已久,就是一直无缘得见……

杜金娥正想开口打探他们的底细,不知不觉就到了山寨的大门前了。

山寨的门前有岗哨,站岗的人见自己人中多了两张生面孔,不由高声朝下面喊:“金娥,留下他们的银子就行了,你怎么还把他们的人给留下了?难不成是要抢一个来,给我们当姑爷!”

杜金娥不羞只恼,拿飞刀指着岗上的人,“有本事下来,咱们练一练!”

在一片哄笑声中,杜家山寨的大门缓缓打开,在众人进到山寨里面后,大门又重重的关上。

杜家山寨的杜老大听闻女儿带了两个外人回来,在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毕竟他们是土匪,身份敏感,长居深山,对外人总有些排斥与抵触。

他见杜金娥带回来的是一大一小两名少年,不由得为之一怔,心想着,这二人难不成是杜金娥从哪里结识的朋友?

杜老大凑到杜金娥跟前,小声询问:“你朋友?”

“我也不认识。”杜金娥说。

杜老大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惶恐,“那你带他们回来做什么?”

“毛毛不是难产吗,我带他们回来救毛毛跟毛毛的孩子。”杜金娥细细道来。

杜老大又是深吸了一口冷气,他严重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两个看上去不经世事的少年……对,就是少年,会对接生有经验?开玩笑吧!

与此同时,杜老大注意到了七郎手上的那把长枪。

如今善于使用长枪的,十个人里面有一半是杨家军的话,剩下的一半就是杨家军的崇拜者了。

杜老大微微惊讶,又跟杜金娥交头接耳起来,“对方还带着功夫的?”

“你自己看看。”杜金娥有示意。

循着杜金娥的视线,杜老大略微扫了一眼,见刚回来的那些弟兄不是揉着胸口就是捂着肚子,简直就是狼狈不堪。他立即明白,他的手下吃了不少亏。

杜老大又是一惊,“全都是他们两个干的?”

杜金娥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杨琪身上,“那个小的好像不会功夫。”

都是那个稍大的少年干的,杜老大不知dào

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会使长枪,又是以一当百之势,十有八九是天波府杨家的人吧!”杜老大得出了结论。

杜金娥曾也这么想过,只不过——

她的视线又落在杨琪身上,她对杨琪的存zài

,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天波府的杨令公与佘太君总共七个孩子——”杜金娥往杨琪的方向努了一下嘴,“我听那个大的叫那个小的为八弟。”

杜老大的脸上布了一层失望的情绪,“看样子不是天波府的人了……”

杜金娥也失望过,不过眼下着急的不是打探对方的身份,还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做。

“我先带他们去看毛毛。”

在他们父女说交头接耳的时候,杨琪与七郎自然也说了一番悄悄话。

七郎有些抱怨杨琪留在山寨的打算,不过杨琪告sù

他,军饷失踪说不定就与这个山寨的人有关。她让七郎与这里的人打好关系,放松对方的警惕,好在夜里行动,看看军饷有没有藏匿在山寨之中。

一旦有了任务与目标,七郎就觉得热血沸腾,欣然接受了杨琪的计划。

杜金娥将他们兄妹二人带到一座木棚中,此刻木棚周围聚集了很多人,都在等着毛毛产子的那一刻。

毛毛原本是一头野狼,杜金娥在山里把它捡回来的时候,它还出生没多久。

毛毛在山寨里待了好几年,跟这里的人,感情日渐深厚,虽然时常跑出山寨与别的狼戏耍,到最后总还是会回到山寨里来。它甚至在外面给自己找了个相好,还怀上了狼宝宝。rs

191 缺一味当归

从昨天晚上开始,毛毛就有些不寻常,杜金娥想大约是要下崽了,就在木棚里守了一晚上。{}

不过到天亮的时候,毛毛的下面开始流血,虽然流的不多,还是很让人心惊胆战,唯恐毛毛母子不能够平安。

然后听山寨里的老人说,可以去山里采药,熬出生化汤,把毛毛肚子里的狼宝宝给催生出来。

说来也巧,杜金娥独自去采药,然后就遇上了自家山寨的人为难杨琪与七郎二人。

她本以为事情轻易就会结束,哪里知dào

七郎突然发了疯一样,见人就打。

杜金娥看不下去,这才放下药篓,出手帮忙。

杨琪被众星捧月一样,推进了木棚中。

木棚的一张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被上,卧了一头母狼。

母狼的身下有一滩血迹,有些狼毛也被血凝固在了一起。

一见这狼凶神恶煞的面貌,七郎倒是不怕,就是怕杨琪走近后,被狼反咬一口。

于是他拽着杨琪,眼中的担心显而易见,“八弟,不要过去了吧。”

“没事没事。”杨琪轻拍着他的手安慰。

杨琪蹲到毛毛跟前,说实话,她也不知dào

该从哪下手。只是她感觉这头狼好像万分痛苦,胸腔剧烈起伏着不说,时不时的还从喉咙里发出呻‖吟声。

杨琪冲木棚外的人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人太多了,你们都快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我们都是毛毛的家人,在旁边应该没关系吧。”杜金娥说。

杨琪却说:“狼的感情跟人的感情一样敏感,你生孩子的时候,愿意让一群人来围观吗?”

杜金娥怔住,很快她散开了周围的人,将他们打发的远远的。她也知dào

狼的感官与人类不同,是十分敏锐的,只要有风吹草动,都会有所察觉。

待人群散开后,杜金娥惊讶的发xiàn

,毛毛原本昂着的头,终于伏了下来,似乎是放下了戒备一样。

她看了杨琪一眼,不得不承认对方有两下子。

杨琪香芹之前见杜金娥背了一个药篓子,药篓子里似乎是新鲜的草药。

于是她问:“你之前采的是什么药?”

“是给毛毛做生化汤用的药材,”说着,杜金娥流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态,“不过,还缺了一味当归。”

“当归……”杨琪默默重复着这个药名,想起了耶律斜轸在医馆给她留下的讯息……

七郎有些唯唯诺诺,“当归的话,我这里有。”

说完,他很小心翼翼的瞄了杨琪一眼。其实那天在医馆,他看见杨琪将药倒掉,似乎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还哭的很厉害。

之后,他就偷偷拐回去,捡了一些当归收起来。

杨琪正失神,似乎并没有发xiàn

七郎的异状。

七郎身上的当归不多,不过足够给毛毛熬一碗生化汤了。

杨琪突然说:“尽快把生化汤熬出来,不然时间拖得越久,狼宝宝可能会窒息在毛毛得肚子里。”

“窒息?”杜金娥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人不能呼吸会死,她自然知dào

狼在这方面跟人一样。

感觉刻不容缓,杜金娥赶紧吩咐下去,让山寨里较为年长的女人去做一碗生化汤出来。

杨琪忽然朝毛毛伸出手来,此时毛毛呜咽一声,又警惕的昂起头来,对杨琪虎视眈眈。

杨琪只轻轻的顺着毛毛的胸膛,抚摸到它的小腹。

她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似乎察觉她并没有恶意,也或许是因为被杨琪这样抚摸感到很舒服,毛毛又放下了戒备,将下巴枕在前蹄上。

生化汤熬出来,晾温了之后,杜金娥立马给毛毛灌了下去。

大约是生化汤的作用,一刻钟之后,毛毛的身下开始流出黄褐色的液体,并不是血。

毛毛抬起一只后退,产下了一只狼宝宝,它舔去狼宝宝身上的胞衣,之后呜咽的更大声起来。

见狼宝宝一动不动,杜金娥慌乱起来,忍不住红了双眼,“果然还是来不及吗……”

将刑子从母狼身边拿走,无异于虎口拔牙,杨琪自然是会害pà



于是她对杜金娥说:“你看着母狼,别让它咬我。”

杜金娥不知dào

她要做什么,还是照她说的,按住了毛毛的头。

杨琪将纹丝不动,没有生命迹象的狼宝宝托在手里,以嘴对嘴,不住的往狼宝宝的嘴里送气。如此反复了十几次,她终于感觉到手上有了动静——

狼宝宝又活过来了!

狼宝宝在杨琪的双手上不停地蠕动,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杨琪倍感心情舒畅与满足,这可是她救活的一条小生命!

她有些舍不得放下手,不过还是将狼宝宝放在了毛毛身旁。

毛毛用鼻尖将狼宝宝拱到奶头前,似乎很是欣慰的轻叹了一声,然后将脑袋伏在狼宝宝跟前,保护欲十足。

杨琪大功一件,很快被山寨的人谣传成了神人一样,说什么她往狼崽的嘴里吐了一口仙气,那狼崽很快就死而复生了……

杨琪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还见怪什么,那沙家寨的人还说她是莲台童女呢!

杜家山寨里的人对杨琪与七郎以礼相待,可以说是做到有求必应。

别看七郎平时总是冒冒失失,他也有粗中带细的时候,这一路上对杨琪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就是用杜家山寨的木桶洗澡的时候,他都要将木桶里里外外刷个干干净净,还将杨琪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

见他对杨琪这般用心,杜金娥不免有些自惭形愧。

她下面若是也有个弟弟或妹妹,不知dào

能不能做到像七郎一样,对他们无微不至。

望着院子里头晾起来的两件大小不一的衣裳,杜金娥怔了片刻,随即往七郎与杨琪的房间去,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七郎,他一见是杜金娥,不由得脸红外加慌乱起来。

七郎的外衣正挂在院子里,此刻他可是衣衫不整啊。

反观杜金娥,倒是面不改色,见了七郎这般样子,也不觉得他有失礼之处。毕竟她从小在山寨长大,赤胸裸背的男人,她可是见得多了!

“你们二人,明日何时下山,我可以派人送你们一程。”

原本杨琪帮了山寨的忙,杜金娥理应是要感谢她的。感谢的话自然是说了一堆,杜金娥本来是要拿出些谢礼的,不过人家都说是举手之劳了,所以这东西算是免了。不过她不想将他们再扣押在山寨里了。

杜金娥有心放他们自由,七郎却说:“不劳姑娘费心,我们兄弟二人想在这里多留几日……”

七郎的话音未落,就听杜金娥娇叱道:“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你知不知dào

你们要是留在山寨里,我会有多费心招待你们!”

七郎自知说错了话,不由得局促起来。

这时一身清爽的杨琪,从床上爬起来给七郎解围,“金娥,你就别为难我七哥了。我们是看这河东岭山清水秀,所以想多留几日。”

七郎忙快步走到床边,将杨琪按回了被窝里,忍不住唠叨起来,“刚洗完澡,又穿这么单薄,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我们山寨有的是药……”杜金娥本来只是想表示一下关心,哪里知dào

却引来七郎的一顿呵斥。

“你们山寨有的是药,对我八弟也是无用!”在七郎听来,杜金娥方才那句话,好像是巴不得杨琪着凉似的,自然会感到不高兴了。

果然杜金娥与七郎都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杨琪第二天就下不了床了。

杜金娥来问候,却见她早上端来的药,还原封不动的在桌子上搁着。她不由恼火道:“你是怕我毒死你弟弟吗?放心吧,我没在药里下毒!”

七郎没有理睬她,认真的将帕子从冷水中投出来,拧干后叠成一块覆盖在杨琪的脑门上。

见他脸上挂着的深厚的自责与关切,杜金娥有些被感动,脸色稍缓后,重新将药温热后,又端了来。

“给你弟弟喝吧,喝了药才能好的快。”杜金娥轻声说,话中带着能够让人安心的成分。

七郎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声,之后说道:“我昨天就跟你说了,就算你们山寨有再多的药,对我八弟也是不管用的。”

这么听来,感觉七郎昨天说的,似乎不收气话,杜金娥好奇起来,“难不成你八弟的身子与常人不同?”

七郎稍微一颔首,应道:“正是如此。”

杜金娥总算有些理解,七郎为什么总是处处呵护着杨琪了。杨琪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怕是大罗神仙也无力挽救。

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有些庆幸起来,“还好只是风寒。”

此时杨琪浑浑噩噩,将脑袋转向了七郎与杜金娥这一边。别说他们二人的身影,她所能看到的一切感觉都是天旋地转的。

她回想起昨日木棚发生的事情,觉得七郎不可能随身带着当归,于是就问:“七哥,你身上的当归是哪来的?”

尽管杨琪的声音很虚弱很小,七郎还是听到很清楚。他薄唇抿成一条线,有些不情愿开口作答。rs

192 军饷找到了

杨琪将视线收回,闭上眼,掩去其中的苦涩。

她本不想被七郎看到,那日医馆的事情,他还是看到了么……

杨琪忽然不做声了,七郎有些心慌。他再笨也知dào

那留在医馆里的“当归”,是什么人给杨琪留下的信息。

他猛的握住杨琪冰冷的小手,声音里带着一些颤抖,“八……八弟——”他一时情急,险些叫错了口,“八弟,你不在的时候,娘跟哥哥们,还有我,真的很想你!”

杨琪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我……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想到一件严峻的事情,七郎顿时懊恼起来。当时离家出走,他不该带八妹一起出来,如今太君不知又急成什么样了。只怕这次回去,迎接他的不只是罚跪那么简单了!

“八弟,这次回去,你一定要在娘面前帮七哥说些好话,不然娘会打死我的!”七郎险些急哭。

“所以这次,我们一定不能无功而返。”杨琪也是抱着这种觉悟,才毅然决然得选择给七郎一起出来。

中午饭的时候,七郎顾不上自己吃,先给杨琪喂了一碗粥。

等七郎吃了饭后,杜金娥才迟迟开口,“我知dào

有一种东西,对你八弟的身子一定管用的。”

七郎不由眼前一亮,急忙问道:“什么东西?”

“是我们河东岭一带生长的虫草,不过数量很少,不太好找。”这就是让杜金娥头疼的地方,因为好多人听说虫草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不惜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连年累月下来,河东岭有几处原本鸟语花香的地方,被破坏的面目全非了。

七郎却不肯泄气,“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找!”

“我带去你。”杜金娥想给七郎做向导,不然估计他十有八九会在河东岭迷路。

“八弟,七哥去去就回!”七郎给杨琪招呼了一声,便与杜金娥走掉了。

等到听不见脚步声,杨琪慢吞吞的坐起来,原本敷在额头上的帕子滑落在了床上。

“唉……”生病好累,装成重病的模样更累人啊。不过终于算是给七郎与杜金娥创造出了独处的机会……

杨琪穿戴好,她现在一直都是做男孩模样打扮。

她一出门就看到杜老大将七郎的那把长枪耍在手里呼呼得作响。对方的枪法有些不伦不类,主要以劈甩为主,没有一点技巧可言。

胡乱嚯嚯了一通,杜老大还自我感觉良好,收枪时向杨琪挑眉问道:“我的枪法跟杨家枪比起来如何?”

“我怎么知dào

,我又不会杨家枪。”杨琪这说的可是实话,不过平心而论,即便不跟杨家枪比,她也知dào

对方的枪法不怎么样。

杜老大握着七郎的长枪,一边细细端详,一边给杨琪解说:“据说杨家将所使用的长枪,都是花梨木所制,十分强韧枪头也是生铁打造,锋利无比。这把枪好像就是这样呢——”

“是吗?”杨琪仍故作茫然,她就觉得奇怪了,单凭这一点,杜老大就断定他们是从天波府出来的?

杜老大忽然咧开嘴,一蹦三跳得凑到杨琪跟前。他笑的十分讨好,半蹲着身子,好奇的模样活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你跟我说说,令公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家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跟在战场上一样威风?”

杨琪奇怪的看他一眼,敢情这杜老大是在套她的话呀!

她就跟杜老大聊上一聊,于是嘟嘟囔囔:“你说的是天波府的杨令公?他在家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知dào

?我又没有见过他。”

杨琪说的依旧是大实话,虽然杨令公名义上是她老爹,不过到现在她是真的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模样。

杜老大上下打量了杨琪一眼,也不知他想通了什么,就忽然点头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我想也是,所向披靡、威武雄壮的令公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况且你排行老八,我只听说过令公有七子……”

“让你失望,还真是对不起了。”

之后,杨琪从杜老大口中得知,他们杜家原本居住在宋辽边境的云州一带,因辽兵常年犯境,他们不堪战乱之苦,便逃到了这一带落草为寇。不过他们并非杀人放火的那类强盗土匪,虽然偶尔也打家劫舍,不过得来的钱财往往都是那些富商狗官的不义之财。

在杜老大说的口干舌燥时,杨琪见缝插针,忽然问起来,“你们没劫过军饷吗?”

杜老大忽的脸色一肃,“你可别乱说啊!谁不知dào

军饷都是给边关将士门的,没有军饷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吃不好喝不好穿不好,他们哪来的力qì

打仗……”

没劫就是没劫,这杜老大一说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

说着,杜老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更为严厉了,“军饷被劫了吗?”

“你不是说你没劫吗?”杨琪反问。

杜老大忽然沉思起来,神情变得有些莫测。若有所思一阵后,他缓缓开口,“我是说我没劫,可没说别人不会劫。”

杨琪觉得杜老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知dào

别人劫军饷了?”

杜老大神情认真,“我不知dào

。不过前一阵子,我有一个手下,说是听到了一声惊天炮。我们都以为他在开玩笑。要说押送军饷的队伍打我们河东岭经过的时候,那一路上惊天炮可是不断地啊,当时我们都没听到,你以为是他出现了幻觉。”

杨琪摸着尖下巴,觉得军饷失踪之事果然有蹊跷。

撇去她想撮合七郎与杜金娥不说,她选择留下来也是对的。

“你听你手下说听到了惊天炮的时候,你派人去查看了没有,当时有没有押送军饷的人打这儿经过?”

“派人了,结果连个鬼影儿都没找到!”杜老大也是很小心的,河东岭四处也是布满了眼线,不然哪能打劫到路过的七郎与杨琪呢!

“果然啊,跟我想的一样,军饷还藏在河东岭。”

杨琪的自言自语落在杜老大耳朵里,让他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这时候七郎与杜金娥一前一后,急匆匆的跑回来。

七郎远远的瞧见杨琪,就高声喊道:“八弟,军饷果然是他们劫走的,就藏在后山的山洞里!”

杜金娥始终没能追上他,只能在他身后呵斥:“你别胡说八道!我们没有劫军饷!”

“你们两个小声点儿,想让所有人知dào

是吧!”杜老大一声大喝,将他们二人给震住了。

七郎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却始终不改变方向,直直的朝杨琪而来,并将她护在身后,仇视着杜老大与杜金娥父女二人。

“爹,后山里有好几车银子跟粮食!”杜金娥在杜老大身旁紧声道。

杜金娥原本是带着七郎出去采虫草的,没想到在后山的山洞里发xiàn

了七郎口中所说的失踪的军饷。

见七郎对他们虎视眈眈,杨琪捞了捞他的袖子,“七哥,你先别激动。我想他们之前应该也不知dào

军饷就藏在后山。”

“铁证如山,你给他们狡辩什么!”七郎有些恼火,现在可是一触即发的情况,他们有没有命从杜家山寨走出来,还不好说呢!

杨琪忍不住说了句,“你傻呀,金娥要是把劫走得军饷藏那里,还能带你去后山?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七郎忽然觉得杨琪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渐渐冷静下来。

杜老大也很理智,虽然现在的情况有些说不清,不过他也有在意的事情,“金娥,你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发xiàn

?”

“应该没有。”杜金娥觉得奇怪,“这整个河东岭都是咱们杜家的地盘,到处都是咱们山寨的人,他们是怎么把军饷藏到咱们后山的?”

“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明他们不是寻常人物。”说完,杜老大便深思起来。

如今面临着什么样得结果,七郎也说不上来。杜家山寨的人若想独吞军饷,十有八九会杀掉他们兄妹二人灭口。

不过他们会深明大义的把军饷交出来吗?

杨琪感到不安,抬头看向杜金娥,“金娥,你有这河东岭附近的地图吗?”

不待杜金娥反应,杜老大便说:“金娥,去把地图哪来。”

七郎倒是有一张地图,“我那张地图不行吗?”

“你那地图的范围太大了,我想知dào

的是河东岭周围的地形。”说完,杨琪犹豫了一下,又改变了主意,“把你的地图拿来也好。”

七郎将他那张勾勒有押送军饷路线的地图拿出来时,杜金娥已经带着河东岭的地图跑来了。

杨琪首先展开河东岭的地图,“金娥,你们发xiàn

的那个山洞在什么位置?”

杜金娥找了支木炭,用黑色的八叉做了个标记。

“山寨的位置呢?”

杜金娥又圈出了山寨的位置,就在八叉的前方,在地图上看着距离不远,实jì

距离可大了去了。

“从外面通往山寨,一共有几条路?”

杜金娥正要标记,动作突然顿住了。她望向正埋头仔细看地图的杨琪,心里有了疑虑。rs

193 不是吓唬你

别怪杜金娥多疑,如今杨琪与七郎的身份在他们看来本就不清不楚的。()

况且,杜家山寨占据天时地利,是易守之地,进来的路都很隐秘,杜金娥怎么可能随便将通往山寨的路告知外人!

她丢下木炭,退到一边,对杨琪与七郎戒备起来。

“看来你们早就知dào

军饷在河东岭了。”杜金娥不得不警惕起来,这可是关乎整个山寨所有人的性命!

杜老大沉吟了半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也与杜金娥一样,对杨琪与七郎虎视眈眈。“你们二人来河东岭的目的,就是为了军饷?”

杨琪与七郎相视一眼,都知dào

如今他们在杜家父女眼中,可是最大的威胁。

七郎突然变得恭敬起来,对杜老大抱拳,“前辈,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屋里相谈。”

如果杜家山寨真的有私吞军饷的意思,早就动手将他们兄妹二人给灭口了。何况军饷烫手,山寨的人也不敢大意。

于是,他们四个人从院子里转移到屋里,并关好了房门,来了个方桌会议。

这时候杜家父女不仅虎视眈眈,还有些杀气腾腾。

七郎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杨琪处的比较冷静,一直来回的对照着两张地图,看的很认真。

“现在可以说的吧,你们来河东岭的目的就是那批军饷吗?”这会儿四下除了他们四个人,再无旁人,杜金娥想着畅所欲言也无所谓。她现在甚至不想客气的跟七郎面对面,决定只要看到对方露出破绽,就一举将他拿下!

“我……我们是为了找军饷,才来河东岭的……”七郎有些支支吾吾,时不时的向杨琪投去求助的目光,哪知dào

杨琪压根儿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感觉不太妙啊……”杨琪喃喃自语。

被杨琪无视,杜金娥恼羞成怒,猛的拍案而起,“你们先把话说清楚!”

杨琪终于抬起脸来,看了一下杜金娥后,后定睛在杜老大身上,无比认真道:“正如你们之前所想的那样,我们是天波府的人。”

之前试探她,她没有承认,现在反过来说自己是天波府杨家的人,鬼才相信!

“你们真的是杨家将?”杜老大半信半疑。

杨琪茫然,“你看我们两个像杨家将吗?天波府里有杨家将,并不是说天波府所有的人都是杨家将。”

杜老大被杨琪这一番话绕的有些头晕,这种概念上的问题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根本就不相信杨琪说的话。

七郎表决心一样,“虽然我现在还不是杨家将,但我总有一天是杨家将的!”

傻了吧唧的……

这就是杜金娥现在眼中的七郎的形象。

她心想着,要是这样的人都能驰骋沙场,那她还真没有安全感。

“天波府就派了你们两个孩子来找军饷?”杜老大怎么也不敢相信天波府的人会如此大意。

杨琪看了相当不可靠的七郎一眼,觉得还是不要将他们离家出走的实情说出来比较好。当下,最好是让杜家山寨的人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

“这说来话长,我想你们也该察觉到,从你们杜家眼皮子底下将军饷运到后山的人,他们不是寻常的人物了。”杨琪虽然向杜老大露出一个歉然的神情,“我并没有意思抹黑你们山寨的人。这批军饷应该在半个对月以前就该抵达边关了,可军饷迟迟未到,令公也就是我们的爹掩人耳目……”

杜金娥忽然叫了听,她迅速上下打量杨琪,“如今大宋就连三岁小孩儿都知dào

令公有七个孩子,你……”

杨琪眉头一拧,肃然打断她,“如今不是计较我身份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批军饷尽快从河东岭运出去——”

杜金娥冷笑一声,她看杨琪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在这儿装老成,不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吗!

她不遗余力的对杨琪冷嘲热讽,“我们凭什么要听你指挥?”

“为了边关的将士,也为了你们山寨好。”杨琪可不是危言耸听,她将两张地图推到杜家父女跟前,“虽然我不知dào

盗走军饷又把军饷藏在你们后山的幕后主使是谁,不过我差不多知dào

了他们得目的。”

七郎有些疑惑,之前他听太君与五郎、六郎密谈的时候,说对方的目的是要陷杨家不义,难不成不止如此吗?

他不敢怠慢,忙问:“八弟,你发xiàn

什么了?”

杨琪拿着之前被杜金娥丢掉的木炭,在两张地图上来回比划,“河东岭虽然是个易守之地,却也是个死角。河东岭以东是东河,东河过去是西夏,如果从其他三个地方来此形成包围之势,河东岭中的人很容易就陷入背水之战。”

杜金娥又是一声冷笑,总觉得杨琪是故yì

把话说的这么骇人,怎么可能会同时从东、南、北三个方向突然有敌人冒出来呢!

“八弟,我不明白。”七郎倒是虚心的很,也难得这么认真。

杨琪指着七郎身上之前就带着的那张大地图,极富耐心的跟他详说:“七哥你看,河东岭自南向北分别是晋州、潞州、邢州、定州、朔州、云州。”

杨琪一一在地图上做了标记,这会儿不仅七郎变了脸色,就连杜老大的脸色也不怎么好kàn



察觉到气氛倏然变得诡异,杜金娥还被蒙在鼓里一样,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时候太过紧张,她也没敢问。

七郎喃喃自语,“难不成盗走军饷的人,并不是针对我们杨家?”说完,他望向了杨琪,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杨琪抬了一下手上得木炭笔,“非也,这已经不是一石二鸟那么简单了。”

“盗走军饷的,是朝廷里的人?”杜老大紧声问。

“我猜十有八九是这样。”杨琪听到一阵重重吸气的声音,却也见怪不怪,继xù

说道,“押送军饷的队伍一进河东岭就被对方一举拿下,还没惊动你们山寨的人,对方肯定是早有准bèi

埋伏,而且还熟知军饷的运送路线。押送队伍里头,有内奸也说不定。”

“八弟,你刚才说一石二鸟,对方除了对付我们杨家,还能有什么目的?”七郎越发得紧张起来,另一方面,他体内似乎翻腾着使不完的力qì

,兴奋的不能自已。

杨琪把刚才她提到过的那几个地方,逐一的与河东岭连接在了一起。深黑色的粗线条,张开了半个蛛网形状。

“剿匪。”杨琪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杜金娥随即大笑起来,“你也太看得起我们杜家山寨了,即便他们是来剿匪,至于那么大费周章,从五六个地方派兵过来吗?”

杨琪凝视她,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就是要大费周章,就是要大张旗鼓!”随即她神情黯然下来,“只怕他们的出师之名与杨家多少有些关系——”杨琪觉得有些对不住杜家山寨,她仔细解释,“如今令公与诸位杨家将驰骋沙场,战功赫赫,屡建奇功,在朝廷自然树立了不少敌人。同僚看令公与天波府的人节节高升、平步青云,自然会有不服。他们不能战场杀敌,只能用别的方式来夺取功名。剿匪就是其中一个手段。如果不大费周章,不大张旗鼓,怎么显得他们的对手不好对付?他们就是要制造出一种假象,好让皇上知dào

他们的劳苦功高,不比沙场浴血来的轻巧。”

杜金娥听着,脸色一阵比一阵的白。不管幕后主使是怎样的人,她单单觉得眼前的杨琪就足够可怕的。

七郎可不这么想,他只会觉得杨琪不愧是他们天波府的人。

杜金娥望向杜老大,有些拿不定主意,见杜老大神情犹疑,她小声道:“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山寨好,咱们还是派人去那些地方打听一下吧。”

她的声音自然没能逃得过七郎的耳朵,七郎指着地图上云州的地界,“云州就不用去了,我爹跟我几位兄长就在这附近。”

杨琪拍了一下他的手,“云州必须要去!咱们要把军饷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到云州去!”

自然,仅凭他们二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将那么大一批军饷运到云州去的。

杨琪不住得给七郎使眼色,七郎半晌才意会过来。

他马上对杜老大抱拳,诚恳道:“还请前辈助我们一臂之力!”

杜老大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对杜金娥道:“金娥,你去派人个这几个州打探打探去,然后带人将后山的军饷带回寨子里。”

七郎又惊又喜,杜老大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没有坐视不理,这分明就是默许的意思了。

他跳到杜金娥跟前,自告奋勇,“我跟你一起就后山!”

杜金娥仍用信不过七郎的眼神看他一眼,不过也知dào

事不宜迟,而且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拿军饷回来的速度也快一些。

于是,她就带上七郎一起去了。

待他们走后,杨琪迅速收起桌上的大地图。rs

194 山寨有细作

杜金娥一走,杜老大就露出一脸死灰的神情。

如果事情真的像杨琪说的那样严峻,那他们杜家山寨可是在劫难逃了。

杜老大掩去眼中的悲痛,望向杨琪时,他又恢复了正常。

“不管你们是不是天波府的人,我会让金娥带人跟你们一起把军饷送去云州。”

杜老大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别以为杨琪瞧不出来,他是想借着机会让宝贝女儿杜金娥逃过一劫,说不定还会将她托付给天波府呢!

这一点,杨琪虽然高兴,可她不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她过去拍着杜老大的粗臂膀安慰,“你放心吧,你们山寨的退路,我也给你想好了。”然后,她将叠整齐的大地图塞到了杜老大的手里,这地图上有她做过的标记。“你找个你们山寨信得过的人,最好是腿脚也快,办事也仔细的,让他带着这张地图去汴京城,把地图交给天波府的人,最好是当面交给佘太君。然后让他把你们这里的详细情况也给太君说清楚。”

杜老大接过地图,心里却在嘀咕着,“这样行吗?”

“你以为天波府的聪明人就只有我一个吗?”杨琪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安慰一样,“之前我也说过,你们会被围剿,跟天波府多少也有关系,所以你也不要觉得过意不去。天波府深明大义,不会对你们的死活坐视不理的。”

杜老大感动之余,认真审视起眼前的小少年,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深信着,他真不愧是天波府出来的人!

“你也要去云州?”

杨琪再怎么聪明,在杜老大眼中不过也就是一个孩子。出门在外有太多的不方便,何况她又不像杜金娥与七郎,她没有防身术呀!

不管是军饷,还是杜家山寨众人的安慰,两头都很重yào

。杨琪自然是哪头不想耽误,不过她分身乏术,只能兼顾一边。

到底是留下来,还是跟杜金娥和七郎一起去云州,杨琪还没有决定。

杨琪正思索着,杜老大已经带着地图出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杜金娥与七郎,还有山寨了其他十几个弟兄,有人背着筐子,筐子里装的都是银子。有的肩上扛着麻袋,麻袋里是米面盐之类,最主要的还是盐。

在大宋,盐与铁是不许私营,都是官方经营。将士驻扎边关,可以用银子收购当地的粮食,却无法从当地买到足够的盐。因此,运往边关的大部分军饷中,盐与银子占据了一大半。

等他们将军饷集中在了一起,杨琪让他们立马就将军饷送往云州方向去,一刻也不耽误。

七郎自然也知dào

刻不容缓,当即就答yīng

下来。

另一边,杜老大对杜金娥和山寨中其他十几个弟兄做了交代,务必要将军饷送往边关,这不是在帮某个人,或者某个家,这是为了边关的将士能吃饱穿暖,也是为了能让他们守护这个国家。

杜金娥重担在身,虽然感到压力,却也是异常兴奋。

七郎一听杨琪说要留在山寨,不由得担心起来,“你留在这里,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

况且之前听杨琪说的那么严重,如果真有兵从四面八方向河东岭围剿来,只怕到时杨琪跑都跑不掉!

“你放心吧,我留在这里没问题。倒是跟着你们,净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脚程又不快,只会拖你们的后腿。”安慰了一番之后,杨琪又不得不提点七郎,“七哥,这次事关重大,你务必要将军饷安全送到。路上警醒些,别着了敌人的道儿。我担心幕后主使发xiàn

军饷不在山寨,会派去追兵,往云州方向去追赶你们。你切记一路要小心!”

七郎听着听着,非但没有一丝紧张感,反而忍俊不禁起来,“八妹,你越来越像娘了!”

“是吗。”杨琪可没有这个自觉。“反正你路上小心就是了。”

收拾了一些形状之后,杜金娥与七郎就带人踏上了去云州之路。

因为他们一行要掩人耳目,杜老大与杨琪并没有为他们送行。

第二天,杜老大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带回来的消息正印证了杨琪所有的猜想。

晋州、潞州、邢州、定州、朔州,五个州同时发兵,统共有一万人马,从不同方向往河东岭包围来了,估计七日之后就会到。

杜老大喃喃道:“七日……”

不知七日的时间,杜金娥与七郎他们能够走多远。

不知七日的时间,杜家山寨能逃出生天的有几人。

杜老大一接到消息,就将全山寨的老老少少召集了起来。将眼下的情况悉数告知了他们,让想要逃命的,抓紧收拾东西逃命去吧。

走了一小部分的人,可绝大部分的人还是选择留下来了。更甚者,有些人当即豪言道,就是要死,也要死在山寨里。

瞧他们一个个抡着斧子,视死如归的样子,杨琪肃然起敬,不过她留下来,可不是要跟他们一起死的。

杨琪在人群中举手,大声说:“杜前辈,你要死守杜家山寨的话,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此言一出,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人不耐烦的呵斥她,“小孩子一边儿玩儿去!”

有些时候,总有一些认不清局势的人,爱逞匹夫之勇。

大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感。

杜老大抬手制止骚乱,将目光投向了杨琪,“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高见?”

“撇去山寨里的老弱病残不说,就凭这点儿人想对抗一万大军,无异于拿鸡蛋去碰石头,自寻死路!”杨琪觉得,他们有勇气是好,是视死如归的硬骨头更好,然而他们一个个都不是超级战士,都是血肉之躯了。那一万大军,哪怕是每个人洒一泡尿,都能呛死山寨里的人了。

结果有人不愿意了,“你这意思是让我们跪地投降?老子可不敢,老子就是要让他们知dào

我们杜家山寨里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他这一番豪言壮语立马引起了整齐划一的口号响应。

杨琪很是不耐烦,这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典型。

在他们的口号声落下,杨琪以丝毫不畏惧他们的姿态说道:“你们有勇气有胆量,那请你们现在就去往个大州找那些士兵,打他们个落花流水也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也好,就是请你们不要在河东岭的地界耍威风,出去之后也千万别告sù

别人你们是杜家山寨的人。你们不是很有不怕死的牺牲精神么,那就快去,不要连累了山寨里其他想要活下来的人。”

连一个小孩子都震慑不住,对付他们这些人,还用得着一万大军?只怕来一百个兵,就能让他们这个山寨全军覆没!

只有蛮力,一点儿脑子也没有,还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刚才那个称自己是老子的人,不满的瞪了杨琪一眼,随后向杜老大抱怨起来,“老大,这个臭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把他送出去?”

杜老大觉得杨琪的话虽然是不好听,可道理摆在那儿,他不得不为整个山寨做考lǜ

。“二胡,这小兄弟说的对……”

二胡立马横起来,“对什么对!老大,你该不会害pà

了吧!你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老大!”

“哎哎哎哎哎哎——”杨琪发出一连串诡异的声音,迅速从人群的后方绕道前方来,一路上,她手指着二胡的动作一直就没有断。“我就觉得奇怪,明知dào

带人杀出去是死路一条,还非得在这儿起哄。杜前辈,这个人可能是细作哟!”

不仅杜老大,就连被指明的二胡都是脸色一大变。

杜老大先没有追究细作的事情,其实昨天杨琪说起押送军饷的队伍中可能有细作时,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山寨里可能也被盗走军饷的幕后主使安插了细作。

他大喝,“来呀,关寨门!我可是已经仁至义尽,给你们机会逃跑,既然你们选择留下来,就得听我的命令。如今谁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他将二胡推到人群中,疾言厉色依旧不变,“把刚才起哄的人,统统给我围起来!”

他一声令下,便有人自动站到外围,将放在跟着二胡起哄的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真信了那个臭小子的话?”二胡又慌又乱,也不着急着为自己辩解,开口就是抹黑杨琪。

杜老大扫他一眼,再不理睬他,一派威严,声似呐喊一般,“细作就在你们之中,我不管细作是你们当中的哪一位,此事过后,离开我的山寨,你们各自好自为之吧!”

二胡咬牙,脸色阴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愤恨的瞪了杨琪一眼,随后逮到一个空隙,就冲出了外围去。

见他逃跑,周围一片混乱,有人茫然,有人没反应过来,有人不敢置信——

原来真的如他们老大说的一样,山寨里真的有细作在!

就在此时,也不知谁是大喊了一声,“他是细作,别让他跑了!”rs

195 要拖延时间

逃跑的二胡听到喊声,回头望了一眼,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眼前只有一道黑影,和一把不断压低的斧头,他来不及闪躲,脖子立即被锋利的斧子砍出血来,当场毙命。

杨琪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又见杜老大扭住了方才那个大喊二胡是细作的人,一脚踹在他的膝弯。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一阵凄厉的尖叫,方才那个喊抓细作的人左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扭曲着,明显是已经断了。此时他正伏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杜老大能是一方山寨之主,果然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还没完——

杜老大又是一阵大喝,“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把刚才那个动手杀二胡的人给我带来,方才跟二胡起哄的人,都给我绑起来!”

那些一开始跟着二胡气哄哄的人,手里的兵器被收缴了上去,又被五花大绑。一个个老实的跟乖训的小绵羊一样,就怕下场会跟那个断腿的一样惨!

杜老大收拾住了局面,见杨琪临危不乱,不免佩服她的胆识与勇气。

其实杨琪已经吓呆了,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直到杜老大走上前来,她才回过神来。

“算是治住那些人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今杨琪说的话一一都应验了,杜老大还有不相信她的理由吗?

杨琪稍作思索,扫了一眼被胡乱丢在地上的斧子。

那些斧子是从起哄的人手里收缴起来的武器。

“山寨里不能留武器,一样武器都不能留,统统都丢到河里去。”杨琪说。

杜老大蒙了,这不让他们鸡蛋碰石头也就算了,居然连防身的武器都不让他们留了,这是什么意思?

看出杜老大的疑虑,杨琪紧接着解释:“他们不是要剿匪吗,如果他们剿的不是匪,又会怎么样?”

杜老大恍然大悟,立即叫信任的人,将山寨里所有的武器都集中起来,带到东河里丢掉了。

安排完了这件事,杜老大又找到杨琪,“然后呢?”

杨琪算是被问住了,茫然的反问:“什么然后?”

“然后该怎么办呀!”杜老大显得有些焦急。

杨琪只说了一个字,“等。”

杜老大立马又心灰意冷了,他觉得这跟坐以待毙没什么两样。

可是他不知dào

,杨琪等的不只是那从五个大州同时向河东岭方向来的一万剿匪大军,还有从汴京城来的援军。

七天的时间,不知dào

杜金娥与七郎能走到哪里。

七天的时间,不知dào

天波府会不会及时带来援军。

这七天里,杨琪寝食难安。

她已经明确的告sù

了杜老大,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援军能不能到,她也不知dào



如今只能拖延时间,好让杜金娥与七郎他们带着军饷,顺利赶往云州。

杜老大自然也是大义凛然,并每天劝杨琪离开这凶险之地,却始终没能说动她。

如果杜家山寨保不住,杨琪会遗憾终生,还不如跟山寨的人一同死了痛快!

杜老大见她如此深明大义,竟有与她桃园结义的冲动。

七日之后——

从五大州来的一万大军,果然堂而皇之的登入了河东岭,将河东岭包围的水泄不通。

有人从山下传来消息,此次领兵的是国舅爷潘豹。

杜老大本来要独自下山,不过他身后的一群兄弟怕他有性命之忧,便偷偷的都跟上了。

杨琪也在其中,她不止担心杜老大的安危,还想知dào

天波府到底有没有派援军来。

潘豹骑在高头大马上,正与五州来的几位小将军交头接耳,似乎正商议拿下杜家山寨的对策,却忽见前方山林有异常,竟走出一个两手空空的粗野大汉来。

“前方何人,报上名来!”潘豹有些受到惊吓,回过神来才抢在众位将士前面,对来人大喝了一声。

杜老大言笑晏晏,完全就是一个市井里头的小老百姓一样,“各位大人、军爷,我杜某人是那寨子里头的当家,不知各位军爷这么劳师动众的前来,有何贵干呀?”

潘豹一听,立即大惊,忙甩着手里的马鞭,指向了杜老大,“竟然是土匪头子!”他无比得yì

,狞笑一声,“正好送到爷爷手里,擒贼先擒王,来呀,把他给我抓起来!”

杜老大立马露出一副惊恐状,拍了一下胸口,后退连连,像是被吓了好几跳。“这位大人,就算是要我死,也总得让我死的明白吧!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潘豹哈哈大笑了数声,带着浓重的蔑视味道。他似乎很享shòu

别人畏惧他的权势与威势,就连那五大州来的几个小将军,此刻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喝的。

潘豹抬手,制止了那几个本要上前去抓杜老大的士兵,“先慢着。”随后,他又对杜老大得yì

洋洋,“爷爷就让你死的明白!听说你们杜家山寨在这一带为非作歹,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简直是无恶不作!着实让皇上头疼啊,爷爷就是来代替皇上收拾你们的!”

杜老大在心里嘀咕,虽然在河东岭占山为王,可在百姓之中,一向口碑很好。而且就算是拦路抢劫,也不会做的太绝,杀人放火那是更没有的事儿了。

不过杜老大心里也明白几分,这些给杜家山寨按上的莫须有的罪名,十有八九四处的贪官往汴京城递上的奏折。肯定有人在这方面大作文章,让皇上不得不重视起剿匪的事情来。

来的是潘家的潘豹,如此一来大作文章的人也不难猜测了,无非就是潘家的潘老潘仁美。

素问潘家与天波府不和,果然就跟杨琪说的一样,潘家看不惯天波府的人步步高升,如今也是沉不住气坐不住了,想要大搞一些名堂出来。

杜老大心里清楚归清楚,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明白,给无关紧要的人道明白,就是不能在潘豹的跟前说。潘豹身后可是有一万大军啊!

杜老大立马给潘豹赔上笑脸,无比讨好道:“这位军爷,您说的那都是传言,纯属谣传。我们杜家山寨就是看中了河东岭这一块儿风水宝地,想在这里安个家,养个老,并非您所说的那么厉害。我们可都是循规蹈矩的,可从来没干过要命的事儿呢!”

杜老大说的话,杨琪藏在后面的树林里,也听的十分真切。

她忽然明白了杜老大那日在细作之事上为何会那么当机立断,正如杜老大刚才所说,他们杜家山寨的人是不会轻易伤害人命。

可二胡的死,显然不是某人情急失手,不是意wài

,而是蓄意作为!

正因为,杜老大才果duàn

的说要将杀死二胡的人给处决了。

能占山为王的,果然不是一般的小角色。凭杜老大在潘豹面前的演技,就知dào

他是有多厉害了。

杨琪左顾右盼,并没有在一万大军之中找到属于天波府的人马,也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如果天波府的人赶来,那一定是从南面过来,因此,杨琪时刻留意着南面的动向。

杜老大依旧还和潘豹做周旋,潘豹显然对他失去了耐性。

他不耐烦的对身旁五大州的小将军下命令,“给我上,踏平他们山寨,一个不留。”

那几名将士若不是看在潘老的面子上,哪会对潘豹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屑于一顾?他们几个都是潘老的门徒,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都是潘老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自然是要对潘家忠心耿耿。

所以,他们即便心中有怨言,也不会忤逆潘豹的意思。

见他们是要动真格的了,杜老大脸色大变。

他咬了咬牙关,阴沉着脸,哪还有方才嘻笑的的不恭之态?

杜老大的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食指长短的竖笛,他放在唇边吹响竖笛。

众人只听到一声如风铃般的清响在树林间回荡,紧接着是一声长啸。

有人听说是狼嚎声,不由得被吓白了脸色。

然而紧接着,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狼嚎声,就是在回音哥之前的第一声狼嚎似的。

不久之后,林子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数双萤火一样的犀利眼睛由远至近,竟然从林子里窜出来数不清的狼!

狼嚎声依旧没有中断,潘豹等人座下的马匹受到惊吓,都慌乱起来,不安的嘶鸣,剧烈的踩地,似乎要逃离河东岭。

“停下停下——”潘豹如何也稳不住座驾,之后听他一声惨叫。再看他,意识狼狈的从马背上摔下来!

五大州的那几位小将军也好不到哪儿去,也都是仓皇的下了马。

那些马一经自由,纷纷向能逃窜的地方逃跑去了。

杜老大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杨琪真是没想到。

她忽然觉得背后一阵毛骨悚然,紧接着是遍体生寒,于是小心翼翼得朝背后望了过去,居然是毛毛在她后面,毛毛的身边还有一头威风凛凛的公狼。

“嘿嘿,毛毛,这就是你的相好?”杨琪本来想伸手摸毛毛,结果被那头公狼给瞪了一眼,她只好讪讪的收回手来。rs

196 援军赶到了 比奇 到(2:12)

狼群对抗一万大军,虽然双方数量上具有悬殊的差别,可狼群在气势上明显胜过大军一大截,压了他们岂止一筹!

单单被那一双双如冥火鬼魅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遍体生寒,甚至畏惧的不敢上前。【本书由】

杨琪也知dào

,杜老大讲狼群引出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若真的硬碰硬的话,杜家山寨无疑是惨败的下场。

正在紧张对峙的时刻,河东岭的南边匆匆跑来一个士兵,向潘豹报gào

:“国舅爷,八王爷和天波府的人也来了。”

听了之后,潘豹先是脸色一变,然后狐疑起来——

他们潘家向圣上请旨,关他八王爷什么事,怎么连天波府的人也来了?

难不成——

潘豹正预感不好时,八王爷率一小部分杨家军从河东岭的南边而来。

太君、五郎、五娘、三娘也在其中。

八王爷的马还没到跟前,那五大州的几位小将军以及纷纷下马迎驾跪拜。

“参见八王爷。”

他们几人如商量好一般,声音整齐划一,却也不约而同纷纷对依旧在马背上的潘豹侧目。

这潘豹再怎么目中无人,好歹也要有个限度吧,竟然连八王爷都没有放在眼里!

三娘快人快语,对潘豹呵斥,“好你个潘豹,八王爷在此,你还不速速下马迎驾!”

潘豹扯了一下嘴角,显得十分不屑,还一副阴阳怪气之貌。

八王爷看上去面目慈祥,却是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劲儿,即便没有他八王爷的这个身份,也着实不是一个好欺负的角色。

他见潘豹在马背上不动。也不恼不怒,浅浅的微笑挂在嘴边上,却是冰冷非常。看的潘豹心里发毛。

“潘豹,你一个小小的国舅爷敢在八王爷面前摆谱?”三娘对潘豹又是一顿冷嘲热讽。狠狠的将潘豹奚落了一番,“八王爷可是当今皇上的皇叔,你对八王爷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八王爷当场把你法办了都可以!”

潘豹的脸色被吓白,他低着头做出一副乖顺受教的模样,心里却是将天波府杨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当然也免不了将八王爷腹诽了一番。

他下马与五大州的几个小将军跪在一起,迟迟来了一句问候。“参见八王爷。”

他心想着自己这是何必呢,早知dào

就受侮辱,不如早早的就跟五大州的几个小将军一同下马了。然而那样又显得他无足轻重。

八王爷一说“免礼”,潘豹立马起身,速度快的让人咋舌不已。

“不知八王爷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呀?”潘豹的话中带着警惕与试探,心想着八王爷莫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回答他的并不是八王爷,而是太君,“八王爷自然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河东岭剿匪的。倒是潘国舅,腻带了那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来剿匪!”潘豹显得趾高气昂。

八王爷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士兵。故作疑惑,还是云淡风轻的轻笑着,“为了剿灭一个小小的山寨,潘国舅就调动一万大军来,难不成这杜家山寨里头的人,个个都是金刚铁骨不成?”

这话中讽刺的意味十分浓重。

三娘不顾形象的大笑了几声,“简直可笑,难不成小小的山匪比辽国的敌军还厉害?为了踏平一个小山寨,动辄就是一万大军。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要是让敌国知dào

我们大宋的军队只是在数量上占据优势。却没有实力,我大宋的国威何在?”

潘豹的脸色铁青。咬着牙硬着头皮问:“不知八王爷带了多少兵来?”

“加上本王,足足一百。”八王爷的口气不咸不淡。

潘豹不由得脸红起来,这已经是一百倍的差距,此刻成了对潘家巨大的侮辱。

羞愤之余,他不忘为自己辩解,“八王爷有所不知,这杜家的山寨在河东岭一带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搞得民不聊生、怨言四起。今日我带领一万大军,就是要踏平他们山寨,免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八王爷轻轻哼笑了几声,心知肚明潘豹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潘国舅,为何本王在这一路上听说的与你所说的不同呢?”

“杜家山寨劫富济贫,惩恶扬善,这河东岭一带的百姓,对他们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呢。”五郎附和着八王爷,对潘豹却是冷眼相待。

潘豹心急火燎,脑袋里不停的回响着他爹交代的大事,结果一着急,不由得失了口,“八王爷,他们杜家山寨劫走了军饷!”

话一出口,潘豹马上就后悔了。

八王爷“喔”了一声,听上去很是疑惑,“本王都不知dào

的事情,潘国舅怎么会知dào

?”

潘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过事已至此,不如顺水推舟,“八王爷不信,大可以进山去搜!”

八贤王给五郎吩咐了一声,让他带领杨家军,进山就搜查,末了还不忘潘豹。

潘豹总归是带了一万大军来,不能让他就这么什么也不做,无功而返吧。

“潘国舅,不如你也派些人进山搜去吧。”

潘豹正有此意,他马上也调出一百名士兵,跟在杨家军的后头,进山去了。

杜老大引来的那些狼群,早就一个个退守回去了。

他见天波府的人,就知dào

是杨琪说的援军到了,为首的又是那位贤明的八王爷,他不敢怠慢,马上走上前去,在八王爷的马前跪倒,“草民参见八王爷。”

八王爷还不知杜老大的身份,不过从潘豹对杜老大的态度,便知dào

了他就是山寨的首领。

潘豹指着杜老大大喝,“还不快给我将他捉拿起来!”

“八王爷在此,哪轮的着你来指挥?”三娘又冷嘲热讽了一声。

五大州的人都摄于八王爷的威严,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捉拿杜老大。

潘豹再次没了面子,好在八王爷给了他一个台阶,“潘国舅,先不着急捉人。在捉人之前,腻总得拿出证明他是土匪的证据,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山寨劫走了军饷么,最好是先将军饷找出来,也让这位心服口服不是?”

潘豹的脸孔扭曲了一下,心想着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便退到一旁与五大州的几位小将军一同等候消息了。

见潘豹走远,太君再也按捺不住,御马上前,到了杜老大的跟前,脸上尽是掩饰不住担忧,“杜当家,我儿呢?我的七郎和八郎在哪里?”

在杜老大回答太君之前,八王爷抬手制止太君,同时给他们所有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让他们在潘家军面前漏出破绽,“太君切莫心急。”

其实八王爷心里也是迫不及待,他倒真想看看天波府的这个杨八妹到底是哪路神仙下凡!

八王爷与太君一起退回到余下的杨家军前,三娘显得特别激动,“七郎和八郎这回真真是给咱们杨家长了脸!”

这时候太君的神色却严肃起来,“胡闹!七郎胡闹,小八也跟着他胡闹!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跟差池,还不知dào

八王爷要跟咱们杨家准bèi

多少口棺材!”

五娘却笑,“太君,七郎虽然不靠谱,我看小八是有分寸。”

她听太君叫杨琪小八,觉得顺口,于是也跟着叫起来。

三娘跟五娘是英雄所见略同,对杨琪也很是看好,“我觉得呀,咱们八郎十有*就是怕七郎在外面闯祸,所以就跟了过来!要不是八郎在七郎跟前,那不知dào

七郎捅出多么大的篓子了!”

八王爷听他们将杨琪说的神乎其神,更是急不可待的想要见到七郎身边的这位小军师了。

不过另一方面,他觉得十分惋惜,不由漏出遗憾的神色,“可惜啊可惜——”

此话一出,天波府的其他人也都是神色黯然。

能不可惜么,这么聪明的一个娃娃,居然是女儿身。

三娘瞥见林子里有个熟悉的小身影晃动,连忙招呼了太君,“太君太君,您快瞧,那不是咱们家的小八吗!”

太君见杨琪安然无恙,多少事放宽了心。

五娘觉得杨琪的举动有些异常,不由疑心起来,“太君,我觉得小八好像是叫咱们过去一个人。”

“我过去瞧瞧!”三娘立即下马,趁着潘家军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时候,溜进了林子里去。

他们之前的对话,杜老大听得一清二楚,仔细打量了传闻中的太君,于是忍不住问道:“太君,素问天波府的儿郎又几位,何时冒出了个小八来?”

太君笑的有些不自然,小心回道:“我家的老幺,自幼体弱多病,鲜少出府,外人几乎不知dào

她的存zài

。也就是这一年身子才好了些,能够活蹦乱跳的。”

杜老大心中的疑惑解开,对太君抱拳恭喜,“太君好福气!”

“哪里哪里。”太君谦虚道。

不久之后,三娘阴沉着脸色回来。众人一看,就知dào

大事不好。

五娘忙问:“三嫂,怎么回事?”

三娘他们原以为七郎与杨琪都在河东岭,方才听杨琪说了,才知dào

并不是这样。(未完待续)

197 拿不出证据

“太君,八郎说让我带着一些人,立即追赶七郎去!”三娘重复的几乎是好杨琪告sù

她的原话。百度:本名+

太君不禁疑惑起来,“七郎没有跟八郎一起在河东岭?”

这件事三娘也说不清楚,但是杜老大清楚。

杜老大自告奋勇,上前几步,几乎是立在太君的马边,“太君有所不知,在几日前,我女儿与令郎在我们山寨的后山发xiàn

了军饷。在那之前,我们对此根本不知。发xiàn

军饷的当天,令郎就跟我们山寨的人带着军饷往云州方向去了。如今他们已经走了七天。”

先前杜老大派去天波府的人,并没有将核动力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天波府的人只靠那人送来的地图推测,想来是七郎与八郎有难,陷在河东岭出不来,虽然五郎隐隐约约也察觉此事跟失踪的军饷有关,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如今杜老大再不用解释,八王爷也大概能猜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愤慨道:“好一个潘家!”

“实在太阴险了!”五娘也忍不住低喝了一声,紧接着将潘家的阴谋揭露出来,“如果八王爷不带我们天波府的人横插一杠子,他们潘家不仅剿匪有功,还拿到了军饷,再告我们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所有的好处全落在了他们潘家的头上!”

三娘听五娘这么一说,大约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前来天波府送消息的人,并没说军饷已经从河东岭送走的事情。“太君,方才八郎还说,军饷的空箱子还在后山,如果让潘家的人知dào

了军饷被送出去的事情。他们肯定会暗中派人追杀七郎而去。八郎先让我们给令公飞鸽传书,好让令公从云州派人出来去接应七郎。以防万一,我们天波府也派人即刻启程。最好是敢在潘家军的前面找到七郎他们。七郎身边的人不多,万一遇到危险。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啊!不仅军饷可能落空,人也——”

三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五娘狠狠嗔了一眼,这才将那不堪设想的后果咽到了肚子里去。

太君一眼扫过河东岭,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此去云州,需一路向北,然而朝这个方向去,势必要经过潘家军。岂不是要引起潘豹的怀疑!

杜老大早就看出他们的担心,那也正是他自己的担心,毕竟杜金娥可也在押送军饷跟七郎一起去云州的路上。他最为熟悉这周围的地形,想要绕过前头的潘家军,不是没有可能。

他自动请缨,“太君,我知dào

一条路可以走!”

太君冲他颔首,如今可是连感激的时间都没有,她忙吩咐三娘,“三娘。你带上十个人,赶往云州去,务必要日夜兼程。追上七郎!我马上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令公!”

三娘领命,立即从余下的杨家军里挑出了身强力壮、精神抖擞的十名士兵,跟着杜老大悄悄的潜进了林子里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潘家军抬着空箱子出来,潘豹远远地看着他们,就欣喜若狂的向八王爷大喊大叫,“八王爷,看着没。果然是杜家山寨的人劫走了军饷!”

等到士兵们抬着箱子走上前,看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样子。潘豹察觉有异。那一个个箱子里可是能够装几十公斤的东西,然而他见每两个人抬着一只箱子。却不见他们有吃力的模样。

不仅如此,那箱子上原本封条也不知所踪,

潘豹心中预感不妙,几个大步冲上前去,将箱子一个个打开。一瞬间,他的脑袋跟那些空空如也的箱子一样,一片空白。

这时候,八王爷已经御马上前,“潘国舅,军饷在哪里?本王只看到一个个空箱子而已。”

潘豹的脸色灰白,没错了,正如八王爷说的那样,这些不过是一个个空箱子。如果箱子上原本的封条还在,还能证明这些箱子里装过军饷,然而——

潘豹猛地望向杨家军,心下意识到,他们潘家平步青云的大计十有*可能已经被识破了。

不久之后,五郎也带着杨家军的人回来报gào

,“八王爷,这山寨里并没有异常状况,不仅连一把伤人的武器也没有,还有部分老弱病残,像是寻常的小山村。”

“不可能!”在八王爷没有表态之前,潘豹抢先说道。

五郎不紧不慢,“若是潘国舅不相信,大可以亲自去山寨里搜。”

他就觉得奇怪,刚带着杨家军往山寨里去,潘家军的人很快就跟了上来,然而他们像是有目的一样,直直的往山寨的后山而去。显然是已经安排好的!

“潘国舅,你怎么看?”八王爷将问题丢给了潘豹。

潘豹既没能证明河东岭的杜家山寨是土匪窝,也没有拿出切实的证据是杜家的人劫走了军饷。他猜想这批军饷十有*已经被杜家的人送出去了,眼下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做,便没在河东岭多做停留,带兵返回去了。

五大州的一万大军撤走,杜家山寨的人欢呼起来。

之前被杜老大派去汴京城,向天波府的人报gào

消息的顺子,早就沉不住气,从杨家军中间钻了出来,兴奋的向他的同伴大喊:“俺去过天波府咯,还看见杨家军咧!俺去过天波府咯——”

太君见杨琪从林子里跑出来,赶紧下马迎了上去,将杨琪抱了个满怀,“我的小八,我的小八哟——”

五郎按着杨琪的头,“娘以为你又走丢了,险些没吓晕过去!”

太君激动之余,不忘将杨琪领到八王爷跟前,“快见过八王爷——”

杨琪向马背上的八王爷抱拳,“见过八王爷。”

八王爷冲她含笑点头,心里仍是对她女儿的身份惋惜不已,不过亲眼目睹了杨琪的模样,他终于理解天波府要将她雪藏起来的原因。

杜老大送走了三娘一行人,立即拐回来,见潘家军已经撤走,对杨家军更是心怀感激,说什么都要请他们到山寨里留几日。

八王爷带杨家军日夜兼程,一路辛苦,早已身心疲惫,人困马乏,便没有谢绝杜老大的好意,往山寨做客去了。

河东岭山清水秀,如世外桃源,杨家军全当是来此游山玩水了一遭。

八王爷亲身考察了这个地方,这才知dào

杜家山寨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杜老大年轻时候,举家迁徙至此地,就是见河东岭这一带土地肥沃,风景又好,便在此安了家。不仅如此,他还接纳了其他地方的人,与他们一起在河东岭开荒种地,粮食年年丰收不说,他还将多余出来的粮食接济给附近的穷苦百姓。

杜老大在河东岭一带是有名的大善人,也只是偶尔做做打家劫舍的勾当,不过他们瞄准的对象都是罪有应得之人。官府管不着那些人,他们杜家的人看不过去,只好为百姓出面露头,杜家也因此在官宦富贵人家有了坏名声。

杨琪与七郎虽然是功不可没,但是在太君眼中,他们依然是胡闹的孩子。

太君拉着杨琪的手,不住的责备,“你七哥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不成?”

“太君,您就别怪小八了,那要不是她跟七郎跑出来,那潘家的诡计早就得逞了。”五娘在一旁替杨琪说着好话。

“如今能毫发无损,那都是他们运气好。想要出来找军饷,总得给家里人报备一下吧多派些人”

太君还没说完,杨琪就打断,“我跟七哥能掩人耳目,人多了岂不是要出乱子?再说了,我七哥出来的时候,不是偷了五哥的地图跟六哥的出城令牌吗?咱们天波府的人那么聪明,丢了这两样东西,还能想不到我跟七哥出来的意图?猜都猜到了——”

“就你会说话!”五郎笑斥了一声。的确跟杨琪说的一样,当他与六郎得知令牌与地图这两样东西不见的时候,一下就知dào

七郎拿着它们找军饷去了。让天波府的人意wài

的是,杨琪居然也跟着七郎去凑热闹。不过转念一想,眼下不是久留的时候,万一潘豹跑回汴京城,在皇上面前说些不好的话,虽然无关紧要,对八王爷却是影响不好。于是他对太君说道,“娘,你们留在此地等三嫂的消息,我就先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太君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还是先向八王爷请示了一下,才做了决定。

五郎先所有人一步回汴京城。

八王爷也觉得尽早回去的话,不过空手回去实在没有说服力,于是他不得不为难了一下杜老大,让杜老大跟杨家军一块儿去汴京城,到皇上面前去做口供。

五娘决定暂时留在杜家山寨,等候三嫂的消息。

太君要回天波府,杨琪自然是跟着她走。

于是,八王爷与杨家军在杜家山寨休整了一日,便也都启程回汴京城去了。

回到天波府没几日,太君就接到云州那边快马加急传来的消息。

七郎与杜家山寨的人成功的叫军饷送到了三郎与四郎的手里。(未完待续)

198 谈不成的事

其实早在听说了五大州的潘家军的动向之后,令公就多留了个心眼,派出三郎与四郎,率领一小部分人马从云州出发,前去打探潘家军的动向。【本书由】

令公接到太君的飞鸽传书,才得知了军饷失踪跟潘家军有关,而且潘家还有心将此事嫁祸在河东岭的一个小山寨头上,假借剿匪之名,对杜家山寨进行刁难。又知dào

七郎已经带着军饷悄悄的赶往云州方向,令公立马派人快马加急,将此事告知给了三郎与四郎。

他们二人带人风餐露宿,就怕与七郎的队伍错过了。

事实证明果然跟杨琪担心的一样,潘家军果然派人沿着去往云州方向的路上寻找,好巧不巧,碰上了七郎的队伍,自然少不了一番厮杀。

双方都是疲惫之师,人数虽然差不多,然而杜家山寨的人始终比不过训liàn

有素的杨家军。

七郎他们被压制时,三娘带人及时赶到,助了他们一臂之力。

正逢三郎与四郎带人,结果潘家军在三面夹击之后,寡不敌众,纷纷弃械投降。

七郎受了伤,不过没什么大碍。他将军饷交到三郎与四郎手中,就此分道扬镳。看着两位兄长押送军饷往边关方向去,他虽然是恨不得跟上他们一块儿去,却还是理智的选择了跟三娘回去了。

半个月后,他们一行人到达了河东岭,杜金娥知dào

杜老大被八王爷带去了汴京城,于是又跟七郎他们往汴京城去了。

去往汴京城的路上,七郎时不时的偷瞄着杜金娥。

他可是没忘记杜金娥之前跟他一起押送军饷去云州的路上是怎么说的——

他们离开杜家山寨的第三天,杜金娥才后知后觉山寨大难临头,此去回来之后,河东岭有没有被踏平还是一个问题。

杜金娥极力表示想要返回山寨。然后七郎却向她极力保证,一切有他八弟在,杜家的山寨里的人绝对会毫发无损!

杜金娥情急之下。向他许诺,只要杜家山寨没事。她就嫁到天波府,做他们杨家的媳妇儿!

这是要以身相许啊——

七郎可是一刻都没忘记这件事。

他放慢了马速,与杜金娥并肩齐驱,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开口,“你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不?”

“什么话?”杜金娥茫然。

“以、以身相许!”七郎重重提醒,唯恐她想不起来似的。

杜金娥蓦地脸红,看了一眼七郎,也匆匆的低下了头。虽然她很中意七郎。却庆幸自己之前好在没有事说要嫁给他们杨家的哪一个,杜金娥想起了杨琪,于是谎称,“你八弟还小,再过几年长大,他要是不嫌弃我,我就给他做媳妇儿!”

七郎鼓了鼓腮帮子,显得有些气恼,“她不是我八弟,是我八妹。”见杜金娥脸上惊讶。于是解释,“我八妹从小就身子不好,我家里人怕养不活她。就把她当男孩儿来养。”末了,他又唯唯诺诺起来,“如今我们杨家,就我还没娶妻,你你答yīng

好了,可别想反悔啊!”

杜金娥的脸红的都能够滴出血来,他这是在求婚呀,还是在逼婚呢?

很快的,杜金娥神色黯然下来。

七郎之前在山寨说他是天波府的人。那时候她不相信,现在却是深信不疑。

如今看来。她与七郎算是两情相悦,然而以她女山匪的身份。真的能够配得上他们天波府的人吗?

杜金娥对自己没有自信。

这之后,杜金娥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到了天波府,大家见七郎带了个女伴回来,六郎首先调笑,“七弟,这是弟媳妇儿?”

七郎红着脸锤了他一拳,“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别乱说话!”

七郎天生神力,被他在胸口捶一下,六郎险些内伤吐血。

杨琪听说七郎与三娘今日会回来,早就在天波府门前迎接了,“七哥,听说你受伤啦,没事吧?”之后,她又小声对七郎说,“怎么把金娥也带来了,是要迎回来做媳妇儿吗?”

七郎恼羞成怒,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跟四哥、六哥一样!”

之前碰到四郎他们,四郎也是这么调侃七郎与杜金娥的。

杜金娥早就听闻了,在危难关头,是杨家军帮zhù

了杜家山寨脱离难关,于是她盈盈在众人面前跪下,“诸位的大恩大德,金娥无以为报,来世原为天波府做牛做马!”

“向做牛做马还不简单,直接嫁到我们天波府里来不就得了!”杨琪说的话虽然不是很中听,却也是大部分人的心声。

柴郡主这时候却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八郎可别这么说,小心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太君将杜金娥扶起来,左右端详着杜金娥的模样,很是满yì

欣喜,还不住的点头。

方才从柴郡主的话中,杜金娥就察觉到,对方并不是很欢迎自己。她也不自作多情,只问了当下她最为关心的事情,“太君,不知我爹现在如何了?”

“放心放心,你爹如今在八王爷的府上做客,待八王爷在皇上面前为你爹洗清嫌疑,你们父女自然就可以团聚了。这段时间,你就安心的在天波府住下吧。”太君好生的热情,握着杜金娥的手,引着她往天波府里走。

杨琪在众人之后,听七郎吹嘘着他们押送军饷去云州,这一路上如何如何的惊险万分,如何如何的千辛万苦。

当天,从云州回来的七郎睡得很早,看来他这一路上是真的累坏了。

天波府的几位嫂嫂与太君在大堂里拉家常,五郎与六郎坐一旁安静的听着,他们主要是想从三娘口中知dào

云州那边的情况。

说着说着,就扯到了七郎的终身大事上。

“我看杜姑娘人不错,而且这一路上咱们七郎对人家可关心了。”三娘算是知情人,马上就将自己知dào

的情况上报。

六郎颔首,“我也察觉到七弟对那位杜姑娘有意思。”

“还有还有——”杨琪夹在众人之间,不甘落后,抢着说道,“我七哥今天还跟我说,只要咱们天波府帮他们山寨渡过难关,金娥就答yīng

要做咱们杨家的媳妇儿呢。”

柴郡主的脸色有些不好kàn

,明知故问说了一句,“那杜姑娘是什么来路?”

三娘还真当柴郡主不知dào

,于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给她解释了一遍。

整个过程,柴郡主略显的不耐烦。终于等到三娘话落,她忙对太君说:“娘,那可是个女土匪啊,这汴京城里,想攀咱们杨家门槛的,可多得是。”

柴郡主要是这么说话,杨琪就不爱听了,“那也得我七哥看上人家呀。”

“门不当户不对的,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柴郡主这话虽然是对太君说的,可分明就是在反驳杨琪。

“哟,”杨琪立马反唇相讥,“我六哥高攀了一个郡主,我们杨家都不怕被人笑话了。”

柴郡主瞪着杨琪,脸红一阵白一阵。

太君立马呵斥杨琪,“八妹,快给郡主赔不是!”

杨琪起身,在柴郡主面前作了个揖,“我没大没小惯了,郡主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杨琪眼中闪过的讥诮,可没能逃得过柴郡主的火眼金睛。

这不正是应了杨琪之前的话,整个天波府的人都得看她柴郡主的脸色说话做事吗!

察觉到这一点,柴郡主更加气恼,愤然离席了。

六郎无奈摇头,觉得柴郡主话说的没错,可杨琪的见解也独特,他护着哪边都不是。这一回去,还得对柴郡主一番苦口婆心的安慰。

于是,六郎抬手指了一下杨琪,像是告诫一样,更多的却是无奈,一副被杨琪害惨了的窘样。

六郎与柴郡主走后,太君长叹一声,“八妹,你怎么非得跟柴郡主较劲儿呢!”

“她说的不对,我就不能反驳一下么?金娥有什么不好,长得漂亮,人又仗义,她可是不畏风险,跟我七哥一起押送军饷去云州呢!要是换了个姑娘,你问问她敢不敢这么做!”杨琪的这一席话,换来的是众人的频频点头。

三娘也附和着杨琪,将柴郡主奚落了一顿,“再说了,我们杨家的媳妇儿,哪一个出身是比得上她柴郡主的!”

本来是一桩美事,结果被柴郡主一说,被杨琪这么一闹,成了不欢而散的僵局。

太君无奈的摆摆手,说道:“算了,这件事还是等令公回来再说吧。”

除此之外,四娘还关心另一桩事。她没跟着三娘去云州,没见到四郎自然是遗憾,但是三娘肯定是见到了三郎的。“三嫂,见到三哥了吧。”

三娘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态,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们有没有那个?”

三娘立马会意四娘口中的“那个”是哪个,情急之下,她搡了四娘一下,嗔道:“你跟你们家四郎一个德性”说到这,她想起来什么似的,拍腿大叫了一声,“哎哟,我差点儿忘了,你们家四郎托我给你带了一封信呢!”

“真的!”四娘自然是欣喜若狂,满腔的思恋作祟,更是红了眼眶。(未完待续)

199 以金钗定情

七郎一觉起来,太君就找他兴师问罪了。百度:本名+

太君坐高堂之上,威严的范儿十足,天波府的其他人分立左右两旁。

七郎被叫了来,见家里跟私设的公堂一样,顿觉大事不好,也明白太君这是要找他算账了。

果不其然,太君在他一站好,就大喝道:“杨七郎,你知不知错!”

七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小声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将八弟一块儿带出府。”

太君狠拍了一下桌子,“没将她带出府,你私自出府就对了吗?”

七郎唯唯诺诺,抠着手指头,头也不抬道:“我也是、我也是想出去帮忙找军饷嘛”

“天波府轮得到你来管这事吗?”太君大声质问,见四娘要上前帮忙七郎说好话,立即一眼将她瞪了回去。

杜金娥却是初生牛犊,有时候跟七郎一样胆大妄为,她觉得七郎并没有做错。相反,若不是因为七郎这一意孤行,不止他们山寨,只怕整个天波府也难辞其咎。

于是她大胆上前,“太君,若不是七郎,我们山寨恐怕早就被潘家军踏平,若不是七郎,那些军饷也不会安然的送到边关将士的手上!”

对杜金娥,太君脸色稍缓,口气却依旧强硬,“杜姑娘,家法如此。即便是到了军队之中,七郎今日所犯的错误,等同于违逆命令。哪怕功不可没,也改变不了他是逃军的事实。军法森严,要是令公在场,七郎早就断了一条腿了!”

杜金娥低头望向七郎,咬着牙对太君动之以情,“太君。法理之外有情理。军饷之事,咱们是对皇上知情不报,即便是皇上知dào

了。我想他非但不会怪罪杨家,还会对七郎封赏。天波府家法严明。赏罚自然也该分明。”

太君抬手制止,“无需多说,我意已决。七郎,还不快去跪祠堂!”

七郎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垂头丧气的往祠堂方向去了。

杜金娥见太君丝毫不动容,不由得愤恨的跺了一下脚,然后转身追七郎去了。

他们二人一走。气氛松弛了一些,三娘觉得奇怪,她原以为杨琪会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七郎求情的呢。

“哎,八妹,你怎么不替你七哥说好话呀?”三娘问。

“说什么好话呀,你没见太君是在试探金娥的态度吗,你瞧瞧她现在有多高兴。”杨琪往高堂上递了一眼。

众人瞧去,果然见太君在合不拢嘴的笑着,看来她对杜金娥十分的满yì



杜金娥追着七郎一路到了祠堂,她虽然气太君通情达理。更气七郎的窝囊。

“你明明没有错,怎么不跟太君争论呀!”杜金娥走进祠堂的时候,见七郎已经跪在了蒲团上。

“我争了呀。”七郎可是表明了。他私自出府,是为了帮忙找军饷来着。

杜金娥有些无语,那算什么争论,还不够挠痒痒的力道,“你就心甘情愿的受罚?”

换做是她,早就跟太君大吵大闹了。

“没事,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七郎一脸又呆又蠢之相,不过他心如明镜,受罚也是应该的。“这回要不是我八妹,我早就捅出大篓子了。”

杜金娥也承认杨琪的功劳在所有人之上。要不是她有先见之明,无论是天波府。还是他们山寨,两方的人都不可能安然无恙。

“你八妹确实挺聪明的。”

七郎不忘警告,“你可千万别告sù

别人我们天波府有个杨八妹。”

杜金娥满口答yīng

,不过她倒没有想到别的诸多原因。

回想起在云州的时候,见过一身军装的三郎与四郎,杜金娥忍不住憧憬,“你三哥跟四哥真威风。”

七郎大惊,吓得都快哭出来一样。

“你看上我三哥跟我四哥了?”难不成杜金娥看不上他,想做的是他哥哥的媳妇儿?

见他那么着急,杜金娥心里自然是高兴,不过一想起柴郡主对她冷淡的态度,当下更是气馁又是羞恼。

她故yì

酸七郎,“你三个跟四哥是杨家将吧,你去问问大宋的哪一个少女没有看上他们!”

七郎对三郎与四郎有些咬牙切齿,不过一看向杜金娥,他的心肠就软了,打着商量似的说道:“那我当上了杨家将,你可以到天波府来,做我媳妇儿”

七郎的声音越说越小,他自己不但红了脸,还把杜金娥的脸颊说的通红非常。

“等你当上了杨家将再说吧!”杜金娥低头道。

突然之间,一把金钗横在了她眼前,是七郎递了上来。

七郎将脸别到一旁,支支吾吾道:“你、你拿着!记得、记得要时刻带着身上,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你就拿出来看看它、想想我!”

“你有什么好想的!”杜金娥虽然嘴上强硬,还是一把将金钗夺了过来,“我要不是看这金钗漂亮,我才懒得收下呢!”说着,杜金娥已经将金钗戴在了头上,还向七郎问道:“好kàn

不?”

七郎低头说:“好kàn

!”

杜金娥有些不悦,“你看了没有,就说好kàn

!”

“看了,真的好kàn

!”七郎始终没有抬头

结果因为这一支金钗,天波府出事了。

这金钗原是太君的钟爱之物,是令公所送她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却被杜金娥戴在头上行走,不知怎的就被柴郡主撞见了。

柴郡主不但骂杜金娥是小偷,还说她贼性不改,更把她带到太君面前,来了个人赃并获!

“我没有偷东西!”这句话,无论杜金娥说了几遍,柴郡主都置若罔闻一样。

“那支金钗是令公送给我们太君的东西,你倒是说说,你没偷的话怎么会在你头上?”柴郡主跟她理论起来,她的声音大的引来了天波府的其他人。

杜金娥哪里会知dào

这支金钗原先的主人会是太君,她原以为金钗是七郎专门为她买来的!

一时间,她又急又气,“这金钗是七郎送我的!”

柴郡主哪里肯相信她,见太君来了,忙过去将太君拉到杜金娥跟前,并指着杜金娥头上的金钗,“娘,你看看这支金钗是不是你的!”

太君自然是认出了金钗,虽然感到有些意wài

,却没有像柴郡主那样歇斯底里,“原来这金钗在你这里。”

“这金钗不是我偷的,是七郎送给我的。”杜金娥大觉委屈,她平生最受不了被人冤枉,很快就在众人面前红了双眼。

七郎听说了此事,第一时间从祠堂跑来,给杜金娥做证明,“娘,这金钗不是金娥偷的,是我从你房里拿出来送给她的!”

太君含笑点头,听上去的确是像七郎会做的事情。

柴郡主却以为是七郎做了伪证,“七郎,你别帮着这种人说好话,不值得!”

杨琪跳出来,对柴郡主火冒三丈,“别人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金娥都说东西不是她问偷的了。拜托你用脑子好好想想,金娥要真是你想的那种人,当初她还会把军饷送去云州吗,只怕她早就把军饷偷的一干二净了!”

又是杨琪!

回回都是杨琪站出来跟她作对,柴郡主压根儿就不知dào

自己哪里招惹她了。不管跟她有没有关系,杨琪都要跟她理论一番。而且往往她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这个小丫头!

杜金娥将金钗从头上拔下来,双手捧到太君跟前,“金娥不知dào

这金钗是太君的钟爱之物,多有得罪了。”

太君却将金钗连同金娥的手一块儿推了回去,“这金钗是令公送我的,对我意义非凡,七郎大约是知dào

这一点,才选择了这支金钗送你做定情之物。再说了,这金钗与你很配,你且收好吧!”

之前杜金娥以为太君不是通情达理之人,这种见解是有些偏颇了。如今太君在柴郡主面前护着她,她怎能不感动!

七郎羞愤不已,含含糊糊的跟太君抱怨,“娘,你怎么把话说得那么露、骨,什么定情不定情的”

太君好像将七郎跪祠堂的事情给忘了,“杜姑娘来家里,你还不做东,带人家姑娘在城里逛逛!”

“我这就去!”七郎眉飞色舞起来,然后对杨琪说,“八妹,你去不去?”

杨琪摆出一副嫌弃他们的模样,“我才不去呢!”

去做电灯泡?她才没那么不识趣!

七郎便带着杜金娥走了。

柴郡主似乎还没看懂眼下的情况,也不知dào

是不是她故yì

装作看不懂。

在七郎与杜金娥走后,她才迟迟的向太君道:“娘,你怎么能让七郎与那个姑娘独处呢!”

杨琪对她嗤之以鼻了一下,表示懒得再跟她抬杠。

太君却是不骄不躁,“我看那个杜姑娘人挺好。”

柴郡主还不放qì

,“娘,端王爷的女儿十三,仅仅比七郎小一岁。人家端王爷可是早早的就看上咱们家七郎了。”

原来柴郡主早早的就打好了算盘,早早的给七郎物色好了一个媳妇儿。

杨琪在一旁装腔作势,酸溜溜的说道:“哟哟哟,咱们天波府又要多一个郡主咯!”

太君嗔了她一眼,杨琪这才消停。(未完待续)

200 郡主的执着

柴郡主这两日是天波府、端王府两头跑,勤快的跟小蜜蜂一样。百度:本名+

她在太君面前好说歹说,终于是得到老人家的首肯了,让端王爷的女儿橙儿跟七郎见上一面。

话传到七郎耳朵里,他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太君给七郎游说,说柴郡主这几日为了他的事情,多么多么的辛苦,讨了多少多少人情。七郎无可奈何之下,才答yīng

去酒楼跟橙儿见上一面。

七郎当天垂头丧气的去,当天垂头丧气的回来。

柴郡主似乎一直在等七郎的好消息,见七郎回来,就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的问:“七郎,如何?橙儿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性子!”

七郎不忍扫了柴郡主的兴致,只勉强的笑了几声。

去到大堂里,见杜金娥与太君在说话,然而杜金娥以看到他就没好脸色,七郎知dào

,她绝对是因为橙儿的事情生气了,于是他有些恼自作多情的柴郡主。

太君见七郎回来,也很是想知dào

这次相亲的结果,“七郎,端王爷的女儿如何?”

“端王爷的女儿知书达理,一向乖巧,怎么会不好呢!”柴郡主故yì

把话说的很重,还有意无意的瞄了杜金娥一眼。

七郎轻轻哼了一声,瞥了柴郡主一眼,就没再理睬她,只对太君抱怨,“那个橙儿,跟个木头人一样,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坐那儿一动不动,跟木偶一样,怪吓人的!”

柴郡主听七郎将橙儿批判的一无是处,立即为橙儿打抱不平起来。“怎么可能呢,那认识橙儿的人,都说她好。上门提亲的人还不少呢!”

“哼哼,”七郎似笑非笑。不屑道,“她也就家世好。”

七郎这话,就像是在柴郡主脸上甩了一巴掌,她的脸色自然不会好kàn



她还是发挥着坚持不懈的精神,“如果你不中意橙儿,那还有别的小郡主,你可以挑一挑——”

七郎立即发威了,“六嫂。你什么时候改做媒婆了?”

柴郡主更加难堪,却说:“我也是为了你好。”说完,她深深地望了杜金娥一眼。

她什么目的,七郎还不清楚吗?

柴郡主无非是嫌弃杜金娥的家世背景不好,总想将她从天波府挤兑出去。

他们天波府可从来没嫌弃过谁的出身,要说杜金娥哪点不好,七郎倒觉得杜金娥有情有义,什么地方都好!

“六嫂,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再阻挠我跟金娥了!”七郎坚决道。

太君也柔声说:“郡主。七郎与金娥情投意合,你就随他们去吧。”

柴郡主始终不情不愿,“娘。如今我们天波府杨家不同以往,咱们的门槛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高攀的!”

听她对杜金娥含沙射影的冷嘲热讽,七郎大怒,“六嫂,留你说话的态度!金娥怎么就是随随便便的人了,我们杨家何时嫌弃过谁的出身?我的终身大事还轮不上你来管!”

柴郡主不敢置信,看他们的眼神,像是不认识他们了一样,她红着双眼辩道:“我还不是为了咱们杨家好!”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杨家好。我六哥当初娶你的时候,还不是跟你两情相悦。你能说那是为了杨家好,我六哥才娶你过门的吗?你是我们杨家的媳妇儿。可不是给我们杨家锦上添花的工具!”七郎难得一回将话说的如此漂亮,就连太君也对他刮目相看,竟没有开口斥责他。

柴郡主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在杨家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来不知dào

七郎是这般伶牙俐齿,她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于是有些咬牙切齿道:“是八妹让你这么说的吧!”

七郎没有反驳,这些话的确是杨琪教他说的。

“怎么八妹一回来,你们一个个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以前这个家可是和和睦睦的,结果杨琪一回来,时不时的跟她抬一回杠。天波府的人明里是向着她柴郡主,暗地里还不是护着杨琪吗!

七郎见柴郡主仍然没有认清现实,不由得更加恼火了,“那是八妹对你说了我们不敢对你说的话,我们所有人都忌惮你柴郡主的身份,八妹可没有忌惮你。就因为这样,你才对八妹看不顺眼的!”

“我几时看她不顺眼,分明就是她看我不顺眼吧!”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太君做和事老,将这场口水战制止住,在这样闹下去,谁的脸都不好kàn

,丢的更是他们天波府的脸面!

结果柴郡主一生气,一怒之下竟然一声不吭的跑回娘家去了。

到了八王爷的府上,还真是冤家路窄,偏偏碰到在府上做客的杨琪。

柴郡主当着杨琪的面,哭哭啼啼的跟兄长八王爷哭诉了事情的前后始末。

杨琪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喝着茶,就跟听戏一样,从头听柴郡主说到了尾。

八王爷不住的安慰柴郡主,“你可是郡主的身份,还说是为了杨家好,这样跑回娘家来,你知dào

旁人会怎么对天波府说三道四?”

柴郡主见杨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更是气恼,怒指着杨琪,大声控诉,“都是因为她,她一回到天波府,就带头处处与我针锋相对!”

杨琪翘着腿,也没个坐相,“六嫂,咱们别的事儿先不说,就拿我七哥跟金娥的事说,如果你现在拆散他们这对鸳鸯,日后你会后悔的。”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会后悔了!”柴郡主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你是好人。”这样的回答,不止柴郡主本人,就连八王爷也是听得一愣。杨琪紧接着又说,“你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功,我七哥跟金娥都私定终身了。”

柴郡主擦了擦眼泪,反倒不明白眼下的情况,“王兄,八妹怎么在你府上?”

八王爷笑笑,“我正与她商讨怎么才能让杜家山寨脱罪的事。”

柴郡主眉头一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跟她一个孩子商量?”

杨琪被看扁,也不以为意。

八王爷也答非所问,“你还是赶紧回天波府去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柴郡主对杨琪的憎恶又多了一分,人人都向着这个小丫头,凭什么呀!

不过她还算识礼数,即便不情不愿,还是退了出去。

就算她离开的时候,那双眼对杨琪瞪得多么厉害,杨琪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柴郡主来的时候,八王爷也只是给杨琪提了个开头,杨琪也说容她想想。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八王爷觉得她心里大概也有可个结果,于是就问:“想的如何了?”

因为有潘家从中一直阻挠,不肯放过杜家山寨的人,要不是有八王爷与一干忠臣顶着,只怕那个昏庸的皇上早就将此事交给潘仁美那个老东西做主了,那样杜家山寨的人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杨琪没着急回到八王爷,“我听说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妃子是潘妃,就是潘家的人吧?”

一提起这件事,八王爷就没好气,那潘妃可没少跟皇上做荒唐的事。不过值得庆幸,她的狐媚手段还不知朝歌的苏妲己,“你以为潘仁美的国丈与潘豹的国舅爷是怎么来的!”

“这事儿肯定是潘妃在皇上面前吹耳旁风了。”原本多大的事儿啊,几乎都要盖棺定论了,结果又被潘家的人提溜到朝堂上给皇上灌*汤,说什么河东岭杜家山寨留不得,不拉不拉一大堆的。杨琪想想都觉得不胜其烦。“所以这事儿啊,不能只是在朝堂上公然与潘家作对。不管潘家说的对不对,他们有个潘妃罩着。但是皇上潜意识里也认为你们说的对,大概是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你们得私底下跟那个昏君说”

八王爷干咳了两声,“在别人面前,你可别这么无礼。”

“咱们这不是在私底下吗!”要想杨琪掉脑袋,除非八王爷出卖她。

八王爷露出为难之色,“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潘妃是皇上的女人”他们这些大男人私底下去找皇上,还不够他烦的呢!

“你还是皇上的皇叔呢,再不济就去找皇后,那皇后上头不是还有太后吗,难不成皇上连自己娘的话都不听吗?”不就是找关系走后门吗,只要能办成事儿,还怕多绕几个弯子吗?杨琪倒是耐心的很,觉得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正好,正好给七郎与杜金娥培养感情腾出了时间。“你们得捡好话跟皇上说,河东岭那么多良田,年年丰收,你就让杜前辈每年给皇上捐点粮食什么的,填充一下国库。”

八王爷早有先见之明,也以此事作为桥梁,早就向皇上提过了。不过潘家一直在做阻挠,也不知dào

皇上听进去了没有。

从杨琪的话中,他猛然醒悟,如今拼的不是谁有理,比的就是谁在皇上身边更有权有势。

决不能让潘家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

八王爷也杨琪将桌上的瓜子皮拢到一起,不由得轻声笑了笑,心里也明白几分,杨琪看似是不拘小节的个性,却也是心细如发呀。(未完待续)

201 郡主的不是

杨琪来八王爷府上的时候,是八王爷派轿子去天波府接的,自然是要用同样的方式将杨琪送回天波府。百度:本名+

杨琪一回天波府,就要听说端王爷带着那个传说中的橙儿登门拜访他们天波府的太君了。

她觉得有趣,于是就跟三娘一起去了客厅。

此时客厅外面可是藏了好多人,竟连五郎与六郎也来凑热闹。

端王爷寒暄一番,说起了七郎与橙儿的婚事,太君自然不好当面拒绝,只说令公没回来,儿子的婚事上,她不敢自作主张,就将此事搁浅了。

七郎见杨琪回来,立马找上来,“八妹,你主意最多,你快给七哥出出主意,怎么才能把那个橙儿给说回去?她好像看上我了!”

杨琪见了,那橙儿长得不错,堪称小玉女。

她倒是不明白了,被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看上,七郎不知足也就罢了,竟还头疼起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我还真没办法。”杨琪表示爱莫能助,不过还是给七郎出了个馊主意,“要不然你就跟那个橙儿说,你不喜欢女人,你喜欢的是男人,让她主动退出。”

“这也太损了”七郎转念一想,这样却能让橙儿断了对他的念想,似乎也是不错的。“就这么办吧,八妹,喔不是,八弟,你得帮我!”

杨琪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这事儿你还是找五哥跟六哥他们吧。”

七郎快快乐乐的找五郎与六郎去了。

摆脱了一个瘟神,杨琪又被杜金娥缠上。

杜金娥知dào

杨琪今日被八王爷接去了,最近这段时间,她连杜老大的面都没见,说是要避嫌。她才忍耐到现在。

“小八,我爹怎么样了?”杜金娥迫不及待的想要知dào

杜老大的近况。

“没事儿,过几天应该就自由了。”其实杨琪这次去八王爷的府上。也没能见到杜老大本人,一问之下。才知dào

是潘家的人搞的鬼。

潘家将在皇上面前将杜老大说的十恶不赦,皇上已经叫人将杜老大关押到开封府去了。不过开封府里有的是八王爷的人,他早就已经提点过,让他们善待杜老大。

当然,这些话,杨琪并没有对杜金娥明说。而且之前天波府的人都说杜老大是在八王爷的府上做客,就是有心要瞒着杜金娥,不想让她担心。

打发了杜金娥。杨琪又被太君叫去,如今她就是一个大忙人啊——

太君自然也是想知dào

今日八王爷将她接走,所为的是何事。

杨琪前前后后跟太君娓娓道来,太君听了,心里一直在打鼓。

“你给八王爷出的这个主意,到底管不管用啊?”太君觉得,这主意有理是有理,就是太过荒唐了。

“皇上不是喜欢听女人说过吗,那就让女人跟他说去。那么多女人加在一块儿,还怕斗不过一个潘妃吗?”杨琪也是没办法。谁让当今的皇上他本身就是个荒唐的人呢!

“你杜前辈被关开封府的事,你跟金娥说了没?”太君脸上挂着担心。

“没说。”

太君欣慰。

然后,太君竟然也跟杨琪提了七郎与橙儿的事情。

杨琪就算主意再多。又不是能管着所有的事情啊。于是,她就把之前给七郎出的馊主意告sù

了太君。

太君听了,自然是生气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就算这样能够解决七郎与橙儿的事情,太君仍操心着七郎的终身大事,“七郎跟金娥怎么办呀?”

如今她只盼着令公能早早的回来,自然也能早早的去杜家提亲,将七郎与杜金娥的好事早早的跟办下来。

“我七哥跟金娥的事儿,太君您就别操心了。他俩早就私定终身。金娥一诺千金,只要我七哥能当上杨家将。不用咱们去提亲,金娥自己就会跑来咱们天波府。”杜金娥有情有义。杨琪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太君摇头晃脑,轻轻一笑,显得颇为无奈的模样。之后,她又长长的叹息一声,十分感慨道:“八妹,你要是男儿身就好了。”

“女孩儿怎么了?女孩儿可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杨琪冲惆怅不已的太君甜甜一笑。

太君又是一阵摇头晃脑,不过这回的笑声变得轻快了许多,不过仍感到惋惜不已,“自军饷一事之后,八王爷对你赏识有加。你若是男儿,他还能提拔你在朝为官。”

杨琪受不了的哀嚎一声,“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去给那样的皇上卖命,有九条命够吗?伴君如伴虎啊——”

恐怕天波府的其他人一人给她一条命,还不够给她败掉的呢!

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到了吃饭的时候,郡主迟迟没有现身,让宗宝带了话来,说是身子不舒服,已经在房里歇着了。

六郎第一感觉就是,“八妹,是不是你又跟你六嫂抬杠了?”

杨琪忙放下碗筷,举起双手,恨不得将两只脚也举起来,她大喊道:“六哥,冤枉啊——”

七郎没好气的对六郎说:“不关八妹的事,是我跟六嫂闹僵了。”

“你?”六郎不敢置信,与五郎相视一眼,发觉五郎似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七弟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我不喜欢橙儿,六嫂非要让我跟她好,还口口声声说咱们攀上了这门亲事,是为了杨家好。我就告sù

六嫂,当初六哥你跟她成亲的时候,不也是两情相悦,没有将她当做给咱们杨家锦上添花的工具吗!”七郎抱怨连连。

六郎的视线落到杨琪身上,“七弟,这话是八妹教你说的吧!”

七郎有几斤几两,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能不知dào



“不管是谁教我的,反正六哥你评评理,这话摆在这儿对不对吧!”七郎倒是不会撒谎。

六郎无言反驳是一回事儿,可他心中叫苦不迭,“七弟、八妹啊,你们知不知dào

,你们惹恼了郡主,六哥要给你们收拾多久的烂摊子!”

杨琪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娶了个那么难伺候的媳妇儿呀!”

六郎摆出苦瓜脸,博取同情,“你们就当是体谅体谅六哥,别再跟你们六嫂较劲儿了。”

“谁跟她较劲儿了,分明就是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杨琪又说。

六郎摇头叹息,“八妹呀,我要是有你这么一张厉害的嘴就好咯。”

这样他轻易就能哄住了柴郡主,还不费工夫。他匀了些饭菜,想着要跟柴郡主送过去,转念又一想,想要安抚住柴郡主,只怕他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于是将宗宝也叫上,“宗宝,快吃,吃完跟爹一起哄你娘去。”

宗宝撇撇嘴,也不大喜欢柴郡主这小心眼儿的脾气,“娘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表面上不大情愿,却还是匆匆的吃完饭,与六郎一同去找柴郡主了。

他们一走,三娘就畅所欲言开来,“要我说啊,咱们天波府就该有这么一个人压制住柴郡主的脾气!”

二娘小声道:“连太君都要看柴郡主的脸色,我也觉得这样不大好。”

“行了行了行了,”太君不耐烦起来,关键是这对杨琪的影响不好,“你们不要给八妹助长威风了。郡主从小娇生惯养,嫁到我们杨家来委屈她了,她有些小脾气也是应该的。”

听太君这么说,大娘有些不赞同,竟提起往事来,“当年令公本就不同意六郎与郡主的这桩婚事,要不是看在八王爷的面子上,她能进到咱们杨家来?”

太君啧啧的几声,扫了她们几个婆娘一眼,话中尽是责备,“你们怎么也学起八妹,口无遮拦起来!”

“娘,您没必要看着郡主的脸色说话,再怎么她也是您的儿媳妇!”七郎帮着几位嫂嫂说起柴郡主的不是。

杨琪倒是小小的发威了一下,“你们几个,别鸡蛋里挑骨头了。柴郡主是有些小脾气,这都瑕不掩瑜。再怎么说,她为了杨家,借着郡主的身份,可是帮了咱们不少。只是郡主这个身份压在她的头上,让她迷失了自己。”

五郎侧目,“八妹说的话怎么这么有哲理,五哥都快不明白你了。”

“不要崇拜妹子我,妹子我只是个传说。”配合着经典的台词,杨琪故作潇洒又惆怅的甩了一下脑袋。

杨琪懂事乖巧,太君自然感到高兴,但是有时候杨琪的无厘头搞笑,也总让她感到无奈。

四娘倒是很体贴人,附和着杨琪刚才的话,也帮着柴郡主说了些好,“柴郡主要当好郡主,又想要做好杨家的儿媳妇儿,确实如八妹说的一样,郡主在这两者之间渐渐迷失了自己。”

五娘往杨琪双手上瞅了一眼,见她手上的棉套略显紧绷了,不由欣喜了一下,“八妹是不是长高了?那棉套戴在手上显小了都!”

五郎含笑,“戴着不舒服的话,让你五嫂再给你做一双新的。”

太君听五娘这么一说,方才察觉到杨琪的确是长高了一些,她轻轻笑着,静静的看着杨琪,心下多少有了万千感慨。只要稍稍不注意,这闺女就好似变了个模样一样。(未完待续)

202 太君要分家

那日饭桌上的谈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了柴郡主的耳朵里去。

杨琪当时还在大家面前袒护她,结果柴郡主却以为是杨琪在兴风作浪,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

一连几日,柴郡主都没有出现在饭桌上,对太君声称是抱恙在身,不方便离开房门。她就一直以冷战的方式,对天波府的其余人表示抗议,怕也是不想与杨琪同在一个饭局上。

杨琪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柴郡主始终这样端着架子不放,搞得天波府怨声载道,就连太君的心情也是阴沉沉的。

不过柴郡主不露面主事或生事,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解放。

七郎不用再被逼着今天与这个郡主见面,明日与哪个府上的大小姐相亲,总算是可以好好的陪着杜金娥,在汴京城逛一逛。

杨琪也很想像他们一样无事一身轻,然而今日八王爷亲自登门拜访,却不是为杜家山寨的事。

他听说因为柴郡主的脾气,天波府上下闹得虽说没有鸡飞狗跳,却也十分不和睦。

从他到天波府的那一刻,他多少就察觉到了。

太君将八王爷请到上座,又叫六郎去请了柴郡主出来。

就算柴郡主看天波府的某些人再不顺眼,她总也得卖八王爷的面子,出来露露脸。

她在天波府的众人中一眼瞧见杨琪,立马显得不情愿起来,心里酸酸的想着,莫不是八王爷是天波府的人搬来的救兵?

“不知王兄前来,所为何事?”柴郡主的面色僵硬。

被柴郡主领来的宗保,跑到八王爷跟前,甜甜的唤了一声,“舅舅。”

八王爷对宗保喜爱得不得了,拉着他的小手,问了一些近况。对宗保嘘寒问暖过后,他见柴郡主始终在堂中立着,便指了一个空位子,“小妹,快坐。”

小妹,是八王爷对柴郡主的昵称。

八王爷与柴郡主虽然不是亲生兄妹,然而情谊却胜似血缘。

柴郡主款款落座,隔着大堂,对面坐的就是杨琪。

她将充满怨气的脸庞别向了一边。

见她对谁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八王爷有些不悦。他将宗保推到太君身边,板起脸孔训斥起柴郡主来,“小妹,你早已是杨家的媳妇儿,怎么见了婆婆也不问候一声?”

柴郡主蓦地红了眼眶,忍不住拿着帕子擦拭着湿润的眼角。

宗保见娘受委屈,忙从太君怀里挣开,跑到柴郡主跟前,捞着她的手摇摇晃晃,好像是在安哄着她一样。

柴郡主幽怨的扫了一眼厅堂里的其余人,按捺不住心里的委屈,开口嗔道:“王兄,你问问他们,有没有将我当成杨家的媳妇儿!家里的主子对我说三道四,搞得天波府的下人也在我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更甚者,偏偏那个瞧我最不顺眼的,还假惺惺的在众人面前说些袒护我的话,好像我这个做嫂嫂的有诸多不是一样!”

说着,她还意有所指的朝杨琪所在的方向递了一眼。

八王爷自然知dào

她哭诉的对象是杨琪,见柴郡主跟一个孩子那么较真儿,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你说你一个做嫂嫂的,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儿?”

“我跟她较劲儿?分明就是她故yì

找我的事儿!”柴郡主控诉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

太君摇头叹息,对八王爷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劳烦八王爷的好心好意了。杨家的媳妇儿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不一样。六郎迎娶柴郡主,原本就是我们高攀了这门亲事。今日将八王爷请来,就是想当着您的面,说一下分家的事。”

分家?

众人听的一惊,尤其是六郎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贼难看。

杨琪也是大为震惊,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家里又闹了这样的不和,这要是让边关的令公知dào

了……

不对,杨琪觉得太君肯定不会是私自做出这种决定的,莫不是太君已经向令公请示过了?

柴郡主的泪水在霎那间停住,不敢置信的望向太君,她在天波府住了这么多年,宗保都这般大了,太君居然这时候提出分家的事情,怎么如此决绝?

宗保才四岁多,年纪还小,对分家之事尚还懵懂。

杨琪坐不住了,“太君,家里的不愉快,也都是大家小打小闹,还不至于分家吧!”

太君沉着脸色,恋恋不舍的望着宗保,强迫自己下定了决心一样,毅然决然的夺回了视线。

“前些日子,令公来信,主动提出让六郎与柴郡主搬出天波府之事……”

四娘觉得奇怪,忍不住打断了太君的话,“令公远在边关,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说完,她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样,将目光放在了七郎与三娘身上,不由得脸色更沉了几分,“三嫂、七郎,你们押送军饷去云州,是不是跟三哥、四郎他们说了什么?”

三娘支支吾吾答不上,倒是七郎诚实的很,“三哥跟四哥问了八妹的情况,我就如实说了。”

杨琪哑然,她不过就是跟柴郡主斗了几句嘴,怎么就成了分家的理由了?

她深深地自责起来,却听太君说道:

“当年令公原本就不赞成六郎与柴郡主的婚事,是我与大郎他们极力劝说,而且那时候郡主已经怀上了宗保,生米煮成熟饭,令公才不得不顾及在八王爷府上的声誉,点头赞成了这桩婚事。”太君提起当年的事情,众人默默听着。她扫一眼众人凝重的脸色,逐渐的也露出一脸的沉痛。她不是为杨琪开脱,实在是早在杨琪与柴郡主闹矛盾之前,家里就存zài

了不安的因素。“正如八妹说的那样,因为郡主出身高贵,天波府的人不得不看着郡主的脸色说话行事。如此一来,大家都身心疲惫,心里有怨言也是在所难免,郡主也是不愉快,与其这样下去大家闹得不欢而散,不如就好聚好散吧!”

“娘——”六郎大声叫道,“我是不会离开天波府的!”

柴郡主的脸色铁青,如今局面闹得这么僵,她想自己无非就是两个下场,一个是与六郎离开天波府,另起炉灶。另一个就是她被六郎一纸休书给休了!

两个结果,她都不想要,然而此刻太君将话说的那么明白,她却是大脑里一片混乱。

三娘心慌意乱,却是第一个开口劝说:“娘,你也说了,咱们杨家的媳妇儿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不一样。这世上人无完人,谁身上没有一些臭毛病了,郡主是有些臭架子还小心眼儿,那就是她得特色。再说了宗保还小,即便不看在八王爷的面子,看在孙儿的份儿上,咱也不能说出分家的话呀!”

“娘,三娘这话说的虽然露‖骨,却是对极。”大娘也不赞成分家,这要传出去,对天波府的风评也不是很好。搞得好像是他们将老六家的挤兑出去一样,到时候还是太君与令公的颜面上不好kàn

。“咱们天波府的人,还不至于那么心胸狭窄,岂会容不下谁犯点儿错误了?”

“娘,日后我与五娘惹了天波府里的谁不痛快,你跟爹是不是也要把我们赶出去?”五郎自然也是站在六郎这一边,天波府若闹得四分五裂,这是他们谁也不愿意见的。

杨琪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说到底,是我不该回来。”

“八妹,这不关你的事。”太君说的不紧不慢,紧接着,也是一声叹息。

柴郡主羞愤不已,霍然起身,甩头就走。

八王爷冲她的背影大喝,“你给我站住!”

柴郡主停住脚步,强忍着回头得冲动,“都说分家了,我还在天波府待着,有什么意思!”

八王爷神色严厉,话中没有半句玩笑的成分,“你要是还想做杨家的媳妇儿,就还留在天波府。你若想做回柴郡主,我即刻就向六郎讨了你的休书,带你离开这里!”

杨琪愤然起身,“她想走,就让她走。分家就分家,反正柴郡主眼里除了我六哥跟宗保,都不把天波府其他的人当成一家人。”

柴郡主终于转身,泪水连连的瞪着杨琪,大声质问:“我什么时候不把天波府的其他人当成一家人了?”

杨琪嗤之以鼻,“自己做错事,还一点儿意识都没有,真是可悲!”柴郡主正要开口反驳,杨琪抢着替她说,“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我哪里错了!是是是,你没错,错的是除你以外的人!”

柴郡主的话被堵住,不多久憋得脸颊通红。

二娘捞了一下杨琪,小声训诫,“八妹,你少说两句。”

杨琪回去坐下,却又是冷嘲热讽,“她是郡主嘛,自然没人说的着她。”

“六郎,柴郡主,你别怪八妹,也别怪我跟令公。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跟令公都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太君说,“你们商量好,就在城里选一处中意的宅子。买宅子的钱,就由我们天波府出。”

六郎自然是不愿意的,他几步上前,跪在太君跟前。rs

203 批斗柴郡主

要他离开天波府,六郎自然是宁死也不愿意。

即便家里闹得再怎么不不欢快,也不能是这样的结果。

“娘,这么多年,郡主为杨家奔走了不少事。她是有些小脾气,可这些她都可以改——”

六郎自然知dào

主要的问题出在柴郡主身上,当然要是极力挽回,向太君求情,让她老人家改变主意。

“六哥,你不用说了。柴郡主要是真想着改掉她那些坏毛病,刚才也不会甩头就走了。”杨琪自知,多多少少是她促成了这样的局面,只要她不在,可能会还一些。“我想去五台山,找卓先生了。”

卓越曾表示,想要将杨琪收做徒弟。当时杨琪并没有立kè

答yīng

,但是他留下话说,要是杨琪改变主意,就到五台山去找他。

这件事,天波府的人自然都知dào



柴郡主不敢置信,含泪对杨琪冷笑,“用不着你来假惺惺!分家就分家!”

八王爷拍案而起,怒指着柴郡主,“你果然是不思悔改,口口声声说是为杨家好,为天波府好,分家就是好的了吗?如此不敬不孝,心如针眼一样小,早知dào

你这样,当年我就不向令公求情,让你嫁进天波府来!真是给杨家祖上蒙羞,连我的脸也被你丢尽了!”

“八王爷息怒。”太君在一旁说道,她要是能这么对柴郡主发火就好了。看着跪地不起的六郎,如今她感到的只是伤心与无奈。“六郎,你也起来。在令公回府上,分家之事,咱们暂且不提。这段时间,你与郡主商量以后的事吧。”

柴郡主见事情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不由得哭出声来,她瞪着杨琪,愤恨道:“你失踪就失踪,为什么还要回来?”

杨琪起身,冷着脸看她,“就冲你说这句话,还能说你自己没有错?不顾太君的感受说出这样的话,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到底是别人得罪你,还是你自己跟你自己过不去!”

柴郡主呜咽道:“要不是因为你,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八王爷指了她一阵,“你是没救了。”随后,他面向太君,“太君,哪怕是你们杨家不要这个媳妇儿了,我赵德芳也不会阻挠,更不会有半句怨言。”

从闹分家,到休妻,眼看事情越来越严重,三娘自作主张,招呼着大家,“今日咱们也别估计她是郡主的身份,既然老刘家的媳妇儿不知dào

自己错在哪里,咱们大家就告sù

她。每个人都有发言权,那就我先来——”三娘起了个头,“柴郡主,你也不要怪八妹。她不在的时候,不是没人跟你作对,是大家都顾忌你的身份,没人敢跟你作对。且不说你是皇家出来的人,就是每每你在天波府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不事找六郎告状,就是找太君评理。你这样小肚鸡肠,谁敢跟你相处?”

七郎做了第二人,也对柴郡主大加指责起来,“上回我失手丢枪,那只是虚惊一场,六嫂你非要把事情说的那么夸张。把我告到娘跟前也就算了,那八妹奋不顾身搭救宗保的事情,你跟娘提了一句没有?一个谢字也不说,最后竟然连八妹一起迁怒上了。你要是将我们当做一家人,能会是这样吗?”

大娘也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就拿这回七郎的终身大事。柴郡主不是不知dào

令公的态度,早在你与六郎的亲事,令公都不赞同,又怎么会允许七郎再跟皇亲贵族结亲?你自己想想你是怎么做的,不跟太君与令公事先报备,就将端王爷府上的姑娘说了来?别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七郎对你说的亲事都是死不点头,你倒是顾虑到七郎的心情没有?”

五娘嫁进天波府的时日不算长,也看得出柴郡主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郡主,别怪嫂嫂们直言不讳。我自己都觉得,嫁进天波府时日不长的我,比起柴郡主来,跟几位嫂嫂的关系还要好。我也发xiàn

太君每回跟你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些事,可都是在八妹没有回府之前就有的。”

五郎听了五娘说完,不由颔首,随即抬头望着泪流满面的柴郡主,“你五嫂并不是为八妹开脱,八妹天性使然,有话直说。她感觉敏锐,察觉到天波府的几位嫂嫂与娘都对你的身份有所忌惮,才时不时的说些厉害的话冲撞你,那也都是为了袒护她身边的人。你仔细想想,她哪一回是为了自己逞口舌之快而故yì

顶撞你的?”

“我六哥对你处处忍让,一个大男人天天对一个女人低声下气的,我都看不下去。”七郎又说。

众人都以为杨琪这时候会借着机会跳出来对柴郡主横加指责,却没想到她这会儿出奇的安静。

宗保小心翼翼的扯着柴郡主的手指,小声说道:“我也不喜欢娘的臭脾气。”

柴郡主反握着宗保的手,沉默了良久,最后垂眼对向众人告退:“我先回房了。”

她带着宗保一走,依旧跪在地上的六郎对太君保证:“娘,我会跟郡主好好说说,不会再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太君无言得朝他挥了挥手。

六郎这才起身,追柴郡主与宗保去了。

柴郡主的批斗会算是告了一段落,杨琪的思考却没有停止过。

也许她去五台山,是很好的选择。

于是,她趁着大家都还没散,又向太君旧事重提,“太君,我还是去五台山找卓先生吧。”

“八妹,是不是因为柴郡主……”三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杨琪摇头。

杨琪似乎早知dào

她会说什么。

“卓先生真知灼见,有先见之明,恐怕他早料到我的性子会闹得杨家不和,才说要带我离开。”杨琪早有隐约察觉,却一直没有承认,因为她在天波府乐昏了头。“不仅如此,天波府与皇室牵连甚大,依我的个性,怕迟早有一日会酿下大祸。”

八王爷还不知此事,却对杨琪口中的那位“卓先生”多做了留意,于是他请问太君,“卓先生,可是皇上有意重金请为国师的鬼谷先生得传人卓越?”

“正是他,八妹失踪一年多,最后也是托他找回来的。”太君回道。随即她对杨琪板着脸,“八妹,去五台山的事,以后休要再提。”

“就是,八妹,你犯不着为六嫂的事耿耿于怀!”七郎自然也是舍不得杨琪再次离开天波府。

五郎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君一眼,随后也对杨琪说道:“八妹,你可是不知dào

咱们爹有多讨厌卓伯伯。你要是当真去五台山找卓伯伯,此事要是被爹知dào

了,他十有**会一怒之下从边关赶回来,找卓伯伯算账呢!”

杨琪有些挫败的哼哼了几声,忽然有种很累的感觉。

这时候,七郎不忘向八王爷打探杜老大的事情,“八王爷,不知金娥的爹现在怎么样了?”

“金娥?”八王爷一直无缘与杜老大的女儿杜金娥谋面,所以对她还是很陌生的。

“就是杜前辈的女儿。”七郎说。

八王爷恍然,很快看了心不在焉的杨琪一眼,脸上有了高兴的神采,“此事已经有眉目了。太后与皇后都出面了,皇上已经开始动摇了,今日早朝还退回了潘家的折子。”

七郎高兴,更替杜金娥感到高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消息告sù

杜金娥去,说了声“我先走了”,便兴冲冲跑得没影了。

杨琪装了一肚子闷气,听八王爷带了的这个好消息,也是高兴不起来。

不过五郎提起了一个话题,倒是引起了她所有的注意。

“八王爷,不知您还记不记得上回汴京出现细作之事?”这件事过去得并不太久,五郎也因为一直没有抓到细作而耿耿于怀。

“人不是没找到吗?”八王爷虽然没有插手,却也听说了不少。

五郎说:“据可靠消息,说细作之中,为首的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我总觉得他带人来汴京,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再次听到耶律斜轸的名字,杨琪的心弦为之一颤,思绪不禁飞到了遥远的北国去,不知他过得还好……

没人注意到杨琪脸色的变化,即便留心到的人,也以为她是因为柴郡主的事情而失落。

听五郎这么说起,八王爷也觉得耶律斜轸来汴京的目的不简单,“五郎,你可有线索?”

五郎摇头,心想着要是有眉目,他便不会这么耿耿于怀了。

“就怕对方有什么阴谋……”

“你可以暗中做一番调查。”

八王爷与五郎又说了一些政事上的话,女人们都插不了嘴,便纷纷离席准bèi

午饭去了。

午饭的时候,八王爷留在了天波府上。不管柴郡主有没有长进,看着她出席,他心中多少感到一丝欣慰。看来柴郡主也多少听进去了大家的话。

杨琪却食不知味,她在想着五郎说的话。

耶律斜轸掩人耳目来汴京,肯定是别有目的,然而杨琪也不清楚是什么不可告人得目的。rs

204 端王爷求婚

这下不止五郎耿耿于怀,杨琪也心神不宁起来。

她甚至偷偷跑到之前那个医馆,问了大夫,除了当归,那时候将她送来这里的人,有没有留给她别的什么东西。

然而杨琪一无所获。

无精打采的往天波府上去,路上撞见了两队人马横在路中间,让来往的行人不得不分至两边行走。

似乎是有人故yì

拦下了两顶轿子。

杨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端王爷,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爹不是跟你都说好了,等橙儿满十五。我们潘家就迎她进门么!”

瞧那人目中无人的态度,听他蛮横的口气,杨琪一下认出此人正是带兵要围剿杜家山寨的潘豹!

仔细一看端王爷与橙儿的轿子,正停在去往天波府的方向。

端王爷再不济,却也是网页的身份,多少跟当今的皇上是沾亲带故的。然而潘豹却没将他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端王爷竟然不惜屈尊降贵,放低身段,对潘豹低声下气!

“潘国舅,”端王爷对潘豹难堪的笑笑,“还真是对不住了,我家橙儿的亲事,都与天波府说好了。”

潘豹冷哼一声,视线越过端王爷,往他后面的轿子望了过去,目光里流露出志在必得的自信。

“我不管你与天波府头没有说好,没说好更好,说好了现在就去把亲事给退掉!”潘豹对端王爷的态度强硬,视线一直不离橙儿乘坐的那顶轿子。“橙儿早晚都是我们潘家的人,你要是不照我说的做,我不介yì

现在就与橙儿生米煮成熟饭!”

端王爷恼怒非常,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潘家正如日中天,也就只用天波府的势力方能与其对抗。

他为什么着急着要将橙儿说给天波府,哪怕是硬塞也好,也绝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落到潘豹这头豺狼手上!

为了橙儿的将来,端王爷一时情急,失口说道:“橙儿早就是天波府的人了,我们端王府不能与潘家结下这门亲事,是我们没有福气。”

潘豹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得yì

,虽然他身边从不却女人,可一想到像橙儿这样的美人,还没到口就溜掉,实在可惜到心痒。

他恼怒的看了低头哈腰的端王爷一阵,然后大步上前,往橙儿乘坐的轿子去了,端王爷竟是拦也拦不住。

潘豹掀开轿帘,却发xiàn

轿子里头空空如也,猜想橙儿大概是趁他不注意,去天波府找她的如意郎君去了。

之前潘家与端王府说好的亲事,如今端王爷反悔不说,还有意将橙儿嫁到天跟潘家对立的波府去,这不是在给潘家的人打脸吗!

潘豹愤然转身,快步走到马前,一跃而上,往天波府的方向去了。

他此去,无疑是要人的。

端王府连轿子都没坐,一路小跑着,也往天波府去了。

杨琪不想管闲事,一看跟潘家有关的闲事,她更加不想理睬了。然而潘豹居然快马往天波府去了,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也赶紧回去了。

她腿短,脚程又慢,到了天波府的时候,潘豹已经在紧闭的大门前大喊大叫了。

“里面的人听着,赶紧把橙儿给我交出来!我潘豹与橙儿的亲事,早在半年前就定好了!”

他也不嫌口干,在门前喊了一刻钟有余。

杨琪有些同情端王爷,便轻轻捞了他一下,“我带你走后门。”

端王爷对她感激不尽。

带着端王爷从后门进到天波府里头,杨琪便听说端王府的橙儿就在府上,还一直哭哭啼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端王爷一见到太君,竟是不顾身份,扑通一声跪到她跟前,声泪俱下道:“太君,我求您无论如何也要答yīng

橙儿与七郎的婚事呀!”

太君赶紧将端王爷扶了起来,“端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别让小辈们看了笑话。”

在这里,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潘豹的声音。

端王爷擦了擦眼泪,“太君,想必你也知dào

了,潘豹在天波府门前大肆喧嚣,就是为了我们家橙儿。”

太君的脸色难堪,当时橙儿跑到天波府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橙儿只顾着哭,什么话也不说,直到潘豹来喊门,她才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

“潘豹跟橙儿,不是已经定亲了吗?”太君不太明白,既然双方已经定亲,端王爷怎么还要坚持将橙儿许进天波府来?

端王爷苦不堪言,当下更是激愤,“那是潘家自作主张!潘豹妻妾成群不用多说,这是全京城都知dào

的事情。他看中了我家橙儿的美色,就硬将聘礼塞给我们,退都退不回去!”

一边听端王爷说着,太君一边将他引至会客的厅堂。橙儿正在哪里哭哭啼啼,天波府的几位嫂嫂谁哄都不管用。

几位嫂嫂听端王爷细说了潘豹逼婚的事情,也是愤慨非常,当场就把潘豹骂了个狗血淋头。最为激动的当然是三娘。四娘倒是理智,总觉得端王爷为了躲避潘家,就将橙儿硬塞给他们天波府,这也不是个事儿。

天波府跟潘家的关系本来就紧张,在这么一闹,岂不是要雪上加霜?

“端王爷,我们也爱莫能助啊,我们家七郎,早就有婚约在身了。”太君这么说,意思就是承认杜金娥是他们杨家的媳妇儿了。

端王爷一咬牙,狠心道:“哪怕让橙儿给七郎做个小妾也成!”

“端王爷,您这么做事就不厚道了。”三娘自然知dào

强扭的瓜不甜,而且还牵扯了多方。端王爷将橙儿塞给杨家,他们端王府是干净利落了,可天波府跟潘家之间又多了一重矛盾。如果那潘豹天天来天波府门前叫喊,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我们自然是同情橙儿,可你硬塞给我们也不行啊,再说我们七郎也不愿意。”

三娘想的不仅是这样,还有柴郡主的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总不能让天波府再多一个难伺候的人。

而且她看橙儿乖是很乖巧,就是太难以沟通了,跟她说话太费劲。就拿刚才来说,她与四娘、大娘、二娘劝了半天,那姑娘就知dào

哭,可一个字都没说!

端王爷又要给太君跪下,好在太君眼疾手快,将他给按住。“端王爷,别说我们七郎不愿意,现在我们家令公不在,孩子的终身大事,我也做不了主。”

端王爷一听就知dào

这话是敷衍,气愤之下,失去理智,甩开了太君的手,“敢情我们橙儿还配不上你们天波府的人吗!说起橙儿的美貌,那在汴京可是很有名气的——”

杨琪还没见过这样推销自己女儿的,而且她也算看出来了,这端王爷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他好歹也是个王爷,怕他一个小小的潘豹做什么?

太君心如明镜,自然也知dào

这一点,如果端王爷在潘家的人面前也拿出在天波府时的气势,那说不定早就保住了橙儿。

“端王爷,我还是叫人送你与橙儿回端王府吧。”太君这么说,等同于是下了逐客令。

端王爷气急败坏,对橙儿大声道:“橙儿,你就待在天波府,爹一个人回去!”

说完,端王爷竟飞快的跑走了。

杨琪真后悔带他从后门进来,她见橙儿仍哭哭啼啼,听的不胜其烦,“别哭了——”

也不知dào

橙儿听见没有,她的哭声丝毫不减。

“没用。”四娘说。她们几个婆娘可是劝了好一阵呢。

杨琪走到橙儿跟前,疾言厉色起来,“别哭了,烦都烦死了!”

橙儿吓得一怔,抬着泪水汪汪的双眼,茫然的望着她。

见她又要开始嚎啕,杨琪怒指着她,“你给我把嘴闭上,再敢哭一声,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扔给潘豹!”

橙儿忙闭嘴收声,喉咙里还是呜呜咽咽。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四娘她们松了一口气。

三娘沉不住气,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橙儿,抱怨起来,“端王爷把事情做的也太绝了吧,咱们天波府又不是收容所,直接将女儿硬塞给咱们一点儿脸皮都没有!”

三娘当着橙儿的面说这么大声,就是故yì

说给她听的。

没人指责三娘,端王爷这么做也确实过分了。

“太君,这姑娘留在咱们府上不是个事儿,还是赶紧送回端王府吧!”四娘有股不好的预感,再说她确实不想让天波府被端王爷当做击退潘家的工具。

要是一个端王爷如此,那日后天波府还不知dào

要惹上多少麻烦!

太君轻叹一声,好声对橙儿说:“我马上就派人送你回端王府。”

橙儿摇了摇头,晃动的视线越过陌生的人群,又点了点头。

太君让五郎亲自将橙儿护送去了端王府,自然是不能走正门,要避开潘豹的视线。

橙儿自然是不能在天波府留的,这要是过去了一天,那耍赖皮的端王爷岂不是要诬赖他们杨家已经侮辱了橙儿的清白之身!

依太君看,橙儿这姑娘没个主见,到时候肯定是被端王爷摆布使唤,也学她爹一样耍无赖,留在天波府不肯离开。rs

205 端王爷无赖

因为橙儿来天波府的事情,杜金娥跟七郎打起了冷战。

端王爷的事情,自然也是让天波府众人头疼的事情。

端王爷的心情不是不能够理解,只是他的做法与行为实在让人汗颜。

自从昨天天波府的人将橙儿送回天波府,第二天端王爷又带着橙儿上门来,向太君许诺,只要橙儿能成为杨家的媳妇儿,他情愿不要聘礼,还会拿出可观的嫁妆。

太君一直应付他,搞得焦头烂额,不胜其烦,好说歹说就是劝不走端王爷。

端王爷从上午一直坐到了下午,好像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是在耍无赖,还觉得自己挺有诚意一样。

他让天波府的人感到头疼,潘豹却比端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天波府的大门一打开,潘豹就大刺刺的冲了进来,杨洪拦也拦不住。再说了,他背后就算有天波府可以仰仗,毕竟还是个下人,他也不敢对潘豹动真格的。

潘豹在天波府横冲直撞,闹得府上鸡犬不宁。

听到动静,三娘首先从大堂里出来,见是潘豹,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潘豹,我们天波府的大门你都敢不请自来,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潘豹反唇相讥“你们天波府就有脸了吗,那橙儿是我的小妾,你们想怎么样吧!”

端王爷与橙儿就在大堂里坐着,两人都是脸色惨白,尤其是橙儿,她一听到外面的那是潘豹的声音,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不住的向端王爷投去求助的目光。

太君也没急着出去对付潘豹,反正天波府有的是人,还愁挡不住一个无理的笑国舅?

她对端王爷依旧是好声好气“端王爷,老身还是那句话,这是你们端王府与潘家的关系,我们天波府爱莫能助。你自己去看看,那潘豹因为你们都闯到我们天波府来,这事情传出去,我们令公的颜面何在?”

端王爷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心里知dào

确实给天波府添了不少麻烦,可端王府与天波府结为亲家,这原本也是一桩美事呀!

他对太君讨好的笑笑“太君,你们天波府速来与潘家不和,也不差这一件是不是。”

这端王爷好话赖话说尽,居然变得这么不会说话了,太君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她再不跟端王爷可以,口气强硬起来“端王爷,我念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处处对你忍让,对你以礼相待。你为了你们端王府,居然陷我们天波府于不义,你也真是好有脸!别再废话了,这门亲事,我们天波府是不会同意的,您还是请回吧!”

太君已经这么直白的下了逐客令,端王爷也没有颜面再强留下来。

潘家无情,杨家无义,这让端王爷悲愤不已。

望着面无人色的橙儿,他眼里不由的流露出一丝怜惜之意,默然片刻,最后沉痛道:“橙儿,咱们走吧。”

在他缓缓起身时,只听一声清脆还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端王爷,你也别怪我们太君,这种事情,求人不如求己。刚才我们太君也说了,你们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与其赖上我们杨家,你还不如将这件事告到皇上那里去。”

端王爷讶异的望向杨琪,同时想起来,她就是昨天帮zhù

过他,从后门进到天波府的那名小“少年”。

天波府最小的孩子便是宗保,比宗保再大的便是七郎,然而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天波府的什么人……

“这……”

见端王爷目露为难,杨琪又说:“事到如今,你还怕得罪他们潘家吗?你也说过,那潘豹妻妾成群,堪比皇上的内宫。皇上要是知dào

这件事,心里肯定不会舒坦。”

皇上可以有很多老婆,但是别的男人的老婆一定不能比他的多,这不仅关乎男性的尊严,也是皇室的威严。

端王爷像是被杨琪的话点醒了一样,便与橙儿急匆匆从天波府的后门离开了。

太君出面,所幸是让潘豹的气势降了一大截。

“潘国舅,即便你今日擅闯的不是天波府,也有失体面,这事要传开,怕令尊的脸上也不好kàn

。”太君心里窝火,却没在面子上表现出来。

那天波府的其余人,哪有她这般好的定力,早就对潘豹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对他动起手来。

潘豹虽有惧色,不过很快恢复如常,还是一贯目中无人的姿态,带着满脸的傲色“我潘豹今儿就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端王府的橙儿,那是我的囊中之物,你们想也别想!”

太君冷笑“就算你们潘家权高势大,那端王府的橙儿好歹也算是个郡主。皇亲贵族的亲事,岂能由你们潘家操控?”

想当年六郎与柴郡主的婚事,虽然得到了八贤王府与天波府点头,最后却也是经过了皇上,请他降旨赐婚。

“我这就去找皇上!”潘豹对橙儿势在必得,他大约对橙儿并无喜爱之心,只不过出现了与他争抢之人,这才激发了他的斗志与占,有欲。

潘豹一走,二娘沉不住气“太君,我见那橙儿怪可怜的,潘豹也实在可恶,不如我们就帮帮端王府?”

“二嫂,我们大家都同情端王府,可那端王爷就不可恶了吗?”三娘本来就对端王爷压着火,又被在天波府放肆的潘豹更是气愤不已,只觉得怒火像是要冲出胸腔一样!

“这事情怎么帮?总不能让七郎真的娶了端王府的橙儿吧。”大娘有心无力。

七郎一听自己被点名,忙跳出来表态“我才不要娶橙儿!”

“我觉得橙儿不适合我们天波府。”四娘说,她个人也不太喜欢橙儿那样没有担当的人。

“就让他们到皇上跟前闹去吧!”太君低叹,不管是端王府,还是潘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正所谓树大招风,如今天波府不仅在朝廷,在民间也是声名赫赫,自然会招来不少人的羡慕嫉妒恨。

那端王爷果然不是好鸟,辜负了杨琪的一片好心,竟在皇上面前将杨家也给拖下了水。

第二天一早,太君与七郎就被皇上派来天波府的太君叫去了宫里。

到了中午,母子二人垂头丧气的回来,都没有好心情。

四娘正布置饭桌,首先就看见七郎一进饭堂就气愤的踹了无辜的凳子一脚。“怎么了,七郎,发那么大的火,是不是皇上为难咱们了?”

“是那个端王爷!”七郎咬牙切齿,拳头握了半天也没松开“他不仅在皇上面前告了潘家一状,还向皇上求旨给咱们天波府和端王府两家赐婚!”

四娘一听说,也愤慨起来“这端王爷怎么这么厚脸皮!”

“日后端王府的人再上门来,一概不见。”太君已经做了决定,心情实在糟糕透了。

吃饭的时候,天波府的人围坐在一起,说讨起这件事来,三娘更是不顾形象的对端王爷谩骂了一番。

“都怪我,早知dào

就不跟他们多嘴了!”杨琪又是自责又是懊恼,谁会想到端王爷竟会是那样的无赖。天波府都说了一百个不同意,他还是死皮赖脸的要贴上来。

“八妹,你也是好心好意,是他们端王府太不识抬举了!”大娘也很是气愤,不过这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吗?“太君,皇上怎么说?”

如果皇上当真降下圣旨来,他们天波府就算所有人摇头,也是无济于事,七郎还是要娶橙儿的。

太君面色稍缓,心里庆幸好在他们天波府在皇上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我已经跟皇上明确表决了,不管潘家想不想要与端王府结亲,咱们天波府都不再牵扯其中。七郎也说他对橙儿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不过最后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

就是因为皇上的态度太过暧,昧不明,太君才决定先对端王府采取避而不见的冷淡态度。

七郎今日坐杨琪身边,垂头丧气的对她小声说:“怎么办,金娥都不理我了。”

“金娥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她要是真不理你,就不会见你了。”说着,杨琪对七郎攒着拳头做鼓励状“加油!”

一家人正吃饭,从宫里来了个传旨的太监,皇上果真降旨,让橙儿下嫁给天波府的七郎,次年等橙儿一满十五,就要上门来。

端王爷跟在那传旨太监的后面,又是高兴又是得yì

,模样显得大摇大摆,真把天波府当自己家了一样。

太君接旨之后,端王爷亲切的喊了一声“亲家母,我就说吧,我们家的橙儿一定是你们天波府的媳妇儿。”

七郎气的要杀人,天波府其余等人的脸色也不好kàn



太君冷冷的看着端王爷,直到对方察觉到四面八方来的都是冷眼。

端王爷稍稍收敛了喜气洋洋的神色,郑重的像是警告一样对太君说:“太君,不管怎样,这可是皇上的意思,你们不会想要抗旨不尊吧?”

“端王爷,你也真够厚颜无耻的!”太君冷哼道。(未完待续

206 恶人有恶报

遭受冷脸,端王爷讨好的神情收敛了一些,还故作高姿态,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好歹是个王爷,知dào

摆架子对人了。

“太君,你我两家联姻,对你们天波府可是有莫大的好处。那潘家的女儿在皇上身边极为受宠,你可知dào

那潘妃给皇上吹了多少枕边风,说了多少你们天波府的不是。我端王府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日后天波府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也好在皇上面前替你们美言不是!”

就算端王爷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太君不为所动,依旧一副冷面孔。

三娘沉不住气,管他是王爷还是皇亲国戚,她照说不误,“哟,敢情我们八王爷在你眼里不算是皇亲国戚了?你跟当今皇上,也就是八竿子才够的着的亲戚关系,还真当自己举足轻重了!”

五郎见三娘还要说,偏头对她使了个眼色,这才让她住了口。

他上前,对端王爷客客气气,“我们天波府哪怕不仰仗哪一位皇亲国戚,照样过得风生水起,端王爷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

“难不成你们真要抗旨不尊?”端王爷心中仓皇,可表面上强作镇定,反正皇上的圣旨已下,此事就已经是盖棺定论。不过他不确定,如今天波府杨家威名赫赫,享誉朝野,声动九州,说不定他们真的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如此一来,他们端王府的颜面何存?一想到这,端王爷变了脸,更加疾言厉色,“橙儿与七郎的亲事,我可是早就与贵府上的柴郡主说好了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柴郡主又不是我们七郎的爹娘,七郎的婚事凭什么由她来做主?”一向好脾气的四娘也没了平日里贤淑的模样。

“端王爷,您这样的亲家,我们可不敢结。”当传旨的公公念了圣上的旨意,大娘的心都凉了一大截。先前她们还挺同情端王府的遭遇,哪里知dào

他们会蹬鼻子上脸!

“你也不要以为我们真没办法让圣上收回成命了。”二娘指向天波府的大门,“端王爷,请回吧,不送!”

端王爷的脸色更加难看,面对天波府的一干众人,他愤恨的甩袖而去。

太君端着烫手的圣旨,神情黯然,这端王爷也太仗势欺人,也欺人太甚!

恼火之余,她心中尚存一丝疑虑,端王爷不过一个有名无实的小王爷,他何德何能向皇上请来的圣旨?

七郎悲愤不已,对着端王爷的背影咬牙切齿,哪怕他中意橙儿,也不想要一个这么不要脸的岳父大人!

杜金娥也知dào

他是身不由己,便没有闹别扭,反而一直在他身旁默默地支持着他一样。

太君预感不好,便对五郎吩咐,“五郎,你去打听一下,这道圣旨是怎么来的。”

“娘,难不成你怀疑端王爷假传圣旨?”五郎深吸了一口气,这种猜想虽然吓人,却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端王爷并不是有那种胆量的人!

何况圣旨上的国玺一清二楚,怎么会是假的。

太君摇头,“我担心有人在端王爷背后推波助澜。”

五郎仔细一想,觉得端王爷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就能说动皇上。

“我这就去。”五郎快步离开。

天波府从来不会因为要攀附谁的势力而因此牺牲孩子们的幸福,太君心意已决,哪怕她在皇上面前跪船了膝盖,也要求皇上收回圣旨!

“老身这就进宫面见皇上!”太君口气坚决。

“太君,我跟你一起去!”一人突兀道。

众人回头一看,见是柴郡主,纷纷露出些许讶异的神情。

此事正是因她而起!

太君沉吟了良久,随即颔首,“也好。”

柴郡主身后不仅有八王爷撑腰,也算是太后与皇后身边的红人,尤其是后两位对宗保也甚是喜爱。

此事虽然是因柴郡主而起,然而推波助澜的却是杨琪,她心里很清楚,要不是她给端王爷出的去面圣的主意,只怕那个奸猾的老家伙压根儿就没想过这样的出路,也不会举一反三,求皇上下旨赐婚。

风口浪尖上,又冒出来一个端王府,实在让人有够头疼。

杨洪备好了马车,来请太君与柴郡主。

两位正要走,杨琪说了一声,“不妥。”

“哪里不妥?”三娘问,她可是恨不得一起跟太君与柴郡主进宫面圣,求皇上收回成命。

杨琪望向杜金娥,“如今杜家的事还未解决,要是咱们天波府去求皇上收回圣旨,那金娥家的事,就不好说了。”

太君自然也知dào

,继杜家之后,又因为杨家的事情而向皇上施压,确实显得有些得寸进尺了。

杜金娥大概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便对天波府的人说:“我们山寨的事情拖多久都没关系,当下之急是七郎的事,就照太君与郡主的意思办!”

七郎的事情自然是急迫,但是杜家山寨的事情也不宜拖的长久。

七郎的幸福重yào

,杜家山寨人的性命也相当重yào



“先等五哥的消息吧。”杨琪觉得草率不得,而且权衡之下,杜家的事情还是比较重yào



就算她不是有意偏袒杜金娥,七郎自然也会为了杜金娥牺牲掉一切。“金娥,你放心,我的事可以缓一缓再说,现在最重yào

的是你爹。”

杜金娥心中涌出一阵暖流,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嗫嚅:“就算你真的娶橙儿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做、做小……”

天波府的一群人在宽敞的大堂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尤其是五娘去天波府的大门前瞅了好几回,始终没有见到五郎回来。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五郎沉着脸,带回来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娘,端王爷去求皇上要圣旨时,潘妃也在,是潘妃帮着端王爷向皇上求来的圣旨。”

众人听的一惊,那潘妃可是潘豹的姐姐。潘豹不是想迎端王府的橙儿过门么,他姐姐怎么可能会答yīng

端王爷将橙儿嫁给天波府来?

“潘妃?潘妃怎么会……”太君不敢置信。

杨琪虽然没见过潘妃,却也知dào

潘家对天波府的态度。“难不成潘妃知dào

天波府不愿跟端王府结亲,所以故yì

给我们一个难堪?”

“有这个可能。”太君今日一早带七郎进宫,已经向皇上说的很明白了。

“又是潘家搞得鬼!”三娘愤慨道。

天波府中,没有一个人对潘家有好感。

不过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样简单,第二天一早,端王府就来人了。

端王爷带着橙儿的尸体,向天波府的人索命来了。

端王府的人,就停在天波府的大门前,没敢进到府里去。

端王爷哭的撕心裂肺,不住的对天波府嘶声力竭的叫骂诅咒,哭着喊着要天波府的人还他女儿的命来。

这样的结果,谁能料得到?

橙儿死了,杨琪虽然震惊,同时却也庆幸,如此一来,七郎便可以与杜金娥双宿一起飞了。

听端王爷在天波府门前嚎了一上午,三娘不胜其烦,跑出去跟端王爷对着骂起来。

经过昨天端王爷在天波府摆臭架子的事情,再对端王府有所同情,简直就是浪费感情!

“你女儿死了,关我们天波府什么事呀。竟然将死人抬我们家门口来,真是晦气!”

端王爷双眼猩红,像是索命的厉鬼,仇视着三娘,嘶声喊道:“是你们天波府害死了我女儿!我要你们偿命!”

“您老人家当心闪了舌头,你说我们天波府害死了你女儿,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三娘一句话,就将端王爷堵得哑口无言。

端王府的下人,一早发xiàn

橙儿吊死在房间里面,分明就是自杀。可就算是自杀,那也是跟天波府有关!

“我要到皇上面前告你们,让皇上抄了你们的家,砍了你们的头,给我女儿偿命!”端王爷不依不饶。

三娘哈哈大笑起来,叉着腰幸灾乐祸,“端王爷,这就是恶人有恶报,恶人先告状。请了一道圣旨,就以为自己在皇上面前算是红人啦,你还真会自己给自己长脸。你要告就告去吧,谁也没拦着你!”

就在三娘与端王爷周旋的时候,五郎已经查看了橙儿的尸体。

“是自杀。”五郎得出结论。

三娘一听,更乐了,“听见没,是自杀,那跟我们天波府就更没关系了!”

“真是作孽。”太君也从府里出来,她也是为人父母,膝下有儿有女,自然能对端王爷的心情感同身受。“端王爷,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你一意孤行换来的后果。以后还请你好自为之吧。”

她望一眼地上的担架,此刻担架上正是橙儿的尸体,被一条棉被包裹着。

“要不是你们天波府死活不同意让我女儿进门,她也不会名誉扫地,一时糊涂做了傻事呀——”事到如今,端王爷竟然还把橙儿的死归咎在天波府头上。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是博人同情,赚人眼泪,然而搁在端王爷身上,却显得十分可笑。

杨琪不屑得一声冷笑,自然不会把感情浪费在端王爷这种人身上。rs

207 借口不追究

“端王爷,你可搞清楚了,到底是谁让你女儿名誉扫地的!”四娘一开始忍着不出声,是因为她实在为可怜的橙儿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而感到痛惜。逝者为大,她也不想在死去的橙儿面前横加指责她父亲的不是。然而端王爷实在可恨,让人忍无可忍!“我们天波府拒绝这门亲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吧,是谁死皮赖脸去求皇上要来的圣旨?不想让橙儿落在潘豹手里,就硬塞给我们七郎。害死你女儿的,可不是我们天波府,而是你自己!”

端王爷沉痛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确实不顾女儿的声誉,厚着脸皮要跟当朝最具声望的将门之后结亲。然而他的一厢情愿不仅换来了天波府的冷屁股,还让自己的女儿寻了短见,此事不能轻易作罢,他一定要让天波府毁于一旦,给他的爱女陪葬!

“我一定要去皇上那里告你!就算告不动你们,我大不了鱼死网破,跟潘家联手,整死你们!”端王爷咬牙切齿。

杨琪收起冷笑,面露疑虑。

橙儿对天波府的七郎情有独钟,这已经不是秘密。

同作为一个女人,杨琪想,如果自己是橙儿,得知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自缢呢?

望着担架,杨琪心中的疑惑渐渐加深,“太君,请仵作验尸吧。我觉得橙儿死的蹊跷。”

“难不成不是自杀,是他杀?”大娘已经吓出了一声冷汗,她知dào

五郎刚才看过橙儿的尸体,便着急问道,“五郎,你刚才不是验过尸吗,如何?”

“我是外行,验尸还是请仵作来吧。”五郎一开始断定橙儿是自杀,是因为她尸体脖子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勒痕。不过听杨琪这么一说,他也不太敢确定橙儿是不是自杀了。

一听要请仵作来给橙儿验尸,端王爷不愿意,“我不会给你们耍花样的机会,我这就进宫见皇上去!”

“端王爷,不着急。先请仵作来,说不定到时候能发xiàn

是我们天波府害死你女儿的证据,你带着这些证据去皇上面前,不是更有说服力?”

听了杨琪的一番话,端王爷神情松动。

太君见他默许,便对五郎说:“五郎,去开封府请仵作来。”

若真的是谋杀,这件事还真要经过开封府来审讯。

不过如今还不能确定橙儿的死因,只好先请仵作来验一验。

半个时辰过后,开封府的刘仵作被五郎请来。

端王爷带来的尸体,依旧在天波府门前陈着,显得十分可怜。

然而端王爷迫不及待的想要知dào

事情的结果,在刘仵作一来,就神志不清似的发问:“仵作,我女儿到底怎么死的?”

“容我先看看。”刘仵作验尸要避嫌。太君便让天波府的人,在大门牵围了一道帐子。刘仵作几番仔细的检查下来,他回了端王爷,“是自缢。”他又不紧不慢的添了一句,“死者被破了身。”

众人大惊,这未出阁的闺女被破了身,可是大事一件!

端王爷这一口气还没抽进去,就听三娘厉斥,“好你个不要脸的端王爷,居然将一个被糟蹋过的女人硬塞到我们杨家来,我说你怎么会那么着急!”

四娘拉住冲动的三娘,她发xiàn

端王爷与他们一样震惊,似乎先前也不知dào

橙儿被破了身的事情。

端王爷不敢相信,“不可能,我女儿清清白白——”

刘仵作面无表情,“死者生前应是被强迫的,她的指甲里还有残留物,应该是生前反抗,从谁身上挠下来的。不管是谁侵犯了你的女儿,对方身上有被她抓伤的痕迹。端王爷要是立案的话,可以随我去开封府报备一下。”

端王爷的脸色惨白,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回去开封府立案?那不是要去给人看笑话吗!

这对端王府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可天波府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圣旨找皇上退婚去了。

“七郎,去把圣旨拿来,咱们进宫面圣去。”太君吩咐。

七郎“哎”了一声,立马跑回去了。

端王爷的脸色更为难看,他连滚带爬,到了太君跟前已经是狼狈不堪,“太君,太君——您看这件事咱们能不能私底下……”

“端王爷,”太君冷声将他的话打断,“当初你去向皇上求来圣旨,可没顾及到我们天波府的态度。老身这么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不是还要跟潘家联手吗,你倒是去呀,说不定糟蹋你女儿的就是那个潘豹呢!”三娘口无遮拦,然而她说的可能却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三嫂,这跟咱们没关系了,那是端王府与潘家的事。”杨琪早就察觉,那潘豹连天波府都敢闯,一个小小的端王府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端王爷悔恨交加,他也猜想,十有**就是潘豹糟蹋了橙儿,橙儿才会寻了短见。事已至此,他不仅要讨个说法,也要让对橙儿下手的坏蛋不得善终!

于是,他又带着橙儿的尸体,往潘家闹去了。

五郎原本是要送刘仵作回开封府的,刘仵作虽身为小吏,然而验尸之术闻名于汴京。让大多数人认识他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开封府仵作小吏的身份,还有他那一双残疾的腿。

刘仵作腿脚不好,平日以轮椅代步,来来往往有很多不便。考lǜ

到这一点,五郎坚持要将他送回开封府去。

刘仵作特立独行,莫名的对杨琪产生兴趣,“素问天波府有七位儿郎,不知这位是太君的……”

“这是我们家老八,八郎。”太君笑说。

“喔。”刘仵作的视线在杨琪身上盘桓了一阵,随即恍然的轻笑起来。

这之后,五郎将刘仵作送走。

太君与七郎带着圣旨进宫面圣,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皇上虽然答yīng

解除了七郎与橙儿的婚约,然而却没有治潘豹的罪,借口说什么证据不足……

不管怎样,天波府算是与端王府脱离了关系,至于端王府与潘家会闹得怎么样,他们可不操心。

他们是不想关心,然而城里风言风语不断,很快就有消息传到天波府众人的耳朵里。说是端王爷带着橙儿的尸体去潘家大闹过后,当天晚上橙儿的双手便被人锯掉了,至今不知所踪……

这只是传到天波府的一个说法,杨琪这几日在外面听说了不同的版本,有人说橙儿不是断手,而是十个指头具断,还有人说她十个指甲被拔掉了……

当朝的皇帝真宗昏庸无能,天波府怎么会给这样的国主卖命?

杨琪实在想不通。

正回天波府,杨琪看到一个摊子上卖的有鸡毛毽球,一时心动,想起了在南院王府与云翘她们一起嬉戏的日子。

她走上前,问那摊主,“能试踢吗?”

“小公子随意。”那摊主挺和气。

杨琪踢毽球可是个好手,不时的变着花样,还可以保证毽球不落地,就见毽球在她身前身后起起落落,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周围的人被她的神乎其技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像是看杂耍一般,时不时的拍手叫好。

杨琪收工,毽球稳稳的落在她的手中,然后听到旁边有人说:“赏。”

他身旁的仆人闻声哈了一下腰,随即上前,在杨琪手里塞了一锭银元宝,足有十两。

好个阔绰的公子爷啊!

杨琪握着银子,忍不住打量了那白衣公子一眼,对方面露兴奋之色,鼻孔下修剪的十分精致的两撇八字胡,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也有些轻浮。

方才那个人给了杨琪银子,马上就退回到了主人身后。

杨琪收回视线,将银子丢给了小摊的摊主,并向他晃了晃手里的毽球,“不用找了。”

那摊主捧着银子,不住的对杨琪鞠躬,“谢谢小公子,谢谢小公子——”

见她把银子给了别人,那个打赏她的土豪显得有些不高兴,快步追上了杨琪,“你怎么把我赏你的银子又给别人了?”

“你就当我是借花献佛吧。”杨琪迎面看着七郎与杜金娥从另一条街转过来,“七哥,金娥——”

杨琪冲他们招手。

七郎见杨琪身旁有个不曾见过的人,“你朋友?”

杨琪撇那小胡子一眼,“不认识。”

“小八,我刚从那边听说,端王府的橙儿已经下葬了。”杜金娥此次出来,专门打听了一下端王府的事情。

杨琪的脸上闪过一丝沉痛,虽然她跟橙儿没什么交情,不过觉得挺惋惜的。橙儿的头七已过,下葬的时候还不是全尸,确实挺让人难受的。

“橙儿其实挺可怜的……”七郎同情心泛滥。

杜金娥悲愤的是端王爷,“明明就是潘豹害死的橙儿,端王爷也真能忍气吞声。可笑的是皇上居然一点儿也不追究,他是不是糊涂蛋啊!”

七郎赶忙捂上了杜金娥的嘴,要说祸从口出,辱骂当今皇上可是要砍头的大罪呀!

好在杜金娥也是明事理,说话的时候很小声,才没惹人注意。rs

208 杨琪的远见

这里可是汴京城,是皇都,杜金娥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将她拉到开封府砍头都是可以的。

难怪七郎会这么紧张。

跟在杨琪身边的那小胡子显得特别好奇,此人似乎也挺八卦的,“你们说的,是不是端王府的事情?可惜端王府那么一个漂亮的人姑娘,就此香消玉殒了。”说着,他的声音变轻,当真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我还听说,皇上有意要将她纳为妃子呢。”

“哈!”杨琪恍然似的大叫了一声,只不过是听了这小胡子最后的那句话,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很多事,“难怪潘妃迫不及待的要把橙儿塞给咱们天波府,原来那个好色的皇上居然有这么个意思!”

七郎四处一瞧,瞅见一个茶摊子,正好有一张空桌子,就往那儿指了一下,“咱们过去坐。”

杜金娥隐隐约约也明白了其中的曲折,“潘妃是怕失宠,才故yì

这么安排的?”

“我想端王爷首先是去找皇上请旨赐婚,皇上十有**知dào

橙儿貌美如花,便说想要纳妃的戏言,结果被端王爷信以为真。于是端王爷又跑去找潘妃,利用其中利害关系,游说了一番,让潘妃在皇上耳边吹了吹枕头风,这才要来了圣旨。”说来说去,橙儿的死都是端王爷一手造成的。有个这么势利的亲爹,还真是让人无语。杨琪虽然不同情端王爷那种人,却也为橙儿的死感到不值。“一开始,我估计潘豹也被蒙在鼓里,等他知dào

皇上把橙儿赐婚给七哥的消息,一怒之下就跑到端王府把橙儿给糟蹋了。”

杨琪分析的头头是道,杜金娥听了,不由自主点头,然而却也有不明白之处,“你怎么说皇上纳妃是戏言,皇上不是很好色吗?”

“皇上若是真有心纳橙儿为妃,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潘妃就能改变他的主意?男人可都是喜新厌旧的,至于皇上是不是真的好色,还真不还说。”杨琪高深莫测的哼哼起来,让人听得顿觉毛骨悚然,“金娥,你之前说皇上糊涂,我倒觉得他一点儿也不糊涂。潘妃为何会受皇上独宠,不是没有原因的。河东岭的时候,你是没见识过潘家军的厉害。潘家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们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咱们也不知dào

,估计皇上也说不准。就算潘妃长得不漂亮,不招人喜欢,皇上也不得不宠着她。一方面要借此来安抚蠢蠢欲‖动的潘家,一方面要利用潘妃查出潘家到底有多厚的家底,还要借用潘家军的力量对付塞外的敌军……”

杜金娥惆怅无比,“听你这么说,皇上还挺可怜的。”

七郎眯着眼仔细回想,他跟随太君入宫的时候,见过皇上几次面。不过当时皇上与潘妃远远的坐在龙席上互相调笑,没有半点儿正经,更没有一国之君的模样。反正他对皇上的印象不是很好。

七郎对杨琪与杜金娥摆摆手,“八妹,你就别包庇他了,咱们皇上也就那样儿了。”

杨琪茫然,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听上去像是在包庇真宗皇帝吗?是他们同情心泛滥好不好——

这时候,茶摊子的小贩给他们一人上了一碗清淡的茶水。“一文钱两碗茶,四碗茶水,一共两文钱。”

说着,他朝七郎伸出手来。

七郎已经将两枚铜板摸出来,可一算账,觉出哪里不对了。他跟杨琪,还有杜金娥,一共三个人,那第四碗茶是给谁的?

杨琪与杜金娥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便都不约而同向那小胡子望去。

那小胡子正低头端详着茶水,似乎第一次见这东西一样,好奇不已。

杨琪猛的一拍桌子,吓得那小胡子哆嗦了一下,对方还立即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他抬眼一看,对面三人都对他虎视眈眈,立马顺势端起手来作揖,“在下赵亨,有幸与几位结实,幸会幸会。你们几位是天波府的人?”

七郎对他吹胡子瞪眼睛,这条街上居然还有不认识他天波府七少爷的?

“八弟,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就跟来了?”七郎气愤不已,对方的身份不清不楚的,刚才他们坐这儿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都被他听见了?

杨琪对赵亨侧目,对方衣着光鲜,出手阔绰,还知dào

宫里的小道消息,一定来头不小。

赵亨本来挺无辜的,但听得有些糊涂。七郎对杨琪一会儿“八妹”的叫,一会儿“八弟”的叫,那这个眼界宽到连他都不得不佩服的男装打扮的少年,到底是男还是女?

赵亨忍不住仔细打量杨琪,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缘故,还真觉得她英气逼人的眉眼中有一丝妩媚的韵味。

赵亨察觉七郎忌惮着他的存zài

,便又端起手来,显得很是诚恳,“方才诸位说的话,我不会对外透露半句的。”他又面向杨琪,“小兄弟见解独特,在下十分佩服。其实我也对潘家独大的局面感到很是不满,不过好在有你们天波府制衡,潘家才没有只手遮天。”

听出他这话里溜须拍马的意思,杨琪哼笑起来,很不以为然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们天波府了。潘仁美是何许人,他可是大宋的开国功臣,令公不过是北汉来的降臣,承蒙圣恩得了个天波府,岂会被潘国丈放在眼里?潘豹一个小小的国舅爷就能在天波府里横行放肆,还不能说明这一点吗。”

七郎想起潘豹可恶的行径,不由愤nù

的握起拳头在桌子上狠捶了一下,震得茶碗哐当作响了一阵。

“要不是爹跟诸位哥哥在战场屡建奇功,只怕咱们天波府早就被潘家给吞没了!”七郎愤慨道。

杨琪又是不以为然,“咱们天波府要真是寻常人家还好,潘家还真不会把感情浪费在咱们身上。正因为令公与几位哥哥功勋卓著,才会成为潘家的眼中钉啊。正所谓树大招风,朝中看不惯咱们天波府的大臣多的是。”

杜金娥愤愤不平的道:“杨家将盛名在外,拼死拼活保家卫国,没想到令公他们卸甲回家,还要受那么多煎熬!还不如落草为寇,下乡种地呢!”

杨琪轻叹一声,她当初可没少劝七郎改变当杨家将的主意,“这就是人各有志吧。”不过转念一想,七郎与杜金娥情投意合,还私定了终身,说不定这是个说动七郎的好时机,“七哥,不如你入赘到金娥他们家,给他们山寨当上门女婿吧。”

七郎脸庞通红,不只是羞还是恼,“你瞎说啥呢!”

杜金娥媚眼一瞥,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我才不要那么没出息的夫君呢,以后再想进我们杜家山寨的大门,可没那么容易了!”

杨琪算是听出来了,杜金娥根本就是和七郎是站在一边的,七郎想成为杨家将,而杜金娥也希望他成为杨家将。

这两个人是没救了,杨琪也懒得跟他们浪费口舌。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骚‖动。

一人御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还不停的大喊:“闪开闪开——”

众人纷纷躲避,也不知哪一位大人在狼狈之中将自己家的孩子给丢在了路上。

那两三岁的孩子,跌坐在路中央,四处一看,找不到亲人,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七郎见状,脸色一紧,夺步上前,在那疯人与疯马到来之前,将那孩子给救回到了路边上。

在疯人与疯马擦身而过时,七郎一看疯马上的男人是潘豹,不由怒火中烧。

他脑袋一热,飞身冲了上去,须臾之间便追上了潘豹。

七郎抢过马缰,勒在手上时,竟没能将疯马停住。

他这一举动,惊吓住了马背上的潘豹。

“杨七郎,你想做什么?”潘豹大喝。

七郎抬眼瞪他一下,脚下的步子丝毫没停。

他身子一闪,脚下的步子变换方向,然而速度却是丝毫没有减慢。

他两手一左一右,抓紧了马耳朵,待他稳住之后,脚下的步子骤然刹住,然而他整个人却被疯马顶撞的向后滑行了数丈之远。

七郎紧咬牙关,双手一齐使力,奋力一扳,将一匹高头大马就这么撂翻了在地上!

见马身子歪倒,潘豹略显狼狈的一跃而起,离开了马背,才不至于跟他的马一样摔在地上!

大功告成,七郎拍拍手,直起身来,身前是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疯马。

“潘豹,你也太放肆了,天子脚下都敢这么嚣张!”

七郎愤nù

不已,就潘豹这一路上,不知撞伤了多少人!

“我嚣张怎么了,有本事你到皇上面前告我去,看他理不理你的脸!”潘豹还十分得yì



看他那副讨人厌的嘴脸,七郎大约能猜到潘豹在得yì

什么。

他丝毫不加掩饰,揭露出了潘豹的罪行,“好你个潘豹,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端王府还好一个姑娘被你糟蹋,还寻死了,你现在居然还笑的出来!”

潘豹的笑容略显狰狞,对七郎的指控也显得十分不以为意。rs

209 当街教训人

事莫大于人命,潘豹听闻橙儿的死讯,哪怕只要露出一点儿怜悯的情绪,七郎也不会这么气愤。然而潘豹对橙儿的死,却抱着极为轻视的态度!

潘豹故作无辜,“你说我糟蹋人家姑娘,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七郎咬牙切齿,那橙儿死后没得个全尸,还不是因为潘家派人暗中将橙儿的双手给锯断了!这样就无法证明橙儿在死前反抗过某人的恶行,不过潘家这么做是欲盖弥彰,大家心里都清楚。

不要以为这样,证据就消失无踪了!

七郎怒指着潘豹,“证据就在你身上!你身上现在一定有橙儿留下的抓伤!”

潘豹微微变了脸色,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左肩靠近脖子的地方正火辣辣的钻心的刺疼着。

他很快恢复如常,还十分暧‖昧的说道:“小爷我被女人抓伤的地方多了。”

七郎怒气更盛,“就算皇上放过你,老天也一定会惩罚你!”

潘豹拍拍胸膛,故yì

做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我好怕哟,也真有你这种没什么本事的咋种才会盼着老天爷的帮zhù

。你还不知dào

现在皇上在我姐姐的怀里,温顺的都跟一只猫一样吗!”

说完,他得yì

的放声大笑起来。

街上的人,十有**都听到了潘豹放肆的话语,然而却没有人敢对他指责,都是忌惮着潘家的势力,不得不将不满装在了肚子里。

杨琪不明意味的轻笑起来,随即拍了一下赵亨的胸脯,侧目道:“你也听到了?”

赵亨对潘豹咬牙切齿,“这个潘豹实在太可恶了!”

他身边的那名一直默默无闻的随从,此时上前小声说:“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时候不早了,杨琪也该回天波府了,若再晚一点儿,太君估计要派人出来找了。

于是,杨琪冲七郎招招手,“七哥,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杜金娥也快步跟上,不忘回头看那赵亨。不过赵亨与他的随从,此时已经走远了。

潘豹看着地上萎靡不振的爱马,心中窜起了一股怒火,主要是因为七郎在大街上给了他一个难堪,然而肇事者眼看着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潘豹冲七郎的背影喊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七郎回头瞧了他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确实与杨琪说的一样,犯不着与这种人一般见识,与其跟他周旋,还不如趁早回家吃饭去!

然而潘豹居然从背后偷袭了过来——

七郎听到动静,张开手臂,将左右两旁的杨琪与杜金娥推飞了出去。

潘豹明摆着是冲他来的,至少不要将她们二人卷进去。

在七郎转身回招之前,潘豹的厉掌已经贴近了他的后心。

潘豹的掌风毒辣,这让七郎不寒而栗,背脊生出一股凉意。

七郎身子一转,闪到一旁,堪堪与潘豹擦生而过,使得对方的这一掌落空。

潘豹没有停手,似乎打不中七郎,就不肯罢休。

与七郎交错而过时,他迅速将身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厉掌改为拳头,脚步蹬地,飞身上前,抡起拳头,就往七郎的脑袋上砸去。

七郎哪是那么容易好对付的,他身子一蹲,直接一个横扫千军,却被对方躲开。他手撑在地面,将身子缩成一团,像是打洞的老鼠一样,手脚奇快无比,竟几乎是贴着地面,对潘豹的下盘就是一阵的无影脚。

潘豹的功夫底子不好,下盘不稳的弱点似乎被七郎看了出来。他被逼的连连后退,却急中生智故yì

露了个破绽,像是绊到什么一样,身子向后倒去,却是从身旁的一个摊子上抓了一把花椒粒,向七郎的眼前撒了过去!

此人还真是阴损!

七郎躲闪不及,本能的用手臂挡住脸,疏忽了大意,整个人躺倒在了地上。

潘豹一喜,跳到他身侧,直接一脚踹到七郎的腰身上,将他整个人踢飞了出去!

七郎的身子掠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撞倒了路边的一个菜摊子,砸烂了不少西红柿。

杜金娥见潘豹耍阴的,一时气不过,竟也上前讨教了去。

杨琪对她的武功倒是不怀疑,就是担心她也会上了潘豹的当,“金娥,小心啊!”

杜金娥善于使用一对飞刀,此刻真恨自己没有将飞刀带在身上。

她的功夫是受她爹杜老大的亲传,不过她毕竟是一介女流之辈,气力不强,虽然柔韧,然而全力的一掌下去也要不掉人的半条性命。

“哎哟,这位小娘子,何必这么生气嘛,不如我们到别的地方玩玩去?”潘豹话语下‖流,口气恶心。

杜金娥看到他那张丑恶的嘴脸,只会感到更加气愤。一想到潘豹曾经率领军队,想要踏平河东岭,她更是想要了潘豹的性命。

既然手上无刀,她便以手做刀!

杜金娥一对手刀,一前一后在胸前持平,不等潘豹缓口气,就飞快的扑了上去,手刀对着他的脖颈左挥右砍,却被潘豹一一抵消。

潘豹疏于练功,始终不是像杜金娥这样常年习武之人的对手。没有几下,他便感到吃力。

大约是他之前从青‖楼出来,因为父亲的急招要赶回府去,这一系列的过程里,他损耗了不少力qì

,渐渐不敌杜金娥的手刀攻击。

杜金娥的手落在他的左肩,她趁机一抓,却没能给潘豹致命一击。

潘豹跳闪而退,然而左边的衣襟却被杜金娥撕扯烂了,露出了他左肩上靠近脖子出的三道抓伤的痕迹。

从伤痕处看,应该是不久之前留上去的。

潘豹与杜金娥同时变了脸色,潘豹仓皇不已,急忙用手遮住了伤痕位置。

杜金娥收功,大声一喝,“果然是你糟蹋了端王府的橙儿姑娘!”

潘豹脸色白了一阵,有很快恢复了正常。反正皇上都不追究这件事了,他还有什么好害pà

的。

于是,他也不遮遮掩掩了,索性大大方方的露出了肩膀上的抓伤。

“怎么?你也想尝尝小爷的龙阳之功不成!”光天化日之下,潘豹竟然也不觉得害臊,竟明目张胆的对杜金娥发出浪‖语来。

杜金娥气的满脸涨红,那边的七郎已经爬起来,走到了她身边。

见他们二人大有并肩作战的架势,潘豹有些退怯了,嘴上却仍在厉害,“怎么,你们想以多欺少不成?天波府的人居然这么卑鄙!”

“卑‖鄙?从你这种卑鄙的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真觉得不可思议!”杜金娥冷笑一声,随即将七郎推开,“你闪开,对付他,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七郎早就想好好的教xùn

潘豹一顿,如今正是个好机会,他哪里肯让!

杨琪见情势不妙,在她的记忆里,潘豹好像是死在了七郎的手上,七郎也因为被判了死罪……

这可不行!

杨琪连忙奔到杜金娥与七郎身边,一左一右将他们抓住,并小声告诫,“犯不着对这种人浪费感情跟力qì

,咱们还是走吧,别给天波府惹来麻烦。”

杜金娥犹豫了一下,她如今暂居在天波府,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与天波府有关系。她确实没有立场跟潘豹计较恩怨。

至于七郎,他担心这件事要是传到太君的耳朵里,不但会气的她老人家发病,还会惹来家法伺候也说不定。

于是两人都收敛了身上的杀气,冷冷的看潘豹一眼,都跟着杨琪回天波府了。

至于潘豹,他自然是个聪明人。此次交锋,他已经十分清楚,知dào

自己哪怕是一对一,也绝不会是七郎与杜金娥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所以他再不挑衅,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潘豹抬高左手,闻了一下掌心的味道,上面还残留着花椒的气息。

至少他没有吃亏,已经好好的将七郎打趴下了!

想到自己刚才急中生智的壮举,潘豹不禁又得yì

起来。

快到天波府了,七郎才意识到自己险些闯了祸。他跟潘豹在大街上动手的事情,万一传到了太君的耳朵里,那该怎么办?

七郎苦瓜着脸,自怨自艾起来,“那么多人看见了,只怕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娘要是知dào

了,肯定又该罚我跪祠堂了!”

“那你就主动承认错误,回去之后,把这件事直接告sù

太君。”杨琪倒不认为七郎有做错,不过是天波府与潘家的关系实在特殊。

杜金娥愤愤不平,也不忍看起来这么吹有丧气,便鼓励似的说:“七郎,咱们没错,是潘豹那家伙欠收拾!我看见了,他左肩上的确有几道抓痕,肯定是被橙儿抓的。”

“就算知dào

了也没用,皇上对他的恶行,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七郎痛心疾首道。

杨琪轻笑,“那可不一定。”她也没有跟他们二人解释太多,只催着他们,“赶快回去吧。跟太君说好了,只出来玩一个时辰,现在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太君一定等急了!”

七郎凝色点头,心里也知dào

太君门限得规定而是专门为杨琪而立,便加快了脚步。rs

210 狠火了一把

七郎回天波府,向太君坦白了今日与潘豹在街上起冲突的前因后果。

太君知dào

后,并没有特别生气,却还是罚了七郎去跪祠堂,以示警告。

杜金娥有责任,自愿连坐。

深夜时,七郎与杜金娥小俩口在祠堂里窃窃私语,即便这二人没说羞人的话,那脸颊都是双双通红。

杨琪夜不能寐,坐在摆放妆镜与妆奁的长桌前,手执着耶律斜轸送她的玛瑙珠链,出神的发呆。

意wài

……意wài

的是,她比想象中的要思念这个男人。

月明星稀,随着时节渐渐进入夏季,虫鸣声也渐渐觉醒,正在院子里头叫的十分惬意。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三声,将杨琪飘远的思绪硬拉了回来。

她回过神,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玛瑙珠链重新收好在屉子里。

正了神色后,方才去开门,见门外披着一身夜色与清风的男人,杨琪丝毫不觉得yì

wài



是六郎。

杨琪早知dào

他会来,却又比她算计过得晚来了几天。

六郎星眸剑眉,英气逼人的眉宇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愁绪。

杨琪将房门敞开,“六哥,进来吧。”

“还没睡?”六郎这是明知故问,他在杨琪的房前徘徊了许久,见房内一直亮着烛火,终于是鼓足勇气敲开了这扇门。

“六哥,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杨琪也学他,明知故问。

六郎神色挣扎,明明准bèi

了一肚子的话,到了节骨眼儿上,却难以启齿,实在不可思议。

“我……你……”

就算六郎不说,杨琪也猜得到他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她去劝太君,打消分家的念头。

“六哥,不是我不想帮你,你找我去劝太君,没用。”杨琪不是没试过,这些天她一有机会就跟太君说起这事儿,可太君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

六郎神色难堪,似乎以为杨琪这么说是在敷衍他。他见杨琪摆弄着妆奁里的桃木梳子,便走上前去,手指轻轻摸索了一下梳子的木齿。“你大概不记得这把梳子了吧。咱们三哥原本是个木匠,从小时候就喜欢摆弄各种东西,家里的桌子椅子和一些小摆设,大都是三哥亲手做的。还有这把梳子……这把梳子是他在边关一刀一刀削磨出来的。”

杨琪有些意wài

,这梳子的表面光滑无比,就连木齿也是工工整整,分明就是娴熟工匠的手艺,也注满了暖暖的爱心。

“那三哥为什么成了杨家将?”只要一想起天波府男人的悲惨命运,杨琪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杨家的男人,为什么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们原本不是有很多的选择吗?偏偏都要奔赴战场……

“三哥原本是要一辈子做个木匠,爹娘也没反对,只不过有一年,爹带着重伤从边关回来,三哥忽然就改变了主意,放qì

手艺,决心要做一名杨家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六郎眼角有着晶莹的湿润痕迹,他急忙用手指擦去,不过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现在的情绪。“爹一心想要忠君报国,哪怕如今的皇上是个不靠谱的昏庸之辈。不管是我,还是七郎,还是几位哥哥,都没有爹那么伟大,我们想做杨家将只是为了能够在战场上保护好爹的安全……”

两行清泪滑下,杨琪无声的落泪,想起自己曾经追问七郎,他几乎和六郎说了一样的话。

他们太单纯,是杨琪把所有的事情想的太复杂。

整个天波府,不仅仅在以令公做榜样,还希望他们最为崇敬的这个人,一切安好。

只要令公还是杨家将,只要他还在战场驰骋、沙场浴血,杨琪就很难改变天波府的命运。

“六哥是不会离开天波府的,我不是为了自己。”六郎半蹲下身子,一手扶着桌案,仰望着杨琪湿了大片的脸颊,“八妹,六哥总有一天也会像三哥他们一样,站在爹得背后,成为他老人家值得依靠的一道盾牌,为他挡去来自敌人的任何伤害。八妹,六哥真的不能离开天波府——”

杨琪迅速擦了眼泪,然而马上又有一波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六哥,我也不想让你离开天波府。我不是没有劝过太君,我好说歹说怎么也不管用。你找错人了……”她侧头对着六郎亮幽幽却充满乞求的双眼,心中的情绪又跌宕了一阵。

“八妹,你一定有办法的!”六郎肯定。

杨琪略微摇头,“你现在着急也没用。太君遵循的是令公的意思,令公现在不在府上,就算跟太君说再多也没用。”她想了想,轻叹一声,继xù

说,“现在只能等令公回来了,让他改变分家的主意。这段时间,你让宗保去缠着太君。到时候太君和令公不提分家的事,你们也绝口不提。”

如今天波府就宗保这么一个活宝贝,哪怕是看在小孙儿得份儿上,太君也不会再忍心对六郎与柴郡主提分家的事情。

这件事一日没解决,六郎的心里就堵得慌,然而他干着急也没用,正如杨琪说的那样,决定权在令公的手上。就算他百里加急,送往边关多少封悔过信,也比不上与令公当面谈。

这段时间,六郎只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像往常一样与天波府的人打交道。

这一晚,杨琪的噩梦里,惨死的橙儿不断向她挥着断臂,她断臂的伤口处血流如注。

她被惊醒,却是一身的冷汗。

她拍了拍湿漉漉的额头,在她的印象中,这还是她入住天波府以来,第一次做噩梦。

今日天波府来客,此人已不陌生,正是才死了女儿的端王爷。

端王爷着一身白素,脸色不比他身上衣服的眼色好多少。

谁也不知dào

他究竟哪来的勇气,再次踏入天波府的大门。

太君怜他的遭遇,在杨洪来报时,便没将端王爷拒之门外。

太君对他以礼相待,然而他坐下之后,茶都干了两三盏,却迟迟不见他开口。

端王爷神色沉痛,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似乎还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中。

太君耐心的许久,始终按捺不住,开口打破这压抑的沉默,“端王府来我天波府,不知所为何事?”

端王爷回过神来,难堪的笑了笑,手足无措起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却能够让太君听的一清二楚,“太君,您看……不管怎么说,皇上也下旨将我的橙儿许给你们天波府了。虽然橙儿没有正式过门,也算是七郎的半个媳妇儿……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橙儿以天波府七郎妻子的身份下葬……”

端王爷的话音未落,便听“咚”的一声巨响,抬头便看见太君拍案而起的挺拔身子,威严不已,他很快又低下头去。

太君目光凌厉,咬牙切齿,压抑着从心里窜上来的熊熊怒火。

真是好一个得寸进尺的端王爷!

太君能忍,不代表天波府其他人可以忍。

三娘首先就想冲上去,要把端王爷骂个狗血淋头,却被四娘及时拦住。

如今端王爷失去女儿,虽然此人品行有问题,他们天波府还不至于无德的对他们端王府落井下石。

“端王爷,”太君口气生硬,“你来晚一步,老身已经将赐婚的那道圣旨交给皇上了。皇上也同意撤销那道圣旨,因此我们天波府跟你们端王府早就不存zài

姻亲的关系!”

“端王爷,如今你们端王府如履薄冰,还是不要给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了!”四娘的话中,隐隐带着威胁。

橙儿被潘豹糟蹋,现如今端王府已是名声狼藉。曾经默默无闻的端王府,却是狠狠地火了一把,全赖端王府一手炒作呀!

三娘甩开四娘的手,对着天波府的众人,话却是对端王爷说的,“咱们天波府是不是特好欺负啊?某些人怕潘家怕的不得了,连给自己女儿申冤的勇气都没有,真不知dào

他哪来的勇气跑咱们府上来!”

端王爷的脸色更加难堪,正是端王府臭名昭著,他才想借着天波府美好的名声给洗一洗。

反正端王府也就这样了,端王爷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带着决心,硬着头皮,前来一试,“太君,你们天波府杨家向来忠孝仁义,你们就当是可怜可怜橙儿吧。”

“我们杨家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知dào

橙儿最可怜得地方在哪儿吗?她最可怜的地方就是有个你这样的爹!”三娘冷声斥道。

端王爷当众垂泪,“太君膝下只有儿子,你是不会明白老夫的心情,我只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

太君怎么没有女儿,她也只有杨琪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自然也是想将最好的都给她。

然而杨琪不是橙儿,两人个性明显不同。太君也不是端王爷,不会不顾女儿的选择,就硬逼着她走上一条不适合她的路。

“端王爷还是请回吧。”太君无奈的朝他摆了摆手。

端王爷略微摇头,脸上挂着老泪,起身没走多远时,又听身后三娘尖锐的声音,“可别再来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仰头望天,痛悔的泪水蓄满眼眶,使他看不清天色。rs

211 赵亨赵公子

昨天七郎与潘豹在大街上大闹了一场,今天满京城都在传潘豹被皇上罚扫大街的消息。皇上当然不是为了七郎才惩罚潘豹,而是潘豹说了些失礼的话。

尽管昨天交手时,七郎在潘豹跟前吃了亏,不过当他听了潘豹扫大街的消息,顿时心情大好,还嚷嚷着要去看看热闹,却被太君给呵斥了一顿。

如今去看潘豹出丑,就等同于是去看潘家出丑,大部分人都忌惮着潘家的势力,谁敢去挑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波府没必要去凑热闹,在府里幸灾乐祸一下就好。

这件事果然成了天波府中,茶前饭后的谈资。

三娘尤其激烈,“要我说啊,罚潘豹扫大街,那都是便宜他了!”

四娘点头赞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潘豹做了多少亏心事,仅仅让他扫三天的大街,皇上也实在太偏私了。”

七郎有些洋洋得yì

,将昨天杨琪在街上说的皇家与潘家的利害关系,添油加醋的给天波府的其他人说了一遍。他这也算是现学现卖了。

没听他说完,太君就变了脸色,要知dào

祸从口出,这种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那还得了?

“咳咳嗯——”杨琪剧烈的咳嗽了一下,因为七郎眼瞎一样,给他打眼色压根儿没用。

“八妹,你跟我来!”太君明显很生气。她也知dào

,七郎刚才那番话,可不是他自己能透彻的想出来的。

杨琪跟太君到了房里,她也察觉到太君的情绪。

本来可以没这一回事儿的,都怪七郎太多嘴!

“太君,七哥刚才说的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杨琪安慰道。

太君哭笑不得,她很高兴杨琪生了一颗聪明的头脑,然而她害pà

的地方也在此,“我不往心里去,自然会有人往心里去!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能跟七郎说呢!”七郎性子莽撞,可没杨琪那样小心。他今日幸好是在家里,万一张扬了出去,那可如何是好?太君越发的担心杨琪的聪明有一天会酿成大祸来。“这里可是汴京,耳目众多。你看,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今天皇上就知dào

了。”

杨琪轻笑,似乎很不以为意,“太君,您多心了。那些话,我不是要说给七哥听的,我是说给皇上听的。昨天潘豹在大街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皇上都知dào

的一清二楚,那是因为当时皇上就在场。”

太君愕然,还有些不敢置信。如果当时皇上在场,见过皇上的七郎,怎么会没将他认出来?“七郎没跟我说他昨天见过皇上的事啊!”

“我也不知dào

,七哥大概是不记得皇上的长相了吧。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皇上,之前五哥和六哥跟我提过皇上的长相,说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是为了遮掩他嘴巴上面的一颗小黑痣。”杨琪给人画素描的功夫不赖,很擅长抓住一个人长相中的特别之处。

昨天听见到的那个小胡子,虽然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感觉却是很熟悉。然而他说自己的名字叫赵亨,一听就是与“赵恒”谐音。所以杨琪才有几分把握,决定那个小胡子赵亨就是当今的宋真宗赵恒。

“真见到了皇上?”太君还是不敢相信,仍处于震惊之中。

“十有**吧,昨天我在街上遇见的那个人,也留着两撇小胡子,还说自己叫赵亨。他身边还有个不起眼的随从,说话的声音尖尖细细的,一听就是个公公。”杨琪仔细回想,发xiàn

能说明那赵亨就是真宗的细节越来越多。

听杨琪说的煞有介事,太君竟不知所措了,“这……”

“太君放心,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七哥还没有察觉到。”

“你怎么能当着皇上的面,说那些话呢!”太君有些气急败坏。

杨琪深感无奈,她原本也不想说那些话的,因为话锋太过犀利。

她像太君解释,“我本来的意思是想明里暗里告sù

皇上,有关橙儿的真zhèng

死因。结果我七哥跟金娥两个人说起皇上好色之类的坏话来。我为了打圆场,只好那样说了,总不能让我七哥给皇上添堵吧。”

太君恍然,也真为难了杨琪,没想到她竟心细如此。

值得庆幸的是,潘豹登场,当着赵亨的面说了一堆大逆不道的话。不管他获罪是大是小,也算是罪有应得。

结果杨琪与七郎、杜金娥还是没忍住,偷偷溜出天波府看潘豹的热闹去了。

潘豹被罚扫的那条大街,就是他昨天骑马横冲直撞的那一条街上,也是与七郎大打出手的地方。

皇上似乎是怕他偷懒,还专门派了两个小太监,时时刻刻监督着他。

杨琪路过一家酒楼,被从天而降的一只鸡毛毽子砸中了脑袋。她拾起毽子,抬头一看,是赵亨在冲她招手。

于是,杨琪跟七郎和杜金娥打了声招呼,“七哥,金娥,你们先去玩儿,我去会个朋友。”

杨琪进到酒楼,昨天跟在赵亨身边的那个随从已经从楼上下来为她引路。

还没到雅间,赵亨大约是听出了她的脚步声,就在里头大声召唤:“快进来快进来,我定的这个雅间,可是个大好的位置!”

杨琪进去,跟他到了露台,此为高处,正对着街道,可将街上的情形一览无余,尤其是可以看见潘豹拖着扫把扫过来扫过去的身影。

赵亨见杨琪面无表情,没有反应,当即就是一愣,“潘豹扫大街,你不高兴?”

杨琪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要是我,我就让他到茅厕里挑粪去!”

赵亨被吓到,原来天波府的小八居然这么邪恶!

不过奇怪了,他在汴京这么多年,早在还没有天波府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生存了,可以前从没有听说过天波府里还有第八个孩子!

赵亨按捺不住好奇,“我打听了一下,你是天波府的老八,天波府的太君与令公不是只有七个孩子吗?”

杨琪用异样的眼神瞅着他,似乎怪他少见多怪,“你是道听途说的,还是听令公与太君自己承认他们有七个孩子的?我跟我上头的几位哥哥不一样,打一出生身子就不好,所以不怎么出门。”

“难怪,难怪——”赵亨恍然,然后抢过她手上的鸡毛毽子。这毽子就是他刚才丢下去的。他踢了几下,显得笨手笨脚,踢不到五个就不行了。“我昨天看你踢得那么好,回去之后也练了一下,不过最多只能踢六个,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杨琪扯起嘴角,都说皇上是日理万机的,丫的这一位皇上居然总不把心思往正事儿上使,难怪不少人说他是昏君了。

“没什么诀窍。”杨琪往露台外望了一眼,有些懒洋洋的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天波府了。”

“诶?你不是才出来吗?”赵亨对此倒是了解的很,可见他在天波府四处安插了不少眼线。

杨琪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只要不将天波府波及到莫名其妙的事件中去,这皇上爱咋样咋样吧!

但是他这么长时间的在外面,实在不好,要是被有心人知dào

了,还不得将他当靶子练?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身子不好,不怎么出府。今天就是为了看潘豹扫大街,才出来一趟。你也赶紧回去吧……”

赵亨却硬是拉着她往大街上逛了一圈,知dào

傍晚才放她走。

杨琪回天波府的时候,天波府已经开饭了,而且八王爷也在府上。

“八妹,回来啦,正好赶着吃饭!”四娘说。

杨琪一听到吃,不禁抱着肚子干呕起来,她现在撑得可是连一滴水也喝不下。

她有气无力的对四娘摆摆手,“不吃了,你们吃吧。”

她现在直想骂娘,那个赵亨,把她带在身边,果duàn

是为了试毒。买什么吃的,都是她先尝过之后,他才开始动口。

要是杨琪告sù

他,她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不知dào

赵亨会有什么表情。

太君跟八王爷正在饭堂外小声的谈事,将杨琪回来,太君有些着急,“八妹,怎么回来这么晚?”

“还不是那个赵公子,硬拖着我……”在吃方面,杨琪还是头一回碰到乐对手,没想到赵亨比她的胃口还大!

“八妹,你可知八王爷将才跟我说什么?”太君似乎是故yì

卖了个关子。

杨琪眼中带着询问。

八王爷眼里含笑,他方才也听太君说了杨琪与那位赵公子的事情,反而决定他们接触,不是坏事。

八王爷说:“今天皇上向我打听令公与太君膝下到底有几个孩子,皇上刻意问了有关你的事。”

“是吗?”杨琪拧起了眉头,还真没想到八王爷也会是皇上得一道眼线啊……

她有些担心,她如今穿男装,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躲过皇上的视线便是其中之一,如果她跟赵亨有过多的接触,那么暴露身份是迟早的事情。这不就是事与愿违了吗?先不说赵亨好色与否,光是欺君之罪,就足够他们天波府喝一壶的了。rs

212 康贵人病薨

杨琪担心的不只是会暴露身份,还有赵亨总是这么微服出宫游玩,总不是个事儿。耽误国家大事不说,还有潜在的生命危险。

到时候别说她自身难保,连天波府也要跟着受牵连。

八王爷却以为杨琪能理解赵亨的心声,会在接触中潜移默化的把赵亨往好的方面影响。

太君同样对杨琪与赵亨抱有期待。

杨琪却冲他们摆手,“我跟赵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们可别指望我能做什么。教育他不是我的事!”

“屁大点儿的能耐,你还想去教育谁啊!”七郎忽然冒出来,阴阳怪气的也不知dào

在学谁说话。

太君与八王爷一同笑起来,八王爷捋着山羊胡须,颔首朗声说道:“若是四郎在,一定会这么说。”

听四郎被点名,在饭堂里摆碗筷的四娘忍不住探去脑袋,视线滴溜溜的在他们几位身上打转。

三娘敲了她一下,戏谑说道:“怎么,你们家四郎还没回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三娘脸上羞红,嘴上强硬,“我哪有迫不及待!”

天波府的人与八王爷正吃饭,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被宫里传来的一则消息给浇灭。

带消息来的是刘皇后身边的近侍婢女小青,这消息是专门带给柴郡主的。

小青来时就神色慌慌张张,像是见了鬼一样,“柴郡主,皇后要奴婢来带话,康贵人死了!”

柴郡主正端着碗吃饭,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巨变,手里的碗都摔在了地上。

“什么时候的事?”柴郡主快步夺到小青身边,带着一脸的震惊,还有些不敢置信。

“今天清早,冷翠宫的婢子发xiàn

康贵人死在了房里!”

八王爷放下碗筷,凝色对柴郡主道:“小妹,节哀。”

康贵人与柴郡主乃发小,同被刘皇后器重,三人关系十分要好。

柴郡主双眼通红,忙对太君与八王爷说:“太君,王兄,我必须得去王宫一趟!”

小青斗胆上前,对八王爷福了福身,“八王爷,皇后说了,若奴婢得幸能见到八王爷,也请八王爷去一趟。康贵人……康贵人死的蹊跷!”

至于怎么蹊跷,小青也说不上。她也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事,谣传最多的就是康贵人是被毒杀。然而这种不可靠却又有掉脑袋危险的话,她是半句不敢在八王爷面前说的。

八王爷跟柴郡主,带着小青,去了皇宫。

天波府的人干坐着等消息。

杨琪是个例外,其他天波府的人虽然跟当朝的刘皇后接触的不多,但也都听说过刘皇后做事雷厉风行,做事滴水不漏的传闻。

刘皇后要好的姐妹一死,若是正常死亡还好,请她节哀顺变也就罢了,就怕是有人故yì

从中作梗,带着企图的杀害了康贵人。那样一来,刘皇后肯定不会再这件事上罢休,估计她十有**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幕后的黑手给揪出来。

对宋真宗的这位章献明肃皇后,杨琪再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没听说过。据说刘皇后是宋朝第一位摄政的皇太后,功绩赫赫,常与汉之吕太后、唐之武则天并称,史书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单凭这一点,就该知dào

这位刘皇后十分不好惹。

此事一出,杜家山寨的事情便要被搁浅了,即便搬到台面上跟皇上说,只怕效果出适得其反。如今皇上痛失爱妃,心情不佳,不宜被旁的事情打扰。

太君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将杜金娥叫来,把眼下她所知dào

的事情告sù

了金娥。

“金娥,只能委屈你在天波府多留几日了。”太君知dào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可心里还是有一丝窃喜。

杜金娥对天波府崇拜已久,能长时间的住在这里也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不是发生了杜家山寨的事情,此刻她听了太君的话,只怕是会高兴的跳起来。然而她爹杜老大至今杳无音讯,杜金娥所知dào

的情况全都是通过天波府的人口述,她也无法查证是否属实。

杜金娥想了良久,抿了抿嘴,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艰难的开了口,“太君,我能不能见我爹一面?”

父女久别相见,本是人之常情,然而一想到杜老大目前被困在天波府,太君脸上露出的不只是为难之色,还有不忍。

“金娥,你放心,你爹现在很好。”太君不得不说着违心的话,这也是为了杜金娥好,省的让她担不必要的心。“只是他现在身份敏感,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请八王爷安排你们父女相见。”

杜金娥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太君所说的成熟的时机,可能是遥遥无期。眼下发生的事情,不就是很好的证明吗!她越是见不到唯一的血亲,心里就越是着急。

太君朝杨琪丢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接着来劝杜金娥。

正所谓纸包不住火,杨琪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做一道不透风的墙?何况她两边的空间那么大,指不定就会被谁钻了空子,跳出来告sù

杜金娥实情。

不过被太君拜托,杨琪还是会尝试一下的。

于是,她上前来,对杜金娥进行了游说,“金娥,你就再等等吧。现在咱们就是在跟潘家的人比耐性,谁要耐不住性子去找皇上,皇上听多了也会烦的。等你们家的事情风头过去,八王爷自然会想办法放你爹自由。”

杜金娥原本紧张??的神色稍稍缓和,听了杨琪的话,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如果她也一直向太君提起她爹的事情,太君只怕也是会感到厌烦的,不如耐着性子等下去。

杜金娥冲太君与杨琪点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太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五郎带回来了有关康贵人的消息。

五郎对现如今宫里的具体情况还不知dào

,他只是在外面打听了一下,“如今康贵人的家人听到她病薨的消息,都已经从应天府赶过来了。”

康贵人的祖籍便是在应天府,她父亲康河原本是汴京的大学士,在前几年告病还乡,便再也没踏入过汴京城。

一想到他这次来是给自己的女儿收尸的,太君神色不由得戚戚然起来,长叹一声,悲凉的说道:“又是一位白发人送黑发人--”

端王府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又出了这么一桩事,还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六郎也与大家一起在等消息,毕竟此事跟柴郡主也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他虽然也很同情康河老前辈的境遇,也为康贵人的死感到意wài

与悲戚,然而也没放过五郎话中的病句。

“五哥,不是说康贵人死的蹊跷,像是中毒,怎么能说是病薨?”如果真的是病薨,不至于将八王爷也一道请到皇宫里去。何况刘皇后派来的那个婢女,虽然没有将具体的事情说清楚,然而言语间也透露了一丝消息。

五郎是皇上的殿前司马,常在皇宫中走动,虽然不被允许出入内宫,这些年也道听途说了不少真真假假的事情。

“皇宫里头,为争宠而头破血流的事情还少么,勾心斗角中,别说一个一个小小的贵人,就是贵妃,皇后时常被卷入其中,也大有的是。”就康贵人的这件事上,五郎就觉得没有那么单纯。“康贵人虽然比不上潘妃受宠,却也是在皇宫之中风生水起的大人物。她虽然是小小的贵人,但深受皇后的信赖,就连皇上不去潘妃那里的时候,十有**翻的也都是康贵人的牌子。她遭人嫉妒,被人诛杀,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类似的事情在深宫之中发生了不少,只不过皇室为了避嫌或是保存颜面,通通对外声称那些横死的妃子都是病薨。”

至于是谁在皇宫之中对康贵人下的毒手,那还真的难说。

即便真的查出些眉目,真zhèng

的幕后黑手也会找替罪羔羊来金蝉脱壳。

深宫的事情,本来就是剪不断理还乱。

“康贵人是郡主的发小吧?”三娘她们都知dào

,柴郡主每个月都会进击糖皇宫,听说就是去看要好的姐妹,十有**就是这个可怜的康贵人了。三娘面露同情,“不知郡主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六郎,不如你进宫瞧瞧去?”

六郎苦笑,他倒是也想,然而他一个小小的郡马身份,就算能进的了皇宫,也不能靠近皇上的内宫。这可都是有明文规定的,一旦违背,轻则去势,重则可就是掉脑袋了。

四娘看出六郎的为难,便对三娘说:“三嫂,你就别再添乱了。那皇上的内宫,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去的吗?”

三娘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理智,被关心的急切心情冲昏了脑袋,“我这不也是为郡主着想吗!”

“还是等等看吧。”太君的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便是要告sù

底下的人此事不得随意乱说,更不能随意张扬。

毕竟皇室都已经对外声称康贵人是因病暴毙,要是真实的情况走漏了风声,要是被有心人抓到,想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rs

213 刘皇后驾临

结果天波府的人一等就是一宿,熬不住的人已经早早睡去了,比方说杨琪。

她不希望自己显得与天波府的气氛格格不入,便一直强撑着到了深夜,然而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了,被五郎抱去了房里。

第二天一早,还不见柴郡主或是八王爷从宫里带出消息来,所有人都有种感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五郎今日正好当值,便在太君的催促下,早早的去了宫里。太君也是担心柴郡主的安危。

尽然是深宫内斗,柴郡主原本就不该牵涉其中,然而康贵人乃她关系要好的发小,怕是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

不过一旦与危险粘上关系,那就是有性命之忧,柴郡主即便不为自身安危考lǜ

,也得想想年幼的宗保怎可一日无母?

这种情况下,干等也没用。

杨琪劝太君与诸位嫂嫂先作休息,只要柴郡主一回来,肯定不会错过消息。

时到中午,一口上等的红木棺材运到了天波府,运送的人正是五郎。

死者先行,继棺材之后,便是两座一大一小宫轿,宫轿的前后左右是数十个随行之人。

听到消息,太君仓皇起床,只穿整齐了衣裳,头发也没梳理,还让家仆去叫醒天波府的其他人。

见了宫轿,太君便知里头坐的人是什么身份,她跪在轿前十步之遥处,叩首道:“参见皇后娘娘,老身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柴郡主首先从稍小的宫轿出来,急忙快步到刘皇后的宫轿前迎驾。

刘皇后扶着柴郡主的手,从轿内现身,面容上尽是憔悴之色,她头上的凤冠也为之黯然。

不大一会儿,天波府大大小小的人都出来跪在太君身后,一起迎驾刘皇后。

来者既然是刘皇后与柴郡主,那棺材里的人自然就边难猜了,定是死去的康贵人无疑。

不过刘皇后带着康贵人的棺材来天波府,这是几个意思?

与七郎一起跪在最后的杨琪,稍稍抬起了脑袋,远远的看见刘皇后将太君从地上扶起,带着有求之色。

“太君,想必您大约也知dào

康贵人的事了,”刘皇后神情沉痛,好半晌才回复过来,“本宫此次前来,是有一时相求,请太君无必要答yīng

!”

说完,刘皇后咬唇,止住颤抖。

柴郡主见刘皇后情绪波动剧烈,便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太君解释,“娘,我们将康贵人的尸身带了来,皇后是想借天波府掩人耳目,给康贵人验尸,查明她的死因。”

那么醒目一个大棺材,纵然太君想忽视都难。

即便是康贵人的棺材,摆子哪里都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从另一方面看,刘皇后哪里是对天波府有事相求,分明就是硬来!

太君感到震惊,同时也很为难,“既然是要验尸,在宫里还不是一样?”

“宫里几乎都是潘妃的眼线,皇后也是担心端王府那样的事情发生,这才出此下策。”柴郡主也是无奈,她何尝不知dào

这其中的利害?但这是皇后,也就是一国之母的意思,她又有何奈?

端王府的橙儿,可是一个鲜活的例子。橙儿死后,双手被锯断。没人敢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康贵人身上。

太君自然不会也没胆将一国之母拒于门外,为今也只有赶紧找个仵作来,给康贵人验尸。

但是在请仵作上,刘皇后开出了条件,她非要个女仵作。

然而放眼汴京的仵作,少之又少,又哪来的仵作是女流之辈?

最后太君与刘皇后谈和,就请了开封府的刘仵作前来,不过他不能直接碰触或是查看康贵人的尸身。

刘皇后指定了身边的婢女小青,让小青将浮现在康贵人尸身上的征兆以口述的形式告sù

刘仵作。

就这样,刘仵作被请到了天波府上来——

在小青来回奔走刘仵作与康贵人的棺材之间,刘皇后被太君请去了会客的大堂等候消息。

天波府的人对刘仵作神乎其技的验尸之法颇为好奇,一个个留在了刘仵作的身边。

要说康贵人死的前因后果,刘皇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康贵人为何会死,大都是在她死讯传开才显山露水出来,但众说纷纭,好听的难听的都有。

有人说康贵人不耐深宫寂寞,便寻了短见。

有人说康贵人背着皇上与侍卫苟合,是怕东窗事发,所以才寻死。

还有人说康贵人是以死逼宫,给受尽皇上宠爱的潘妃一个好kàn

……

不管怎么传的,大约都有一个共同的意思——

“康贵人寻死?”太君之前听刘皇后哭诉,还觉得糊里糊涂,在她说完之后,恍然才明白过来她着重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康贵人是寻死。

刘皇后与柴郡主自然也是不相信的,要说上个月,康贵人还与她们做在一起谈笑。且不是柴郡主一个月仅与康贵人几次会面,那刘皇后与康贵人**深宫,她还能不知dào

康贵人的状态?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就在短短的时间内有着那么大的改变?

刘皇后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康贵人是自寻短见!

“本宫派人在康贵人生前住的冷翠宫翻了个底朝天,连一样可疑的东西都没找到。”刘皇后垂泪许久,脸上像是麻木了一样,表情有些僵硬,“冷翠宫的东西,莫不是皇上赏赐的,便是她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说什么与侍卫私‖通,简直可笑!”

也不知dào

是谁说出这种话,败坏了康贵人的名节,刘皇后自然愤nù

非常。

“康贵人要是真做了这种事,是瞒不住冷翠宫那些奴婢的耳目。”柴郡主附和着,正是因为这件事,她昨天晚上挨个将伺候在冷翠宫的那些奴婢问了个遍,她们都异口同声说康贵人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不堪。

太君显得小心翼翼,全将自己当一个倾听者,毕竟这是深宫的事,还跟皇上沾边,她实在不好插嘴。

“皇后娘娘,郡主,还请节哀——”除了这句安慰的话,太君不知dào

自己这时候还能说些什么。

但大娘她们与皇后同身为女人,哪怕是将心比心,试试想一下身边的那位好姐妹突然离开人世,也都是一个个红了双眼,心里难受起来。

“皇后要避开潘妃的耳目,难不成以为对康贵人下手的人正是潘妃?”三娘她们在外室,自然是不能与刘皇后同处一室的。不过对里面说的话,却是听的一清二楚,便与其余几位婆娘小声谈论起来。

“又是潘家?”四娘还没从端王府的事情中醒过神来。

大娘哀叹一声,“这潘妃到底哪里好了?进宫数年,不见她怀有龙种的消息传出,然而传出来的尽是她做的坏事。她到底哪里值得皇上这般宠爱她?”

杨琪坐一旁安静的听着,表面上默不作声,心里却在冷哼。大娘实在天真,潘豹那么嚣张跋扈,潘妃那么恶贯满盈,还不是因为仰仗潘家雄厚的势力。潘仁美可是大宋的开国元勋,在几代皇帝得眼皮子底下自然是苦心经营了不少人财物力。如果潘妃有龙种,那大宋的根基不更是岌岌可危?

即便潘妃有能力生出孩子,真宗也不见得会让她生。

内室中,刘皇后见太君不对此事置评,似乎有些兴致索然,兀自垂泪,鲜少说话了。

不过刘皇后倒是想起一件与康贵人之死无关的事情来,她擦干泪水,抬起湿润的双眼,向太君询问:“太君府上,原来是有八个孩子吗?这几日,本宫常听皇上将天波府的八郎挂在嘴边。”

太君稍稍往外室看了一眼,随即对刘皇后敷衍起来,“老身与令公是有八个孩子,小八打小身子不好,鲜少出府,自然没有她几位哥哥在外头有名声。”

刘皇后轻轻点头,哀伤的神色也稍稍减退,像是沉浸在很遥远的记忆中,整个人失神起来。

直到她的婢女小青,带着验尸的消息来报gào

,“娘娘,那开封府来的仵作说,只有他亲自验过康贵人的尸身,才能知dào

康贵人的真zhèng

死因。”

刘皇后自然知dào

目前得不出康贵人的死因,不能责怪到刘仵作的头上。

他一个小小的仵作,终日与尸体为伍,怕是这辈子打过交道的死人比活人还多,大约也正是因此,他身上总有种阴森森的气氛,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太君知dào

,只要一日不找出康贵人的死因,只怕刘皇后便一日不带康贵人的棺材离开天波府。

于是她斗胆给皇后进谏,“皇后娘娘,不如就让刘仵作亲自验尸吧。”

刘皇后面露为难之色,康贵人虽为死人,好歹也是一个贵人,之后更是会以“贵妃”的头衔下葬。

贵人玉身,岂是一个小小的仵作能瞻仰的?

一方面要为了皇家的名誉与康贵人的贞洁着想,另一方面也想尽快知dào

康贵人的死因,刘皇后犹豫不决道:“这恐怕不妥吧……”

太君继xù

劝说:“刘仵作乃名震汴京的仵作,不如皇后听听他如何说……”rs

214 又遇血无踪

刘皇后听了太君的建议,当面与刘仵作对质。

刘仵作目前只能保证康贵人是中毒身亡,然而她具体中了什么毒,却是一无所知,还要亲自勘验了康贵人的尸身,才能下决断。

刘仵作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刘皇后,只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他可以不必验明康贵人的全部尸身,哪怕能够像御医诊脉时,只瞧康贵人的一条手臂便好。

刘皇后无奈,也只好以退为进,叫人准bèi

了纱帐,将康贵人的尸身整个包围起来,只露出她的一条手臂出来。

刘仵作只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他拇指按下康贵人手臂,毫无血色的皮肤深陷了下去,很久之后都没有恢复原样。

他有用银针扎破了康贵人的手指,却是没有一滴血液从她的指尖流出来。

刘仵作渐渐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是头一次碰到此类情况的尸体,又像是发xiàn

了新大陆一样,有些兴奋的感觉。

他近乎残忍的将银针扎入康贵人的手指深处,看的人毛骨悚然,许久之后,他拔出银针,只有银针的针尖稍微有一点血色的痕迹。

“康贵人死了不到两日,体内的血液消失了几乎一半,实在奇怪——”

刘仵作的话一落,便听有人一声惊呼:“血无踪!”

众人望向杨琪,却见她的脸色不必死去的康贵人好到哪里。

杨琪怎么也不敢相信,在大宋的深宫之中,居然也出现的辽国仅有的东西,这说明什么……

杨琪不敢继xù

往下想下去!

“血无踪?”刘皇后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杨琪身上。

七郎推了推身旁失魂落魄的杨琪,小声提醒,“八弟,皇后娘娘问你话呢!”

杨琪猛然拉回神识,却发xiàn

自己全身如置身冰窖一样,在渐渐发散的寒冷中变得麻木。

她艰难的抬眼一扫,见众人都是一副询问的神色,感到有些意wài

,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知dào

“血无踪”这种剧毒吗?

杨琪心里有些慌乱,刚才她因为震惊无意识的喊了出来,这该如何跟他们解释?

“血无踪是什么?”太君凝色催问。对天波府的人还好,若是怠慢了皇后,那可是要治罪的。

杨琪勉强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那是我在辽国的时候,听说过的一种剧毒。”

“辽国?”刘皇后明显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有不敢置信,也有困惑。

太君忙解释,“前年我家小八被人贩子拐去了幽都府……”

刘皇后关心的是康贵人所中之毒,自然不会将杨琪被拐卖到辽国的事情放在身上。她非但不会怀疑,反而有些庆幸。如不是杨琪在辽国走了一遭,怕还不是康贵人死于何毒!

杨琪见刘皇后是要继xù

听下去的意思,便继xù

说道:“我也是听说来的,听说血无踪是辽国的皇帝养在宫里的一个叫祁山的道士做出来的毒物,也盛行于辽国内宫嫔妃之间。此毒特别阴狠,身中此毒者立会立即毒发身亡,无药可医。不仅如此,七日之后,死者体内的血液会消失无踪。”

杨琪点到即止,并未深入。

仅从此事之中,刘皇后便察觉到事情的严峻性。如果康贵人中的毒真的是血无踪,那么给她下毒的人,至少是跟辽国有关……

深宫之中,居然混进了辽国的细作!

如今刘皇后感到的不只是悲伤,更多的是惊恐!

“此事……”刘皇后的声音有气无力,她吓得失魂落魄,哪里还有多余的力qì

去想其他的事情,“此事不可张扬……”

就算没有刘皇后的吩咐,太君自然也意识到事情有多么严重。

这之后,刘皇后带着康贵人的棺材,匆匆离开了天波府,是由五郎护送回去。柴郡主原本是要跟着去的,却被刘皇后给婉言留了下来。

如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内宫之争,刘皇后实在不好将柴郡主也牵扯进来。

将腿脚不好的刘仵作送回开封府的责任,就落在了六郎的头上。

六郎带着一肚子疑问回来,他觉得这刘仵作好生的奇怪,一路上都在问跟杨琪拐卖有关的事情,还有她在辽国的生活……

不过刘仵作的话也点醒了他,打从杨琪回到天波府以来,从来没有提过她曾经在辽国过着怎样的生活。

因为之前刘皇后放话,而且太君也有交代,尽管天波府的其他人对“血无踪”都很感兴趣,可又不得不按捺住好奇心。

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

因为大家都没开口,六郎倒也不方便问了。

不过太君从从这压抑的气氛中察觉出来,便率先开口问杨琪,“八妹,你是怎么知dào

血无踪的事情?”

“听说的。”杨琪不冷不热说道,尽量显得十分不经意的模样。

太君的目光微冷,如果真的像杨琪所说的那样,“血无踪”是辽国内宫争斗的产物,她又是怎么知dào

的?不是太君自负,她活了这么多年,也就在今天才听说过这种诡异的毒物。杨琪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接触过这种东西?

“如何听说的?”问这话的并非太君,而是六郎。他心里也起疑,大约是受了刘仵作话的影响,对杨琪在辽国的生活产生了好奇。

杨琪的眉头拧在了一起,露出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含含糊糊起来,“辽国的小皇子,好像有人要毒害他,用的就是这种毒。”

辽国皇子被毒害的事情,六郎略有耳闻,不过不知dào

具体情况就是了。

“八妹,你被拐卖,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没听你提过?”六郎问。

杨琪不太喜欢他审问犯人一样的口气,这样一来,她心里不得不生出罪恶感,很是难受。

“那个将你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六郎又问,只知dào

杨琪有个救命恩人,却从未听过提过跟她救命恩人有关的任何事情。

见杨琪不吭声,六郎还要继xù

追问,却被四娘抢在前头,“八妹,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杨琪心里莫名烦躁,“反正你们不要问就是了,那个人的身份有点儿特殊,如果他南下来,有机会我一定给你们引荐。”

杨琪虚弱的一笑,耶律斜轸南下汴京,这种事怎么可能再发生?怕是他们这辈子已经没有相见的可能了。

她避开话题的生硬方式,闹得大家很不愉快。

康贵人的事情过去了几日,似乎是有消停的趋势。

这天,赵亨将杨琪约出来,故yì

扮演着“万事通”,给杨琪散步了一些宫里的消息。

康贵人果然是被人下毒,虽然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是潘妃所作所为,赵亨却在杨琪面前,将潘妃痛斥了一顿。

刘皇后因为康贵人的死,与潘妃闹得很僵,一向不怎么主事的她,终于端起了一国之母的架子来,整肃了内宫,多少将潘妃的气焰打压了下来。

赵亨还将刘皇后夸了一番,说的像是事不关己。

杨琪成了消息搬运工,将赵亨说的话,回到天波府后,大致给太君说了一遍。

一连几天,杨琪都被赵亨约出去,托他的福,杨琪终于有机会在汴京好好的逛了一番,还不用她自掏腰包。

这天正在街上玩的痛快,迎面一个人神色慌慌张张的跑来,跟赵亨撞了个满怀。

那人披头散发的男人踉踉跄跄后站稳,看到杨琪,整个人惊呆了一下,突然一把将她拉住。

“是你——是你——”对方尖声大叫起来。

杨琪茫然,看到对方的模样后,心里不由得大骇。

这人竟是耶律斜轸船上的船员,就是当晚将她从床上丢到海里的其中一员!

他明显是认出了杨琪来,情绪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

杨琪脸色苍白,胳膊不停地在他手里挣扎,“你快点放开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就是你——我知dào

你——”对方像是中了头彩一样,惊喜之情不必说,从他丰富多彩的脸孔上,就能看得出来。

这下完了!

杨琪的身份真要被这个活下来的船员揭穿,不止是她,整个天波府也会被牵扯进来!

事情的结果不堪设想!

那样的结果,杨琪想都不敢想,她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然而对方却抓的她死紧,力道非但不松懈,反而是越抓越紧!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杨琪尖叫起来,又蹦又跳,使劲儿的将自己胳膊往外拽。

她一路连拖带拽,始终没能摆脱对方。

“我没认错人,就是你!”对方的头脑似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要把你带回去,我就不用再过亡命天涯的日子了!”

杨琪心里清楚,耶律斜轸果然有在找她。不过她并没有想要回辽国去,然而眼下的危机是,这个认出她的船员,很有可能会泄露出她与耶律斜轸相识的事情!

杨琪拼命挣扎,向街道四周看热闹的人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他们一个个如麻木了一般,似乎只当是看了一场耍猴的戏!

求人不如求己!

杨琪抬脚往他的脚背上狠狠地一踩——rs

215 不知相思苦

那船员脚背上被杨琪狠狠一踩,吃痛哀嚎起来,不由自主松了手,让杨琪给溜走了。

然而她人小腿短,跑的再快,也比不上那训liàn

有素的船员。

眼看杨琪又要落入魔掌之中,只见寒光一闪,一支利箭飞来,直直的没入船员的脑袋!

杨琪一怔,停在原地,紧接着听到身后一声扑通,然后就是周围行人的尖叫——

“死人啦!”

人群哄的一下散开。

杨琪不敢置信,会有望着倒在地上了无生气的船员,她心里窃喜不已。然而另一方面,到底是谁发来这一支利箭?暗处的那个人到底是敌还是友?那个人是不是也像死去的船员一样,知dào

她与耶律斜轸的关系……

一瞬间,杨琪的脑袋里翻江倒海。

赵亨远远的跑来,看上去惊慌不已。

“小八,你没事吧?”赵亨关切。

杨琪仔细回想,当时这个船员跳出来抓到她的时候,赵亨被身边的随从保护了起来。

也正因此,赵亨没有立kè

追上来。

“你没事吧?”见杨琪脸色苍白,赵亨又问了一声,不过这一回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坏了他一样。

杨琪神色恍惚,飘忽的轻摇着脑袋。

她的目光始终在那死去的船员身上,他的太阳穴被利箭直直的贯穿。利箭飞来的方向,应该市坊内的街道两旁。

杨琪回过神来,迅速四下巡视,然而没有瞧见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影,却忽然又觉得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很可疑。

“吓到你了?”赵亨一脸抱歉。

他为什么要感到抱歉?

杨琪茫然片刻,很快意识过来。她意有所指的往利箭瞄了一眼,“是你的人动的手?”

“这该不会是你的朋友吧?”赵亨答非所问,同时紧张的语气都变了调。

杨琪摇头,心里不知dào

松了多少口气,“我不认识他。”

总算是度过一劫,但是杨琪不知dào

还会不会碰到类似的事情……

以往赵亨在日落前,就跟杨琪分别了,不过这一天,他与杨琪在街上逗留了很晚。

尽管白天里发生了杨琪被袭击的事件。

望着天边新月的痕迹,赵亨满足的轻叹,“小八,跟你说话不费劲。”

“那都是你一直在说吧,我又没什么好说的。”杨琪就搞不明白了,他一个大男人,哪来的那么多闲言碎语,连自己媳妇儿的坏话都说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赵亨身轻自由,在杨琪身边,就像是寻找到了一种全新的自我,不会有负担。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朋友之间也是可以这样无话不谈。他所说的话,杨琪都能够理解一样——

赵亨变得恋恋不舍起来,“这之后,我就不会常出来了。”

杨琪觉得也是,一国之君,哪来的那么多玩的时间?

她点头说:“以后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玩儿。”

不必她说,赵亨自然会不请自来。

回去之后,杨琪不断反省,她都已经穿男装了,那个船员到底是怎么认出她来的?看来她还有很多地方值得改善……

又过了几日,八王爷带了好消息到天波府来,说是皇上答yīng

释fàng

杜老大会山寨,不过按照之前提议的那样,每年杜家山寨都要向朝廷交纳一定数额的粮食。

杜家父女在天波府团聚,数日不见,二人险些抱头痛哭。

跟杜老大见面,太君便迫不及待的提了七郎与杜金娥的私定终身的事,“寨主,等下个月,令公回来,我们就选个日子可好?”

杜金娥与七郎两情相悦,杜老大确实高兴,他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瞻仰令公是如何威风八面,然而有些事却迫在眉睫。

“太君,老夫也不说高攀不起你们杨家的那种话,我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将她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疼着。金娥远嫁过来,我身边也没个人陪伴,一想到这些,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杜老大竟伤心起来,都说女大不中留,他也不是不明白。他身陷囹圄时,想了很多事,这辈子最应该做的,就是多腾出些时间与家人在一起。正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杜老大也有自己的难处。“我此次能平安出来,是皇上开了条件,我们杜家山寨每年丢要上缴粮食。如今山寨中正缺人手,我这时候也不可能将金娥嫁出去。”

太君惋惜起来,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跌迫不及待了。

“如今七郎与杜金娥年纪还小,再等一等也无所谓。”

杜老大略微迟疑的点头称是,也惋惜起来,“我看是等不到一睹令公的风采了,明日我就与金娥启程回山寨了。”

太君神色一惊,觉得也太突然,忍不住挽留杜老大,“寨主不在天波府上多留几日?”

“时间不等人,眼看就要收小麦了,我得赶回去,将这一季的麦子给收下来。”

杜老大既然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太君也不好再出言挽留,就是苦了那两个人情投意合的孩子,马上就要分开了。

不到分别时,不知相思苦。

杜金娥跟她爹一走,七郎便被相思的情绪淹没了,整日郁郁寡欢,不过好在令公他们快要回天波府上的消息冲淡了他的阴郁。

如今他每日重复着一件事,与排风疯狂的掰手腕。

左手不行换右手,右手不行再换左手。

然而一向自诩天生神力的他,在排风这个怪力女面前,压根儿就跟大象跟前的小老鼠一样。

排风想要掰赢他,对她来说,简直比烧火还简单!

杨琪已经数不过来了——

七郎究竟与排风掰了多少次手腕……

反正七郎的双手现在发麻中颤抖,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排风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在石桌旁坐着嗑瓜子,跟杨琪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七郎焦躁,又显得十分气急败坏,他咬牙切齿,大声说道:“杨排风,你让我一下会死啊?”

“那可不行。”排风身子滚圆,胖乎乎的脸上尽是认真的神态,“令公临走的时候,刻意嘱咐过我,不能给七少爷放水的。”

杨琪一愣,怎么总觉得这里头还有她不知dào

的故事呢?

“怎么回事?令公为什么要这么交代你?”杨琪问排风也是白搭,排风只是听命行事,哪里知dào

个所以然?

倒是七郎很老实,给杨琪解释:“爹说了,跟排风掰赢手腕,或者等四哥从边关回来,我打赢他,只要这两样我能做到一样,爹就让我当杨家军!”

杨琪目露同情,她严重怀疑,这辈子七郎能做到哪一件……

不过七郎焦急的心情,她多多少少是可以理解的。

杜金娥走了没多久,七郎便开始对她思之如狂了。

杨琪阴阳怪气的笑他,“你这么着急着当杨家将,是想娶金娥过门吧!”

像是心思被看穿了一样,七郎面红耳赤起来,并小声嗫嚅道:“反正不管怎样,我是一定要当上杨家将的!”

杨琪点头,觉得他精神可嘉,可也不得不让他认清一个现实,“别说这两样,你现在都做不到了,就算你做到了,令公答yīng

的也只是让你做杨家军,不是杨家将吧。”

要知dào

,从一个小卒爬到将军的位置上,那是一条多么艰难的道路呀!

七郎不气馁,“那就先当杨家军,以后的再说!”

杨琪觉得七郎的武功其实不低,就是大部分时候太毛躁了。

天波府中,令公与太君除外,武功最高强的便是五郎,其次手四郎,再者就是六郎。杨琪还没见过他们对谁动过手,所以不能用比较的话,来跟七郎说,

“五哥不是很厉害吗,你就多让他指点你的杨家枪法。五哥对四哥应该很了解,你可以多问问打赢四哥的诀窍。”杨琪不知dào

四郎是怎样一个人,但是五郎心软,只要七郎多缠缠,五郎应该会松口。

至于掰赢排风这事儿,七郎想都不用想了。

排风是一条筋,不能说唯命是从,然而老实认真的程度令人发指。她看上去其貌不扬,对自己却极为苛刻,就连她做出来的每一道菜,往菜里洒调料的顺序都一丝不苟!

好比她现在正嗑瓜子,装瓜子与瓜子皮的盘子,她都要分的清清楚楚。

七郎挫败,他又不傻,杨琪说的事,他早就做过了。

“五哥肯指点我杨家枪,就是不告sù

我四哥的弱点在哪里!”任凭他怎么使性子,无论他那什么东西贿赂,五郎都不松口。

“你就跟五哥说,你想早点当上杨家将,娶金娥过门,他十有**会帮你呢!”杨琪倒觉得五郎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她估计七郎以前没有把劲儿使对地方。“如果这招不行,我还有别的方法,让你打赢四哥。”

七郎立马蹲在杨琪身旁,双阳放光,亮的吓人,“找五哥就算了,你还是直接告sù

我别的办法吧,咋打赢四哥?”

杨琪没得商量,“你不去找五哥说,我就不告sù

你。”

七郎欲哭无泪,只是有种他们果然是一家子的感觉,倔强起来,那都是牛一样的吓人。rs

216 杨八郎进宫

七郎遵照杨琪的意思,去找五郎,将自己心中的愿望羞羞答答的说了出来。

五郎虽然没答yīng

告sù

他有关四郎的弱点,然而却很积极的配合七郎,指点他杨家枪。

不能说没有一丁点儿感动,七郎心里太过急躁,一心只想用速成的方式求胜。五郎指正他的,大多是端枪的姿势,至于其他,说都没说。

七郎倦怠起来,更加心不在焉。

杨琪与排风在一旁观摩。

排风同情起七郎来,她压根儿就看不到七郎获胜的希望,更别说他当上杨家军了。

“等四少爷一回来,七少爷顶多也就能接他五招。”

杨琪轻笑,“那就准bèi

泻药吧。”

排风不解,“准bèi

泻药做什么?”

“等四哥回来,偷偷下在他的饭碗里,然后再让七哥找他比试,说不定七哥就能打赢了。”杨琪无比认真的解释,全然不顾排风向她投来的鄙视的眼神。

这时柴郡主来说:“八妹,皇后派人来传口谕,让你跟我一块儿进宫去呢。”

杨琪觉得奇怪了,刘皇后没事儿找她做什么?她们好像没那么熟吧?

于是她问:“皇后叫我去做什么?”

柴郡主解释,“如今皇宫里正盛行踢毽子,那日我见几个小宫女在一块儿踢,就跟皇后提了一下你经常在天波府踢,还踢的可好了。不知怎的,就被皇后给记住了……”

说完,她很小心的观察着杨琪的脸色。

原本杨琪女扮男装的打算,家人就是不想让她与皇室有所牵连。可柴郡主在刘皇后面前失言,将杨琪提了出来,这就被刘皇后给记在心上了。

杨琪倒是恍然,估计是赵亨那天在大街上看她踢毽子踢的好,于是把鸡毛毽子带回了宫里,结果不知怎的,踢毽子的风气就在宫里兴起了。

刘皇后的口谕已到,柴郡主也是无可奈何。

杨琪也不想柴郡主在刘皇后面前难做人,于是就跟着她往宫里走了一趟。

宫里的千回百转的长廊上,杨琪与柴郡主跟在领路的太监身后,却被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带着浩大的阵仗给拦下。

柴郡主向对方福身,表面恭敬,眼里却是烦躁,“参见潘妃娘娘。”

杨琪仅仅对潘妃作了个揖,跟着柴郡主后面说:“参见潘妃娘娘。”

这就是传说中的潘妃呀,姣好的面容上透着一股子狐媚之色的妖气,难怪真宗会被她迷的晕头转向、神魂颠倒。她身后跟着七七八八个随行的宫女与太监,这出行的阵仗都快赶上刘皇后娘娘了。

“本宫听说皇后托你柴郡主的关系,找了个踢毽子的好手?”潘妃的话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真真是跟她弟弟潘豹一个样。

她手里攥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毽子,一看便知是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

柴郡主心下慌张,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这消息也传的忒快了些。

她要是将杨琪抖了出来,潘妃大有可能将她抢去!

柴郡主对潘妃温和的笑笑,随即敷衍道:“不知娘娘是从哪里听说的,没有这回事。”

潘妃在宫中常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岂会看不穿柴郡主此时的态度?

她当即恼怒,对柴郡主施压,“难不成宫里这么多人的嘴,还顶不过你柴郡主一张?他们说有,你说没有,到底谁是对的?来啊,将那几个在本宫跟前乱嚼舌根子的奴才,拔了他们的舌头去喂狗。”

赐人酷刑,竟还脸不红气不喘,潘妃还真是个令人发指的狠角色。

被她扫一眼,杨琪就觉得毛骨悚然。

大约是有人跑去来仪殿给刘皇后通风报信了,刘皇后带着人来了。

“潘妃娘娘拦下本宫的客人,这是什么意思?”刘皇后质问潘妃。

说拦下,也显得太刻意了。

潘妃懒洋洋的给刘皇后行了一礼,“本宫只是碰巧遇到。”

潘妃带人大摇大摆的从刘皇后的仪仗前穿过,扬长而去了。

柴郡主着实松了口气,看潘妃一走远,她忙对刘皇后表示感激,“多谢皇后娘娘解围。”

刘皇后受之有愧,若不是她传口谕将柴郡主与杨琪召进皇宫里来,也不会让她们碰着这么难以应付的事情。

将她们领进来仪殿,刘皇后便嘱咐她们随意。

柴郡主是来仪殿的常客,自然将这里当家里一样。

至于杨琪,她本就是不拘小节的人,跟刘皇后见了礼之后,就随意起来。

不过杨琪还是很小心,只怕着来仪殿,连在宫里当差的五郎都没有来过。

想到这里,杨琪没有得yì

,心下却生疑,便对刘皇后说:“皇后娘娘,内宫之中,不许男人出入,我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会不会不好啊……”

杨琪话音未落,刘皇后就与身边的几位贴身的宫女笑了起来。

刘皇后笑嗔:“你才多大一点儿,知dào

男人的意思吗?”

杨琪窘迫,她还以为刘皇后知dào

了她是女孩家的事情呢。

说笑归说笑,刘皇后也不忘安慰杨琪,“刚才吓到了吧?”

她以为杨琪被潘妃随便一吓唬,就屁滚尿流呢。

杨琪摇头,却听柴郡主抱怨,“潘妃失宠,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便潘妃已不得皇上宠爱,可潘家的势力还摆在眼前,能怎么办?”说多了都是无奈,刘皇后唉声叹气起来。

杨琪也懂察言观色,保不齐刘皇后身边就有潘妃的耳目。刚才柴郡主的话要是传到潘妃的耳朵里,还不知dào

柴郡主会有什么恶果。

她转移话题,“皇后娘娘叫我来踢毽子吗?”

“对对对——”刘皇后这才想起来似的,被烦心的事一打扰,她居然差点儿都忘了叫杨琪来宫里的目的了。不过她一转念,又想潘妃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就给柴郡主难堪,于是就问,“郡主,将才潘妃拦下你,是为何事?”

柴郡主的神色不大愉快,“也不知dào

潘妃打哪儿听来的,说我认识什么踢毽子的好手,听她那意思,是想要我给她引荐呢!”

“她如今自然是变着法的想要讨皇上的欢心!”刘皇后嗤笑了一声,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女人啊——杨琪在心里暗叹。

尤其是内宫中的女人,少不了争风吃醋。

杨琪也看得出来,刘皇后压根儿不待见潘妃,柴郡主虽然对潘妃也没有好感,却也有几分迎合刘皇后的意思。

听她们两人说了一阵,话题扯到了死去的康贵人身上,刘皇后与柴郡主双双红了眼,就连这来仪殿的几个宫女和奴才,也都示意性的挤出几滴眼泪来。

想起毒死康贵人的“血无踪”是从辽国那里传来的,柴郡主就紧张起来,“康贵人的死,不知娘娘查到眉目了没有?”

刘皇后神色凝重,稍微颔首,“十有**是潘妃下的毒手。那几日皇上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冷落了潘妃,不知dào

是谁在潘妃面前嚼舌根子,说皇上没去她那里的原因,是因为皇上正与康贵人在一起。潘妃记恨康贵人,欲除之后快,就买通了冷翠宫经常服侍在康贵人身边的小宫女,是那宫女下的药。不过等本宫查到那宫女头上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柴郡主深吸了一口气,“这明显是杀人灭口!”也只有潘妃敢在皇宫里这么大胆嚣张了!但是另一方面,柴郡主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辽国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流进宫里来的?”

刘皇后也十分困惑,“这个本宫还没查到,潘家有通天的本领,想得到这种狠毒的东西,或许是易如反掌。”

听她们说着,杨琪的脑袋也没闲着。

潘妃手里有“血无踪”的话,也不无潘家与辽人苟合的可能。

她忽然想起耶律斜轸来汴京的事情——

虽然她不知dào

耶律斜轸来汴京的目的,但是随行的时候,带了许多宝箱,箱子里装的十有**都是贵重之物,说不定就有“血无踪”!

他带那么多东西,难不成是要买通谁?

他想买通的,就是潘家吗?

柴郡主连喊了她几声,杨琪这才回过神来。

“八郎,你在想什么呢?”柴郡主在外要改口叫杨琪八郎,她只觉杨琪所想的事情是跟康贵人的死有关。

杨琪也没含糊,不能就此便宜了潘家,这之后几位杨家将的惨死,多少跟潘家有关系。她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杨琪神色郑重,“皇后娘娘大可以派人去打听,自从辽国的皇子被害一事过后,血无踪就被列为了大辽皇宫中的禁品,市面上,哪怕是在黑市上也不可能买的到。”

想想她与多一次陈晋那时候想要打探“血无踪”的流通,可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

“那你的意思是——”刘皇后欲言又止,只怕她也想到了。

杨琪倾身凑近刘皇后,小声道:“朝廷之中,必有被辽国买通的奸细!”

即便杨琪不指明,她想刘皇后多少也会怀疑到潘家的头上。

不过听她这么直白的揭露出来,刘皇后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rs

217 内宫有细作

见杨琪不像是在危言耸听,刘皇后便颔首,“本宫会多加留意。”

柴郡主带杨琪出天波府之前,被太君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的盯着杨琪,最后不要让她与宫里的人有太多或太深的接触。

柴郡主不忘太君的告诫,“皇后娘娘,在小孩子面前还是不要说那么严肃的事情了,赶紧踢毽子吧!”

柴郡主刚说完,就跑了一个小太监,传话:“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刘皇后微微有些吃惊,想那真宗皇帝可从来都是真人不露面,鲜少来她这来仪殿的啊!

刘皇后赶紧领着一干人出去拜见,到了来仪殿的院子里,她傻眼了。

真宗皇帝在面前横了一道屏风,这是几个意思?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刘皇后狐疑着见了礼。

“起来吧。”真宗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对劲。

刘皇后立马关心起来,“皇上可是龙体抱恙?”

“没有没有——”真宗故yì

压低着声音说话,“朕是来看人踢毽子的。”

这真宗还真是可爱。

杨琪如是想,赵亨大约是不想让她认出来。

刘皇后便将踢毽子的安排交到了杨琪手上。

一个人踢毽子很无趣,杨琪便让来仪殿的宫女与太监围成一圈站好,大家对着踢,很是热闹。

只要是到跟前的毽子,杨琪从来没有踢坏一个。

一番下来,一群人大汗淋漓,累的气喘。

在他们歇息的时候,真宗开口,“皇后,这就是你请来的踢毽子的高手?不知和朕身边的高手,哪一个更厉害——”

这之后,从屏风后头走出一个皇宫侍卫打扮的人来,竟是在宫里当差的五郎!

五郎冲杨琪苦笑了一下,杨琪跟柴郡主被刘皇后传进宫的时候,他还在天波府指点七郎杨家枪。结果她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接到通知,被皇上召进宫了。

杨琪深感无奈,皇上这是让他们兄妹自相残杀吗?

不过五郎也够厉害的,在来仪殿站了这么长时间,她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来仪殿的上空盘桓着一只白鸽,杨琪听到扑楞楞拍翅膀的声音,本能的抬头看去。

五郎也注意到,脸色有些变化,他快步冲到杨琪身边,抢下她手上的鸡毛毽子,用鸡毛毽子将那只白鸽给打落下来。

“怎么回事?”原本大好的气氛,被五郎这么一下给生生破坏了,刘皇后有些不悦。

五郎对刘皇后抱拳,“这是一只信鸽!”

刘皇后也是脸色一变,忙命令宫女与奴才将不知落在何处的信鸽给找来。

信鸽这东西,不该出现在内宫之中!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将信鸽抱了来,白鸽的腿上果然绑了东西,是一个卷的很细的纸条。

五郎展开纸条,首先过目,看到上面的内容却是眉头一皱。

“如何?”刘皇后问。

真宗着急着知dào

事情的发展,忘了要掩饰声音,“上面写了什么?”

五郎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杨琪踮脚伸头看了一眼,心里却是一惊,纸条上居然是契丹文字!

“是契丹文字,微臣看不懂。”五郎只能如实相告。

刘皇后震惊不已,之前她还被杨琪提醒说,朝廷有辽国的奸细,没想到这奸细就深藏在皇宫之中吗?

“给我看看。”杨琪拽着五郎的手臂,她在南院王府的时候,学过契丹的文字,要看懂上面的内容并不难,只是那内容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南国寺?”

“南国寺!”刘皇后与皇上同时大惊。

五郎也是惊诧不已,让他吃惊的不只是“南国寺”这个地方,还有杨琪居然能读懂契丹文字……

“上面真的写的南国寺?”刘皇后面无血色,似乎没有功夫去关心杨琪为何能读懂契丹文字的事情。“还有什么?”

“就南国寺,没有别的了。”杨琪说。

刘皇后快步走到屏风跟前,“皇上,这——”

杨琪扯了扯五郎的袖子,小声问:“南国寺怎么了?”

“三日之后,皇上要去南国寺祈福。”五郎神色凝重。

真宗去南国寺祈福的事情,是今日才决定的,居然这么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就拿眼下的事情来说,这信鸽十有**是谁养在深宫之中的,还有这信上是用契丹文字写的。字迹这么清秀,应该是出自女人之手。即便不是内宫的某位嫔妃,也一定是宫里深藏已久的宫女,这个她一定是辽国安插进来的细作!

这要是没拦截下信鸽,真宗糊里糊涂的就去了南国寺祈福,还不知dào

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五郎走上前,恭敬道:“皇上,微臣斗胆请求皇上取消三日后去南国寺的行程。”

刘皇后忙附和,“皇上,臣妾也是这么想的!”

真宗却道:“五郎,将信鸽与你手上的那纸条拿来。”

按照吩咐,五郎将信鸽抱到了屏风后头。

真宗重新将纸条卷好,绑在信鸽腿上,最后放飞了白鸽。

“皇上!”刘皇后大惊失色。

“安啦。”真宗说笑一样,似乎没有受到信鸽的影响。他见五郎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意wài

的神情,就问五郎,“五郎,你说说朕这么做,旨在何意。”

“微臣不敢揣测圣意。”五郎谦恭道。

真宗丢他一个受不了的眼神,兴致索然的解释,“宫中有辽国的细作,朕不想打草惊蛇。三日后南国寺之行不变,真有辽人来暗杀朕,五郎你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因为真宗与刘皇后吩咐在先,杨琪、五郎和柴郡主回天波府时,没向任何人说起宫里出细作的事情,瞒着的对象当然也包括太君。

不过有一件事,一直让五郎耿耿于怀,甚至于心难安。

深夜,他单独会杨琪。去杨琪的房里,他一路上想了很多。

杨琪出走,有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学会了契丹文字,这让五郎着实感到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将契丹文字教会给一个小丫头?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五郎不得不找杨琪问个清楚。

说实话,杨琪有些怕见到五郎,也怕单独跟六郎见面。

六郎太过敏感,随便一个细节都能让他联想到许多,这跟杨琪还真有点像。

至于五郎,能不能将他糊弄过去,杨琪也不能确定,她最大的胜算就是打亲情牌。

“八妹,今日在来仪殿,我打落下来的信鸽,上面的契丹文字,你怎么会读懂?”五郎有些拐弯抹角。

杨琪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简单利落的回道:“我学过。”

“学过?你在辽国的时候学的?”

“嗯。”

有人学,就有人教。五郎又问:“谁教你的?”

杨琪低下头,不去看五郎的脸,故yì

摆出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她抠着手指头,为难道:“五哥,你就别问了。之前我跟六哥和嫂嫂们也说过,救我的那一位,身份很特殊,他不怎么喜欢在外面抛头露面。我想你应该也听说过那个人……”

“八妹,不是五哥要质问你,你会契丹文字,这是好事。但凡事有利有弊,如果五哥不问清楚,万一哪一天有人怀疑你是辽国的细作怎么办?”五郎语重心长,他本来就是这个初衷,只要误会解开,便万事大吉。

“这你放心,我要真是辽国的细作,皇上都不知dào

在我手里死多少回了!”杨琪想起今日真宗在来仪殿的举止,就觉得好笑。见五郎困惑,她便又说,“你不觉得今天在来仪殿的时候,皇上的行为有些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

皇上哪一回去内宫,是要人连屏风也一块儿带着去的?他说话的事后,还故yì

变了声音。

“其实我跟皇上早就认识了。”杨琪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不得不将真宗搬出来,“前段时间,不是一直有个赵公子常派人到咱们天波府找我吗,那个赵公子就是皇上。”

杨琪又将认识赵亨的事情,前前后后给五郎说了一遍。

五郎听的一愣一愣,更意wài

的是,早知dào

这件事的太君和八王爷居然还鼓励杨琪跟皇上多做接触!

确实像杨琪说的那样,如果她真的是辽国培养成的细作,真宗不知dào

死在她手里多少回了。

五郎对杨琪不疑有他,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专心为三日后南国寺得部署做准bèi

了。

眨眼三日过去,很快便有消息传开,真宗在南国寺祈福,遇上大群刺客。不过杨家将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了安排,将刺客拿下,并保护了真宗,将真宗安全的护送回宫。

五郎护驾有功,自然得到了不少赏赐。

在真宗封赏的圣旨一下,朝中不少同僚纷纷登门拜访致贺。五郎风头大盛,本就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自然有不少人上门来讨好。

即便五郎护驾有功,细作的事情还是没有查个水落石出,至于他抓到的那些刺客,也都一个个服毒自尽。

这群死士的牙缝中藏有毒囊,一旦出意wài

被抓,就咬破毒囊,剧毒流入口中,见血封喉,没留下一个活口。rs

218 杨家将回府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时节进入夏天,蝉鸣聒噪,暑意大盛,热的人难受。

听闻令公班师回朝,汴京城中的百姓百里迎接,长街之上敲锣打鼓,为杨家将助威。

这原本是好事,可杨琪也看到了不好的一面。

令公功高震主,就算真宗心胸宽广,也不乏朝中的大臣在皇上面前为天波府吹一阵阴风。

天波府上下着急的不行,太君连连派人出去打听,令公的人马走到哪儿啦,还有多久到京城呀,啥时候回天波府来呀……

令公带着四位儿子回京,只留了心腹在边关镇守。

他们回来,按规矩是要先见过皇上,皇上放行,他们才能回到天波府。

令公他们自然也是归心似箭,好在真宗体恤人,早早的就让他们回了天波府。

令公一迈入天波府的大门,就高声大喊,“八妹,爹的八妹在哪儿?”

他这一阵最挂念的就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

七郎嫌杨琪人小腿短跑的慢,索性两手将她高高举起,往令公方向一丢。

杨琪顿觉天旋地转,连连在半空中尖叫。

七郎这是要害死她啊,怎么说也有数丈多的距离,要是没有人接住她,她岂不是摔得满地找牙!

令公飞步上前,稳稳的将杨琪掐腰接住,仔细的端详起她的脸。

杨琪定睛,同样打量着眼前黑发黑须的男人。

令公年过五十,却仍意气风发,威严聚在眉心,虽然看上去难以亲近,对亲人却很是慈祥。

“果然是我的八妹!”令公朗声大笑起来。

太君上去斥他一声,“你小声些,生怕别人不知dào

你有个宝贝女儿不成?”

杨琪闻到从令公身上飘来的汗臭味,不由皱起小脸儿,捂着鼻子,偏着脑袋,“好臭——”

难怪连真宗都受不了他,早早的就将他们放行了。

“赶紧的赶紧的,水都准bèi

好了,都去洗洗。”太君知dào

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早早就为他们做好了接风洗尘的准bèi



回来的在天波府排行前四的男子汉们并排站好,对太君齐声叫,“娘!”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七郎蹦蹦跳跳的跑到他们跟前,闻着他们四个身上的异味,嬉皮笑脸的神色马上就消失不见,“真的好臭——”

三娘率先挤到三郎跟前,还对其他嫂嫂们招呼,“谁的相公谁领回去啊,都伺候干净了——”

杨琪被令公抓着手,已经跟太君走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大郎明显失落,“八妹真的不记得咱们啦?”

杨琪回头冲他们挥了挥手,二郎下意识的也挥手做回应。

拎着一双臭鞋的四娘,身旁立着一个打赤脚的男人,此人正是四郎。他那一双笑眼不住的在杨琪身上打量,“八妹精神了不少。”哪里有个病秧子的模样?

“那可是,成天跟着七郎屁股后面跑进跑出的。”六郎笑道,“八妹虽然断了药,可身子金贵着呢,受不的半点伤。”

三郎沉默,跟总爱与人拌嘴的三娘,完全是相反的性子。

七郎催促着四郎,“四哥,你快去洗洗,等会儿我要当着爹的面,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四郎挑眉,不屑笑道:“就你?连我五招都接不了,就说大话的本事厉害的不得了!”

七郎不受打击,反而拍着胸脯,自信满满,“我现在可是今非昔比!”

因为令公等人的回归,天波府可是热闹起来。

令公将杨琪领进他与太君的睡房,仍舍不得放开她的小手。

房内准bèi

了浴桶,太君明显是要亲自伺候令公洗澡。

杨琪才不会那么不解风情,坏笑着对令公说道:“嘿,令公,你先跟太君说悄悄话,我先去找七哥玩儿。”

“别跑远了啊。”在杨琪带上房门离开,令公的神色黯然下来,他望着正给他宽衣解带的太君,口气有些艰涩,“八妹当真手不记得咱们了……如今连爹娘都不叫了——”

太君本来就为这事儿耿耿于怀,听令公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当即就红了眼眶。“她现在还认生,一时改不了口……”

太君经常这么安慰自己。

天波府的小校场,七郎已经手持长枪等在那里。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四郎过招,然后让令公认可他,答yīng

让他成为杨家军。

六哥忍不住说他,“七郎,求胜心切,有时候不是好事。爹跟四位哥哥刚回到府上,你就让他们多歇歇吧!”

七郎张大鼻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反正这么久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他失落的放下长枪,跟六郎一起去大堂了。

身上最臭的四郎,却是第一个洗干净出来的。他身边不见四娘,四娘抱着他换下来的衣服去洗了。

四郎故yì

板着脸,对杨琪招了一下手,“八妹,过来!”

杨琪人没过去,鼻子就先凑到他跟前闻了闻,最后一脸嫌弃道:“四哥,还是算了吧。”

“四哥,你刚回来的时候,见你挺黑的,现在好像变白了不少……”七郎说。

“他那一层黑皮,估计都被四嫂搓浴桶里去啦!”杨琪大笑起来,周围的人也跟着捧腹。

四郎忍着笑,来回指了杨琪与七郎,“你们两个现在是默契的很啊,一唱一和的来奚落你们四哥!”

说着,他冲到杨琪与七郎跟前,将头上没有来得及擦掉的水分甩在了他们脸上。

“呀呀呀,头上的虱子甩出来了——”杨琪连连惊叫。

四郎趁机将她捉住抱在怀里,“听说你被人贩子拐卖到辽国去,这一年多,都发生了什么事?”

杨琪只告sù

了他八个字,“好吃好住好喝好玩!”

“在外面玩疯的都不知dào

回家来了。”四郎眯起眼来,哼哼了两声。

“我要是记得事,早回来了!”杨琪理直气壮。

“听说卓伯伯指明要收你为徒?”四郎扬声问。

他这是赤果果的嫉妒啊,杨琪都闻着酸味了。“你要是想找卓先生拜师,你可以到五台山去找他。”

四郎“嘁”了一声,卓越看中的又不是他,他才没那么厚脸皮呢。再说了,若是让令公知dào

了,估计得打断他的腿还不止!令公可是从来不待见卓越的。

四郎终于放开杨琪,自己却被六郎缠住。

六郎早就受够了赋闲在家,虽然他如今是杨家军的帐前校尉,可他远不如在沙场驰骋的几位兄长。他所掌管的是留守在汴京附近的杨家军。

“四哥,这次回来,会在家里留多久?”六郎问。

四郎眉头轻蹙起来,“我也说不准,辽军大撤,谁知dào

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发军犯境。”

“辽军大撤?”六郎惊呼。

四郎颔首,“嗯,貌似是辽国的皇帝快不行了,辽国的军队无心战事,便撤走了。”

杨琪抠着嘴唇,耶律贤早就病入膏肓,不过一直瞒着,如今看来是瞒不住了。

五郎插进来,“辽国的皇帝耶律贤,貌似年纪不大吧?”

四郎哼笑起来,大为不屑,“还不是因为想要长生不老,就吃了一大堆丹药,搞坏了身体呗。我听说耶律贤三十多,看上去却像六七十的老头子。”

“耶律贤膝下的儿子,年纪都还很小,下一任的皇帝会是谁呢?”五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小孩子做皇帝,哪会有人心服口服的,这一回,辽国肯定乱了,少不了阴谋阳谋,大概想篡位的也有不少!”四郎幸灾乐祸。

他们说的,七郎似懂非懂。他现在关心的是,怎么样才能成为杨家军,然后跟兄长们一起上阵杀敌!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令公、大郎他们也陆陆续续加入进来。

令公还是牵着杨琪的手不放,对她疼爱的不得了。

三郎在她手里塞了个四不像——

三郎会木匠,手艺还很好,可杨琪实在看不出手里这有四条腿有鼻子有眼睛有耳朵的四不像是什么动物。

“狗?”杨琪抬头问三郎。

三郎眼神幽怨,干净利落的纠正,“小马。”

按照以前的规矩,归来的儿子们要给太君请安敬茶,而归来的令公是要接受天波府其他人的敬茶。

这一轮下来,柴郡主刻意留在最后。

“爹,喝茶。”柴郡主有些唯唯诺诺。

令公看也不看她,仅仅接过茶杯,意思了一下喝了一小口,便将茶杯又搁下了。

六郎与柴郡主一起跪在灵感哦那天跟前,将手里的茶杯举高,“爹,不管过去孩儿与郡主有什么不是,还请爹别往心里去。”

令公像是没听见一样,将话锋转开,“对了,六郎,外头的宅子挑好没,一定要找个风水好的。最好也是把价钱压下来。”

柴郡主红了双眼,六郎也沉默下来。

看来令公是已经铁了心要分家了。

杨琪双膝一落,跪在六郎身旁,“爹爹,六嫂是有些小脾气,她好歹也是郡主出身,反正这家里总归是有人能治住她,您就别把六哥跟六嫂赶出去住了。”

然后七郎也跪下,帮六郎跟柴郡主说起了好话,“爹,八妹说的对!”rs

219 绝不能退守

仅仅一句“八妹说的对”就完事儿啦?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难道七郎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本来还期待着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漂亮话……

四郎五郎他们也相继跪下,然后几位嫂嫂也当即跪下。

一家人都为他们在求情,六郎跟柴郡主怎能不感动?

就连宗保也知dào

趴在令公的大腿上为爹娘求情,“爷爷,你这是不想要宗保了吗?”

“宗保怪,这不是你的错。”令公将宗保抱坐在膝上,然后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你们都起来吧。郡主身份尊贵,我们天波府庙小,实在容不下这尊大菩萨!”

“爹,六弟跟郡主在天波府都住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习惯了是不是。”大郎这人不太会说话,总也是老实巴交。

二郎比较坚决,“你要是不收回成命,我们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了!”

“我们天波府上下一心!”三郎也表态。

令公沉默了一下,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不愧是深藏之人。

他扫一眼众人,随即说道:“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你们都去休息吧,这一路上辛苦了,好好跟你们媳妇儿说说话。”他起身一手将宗保抱在怀里,一手捞住杨琪得小手,“宗保,八妹,到我跟太君的房里去。”

走之前,太君偷偷的给六郎丢了几个眼神。

六郎一喜,忙将柴郡主扶起来,对诸位兄长道:“哥哥们也都快去休息吧!”

令公态度一含糊,就说明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天波府的人齐聚一堂,杨琪心中有喜有忧,不知dào

眼下的幸福能持续多久。她也感觉出来,几位哥哥与令公对她是真的疼爱。

休息了几日,七郎心中是兀自的着急,他总想着打败四郎,得到令公的认可,成为一名杨家军。

这日太君与令公说起七郎与杜金娥的事,令公还取笑七郎,说他跟人约定当上杨家将就会娶杜金娥过门,怕他这辈子是没有可能。

七郎不服,点名要挑zhàn

四郎。

“爹,你自己说过的话可别忘了。我掰手腕赢不过排风,我就一定要打败四哥!”七郎可是从令公这里得到许诺,只要做到这两样事的其中一件,就可以破格成为杨家军。

“五招之内,你必败在你四哥手下!”令公对儿子们的实力可是清楚的很。

七郎信心满满当当,“爹,你就走着瞧吧!”

“哦?四郎,那你就会会你七弟去。”令公说道。

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四郎见七郎这么自信,心里着实没谱啊,说不定七郎学会了什么秘密本领……

“七弟,你是不是从卓伯伯那里偷师了?”到了天波府的小校场,四郎小声问道。

“什么偷师不偷师,卓伯伯有没有要收我为徒。”七郎扔给他一把长枪。

四郎稳稳接住,却为之一振,他好像从长枪在手中震动的力道中,感受到了七郎确实有一点变强。

七郎确实没有偷师,背后却是有高人指点。那人就是杨琪。

早在知dào

令公他们要回来,七郎就缠着杨琪讨教打败四郎的方法。

莫求胜心切,戒心焦气躁。

四郎回想着点点滴滴,从杨琪的指点中,他领悟到,他是不知dào

四郎的弱点,不知dào

打败他的方法。但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力量大!

校场外正观战的的令公,明显察觉到七郎气质上的变化,多少有些惊讶,他回头看太君,太君似乎也很意wài



他再低头一看,杨琪正攒着拳头,不知dào

正在给谁加油呢。

七郎往杨琪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马步扎开,端起长枪,对准四郎。

不但要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还要利用自己的优势!

不能退守,只能进攻进攻再进攻!

七郎长枪一甩,挥出了“之”字形。

他大喝一声,竖起长枪,朝四郎劈去。

四郎横枪格挡,故yì

给七郎露了个空隙,好让七郎在令公面前长一把脸。

哪里知dào

七郎居然对他下盘故yì

露出的破绽视若无睹,就这么笔直的,丝毫不改变一点方向的朝他冲了过啦!

长枪一劈,横枪格挡。

只听一声“碰”的巨响,枪身碰撞,七郎仍是一脸凶光,而四郎却是变了脸色。

七郎的力qì

极大,四郎承shòu他这一攻击,居然吃力非常。

四郎双膝一曲,生生被七郎这胡来的一招给压制,长枪在双手中剧烈颤动,震的他手臂发麻。

正在他失神之时,见七郎一个横扫千军,终于攻他的下盘,四郎忙定神,几乎忘了放水的初衷,跳闪到了一旁。

“七弟,数月不见,变厉害了啊!”还真是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

四郎甩了甩被震痛的手臂,稳住身子,变得认真起来。

他虎背一弯,如利箭一样,向七郎冲去,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七郎自知自己在速度上胜不过四郎,但也知dào

四郎这一招会从手持长枪,从斜下方向他搠来。

他又想起杨琪的告诫,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绝不能后退半步,把所有格挡的动作都化为攻击。也许这对别人来说不易做到,但是七郎的力量大,明显就能将劣势转化为优势了——

七郎拧枪一扫,生生当掉四郎的攻击,枪身碰撞的时候又是“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四郎咬紧牙关,被长枪震松的双手又蓦地收紧。战场之上,绝不能丢掉自己的武器,何况这是杨家枪!

他紧握长枪,与七郎对峙,始终抵不过七郎的神力,不得不向侧闪去。

就在这时,大郎他们惊呼一声,他们似乎都没想到七郎能做到这样,居然逼得四郎不得不以退为进!

二郎问五郎,“五弟,你教的?”

五郎也是一片茫然,“我也不知dào

——”

“你们可仔细看好,七弟可是半步没有退后。”六郎忍不住提醒大家,跟四郎对招能做到这样,想必除了五郎以为,天波府的其他兄弟都没有这个自信,连他也是一样。

四郎吃败仗,四娘心里自然不会舒坦,可她也忍不住对七郎刮目相看,“七郎有这么厉害吗?”

前不久七郎还抓不稳长枪,枪还从手里脱出去呢,如今七郎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杨琪举高拳头,朝校场方向大喊,“七哥,加油!”

“等等!”四郎突然终止了这场比赛,虽然战场上不能当逃兵,可输给自己家的兄弟并不丢人,那五郎的功夫还远远在他们兄弟之上呢!“不打了不打了——”

“还、还没打完呢!”七郎恋恋不舍。

四郎将长枪丢给他,砸得七郎晕头转向。

他走到校场边上,将双手张开,却见他手面通红通红,尤其是指根的地方还有几处出了血泡。

不止如此,他的双臂还在发麻。

四郎可怜巴巴,“再打下去,估计我这双手就要废了!”

“我的天——”二郎故yì

使坏,在他手掌的血泡上按了一下,听到四郎的哇哇大叫,还坏笑着问了一句,“疼不疼?”

四郎对他龇牙咧嘴,“要不你去试试!”

二郎敬谢不敏。

七郎赖在校场上不肯撤,还对四郎大喊道:“四哥,还没分出胜负呢!我不打赢你,爹就不让我当杨家军了!”

四郎吐着舌头,做一副垂死状,“你就饶了我吧!”

大郎冲校场上的七郎招手,“七弟,你刚才使得那是什么功夫?”

“杨家枪啊。”七郎疑惑,大哥他们该不会认不出杨家枪法了吧……

二郎看了仍处在茫然状态的五郎一眼,随即问:“谁教你的?”

“杨家枪还能有谁教啊,当然是爹跟你们了!”七郎这话可不是在吹牛拍马。

但是他们都知dào

,他们从来没有把七郎教出这个水平,如今五郎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五招之内打败七郎。

“七郎,跟哥哥说实话,是不是卓伯伯他……”四郎见令公的神色变得不悦,就马上住了嘴。

七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一眼扫过他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样子,嚷嚷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呀,我刚才用的就是杨家枪,不是别的门派的功夫。”

“你自己看看你把你四哥的手弄的。”大郎往四郎的手掌努乐一下嘴。

七郎伸头看了看,立即张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还不敢相信是自己的成果,无辜道:“这是我干的?我什么也没干呀!我就是照八妹说给我的方法,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啊……”

“原来是八妹啊……”令公满yì

的笑起来,随即又板起脸来,“算了算了,看你这么努力,你就跟你六哥一样,当个帐前校尉吧。”

七郎愣了一下,猛的爆fā

出欢呼声,抱着杨琪狠狠地亲了一口,一干亲人都被他忽视了,“我是杨家军啦,我现在就写信告sù

金娥去!”

这就是见色忘义的。

七郎飞也似的跑没影儿了,众人的目光落在杨琪身上。

“真没想到,七弟背后的高人就是八妹,我还以为是五弟呢。”二郎说道。rs

220 山岭里演习

一家团聚,坐在一块儿说着家常。

令公静静地听着天波府的近况,直到听说五郎南国寺救驾有功,这才舒展了眉头。

听到七郎与一个叫杜金娥的姑娘私定了终身,他挑起眉头,玩味儿道:“咱们七郎也有相好啦!”

七郎脸上跟充了血似的,他窘迫得抱怨,“爹,你还不如直接让我当杨家将,做什么帐前校尉啊。”

令公摇头,要不是七郎身边有人指点,就凭他这样毛躁的性子,还远远的达不到他预想的标准呢。

这小子以前的目标,单纯就是成为杨家军,只怕现在他的目标早就变调了——

“你是着急着把那位杜姑娘娶进门吧!”四郎还真是不遗余力的笑话他,全然不顾七郎羞窘的神色。

四郎自然知dào

杜姑娘,就是跟着七郎一块儿送军饷到云州的杜金娥,他们打过照面。虽然已经淡忘了那姑娘的容貌,然而她义薄云天的大性情,给四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三郎原本很沉默的人,却在这时发表了看法,“我觉得那位杜姑娘人不错。”

“就是跟七郎一起护送军饷的那姑娘吧。”令公听四郎说起过,他扭脸看向太君,“咱们要不要现在就下聘礼,把那姑娘给七郎迎回来?”

太君摇头,轻蹙眉头长叹一声,“如今杜家山寨正处关键时刻,我怕杜寨主是不会同意的。而且金娥虽然与七郎情投意合,却也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这节骨眼儿上,她不可能丢下山寨的事,到咱们天波府来。”

太君心如明镜,看的十分清楚,何况她早就试探过杜老大的意思了,人家也说的很明白。

令公颔首,“那就再缓一缓。”他勾了勾杨琪的尖下巴。

杨琪恍惚了一阵,放佛回到了南府一样,耶律斜轸也总爱挑她的下巴。

不过耶律斜轸与令公的手指上的触感截然不同,耶律斜轸的手指较为细致,而令公的手有些粗糙。

杨琪回过神来,只听四郎类似抱怨一样,“七郎护送军饷是有功,还不都是因为八妹的足智多谋,要我说啊,爹你太宽容了,就不该让七郎当帐前校尉,太便宜他了!”

四郎还在为前些日子败在七郎手下的事耿耿于怀。

听他不服气,令公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四郎,八妹跟你很像,都是足智多谋,你们兄妹二人要不要来比一比?”

杨琪有不好的预感,嗑瓜子的东西都慢了好几拍。

她最怕麻烦,令公该不会就是在想些麻烦的事情吧……

四郎的斗志被成功召唤出来,“怎么比?”

令公笑的莫测高深,“咱们到杨家将的校场去,我给你们一人一队兵,一队二十人。你们在林子里实战演习,谁的军队全军覆没,谁就输。输了当然要罚,赢了有奖励。”

七郎拍着胸脯,大声嚷嚷,“我也要去!”

有这么好的事儿,居然不叫上他,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二郎弱弱的说:“听上去很有趣,我也很想参与一下。”

见他们一个个都蠢蠢欲‖动,就杨琪一个人兴致索然,令公索性一挥手,“罢了,你们兄妹都去吧!”

太君不愿意了,“八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搞得实战演习,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四郎与七郎齐声叫道:“娘——”两人相视一笑,最后七郎站起来打包票,“放心吧,娘,我会保护好八妹的!”

杨琪懒懒洋洋,有些不情不愿,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要玩,就玩有趣的。她倒是很想知dào

杨家将跟杨门女将,到底哪一方比较强。

想到这,杨琪终于兴致盎然起来。

她将没嗑完的瓜子丢到盘中央,拍拍手后说道:“不如这样,不是说一队二十人么,我呢,带上诸位嫂嫂,剩下的空缺位置就拿杨家军填补吧。”

三娘激动起来,“好啊好啊——”

四娘也跃跃欲试呢,不过不能冷落了柴郡主。柴郡主毕竟与她们的身份不同,“我也想去呢,大嫂、二嫂、五娘、柴郡主,你们去吗?”

大娘没有自信,她毕竟是三十多的女人,以前虽然也舞刀弄枪过,早就手生了,“我……行吗?”

“八妹,你……你这是胡闹!”大郎道。

别说男人不能欺负女流之辈了,这到时候万一输在她们手上,脸上也不好kàn

啊!

杨琪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挑衅道:“怎么,大哥,怕输给我们脸上无光?”

大郎哼笑一声,斗志立马燃烧起来,“可笑!我跟爹在外面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娘的肚子里呢!”

二郎拍着他的肩膀,“很好,大哥,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七郎不待见他们兄长一样,“我是杨家军,我要填补八妹这边的空缺!”

杨琪还嫌弃他,“那你听话不?”

七郎狠点头,“绝对服从命令!”

杨琪满yì

的微笑,然后睇了一眼四郎,“四哥,你的手好了没?别到时候说我们欺负老弱病残——”

四郎气的拍案而起,这丫头太嚣张!他咬牙切齿起来,“八妹,你给我等着!”

杨琪摇头摇头再摇头,一下就被挑拨起来,欺负他们就跟切菜一样简单容易。

忽然间,她还想起了一个人,“对了,把排风也给我吧。”

一干兄弟目瞪口呆,完全傻了眼儿,天波府一个怪力,一个神力,两个力大无穷的人都被杨琪给要走了,这这这——

“四哥,可别怪我。”杨琪这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令公摸着胡子笑起来,“别看咱们八妹选的都是妇孺之辈,那远见可是四郎你比不上的。”

正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杨琪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bèi

,也不会未卜先知,究竟这次实战演习谁胜谁负,她也说不上。

她只是不想输得太难看。

“什么时候开始?”杨琪问。

令公沉吟了一下,“三日后。”

对这个缓冲的时间,杨琪还是感到很满yì

的。

这三天里,杨琪临时抱佛脚,看了几本兵书,脑补着现代的一些东西。几位嫂嫂则是扎堆来找她商量战术,杨琪还没有拟定出切合实jì

的计划,只能让她们多聊天多磨合。

三天期限已满,在杨家将到了校场之后,天波府的女人们才姗姗来迟。

军营里难得出现女性,大部分士兵多雀跃不已,想要凑去看热闹,却又怕犯了军规,被军法处置。

这三天里,令公准bèi

了不少东西,给他们两队人中的成员各准bèi

了量身定做的军服。

四郎与杨琪的军服不同于其他人,其他人的军服是土褐色,他们兄妹的确实金黄色。

为了区别两队人的归属,四郎那队人的右臂上系绿巾,杨琪这边则是红巾。

绿巾对中集结了几位超强的杨家将,五郎和六郎就不用说了,大朗二郎三郎和四郎,那都是身经百战的。除了他们,还有十四位帮着绿巾的杨家军。

以四郎为首,绿巾队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很是训liàn

有素的模样。

杨琪这边就悲惨了,放眼望去,加上她一共八名女性,要么散散慢慢,要么扭扭捏捏,心思完全不在正事上。就一个七郎还值得期待一下,其余十一名被挑选出来的红巾军,一个个苦逼着脸,士气早就没了大半。

两队人,每人手里都分配的有道具,每人一张弓和二十支箭。

这只是演习,并不是真的实战。

为了避免伤亡,所有锋利的刀剑都是木质的。哪怕是箭头都被拔掉,用带着染料的布头包上绑紧。

杨琪与四郎比他们所有人都多了一样道具,那就是山岭的地图。

两队人马被安排从不同的方向进入校场周围的山岭,双方都不清楚彼此的具体方位。

一进山林,杨琪立马派出潜伏功底好的杨家军前去探路,最后是能够掌握到绿巾队的动向。

杨琪找了个好地方,让大家休息,她专心的看着地图。

三娘最是坐不住,“八妹……小八,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天时地利人和很重yào

,我对这片山岭不熟悉,等我先看看地图再说。”杨琪头也不抬道,然后她对三娘抬了一下手,“三嫂你先去找排风编东西,速度也要快一点。”

三娘便去找排风,见她到处搜集树条,有些不解,“排风,你这是做什么?”

“给大家做草帽跟草衣。”这是杨琪昨天就交代给她的事情,还教了她编制的方法,排风铭记在心。

杨家的女人们忙活起来,正无所事事的七郎被杨琪叫去。

“七哥,你快跟我说说大哥他们的特点,他们都擅长什么——”

能不能获胜,知己知彼,也很重yào



“大哥武功平平——”

七郎这第一句话,大娘就不爱听了,“你说谁武功平平呢?”

杨琪心道一声:糟糕。

这时候人心不和,估计是要失利了。

派走的一名去探路的杨家军除外,其余的十名杨家军本来就心不在焉,没有斗志,这时候要是杨家的人再起冲突,这仗可是没得打了。rs

221 奇袭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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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也知dào

军心最为重yào

,她忙将大娘扯住,“大嫂,你先别慌,听听七郎怎么说。更新最快最稳定”

七郎无辜,他就是老实,却掌握了很多杨家将的知识,算是个小小的万事通。

他继xù

对杨琪说:“大哥虽然武功平平……那可是跟爹一块儿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他是马前锋,陆地作战不是他的强项。呃呃……二哥……”如今他说话还得看着几位嫂嫂的眼色,索性便将声音压低了些,“二哥平时温和,据说一上战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特别勇猛。三哥稳重冷静,是能够控zhì

大局的人,四哥能文能武,就他主意最多。五哥跟六哥如你所见的一样——”

“这要是硬拼下来,咱们得全军覆没啊!”五娘不看好当下他们红巾队的局势。

杨琪玩笑道:“没事儿,咱们这边美人多,随便朝他们用个美人计,就把他们收拾了!”

五娘笑后愕然,随即捂了捂嘴,意识到越是在难以逆转局势的时候,越是不能说泄气的话。

还好被杨琪的一个玩笑带过去了,这才没影响到军心。

五娘深深的望着她,居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这么小的丫头就能意识到这么严峻的问题,能不叫人感到害pà

吗!

杨琪看了地图,这山岭名为青屏,东西绵延,层峦叠嶂,青如屏风,四周都是茂盛密集的山林。

如今他们在山腰处。

杨琪叫大家围坐成一圈,算是与诸位零距离接触。

她说的很直白,“这场仗,咱们要赢,很难。但就算是输,我也不希望输的太难看!”

“咱们一定要赢!”三娘斗志昂扬。

可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好胜心。

“大家也都看到了,咱们这一队多是女流之辈,所以咱们不能跟绿巾队硬拼,只能智取。”杨琪又说。

二娘还算有些脑子的,不愧是管账的,“智取是好,可是四郎他们也了解咱们的状况,肯定也料想到咱们会走这一步路!”

“对,所以咱们智取的时候,动作不能太保守也不能太激烈。咱们要发动奇袭,然后拖死他们!”杨琪说的自信满满,不由得让人想要信服。

了解了红巾队的每一位成员的特点后,杨琪就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之前那名去探路的杨家军,已经喜滋滋的跑回来了。

“八少爷,找到了,四少爷他们就在往南的三公里的半山腰上。”

“你怎么找到的?”大娘问。

“八少爷说站得高看的远,我就跑到山尖上去了。”他能够鸟瞰到大片山林,绿巾队的动静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四娘恍然,难怪杨琪要选择树林密集的地方休息,就是为了防止被人在高处看到么……

兵贵神速,既然知dào

乐绿巾队所在得地方,红巾队就开始行动了。

打头阵的是柴郡主与两名弓箭手,他们每个人身披草衣,头戴草帽,一往前去,还没走远,就难以分辨他们的身影了。

用草衣草帽掩人耳目正好!

杨琪就是抓住了四郎他们会轻敌的心态,发动了第一次奇袭——

果然如杨琪所想的一样,绿巾队的人还在慢吞吞的商量着作战计划。

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只要是能够伤害到那几个婆娘的计划,全都被七嘴八舌的争吵中淹没掉。

四郎他们还在浑然不觉还大吵大闹时,五郎察觉到周围有异常,忙摆手势让他们住嘴,“有人来了!”

“这么快!”二郎吃惊。

比他话语更快的就是一支飞箭,直直的打在一名绿巾队成员的后脑勺上。

“哎哟——”

绿巾队已经有一个人被踢出局了。

之后从同一方向,又有一支箭飞来,这回五郎早有防备,飞身上前,空手将箭接住。

六郎迎风闻到一股熟悉的胭脂香味,立马恍然,“是郡主。”

“你家的,你自己收拾去。”大郎朝六郎摆了摆手。

在场的,除了六郎,还有谁敢对柴郡主动手动脚啊!

就在他们大意面向柴郡主的方向时,从不同方向刷刷飞来两支箭,一一的在两名绿巾队的成员身上打出了红点子。

这立马又有两人出局了!

四郎傻眼了,这简直就是出师不利啊!

等等,他还没出师呢……

“呀呀——”眼看着三明绿巾队的成员灰头土脸的退场,二郎激动的大叫起来,“六郎,你去追柴郡主,我们去那边把弓箭手给揪出来!”

四郎一脸别扭,他这个谋士还没拟定出作战方式呢!二郎在瞎指挥什么呀!

军令如山啊,六郎居然下意识的就开拔行动了。

但是,当他冲进林子里,除了飘散的香味,压根儿就没找见柴郡主的人影。看来是早跑了。

他返回时,见二郎垂头丧气回来,看来也是没有找到弓箭手。

“四郎,怎么办?”大郎问。

四郎胸口痉挛了一下,神情古怪,“已经被红巾军掌握了先机。他们知dào

近战之下对他们不利,于是选择了远攻……”

“噢噢,不愧是八妹!”二郎变脸如翻书,方才还挫败着呢,这会儿就得yì

起来了。

三郎往他背上拍了一下,往其他绿巾队的成员处瞧了一眼,意思是警告他不要在外人面前随便“八妹八妹”的叫。

“早就告sù

你们不要轻敌了,损失了三名战友,现在你们谁还质疑我,谁还!谁还!”四郎低吼起来。

如今他们只能利用己方的优势挽回局面了,虽然眨眼就有三名绿巾队的成员退场,不过还有他们杨家将在撑场面,士气不会低落到那儿去。

只要能够摸清红巾队的位置,上去两个杨家将,随随便便就能将他们击得溃不成军!

“六郎,没发xiàn

柴郡主吗?你该不会是故yì

让她跑掉的吧?”二郎也跟着四郎认真起来,不过他可怀疑其他兄弟能不能狠下心来。

六郎苦笑,有气无力道:“我是真的没找到,不过她人跑了,身上的胭脂味儿可跑不掉——”

其余人恍然,女人就是女人——

六郎的鼻子够灵,领着两名绿巾队的成员,循着柴郡主的味道追去了。

为了尽可能的捕捉的柴郡主的气息,六郎的脚步飞快,他身后的两名成员几乎跟不上他的速度,大约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兜兜转转之后,六郎很快发xiàn

自己上当,无论他怎么追,发xiàn

自己都是逆着风跑,这分明就是柴郡主故yì

给他留下的信号!

他立定后,发xiàn

身后的两名绿巾队成员已经气喘如牛,被他远远的落在后面,他心中暗惊。然而这时候已经有两名身着怪异的红巾军跳出来,用木刀抹了绿巾队的脖子。

待六郎飞身而去的时候,那两名身穿草衣头戴草帽的红巾军已经逃了。

六郎惨败,又跑回去跟四郎他们汇合。

“就你一个人回来?拿下几个红巾军了?”二郎问。

六郎一脸痛苦状,与其回来在他们跟前丢人,还不如退场呢……

“我上当了,郡主逆风逃,故yì

留下胭脂味道,一路追的时候,那两个绿巾队体力不支,已经被红巾军结果了。”六哥挫败的解释。

如今他们可是损失了五名绿巾队啊!这要是搁在真实战场上,那还得了?

“逆风?故yì

留下胭脂味道?”大郎不敢置信啊,脸上的表情甭提多丰富了。

四郎悚然不已,“我觉得八妹越来越可怕了……”

“怎么,这就服输了?”五郎笑话他,却也像是在挑衅一样。

四郎咬牙切齿,“怎么可能!”

“派去探路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大郎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五郎的话证明了他心中的猜想,“不用等了,怕是回不来了。”

“没错,”二郎说,“红巾军最先掌握咱们得行踪,只怕已经借助地形的优势,在至高点上看到了我们。八妹估计已经在那地方埋伏好了,等我们派去探路的人一到,就——”

这么一算,绿巾队可是有六名队员都已经光荣牺牲了啊!

“近战近战近战,近战之下,我们必胜!”四郎不断地重复着,饶是他信心再怎么充足,可目前的问题是,他压根儿掌握不了红巾军的动向。“五哥,你去探路!”

派出一个最强的,随随便便都能捏死红巾军一大把!

五郎往山上爬去。

大郎与二郎等的实在寂寞。

“六郎,之前那两个绿巾队的装备呢?”大郎问。

按规矩,退场的人要留下自己身上的装备。尤其是武器跟箭支。

六郎苦笑的一阵,他看的很清楚,当时红巾军将那两名绿巾队的成员抹了脖子之后,就抢走了他们身上的箭囊。“被红巾军拿走了——”

“又是声东击西,又是障眼法,又是草船借箭……”三郎已经不敢说下去了。

二郎欲哭无泪,都快给四郎跪下了,“四郎,咱们要赢啊,不能输给那些娘们儿啊。要是这样走出去,咱们杨家男人的脸往哪儿摆啊!”

四郎嘴角抽搐,他岂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杨八妹,我跟你没完!”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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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在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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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形势上,红巾军人数上占优势,可谓是没有伤亡,不损一兵一将。

而绿巾队那边,已经有六人退场。

除了在山顶上埋伏了一个,柴郡主射中了一个,还有四名红巾军的成员一人解决了一个。

初战大捷,杨家得女人们激动不已,就连原本懈怠的红巾军都变得认真起来,这一次演习,说不定他们这队真的能赢……

得了便宜,就变得这么乐观,也太早了……

杨琪心里有苦说不出啊,而且也不能说,不然会打击到诸位的积极性。反正游戏一场,亲情第一,在乎什么胜负呀。

红巾军的十五人趴在草丛里,每个人都穿了草衣戴了草帽,做了充分的伪装。其他五人,被杨琪安排放羊去了。

约摸一刻钟过去了,三娘沉不住气,“小八,咱们就这么趴着啊?”

“这时候他们肯定到处找咱们呢,贸然跑出去,就是退场。”杨琪解释,“近战对我们不利,只能卑鄙一下耍手段了。”

“你说钓鱼,这样就能钓着鱼么?”四娘也不大看好杨琪这守株待兔的主意。

五娘却觉得应该行得通,“姜太公直钩钓鱼,愿者上钩。再说小八已经把饵放出去了,应该没有问题。”

就在这时,杨琪放出去的五个饵的其中一个神色匆匆的分飞奔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报gào

,“八少爷,我引回来三个,是六少爷跟其他两个绿巾队。”

“六哥啊……”杨琪咬了咬唇,其实她不知dào

六郎的功底有多身后,也只能豁出去了。“狙击手准bèi

,弓箭手准bèi

。排风,七哥,断他们后路!柴郡主留下,等着用美人计。”

红巾军有两名狙击手,都是弓箭的远程射手,一个是五娘,另一个是红巾军的一位成员。

接到命令后,他们两个立即动起来,分别在不远处找好了两棵足够隐蔽的大树,并窜了上去。

十四名弓箭手分别从三个方向包抄,排风与七郎也已经就位。

六郎远远的看见柴郡主一脸痛苦的坐在地上,像是脚扭伤了一样。

他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加快脚步,飞速奔了过去。

待他靠近时,看清了柴郡主脸上得逞的表情后,立即就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更新最快最稳定

六郎到了包围圈,前方与左右忽的冒出十几名弓箭手,只见柴郡主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正得yì

洋洋的笑着。

他转身一看,带来的那两名绿巾队,早就被七郎跟排风一人一棍子敲退场了。

“真是好可恶的八妹啊——”六郎一边叹息着,一边举起手来做投降状,“我投降,我自动退场。”

“噗”的一下,他胸膛上还是中了一箭,留下了一个红点子。

“柴郡主,真是好一个一箭穿心啊!”三娘玩味儿道。

“哎呀哎呀,晚了一步。”二娘正想抢个人头爽一下呢。

“缴了他们的弓箭和武器,速度转移阵地!”

杨琪一声令下,所有人意识到演习还没有结束,红巾军立马收拾东西,一阵风似的跑了。

六郎风中凌乱,怔了半晌,回过神来,望着胸前得红点笑笑,他竟舍不得掸掉。

这时候四郎带队追来,手里拎了个红巾军的队员,大概就是从他嘴里逼问出红巾军藏身的地方。

可惜啊可惜,他们到地方的时候,红巾军已经撤tuì

了。

望着六郎胸前得红点,二郎张大了嘴巴。

“六郎,你这——”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兄弟六郎就这样退场了。

六郎心中也是叫苦不迭,苦笑不已,“柴郡主对我用了美人计……”

大郎摇头叹气,一副六郎没救了的模样,“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居然败在了女人的温柔乡里!”

四郎扫一眼周围,似乎是闻到了红巾军落荒而逃的气息。他目光犀利,扫向六郎,质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四哥,你知dào

规矩——”六郎指了指胸前醒目的红点,提醒四郎,他已经退场了。

这要真是搁在战场上,他已经死翘翘了,死人还能开口跟四郎说话吗?

“擒贼先擒王,一旦有杨府八少爷的消息,立马给我报gào

!”四郎派出去了三名探子。

被抓的那名红巾军成员,被押了一路,这时候突然开口,“四少爷,七少爷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一个人去一个地方。”

因为绿巾队要逼问他红巾军的藏匿地点,所以还没有将他踢出场,他现在算是绿巾队的俘虏。

“怎么这时候才说?”四郎警惕起来,刚才这俘虏一路上可安静老实了。

“就是啊,刚才抓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二郎也觉得有蹊跷。

俘虏好生的无辜,啰啰嗦嗦了一大堆,“我一直在犹豫了,各位少爷,我可是杨家军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杨家将输在一群女人手上!”他悲愤不已,又捶胸顿足起来,“我实话告sù

你们吧,八少爷一共放出来五个饵,加上我一共五个,就是想让我们分散你们的兵力。在我们出来之前,七少爷给我们每个人交代了一遍,如果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被抓,就带话给四少爷。我不知dào

其中是不是有诈,所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告sù

你们,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行了行了——”大郎挥手打断他,这人真是比他们家二郎还啰嗦。

“七郎怎么说?”五郎问那俘虏。

“七少爷说什么——”俘虏一脸茫然,“说什么上回没分出胜负,这回好好的打一场什么的,我也不知dào

啥意思啊——”

他不明白,在场的杨家将可都明白。

“哟哟哟,七郎这是在跟老四下战书呢!”二郎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凑到俘虏跟前,“有没有说在什么地方?”

俘虏憨厚的摇了摇头,往四郎那儿瞅了一眼,“只能告sù

四少爷一个人。”

“四郎,不能去,果然有诈啊!”二郎一惊一乍的哇哇大叫起来。

“那不然,你们就把我踢出场吧!”俘虏都视死如归了,一副“士可杀,不可辱”之貌,真是精神可嘉啊……

“我去!”五郎拍了拍四郎身上金色的盔甲,四郎可是他们绿巾队的首脑,绿巾队不可群龙无首啊!

大郎跟五郎的想法一致,“四郎,你能想到擒贼先擒王,八妹也能想到。说不定七郎叫你去,就是要埋伏你呢。”

二郎凑近俘虏,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似乎要看看他有没有在说谎。

可瘦那俘虏也就知dào

这么多了,至于杨琪在后面有什么安排,他也不清楚……

“那五郎,把七郎清退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四郎知dào

,依五郎的身手,把七郎给踢出局那根本就没有悬疑!

五郎对那俘虏说:“带路。”

“可是……”可是七郎指名的是四郎啊……

俘虏还没“可是”完,就被五郎拎着走了。

见绿巾队的人没有跟上,俘虏就放心大胆的带着五郎去了约定好的地方。

五郎发xiàn

这路越走越开阔,林子渐渐稀疏起来,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人手持长枪,背对着他们,站得笔挺。

正是七郎。

俘虏趁五郎失神之际,立马逃走,窜得比兔子还快。

跑走之前,还冲七郎的背影喊道:“七少爷,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七郎转身,见是五郎,吓了一跳。他对那来不及跑远的人大声喊叫,“老四老五分不清楚吗,还杨家军嘞!”

“怎么,五哥还不够格做你的对手吗?”五郎挑眉。

七郎虽然有些吓到,却也不意wài

,还显得有些得yì

洋洋,“五哥,想知dào

我的计划吗?”说着,他伸出了四根手指头,一一解释起来,“甲计划,如果来的是绿巾队的杨家军,直接把他们踢出局。乙计划,如果来的是大哥、二哥或者三哥,直接开打,八妹说我跟他们其中一个打,有七成的胜算。丙计划,如果是四哥来了,嘿嘿,直接生擒,擒贼先擒王嘛!至于第四个计划,就是针对五哥你了——”

五郎再次挑眉,“这么自信,就不怕我埋伏你?”

“如果你真带了人来,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我们红巾军的人会带着你在林子里到处兜圈子,哈哈——”七郎神气活现的大笑起来。

“那针对我的计划是什么?”五郎终于好奇起来,结果他没得到答案,七郎转身就跑了……这等于是,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七郎知dào

自己没有胜算,不跑,难道留下来送死吗?

可是他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趁着距离还没拉开,五郎正要追上去,然而左右两旁刷刷来了两支飞箭,逼得他不得不停下来躲闪。

等五郎打落飞箭,再看前方,已经瞧不见七郎的踪影了。

飞箭是远距离射来的,而且还是左右夹击,五郎正犹豫往哪边追去的时候,只怕远程射手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五郎摇头苦笑,他们绿巾队的人都太轻视这场演习了,这下可好,连好不容易抓到得俘虏,也跑回大本营里去了。

只怕这也在杨琪的计划之中。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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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演习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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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无功而返,还让人质给溜了。

四郎气的说不出话来,这还没分出胜负呢,他的脸就已经丢到令公面前了。

五郎压根儿没跟七郎交上手,他将事情的前后始末一说,二郎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意见,“咱们家老八得部署,还真是面面俱到啊。”

大郎颇为不服气,“跟我打说什么有七成的把握,未免也太自负了!我跟爹上战场的时候,他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娃娃呢!”

“我想这七成把握,有各种因素在里头吧。其实红巾军在附近埋伏的有人。”要不是中了埋伏,五郎早就追上七郎,把他给踢出局了。

三郎幽幽的问:“还要继xù

下去吗?”

四郎这回决心是要跟杨琪死磕到底了,怎么也得把面子给争回来。

六郎已经退出去校场了,还有其他几名绿巾队的成员也是一样,还不知dào

他们回去之后,会在令公怎么演说呢!

就算他们不说,红巾军一个也没出局,这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红巾军是没有折损一兵一将,可往下以后,杨琪已经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

这场军事演习,就好像打网游一样,刷小怪,打boss,用过的技能却又不能再重复使用,只怕绿巾队已经小心谨慎起来,不会再上当了。

杨琪长叹一声,“本来想把他们逐个击破的,结果却把五哥给放跑了。”

“没办法啊,这里没人是他的对手。”当时七郎落荒而逃,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

“四少爷现在估计气疯了。”排风说,她都能想象得到四郎暴跳如雷的样子。

“现在绿巾队那边还有多少人?”四娘问。

二娘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六郎不在了,柴郡主踢出了一个,排风跟七郎手底下两个,咱们红巾军的队友也拿下了四个,咱们在山顶上埋伏了一下,一共九个。现在绿巾队那边还有十一个人!”

还有五个**oss,六个小怪啊——

到了后期,怎么这么难啊。

在这么拖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

大娘似乎是着急了,“要不然咱们直接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反正红巾军人数上有优势。

四娘敬谢不敏啊,“五郎就不说了,大哥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随便一个都能以一当百,咱们这几个婆娘还不够给他当菜切呢!”

大娘叹息一声,“我是想说,天色都暗下来了,咱们要不明天再出来也行啊。”

“嗯,大嫂说的对。”杨琪也觉得不能太让几位兄长没面子,给他们时间好好反省吧,“那就明天继xù

,咱们回去吧。”

于是,红巾军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校场去了。

当然,林子里剩下的十一个绿巾队的成员压根儿不知dào



令公也没特别叫人通知他们,不过还是有好心的杨家军进林子里去喊他们,说令公已经跟杨家的几位夫人回家吃饭去了……

四郎等人灰头土脸的回到天波府,他直奔饭堂,将杨琪给拎了起来,“八妹,好你个八妹!居然给我跑了!”

听到几位嫂嫂跟宗保和太君吹嘘着她们红巾军多么多么厉害,四郎怒火一阵上涌,尤其看六郎还随着她们一起笑,更是气不过。

“四郎,愿赌服输。”二郎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捧着饿扁的肚子坐下来,跟大家一块儿吃饭了。

“我还没输呢!”四郎险些在武力上输给七郎,这回难不成在动脑子上输给杨琪吗?

太君早就听回来的媳妇儿们一五一十的把军事演习的事儿说了,虽然这时候不能再打击四郎,可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四郎,八妹就是比你有脑子。”

“有本事他们红巾军出来跟我拼个你死我活呀!”四郎大大的不服气。

杨琪要是那么莽撞,他们红巾军早就全军覆没了。

“审时度势,其实不用我教你。”令公也看不惯四郎这股毛躁劲儿,这要是真搁战场上,都不知dào

中了敌人多少回圈套了。“八妹领的红巾军,实力大大的不如你们绿巾队,真要拼起来,他们得不到半点儿便宜。”

“所以啊,除了用诡计跟花招将你们逐个击破,我从来没想过用蛮力跟你们硬碰硬。”杨琪也学着刚才二郎的模样,拍了拍四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四哥,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

众人哭笑不得,杨琪这是在安慰四郎,还是在夸自己呢?

令公斜眼瞄着脸色阴沉的四郎,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四郎,这回演习学到了不少吧。”

“是我轻敌了……”四郎的声音很轻,仅仅一句轻敌根本就不能成为这次大意的借口。他沉默了一阵,又说,“八妹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七郎这回也从演习中学到了不少,“四哥,你太正儿八经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善于利用敌人的弱点和自己的长处。”他难得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不由得让周围的人对他侧目。他似乎很享shòu

这些注目礼,又滔滔不绝起来,“八妹不仅问我了你们绿巾队每一个人的弱点,还把我们红巾军队里每一个人的长处都做了一番了解。五嫂会弓箭,我以前都不知dào

呢。”

五娘脸红了一下,她是红巾军队里的远程射手,不仅弓箭好,眼力也很好。

“八妹还事先做了不少准bèi

,让我们几个嫂嫂把身上的胭脂味儿都洗了干净。”四娘说。

柴郡主搭话,“八妹特意嘱咐我,让我今天多擦点儿胭脂跟香粉。”

“八妹就知dào

六郎汇会被柴郡主吃的死死的!”三娘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了。

六郎听了,傻笑起来。

四郎往他跟前丢了一片水煮蛋的蛋壳,“瞧你那没出息劲儿!”

五郎觉得红巾军的伪装做的挺好,“你们红巾军的草衣跟草帽都是八妹让做的吗?”

“可不是,我们穿着戴着伪装起来,趴草里,你们站的再高,也看不见我们!”二娘说。

“有意思。”五郎默默想到,这个伪装术,可以在林战的时候用在杨家军身上。

“爹,八妹不是男儿身太可惜了!”二郎忍不住惋惜起来,杨琪的头脑这样好,真的不该被埋没了。

令公何尝不是这样想,可事实摆在眼前。

“明天咱们一定要分出胜负!”四郎将剥好的水煮蛋丢进杨琪碗里,算是给她下了战书。

杨琪却头疼起来,“还要啊?还是算了吧,明天我想睡大觉呢,身子好酸。”

“今儿在林子里来回跑,肯定是累着了。”太君揉了揉她的小肩膀。

杨琪的身体情况,四郎也知dào



他不再逼迫,却是心里痒痒,“那我问你,如果时间允许,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们绿巾队?”

杨琪想了想,望望令公的脸色,他老人家似乎也想知dào

的模样。

她一派认真,说的极其简单,然而却在杨家将得心中投下了不小的石头,“派出使者,讲和。”

“讲和?”二郎觉得不可思议,“你不趁胜追击?”

杨琪摇头,“要说跟你们继xù

拖下去的办法多的是,可毕竟双方实力悬殊。不过我们几经交锋,已经挫败了你们的士气跟锐气,这时候讲和,创造的条件对我们有利。”

令公不由自主的点头,心里却是越发的惋惜。

四郎若有所思,这毕竟不是在真实的战场,只是一场演习。因为他态度轻敌,一开始就将演习当成一场游戏,没有认真对待。

这要是真的败在敌军手上,四郎连自刎谢罪的可能都有了,杨琪居然设想到了他从没想到的方面——

这丫头——

“那我们不接受讲和,非要硬拼呢?”大郎虎头虎脑的问了一句。

“那就接着跟你们拖,当然不会跟你们正面交锋,因为我们红巾军打不过你们绿巾队啊。”杨琪耐心的解释。

四郎的态度突然变得谦虚受教起来,“等你身子修养好,咱们再来一场。这回你别带着婆娘们了,咱们各领一队实力相当的队伍,好好的来一场演习。”

“再说吧。”杨琪敷衍道。

“没有嫂嫂她们,就用不上美人计了。”七郎有些失落。

结果几个人叽叽喳喳把话题又说到六郎中了柴郡主的美人计的那桩事上去了,宗保不住的夸柴郡主好厉害,可把柴郡主给得yì

坏了。

“娘,好好玩哦,我以后不要做杨家将了,我要跟八姑姑一样!”宗保以前无比憧憬着叔叔伯伯,总能在外面听到杨家将如何如何的好,现在听来他们就跟菜鸟一样,被杨琪玩弄于鼓掌。

“哎哟,宗保,可不能跟你八姑姑学成一样!”二郎吓坏了,他都觉得杨琪是个小妖精了,杨家再出个跟她一样的妖精,那还得了?“还是做杨家将得好。”

宗保耸了耸鼻子,颇为不屑道:“杨家将有什么好,还不是照样被八姑姑欺负的满地跑。我就要跟八姑姑一样,比杨家将还厉害呢!”

四郎的斗志又燃烧起来了,“宗保说什么呢,四伯还没跟你八姑姑分出胜负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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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令公的意思

军事演习结束,四郎做了深刻的检讨,还缠着杨琪非要再来一回。

距离军事演习结束,已经过去了三天,这已经是一段很充裕的时间,足够四郎调整好心态,与杨琪再战一回。

然而杨琪却懒懒散散,显得兴味索然。

在她看来,与其去林子里喂蚊子,还不如在家里吹着空调打网游。

当然,她所想的如今都是不现实的。

然而四郎难以忘记上一回的耻辱,虽然没有分出胜负,事实却摆在眼前,由于过于轻敌,他吃了不少苦头。

四郎在天波府像只无头苍蝇,逢人就问:“见到小八没有?”

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不知dào



四郎终于意识到,杨琪这是在故yì

躲着他。

他一狠心,索性去找令公与太君,如果是爹娘同意的话,由不得杨琪说“不”。

“爹,娘——”四郎冒冒失失闯进令公与太君的房间。

发觉气氛不对,令公与太君似乎在商量很严肃的事情。

令公沉默,似乎很拿不定注意,太君则是一脸的不予苟同。

听见四郎的声音,令公的脸色稍微缓和,抬头对着门口方向怔住的四郎问:“四郎,什么事?”

对四郎来说,再重yào

的事情,也比不是爹娘的事情来的十万火急。

他将杨琪的事情抛在脑后,关心起令公与太君,“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明显察觉气氛不对。

“我跟你母亲在商量八妹的事情。”令公解释,却没有多说。

太君像告状一样,蛮不开心的对四郎说:“你爹想把八妹编入杨家军!”

四郎又是一怔,这不正合了他的心意?

那样的话,他便可以利用上司的权利,跟杨琪较量个痛快。

然而另一方面——

四郎的眉头不由得蹙紧,“爹,你的心情,我不是不能够理解。八妹还小,身子骨又不好,再说了,她还是个丫头,毕竟不是男儿身。”

太君见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底气更是足了,“我可不就是这样跟你爹说的!”

令公一声长叹,又是无奈,又是惋惜,“八妹运筹幄,睿智不输大人,如果不让她做点什么,总觉得是埋没了她的才能。”

“爹,我也知dào

八妹主意多,你要是真把她编入杨家军,不等于是要了她的半条命!八妹的身子骨,哪能经得住杨家军的训liàn

?”四郎都能想到那一幕只怕杨琪在军中不到一天,就哎哟哎哟的直叫娘了。

退一步,哪怕不是为了杨琪着想,站在令公的立场上想一下,这要真出了什么事儿,杨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令公后悔都来不及。

太君附和着四郎,“八妹不比几位哥哥,小病小痛都得拖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这要是真受了伤……”她并没有将话说满,只是后果不堪设想,她想都不愿意想。“闺女好好的回来了,你现在倒好,瞧不惯她好了,就赶紧又把她折腾折腾!”

“爹,你也知dào

军里的规矩,将士一视同仁,不管是谁触犯军规,都要受到军法的严惩。八妹那散漫的性子,哪里做的了杨家军?要是在军里对她特殊照顾,那还不得引起公愤,动摇军心?”四郎又是一番中听的言论。

令公神情松动,不再迟疑,多半是被四郎和太君的话给打动了。

“八妹是可塑之才,我这不是觉得可惜了嘛。”令公这是在为自己辩解,也不再说将杨琪收编进杨家军的话。同时他又深深惋惜起来,“七郎要有八妹的一半聪明就好了。”

“七郎?”四郎不能说是不屑,还是稍微有些嗤之以鼻,大概还在为前段时间输在七郎手上的事情耿耿于怀,“你就成想吧!军饷的事,要不是八妹在他身后参谋着,他早就跟杜家山寨的人一起被潘家军给剿了!”

不管好坏,总归都是自己的儿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肉,太君岂会有不心疼的道理?她忍不住为七郎辩解,“七郎心里有他自己的想法,就是有时候莽撞了。”

四郎阴阳怪气的“哼哼”两声,不以为然的抠起字眼儿来,“有时候?关键是他啥时候不莽撞了?”

太君嗔他一眼,四郎这才老实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令公这一回来,不知能待到多久,这要是皇命下来,只怕即刻就是要走人的。

太君心里忐忑,担心的事情太多,尤其是在最小的儿子身上操了不少心。

如今七郎年纪也不小了,现如今是虎虎生威的一个小伙子,初出茅庐,展露头角,始终是要被皇上派遣或者是被令公带上沙场的。

但是七郎这么不稳重,却有独当一面的潜质。

一家人对他寄予厚望,却又怕他闯祸,不能予以他重任……

太君就想,借着令公在家几回,这段时间内好好的培养培养杨琪。“令公,七郎终有一天会跟他的哥哥一样立身战场,这段日子,还请令公多多指点他。”

她能教七郎为人处世的道理,然而等到孩子一上了战场,她所教的基本上可以说是浮云。

被太君提醒,令公也觉得是该对七郎严加管教了。

然而他忽然有个别的念头,“把七郎交给八妹,如何?”

太君深吸了一口气,“这怎么行?”

令公对她付之一笑,抬头问四郎的意见,“四郎,你觉得如何?”

“也不是不可以……其实我想听听看八妹如何说。”四郎总不能让七郎跟在懒散的杨琪屁股后面不学好吧,成天吃吃喝喝,到了战场上,有的苦头吃!

“八妹呢?”令公问。

四郎茫然,“我也正找她呢。”

“十有**是跟着二郎他们到街上溜达去了。”太君记得之前二郎有这么提过,说是要上街给杨琪买新衣裳,总让她穿哥哥们剩下得衣裳也不好。

杨琪确实跟着二郎和五郎上街去了,总觉得可风光,这大街上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杨家将的。他们买东西的时候,卖家甚至还有意不收他们的银两。

她也是头一回见识到二哥的精力,那逛街的欲|望居然比女人的还要强烈,不会疲累一样,见到啥都觉得很新鲜。

大包小包的拎回来,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一堆,而且没有重样。

本来是要买男装的,结果二郎一下还给杨琪买了好几件漂亮的女装。

排风看了,又是眼馋,又是无奈。

这些漂亮的女装,杨琪是能穿却不想穿,排风是想穿却穿不上。

见她将水绿色的襦裙撑在手里,往胖乎乎的身上比划了好半天,杨琪就知dào

她喜欢。

女孩子嘛,而且排风又是正值爱打扮的年龄。

就是她这身材,让人稍微有些汗颜。

杨琪拍拍她,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只要你能减肥成功,这些都是你的了!”

“真的?”排风高兴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肚子上的一圈肥肉,神色很快又黯然下来。

“别灰心,控zhì

饮食,每天多运动,我保证你的身材能跟柴郡主一样妖娆!”杨琪说。

排风目瞪口呆,似乎在脑补着自己身材变好的情形是如何的让人脸红心跳。

“控zhì

饮食,多运动”,这已经成了排风的座右铭一样。

于是,天波府的牛马骡子驴子都下岗了,拉车拉磨的事情全被排风一个人给承包了……

为了让排风下定决心,杨琪专门在排风的房里挂上了排风最喜欢的那件水绿色的襦裙衣衫,好让排风随时都能看得到,从打击中找到力量。

还没从排风的房里出来,杨琪就听见四郎跟大郎的声音在天波府的上空回荡。

“小八——小八——”

“咱们家小八哪儿去了?”

杨琪以为四郎有事因为军事演习的事情缠她,便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了。

从排风房里出来,杨琪正想着如何能够躲过四郎的耳目,就见三郎迎面走来。

“三哥?”难不成连三郎也在找她?

“八妹,爹找你呢,好像是因为七郎的事。”三郎还挺善解人意的,似乎知dào

杨琪这几日被四郎缠烦了也怕了,于是一开始便将令公找她得目的告sù

了杨琪。

杨琪跟着三郎去了东厢房,此时令公与太君的房里,除了七郎,几位哥哥都在。

二郎故作严肃,“八妹,爹要把你安排的杨家军去!”

“啊?”杨琪吓了一跳,被五雷轰顶一样。

见她石化,二郎跟四郎忍不住大笑,其余几人也是忍俊不禁。

“你二哥吓你呢。”大郎见杨琪真是吓得不轻,这才“好心”给杨琪提了个醒。

“爹是想把七郎交到你手里。”六郎道。

杨琪神色复杂,“你们这是几个意思啊?把七哥交给我做什么?”

四郎神情变得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模样,“是你把七郎的潜力激发出来,你不觉得你该负责到底吗?”

杨琪恍然大悟,敢情他们自己拿麻烦的家伙没办法,于是就把麻烦推给了她。

“哥哥们哟,你们这么做人就不厚道了,我自己还是个娃娃呢,怎么可能管的住我七哥?”rs

,请

225 杨琪的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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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lǜ

到杨琪的年纪与经lì

,让她去管束七郎这一个棘手的大活人,确实是难为她了。更新最快最稳定

其实早在将杨琪叫来之前,他们就商量了一下。

他们的期望超越了现实与想象。

杨琪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而且还是太多太多。

“五哥指点七哥杨家枪,四哥你带着七哥参加军事演习,这对七哥的磨练还不够吗?”杨琪也想不到自己能为七郎做什么,她不会杨家枪,有没有军事力量,除了成天带着七郎到处跑,也没别的什么可做。“我能教七哥,也就只有玩儿了。你们谁还想假如,我这儿空余的名额还多的很,不用你们排队。”

四郎丝毫不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一大群人正头疼,杨琪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五郎想了,他对七郎的作用只是一方面,因材施教的功夫做的实在不好。他压根儿不知dào

如何提升七郎的实力,然而杨琪三言两语,就让七郎发挥出了部分实力。如今他跟令公的想法一样,觉得杨琪对七郎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八妹,方才你四哥说的不错。七郎的潜力是你激发出来的。”然后……然后五郎就没有下文了。

杨琪还真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功劳,她以前就觉得七郎的劲儿用错了地方,不过就是纠正了一下下。

令公倒也没有过于为难杨琪,“八妹,你也知dào

,你七毛毛躁躁,一心还想着当杨家将,他这样要是到了战场上,有九条命都不够给他用的。”

杨琪不由自主点头,心里很是赞同令公的话,可是转念一想,这教人打仗的事儿,不能赖在她头上啊。

“爹,哥哥们,我何德何能啊?”杨琪心里叫苦不迭。

“至少得磨磨七郎的锐气。”大郎说。

顶着这么多目光,相当于好几座压力山啊,杨琪又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好歹是动脑筋想了一想。

“不如这样吧,咱们搞演习。”杨琪心里已然是有了计划。

“演习?”听到这个,四郎忍不住眼前一亮。

杨琪侧目,“不是我跟你,我想专门针对七哥,搞几次演习。”

反正七郎貌似有使不完的精力,自从上回军事演习结束后,他几回跟四郎一样,期待着参加下一次的演习。

七郎个人英雄主义太强烈,于是杨琪针对这点,专门拟出了一个方案。她把成型的计划一说,得到不少人的点头,令公赞同,四郎也表示会全力配合。

解救人质,同时也跟打游击战一样,现在林子里做好部署与戒备,然后让七郎孤身一人闯入“敌人”的大本营,将“人质”成功的解救出来。

就他一个人跟其他杨家军参与,七郎原本觉得兴致索然,之后听杨琪说了“游击战”的性质,他开始认真对待起来。这可是一门很讲究的战术,磨练人的耐性,考验人的能力。足够七郎喝一壶的了。

杨琪给四郎方案,给七郎讲解,然后就没有她的事了。

七郎一忙起来,天波府里就好像少了很多热闹。

杨琪依旧浑浑噩噩,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都在望着天空发呆,似乎能做的事情很少。要么陪陪太君与令公,要么与兄长嫂嫂们一起玩玩闹闹,偶尔受刘皇后邀请,被柴郡主带到宫里走动。然后就是被所谓的赵亨赵公子叫到外面去玩儿。

这天,赵亨带杨琪坐马车去了郊外,结果被一群蒙面人追杀。

赵亨出来游玩,好在还是有些危机意识,也安排了人暗中保护他的安全。

但是他带出来的人太少了,寡不敌众,最终一个个倒在蒙面人明晃晃的刀下。

杨琪见情势不好,叫车夫快马加鞭,往青屏岭赶去,那里是杨家军驻扎的地方,总算是逃过一劫。

赵亨被四郎护送回宫,因为救驾有功,少不了被封赏,当然杨琪也包含在内。

四郎莫名其妙的得了个救驾有功的名声,比起受**若惊,他更感到困惑。杨琪什么时候跟皇上扯上关系了?

知dào

了杨琪与赵亨的关系,四郎觉得不可思议。

这年头能跟皇上称兄道弟,做哥们儿的,只怕也就杨琪敢。

他兴冲冲的去宫里接受封赏,却是气冲冲的回来,就连跟他一块儿回来的令公,脸上也不好kàn



一说才知dào

,潘家因为这件事,又在真宗皇上面前作怪,说什么这是杨家在自导自演。

虽然四郎还是受了封赏,心里却老大不愉快,气的直拍桌子。

二郎很想安慰他,此刻却是兄弟一心,听潘家所言,也是窝火,“潘仁美怎么能那样说?”

“岂止啊,朝中还有不少大臣附和他呢!”四郎吼起来。

三郎倒是冷静,“皇上一时兴起到郊外游玩,还在青屏岭附近,咱们杨家军所在的地方,确实太巧。”

“反正红名不是落在他们潘家的头上,他们就看不过去呗。”四郎气愤难平。

“清者自清,由他们说去吧。”六郎想着,反正也是难堵悠悠之口,这时候要是站出去跟潘家死磕,反倒像是杨家在掩饰什么。“五哥,那些刺客,查出他们的身份了吗?”

五郎摇头,他正因为此事郁闷。这批此刻显然与南国寺的那批刺客来历一样。辽国的细作仍在皇宫之中,甚至极有可能是潜伏在真宗身边。不然真宗微服出游,去郊外的时间地点也不会暴露。

“自从上回知dào

宫里头有辽国的细作,皇上的身边就加强的戒备……”五郎轻叹一声,奈何他们的皇上就是学不乖啊。以为细作在皇宫里,他跑出去没事了吗?

关于细作的事情,令公在家自然是听五郎细说过。

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对真宗自然也是无二心的,同意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然而却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于是,令公嘱咐五郎,“五郎,你是皇上亲封的殿前司马,细作的事情,你可得多多上心啊。”

五郎为难,事情哪里像令公想的那么简单。

他倒是想追查细作的事情,条件也得允许呀。

“爹,细作在内宫,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朝的规矩,男子出入内宫可是大罪。”五郎就是有工夫,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无法施展拳脚。“此事皇后娘娘在操办。”

父子几人正说话,八贤王到了天波府上来。

八贤王说了,在令公与四郎接受封赏走之后潘仁美又在皇上面前兴风作浪。

“因为你们家老八救驾也有功,皇上正不知该如何奖赏你。潘仁美也不知dào

打哪儿知dào

了八妹女儿身的身份,在皇上面前告了你们全家一个欺君之罪。”八贤王明显听到不少人抽气的声音,都怪他们一个个嘴巴太不严实了,走哪儿对杨琪都是“八妹八妹”的叫。

“这个潘仁美,未免也太猖狂了!”四郎拍案而起。

说到底潘仁美的目的,还是针对天波府。

令公抬手制止他,他察觉到,既然八贤王是带着笑脸来天波府,“欺君之罪”之事应该只是有惊无险。

八贤王又说:“皇上英明,告sù

潘仁美他早知dào

八妹是女儿身。”

如此一来,欺君之罪压根儿就不成立。

八王爷拿出带来的圣旨,此次他来天波府,也是受了皇命的。

天波府的人跪着听旨,这到圣旨是给杨琪的封赏。

皇上将杨琪封为御妹,仅仅一个封号,便给杨家带来巨大的变化,如今杨琪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其他人受**若惊,杨琪却是平常心。

御妹是什么,那是皇上的干妹妹。这样一来,杨琪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在皇宫里行走了,就连当朝大臣都得叫她一声“公主”。

杨琪被刘皇后召进皇宫,留她长住。

杨琪摇头拒绝,“宫里规矩太多,住不习惯。”

“本宫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回叫你来,是想借助你的聪明才智,帮本宫找到细作。”刘皇后知dào

杨琪是女孩子的时候,虽然震惊,却不觉得yì

wài

。从第一回见她的时候,她就从杨琪得眉宇间看出了一些端倪。如今真宗封她为御妹,也是请示过她的。刘皇后觉得杨琪的聪明正好可以为她所用,也就欣然答yīng

了。如今她算是这丫头的皇嫂,大约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杨琪,态度总是很亲切。

杨琪听她说的时候愣了一下,“上回的细作还没找到?”

自从第一次来皇宫踢毽子,过去了快半年吧,这么常的时间居然还没查出个水落石出,这效率还真叫人咋舌的。

“该怎么说,不知是那细作隐藏的太好,还是本宫的疏漏,也没查到什么眉目,平白猜忌了许多人,觉得她们都像是细作,可又觉得她们不是……”刘皇后露出疲惫的神情,前一段时间,她算是下了九牛二虎之力,却还是没有什么收获。真宗在外又遭遇暗杀,这让她更加提心吊胆起来,另一方面也是万分庆幸,好在出事的时候,杨琪在真宗身边。

虽说杨琪手无缚鸡之力,随机应变得功夫确实让人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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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被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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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皇后倾尽全力都没查出来得事,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杨琪想要推辞,她确实不想趟这趟浑水。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些太多阴暗跟勾心斗角,陷得深了,杨琪恐怕连小命儿都不知dào

怎么丢的。

刘皇后似乎不清楚她得心思,一个劲儿的给她倒苦水,“皇上在外面接连遭遇刺客,虽说次次都是有惊无险,但不能保证以后每一次都能逃出生天。皇上万金之躯,若受半点伤害,江山社稷何以稳固?细作一日不除,皇上便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本宫这心也一日难安……”

杨琪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怎么说呢,刘皇后似乎也太看重她了。她对皇宫的一切都不熟悉,最多也就来过刘皇后的凤仪殿几回,就连进进出出还要小太监带领着呢,可谓是人生地不熟……

“要不然这样吧,长住就不必了,劳烦皇后娘娘把内宫中皇上接触最多的几位嫔妃,跟她们有关的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整理成册。”

既然杨琪不愿意留下来,刘皇后也不做强留,只说:“那好,等整理好,本宫派人把册子送到天波府上。”

杨琪总觉得自己揽下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不过有一件事挺值得高兴的,那就是在军中待了两个月的七郎,确实变化不小,在数次演习后,他个人能力提高了不少。

如今七郎走路的脚步声很轻,总会无声无息的从人背后冒出来,把人吓一跳。

对杨琪,七郎还是一如既往。

“八妹,七哥不在的时候,都当上御妹啦,恭喜!”

“同喜同喜,”杨琪对他作了一下揖,“我听四哥说,你最近进步不少。感觉怎么样,辛不辛苦?”

如今七郎的作战对象,可是整个杨家军,好比是一个人去单挑一群人,被逼出了不少潜藏的力量。

“只要能当上杨家将,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七郎郑重说道,像是宣言一样。

杨琪还没到院子中央,就见天波府上下的人神色紧张的迎出来。

杨琪这回被单独召进宫,连柴郡主都没带上。也难怪太君他们会紧张。

“怎么样,八妹,皇后娘娘找你所谓何事?”柴郡主心中忐忑,她唯恐杨琪会有个闪失,毕竟当初是她向刘皇后引荐杨琪的。

“皇后本来要留我在宫里长住,想让我帮忙调查细作的事情。”杨琪没有瞒着天波府的人,如果这件事不可告人,早在皇宫里的时候,刘皇后就嘱咐她了。

太君觉得刘皇后这是病急乱投医,“你对皇宫里的事情又不熟悉,皇后怎么叫你帮忙调查细作的事情?”

一开始发xiàn

宫里有细作,这多多少少跟杨琪也有关系。

杨琪跟太君想的一样,可是人家毕竟是皇后,懿旨可仅次于皇上的圣旨啊。

杨琪有心拒绝,却是没胆这样做啊。

“那八妹,你怎么回来了,既然要调查细作的事情,留在宫里不是好方便办事么。”二郎说。

三郎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危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波府比皇宫还要安全,至少大部分杨家将都集结在此啊。杨琪这次要真是招来什么不好的东西,她得兄长随便站出来一个人,都能那对方给收拾了。

“早早的查清楚,早早的结束好。”太君忧虑着。

五郎颔首,他时常在皇宫里走动,这时候应该能帮上一些忙。“八妹,有事尽管吩咐。”

“五哥,我正好想找你,给我讲讲宫里的事呗。”杨琪也正有此意。

谈论皇家的事情,因为要避嫌,杨琪便将五郎带到了房里。

“五哥,你经常在宫里当差,应该听说过不少小道消息吧?”杨琪问,她可从来没有小看一个男人八卦的力量。

“你有什么就问吧,不过我可事先告sù

你,我知dào

的事情也是真真假假,能不能帮上你,我可不敢保证。”五郎虽然是想倾尽全力帮zhù

杨琪,可有时候也有种爱莫能助的感觉,也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感觉杨琪一个人应付,显得绰绰有余。

杨琪只是打探消息的,反正只要查出谁是细作,她又不负责抓人的事情。

她想了想,于是问:“皇上亲近的嫔妃多不多?”

“不多。”五郎倒是没有多余的废话,不过也很详细的跟杨琪进一步解释了问题,“除了皇后,还有你知dào

的潘妃,然后就是死去的康贵人,还是金美人与常贵人……”

杨琪又听五郎说了金美人与常贵人等几人的身份,如今受**得几位嫔妃,无非都是达官贵人家出来的。

听五郎长篇大论,杨琪的脑袋里渐渐变得空白,她好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听这个美人跟那个贵人之间的矛盾,这个妃子与那个妃子之间的恩怨,这没完没了的宫斗剧天天在宫里上演。也难怪刘皇后当时会说出谁都像是细作,谁有都不像是细作的那样的话来。

过了两天,刘皇后派人将整理好的册子送到了杨琪的手上。

刘皇后极为认真,几乎是以年鉴的形式将每个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记录了下来,其中不乏一些不为人知的密事。大部分内容跟五郎这两天给她灌输的基本上一致。

翻看到赵临的名字,杨琪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连忙仔细瞧了,这一页的内容,记录的是海棠宫的事情。

海棠宫的莫妃名下有一位皇子,这位皇子便是赵临。

有一年,莫妃与赵临跟随真宗去避暑,途中遭遇辽军的埋伏。

真宗派人去解救,虽然成功的将莫妃从辽军的手上解救出来,可是赵临却被俘虏。

毋庸置疑,这个赵临,便是杨琪在大辽认识的那个赵临。

册子上有记载,如今莫妃因为思念成疾,整日疯疯癫癫,不踏出海棠宫一步。

这莫妃也算得上是真宗身边的老人了,在真宗没继位以前就伴在他左右。莫妃本是小小的富商之女,因为资历颇深,对真宗也算是一往情深,还诞下了一个皇子,便皇上封为妃子。

杨琪惆怅,想起了在大辽时候发生的事——

可怜莫妃与赵临这对母子。

杨琪记得赵临说过,他以为自己的母亲死在了辽军的手上……

然而册子上写的是莫妃思念成疾,久病不起,可见莫妃知dào

赵临还活着的事情。

问题是,她怎么知dào

的……

杨琪忍不住瞎胡乱猜,如果是莫妃向刺客通风报信,也是情有可原,她十有**是被牵制住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至少有一点是明朗的,有人跟莫妃接头,那就表示在宫里的细作,不知莫妃一个。

事到如今,杨琪已经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了。

她总不能将赵临的母亲推上断头台。

杨琪正发呆时,五郎走近,她也没察觉到。

“八妹——”五郎连唤了几声,才把她的神识给拉回来。

杨琪下意识的猛地将刘皇后送来的册子合上,明显是不希望五郎看见她刚才看见的内容。

“这就是你让皇后整理的东西?”如果真的是这个东西,五郎也明白杨琪这么防备他的原因。毕竟宫中秘闻,还事关皇室的尊严,确实不能让人知dào



“五哥,你找我什么事?”杨琪生硬的转移开话题。

“该吃饭了。”

杨琪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此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

杨琪却不觉得有任何食欲,“不吃了,我不饿。”

“今天不吃比可不行,今天可是你的生辰。”

杨琪目瞪口呆。

五郎又说:“你连自己的生辰也忘了?”

就算没忘,杨琪觉得自己也不可能算清日子,因为她连今年是哪年哪月哪日都不知dào



今天的中午饭,清一色的长寿面。

杨琪跟五郎一到饭堂,就听起起伏伏的声音响起来,“我们的小寿星终于来了!”

每回吃饭,天波府的人都是齐聚一堂,然而今日的场面最让杨琪感动。

“八妹,你可别嫌寒酸。”六郎说道,大概是考lǜ

到杨琪不记得以往,便又解释道,“每年咱们杨家的人,包括爹娘在内,生辰一到,从来不大张旗鼓的操办,都是一贯的节俭。”

二郎已经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他可是羡慕的不得了,还发自肺腑的感慨,“终于吃上娘亲手做的长寿面了!”

好几年生辰,他都是在边关过的,无比艰苦,那时候最想念的就是,面前能摆一碗太君亲手做的长寿面。清汤寡水的面条也就那样的味道,可就是让人想的慌。

“二哥,趁着在家的时候就多吃点!”七郎说。

“好啊,只要n不跟我抢就行……”

众人笑。

杨琪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光,她暂时忘掉所有的烦恼,融入其中。

然而太君还是第一时间就发觉到了杨琪的不对劲,早在杨琪跟五郎进到饭堂的时候,太君就觉得奇怪,以往到了吃饭的时候,杨琪可从来不需yào

人去叫她。

想来应该是发生了让她足以废寝忘食的事情了,大约跟今日刘皇后送来的东西有关。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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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你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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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颔首,他时常在皇宫里走动,这时候应该能帮上一些忙。“八妹,有事尽管吩咐。”

“五哥,我正好想找你,给我讲讲宫里的事呗。”杨琪也正有此意。

谈论皇家的事情,因为要避嫌,杨琪便将五郎带到了房里。

“五哥,你经常在宫里当差,应该听说过不少小道消息吧?”杨琪问,她可从来没有小看一个男人八卦的力量。

“你有什么就问吧,不过我可事先告sù

你,我知dào

的事情也是真真假假,能不能帮上你,我可不敢保证。”五郎虽然是想倾尽全力帮zhù

杨琪,可有时候也有种爱莫能助的感觉,也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感觉杨琪一个人应付,显得绰绰有余。

杨琪只是打探消息的,反正只要查出谁是细作,她又不负责抓人的事情。

她想了想,于是问:“皇上亲近的嫔妃多不多?”

“不多。”五郎倒是没有多余的废话,不过也很详细的跟杨琪进一步解释了问题,“除了皇后,还有你知dào

的潘妃,然后就是死去的康贵人,还是金美人与常贵人……”

杨琪又听五郎说了金美人与常贵人等几人的身份,如今受**得几位嫔妃,无非都是达官贵人家出来的。

听五郎长篇大论,杨琪的脑袋里渐渐变得空白,她好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听这个美人跟那个贵人之间的矛盾,这个妃子与那个妃子之间的恩怨,这没完没了的宫斗剧天天在宫里上演。也难怪刘皇后当时会说出谁都像是细作,谁有都不像是细作的那样的话来。

过了两天,刘皇后派人将整理好的册子送到了杨琪的手上。

刘皇后极为认真,几乎是以年鉴的形式将每个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记录了下来,其中不乏一些不为人知的密事。大部分内容跟五郎这两天给她灌输的基本上一致。

翻看到赵临的名字,杨琪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连忙仔细瞧了,这一页的内容,记录的是海棠宫的事情。

海棠宫的莫妃名下有一位皇子,这位皇子便是赵临。

有一年,莫妃与赵临跟随真宗去避暑,途中遭遇辽军的埋伏。

真宗派人去解救,虽然成功的将莫妃从辽军的手上解救出来,可是赵临却被俘虏。

毋庸置疑,这个赵临,便是杨琪在大辽认识的那个赵临。

册子上有记载,如今莫妃因为思念成疾,整日疯疯癫癫,不踏出海棠宫一步。

这莫妃也算得上是真宗身边的老人了,在真宗没继位以前就伴在他左右。莫妃本是小小的富商之女,因为资历颇深,对真宗也算是一往情深,还诞下了一个皇子,便皇上封为妃子。

杨琪惆怅,想起了在大辽时候发生的事——

可怜莫妃与赵临这对母子。

杨琪记得赵临说过,他以为自己的母亲死在了辽军的手上……

然而册子上写的是莫妃思念成疾,久病不起,可见莫妃知dào

赵临还活着的事情。

问题是,她怎么知dào

的……

杨琪忍不住瞎胡乱猜,如果是莫妃向刺客通风报信,也是情有可原,她十有**是被牵制住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至少有一点是明朗的,有人跟莫妃接头,那就表示在宫里的细作,不知莫妃一个。

事到如今,杨琪已经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了。

她总不能将赵临的母亲推上断头台。

杨琪正发呆时,五郎走近,她也没察觉到。

“八妹——”五郎连唤了几声,才把她的神识给拉回来。

杨琪下意识的猛地将刘皇后送来的册子合上,明显是不希望五郎看见她刚才看见的内容。

“这就是你让皇后整理的东西?”如果真的是这个东西,五郎也明白杨琪这么防备他的原因。毕竟宫中秘闻,还事关皇室的尊严,确实不能让人知dào



“五哥,你找我什么事?”杨琪生硬的转移开话题。

“该吃饭了。”

杨琪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此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

杨琪却不觉得有任何食欲,“不吃了,我不饿。”

“今天不吃比可不行,今天可是你的生辰。”

杨琪目瞪口呆。

五郎又说:“你连自己的生辰也忘了?”

就算没忘,杨琪觉得自己也不可能算清日子,因为她连今年是哪年哪月哪日都不知dào



今天的中午饭,清一色的长寿面。

杨琪跟五郎一到饭堂,就听起起伏伏的声音响起来,“我们的小寿星终于来了!”

每回吃饭,天波府的人都是齐聚一堂,然而今日的场面最让杨琪感动。

“八妹,你可别嫌寒酸。”六郎说道,大概是考lǜ

到杨琪不记得以往,便又解释道,“每年咱们杨家的人,包括爹娘在内,生辰一到,从来不大张旗鼓的操办,都是一贯的节俭。”

二郎已经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他可是羡慕的不得了,还发自肺腑的感慨,“终于吃上娘亲手做的长寿面了!”

好几年生辰,他都是在边关过的,无比艰苦,那时候最想念的就是,面前能摆一碗太君亲手做的长寿面。清汤寡水的面条也就那样的味道,可就是让人想的慌。

“二哥,趁着在家的时候就多吃点!”七郎说。

“好啊,只要n不跟我抢就行……”

众人笑。

杨琪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光,她暂时忘掉所有的烦恼,融入其中。

然而太君还是第一时间就发觉到了杨琪的不对劲,早在杨琪跟五郎进到饭堂的时候,太君就觉得奇怪,以往到了吃饭的时候,杨琪可从来不需yào

人去叫她。

想来应该是发生了让她足以废寝忘食的事情了,大约跟今日刘皇后送来的东西有关。

“八妹,是不是细作的事情有眉目了?”太君忍不住问。

杨琪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含含糊糊的回道:“哪有那么快。”

太君低叹,其实她不想让杨琪过多的参与宫里的争斗。然而事与愿违,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自动的找上门来。

杨琪的生辰,原本是该挺愉快的,现如今却沉闷起来。

天波府的人,没少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方面是刘皇后的嘱托,一方面又是杨琪的个人安慰——

不管细作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她的背后可是有辽国这个高台。

杨琪牵涉其中,那可就不是私人恩怨。

柴郡主这些天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就开口说道:“要不然咱们就把这件事推了吧,皇后很好说话,她会理解的。”

乐观是好,可这一回刘皇后的态度很明确,甚至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

杨琪一时间,也是身不由己啊。

“七郎,去关门。”四郎一声吩咐,七郎便跑去将饭堂的门关了上。这之后,四郎才又说,“我总觉得皇后这是在泄私愤。皇上屡次微服出游,都是冲咱们八妹来的。要说上回皇上遇刺,那多少跟咱们八妹有关系。这其中的曲折,皇后不是想不到,她把细作的事情塞给八妹,分明就是故yì

为难。”

他这话听上去有几分情理,刘皇后若真的怪杨琪拉拢走了真宗的心,这无可厚非。

“我就说嘛,宫里的事情那么复杂,咱们八妹一无所知,怎么可能应付得来。”三娘这时候说话,也算是代替三郎发言了。

“那事情可复杂了,这回只怕柴郡主去说清,也会适得其反,搞不好会触怒皇后。”四娘虽然不了解刘皇后的为人,但身高位尊者有个通病,就是不会容忍自己的尊严被触犯。

他们各自发表评论,杨琪却走神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件事能够和平的解决。

啊啊,好想变成一休和尚。

“五哥,你觉得皇上是个怎样的人?”杨琪忽然问。

在背地里说人好坏,本就不是一件有礼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谈论的还是当今的皇上。那要是传到皇上得耳朵里,万一皇上变身暴君,把他们一家的脑袋砍了都不奇怪。

五郎还真不好回答,因为涉及到敏感的话题,其他人也是噤若寒蝉。

杨琪这时候却说:“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务正事,有时候却让人琢磨不透……好难啊——”杨琪哀嚎乐一声,迅速解决了面条,拍拍屁股就要走人的架势。

令公按住她,“今儿是你的生辰,你还想往哪儿去?”

杨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八王爷的府上。”

四郎一怔,却是第一个明白过来的人,于是坏笑着拿筷子指着杨琪的鼻子,阴阳怪气像唱戏一样,“八妹,你好坏~”

“想来想去,这事儿只能丢给八王爷了。”杨琪也是无可奈何。这时候,她恨不得是皇上跟皇后的老娘,至少有管束他们的权力,内宫的事也能说的上话。

如今关键时期,总不能让杨琪一个人外出,于是五郎草草吃完,最后喝了一口汤,“八妹,我送你去。”

令公这才放心,并颔首对他们说:“早去早回。”

在去八王爷的府上之前,杨琪做了一下准bèi

,首先就是带上了刘皇后差人送来的那本册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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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想法子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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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事情也就明朗了。

刘皇后明知dào

莫妃就是细作,还要杨琪来收拾摊子,她的心机至深,目的也十分的不简单。

杨琪不是愚笨之人,想要揣测刘皇后的心思,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皇后娘娘这是要利用我对皇上的影响力,想借我的手除掉莫妃呢。”

虽然察觉到这一点,杨琪对刘皇后一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她也比较能理解刘皇后的感受,刘皇后千方百计的这么做,也是想肃清内宫,保障真宗的人身安全。

八王爷极为赞同杨琪的说法,还不由自主的点头,“如今看来,皇后娘娘应该是与皇上摊牌了,不然也不会做到这个份上,把你也牵扯进来。”

真宗的意思不能违背,刘皇后的意思也不能忽视,杨琪如今不仅是骑虎难下,也是进退两难啊。

而且她担心的还不只是这些问题。

杨琪小小的眉头紧蹙在一起,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沉思起来。

莫妃被辽人利用的话,辽人一定是拿赵临的性命要挟她。莫妃能够上钩,这就说明她明显还不知dào

赵临的死讯。

杨琪心里难受起来,对于赵临的死,她一直耿耿于怀。一想起来,也是如鲠在喉,更是对谁也不能坦白。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便是皇上与皇后娘娘两头得罪,哪里都讨不到好处。”五郎也认清了形势,对夹在中间的杨琪有些同情。想她小小年纪,原本不该让她承shòu这些沉重得东西与压力,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她好好的保护起来。然而五郎有时候也觉得无能为力,毕竟是与皇室有关,有他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太多。

“八妹,你要怎么办?”八王爷跟五郎也是一样的心情。

杨琪愕然,她找八王爷来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帮忙出个好主意,难不成她找错人了吗?

他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杨琪哀求,“你是皇上跟皇后娘娘的皇叔,他们夫妻不和,难道你就不该管一管?”

“话是这么说,可皇后娘娘毕竟是一国之母。”八王爷是位高权重,可在刘皇后面前那就是一棵葱。更新最快最稳定他见着刘皇后可是要行礼,并喊声“皇后娘娘好”的。他虽然爱莫能助,不表示他心里没有想法,“柴郡主与皇后娘娘情同姐妹,不如你找柴郡主说说去?”

杨琪脸上闪过复杂之色,她来之前并不是没有想过柴郡主,可自从闹不和之后,她跟柴郡主基本上没有怎么好好说过话。这回去求她,杨琪也不知dào

她会不会答yīng

帮忙。

杨琪为难,还是点头,“我回去之后,会找柴郡主商量的。眼下问题,我怕宫中的细作,不止莫妃一人。”

八王爷想了想,脸色凝重起来,“南国寺告密之事,搁在莫妃头上也说得过去。皇上每年那个时候都会去南国寺祈福,莫妃是皇上身边的老人,清楚这件事并不奇怪。至于上回皇上微服出游遇刺,刺客将时间地点都拿捏得很好,莫妃应该不知dào

皇上出行之事,确实有些蹊跷。”

“谁会对皇上的行踪了如指掌……”五郎想起一个人来,“该不会是邓公公吧!”

说完,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要说这邓公公可是真宗身边亲近的人了。邓公公要真是细作的话,那真宗岂不是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杨琪摇头,“应该不是邓公公。”至于这个邓公公,杨琪也是知dào

的。真宗每次微服出游,身边都带着的人就是他。但是真宗在宫外,不管是明处还是暗里,随行得人不会少。“皇上每次出行,身边不止邓公公一人,还是暗中保护的人跟车夫。”

“此事我会去查个清楚,八妹你还是专心起应付皇后娘娘吧。”八王爷揽下的活儿听着不轻松,却是无压力。不像杨琪,她要对付的可是一国之母啊……

杨琪与五郎回天波府,将此事跟柴郡主一说,柴郡主点头,欣然同意帮忙。

不管柴郡主跟刘皇后的关系有多好,她毕竟是天波府杨家得一份子,关键时候她的胳膊肘不会往外拐的。

不过正当杨琪跟柴郡主商量对策的时候,八王爷派人到天波府,给杨琪带话。

“八王爷说,让你先别着急着去找皇后娘娘。在你们走之后,寇大人也去了我们府上……”来带话的是八王爷最为信得过得人,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名字叫刘通。

“可是寇准寇大人?”所谓的“寇大人”,杨琪只听说过一位,便是当朝对真宗都敢直言不讳的丞相大人。

刘通福了一下身子,对杨琪与柴郡主极为恭敬,“正是。”

“寇大人他……找八王爷做什么?”杨琪直觉,八王爷让她按兵不动,十有**是跟寇大人有关。她心里着急,总得问个清楚。

“寇大人找八王爷,说了一件事,说皇上最近委派给他一个任务,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猜不出皇上是什么意思……”

懒得听刘通废话连篇,杨琪直接一针见血的问:“皇上委派给寇大人的是什么事?”

“皇上委派寇大人查一名几年前失踪的皇子目前的下落。”刘通说。

这回不用问了,杨琪心里已经猜出,真宗要找的皇子,十有**就是赵临了。

她却不动声色,对刘通道谢,“谢谢你,我知dào

了。”

刘通走后,至始至终没有插上嘴的柴郡主慌了,“八妹,这可怎么办?”

杨琪觉得莫名其妙,“你慌什么?”

如今柴郡主知dào

了实情,可不像杨琪,她可没有杨琪这种临危不乱的境界。

“皇后与皇上这般暗中较劲,把你也卷了进去,若是让皇上知dào

了,估计皇后那边也讨不着好。皇后娘娘要是在皇上面前碰了一鼻子灰,那她还不得迁怒到你头上?”

柴郡主这么为她着想,杨琪很是感动,反过来还安慰她,“郡主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皇上让寇大人查皇子的下落,这是好事,郡主可以去皇后娘娘面前,将此事坦白,应该暂时能压制住皇后蠢蠢欲|动的心思。”

柴郡主颔首,事到如今,她也不多想其他,只能让杨琪尽快从刘皇后那里脱身的好。

于是隔天,柴郡主带着记录着内宫秘闻的册子,进宫去见了刘皇后。

刘皇后接见了柴郡主,还见她给杨琪送去的册子在郡主手上,显得有些吃惊,“柴郡主,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柴郡主对刘皇后眼含责怪,将册子推到她跟前,“皇后娘娘别怪妹妹僭越,这东西,您本就不应该送到八妹手上。我在天波府,那读书识字都是我一块儿教宗保与八妹的。八妹识几个大字,我能不清楚?就她那半瓶子醋,哪能全部看得懂这东西?我们家八妹生性懈怠,最不爱的就是读书识字。昨儿我见她趴桌子上,捧着这册子看的津津有味,就觉得奇怪。我拿过随手一翻,就知dào

这东西事关重大,仔细问了她,八妹才说是从皇后娘娘这儿得的。”

“她都跟你说了?”刘皇后的神情有些复杂,也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告诫杨琪不可外泄。

“娘娘,咱们姐妹俩就明人不说暗话,您明明就知dào

宫里的细作是莫妃,为何还要让八妹去查?”

想不到柴郡主如此直言不讳,刘皇后有些羞愧。

她以手抚额,幽幽的轻叹一声,“既然妹妹已经知dào

了,本宫也就不瞒你了,不仅本宫知dào

莫妃是细作,就连皇上也知dào

。莫妃毕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与本宫也是一同进宫的,本宫屡次去求皇上降罪莫妃,可皇上却坚决不同意。”

这时候柴郡主开口,却不是安慰刘皇后,“皇上能同意么?你与皇上相处的时日最久,最该了解皇上是长情念旧之人……”

刘皇后怔了一下,顿时警惕起来,才意识到柴郡主这是有备而来,似乎还给她下套呢!

“柴郡主,这话是有人教你说的吧。”刘皇后的脸色阴沉下来,她脑海里有个声音告sù

她,很有可能是杨琪指使柴郡主来的。

柴郡主嘴上承认,却是没有将杨琪提出来,“昨天我带着这本册子去找我王兄。我王兄一向睿智贤明,岂会瞧不出这册子里的名堂来?”

“是八贤王啊……”刘皇后的口气很轻,听上去似乎是有些失望。

八王爷与真宗乃叔侄,他对真宗的了解一点儿也不亚于刘皇后对真宗的了解。

柴郡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跟八王爷有关也是情有可原,刘皇后便也没有在生疑。

也由此,柴郡主算是看出来了,刘皇后对杨琪打心底还是有些排斥跟敌意。

她在心里暗自庆幸,这一回她算是来对了。要是杨琪无法脱身,刘皇后再给她安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娘娘,你把此事交给八妹,到底是怎么想的?八妹年纪还小,可从来没有接触过内宫的之中的争斗。”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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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再见多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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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郡主语重心长,也算是忠言逆耳。

刘皇后听了,倒也心平气静。

“柴郡主,你是不知dào

,皇上的魂儿都被你们家八妹勾了去一样。”刘皇后这话听上去像是抱怨,也像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嫉妒,她又说,“我原本的打算是想让八妹直接到皇上跟前,请皇上不要再宽恕莫妃的……”

柴郡主自然是要在刘皇后跟前,替杨琪进一番美言,“我们八妹贪玩,皇上也贪玩,说句不好听的话,此二人就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皇后娘娘总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吧。”她见刘皇后的神色稍缓,马上又说,“就算八妹到皇上跟前去进言,你以为皇上会猜不着这跟你有关?到时候伤害的,还是你与皇上夫妻间得和气。”

刘皇后气恼起来,“那怎么办?总不能放着细作不管吧!皇上能逃出生天一回两回,他能回回都这般幸运吗?”

“皇上贵为天子,自有老天庇佑。再说了,皇后娘娘,你怎么知dào

皇上就放着莫妃不管了?”

听出柴郡主这是话里有话,刘皇后马上被勾起兴趣来,“柴郡主,你这么说是……”

柴郡主丢给她一个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

刘皇后马上心领神会,立kè

屏退了环伺在周围的宫女与太监。

即便周围已无人,柴郡主得态度还是很小心,“昨儿我去王兄的府上,之后寇大人也去拜访了我王兄。”

“寇准?他找八王爷所谓何事?”刘皇后也觉得奇怪,她对寇大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找八王爷,一定有事。

“就是因为莫妃的事情。我跟我王兄猜,莫妃十有**不是被辽人收买,而是被辽人利用。莫妃不是有个皇子在辽人手中么……”

柴郡主这么一说,刘皇后神色凝重起来,为人父母的岂会不知dào

失去孩子得心情是如何滋味儿,光是想想就难受。她对莫妃,反倒有几分同情了。但这也不能解释寇大人找八王爷的事情……

“寇大人告sù

我王兄,说皇上给他安排了一个差事,就是要查皇子的下落。”

“居然有这种事?”刘皇后有些吃惊,她明显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所以我王兄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不要着急着想如何处置莫妃,先等等看。皇上既然知dào

莫妃是细作,而且已经采取行动,就不会撒手不管的。更新最快最稳定”

想那莫妃也是可怜人,刘皇后便心软了。她也知dào

,就算她皇后的权力再大,也大不过皇上一句话。

柴郡主算是把刘皇后糊弄过去了。

杨琪也省心了不少。

不过没几天,杨琪就听到一个噩耗,莫妃病薨了。

杨琪愣了好久,莫妃病薨,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她去找柴郡主,问了个究竟。

莫妃病薨,不过是对外的说法,其实她是在听到儿子已死的消息后,伤心欲绝,在海棠宫里曾经与孩子嬉戏的一棵海棠树上自缢了。

杨琪悲痛,她始终还是没能保住莫妃一命。

过了一段时间,真宗借口“赵临之死”,对辽国发兵。

杨家将又被派去了边关,这一回跟令公一起离开的共有六个儿子,足见真宗对此次战事极为看重。

杨琪虽然有心阻挠,然而力所不能及之处太多。

每隔几天,便有快马加急的信件传到宫中去。报喜不报忧,几乎成了不变的定律,除非宋军伤亡惨重,这才会无可奈何的向上呈报。

让宋军一路旗开得胜,好像是辽军有意为之,先给宋军尝些甜头,最后一鼓作气杀他们一个回马枪,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五郎负伤回到天波府来,其余杨家将还在边关浴血奋战。

五郎伤势颇重,一路奔波,伤口明显有恶化的趋势。

他的胸前有一道很长的剑伤,也有其他零碎的大大小小的几处伤口。比起这些皮肉之伤,更严重的是内伤。

五郎右边的胸口被击中一掌,肋骨折损,肺腑爷有些受创,必须得好好调养。

他伤的这么严重回来,天波府上下,没有一个不震惊的。

五郎的身手,就连令公也自叹不如,辽军那方,居然有能和他匹敌的对手?

太君关心,同时也好奇,“辽军之中,竟也有身手那么强悍之人?”

五郎半躺在**上,神色凝重,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况。

“辽军新任的将军,耶律斜轸,与我实力相当,若不是我分心,也不会中他一掌。”五郎总觉得那人冷酷无情,只是在他对面站着,被他阴沉的盯着,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人并非池中之物。”

又过一年,春上两军歇战,同年九月,将入秋,辽国皇帝耶律贤驾崩。同意时候,少年天子隆绪继位,由萧太后等人辅佐。

辽国的大权,落入一位女人的手中。

紧接着,辽军发难,宋军应战。

战事吃紧,汴京城中天波府也是阴云惨淡。

七郎擂台打死潘豹之事不多说,杨家自然是力保七郎,不惜拿出先皇所赐的丹书铁券。

真宗顶着潘家的压力,好歹是将七郎打发去了战场,叫他戴罪立功去了。

然而杨琪懵了。

如今杨家的七个孩子都在战场,这一战下来,还会有几人回到天波府上来?

思来想去,杨琪索性留书一封,往边疆去了。

整整用了一个季度,三个月的时间,杨琪才到金沙滩……

然而眼前,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一切都太晚。

杨琪脑袋一片空白,却也知dào

此时自己不能停止思考。

金沙滩各处都有辽军晃动,显然是在“打扫”战场,见着没死透的宋军,就往他们身上补一刀……

杨琪从辽军一人的尸体上,扒下来一件军装,给自己穿上。

找不到大哥,找不到二哥,找不到三哥……

所幸是找到了身受重伤,却已经不省人事的五郎。

她脱去五郎的战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出战场,并放到自己骑来的马背上。

“五哥,你一定要活下去!”

朦朦胧胧之中,五郎觉得自己听到了杨琪哽咽的声音,吃力的张了一下双眼,最终整个人却在颠簸中走远。

杨琪毅然决然的重回战场,这时却听到身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你你,是哪个队的?”

杨琪一阵紧张,心里得仇恨也涌上来,这时候啥他一两个辽军,虽然报不了血海深仇,总归是——

她决定留下来,就没想活着回去!然而

待那人一走近,杨琪震惊了。

“多一两……”

居然是多一两陈晋!

杨琪像是看到了救星,扑上去揪着他的衣襟,“多一两,多一两——帮我,帮帮我!”

陈晋的神色难以言喻,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他了。能叫他这个绰号的,只有……

“你是琪琪?”陈晋抓着杨琪的双肩,眼里写满了惊喜,然而对方却是泪水盈眶,一脸的苍白,一脸的悲痛,如丧考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dào

……”

如今,陈晋有太多的话要问。

“帮我找人,帮我找人!”杨琪没有太多的时间,然而她心里清楚,有了陈晋的帮zhù

,她如虎添翼。因为陈晋的这身辽军的战袍,就是最大的便利。

陈晋心里一凉,即使不多问,他也察觉到,杨琪的亲人,十有**就在这战场中央。

天黑找到天亮,又从天亮找到天黑……

杨琪丝毫不感到疲累,丝毫没有懈怠,在往南去的路上,一片林子里,发xiàn

了七郎……

乍一见七郎,陈晋大大的为之一振,如此小的年纪,身中数箭却屹立不倒,实在不愧为杨家将!

陈晋查看了他身上的箭头,“这不是我们辽军的箭……”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看到杨琪跪在七郎身边,缩着身子颤抖的模样,很多话又哽咽了回去。

“等我,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回家!”

七哥!

“多一两,你知dào

金刀令公的消息吗?”杨琪忽然平静下来,脸上挂着眼泪。

“听说杨令公跟他的六子杀进两狼山,令公为了给他儿子打掩护,被俘了。”

“去两狼山。”

那两狼山如今可是辽军的大本营。

这句话,陈晋始终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懂了杨琪坚决的表情,即便他说了,也无法让她回心转意。

啊啊,这丫头长大了,也变得让人看不懂了。

如果这样的杨琪,让耶律斜轸看到,那个男人会怎么想?

陈晋带杨琪去了两狼山,一路上话不多。

两狼山的一座山洞之中,有一座山牢,被俘的令公就被关在那里。

陈晋借着特殊的身份,带着杨琪混进了山洞。

山洞中不乏有看守得辽军,对陈晋也是颇为熟悉。

“陈将军也是来看传说中的杨家将吗?”

“当然也是为了犒劳你啊,我代你们二人看一会儿,快出去大吃大喝个痛快吧。”

陈晋将那两个看守的人打发了去。

听他们的脚步声一走远,杨琪便迫不及待的扑到牢门跟前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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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去辽的路上

然而牢门上,挂了个粗重的锁链,还有一把难以开启的铁锁。更新最快最稳定

令公一身狼狈,背对着牢门方向,面壁盘坐着,沧桑的背影又沉痛又落寞。

“令公,令公——”杨琪小心翼翼的唤了两声。

令公的身子一震,迅速将手里的一把银梳子收进怀里。

杨琪的声音哽咽,大约是没被令公听出来。

随后,杨琪绷紧了一下嘴唇,再张开之后,颤抖得唤了一声,“爹……”

不止令公震惊,就连陈晋也吃惊不小。

陈晋不敢置信的望向杨琪,眼里尽是复杂的情绪。

“八妹……”令公喃喃一声,急速转身,手脚并用的爬到了牢门口,隔着栅栏,与杨琪对望。“八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琪哪有时间和心情与他解释那么多,“大哥死了,二哥死了,三哥死了,七哥被潘仁美乱箭射死……这些,这些我早该告sù

你的。可是我害pà

你们不相信我,害pà

你们知dào

我不是你们的杨八妹,害pà

明知dào

这样的事却无能为力来阻止……”

“八妹,你这个傻丫头……”令公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泪水洗不去眼里的慈爱和悲痛。“天意如此。”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银梳子,“这是你母亲给我得定情之物,你且收好。”

说罢,他将银梳子塞进了杨琪的手中。

这时候放风的陈晋过来,“来人了!快把眼泪擦干!”

杨琪迅速收拾神色,她告诫自己,还不能死在这里。

她在陈晋身后立好,并跟着他跪下,然后他起身,她也起身。

陈晋嬉皮笑脸的贴上去,杨琪低着头立在原地。

“哎哟,大将军,什么风把你吹到这磕碜的地方来了?你该不会是想亲手杀了这位老人家吧?”

“劝降。”对方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不用抬头,只听到这个声音,杨琪就知dào

对方的身份,耶律斜轸!

见杨琪按按的握紧拳头,陈晋不着痕迹的退到她身旁,将她按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陈晋想,不用他教,杨琪也懂。

耶律斜轸走到牢门前,他身后的四名侍卫分立左右。

“杨将军,本王还是来重复昨天的话,只要你归降我大辽,辽主绝对不会亏待你。”

令公咬牙切齿,依旧重复着以前的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耶律斜轸褪下战袍,换上常服,给令公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耶律斜轸脖子上挂的那条玛瑙珠链十分眼熟,仔细一看,不正是与杨琪收藏的那一条是一对的么!

“你……”令公冲到他跟前,扯住他脖子上的玛瑙珠链,狠狠一拽,竟断裂开来。“你还我孩儿命来!”

玛瑙珠子呼啦啦的散落了一地。

见耶律斜轸的脸色变冷,周围的人一慌,立马蹲下来到处拾荒,将玛瑙珠子一个一个捡起来。

趁乱时,陈晋将杨琪拽出了山洞,并为她掩护身份,将她送回了汴京。

这时的天波府上下,全员一身白素。

因为陈晋送回了七郎的尸体,被天波府上下当做恩人一样对待。

在此之前,杨琪亲手拔去七郎身上的箭矢,一箭一箭的射向潘家的大门。

官降三极,压根儿就是对潘仁美太便宜!

举家哀痛亡人,哪里有时间去关心杨琪的事情。

直到排风风风火火的闯进祠堂,向诸位报gào

,“太君,各位夫人,八妹她收拾东西走人了!”

“这孩子能上哪儿去,连爹跟哥哥的葬礼都没有……”

三娘红着眼,被同样悲伤的四娘扯了一下,她才住了口。

“听说八妹吧七少爷身上的箭,全射在了潘家的大门上。”排风又说。

“不必多说了。”太君按住沉痛的胸口,大约也知dào

杨琪得行踪,她应该是往五台山找卓越去了。

三年后,杨琪出关。

重回到天波府,杨家已经是不一样的气氛。

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留在杨家当食客的陈晋。

“你怎么还没走?”

如今陈晋已经算是辽国的叛军,恐怕是想回也回不去了。在天波府待了三年,他喜欢上了这里。

“你怎么才回来?”

杨琪跟卓越拜师学艺,岂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不过三年,已经足够。

陈晋发xiàn

杨琪变了,这种变化与他在金沙滩发xiàn

的不同,变得更加理智了,像是无情的木偶。

不知谁喊了一句,“八妹回来了”,结果天波府上下的人,全体出动来迎接她。

如今杨家萧条了许多,剩下的大部分人,只是女人了……

排风变瘦了。

宗保长高了。

杜金娥来了。

太君头发花白,整个人变得沧桑了许多。

“八妹……”六郎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他知dào

他一个人始终代替不了诸位哥哥与七郎。

杨琪的话,变少了。

与天波府的人团聚时,并没有过多的说她在外面的生活。只说她在五台山闭关跟卓越学艺。

晚上,杨琪给太君洗脚。

“太君,这次回来,我不会多留,我要往关外走一趟。”

杨琪低头,没去看太君复杂的神色。

“什么时候回来?”太君止住双唇的颤抖。

“我也不知dào

。”杨琪却在心里默默的想,大概是回不来了……

“什么时候走?”

“半个月后。”

“尽早回来。”

“恩。”

半个月后,杨琪真的说走就走,踏上了去辽国的路。

她一路女扮男装,还给自己装上了两撇小胡子。

她沿着昔日走过的路,一路向北去,风餐露宿,自然是不会少。

本来陈晋想要跟着,然而此事只能是杨琪一个人去做。

在荒漠之中,与一队人马擦肩而过。

这对人马走得极为缓慢,车马在前,后面清一色全是俘虏。然而看押俘虏的那些人又不像是官兵,明显一身匪气。

杨琪怔愕,他们所去的地方,像是沙家寨的方向。

她拍马上前,对领头的人抱拳搭话,“敢问兄弟,你们去的可是沙家寨?”

对方一脸横肉,对她目露凶光,相当的警惕,“你是何人,怎么知dào

我们是沙家寨的人?”

他看杨琪明显也就是过路的人,还是孤身一人,想要收拾掉她,实在轻松的多。

“我跟你们沙家寨的沙老大算是有些交情,如今沙家寨还是他当家吧?”大约六年前,杨琪可是在沙家寨住过一段时间的。这些人见她面生,她见这些人也眼生,想想他们应该是新进入沙家寨的人。

“你跟我们老大有交情?”那人明显是不相信。

“不如我跟你们走一趟吧,我也好想见见你们大嫂呢。唉,如今那对龙凤胎姐弟已经长大了吧……”

杨琪与他们一路同行,他们也没拒绝,就当她是俘虏,一块儿带上了。正好,如今沙家寨急缺人手……

不过这人的话也太多了……

杨琪走了一路,自然想了很多。

如今她踏上复仇之路,然而此路凶险异常,她必须找回原来的自己。原来那个在大辽生活过的杨琪。

沙家寨的人不理她,杨琪索性去跟俘虏谈话。

“诶,他们抓你们去做什么?”杨琪问。

其中一个脸长的很俊的小伙子,苦哈哈的说道:“我也不知dào

啊……”随即他贼头贼脑得向四周瞧去,然后压低声音对杨琪说,“你能不能救我出去,只要你能救我出去,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杨琪一怔,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个人来。

总觉得他很眼熟,享shòu

咋哪里见过。

“你叫什么?”

“文殊奴。”

杨琪了然,别人大概不知dào

,杨琪却是知dào

,文殊奴正是隆绪的小字。

这小子不好好的在大辽当他的皇帝,跑这么远做什么来的,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被土匪抓住!

“那你叫什么?”这文公子也问了。

“齐扬。”

“齐公子,幸会幸会。”

“文公子,幸会幸会。”

两人打着哈哈,各安心思。

杨琪发xiàn

,他们这一路,套了很大的圈子才到了沙家寨。

去了才知dào

,如今沙家寨正面临内忧外患。

沙老大见他们这才带回来的只有十几人,掩饰不住失望,“怎么只有这几个人?”

“老大,没办法啊,这些都是我们在路上抓的。我们又不敢往城里去,如果我们的人在城里被官兵抓,那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沙老大觉得有道理,便点头赞同。

杨琪骑在马背上,看见了沙老大,便挥手打招呼,“沙老大!”

听她叫的这么亲热,沙老大疑惑,还有这么高兴送上门来的?“这人哪来的?”

沙老大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止这些,那人为什么骑在马上,而不是跟俘虏们在一起?

“是她自己跟来的,说和老大你是老相识。”

沙老大不解,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一号人物?

随即,他定了定神。

“给老子统统都关起来!”

沙老大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两个人去把杨琪从马背上给拽下来。

杨琪就知dào

沙老大没有认出她来,慌里慌张的忙喊起来,“沙老大,你女儿沙笑笑的名字,还是我帮你取的呢!”r

231 沙家寨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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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琪低头,没去看太君复杂的神色。

“什么时候回来?”太君止住双唇的颤抖。

“我也不知dào

。”杨琪却在心里默默的想,大概是回不来了……

“什么时候走?”

“半个月后。”

“尽早回来。”

“恩。”

半个月后,杨琪真的说走就走,踏上了去辽国的路。

她一路女扮男装,还给自己装上了两撇小胡子。

她沿着昔日走过的路,一路向北去,风餐露宿,自然是不会少。

本来陈晋想要跟着,然而此事只能是杨琪一个人去做。

在荒漠之中,与一队人马擦肩而过。

这对人马走得极为缓慢,车马在前,后面清一色全是俘虏。然而看押俘虏的那些人又不像是官兵,明显一身匪气。

杨琪怔愕,他们所去的地方,像是沙家寨的方向。

她拍马上前,对领头的人抱拳搭话,“敢问兄弟,你们去的可是沙家寨?”

对方一脸横肉,对她目露凶光,相当的警惕,“你是何人,怎么知dào

我们是沙家寨的人?”

他看杨琪明显也就是过路的人,还是孤身一人,想要收拾掉她,实在轻松的多。

“我跟你们沙家寨的沙老大算是有些交情,如今沙家寨还是他当家吧?”大约六年前,杨琪可是在沙家寨住过一段时间的。这些人见她面生,她见这些人也眼生,想想他们应该是新进入沙家寨的人。

“你跟我们老大有交情?”那人明显是不相信。

“不如我跟你们走一趟吧,我也好想见见你们大嫂呢。唉,如今那对龙凤胎姐弟已经长大了吧……”

杨琪与他们一路同行,他们也没拒绝,就当她是俘虏,一块儿带上了。正好,如今沙家寨急缺人手……

不过这人的话也太多了……

杨琪走了一路,自然想了很多。

如今她踏上复仇之路,然而此路凶险异常,她必须找回原来的自己。原来那个在大辽生活过的杨琪。

沙家寨的人不理她,杨琪索性去跟俘虏谈话。

“诶,他们抓你们去做什么?”杨琪问。

其中一个脸长的很俊的小伙子,苦哈哈的说道:“我也不知dào

啊……”随即他贼头贼脑得向四周瞧去,然后压低声音对杨琪说,“你能不能救我出去,只要你能救我出去,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杨琪一怔,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个人来。

总觉得他很眼熟,享shòu

咋哪里见过。

“你叫什么?”

“文殊奴。”

杨琪了然,别人大概不知dào

,杨琪却是知dào

,文殊奴正是隆绪的小字。

这小子不好好的在大辽当他的皇帝,跑这么远做什么来的,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被土匪抓住!

“那你叫什么?”这文公子也问了。

“齐扬。”

“齐公子,幸会幸会。”

“文公子,幸会幸会。”

两人打着哈哈,各安心思。

杨琪发xiàn

,他们这一路,套了很大的圈子才到了沙家寨。

去了才知dào

,如今沙家寨正面临内忧外患。

沙老大见他们这才带回来的只有十几人,掩饰不住失望,“怎么只有这几个人?”

“老大,没办法啊,这些都是我们在路上抓的。我们又不敢往城里去,如果我们的人在城里被官兵抓,那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沙老大觉得有道理,便点头赞同。

杨琪骑在马背上,看见了沙老大,便挥手打招呼,“沙老大!”

听她叫的这么亲热,沙老大疑惑,还有这么高兴送上门来的?“这人哪来的?”

沙老大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止这些,那人为什么骑在马上,而不是跟俘虏们在一起?

“是她自己跟来的,说和老大你是老相识。”

沙老大不解,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一号人物?

随即,他定了定神。

“给老子统统都关起来!”

沙老大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两个人去把杨琪从马背上给拽下来。

杨琪就知dào

沙老大没有认出她来,慌里慌张的忙喊起来,“沙老大,你女儿沙笑笑的名字,还是我帮你取的呢!”

沙老大猛地一震,忙排众上前,将杨琪的小胡子撕下来一撇,“是你?”

沙老大又惊又喜。

“怎么,意wài

吧。”杨琪重新把胡子粘了回去。

沙老大怎么可能会忘了杨琪,昔日的小丫头,居然长的这么……玉树临风……

“你这是什么打扮?”沙老大不解她为何要女扮男装。

“出来混,总要伪装一下的嘛。”杨琪收起嬉皮笑脸的功夫,拧着眉头不解的问,“你抓这么多俘虏做什么?”

“走,里面说去。”沙老大自然是要好好的招待杨琪一番。

杨琪不忘那位文公子,对着正要将俘虏收监的人喊着,“那个人,那个人是我的奴隶。”

“放放放,快把人放了!”

有了沙老大的话,自然没人再敢碰隆绪了。

从沙老大得口中,杨琪知dào

昔日的小三哥原名叫林灿,父亲原本是上京城铸银局中一位举足轻重的官员,被人密信诬告贪了巨款,结果先皇一怒之下将其全家抄斩。

林家的一对兄弟在逃,林灿化名小三哥,藏身在沙家寨,去年因为父亲的罪名得以平反,便回上京去了,据说在北院王府当差。

沙老大一脸苦涩,“留不住的人,始终还是留不住。”

“怎么?沙老大你还舍不得他?”杨琪有些打趣。

沙老大忽然悲愤起来,“舍不得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老子还不至于!”

杨琪一愣,“他怎么忘恩负义了?”

“如今他正带着三千辽军,往沙家寨的方向赶呢!”说完,沙老大冷哼一声。

杨琪神色一紧,忽然明白沙老大要抓俘虏的原因,无非就是想给沙家寨填充实力。她赶忙问:“他带兵来做什么?”

总得师出有名吧!

“剿匪啊!”

“他还真狠的下心?”

沙老大的神色严肃起来,“听说陈家堡往上京运送的几箱银矿就是打这里丢的,都觉得是我们沙家寨的人劫走的。他们这一来,也算是师出有名啊。”

这个陈家堡,在江湖上很有名,杨琪多少听说话。

陈家堡一直在采矿生意,做的做多得便是银矿生意。他们开采出来的矿石,十有**都运送去了大辽,转进辽国的铸银局,冶炼成白银。

“这个陈家堡,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不是说他们很厉害吗?这么轻易,就被人抢了,该不会是他们监守自盗吧?”

“不可能。”说话的是隆绪,显然他也是知dào

一些事情。“我从北边来,听说也有大批的辽军往陈家堡方向去了。”

这就是他说的不可能的理由?

杨琪觉得匪夷所思。

她没理隆绪,只问沙老大,“沙老大,你派人去陈家堡问了吗?”

“还没来得及……”沙老大这一段时间,一直想着如何自保呢,哪里有心思去打理其他事情?

杨琪想起什么,“你儿子跟你闺女呢?”

如今他们姐弟俩,已经可以满地跑了吧。

“唉,半个月前,小宝被人掳走了。”

“哟哟,还有人欺负到沙家寨的头上了?”

杨琪有些高估了沙家寨的实力,至少在这一片,打着土匪旗号的可不止他们一家。

杨琪深思熟虑过后,忽然又问:“陈家堡银矿丢失,是不是也是在半个月以前?”

“正是。”沙老大有些惊奇,杨琪猜得可真准。

“你儿子估计是看到的什么,结果被真zhèng

劫走银矿的人给掳去了。”不然他们掳走一个孩子做什么,杨琪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掳走小宝的人,到现在还没跟你要赎金吧。”

“没有。”沙老大肯定。

杨琪颔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唉唉,现在最重yào

的手找到小宝,找到小宝,就等于是找到了那批丢失的银矿。”

“那辽军怎么办?”沙老大难不成把重中之重放错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杨琪问。

“大概三天之后。”

杨琪目光阴险的看了隆绪一眼,随即对沙老大说道:“先顶着。得派人去陈家堡一趟,问问清楚银矿的下落,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就被辽军给一窝端了。”三千辽军,可是沙家寨目前人数的十倍啊!“我劝你还是把那些俘虏给放了,不然你洗脱了劫走银矿的罪名,又给他们一个师出有名,那就麻烦了。”之后,她指着隆绪,“这个人就不要放了,最好是把他牢牢地看住!”

“不带这样的。”隆绪欲哭无泪。

杨琪目光一冷,走他身边炊他一记,“你刚才说什么?”

看她满脸威胁之色,隆绪示弱,“什么都没说……”

“沙老大,陈家堡这一趟,我就代你走一趟吧,你想办法拖住辽军。”

杨琪打听了陈家堡的位置,即刻启程上路。

听沙老大对她委以重任,沙家寨的人都不敢置信,因为他们对杨琪都不熟悉,对她也是没有半点信任感。

杨琪之所以想去陈家堡,也带着私心。

那可是陈晋的老家,在天波府的时候,经常听他吹嘘陈家堡如何如何得好,就是那里的人不咋地。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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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小三哥林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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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到底是什么发展?

那个被派到沙家寨中做卧底的人傻眼了,跟着其他俘虏从被关押的地方出来,想找个人打听眼下的情况,然而周围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他左顾右盼,目光猛的落回到跟一个小胡子在一块儿的年轻男子身上,整个人吓了一跳。

那人……那人不是恒王殿下么!

恒王殿下怎么可能会在土匪窝里?

此人算是个不称职的卧底啊,看见恒王,就忘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了。

被放出沙家寨的时候,马上就跑回去将在沙家寨看见恒王的事情告sù

了林灿。

林灿正在中京等大军而至,听到这个不知可靠与否的消息,也是为之一振。

“你确定是恒王没错?”林灿神色凝重,仔细对着探子察言观色,觉得对方也不像是在说谎。

“绝对没错!”探子对自己的眼睛无比自信,“咱们大辽谁都知dào

恒王跟皇上长得很像,想知dào

皇上长什么样,跑去看恒王就知dào

。”

如今大辽的皇帝坐镇上京,于是乎探子就自然而然的以为他在沙家寨看到的人,便是跟皇上长得很像的“恒王”。

林灿倒是有脑子的人,思维发散起来。年轻的皇帝与恒王隆庆经常对换身份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不过大家都没胆子戳破就是了。如今恒王隆庆于恒王府卧病,小皇帝隆绪在皇宫中异常活跃。然而据他所知,此兄弟二人的性格反差很大,与行径顽劣荒唐的恒王不同,小皇帝很洁身自好……

还有一个传闻,林灿命不知是真是假——

小皇帝与萧太后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小皇帝自小继承大统之位,然而却是有名无实,萧太后独揽大权,代他发言,怕是早就心生不满了。

“此事绝不可声张。”林灿一脸严肃的告诫那探子。

探子并未反应过来,实在是林灿这一思考,所用的时间太久了,“不能声张什么事?”

“就是恒王在沙家寨的事情,不可告sù

别人,知dào

吗?”

见林灿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探子心里不服,表面却做恭敬。他虽然听命于林灿,却不是在为林灿卖命,他可是直接受雇于北院王府。难不成北院大王问起来,他也要闭口不说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探子决定将此事越过林灿这一层,偷偷向上级汇报。为了不引起林灿的怀疑,他又说了另一件事,“我偶然间听到沙家寨的人说起,沙老大将他的夫人与孩子送出了寨子,他们人极有可能就在中京。”

对林灿来说,这显然是个好消息。

“我马上就命人找!”

用沙大嫂与孩子的性命来要挟沙老大,不怕他不就范。

对林灿来说,找人这件事并不难,别说他手上现在有不少人,还可以借助手上的权力调动中京当地的兵马。而且,他毕竟在沙家寨也生活了不少年,对沙大嫂的长相也是烂熟于心。

当沙大嫂落难,沙笑笑被人护送到了沙家寨。

正是三千辽军将至的前一天。

沙大嫂虽然为女流之辈,却也深明大义,为了拖住林灿等人,不惜以身犯险,让人将沙笑笑送出了城去。

沙笑笑越想越觉得憋屈,她年纪虽小,不代表她不明事理,以前她跟她爹一样,都看走了眼,以为林灿是个好人,哪里知dào

他是个伪君子来着。

“爹,咱们跟他们拼了,一定要把娘就出来!”沙笑笑的生存环境有些特殊,造就了如今她这种假小子脾气。

沙老大气的拍了一下桌子,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老大,怎么办?”沙家寨的人,都在等着沙老大的决意。

就此束手就擒的话,一寨子的人可能都要跟沙大嫂一样,落入那个无情无义的林灿手里。

舍小取大的到底,就算沙老大没读过多少书,也是明白的。然而他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杨琪左右手臂上,各缠了两枚精致的铜铃,此时也与当前的气氛一样,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

杨琪本不想插手,然而想起了卓越的教诲,她索性豁出去,选择了自己的心意。

“辽军后天就到了是吧。”这要是硬碰硬,真是一点儿胜算也没有呢,杨琪如今深陷其中,如果不采取措施,怕是也逃不过呢。“沙老大,派去陈家堡的人,带回来消息了吗?”

“人还没回来。”沙老大说。从沙家寨出发,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得三天的工夫,才能到陈家堡。他派人出去的时候,这还不到三天呢,只怕那人还在去陈家堡的路上。

“谈判吧。”这样僵持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还不如想想对策,哪怕是虚张声势,也要创造出对自己有利的时局。杨琪已经有了主意,“沙老大,麻烦你派个人去中京给小三哥带个话,就说咱们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沙老大不明白,现在他们还有谈妥的余地吗?如今他们沙家寨明显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个你放心,我手上可有杀手锏。我去找他谈。”杨琪自信满满,不过她也一样信不过林灿这个人,谁知dào

他会不会借此机会搞什么名堂。于是,她给自己留了一手,“咱们就约在沙家寨去往中京的路上,找个开阔不容易被伏击的地方。”

“林灿他……会来吗?”沙老大不确信,他知dào

林灿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沙家寨默默无闻隐姓埋名那么多年。

杨琪执笔,用契丹文字写了一封信,让沙老大托人交到小三哥的手里。

当天夜里,送信的人就带回来了消息,说是林灿答yīng

了与杨琪在约定的地方见面。

道路大黄,风沙落定。青天白日,轻风燥热。

林灿早早来到约定的地方,这地方处在荒路之上,具有标志性的地方就是,路边上有一根竖起的木棍,这是沙家寨的人特意安排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戈壁,不担心会有埋伏的危险。

杨琪姗姗来迟,从马背上跳下,与林灿互相打量起来,他们都不是昔日的那个自己。

林灿确定沙家寨没有这号人物,于是警惕起来,“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yào

,我不是告sù

过你,要一个人来吗?”杨琪发xiàn

,林灿为人确实小心,来的时候身边还带了四个人。

林灿一怔,随即摸出信纸,“这封信,是你写的?你什么意思?”

杨琪耸肩,状似无所谓,“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如果林灿看不懂这封信的内容,就不会来到这里。“你手上有人质,我手上也有人质,大家何不好好的谈一谈?”

“笑话!”林灿用力一甩,任由轻飘飘的信纸随热风而去。“我可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此地无银三百两,杨琪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心虚。

杨琪瞄了一眼他身后的四人,发xiàn

了熟悉的脸孔,那个人就是扮作俘虏,潜入沙家寨的探子。

俘虏被释fàng

得当天,杨琪亲眼见证,看着形形色色的俘虏一个个被送出沙家寨。其中有一个人,穿着打扮十分特殊,似乎极尽富贵,恨不得把最有钱的东西都穿戴在身上。

俘虏都是沙家寨的人在这附近的路上抓获的,大部分都是走商之人。然而真zhèng

富有的商人,出门在外,怎么可能穿的那么惹眼,那不是故yì

招来拦路抢劫的歹匪么。走商之人,哪一个不是轻装上路?

杨琪确信无疑那个假扮富商的人是探子还有一点,就是那探子明显是认出了隆绪的模样,见到了隆绪时表情很是震惊。

“哟~”杨琪冲那个探子挥手打招呼。

那探子一眼就认出杨琪来,这就是他在“恒王”身边见过的那个小胡子。

林灿也是一惊,被探子附耳说了几句,他顿时恍然,却不动声色,“你说你手上有人质?”

杨琪知dào

他是在试探,也不跟他打马虎眼,“我手上的人质,可比沙大嫂有价值的多,想必你也知dào

了。如果那个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林灿,这回可不是满门抄斩,而是株连九族了……”

林灿脸色刷的一变,他察觉出杨琪明显是对他知根知底,然而他却不知dào

这小胡子是何来历。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灿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什么人不重yào

,我今天是来叫你退兵的。”杨琪手指划过唇上的胡须,对林灿侧目,却满眼冷冷的笑意,“沙家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敢跟你保证那位的安全。”

“我告sù

你,你最好要轻举妄动!”林灿怒声警告。

“喂喂,你可要搞清楚,现在是我要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杨琪笑起来,不住的打量林灿。都说女大十八变,然而这男人的变化也非同寻常啊。如果不仔细看,杨琪几乎认不出他就是当初沙家寨中的那个小三哥。“小三哥,怎么说在你落魄的时候,是沙家寨的人收留了你,你就不记得沙寨主对你的恩情?”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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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自愿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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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军,他们是匪,法不容情。更新最快最稳定”林灿振振有词,似乎还为自己大义灭亲颇为得yì



杨琪嗤之以鼻,冷笑着对他讥讽,“军,只是你现在的身份。你位置如今做的再高,也无法改变你曾经也是个土匪的事实。近墨者黑的道理,不用我教你。”

“你懂什么,我那时候是迫不得已!”林灿低吼,看来他也对自己的过往耿耿于怀,无法抛之脑后去。

“好一个迫不得已。林灿,你真不如你弟弟,同样是在夹缝里生存,他可没你那么窝囊,至少他遇事没有逃避。”杨琪虽然不在辽国生活很多年,不过多亏了陈晋,她知dào

了不少事情。林灿的弟弟林绚,就是她曾经在寿安王府中见过的绚儿。绚儿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平反,一直利用耶律斜轸这个渠道,依附着他的势力。如今林灿能够这么风光,多半是靠着他兄弟的关系。

“你都知dào

些什么?”林灿发xiàn

,不能小瞧了对面的那个小胡子。

杨琪这时候却卖起了关子,“一句话,退不退军?”

林灿咬牙,真恨自己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如此一来,他就不能抓住杨琪的把柄。

这一趟真是来错了,虽然事先做好了准bèi

,没想到沙家寨居然请了这么一个帮手来。

“辽军奉北院大王的命令明日就到,你以为我一句话就能退兵吗?”林灿的位置再高,也高不过耶律斜轸啊。

“耶律斜轸吗?”杨琪也没指望林灿在这个男人面前能成什么样的气候,怕也是因为耶律斜轸的恶趣味,抱着好玩的心态,想要看一出好戏,于是就派昔日在沙家寨住过的林灿亲自率军。如今林灿被千夫所指,难道还浑然不觉吗?又或者,林灿抱着邀功的目的,想在耶律斜轸面前证明自己的忠心?不管是哪一方面,杨琪算是看出来了,林灿没有退兵的打算。“原来如此,你还没有把沙家寨的情况告sù

耶律斜轸吧。小三哥,纸可是包不住火的,我手里的人质要是少一根头发,别说是我,跟你也逃不了关系,到时候,你就等着往别的土匪窝里钻去吧!”

“你威胁我?”林灿不敢置信。“别忘了,我手里也有筹码。”

杨琪没忘沙大嫂还在他手里,“那好啊,交换人质吧。更新最快最稳定后天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你带着人过来吧。”

杨琪没有给林灿拒绝的机会,马上就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林灿咬牙切齿,对杨琪算是恨了个彻底。这人这会拖延时间,明天辽军就到,然而他却约在了后天交换人质,这还不明显吗?

只怕它还是有意给他留出了一天的时间,让他去说服辽军停滞一两天。

考lǜ

到隆绪的安危,林灿不得不这么做。

不过事后他也想开了,不过就是推迟几天剿匪,先博个“救驾”的功名也不错。

那没用的小皇帝,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做什么来了?

第三天,林灿如约将沙大嫂带了来。

杨琪自然也是说到做到,将隆绪从沙家寨带了出来。

看见沙大嫂从马车里下来,杨琪留心了一下,“沙大嫂,他们没有为难你吧?那个卑鄙的小三哥有没有给你下毒之类的?”

林灿好难为情,他虽然没有做,确实想过类似的事情。

杨琪把隆绪推到前头,“你过去,把沙大嫂换过来。”

隆绪顿觉苦逼,他不过是从宫里出来溜一圈,结果落入匪徒的手里不说,如今还成了别人手里的筹码,他可是堂堂大辽的皇帝啊!

隆绪满腹牢骚,却也知dào

沙家寨如今的遭遇,对面那个头包蓝巾的女人,大搞就是这几日沙家寨中的人关心的对象之一。

他缓缓向林灿的方向走去,见沙大嫂迎面而来。

当他与沙大嫂身形交错的时候,隆绪突然抓住了沙大嫂的手臂,转身向杨琪狂奔而去。

沙大嫂傻了,杨琪傻了,林灿傻了,就连隆绪自己也傻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杨琪特地给他找了一个安全回上京的法子,这人怎么一点也不知dào

珍惜……

隆绪想了半晌,才说服自己,“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奴隶吗,我得跟着你!”

“你是不是有毛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去过,居然跑出来作践自己,何必呢!

林灿看的清楚,这真不怪杨琪,是隆绪自作主张转身跑回去的。

他远远的冲隆绪喊:“殿下,快回来,沙家寨不安全!”

不安全的地方多了,就像这里,再待下去得被毒日头给烤焦了不成……

这是隆绪与林灿之间的事情了,任由他们二人对话去。杨琪已经接手了沙大嫂,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沙大嫂,你会骑马吗?”杨琪跟隆绪是骑马来的,不像林灿还算体贴,专门给沙大嫂安排了一辆马车。

沙大嫂冲杨琪点头,心中万分疑惑,却还是忍住,没问出口。

那头隆绪还在与林灿周旋,“只要我在沙家寨一天,你们就别想对沙家寨发兵!”

林灿没想到这小皇帝还挺义气,居然能说出那么无畏的话来,“殿下,沙家寨可是劫走了本该运往朝廷的银矿啊!”

“银矿被劫走,跟你们林家兄弟也脱不了干系。你们在京城打这北院王府的名声作威作福,耶律斜轸懒得管束你们,总会有人看不过去。你们还是回去好好的检讨一下自己吧!”隆绪早就想收拾北院王府衍生出来的恶势力,奈何如今耶律斜轸如日中天,而且大权在萧太后手中,他这个皇帝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如今隆绪自愿跟着杨琪再回到沙家寨,林灿的计划泡汤。救驾的功名没有捞着,还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接下来,他还不得不向上头汇报,让辽军再做停留。

杨琪将沙大嫂平安带回沙家寨中,沙家寨的人欢呼,沙老大对杨琪更是感激不尽。

不过他们一家还未团聚,如今沙老大跟沙大嫂的宝贝儿子还在外头不知所踪。

几天之后,沙老大派去陈家堡打探的人带了消息回来。

林灿还算有脑子,针对沙家寨不成,就说服了三千辽军往陈家堡而去,美其名曰是带去了支援。

已经有三千辽军前往陈家堡,林灿再带去三千,便是六千辽军。

如今陈家堡算是岌岌可危。

至于失踪的银矿,貌似陈家堡的人并没有私藏。因为大军将至,陈家堡的人做了两手准bèi

,一方面加紧开采,一方面派出了人去寻找被劫走的银矿的下落。

如今沙家寨与陈家堡算是同病相怜,不过沙老大却觉得陈家堡更为悲惨。

“这个陈家堡,世世代代为大辽的朝廷卖命,如今却要落的如此下场,唉——世事难料啊。”

“陈家堡啊……”杨琪想起与陈晋分道扬镳的时候,他说过的话,一路上陈晋说了很多,她心不在焉,也就只听了七七八八。“听说陈家堡富甲天下,就是因为家族中以采矿为生,多数是银矿吧?”

“不错,陈家堡每年采下来的银矿,十有**都送到了辽国的铸银局里头。”沙老大原本就是江湖中人,对江湖上大大小小的消息也耳闻不少。

“这么说,陈家堡也算是辽国的功臣,不至于丢了一些银矿,辽军就发难他们吧?”杨琪觉得这有些说不过去,辽军发难陈家堡,这无异于杀鸡取卵啊。

“啊啊……”之前被沙老大派去陈家堡的那个小伙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陈家堡的堡主有个儿子,好像是逃兵来着……”

杨琪心里一惊,这该不会说的就是陈晋吧……

她越想越不安,总觉得辽军对陈家堡发难的理由十分不简单。

“我得往陈家堡走一趟。”杨琪不能放着陈晋不管,回想起当日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陈晋好像是接到飞鸽传书,说家里有急事来着。

沙老大愕然,“你这时候去?”

六千辽军马上就要到陈家堡了,能不能打起来还是一回事,但是双方真的要打起来,估计杨琪这是往火坑里去,怕是一去无回。

“我有个朋友是陈家堡的人。”杨琪只给沙老大解释了这么一句。

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沙老大着实佩服这样的人。

杨琪说走就走,也没耽误,当天中午一过就启程了。

如果延误,只怕陈家堡就要被辽军践踏了个精光吧。

隆绪自愿跟在她身边,这让杨琪有些汗颜,这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呀。

“我说文公子,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杨琪发问。

“我正好也想去陈家堡呢。”隆绪这回出来的目的,也是陈家堡。不过他迷路了,于是被沙家寨的人当成俘虏了,再于是,他就遇上了这个自称“齐扬”的小胡子了。不过他奇怪,对方好像一早就知dào

他的身份一样,不然也不会想到跟林灿谈判,说什么交换人质的话。“你知dào

我是谁吗?”

“辽国的恒王殿下,那可是很有名的啊,据说跟辽国的小皇帝长得有八分相像。想知dào

皇帝长什么样,跑去看恒王就知dào

,是这么说的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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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去找沙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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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绪不知dào

自己是该紧张还是该庆幸,紧张的是,他不知dào

杨琪会利用他,对他做出什么始料未及的事,庆幸的是她还没有发xiàn

他真zhèng

的身份……

隆绪倒是意想不到,这个小胡子居然跟谁都能成为朋友,沙家寨中有她的朋友,就连陈家堡也有……

他好奇不已,“你跟沙寨主是怎么认识的?”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你要时刻牢记住,你是我的奴隶,奴隶对主人没有发问的权力,你要对我言听计从,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杨琪说了一大堆,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随后她话锋一转,“刚才听你的意思,你这次的目的就收陈家堡?你去陈家堡做什么?”

隆绪神情认真,“找人。”

“找人?”隆绪跟陈家堡的人还有交情?关于这事儿,陈晋可没有跟她提起过。

隆绪目光垂下,似乎是在回想什么事情。

一路上就他们两个人,总好过孤苦伶仃,隆绪也想把心里的话倾诉一下,“你还记得之前沙家寨那个人说的逃兵吗?陈家堡的那个逃兵,就是我要找的人。”

杨琪还真有些同情陈晋,这臭男人不止给家里的人引来了六千辽军,还把辽国的皇帝给惊动了,算他有本事啊。

“区区一个逃兵,不至于吧!”杨琪提陈晋捏了一把汗。

“你不了解那个人,他原是黑骑军,最后又为耶律斜轸效命,他不做黑骑军,不做将军,都是因为一个人。他一定是知dào

了她的下落,一定是!”说到最后,隆绪的情绪有些激动。

杨琪的心却沉了下来,她从来没想过陈晋不做黑骑军,不做将军的原因。不过现在细想起来,陈晋所做的选择,都是跟她有关。

“……所以,只是为了知dào

一个人的下落,辽国的皇帝就对陈家堡发动了六千辽军?”杨琪终于意识到,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居然是她自己。

杨琪心情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至少她现在知dào

,在她离开辽国的这些年,她的影子一直都还在隆绪的心中。

隆绪见她神情恍惚,终于笑起来,带些嘲弄的味道。如果那六千辽军真是他派去陈家堡的,他还至于亲自前往陈家堡去吗?他没解释那么多。

五天的时间,他们二人各怀心思,到了陈家堡。

陈家堡像是个小镇,不过杨琪完全看不到紧张的气氛,难不成这里的人,不知dào

辽军要来吗?

陈家堡到处都是姓陈的人,四面八方随便一指,就能指出一个陈家来,让外地人晕头转向。

一经打听,杨琪跟隆绪才知dào

六千辽军昨天就已经撤走了。

撤tuì

的原因不明。

难不成是找到失踪的银矿了?

杨琪和隆绪正在路摊吃面,见一人骑马经过,周围的人都叫那人少堡主。

杨琪闻声一看,那马背上的男人,不正是陈晋吗!

杨琪忙抬手跟他打招呼,却被视若无睹,“多一两,多一两——”

那人停下,狐疑的打量着她。

杨琪上下扫了他一眼,发xiàn

自己看走眼了,从来不修边幅的陈晋,不会穿的人摸人样在大街上闲逛。

“抱歉,认错人了。”杨琪抹了抹嘴,走到他跟前,“你是多一两的哥哥陈耀祖吧,知dào

他现在人在哪里吗?”

“多一两?”陈耀祖困惑。

“你弟弟出生的时候,不是比你多一两么……”

只有他家里人才知dào

这件事情,陈耀祖对杨琪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

“一个朋友。”

“陈晋从来没有朋友。”

杨琪哑口无言,陈晋到底是多么的不合群啊。她也懒得跟陈耀祖解释,现在她一心想知dào

陈晋的下落,“你弟弟他人呢?”

“昨天跟辽军一起走了。”

“晚了一天吗……”杨琪有些惋惜,不过看陈耀祖这么镇定,想来陈晋应该没事了。不过此行她来陈家堡,不止为陈晋。“少堡主,不知可否坐下来一叙?”

陈耀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下马跟杨琪一起到了路摊的面馆去。

隆绪在知dào

陈耀祖是陈家堡的少堡主之后,也问了不少关于陈晋的事情。在知dào

陈晋被辽军带走后,也是一脸的失望与惋惜,口中喃喃自语,“还是被他抢先一步……”

“你们找陈晋做什么?”陈耀祖明显对陈晋不是很在意,打心眼儿里瞧不起陈晋是个逃兵。同时他也很好奇,陈晋身上是藏了什么秘密,以致某些人为了引他出现,不惜对他的老家发动六千精军。

“没什么特别的事。”隆绪跟他打着哈哈。

杨琪将话题转开,“少堡主,听说你们前段时间丢了一批银矿,找到了吗?”

“没有。”陈耀祖惜字如金,短短几个字后,便等不到他的下文了。

杨琪很想吐槽一下,可还是忍住,“那有眉目了吗?”

“没有。”

没有找到银矿,连一点眉目也没有,这家伙说的云淡风轻,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实在让杨琪好奇。

“那你们陈家堡是怎么给辽国的朝廷交代的?”杨琪不觉得这事情会轻易过去。

陈耀祖依旧是一派冷静,“就说原来的银矿丢了,陈家堡又如数补偿了一批。”

杨琪凌乱,土豪的世界,她永远不懂。

她不知dào

陈家堡有没有试图去找那批丢失的银矿,不过她如今是知dào

,陈家堡已经放qì

了那批银矿。

但是如果不知dào

那批银矿落入到了谁的手里,就无法找到沙老大的儿子……

事关紧要,杨琪也不想在跟陈耀祖兜圈子,“不知少堡主可否告知在下你们当时运输银矿的路线?”见陈耀祖又是一脸警惕,她又赶紧解释,“实不相瞒,我们是从沙家寨中来的。沙寨主的儿子淘气,跑出寨子之后就再也没见回去,应该是在半道上看到了劫走银矿的那伙人,于是被掳了去。我们对银矿不感兴趣,只想找到我们寨主的儿子。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陈家堡丢失的那批银矿,会如数的交到你们手里,你看怎样?”

“容我回去问过家父。”陈耀祖很小心,没有立kè

答yīng



在他离开了不久之后,有一个小厮跑来,将一张地图交给了杨琪。

杨琪一眼看出这时候路线图,上面用红色的线标记的可能就是陈家堡向上京运输银矿的路线。

据沙老大所说,当日沙小宝听说虫草能治百病,就偷偷溜出沙家寨,给沙大嫂采摘虫草,结果一去不回。他派出去寻找沙小宝的人,也只找到了沙小宝当日背着的药篓子。

药篓子很轻,不知是从哪刮到了戈壁滩上,很难确定沙小宝失踪的地方在哪里。

杨琪拿到了陈家堡运送银矿的路线,沿着这条路走,还有掌握了虫草这个线索,应该就能知dào

沙小宝失踪的地方在哪里。

不过从陈家堡离开,杨琪要上路的时候,隆绪突然说要跟她分道扬镳了。

“齐公子,多谢你这一路来的陪伴与照顾。我得回京了。”隆绪已经是归心似箭,这会儿陈晋已经被带去耶律斜轸那里,他好不甘心啊。

“回什么回,你忘了,你可是我的奴隶!”杨琪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放他走呢。

这家伙要是走了,等到辽军再来沙家寨叫嚣,杨琪还得费上好一番功夫与他们周旋。

不过她手里有隆绪这个筹码,那就简单轻松多了。

哪怕是把隆绪五花大绑上马背,杨琪也得带着他一起走。

又用了几天的时间,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总算是知dào

了盛产虫草的虫鸣山。

来这里采摘虫草的人很多,杨琪一个挨一个向他们打听前不久打这里经过的运送银矿的车队。几乎一天过去,她什么收获也没有,还被人下了绊子,被人从背后偷袭,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不仅看到隆绪被五花大绑,也发xiàn

自己的处境跟他一样悲催。

隆绪明显比她先醒,杨琪就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大张旗鼓的打听失踪的银矿,结果惊动了人家呗!”隆绪打从醒来,就发xiàn

他们在暗牢里,一个人也没见着,但至少比杨琪多出了一些思考的时间。

除了这个可能,他实在想不到别的。

杨琪扭动脖子,想揉揉后脑勺,心里埋怨着下手的人真不知轻重。

不过她心里庆幸,如果真的像隆绪说的一样,那就表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这段时间的付出,算是没有白费。

不过眼下的情况,他们身陷囹圄,还真不好说。

“有没有人呀?”杨琪冲牢房外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也不知dào

到了什么时候,有个人端了两碗饭送进来。这人将饭留下,转身就要走。

杨琪一看,这饭菜里居然还有肉,心下不由一动,“哎哎,这位小哥,你们你把我们绑成这样起,手都伸不开,让我们咋拿筷子吃饭嘛。”

那人见状,一想也是,于是打开牢门,给杨琪松了绑。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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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穆柯寨桂英

隆绪不知dào

自己是该紧张还是该庆幸,紧张的是,他不知dào

杨琪会利用他,对他做出什么始料未及的事,庆幸的是她还没有发xiàn

他真zhèng

的身份……

隆绪倒是意想不到,这个小胡子居然跟谁都能成为朋友,沙家寨中有她的朋友,就连陈家堡也有……

他好奇不已,“你跟沙寨主是怎么认识的?”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你要时刻牢记住,你是我的奴隶,奴隶对主人没有发问的权力,你要对我言听计从,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杨琪说了一大堆,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随后她话锋一转,“刚才听你的意思,你这次的目的就收陈家堡?你去陈家堡做什么?”

隆绪神情认真,“找人。”

“找人?”隆绪跟陈家堡的人还有交情?关于这事儿,陈晋可没有跟她提起过。

隆绪目光垂下,似乎是在回想什么事情。

一路上就他们两个人,总好过孤苦伶仃,隆绪也想把心里的话倾诉一下,“你还记得之前沙家寨那个人说的逃兵吗?陈家堡的那个逃兵,就是我要找的人。”

杨琪还真有些同情陈晋,这臭男人不止给家里的人引来了六千辽军,还把辽国的皇帝给惊动了,算他有本事啊。

“区区一个逃兵,不至于吧!”杨琪提陈晋捏了一把汗。

“你不了解那个人,他原是黑骑军,最后又为耶律斜轸效命,他不做黑骑军,不做将军,都是因为一个人。他一定是知dào

了她的下落,一定是!”说到最后,隆绪的情绪有些激动。

杨琪的心却沉了下来,她从来没想过陈晋不做黑骑军,不做将军的原因。不过现在细想起来,陈晋所做的选择,都是跟她有关。

“……所以,只是为了知dào

一个人的下落,辽国的皇帝就对陈家堡发动了六千辽军?”杨琪终于意识到,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居然是她自己。

杨琪心情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至少她现在知dào

,在她离开辽国的这些年,她的影子一直都还在隆绪的心中。

隆绪见她神情恍惚,终于笑起来,带些嘲弄的味道。如果那六千辽军真是他派去陈家堡的,他还至于亲自前往陈家堡去吗?他没解释那么多。

五天的时间,他们二人各怀心思,到了陈家堡。

陈家堡像是个小镇,不过杨琪完全看不到紧张的气氛,难不成这里的人,不知dào

辽军要来吗?

陈家堡到处都是姓陈的人,四面八方随便一指,就能指出一个陈家来,让外地人晕头转向。

一经打听,杨琪跟隆绪才知dào

六千辽军昨天就已经撤走了。

撤tuì

的原因不明。

难不成是找到失踪的银矿了?

杨琪和隆绪正在路摊吃面,见一人骑马经过,周围的人都叫那人少堡主。

杨琪闻声一看,那马背上的男人,不正是陈晋吗!

杨琪忙抬手跟他打招呼,却被视若无睹,“多一两,多一两——”

那人停下,狐疑的打量着她。

杨琪上下扫了他一眼,发xiàn

自己看走眼了,从来不修边幅的陈晋,不会穿的人摸人样在大街上闲逛。

“抱歉,认错人了。”杨琪抹了抹嘴,走到他跟前,“你是多一两的哥哥陈耀祖吧,知dào

他现在人在哪里吗?”

“多一两?”陈耀祖困惑。

“你弟弟出生的时候,不是比你多一两么……”

只有他家里人才知dào

这件事情,陈耀祖对杨琪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

“一个朋友。”

“陈晋从来没有朋友。”

杨琪哑口无言,陈晋到底是多么的不合群啊。她也懒得跟陈耀祖解释,现在她一心想知dào

陈晋的下落,“你弟弟他人呢?”

“昨天跟辽军一起走了。”

“晚了一天吗……”杨琪有些惋惜,不过看陈耀祖这么镇定,想来陈晋应该没事了。不过此行她来陈家堡,不止为陈晋。“少堡主,不知可否坐下来一叙?”

陈耀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下马跟杨琪一起到了路摊的面馆去。

隆绪在知dào

陈耀祖是陈家堡的少堡主之后,也问了不少关于陈晋的事情。在知dào

陈晋被辽军带走后,也是一脸的失望与惋惜,口中喃喃自语,“还是被他抢先一步……”

“你们找陈晋做什么?”陈耀祖明显对陈晋不是很在意,打心眼儿里瞧不起陈晋是个逃兵。同时他也很好奇,陈晋身上是藏了什么秘密,以致某些人为了引他出现,不惜对他的老家发动六千精军。

“没什么特别的事。”隆绪跟他打着哈哈。

杨琪将话题转开,“少堡主,听说你们前段时间丢了一批银矿,找到了吗?”

“没有。”陈耀祖惜字如金,短短几个字后,便等不到他的下文了。

杨琪很想吐槽一下,可还是忍住,“那有眉目了吗?”

“没有。”

没有找到银矿,连一点眉目也没有,这家伙说的云淡风轻,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实在让杨琪好奇。

“那你们陈家堡是怎么给辽国的朝廷交代的?”杨琪不觉得这事情会轻易过去。

陈耀祖依旧是一派冷静,“就说原来的银矿丢了,陈家堡又如数补偿了一批。”

杨琪凌乱,土豪的世界,她永远不懂。

她不知dào

陈家堡有没有试图去找那批丢失的银矿,不过她如今是知dào

,陈家堡已经放qì

了那批银矿。

但是如果不知dào

那批银矿落入到了谁的手里,就无法找到沙老大的儿子……

事关紧要,杨琪也不想在跟陈耀祖兜圈子,“不知少堡主可否告知在下你们当时运输银矿的路线?”见陈耀祖又是一脸警惕,她又赶紧解释,“实不相瞒,我们是从沙家寨中来的。沙寨主的儿子淘气,跑出寨子之后就再也没见回去,应该是在半道上看到了劫走银矿的那伙人,于是被掳了去。我们对银矿不感兴趣,只想找到我们寨主的儿子。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陈家堡丢失的那批银矿,会如数的交到你们手里,你看怎样?”

“容我回去问过家父。”陈耀祖很小心,没有立kè

答yīng



在他离开了不久之后,有一个小厮跑来,将一张地图交给了杨琪。

杨琪一眼看出这时候路线图,上面用红色的线标记的可能就是陈家堡向上京运输银矿的路线。

据沙老大所说,当日沙小宝听说虫草能治百病,就偷偷溜出沙家寨,给沙大嫂采摘虫草,结果一去不回。他派出去寻找沙小宝的人,也只找到了沙小宝当日背着的药篓子。

药篓子很轻,不知是从哪刮到了戈壁滩上,很难确定沙小宝失踪的地方在哪里。

杨琪拿到了陈家堡运送银矿的路线,沿着这条路走,还有掌握了虫草这个线索,应该就能知dào

沙小宝失踪的地方在哪里。

不过从陈家堡离开,杨琪要上路的时候,隆绪突然说要跟她分道扬镳了。

“齐公子,多谢你这一路来的陪伴与照顾。我得回京了。”隆绪已经是归心似箭,这会儿陈晋已经被带去耶律斜轸那里,他好不甘心啊。

“回什么回,你忘了,你可是我的奴隶!”杨琪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放他走呢。

这家伙要是走了,等到辽军再来沙家寨叫嚣,杨琪还得费上好一番功夫与他们周旋。

不过她手里有隆绪这个筹码,那就简单轻松多了。

哪怕是把隆绪五花大绑上马背,杨琪也得带着他一起走。

又用了几天的时间,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总算是知dào

了盛产虫草的虫鸣山。

来这里采摘虫草的人很多,杨琪一个挨一个向他们打听前不久打这里经过的运送银矿的车队。几乎一天过去,她什么收获也没有,还被人下了绊子,被人从背后偷袭,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不仅看到隆绪被五花大绑,也发xiàn

自己的处境跟他一样悲催。

隆绪明显比她先醒,杨琪就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大张旗鼓的打听失踪的银矿,结果惊动了人家呗!”隆绪打从醒来,就发xiàn

他们在暗牢里,一个人也没见着,但至少比杨琪多出了一些思考的时间。

除了这个可能,他实在想不到别的。

杨琪扭动脖子,想揉揉后脑勺,心里埋怨着下手的人真不知轻重。

不过她心里庆幸,如果真的像隆绪说的一样,那就表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这段时间的付出,算是没有白费。

不过眼下的情况,他们身陷囹圄,还真不好说。

“有没有人呀?”杨琪冲牢房外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也不知dào

到了什么时候,有个人端了两碗饭送进来。这人将饭留下,转身就要走。

杨琪一看,这饭菜里居然还有肉,心下不由一动,“哎哎,这位小哥,你们你把我们绑成这样起,手都伸不开,让我们咋拿筷子吃饭嘛。”

那人见状,一想也是,于是打开牢门,给杨琪松了绑。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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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三百万银两

穆桂英有些蛮横,故yì

为难起她爹来,“我说我喜欢杨家将,你能给我找来么?”

在旁边的杨琪,听了之后,心里是百味陈杂。更新最快最稳定

如今杨家将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连三岁小孩儿嘴里都能唧唧歪歪出一串杨家将英勇的故事来。

杨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将才听穆桂英说朝廷选秀女,她也算是明白过来穆桂英这么着急着要嫁人的原因了。

她酸了隆绪一眼,说不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小子才放着好好的傀儡皇帝不做,一怒之下跑了出来吧……

唉,身边的女人多了,压力就是大啊。

杨琪可是深有同感。

结果穆羽一句话,让她更难受了——

“杨家将都死完了。”

“那我不管,反正你不给我找来一个杨家将,就别想把沙小宝从我身边夺走!”穆桂英有些蛮不讲理。

穆羽虽然**爱穆桂英,也并非事事方面都由着她胡作非为。他按住穆桂英,决心哪怕是用强硬的,也得让沙小宝回到他父母那里去。

反正穆桂英只当是失去了一个玩具,哭闹上几天就平静了。

“小兄弟,你把沙小宝带走吧!”

杨琪也知dào

他是要来强的,然而看到穆桂英双眼含泪,她突然于心不忍了。“穆桂英小姑娘,你看我做你的相公合不合适?”

穆桂英粗鲁的朝她呸了一声,对她是一脸嫌弃,“你长胡子,太老了!”

杨琪神情古怪,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把胡子跟年龄扯到一块儿的……

“我的意思是,我假扮成你相公,等选秀女的人走了以后,你我各走各的路。”杨琪退而求其次,“要不然这样也好,让小宝来假扮你相公。”

穆桂英有些动容,抬头望了一眼穆羽,随即对杨琪点点头。“反正我也不喜欢他,等七天以后,你就把沙小宝带走吧。”

于是,杨琪与隆绪留在了穆柯寨。

穆羽将他们安排在了同一间客房。

当天晚上,杨琪见隆绪手里攥了个明晃晃的东西瞧的出神。她以为是哪个姑娘给他的定情信物,走去一看,竟是她遗落的金簪花,于是就夺了回来。

“原来在你这儿啊,我还以为丢了呢。”

这支金簪花与她包里的另一支,正好是一对。

“这东西是你的?”隆绪神情古怪。

“是啊,”杨琪睁眼脸不红气不喘的瞎编开,“这是我的心上人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心上人?”隆绪拔高声音,几乎喊破了喉咙。

“是啊。这簪花原本是一对,她一支,我一支。”杨琪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

隆绪却猛的抓住她的肩膀,整个人欣喜若狂,“你的心上人叫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杨琪一拳捶他脸上,力道不重也不轻,“奴隶,这是你该问的事情吗?你给我好好的待着。”

见她要走,隆绪捂着脸跟上,“你去哪儿?”

“我得去找穆老前辈说说银矿的事情。”

杨琪在穆家兜兜转转,问了人才找到穆羽住的房间在哪里。

她找到地方的时候,穆羽并不在。

在一目了然的房间里,她发xiàn

了竖在墙边的一支长枪。

杨琪整个人一震,双眼瞪大,她不会认错的,那是她四哥用过的杨家枪。

梨花木的枪身上有几处豁口,那是四郎跟七郎比试的时候留下来的。

杨琪眼眶一热,流下眼泪。

如果她不是杨八妹,那该多好,说不定她的心里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忙将长枪放回原处,擦干了眼泪,恢复一派的从容。

杨琪转身,对身后的人低叫了一声,“穆老前辈。”

“你是杨家的人?”方才杨琪红眼的那一幕,穆羽看的真真切切。

这支长枪几经周折到了他手里,如今整个沙家寨,也就只有他跟穆桂英知dào

这把长枪的来历。

能看到杨家枪而伤心落泪的人,只怕也就只有杨家的人了。

杨琪却游刃有余,对模样付之一笑,“穆老前辈误会了,我姓齐,并不姓杨。”

杨琪不敢对穆羽说出“齐扬”这个名字,这名字一听就知dào

是个化名。

“那你见到这把枪,为何会落泪?”穆羽质问。

“杨家将的故事感天动地,就连三岁小孩儿都知dào

,我怎么会没听说过呢。”杨琪跟他打着哈哈。

“那你为何会认出这是杨家枪?”

“有幸见过。”杨琪说的轻描淡写。

穆羽忽然脸露杀气,手握成爪形,向杨琪的咽喉处抓去。

杨琪悚然一惊,自然知dào

要是中招,那必死无疑。

她后退一步,仰后翻身,堪堪躲过一击。

然而穆羽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侧身甩腿,趁杨琪还没起身的时候,往她的太阳穴位置踢去。

杨琪往前一扑,如猫一样轻盈,就势滚到门口,转身半跪在地上,“穆老前辈,您不必大费周章的测试我的武功,我压根儿不会使杨家枪。”

穆羽知dào

,哪怕从天波府揪出一个下人来,他也会耍几招杨家枪。难不成面前的这个人,真的不是杨家的人?

然而他心中的疑虑,无论如何是挥之不去。

穆羽收起杀机,却是对杨琪一脸警惕,“这么晚找我来,所为何事?”

杨琪起身,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穆老前辈,我来还是想说关于银矿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穆羽态度坚决。

杨琪没有放qì

,“此事事关重大,还望老前辈仔细考lǜ

。陈家堡富裕,不问银矿的下落,可这么大一批银矿遭劫,必然会在江湖上传的风言风语,若是惹来觊觎的人,对穆柯寨也不好。不仅如此,只怕到时候事情真闹大了,朝廷也不得不重视这件事了。”

杨琪高瞻远瞩,确实让穆羽佩服,银矿也确实在他手里,然而他也有不得不下手的原因。“我就是想让朝廷重视起来!十年前……”

穆羽欲言又止,听的杨琪一怔。

杨琪低头想了想,“穆老前辈想说的,可是十年前铸银局丢失的那三百万两白银?”

穆羽讶异,似乎有些意wài

杨琪知晓这件事情,“不错,当年铸银局的监工长林源监守自盗,暗地里挪走了这三百万两白银,最后落的满门抄斩,哪里知dào

林家的两个小咋种要逃出生天,给他们的父亲正名,之后就在上京作威作福,将当年陷害林源的一干人打入死牢,严重者也是落了个一家被灭门的下场……我的朋友杨烁,在铸银局做了不到五年,跟十年前的案子压根儿半点联系都没有,竟也被林家的小兔崽子陷害,全家十几口子都死于非命啊——”

“居然有这样的事……”大约听到对方也姓杨,杨琪心里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有关穆老前辈的朋友,我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对林家的那对兄弟,我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此次带兵欲要围剿沙家寨与陈家堡的人,正是林家的兄长林灿。不过听穆老前辈您刚才那么说,林家兄弟的父亲林源,确实是监守自盗?”

“那还能有假?林源死了之后,三百万两银子的下落也没查出来,可不就是跟他一起埋进棺材里了吗!”穆羽几乎能够肯定。

说实话,杨琪来大辽,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找寻到三百万两白银,然后从大辽偷偷的运到大宋去。

这是一件很有挑zhàn

性的事情,因为只知dào

三百万两银子流失在外,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线索了。

“穆老前辈,我知dào

你是在为好友鸣不平。就算劫走银矿,也于事无补,还请你节哀。不久之后,我会到上京去,会替你看望你的朋友。”多说无益,杨琪临走之前,还是不忘恳请穆羽,“穆老前辈,银矿的事情,还请你再三考lǜ

。”

杨琪急着回去,是想找隆绪打听上京的事情。

毕竟隆绪在那里生活,应该知dào

不少事情。

一听杨琪要向他打听,隆绪讨价还价起来,“那你先告sù

我簪花的主人在哪里。”

就在你面前啊!

杨琪心里愤愤不平,成天想着儿女情长,难怪萧太后没有将政权交到他手里。

她用力捶了他一拳,凶神恶煞道:“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你现在是我的奴隶,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

隆绪委屈不已,自从认识杨琪以后,他就没少挨打。等他恢复身份,到时候一定要她好kàn



“杨烁一家为什么会灭门,因为他姓杨。”隆绪自然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说不过去,“很早以前,朝廷就怀疑宋室在上京安插了细作。林灿也不知dào

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杨烁跟天波府有关系,是天波府杨家的后人,跟杨家将是亲戚关系。于是他带人扫平了杨烁一家。”

杨琪不敢置信,“杨烁是北院王府的人,他这么嚣张,那个北院大王就不说管一管?”

隆绪冷哼一声,“不是他管不着,是耶律斜轸根本就不在乎!除了打仗跟女人,他从来就不务正业!”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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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被追杀的人

穆羽忽然脸露杀气,手握成爪形,向杨琪的咽喉处抓去。更新最快最稳定

杨琪悚然一惊,自然知dào

要是中招,那必死无疑。

她后退一步,仰后翻身,堪堪躲过一击。

然而穆羽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侧身甩腿,趁杨琪还没起身的时候,往她的太阳穴位置踢去。

杨琪往前一扑,如猫一样轻盈,就势滚到门口,转身半跪在地上,“穆老前辈,您不必大费周章的测试我的武功,我压根儿不会使杨家枪。”

穆羽知dào

,哪怕从天波府揪出一个下人来,他也会耍几招杨家枪。难不成面前的这个人,真的不是杨家的人?

然而他心中的疑虑,无论如何是挥之不去。

穆羽收起杀机,却是对杨琪一脸警惕,“这么晚找我来,所为何事?”

杨琪起身,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穆老前辈,我来还是想说关于银矿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穆羽态度坚决。

杨琪没有放qì

,“此事事关重大,还望老前辈仔细考lǜ

。陈家堡富裕,不问银矿的下落,可这么大一批银矿遭劫,必然会在江湖上传的风言风语,若是惹来觊觎的人,对穆柯寨也不好。不仅如此,只怕到时候事情真闹大了,朝廷也不得不重视这件事了。”

杨琪高瞻远瞩,确实让穆羽佩服,银矿也确实在他手里,然而他也有不得不下手的原因。“我就是想让朝廷重视起来!十年前……”

穆羽欲言又止,听的杨琪一怔。

杨琪低头想了想,“穆老前辈想说的,可是十年前铸银局丢失的那三百万两白银?”

穆羽讶异,似乎有些意wài

杨琪知晓这件事情,“不错,当年铸银局的监工长林源监守自盗,暗地里挪走了这三百万两白银,最后落的满门抄斩,哪里知dào

林家的两个小咋种要逃出生天,给他们的父亲正名,之后就在上京作威作福,将当年陷害林源的一干人打入死牢,严重者也是落了个一家被灭门的下场……我的朋友杨烁,在铸银局做了不到五年,跟十年前的案子压根儿半点联系都没有,竟也被林家的小兔崽子陷害,全家十几口子都死于非命啊——”

“居然有这样的事……”大约听到对方也姓杨,杨琪心里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更新最快最稳定“有关穆老前辈的朋友,我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对林家的那对兄弟,我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此次带兵欲要围剿沙家寨与陈家堡的人,正是林家的兄长林灿。不过听穆老前辈您刚才那么说,林家兄弟的父亲林源,确实是监守自盗?”

“那还能有假?林源死了之后,三百万两银子的下落也没查出来,可不就是跟他一起埋进棺材里了吗!”穆羽几乎能够肯定。

说实话,杨琪来大辽,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找寻到三百万两白银,然后从大辽偷偷的运到大宋去。

三百万两白银,然后从大辽偷偷的运到大宋去。

这是一件很有挑zhàn

性的事情,因为只知dào

三百万两银子流失在外,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线索了。

“穆老前辈,我知dào

你是在为好友鸣不平。就算劫走银矿,也于事无补,还请你节哀。不久之后,我会到上京去,会替你看望你的朋友。”多说无益,杨琪临走之前,还是不忘恳请穆羽,“穆老前辈,银矿的事情,还请你再三考lǜ

。”

杨琪急着回去,是想找隆绪打听上京的事情。

毕竟隆绪在那里生活,应该知dào

不少事情。

一听杨琪要向他打听,隆绪讨价还价起来,“那你先告sù

我簪花的主人在哪里。”

就在你面前啊!

杨琪心里愤愤不平,成天想着儿女情长,难怪萧太后没有将政权交到他手里。

她用力捶了他一拳,凶神恶煞道:“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你现在是我的奴隶,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

隆绪委屈不已,自从认识杨琪以后,他就没少挨打。等他恢复身份,到时候一定要她好kàn



“杨烁一家为什么会灭门,因为他姓杨。”隆绪自然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说不过去,“很早以前,朝廷就怀疑宋室在上京安插了细作。林灿也不知dào

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杨烁跟天波府有关系,是天波府杨家的后人,跟杨家将是亲戚关系。于是他带人扫平了杨烁一家。”

杨琪不敢置信,“杨烁是北院王府的人,他这么嚣张,那个北院大王就不说管一管?”

隆绪冷哼一声,“不是他管不着,是耶律斜轸根本就不在乎!除了打仗跟女人,他从来就不务正业!”

隆绪这是故yì

黑耶律斜轸的吗?

杨琪总觉得有些不敢置信,耶律斜轸故yì

纵容林家兄弟为所欲为吗?

先不说那个林绚,光是林灿这么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就足够理由砍他的脑袋了。

杨琪搡了隆绪一下,一脸奇怪的表情,“你是恒王,就不说管一管吗?”

“那是北院王府的人,我哪儿管的着啊?”隆绪嗤之以鼻,对耶律斜轸是满眼的不屑。

“林灿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林灿还有个弟弟,他弟弟林绚在耶律斜轸面前受**,他这个做哥哥的恐怕是心里不服气,于是千方百计的想要讨耶律斜轸的欢心呢!”隆绪又说。

杨琪像是被上了一课,原来争**的不只是女人间的问题。

“你哥不是大辽的皇帝吗,连他也管不着?”

隆绪忽然唉声叹气,他摇头晃脑,无奈的道:“也怪那杨烁自己,他常在外张扬杨家将的英勇事迹,还说当初耶律斜轸不该逼死杨将军,应该将他招降为我大辽所用……”

“祸从口出啊。”杨琪终于意识到了。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难怪杨烁跟穆羽可以成为朋友,至少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佩服杨家将。

揣着心事辗转反侧,杨琪想的最多的就是那三百万两白银的下落。这么大批的白银,不可能一次性从铸银局运出去,目标太大的话,会引起众人怀疑。

如果是分批,小额小额的拿出去,然而在铸银局监管那么严密的地方,做到这种事情,实在不太可能啊。

第二天一早,杨琪起来锻炼,被穆桂英看到。

“你这是什么功夫,又是打拳又是踢腿的。”穆桂英看不出门道,不过也知dào

这是肉搏的功夫。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杨琪练的是跆拳道。

穆桂英对她的功夫倒不是很关心,就是觉得杨琪身上挂得半拉玉佩挺奇怪的,玉佩上只有一个“安”字,边缘参差不齐,应该是摔破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你这个玉佩怎么只有一半啊?”穆桂英好奇。

杨琪这个平安佩原本是完整的一块儿,是她离开天波府之前,宗保为她求来的。不过这玉佩还没到她手上,就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杨琪带走了“安”字这一块儿,“平”字那半块儿在宗保的手里。

杨琪心思一动,将玉佩摘下来,送到穆桂英手里。

“当有人带着另一半玉佩来找你的时候,你一定要死皮赖脸的嫁给他。”

穆桂英神情古怪,她不可能为了半拉玉佩,就对谁守身如玉的。要是那个人不来,她岂不是白等一场吗?

“我才不要啊!”穆桂英把玉佩推给她。

“你不是说你喜欢杨家将吗?带着那半块儿玉佩的人,不会让你失望的。”杨琪向她保证。

“比沙小宝还好?”穆桂英有些心动,果然还是被杨家将这三个字影响。

“那是肯定的。”

穆羽果然还是深明大义,将劫来的银矿送回了陈家堡去。

在穆柯寨的日子很快就过去,当地的官员在穆柯寨晃了一圈,挑了几名愿意去当秀女的适龄丫头带走了。

杨琪没有多留,与隆绪带着沙小宝返回沙家寨中去了。

杨琪将金簪花送给了沙笑笑,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在沙家寨留了一日,杨琪领着隆绪赶往上京,途径中京的时候,她自然是留下来吃喝玩乐了一番。

到了上京,与隆绪分道扬镳之后,杨琪就开始着手调查三百万两的事情。

之前从穆羽那里听说杨烁一家灭门,然而杨琪打探来的消息却是有些出入的。

杨烁还有个儿子活在人世,他能够逃出一劫,那是因为他正遭受牢狱之灾。

本来林灿是想对他赶尽杀绝的,然而刑部的看管十分严密,而且刑部的辛大人也并不是一位好说话的人物。

也有人传言,杨烁的儿子杨天在牢里放出狠话,只要他出去,就一定会找林家兄弟报仇雪恨。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还有人等着看好戏,再过几天就是杨天出狱的日子,很多人都下注,赌他活不过出狱的当天。

杨琪也赌了一把,她到底要不要对杨天坐视不管。

她发xiàn

杨天其实也不笨,出狱之后也知dào

被许多人跟踪,怕那些人要对他伺机下手,于是专往人多的地方走。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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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糊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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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翘正要带人回府,这是林灿拦住她的去路。

“云翘姑娘——”林灿咬牙,硬逼着自己都北院王府一个婢女挤出讨好的笑容来。他知dào

,云翘不是区区一个婢女。如今北院大王耶律斜轸身边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经这个婢女一手操办的井井有条。触及云翘眼中的漠然,林灿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却还是一鼓作气,“不是云翘姑娘可否去大王面前请一道手谕?”

云翘态度冷冷,不为所动,平静道:“我只管府上的事情。”

言下之意,王府以外的事情与她并不相干。

云翘转身,留给林灿一个淡漠的背影。这时候,最妩楼内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在林灿听来,那是对他的极尽嘲讽。

葵嬷嬷这时候现身,在最妩楼门前对他挥了挥扑了香粉的帕子,还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林大人,恕不远送了!”

她这分明是在给他下逐客令,林灿岂会听不出来?

最妩楼内,杨琪听到琴声,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在她赴辽之前,卓越赐她一个锦囊妙计,说什么所有的玄机都藏在他曾经送给杨琪的那把破琴里。

嗯,得想办法把那把琴弄来……

葵嬷嬷倒是不再追究杨琪的责任,不过杨天在最妩楼里的一切消费,都要算在她的头上。

杨琪身上的银子,就她一个人也不够撑三天的,在摊上杨天,她岂不是要破产?

杨天似乎也知dào

杨琪的难处,毕竟他看得出来,她跟来最妩楼的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光鲜亮丽,将极尽奢华的东西穿戴在身上,杨琪却是一身寒酸,潦倒的厉害。

“我会还你银子的,”杨天又补充了一句,“很快。”

他摩拳擦掌,似乎在搜寻猎物。

葵嬷嬷对杨天的底细还是知dào

一二,于是对他三令五申,“杨公子可别在我们最妩楼里犯手瘾,要是让我知dào

哪位客人的钱袋子不见了,我可是要剁你的手,绝不含糊。”

“你是个小偷啊?”杨琪可得护好自己的荷包了。

杨天略显的难为情,他就是因为手贱,才被人关进刑部。不过也多亏了这样,他才能从他们杨家得灭门惨案中逃出生天。

老天好歹是给他留了一命,给他为家人报仇雪恨的机会!

“多谢葵嬷嬷收留,多谢这位……”杨天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打量着杨琪,“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助。”

“不要给我添麻烦就好!”葵嬷嬷撇撇嘴,盈盈然走了,转身前深深望了杨琪一眼。随后抬头冲楼上的琴阁高声道,“安杨,能不能给我换个欢快点儿的曲子,别成天跟死了家人一样!”

杨天被葵嬷嬷的话刺痛胸口,他入狱这段期间,他们杨家遭逢厄运,他根本没来得及也没机会给家人安排后事。不过他听说穆羽伯伯已经派人暗中将他惨死的家人好好安葬了。

他越想心里越痛,于是毅然决然的向最妩楼门口走去。

杨琪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只怕外面到处都是林灿的眼线。

“我得去祭拜我的家人!”

杨琪受不了他那张沉痛的脸,便扭头故yì

不去看。

她嘴里却嘟嘟囔囔,“我跟你一起去,真是麻烦。”

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林灿早知dào

杨天回来杨家的灵堂祭拜父母,于是早早的在这里设下了埋伏,等着杨天上钩。

杨琪倒很机智,被人拦下的时候,直接摸出了一道令牌。

那些人也没看清楚令牌的形状,就一个个的跪在地上。

杨天大摇大摆的进入灵堂,心里纳闷,他见杨琪刚才手里拿的好像是出关的令牌。所谓的出关令只能用在大辽的哥各个关卡处,并不是万能的。这杨琪还真能吓唬人。

杨琪的这道令牌,是她从隆绪那儿搜刮来的。从大宋来到大辽,过了幽都府,往上京去的路上有大大小小无数关卡。杨琪当时不放隆绪离开的原因,就是想借着他的身份谋个便利。

隆绪掩人耳目出关,如果手里没有这道令牌,也不会走那么远的路。

看着杨天跪在灵堂前向天发誓,说一定要让林家的兄弟血债血偿,杨琪一下就想到了自己。

不过她不像杨天那样有确切的目标,她感到很茫然无措,不知dào

该恨谁,不知dào

该招谁算账。

但是她清楚,耶律斜轸多多少少是促成这一切的原因。

“好了,咱们赶紧走吧。”杨琪催促着杨天。

杨天这时情绪正在激动的头上,对谁都是咬牙切齿的,“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你一个人在这悲伤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可是很忙的。”从刚才,杨琪就发xiàn

守在灵堂左右的人少了一个,只怕是去向林灿通风报信了。“你爹的书房在什么地方?”

杨天一愣,不知dào

杨琪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不过也隐约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他擦干眼泪,“我带你去!”

然而到了书房,里头空空如也,别说书画,就连一张废纸也没有。

杨琪阴阳怪气的哼哼两声。

“怎么了?”杨天不解。

“没什么。”至少她已经知dào

,杨天一家惨死,并不是跟他失言有关。

林灿的父亲林源曾是铸银局的监察长,十年前死于非命。而杨天的父亲杨烁在五年前担任铸银局的监察长,如今死于非命。这事太过蹊跷,杨琪几乎可以肯定,此事一定和那三百万两银子有关。

杨天不是笨蛋,自然是察觉到杨琪对他有所隐瞒。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详细询问,就被林灿带人给团团围住了。

“哎哟哟,这不是林大人么,才分开多长时间呀,这么快就想我了?”杨琪嬉皮笑脸。

被当众调笑,林灿脸上窘迫,他恼羞成怒,指着杨琪大喝,“既然你在这里也好,我就将你跟杨天一块儿拿下!”

杨琪一脸无辜,“我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你要将我拿下啊?”

“窝藏朝廷钦犯!”林灿口气很重。

唉,不是新鲜的词儿了,杨琪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林大人,想必你也知dào

我跟那位恒王的关系了,就是那一位恒王嘛,他都没说杨天是朝廷钦犯,难不成你比那位恒王的权力还大,能越权给杨天定罪?”

林灿恼怒,他虽然知dào

杨琪跟隆绪有过接触,却拿不准他们二人的关系。不过那隆绪也不过就是一个傀儡皇帝,如今就连北院大王的一句话都比他有分量。

见林灿不屑的神情,杨琪就知dào

没能把他唬住。

既然林灿效命于耶律斜轸,杨琪也不介yì

拿出他主子的名声来吓唬吓唬他。

杨琪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林灿认出那是劲锋。

“林大人,想必你也知dào

这把匕首的来历了,就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杨琪紧握着匕首,横在林灿面前的似乎是想让他看个清楚。“见劲锋如见大于越,就算耶律斜轸来了,还要把我当爷爷呢,林大人,你还不速速下跪?”

林灿顿觉无比屈辱,却也不得不低着头咬牙跪下。

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杨琪与杨天再一次逃脱。

杨天郁闷,同时更觉得不可思议,“你这匕首,真的是先祖皇帝赐给曷鲁的那把劲锋?”

杨琪阴阳怪气的笑了几声,“真的劲锋怎么可能会在我手上?你怎么跟林灿一样蠢,这东西一看就是假的啊。”

这匕首是杨琪在路边摊上花了几文钱,买的假冒伪劣的赝品。

“你还真会糊弄人!”杨天忍不住挖苦她,同时又对她佩服的不得了。

“关键是气势,气势懂不懂?你要是有一丁点儿心虚,别人肯定会识破你。”杨琪算是给杨天上了一课。

杨天受教,打量杨琪,忍不住问:“你一个女人,怎么混进最妩楼里?”

杨琪大惊,然后大喜,忙低头看胸,“我的包子长大了?”

杨天不屑,就她那身材,连最妩楼里最次的一个姑娘都比不上。“我只对男人感兴趣,对女人从来提不起劲。”

杨琪恍然,这货是个同性恋。

“那我就放心了,管你吃喝还是没问题的,就是请不起你玩最妩楼里的女人。”杨琪穷啊,过几天只怕是要跟葵嬷嬷赊账的。

杨天的脸孔扭曲了一下,虽然他花的银子十有**是偷来的,不过好歹也是自己手上的东西。杨琪自愿掏钱给他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跟他偷来的没什么两样,然而他就是觉得这么被养着很别扭。

“你的银子,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还有你的大恩大德,我也会报答你的。”杨天低声说道。

“刑部比外面安全,要不然你就再偷点东西,被人送去大牢得了。这样林灿就拿你无可奈何了。”杨琪这话可是没有半点玩笑的味道。

不过她这话倒是给杨天提了个醒,他可不想当缩头乌龟,一旦再被抓进大牢,他就失去的翻身的机会,还如何给家里的人报仇雪恨?

杨天握紧拳头,暗自下定了决心,暂时戒偷。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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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是她

杨琪和杨天回到最妩楼没多久,林灿又来大闹了一场。更新最快最稳定

这一回,林灿不是为杨天而来,他针对的是杨琪。

林灿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是上了杨琪的当。

他直指杨琪,“你好卑鄙,居然用一个假的劲锋来蒙骗我!”

真zhèng

的劲锋,正好端端的在北院王府躺着呢。

“是你自己笨,我救不了你。”杨琪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她索性将从路边摊买来的那把假冒伪劣的产品丢给了林灿,“拿回去当个纪念品吧。”

林灿大恼,跑去北院王府找耶律斜轸告状。可耶律斜轸只顾着花天酒地,与女人**作乐,压根儿没有理会他的工夫。

杨琪在最妩楼住的只是普通的客房,毕竟她不像那些大富大贵之人。

房间内的摆设一目了然。

杨琪回房,见到自己的包裹掉在地上,包裹里除了一件换洗的衣裳,没有值钱的东西。至于银两,她都随时带在身上。

她穷,不怕被偷。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才发xiàn

不见了什么。

耶律斜轸曾经送给她的那条玛瑙珠链不见了!

杨琪惊慌,忙跑出去质问葵嬷嬷,“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葵嬷嬷被吓到,支支吾吾道:“绿屏回来了一趟,收拾了一些东西走了,她大概想跟你道别吧,我见她往你房里去了。”

“真是个混账女人!”杨琪骂骂咧咧着冲出最妩楼,往北院王府的方向而去。

杨琪偷偷跃进北院王府,此时正是暮色浓浓,她挟持了一个胆小的婢女,低声逼问:“今日新到府上的姑娘在哪个院子里?”

婢女伸出手,颤抖的指了一个方向。

杨琪将她劈晕,往她之前手指过的地方盘桓了半个时辰,也没能找到绿屏的踪迹。大约是那个胆小的婢女醒过来了,在府上闹出了动静,结果好多人都跟着喊抓贼,杨琪不得不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杨琪已经想开了。

那串玛瑙珠链被绿屏拿走,而绿屏现在是耶律斜轸的女人,都是他的东西,就当是物归原主了。

不过她听最妩楼里的客人说,昨天晚上南院王府遭贼了。更新最快最稳定

杨琪的脸一下就绿了,怎么没听说北院王府遭贼的消息,她昨天去的地方明明就是北院王府啊!

南院王府在哪里,她还是知dào

的,至少她在那里生活过一顿时间啊,她不会搞错的……

“你昨天晚上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杨天老早就想问了。

杨琪却笑他,“还说你对女人提不起劲,你现在的口气就像是怀疑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

杨天翻眼瞪她,如今他所能依靠的并不是最妩楼,从始至终就是这个丫头。有关他们家的事情,他觉得杨琪肯定知dào

些什么。

“他们在谈论的南院王府的那个贼,该不会就是你吧。”杨天本想顺水推舟探探杨琪的口风。

没想到杨琪却供认不讳,“我昨天去的不是南院王府,是北院王府。”

这时候葵嬷嬷凑过来,“你还不知dào

啊,早改了,昔日的南院王府就是如今的北院王府。昔日的北院王府就是如今的南院王府咯!”

杨琪居然搞了个这么大的乌龙,“已经无所谓了。”

今日杨琪去了埋葬赵临的地方,在他的坟前忏悔了莫妃的事情。

最妩楼里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耶律斜轸来了,手里攥着与他脖子上挂得成对的玛瑙珠链。

“哟哟哟,大王可真真是好久没来我们最妩楼了。”葵嬷嬷知dào

不能用“久”在来衡量。如今谁都知dào

,北院王府堪比最妩楼,甚至比皇帝的内宫还充实。

“谁是齐公子?跟绿屏在一起的齐公子是谁?”

如今市面上类似的玛瑙珠链有不少,不过耶律斜轸还是一眼认出真假。他还真得感谢绿屏将这串链子挂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绿屏跟杨琪在一起的时候,发xiàn

她的行囊中有这样一串玛瑙珠链。当时她只以为这是普通的首饰,然而当她见到耶律斜轸挂着一模一样的链子时,心思就蠢动起来,于是返回最妩楼,偷偷的将杨琪的链子拿走。

绿屏怎么也没想到,她差点儿就因为这条链子而丢了性命。为了逼问出这条链子的来历,耶律斜轸可给她吃了不少苦头。

葵嬷嬷上前应付耶律斜轸,“那个齐公子啊,她人这会儿不在。”

“她住哪里?”

葵嬷嬷将耶律斜轸带到杨琪住过的房间。

耶律斜轸走到**前,翻开**上的包裹,从里头拎出一件衣服,放在鼻头轻轻嗅了嗅。

“是她。”

无论如何,杨琪身上的蛟骨木香是不会改变的。

林灿得知耶律斜轸来最妩楼,便在第一时间跑来。

与此同时,耶律斜轸的随行向东也赶到。

最近一段时间,耶律斜轸不怎么出府,向东落的轻松,今日出来太过仓促。他也是刚知dào

耶律斜轸来最妩楼的消息。

到了最妩楼,向东看见韩飞,庆幸的松了一口气。

林灿赶在他前头冲到耶律斜轸跟前,膝盖还没落地,就听他告状,“大王,杨天如今就在最妩楼,他可是杨烁的儿子!”

如今耶律斜轸没心情听说其他,他现在就想知dào

杨琪的下落,于是随意摆手,“你自己去处理吧。”

林灿一喜,却听葵嬷嬷说:“大王,那杨天可是齐公子的朋友。”

耶律斜轸瞥了一眼葵嬷嬷,神色明显不悦,“葵嬷嬷,你知dào

她回来,为何不向本王报gào

?”

“哎哟哟,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一个老太婆可管不着。”葵嬷嬷也是从杨琪身上独特的香味,才辨别出她的身份。“她昨天晚上噔噔噔跑去你府上,你可知dào

怎么着,她跑错了路,溜进了现在的南院王府里头,还被人当成了贼!”

耶律斜轸面色稍缓,缠在手上的玛瑙珠链,顿时变得暖和起来。

“你们都出去吧。”耶律斜轸打发了众人,独自留在了房间里。

向东与韩飞一左一右守在房门口。

葵嬷嬷神情忽然变得莫测高深,她敛声静气往后院去,身子一闪,身影淹没在地窖里。

这地窖之中别有洞天,连接着一间密室。

此时,杨琪正在密室之中。

葵嬷嬷与卓越熟识,自幼便被大宋安排到这里做细作,每日收集着关于辽人官员的消息。

当她知dào

杨琪的真实身份,自然是为她与耶律斜轸的这段孽缘感慨一番。不过往好处想想,杨琪抓获了耶律斜轸的心,那各个方面都会容易起来。

“人走了吗?”杨琪问。

“看来是没有要走的打算。”葵嬷嬷倒是觉得耶律斜轸对杨琪一片痴心。

“嗯……”关于耶律斜轸,杨琪没有再问太多,“葵嬷嬷,劳烦你给我备一份上京的地图,将各个机关要处标记出来。”

她不能再搞出像昨晚那样的乌龙了。

葵嬷嬷点头答yīng

,嘴上却说的是另一回事,“耶律斜轸那边怎么办?你不打算跟他相认吗?”

杨琪的脸色稍微有些紧绷,对耶律斜轸明显不是很喜闻乐见,“我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那三百万两白银。找到了银子,我就回去!”

“有眉目了吗?”葵嬷嬷自然也关心这件事。

说到这里,杨琪就头疼了,“杨天毕竟是杨烁的儿子,应该会知dào

些什么。他反而想从我这里套出一些事情,可见他知dào

的事情不多,或许他也没意识到他到底知dào

了什么程度。”

“要不然,我安排一个姑娘去套套他的话。”美人计这个手段,葵嬷嬷从来都是屡试不爽。她不会亲自上阵,却很会利用身边的人。

杨琪神色古怪,“不要了吧,那货是个断袖。”

葵嬷嬷怔鄂,难怪她总觉得杨天对最妩楼的姑娘那么冷淡。

葵嬷嬷回最妩楼,见杨天被林灿缠住,便上前为杨天解围。“林大人,你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们家大王在这儿还没说些什么呢,你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吵闹着要在我最妩楼里抓人杀人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林灿不敢对葵嬷嬷施以颜色,将才他看葵嬷嬷跟耶律斜轸说话,就知dào

他们的关系不错。如果葵嬷嬷不依不饶的把耶律斜轸请出来,他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林灿也只能忍气吞声,在心里不服,他对葵嬷嬷唯唯诺诺,“葵嬷嬷,方才你也听见了。大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给我处理了。”

“趁着大王心不在焉的时候钻空子,亏你林灿也做得出来。咱们不去叫大王,向东跟韩飞就在那,有本事你问问他们去,看看你这么做合适不合适。”葵嬷嬷嘴上可是厉害,真真觉得林灿这种人比耍酒疯的客人还难以容忍。“大王身边能人辈出,从来都是多做事少说话的多。你看看向东与韩飞,他们谁跟你一样到处叽叽喳喳,唯恐别人不知dào

你是为北院王府办差一样。哼,你要是有他们一半的功夫,那站在大王身边的人就不是他们了。”r1152

,请

240 碎玉

云翘正要带人回府,这是林灿拦住她的去路。

“云翘姑娘——”林灿咬牙,硬逼着自己都北院王府一个婢女挤出讨好的笑容来。他知dào

,云翘不是区区一个婢女。如今北院大王耶律斜轸身边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经这个婢女一手操办的井井有条。触及云翘眼中的漠然,林灿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却还是一鼓作气,“不是云翘姑娘可否去大王面前请一道手谕?”

云翘态度冷冷,不为所动,平静道:“我只管府上的事情。”

言下之意,王府以外的事情与她并不相干。

云翘转身,留给林灿一个淡漠的背影。这时候,最妩楼内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在林灿听来,那是对他的极尽嘲讽。

葵嬷嬷这时候现身,在最妩楼门前对他挥了挥扑了香粉的帕子,还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林大人,恕不远送了!”

她这分明是在给他下逐客令,林灿岂会听不出来?

最妩楼内,杨琪听到琴声,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在她赴辽之前,卓越赐她一个锦囊妙计,说什么所有的玄机都藏在他曾经送给杨琪的那把破琴里。

嗯,得想办法把那把琴弄来……

葵嬷嬷倒是不再追究杨琪的责任,不过杨天在最妩楼里的一切消费,都要算在她的头上。

杨琪身上的银子,就她一个人也不够撑三天的,在摊上杨天,她岂不是要破产?

杨天似乎也知dào

杨琪的难处,毕竟他看得出来,她跟来最妩楼的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光鲜亮丽。将极尽奢华的东西穿戴在身上,杨琪却是一身寒酸,潦倒的厉害。

“我会还你银子的。”杨天又补充了一句,“很快。”

他摩拳擦掌。似乎在搜寻猎物。

葵嬷嬷对杨天的底细还是知dào

一二,于是对他三令五申,“杨公子可别在我们最妩楼里犯手瘾,要是让我知dào

哪位客人的钱袋子不见了,我可是要剁你的手,绝不含糊。”

“你是个小偷啊?”杨琪可得护好自己的荷包了。

杨天略显的难为情,他就是因为手贱,才被人关进刑部。不过也多亏了这样。他才能从他们杨家得灭门惨案中逃出生天。

老天好歹是给他留了一命,给他为家人报仇雪恨的机会!

“多谢葵嬷嬷收留,多谢这位……”杨天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打量着杨琪,“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助。”

“不要给我添麻烦就好!”葵嬷嬷撇撇嘴,盈盈然走了,转身前深深望了杨琪一眼。随后抬头冲楼上的琴阁高声道,“安杨,能不能给我换个欢快点儿的曲子,别成天跟死了家人一样!”

杨天被葵嬷嬷的话刺痛胸口。他入狱这段期间,他们杨家遭逢厄运,他根本没来得及也没机会给家人安排后事。不过他听说穆羽伯伯已经派人暗中将他惨死的家人好好安葬了。

他越想心里越痛。于是毅然决然的向最妩楼门口走去。

杨琪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只怕外面到处都是林灿的眼线。

“我得去祭拜我的家人!”

杨琪受不了他那张沉痛的脸,便扭头故yì

不去看。

她嘴里却嘟嘟囔囔,“我跟你一起去,真是麻烦。”

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林灿早知dào

杨天回来杨家的灵堂祭拜父母,于是早早的在这里设下了埋伏,等着杨天上钩。

杨琪倒很机智。被人拦下的时候,直接摸出了一道令牌。

那些人也没看清楚令牌的形状。就一个个的跪在地上。

杨天大摇大摆的进入灵堂,心里纳闷。他见杨琪刚才手里拿的好像是出关的令牌。所谓的出关令只能用在大辽的哥各个关卡处,并不是万能的。这杨琪还真能吓唬人。

杨琪的这道令牌,是她从隆绪那儿搜刮来的。从大宋来到大辽,过了幽都府,往上京去的路上有大大小小无数关卡。杨琪当时不放隆绪离开的原因,就是想借着他的身份谋个便利。

隆绪掩人耳目出关,如果手里没有这道令牌,也不会走那么远的路。

看着杨天跪在灵堂前向天发誓,说一定要让林家的兄弟血债血偿,杨琪一下就想到了自己。

不过她不像杨天那样有确切的目标,她感到很茫然无措,不知dào

该恨谁,不知dào

该招谁算账。

但是她清楚,耶律斜轸多多少少是促成这一切的原因。

“好了,咱们赶紧走吧。”杨琪催促着杨天。

杨天这时情绪正在激动的头上,对谁都是咬牙切齿的,“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你一个人在这悲伤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可是很忙的。”从刚才,杨琪就发xiàn

守在灵堂左右的人少了一个,只怕是去向林灿通风报信了。“你爹的书房在什么地方?”

杨天一愣,不知dào

杨琪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不过也隐约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他擦干眼泪,“我带你去!”

然而到了书房,里头空空如也,别说书画,就连一张废纸也没有。

杨琪阴阳怪气的哼哼两声。

“怎么了?”杨天不解。

“没什么。”至少她已经知dào

,杨天一家惨死,并不是跟他失言有关。

林灿的父亲林源曾是铸银局的监察长,十年前死于非命。而杨天的父亲杨烁在五年前担任铸银局的监察长,如今死于非命。这事太过蹊跷,杨琪几乎可以肯定,此事一定和那三百万两银子有关。

杨天不是笨蛋,自然是察觉到杨琪对他有所隐瞒。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详细询问,就被林灿带人给团团围住了。

“哎哟哟,这不是林大人么,才分开多长时间呀,这么快就想我了?”杨琪嬉皮笑脸。

被当众调笑,林灿脸上窘迫,他恼羞成怒,指着杨琪大喝,“既然你在这里也好,我就将你跟杨天一块儿拿下!”

杨琪一脸无辜,“我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你要将我拿下啊?”

“窝藏朝廷钦犯!”林灿口气很重。

唉,不是新鲜的词儿了,杨琪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林大人,想必你也知dào

我跟那位恒王的关系了,就是那一位恒王嘛,他都没说杨天是朝廷钦犯,难不成你比那位恒王的权力还大,能越权给杨天定罪?”

林灿恼怒,他虽然知dào

杨琪跟隆绪有过接触,却拿不准他们二人的关系。不过那隆绪也不过就是一个傀儡皇帝,如今就连北院大王的一句话都比他有分量。

见林灿不屑的神情,杨琪就知dào

没能把他唬住。

既然林灿效命于耶律斜轸,杨琪也不介yì

拿出他主子的名声来吓唬吓唬他。

杨琪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林灿认出那是劲锋。

“林大人,想必你也知dào

这把匕首的来历了,就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杨琪紧握着匕首,横在林灿面前的似乎是想让他看个清楚。“见劲锋如见大于越,就算耶律斜轸来了,还要把我当爷爷呢,林大人,你还不速速下跪?”

林灿顿觉无比屈辱,却也不得不低着头咬牙跪下。

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杨琪与杨天再一次逃脱。

杨天郁闷,同时更觉得不可思议,“你这匕首,真的是先祖皇帝赐给曷鲁的那把劲锋?”

杨琪阴阳怪气的笑了几声,“真的劲锋怎么可能会在我手上?你怎么跟林灿一样蠢,这东西一看就是假的啊。”

这匕首是杨琪在路边摊上花了几文钱,买的假冒伪劣的赝品。

“你还真会糊弄人!”杨天忍不住挖苦她,同时又对她佩服的不得了。

“关键是气势,气势懂不懂?你要是有一丁点儿心虚,别人肯定会识破你。”杨琪算是给杨天上了一课。

杨天受教,打量杨琪,忍不住问:“你一个女人,怎么混进最妩楼里?”

杨琪大惊,然后大喜,忙低头看胸,“我的包子长大了?”

杨天不屑,就她那身材,连最妩楼里最次的一个姑娘都比不上。“我只对男人感兴趣,对女人从来提不起劲。”

杨琪恍然,这货是个同性恋。

“那我就放心了,管你吃喝还是没问题的,就是请不起你玩最妩楼里的女人。”杨琪穷啊,过几天只怕是要跟葵嬷嬷赊账的。

杨天的脸孔扭曲了一下,虽然他花的银子十有**是偷来的,不过好歹也是自己手上的东西。杨琪自愿掏钱给他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跟他偷来的没什么两样,然而他就是觉得这么被养着很别扭。

“你的银子,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还有你的大恩大德,我也会报答你的。”杨天低声说道。

“刑部比外面安全,要不然你就再偷点东西,被人送去大牢得了。这样林灿就拿你无可奈何了。”杨琪这话可是没有半点玩笑的味道。

不过她这话倒是给杨天提了个醒,他可不想当缩头乌龟,一旦再被抓进大牢,他就失去的翻身的机会,还如何给家里的人报仇雪恨?

杨天握紧拳头,暗自下定了决心,暂时戒偷。(未完待续

241 偷琴

杨琪和杨天回到最妩楼没多久,林灿又来大闹了一场。

这一回,林灿不是为杨天而来,他针对的是杨琪。

林灿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是上了杨琪的当。

他直指杨琪,“你好卑鄙,居然用一个假的劲锋来蒙骗我!”

真zhèng

的劲锋,正好端端的在北院王府躺着呢。

“是你自己笨,我救不了你。”杨琪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她索性将从路边摊买来的那把假冒伪劣的产品丢给了林灿,“拿回去当个纪念品吧。”

林灿大恼,跑去北院王府找耶律斜轸告状。可耶律斜轸只顾着花天酒地,与女人**作乐,压根儿没有理会他的工夫。

杨琪在最妩楼住的只是普通的客房,毕竟她不像那些大富大贵之人。

房间内的摆设一目了然。

杨琪回房,见到自己的包裹掉在地上,包裹里除了一件换洗的衣裳,没有值钱的东西。至于银两,她都随时带在身上。

她穷,不怕被偷。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才发xiàn

不见了什么。

耶律斜轸曾经送给她的那条玛瑙珠链不见了!

杨琪惊慌,忙跑出去质问葵嬷嬷,“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葵嬷嬷被吓到,支支吾吾道:“绿屏回来了一趟,收拾了一些东西走了,她大概想跟你道别吧,我见她往你房里去了。”

“真是个混账女人!”杨琪骂骂咧咧着冲出最妩楼,往北院王府的方向而去。

杨琪偷偷跃进北院王府,此时正是暮色浓浓,她挟持了一个胆小的婢女,低声逼问:“今日新到府上的姑娘在哪个院子里?”

婢女伸出手。颤抖的指了一个方向。

杨琪将她劈晕,往她之前手指过的地方盘桓了半个时辰,也没能找到绿屏的踪迹。大约是那个胆小的婢女醒过来了。在府上闹出了动静,结果好多人都跟着喊抓贼。杨琪不得不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杨琪已经想开了。

那串玛瑙珠链被绿屏拿走,而绿屏现在是耶律斜轸的女人,都是他的东西,就当是物归原主了。

不过她听最妩楼里的客人说,昨天晚上南院王府遭贼了。更新最快最稳定

杨琪的脸一下就绿了,怎么没听说北院王府遭贼的消息,她昨天去的地方明明就是北院王府啊!

南院王府在哪里。她还是知dào

的,至少她在那里生活过一顿时间啊,她不会搞错的……

“你昨天晚上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杨天老早就想问了。

杨琪却笑他,“还说你对女人提不起劲,你现在的口气就像是怀疑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

杨天翻眼瞪她,如今他所能依靠的并不是最妩楼,从始至终就是这个丫头。有关他们家的事情,他觉得杨琪肯定知dào

些什么。

“他们在谈论的南院王府的那个贼,该不会就是你吧。”杨天本想顺水推舟探探杨琪的口风。

没想到杨琪却供认不讳。“我昨天去的不是南院王府,是北院王府。”

这时候葵嬷嬷凑过来,“你还不知dào

啊。早改了,昔日的南院王府就是如今的北院王府。昔日的北院王府就是如今的南院王府咯!”

杨琪居然搞了个这么大的乌龙,“已经无所谓了。”

今日杨琪去了埋葬赵临的地方,在他的坟前忏悔了莫妃的事情。

最妩楼里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耶律斜轸来了,手里攥着与他脖子上挂得成对的玛瑙珠链。

“哟哟哟,大王可真真是好久没来我们最妩楼了。”葵嬷嬷知dào

不能用“久”在来衡量。如今谁都知dào

,北院王府堪比最妩楼,甚至比皇帝的内宫还充实。

“谁是齐公子?跟绿屏在一起的齐公子是谁?”

如今市面上类似的玛瑙珠链有不少。不过耶律斜轸还是一眼认出真假。他还真得感谢绿屏将这串链子挂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绿屏跟杨琪在一起的时候,发xiàn

她的行囊中有这样一串玛瑙珠链。当时她只以为这是普通的首饰。然而当她见到耶律斜轸挂着一模一样的链子时,心思就蠢动起来。于是返回最妩楼,偷偷的将杨琪的链子拿走。

绿屏怎么也没想到,她差点儿就因为这条链子而丢了性命。为了逼问出这条链子的来历,耶律斜轸可给她吃了不少苦头。

葵嬷嬷上前应付耶律斜轸,“那个齐公子啊,她人这会儿不在。”

“她住哪里?”

葵嬷嬷将耶律斜轸带到杨琪住过的房间。

耶律斜轸走到**前,翻开**上的包裹,从里头拎出一件衣服,放在鼻头轻轻嗅了嗅。

“是她。”

无论如何,杨琪身上的蛟骨木香是不会改变的。

林灿得知耶律斜轸来最妩楼,便在第一时间跑来。

与此同时,耶律斜轸的随行向东也赶到。

最近一段时间,耶律斜轸不怎么出府,向东落的轻松,今日出来太过仓促。他也是刚知dào

耶律斜轸来最妩楼的消息。

到了最妩楼,向东看见韩飞,庆幸的松了一口气。

林灿赶在他前头冲到耶律斜轸跟前,膝盖还没落地,就听他告状,“大王,杨天如今就在最妩楼,他可是杨烁的儿子!”

如今耶律斜轸没心情听说其他,他现在就想知dào

杨琪的下落,于是随意摆手,“你自己去处理吧。”

林灿一喜,却听葵嬷嬷说:“大王,那杨天可是齐公子的朋友。”

耶律斜轸瞥了一眼葵嬷嬷,神色明显不悦,“葵嬷嬷,你知dào

她回来,为何不向本王报gào

?”

“哎哟哟,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一个老太婆可管不着。”葵嬷嬷也是从杨琪身上独特的香味,才辨别出她的身份。“她昨天晚上噔噔噔跑去你府上,你可知dào

怎么着,她跑错了路,溜进了现在的南院王府里头,还被人当成了贼!”

耶律斜轸面色稍缓,缠在手上的玛瑙珠链,顿时变得暖和起来。

“你们都出去吧。”耶律斜轸打发了众人,独自留在了房间里。

向东与韩飞一左一右守在房门口。

葵嬷嬷神情忽然变得莫测高深,她敛声静气往后院去,身子一闪,身影淹没在地窖里。

这地窖之中别有洞天,连接着一间密室。

此时,杨琪正在密室之中。

葵嬷嬷与卓越熟识,自幼便被大宋安排到这里做细作,每日收集着关于辽人官员的消息。

当她知dào

杨琪的真实身份,自然是为她与耶律斜轸的这段孽缘感慨一番。不过往好处想想,杨琪抓获了耶律斜轸的心,那各个方面都会容易起来。

“人走了吗?”杨琪问。

“看来是没有要走的打算。”葵嬷嬷倒是觉得耶律斜轸对杨琪一片痴心。

“嗯……”关于耶律斜轸,杨琪没有再问太多,“葵嬷嬷,劳烦你给我备一份上京的地图,将各个机关要处标记出来。”

她不能再搞出像昨晚那样的乌龙了。

葵嬷嬷点头答yīng

,嘴上却说的是另一回事,“耶律斜轸那边怎么办?你不打算跟他相认吗?”

杨琪的脸色稍微有些紧绷,对耶律斜轸明显不是很喜闻乐见,“我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那三百万两白银。找到了银子,我就回去!”

“有眉目了吗?”葵嬷嬷自然也关心这件事。

说到这里,杨琪就头疼了,“杨天毕竟是杨烁的儿子,应该会知dào

些什么。他反而想从我这里套出一些事情,可见他知dào

的事情不多,或许他也没意识到他到底知dào

了什么程度。”

“要不然,我安排一个姑娘去套套他的话。”美人计这个手段,葵嬷嬷从来都是屡试不爽。她不会亲自上阵,却很会利用身边的人。

杨琪神色古怪,“不要了吧,那货是个断袖。”

葵嬷嬷怔鄂,难怪她总觉得杨天对最妩楼的姑娘那么冷淡。

葵嬷嬷回最妩楼,见杨天被林灿缠住,便上前为杨天解围。“林大人,你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们家大王在这儿还没说些什么呢,你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吵闹着要在我最妩楼里抓人杀人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林灿不敢对葵嬷嬷施以颜色,将才他看葵嬷嬷跟耶律斜轸说话,就知dào

他们的关系不错。如果葵嬷嬷不依不饶的把耶律斜轸请出来,他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林灿也只能忍气吞声,在心里不服,他对葵嬷嬷唯唯诺诺,“葵嬷嬷,方才你也听见了。大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给我处理了。”

“趁着大王心不在焉的时候钻空子,亏你林灿也做得出来。咱们不去叫大王,向东跟韩飞就在那,有本事你问问他们去,看看你这么做合适不合适。”葵嬷嬷嘴上可是厉害,真真觉得林灿这种人比耍酒疯的客人还难以容忍。“大王身边能人辈出,从来都是多做事少说话的多。你看看向东与韩飞,他们谁跟你一样到处叽叽喳喳,唯恐别人不知dào

你是为北院王府办差一样。哼,你要是有他们一半的功夫,那站在大王身边的人就不是他们了。”(未完待续

242 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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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斜轸关注着铸银局,杨琪也觊觎着铸银局,不知dào

还有谁对铸银局虎视眈眈。更新最快最稳定大部分人盯上的都是那从铸银局中流失的三百万两白银。

杨琪倒还淡定,可葵嬷嬷心里着急。

主要是因为听杨琪说了耶律斜轸在铸银局里安插了人手的消息,葵嬷嬷也开始坐不住了。

她与杨琪在密室里商议,总觉得杨琪行动保守,被人抢了先机。

“咱们想要在铸银局里安排人手和眼线,也不是不可能的。”葵嬷嬷经营最妩楼这么多年,自然结交了不少辽国朝廷的官员,想着能走走关系,通融通融便可以进到铸银局里面去。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在杨琪眼里,铸银局就是个印刷钞票的地方,里里外外严密布控,听说在里头做工的人还都得脱光了衣服,想要偷拿一两银子的机会都没有。杨琪言词诚恳,“如今不知dào

暗处有多少人像我们一样对铸银局虎视眈眈,就连江洋大盗千手观音也牵扯进来。萧太后若将此事重视起来,彻查了铸银局的每一个人,势必会查到最妩楼和你头上来。不能因为那些银子就将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地方毁于一旦。”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三百万两啊!”仅仅是嘴巴上说说,葵嬷嬷都觉得肉疼。

杨琪无奈,给葵嬷嬷讲起大道理来,“这种东西不是靠你争取就能得来的,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即便你不用那么费力,东西最终也会落到你手里去。”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杨琪跟卓越生活在一起久了,多少受了他的影响,葵嬷嬷发xiàn

杨琪越来越像卓越了,说话总是那么高深。

“你说的也对,三百万两,那么多银子,就算拿到手了,也不可能一把抓住,藏哪儿还是个问题的。”葵嬷嬷也认清了一个现实问题。

“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三百万两银子的事儿不靠谱呢?”杨琪喃喃自语。

葵嬷嬷一怔,瞪圆了双眼,声音有些尖锐,“怎么就不靠谱了?”

杨琪给她上了一堂数学课,“就算林源在铸银局干了二十五年,平均每天要从铸银局带出来三百多两银子才能凑齐那三百万两。铸银局那是什么地方?四周的布控比皇宫内院还严密,二十五年,林源每天从铸银局里带出来三百多两银子还能不被发xiàn

,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新最快最稳定”

要不是杨琪这么一说,葵嬷嬷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顺着杨琪的思路,葵嬷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难不成这三百万两银子只是个幌子?”

杨琪沉吟了一下,神情肃然,‘有必要查查这三百万两银子的消息当初是怎么来的。‘

领完了正事儿,葵嬷嬷倒也没忘了杨琪与耶律斜轸之间的私事儿,“白儿里,耶律斜轸又来找你了,你去偷琴的时候见着他了吗?”

杨琪心里不舒服,心想着,这葵嬷嬷不愧是打探消息的行家,对什么事儿都很八卦。

她口气酸酸的,“怎么?你还希望我跟他开花结果不成?”

那时候杨琪要是知dào

自己是天波府的人,她绝对不会留在耶律斜轸身边。

他们的思想观念和立场都不一样,即便耶律斜轸不知dào

她的处境和真实身份,杨琪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更不可能放下芥蒂跟他在一起。

葵嬷嬷讪笑起来,一开口便是好言相劝的味道,“耶律斜轸如今可是辽阔的大将军,你要是能亲近他,说不定能从他那里套来许多对我们大宋有利的军机。”

杨琪冷笑,森然的神情吓得葵嬷嬷不由自主地后退一小步,如今她可是戴着面具活在世上,触犯了她的底线,就等同于撕开了她脸上的面具。

“哼哼,我不会让那个男人活的那么逍遥,死的那么痛快。”

忙活了大半宿,等杨琪爬**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朦朦亮了。

最妩楼中,就数一楼的隔音最不好。然而这里人多混杂,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浑浑噩噩中,杨琪在睡梦中听到啪的一声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绷断了一样。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似乎是有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有人靠近!

杨琪猛然清醒,对方的脚步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她的双眼圆睁,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

察觉到对方靠近,她双手撑在**上,翻身一记飞踢,看清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她依然没有松懈。

耶律斜轸单手抓住她的腿踢,见杨琪双手一拍,竟平地而起,整个人腾空翻转,将腿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赤脚稳稳的落在地上。

“琪琪……”多年后,重新将这个乳名挂在嘴边,耶律斜轸竟觉得生涩无比。

杨琪听着也别扭,他早就八妹八妹的被叫习惯了。

杨琪表情冷淡,淡淡的说了一句,“恭喜荣升。”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回到府里去?”多年不见,两人之间变得陌生又疏离,耶律斜轸心痛又深受打击。

杨琪勾了勾唇角,若有似无的冷笑,“你不是昔日的你,我也不是小时候的我,那种过家家的游戏还是免了吧。是你的东西我也还给了你,我也拿回了属于我自己,我们两不相欠,日后还是别再有交集了的好。”

这么急着跟他撇清关系,耶律斜轸心中恼恨起来。

他略微红了双眼,接近一小步,却发xiàn

她后退一大步,于是他再也不上前。仅仅几步之远,却如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深渊,耶律斜轸深锁眉头,却紧紧盯着杨琪的脸,好像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间。

“你在怨本王?”耶律斜轸多少察觉出了杨琪此刻心中的情绪,却远远没有想到她怨恨他的真zhèng

原因。“当初将你一个人丢在汴京,本王那是迫不得已……”

杨琪高声打断他,“北院大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我还要休息,请你回去吧!”

耶律斜轸的喉头哽了哽,深深望着杨琪,最后握拳离开。

在他走后,杨琪关上房门,低头看着地上被崩断的两截门闩,心里尽是苦涩之意。

她告sù

自己,她没有做错。

如今他们就像这两节门闩,即便勉强凑在一起,也无法消除中间的裂缝。

门关不严,杨琪没有安全感。

她提留着俩门闩,将门开出一个小缝,探出头去,四下扫了一眼,“老板娘,葵嬷嬷,你们这门栓断了,能不能给我换一个?”

葵嬷嬷闻声上前,瞧见自家的财物被毁坏,当即就脸色一变,“怎么弄断的,好端端一个门栓怎么成这样了?你可得赔我啊!”

“你们这门栓也太次了,质量不好也算我头上啊?”

“这屋子里头睡得可只有你一个人,难不成还有人从外面把它弄断了不成?”

“可不就是这么样么……”杨琪满腹怨言,谁知dào

耶律斜轸的人内力会那么厉害,只怕一掌就把整根门栓给崩了。“账先记在我头上吧,赶紧给我换个好的来。”

杨琪急着睡回笼觉,在她睡着的时候,门就那么开着,睡都睡不踏实。

葵嬷嬷去准bèi

新的门栓,这时向东走到杨琪的房门前几天。

“琪琪小姐。”

“你认错人了。”杨琪打了个哈欠。

向东却没有离开,他跟着耶律斜轸一道来最妩楼,心里自然清楚耶律斜轸是为谁而来。

耶律斜轸伤心欲绝的模样,这是向东第二次见到,第一次便是在汴京杨琪失踪的时候。

“琪琪小姐,你莫要怨怪大王,当初在汴京,因为情况危急,是我不得已,强硬将他带离了汴京。”向东回想当时,发xiàn

杨琪失踪时候,耶律斜轸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杨琪的踪影。那时候汴京的士兵正搜城,若晚一步,他们连城门都出不去了。“这些年,大王一直思念着你,也在派人到处找你,他也一直等着你回来……”

杨琪将他打断,“不必多说,如今物是人非,每个人都不可能回到当初那个时候。他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而且我也没打算久留。”

啊啊,最好趁她还在这里的时候,好好的折磨折磨耶律斜轸。

杨天挺有精神的,看见杨琪在门口,就冲过来告sù

她一个消息,“林家遭贼了!该不会是你吧!”

对杨天来说,这无疑是个值得幸灾乐祸的好消息。

杨琪给他一个白眼,她要是真有那么多精力,倒是很希望往林家跑一趟。

看他那么兴致勃勃,杨琪忍不住打击他,兴致索然道:“这跟我又没有关系,你也真看得起我。”

“不是你吗?”杨琪连南北两院的王府都敢闯,于是杨天就以为一个小小的林家对她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为什么要是我呢?大哥,我很困,你还是找别人去分享这个好消息吧。”

杨天愕然,几乎可以肯定,“果然是你!”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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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金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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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斜轸又来最妩楼寻人,不过赶得不巧,这回杨琪是真的不在。

找不到人,他只好问葵嬷嬷,“人呢?”

“昨晚上还在,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用编理由欺骗耶律斜轸,葵嬷嬷心里面踏实多了。

“那个杨天呢?”耶律斜轸又问。

“今儿一早也出去了。”见耶律斜轸的神色变冷,葵嬷嬷没敢说杨天是跟杨琪一块儿出去的。不过她硬着头皮说了另一件事,“大王,您看,齐公子在我们最妩楼已经欠下了不少银子,您是不是帮着她多少还一点儿?”

“多少?”耶律斜轸倒是慷慨大方。

“一百五十二两,那零头我就不要了。”葵嬷嬷也很够意思。

耶律斜轸微微吃惊,“她在你这儿都干了什么,欠下那么多银子?”

“吃喝玩乐,哪样不得有花销。”葵嬷嬷细数。

这吃喝,耶律斜轸多少还能理解,杨琪在最妩楼玩的是哪门子的乐?

耶律斜轸莫名的恼怒,不过还是向葵嬷嬷允诺,说是会派人送银子来。

杨琪在最妩楼欠下了一屁股债,这多少也跟杨天有关系。

葵嬷嬷追她屁股后面追的紧,只要一见着杨琪的脸,马上就说银子的事儿。

杨琪与杨天索性出来弄银子,这方面的事情,杨琪在这儿派不上用场,纯属来给杨天打气加油的。

不过早上,大街上还瞧不见多少人。

杨琪用仅剩的几文钱,在路边馄饨摊子上与杨天填饱肚子。

杨琪挺佩服杨天的,因为什么呢,杨天明知dào

林灿是害死他一家的主谋,然而还能保持理智,不与林灿血搏。

杨琪同时也很好奇,杨天的忍耐力究竟是怎么磨练出来的。

杨琪吐下烫嘴的馄饨,抬头问杨天,“我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林灿是你的仇人,还是血海深仇的那种,他站在你面前,你能忍住不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要是我,我早就扑上去撕烂他的脸了!”

杨天心里苦涩,脸上却露出无奈的神情,他低头细细端详着自己的双手,缓缓说道:“我师父是有名的江洋大盗,人称千手观音。他总是告sù

我,如果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侠盗,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他还教我如何去观察一个人,只要逮到那人的空隙,就要毫不犹豫的下手。”

“真是有趣啊,你父亲是铸银局的,你师父是偷银子的,你这么厉害,你爹知dào

吗?”

“他们两个人当然是水火不容,也因此我与我爹常争吵不休,闹的不和。我爹跟我师父唯一的共同话题就是十年前从铸银局流失的三百万两银子。”不知不觉中,杨天就对杨琪敞开了心扉。

杨琪心里高兴,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她故作惊讶,“你爹也就算了,你师父怎么也对那些银子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不是银子,是林源当初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将那么多银子从铸银局里给盗出来。”杨天暗暗下决定,他一定要将那些银子给找出来,证明林家有罪,他也算是继承了父亲的遗志。

“我倒是比较好奇银子在什么地方,唉,手头紧的日子不好过啊。”杨琪唉声叹气后,将馄饨汤喝的一干二净。“你要是想偷银子的话,去雁归楼那边转转,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杨天瞠目,杨琪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呢么,去雁归楼的人,那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他找惹不起啊!

“我上回就是在那儿下的手,结果被抓了……”杨天不想再一次被关到刑部。

在外头转了一天,收获颇丰,杨琪叫杨天先回最妩楼,她则是往北院王府的方向去。

她始终不忘临行前卓越给她的锦囊妙计,那把琴暗藏玄机,她一定要将琴弄到手。

不过如今那把七弦琴还在北院王府中,如果不出杨琪所料的话,具体就在蘅芜阁的某一个角落。

毕竟熟悉王府的地形,杨琪潜入很轻松,不过要避开来来回回的守卫,就费了一些周折。

不同以往,如今的王府很热闹,每个院子里都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呼喝声,时不时的还夹杂着一些东西摔碎的声音。

如今耶律斜轸的后院,比皇帝的内宫还要热闹。

王府中,只有蘅芜阁是一片静悄悄。

蘅芜阁内没有点灯,想必是没有人住在其中。耶律斜轸倒花了不少心思,将蘅芜阁保持原样,一直留住。

七弦琴也在老地方,长时间不用,却很干净,一尘不染的摆在耳房。

杨琪随便找了个缎子,将琴包住,背在身上,准bèi

溜走。

反正蘅芜阁没人,于是杨琪大摇大摆去爬墙,没想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什么人?”

对方是个女人。

杨琪回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元淑。

多年不见,物是人非这个词用在元淑身上,太适合不过。她的人脸依旧圆俏,不过看她的打扮,她已经不是昔日对人点头哈腰的婢女了。

“元淑吗。”

杨琪倒是没想到,她再回到这个地方,所见的第一个人会是元淑。

再遇见她的时候,杨琪恍惚,竟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她在这些年已经将元淑遗忘了。

“是你吗?”元淑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只是害pà

还是喜悦。

“我正好问你个事儿,陈晋在哪里?”杨琪多少有些惦念陈晋的情况。在陈家堡的时候,她听陈耀祖说陈晋自愿跟着辽军走了,也不知dào

耶律斜轸有没有为难他。

“陈晋不在府上,前几日便被大王释fàng

了。”

“多谢。”

见杨琪转身要走,元淑有些紧张,“你不留下来吗?”

“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如此一来,她与耶律斜轸两不相欠。

杨琪背着琴回到最妩楼,悄无声息的溜进密室,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dào

这把七弦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葵嬷嬷随后便到,她与杨琪一起盯着七弦琴,唯恐它会长腿跑了一样。

从外表,不管怎么看,这把七弦琴都很普通。

杨琪动手拨弄了两下,“卓先生该不会是唬我呢吧!”

“卓越说这里头有玄机,那一定没错了!”葵嬷嬷看杨琪的眼神中带着鄙视,好像跟卓越比起来,杨琪就是个脑残。“不如让安杨瞧瞧吧。”

“安杨?”杨琪记得,这人是最妩楼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琴师,弹的一手好琴。

安隐一身儒气,还带这些穷酸的味道,看上去就像个落榜的秀才。

杨琪跟葵嬷嬷一起去找安杨,将七弦琴交到他手上。

安隐接过琴的时候,皱着眉头“咦”了一声。接着他将七弦琴放在案上,轻轻的拨弄了一下,侧耳细听。“有回音。”

“是吗?”葵嬷嬷茫然,她觉得音色很正常。

杨琪注意到安杨先前的神情与动作,于是端起了他的那把琴掂量了一下。两把琴看上去大小差不多,然而明显不是一个重量。

杨琪再拿回自己的七弦琴,曲起手指在琴身上敲了敲,奏出“铛铛”的声响。

杨琪与葵嬷嬷都是一惊,这琴身看上去是实木,然而里头却是空心的。

“多谢。”杨琪对安隐道了谢,随后抱着琴,与葵嬷嬷一起走了。

杨琪发xiàn

葵嬷嬷竟然比她还热衷解开这把七弦琴的秘密,大约是因为卓越的关系吧。她索性直接将琴交给葵嬷嬷了,葵嬷嬷自然是欣然抱着琴走了。

虽然听元淑说陈晋已经被耶律斜轸释fàng

,杨琪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跑去陈晋已经住的山洞,结果也没找到人,不过她发xiàn

了一锭官银,应该是陈晋刻意留给她的讯息。

省的葵嬷嬷跟讨债鬼似的追着她,杨琪便将这锭银子交给她了。

葵嬷嬷接住银子,一看是官银,顿觉的有些烫手。

这种银子要是从其他客人手里收到,葵嬷嬷并不觉得奇怪。“官银,你哪来的?”

“别人给的,唔……地图准bèi

好了吗?”杨琪问。

“已经叫人在画了,没有那么快。”一时间要转遍上京与周围的方圆十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动作快些吧。”杨琪这样催促,却不见有紧张的情绪,“耶律斜轸也在调查那三百万两银子的下落,而且他已经在铸银局里安插好了人手。”

葵嬷嬷听的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我来上京之前。”

耶律斜轸花天酒地只是表面,大事上一点儿也不含糊。如果被他先得手,只怕杨琪一两银子也拿不到。

葵嬷嬷神色不太好kàn

,慢人一步的感觉实在不好,要知dào

三百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拿去赈灾或者充当军饷,不知可以救活多少大宋军民。

“咱们要不要也派人去铸银局?”

“不妥。”

铸银局那是什么地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森严的戒备,就连挑选进铸银局的人,也都是经过精心选拔的。没有正当的门路关系,随便一个人进去的话,那就等同于是自寻死路。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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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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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琪的眼睛跟那黑衣人对了个正着,对方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让杨琪感到一阵纠结。更新最快最稳定

对方似乎在鄙视她的后知后觉,这么大一个活人在后头,杨琪居然没有发xiàn

,确实感到有些难堪。

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视,房梁底下的婢女捧着一本书籍,又惊又喜,“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杨琪惊讶无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那个黑衣人居然要动手了!

黑衣人跳下方向,逼迫到那个婢女跟前。

那名婢女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书房里除了她以外,还会有另一个人存zài



她急忙将书籍藏在身后,见对方是黑衣扮相,瞪大眼睛,马上就要开口尖叫。

黑衣人一掌劈在她的颈子上,在她嘴里发出声音之前,就将她打晕了过去。

婢女晕倒,倒地的身子压在了那本书上。

见黑衣人要推开婢女,明显是要拿走那本书,杨琪也藏不住了。

她从房梁上跳下来,冲着黑人的头顶,黑衣人察觉的到,立马跳到一旁闪过。

杨琪腾空一记飞腿,在空中来了一个横扫千军,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动作帅气无比。

黑衣人显然不是吃素的,他向后仰倒,躲过这一击飞扫。

杨琪单脚落地,原地打转,又飞去一记横踢,这一会打到对方,直接将对方踢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黑衣人撞在靠墙的书柜上。

书柜摇摇晃晃,从里头掉出了几本书。

黑衣人一看自己明显不是杨琪的对手,一咬牙,跳窗跑掉。

这下没有人跟她抢了。

杨琪将地上的婢女扶起来,放她靠着书案躺坐好,然后拾起了那本被她压到的书籍,看到书籍的名称,杨琪的脸直接绿了个透顶。

尼玛,居然是《**》!这本书,好像还是杨琪送给耶律斜轸的。

杨琪唇角抽搐,一怒之下恨不得有掀桌子的冲动。

杨琪无功而返,回到最妩楼。

结果很快便有消息传出,说继林家之后,北院王府也遭到了黑衣贼。

杨天似乎认定了那个黑衣人就是杨琪,因为这两件事发生的时候,杨琪悄悄不在最妩楼。

昨天晚上,杨琪去北院王府偷琴的时候,有个黑衣人溜进了林家的宅子,也不知dào

是做什么去的。

今天傍晚的时候,杨琪去北院王府偷铸银局的账本,结果在耶律斜轸的书房里跟黑衣人碰了个正着,她也不知dào

这个黑人是不是昨天晚上去林府上的那个黑衣人。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他们的目标都是一本书。

杨天质问杨琪,“昨天晚上去林家的那个黑衣人不是你?”

“不是我。”杨琪已经跟她解释了很多遍了,奈何杨天就是不相信。

“我今天去北院王府的那个黑衣人是不是你?”杨天又问。

杨琪今天确实去了北院王府,但是穿的不是黑衣服,而且今天确实有个黑衣人在北院王府。杨天的问题不清不楚,杨琪只能含含糊糊的回答他,“不是我。”

“那就奇怪了。”杨天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昨天晚上去林家的那个黑衣人是为了找银子,那今天傍晚去北院王府的那个黑衣人是为了找什么呢?杨天的脸转向杨琪,“那你今天去哪了?”

杨琪一愣,忽然觉得这杨天也不傻,“不告sù

你。”

杨琪按着胡须,回想着当时在耶律斜轸书房里的情况,那个黑衣人身形很小,明显年纪不大,从他的身形来看,顶多也就十一二岁。

那么小一个娃娃钻耶律斜轸的书房是为了什么呢?

杨琪还没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就见耶律斜轸来到最妩楼,身后还跟着向东与韩飞。

耶律斜轸一出现,自然有不少姑娘对他投怀送抱。

他推开一个个迎上来的女人,脸色一冷,目光一寒,便再也没有人靠近他。

耶律斜轸径直走到杨琪跟前,“你去本王的书房找什么?本王给你。”

耶律斜轸是个聪明人,虽然听醒过来的婢女口口声声说只有一个黑衣人,然而看到书房里打斗过的痕迹,他心里明白,当时闯进书房里的不只一个人。

他也是比较敏感的,一下就能察觉到,除了黑衣人以外的那个人,十有**就是杨琪。

杨琪在心里冷笑,嘴上更是无情,“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那我要你的命,你会给吗?”

耶律斜轸神情受伤,“别再怨本王了,当初将你一个人留在汴京,着实是不得已。”

向东上前,帮着耶律斜轸说话,“这些年来,大王一直在用别的方式来麻痹自己,无论是他投身别的女人的怀抱中,还是到战场上杀敌,都是为了不去想念你……”

向东嘴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垂下了头。

杨琪张大双眼,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说什么为了不去想念她,就到战场上杀敌……

那这话的意思是,耶律斜轸与杨家将敌对,多多少少是跟她有关系……

渐渐地,杨琪红了双眼,所有的恨意都针对住了她自己,将她的理智淹没。

“滚!”大喝一声不过瘾,杨琪伸手猛推了耶律斜轸一把。是她间接的害死了杨家将,这样残酷的事实让她如何接受?“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只要一看见他,杨琪就会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恨错了人,怨错了人……

她将自己关进房间里,以泪洗面。

铸造了这一切的原因,居然是她自己!

她是个大罪人,用尽一生来忏悔也不够!

放qì

那批银子,现在就走么?

可是留下来继xù

找银子的话,势必还会和耶律斜轸接触。

收拾住情绪,杨琪一摸口袋,心里大惊,口袋里的令牌居然不见了。

那令牌是他从隆绪手中抢来的通关令牌,出关的时候还必须要靠着它。

杨琪翻了翻包裹,她以为自己是把令牌忘在了包裹里。结果也没有在包裹里找到令牌。

估计是跟的黑衣人交手的时候,把令牌掉在了耶律斜轸的书房里。

经过这一次,耶律斜轸的槃离居势必会加强戒备,杨琪便没那么容易混进去。

说不定是掉在其他什么地方了,杨琪正要出去找,这时候最妩楼里突然来了一队皇家侍卫,二话不说,架着杨琪就走。

耶律斜轸将他们拦住,“此人犯了什么事,你们要将她抓走?”

侍卫北院大王行礼,其中一位毕恭毕敬地回答:“小的也不知dào

,只知dào

抓她是恒王殿下与楚王殿下的命令。”

这一大一小两位王爷,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杨琪被带到恒王府,有恒王隆庆亲自审问她。

“东西呢?”隆庆逼问。

杨琪四处打量,见隆庆身旁有一位少年,身形瘦小,沉敛的眉宇间藏不住锋芒,与他在耶律斜轸书房里相会的那个黑衣人感觉很像。

杨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几个人居然也在调查铸银局的事情?

是与不是,杨琪还不是很确定。

于是她装傻,“什么东西?”

“就是你在耶律斜轸书房拿到的东西!”隆庆十分焦躁,多年不见,他的脾气还是与以前一模一样。

“我从他的书还没拿到任何东西。”杨琪显得很老实巴交。

隆庆明显是不相信她,“你胡说八道,我有人证,他可是亲眼看见你把账册拿到手的!”

“那真不是账册,那个婢女要拿的是**。我说你们堂堂恒王,堂堂楚王,要偷溜到什么地方,能不能别亲自出马呀?这被抓着了,出了个什么事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的皇帝老兄还得给你们准bèi

两口棺材……”

听她嘴里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隆庆勃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子喝道:“掌嘴掌嘴,给我好好的掌嘴,把她的嘴巴给我打烂!”

“隆庆啊,隆庆,我发xiàn

这些年不见,你的脾气竟然一点长进也没有,我都要替你伤心哭泣了。”说着,杨琪故yì

露出伤心的样子,抽了几下鼻子。

隆庆惊讶,茫然了一阵,随即问道:“你是什么人?”

杨琪挣开左右侍卫的手,华丽丽的从地上跳起来,甩了一下头,声色并茂的背诵着台词,“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我就大发慈悲的告sù

你,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

等不及他说完,隆佑就已经开口,“原来是你。”

杨琪感动得要哭了,拍着他的肩膀说:“连你大哥都没认出我来,我好心酸啊!”

“她到底是谁呀?”隆庆还是没想起来。

隆佑有些嗤之以鼻,轻轻地哼了一声,“对皇上无礼,对恒王无礼,对楚王无礼,天底下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隆庆听着耳熟,很快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人的形象来,那就是杨琪。不过他很难将小时候的杨琪与眼前的小胡子划上等号。

隆庆还没来得及多问,就听外头有人喊:“北院大王驾到——”

这下他对杨琪的身份深信不疑了,因为有杨琪出现的地方,总会有耶律斜轸的影子。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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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 火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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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琪和杨天回到最妩楼没多久,林灿又来大闹了一场。

这一回,林灿不是为杨天而来,他针对的是杨琪。

林灿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是上了杨琪的当。

他直指杨琪,“你好卑鄙,居然用一个假的劲锋来蒙骗我!”

真zhèng

的劲锋,正好端端的在北院王府躺着呢。

“是你自己笨,我救不了你。”杨琪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她索性将从路边摊买来的那把假冒伪劣的产品丢给了林灿,“拿回去当个纪念品吧。”

林灿大恼,跑去北院王府找耶律斜轸告状。可耶律斜轸只顾着花天酒地,与女人**作乐,压根儿没有理会他的工夫。

杨琪在最妩楼住的只是普通的客房,毕竟她不像那些大富大贵之人。

房间内的摆设一目了然。

杨琪回房,见到自己的包裹掉在地上,包裹里除了一件换洗的衣裳,没有值钱的东西。至于银两,她都随时带在身上。

她穷,不怕被偷。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才发xiàn

不见了什么。

耶律斜轸曾经送给她的那条玛瑙珠链不见了!

杨琪惊慌,忙跑出去质问葵嬷嬷,“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葵嬷嬷被吓到,支支吾吾道:“绿屏回来了一趟,收拾了一些东西走了,她大概想跟你道别吧,我见她往你房里去了。”

“真是个混账女人!”杨琪骂骂咧咧着冲出最妩楼,往北院王府的方向而去。

杨琪偷偷跃进北院王府,此时正是暮色浓浓,她挟持了一个胆小的婢女,低声逼问:“今日新到府上的姑娘在哪个院子里?”

婢女伸出手,颤抖的指了一个方向。

杨琪将她劈晕,往她之前手指过的地方盘桓了半个时辰,也没能找到绿屏的踪迹。大约是那个胆小的婢女醒过来了,在府上闹出了动静,结果好多人都跟着喊抓贼,杨琪不得不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杨琪已经想开了。

那串玛瑙珠链被绿屏拿走,而绿屏现在是耶律斜轸的女人,都是他的东西,就当是物归原主了。

不过她听最妩楼里的客人说,昨天晚上南院王府遭贼了。更新最快最稳定

杨琪的脸一下就绿了,怎么没听说北院王府遭贼的消息,她昨天去的地方明明就是北院王府啊!

南院王府在哪里,她还是知dào

的,至少她在那里生活过一顿时间啊,她不会搞错的……

“你昨天晚上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杨天老早就想问了。

杨琪却笑他,“还说你对女人提不起劲,你现在的口气就像是怀疑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

杨天翻眼瞪她,如今他所能依靠的并不是最妩楼,从始至终就是这个丫头。有关他们家的事情,他觉得杨琪肯定知dào

些什么。

“他们在谈论的南院王府的那个贼,该不会就是你吧。”杨天本想顺水推舟探探杨琪的口风。

没想到杨琪却供认不讳,“我昨天去的不是南院王府,是北院王府。”

这时候葵嬷嬷凑过来,“你还不知dào

啊,早改了,昔日的南院王府就是如今的北院王府。昔日的北院王府就是如今的南院王府咯!”

杨琪居然搞了个这么大的乌龙,“已经无所谓了。”

今日杨琪去了埋葬赵临的地方,在他的坟前忏悔了莫妃的事情。

最妩楼里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耶律斜轸来了,手里攥着与他脖子上挂得成对的玛瑙珠链。

“哟哟哟,大王可真真是好久没来我们最妩楼了。”葵嬷嬷知dào

不能用“久”在来衡量。如今谁都知dào

,北院王府堪比最妩楼,甚至比皇帝的内宫还充实。

“谁是齐公子?跟绿屏在一起的齐公子是谁?”

如今市面上类似的玛瑙珠链有不少,不过耶律斜轸还是一眼认出真假。他还真得感谢绿屏将这串链子挂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绿屏跟杨琪在一起的时候,发xiàn

她的行囊中有这样一串玛瑙珠链。当时她只以为这是普通的首饰,然而当她见到耶律斜轸挂着一模一样的链子时,心思就蠢动起来,于是返回最妩楼,偷偷的将杨琪的链子拿走。

绿屏怎么也没想到,她差点儿就因为这条链子而丢了性命。为了逼问出这条链子的来历,耶律斜轸可给她吃了不少苦头。

葵嬷嬷上前应付耶律斜轸,“那个齐公子啊,她人这会儿不在。”

“她住哪里?”

葵嬷嬷将耶律斜轸带到杨琪住过的房间。

耶律斜轸走到**前,翻开**上的包裹,从里头拎出一件衣服,放在鼻头轻轻嗅了嗅。

“是她。”

无论如何,杨琪身上的蛟骨木香是不会改变的。

林灿得知耶律斜轸来最妩楼,便在第一时间跑来。

与此同时,耶律斜轸的随行向东也赶到。

最近一段时间,耶律斜轸不怎么出府,向东落的轻松,今日出来太过仓促。他也是刚知dào

耶律斜轸来最妩楼的消息。

到了最妩楼,向东看见韩飞,庆幸的松了一口气。

林灿赶在他前头冲到耶律斜轸跟前,膝盖还没落地,就听他告状,“大王,杨天如今就在最妩楼,他可是杨烁的儿子!”

如今耶律斜轸没心情听说其他,他现在就想知dào

杨琪的下落,于是随意摆手,“你自己去处理吧。”

林灿一喜,却听葵嬷嬷说:“大王,那杨天可是齐公子的朋友。”

耶律斜轸瞥了一眼葵嬷嬷,神色明显不悦,“葵嬷嬷,你知dào

她回来,为何不向本王报gào

?”

“哎哟哟,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一个老太婆可管不着。”葵嬷嬷也是从杨琪身上独特的香味,才辨别出她的身份。“她昨天晚上噔噔噔跑去你府上,你可知dào

怎么着,她跑错了路,溜进了现在的南院王府里头,还被人当成了贼!”

耶律斜轸面色稍缓,缠在手上的玛瑙珠链,顿时变得暖和起来。

“你们都出去吧。”耶律斜轸打发了众人,独自留在了房间里。

向东与韩飞一左一右守在房门口。

葵嬷嬷神情忽然变得莫测高深,她敛声静气往后院去,身子一闪,身影淹没在地窖里。

这地窖之中别有洞天,连接着一间密室。

此时,杨琪正在密室之中。

葵嬷嬷与卓越熟识,自幼便被大宋安排到这里做细作,每日收集着关于辽人官员的消息。

当她知dào

杨琪的真实身份,自然是为她与耶律斜轸的这段孽缘感慨一番。不过往好处想想,杨琪抓获了耶律斜轸的心,那各个方面都会容易起来。

“人走了吗?”杨琪问。

“看来是没有要走的打算。”葵嬷嬷倒是觉得耶律斜轸对杨琪一片痴心。

“嗯……”关于耶律斜轸,杨琪没有再问太多,“葵嬷嬷,劳烦你给我备一份上京的地图,将各个机关要处标记出来。”

她不能再搞出像昨晚那样的乌龙了。

葵嬷嬷点头答yīng

,嘴上却说的是另一回事,“耶律斜轸那边怎么办?你不打算跟他相认吗?”

杨琪的脸色稍微有些紧绷,对耶律斜轸明显不是很喜闻乐见,“我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那三百万两白银。找到了银子,我就回去!”

“有眉目了吗?”葵嬷嬷自然也关心这件事。

说到这里,杨琪就头疼了,“杨天毕竟是杨烁的儿子,应该会知dào

些什么。他反而想从我这里套出一些事情,可见他知dào

的事情不多,或许他也没意识到他到底知dào

了什么程度。”

“要不然,我安排一个姑娘去套套他的话。”美人计这个手段,葵嬷嬷从来都是屡试不爽。她不会亲自上阵,却很会利用身边的人。

杨琪神色古怪,“不要了吧,那货是个断袖。”

葵嬷嬷怔鄂,难怪她总觉得杨天对最妩楼的姑娘那么冷淡。

葵嬷嬷回最妩楼,见杨天被林灿缠住,便上前为杨天解围。“林大人,你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们家大王在这儿还没说些什么呢,你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吵闹着要在我最妩楼里抓人杀人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林灿不敢对葵嬷嬷施以颜色,将才他看葵嬷嬷跟耶律斜轸说话,就知dào

他们的关系不错。如果葵嬷嬷不依不饶的把耶律斜轸请出来,他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林灿也只能忍气吞声,在心里不服,他对葵嬷嬷唯唯诺诺,“葵嬷嬷,方才你也听见了。大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给我处理了。”

“趁着大王心不在焉的时候钻空子,亏你林灿也做得出来。咱们不去叫大王,向东跟韩飞就在那,有本事你问问他们去,看看你这么做合适不合适。”葵嬷嬷嘴上可是厉害,真真觉得林灿这种人比耍酒疯的客人还难以容忍。“大王身边能人辈出,从来都是多做事少说话的多。你看看向东与韩飞,他们谁跟你一样到处叽叽喳喳,唯恐别人不知dào

你是为北院王府办差一样。哼,你要是有他们一半的功夫,那站在大王身边的人就不是他们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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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幌子

隆绪的探囊取物之功,与杨天的如出一辙,让杨琪意wài

的是,他们二人还是师出同门,都是在一个绰号为“千手观音”的江洋大盗手底下学成的。

“千手观音”,原名岑溪。十年前为铸银局事件慕名而来,曾经潜入铸银局,虽然潜入很成功,不过后来还是被抓起来了。不过牢房和枷锁并没能奈何的了他,他逃出来后,遇到他命中的贵人,也就是隆佑。

隆佑钦佩他的侠仁之义,于是将他收留。

半年前,岑溪重病不起,隆佑安妥得给他送了终。

从恒王府出来,杨琪就感觉自己被人跟踪。

回到最妩楼,这里的客人也多了几名身份不明的家伙。

杨琪忐忑,来者不善。

杨天意wài

的怕事,他察觉到四面埋伏后,索性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杨琪从葵嬷嬷处拿到地图,她主要想知dào

的就是铸银局的布置。

不过因为没有机会进到铸银局,地图上记录的只是铸银局周围的情形。

铸银局地处山谷,靠近青河,周围是山岭,方圆半里之内不可能有外人接近。

想要混进铸银局,可能性渺茫。

不到半天的时间,杨天忽然跑来向杨琪辞行。

“你要走?”这倒不是个很打击人的消息,杨琪多少会感到不可思议。

杨天大仇未报,他居然舍得走?

杨天的神情看上去也很郁闷,他点头肯定了杨琪的疑问,“嗯,我要离开上京了。”

然而简单的一句话,并不能解决杨琪心中的困惑。

“你要去哪儿?”问题是他能去哪里。

“穆柯寨。”杨天想要去投靠穆老前辈。

杨琪觉得也是,除了那里,杨天好像别无去处。“我突然决定要走?”

杨天纠结,神色复杂,“北院大王来找过我,让我不要再介入铸银局的事情了。”

杨琪百思不得其解,杨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让她更好奇的是,耶律斜轸到底用什么原因说服了他。

“怎么回事?”换作是她,杨琪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放qì

,不会让自己的仇人逍遥法外,尤其是过得比自己还自在。

杨天苦笑,心里知dào

杨琪与耶律斜轸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不是看在杨琪的面子上,只怕耶律斜轸也不会站出来帮zhù

他。“具体的事情,你还是去问他本人吧。我得走了,已经有人在最妩楼门口等着我了。”

耶律斜轸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将杨天安全的送出城。

目送杨天远去的背影,杨琪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如此一来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她辛辛苦苦费了半天劲,不但没查到那些银子的去处,还把自己的旗帜送走了。

如果杨天不在,她还打着什么旗号,去调查铸银局的事情?

结果杨天一走,林灿又活跃起来。

而且杨琪发xiàn

,自己身边与周围的不明人士越来越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琪纠结,到底要不要耶律斜轸问个清楚……

去吧,总觉得别扭。

不去吧,心里又觉得着急。

与其去冒暴露身份与目的风险,杨琪决定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杨琪虽然没有去找乐耶律斜轸,可耶律斜轸似乎坐不住了,主动找上了杨琪。

别人大酒大肉,她却是清粥小菜,杨琪坐在角落里,寒酸不已。

耶律斜轸无声无息的坐过去,开口第一句便直入主题,“调查铸银局的事?”

杨琪烦躁,不知dào

他这是不是明知故问,“你每天在最妩楼也看见了,我天天都待在这里,等到了调查什么东西去?”

“你不是在等隆庆给你消息吗?”

杨琪一怔,忽然有一种感觉,他在耶律斜轸面前,几乎算是透明的,就连隆庆他们的一举一动也耶律斜轸的掌握之中。

“什么都瞒不过你。”

至少在上京城中,应该没有耶律斜轸得不到的消息。

耶律斜轸大发慈悲,“你知dào

的事情,本王就可以告sù

你。当年金睿公公查账的时候并,没有在铸银局的账册中查出端倪。金睿公公虽然是上了年纪,但是还没有老眼昏花,相反,他的眼力十分好。他在铸银局中查看了铸造银子的整个流程,仅凭一双眼睛就能计算出,做出一锭官银中需yào

多少火耗。所以那三百万两银银耗,不是他从账目中查出来的,而是凭他自己计算出来的。当年他将此事上奏给先帝,先帝也是勃然大怒,于是将此事朝议,声称要将此事彻查清楚,于是朝中在铸银局中贪了不少便宜的大臣,联名弹劾当时主掌铸银局的林源。这才有了林家的惨案。”

“杨天呢,杨天的父亲做错了什么?”杨琪忍不住替杨家打抱不平。

“与林家的事情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杨天的父亲杨烁为人耿直,上任期间不仅减少了火耗,还大大充实了国库。而且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十年前的那件事,自然也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杨琪忍不住对耶律斜轸刮目相看,外面的人都说他花天酒地,她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是这样呢?

“要说林灿和杨天都是受害人,林灿为什么要害杨天全家?”一想起那个嚣张的林灿,杨琪心中就忿忿不平。

耶律斜轸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似乎对林灿带着轻蔑的态度,“林灿估计顶着不小的压力,毕竟当年的事情与他父亲有不小的关系,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然而从铸银局流失银两的途径,确实值得深究一番。林灿也知dào

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此事一旦大白于天下,他就要追随他九泉之下的爹娘而去。”

杨琪暗忖,原来耶律斜轸也不知dào

银子是怎么从铸银局中流失出去的,也难怪他会派陈晋潜伏在铸银局。

耶律斜轸也算是煞费苦心,只要找到了银自从铸银局中流失的源头,就等于是减小了火耗中的人为因素,同时也打击了朝中追名逐利的一些人。

在说话的这段期间,杨琪发xiàn

,在耶律斜轸坐过来的时候,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有的退却,有的收敛,有的索性就走了。

杨琪扫了一眼,意有所指,“那些都是你的人?”

“不是。”

那些人不过是惧怕他的身份,忌惮他的地位。他们以为杨琪是耶律斜轸这边的,于是就知难而退了吧!

耶律斜轸都眉头轻蹙起来,担忧中,他反而更觉得奇怪,“你是当真不知dào

自己的处境吗?”

“我能有什么处境?”杨琪不以为意。

“知dào

自己被盯上,却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被盯上?”见杨琪露出错愕的神情,耶律斜轸又继xù

说,倒像是警告,“别再插手铸银局的事了。”

如今杨天一早,杨琪已经没有理由再介入了。她这两天在想着,是不是要借助隆庆他们的关系……

耶律斜轸好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也别想着跟隆庆他们几个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呢?三百万两银子啊,那可是巨大的宝藏,谁听了不心动?”杨琪索性把自己说成是一个贪财吝啬的小鬼。

耶律斜轸却嗤笑,“如果真有那么多银子,被人瓜分了,谁还等着把它藏起来让你找到吗?”

他明显是知dào

很多杨琪所不知dào

的事情,杨琪又不能直接从他嘴里打探,只能拐弯抹角,“现在很多人都盯着的那些银子呢,只要是空穴来风的消息,怎么可能还会招来那么多人?”

“那些无知的人根本就不了解情况,铸银局的事情,连本王都没办法协调,你就不要再插手了,这是为你好。”耶律斜轸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不由自主地话也多起来,“你也看到那些人了,他们不只是冲着你和杨天来了,外面的人只要是谁介入了铸银局的事情,都会称他们的眼中钉。”

“那些都是什么人,像牛皮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杨琪这话中,多少带着些抱怨。

耶律斜轸微微摇头,无奈的轻叹一声,“都是你想像不到的人,那些人多是朝中大臣家中的走狗,他们的鼻子可灵,你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耶律斜轸这样警告,似乎有些为时已晚。杨琪不是已经成为他们的目标了吗?

杨琪干笑两声,话中多少带着些不敢置信的味道,“我一个无名不足挂齿的小卒子,既然被那么多人觊觎上,就是因为我被牵扯到铸银局的事情上?”

“你以为呢?真要调查清楚铸银局的事情,你可知dào

这会断了多少人的财路?”耶律斜轸哼笑,暗暗地扫一眼那些依然坚持在最妩楼不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可听说过火耗?”

杨琪嘟嘟囊囊,“怎么又是火耗?”

“大部分官员贪赃,不只是搜刮民脂民膏,只要关系到位,买通了铸银局中的人,那可是一年万利。真要彻查的一清二楚,那可是要颠覆朝纲,因为这可关系到很多朝廷重臣。”耶律斜轸不过是一个北院大王,饶是他背后有萧太后撑腰,也吃不消那么多大臣联名弹劾,说不定林源的事情就会重演在他的身上。R1152

247 俘虏

杨琪听得仔细,有认真的思考,渐渐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说,林家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

“小虾米?”耶律斜轸状似不解。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不过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这比喻形象生动,耶律斜轸忍不住莞尔笑起来。“就跟你所说的一样,真zhèng

的大鱼还在背后。整个上京城都是他们的天罗地网,你根本就跑不掉。”

杨琪仰天长叹,“原来的三百万两只是个幌子啊!”

“其实也不然,每年都会因为火耗,从铸银局中流失出不少银子,而且总共流失的银子又岂止那三百万两。”

正如杨琪想的一样,那些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

不过有一件事,她想不明白了,铸银局戒备森严,布控严密,那些银子都是怎么流失出去的?

杨琪好奇的这件事情,也正是耶律斜轸关心的事情。

既然这批银子只是个传说,已经从耶律斜轸的口中证实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杨琪留在上京便宜没有意义了。

如果要回到天波府,离开大辽,出关的时候势必要用到通关令牌,但是她的令牌在跟隆佑打斗的过程中,落在了耶律斜轸的书房。

“我的令牌是不是在你那里?”

“什么令牌?”耶律斜轸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神情中却没有一丝疑惑。

装,让他继xù

装吧!

留下了令牌,不等于留得住她。

即便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杨琪心里惦念着一个人,那便是许久未见的安隐。

她曾经到安隐的府上,然而府上冷冷清清,似乎许久没人住过了的样子,一片萧条,灰尘遍布。

“我干爹如今人在哪里?”杨琪想,安隐的下落,没有人比耶律斜轸还清楚。

“他人在边关。”耶律斜轸轻轻勾起唇角,浅笑起来,至少除了令牌,他手里还有一个能够留住杨琪的筹码。

“那他何时回来?”

“这本王就不清楚了。”

杨琪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实话,虽然见不着安隐是个遗憾,不过她也有“认贼作父”的耻辱心里。

她是宋人,他们是辽人。

这时候,林灿跑来给耶律斜轸护驾,好像杨琪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一样。

被人大刺刺的盯着,杨琪心里极为不舒服,她忍不住对林灿冷嘲热讽,“怎么,林大人,最妩楼那么多地方,你就偏偏喜欢到我跟前来?”

林灿恼怒,“你少在那里油嘴滑舌,是为了大王的安全着想。”

“如果你们大王想要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的安全还用得着你来操心?”杨琪单纯的看不惯林灿,此人长袖善舞,很会左右逢源,尤其还把沙家寨里的人耍的团团转。

耶律斜轸也不是对林灿很喜闻乐见,他偏头不悦道:“林灿,退下。”

“大王,此人身份来历不明,万一她有不轨之心,企图要对大王不利……”林灿言辞凿凿,对耶律斜轸表现的衷心耿耿,以为能感动自己,就能感天动地。

杨琪已经吃饱喝足,也不想跟耶律斜轸再聊下去,索性就把位置让给了林灿,让他表忠心去。

杨琪知dào

,葵嬷嬷最近一有时间就钻到密室,研究那把七弦琴去了。

她逮到空隙,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进了密室里去。

葵嬷嬷果然还在摆弄着那把七弦琴,不过看她失落的样子,应该是一无所获了。

杨琪不多问,那是不想打击到她。

她这回下来,算是来跟葵嬷嬷告别的。

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已经没有了继xù

下去的意义,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伤心,杨琪决定回到天波府去。

“葵嬷嬷,过两天我就要收拾东西走人了,这把琴就留给你吧!不着急,你慢慢研究。”

这把七弦琴毕竟是卓越给她的东西,葵嬷嬷好像对卓越是一往情深,因此对七弦琴的事情也是格外的热衷。

听杨琪说要走,葵嬷嬷有些吃惊,她自然知dào

杨琪没有打算一直留在这里,不过她没想到杨琪离开的会是那么快。

“这就要走,铸银局的事情怎么办?”葵嬷嬷还惦记着这个。

杨琪便将那从耶律斜轸那里听到的消息,大概的给葵嬷嬷说了一下,“三百万两白银不过是个数字罢了,早就被朝中的贪官污吏,瓜分得一干二净。而且他们每年从铸银局中贪污的银子还不止这个数。说不定你这最妩楼里赚来的银子,十有八九都是从铸银局里流出来的。”

关于银子指点,杨琪琪是很放心,因为最妩楼里的生意很好,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葵嬷嬷神色黯然,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她烦心的不只是生意上的事情,还要处处担心,搜集大大小小的情报,关注着其他一些事情。

葵嬷嬷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开口,“经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杨家军死伤无数,被俘虏的人也是多如牛毛,不知你可听说过孟江?”

关于孟江,在天波府的时候杨琪略有耳闻,听说是猛叫孟良的一房亲戚,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才。

“孟江怎么了?”杨琪问。

“自从他被辽军俘虏,就一直在矿山中做苦力,由刑部的人看押着,不知dào

你有没有办法把他弄出来?”

这算是个不情之请。

其实杨琪心里不太愿意,正如葵嬷嬷刚才所说的那样,被辽军俘虏的杨家军多如牛毛,又岂止孟江一人?如果是他一人还好,哪怕再辛苦再费力,杨琪越愿意帮他渡过难关。可是要从那么多俘虏中救出他一人,实在也太不够意思了。

杨琪面露为难之色,对葵嬷嬷讲起了大道理,“葵嬷嬷,这事不容易办啊!连你都不能办妥的事情,又怎么能指望上我呢?我想你也知dào

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不看重谁也不看轻谁,救一个人也是救,救一群人也是救,这毕竟是在大辽的地盘上,就算我把人救出去,能不能活命还是一个问题。孟江在矿山做苦力是辛苦一些,至少他还能把命保住。我也不问你是谁托你来办这件事情,你去告sù

他,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私情,一旦走错一步,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就毁之一旦。这也不是走走关系就能解决的事情,你最好给上面说,俘虏的事情那是国与国之间的问题,咱们这样的人做不了主,就让那些大人物来做协调交换俘虏的事情。”

“交换俘虏……”葵嬷嬷喃喃自语,她回过神来,勉强对杨琪笑起来,“诶,你也知dào

我是身不由己。”

“交换俘虏的事情,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在隆绪面前吹吹耳旁风。”杨琪也不想那么不近人情,一个家乡的人,她多少也想出手帮zhù



葵嬷嬷知dào

她是好心,可她却是很不看好杨琪的这个主意,“给那个小皇帝说,管用吗?”

杨琪苦笑,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给他定了性,隆绪就是一个傀儡皇帝。

“隆绪从小继承大统,一直由萧太后执掌大权,孩子小的时候,对娘亲百依百顺,可如今隆绪处在叛逆期,正跟萧太后暗中较劲儿呢。隆绪想从萧太后手中拿回大权,在铸银局的事情上也做了文章,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碰壁。铸银局的事情过去,他应该会寻求其他被关注的方式,这时候我去跟他说俘虏的事情,他应该会认真考lǜ

。”

一个国君想要维持好的形象,会在俘虏的问题上大做文章,向外炫耀自己多么多么的仁义。

杨琪的办法,算是解决了葵嬷嬷一直以来头痛的难题,是杨琪自然是心怀感激。

“你还是要走么?我听说出关可不容易。”

“到时候再看吧!”

就像杨琪所说的那样,隆氏三兄弟被萧太后召集。

萧太后警告了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插手铸银局的事情。

萧太后是从耶律斜轸那里得到了风声,结果隆庆就以为是杨琪向耶律斜轸告的密。

隆庆气得不行,不分清事情的青红皂白,就下令让皇家侍卫将杨琪抓捕起来,没有把她送到刑部去,而是直接将她丢进了矿山里。

隆庆这样做,以为是一石二鸟,既打击了杨琪,也报复了耶律斜轸。

这种情况让杨琪哭笑不得,她不想沾上了事儿,却偏偏往她身上发生,躲都躲不掉。

东山矿场的条件十分恶劣,还不如刑部的大牢里。除了山和石头,连只鸟蛋都找不到。听说从这里出去的铁矿石,大部分都被用作了兵器。

在矿山当苦力的人,大多都是俘虏,他们吃不饱穿不好,还要被人拿鞭子当骡子一样使唤,虽然手脚上都没有束缚,在这插翅难逃的地方,除了当搬运工,还能施展什么样的身手?

皇家侍卫将杨琪交给了矿山里看押俘虏的刘管事,刘管事打量杨琪,满眼的挑剔。

“臭小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人物吧。”刘管事手里的鞭子比他的气势还吓人。R1152

248 来历

杨琪面带十分讨好的笑,刘管事还能伸手打她这个笑脸人不成?

“管事,您看我这细胳膊细腿,干不了粗活重活,反正我跟恒王殿下也是闹着玩的,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我给放了吧!”杨琪脸上笑着,心里早就把隆庆的全家给问候了个遍。

明明就是隆庆和耶律斜轸私人恩怨,偏偏把她给牵扯了进来,到哪儿叫冤去啊?

刘管事有意无意的搓着手指头,双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目光。

杨琪一愣,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矿场的管事明显就是个财迷!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刘管事无非就是地狱里的小喽啰,那可是最好打发的。

可杨琪欲哭无泪,她搜遍了全身上,找到的只有两文钱……

好二啊!

刘管事怒了,想用两文钱就把他打发了吗?当他是叫花子吗?

他以为杨琪愿意吗?她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可是杨琪不气馁,脸色一改,又对刘管事笑起来。

“管事大人,我这不是来得匆忙,身上啥东西也没来得及带,只要您放我出去,我马上就把银子给你准bèi

的妥妥的!”杨琪信誓旦旦的说,同时对刘管事张大双眼,想让对方看清楚她眼中的诚意。

再有诚意,别人不相信那又能怎么样?

放她出去,不就等于是放虎归山吗?

万一落了个人财两空,上头要是查下来,发xiàn

他这地界上少了个人。哪怕是刘管事陪上身家性命,也担待不起啊!

因为什么?看看东山矿场这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从敌国俘虏来的将士。随便让哪一个溜出去,刘管事的可都会被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刚才刘管事听杨琪的口音。发觉她明显不是正统的北方人。他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就冲这一点,他就不得不对杨琪提高警惕。

不能放杨琪出去,但是他可以在东山矿场里给杨琪放水。

“小子,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进到这里来的人,从来都只有躺着出去的份儿!”刘管事索性跟杨琪把话挑明了,“我建议你还是赶紧跟家里写一份信,报个平安吧!”

说罢。刘管事又搓起手指来,笑容里多了些市侩的味道。

杨琪茫然了一阵,反应慢了半拍,慢慢的才意会过来刘管事让她写信报平安的真zhèng

意思。

无非就是想让她家里拿钱过来!

“您这儿有纸笔吗?”杨琪表现出一副特别上道的样子。

刘管事带她进入了一个帐篷,这个帐篷里头跟它的外观一样简陋,里面只有一床一桌。刘管事亲自将笔墨纸砚给她准bèi

好。

杨琪执起笔,神色却显得犹豫,她实在不知dào

这封信应该写给谁。

写给隆庆本人吗?只怕这小子看到信以后,会哈哈大笑的幸灾乐祸她此前的遭遇。

写给隆佑吗?这小子可是跟隆庆一个鼻孔出气。不会出手帮她还是一回事儿。

如果要是写给隆绪,刘管事把这封信送到他手里的可能,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隆绪是谁?那可是他们大辽的皇帝!

写给葵嬷嬷……

葵嬷嬷之前就明说了让她想办法救出一个叫孟江的俘虏,如今她身在东山矿场。岂不是正合了葵嬷嬷的心意?

至于耶律斜轸,不是不在杨琪的考lǜ

范围内。实在是因为她跟耶律斜轸之间的关系,复杂到三言两语都解释不清。

杨琪想来想去。想到一位最合适不过的人。

于是她眉毛一扬,脸上一喜。立kè

下笔如有神。

当杨琪喜滋滋地把这封信交到刘管事手上,刘管事整张脸都绿了。

望着信上的署名。刘管事攥了攥手里的鞭子,脸孔极其扭曲。

杨琪一脸期待的望着刘管事,对方的神情中,她就可以看出来,对方一定是被她这封信给打动了!

杨琪有十足的把握一样,显得特别信誓旦旦,“怎么样?我跟你们的辛大人可是旧相识,他当官当了那么多年,一定吃了不少俸禄,肯定会有银子借给我的!”

杨琪的这封信,写给刑部的辛相忠的。

辛相忠是谁?他可是刑部真zhèng

的管事,哪怕是狐假虎威的刘管事在他面前也是要俯首称臣的!

如果让辛相忠知dào

他在私底下收受贿赂,刘管事今儿的这个位置还能坐得稳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所以,当下刘管事只有两个冲动。第一个冲动就是他恨不得扬起手里的鞭子往杨琪身上抽,让她尝尝鞭打的滋味!第二个冲动就是他恨不得将这封信塞到杨琪嘴里,让她活生生把这个纸团给吞了!

可对方万一真的是辛相忠的老相识,那也算是身份尊贵的人了,如果真的得罪了这样的人,刘管事一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此刻刘管事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不过跟恒王殿下比起来,辛相忠不过是鸡屁股上的一根毛。杨琪既然是恒王送来的人,刘管事必须让她吃吃苦头的。

接下来刘管事在没有跟杨琪虚与委蛇,直接把她丢到矿场上去干活了。不过刘管事还是给手下的人交代了一声,让他们不要太为难杨琪。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极有可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

东山矿场虽然说是一片矿地,这里却没有矿洞。采用还是十分拙劣而且没有效率的开采手段,就是用工具将整座山一点一点的挖掘一空。还真有点儿像愚公移山。

一部分人挖掘,一部分人负责搬运矿石,据说还有一部分人在深山里面负责冶炼。

对这些俘虏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项简单的开采和冶炼工作,简直就是煎熬和折磨。他们亲手做出来的武器,被辽国的士兵拿去利用,在战场上砍杀他们大宋的子民和将士。

杨琪算是来这里打酱油的,不过他一直埋头苦干。

撇去东山矿场是龙潭虎穴不说,杨琪最为害pà

的就是见到这里的人。

东山矿场中的俘虏,有不少人曾是杨令公麾下的将士。杨琪曾经不少次出入杨家军的军营,她可能不记得谁的脸孔,然而难保没有人会对她这张脸不会印象深刻。

一旦被人认出来,被揭穿了身份,杨琪还怎么在这里混?只怕到时候比他们死的很难看!

如果可能的话,杨琪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做接触。

然而来的个新人新面孔,足以在东山矿场引起不小的轰动。

杨琪单干的时候,很快就有人主动来跟她交流。

对方面黄肌瘦,然而精神头十足,眼里冒着活泼的精光,“小兄弟,你以前是哪个营里的?”

杨琪对此人抱拳,并粗生粗气的回道:“鄙人不才,以前是飞虎营里做事的。”

对方明显倒抽了一口冷气,要说飞虎营,大宋的将士哪一个不知dào

这飞虎营大名?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飞虎营口都是在阵前冲锋的,飞虎营里那可都是铁铮铮有血性的汉子。

至于眼前的这一位么……

他将杨琪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实在难以将他跟飞虎营中铁骨铮铮的汉子挂钩。

“你是飞虎营的?”对方显然不相信杨琪的来历。

杨琪也不以为意,仍脸不红气不喘的撒着谎,“看我这样也不像是飞虎营的哈,我也没什么能耐,就是会写几个字,然后就被统领飞虎营的杨家二少爷赏识……”

杨琪将自己的来历说得头头是道,对方半信半疑。

飞虎营的确是杨家的二少爷统领的,而且军中每一个人都知dào

杨家的二少爷特别惜才。说不定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手里头还真有三板斧。

“你……小兄弟你怎么称呼?”对方起了交攀之意。

“鄙人姓齐,叫我小齐就可以了。”杨琪也显得特别平易近人,一副淳朴傻缺没心眼儿的样子。

对方也学着杨琪之前对他抱拳的模样,“鄙人刘三手,小齐兄弟,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杨琪也对他抱起拳头,然后故yì

装出一副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对了,这里有没有飞虎营其他的将士?”

说着,她四下环顾,却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刘三手忙不迭点头,“有有有。”说着,他伸手一指,指着他们正挖掘的这座矿山的背面,“就在山的后头,有一个你们飞虎营的小头头,此人大概你也认识,就是孟良孟将军的亲戚孟江。”

终于找到葵嬷嬷说的目标人物了,可是要不要出手搭救,杨琪还在犹豫。

东山矿场严密布控,四面八方都有岗哨位置,至少方圆三里之内,生人不得靠近。此处眼线众多,加上地形复杂,要想将一个大活人就出去,那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杨琪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内疚,因为在这里,她什么都做不了。

杨琪并没有立kè

去跟孟江接触,之前跟她交谈过的刘三手,此人真是个大嘴巴,马上就把他得到的消息传扬出去。

于是东山矿场的人,几乎都知dào

了杨琪是飞虎营的出身来历,把刘管事也给惊动了。(未完待续……)

249 认出

刘管事从一开始跟杨琪接触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大大的有问题。这小子居然跟他耍心眼儿,玩什么与他们刑部的辛大人是老相识的把戏。

刘管事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他竟然笨到会上那小子的当!

那小子是飞虎营的!

刘管事再用不着对杨琪客气,叫了两个手下把杨琪给押到帐篷里来。

他甩了甩手里的鞭子,一脸的横肉都在抖动,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怒容,似乎要将一切燃烧殆尽一样,反正他是恨不得将眼前的杨琪给生吞活剥了!

刘管事指了指杨琪,又反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操着不可思议的口气,“你居然把我给唬住了,好你个小子,不愧是宋军飞虎营里出来的!”

杨琪茫然了一阵,马上就明白过来,一定是刘三手那小子散布的消息。不过这消息走漏的速度也够快的,之前流三手还给她说什么去上厕所,恐怕那只是个借口,分明就是给别人传递消息去了。

那人该叫刘三手吗?应该叫刘三嘴吧!

“管事大人,你该不会也相信了吧?”杨琪显得特别无辜,她那纯洁善良的眼神,还真的让人不忍心去责备她什么。

刘管事一肚子气愤,忽然就消了大半,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冤枉了杨琪。

“你你,什么意思?”刘管事大概是不想相信杨琪之前在他面前耍了心机,他主要是不想承认自己落进了杨琪的圈套罢了。

杨琪忙跟他解释:“谁都知dào

宋军飞虎营里的将士个个骁勇善战,我只不过是想借着飞虎营的名头吓吓他们。”说着。杨琪伸了伸胳膊和腿,“我这弱不禁风的。要是被他们欺负起来,那还不得吃个大亏?”

刘管事不由自主的点头。还真被杨琪给说服了。不过他还是半信半疑,忍不住做确认,“你真的跟我们辛大人是老相识?”

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对杨琪的身份和来历,他实在拿捏不准。

杨琪挺胸抬头,一副成竹在胸,“不信的话,你可以把你们的辛大人叫来问问。”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在发虚。

她跟辛相忠就那么一点交情。还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都说贵人多忘事,辛相忠记不记得她还是一回事儿呢!

杨琪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刘管事这一回没有完全被她唬住,毕竟这样吓唬人的话,只要是有胆子的人,谁都敢说出口。

另一方面,辛相忠又不是小人物,刘管事想请,能请得动也行啊!

杨勤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我记得辛大人以前时常来矿场做监工吧,等他来的时候,你把我叫到他跟前来,我可以当面跟他对质。”

刘管事心里又嘀咕起来。这小子唬人的本事可以啊,一定是事前做了不少准bèi

的工作,居然连辛相忠会时常来这里的行踪也掌握的一清二楚。

反正辛相忠过几天会来矿场例行检查。到时候他就带着杨琪到辛相忠的跟前来认认人,只要辛相忠说不认识这小子。刘管事一定活活煮了她!

杨琪被放回到矿山干活,她手里攥着铁挖头。对着偌大一块儿石头,一阵敲敲打打,砸出一阵乒呤哐啷的声音。

周围有跟她一样懈怠工作的俘虏,只要一被发xiàn

怠工,就会招来一顿鞭子抽。

杨琪明显是来打酱油的,懈怠的态度最为突兀,然而刘管事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对她挥鞭相向。

杨琪这也算是试探了刘管事的态度,那人果然被他三言两语就哄住了。

放他在矿山干活,估计那是刘管事的无奈之举。如果杨琪不是被恒王或者更高层次的人送来的话,只怕刘管事这会儿已经好茶好水、鞍前马后得在伺候她了。

有几个正交头接耳的俘虏,一经被刘管事的人发xiàn

,就是被一顿鞭抽招呼。

杨琪心里狐疑起来,真是好奇怪啊,那个刘三手……

之前她跟刘三手说了那么多话,刘管事的人不上前来虐他们,杨琪以为那是刘管事忌惮她的来历。仔细想想的话,里面似乎大有文章。

刘三手跟她接触,明显的意图就是打探她的来历。

然后杨琪是飞虎营出身的事儿,很快就众人皆知。

如果不是刘三手从中作梗,消息不会传的那么快。

刘三手传递消息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被刘管事的人虐打吗?

杨琪环顾四周,发xiàn

了刘三手的身影。

刘三手就在不远处搬运着矿石,看上去似乎也挺勤快的。

刘三手明显也发xiàn

了杨琪,他看见杨琪安然无恙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意wài

的表情。

于是杨琪在心里哼哼,这个刘三手有点儿意思。他跟刘管事一样姓刘,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吧?

有必要打探一下刘三手的来历。

杨琪攥着铁榔头,一路装模作样的敲敲打打,慢慢的接近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人。对方跟她一样,也在用铁榔头砸着石头。

不过对方明显是认真的那一号人,干起活来特别卖力。

见对方憨厚老实,杨琪也没跟他玩儿心眼儿,直接开门见山问他,“诶,大哥,跟你打听一下,那个刘三手是什么来头?”

对方茫然的四下张望,明显是下意识的在寻找刘三手人影,找寻无果后,他显得有些气馁,抓了抓脏兮兮乱蓬蓬的头发,朝杨琪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dào

诶!”

在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自顾不暇的,哪有功夫和心思去管其他人?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所有的人停工。

捧着一碗野菜粥……杨琪不知dào

手里的东西能不能称之为野菜粥,无非就是一碗清汤,上面漂了几片绿叶子,看上去寒碜的实在是惨不忍睹。

每天都是这样的伙食,不知dào

这些人是怎么忍受的,吃到这样的东西,哪来的力qì

干活?

开饭的时候,也是刘管事等人最为松懈的时候。刘管事等人在这种时候,大概也是只顾着填饱自己的肚子,懒得去管那些拉帮结伙凑在一块儿吃饭的俘虏。

杨琪特意留意了一下刘三手,发xiàn

他非但不嫌弃碗里的野菜粥,还吃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刘三手迅速解决了碗里的野菜粥,然后将碗丢到水桶里,扭头环顾四下,显得十分贼头贼脑。他拍拍屁股,鬼鬼祟祟的绕进后山,背着所有人,也不知dào

一个人干什么去了。

杨琪越发的觉得刘三手这个人不简单。

刚把手里的碗递到嘴边,她就察觉到几道投来的视线。

杨琪巡视一圈,看到那个老实人,杨琪之前向他打探过刘三手的消息。

那个老实人能跟其他人扎成一堆,大概在说杨琪向他打探过消息的事情。

那边的气氛有些不寻常,杨琪埋着头,唯恐被他们中的谁认出了她这张脸孔。

然而有三个人朝她这边过来,为首的那个人满脸胡子,一身邋遢。在这矿场还想修边幅,那是白日做梦!

杨琪低着头,眼看几道阴影靠近,她狼吞虎咽喝完了手里的野菜粥,站起来正要往水桶跟前走,却被迎面来的那三个人拦住了去路。

“听说你是飞虎营的,你爷爷我就是飞虎营土生土长的,怎么就没见过你这号人物?”为首的那个人粗生粗气道。

东山矿场这些人中,到底有几个是飞虎营出身的,杨琪也不清楚。

杨琪跟对方打着哈哈,“我这瘦不拉叽的,怎么可能是飞虎营的人,阁下一定是听错了!”

对方明显一愣,倒抽了一口气后,惊呼:“您是……”

杨琪也愣了,见他抬手抱拳,她连忙伸手制止住。

杨琪左右瞟了一眼,看到身旁的两个,一副不信任的态度。

“八小姐放心,这二人都是我的心腹!”

杨琪最不想遇到的事情,偏偏还是发生了。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杨琪态度冷冷。

对方惊喜交加,对自己的眼光相当肯定,“绝对不会错的,老令公与几位公子还在的时候,八小姐经常去杨家军的军营里指点我们战术,我不会认错的!”

杨琪咬牙切齿,这人怎么一点儿也不上道啊!

要是让刘管事那样的人知dào

她的真实身份,她还能活吗?

杨琪一字一句的强调,“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对方终于意会过来,忙低头说:“是是,是我眼拙,我认错了人!”

“我来问你,你是谁?”杨琪对他虎视眈眈,自然是要警惕他的。如果此人贪生怕死,拿她当筹码,交换他的自由之身,杨琪自己岂不是要身陷囹圄?

“飞虎营的先锋,”对方一脸郑重之色,明显对他的这个身份感到很骄傲自豪,“孟江。”

杨琪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她还没找上孟江,孟江倒自己送到她跟前来了!

一个孟江能把她认出来,应该还会有别人认出她来。

杨琪赶忙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抹在自己脸上,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面目全非。(未完待续……)

250 暂时

孟江让身旁的那两人望风,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

他跟杨琪接触,未免不会招来怀疑的人,毕竟他们双方的身份都很特殊。

“八小姐……”

“千万不要叫我八小姐,我现在为了掩人耳目,化名齐扬。”

孟江还没习惯改口,总觉得不叫杨琪“八小姐”,显得实在别扭。

他脸上挣扎了一下,索性用“你”来代替“八小姐”这个称呼,虽然是显得有些无礼屋里,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还奢望讲求什么礼节?能保住性命就是不错了!

“你怎么会到这矿场来?难不成也是被辽军俘虏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杨琪经常女扮男装去杨家军的军营,孟江自然对她印象深刻,也被她小小年纪就展露出军师的才智所折服。

杨琪苦笑了一下,“一言难尽。”这要解释起来,那真就话长了。“我的真实身份是机密,辽国这边的人还不知dào

。”

“我定会为你保守秘密!”孟江多多少少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正他觉得杨琪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到这里来。“你……如今你无法脱身,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逃出去?”

杨琪有些惊讶,听孟江小心翼翼的口气,再看他们一个个凝重的神色,他们好像在暗中计划着什么。

“你们该不会打算从这里逃出去?”在这严密布控的周围,孟江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出路?难不成他们要跟越狱里面的情节一样,全体人员一鼓作气跑出去吗?

孟江自信满满。“我们已经找到缺口了,我们正在挖掘的那种矿山。很快就要坍塌了。那座矿山上监视我们的人,还不知dào

情况。老他们跟矿山一块儿倒下去。我就带着所有人冲出去!”

这是蛮干!

杨琪忽然有点庆幸她来到这个地方了,“不是我非要打击你们,就算你们能一举成功,也逃不出这方圆三里之内。”他们这么做,无疑是集体自杀行为。杨琪又忍不住说道,“就算你们中的谁,能够侥幸逃离这矿场,以为你们能够逃出大辽的地界,回到大宋的国土去吗?实话告sù

你。现在出关,如果没有令牌,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普通老百姓要是出关,手里也要有官方的出关凭证,这种凭证自然是要去有关部门申请的。

如果要是有身份的人出关,手里就必须要有通关令牌了。

“那该怎么办?”孟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无比期待地望着杨琪。

杨琪就算主意再多,对当下的情形也是束手无策。

杨琪只能说:“只能委屈你们一阵了。”

孟江有些绝望,说实话。他不是受不了这里非人的日子。辽军砍杀宋军的武器,那可都是他们这些俘虏亲手打造的。用他们做出来的刀,让他们自己国家的人,只要是有良心的人。谁能受的了?

“连你都没有办法,看来我们这些人是要葬身此地客死异乡了……”

“你们不用着急,前几日我已经给太君修书一封。说了两国俘虏的事情。我建议太君在皇上面前争取,进行宋辽两国谈话。若交换俘虏此事能成,那你们终有一天会回到家乡的。”

“交换俘虏……回到家乡……”孟江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是时间上的问题。所以就委屈你们暂时留在这里了。”对他们,杨琪心里过意不去,不过心里再着急也没用。交换俘虏,对宋辽两国来说,是双赢的事情,最终应该会讲和。

孟江消化了这个消息,对杨琪自然是感激不尽。此时心急不得,他索性安下心来,着眼于眼前的事情。

他问杨琪,“不知你打探刘三手的消息,所谓何意?”

杨琪答非所问,“这刘三手,是什么来历?”

孟江想了想,他虽然跟刘三手在一个地方一块儿工作,对此人还真的不了解。“他也是突然有一天到这里来的。”

说白了,那就跟杨琪这个突发情况差不多,就好像是整个东山矿场的不速之客。

杨琪来这里自然有她的原因,但是刘三手呢?他又是为什么而来?孟江根本说不上来。

“刘三手这个人不简单,你们还是小心一些好。”杨琪并没有跟孟江多做解释。

不过被杨琪一提醒,孟江越来越觉得匪夷所思,毕竟他跟刘三手朝夕相处,从日常的点滴中也察觉到了一些事情。刘三手虽然也在干活,可他跟他们的待遇不同,此人在东山矿场嚣张的很,似乎在刘管事那边也吃得很开。

他们交头接耳已经有了一段时间,终于引起了看守们的注意。其中有两个看守,手持鞭子赶过来,扬鞭指着他们,“你们几个,在说些什么呢!”

吃饭的时候,俘虏们交头接耳,看守们根本就不管。干活的时候,怕他们怠工,看守们才会扬鞭驱使他们。

这是孟江的身份太特殊,而且之前也有关于杨琪的传言,说她是飞虎营出身,与孟江可谓是同样的出身。这二人凑在一块儿,指不定在密谋着什么事情!

孟江也挺会随机应变,他立马揪住杨琪的领子,几乎将她整个人提起来,然后将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一点儿都不带手下留情的。

他故yì

恶狠狠地对杨琪骂了一句,“你她娘的,敢冒充我飞虎营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演完了戏,孟江甩头带着人走了。

没栽的敌人手上,居然栽在了自己人手上,杨琪算是自讨苦吃了。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她待在这个地方什么也做不了。

杨琪以为自己遇上这样的情况,耶律斜轸不会坐视不管,不过她好像想错了,可能他在耶律斜轸心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重yào



在东山矿场打酱油也不容易呀,只是浑水摸鱼,两天下来,她的手掌就被铁榔头的手柄磨出了血泡。

孟江故yì

孤立她,就连晚上在一个大棚里睡觉的时候,他也是故yì

把杨琪踢到角落里。他这么做,也是在暗中帮zhù

杨琪。

这天,刑部的辛相忠到了东山矿场。

刘管事终于等到了机会,他知dào

今天辛相忠会来例行检查采矿的进度,于是在辛相忠来之前,他早早的就叫人把杨琪押到帐篷里等着了。

刘管事亲自出去叫辛相忠迎接到帐篷里来,始终不松懈一副谄媚阿谀的嘴脸,“辛大人,这位说是您的老相识。她在矿厂里的时候,小的一直好生招待着她。”

辛相忠打量杨琪,茫然的神色中也不乏警惕。这脸上脏乎乎的小鬼,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敢打着他的名号到处吓唬人!

“哟,辛大人,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在刑部这个位置上坐着?大辽的皇帝没有给你升官吗?”不过这么多年不见,辛相忠还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杨琪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他肃然起敬。如果辛相忠不是辽国的人,杨琪想,自己一定会和这样的人深交下去。

辛相忠听对方操着熟络的口吻,心下不禁疑惑起来,难不成他真的认识这个小鬼?他仔细回忆,始终还是没有印象。

“你是……”

对方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女大十八变,辛相忠认不出现在的杨琪也在所难免。

于是杨琪提醒,“当年那个闯你刑部的小丫头,你还记得吗?”

“是你?”辛相忠多少有些不敢置信,失踪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用另外一番样貌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不是不敢相信,而是总觉得不可思议,还有怀疑。辛相忠始终对杨琪的警惕不减,“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说来话长。”杨琪老气横秋地长叹了一声。“真的恒王殿下,隆庆大概是误会我了什么,就叫人把我丢到这个地方来了。”

辛相忠屏退了周围的人,忽然又觉得他没什么话跟杨琪说。

杨琪见他遣散了周围的人,有些被吓到,还以为辛相忠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跟她商量呢。而且刘管事临走之前丢给她的那一个警告的眼神,她还历历在目。要是在辛相忠面前说错了话,那在东山矿场以后的日子里,她就别想好好的过了。

沉默了半晌,辛相忠才开口:“北院大王不知dào

你回来了吗?”

辛相忠这是在明知故问吗?

杨琪看他一眼,沉吟了一下,“不能说是回来。”

杨琪现在的处境很尴尬,这里不是她的故乡,不过就是曾经有一段短暂时间的停留。

“要不要我帮你给他打声招呼?”

杨琪自然明白辛相忠口中的这个“他”是谁,不过从他话中,杨琪就知dào

辛相忠小瞧了耶律斜轸。

在大辽,尤其是上京城内,还有耶律斜轸不知dào

的事情吗?

如今耶律斜轸找大辽可谓是位高权重,正如日中天呢!

既然耶律斜轸不想来插手她的事情,那就顺其自然好了,杨琪巴不得跟他撇清关系。

这是杨琪理想中的情况,不过理想毕竟不是现实。

耶律斜轸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也不知dào

。(未完待续……)

251 身份

“不用了。”

该来的自然会来,杨琪不刻意去强求。

辛相忠颔首,他在这个位置上默默无闻了很久,这时候也不想因为杨琪而出头。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跟北院王府有太多的牵扯。

“那你现在就打算留在我这里了?”辛相忠知dào

矿场的日子有多辛苦,杨琪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能够经得住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杨琪显得懒洋洋的,可见刘管事之前所说不假,他确是对杨琪照顾有加。杨琪也利用条件,尽可能的划水。“不过我还是想吃牢饭啊,这里的待遇实在是太差了。”

隆庆也够狠的,直接把她丢到这个地方来,也不管不问了。嘁,真是比女人还小心眼儿啊!

辛相忠侧目,她以为牢饭很好吃吗?以前不过是看她是个小孩子,才特意给她准bèi

了与牢饭不同的。

“到时候你可以给北院大王建议,改善一下这里人的吃住条件。”

杨琪忽然觉得辛相忠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很。

不过要是以前,杨琪也许会点头答yīng

,不过现在……

杨琪神色复杂,“我跟耶律斜珍的关系不同以往。”

如今她在耶律斜珍跟前,只怕是说不上话的。就算她能说的上话,耶律斜珍身边还有像林灿那样的人,处处提防着她。

小时候,她还能跟耶律斜珍撒撒娇。可现在呢?她要是再那样做,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小时候过家家的游戏,长大了以后怎么能把这种游戏当真呢?

杨琪拨弄着手臂上的铃铛。铃铛每响一下,她的脸色就沉痛一分。

当年俘虏令公的人。就是耶律斜珍。这让杨琪怎么接受,还有……

会想当时。令公拽断了耶律斜珍脖子上的玛瑙珠链,他一定是认出了那条玛瑙珠链跟杨琪私藏的是一对。令公一定猜测到了什么……

杨琪的胸口隐隐作痛,她实在愧对令公,愧对杨家的任何一个人。

无法面对他们,于是她选择了逃避。她逃到了卓越身边,然后又逃到了大辽。

来到这里以后,她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杨琪告sù

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虽然不能挽回过去的一切,至少能让她心安。

若杨家的人在天有灵。杨琪或多或少能得到他们的一些谅解吧!

杨琪正出神,只听帐篷外面的刘管事报gào

,“辛大人,刘三手要求见辛大人,说是有要事相商。”

杨琪不方便留下来,除了帐篷,看见刘管事和他的一个人,还有刘三手和……

杨琪觉得刘三手身边的人面熟,应该是这几日在矿场上见过。

刘三手和那人看见她的时候。避她如瘟神一样,脸上还有一丝丝的幸灾乐祸和得yì



杨琪离开以后,刘三手领着那人进了帐篷。

刘三手迫不及待地向辛相忠报gào

,“辛大人。刚才那个人,”他回头望了帐篷门口一眼,明显指的是刚走不久的杨琪。“刚才那个人是天波府的人!”

“什么?”辛相忠略为吃惊。

东山矿场的俘虏,可没有一个是跟天波府有直接关系的人。

刘三手指的是杨琪吗?

杨琪是天波府的人?

一时间。辛相忠的思绪混乱。

刘三手明显邀功心切,“不会错的。小的可有人证!”说着,他朝身边的人递了一个眼色。

那人立马会意,忙学着刘三手的模样,对辛相忠低头哈腰,“这位大人,刚才从帐篷里出去的那个人,铁定是天波府的人没错,而且她还是金刀令公的第八个孩子!是天波府的杨八妹!”

刘三手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然而听对方一说完,他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大辽混入天波府的人,那可真是不得了!”

并不像刘三手期望的那样,他没有从辛相忠的口中得到一句夸奖。

辛相忠阴沉着脸色,低声问道:“除了你们,此时还有谁知dào

?”

刘三手笑的特别讨好,“除了我们,没有别的人知dào

了,我一得到消息,就立马带人向你来报gào

了!”

此刻,辛相忠牙关紧咬,满眼杀意。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抽刀,左劈右砍,仅仅两招,就把面前这两个人的性命给结束了。

最后凝固在刘三手脸上的表情,有趣中带着不敢置信。他都没来得及尖叫,就丧命在刀下……

辛相忠将刀收回刀鞘,对帐篷外面的人大声传唤,“来人!”

刘管事立马带人进来,看见两具倒在血泊中的尸首,都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管事跑到刘三手的尸体旁边,从他无神的双眼望到他僵硬的脸庞,突然爆fā

出一阵悲痛的大叫,“三手,我的好侄子诶!”

刘三手居然是刘管事的侄子,这在他们自己人中,已经不是个秘密了,当然辛相忠也是知dào

的。

然而刘三手现如今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悲痛之余,刘管事不忘咬牙切齿的追究,“辛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相忠面若冰霜,垂眼瞥着蹲在地上的刘管事,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此二人意图夺取本官的佩刀。”

刘管事涕泗交加,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刘三手跟这个俘虏,怎么可能会胆敢夺取辛相忠的佩刀?

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辛相忠又怎么会痛下杀手?

莫不是刘三手被这个俘虏买通了,想要来个擒贼先擒王,挟持辛相忠,从这里逃出去吗?

刘管事又气又恨又心痛,忍不住鞭笞刘三手的尸体,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蠢货,不成气候的东西,居然干出这种蠢事来!”

辛相忠一声命令,“把他们抬出去埋了。”

杨琪从帐篷里出来以后,就时刻留意着帐篷周围的动静,不久之后,看到刘三手和那人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她也是吃了一惊。

好端端的,进到帐篷的两个人,怎么都横着出来了?

无疑是辛相忠动的手,那两个人不可能自相残杀吧!

杨琪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久之后消息传出来,刘三手和那人是以下犯上,最后被辛相忠制服。

除了刘三手,他身边的那个人的身份,杨琪打听了出来。那个人本来也是杨家军的一员,因为性格不好,而且特别胆小怕事,一直被孟江等人孤立。

那个人该不会是发xiàn

了杨琪的身份,然后告sù

了刘三手,两个人又一起去向辛相忠报gào

……

如果真的是这样,辛相忠岂不是知dào

了她的真实身份?

杨琪越想心里的疑团就越多,既然辛相忠已经知dào

了她的秘密,为什么还要帮她灭口呢?

辛相忠,心向中……

难不成葵嬷嬷口中说的那个值得信赖的人,就是辛相忠?

杨琪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辛相忠在大辽忍辱负重,且不说他爬上如今的位置是多么的不容易,她也忽然明白了辛相忠一直坚持在这个位置上的理由。

辛相忠明明可以往更高的位置上爬,他心里大概是放不下这些俘虏……

跟辛相忠比起来,杨琪觉得自己特别渺小。

谁才是真zhèng

的卧底,已经可以了然于胸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杨琪这么佩服过,辛相忠是头一个。

刘管事还没有完全收拾住悲痛的情绪,送走了辛相忠,又立马又迎来了一位大人物。

“恒王殿下?”

恒王殿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那可是请都请不来的人物,居然来他们这种又脏又累的地方?嗯……这是掌权人的恶趣味吗?恒王殿下显得还挺高兴……

“上回本王送来的那个人呢?”

刘管事不敢怠慢,忙说:“我这就叫人把她给您带来!”

“不用了,你告sù

本王她在哪里,本王亲自去找她。”

刘管事打听到了杨琪的位置,然后给恒王指了一个方向。

杨琪正用铁榔头敲着大石块,听到耳旁传来一个轻挑的声音,“哟哟哟,累不累,要不要我来帮你?”

杨琪扭头一看,不但没有一点受宠若惊的神情,很明显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你来干啥?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你知不知dào

我这时候要是喊一声,多少人攥着榔头来砍你?”

隆绪嘻嘻一笑,他假冒恒王来到这里,就是来幸灾乐祸的。“你跪下来求啊,求我就把你带出去!”

杨琪抡起榔头吓唬他,“你最好kàn

看情况,到底谁跪下来求谁!”

隆绪还真有点被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他忙服软,“我求你,我求你还不成吗?你赶紧把你手上吓人的东西放下。”

杨琪怎么可能放下?

她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不攥着榔头敲敲打打些什么,她心里就不舒服。

“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你赶紧走啊!”杨琪的话中带着警告,她还真想喊一声,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大辽的皇帝就在跟前!

隆绪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悻悻然,他可是来英雄救美的,结果人家好像不领情,到底救还是不救呢?

“跟我走。”

“你跪下来求我啊。”杨琪跟他得瑟。(未完待续……)

252 出来

杨琪领着隆绪在东山矿场周围转了一圈,她免费当导游,可不是真的带他游玩的。

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哪有什么好的景点?

杨琪单纯的是想让他体验一下这里的生活。

渐渐地,隆绪也察觉到了一些门道。

他按耐不住真要开口的时候,杨琪却先说话了。

“感觉这里怎么样?”

隆绪郁闷,怎么样?这里的条件简直连皇宫里的冷宫都不如,不过他也知dào

,在这里采矿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敌国的俘虏。他们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是超乎他的想像了。在这里的日子虽然是艰苦了一些,至少他们还活着。

隆绪这不经意的态度,实在让杨琪失望。

她原以为,隆绪看到此情此景,多少会有感触。

杨琪把隆绪想的太善良了。

察觉到杨琪失落的情绪,隆绪有些困惑,“你这是怎么了?”

杨琪低叹一声,忽然有些明白萧太后的情绪,萧太后大概是恨铁不成钢吧,自己的儿子虽然是一国之君,却没有胸怀天下的胸襟,实在可悲!难怪萧太后迟迟不把政权交到隆绪手里。

杨琪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隆绪,一边摇头一边拍他的肩膀,却是什么也没说。

隆绪心里有些慌乱,他多少意识到一定是自己哪里惹了杨琪不开心,“到底怎么了?”

“身为一国之君,不是日理万机吗,你哪来的时间跑出来玩儿?”

听杨琪这意思。好像是不大乐意见到他,隆绪不开心了。他不惜屈尊降贵来到这里。杨琪怎么着也得激动一下吧!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只是杨琪冰冷的态度,和她那一张冰冷的面孔。

隆绪暗自恼火。这样的神情,他无数次从萧太后的脸上也看到过。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倒是告sù

我呀!”隆绪挡在杨琪面前,追根究底起来。

“你知dào

为什么没有人跟你说真话吗?因为真话是伤人的,而且你又是皇帝,堂堂的一国之君,他们畏惧你,害pà

你,不敢在你面前指出你的缺点。你真该听听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说你的!”杨琪本来不想跟隆绪动气,被逼之下她实在忍不住。

看到东山矿场的这些情形,隆绪起码要换位思考一下吧!如果这里是大宋,如果这些人是来自大辽的俘虏,隆绪还能不当一回事儿吗?

一个只为自己着想的人,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也只会为自己牟取暴利,那样无异于昏君暴君。

可隆绪应该是这样的人吗?

杨琪只能庆幸,隆绪身边有英明果决的萧太后。

如果让隆绪独揽大权。只怕宋辽两国的关系会更加紧张。

从来没有人当面斥责他,隆绪自然是不服气。

“我做的再好,别人在背地里还是骂我傀儡皇帝!”

“那你问问你自己,你到底做了什么。“见隆绪哑口无言。杨琪心里没有一丝一毫都得yì

,只是对他更加失望罢了。“你真该好好的问问你自己,萧太后为什么不把大权交到你手里!”

隆绪急红了眼睛。心里觉得特别委屈,所有人都站在萧太后那一边。居然连杨琪也是一样。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觉得女人垂帘听政,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吗?

杨琪这一回算是戳着隆绪的痛处了。她不温不火的态度,更让隆绪却面红耳赤。

“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个问题怎么能问我自己,应该是去问萧太后吧!”

“如果你自己能想明白个问题的答案,那证明你还有药可救。”多说无益,杨琪对隆绪挥了挥手,做告别状,“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听到杨琪这么说,愤nù

中的隆绪又感到吃惊,“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再说吧!”杨琪也不知dào

自己在这里能够发挥多少作用,不过与这些俘虏同甘共苦,她心里的罪恶感多少会减轻一些。

隆绪却误会了她心中的想法,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你该不会是在等耶律斜轸来接你吧。”

杨琪莫名恼火,绷着脸说:“跟他没关系!”

“他人都不在上京城,怎么来接你?”

杨琪瞥了他一眼,她对耶律斜轸的下落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一转念,杨琪就紧张起来。

耶律斜轸竟然不在上京?

难不成宋辽之间又有战事了?

这封闭的矿场,外面的消息很难传进来。

“我跟你走。”

杨琪坐上隆绪带来的马车,不出半里,就有皇宫里的人来接应隆绪,大概是萧太后派来的人。

隆绪一点挫败,只怕这次回皇宫,少不了又要跟萧太后一番唇枪舌战。

杨琪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去。

到了最妩楼,杨琪打听到,宋辽在一个叫“土城”的地方交战。这件事早已经成了热门的话题。

继几位杨家将英勇殉国之后,杨家的一群婆娘居然各个披上戎装,奔赴战场!人们都说,这些女人是来为她们的夫君报仇的!

杨琪已经知dào

了她想知dào

的事,这几日一直不见杨琪的影子,自从那次皇宫侍卫将杨琪抓走以后,葵嬷嬷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杨琪有个三长两短。

葵嬷嬷也一直派人到处打听,结果都探听不到杨琪的消息。

葵嬷嬷心急如焚的时候,杨琪却又突然出现了,整个人跟煤窝里里爬出来的一样,那洗澡水都换了好几桶。

“你这几日到哪里去了?”杨将军和佘太君就这么一个闺女,葵嬷嬷要是将她给整没了,然后百年,她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地下的杨将军?

“去东山矿场体验了一下生活。”

杨琪说的好听,只怕是有人蓄意将她扔到那个烂地方。

杨琪怎么会到那个地方,葵嬷嬷不追究原因,只是忽然想到了一点,东山矿场那不是专门关押俘虏的地方吗?

葵嬷嬷之前还让杨琪想办法搭救孟江,结果阴差阳错之下,杨琪居然也去了东山矿场!

葵嬷嬷忍不住激动起来,“那你见到孟江了?把他救出来了吗?”

“怎么可能!”又不是小孩子在办家家酒,杨琪倒是也想救人,不过东山矿场那地方只能有一个词形容,“有进无出”。能从那里出来,她不过是个特例。“东山矿场戒备森严,到那里的人就别想逃走,只要发xiàn

有人逃走,辽兵立kè

会把那人射成马蜂窝。”

葵嬷嬷脸色一变,虽然也听人说过,但是她真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

“看来只能等了……”葵嬷嬷无奈的叹息一声。

杨琪却不能等了,如今杨门女将已经开始行动,身为杨家的一份子,她也必须参与其中。“我要出关,立马去土城。”

“如今战事吃紧,你以为出关真那么简单?”葵嬷嬷想起一件事,立马从密室的桌柜中,拿出一封密封的信,“这是卓越托人来带给你的。”

信封还完好无损,应该还没有人看里面的内容,也包括葵嬷嬷。

葵嬷嬷还是很有原则的,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信里面的内容。

瞧见杨琪读完信之后脸色大变,葵嬷嬷也跟着紧张起来,“信里面怎么说?”

“太君病重,需yào

三指参作药引才能治愈。”

这些年来,杨家突逢变故,所有的担子都落到太君一个人的肩膀上,早已身心疲惫,精神上也不堪重负,身子骨也是每况愈下,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太君也是吃了不少药,不过都没有根治病情。

此时竟然惊动了卓越,可见太君病得十分严重。

卓越给杨琪这封信背后的含义,远比信里的内容还要深刻。

葵嬷嬷自然也听说过三指参,这种人参不仅可以救死扶伤,还能延年益寿,十分稀缺而且珍贵,也只有在大辽才有。但在大辽,也不是处处都有这种人参。

“三指参,那不是皇宫里才有的东西吗。”饶是财大气粗的葵嬷嬷也无能为力了。

杨琪记得,以前她病重的时候,吃过三指参。还是耶律斜珍亲自到耶律贤跟前求来的。

“有剪刀吗?”杨琪问。

葵嬷嬷将剪刀给她找来。

杨琪拿起剪刀,毫不犹豫的剪掉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你这是做什么?”葵嬷嬷吓了一跳,对一个女孩子家来说,头发可是弥足珍贵!

杨琪将头发塞到信封里,“这是卓先生信上要的东西。”

卓越在信上说,杨琪吃过三指参,她的头发用作药引的话,可以暂缓太君的病症。

杨琪现在不急着去土城跟杨家的人会合,她在上京的作用远比她回去要大。

既然三指参能够救太君的命,杨琪就留下来想办法搞一些三指参。

就算搞不到三指参,搞几根萧太后的头发也好。

要是下回遇见隆绪,必须拽他几根头发。

从密室出来,杨琪和葵嬷嬷一前一后,正要从最妩楼的后门穿进去,她看见一人,条件反射的躲了起来。

“耶律斜珍?”杨琪觉得不可思议,这时候耶律斜珍在上京城?是隆绪骗她,还是土城之战已经落幕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吧!(未完待续……)

253 双方

躲在最妩楼的后门,杨琪惊疑不定。

瞧她一副神经兮兮之貌,葵嬷嬷异样的看着她,“怎么了这是?”

她忍不住伸着脑袋往最妩楼里张望,看见耶律斜珍之后,她心下才有些了然,同时又觉得奇怪,杨琪看见那个男人,至于被吓成这样吗?

“耶律斜珍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土城吗?”杨琪问葵嬷嬷,以为对方知dào

这件事情。

葵嬷嬷一脸奇怪,“谁告sù

你,他在土城了?”

作为资深细作,掌握大辽高官们的日常出行,自然是份内的事情。葵嬷嬷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

“耶律斜珍是有几日不在上京,他那是去给他的家人上坟去了!”

如今耶律斜珍身份非比寻常,再说杀鸡焉用,一个小小的土城之战,还用不着他亲自出马,大辽又不是没人了。

杨琪唉声叹气,是她太小题大做了。

她通过后门,穿进大堂,与耶律斜珍的目光相遇。

杨琪犹豫了一下,然后扬起脸,对他笑了一下。

耶律斜珍并没有因此而高兴,他从祖陵一回来,就听说杨琪被恒王丢进东山矿场,他立kè

赶过去,却又听说杨琪被恒王给带走了……

还没来得及去教xùn

隆庆,耶律斜珍第一时间就敢到杨琪最可能出现的地方。

耶律斜珍快步到杨琪跟前来,捞住她的手,摊开她的手掌。看到她手掌上的血泡,他蓦地轻轻吸了一口气。

“你去招惹隆庆做什么?”耶律斜珍拧起了眉头。

杨琪要是不去招惹隆庆。她还能吃这样的苦吗?

杨琪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摆脱耶律斜轸的钳制。

她幽怨的瞪着耶律斜轸。要不是因为耶律斜轸在萧太后面前告状,她至于被隆庆迁怒吗?

耶律斜轸的收拾在杨琪的手掌上轻轻摩挲,很小心的在她伤患处徘徊。

杨琪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味,是九香凝玉膏。

她不由得回想起了以前,那时候在南院王府,耶律斜轸几乎随时都将九香凝玉膏带在身上,都是为了她……

耶律斜轸心疼不已,“矿场的那些俘虏没有欺负你吧?”

就听他说了两句话,杨琪一下子就火了。

她猛地一挣。狠狠的将自己的手从耶律斜轸的手中抽出来。

“你怎么不问问我矿场上那些拿鞭子的人有没有欺负我?”杨琪就不明白了,耶律斜轸对外族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偏见!那些俘虏是吃人的野兽吗?不见得吧!如今他们可都是丧家犬,能成什么大事?

“辛大人没有关照你吗?”

“他关照我又能怎么样?”杨琪在那里没挨过打也没挨过饿,可她的心情谁又会知dào

?“看着别人不好过,你以为我心里就会好过吗?”

耶律斜珍舒缓了脸色,“你没必要同情那些俘虏,那些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败兵如狗,不值得去怜悯。

杨琪冷笑一声,刻意去提醒他。“你别忘了,我跟他们一样也是宋人。”

“你已经入了我大辽的国籍。”耶律斜珍大费周章亲自操办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也改变不了我是宋人的事实。”杨琪咬牙说道。

耶律斜轸从来不知dào

,杨琪竟然会这么介yì

自己的出身。

杨琪以前是不在乎。那是因为她不知dào

自己真zhèng

的出身。

望着她倔强的双眼,耶律斜轸轻扶了一下额头,显得很是无奈。“你没必要这么自轻自贱。”

杨琪苦笑不得。耶律斜轸居然能心平气和的说出这些话来,还真是一个自高自大的人!

“承认我自己是宋人就是自轻自贱。是有多么瞧不起我们宋人啊!”杨琪真不知dào

,他们契丹人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放牧的民族。到底哪来的优越感歧视汉人!

话不投机,耶律斜轸也恼怒起来,“你知不知dào

宋人杀了我们大辽多少人?”

“耶律斜轸,你的目光不要那么狭隘好不好?战争付出了血的代价从来都是双方的,说宋人杀辽人,辽人也杀了不少宋人吧!”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耶律斜珍怒容满面。

杨琪冷着脸孔,“你想让我站到你这一边?”她嗤笑一声,继xù

说道,“天波府的人双手沾满鲜血,罪孽深重,他们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样的报应,迟早也有一天会落到你身上!”

耶律斜珍一怔,他从来不相信因果报应这一说。杨琪这是在诅咒他,还是在关心他?他越来越不懂杨琪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你现在大了,本王管不住你了。”耶律斜轸怀念以前的时候,那时候杨琪小小的,她现在一样娇小,一样可以轻易地勾起人的保护欲,然而有什么地方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杨琪苦笑。“我们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了。”

“你还在怨本王那时候将你一个人丢在汴京……”

杨琪虚弱的摇头,“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怨你,我可以实话告sù

你,我爹娘都是汉人,我哥哥是死在宋辽交战战场上,说不定杀死他就是你!”

耶律斜珍忽然明白,改变的不是杨琪,而是杨琪对他的看法。如今在杨琪眼里,他可能只是个无情的刽子手!

“没有……不可能!”耶律斜珍不想承认这一点,他无比相信自己,如果在战场上的真的遇见了杨琪的哥哥,他十有八九会认出来。是杨琪的哥哥,那她哥哥身上一定有杨琪的味道。“你这是迁怒本王。”

“迁怒你,难道不应该吗?你敢说我哥哥的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怎么可能会没有关系?他们彼此在敌对的立场,即便耶律斜轸没有亲自上阵,那杨琪的兄长之死多少也会牵扯到他身上。

耶律斜珍有些无措,“你不是怨本王,是恨本王……”

“知dào

就好,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杨琪留给他一道无情的背影。

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真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一开始的时候,她没有跟耶律斜珍遇见就好了……

杨琪冲出最妩楼,在最妩楼外碰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萧氏,耶律斜珍的正牌王妃。

让杨琪惊讶的是,时间好像改变了一切,把萧氏也改变了。

萧氏一改从前的嚣张跋扈与尖酸恶毒,如今的她一脸沉静,手里攥着一串佛珠,装扮也很朴素,就连出行所乘的马车也不是豪华的那种。

萧氏安安静静的立在最妩楼附近,身后的两名婢女跟她一样耐心。

不过萧氏脸上显得有些疲惫,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整个人风尘仆仆,似乎是经受了一路的舟车劳顿。看来他是跟耶律斜轸一块扫墓去了。

杨琪怔住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人捞住,她见萧氏露出惊讶的神色,于是回头,出现在她身旁的人正是耶律斜轸。

耶律斜珍神色中带着哀求,“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战争之中所付出的血的代价是双方的,你哥哥在战场上,应该也杀了不少辽兵。你想用这个理由说服本王,就不能用这个理由原谅本王吗?”

拿她的话来反将她,杨琪也算是自掘坟墓。

她只当耶律斜轸什么也没说,望了一眼萧氏,于是向耶律斜轸提醒她的存zài

,“有人等着你呢。”

耶律斜轸这才留意到萧氏,立即不高兴起来,“本王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

一个个都想着忤逆他的意思,他这个北院大王只是个摆设吗?

萧氏已经款款走到他跟前来,似乎对眼下的情形丝毫不在乎,“我只是放心不下的大王,大王日夜兼程,一路舟车劳顿,还到这地方来寻欢作乐,您的身体如何吃得消?”

杨琪觉得不可思议,要说萧氏以前跟耶律斜轸可是仇人一样的关系,如今他们二人琴瑟和谐了?

“本王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这么多年过去了,耶律斜轸对萧氏的态度还是一样的冷淡。

萧氏并没有立kè

要走的意思,她仍是一脸平静,“大王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来这混乱的地方,大不了就和从前一样,看上哪个姑娘,就让云翘领进咱们府上。”

如今萧氏变得好大度,那时候她眼里可是连小小的杨琪都容不下。

杨琪忍不住对现在的萧氏刮目相看了。

金钱、地位和女人,耶律斜轸如今什么都有了,他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杨琪想要退离他身边,却被他紧抓着不放。

耶律斜轸没有理会萧氏,挣了一下神色恍惚的杨琪,带着质问的口气,“你来大辽,到底是做什么的?是为了给你哥哥报仇吗?”

杨琪苦笑,耶律斜轸未免也把她想得太厉害了。她如果真的是来报仇,那这里可是有她杀不完的人。

“我有什么目的,就不用你来操心了,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杨琪想要跟他划清界限,每每正视他的脸的时候,她都会想到两狼山山洞里的那一幕。

令公成了耶律斜轸的俘虏,还有他拽断了耶律斜轸的玛瑙珠链……(未完待续……)

254 变故

耶律斜轸变得强硬起来,按理说,杨琪的哥哥是宋兵,清楚这一点的耶律斜轸完全可以将她再送到东山矿场去!

可是他狠不下心,也下不了手,只能说出口,“你是不是还想跟那些俘虏呆一块儿?”

“你威胁我也没有用,我一说我哥哥是宋兵,你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怎么,你怀疑我是细作吗?你可别忘了,是你拿着我的通关令牌不给我!”如今杨琪的通关令牌在耶律斜轸手上,她可是想走都走不成。而且不是她不想走,而是耶律斜轸不放她走。

耶律斜轸和杨琪正做纠缠,忽然听到萧氏大叫一声,“小心!”

萧氏扑到耶律斜轸身前来,在他后面有一个手持匕首的男人。

“耶律斜轸,拿命来!”那男人瞪着双眼,发了疯一样一边嘶吼着,一边朝耶律斜轸冲来,将明晃晃的刀刃刺入了萧氏的背部。

耶律斜轸抱着脸色发白的萧氏,腾出手来一掌将那个心胸的男人推出老远。

刺客重重地摔在地上,捂住胸口,口吐鲜血,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匕首还没在萧氏的背上,虽然流了不少鲜血,不过没有伤到要害。

耶律斜轸立马将萧氏抱到最妩楼去,命人请了大夫来。

刺客当然是被缉拿了起来。

杨琪当时就在现场,好事的葵嬷嬷抓着她问东问西,“北院王妃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会知dào

?”杨琪白了她一眼。葵嬷嬷这个问题,显然是问错人了。

“那怎么回事?是有人行刺么?”据葵嬷嬷所知。北院王府的这个王妃一向深居简出,应该不大可能跟人结仇。

杨琪要是知dào

葵嬷嬷对萧氏的印象这么好。一定会笑掉大牙。最毒妇人心,难道葵嬷嬷没听说过这句话吗?

“应该是冲着耶律斜轸去的,关键的时候被萧氏挡了一下。”

听杨琪对两位有身份的人直呼其名,葵嬷嬷觉得她有点没教养,不由得责怪的瞪了她一眼。

另一方面,她挺佩服萧氏的,都说是英雄救美,少见美女救英雄,萧氏也算是一位奇女子了。

不过看杨琪的表情。她似乎不这样认为。

葵嬷嬷神色狐疑,“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吗?”

杨琪当然是挺感动的,当时的情形下,杨琪是后知后觉,是换作是她,估计不可能做到萧氏那样。她估计会跟耶律斜珍一样,要么一掌要么一脚,直接伺候的那个刺客身上。

“我只是觉得奇怪,”杨琪摸着下巴。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你是刺客,去刺杀耶律斜轸,你会直接从他的正面冲出来下手吗?”

葵嬷嬷不假思索。“当然不会!”

对付耶律斜轸那样的人,最大的胜算就是从他的背后偷袭。没有自信能胜过他的人要从正面迎击他的话,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也觉得是这样吧!”杨琪就知dào

不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而是回想当时的情况,那名刺客拿着刀。直直的就从耶律斜轸的正面冲了过来。如果说刺客的目标真的是耶律斜轸,看到一个女人护在耶律斜轸跟前。他还会下手吗?可这名刺客就是毫不犹豫的对萧氏下手了!杨琪忽然感慨一声,“这个北院王妃真不简单啊!”

葵嬷嬷虽然不是聪明绝顶,却也不笨,一下就明白了杨琪的意思,“你是说,这是北院王妃的苦肉计?”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杨琪不像刚才那样妄下定论,反正刺客已经被抓着,只要撬开他的嘴,就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儿了。“那个刺客还没死吧?”

“没有没有。还要从他口里问出同党呢。”

整件事情毕竟是在最妩楼的地盘上发生的,葵嬷嬷虽然不用负什么责任,可为了救人一命,她给耶律斜轸提供了场地。这会儿萧氏正在琴心阁被救治,那个刺客已经被向东等人拿下,正在最妩楼的后院被审问。

那个刺客穿的像叫花子,混在人群中很不起眼,不像是有权有势的人,杨琪并不觉得他有同党。

正当杨琪瞎胡乱猜的时候,琴心阁那边已经出来消息了。北院王妃没有被伤及要害,性命并没有大碍。

当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整个最妩楼的人都沸腾了,就连葵嬷嬷也小小地惊呼了一下,杨琪倒没有感觉这个消息到底有多么振奋人心。

至于那名刺客,也没什么来历。

他对耶律斜轸心怀怨恨,是因为原本跟他订下亲事的女人,被耶律斜轸看中,并带到王府上坐享荣华富贵去了。他心里很不服气,于是就采取了极端的行动。

自己的女人在眼前受伤,耶律斜轸的自尊心大为受挫,自然是没有轻易放过那名刺客。

等到萧氏的情况稳定,耶律斜轸将她带回府上。他抱着萧氏,经过杨琪身旁的时候,停了一下,侧首对杨琪说:“想要通关令牌,跟本王到府上来。”

耶律斜轸的表情变得冷漠,他应该是做了什么决定。

耶律斜轸想过了,如果是平常的他,绝对不会这么答yīng

。刺客都冲到跟前来了,他竟然浑然不觉,跟杨琪拉拉扯扯。

再这样继xù

下去,不仅是危机意识,他的意志也会变得越来越薄弱。

耶律斜轸身边的护卫,早就加派了人手,都是为了对付突发状况。

杨琪在护卫之外,跟着他们到了北院王府。

耶律斜轸将萧氏安排进了恬娴阁,然后回到他的槃离居,从书房里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了那天杨琪掉落在这里的通关令牌。

触碰到通关令牌的那一刹那,耶律斜轸又犹豫了。

杨琪出关以后,他们很可能就再也不会见面。

耶律斜轸的情绪波澜壮阔起来,他一犹豫,就让槃离居外的杨琪等了很久。

一阵香风从身边掠过,久久不散,一个桃红色的娇小人影冲到槃离居跟前,却被门前的侍卫拦下。

两名侍卫挡在门口,却也不忘给来人行礼,“海夫人——”

“知dào

我是海夫人,还拦着我的路,你们是不想在王府当差了吗?”海夫人娇声斥责。

这位泼辣的海夫人,看上去年纪就跟杨琪一般大,她能这么嚣张,想必是很受耶律斜轸的宠爱。

侍卫很为难,类似的事情发生已经不止一两回了,海夫人在北院王府的权势再怎么大,始终还是大不过北院大王。

耶律斜轸三令五申,这王府上下只有两个地方是不能任人随意出入,除了槃离居,另一个地方就是蘅芜阁。哪怕是海夫人这样的人也不行!

海夫人不依不饶,在槃离居门前大吼大叫,“看我把大王叫出来,好好的收拾你!大王——大王——”

海夫人的这几声喊叫,没能让耶律斜轸现身,倒是先惊动了恬娴阁的人。

恬娴阁的一位婢女前来,看上去很是柔顺的样子,先在海夫人面前福了福身,所谓先礼后兵,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海夫人,请恕婢女无礼。王妃身有重伤,此刻需yào

静养,还请海夫人莫要喧哗。”

“我叫大王,怎么就成喧哗了?王妃不愿意听到我的声音,大可以把耳朵堵住去,我又没强迫她听!”海夫人望着恬娴阁的放下,嗤之以鼻了一声,明显不把萧氏放在眼里。

北院王府的所有人都知dào

,萧氏的那个王妃头衔,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那个女人为什么吃斋念经,天天过着尼姑一样的生活,不就是因为她嫁给耶律斜轸以后,从来没有跟夫君同房睡过!

对这样一个女人,海夫人没必要尊重她!

婢女在海夫人面前受了委屈,双眼通红无比。

这时候夕阳从槃离居出来,对海夫人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说道:“海夫人还是请回吧。”

“你说什么?”海夫人自然是不甘心。

“这是大王的命令。”夕阳面不改色。

海夫人气的跺了跺脚,转身的时候望见对她视若无睹的杨琪。她看得出来,杨琪不像是北院王府的人,却正在槃离居的门口,实在叫人怀疑,“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来我们这地方?谁让你进到府上来的?”

杨琪上下瞄了她一眼,轻声哼道:“耶律斜轸的口味还挺奇怪。”

“你才奇怪,居然敢直呼我们家大王的名讳!”

耶律斜轸身边的女人,还真是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杨琪不胜其烦,“哪个院子来到,赶紧滚回那个院子去,少在这对我大呼小叫的!”

“你!”海夫人恼火不已。

在北院王府里,还真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她心里气归气,不过她不知dào

杨琪的底细,还不敢跟她撕破脸皮。

紧接着又从其他院子里来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都是来见耶律斜轸的。

耶律斜轸离府的这几日,想念他的人还真不少。

杨琪在这些人中还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就是前不久才从最妩楼里出来的绿屏。

绿屏见到她,很是意wài

,“齐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未完待续……)

255 闹剧

“哎哟,绿屏啊!”杨琪见到她,那是倍感亲切。

绿屏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打转了一圈,手指着杨琪的鼻子下方,“齐公子,你的胡子呢?”

杨琪的那两撇胡子,早就没了黏性。

她答非所问,“怎样,在北院王府过得还好吗?”

绿屏神色复杂,在北院王府虽然能吃饱穿暖,还有人伺候,可说实话,她在这里不如在最妩楼里过得快活。

明明她一直向往的事情,已经梦想成真了,可结果呢?那个有很多女人的男人,根本就对她不屑一顾啊!也只有她来府上的头一天,耶律斜珍才来看看她,还把她从杨琪那里拿来的东西给夺走了……

为了能让耶律斜珍多看一眼,她不得不跟其他女人一起争宠。

绿屏现在非但过得不开心,还过的很累。

她现在有些感激杨琪,那时候杨琪有阻止过她,可是她却乐昏了头,半句也没有听进去。

“齐公子,你莫不是因为我才来的?”

看出绿屏心存期待,杨琪有些于心不忍告sù

她残忍的事实,“你要是想回最妩楼去,我可以帮你。”

绿屏的神色一下黯然起来,失落道:“在这里,跟在最妩楼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最大的区别就是,在最妩楼的时候,她要侍奉很多男人,而在北院王府,她只需yào

专注一个男人。

杨琪略微摇头,忍不住又劝她,“与其在这里抱着不切实jì

的幻想。还不如找一个真zhèng

喜欢自己的人白头偕老。”

绿屏不悦了,总觉得自己被杨琪小看了。什么叫不切实jì

的幻想?在这里的女人。还有不少是跟她出身一样的,有的甚至还不如她呢!

“你怎么就知dào

大王不会喜欢上我?”绿屏扫视一眼周围。觉得槃离居门前眼线太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将杨琪拉到一旁,小心的觑了一眼海夫人,“看到那个海夫人了吧,她现在无限风光,深受大王宠爱,你知dào

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吗?她以前只是个叫花子,是被大王捡到府上来的。看她现在这样。你绝对想象不到!”

杨琪还确实没有想像到,不过她也从绿屏的嘴里听到了几分不甘心的意思,“你要是想留在这里,我也不强求你。”

绿屏咕哝了一声,看着杨琪的眼神变得异样起来,神色也渐渐复杂,“你跟大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杨琪还真是跟耶律斜轸撇的一干二净。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绿屏自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拿了我的东西,我只是想要回来而已。”杨琪往槃离居的方向瞟了一眼,都快半个时辰了。耶律斜轸居然还没有出来,是被门口的这些女人吓倒了吗?说好的通关令牌呢?哪怕他托人带出来也行啊!

绿屏又误会了,“是那天我从你那儿拿走的那串链子吗?”

杨琪摇了摇头,“不是。”

槃离居门前来的人越来越多。被侍卫拦下以后,她们聚集在外面,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最后夕阳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大王有令,谁胆敢在此造次。就送出府去!”

这些女人一个个噤若寒蝉,马上哪个院子来的回到哪个院子去了。

绿屏也匆匆跟杨琪到了别。一路小跑着走了。

惟有海夫人在槃离居门前徘徊了一阵,见夕阳真的让侍卫动手,她吓得跑得比兔子还快。

终于清静了,杨琪问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夕阳,“耶律斜轸什么时候出来?”

夕阳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大王身子不舒服,不宜见客。”

杨琪咧起嘴,作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明显不相信夕阳的说辞。

跟她玩拖延战术,不知dào

这种战术是她发明的吗?

杨琪愤恨不已,从附近捡起一块石头,往槃离居的院子里砸去。

不久之后,砰的一阵响声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破碎了。

杨琪愕然,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居然被她歪打正着?

片刻之后,夕月捧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是支离破碎的茶壶。

夕月将东西交到杨琪手里,算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任务,很是如释重负,“是大王让我交给你的,这茶壶值三百两银子,你自己看着办。”

杨琪张口结舌,这叫个什么事儿?

她呲牙咧嘴的表情,让夕月忍俊不禁。

“你让他自己出来跟我说!”杨琪咬牙切齿。

夕月学起了夕阳的口气,“大王身子不舒服,不宜见客。”

“三百两银子是吧,让他给我等着。”杨琪摔东西走人。

来钱最快的方式是什么?不是抢钱庄,那样太暴力,而且后果不堪设想。也不是去借高利贷,风险太高,借了还要还。

眼下杨琪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去最妩楼当姑娘。

回到最妩楼,杨琪直接找到葵嬷嬷,“葵嬷嬷,这里缺不缺人手?”

葵嬷嬷有些茫然,杨琪不是跟着耶律斜轸去北院王府,耽误了这么久,居然还带了一肚子火气回来,太值得人好奇了!

“北院大王没有把通关令牌给你吗?”看杨琪这样,葵嬷嬷就知dào

她肯定是在北院王府碰了一鼻子灰。

“别跟我提,我生气!”杨琪也不知dào

耶律斜轸唱的哪一出,把她带到北院王府里后,索性就不露面了。她又不是债主,又不是瘟神,耶律斜轸至于这么躲着她吗?“你这里到底缺不缺人手?”

葵嬷嬷兴致索然,“打杂的,跑堂的,我这里可是样样不缺,缺的就是姑娘。”

“你看我给你当姑娘咋样?”

葵嬷嬷一惊,瞪大眼睛问道:“你这是闹哪样啊?”

“我现在急需用钱。”

“需yào

多少?”

“三百两。”

“三百两?”葵嬷嬷惊呼出声,要是几两银子就算了,葵嬷嬷大大方方的就可以给她解决,三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要真是个小数目,杨琪还至于孤注一掷吗?

就算杨琪愿意来给她当姑娘,葵嬷嬷也不敢收啊!

别说杨琪的身份不一样,就算是耶律斜轸追究下来,她和最妩楼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先说好,我可是卖艺不卖身啊!”杨琪还是比较洁身自好的。

葵嬷嬷严重怀疑,不是她小瞧杨琪,实在是杨琪本身就不值得人高估,谁叫她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卖艺不卖身,你有什么本事?”

杨琪脸上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她还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才艺。

悠扬的琴声传到耳朵里,给了杨琪灵感,她马上打了一个响指,“我也会弹琴!”

“你给我弹个试试。”

葵嬷嬷还真给她找了一把琴来,结果让她很失望,她还以为杨琪的琴艺有多么高超,结果也就是半吊子水平,连安杨的一个手指头都不如。

葵嬷嬷没有明白着打击杨琪,只说:“我这最妩楼里不需yào

两个琴师。”

杨琪一点也不气馁,“我还会跳舞!”

“你跳个给我看看。”

于是杨琪给她跳了一个骑马舞,顿时就把葵嬷嬷给雷得外焦里嫩。

“现代舞不行是吧?那我给你来一段古典的——”

葵嬷嬷急忙让她打住,“得得得,得了吧!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谁愿意看到一个神经病在台上发疯?要是让杨琪上台去,估计还会有不少人认为葵嬷嬷有病呢!“现在我这里做一个小跑堂吧!”

“一个月多少薪水?”

“五两银子。”

“不是吧……”杨琪已经在脑海里算着这笔账,就算在这里包吃包喝,一个月拿五两银子,也要六十个月以后才能攒够了三百两银子。六十个月,那可是整整五年啊!“一个月五两银子,也太少了吧!”

葵嬷嬷气不打一出来,她可是好心的帮忙啊!“你出去打听打听,问问其他地方,一个馆子里跑堂哪有像我这边这么高的薪水,普遍都是二三两,三两那已经是算是多的了!”

“小气样,”杨琪努了一下嘴,她可不相信葵嬷嬷的腰包是扁,“谁不知dào

你最妩楼是日进斗金!”

“日进斗金又能怎么样?你以为我这里买姑娘,那些吃的喝的都不要成本吗?”葵嬷嬷可是有苦难言,外人看到的都是她表面的风光,除去要下成本,她每个月还要上缴比别人多出好几倍的赋税。她要是不乖乖的做一位奉公守法的良民,她这瓦舍早就开不下去了。而且她赚来的钱,有一部分都运到大宋去接济灾民,充做军饷了。葵嬷嬷也不忍看杨琪为难,“其实在我这里当个跑堂也很吃香,你要是做的好,回头客人欢心,那些有钱出手又阔绰的的客人可是会给你很多打赏,少则几两,多则几十两,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杨琪摸摸脑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她之前就看到不少客人给最妩楼里的小二们打赏,不过她也清楚最妩楼的规矩,“那些打赏,最后还不都是进了你的腰包?”

最妩楼有一个规矩,不管是姑娘还是跑堂,从客人那里拿到的打赏一律都要上交。(未完待续……)

256 源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就凭葵嬷嬷与杨琪的交情,她怎么也得给杨琪行个方便。

“算了算了,”葵嬷嬷显得特别大方,甩着手里的帕子对杨琪说,“你拿到的打赏,交上了三成就行了。”

杨琪在心里深深地“靠”了一声,“至不至于,也太抠门了吧!没有提成也就算了,居然连我那三成的赏钱也要!”

真不愧是奸商!

杨琪又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葵嬷嬷摆出一副为难状,“我也是没办法啊,你要是让那些当官的不来我这里收苛捐杂税,别说三百两了,我立马拿出三千两来答谢你!”

杨琪很是无语,在外人眼里,最妩楼的确是一块油水很大的肥肉。哪怕这里是日进斗金,其中有半斗都被人收走了。

“经常来你这儿收税的人是谁?”杨琪一副磨刀霍霍之貌,还真的是要大干一场。

葵嬷嬷对她满眼鄙夷,幽幽的说了一个名字,“耶律斜轸。”

“好吧,就当我没问。”杨琪直接呵呵了。

杨琪在这里混了些时日,对这里的环境也是熟悉。

她适应了几日,将那些常来最妩楼寻欢作乐的客人的脸烂熟于心。知dào

他们的长相并不足够,还要记住他们的来历,毕竟这些人中十有八九都是大辽的官员,自然也都是出手阔绰的人。越是能讨他们欢心,杨琪拿到的小费就越多。

跑堂的没有资格管姑娘们的事情,杨琪只负责给每个房间里的客人送送吃的送送喝的。

本来是很简单的工作。但也难免会得罪那些比较挑剔的客人。

最难对付的客人就是,耶律斜轸。

“哎哟大爷。您又来啦!”

在耶律斜轸一进门的时候,杨琪就跟着其他跑堂的一块儿迎了上去。

耶律斜轸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就只有杨琪敢靠近他,而且还是一边嬉皮笑脸的,一边拿擦桌子的抹布往耶律斜轸的身上甩。

“想要姑娘的话,楼上请,想要吃什么的话,吩咐小的一声就可以了。”杨琪咧着嘴,笑的特别高兴。

今儿一天,她可是收获不小,来来回回统共拿了十多两的赏银。按照这个节奏下去。估计一个月她就能把三百两给凑齐。

耶律斜轸眉眼含笑,他一边往琴心阁的方向走,一边对杨琪伸出手来。

杨琪很默契的往他手上递了一份菜单。

耶律斜轸一边走一边看,到了琴心阁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点单。

招待他,杨琪用不着那么热情。耶律斜轸来这里吃喝玩乐,那可是费用全免的。

吃饭不给钱,玩儿姑娘不给钱,更可恶的是。他连赏钱都不给!

杨琪越想越觉得气愤,她本来是可以不伺候耶律斜轸的,可是没办法,已经被人家点名了。而且葵嬷嬷似乎故yì

把他们撺掇到一块儿。只要耶律斜轸起来,葵嬷嬷就安排她去伺候。

一刻钟过去了,耶律斜轸还端着菜单津津有味儿地看。

杨琪是站不住了。不耐烦的催促着,“你快点儿。我还忙着呢!”

耶律斜轸的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故yì

变得挑剔起来。“你这样的态度可不行,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杨琪白了他一眼,“其他客人可没有你这样,来这里吃饭玩儿姑娘不给钱也就算了,居然连赏钱也不给,抠门抠门,简直比我们楼里的葵嬷嬷还抠门!”

耶律斜轸的笑容渐渐加深,“赏钱?就这么缺银子吗?”

杨琪瞪大眼睛,莫名的火大,她真的怀疑耶律斜轸是不是不懂装懂!“你以为呢?要不然我怎么在这里做了一个跑堂呢?”

“没有银子的话,你可以跟我说,本王跟你干爹的关系,你要多少银子,本王不会给你?”耶律斜轸显得特别大方。

有那么一瞬间,杨琪真的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

耶律斜轸未免也太健忘了。

杨琪提醒他,“我上回砸坏了你一个茶壶,那个茶壶不是值三百两银子吗?”

她得用这个茶壶的钱,把她的通关令牌给换回来。

耶律斜轸一挑眉,眼神戏谑,“本王有说过让你还吗?”

杨琪目瞪口呆了一阵,其实她已经在心里嘶吼起来。这个男生是在玩儿她吗?

杨琪本来以为,耶律斜轸也不会在乎那一点点银子,如果他是想拿这件事挟持她的通关令牌。她以为只要把账还清,她就可以把她的通关令牌从耶律斜轸手里赎回来!

“那你让我看着办,是什么意思?”杨琪瞪大眼睛,那不就是让她还钱的意思吗!

“本王就是想看看你,你会看着怎么办。”

真是好一个游戏人间的男人,杨琪咬牙切齿,突然向他伸出手,“那你把我的令牌还给我!”

耶律斜轸轻轻摸着下巴,眼中的笑意不减,“那个令牌,似乎不是你的吧。”

不同身份的人,所持有的通关令牌的形状都不一样。尤其是平民,平民所申请下来的通关令牌不过是一纸文书。

“那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其实那是杨琪从隆绪的手里抢来的。

耶律斜轸故yì

装作不相信她的话,“等过一阵吧,如果没有人报失,本王就把令牌还给你。”

杨琪抓狂,那她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而且最重yào

的是,她在这里当跑堂的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候,楼下突然爆fā

出一阵尖叫,也不知dào

最妩楼里的姑娘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如果那是老鼠,应该是很大一只老鼠!

杨琪顾不得耶律斜轸,跑出去看了个究竟,原来最妩楼里来了一个裸|男!

这裸|男不是别人,正是多一两陈晋。

他全身上下唯一一处能够遮羞的地方,就是那几片摇摇欲坠的树叶。

陈晋一眼看到楼上的杨琪,整个人喜不自禁,抬起手挥了挥,“八……”看到杨琪身边的耶律斜轸,他立马改口,“把你的衣服借我穿一件!”

楼里的姑娘都把他当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耶律斜轸在楼上冲陈晋使了一个眼色,陈晋立马颠颠的跑到楼上去了。

经过杨琪身边的时候,陈晋催促着她,“快给我找一件衣裳!”说着,他跟着耶律斜轸进了琴心阁。

杨琪捧着一件衣裳过来,被守在琴心阁门口的向东和韩飞拦了下来。

门内传来耶律斜轸的声音,“让她进来。”

杨琪这才被放行。

杨琪打量着浑身上下赤条条的陈晋,“你怎么比我还穷?穷的一件衣服也买不起!”

陈晋特别得yì

,把他带来的草绳编织的网子,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就好像拍下大款的土豪一样。东西沉甸甸的,碰在桌面上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草网的口子被敞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杨琪吓了一跳,这一兜银子,少说有四五百两!

“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杨琪恨不得把这些银子抱在怀里,逐个地亲一口。她现在手头太紧了!

“铸银局里的。”要不是从铸银局里出来的,陈晋可能一丝不挂吗?

他之前被耶律斜轸派到铸银局里当小工,那里的小工浑身可都是光溜溜,就怕他们往身上藏银子。

杨琪想起来了,不过她可是知dào

,铸银局周围戒备森严,陈晋要是偷偷的拿这么多银子跑出来,估计得被刀子捅成马蜂窝。

杨琪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这些该不会是你这段时间的工钱吧?”

陈晋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你也太逗了!我才干了不到两个月,要是真有这么多工钱,我还不乐意从那地方出来呢!”

“是啊,是啊!”杨琪特别心动,“要是我,我也不会出来。那你怎么把这些银子带出来的?”

陈晋迅速穿好了衣裳,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发xiàn

了他们是怎么从铸银局里往外运送银两的。”他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却不是用来喝的。他将一根手指伸进茶杯里,蘸了茶水,然后在桌面上写写画画。他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圆圈的附近画了一条横线,他指着圆圈,又指着那条横线,“这是铸银局,这条线是青河。你们大概不知dào

,铸银局里熔炼银矿,把没用的矿渣,都运到青河里倒掉。其实那些矿渣里参了铸好的银子,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河水里,然后再由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们打捞上来。我运气比较好,昨天一个原本要运矿渣到青河得工人生病了,我就代替他把矿渣运去了青河,然后发xiàn

青河的水里银光闪闪,就跳进去看了看。我捞上来的这些银子,只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很多都在河里呢!”

杨琪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见识到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望了耶律斜轸一眼,对方脸色神情莫测,不过眼中的含义很明显,他这是要大开杀戒了吗?

不管他会不会大开杀戒,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截断这个源头,以防铸银局里有更多的银子流失出去。(未完待续……)

257 作用

听了陈晋的汇报后,耶律斜轸就带人去青河打捞银子去了,把陈晋留在最妩楼,也是为了避嫌。

如果让铸银局的人认出他来,陈晋难免会招来杀身之祸。

陈晋也算立了大功一件,他在最妩楼里的一切消费都算在了耶律斜珍头上。

这让葵嬷嬷紧张了一把,耶律斜轸来这里吃喝玩乐,一切都是免单的。如果人人都是耶律斜轸这样的待遇,那她这最妩楼到底是开还是不开了?

不过让葵嬷嬷值得庆幸的是,陈晋真是个好孩子啊,除了在这里吃吃喝喝,并不玩玩乐乐。

知dào

杨琪在这里当了个跑堂,陈晋多少感到意wài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在最妩楼里当了个跑堂?”这要是让天波府的人知dào

了,陈晋怎么回去跟杨家的人交代?

杨琪很想满足陈晋的好奇心,可这要真说起来,那话可就长了。

这俩人坐在最妩楼的房顶上,俯视周围的光景。杨琪没跟葵嬷嬷打一声招呼就出来了,这算是怠工啊可是要被克扣工钱的。

不过对杨琪来说,克不克扣工钱,已经无所谓了。

耶律斜轸根本不要在乎那一个破碎的茶壶原本是什么样的价值,他无非是想跟杨琪耍把戏,把她当耗子一样耍着玩。

再说了,陈晋从青河里打捞了那么多银子,足够她挥霍了。

杨琪幽幽的叹息一声,托着腮发呆。“你知dào

吧,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想着能够回去。”杨琪没有把话说的太绝,只要她的身份被拆穿。她的下场已经不是她能想象的到的。“铸银局的事情已经被搅黄了,我现在关心的不是银子的事,太君病了,需yào

三指参做药引才能根治。”

这就是杨琪眼下的困境。

陈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曾经在大辽的皇宫里当差,自然知dào

三指参是什么东西。在大辽的皇宫中,三指参是有进无出的,而且是贵妃级别的人都无权使用。哪怕是在皇宫里头,三指参的每一项使用。都是要记录在册的。

不过从这件事上,也反映出了一些东西。

陈晋的眉头上挂上了担忧,“太君病的这么严重?”

杨琪斜眼看他,“我以为这你比我清楚。”

她有一段时间并不在天波府,跟她不一样,陈晋有一段时间一直赖在天波府中。陈晋自然对他们天波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了若指掌。不过他还真不知dào

太君病的有这么严重。

“太君是经常咳嗽,可没听说有多严重啊。”陈晋拧起了眉头,心里想着,杨家遭逢那么大的变故。对太君的打击着实不小。太君毕竟也上了年纪啊……

“不会错的,是卓先生亲自来信告sù

我的。”杨琪信得过卓越,并非卓越本人的因素,而是卓越对太君的一种微妙的感情。

“要我去皇宫走一趟吗?”陈晋说这话的时候。神经是无比的轻松,好像去皇宫就跟上茅房一样简单。

杨琪却知dào

,他越是这么说。就说明这件事越是不容易做。如果陈晋还是黑骑军,他可以在皇宫里自由行走。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陈晋虽然被耶律斜轸庇护,可他背叛了黑骑军。还是大辽的朝廷钦犯,这一点很难消除。

杨琪不想为难他,因为她知dào

陈晋的为难,“不用你忙活了,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就离开这里吧!”

陈晋惊讶,“不是吧?你这就要赶我走?”

这明显是过河拆桥!

陈晋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当初他被耶律斜轸从陈家堡庄来的时候,他本来是要逃走的,结果知dào

耶律斜轸是要派他去铸银局当细作,他又毅然决然的去给耶律斜轸卖命。因为他知dào

杨琪也会去追查铸银局的事情。

耶律斜轸为什么会找到陈晋?不仅仅是因为他失踪了那么多年,也不仅仅是为了打探杨琪的消息。陈晋的身份特殊,算是陈家堡的少堡主。陈家堡一直做银矿生意,私底下也熔炼一些银子,他对其中的工序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所以在耶律斜轸看来,铸银局细作,非他莫属。

杨琪对他摇了摇手指头,“不是赶你走,我说了,你离开这里,是帮我。你去找耶律斜轸要一份通关令牌。”

陈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杨琪的主意,是打在了通关令牌上。可他就不明白了,“你不是没想着回去吗,还要通关令牌做什么?”

“我说过那令牌一定是给我用的吗?”杨琪笑的神mì

兮兮。“当然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可不是非要死在这里了的,只要事情办完了,找到机会的话,我还是会逃出去的。”杨琪将话锋一转,“倒是你,没有通关令牌,你能不能出关去?”

“这你就放心吧,那些关卡根本拦不住我!”陈晋自信满满。“三指参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还在计划。”杨琪的手指绕了一缕头发,双眼渐渐眯了起来,“拿不到三指参,能有萧太后和隆绪的头发也好。”

陈晋不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你都能想得到!”

萧太后和隆绪,这两个人肯定是吃过三指参的,三指参的药性极有可能深入到了他们的骨髓里。

不过卓越在信上说过,头发作为药引,治标不治本,也只能缓解太君的病症。

果然还是需yào

三指参吧!

陈晋想起一件事,“你跟大辽的那个小皇帝接触过了吗?你们小时候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要是开口朝他要一根三指参,他应该会给你吧!”

就算隆绪真的大方,杨琪也不见得会开口跟他要。

“你傻啊!”杨琪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当初她喝过三指参的药汤,所以记得很清楚,没事要找事要被专门御医回收的。隆绪要是真的把一根三指参带出宫外,应该是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大辽皇宫的人很有可能通过三指参的去向,追查到太君头上,那时候杨琪的身份也就等于是暴露了。“我吃过三指参,皇宫里对那个东西的管理是很严苛的,严苛到你绝对想象不到。一根人参成几片,那都是经过测量的。几片放到药罐里煮,也都是计算好的,最后还要被回收……”

陈晋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三指参有这么稀罕?”

杨琪看他,怨他见识短。“这是必须的,三指参能够把一个将死之人的性命给吊活,还能延年益寿,你说这东西稀罕不稀罕!”

“那你打算怎么办?”陈晋知dào

,杨琪不会放着太君不管。

“还在计划中,如果这事儿要成了,你就带着三指参离开。”

陈晋终于恍然大悟,难怪杨琪会那样说,他的离开真的算是帮她啊!

陈晋突然觉得自己肩负重任,忽然有了动力,变得有些亢奋,“你的计划是什么?”

“耶律斜轸曾经会为我到耶律贤跟前求三指参来,你说现在他还会不会那样做?”杨琪的脸上阴晴不定。

陈晋没那么高兴了,杨琪这是在拿她自己的性命赌博啊!

“这……这怎么可以!”陈晋觉得杨琪这样做太冒险了,如果杨琪有了性命之忧,而耶律斜轸又对她不管不顾,那她不是真的死定了吗!“你知不知dào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不用担心我。”杨琪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什么说是在计划中,我就是要想出一个万全的计划。”在得不到三指参的情况下,她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太划不来了!

“那我现在需yào

做什么?”陈晋很想助她一臂之力。

“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情需yào

让你做,帮我查一下令公的遗骸如今在何处。”

陈晋神情肃然,“我可以去耶律斜轸那里旁敲侧击一下。”

杨琪想了想,脸色凝重,“不妥。毕竟你失踪了这么多年,耶律斜轸对你难免疑心。”

“好吧,就按你说。”

两人商量完,便往最妩楼去了。

陈晋拿着银子去外面买合身衣服,趁他不在的时候,葵嬷嬷找上杨琪。

葵嬷嬷完全不信任陈晋,毕竟陈晋是为耶律斜轸卖命的。当他光着身子跑到最妩楼里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人行动很是诡异。按理来说,当时他带了那么多银子,完全是可以在外面先买一件衣裳穿的。

太不能让人理解了——

“那个陈晋,能信得过吗?”葵嬷嬷心里忐忑,黑骑军陈晋,她不是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dào

!”杨琪对陈晋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信任,“不过他知dào

我的身份,并没有向耶律斜轸揭发我。而且他这几年一直在天波府。”

葵嬷嬷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该不会是耶律斜轸派他去天波府当细作吧!”

杨琪失笑,看来葵嬷嬷对陈晋这个人偏见很大啊!

“应该不是,陈晋这些年在什么地方,耶律斜轸根本就不知dào

。”杨琪拍拍葵嬷嬷,像是安慰一样,“放心吧,他的作用很大。”(未完待续……)

258 纸条

对陈晋来说,这可能有点儿残酷,杨琪能利用他的时候就利用,丝毫不含糊。

包括他从铸银局里带来的银子,也被杨琪拿起来挥霍。

杨琪正在最妩楼里玩得高兴,跟一群小姐妹嘻嘻哈哈,这时候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跑进来,往杨琪的手里塞了一封纸条。

纸条上没有署名,杨琪展开一看,纸条里面只有六个字的内容,“南塘老柳树下”。

送完纸条,那小厮等于是完成了任务,大约是经不住这么多美女环绕,害羞的跑走了。

就这么一个纸条,来历不明,送纸条的人动机也不知dào

纯不纯,脑子有病的人才去上当。

杨琪把纸条随手一扔,被最妩楼里的跑堂当垃圾一样收拾掉。

大约一刻钟之后,那个小厮要跑起来,往杨琪手里塞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纸条。

杨琪看了一下与之前纸条上写的一样的内容,正要问的小厮这纸条的来历,结果这小厮华丽丽的只留给她一道美丽的背影。

这小厮来了两回都跑走,葵嬷嬷也有注意到,同时觉得很奇怪,于是凑到杨琪跟前,将她手里的纸条给夺了过来。

葵嬷嬷念叨着纸条上的内容,“南塘老柳树下。”她略微一惊,倒不是因为这个地名,而是这隽永有力的字体,看似柔和,却十分刚劲,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啊!“这是谁呀?”

葵嬷嬷好奇给杨琪传递纸条的人的身份,她实在想知dào

这样的字体出自什么样的人手里。

杨琪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知dào

啊。这货送了两回了。”

谁知dào

这纸条背后有什么杀机,杨琪要是真的去赴约。那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吗?她才没有那么傻呢!

葵嬷嬷怂恿着她,“南塘离这儿不远。你何不去瞧一瞧?”

葵嬷嬷那么喜欢这张纸条,杨琪就当是送给她了,她还指了一下刚才将纸条当垃圾收拾掉的跑堂,“刚才小郭拿了一张,你可以去问他要回来。”

葵嬷嬷打掉她的手,“我是说让你去瞧一瞧!”

杨琪白了她一眼,这葵嬷嬷也算是个大人物了,怎么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啊!合着这事儿不是发生在她身上,所以她觉得不在乎吗?

“这纸条来的莫名其妙。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去了,万一出了事你负责吗?”

葵嬷嬷转念一想,觉得杨琪说得也对,她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有了对策。

“你先等着,我叫个人去南塘看看。”

于是葵嬷嬷差遣了一个人,先去南塘看了究竟。

南塘的老柳树下,南塘就一颗老柳树,地方太有标志性了。很容易就可以找到。

过了一会儿,探路的人跑回来了,他向葵嬷嬷和杨琪报gào

,“没见着人。南塘的老柳树下就一辆马车,人估计在马车里,我看不见。”

葵嬷嬷和杨琪面面相觑。这事儿果然有蹊跷。

还好杨琪没有贸然行动。

葵嬷嬷责怪这人,“你怎么不看清楚了人再回来呀!”

这人特别无辜。抓了抓脑袋说:“好像不止一个人,我见有个小厮跟马车里的人说了话。那小厮要往这边跑,我就先跑回来给你们送消息了。”

杨琪目瞪口呆,下一秒就看见之前给她送信来的那小厮跑进了最妩楼里。

那小厮没有在原来的位置上看见杨琪,于是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一回杨琪主动上前,从他手里接过纸条,不意wài

地看见了与前两张纸条上一模一样的内容。

杨琪迅速扫了一眼纸条,唯恐这小事会像上次一样无缘无故的跑走,于是问道:“你们家主人是谁啊?”

小厮憨笑了一下,看上去特别纯真无害,“你去了就知dào

了。”

哎哟哟,还卖起了关子,究竟是谁这么大架子啊?

杨琪始终提心吊胆,她上下扫了这小厮一眼,目光落在他腰间挂着的的腰牌上。

对方这腰牌似金非金似铁非铁,周围是奇怪的纹络,看上去还挺精致。

杨琪一手抄起他腰间的摇摆,那上面的三个字,大概就是对方的名字。

“小印子……”杨琪喃喃出声。

像是暴露了什么私密的东西,对方一阵手忙脚乱的将腰牌从杨琪的手里抽了回来,双手一同将腰牌捂住,不让任何人看。

杨琪露出恍然的神情,她知dào

是谁要见她了。

杨琪决定跟小印子走一趟,到了南塘的老柳树下,果然看见了一辆马车。

她还没走到跟前,就有一人从马车上跳下来。

隆绪这小子又偷偷的从宫里溜了出来。

隆绪很不耐烦,“你怎么才来啊?”

杨琪特别无语,她又不认识隆绪的字迹,得到那样的纸条,能不小心一下吗?

她的目光又转小印子身上扫了一圈,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以前跟在隆绪身边的太监,好像不是这个人。

杨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你以前的跟班呢?”

隆绪的眉头蹙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不开心的事,“之前那个太监是萧太后身边的人,萧太后买通他监视我的行动,于是我就重新找了一个人。”

杨琪自然也不喜欢被监视,不过她挺能理解萧太后的心情,隆绪就跟不着窝的兔子,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君,然而却是小孩子脾气,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杨琪可不是隆绪跟萧太后之间的和事佬,“你找我做什么?你知不知dào

我现在的时间可是很宝贵!”

隆绪有些愤愤不平,主要是不满杨琪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刚才都听小印子说了,杨琪在最妩楼里根本就没有干正事儿。

“你的时间宝贵?跟我的时间比起来,你的时间能宝贵到哪去?”隆绪是谁?他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从日理万机的时间能抽出空来跟她私会,她不觉得荣幸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不当一回事儿,她这种散漫的态度,能不让人气愤吗?

“你知不知dào

我在最妩楼里当跑堂,我一个月可以拿五两银子的工钱,你突然就把我约出来,我们老板娘要是认为我是怠工,那可是要克扣我工钱的!”杨琪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小印子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他去送信好几回,从来就没见杨琪在最妩楼里干那些跑堂应该干的事儿。

说来说去都是银子的事儿,隆绪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他从宫里随便带出了一件东西,拿到当铺里典当,都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隆绪特别大方,“你的时间,我买下了,你们老板娘一个月给你五两银子,你陪我一个时辰,我给你五两银子。”

居然有这么好的差事,杨琪要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够陪在隆绪身边,一天就可以赚六十两银,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千八百两银子啊……

杨琪正发着财源滚滚的白日大梦,就听隆绪又说:

“你上回在矿场跟我说的话,我回去想了一下,觉得你说得对极了,我是该作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和成绩,给萧太后瞧一瞧!”

隆绪踌躇满志,结果说出来的话还是和杨琪的想法背道而驰。

隆绪的心眼儿太小,小到只能容下与萧太后之间的仇恨,将萧太后对他的期望当成是一种较量,他回去之后真的有好好想过杨琪对他说的话吗?

杨琪无语中,隆绪又说:“所以你要帮我,一定要帮我啊!”

“让我帮你从萧太后手中夺回大权?”杨琪虚弱的哼笑了一下,这要是让萧太后知dào

了,她还有命活在这个世上吗?只怕哪天出门她就一命呜呼,而且还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死的。为了身家性命,杨琪只能拒绝隆绪,“抱歉啊,我没那个本事。”

隆绪有些着急了,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就一定要作出些成绩,但是周围没有几个人看好他,他不仅想要震慑一下萧太后,更想让周围的那些人对他刮目相看,他并不只是一个傀儡皇帝!

隆绪神色毅然,“我并没有想过要夺回执政大权,只想干一番实事,摆脱我傀儡皇帝之名!”

他能这么想的话,在杨琪看来,他还是有一点儿进步的。

杨琪想了想,在隆绪背后支持他,这虽然有点儿冒险,对她来说却也有大大的利处。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杨琪忐忑地问。

“萧太后每天都会让我看很多她批阅过的奏折,有些奏折里的内容都是要搬到早朝上议事的,都是大臣们在和萧太后讨论,我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我想扭转形势,不只是干坐着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当隆绪看像杨琪的时候,灰白的脸色才多少有些缓和,他眼里满是期待,“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

“奏……奏折啊。”杨琪没接触过的东西,还真有些不了解,“奏折上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都是各个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员呈上来的东西,大到军国大事,小到农民收成,杂七杂八的什么内容都有。”

杨琪对他挥挥手,“那你下回来的时候,带上一部分做着来,我跟你一块儿看。”(未完待续……)

259 影响

杨琪虽然没有明确答复他,不过听她那样的说话方式,就等同于默认要向隆绪伸出援手了。

那天之后,隆绪很快找到杨琪。

杨琪跟隆绪约在了一个地方,这地方是由杨琪定下的。

本着就近原则,杨琪就把日后他们见面的地点选在了最妩楼。

最妩楼,风海阁。

风海阁周围环境清幽,没有那么多杂音,是个谈国家大事的好地方啊。

隆绪压根儿就不愿意来最妩楼这种地方,他还是比较洁身自好的。

隆绪嫌弃不已,“你天天就在这种地方待着吗?”

“你可不要看不起这里的任何一个姑娘,她们可都是迫不得已才在这里生存的,或是走投无路,或是被自己深爱过的男人抛弃,或是被父母卖掉……”

听杨琪这么说,隆绪有些动容,心里对青|楼女子的偏见渐渐的变少了。

到了风海阁,隆绪打量周围,忍不住赞叹,“这里环境还挺好的。”

“那是当然。”这里可是杨琪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和隆绪进了风海阁,葵嬷嬷亲自端上茶来。

“这位小公子,要不要叫几位姑娘来陪陪你啊!”葵嬷嬷显得格外热情。

隆绪连忙朝她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杨琪没有胡适葵嬷嬷眼底的那一丝杀机,她把葵嬷嬷推到门外,“你就别瞎忙活了,这里就交给我吧!”她不住地给葵嬷嬷打眼色。

背着隆绪。葵嬷嬷的脸色变得阴冷起来,她质问杨琪。“那个人不是恒王吧!”

“你别动他。”杨琪不悦,她知dào

葵嬷嬷心里在想什么。

葵嬷嬷冷笑。“怎么,舍不得了?”

杨琪还她一声冷笑,“他只不过是个傀儡皇帝,杀掉耶律斜轸都比杀掉他有用,耶律斜轸找你这边为虎作伥的那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动手啊!”

葵嬷嬷被戳着痛处,她确实有些欺软怕硬,想对耶律斜轸动手,谈何容易。别说耶律斜轸本人不好对付。就是他周围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杨琪面色稍缓,暗暗给葵嬷嬷使了一个眼色,“现在他对我有大用处,你可别想着来搞破坏。”

打发了的葵嬷嬷,杨琪重新回到风海阁。

隆绪已经直接步入主题,时间宝贵的很,杨琪可是他花银子请来的,而且他不能在外面久留,要很快回宫去。

隆绪拿出了十几本奏折。这些当然不是奏折的原件,而是誊写的。

“这是我挑挑拣拣,选出来的比较重yào

的,也都是明日早朝上要用的。你快点来看看!”隆绪催促着。

杨琪一本一本的翻阅,心里唏嘘着,这些小册子看似很轻。其中的分量却是不可言喻,拿在手里有一种很沉重的感觉。

隆绪嫌她看的慢。于是又催促了一遍,“你快点看!”

杨琪白了他一眼。她又没有那种一目十行的本领!

杨琪翻到一个奏折,里面讲的就是宋辽两国俘虏的事情,她顿感意wài

,“这是怎么回事儿?”

隆绪也不卖关子,“前两日大宋来了使者,提了大宋国君有意交换两国俘虏的事情。”

杨琪沉思起来,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关键还是在隆绪的态度。

然后上一会在东山矿场,隆绪对那些俘虏很不以为意,他大概是不会在乎这件事情的吧?

于是杨琪试探,“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当然是想让宋人将我大辽的将士归还,但是我又不想放虎归山。”

杨琪对他摇了摇手指头,“明日早朝上,你要是这么说,肯定会有不少人笑话你。”

“为什么?”隆绪茫然。

“因为你私心太重。”杨琪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就好像我跟你手里都有糖,你想要我手里的糖,却又不愿意把你手里糖给我,这就跟小孩子没两样。”

隆绪有些脸红,他低头想了想,的确像是杨琪形容的那样。“那要怎么说?”

“交换战俘的事情,你到底是赞成呢还是不赞成?”杨琪问。

“那你赞不赞成?”

杨琪好像说笑一样,“我当然是赞成的了,因为我是汉人啊,而且我在东山矿场,也跟那里的俘虏做过了一些接触,觉得他们挺可怜的,你想到他们会客死他乡,就是忍不住心酸啊!”

隆绪嘴角抽搐,“那你还不是跟我一样,也是出于私心啊!”

杨琪跟他争论起来,“这怎么能一样,我可是就事论事。哪怕那些俘虏是你们辽人,我照样想让他们回到家乡。”她指着隆绪的胸口,“我是一个平民老百姓,身为一国之君的你,可不能模仿我的想法做事情,你首先要想一下,一个国君最应该具备的是什么。”

隆绪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宽仁。”

仁君是怎么叫出来,可不是他命令一个人就能叫的出来的,那样根本就不是出自真心。

仁君是做出来的。

隆绪要摆脱傀儡皇帝之名,走上仁君的道路,着实不容易,然而他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不过他照样有疑心病,“如果我们要是答yīng

了大宋交还zf的事情,他们那边出尔反尔怎么办?”

“如果大宋那边没有诚意,他们就不会派使者过来。”杨琪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心,居然这么顺其自然的就利用了这个小皇帝,“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你大可以让大宋那边先表示一下诚意,送一批战俘过来。”

隆绪点头,他现在脑袋里一片混乱,还要回去好好的整理一下思绪。

于是他并没有多留,因为身上没带够银子,给杨琪打了一张欠条。

区区二两银子都要打欠条,这真的是一国之君的作风吗?

杨琪摇头苦笑,妥妥的把欠条收在了口袋里。

杨琪利用陈晋从铸银局里带出来的银子,置办了一些东西,雇了一辆马车,拉着去东山矿场。

她置办的东西多是被褥之类得日常所用之物,都是给矿场上的俘虏带去的。

到了东山矿场的入口处,杨琪就被刘管事的人拦下了。

刘管事对杨琪特别忌惮,因为他一直对刘三手的死耿耿于怀。刘三手死在辛相忠手里,他虽然不知dào

具体原因是什么,但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一定跟杨琪有关。

刘管事苦苦追查,一直没有结果,始终认为刘三手是无辜的。

他对杨琪自然没有好脸色,见杨琪驾驭了一辆马车来,他更是虎视眈眈。

杨琪脱罪,都已经从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出去了,如今她还来做什么?

刘管事警惕地问:“你又来做什么?”

恒王送来的人,又被恒王带走,把东山矿场这个地方当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茅房,刘管事本人也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杨琪往马车后面看了一眼,“我给这里的俘虏送点东西。”

她本来是不打算掺和进来,可是连日来,她于心不安。东山矿场的俘虏们在这里的艰苦生活,杨琪可是深有体会,想视若无睹都不可能。

刘管事脸上一点儿高兴的神色也没有,他往马车上看了看,然后对手下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一个个抽出腰间的佩刀来。

杨琪吓了一跳,这还没说几句话呢,对方就亮出凶器来,这是几个意思啊?

她浑身紧绷,准bèi

兵来将挡,然而却看见他们走下马车,手持明晃晃的长刀,对着马车上的被褥一阵刺砍。

杨琪一下子就恼火了,如果那些刀子要是刺在她的身上,说不定她还真没有那么生气呢!

她怒瞪着得yì

的刘管事,沉声质问:“刘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刘管事阴阳怪气地拔高声音,“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呢,给那些俘虏送这么好的东西来,你该不会跟那些俘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情吧?”

这可不是莫须有的指责,或许刘管事瞎蒙的,只是想给杨琪一个难堪。

杨琪也不心虚,大大方方的承认,“我跟他们一样是汉人,我们汉人之间,就算没有交情,也会团结一心,这一点跟你们铁石心肠的辽人可不一样!”

刘管事装腔作势,“哎哟哟,像您这么善良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啊,你知不知dào

这里面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跟他们要是扯上一丁点儿关系,随随便便都能治你一个砍头的大罪!”

“你可别吓唬我,当初恒王殿下把我送进来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提醒过我。”杨琪上下挑了刘管事一眼,“我都怀疑你那会儿是不是故yì

不提醒我,然后好事后来个栽赃。”她一点儿也不示弱,“倒是刘管事你啊,在这里当管事这么长时间,随便跟他们哪一个俘虏都有交情了吧,单凭这一点,是不是也能够治你个砍头的大罪啊?”

刘管事急得脸红,扬着鞭子指着她,“你可别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对大辽朝廷忠心耿耿!”

杨琪嗤笑一声,对他不屑道:“你跟我说可没用。”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马车上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不是以我的名义送来。”(未完待续……)

260 造势

杨琪这么一说,还真的把刘管事给唬住了。

刘管事知dào

杨琪跟恒王有关系,却不能确定他们之间是敌是友。

杨琪是被恒王送进东山矿场的,又是被“恒王”给接走的,她又说这车东西不是以他的名义送来的,大有可能就是以恒王的名义送来的。

刘管事没胆子不畏强权,对恒王还是有所忌惮的。

那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杨琪与刘管事僵持着,刘管事不问,杨琪也不说。

反正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清楚。

刘管事抬了一下手,他的手下纷纷后退,远离了马车和杨琪。

正当刘管事命人接手这辆马车的时候,只听矿场内传来轰隆一声,哪怕是雷鸣也没有这么吓人,还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望向矿场,等待一切平静后,听见隐隐约约有人喊:”山塌了!山塌了!”

刘管事脸色大变,山塌了倒是无所谓,就怕会有人趁机闹事!

刘管事一招手,他的手下连忙跟他跑进了矿场去。

杨琪紧随其后,到了矿场里一看,四处一片混乱。

原本一座几乎被挖空的山,此时如同废墟一般,已经看不见山尖,大大小小的石块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俘虏并没有趁机捣乱,即便他们现在有机会逃跑,能跑得出这矿场,也跑不出大辽,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杨琪抓着一个狼狈的俘虏。问:“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

这名俘虏灰头土脸,一脸的心有余悸。“有几个辽兵被埋了。”他要是再跑慢一点儿,估计也被整座山给吞了。有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想过逃跑?

其实好多俘虏都知dào

这座山快要塌了,每天都很小心的在这附近工作,一看到情况不对,马上拔腿就跑。周围的俘虏跑空了,不过这附近和原本在山上放哨的几个辽兵就没那么幸运了。

尤其是山下的几个辽兵,没有搞清楚状况,当整座山塌下来的时候,他们还浑然不觉,等到他们发xiàn

的时候。已经晚了。

杨琪再次向那名俘虏确认,“被埋的只有辽兵吗?”

那名俘虏有些茫然,向四处张望了一阵,见自己的同伴都在,于是对杨琪点了点头,“大概是吧。”

杨琪忍不住勾起嘴角,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老天赐给她的大好时机啊!

“赶紧救人!”杨琪对那名俘虏说。

那名俘虏摇了摇头,被埋的是辽兵。又不是他们自己的人,他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去救敌人!

在这里,杨琪并没有号召力。她巡视一眼。发xiàn

跟这位俘虏一样,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

跟这些目光短浅的人根本就说不明白,杨琪只好去找孟江。孟江在这里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只要是他说的话,这里的俘虏十有八九应该会听。

杨琪原以为孟江会跟其他人一样。也会冷眼旁观。

不过让她意wài

的是,孟江已经带着几个人。开始了救援工作。

杨琪找到他的时候,与他眼神交错,并暗暗地给他递了一个大拇指。

有了这些俘虏的帮忙,救援工作展开得很顺利,被埋在石头下面的辽兵,很快就被救了出来。

这些俘虏中甚至有军医出身,给救出来的那些辽兵检查了伤势,他们虽然伤重,却没有性命之忧。

此事惊动朝野,就连民间也有了传言。

有关俘虏救人的传言语有好有坏,不管外头怎样说,杨琪都觉得此次造势的行动很成功,要有个噱头,朝廷就不得不重视两国交换俘虏的事情。

不久之后,就有消息传出,辽国已经同意大宋交换俘虏,等到大宋第一批俘虏送往辽土境内,他们就会将一批战俘送往大宋。

听到这个消息,葵嬷嬷自然是心花怒放,一个劲儿地拍着杨琪的肩膀,“你还真是有主意啊!”

杨琪轻轻哼了哼,都不知是觉得肩膀疼,另一方面也有担忧,“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的。”杨琪见一个姑娘朝她走来,于是将葵嬷嬷的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拿开,对那位姑娘笑道,“菲菲,有事吗?”

菲菲上前来,“有个人给你送信,说是一定要亲手把信送到你手里。”

杨琪往最妩楼的门口去,在门口瞧见了隆绪身边的小印子。小印子依旧掩人耳目,是一副小厮模样打扮。

小印子将一封信交到杨琪手里,然后匆匆走了。

杨琪打开信,信上的内容并不是隆绪约她相见,说的却是另外一桩事。而这件事远远超过了杨琪的担心。

葵嬷嬷也发xiàn

了送信的人是小印子,于是凑到杨琪跟前,口气酸酸地说:“又是那个人吗?这会又约在哪里跟你见面?”

杨琪瞥着她,葵嬷嬷这是想探听她的口风?好知dào

隆绪约她相见的地点,然后葵嬷嬷好派杀手去暗中堵截!

这恐怕要让葵嬷嬷失了,隆绪要是真的想见她,就一定会来最妩楼。如今最妩楼风海阁的位置,一直给他留着呢。

“进去说。”

葵嬷嬷带杨琪去了密室,两人进行了一番密谈。

一到了密室,葵嬷嬷就不跟杨琪客气,一把将隆绪给她送来的信夺了过来。

看完了信上的内容,葵嬷嬷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

杨琪却一点也不感到意wài

,“我早就让你不要高兴得那么早吧?将交换俘虏的事情搬到议事上来,有赞同的声音,那就有反对的声音。”

隆绪的这封信就是为了告sù

杨琪,那些在朝堂上曾经反对过交换俘虏的大臣,已经暗中采取了行动。

更让葵嬷嬷不敢置信的是,那些反对的人,为首的便是耶律斜轸。

“怎么会是他?耶律斜轸?”葵嬷嬷张大了眼睛,这信上还说,耶律斜轸已经暗中派出了黑骑军,前往大宋阻挠宋军护送辽国战俘。

有脑子的人,随便都能想到耶律斜轸想要干什么,无非就是暗杀掉那些俘虏,借此挑起两国的战争。

“交换战俘,是两国走向和平的其中一个阶段,耶律斜轸是个好战者,他是不可能同意交换战俘的。”

如今耶律斜轸的势力能够如日中天,就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创下了丰功伟绩。如果没有了战争,那他再难有用武之地。

葵嬷嬷身在大辽多年,对辽国朝廷中的事情也知dào

不少。

“耶律斜轸不是萧太后身边的红人吗,他极力反对交换战俘,难道他们有劝说动萧太后?”葵嬷嬷一直认为,耶律斜轸说的话,就等同于是萧太后说的话,至少耶律斜轸说的话对萧太后有很大的影响。

杨琪嗤笑,“萧太后又不是一定要对耶律斜轸唯命是从,关键主张交换战俘的皇上。那个一直被大家认为是傀儡的小皇帝,终于有了自己的意识,你觉得萧太后不会对他刮目相看吗?”

葵嬷嬷恍然大悟,忽然觉得杨琪很可怕,居然能利用到辽国的皇帝达到自己的目的。同时她也觉得很兴奋,对那个小皇帝在没有了一点杀意。

“如今耶律斜轸已经派出了黑骑军,万一真的被他得手,那该怎么?”葵嬷嬷不敢设想后果。

杨琪想了想,“只好请卓先生出山了。”

“卓越吗?要让他来大辽吗?”葵嬷嬷有些按捺不住。

杨琪安抚她,“别激动,宋军只负责将战俘送到辽国境内,到了辽国境内,自然有辽兵来接手。卓先生只是暗中保护,会来大辽,但是不会来上京。”

杨琪给卓越修书一封,让葵嬷嬷派人代为转交。这封信会先送到天波府的人手里,此时的卓越十有八九在天波府照顾着太君的身体。

杨琪刚落笔,就听见密室的门口有一阵诡异的动静,好像密室的大门被谁打开了。

杨琪和葵嬷嬷同时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都屏住了呼吸。

杨琪低声问她,“还有谁知dào

这里?”

葵嬷嬷拧起了眉头,一时间她还真想不起,该不会是谁误闯进了这里吧?

杨琪已经先有了行动,她背靠着密室的小门,整个人贴在墙上,静静的听着那人靠近的脚步声,然而他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动静了,但是明显察觉有一个人的气息在渐渐靠近。

气息逼近时,杨琪忽然出手,想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不过对方显然也是早有防备,一掌推开杨琪横来的手臂,马上又抬脚朝杨琪的膝盖处袭去。

杨琪心下一惊,对方还真不好对付,好像预先知dào

她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

杨琪飞快跳起,正要抬脚飞踢,却听葵嬷嬷大喝一声,“住手!”

对方虽然已经刻意掩饰气息,却明显没有杀意。

杨琪双脚落地,就着屋里的烛火,依旧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

对方穿的是一件宽大的斗篷,整个人的脑袋被严严实实地罩进了大帽子里,无声无息的,如黑暗中走出来的死神。

葵嬷嬷一脸凝重,紧张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未完待续……)

261 赵翔

那人脱下斗篷,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看清了此人的模样,杨琪也不觉得yì

wài

了,如果葵嬷嬷早跟他她说清楚,她就不会这么急着出手。

来人是辛相忠,并不是最妩楼的常客,更不是这间密室的常客,却是知dào

这里有密室的少数人之一。

他来这里,那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也难怪葵嬷嬷脸色这么不好kàn

,好像把辛相忠当成了瘟神一样。

辛相忠不咸不淡地看了葵嬷嬷一眼,“我不是来找你的。”

葵嬷嬷的脸一下拉长,对着辛相忠咬牙切齿起来。

杨琪张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十分不确定,“找我?”

辛相忠颔首,“交换战俘是你的主意,如今上头要我拿出一份名单,到时候将名单上的这批俘虏一并送往大宋去。”

从战场拿下来的俘虏,基本上都由辛相忠掌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俘虏的情况。不过这份名单实在不好拿捏,俘虏都等级有高有低,如果放走了等级高的俘虏,只怕辛相忠的上头不会有人愿意,如果放走了等级低的,有损国威,到时候辛相忠更是罪加一等,如今他的位置就不好做了。

杨琪想了想,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

按照她的理想状,当然是把所有的俘虏都能送回国去最好。这毕竟是理想,现实是不允许的。

这时候葵嬷嬷突然插进来,“孟江,孟江。一定要把孟江送走!”

杨琪瞪了她一眼,很不客气的骂道:“真是没脑子的女人。你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葵嬷嬷自然是不高兴,反斥一句。“你说什么呢!”

“交换战俘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吗?我还想让所有的战俘都能回国去,你觉得大辽那边会愿意吗?”孟江的身份特殊,大辽这边不可能放虎归山。辛相忠要是真的把孟江的名字写到名单里去,到时候他这卧底可就不好当。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哪一边都要考lǜ

好,杨琪跟葵嬷嬷一样心急,也只能慢慢的来,“名单的事,辛大人你不要做主。你干脆把矿场那些战俘的来历都写清楚,交到上头,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省得到时候你惹得一身腥。”

辛相忠犹豫了一下,点头之后默默的转身走了。

杨琪和葵嬷嬷出去,此时一阵悠扬的箫声在最妩楼门外响起。

一听到这个箫声,葵嬷嬷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是那个小子!”

每到这个时候,最妩楼门口就会有个人来吹奏萧。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

杨琪见过了那个吹奏箫的人,是个很年轻的书生,而且还是一位很痴情的书生。

如今最妩楼的花魁早就不是昔日的紫烟,此位已经易主。成就了一个叫连城的姑娘。

那名书生所痴情的对象,就是连城。

不过连城已经心有所属,她心仪的对象并不是那名书生。而是最妩楼的琴师安杨。

安杨清心寡欲,对连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杨琪难免感慨。“女人啊,就是要找个好归宿!我就觉得严世航那小子不错的。”

葵嬷嬷瞪她。“你懂什么!嫁给那种穷酸小子,就等着吃一辈子的苦吧!”她变得尖酸刻薄,“他眼光高啊,看上的是我最妩楼的花魁连城啊,要是别的姑娘也就算了,看他可怜,我就便宜卖给他……”

杨琪摇头晃脑,念起情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以为连城姑娘一直会是你们最妩楼的花魁吗,她总有一天会老去的……”

“那等到连城人老珠黄的那一天,严世航那小子再来吧!”葵嬷嬷愤愤不平。

“我觉得他箫吹的不错,你可以把他请到最妩楼里来当伴奏啊。”

葵嬷嬷恨不得捶杨琪,“你以为我真财大气粗,能养得活那么多人是吧?”

杨琪翻白眼,“抠门的吧你!”

“赶紧去伺候客人!”葵嬷嬷作势要拧她的耳朵。

杨琪钻进后堂,刚端着酒水出来,结果就被葵嬷嬷逮了个正着。

葵嬷嬷塞给她一封信,“有人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杨琪就纳闷了,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呀,想见她的话,就不会大大方方的跳到她跟前来吗!为什么非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

信上没有多少内容,之后三个字,“雁归楼”。

一旁偷看的葵嬷嬷捂嘴惊呼了一声,“雁归楼啊!是那个雁归楼吗?”

这上京城内还有第二座雁归楼吗?

杨琪忍不住这字迹,不过一看着娟秀的字迹,就知dào

是出自一个女人的手笔。

“女人啊……哪个女人会想着在雁归楼见我?难不成是赵嘉敏吗?”杨琪细细一想,她跟雁归楼的女掌柜赵嘉敏,好像没有什么交情啊。杨琪看向葵嬷嬷,“送信的人走了吗?”

“早走了。”有了上回的经验,葵嬷嬷知dào

杨琪一定不会去赴约。

果然,杨琪随手把信一丢,端着盘子给客人上酒去了。

葵嬷嬷捡起地上的信,怔怔的望着信上“雁归楼”三个字,忽然拍了一下脑门,自责道:“我怎么把这么重yào

的事情给忘了!”她忙跑去把杨琪揪到一旁,即便压低声音,也不难听出她心里的激动,“去年,去年旱灾,赵家给朝廷捐了八百万两银子赈灾,萧太后给赵家奖赏的就是一根三指参!”

杨琪眼前一亮,“居然有这么回事儿!”

葵嬷嬷狠狠地点头,“听说赵家宅子里有个宝库,那三指参一定就在他们家的宝库里存放着!”

杨琪可没有她那么乐观,“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已经被他们给吃了,这件事还是先打听清楚才好。”她把盘子递到葵嬷嬷手里,“我往雁归楼去一趟。”

杨琪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慢悠悠的往雁归楼去。

她穿的还是最妩楼跑堂的衣服,像是哪个府上的一样,到了雁归楼门口,就被人给轰了出来。

“走走走,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对方凶神恶煞。

杨琪龇牙咧嘴,搓着被抓疼的胳膊,“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吗!”

“那就走远点去!”

杨琪真想骂娘,她可是应约而来,不管约她的人是谁,怎么也得派出个人来跟她接头吧!

她刚走,就听见身后有一阵奇怪的脚步声。

她一转头,就看见有个小伙子一瘸一拐的朝她快步而来。

这人看上去有些面善,杨琪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倒是对方特别热络,对着杨琪作揖,拜了又拜,“多谢这位小兄弟救命之恩。”

杨琪一阵茫然,随后恍然大悟



她想起来了,那天在东山矿场,山塌之后,被埋了好几个辽兵,此人就是其中之一,还是被杨琪给救出来的。杨琪还说服了俘虏中的军医,给他治疗腿伤。

杨琪对他摆摆手,“你用不着谢我,要谢那是谢那些真zhèng

救你的人。”

对方很是彬彬有礼,“那日出手救人的俘虏,我已经重金谢过他们了。”

杨琪白他一眼,有些气恼,“你给他们钱有什么用啊?在那种地方,他们能把银子花出去吗!你又不是不知dào

你们的那个刘管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给俘虏的那些银两,十有八九都被他给搜刮了去!”

对方神情难堪,挠了挠头,显得很不知所措。

他背后走来一个女人,正是雁归楼的女掌柜赵嘉敏。

“翔子,你跟谁说话呢?”

赵翔转身,如遇救兵,“表姐,当日就是这位小兄弟在矿场上救了我一命!”

赵嘉敏看杨琪的眼神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她仔细盯着杨琪的脸,神色变得疑惑起来,并“咦”了一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杨琪眨巴着眼睛,做无辜状,“有吗?”

她心里已经下定结论,之前送到她手里的那封信,十有八九就是赵嘉敏写的。

仅仅三个字,就已经很有说服力了。

只是杨琪还猜不出赵嘉敏跟这个叫“翔子”的,具体是什么关系……

杨琪按捺不住好奇,打量了赵嘉敏与赵翔一眼,后问赵嘉敏,“这是你儿子吗?”

赵嘉敏气的想杀人,她年纪是不小的,可还不至于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吧!

察觉赵嘉敏脸色不好,赵翔忙站出来澄清,“这是我表姐。”随即他察觉到多么怠慢了杨琪,“恩人,里面请。”

杨琪大摇大摆的走进雁归楼,朝之前阻拦她的人丢了一个得yì

的眼神。

雁归楼里最便宜的一盘菜,也顶她一个月的工钱了,杨琪当然是借着机会在这里大吃大喝,一点儿也不斯文。

“恩人,虽然我见过你的脸,请了画师画了你的模样,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打听到你的下落,我还不知dào

你的名字呢。”赵翔特别诚恳。

杨琪几乎都要被他的诚意给感动了,“你叫我小齐就行了,我说你跟赵嘉敏是表亲,也算是大少爷一枚了,怎么跑到矿场去当小工呢?”

赵翔腼腆的笑起来,“我表姐嫌我太文弱了,就让我到那地方去历练历练。”(未完待续……)

262 畏惧

杨琪打量赵翔,看他白白净净,身子比一个女人还要纤细,这已经不能用文弱来形容了,应该算是弱不禁风了!

将才听杨琪对赵嘉敏直呼其名,又想起来在雁归楼门口的时候,赵嘉敏表现出的疑惑,于是赵翔也疑惑起来,“恩人,你跟我表姐认识吗?”

杨琪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认识!”

她倒不是想跟赵家撇清关系,正相反,为了得到三指参,她恨不得把她这张脸贴上去,但那也显得太矫情了。

这一桌饭菜,起码也得有几百两银子了。其实说实话,杨琪真没觉得这里的饭菜有多好吃,比最妩楼还是差老远了,不过一想到她吃到嘴里的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杨琪心里就顺畅了许多。

杨琪狼吞虎咽,一点儿也不讲究的吃香吓坏了周围的人。

赵翔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赵嘉敏在杨琪的跟前研究了半天,总觉得她曾几何时见到过很类似的难看吃相。

她苦思冥想,却始终想不起来。

赵嘉敏指着杨琪,“我果然在哪里见过你!”她很坚定的这么认为,于是大刺刺的打听起杨琪的身份,“我问你,你明明是矿场的俘虏,没几天又跑了出去,结果又自己跑了回去,又是最妩楼的跑堂,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么……”杨琪无辜的眨着眼,“你问的那些问题,我真的是一言难尽。”

“没事儿,你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赵嘉敏明显是要洗耳恭听。

“我呢,是从大宋来的汉人。到了矿场,看那些俘虏挺可怜。除了自己搞了点钱,买了些东西送去了矿场。刚好那一天呢,有一座山忽然轰的一下倒塌了,我想也没想,就冲进去救人了,没想到救的其中一个人还是你们赵家的少爷,啧啧,我这狗屎运不是一般的好啊!”

杨琪在心里叹息,她真的搞不懂老天是在玩儿她。还是在眷顾她?

如果她真的能给身边的人带来那么多的福运,那为什么杨家的人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粘到一点儿好处呢?

原本吃得很开心,这会儿杨琪的神色黯然下来。

赵翔明显察觉到这一点,于是关切道:“是饭菜不好吃吗?”

杨琪略微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了矿场那些待遇非人的俘虏,我吃这么好,总觉得对不起他们啊……”

赵翔会心一笑,因为杨琪已经表面她是汉人的身份,他也不好在杨琪面前说那些俘虏的不好。

赵嘉敏毕竟是个女人。心思也很柔软,对可怜之人容易心生怜悯。以前赵翔也跟她讲过东山矿场的情形,她虽然没亲眼见过,从赵翔所说也觉得惨烈非常了。

赵嘉敏很是触动。低叹了一声,“其实我们家祖上也是汉人,我们自然也是汉人出身……”

杨琪不住的用筷子敲着盘子的边缘。一下又一下的,十分轻也很有节奏。

她托着腮沉思了片刻。如果这时候开口跟赵家要报酬的事情,他们一定不会吝惜。只不过她开口要三指参那么贵重的东西。只怕赵家非但不会割爱,还会笑她异想天开。如此一来,还不如讨一些比较容易得手的报酬。

杨琪心意已决,对赵嘉敏和赵翔抱拳道:“赵家的二位,有句话叫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二位也是性情中人,我有个不情之请,知dào

这有悖于你们的原则,不过我还是想尝试一下。我知dào

你们赵家兄妹几乎不参与政事,不过这事关多数人的性命,我想请赵家兄妹二人劝北院大王改变立场,放那些可怜的俘虏回国去吧!”

杨琪低头,这一番话句句出自她的肺腑,不难听出她话中的诚恳。

赵嘉敏与赵翔面面相觑,尤其是赵嘉敏,总觉得心情无比复杂。

她艰难的笑了一下,“这确实挺为难人的。并非我赵家不参与政事,只是那北院大王……那北院大王实在不好说话。”

杨琪扯了一下嘴角,轻轻笑起来,“赵嘉敏贵为北院大王的敏妃,总是能说的上话的。”

赵嘉敏苦笑,北院大王的敏妃,这个称呼多么的高大动听,不过也就是有名无实而已。

不过毕竟杨琪对赵翔有恩,既然对方已经开口要报酬,赵嘉敏也不好拒绝,不过她可不抱多大希望。

“我试试吧。”

杨琪再次抱拳俯首,“多谢。”

赵嘉敏还没尝试,就已经觉得浑身虚脱了,“如果你了解北院大王,你就知dào

要让他改变立场,那是几乎是不可能的。”

杨琪淡淡的冷笑了一下,“我就是太了解他了,让他在床上多跟女人滚床单,也许他就不留恋战场上的生活了。他满手血腥,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赵嘉敏被杨琪森冷的表情骇到,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你到底……”

杨琪觉得肚子很饱了,她扫一眼桌上的其他饭菜,咬着筷子,“剩下的,我能不能打包走?”

赵嘉敏无语,现在他们是在说吃的时候吗?

赵翔却傻笑着,“可以可以,想打包多少都有。”

赵嘉敏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他想让雁归楼破产吗!

这时候,雁归楼的一个跑堂小心翼翼的走进包厢,在赵嘉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嘉敏神色凝重起来,给赵翔和杨琪交代了一声,她就随那跑堂出去了。

耶律斜轸,很少到雁归楼来,今个儿吹的是哪门子的风?

赵嘉敏出去迎接,见耶律斜轸在雁归楼大堂扫视一眼,似乎是在寻找谁的踪影。

耶律斜轸原本是去最妩楼,结果到了那里并没有看到杨琪,于是问了葵嬷嬷,才知dào

杨琪被人请到了雁归楼里来。

就杨琪那穷酸的家底,她能来雁归楼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那么贵的酒菜吗?

“大王,今日怎么这么有功夫?”赵嘉敏可是听说最近一段时间耶律斜轸常往最妩楼里跑,连家里的其他女人都不屑一顾了。

耶律斜轸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赵翔的身子如何?”

“多谢大王从宫里请的御医,我表弟的身子已无大碍。”赵嘉敏对耶律斜轸很客气。

以前她不经事的时候,她可以在耶律斜轸面前嚣张跋扈,那是因为她不知dào

耶律斜轸的手段,那时候她还真不知dào

耶律斜轸是什么事都敢做的人。

这些年在北院王府,赵嘉敏见惯了女人们为他勾心斗角、撕心裂肺,有的女人甚至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他都不屑一顾!

赵嘉敏察觉到自己不可能成为耶律斜轸身边的那个特殊的存zài

,于是主动向他请示,继xù

管理赵家的生意。

耶律斜轸继xù

扫视雁归楼,“最近在忙什么?”

“无非就是最妩楼的一些事……”赵嘉敏香芹杨琪之前的交代,她沉吟了一下,于是硬着头皮对耶律斜轸开口,“大王还在反对交换战俘的事情吗?”

“本王不该反对吗?”耶律斜轸敛起眼眸,神情莫测。

赵嘉敏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吞吞吐吐起来,“我只是觉得……这次我表弟有幸脱险,不仅是蒙大王的庇佑,还有那些俘虏……他们也出手搭救……”

“因为他们救了你表弟的性命,所以你便对他们感恩戴德?”耶律斜轸冷笑,双眼盈满寒意,“你太天真了,那种情况,若是他们什么也不做,若问起罪来,他们逃不过一个下场!”

赵嘉敏向杨琪所在的包厢望了一眼,心里觉得对不住赵翔的救命恩人,她真的已经努力了,只要在耶律斜轸跟前,她就无法像往常一样冷静。

她可是亲眼见过耶律斜轸最最残酷的一面,想想昔日那么任性的萧氏是怎么被他驯服的!她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耶律斜轸不动声色,“是你表弟让你来向本王给那些俘虏求情的?”

赵嘉敏忙不迭否认,“不不不,不是我表弟,是我表弟的救命恩人!”

如果要让她在赵翔和杨琪之间选择宝泉一个,她当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亲爱的表弟了。出卖杨琪,那也是迫不得已。

“你表弟的救命恩人?”耶律斜轸扬声,似乎对此人颇感兴趣。

“是……是最妩楼里的一个跑堂。”赵嘉敏结结巴巴。

“叫她亲自来找本王说!”

耶律斜轸愤然的甩了一下袖子,他能不生气吗?

杨琪明明有的是机会跟他面对面接触,但是呢?

那丫头却偏要拐弯抹角的找其他人来,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的吗?

赵嘉敏蒙了,她只当耶律斜轸是说笑了。

她在耶律斜轸面前都是这德性了,要收让最妩楼里的那个跑堂来,岂不是要把那小跑堂吓得屁滚尿流?

不过转念一想,赵嘉敏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包厢里坐的是最妩楼的跑堂,而耶律斜轸又是最妩楼的常客,莫非这两人早早的就认识了?

赵嘉敏恼火起来,最妩楼的那个跑堂该不会是自己不敢面对耶律斜轸,于是摸清了她跟耶律斜轸的关系,就找她来当马前卒吧!(未完待续……)

263 威胁

杨琪这么一说,还真的把刘管事给唬住了。

刘管事知dào

杨琪跟恒王有关系,却不能确定他们之间是敌是友。

杨琪是被恒王送进东山矿场的,又是被“恒王”给接走的,她又说这车东西不是以他的名义送来的,大有可能就是以恒王的名义送来的。

刘管事没胆子不畏强权,对恒王还是有所忌惮的。

那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杨琪与刘管事僵持着,刘管事不问,杨琪也不说。

反正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清楚。

刘管事抬了一下手,他的手下纷纷后退,远离了马车和杨琪。

正当刘管事命人接手这辆马车的时候,只听矿场内传来轰隆一声,哪怕是雷鸣也没有这么吓人,还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望向矿场,等待一切平静后,听见隐隐约约有人喊:”山塌了!山塌了!”

刘管事脸色大变,山塌了倒是无所谓,就怕会有人趁机闹事!

刘管事一招手,他的手下连忙跟他跑进了矿场去。

杨琪紧随其后,到了矿场里一看,四处一片混乱。

原本一座几乎被挖空的山,此时如同废墟一般,已经看不见山尖,大大小小的石块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俘虏并没有趁机捣乱,即便他们现在有机会逃跑,能跑得出这矿场,也跑不出大辽,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杨琪抓着一个狼狈的俘虏。问:“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

这名俘虏灰头土脸,一脸的心有余悸。“有几个辽兵被埋了。”他要是再跑慢一点儿,估计也被整座山给吞了。有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想过逃跑?

其实好多俘虏都知dào

这座山快要塌了,每天都很小心的在这附近工作,一看到情况不对,马上拔腿就跑。周围的俘虏跑空了,不过这附近和原本在山上放哨的几个辽兵就没那么幸运了。

尤其是山下的几个辽兵,没有搞清楚状况,当整座山塌下来的时候,他们还浑然不觉,等到他们发xiàn

的时候。已经晚了。

杨琪再次向那名俘虏确认,“被埋的只有辽兵吗?”

那名俘虏有些茫然,向四处张望了一阵,见自己的同伴都在,于是对杨琪点了点头,“大概是吧。”

杨琪忍不住勾起嘴角,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老天赐给她的大好时机啊!

“赶紧救人!”杨琪对那名俘虏说。

那名俘虏摇了摇头,被埋的是辽兵。又不是他们自己的人,他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去救敌人!

在这里,杨琪并没有号召力。她巡视一眼。发xiàn

跟这位俘虏一样,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

跟这些目光短浅的人根本就说不明白,杨琪只好去找孟江。孟江在这里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只要是他说的话,这里的俘虏十有八九应该会听。

杨琪原以为孟江会跟其他人一样。也会冷眼旁观。

不过让她意wài

的是,孟江已经带着几个人。开始了救援工作。

杨琪找到他的时候,与他眼神交错,并暗暗地给他递了一个大拇指。

有了这些俘虏的帮忙,救援工作展开得很顺利,被埋在石头下面的辽兵,很快就被救了出来。

这些俘虏中甚至有军医出身,给救出来的那些辽兵检查了伤势,他们虽然伤重,却没有性命之忧。

此事惊动朝野,就连民间也有了传言。

有关俘虏救人的传言语有好有坏,不管外头怎样说,杨琪都觉得此次造势的行动很成功,要有个噱头,朝廷就不得不重视两国交换俘虏的事情。

不久之后,就有消息传出,辽国已经同意大宋交换俘虏,等到大宋第一批俘虏送往辽土境内,他们就会将一批战俘送往大宋。

听到这个消息,葵嬷嬷自然是心花怒放,一个劲儿地拍着杨琪的肩膀,“你还真是有主意啊!”

杨琪轻轻哼了哼,都不知是觉得肩膀疼,另一方面也有担忧,“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的。”杨琪见一个姑娘朝她走来,于是将葵嬷嬷的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拿开,对那位姑娘笑道,“菲菲,有事吗?”

菲菲上前来,“有个人给你送信,说是一定要亲手把信送到你手里。”

杨琪往最妩楼的门口去,在门口瞧见了隆绪身边的小印子。小印子依旧掩人耳目,是一副小厮模样打扮。

小印子将一封信交到杨琪手里,然后匆匆走了。

杨琪打开信,信上的内容并不是隆绪约她相见,说的却是另外一桩事。而这件事远远超过了杨琪的担心。

葵嬷嬷也发xiàn

了送信的人是小印子,于是凑到杨琪跟前,口气酸酸地说:“又是那个人吗?这会又约在哪里跟你见面?”

杨琪瞥着她,葵嬷嬷这是想探听她的口风?好知dào

隆绪约她相见的地点,然后葵嬷嬷好派杀手去暗中堵截!

这恐怕要让葵嬷嬷失了,隆绪要是真的想见她,就一定会来最妩楼。如今最妩楼风海阁的位置,一直给他留着呢。

“进去说。”

葵嬷嬷带杨琪去了密室,两人进行了一番密谈。

一到了密室,葵嬷嬷就不跟杨琪客气,一把将隆绪给她送来的信夺了过来。

看完了信上的内容,葵嬷嬷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

杨琪却一点也不感到意wài

,“我早就让你不要高兴得那么早吧?将交换俘虏的事情搬到议事上来,有赞同的声音,那就有反对的声音。”

隆绪的这封信就是为了告sù

杨琪,那些在朝堂上曾经反对过交换俘虏的大臣,已经暗中采取了行动。

更让葵嬷嬷不敢置信的是,那些反对的人,为首的便是耶律斜轸。

“怎么会是他?耶律斜轸?”葵嬷嬷张大了眼睛,这信上还说,耶律斜轸已经暗中派出了黑骑军,前往大宋阻挠宋军护送辽国战俘。

有脑子的人,随便都能想到耶律斜轸想要干什么,无非就是暗杀掉那些俘虏,借此挑起两国的战争。

“交换战俘,是两国走向和平的其中一个阶段,耶律斜轸是个好战者,他是不可能同意交换战俘的。”

如今耶律斜轸的势力能够如日中天,就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创下了丰功伟绩。如果没有了战争,那他再难有用武之地。

葵嬷嬷身在大辽多年,对辽国朝廷中的事情也知dào

不少。

“耶律斜轸不是萧太后身边的红人吗,他极力反对交换战俘,难道他们有劝说动萧太后?”葵嬷嬷一直认为,耶律斜轸说的话,就等同于是萧太后说的话,至少耶律斜轸说的话对萧太后有很大的影响。

杨琪嗤笑,“萧太后又不是一定要对耶律斜轸唯命是从,关键主张交换战俘的皇上。那个一直被大家认为是傀儡的小皇帝,终于有了自己的意识,你觉得萧太后不会对他刮目相看吗?”

葵嬷嬷恍然大悟,忽然觉得杨琪很可怕,居然能利用到辽国的皇帝达到自己的目的。同时她也觉得很兴奋,对那个小皇帝在没有了一点杀意。

“如今耶律斜轸已经派出了黑骑军,万一真的被他得手,那该怎么?”葵嬷嬷不敢设想后果。

杨琪想了想,“只好请卓先生出山了。”

“卓越吗?要让他来大辽吗?”葵嬷嬷有些按捺不住。

杨琪安抚她,“别激动,宋军只负责将战俘送到辽国境内,到了辽国境内,自然有辽兵来接手。卓先生只是暗中保护,会来大辽,但是不会来上京。”

杨琪给卓越修书一封,让葵嬷嬷派人代为转交。这封信会先送到天波府的人手里,此时的卓越十有八九在天波府照顾着太君的身体。

杨琪刚落笔,就听见密室的门口有一阵诡异的动静,好像密室的大门被谁打开了。

杨琪和葵嬷嬷同时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都屏住了呼吸。

杨琪低声问她,“还有谁知dào

这里?”

葵嬷嬷拧起了眉头,一时间她还真想不起,该不会是谁误闯进了这里吧?

杨琪已经先有了行动,她背靠着密室的小门,整个人贴在墙上,静静的听着那人靠近的脚步声,然而他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动静了,但是明显察觉有一个人的气息在渐渐靠近。

气息逼近时,杨琪忽然出手,想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不过对方显然也是早有防备,一掌推开杨琪横来的手臂,马上又抬脚朝杨琪的膝盖处袭去。

杨琪心下一惊,对方还真不好对付,好像预先知dào

她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

杨琪飞快跳起,正要抬脚飞踢,却听葵嬷嬷大喝一声,“住手!”

对方虽然已经刻意掩饰气息,却明显没有杀意。

杨琪双脚落地,就着屋里的烛火,依旧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

对方穿的是一件宽大的斗篷,整个人的脑袋被严严实实地罩进了大帽子里,无声无息的,如黑暗中走出来的死神。

葵嬷嬷一脸凝重,紧张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未完待续……)

264 玉盒

赵翔不敢靠近,生怕赵嘉敏一个冲动,真的把杨琪那条纤细的胳膊给扭断。

他仓皇的安抚赵嘉敏,“表姐,切莫冲动!”

赵嘉敏魔爪之下的那人,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赵翔再怎么胳膊肘朝内,也不会不管杨琪的安危。他对他这个表姐可是很了解,要是把她给逼急了,这个疯婆子可是什么事儿都会干的出来!

杨琪直哎哟,再不敢激怒赵嘉敏半分。

赵嘉敏非但不松手,还加重了力道,不断的逼问着她,“你到底答不答yīng

?”

杨琪怕疼,却没有妥协。如果她从最妩楼离开,就很难再与葵嬷嬷接头。

她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了一副好脸。

杨琪笑嘻嘻道:“赵姑娘,咱们有事儿好商量,您看这动粗施暴,太有损您淑女的形象不是?”

赵嘉敏心思一动,凶神恶煞的模样多少有些收敛。

她稍微松弛了一下力道,就被杨琪趁机反扑。

杨琪身子一缩,哧溜一下钻进了桌子底下,像一条泥鳅一样,再怎么也被赵嘉敏抓不着。

赵嘉敏美眸一瞪,心知上当,当即气的掀桌子。

呼啦一下,整张六脚檀木桌被掀翻,桌上的茶壶杯盏劈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杨琪暴|露,就地一滚,窜到了赵翔跟前。

她起身跃到赵翔身后,双手往他背上猛地一推,将他整个人推向了赵嘉敏。

赵翔与赵嘉敏撞在一起,使得赵嘉敏动作迟缓。

杨琪抓住时机。夺门而去。马不停蹄的逃窜时,她来不及刹住脚步。眼看就要与行廊上走来的赵嘉上撞了个满怀,她眼疾手快。扶着廊沿处的栏杆飞身一跃,整个人跳出了二楼,呈自由落体,向一楼的大堂坠落而去。

赵嘉敏从厢房冲出来,眼睁睁看着杨琪安安稳稳得落在一楼,不由得气急败坏。她跺了两下脚,居然也要从二楼翻出去。

见状,赵嘉上与赵翔同时上前拦住她。

赵嘉上一头雾水,扭头垂眼往楼下整得yì

的杨琪方向望了一眼。随即问道:“这怎么回事儿啊?”

赵翔唯恐赵嘉敏一开口就扭曲事实,于是他抢着发言,“表哥,我表姐要对我的救命恩人动手!”

这等同于告状!

赵嘉上知dào

,赵翔能从东山矿场脱险,多亏乐有人出手施救。就眼下的情况,他大胆猜想,那楼下仰着脑袋扮鬼脸的,就是赵翔的救命恩人了。

“胡闹!”赵嘉上松开赵嘉敏。对她斥责,“嘉敏,你怎么能对翔儿的救命恩人大动干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赵嘉敏恩将仇报。这要是传扬出去,让他们赵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赵嘉敏也不知dào

该如何跟兄长解释,她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像样的道理。

半晌,赵嘉敏理清思绪的时候。那杨琪早就跑没影儿了。杨琪不跑做什么,难不成还等着自己被当成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割吗?

赵嘉敏盛怒不已,指着杨琪消失的方向,振振有辞对赵嘉上道:“耶律斜轸这些时日流连最妩楼,都是因为那个人!”

赵嘉上略微一怔,往楼下望去时,再如何也找不到连起来去琪的人影。

杨琪还没有回到最妩楼,就被后面来的一辆马车撵上了。

此辆悬着橙黄丝穗的双辕辇奢华低调,横在杨琪跟前,挡住她的去路。

从车上下来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正是赵嘉上。

他手持红木扇骨做的墨竹扇,目光挑剔得在杨琪身上扫来扫去。

杨琪心里忽上忽下,总没个着落。方才赵嘉敏才向他发难,赵嘉上又追她而来做甚?

正当杨琪百思不得其解时,赵嘉上开口,“我赵家从来不欠谁的人情。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当是抵了你救我表弟的恩情。”

“这么诚恳!”杨琪总以为这个娘娘腔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没想到为人这般爽快利索。

赵嘉上挑眉,总觉得眼前这小厮对他似乎有什么误解。

他合扇抵着下颌,唇角微扬,“我赵家家财万贯,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剩下的只要你能想到的,我都能给你找来,只要你想要……”

杨琪恍然,原来这货并非爽快,只单纯的想在她跟前炫富罢了。

她暗忖了一下,不打算与他客气,“我听说你们赵家有个藏宝阁,里头奇珍异宝无数,我倒是很想去挑一挑,若有合眼的,就直接拿走。不知我这个渺小的心愿,可否达成?”

正如杨琪所说,他们赵家藏宝阁中的稀世之物琳琅满目,随便一件便价值连城。

多少人觊觎,多少人意欲瞻睹!

杨琪能踏入赵家的藏宝阁一步,便属三生有幸。她居然还想从中挑上一件,若让旁人听了,怕是要诽她痴心妄想,不过好在赵嘉上不以为意,好着实是个慷慨之人。

“好,明日未时,我便差人到最妩楼接你。”

杨琪了然一笑。

她并没指望赵嘉上能够此时此刻带她去赵家的藏宝阁,人再大方也是有限度的。若换作是她,真要有人去她家挑宝贝,她肯定要把自己钟爱的挪走。

赵嘉上真要这会儿带她走,杨琪不见得会答yīng

立kè

就随他去。

与赵嘉上道别,杨琪回最妩楼,立kè

找上葵嬷嬷。

杨琪与她交头接耳,“葵嬷嬷,你曾告sù

我多年前大辽先帝曾赐给赵家一颗三指参,你可否暗中帮我打听一下,当年那颗三指参是用什么器具盛放的?”

葵嬷嬷轻拍胸脯,自信满满,“包在我身上。”

杨琪催道:“尽快,务必在明日午时有个结果。”

葵嬷嬷点头,飘然而去。

次日未时,最妩楼前停了一辆马车,马夫指名要找最妩楼里一位姓齐的公子。

这位姓齐的公子便是杨琪了。

昨日于半路被赵嘉上拦截,杨琪倒没注意马夫的样貌。

若是以前,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不问人的来历便跟人上车,不过也因此吃了不少亏。

杨琪留了个心眼儿,警惕的问那马夫,“谁让你来接我的?”

那马夫趾高气昂,以鼻孔示人,大拇指一翘,胡乱指了一个方向,拔高着声调,“我家赵公子!”

杨琪点头。若这马夫对她毕恭毕敬,她还怀疑此人不是赵家派来的呢。

她的目光在双辕车撵上扫了一圈,肯定眼前这辆马车正是赵嘉上昨日乘坐的那辆。

杨琪对那马夫说:“有劳了。”

于是,杨琪安心上了马车。

赵家乃大户,住宅却并非杨琪想的那样富丽堂皇。

毕竟此为上京城,此地是天子脚下,赵家再如何富可敌国,也不敢在那么多双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极度奢侈。

若非如此,赵家早就把藏宝阁里的那些宝贝,一个个陈列出来,当做家中的摆设了,而不是使宝物蒙尘,封闭在深阁之中了。

赵家藏宝阁,四周戒备森严,地上房顶都设有专人把守,这真真是三百六十度无四角防御啊。

由赵嘉上亲自带路,杨琪乍一进藏宝阁,险些被里头那些琳琅的宝物晃瞎眼。

数十道展架鳞次栉比,每一道架子上都有大小不同的木格,每一个木格之中都陈列有形状不一的珍宝。看上去这些木架都是为宝物量身定做的。

从墙上的字画到先代前朝所传之物,杨琪看的眼花缭乱。每到一处,都让她瞠目不已。

一开始,赵嘉上还一一的给杨琪解释她所接触过的每一样东西的来历,之后说的口干舌燥,见杨琪也没听进去,便不再费唇舌了。

杨琪拿着纹着一对锦鲤的白瓷盘看了看,然后又放下,突然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同姓乃堂亲,赵翔跟你们同姓,怎么会是你们的表弟呢?”

赵翔淡淡一笑,为她解惑,“赵翔是我姑母所生,我姑父是我赵家的入赘女婿。翔儿一出生,便与我们姓赵了。”

杨琪点头,脚步终于停住。

她拾起一个长方形的白玉盒子,盒子上并无多余的纹饰。

杨琪打开盒子,盒子里面却空无一物。

杨琪有些怔愕,心想着难不成葵嬷嬷的消息有错?

葵嬷嬷告sù

她,当年先帝赐给赵家的三指参,便是用一个普通的白玉盒盛放……

杨琪暗暗瞥了赵嘉上一眼,见他目光飘忽在藏宝阁的入口处,于是她快速的将白玉盒放在鼻头一嗅。

不错,这玉盒里的确有三指参甘苦的味道。

杨琪忍不住失望,找到了盒子,却是扑了个空。

她合上玉盒,“就它了。”

赵嘉上有些吃惊,他这藏宝阁中有价值得东西大有的是,杨琪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小玉盒?

“就这个?”赵嘉上不敢置信。

杨琪轻笑,玩味道:“难不成赵公子还要多送我一件?”

赵嘉上无语。

他真不是有多大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白玉盒子就抵了他们赵家人的一条命,这让他有点儿接受不了。

赵嘉上其实也不想让杨琪多挑一会儿,外头天热,这藏宝阁里更是闷热,他早就想离开了。(未完待续……)

265 纸条

赵嘉上送杨琪回最妩楼的途中,他没藏私,很大方的介shào

了白玉盒的来历。

这玉盒看似其貌不扬,里头装的可是三指参。

三指参是什么东西,那可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

哪怕大辽的高官,也不见得能来得上三指参的一根须子。

他们赵家一得到这赏赐之物,便被家里的人瓜分吃干净了。

赵嘉上半道下车,让马夫赶车送杨琪去最妩楼。

杨琪撩着垂坠感极好的车帘,好奇赵嘉上诡异的举止。

不管怎么说,赵嘉上在上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逗留闹市,周遭又无人看护,若遇上劫道劫财的凶狠之徒如何是好?

还真不是杨琪同情心泛滥,只是讨好这种人,远比撂着他不管有用的多。

还有,马车停在天和街,此处并非去最妩楼的必经之地。赵嘉上似乎有意的让马车绕了远路。

被车外热闹的景象吸引,杨琪也跳下马车,逛起大街来。

赵嘉上瞄着杨琪的一身跑堂的行头,满眼嫌弃,似乎并不想与她为伍,“你不用回最妩楼去吗?”

“不着急。”杨琪一头扎在烤肉摊子上,哈喇子流个不停。她两眼放光,头也不扭,伸手驱赶着赵嘉上,“赵公子,你随意哈。老板,给我来两串——”

“好嘞!”

杨琪将玉盒别在腰间,摸了两文钱丢到老板手里,然后接过老板递上来的两串香飘四溢的烤肉。左一口右一口大快朵颐起来。

赵嘉上总觉得路边摊上的食物不干净,所以他不怎么在外面吃东西。

对着满口油腻的杨琪摇了摇头。他自顾自的遛弯去了。这条街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甚多,说不定就淘上了一件让他称心如意的宝贝。

赵嘉上貌似是这天和街的常客。他一露脸,不少人捧着自家的宝贝迎到他跟前来,都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家的宝贝多好多好,自哪个朝代哪位名家手里传下来的。

任由他们说的天花乱坠,赵嘉上只用他那一双火眼金睛一瞧,便知他们手里的东西是真是假。

杨琪从烤肉摊子离开,刚一转身,身后就被狠狠撞了一下。腰间别着的玉盒脱落,正往地上坠去。

杨琪眼疾手快,立马伸手去接,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她来不及收手,手上串肉用的竹签子打在了那人的手臂上,在那人干净的衣袖上留下了大片油渍。

杨琪自知闯祸,当即大慌,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缩进去。

她忙不迭的给那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yì

的!”

对方是一位衣著华贵的公子哥,月白色的衣缎如流水一般,在阳光下隐隐耀动着鲜亮的色彩。他腰间的佩玦,看上去也价值不菲。

他稳稳接住了杨琪的玉盒。还对杨琪的道歉报之不以为意的微笑。

也不知他察觉了什么动静,眉宇间立马染上了一片仓皇之色。

他眼眸一厉,微微侧头向身后看了一眼。随即他将玉盒呈到杨琪跟前。“该道歉的是在下,若不是我仓促间撞了你。也不会致使你这宝贵的玉盒掉落。”

在杨琪接过玉盒之后,他道了一声“告辞”。便急匆匆的走了。

杨琪望着他落荒而逃一样的背影,心里不禁觉得奇怪,这人怎么跟被追杀一样……

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有几个人气势汹汹的打她身边而过。这几人虽然是平民打扮,然而掩饰不住眉眼中的腾腾杀气。

杨琪不由得瞪大双眼,这都能被她蒙着,那人还真是被追杀!

最近麻烦事儿已经够多了,杨琪没想着去凑那个热闹,于是她甩甩头,揣着玉盒回最妩楼了。

最妩楼的葵嬷嬷啥事儿也没干,就等着杨琪带回来好消息。

她见杨琪带着当然玉盒,就以为她找到了三指参。

葵嬷嬷喜不自禁,“还真被你给找到啦!”

“空欢喜一场。”杨琪有气无力的说,费了那么多心思,找到的却是一个空盒子,“里面的三指参早就被赵家的人给吃掉了,盒子是空的。”

葵嬷嬷有些没好气,“空盒子,你拿回来做什么?”

赵家的宝贝实在太多了,杨琪看都看花眼了,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仔细挑一挑。拿回这个白玉盒子,实则也是她的一时兴起。

葵嬷嬷打开盒子,忽的“咦”了一声,似乎是发xiàn

了什么。

她从盒子里捏出一个比小拇指还细小的竹筒,神情惊疑,“你不是说这盒子是空的吗?这是什么?”

葵嬷嬷好奇的端详那小玩意儿,还没看个仔细,就被杨琪一把夺去。

这竹筒做的十分细致,一处竟用木塞堵住。

杨琪扣开木塞,用力抖了两下,一个泛黄的卷纸从竹筒里露出来。

她将竹筒攥在手心里,然后展开卷纸。

“上面有字?”葵嬷嬷伸着脑袋,凑过去一看,立马就皱起眉头来,“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那纸片上并非汉字,好像奇怪的符文一样。

杨琪也蹙起眉头,“是高丽文字。”

她虽然看得出这字出自哪国,却还着实不懂这字表达的是何意思。

葵嬷嬷一惊,“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杨琪回想,当时在天和街上有个人撞她……

难不成那个人不是无心,而是有意为之?

这东西一定是那个人趁她不注意的,偷偷放进玉盒之中的。

杨琪越想越觉得离奇,不由自主喃喃道:“难不成那个人是高丽人……”

葵嬷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乌青。

她冲上去,拍打掉杨琪手中的纸片与竹筒,似乎还恨不得踩他们几脚,却又怕沾染上晦气。

“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人知dào

!”葵嬷嬷如大祸临头一样,紧张兮兮,“你可知dào

如今大辽与高丽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张,要是让有心人知dào

你手里有这东西,指不定会给你头上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杨琪不以为意,将竹筒与纸条从地上拾起,“是不是通敌叛国,知dào

这信上的内容再下定论也不迟。”她巴巴的望着葵嬷嬷,“葵嬷嬷,你可认识有通晓高丽文字的人?”

葵嬷嬷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明摆着她不愿意揽下这种倒霉事儿。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让人大作文章,她苦心经营的这最妩楼还不得关门大吉了!

杨琪向葵嬷嬷展开纸条,“这上面只有六个字,能跟通敌叛国扯上关系吗?咱们要是知dào

了这封密信上的内容,到时候见机行事,说不定还能争个功呢。”

葵嬷嬷神色有所松动,犹豫之下,勉为其难的答yīng

了。

杨琪将纸条上的文字依葫芦画瓢给葵嬷嬷临摹了一份,让她拿着去找门道儿了。这之后,她又将原件放进了玉盒之中。

杨琪将玉盒别在腰间,在葵嬷嬷从密室出去很久之后,杨琪才离开密室。

到了最妩楼的大堂,杨琪又见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主动搭话,“去哪里了?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杨琪对着他甩了甩手,手上的水珠溅到他的脸上。

耶律斜轸瞥了一眼她腰上别着的玉盒,“如果本王记得不错,这玉盒便是当年先帝赐给赵家之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还有你北院大王不知dào

的事情?”杨琪料定了耶律斜轸是明知故问,从他脸上,她可是看不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耶律斜轸勾了勾唇角

,眼眸里寒意稍退,盈了些许笑意,“本王与赵家有姻亲关系,你有恩于赵家,就等同于有恩于本王,要不要本王送你一份谢礼?”

“谢可以有,礼就免了。”杨琪可不想再伸手拿耶律斜轸的好处。

就在这时候,北院王府来了一人,看此人的着装打扮,应是北院王府的家丁。

此人忌惮的瞅了一眼杨琪,然后对耶律斜轸行礼,“大王,小的有事禀报。”

杨琪很识趣,当即就转身要走。

“说。”耶律斜轸恩准。

“大王,紫烟姑娘又发疯了。”那人禀告。

耶律斜轸有些不耐烦,紫烟疯疯癫癫已经不是两三日的事情了,还是什么新鲜事不成?

他冲那人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别再拿这等小事来烦他。

然而那人又说:“大王,这回紫烟姑娘伤了海夫人!”

耶律斜轸终于爆fā

,对那人低斥,“伤了就找郎中,找本王有何用?”

那人吓得当即跪在地上,埋首低头瑟缩着脖子,战战兢兢不已,“大王息怒,小的……小的这就去回海夫人!”

这人原来是海夫人派来的。

大约是耶律斜轸这些时日冷落了海夫人,惹得海夫人要用这种手段引起他的注意。

北院王府中,也就只有海夫人敢仗着耶律斜轸的宠爱,这么肆无忌惮的差人来烦他。

不过今日不同往昔,耶律斜轸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当时那个家丁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不过没走多远的杨琪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紫烟”二字。

她挺意wài

的,时隔那么久,紫烟居然还活着?

杨琪找了最妩楼里的几个姑娘,打听了一下紫烟的事情。(未完待续……)

266 接近

最妩楼里的年轻姑娘,资历较少,虽听过紫烟的大名,也都是仰慕她昔日的风光,对紫烟的现状,知之甚少。

倒是最妩楼里有几个未出世的老姑娘,尚还关注紫烟一二,却也知dào

的不多。

因此,杨琪打听到的也就不多,只知dào

紫烟如今仍在耶律斜轸的府上,也没个名分,大家都还叫她紫烟姑娘。紫烟如今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连府上的下人都不怎么待见她。

杨琪正与最妩楼里的姑娘说话,突然上来一位公子哥。对方抱着手,对着杨琪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弯腰大礼。

待他抬起头来,杨琪才看清他的面貌——

正是那位在天和街撞她的公子哥。

在那之前,杨琪从未见过此人。此人也不见得会认识她,这人能找她找到这里,杨琪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跟踪我?”

对方不以为意的一笑,全然没有否认的意思。

“今日实属在下无礼,冒犯了小哥,还请小哥别往心里去。”

杨琪上下打量他,这人一副汉人打扮,完全看不出他是高丽人。

杨琪故yì

装疯卖傻,“你找我什么事?”

“在下有一样东西落在小哥这里,在下斗胆将东西讨回来。”对方依旧对杨琪抱着手。

杨琪故作疑惑,“在下,你说笑呢吧!”

对方的神情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今日见杨琪当街吃肉串。就觉得她傻里傻气,难不成她脑子真的有问题?

“在下不是在下……”这人嘴角抽搐。居然也被杨琪的傻劲儿给传染了,“在下——金志勋。我的东西——”他看向杨琪腰间的玉盒,“就在你的盒子里。”

杨琪忙护着玉盒,生怕被谁抢去了似的,“你要我的玉盒?”她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给!”

金志勋有些无语,他有气无力道:“在下不要你的盒子,只是要你盒子里的东西。”

杨琪死抓着盒子,“我盒子里面没东西,就算有东西。那也是我的,反正我不给你!”

一旁经过的葵嬷嬷见杨琪跟人装疯卖傻,有些不忍直视了,“行了行了,是人家的东西,你就赶紧给他!”

杨琪显得不情不愿,她从腰带中拔出玉盒,递到了葵嬷嬷手上。

葵嬷嬷也没打开玉盒,直接将玉盒完整的给金志勋呈上。“这是你的吗?”

要说起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用什么样的手段,那葵嬷嬷可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她就是想跟金志勋表达一个意思,这玉盒在他来之前,谁也没有打开过。

金志勋倒也实诚。把玉盒接到手上,只拿走了里面的竹筒,然后又把玉盒奉还。

葵嬷嬷故作好奇的样子。盯着金志勋手上的竹筒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金志勋淡淡一笑,“是我从道士那里请来的符纸。”

那竹筒里面确实是一张泛黄的纸条。要不是杨琪认出纸上面写的是高丽文字,葵嬷嬷还真以为那是鬼画符呢。

杨琪还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你的东西,怎么会在我的东西里面?”

葵嬷嬷推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多嘴。

杨琪里面紧紧绷住了嘴巴,像是受罚了一样,可怜兮兮。

待金志勋走的没影,葵嬷嬷附在杨琪的耳旁低语,“已经查到上面的内容了,那高丽文字是,暗杀耶律斜轸。”

杨琪一惊,此刻哪里还有刚才那傻乎乎的模样。

高丽人要耶律斜轸的命,这也是情理之中。

耶律斜轸曾几次三番征讨高丽,残杀高丽人无数。

高丽人将国仇家恨在耶律斜轸一人身上泄私愤,这种行为未免也显得眼光太狭隘了一些。

杨琪扫一眼大堂,并未瞅见耶律斜轸的人影。

葵嬷嬷似乎知dào

她所找的目标,便说:“别看了,人不在。”然后,她对杨琪跟前的姑娘们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开。待身旁的人走了干净,她小声问杨琪,“这件事,咱们管不管?”

杨琪若有所思,后淡淡吐出四个字,“静观其变。”

葵嬷嬷明显不敢苟同,不是事关自己的性命,她也着急。

正如杨琪之前所说,知dào

了纸条上的文字,她们可以随机应变,现在整个争功的好机会啊!杨琪却要这样白白放qì

了吗?看来她对耶律斜轸,还真是恨之入骨!

葵嬷嬷小心翼翼的说:“耶律斜轸活着,可比他死了有价值的多。你可知dào

,你要是博取了他的信任,常在他身边走动,可以窃取多少军机情报?”

杨琪闭上眼,又猛然张开。

两狼山,令公被囚的情形,无论如何,她都挥之不去。

接近耶律斜轸,杨琪借着身份的便利,确实能从他身上得到很多消息。

见杨琪有所犹豫,葵嬷嬷乘热打铁,“你也知dào

,如今太君带着杨家的遗孀驰骋沙场,可不就是为了继承令公与诸位公子的遗志,你就不想为太君她们做些有价值的事情?反正我要是你,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接近耶律斜轸的大好时机,他可是北院大王啊!”

“容我想想。”

杨琪周详考lǜ

了一番,觉得此事不能直接找上耶律斜轸。

她之前对耶律斜轸的态度挺冷淡的,若是现在故yì

去接近他,怕是要引起他的怀疑。

杨琪带着临摹好的高丽文字,找上了隆佑。

隆佑不难找,他就在恒王府跟隆庆厮混。

“你在异域文化上比较有造诣,可识得高丽文字?”

杨琪的契丹语,还是隆佑亲传身教的,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隆佑知dào

杨琪不会是来找他玩儿的。

“认得一些。”

杨琪将临摹的东西掏出来,对隆佑展开,“那你认得这几个字吗?”

只一眼,隆佑的眉头就紧皱起来。

他略带警惕的看向杨琪,“这东西,你是哪儿来的?”

“那天我在天和街上吃东西,有个人撞到我,在我盒子里塞了这个东西。他朝我要的时候,说这是他从道士那里请来的符纸,还真当我不知dào

这是高丽文字呢。”杨琪如实交代。

隆佑斜扬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如今朝廷欲派叔祖再度征讨高丽,高丽人以为杀我叔祖一人,就会再逃一劫吗?”他将纸条揉进掌心,“你可还记得撞你的人长什么模样,你不是有那种将人的样貌画的惟妙惟肖的本领吗?”

杨琪明白了隆佑的意思,这小子是要她将金志勋的肖像给画出来。

杨琪愣头愣脑,“我画。”

“来人,准bèi

纸笔。”隆佑吩咐完后,攥着纸条往北院王府去了。

恒王府与北院王府比邻而居,这时候耶律斜轸应该在府上。

虽然耶律斜轸是站在萧太后那一边,然而对小皇帝也算恭敬。在统兵方面,耶律斜轸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并不是非要除他而后快,隆佑将纸条带给耶律斜轸,目的是让他做好防范。

耶律斜轸正在槃离居,听闻隆佑求见,便让人将他传了进来。

他看着纸条上的字,自然也懂上面的意思。他几次征讨高丽,对那里的文化多少也了解。

隆佑将这纸条的来历一五一十的道给了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有些意wài

,“她现在身在何处?”

“还在恒王府描绘那人的肖像呢。”

耶律斜轸跟隆佑去了恒王府。

杨琪占据了恒王府的书房,草稿纸满天飞。

耶律斜轸见她用左手纸笔,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他怔了半晌后,不由自主的开口,“手……还没有好吗?”

杨琪懒懒的看他一眼,她如今惯用左手,在最妩楼里用左手端东西、拿东西,耶律斜轸又不是没见过,这会儿才注意到,未免也太迟钝了。

她的右手并非不能用,只是不能长时间使用,一旦过度使用,就会感到手指麻痹与僵硬。

她甩了甩手,答非所问,“隆佑这么快就通知你了吗?”

“你为何不拿着纸条直接找本王?”耶律斜轸心里不高兴,比起依赖他,杨琪似乎更器重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杨琪翻白眼,理直气壮道:“我又不知dào

那纸条上面写的是什么!”

耶律斜轸走到杨琪背后,目光从她身上落向她正作的画上,“这个人……”

听他的口气有异,杨琪一惊,扭头问:“你见过?”

耶律斜轸若有所思,应该是回想着什么,“昨日本王从最妩楼出来,与此人擦肩而过。”

说起来,杨琪有些没好气,“他叫金志勋,昨天他好像被人追杀,故yì

撞了我,把一封密信偷偷塞到我的玉盒里。他好像还偷偷跟踪我!”

“追他的都是些什么人?”耶律斜轸心生疑惑,难不成是有谁比他提早察觉此事了吗?

就算有人暗中帮他,为何不来向他禀告?是怕打草惊蛇吗?

杨琪正愣神,她当时的心思都在金志勋身上,还真没注意到追赶他的那些人。

她停下作画的动作,仔细思索起来。

既然金志勋带着密信,他只是个信使的话,那……

“这封信是要送给谁的呢……”(未完待续……)

267 密信

耶律斜轸心生愉悦,却并不希望杨琪因介入此事而受到伤害。

他敛住眼眸里莹莹的光亮,神色也严厉起来。

“画好了以后,你便回去吧。”

耶律斜轸这意思……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她操心了吗?

杨琪有些怔愕,想起了葵嬷嬷的交代,她心里又急切起来。

如果她当即表面她要将此事一查到底,会不会显得她太操之过急了?

见杨琪并没有回答,耶律斜轸不由加重了语气,“你听见本王说的话了吗?”

杨琪显得不情不愿,更是顶撞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杨琪是个刺猬那就对了,耶律斜轸还真有点担心她现在变得跟别的女人一样逆来顺受,那样多没意思啊!

不过耶律斜轸还是微恼,“你小时候顶撞本王也就罢了,怎么长大了还这般不懂事?”

杨琪故yì

酸他,“哎哟喂,北院大王,让你心里不高兴了,那还真是对不住了。”

耶律斜轸无奈摇头并失笑,语气放软,“等事情做完了,本王就派人护送你回最妩楼,以便在最妩楼好生呆着,这几日不要在外随意走动。”

杨琪不住的翻白眼,这跟软禁她有什么分别?

“你觉得我是那样老实的人吗?”

耶律斜轸幽幽的叹息一声,神情凛然,“本王也是担心你的安危。那人能跟踪你到最妩楼,你还毫无察觉,可见那人的功夫底子不赖。你能确定你来恒王府的时候。他没有跟踪你吗?”

同样的可能性,杨琪当然想过。

不过她还算有先见之明。就怕金志勋不会对她善罢甘休,所以她昨日才在金志勋跟前。扮演了一个傻帽。

杨琪后悔的是,当时她没有嘱咐葵嬷嬷,让葵嬷嬷派人暗中跟着金志勋,看看金志勋到底是要将这封密信送到谁的手中。

杨琪并没有将她在金志勋面前装傻的事情告sù

耶律斜轸,如果说了,那不就等于是她间接承认了她在此之前知dào

这密信上的内容?

杨琪突然沉默,耶律斜轸很不适应。

在他的印象中,小时候的杨琪是很聒噪很活泼的。

他不由自主地小声感慨,“真的是变了。你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对本王敞开心扉了。”

杨琪哼笑了一声,斜眼看了一下垂眸沉思的耶律斜轸。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琪的话里带着笑意,却显得冷酷无情,“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以前就一定是对你敞开心扉了呢!”

耶律斜轸怔住,他自以为自己对杨琪无比了解,或者说这世上没有谁能比他还了解杨琪。不过此刻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不起来。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他真zhèng

的看透了杨琪。

天真无邪就是毫无心机了吗?

如果耶律斜轸是这样想的话,那他也太单纯了。

天真无邪,对杨琪来说。那只不过是讨大家喜欢的一种手段。

再说了,付出是相互的,杨琪没有感受到耶律斜轸的诚意。又怎么会对他敞开心扉呢?

耶律斜轸对她撒了个弥天大谎,他从来没有告sù

过杨琪。杨琪就是他生命中的克命之人!

卓越曾说过,杨琪要是一直跟在耶律斜轸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因他而死。

不是被他亲手了结,也是被他的部下残害!

“琪琪,你……”

耶律斜轸有太多的话要对杨琪说,可就在此时,有一个人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这人是前不久才跟杨琪打过交道的林灿。

看到耶律斜轸安然无事,林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抚平胸口的情绪,迟迟对耶律斜轸行了一礼。

“大王,原来您在这里,可吓死属下了!”

耶律斜轸神情不悦,不过见林灿这么心急火燎的跑来,想他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便没有出言责备。

“林灿,因何事如此慌张?”

林灿丝毫不加掩饰的瞥了杨琪一眼,他并不是忌惮杨琪的存zài

,只是在明显地向耶律斜轸示意,杨琪本就是个多余的存zài



耶律斜轸眼中的不悦又加深了一分,他不耐的催着林灿,并加重了口气,“说!”

林灿见杨琪对他露出得yì

之色,胸口中立马窜起了一股怒火。

不过碍于耶律斜轸在场,他并不好发作。

他低头对耶律斜轸抱拳,再也不理睬杨琪,“属下接到消息,高丽来的细作混入上京城中,要取大王的性命。属下担心大王的安危,听槃离居的人说大王来了恒王府,属下便来护驾了。”

好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杨琪都快被林灿的一番话感动哭了。她夸张的擦拭着眼角,还挥手甩着并不存zài

的眼泪。

在林灿看来,杨琪这般举止,无疑是对他的挑衅。

林灿再也难以抑制,大声质问杨琪,“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琪知dào

,曾经有一段时期,林灿与耶律斜轸相处的有些尴尬。主要是因为林灿只顾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在铸银局里给一些大辽的官员当走狗,跟追查铸银局银两流失一事的耶律斜轸的立场正好相反。

杨琪对林灿不以为意,还故yì

当着耶律斜轸的面添油加醋的损了他一番,“林大人,你的消息来的还真灵通,刚刚才发生的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你便知dào

了,你对北院大王的事,还真是上心啊!”

林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不住的瞄着耶律斜轸的神色。见耶律斜轸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他心中仍无法释怀,紧张到不行。

他买通了槃离居中亲近耶律斜轸的一个丫鬟,这件事并没有其他人知dào

。如今却因为他的冒失,被杨琪一语戳破,林灿还不恨极了杨琪!

杨琪在心里冷笑,她从林灿的眼里看到的都是满满的恨意,对林灿此刻心里的想法,自然也是知dào

一二。

即便杨琪不说,林灿在耶律斜轸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就不会被耶律斜轸本人知dào

了吗?

在北院王府里发生的事情,谁搞了小动作,谁说了些什么话,那还能瞒得住北院大王的眼睛和耳朵吗?

林灿没想过给自己辩解,那样无异于不打自招。

他正想着转移话题,如何给自己解围,去听耶律斜轸开口。

“此事不得张扬,切莫打草惊蛇。”

林灿毕恭毕敬,“属下知dào

。”

耶律斜轸对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林灿落荒而逃,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愤恨地往回瞪了一眼,好像杨琪就站在他身后一样。

稍微解气了一下,他这才甩袖走人。

杨琪看不惯林灿的为人,这人的脸上不知带了多少张面具,真真的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想起林灿被判了沙家寨的人,还曾一度的陷沙家寨于危难,杨琪心里就愤愤不平。

杨琪把对林灿的愤nù

,不由地发泄到了耶律斜轸的身上,“你还不赶紧去追查到底是谁想要索你的命!”

耶律斜轸无比自信,哪怕是想要他命的杀手站在他的面前,估计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想要他的命,没有真本事那是不行的。

不然那封密信上,怎么会说是“暗杀”?

“那本王就不碍你的眼了。”

说完,耶律斜轸轻笑,负手离开。

杨琪将金志勋的画像画完,就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恒王府。

大约是受了耶律斜轸的影响,杨琪走在路上,回想起他所说的话,突然紧张起来。

昨天,金志勋跟踪她到了最妩楼,杨琪丝毫没有察觉,说不定此刻她背后就有哪位高手跟踪……

杨琪放慢了脚步,猛然转身回头,左右张望的时候,并没有发xiàn

可疑的人影。

杨琪自嘲的笑笑,她怎么就受了耶律斜轸的蛊|惑,变得神经兮兮起来呢!

回到最妩楼,她便被葵嬷嬷拉进了密室。

“你可知dào

那个金志勋将密信送到了何处?”

葵嬷嬷做事果然滴水不漏,没有杨琪提醒,她便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不过杨琪就觉得奇怪了,像金志勋那样的高手,他会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吗?

杨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可以啊!当初金志勋跟踪我的时候,我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你是怎么盯上那位高手的?”

葵嬷嬷权当这些话是对她的夸赞,她心里高兴,不过脸上并没有得yì

之色,“他是高手,难不成我这儿就没有高手了吗?”

杨琪一怔,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她可是听懂了葵嬷嬷的意思——

最妩楼里居然有高手在!

还真是个高手,杨琪可从来没有发xiàn



她仔细回想她在最妩楼里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可都不觉得有谁是比金志勋感觉还厉害的高手……最妩楼里,倒是不乏端盘子的高手。

杨琪想不明白,于是好奇的问葵嬷嬷,“你这儿有高手,谁呀?”

葵嬷嬷没有告sù

她的打算,“这你就别管了。”她立即转移了话题,“那个金志勋着实不简单,我派了那么多人去,都被他甩开了……”

杨琪言归正传,“金志勋把密信送往哪儿了?”

葵嬷嬷神mì

兮兮,一字一句说道:“北院王府。”(未完待续……)

268 苦情

杨琪虽然吃惊,却不感到意wài



金志勋想要耶律斜轸的性命,进行暗杀计划,总得挑个好下手的地方。

如果杨琪是他,也会这样做。

“跟金志勋接头的人,就在北院王府!”葵嬷嬷强调了一遍,显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sù

北院王府的人?”

杨琪想了想,说:“不着急。耶律斜轸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怕他知dào

密信上面的内容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这是暗杀,又不是明目张胆的派杀手围追堵截他。”

葵嬷嬷不由自主点头,她确实认为自己小瞧了耶律斜轸。

杨琪又说:“要是咱们去告sù

北院王府的人,说不定会暴‖露最妩楼。耶律斜轸已经知dào

金志勋并非等闲之辈,你派人跟踪了金志勋,却没有被金志勋发xiàn

,到时候你要如何向耶律斜轸解释?说你只是运气好碰巧,还是说你手底下有个比金志勋还厉害的高手,你觉得耶律斜轸会相信哪个?”

葵嬷嬷神色一紧,她确实疏忽了这一点。

杨琪还说:“耶律斜轸已经明白的跟我说了,不要让我插手此事。咱们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眼下杨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从密室出来,最妩楼里的一个跑堂小李跑到后院里来给杨琪和葵嬷嬷通风报信。

“风海阁来人了。”

杨琪与葵嬷嬷同时一惊,然后相视一眼。

最妩楼的风海阁,是专门为一人预留的。那就是隆绪。

“我去看看——”

杨琪走进最妩楼的大堂,与隆绪身边的小太监小印子撞了个正着。

小印子对杨琪拱了拱手。“我家主人有请阁下到楼上一叙。”

杨琪拍他的肩膀,“小印子长大了。到最妩楼里来,见到漂亮的姑娘们,也脸不红气不喘了。”

被如此调侃,小印子羞窘不已,低着头小声说:“习惯了……”

杨琪跟着小印子往楼上去,小印子并没有跟她一块儿进风海阁,而是留守在了风海阁门口。

风海阁内,门窗紧闭,桌上空空。连一杯茶水也没有。

隆绪极富耐心,坐在床边,闭目等候。听到杨琪靠近的脚步声,他才缓缓的张开眼睛。

“你出宫来找我何事?”杨琪本来还想吓吓他,不过还没到他跟前,隆绪就已经张开了眼睛,实在没趣啊。

“我听说有人想要暗杀耶律斜轸,还是你通的风报的信。”隆绪这话中多少带着醋意,杨琪要是真的不管不顾耶律斜轸的死活。大可不必将这样的祸事揽在身上。

“你的消息来的也挺快哈。”杨琪倒是不觉得yì

wài



隆佑都知dào

的事情,那隆绪还能不知dào

吗?

他们隆氏三兄弟可是出了名的手足情深。

隆绪一惊,“还有谁知dào

?”

他以为此事知之者甚少,他觉得耶律斜轸应该不会打草惊蛇。

“有个人的消息来的比你还快。就是耶律斜轸身边的林灿。”一提起林灿,杨琪就没好气。

隆绪喃喃,“林灿……”

他隐约记得。铸银局一事中,林灿也有份参与。他对此人尚有些印象。

“林灿这个人啊……”杨琪叽里咕噜的说了林灿一大堆坏话。愤愤不平的将林灿干的那些“好事儿”都给隆绪抖了出来。

听完了故事,隆绪倒没有杨琪那样愤世嫉俗、义愤填膺。

他只是轻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耶律斜轸不将林灿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又怎么会知dào

此人到底安的是何居心?”

放眼大辽朝廷的官员,有几个是不像林灿这样长袖善舞之人?

杨琪说的口干舌燥,在风海阁内没找到一滴能喝的水,于是就让小印子去准bèi

了一壶凉茶来。

喝茶的时候,杨琪言归正传,“你找我来,不会就是来听我说故事的吧?”

隆绪有些没好气,要不是顾及形象,他早就给杨琪丢一个白眼过去了。

是杨琪自己愿意讲故事给他听的,他又没有强迫。

“我来是想问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杨琪茫然,望着隆绪认真的表情,她觉得更加茫然了,“你什么意思啊?”

隆绪轻笑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紧紧的盯着杨琪,竭力的想要从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虚假的痕迹。

“你能骗得了耶律斜轸,还以为能骗得过我吗?”隆绪说,“只怕你在找隆佑之前,就已经知dào

了密信上的内容了吧!”

杨琪倒是对隆绪刮目相看了,没想到隆绪在大辽皇帝的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些年,心思变得如此缜密。

杨琪没有半点玩笑的态度,却也并非小心翼翼,“我知dào

隆佑一旦知dào

这件事,就一定会第一时间告sù

耶律斜轸。”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所说的吗?”隆绪目光坚定,对自己心里的猜测并无半分的怀疑。

“耶律斜轸是萧太后的人,我给你们兄弟一个拉拢耶律斜轸的机会,这样还不好吗?”杨琪神情恍惚,让人难辨她话中真假的成分,“巴结他,讨好他——我想做的跟你们一样……”

“你巴结他、讨好他,所为何事?”隆绪轻蹙眉,正觉得为难,他不知该如何取舍,到底该不该杨琪的话。

杨琪苦笑,将苦情戏表演了个淋漓尽致,当然,这也是在一些事实的基础上。

见隆绪一副好奇的模样,她略微摇头,不禁暗叹他的天真。

“原本你的通关令牌在我手上,那日我不慎遗落在耶律斜轸的书房,至今未还我,你可知为何?”杨琪复又加了一句,听上去颇为感慨,“只怕没几个人知dào

其中的真真原因——”

隆绪心思一动,说话的时候顿了又顿,“难不成……不是因为……不舍?”

杨琪重复,“不舍?”她又是一阵苦笑,“那你的想法也就太肤浅了,当初耶律斜轸为何留我在他身边,此时他又为何不放我走,都是因为一位高僧所说的命数。”

隆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原以为只要是跟耶律斜轸有关的事情,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原来还真有他不知dào

的事情。

“到底怎么回事?”隆绪恨不得看透杨琪心里的想法,更迫不及待的想知dào

这个故事的始末。

杨琪娓娓道来,“那是耶律斜轸年少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一日他在长白山狩猎,救了一位僧人。僧人为答谢他的救命之恩,就当场问了耶律斜轸的生辰八字,给他算了一卦,说将来在耶律斜轸的生命之中会出现一个人……”说到此处,杨琪已经不知dào

这个表演到底是真是假了。她情绪有些激动难忍,不由得红了双眼,眼下涌上喉咙的哽咽,继xù

说,“这个人既是他的破命之人,亦是他的克命之人,能助他荣极一时、步步高升,也能害他身败名裂、不得善终……”

隆绪虽然觉得难以置信,却没有怀疑杨琪说的此番话,“他命中的那个人……就是你?”

杨琪有气无力的点头,声音越来越低沉,“我对耶律斜轸来说,不过是个吉祥物。若要让我不克他的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我给杀了!”

隆绪终于有些恍然,耶律斜轸扣留通关令牌,大概是不想放虎归山,指不定哪一天活着的杨琪就突然会跳到他的跟前来,索要他的性命。

见杨琪满眼悲伤,隆绪心酸起来。

既然不在意,又何必伤怀?

耶律斜轸将此事隐瞒的这般好,定不会是他亲口告sù

杨琪的。

隆绪默默地问:“你是怎么知dào

的?”

“我师父……这些年一直照顾我的师父,也算是个得道高人,他早就看出来我继xù

留在耶律斜轸身边会遭不利,便带我离开……”

隆绪不想再多问,知dào

越多杨琪和耶律斜轸之间的羁绊,他心里就越是不舒服。同时也明白,难怪耶律斜轸将此事瞒得这么密不透风,也难怪曾经他总是处处护着杨琪,杨琪的存zài

与他的大好前途息息相关啊……

“出去散散心吧。”隆绪幽幽的低叹一声。

他仰头环顾风海阁,外头闷热,这里门窗紧闭,待着这里,让人觉得挺压抑的。

隆绪率先起身。

杨琪平复了情绪,与他一道往外去。

出了最妩楼,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印子为他们撑起了一把遮阳伞。

小印子不敢靠他们太近,打伞的时候未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我来吧。”隆绪从小印子手中接过遮阳伞。他微微侧头,对杨琪说,“你还记得百家小街吗?咱们去那儿吃包子吧。”

百家小街的那家包子摊,至今还在。

杨琪犹还记得,她曾经在这里用肉包子打狗呢。

而如今那只黄狗居然也在,不过已经从狗娃子变成了几只狗娃子的狗妈妈了。

黄狗还是会来这条街上讨要吃的,得到吃的以后,它不会立kè

就吃掉,而是叼着吃的东西往附近的一条暗巷里去,与它的狗娃子们一起分享美食。

杨琪还记得这条狗,就是不知dào

这条狗是否还记得她。(未完待续……)

269 突变

杨琪就两个肉包子,只有半个是进到自己肚子里了,还有半个分别小印子了,剩下的那一个丢给那条巴巴的望着她的黄狗了。

杨琪望着叼着肉包子跑远的黄狗,拍了拍手,然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总觉得那条狗还记得我。”

听她这么一说,隆绪立马循着杨琪的视线,目光追随那条黄狗而去。

见他一脸茫然,杨琪提醒,“你大概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在这里吃包子,那条狗还扑过来抢我手里的包子呢。”

夺包之恨,没齿难忘!

隆绪仔细回想,隐隐约约还记得有这么一出,那时候好像隆佑也在。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中不禁流露出遗憾。时间过得真快,总感觉觉得刹那间,太阳就要落山了。

隆绪幽幽地说:“我们回去吧,我也该回宫了。”

杨琪与他共撑一把伞,总觉得十分别扭,“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奇怪吗?”

隆绪反问:“哪里奇怪?”

杨琪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关键是她此刻的着装打扮——

她与隆绪并肩走在大街上,在不知情人的眼中,那就是两个大男人相依相偎,这画面美的让人不忍直视啊!

跟想法纯真的隆绪比起来,杨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太邪恶了,不由得心生惭愧。

她说:“你就不怕别人胡思乱想,认为我俩之间有断袖之谊吗?”

隆绪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出声。“你穿着男装,还真当自己是个男人啦。”

见杨琪听了这话神色无异。隆绪不禁有些失望。难道他的心意,杨琪就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吗?

隆绪的嘴角挂上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心中想着,就算杨琪察觉到了又有何用?

他可以许她一世荣华富贵,却给不了她最想要的东西。而隆绪自己也不能保证,能与她长相厮守。

就在隆绪失神的时候,一群脏兮兮臭烘烘的乞丐围了上来,拿着破烂的碗,向他和杨琪讨要施舍。

“两位大爷,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小印子忙上前阻挡那些乞丐,“去去去!”

仅凭他一人之力。哪里能敌得过那些十几个乞丐的力量?

纵使小印子横在中间,也不能完全的将隆绪与乞丐们阻挡开。

隆绪并不以为意,对小印子吩咐,“把银子给他们。”

忽然之间,也不知是谁撞了杨琪一下,几乎将她整个人推翻。

见杨琪打了一个趄趔,隆绪赶忙施与援手,将她稳稳地扶住。

杨琪明显感觉有人在背后猛地推了她一下,那扎实的触感明显还残留着她的背脊上。她正要伸手向背后摸去,却感到腹中一阵绞痛。

越来越痛——

要吞没她似的,又好像有无数双利爪,在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杨琪的脸孔渐渐变白。也渐渐因这疼痛扭曲。

一股暖流窜上来,涌上她的喉头,腥甜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化开。

杨琪一张嘴。一口鲜血喷薄出来,飞溅在了隆绪的袖子上。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那些乞讨者频频后退,他们面面相觑。似乎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小印子想的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地险些失口。

“陛……少爷,怎么办?”

他们微服出宫,身边连半拉侍卫都没有带,这要是真出事儿,就算他有十颗脑袋,也挽回不了局面。

杨琪整个人因为腹腔里的剧痛几乎昏死过去,她面无人色,鲜血汩汩地从她嘴里冒出来。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横生异状,一定有始作俑者!

隆绪倒还冷静,搀住了杨琪的时候,目光四下扫巡着可疑之人的身影。他能发xiàn

的唯一异常,也就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乞丐。

他对小印子一声令下,“小印子,把这些乞丐统统给我抓起来!”

隆绪见杨琪的情况不容乐观,于是立kè

把她打横抱起来,往距离此地最近的最妩楼大步跑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印子哭丧着脸。皇上真是给他交代了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十几个乞丐,凭他一己之力怎么能抓得完?而且,如果这些乞丐联起手来,把他摁死都是小菜一碟。

这些乞丐一听隆绪说要抓他们,顿时作鸟兽散,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们别跑!”小印子大声喊道。

隆绪抱着杨琪一路狂奔,恨不得飞起来,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他要是慢半步,杨琪极有可能就此撒手人寰!

他把杨琪抱回最妩楼的时候,杨琪已经不省人事。

他抱着杨琪出现在最妩楼门前的那一刻,吓坏了一干人等,尤其是葵嬷嬷。

隆绪半个身子都是血,当杨琪的情况更吓人。

最妩楼里一团乱,葵嬷嬷叫人去请大夫,又派人去了北院王府通知耶律斜轸。

此刻,杨琪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怎么在她耳边叫唤,她也无知无觉。

葵嬷嬷气得失去理智,对隆绪一顿责骂,“你把人带出去,就是这么把她给我送回来!你个扫把星,怎么这么会祸祸人呢!”

“我也不知dào

怎么会变成这样!”隆绪无力辩解,这时候她只希望杨琪赶紧好起来,追查原因那都是次要的。“她恐怕撑不到大夫来了,赶紧把她扶起来,我先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

葵嬷嬷不敢耽误,她也认同了隆绪的话,再拖延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她将杨琪扶坐起来。

隆绪盘坐在杨琪的背后,抬起双掌,轻轻的推向扬起的背后。

他还没来得及多做运功,总感觉杨琪整个人浑身一震。杨琪张口又喷出一口鲜血,没来得及躲闪的葵嬷嬷被溅了一脸。

见状,隆绪即刻收手,再也不敢碰触杨琪半分。

大夫被请了来,他给杨琪把脉,连连摇头,“此人五脏俱裂,没得救了。”

隆绪大怒,恨不得一脚将这大夫踹翻,“你来了之后就说了这一句话,你说没得救就没得救了吗?”

那大夫委屈不已,对隆绪弯腰低头拱着手,“老朽说的是事实,哪怕就是清楚宫里的御医来,还是这个结果。”

从杨琪不住的吐血开始,隆绪便多少有所察觉,此番杨琪必定是凶多吉少。

他偏就不信这个邪,将杨琪扶起来,又要给她输入真气,“我暂且将她的心脉护住,马上就带她到宫里去找御医!”

那名老大夫立马开口阻拦,“万万不可——”

他的话音未落,房里就冲进一个人来。

老大夫被这火急火燎的黑影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定睛一看,隆绪也被来人给扯开。

葵嬷嬷如见救星,几乎喜极而泣,“大王,你可算来了!”

耶律斜轸先为杨琪把脉,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脸色紧绷,目光迅速在杨琪苍白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立马将她扶起。

“本王先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你即刻前去宫中带三指参来。”

耶律斜轸这话自然是对隆绪说的,在场的,除了隆绪,还能有谁有动用三指参的资格?

三指参一定能吊住杨琪的性命!

老大夫冷汗涔涔,从未想过今时今日会见到耶律斜轸这样的大人物,他慢吞吞地阻止耶律斜轸,“北院大王手下留情,此人体质特殊,老朽平生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耶律斜轸的双掌已经推向了杨琪的背后。直到逼出了杨琪体内的淤血,他才收手。

耶律斜轸一出手,还真就暂时保住了杨琪的性命。

老大夫连连称奇,当时他两眼放光,恨不得扑到耶律斜轸跟前,抓着他的手,查看他的体质。

一旁默不作声的葵嬷嬷,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们处心积虑想要得到一颗三指参,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问的老大夫,“大夫,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老大夫摇头晃脑,捋着白花花的山羊胡,“老朽也不知dào

,不过老朽猜想,这十有八九跟她的特殊体质有关。”

耶律斜轸的独占欲比较强,他来最妩楼以后,便没再允许其他人近身杨琪。他本来想把将其带回北院王府,然而杨琪受伤颇重,不宜颠簸。如今稍微有一些差池,杨琪可能在半道上就一命呜呼。

他质问葵嬷嬷,“今日她都去了哪里?”

耶律斜轸的声音极冷,吓得葵嬷嬷不住的哆嗦。

葵嬷嬷说:“我也不知dào

啊,她跟那个文公子出去走了一遭,知dào

她回来后就成这样了!”

耶律斜轸沉吟,想要知dào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还得是问隆绪。

就在这个时候,最妩楼里又有一场热闹。

小印子抓了一个一身褴褛的乞丐,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是在跟乞丐的打斗中被撕破的。

他还差点被最妩楼的人当成要饭的,一并与他抓着的乞丐被撵出去。

是最妩楼里一个姑娘认出他来,这才给他解了围。

小印子得知隆绪已经不在最妩楼,整个人吓坏了。

万一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在隆绪身上,那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270 梦境

最妩楼里有突发状况,自会有人跟耶律斜轸报gào



耶律斜轸得知小印子是隆绪身边的人,便差人将小印子唤到了跟前来。

此刻小印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手上还死抓着一个臭哄哄的乞丐不放。

要不是这乞丐的腿脚不好,只怕小印子还撵不上他呢。只是这乞丐身上一股蛮劲儿,小印子与他缠斗了许久,才将他制服。

身在朝廷的小印子自然认得耶律斜轸,一见着耶律斜轸的面,就立马跪下来行礼,“小……小印子见过北院大王!”

耶律斜轸迫不及待想要将害杨琪如今半身不遂的凶手给揪出来大卸八块,“本王问你,你主子跟杨琪出事时,你可在他们身旁?”

小印子以为耶律斜轸是要降罪于他,于是吓得连连叩头,“大王息怒,是小的疏忽大意,保护不周,让贼人钻了空子……大王,小的罪该万死!”

“本王问你话,你如实回答便好。”耶律斜轸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小印子不敢抬起头来,他身旁的乞丐身子比他伏得还低。

“当时场面混乱,小的也没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让我抓住制造混乱的乞丐,小的无能,只抓了一个回来……”

耶律斜轸的目光落在那名战战兢兢的乞丐身上,“就是他吗……”

“回大王的话,这厮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十二名乞丐已经逃之夭夭了。不过小的已经将他们的脸一一记住,只要能再见到他们。小的一定会把他们给认出来!”小印子着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真以为自己会命丧当场。即刻人头落地呢。他仔仔细细将当时的情况说来,“陛下他们正往最妩楼走。突然就冒出来一帮乞丐,也不知是谁趁乱作祟,在齐公子背后推了一把,然后齐公子就……就吐血了!”

那名乞丐不知dào

自己得罪的人是有背景的,听小印子一口一个“大王”,一口一个“陛下”,那都是些像他们这样的蝼蚁之辈无法企及的人物啊!

他越想越害pà

,忙直起身子来喊冤,“大人。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有一个人……有一个人给了我们好多银子,打发我们去缠住床上躺着的小公子……其他的,我是真不知dào

咋回事儿啊!”

耶律斜轸当然知dào

,几名乞丐怎么会有伤杨琪至此的本事,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怒发冲冠,恨不得一掌拍碎了这名叫花子的头盖骨。

向东还是比较了解耶律斜轸的脾气,知dào

他在盛怒之下下手绝对不会留情。

耶律斜轸已经动了杀心,如果他真要在最妩楼里造杀孽,恐怕是要落人口实的。

向东上前。并对葵嬷嬷挥了挥手。

葵嬷嬷立即会意,带着无关人等一并退出了房间。

向东凑近耶律斜轸,唯恐隔墙有耳,依旧是小心翼翼。

“大王。此事明显是冲着琪琪小姐来的。”他又小声说道,“属下斗胆猜想,对琪琪小姐动手的。必定是对她有所了解的人。大王可还记得,琪琪小姐得体质特殊。受不得半点儿内伤……”

耶律斜轸吐出一口愤懑之气,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本王当然记得,卓先生曾经说过,除本王以外,谁要在琪琪的体内灌入半点真气,轻则会让琪琪半身不遂,重则……会要了她的性命!”

“在大辽,知dào

这件事的可不多。”向东沉思,“又有能力买通乞丐,设计陷害……”

然而他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到有符合如此特点的人选。

耶律斜轸也在一一的筛选,“除了本王,便是你与韩飞,然后就是远在关外安隐,蒋御医,云翘……”

向东脸上忽然一紧,他的心中已经掠上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不成是宫里的人?”

耶律斜轸咬了咬牙关,其实他与向东想到了一起。

隆绪虽然不待见萧太后,萧太后却十分宝贝隆绪这个儿子。萧太后向来不赞成隆绪去那种花街柳巷的地方,然而隆绪却没少往最妩楼跑,这件事萧太后不会不知dào

,恐怕她也知dào

隆绪与杨琪关系比较亲近。

只要除掉了杨琪,隆绪死心,便不会再往最妩楼跑了……

一开始,耶律斜轸被这个想法吓住,不过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萧太后如果真的要派人杀杨琪,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不会使出这么卑劣的手段。

耶律斜轸分析,“此人轻轻一掌,便将杨琪伤及至此,怕内力不在本王之下……”他稍作踌躇,对向东下了一道命令,“你从那个叫花子身上下手,务必要打听出买通他们的是何人。”

“是。”向东领命而去。

向东一走,整个房间只剩下耶律斜轸与不省人事的杨琪二人,耶律斜轸再也难掩忧虑,深深的望着脸色一点也没有好转的杨琪。

他只是暂时对杨琪保住了性命,但愿隆绪能早些将三指参带出来……

不过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在萧太后的阻拦下,隆绪至今未能将三指参带出宫。

三指参是何等金贵的东西,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就连萧太后自己都舍不得吃,又怎么会大大方方的拿出来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即便是隆绪亲自求情,萧太后始终没有点头答yīng

让他把三指参的出宫去。哪怕是耶律斜轸来说,也是没有用的。

到了最后,竟是蒋御医在萧太后面前起了作用。

蒋御医搬出了先帝耶律贤,先帝在世的时候,耶律斜轸也有一次前来求三指参。一开始心里并没有答yīng

,后来先帝被耶律斜轸的真诚打动,这才赐给了他一些三指参。然而耶律贤并非是被耶律斜轸的“真诚”打动。

可以说,耶律贤当时是想拿“三指参”当做筹码,来控zhì

住耶律斜轸这匹难以驯服的烈马。只要耶律斜轸在乎的杨琪还活着,只要三指参还能在大辽的皇宫之中,那么耶律斜轸始终会为大辽所用。

耶律贤的用心,别人不知dào

,萧太后还能感受不到吗?她终于点头,忍痛将一颗三指参赐给了北院王府。

当然,这只是做了一些名义上的事情。

服用了三指参的杨琪,身子正在慢慢康复中,不过她一直没有醒来。

昏昏沉沉之中,杨琪不知dào

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不知dào

是那算是美梦还是噩梦。

她看见了令公,大哥、二哥、三哥、七哥,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至少此刻,他们就在她的眼前。

杨琪开心地扑过去,激动的叫道:“爹,大哥二哥三哥七哥——”

正坐在桃花树下喝酒的他们,闻声都抬起头来,却见他们一个个的一脸茫然。

七郎问:“姑娘,你是谁啊?”

杨琪兴奋得不能自已,她不住地向他们展示自己,竭力地表明,“是我啊!我是你们的八妹!”

然而他们一个个又面面相觑,眼里都是陌生的情绪,就好像真的不认得杨琪一样。

杨琪慌了,在惊慌之中,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慌忙的四处找镜子——

酒盏中清澈的酒水,上面倒映着杨琪的脸孔,那是她自己的脸孔,并非是天波府杨八妹的脸孔——

是她取而代之的那个人。

杨琪顿时万念俱灰,仅在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不见,她整个人深陷黑暗之中。

杨琪再张开眼睛,眼眶里火辣辣地刺痛着,热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等眼前恢复一片清明,杨琪看清了坐在她身边的人,是葵嬷嬷。

杨琪声音沙哑哽咽,吐字艰难,但她还是坚持的说道:“我梦见了……”

葵嬷嬷立即将食指放在唇边,用嘘声示意她住口。

这回杨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难保她没有见到什么不一样的景象,或者是见到什么人……

葵嬷嬷给杨琪打了一个眼色,循着她将才瞟过去的视线,杨琪吃力的转动头颅——

她的床边有一把藤木躺椅,此刻耶律斜轸正在躺椅上休憩。

杨琪含泪看着他,满眼都是恨意,恍惚之中终于明白了那个一直让她在意的命相。

说不定那就是一个预言,杨琪是耶律斜轸的破命之人,同时也是他的克命之人。

杨琪忽然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那一定是……

一定是要让这个男人毁在她的手上!

不然的话,当她真zhèng

遭遇到死亡之后,她还拿什么脸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杨家将!

杨琪勾起唇角,嘴边挂着一抹虚弱的冷笑。

此刻,她不必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

接近了耶律斜轸,哪怕道最后她的身份被揭穿,耶律斜轸就能逃得过一劫吗?

通敌叛国,单单是这个罪名,足以让耶律斜轸被诛九族了。

“耶律斜轸!”杨琪暗暗咬牙切齿,冷冷的叫了出声。

躺椅忽然摇动,耶律斜轸浑身一凛,好似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双眼,对上杨琪婆娑的泪眼,先是一阵茫然,以为自己是做梦了。他蓦地张大了双眼,认清了现实,终于大喜起来。

“琪琪,你终于醒了!”(未完待续……)

271 懈怠

杨琪醒了,却是泪流满面。

耶律斜轸以为她是哪疼了,眼神不由得慌乱起来。

他知dào

杨琪是最怕疼的,如果可以,他宁愿代替她来承shòu这份痛苦。

可是他却不知dào

,杨琪的这份难以言喻的痛苦并不是来自身上,而是来自心里——

只要杨琪不说,耶律斜轸就永远不会了解她心里的这份痛楚。

耶律斜轸半跪在床边,想要触碰她,却又怕弄疼了她,于是难以进退的举止乱了方寸,使他看上去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耶律斜轸忽然血性大发一样,双眼渐渐变得猩红。

他的双手紧紧扣住床边,咬牙切齿道:“本王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让他承shòu比你更多,甚至是千百倍的痛苦!本王不会轻易放过他!”

杨琪哽咽不已,这才发xiàn

自己口干舌燥,嘴里像是被塞了烧红的炭火一样,尤其是嗓子眼里火辣辣的刺疼着。

她合上嘴,就连一星半点的唾液都难以酝酿起来。

“我想喝水……”杨琪的声音听上去沙哑,又显得特别苍老。

耶律斜轸满眼疼惜,“万万不可——”

这时候,葵嬷嬷插嘴道:“宫里来的御医说了,你内伤颇重,五脏六腑皆损,可是碰不得水的,不然会加重伤势,就连药汤都不能喝。”

杨琪眨眨眼,表示听到,却又忽然失笑,“我要是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呢?”

她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鬼门关前头绕了一圈回来。将才又听葵嬷嬷那样说,她便觉得她这次恐怕是惊险非常。

她能逢凶化吉。应该是拖了耶律斜轸的福吧。

耶律斜轸回头望了葵嬷嬷一眼,神色中略微带着警告。

葵嬷嬷这才噤若寒蝉,很识相的住了嘴。

耶律斜轸轻轻抚了一下杨琪干裂的双唇,“蒋御医说了,你若醒来说口渴,便用清水给你蘸唇,只是万万喝不得水。”

葵嬷嬷立马准bèi

了一碗清水,和一支绑了干净棉布的筷子,将这两样东西交到了耶律斜轸手上。

耶律斜轸本身警惕性就十分的高。而且这次杨琪大难不死,难保凶手不会趁机而入。

“银针。”

葵嬷嬷知他是要试这碗清水是否有毒,于是就上前告知耶律斜轸,“大王,这支筷子便是纯银打造的,您不妨可以将筷子倒过来一试。”

耶律斜轸还真就将银筷倒转,用没有绑棉布的那一头试了毒。见银筷的颜色并没有发生变化,他才放心下来。

耶律斜轸亲自为杨琪蘸湿嘴唇,动作很小心。

杨琪浑身麻木。四肢根本不听使唤,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我睡了几天?”

“足足有四天了。”葵嬷嬷忍不住插嘴,一想起耶律斜轸方才那吓人的眼神,她立马就收了声住了口。

耶律斜轸见杨琪稍微有了精神。就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是谁对你下的手?”

杨琪连摇头都难做到,只一脸痛苦的合上了双眼。

她就只记得当时与隆绪在一起,至于自己是怎么遭人毒手的。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对方是个高手,至少要比杨琪厉害。能不动声色的接近她,甚至在她没有丝毫觉察的情况下出手。着手不简单。

耶律斜轸眼中闪过一丝悔色,“你好好休息吧,本王不问你了。”

他想要尽快的抓到凶手,他已经吩咐了林灿去追查那些乞丐。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林灿没有给他带回来一点儿有用的消息。

耶律斜轸将碗筷交到葵嬷嬷的手中,并小声说:“你去把林灿给本王叫来。”

葵嬷嬷领命去,不过她可不知dào

这时候林灿到底在哪里,于是就将耶律斜轸要见林灿这件事告sù

了向东。

向东派人去找林灿,过了半个时辰,林灿才出现在最妩楼。

林灿懈怠耶律斜轸交给他的任务,此前一直在城北的春月楼喝酒听曲,压根儿就没有追查什么真凶。

按理说,这种伤人案,应该交由刑部来办理,可他的职位与刑部八杆子打不着。

他的官职一直为得到晋升,心中郁闷无比,就跑到春月楼喝酒解闷去了。

当林灿半醉半醒的出现,耶律斜轸大怒,更是大发雷霆,“本王让你去查伤琪琪的凶手,你给本王做什么去了!”

林灿并不糊涂,他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杨琪,忽然疯笑起来,“大王,此女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竟甘愿为她鞠躬尽瘁?她是萧太后不成?”

“林灿,你好大的胆子!”

耶律斜轸这一声怒喝,并没能将林灿给惊醒。

林灿反倒借着酒劲儿,与耶律斜轸顶撞起来,“我倒是情愿那个凶手将此女给打死!大王,我可是为你好啊,那个人能把她伤的这么重,你要是牵扯到此事中,肯定也会有不测……”

耶律斜轸气极之下,一脚将林灿踹翻在地。

他斜睨着伏在地上的林灿,冷冷的骂道:“没用的东西!”

林灿缓过劲儿来,已是一身的冷汗。耶律斜轸踹他的那一脚,正中他的小腹。好似五脏六腑裂开了一样,疼得他两眼发黑。

这种时候,他还不忘表忠心,“大王,属下是为了你好……此女举止荒诞,来历不明……她才是你身边最大的威胁!”

耶律斜轸身边来历不明的家伙多了去,也不见林灿这般针对谁。

别以为耶律斜轸不知dào

林灿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这家伙只不过看不惯耶律斜轸对杨琪这般上心罢了。

耶律斜轸冷笑,“林灿啊林灿,你若巴结巴结此女,让此女在本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说不定本王心情好,还会封你个大官做呢!”

杨琪对耶律斜轸的重yào

性,已经不言而喻。

林灿苦笑,他清楚自己在耶律斜轸心中的地位,不过手可有可无的摆设罢了。

能被派的上用场的时候,耶律斜轸就把他差遣了出去,觉得他无用的时候,就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灿哪里会甘心。

这时候,葵嬷嬷的奚落声音响起,“林家的这一对兄弟,还真是有意思。小的阴阳怪气,大的居然也跟个女人一样。林灿啊林灿,你若真身为女人,为了争的到大王的宠爱,那还不得把跟前一切阻碍你的人事物统统都清扫干净?想要大王对你刮目相看,也得拿出真本事来才行!你要是没本事,就算你把大王身边的人都排挤完了,他照样还是对你不屑一顾。”

“别……别吵了……”杨琪醒来就再也没睡,她现在一听到有人大声说话,就觉得全身跟散了架一样,疼的厉害。

耶律斜轸抬起手,制止了聒噪的葵嬷嬷,又给向东丢了一个眼神。

向东立马会意,当即就把狼狈的林灿给拖了出去。

杨琪醒来快一个时辰了,自打润了唇后,她就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多说一句话。

此刻她脸色比她醒来的时候还要苍白。

耶律斜轸走近,却被杨琪吃力的喝止,“别动——你们谁也不要动,谁也不要说话,震得我全身难受。”

杨琪只要感受到一丝微小的震动,就会全身发痛,看来她的伤势并没有痊愈。

耶律斜轸很小心,对葵嬷嬷轻轻挥了挥手,往门口示意了一眼。

两人轻手轻脚的出去,留杨琪一人在房内。

见耶律斜轸一脸疲惫,向东有些不忍,便提议,“大王,属下将云翘召来吧。”

耶律斜轸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如今稍微一点儿动静了就能牵扯到杨琪全身的痛觉神经。云翘那几个丫头笨手笨脚的,而且人一多,反倒不能让杨琪跟前清静了。

耶律斜轸这几日只顾着照顾杨琪,很少参与外面的事情,这几日更是连北院王府都不曾回去过。他指望不上林灿,只得将追查伤杨琪凶手的这件事交给其他人来办。

“向东,你去传本王的令,务必将买通那些乞丐的人给找出来!”

如今关心此事的可不止北院王府这边,若不是隆绪并不像耶律斜轸这么自由,也会是对重伤在身的杨琪寸步不离。

向东禀告,“大王,日前恒王府那边已经介入调查了。属下已派人前去打听消息。”

耶律斜轸颔首,忽的抬眼扫视一眼,最妩楼这里并不适合杨琪养病,这里来回走动的人实在太多,而且声音嘈杂的厉害。

不过杨琪现在又受不的半点颠簸,不然他就将杨琪带去北院王府了。

耶律斜轸唤来了葵嬷嬷,“本王将最妩楼包下七日,这七日之内,楼层种不得有人快步走动或是大声喧哗,告sù

那琴师,让他别再弹琴了。”

七日不做生意,葵嬷嬷自当是不愿意的,不过耶律斜轸给的银子比较可观,她也就勉为其难的答yīng

了。

不过撵走客人,着实是一番费力qì

的活儿,那可都是葵嬷嬷得罪不了的主儿。

于是她就明白的告sù

耶律斜轸,“大王,我可事先说好,我拿了银子,可就什么也不管了。你暂代最妩楼的主人七日,这七日里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未完待续……)

272 忠心

杨琪就两个肉包子,只有半个是进到自己肚子里了,还有半个分别小印子了,剩下的那一个丢给那条巴巴的望着她的黄狗了。

杨琪望着叼着肉包子跑远的黄狗,拍了拍手,然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总觉得那条狗还记得我。”

听她这么一说,隆绪立马循着杨琪的视线,目光追随那条黄狗而去。

见他一脸茫然,杨琪提醒,“你大概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在这里吃包子,那条狗还扑过来抢我手里的包子呢。”

夺包之恨,没齿难忘!

隆绪仔细回想,隐隐约约还记得有这么一出,那时候好像隆佑也在。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中不禁流露出遗憾。时间过得真快,总感觉觉得刹那间,太阳就要落山了。

隆绪幽幽地说:“我们回去吧,我也该回宫了。”

杨琪与他共撑一把伞,总觉得十分别扭,“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奇怪吗?”

隆绪反问:“哪里奇怪?”

杨琪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关键是她此刻的着装打扮——

她与隆绪并肩走在大街上,在不知情人的眼中,那就是两个大男人相依相偎,这画面美的让人不忍直视啊!

跟想法纯真的隆绪比起来,杨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太邪恶了,不由得心生惭愧。

她说:“你就不怕别人胡思乱想,认为我俩之间有断袖之谊吗?”

隆绪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出声。“你穿着男装,还真当自己是个男人啦。”

见杨琪听了这话神色无异。隆绪不禁有些失望。难道他的心意,杨琪就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吗?

隆绪的嘴角挂上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心中想着,就算杨琪察觉到了又有何用?

他可以许她一世荣华富贵,却给不了她最想要的东西。而隆绪自己也不能保证,能与她长相厮守。

就在隆绪失神的时候,一群脏兮兮臭烘烘的乞丐围了上来,拿着破烂的碗,向他和杨琪讨要施舍。

“两位大爷,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小印子忙上前阻挡那些乞丐,“去去去!”

仅凭他一人之力。哪里能敌得过那些十几个乞丐的力量?

纵使小印子横在中间,也不能完全的将隆绪与乞丐们阻挡开。

隆绪并不以为意,对小印子吩咐,“把银子给他们。”

忽然之间,也不知是谁撞了杨琪一下,几乎将她整个人推翻。

见杨琪打了一个趄趔,隆绪赶忙施与援手,将她稳稳地扶住。

杨琪明显感觉有人在背后猛地推了她一下,那扎实的触感明显还残留着她的背脊上。她正要伸手向背后摸去,却感到腹中一阵绞痛。

越来越痛——

要吞没她似的,又好像有无数双利爪,在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杨琪的脸孔渐渐变白。也渐渐因这疼痛扭曲。

一股暖流窜上来,涌上她的喉头,腥甜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化开。

杨琪一张嘴。一口鲜血喷薄出来,飞溅在了隆绪的袖子上。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那些乞讨者频频后退,他们面面相觑。似乎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

小印子想的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地险些失口。

“陛……少爷,怎么办?”

他们微服出宫,身边连半拉侍卫都没有带,这要是真出事儿,就算他有十颗脑袋,也挽回不了局面。

杨琪整个人因为腹腔里的剧痛几乎昏死过去,她面无人色,鲜血汩汩地从她嘴里冒出来。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横生异状,一定有始作俑者!

隆绪倒还冷静,搀住了杨琪的时候,目光四下扫巡着可疑之人的身影。他能发xiàn

的唯一异常,也就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乞丐。

他对小印子一声令下,“小印子,把这些乞丐统统给我抓起来!”

隆绪见杨琪的情况不容乐观,于是立kè

把她打横抱起来,往距离此地最近的最妩楼大步跑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印子哭丧着脸。皇上真是给他交代了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十几个乞丐,凭他一己之力怎么能抓得完?而且,如果这些乞丐联起手来,把他摁死都是小菜一碟。

这些乞丐一听隆绪说要抓他们,顿时作鸟兽散,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们别跑!”小印子大声喊道。

隆绪抱着杨琪一路狂奔,恨不得飞起来,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他要是慢半步,杨琪极有可能就此撒手人寰!

他把杨琪抱回最妩楼的时候,杨琪已经不省人事。

他抱着杨琪出现在最妩楼门前的那一刻,吓坏了一干人等,尤其是葵嬷嬷。

隆绪半个身子都是血,当杨琪的情况更吓人。

最妩楼里一团乱,葵嬷嬷叫人去请大夫,又派人去了北院王府通知耶律斜轸。

此刻,杨琪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怎么在她耳边叫唤,她也无知无觉。

葵嬷嬷气得失去理智,对隆绪一顿责骂,“你把人带出去,就是这么把她给我送回来!你个扫把星,怎么这么会祸祸人呢!”

“我也不知dào

怎么会变成这样!”隆绪无力辩解,这时候她只希望杨琪赶紧好起来,追查原因那都是次要的。“她恐怕撑不到大夫来了,赶紧把她扶起来,我先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

葵嬷嬷不敢耽误,她也认同了隆绪的话,再拖延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她将杨琪扶坐起来。

隆绪盘坐在杨琪的背后,抬起双掌,轻轻的推向扬起的背后。

他还没来得及多做运功,总感觉杨琪整个人浑身一震。杨琪张口又喷出一口鲜血,没来得及躲闪的葵嬷嬷被溅了一脸。

见状,隆绪即刻收手,再也不敢碰触杨琪半分。

大夫被请了来,他给杨琪把脉,连连摇头,“此人五脏俱裂,没得救了。”

隆绪大怒,恨不得一脚将这大夫踹翻,“你来了之后就说了这一句话,你说没得救就没得救了吗?”

那大夫委屈不已,对隆绪弯腰低头拱着手,“老朽说的是事实,哪怕就是清楚宫里的御医来,还是这个结果。”

从杨琪不住的吐血开始,隆绪便多少有所察觉,此番杨琪必定是凶多吉少。

他偏就不信这个邪,将杨琪扶起来,又要给她输入真气,“我暂且将她的心脉护住,马上就带她到宫里去找御医!”

那名老大夫立马开口阻拦,“万万不可——”

他的话音未落,房里就冲进一个人来。

老大夫被这火急火燎的黑影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定睛一看,隆绪也被来人给扯开。

葵嬷嬷如见救星,几乎喜极而泣,“大王,你可算来了!”

耶律斜轸先为杨琪把脉,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脸色紧绷,目光迅速在杨琪苍白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立马将她扶起。

“本王先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你即刻前去宫中带三指参来。”

耶律斜轸这话自然是对隆绪说的,在场的,除了隆绪,还能有谁有动用三指参的资格?

三指参一定能吊住杨琪的性命!

老大夫冷汗涔涔,从未想过今时今日会见到耶律斜轸这样的大人物,他慢吞吞地阻止耶律斜轸,“北院大王手下留情,此人体质特殊,老朽平生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耶律斜轸的双掌已经推向了杨琪的背后。直到逼出了杨琪体内的淤血,他才收手。

耶律斜轸一出手,还真就暂时保住了杨琪的性命。

老大夫连连称奇,当时他两眼放光,恨不得扑到耶律斜轸跟前,抓着他的手,查看他的体质。

一旁默不作声的葵嬷嬷,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们处心积虑想要得到一颗三指参,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问的老大夫,“大夫,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老大夫摇头晃脑,捋着白花花的山羊胡,“老朽也不知dào

,不过老朽猜想,这十有八九跟她的特殊体质有关。”

耶律斜轸的独占欲比较强,他来最妩楼以后,便没再允许其他人近身杨琪。他本来想把将其带回北院王府,然而杨琪受伤颇重,不宜颠簸。如今稍微有一些差池,杨琪可能在半道上就一命呜呼。

他质问葵嬷嬷,“今日她都去了哪里?”

耶律斜轸的声音极冷,吓得葵嬷嬷不住的哆嗦。

葵嬷嬷说:“我也不知dào

啊,她跟那个文公子出去走了一遭,知dào

她回来后就成这样了!”

耶律斜轸沉吟,想要知dào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还得是问隆绪。

就在这个时候,最妩楼里又有一场热闹。

小印子抓了一个一身褴褛的乞丐,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是在跟乞丐的打斗中被撕破的。

他还差点被最妩楼的人当成要饭的,一并与他抓着的乞丐被撵出去。

是最妩楼里一个姑娘认出他来,这才给他解了围。

小印子得知隆绪已经不在最妩楼,整个人吓坏了。

万一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在隆绪身上,那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273 计划

有关于韩飞的下落,向东也不清楚。

韩飞直接听命于耶律斜轸,不受其他人调动,就连向东也无权指使他。

不过韩飞消失那么久,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

向东仔细回想,他也不记得上一回跟韩飞见面,是何时何地了。

“大王,您不是派韩飞暗中保护琪琪小姐了吗?”

耶律斜轸冷哼,往杨琪的房门方向望了一眼,“本王让他暗中保护的人,如今就半身不遂的躺在那里!”

“大王息怒。”向东觉得韩飞断然不会引咎潜逃,“等韩飞回来,大王再责罚他也不迟。”

此二人正谈及韩飞,北院王府的吴管家来报,说是韩飞已经回府上了。

正当耶律斜轸奇怪韩飞为何不亲自来见他时,只听吴管家又说:“韩飞身受重伤,身上有多处剑伤,此时还在昏迷中。”

耶律斜轸与向东同时一惊,尤其是向东,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猜想,“莫不是韩飞查出了什么?”

耶律斜轸也是这么猜测的,如若不是这样,韩飞总不会无缘无故受伤。

耶律斜轸立马吩咐吴管家,“韩飞醒来,让他立kè

来见本王。”

向东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即便他心中对耶律斜轸如此做法有看法,那又能如何?

韩飞在耶律斜轸身边卖命那么久,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在耶律斜轸身边没多久的人重yào

,这还真是残忍的待遇啊——

这时候葵嬷嬷突然插嘴,“大王不是希望尽快抓到凶手吗?我估计韩大人一定是有了线索。大王不必过于担心,我会悉心照料我们齐公子的。”

耶律斜轸当然也希望能亲自手刃凶手。他本来是迫切的想让韩飞过来,不过考lǜ

到韩飞此时的身体状况。怕是不可能了……

耶律斜轸下了决定,“本王去去就回。”

待耶律斜轸与吴管家一走,葵嬷嬷就准bèi

了一碗水给杨琪蘸唇。

终于支走了一干耳目,她心里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松懈。

此时屋里就她与杨琪二人。

听到身边有动静,杨琪立马张开眼睛,见葵嬷嬷点点头,她就知dào

周围是安全的,可以说话。

“怎么样?”杨琪脸上苍白。说话虚弱不堪,眼中却满是迫切。

葵嬷嬷锁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你可知dào

,你的药有专人筹备,每一道工序都有人监工,外人碰都碰不得。”

“不管怎样,一定要拿到三指参!”杨琪坚定不已。

兴许是说话的时候太用力,她的胸口阵痛起来。

杨琪咬牙忍着。脸色有苍白了几分。

“你太小看三指参的重yào

性了,据我观察,三指参入药以后,还会回收再利用。一片三指参要熬上好几回呢。”说着,葵嬷嬷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这傻丫头。怎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若知dào

你的体质特殊至此,断然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杨琪又缓缓的合上眼。她等着一天,等了很久。

原本的计划。她是没有将耶律斜轸算计进去的。在这个计划中,主角就只有她和隆绪——

一切都是为了让太君的身体好起来,但是若想太君的顽疾能够痊愈,就得用上三指参。

没错,这一切都是杨琪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她虽然不知dào

隆绪何时会出宫来最妩楼找她,但她知dào

隆绪一定回来,于是她就早早的指定了这个计划。

杨琪让葵嬷嬷给她介shào

了一位高手,可谓是高手中的高手。

她没别的要求,就是让那位高手看准时机,在隆绪在场的情况下,在她的背上拍一掌。只要她在隆绪眼前受伤,隆绪断然不会撂下她不管。

为了保她一命,隆绪十有八九会从宫里拿出三指参来救她。

为了得到三指参,她不惜赌命,看的葵嬷嬷实在心惊。

“耶律斜轸呢?”杨琪奇怪,这时候耶律斜轸居然不在。

“他已经回府上了。”葵嬷嬷说,“他好像派韩飞暗中跟着你,那日你在街上受伤,只怕是被韩飞瞧到了动手之人,双方还交了手,韩飞重伤,逃回来了。”

杨琪张着眼前望着床幔,神情若有所思,“得想个办法,让耶律斜轸不怀疑到最妩楼这里……”

关于这一点,葵嬷嬷倒不怎么担心,她着急的是杨琪的身体状况,要是杨琪真的有了差池,她都不知dào

该如何向天波府的人交代。

算是想什么来什么,杨琪的机会总算是来了。

两日后,蒋御医来诊,说杨琪的身体有缓好的迹象,然而恢复的速度却十分之慢。如今给杨琪灌不得药汤,最好的便是给她用药浴。

浴桶中是稀释到一定程度的药汤,桶里面有各种药材,当然也包括三指参。

杨琪药浴的时候,有不少人环伺。她不习惯在人前暴‖露,进了浴桶后,便将那些人遣了出去。

按照蒋御医的嘱咐,她是要在浴桶里坐上一个半时辰的。

三指参原本是白色,不过与许多味中药混在一起,早就被药汤染的看不出原来的眼色了。

不过她还记得葵嬷嬷说过,葵嬷嬷在专门煎药的时候不声不响的观摩了一阵,三指参被切成了圆片,混在可药材之中,看上去就像姜片一样,

即使记不住形状,杨琪也还记得三指参独特的甘苦之味。

她抓起浴桶里的药材,一一尝了个遍,只要是发xiàn

像三指参的,就夹在头发里藏起来……

等到一个半时辰过去,有侍女来伺候她出浴,还有专人将浴桶里的药渣分离出来。

药材明显少了很多,这让那个经常负责捡药渣的小徒弟紧张起来。此人年纪不大,名叫何荣,是蒋御医手底下的小学徒。

何荣发xiàn

不对时,立马捧着药渣跑到蒋御医跟前来报gào

,“师父,不对啊,药渣少了许多。”

此时蒋御医正为杨琪把脉,听到这话时,不由得向杨琪投去了异样的眼神。

杨琪歉然一笑,仍是很虚弱,“蒋御医见谅,是我的错,坐在桶里一个多时辰不说,这几日又没怎么吃东西,当时饿极了,便抓了一把桶里的药材,嚼着吃了。”

蒋御医脸色稍缓,大约是相信了杨琪的话。

“琪琪小姐饿了吩咐下人们一声便是,大可不必这么饥不择食。”蒋御医眼含淡淡的微笑。

杨琪苦笑起来,“我这情况,蒋御医心知肚明。如今我与你面对面说话,你都要倾耳听。当时人都在屋外,我哪有叫他们进来的力qì

?”

蒋御医立马坐直了身子,神情略带窘迫,“只要慢慢调养,会好的会好的……”

这时耶律斜轸快步上前来,又怕惊动了杨琪,忙又放慢了脚步。杨琪第一次药浴,他迫切的想要知dào

药浴的成果。

他一出现,一屋子的人都要向他行礼,他立马抬手制止住。

“如何?好了没有?”耶律斜轸压低声音问道。

蒋御医回道:“哪儿有那么快。”

耶律斜轸回想起蒋御医之前说过的话,这位老御医曾保守向他估计,只怕到了明年,杨琪的身子也不能痊愈。

耶律斜轸见何荣捧着药渣杵在一旁,不禁觉得当下的情形十分奇怪,“这是……”

蒋御医对何荣挥挥手,何荣这才捧着药渣退下去。

蒋御医慢慢解释,“是老夫疏忽,琪琪小姐泡了一个多时辰的药浴,没有给她准bèi

充饥之物,琪琪小姐便捡着药渣果腹了。”

“傻丫头,”耶律斜轸忍不住责备,“是药三分毒,那药渣怎么能吃呢?”

蒋御医却说:“老夫本来就想用内外调理之法,让琪琪小姐尽快好起来。老夫会备上药丸,此药还在做B超怕是要等上数日——”

耶律斜轸忽的神色一厉,这让他回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曾经蒋御医在杨琪的药丸中做了手脚,难保他不会做同样的勾当。

蒋御医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他立马瞧出耶律斜轸的不悦,便借口说杨琪需yào

静养,与其他人一道出去了。

耶律斜轸对杨琪柔柔一笑,“感觉有没有好些?”

杨琪回之淡淡一笑,“这两天感觉身上有些力qì

了。”

这可是个好兆头。

耶律斜轸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要知dào

两天前,杨琪连手指都不能动弹。

“好好休息,晚点本王再来看你。”

杨琪轻轻应了一声。

耶律斜轸就此离开,这时候蒋御医还在最妩楼的大堂侯着他。

耶律斜轸对他冷冷一哼,“你倒是聪明,知dào

本王有话对你说。”

蒋御医弓着身子,不敢抬头,“老夫不仅知dào

大王有话要对我说,也知dào

大王要对老夫说什么。”他弯了弯腰,对耶律斜轸拜了拜,“还请大王放心,类似蛟骨木的事儿,老夫不会再对琪琪小姐做第二次。那时老夫也是身不由己,大王心知肚明……”

耶律斜轸仍是不放心,如今耶律贤是不在了,可是还有一个萧太后。

为了那个小皇帝,萧太后可是什么事儿都会做的出来。她要是成心要除掉杨琪,未尝不会利用蒋御医。

总是不是自己的人,耶律斜轸不放心。(未完待续……)

274 请罪

耶律斜轸并非信不过蒋御医的医术,不过是信不过蒋御医对他的忠心。

因此,他在杨琪的身边,又安排了另一名医术高超之人,也是一位老大夫,名叫云柏。

云柏是一位民间的大夫,不为宫中效力,至少耶律斜轸不用担心他会图谋加害杨琪,不过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杨琪的身子明显有了好转,耶律斜轸便想接她到北院王府里去,却不知合不合时宜,于是便请问云柏老大夫,“云老,本王想给她换个环境,你看她如今的身子可受得住短暂的颠簸之苦?”

“大王可是想将她带去北院王府?”云柏眼含笑意。

耶律斜轸颔首,“本王早就想这么做了。”

云柏沉吟片刻,后露出不苟同的神情,“大王,琪琪小姐的身子即便能受得了短暂的颠簸之苦,然而过于刺激她,使她情绪激动,对她有害无益。”

“你是说,她不愿意随本王去王府?”耶律斜轸神色变得异样,这云柏才与杨琪接触几天的功夫,就对杨琪这般了解了?

云柏却是摇头晃脑,“我并非此意,只是想说大王给她换的那个环境,未必是最好的……”

耶律斜轸仔细一想,多少明白了他此番话背后的含义。

如今他妻妾成群,将北院王府闹得没一日安宁,给不了杨琪一个静养的环境。

耶律斜轸并未多做考lǜ

,决然的给向东下了一道命令,“遣散后院。将蘅芜阁腾出来。”

“这……大王,您还不如让我去杀人呢。”

这不是为难向东么。

有句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北院王府的那些女人,有几个是心甘情愿想要离开的?

耶律斜轸冷冷的说:“愿意离开的。打发她们一些银子。不愿意离开的,送到军营里去。”

向东背上一凉,浑身泛起寒粒,他凝住呼吸,小心翼翼,“那海夫人她们呢?”

耶律斜轸想了想,“将夫人以下的侍妾都打发掉。”

不过两日功夫,向东便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耶律斜轸将杨琪接到北院王府之前,却未过问杨琪的意思。此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一日之间,蘅芜阁里住了人,在北院王府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蘅芜阁北院王府中的禁地,耶律斜轸比珍惜自己的槃离居还宝贝蘅芜阁,此事是北院王府中的每一个人都知dào

的。

就连耶律斜轸最为宠爱的海夫人曾几度开口说要了蘅芜阁,都不曾如愿以偿。

耶律斜轸要清空梅园,梅园就在蘅芜阁的隔壁,仅仅与蘅芜阁有一墙之隔。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给杨琪营造一个清静的环境。

不过梅园的主人可不愿意。一早就在园子里吵吵闹闹,扰的人耳根子不得清净。

杨琪躺在屋里,都能听到墙那边传来的尖叫声。

“这是……在闹什么?”杨琪虚弱道。

在她身边伺候的云翘回她的话,“是梅园的主子不愿挪走。”

云翘说话很轻。却并非小心,这都是耶律斜轸的嘱咐。

如今蘅芜阁里就留她一个丫鬟,本来还有两个。不过年纪到了,都急着嫁人去了。

杨琪略微一怔。回想起了种种往事,“如今梅园里住的谁?”

“梅园易了好几回主。如今住的是海夫人。本来大王把梅园赏给元淑了,最后又被海夫人给要去了……”说到这里,云翘一顿,急忙屋了口。耶律斜轸跟她交代过,不宜与杨琪多说话。“小姐歇着吧,我这就往梅园去,让那些人消停些。”

云翘悄悄地退出房门,往梅园去了。

此刻,海夫人正霸着房门口,不让人进去碰一样东西。

“我告sù

你们,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大王赏赐给我的,这园子也是大王给我们,你们休想拿走……”

云翘对海夫人福了福身,嘴上却不客气,“海夫人这是何必呢,让你从这里挪出去,那是大王的意思,不服你可以找大王说去,跟这些办差的急眼有何用?”

海夫人早早的跟云翘就有过节,她就是看不惯一个丫鬟敢这么居高临下的与她说话。

“我告sù

你云翘,大王再怎么向着你,你不过还是王府上的一个丫鬟,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云翘不为所动,还隐隐威胁,“海夫人,你若此事离开,便可相安无事。若大王来了,那可就是不一样的情况了。”

海夫人脸色铁青,还真就跟云翘卯上了,“我今儿还就要等大王来了——”

云翘不想用强的让海夫人住嘴,她对那些来腾房的下人们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这些人一走,海夫人自然就消停了。

梅园里终于落了个清静,海夫人心里却还是不得安宁。当她知dào

耶律斜轸下令让她搬离这里,她几乎气晕过去。

海夫人吩咐身边的丫鬟翠萍,“你去给我打听,我倒要看看蘅芜阁里到底住的是何人!”

翠萍神色复杂,她可以算是北院王府里的资深丫鬟了,关于到蘅芜阁的事情,自然是早早的就听说了不少,一直对海夫人保留,那是怕惹她不高兴。

“夫人,奴婢也只是听说,蘅芜阁原本住的人,是咱们大王的小王妃。”

海夫人的双眼蓦地圆睁,“小王妃?大王的王妃,不是萧氏那个贱人吗!”

“海夫人有所不知,据说这个小王妃在王妃进府以前就在了,资历比王妃还老呢。”

海夫人头一次意识到威胁来临,那个“小王妃”存zài

一天,她便不得安宁……

如今杨琪的吃喝拉撒都需yào

人照顾,耶律斜轸唯恐云翘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多派了几个丫鬟往蘅芜阁里去了。

耶律斜轸几乎天天都耗在蘅芜阁中,只要看杨琪的气色好一些,便与她多说几句话。

“今日王妃向本王请示,说要过来看看你。”

杨琪不由得一笑,曾经的萧氏就跟如今的海夫人一样,自高自傲还嚣张跋扈的厉害。萧氏说要来,怕是不安好心吧,指不定她就是来落井下石的。看如今杨琪半身不遂的样子,她心里高兴坏了吧。

杨琪转移话题,“听说韩飞受伤了?”

“没错,他与伤你的人交了手,那人的武功恐怕不在本王之下。”

杨琪多少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耶律斜轸还没有查到最妩楼那里。

杨琪苦笑,“你何必要惹祸上身?你把我带到北院王府里来,若将贼人引来了,岂不是连你也要跟我一起遭殃?”

耶律斜轸神情一滞,随即说道:“本王怀疑是高丽人对你下的手,若当真如此,你便是因本王才被恶人盯上,本王如何撂下你不管?再说了,不将你治好,本王也没法跟你干爹交代……”

杨琪的眼眶里有些发涩,她略微摇头,“没法与我干爹交代……这样的理由,你说了多少回?你却迟迟不将我干爹召回来……”

耶律斜轸稍微抿了一下薄唇,神色有些窘迫。

只要有安隐在,杨琪的注意力便不会全然在他一人身上,耶律斜轸深有体会。

此时云翘来报,“大王,王妃要见小姐。”

耶律斜轸目露不悦,“本王不是说改日吗?”

“王妃就在蘅芜阁外……”云翘再怎么仰仗着耶律斜轸的恩宠,怎么也还是王府中的一个丫鬟。她可以顶撞海夫人,那是因为海夫人不得人心,而且身后没有任何背景。

王妃萧氏就不一样了,人家的姑母,可是当今只手遮天的萧太后。如今,就连耶律斜轸也要对她礼让三分。

杨琪对云翘说:“让她进来吧。”

云翘向耶律斜轸请示了一眼,见他点头,才将萧氏传了进来。

萧氏不同以往,如今恬淡娴静了不少。

她一出现,杨琪便与她客气了一句,“王妃,恕我不方便给你行礼。”

萧氏对她盈盈一笑,随即跪倒在耶律斜轸跟前,“大王,我左思右想,总觉得不立kè

来向妹妹请罪,心里就很是过意不去。”她面向杨琪磕头,“妹妹,我知dào

以前做过许多得罪过你的事情,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杨琪有些傻眼了,原来萧氏是来向她负荆请罪的。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萧氏吗?

萧氏认错的态度诚恳无比,没有一丝的破绽。

杨琪望了耶律斜轸一眼,又向萧氏努了努眼睛,“我现在没办法扶她起来……”

耶律斜轸也没说让萧氏起身的意思,仍在为萧氏忤逆他的意思而感到不悦,“过去的事,无须再提。”

“地上凉,王妃快起来吧。”杨琪说。

萧氏为了表达诚意,还递上了一瓶药,“这是我特地向姑姑求来的养玉丸,是治疗内伤的圣药,里面有三指参的成分,应该会对妹妹的病派的上用场。”

“有劳王妃费心了。”杨琪给云翘示意了一眼。

云翘立马将药接上,并将萧氏搀扶起来,“王妃,慢些。”

耶律斜轸对萧氏摆了摆手,萧氏很识趣,当即起身告辞,“那妹妹,姐姐改日来看你。”(未完待续……)

275 点香

杨琪总觉得自己很小心眼儿,望着萧氏离去的背影,她轻声对耶律斜轸说:“我是不是把王妃想的太坏了?我还以为她是故yì

来看我笑话的……”

“瞎说什么!”耶律斜轸可不是在包庇萧氏,就是觉得杨琪不该这般妄自菲薄,“你何时成为别人的笑柄了?”

“你就别再安慰我了。”杨琪幽幽的说道,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只怕她日后能下地走动,身子也会落下病根,将来会是一身的病痛。

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从杨琪的眼中捕捉到黯然的情绪,耶律斜轸握着她的手安慰,“本王会用最好的药将你治好,等你好了,每年中秋,咱们还到望月坡上赏月。每年春上还去踏青,每年夏天还去狩猎……”

杨琪双眼泛红,原来这些,他都还记得……

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年,他是不是抱着这些记忆重温那段时光呢?

就在这时候,云柏端了药进来,见耶律斜轸与杨琪交握双手,他立马抬袖遮住了双眼。

云翘在一旁小声提醒,“大王,琪琪小姐该喝药了。”

耶律斜轸恋恋不舍,最终还是松开了杨琪的手。

“将药喝了,本王再给你输送内力。”

用自己的内力给杨琪调理身体,耶律斜轸一日都不曾懈怠。

杨琪吃药不能大口灌,她只能稍稍动些力qì

,一点一点的任药汤顺其自然的滑进腹中。

如此一来,一碗药。杨琪几乎要用半个时辰,才能将其喝完。

在这段时间里。耶律斜轸很耐心的陪在她身边,看见她痛苦时。也会深锁眉头,心跟着揪起来。

等她睡下后,耶律斜轸才会悄然离开。

这天,杨琪睡的正熟,胸口出突然袭上一阵闷痛。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大口大口的咳嗽,甚至咳出血来!

云翘听到动静,跑进房里,看到的是杨琪脸色苍白。嘴角出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沫,她整个人还因剧烈的咳嗽而抽搐着。

云翘吓坏了,急忙将云柏喊了过来。

云柏一进屋,就嗅到一股香味,他目光一厉,迅速的扫视四周,最终视线落在香案上冒着袅袅轻烟的香炉上。

“谁点的香?”

云翘脸色一白,忙将香炉抱了出去。在杨琪带伤住进蘅芜阁的时候,云柏就吩咐过。这蘅芜阁里摆的用的,甚至是婢女的衣裳上都不能熏香。熏香会刺激到杨琪的伤……

云翘将蘅芜阁里里外外的香炉都收了起来,到底是谁又拿了出来!她早就嘱咐过其他婢女,到底是谁这么不听使唤?

云翘将蘅芜阁里的婢女都召集起来。将香炉摆在她们跟前,“到底是谁点的香,识相的最好自己现在就站出来。不然等到我查到你的头上,到时候有你好kàn

!”

四个婢女惶恐的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各自心里都有怀疑的对象。

其中有一个叫阿九的婢女说:“云翘姐姐。这蘅芜阁内不能点香的规矩,您可是早早就告sù

奴婢了,而且小姐安寝的时候,奴婢怕扰了小姐的清梦,从不在旁伺候的。”

阿九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附和,“奴婢也是,奴婢也是!”

说话的这个婢女叫春藤。

云没说话的那两个婢女,已是哆哆嗦嗦,被吓得腿软,几乎站立不住。

云翘咬紧牙关,瞪着眼威胁,“告sù

你们,我可不是吓唬你们,谁做的最好马上就承认,不然等大王一来,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到了暗房,大王让人对你们严刑逼供,到时候不怕你们不说实话!”

北院王府里有个暗房,那是专门为惩罚犯了错的家仆而存zài

的。暗房的存zài

,至少曾经是这个目的。

这些年来,往里面进进出出的侍妾也有不少。

婢女们一个个都吓坏了,更是有一个胆小的,想到暗无天日的将来,已经吓瘫在地上了。

云翘又逼问了一句,“到底是谁点的香?”

所幸云柏稳定住了杨琪的状况,不过经过这一遭,杨琪身体的情况有所恶化,几乎等于是退回到了原点。

耶律斜轸问讯赶来,他难得有空闲睡个安稳觉,结果却又闹了这么一出——

“谁点的香?”

云翘还没问出个结果,不过她多少也意识到,在这些婢女身上浪费时间没用,这些婢女没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十有八九是受人指使。

“大王,她们都还没有开口,恐怕……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存心要加害琪琪小姐!”云翘敢赌上自己的性命。

云柏在一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就是怕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才犹豫着要不要让耶律斜轸把杨琪接到北院王府里来。

耶律斜轸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四名婢女,冷冷的说:“把她们关到暗房里去,一个个给本王审,本王就不信她们不松口!”

这时候终于有个婢女尖叫出来,“是阿九!小姐睡下之后,奴婢看到阿九进了小姐的房里!”

阿九脸色刷的一变,回头瞪着那个几乎吓失禁的胆小婢女,“你别血口喷人,说不定就是你干的,想嫁祸到我的头上!每隔一个半时辰,小姐就要进半碗水。我是进过小姐的房间,那是我伺候小姐喝水去了,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小姐睡着了,我进去的时候,小姐还醒着呢!”

阿九所言,只要杨琪醒来,便可以得到证实。

这时候反倒是春藤战战兢兢起来。

“最后一个进小姐房间的是谁?”耶律斜轸沉声问道。

春藤突然间像失去了力qì

一般,整个人伏在了地上。

她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海夫人叫奴婢这么做的……”

耶律斜轸让侍卫押着春藤,往梅园找海夫人对质去了。

云翘急忙回房查看杨琪的情况。

杨琪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只不过是虚弱了很多。

云翘正要张口说什么了却被云柏拦下,云柏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扰杨琪休息。

云翘只能忍住,退了出去。

见元淑独自宽宽而来,她不由得一怔。

其实,打杨琪住进蘅芜阁后,元淑来了好几回,都被云翘以杨琪不能见客为由给拦下了。

元淑一进蘅芜阁,就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

院子里,还有三个如获大赦的婢女瘫在地上,这情形一让人看见就生疑。

“出什么事了?”元淑问。

“元夫人,今日蘅芜阁实在不适合招待客人,还请见谅。”云翘生硬道。

元淑也知dào

云翘不待见她,却也不以为意,“有没有我可以帮的上忙的?”

“不敢劳烦元夫人。”云翘着重强调了“元夫人”这三个字。“元夫人还是请回吧!”

就在这时候,从梅园里传来尖叫声,元淑与云翘都是一惊,就连蘅芜阁的其他婢女也都是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海夫人的叫声?

大王将她怎么了?

耶律斜轸待海夫人一向不薄,尤其宠爱有加,难不成这都是传言吗?

海夫人并未被如何,只不过被耶律斜轸扯着头发往门上撞了几下。

“海奴啊海奴,你真是胆大包天了!”耶律斜轸抓着海夫人的胳膊,“你这条手长到居然伸到了蘅芜阁里,你说本王是留你的性命,还是卸去了你的手?”

“大王,大王,你不疼爱海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呢?”海夫人哭诉。

耶律斜轸的双眼里充满了嗜血的颜色,他残忍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本王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你恃宠而骄,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本王的忍耐野兽有限度的!”

海夫人惊恐不已,她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她从来就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

不过她并不愚笨。

海夫人忽然大骂起来,“萧氏,你这个贱人,居然想借我的手杀人!”

耶律斜轸一惊,松开她,“你说什么?”

海夫人忙跪在地上,伏在耶律斜轸的脚边,“大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那个萧氏才是始作俑者!我早该意识到那个萧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那日她从蘅芜阁出来,转身就到梅园里来了,还美其名曰说是来看望我这个小妹妹的。是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提起蘅芜阁内不能点香的缘由,我这才动了歪心思……”

耶律斜轸脸色紧绷,忽然冷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萧氏还没有学乖!

萧氏以为自己的姑姑是当今的皇太后,他便不能奈她如何了吗?

“把海夫人与这个罪婢给本王关到暗房里去!”

耶律斜轸吩咐完之后,便大步往恬娴阁去了。

恬娴阁中,萧氏正自己与自己对弈。

一盘残局,黑白棋子分明,却未见哪一方是输,哪一方是赢。

婢女春秀来报,“王妃,大王来了!”

听春秀急促的口气,萧氏便知来者不善。

她忙起身,跪地迎接耶律斜轸的到来。

上一回耶律斜轸来她的恬娴阁中,她还记得分明。

那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

正因为他来的少,她才记得如此清楚。(未完待续……)

276 条件

耶律斜轸面若寒霜,眸光冰冷,几欲要将萧氏卷入他眼中的无底深渊去。

萧氏自从跪下后,便没听到耶律斜轸说要她平身的话,她便率先打破这扼喉一样让人窒息的沉默——

“大王,琪琪妹妹的伤势好些了吗?”

听她波澜不惊的语调,耶律斜轸唇角上翘,冷冷笑起来。

他见过各种个月的女人,身边如萧氏一般虚情假意者不在少数,然而却无一人能及的上萧氏的用意之深呐!

“本王冷落了你这些年,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萧氏身形一顿,耶律斜轸顾左右而言其他,究竟是何意?

她目露惶恐,紧张到手心出汗。

她不禁捏紧了手里的素兰帕子,用帕子用力的绞着手指,试图用疼痛来迫使自己稳定情绪。

“萧氏,你觉得委屈也好,难过也罢,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如愿以偿的拿到先帝赐婚的圣旨,可有曾想过,你不过是先帝稳住本王的一颗棋子?既然你甘愿当这颗棋子,就要安守自己的本分!”

萧氏的心止不住的颤栗,她强作镇定,生硬道:“大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耶律斜轸一个箭步冲上去,半蹲在她身边,一手揪扯着她的头发,狠狠一拽,强把她的脸抬起来,对上萧氏那双充满了惧怕的双眼,他轻轻狞笑一声,“看来你没忘嘛,那你还记得本王怎么对你说的?你加诸在琪琪身上的痛苦。本王让你百倍奉还!”

萧氏紧紧闭上眼,她不愿意去看耶律斜轸眼中的残酷与无情。然而耶律斜轸曾经对她的折磨。却历历在目,又一次的在她的脑海里上演。

耶律斜轸带着小杨琪出关的那年。她买通凶手,让他们在海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杨琪杀害。

耶律斜轸从汴京回来,随行之中不见杨琪,萧氏高兴疯了,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然而乐极生悲,她不但得到了杨琪没死却只是失踪的消息,还被耶律斜轸当做发泄的对象,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淹没在池塘中,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泪水从眼角溢出。萧氏顿觉眼眶的边缘火辣辣的刺痛着。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似乎要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从体内挤出来。

萧氏哽咽着,声音颤抖道:“大王,琪琪……琪琪妹妹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耶律斜轸只手捏上她的下巴,力道之重,几乎要将她的脸捏变形。

“装傻?”耶律斜轸哼笑,“蛇蝎毒妇,你入宫向萧太后请了养玉丸,怕是向蒋御医打听了不少事吧。欲借海奴的手来除掉你的眼中钉。你好深的心机啊!”

萧氏连忙摇头,“我……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让海夫人……”

耶律斜轸将她打断,“是,你是没有亲口让海奴替你害人。你若不想,便不会跑到梅园去找海奴,恐怕蘅芜阁里不能点香的事情。也是你刻意提醒海奴的吧!”

萧氏呜咽起来,仍是不住的摇头。

饶是萧氏哭的梨花带雨。满眼乞求,耶律斜轸丝毫不为所动。

萧氏头发散乱。耶律斜轸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他加重手上的力道,竟越扯越紧,似乎要将此刻的疼痛铭刻在萧氏的全身心上。

“本王这儿有一炉香,王妃你要不要尝尝味道,你也体会一下五脏六腑俱损的滋味。”

萧氏大乱,头摇的更为剧烈。

萧氏身边的婢女春秀跪地求情,“大王,您就饶了王妃吧!”

耶律斜轸重重冷哼一声,手一松,无情的将萧氏丢在地上。

他唤来侍卫,并对他们吩咐,“没本王的允许,不准王妃踏出恬娴阁一步,只要她踏出一步,就挑断她的脚筋,否则小心你们的性命!”

蘅芜阁。

杨琪虽被保住性命,却与苟延残喘无异,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巨大的痛楚。

与其继xù

承shòu这种生不如死的感受,她倒不如自我了断,然而她却连咬舌自尽的力qì

都没有……

恍惚之中,一道黑影靠近,杨琪只能看清轮廓,应是耶律斜轸无疑。

耶律斜轸负手立在床边。

床上的杨琪脸色苍白,如易碎的瓷人一样。

他胸口揪痛,如果可以,他情愿替杨琪来承shòu这份痛苦。

“云老,如何了?”

耶律斜轸怕问,却又不得不问。他必须知dào

奄奄一息的杨琪,会不会挺过这一道难关。

云柏轻声说道,口气中带着庆幸,“好在是用了王妃送来的养玉丸,才保住了她一命。”

耶律斜轸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受,害人者居然也在关键时候派上了作用。

“云老,还有其他什么办法?”耶律斜轸会不惜一切代价。

云老沉吟了一下,最后吐出三个字,“三指参。”

为了三指参,耶律斜轸只能去找萧太后。

他自然也想过去找当今的大辽皇帝隆绪,不过如今萧太后独掌大权,隆绪在她跟前,就如同家中豢养的小猫一样。

耶律斜轸在萧太后面前碰了钉子,三指参是何等重yào

之物,她怎会轻易让与?

萧太后说:“耶律斜轸,你可知如今朝中诸多大臣联名弹劾你,若不是哀家与韩丞相等人力保你,你觉得你还能活到今日?”

“微臣知dào

,不少人议论微臣仰仗太后的恩宠在上京城中为所欲为。”耶律斜轸不卑不亢,有求于人的时候,他会的头,然而他却不会承担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那是因为微臣断了他们的财路,自铸银局一事过后,微臣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功过是非,你心里自然清楚。你屡次三番跑来要三指参,哀家对你一再容忍。前些日子,你那王妃还从哀家这里讨去了一瓶养玉丸,竟还不够?”

耶律斜轸重重叩头,“望太后成全。”

萧太后对身边的一名侍女抬了一下手,那侍女手里捧着一个玉盒,玉盒之中是两根粗壮的三指参,个个竟如婴儿手臂一样。

“这三指参,哀家不是不可以给你。”萧太后可不会这样便宜了耶律斜轸,“哀家有一个条件——”

“太后请讲。”耶律斜轸早已暗暗下定决心,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杨琪的性命。

萧太后摆弄纤纤玉手,“哀家要你跟我那侄女生个孩子。”

耶律斜轸一怔,同时身形也是一顿,昔日他与耶律贤约法三章的那一段记忆掠入了脑海。

如今萧太后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就表示她压根儿不知dào

耶律斜轸与耶律贤之间的约定。

耶律斜轸的身子又伏低了几分,“太后,恕微臣难以从命。”

萧太后挑眉,神态自若的说着威胁的话,“这三指参,你是不想要了?”

耶律斜轸解释,“太后有所不知,先帝在世时,曾对微臣下旨,臣这一生,不能有儿女。”

萧太后先是一惊,随即又恍然。

她对北院王府的事情略有耳闻,据说耶律斜轸与他的侍妾同房时,都会让侍妾提前喝一碗断子汤。一旦发xiàn

有侍妾怀了孩子,耶律斜轸便会毫不留情的断送掉。

虎毒不食子,萧太后原以为耶律斜轸当真是心狠手辣的令人发指,却没想到背后竟有这么一个缘由。

萧太后毕竟是耶律斜轸的结发妻子,对他也算相当的了解。

既然耶律贤对耶律斜轸下了这样的旨意,为保万无一失,只怕耶律贤也有严密的防范。

“既然如此,”萧太后只好降低了要求,“哀家要你与你的王妃同房。”

“微臣遵命。”

萧太后略微摇头,心中泛起一股苦涩。

夫妻之间,竟要用这样冰冷的方式在一起,还真是让人寒心。

她能为萧氏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能不能挽留住这个男人的心,也只能看萧氏自己了。

耶律斜轸领了三指参回去,将三指参交由云柏全权处理。

将半根三指参用在杨琪的身上,才见她的身子稍微有所好转,不过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盛夏以后,北院王府蝉鸣聒噪。

耶律斜轸吩咐了家仆,将蘅芜阁里里外外树上的蝉打落。

静了不少,杨琪却不能安宁。

她有好一段时间不见天日了,而如今她听到外头的蝉鸣,才感觉自己好像沐浴在盛夏的阳光中。

百无聊赖的时候,听蝉鸣,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项乐趣。

“怎么听不见蝉鸣?”杨琪问云翘,“是不是已经入秋了?”

“回小姐的话,离入秋还早着呢,今日一早啊,大王就吩咐我们这些下人,把树上的蝉都打掉了。”

杨琪轻轻一叹,满不开心,“他怎么总是做些多余的事情?”

“小姐,大王可都是为了你……”

云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刚进门的耶律斜轸打断。

“打个蝉而已,又不是本王亲自动的手,何谈是本王做多余的事?”

云翘忙将凳子搬到床边,伺候耶律斜轸坐下。

杨琪的双眸如月牙一般,盈满了亮莹莹的笑意。

这无邪的笑容,真是久违了。

耶律斜轸心头一暖,情不自禁握住杨琪的手。(未完待续……)

277 自甘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

杨琪苦笑连连,觉得如今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她,便是“瘦骨嶙峋”。

然而就她这般不堪的模样,耶律斜轸竟不惜每日都陪伴在她的身边,有时静静地望着她,像是看到天荒地老也不觉得足够。

“瘦了些,白了些。”耶律斜轸言简意赅的形容。

杨琪又笑,“像不像葱段子?”

耶律斜轸不禁莞尔,只手握着杨琪瘦弱的腕子,像是捧了一柄白莹莹的玉如意。

“精神可好了。”听杨琪能说笑,他心中宽慰不少。

杨琪颔首,“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她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已有一段时日,浑身毫无知觉一样,不知她的皮肤是否还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

耶律斜轸轻轻摇头,柔声责怪,“身子才好一些,就开始折腾了?安心躺着,本王去去就来。”

耶律斜轸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又拐了回来。他小心翼翼的将杨琪抱在怀里,垂眸对她安心一下,然后大步往庭院里走去。

树荫下,静置了一把舒适的藤椅,椅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毡。

日头太毒了,耶律斜轸唯恐将杨琪晒出事来,才把位置选在了树荫下。

藤椅旁还有一个小案,案上有个果盘。

看着耶律斜轸精心布置的这一切,杨琪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只怕没有一个女人不感动。

然而耶律斜轸为她做的,何止这些。

耶律斜轸每日都会给她输送内力。如今耶律斜轸功力大减,怕是只能对付三教九流的市井小徒了。

杨琪望着树荫下仅有的一把藤椅。眉头一皱,“我坐这里。那你坐哪里?”

只顾着杨琪,倒是把自己给忘了,耶律斜轸挑眉若有所思,随即他一个旋身落座藤椅,而此时杨琪依旧在他怀里。

耶律斜轸伸手往果盘里捏了一颗紫葡萄,剥了葡萄皮和葡萄籽,塞进杨琪的口中。

杨琪嚼了一下,咬了一口酸水,不禁皱起小脸。就这么囫囵着把葡萄给吞下去了。

她捧着脸颊,“好酸!牙齿要掉了!”

耶律斜轸轻捏着她的下巴,“张嘴让本王看看。”瞅着她满口健康森白的米牙,他轻笑,“牙口还是那么好,贪吃鬼。”

两人正玩闹时,蘅芜阁的一个小婢女来报,“大王,小姐。元夫人求见。”

“元夫人?”杨琪茫然的望着耶律斜轸,这男人的夫人太多,婢女通传的是哪一个?不过她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轮廓,“是元淑吗?”

耶律斜轸对她点头。随即不悦得对那婢女道:“本王不是吩咐过,闲杂人等不得出入蘅芜阁吗!”

闲杂人等……

在耶律斜轸的口中,元淑竟然成了闲杂人等。杨琪不由得替她感到寒心。

元淑几回来蘅芜阁,几乎都吃了闭门羹。并不是杨琪有意要避开她。主要还是因为杨琪身子不大好的原因——

因为香炉的那件事,事发之后。杨琪几乎连说话的力qì

都没有。

那名来通传的婢女局促起来,她垂首哭丧着脸战战兢兢的道:“奴婢也是这样说,可是元夫人就跪在门口,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耶律斜轸一怔,与杨琪一同赶到疑惑起来。

元淑这会儿贵在蘅芜阁的门口,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杨琪摇了摇耶律斜轸的胳膊,“就让元淑进来吧!”

于是,耶律斜轸冲那名婢女挥了挥手,示意她将人带来。

那名婢女将元淑带到耶律斜轸和杨琪跟前,然后就退在了一边。

元淑双膝落地,扑通一声跪下。

就算她此举不惊人,她身上的那一身衣服,也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堂堂的元夫人,竟穿着下人的衣裳,打扮的跟北院王府里其他的婢女一样。虽然她也是婢女出身,可好不容易麻雀飞上枝头,怎又甘心自轻自贱呢?

杨琪坐直了身子,神情有些慌张,“元淑,你这是做什么?”

“大王,小姐,请恕元淑冒昧。”元淑对他们重重叩了一个头,然后又接着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耿耿于怀,当年若不是因我疏忽大意,将小姐给看丢了,也就不会让小姐在外面吃这几年的苦头,更不会让大王感到自责。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日后我会在小姐身边尽心尽lì

的服侍,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杨琪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耶律斜轸,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杨琪对元淑说:“元夫人,快起来吧,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事情,当年我的离开,并不是你的过错……”

杨琪的话还没说完,元淑便急忙打断,“就算小姐原谅了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请小姐务必要答yīng

让元淑在你身旁服侍你!”

元淑的头埋在地上,身子伏得极低。

杨琪不住地给耶律斜轸打眼色,并小声怂恿他,“这是你的女人吧,你还不赶紧说几句!”

“就让她留在你身边伺候吧,与本王新拨来的那些婢女相比,还是元淑的手脚麻利一些。”

杨琪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耶律斜轸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管怎么说,元淑是他的女人,如今在北院王府也算得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把等级给降下来?

耶律斜轸还是在元淑面前说这样的话,那得多伤元淑的心啊!

杨琪在心里暗自着急,“快起来,元淑,赶紧把那身衣裳脱了。你大可不必这样做,你若真的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常到这里坐一坐。”

说完,杨琪狠狠的拧了一下耶律斜轸的大腿,还凶神恶煞的瞪着他,满眼的威胁之色。

杨琪身子虚弱,这时候手上哪有劲儿啊,连捏死一只蚂蚁的力qì

都没有,又怎么能掐疼的了耶律斜轸呢?

耶律斜轸顺着她的意思,“这样也好,元淑,你如今是春心阁的主人,莫要失了你的身份,去换身衣裳再来吧。”

“这……”元淑抬起脸来,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她感激地望着耶律斜轸和杨琪,垂下脸来掩饰自己的难堪,“元淑谢过大王和小姐。”

元淑离开后,耶律斜轸又指派了蘅芜阁里的一个婢女往春心阁去,主要是给元淑交代蘅芜阁里的一些注意事项。

傍晚的时候,杨琪喝过了药,耶律斜轸又再一次的给她输送内力。

等到耶律斜轸收功的时候,杨琪坏笑着对他说:“等我的身子好了,咱俩过过招怎么样?”

看她小脸儿得yì

的,耶律斜轸岂会不知dào

她的小心思。

这丫头不就是看了他的内功大减,以为他好欺负了吗。

耶律斜轸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啊你,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吧!哼哼,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本王的内力早就恢复了。”

杨琪兴致索然,“真没劲!”

耶律斜轸轻笑起来,“等你身子好了,本王让你二十招。”

“这么自信!”

耶律斜轸将她放躺在床上,“好了,快睡吧!”

杨琪觉得奇怪,耶律斜轸似乎是有事要走,以往他都是在蘅芜阁停留到很晚才离开。

杨琪不由得问:“你早早的打发我睡觉,那你做什么去啊?”

耶律斜轸淡淡笑了一下,“别问那么多了,赶紧睡吧!”

他要去履行他对萧太后的成诺,到恬娴阁与萧氏同房。

他有意瞒着杨琪,就是不想让她操心那么多。

太早了,杨琪还睡不着。

吃药那一会儿,杨琪肚子里就有一个疑问。

这会儿趁耶律斜轸还在,她便开口问出来,“三指参是那么珍贵的药材,你是怎么得到的?”

耶律斜轸幽幽的轻叹了一声,用极具说服力的口吻说道:“本王是北院大王,只要本王想要,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本王得不到的?”

杨琪重复了一句刚才说过的话,“这么自信!”见耶律斜轸心不在焉起来,杨琪放过他,“有事你就走吧,你不在的时候,我眼前清静了,耳根子也清静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耶律斜轸呵呵直笑,“嫌本王烦了是吧。”

杨琪满脸不愉快,“你自己说要走的。”

“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耶律斜轸斜靠在床边,决定看杨琪睡下之后,他再离开。

然而杨琪合上双眼,吐息均匀的时候,耶律斜轸仍静静的坐在那里,仍静静地望着她的脸庞。

直到听到云翘在房间里走动的声音,耶律斜轸才回过神来。

“什么时辰了?”耶律斜轸轻声问。

“快到子时了。”云翘是来更换燃尽的蜡烛。

耶律斜轸放下床幔,小声的吩咐云翘,“不必再点蜡烛了。”

“是。”

“别忘了明天一早叫小姐起来喝药。”

“是。”

耶律斜轸起身,在完全将床幔合上之前,最后深深望了杨琪一眼,这才款款地离开了蘅芜阁,乘着夜风往恬娴阁而去。

如今杨琪就在他的身边,然而他却有一种不切实jì

的感觉,心中怅然若失,好像置身梦境中一般。

然而残酷的现实也摆在眼前——

恬娴阁烛火通明,似乎在等待某人的到来。(未完待续……)

278 噩梦

这几日,杨琪的身子是好了些。然而随着她的身子日渐康复,她的精神却每况愈下。

这几日夜里,她每每合眼都会连发噩梦,梦境不同却总是梦见一物——

紫花色的毒蛇。

毒蛇缠着她的脚踝,爬上她的身,丝丝的吐着细长的信子。

即便杨琪清醒的认识的自己百毒不侵,可她总会因为这条毒蛇而感到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每每她从噩梦中醒来,都会全身发麻,冷汗淋漓。

杨琪张着双眼,望着半透明的鲛丝床幔,待胸中的恐惧感如海潮一般褪去,她才吃力的起身,慢慢将双腿挪下床。

正穿鞋时,忽然觉得脚踝上猛的一凉,似乎是被什么凉嗖嗖的东西给缠住,杨琪心里一惊,低头一看,竟是一条紫花色的蛇尾缠着她的脚踝——

杨琪蓦地长大双眼,失声尖叫起来,更是手脚胡乱挥舞。

“琪琪,琪琪——”

杨琪听到耳边有人急唤,她的意识清醒,望见耶律斜轸和云翘在她身边,而她正躺在床上,浑身疲累不堪,脚踝上也没有异物感。

“发噩梦了?”耶律斜轸蹙眉紧张道,随即他旋首对云翘道,“劲锋呢?本王的那把匕首呢?”

“我这就去拿!”云翘急忙跑走。

耶律斜轸那一身紫色的云袍落入杨琪的视线,她的心脏刺痛,又不安的悸动起来。

杨琪伸手遮挡双眼,手背触及额头。竟满是冷汗。

她苦笑一声,半开玩笑道:“你说我是不是跟你这地方的气场犯冲啊。”

耶律斜轸用帕子给她擦拭汗水。他还记得杨琪小时候也是夜里频发噩梦,只要将劲锋放在她身边。她才能睡得安稳一些。劲锋上的凰血石有安神驱邪的效用。

他将杨琪小心的抱在怀里,多年前,他也曾这般抱着她。

那时候觉得她好小好脆弱,一碰就会碎似的。如今耶律斜轸竟还是同样的感觉,只不过多了一丝丝怅惘。

“本王在,多睡会儿吧。”耶律斜轸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不多久便听到杨琪均匀的呼吸声。

待云翘将劲锋拿来,耶律斜轸示意她脚步放轻,生怕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惊动了怀里的人。

云翘小心翼翼的上前。将劲锋放在了枕边,并福着身子轻声道:“大王,方才奴婢去槃离居取匕首的时候,侧妃在您的院子里。侧妃说,过会儿她会来蘅芜阁给大王请安。”

“侧妃?”耶律斜轸轻声喃喃。

侧妃郑氏一向安分守己、贤良淑德,在红栾阁中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怎就蠢蠢欲动起来?

耶律斜轸眉头深锁,望着杨琪安详的睡颜,他脸色才稍微缓和。

他轻声吩咐云翘。“你去红栾阁给侧妃带个话,不必她来请安,晚些时候本王会亲自去红栾阁探望。”

“是。”云翘退下,领命往红栾阁去。

屋内忽然有一道人影闪动。耶律斜轸原以为是云翘复命回来,可仔细一想发觉不对。蘅芜阁与红栾阁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云翘就试试插上翅膀飞。来回一趟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耶律斜轸猛然抬头,竟见多一两陈晋靠在窗边。

耶律斜轸低沉道:“陈晋。事情办完了?”

“该办的都办完了。”陈晋双眼含笑,瞟了一眼耶律斜轸。有很快的将视线移向窗外,“我要出关,给我一道通关令牌吧。”

“出关?”耶律斜轸有些惊疑。

“你抓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帮你解决铸银局的事情吗,现在事情都解决了,该放我回家了吧!”陈晋装可怜,哭丧着脸接着说,“我可是人生父母养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

耶律斜轸脸色阴沉,目光暗涌烁动,极具危险。

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本王问你,将杨琪打成重伤,又伤我手下韩飞的那个人,可是你?”

“喂喂喂,做人可是要讲良心的,不讲良心也得有脑子吧,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把她打成重伤?”别说陈晋没有动机,就算他真的跟杨琪有仇,也下不去那个手啊。这可是令公膝下唯一的女娃子,他要是伤了杨琪一根汗毛,令公和其他杨家将做鬼能放过他?“再说了,若我跟韩飞交手,我能毫发无损的站在你面前?”

并非陈晋妄自菲薄,他承认韩飞是个高手,只不过伤他的人武功更高罢了。

耶律斜轸脸庞冷峻,“不是你的话,那你就去给本王查,一定要查出此人!”

陈晋无奈,“你手下那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非得拉上我做什么。你的手下韩飞不是跟对方交过手吗,凭对方的武功路数,应该就知dào

他的来历了吧。”

不用陈晋提醒,耶律斜轸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那个人太狡猾了,用的武功竟是与他一路。听韩飞说当时他就有一种错觉,以为那个蒙面人是耶律斜轸乔装打扮的。

陈晋正要催耶律斜轸拿令牌,就在这时候,元淑端着药盈盈走来。

“大王,妹妹该吃药了。”

耶律斜轸抬头看她一眼,神情中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云翘呢?”

“我也正找她呢……”元淑似乎是领会到了什么,立马跪下来请罪,“元淑擅作主张,请大王责罚。”

耶律斜轸轻轻抬了一下手,“日后这种事,交由云翘做就行。”

“元淑铭记在心,我这就把药端走。”

云翘正欲旋身之际,耶律斜轸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如今耶律斜轸在杨琪的日常与饮食上格外的小心与谨慎,即便杨琪是百毒不侵之躯,却也不得不做防范。杨琪重伤在身不说,体内的蛟骨木香也暗藏隐患,从吃喝到用度,样样都得注意。

陈晋忽然开口,“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气这么重啊,是不是混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耶律斜轸闻声抬头,只见陈晋张望四周,就像个小神棍一样。

他想起杨琪被噩梦所扰的情形,不由得心生怀疑。

难不成杨琪夜夜受折磨,就是跟陈晋说的“阴气”有关?

“你还会看风水?”耶律斜轸问。

陈晋摇摇头,他对风水可是一窍不通,“只是一种感觉。”他搓着胳膊,总觉得森然之气越发的明显,“现在明明是夏天,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凉快啊?”

耶律斜轸还以为陈晋这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像样的话来,敢情他方才说的“不干净的东西”就是杨琪咯。

杨琪本身就是阴寒的体质,浑身往外冒着寒气。

耶律斜轸这么抱着她,就像是在抱着一个冰疙瘩。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如何才能改变琪琪这样的体质啊……”

元淑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大王,将妹妹叫起来吃药吧,不然药汤都凉了。”

耶律斜轸点头,再怎么样,都不能让杨琪把喝药给耽误了。

元淑正要将药碗端上前,就被赶回来的云翘拦下。

云翘早知dào

到了杨琪该吃药的时辰,一路上都是跑着回来的。

云翘将药碗夺到手里,“此事就不劳烦元夫人了。”

元淑有些尴尬,目光投向耶律斜轸,见他神色无恙,只得安安静静的退到一旁。

云翘似乎处处提防着元淑,她甚至公然在耶律斜轸面前也是与元淑针锋相对。

“大王,药凉了,我去换一碗来。”

不待耶律斜轸点头,云翘就已经端着药碗出去了。

耶律斜轸对仍逗留着的陈晋摆摆手,“你去找向东,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让他给你拿一道通关令牌。”

陈晋嘴角上翘,似乎是笑了一下,便不动声响的离开,出了房间,正好与云柏擦身而过。

每隔几个时辰,云柏都会来给杨琪把脉,时刻留意她身体的状况与变化。

正当云柏给杨琪把脉的时候,耶律斜轸问他,“云老,琪琪这几日连发夜梦,你可知dào

?”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王可知dào

琪琪小姐都梦见了什么?”

耶律斜轸总觉得很不对劲儿,他细问过杨琪,可杨琪总不愿意多说。

“她从小就这样,时常会夜里做梦,梦里面会出现她最害pà

的东西,就是毒蛇。”

“这就不奇怪了。”云柏说,“近日来琪琪小姐屡次遭到横祸,先是有人重伤她,然后又是熏香一事害她险些丢了性命,接连受到打击,琪琪小姐心绪不宁也是在所难免的,她感到不安害pà

也是应该的。这是人之常情——”

耶律斜轸觉得云柏说的有道理,他也正是担心杨琪又会出什么意wài

,才会大部分时候都陪在她身边。

云柏忽然轻笑了一声,“看,琪琪小姐这会儿睡得多香,一定是从大王身上找到了安全感。”

耶律斜轸不禁唇角上扬,难掩眼中的悦色。

他幽幽的叹口气,却听不出他的无奈,只听他疼惜道:“这丫头,实在太让人操心了。”

“我看大王倒是乐在其中。”

耶律斜轸神色稍微凝重,“如今她身子不见好,本王哪里有乐啊。”(未完待续……)

279 袭击

杨琪卧床的这段时间,元淑总会来陪她解闷。

元淑说的最多的,还是有关于北院王府内院中的一些事情。

元淑说:“这北院王府里里外外,与大王又过关系得女人林林总总有五十七名,前段日子不知怎的,大王命人遣散走了许多,剩下的女人,包括王妃与侧妃与我在内,也不过只有十一名了。”

杨琪听的微微一惊,同时也很佩服,“元淑,你对这些事情,知dào

的还真清楚呢。”

元淑神情晦暗起来,眼里含着苦涩之意,幽幽的感叹,“其实留在王府的时间长了,便会觉得这日子越发的百无聊赖,也只能用这些琐碎的事情来打发时间……”她忽的嫣然笑起来,好似转眼间换了个人一样,着实的叫人捉摸不透,“妹妹可知dào

,别的院里的夫人都可羡慕你了。”

“我这苟延残喘之躯,有什么好羡慕的。”

如今虽然她的身子明显有所好转,杨琪却觉得大不如从前那般伸手自如了,也不知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

元淑似乎不忍看杨琪这般自怨自艾,焦急起来,并轻轻按着杨琪的手,目光带着同情,“妹妹千万别这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的福气,说不定还在后头呢,何况大王也不会对你视而不见。”

杨琪略微一笑,像清风掠过,转瞬不见。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笑啊——

杨琪想要的福气,早就被破坏殆尽了。

元淑神色恢复如常。又继xù

说:“正因为大王对妹妹呵护有加,日日夜夜往蘅芜阁里来。才惹得别院的夫人们羡妒不已。那日我听见府上的几个丫鬟玩笑话,她们说恨不得变成蘅芜阁里的一草一木呢。只盼能时时瞻仰到大王的威严。”

杨琪报之一笑,却听身旁的云翘对着元淑丝毫不加掩饰的冷哼了一声。

杨琪向云翘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云翘尽管有所收敛,对元淑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就在这时,阿九跑来相告,“小姐,大王来了!”

元淑很识趣一样,款款起身,“妹妹。那我就先走了。”

杨琪本想开口挽留,望了一眼云翘,于是改变了主意。

元淑与耶律斜轸照面,她盈盈拜倒,带这个男人像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后,她才起身,离开了蘅芜阁。

耶律斜轸见杨琪坐着,不免担心她的身子是否吃得消,“怎么不躺下呢?”

“将才与元淑说了一会儿话。”

云翘酸溜溜的道:“我总觉得那个女人惺惺作态。故yì

在小姐跟前演戏。”

杨琪轻笑,也不责备她,只调笑道:“你敢在你家大王面前这么放肆,就不怕他掌你的嘴?”

云翘甚是洋洋得yì

。“有小姐你护着我,我才不怕呢!”

耶律斜轸莞尔道:“瞧瞧,一个婢女都这般与本王嚣张。都是你平日里惯的。”

杨琪反驳,“还不都是你惯的。这蘅芜阁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哪一样不都是你给的?”

不待耶律斜轸说什么。云翘又把话题车到了元淑身上,“是啊,蘅芜阁的待遇就是好,元夫人还不是想沾这里的光,找机会接近大王。”

“你怎么把人家想的那么坏呢?”杨琪就不大明白了,云翘怎么会对元淑有这么大的成见。

云翘笃定自己的看法,还对杨琪语重心长的道:“小姐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她就是没安好心,她平日里一副贤良淑德之貌,还不知她心肠歹毒到什么样呢!”

“越来越放肆了。”杨琪给云翘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在耶律斜轸面前最好拿出分寸。

云翘收敛了许多,却不会改变对元淑的看法。

耶律斜轸不以为意,反倒觉得有云翘在这里,气氛活跃了不少。

“琪琪,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本王便不让元淑再到蘅芜阁来了。”

杨琪淡淡一笑,“不必了,你不在的时候,有她陪我解闷也好。”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只是聊一些琐事罢了。”杨琪一怔忪,忽的望向耶律斜轸,“我竟还不知dào

你有个侧妃。”

不知为何,耶律斜轸这会儿心中竟有一些忐忑。

他小心翼翼的窥着杨琪的表情,缓缓开口,“郑儿是定西将军郑峰的女儿,将军去世被追封为护国公,郑儿与本王青梅竹马,待她守孝期满后,便将她接到了府上。”

“既然是青梅竹马,你们的关系一定不错。”杨琪猜测,那时候杨琪没有跟郑氏见面,大约是郑氏尚在守孝期间吧。

见杨琪脸上平静无波,耶律斜轸失望了,他总以为杨琪会更加……更加的在意他。

杨琪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救了我的命,对我施了这么大的恩,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报答你呢……”

耶律斜轸为她做这些,可从来没想过要她报答什么的,他只是见不得杨琪受到任何伤害……

他握着杨琪的手,“不必多想,陪在本王身边就好。”

杨琪抽回手,闪躲着他受伤的视线,“你身边那么多侍卫,不差我一个……”

还有那么多女人,她从未想过要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也不想……不想成为耶律斜轸的女人。

耶律斜轸抽动嘴角,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轻轻说道:“好生歇着吧。”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耶律斜轸便走了。

云翘焦急不已,杨琪也不笨啊,怎就看不明白大王的心意呢?

“小姐,你怎么……”

杨琪神色黯然,快一步打断她,“别说了。”

她并非不懂,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她儿女情长的对象,不应该是他,也不能是他。

从这以后过了两天,杨琪再也没见耶律斜轸到蘅芜阁来。

大约是那天她的态度和言行,确实伤他极深吧……

夜里,落着雨,渐下渐大。

连串的雨珠拍打着屋檐和门窗,扰的人心烦。

杨琪泡在浴桶中,从浴桶里散发出来的奇异的药香味,熏的她昏昏欲睡。

昏昏沉沉中,杨琪听到门扉的响动,想必是谁进来了。

她原以为那是云翘,然而诡异感袭上来,她竟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

杨琪警惕起来,凝神问道:“云翘,是你吗?”

她转过头,却很难透过屏风看到那人的身形。

杨琪声落许久,仍不见有人回答,她顿时紧张起来。

若进来的人是云翘,一定会回她的话。

“谁?”杨琪声音一厉,正欲从浴桶中站起来,立马想到自己当下的状况。她低头看一眼一丝不挂的自己,又钻进浴桶中。

她沐浴时,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蘅芜阁的婢女也都知dào

她这个习惯,于是在她沐浴的时候,从不出没在浴房,也就只有云翘在门口等候杨琪的吩咐。

“云翘,云翘——”杨琪大喊。

兴许是云翘这会儿并不在门口,又或许是雨声太大,吞没了杨琪的声音,又或是……

杨琪不敢接着想接下来的可能性,云翘应该不会遭人毒手的!

“云翘,云……”

杨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顿觉毛骨悚然,背脊上爬满了凉意,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

烛光晃动之下,一道黑影笼罩住杨琪,不待杨琪回头,便有一只手掐住她的颈子,猛的将她按进入浴桶的药水之中。

杨琪想要叫喊,一张嘴却被药水猛灌进口中!

她想要挣扎,却不敌那个人的力量!

四面八方的药水挤压着她,好像要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排斥出去!

杨琪的意识渐渐薄弱,力qì

渐渐流失,挣扎渐渐平息——

那只手,终于从她的后颈松开,然而杨琪却再没有力qì

呼吸……

在她的意识渐渐下沉,一双手伸进浴桶中,将她给捞了出来。

朦朦胧胧之中,杨琪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只隐约听到有人叫她“妹妹”……

杨琪恢复清醒,发xiàn

自己躺在她屋中的床帐内。

云翘红着眼,跪在她的床边,不住的垂泪。

耶律斜轸脸色冷峻,目光冰冷。

看一屋子人瑟瑟缩缩,就知dào

耶律斜轸雷霆将过。

立在床帐边的元淑见杨琪张眼,便惊喜道:“大王,妹妹醒了!”

耶律斜轸忙旋转身子,将勉强撑坐起来的杨琪托在臂弯里,“怎样,好些了吗?”

后劲处还在刺痛,提醒着杨琪,这并非一场梦境。

她还没开口,就听云翘哭道:“都是我不好,才害得小姐差点儿丧命,求小姐、大王责罚!”

当时她唯恐水凉了,便去取热水来,怎会想到节外生枝,险些酿成大祸了呢!

“不是你的错,你当时若在,只怕遭人暗算,便不会在这儿了。”杨琪甚是庆幸,云翘相安无事,她也大难不死,结果还算好。

元淑紧张道:“当时我也只是看见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去,妹妹你与那黑衣人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可曾看清那人的样貌?”

杨琪摇头,手又按上后颈,“他从我背后袭击,直接就把我按进了水里,我也没看清他的长相。我倒是没想到,关键时候,是元淑你救了我。”(未完待续……)

280 意识

耶律斜轸抽动嘴角,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轻轻说道:“好生歇着吧。”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耶律斜轸便走了。

云翘焦急不已,杨琪也不笨啊,怎就看不明白大王的心意呢?

“小姐,你怎么……”

杨琪神色黯然,快一步打断她,“别说了。”

她并非不懂,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她儿女情长的对象,不应该是他,也不能是他。

从这以后过了两天,杨琪再也没见耶律斜轸到蘅芜阁来。

大约是那天她的态度和言行,确实伤他极深吧……

夜里,落着雨,渐下渐大。

连串的雨珠拍打着屋檐和门窗,扰的人心烦。

杨琪泡在浴桶中,从浴桶里散发出来的奇异的药香味,熏的她昏昏欲睡。

昏昏沉沉中,杨琪听到门扉的响动,想必是谁进来了。

她原以为那是云翘,然而诡异感袭上来,她竟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

杨琪警惕起来,凝神问道:“云翘,是你吗?”

她转过头,却很难透过屏风看到那人的身形。

杨琪声落许久,仍不见有人回答,她顿时紧张起来。

若进来的人是云翘,一定会回她的话。

“谁?”杨琪声音一厉,正欲从浴桶中站起来,立马想到自己当下的状况。她低头看一眼一丝不挂的自己,又钻进浴桶中。

她沐浴时,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蘅芜阁的婢女也都知dào

她这个习惯。于是在她沐浴的时候,从不出没在浴房。也就只有云翘在门口等候杨琪的吩咐。

“云翘,云翘——”杨琪大喊。

兴许是云翘这会儿并不在门口。又或许是雨声太大,吞没了杨琪的声音,又或是……

杨琪不敢接着想接下来的可能性,云翘应该不会遭人毒手的!

“云翘,云……”

杨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顿觉毛骨悚然,背脊上爬满了凉意,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

烛光晃动之下,一道黑影笼罩住杨琪。不待杨琪回头,便有一只手掐住她的颈子,猛的将她按进入浴桶的药水之中。

杨琪想要叫喊,一张嘴却被药水猛灌进口中!

她想要挣扎,却不敌那个人的力量!

四面八方的药水挤压着她,好像要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排斥出去!

杨琪的意识渐渐薄弱,力qì

渐渐流失,挣扎渐渐平息——

那只手,终于从她的后颈松开。然而杨琪却再没有力qì

呼吸……

在她的意识渐渐下沉,一双手伸进浴桶中,将她给捞了出来。

朦朦胧胧之中,杨琪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只隐约听到有人叫她“妹妹”……

杨琪恢复清醒,发xiàn

自己躺在她屋中的床帐内。

云翘红着眼,跪在她的床边。不住的垂泪。

耶律斜轸脸色冷峻,目光冰冷。

看一屋子人瑟瑟缩缩。就知dào

耶律斜轸雷霆将过。

立在床帐边的元淑见杨琪张眼,便惊喜道:“大王。妹妹醒了!”

耶律斜轸忙旋转身子,将勉强撑坐起来的杨琪托在臂弯里,“怎样,好些了吗?”

后劲处还在刺痛,提醒着杨琪,这并非一场梦境。

她还没开口,就听云翘哭道:“都是我不好,才害得小姐差点儿丧命,求小姐、大王责罚!”

当时她唯恐水凉了,便去取热水来,怎会想到节外生枝,险些酿成大祸了呢!

“不是你的错,你当时若在,只怕遭人暗算,便不会在这儿了。”杨琪甚是庆幸,云翘相安无事,她也大难不死,结果还算好。

元淑紧张道:“当时我也只是看见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去,妹妹你与那黑衣人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可曾看清那人的样貌?”

杨琪摇头,手又按上后颈,“他从我背后袭击,直接就把我按进了水里,我也没看清他的长相。我倒是没想到,关键时候,是元淑你救了我。”

元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救了杨琪一命,没得到一句感谢地话也就罢了,居然还听到这样的话——

什么叫“倒是没想到是你救了我”,搞得她会见死不救一样。

元淑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强笑道:“我本来是要等妹妹药浴完,与妹妹好生聊聊天,听到浴房里传来妹妹的叫声,才给撞上了,我也是赶巧了。”

“赶的还真巧!”云翘不禁对她刻薄道,“说什么看见黑衣人,我看你是贼喊捉贼,故yì

用这种伎俩,好让小姐对你感恩戴德,让大王对你刮目相看吧!”

元淑又气又急,蓦地红了眼眶,她只委屈的反驳了一句,“你别陷害我!”

云翘咬牙切齿,元淑还真会说话,一句“陷害”,不仅把自己给撇清了,还把罪名扣在了别人的头上。

她恨不能撕开元淑的皮肉,让所有人看看她的本来面目到底是多么的丑恶!

云翘可不相信元淑就会那么“赶巧”的经过浴房!

杨琪在心里叹息,云翘这么明目张胆的与元淑做对好吗?

不管怎么说,元淑是耶律斜轸的女人,算是云翘的主子,奴才得罪主子,通常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云翘,退下……”杨琪强打起精神,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很虚弱。

“小姐……”

云翘正欲强辩,却被耶律斜轸的怒喝打断:

“好一个奴才,本王管不了你,小姐的话不听,你这是要造反吗!”

云翘忙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耶律斜轸又斥,“平日里,本王借你的胆子还少吗?你有什么不敢的!”

杨琪按住耶律斜轸的手,“关心则乱,云翘也是为我好才冒犯了元夫人,也请元夫人莫要往心里去。”

元淑轻摇头,“我与云翘一起伺候过小姐,也算是姐妹一场,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

她这番话听不出半点儿说服力,倒显得她有多委屈似的。

“我也相信元淑是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的,”杨琪对元淑淡淡一笑,“把我按在桶里的人,应该是个男人,他的力qì

很大……”

元淑一惊,慌忙道:“该不会是上回在街上偷袭妹妹的那个人吧,那个人好像至今还未找到,就连大王的得力手下韩飞也败在他手上……”

元淑望向耶律斜轸,似乎等他裁决。

杨琪略微摇头,“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她心里很清楚,上回她受伤,那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这一回受险些溺死,却是让她措手不及。

一定是有人借机要除掉她,幕后真凶到底是谁,她暂且还说不清楚。

杨琪深深地望着元淑,她不得不承认,的确如云翘所言,元淑这一次赶的实在太巧了……

“此事蹊跷,本王会彻查到底。”耶律斜轸开口,他的猜测与杨琪一致,觉得前后之事应该不是同一人所为。同时他也庆幸并非同一人,若这回的黑衣人是上回将杨琪打致重伤又跟韩飞交手过的人,只怕他要偷袭,杨琪早就没命了。

元淑变了脸色,“大王,该不会是王妃……”

意识到失言,她忙又捂着嘴,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不过她泄露的已经足够多了。

杨琪有些心烦,“没有证据以前,不要瞎胡乱猜!”

这时候云柏上前来向耶律斜轸提醒,“大王,如今琪琪小姐需yào

静养——”

耶律斜轸心领神会,对元淑等人挥了一下手,“散了吧——”

将杨琪妥妥的安置在床,耶律斜轸也随元淑他们一同离去。

元淑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大王不留下来陪妹妹吗?”

耶律斜轸微微回头,往帐床处忘了一眼,扑朔神情着实的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没了外人,杨琪将云翘留住。

云翘恃宠而骄过分,杨琪不得不唠叨她几句。

杨琪伸手将云翘召到跟前,云翘见她起身吃力,忙上前扶住。

“你说你,咋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啊!”杨琪不得不加重口气,否则云翘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你现在与元淑的身份不同,不管她出身如何,她现在是北院王府的元夫人,是你的主子,你怎么能对她不恭敬?”

云翘并非不服气,也承认自己对元淑确实有很大的成见,但就事论事,她就是觉得元淑城府极深,对杨琪心怀不轨!

“小姐,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元淑接近你,分明就是有所图,她这招棋走的可谓是极深啊!”云翘不认为元淑会有那么单纯。

杨琪忍着笑,“照你这么说的话,当时元淑分明有机会将我溺死在浴桶中,她为什么不那么做?”

云翘神情一顿,不禁也疑惑起来,这个地方却是有些说不通。要是元淑真的将杨琪当做不除不快的眼中钉肉中刺,当时就应该会对杨琪痛下杀手啊。

杨琪神色凝重起来,义正辞严道:“姑且就当这是元淑安排的一场戏,她敢对我下手,你以为她就不敢对你下手了吗?”

云翘神色一紧,心悸起来。

杨琪脸色缓和,轻声道:“不管你再怎么讨厌她,日后别再冲撞她了。”

云翘终于意识到,她将自己处于多么大的险境。(未完待续……)

281 跪见

家丑不可外扬,郑氏要堵住北院王府众人的悠悠之口,却独独没有差人到蘅芜阁来提醒,杨琪可不觉得她是无心忽略蘅芜阁的存zài



女人心,海底针,城府不可谓不深。

身边狼子野心者成群结队的汹涌而来,一开始觉得有趣,杨琪日渐发xiàn

,每日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或是逢场作戏,自己竟变成了与她们同一类。

杨琪不由得对自己心生厌恶。

北院王府是个舞台,而耶律斜轸是坐在台下看戏的客观,为博他一顾,为博他一笑,台上的人极尽所能施展才艺,用尽了各种手段……

杨琪不想成为这台上的一员,了结一道心愿,她便会离开这个地方,这个人心诡谲的地方。

她踏出蘅芜阁——

这是她身子大好以后,第一次离开蘅芜阁。

身边的云翘如影随形,她生怕杨琪有了闪失,总是小心翼翼。

“小姐,脚下慢些。才下了雨,这路子湿滑的很。”

见杨琪蒲柳之姿,似若不经风,云翘心上一痛,忙吩咐下等婢女,“阿九,快去给小姐拿件衣裳。”

到了槃离居门口,杨琪被左右两名威风凛凛的侍卫横槊拦下,其中一名更是气势汹汹道:“槃离居重地,不得擅入!”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这是——”云翘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吞吞吐吐了半晌,却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接。

确实难为了云翘。杨琪在耶律斜轸身边,只能算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

正当云翘绞尽脑汁时。有两名力壮的侍卫抬了一个麻袋,从槃离居出来。

那麻袋的形状大小。还有那沉甸甸的分量——

麻袋里竟装了一个人!

云翘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躲开,想要避开视线,然而那麻袋上的一片红斑斑的血迹像是一块儿吸睛的磁铁,让她如何也挪不开瞪大的双眼。

杨琪确实一派淡然,她可是见过比这更惨烈的血腥场面……

她无动于衷,只撩着长裙,双膝一曲,跪在了槃离居门前。

左右两旁的侍卫目露不满。为求大王一盼而不惜用类似手段的女子,他们可是见多了。

云翘大为慌乱,忙去搀杨琪的手臂,“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小姐,求你快快起来,你这身子可受不得半点凉啊!”

杨琪双眸一敛,心中难免自责。她这个让人不省心的主子,确实让云翘费了不少心。

“云翘。此事与你无关,你回去吧。”

云翘哪里肯从命,欲硬闯槃离居,却被侍卫拦下。即便她掏出能够证明她是北院王府一等婢女的腰牌,侍卫也不肯放行。

“云翘妹妹,”都是在北院王府里当差。云翘又是耶律斜轸身边的红人,这两个侍卫哪有不认识她的道理。他们毕竟是奴才。为难之处着实不少,“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大王和侧妃在里面谈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槃离居。”

“那……”云翘往一眼身子羸弱的杨琪,杨琪跪在冰冷湿凉的地砖上,一身青丝缕衣,似要飘零在茫茫天际,柔弱的模样让人心疼的紧。云翘瞧瞧的往侍卫手里塞了些银子,“劳烦侍卫哥哥进去通传一声。”

“这……”侍卫掂量着手上不轻的银两,犹豫了一阵后还是答yīng

下来,“好吧!”

侍卫进去了不大一会儿又出来,“话我已经带到了。”

云翘眼巴巴的盼着耶律斜轸能出来,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她越发的焦急,再看杨琪却是跪在地上安安静静。

杨琪表面安静,内心却澎湃不已。

如今耶律斜轸都不想看见她了吗……

云翘不信耶律斜轸会这么绝情,她大声质问被她买通的那名侍卫,“你确实把话带给大王了?”

那名侍卫有些不耐,耶律斜轸何等尊贵的身份,岂是他人说见就能见?

“大王与侧妃谈事,我把话带给雪竹姑娘了。”

云翘默念,“雪竹……”

蓦地,她瞪大了眼睛。

雪竹,那不是郑氏的贴身婢女吗!

还是从郑国公府上陪嫁来的丫头!

云翘终于明白杨琪说的那句“北院王府是豺狼虎穴”真zhèng

的意思了……

她咬着唇,替杨琪觉得委屈。

郑氏虽然是耶律斜轸的青梅竹马,可几年前杨琪还在的时候,北院王府上还没有郑氏这一号人物呢!

杨琪暗暗攒足了劲儿,握着拳头一鼓作气站起来,动作迅猛的吓了周围的人一条。

她双腿麻木,膝盖发软,若不是云翘及时扶住,只怕她这双膝盖要磕碎在地上。

不过杨琪裙上已是一片泥泞脏污,有些不堪入目。

她弯身顺手抄起一块儿石头,往槃离居内砸了去。

她不仅想要砸了这里,还想一把火将这里燃烧殆尽呢!

她诚心诚意的来求他,这男人居然连冷屁股都吝惜给她,活生生的将她晾在了外面!

槃离居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耶律斜轸极为敏锐的耳目,他听到石头滚落的声音,便知杨琪在槃离居外。除了她,没人敢这么做。

难得杨琪主动愿意来见他,耶律斜轸何必藏头不露面,避她不见呢?

见他一扫阴霾之色,郑氏温婉一笑,“大王,何时如此高兴?”

耶律斜轸大步走出书房,往槃离居院门方向而去。

见到杨琪一身狼狈,他原本愉悦的心情瞬间消失。

“怎么回事?”耶律斜轸沉声问。

“大王,小姐都在门口跪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云翘扶着还未缓过劲儿来的杨琪,大声对耶律斜轸说。

“为何不叫人通传?”冰冷的声音里带着责备之意。

这时侍卫跪下,战战兢兢道:“大王,属下已经禀告给了雪竹姑娘……”

侍卫的话音未落,耶律斜轸的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啪!

一名婢女应声倒地,委屈的捂着逐渐红肿起来的脸颊,仰着脸儿,泪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随即众人听到郑氏的呵斥,“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婢子,瞒着不报,是何居心!”

被掌掴的婢女便是雪竹,雪竹爬起,跪在地面,连忙磕了一记重重的响头,“奴婢不是成心的,奴婢是看大王和侧妃相商事情,不便去打扰,所以这才……”

“来人,拖下去杖责十五!”郑氏眉宇间的威严与耶律斜轸极为相配。

来了两人,将哭着求饶的雪竹拖了下去。

杨琪冷眼看着郑氏与雪竹一唱一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主仆二人默契的唱着苦肉计,演技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郑氏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姿态,“这婢子平日里是被我宠坏了,才会这般自我主张,还请大王和妹妹万万不要往心里去。”

杨琪失望至极,在这地方,真心待她的人太少,身边尽是些披着羊皮的狼。

耶律斜轸怒色少退,对郑氏轻轻摆了摆手。

郑氏盈盈一拜,随即退下,经过杨琪身边的时候,目光一瞟,阴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耶律斜轸强忍着将杨琪揽在怀里的冲动,于是略微僵硬的负起手,“跪见本王,到底何事?”

“我求你将我干爹召回京城!”杨琪忘记了膝盖上的疼痛,只要一提起安隐,她总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为了这件事,你跪见本王?”

以前两人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也不见杨琪放低身段求他,如今她怎这么懂礼数识规矩了?

他不知dào

该不该感谢教导过杨琪的师父卓越。

杨琪眼中闪过落寞,“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今再对你撒娇,都变味儿了……”

“变成什么味儿了?”耶律斜轸洗耳恭听,倒是想听她仔细说说。

见他邪肆轻笑,眼中玩味儿,杨琪蓦地脸红,气鼓鼓道:“变成勾/引了!”

耶律斜轸神情尴尬了一下,没料到杨琪竟会这般直白,他斜睨左右,神色又恢复如常。

“随本王进来。”他垂眸看了一下杨琪裙上碍眼的泥泞,又对云翘吩咐,“去给小姐拿一套衣裳来。”

云翘应了一声“是”,便飞奔回蘅芜阁去。

杨琪揉着膝盖,一瘸一拐的跟着耶律斜轸身后。这男人似乎知dào

她赶不上他的速度,便刻意放慢了脚步。

“我可告sù

你,你可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可不是好打发的!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准话,我就跪在你这里不走了!”

耶律斜轸可有机会顾左右而言他?他还是还未多说一句话,倒是杨琪想要留在这里的想法,他支持的很呐!

耶律斜轸引杨琪到书房,边走边说:“你以为本王不想召你干爹回来?”他拉开一个架上的一个屉子,从中拿出了一叠书信,“是你干爹自己不愿意回来,这些是他的亲笔回信,你自己看看吧。”

杨琪半信半疑,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其中一封信,一看信上确实是安隐的字迹,不由得安心了不少,不过再细读信上的内容,她傻眼了。

她似乎不大相信这信是安隐写的,又接连打开了两封,发xiàn

信上的内容千篇一律——(未完待续……)

282 来信

安隐回回来信,都已军务繁忙为由拒绝耶律斜轸将他召回上京。最近的来信提到了杨琪,说什么觉得愧对她,希望耶律斜轸能够代他好好的照顾她……

杨琪捧着信看的时候,越看越生气,发抖的双手捏皱了脆生生的信纸。

“什么破玩意儿,该不会是你伪造的吧!”杨琪怒目圆睁,恨不得将手里一沓厚厚的信封甩耶律斜轸那张冷峻的脸上。

其实杨琪知dào

手里的信都是安隐亲笔所书,只不过是不愿相信安隐会这般决绝。

从安隐的这份决绝之中,她隐隐感到不安,就好像安隐在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为了欺骗杨琪而伪造信件,耶律斜轸没有这么低级的趣味,被杨琪诬赖,他着实不愉快,却又因她眼中难抑的悲痛而心生慌乱。

耶律斜轸柔声安慰,“切莫心急,本王会再写信将你干爹召回来。”

望着他冰封的眼眸里有一丝冬雪初融的迹象,杨琪被其中的温柔撼得心跳失常,她强压下这种蓦来的悸动,躲去耶律斜轸的视线,佯装强硬道:“你就该让人把他强押回来,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受得了军中之苦……”

杨琪萎靡的神情一滞,转眼间就变得精神奕奕起来,她朝耶律斜轸伸出手,此举却让对方一阵茫然。

杨琪俏皮的动了动纤细的手指,“你把通关令牌还给我,我自己去找我干爹!”

“胡闹!”耶律斜轸忽的甩袖。足见他是有多么的不悦。他的面孔比平时更森冷的几分,眸子里散发出来的凌厉叫人噤若寒蝉。“军中将士携女眷,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见他并不像说玩笑。杨琪也就默默地相信他了。

就在这时,云翘带着杨琪的衣裳来见。

杨琪要换衣裳,耶律斜轸却没避嫌的意思。

杨琪恼了,“你怎么还不出去?”

“这是本王的书房,本王为什么要出去?”耶律斜轸说的理所当然,确实爱极了杨琪羞恼的娇俏模样。

杨琪有一肚子“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可转念一想,这里是人家做主的地盘,便压住了心里腾升的怒气。大步离开。

“算了,回去换!”

耶律斜轸悔恨,若依了她,兴许杨琪会在槃离居待久一点。

“回来!”耶律斜轸重叱一声。

杨琪立时顿住脚步,背后传来的强烈压迫感,让她难以转身回头。

耶律斜轸浑身散发着寒冷的气息,好像所过之处可以寸草不生。

低头看着脚下没有生机的土地,杨琪没有找到花花草草的踪影,却是看到远近的婢女跪了一地。个个抖得跟筛子似的。

“还想把信带走?”耶律斜轸微微敛起眼眸,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杨琪将信封捧在胸前,当宝贝一样紧紧护住,对耶律斜轸露出小兽一般防备的神情。“虽说这是我干爹给你的来信,可我还没看仔细呢!”

耶律斜轸咬牙威胁,“今日你若敢将这些信带出槃离居。本王就将它们填火炉里当柴火烧掉!”

杨琪无辜的眨巴剪水秋眸,“你都多大了。二十五六了吧,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你说什么?”

“我说你都多大……”杨琪的声音弱了下来。

耶律斜轸耳朵好着呢。就是看看她有没胆量再说一遍。

惴惴的望着耶律斜轸愈发危险的目光,杨琪纵有能包天的胆子,也给吓没了。

耶律斜轸一步一步逼近,杨琪恨不得缩成米粒大小,最好是变成空气,让他虎视眈眈的双眼看不到!

耶律斜轸将孔武有力的右手臂伸给她,杨琪乖乖的将信封放到他手上。

“少了一封。”这面瘫脸的眼眸又敛起来。

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杨琪发xiàn

他都没有仔细数,还是这男人对她太过了解?

杨琪将藏在怀里还没有被捂热的信封拿出来,一并交到了耶律斜轸手上。

打槃离居出来,杨琪与云翘被侧妃郑氏身边的一个叫冬笋的婢女拦下。

“这位姑娘,侧妃娘娘请你到后花园的凉亭一叙。”

狗随主人型,从一个婢女的态度里就能看出来她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冬笋眼里的讥诮与嫌恶并不是无缘无故,只怕她的主子郑氏打心眼儿也不怎么待见杨琪。

毕竟,女人最大的天敌并非岁月无情,而是对她有威胁性的另一个女人。

杨琪知dào

北院王府的后花园,一年四季,那里应景的鲜花从不断绝,浓郁的花香隔墙都能闻见。

如今对身子见好却未痊愈的杨琪来说,再怡人的花香也如慢性毒/药一样,无声无息的吞噬着她的健康。

后花园,郑氏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杨琪装作一副林黛玉弱不禁风的模样,对冬笋浅浅一笑,道:“劳烦这位姐姐去回禀你家主子,我身子抱恙,不宜耽搁了喝药的时辰。她若是想见我,随时可以到蘅芜阁来,届时蘅芜阁上下会恭候大驾。”

杨琪对冬笋福了福身,冬笋忙还礼,起身时只见杨琪与云翘扬长而去的背影,她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冬笋觉得很是矛盾,北院王府里最为受宠的人却无名无分,胆敢拒绝侧妃的邀约简直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胆大狂徒。然而她被行礼时,一阵仓皇浮到心上,总觉得别扭又异样。

蘅芜阁,元淑等了有些时候。

元淑是蘅芜阁的常客,有耶律斜轸的特许,进出这里如入无人之境。

元淑见杨琪裙上有大片的泥泞之处,顿时一惊,紧张到有些花容失色,“妹妹这是在哪里摔的?”转脸又对云翘厉斥,“马马虎虎、粗心大意,你是怎么当差的?万一又害小姐受伤了怎么办?”

瞧她一惊一乍又大呼小叫,云翘不顺眼极了,要不是记着杨琪先前对她的告诫,此刻她定要跟元淑争个一死方休。

云翘可以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是谁也阻止不了她对元淑的鄙夷与不服!

杨琪袒护云翘,“不怪她,是我自己弄的。”

元淑一副快急哭的模样,红着双眼嗔道:“瞧你这么不小心,打小就没有安安稳稳走过路。才下了雨,这地上本来就湿滑,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还跟个孩子一样!”

“元淑你误会了,这不是摔的,是我在槃离居门口跪地的时候弄的。”杨琪有些无奈的解释,她发xiàn

元淑总会先入为主,以为是什么样的情况就是什么样。

先前杨琪险些被溺死,元淑一次说出好几种可能性来,无凭无据的情况下都能说的煞有其事,真不知dào

她要真拿到证据,她那伶牙俐齿的劲儿又是何等的厉害。

听杨琪说完,元淑怔住,眼中漾着的一层让人怜惜的水雾渐渐散开,却被好奇填满,“妹妹见大王一面还需跪求吗?”

“那样才显得有诚意不是。”杨琪并未与她多说,只拍她的肩膀说,“不跟你多说了,我换衣服去了。”

杨琪换好了衣裳打寝室里出来,就听阿九来报,“侧妃来了,说想要见小姐。”

这个郑氏倒是雷厉风行,来的速度如此之快,杨琪都觉得有些猝不及防了。

如今表里不如一者多如牛毛,郑氏看似温婉贤淑,可非良善之辈。

这几个日子里风声不减的宠姬偷欢一事,就是在郑氏手中告了一段落。

杨琪得到可靠消息,耶律斜轸的那名宠姬被投入井中溺死,却对外宣称时宠姬觉得无颜苟活于世,于是选择了自裁。至于那个连一个龙套角色都没有的侍卫被阉了,也没忍辱偷生,拔剑自刎了。

这一对苦命鸳鸯生不在一起,死后双双被丢入了乱葬岗。

要说杨琪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全是云翘的功劳。

杨琪在槃离居的书房与耶律斜轸说话的时候,云翘从槃离居的一个素来交好的婢女口中打探到的。

今日在槃离居门口,她们看到被侍卫们抬出去的那个麻袋里装的就是乱了府闱的可怜男人。

在此之前,郑氏从未踏入过蘅芜阁。

蘅芜阁向来是北院王府的禁地,耶律斜轸曾三令五申,除了相关婢女,不允许任何事涉足这里。

杨琪一来就成了蘅芜阁的女主人,这让北院王府中所有跟耶律斜轸有过关系的女人都尝到了浓浓的危机感,郑氏也不例外。

郑氏观览蘅芜阁的大院,觉得这里也没什么特别。

院墙上爬满了野生的藤类植物,就连角落里也恣意的横生着野竹,经久未修过的桂树和柳树还不如臭哄哄的池塘里的一颗水草。

打量了许久,郑氏违心的笑道:“妹妹的院子倒是别致的很。”

“侧妃说笑了,我这里简陋,自然比不过侧妃精心布置在后花园的那些花花草草。”杨琪说的这些自然都是恭维郑氏的话。

郑氏眉头一跳,暗自得yì



她为北院王府操碎了心,将府上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连一个刚入住没多久的丫头都知dào

,大王又岂会不知她这些辛劳?(未完待续……)

283 累人

“打我入府,竟不知蘅芜阁里还能住人。府上多少位夫人想将这里要了去,都没得到大王的同意,我原就想,这院子一定是大王特意留给谁的,今儿个可算是见着这里的主人了,没曾想竟会是这般标致的人间绝色。”

郑氏笑的特别和煦,暖和的好似自斑驳的林叶见漏出来的阳光,有些晃眼却不刺眼。她的每一个神情都像是练习了不下千百遍,总让人挑不出一丝的瑕疵。

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杨琪总觉得瘆人。

如今她大病未愈,面上满是病态,郑氏倒是从哪里瞧到了她的绝色之处?反倒是同座的元淑犹如画中踱出的端庄女子,被郑氏方才那么一说,她竟成了黯然失色的配角。

也不知元淑这个当事者,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态。

台面上恭维杨琪,暗地里挑拨着她与元淑的关系。

不得不说,郑氏走了一步好棋。

然而在杨琪看来,却是多此一举。

杨琪对郑氏浅浅一笑,谦恭到自卑的程度,“侧妃谬赞了,侧妃温婉贤淑,元夫人端庄俏丽,伴在北院大王身边的女子,哪一位不是人间绝色?而我不过是百花丛中的一片绿叶罢了。”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郑氏拍着她的手安慰,表面上摆着一副怜悯的姿态,其实心里乐开了花,“能得到大王的青睐,就表示妹妹有过人之处。”

杨琪嘴角抽了一下,被她一笑给掩饰了过去,丫的给她一个杆子。这郑氏还真敢顺杆子往上爬!

耶律斜轸的一个侧室,正主萧氏没挂。郑氏还真当北院王府是她能一手掌控的天下?

大约郑氏早就存了除去萧氏的心思,不过萧氏的身份实在太敏感。

萧氏乃当今萧太后的侄女。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萧太后岂能坐视不管?

郑氏在北院王府的势力再大,总也有无奈的时候。

杨琪将话锋转开,“不知侧妃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郑氏身子轻微一抖,随后抽手,顺手扶到额上,摆着一副健忘的模样,“你瞧我这记性。要不是妹妹提醒,我倒把正事忘了呢。”

她款款离席,双手端在胸前,对着杨琪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杨琪一惊,忙将她扶住,“侧妃这是何意?”

郑氏神色忧伤,美美的眸子里秋波动人,晃动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我见犹怜般的叫人心驰荡漾。

前一秒还好端端的。这会儿跟谁委屈她了一样,变化之大之快,杨琪实在措手不及。

郑氏充满了歉意,“妹妹莫怪我那婢女。雪竹打小就在我身边伺候,都是被我宠坏了,今日才会那样冒犯了妹妹。”

见她泪豆子滚落。杨琪有些无语,这演的未免有些过了吧。

杨琪硬着头皮陪她演下去。“侧妃快快请起,今日之事。我并没有记挂在心上!”

郑氏反握着杨琪的手,脸上挂着笑,“没放在心上就好,日后我们就一起和睦的伺候好大王。”

杨琪眼角一跳,干笑道:“侧妃似乎误会了我与北院大王的关系,我与他,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她接着解释,“这蘅芜阁多年前原本就是做客房用的,我不过是贵府上的食客,病好之后,是要走的。”

郑氏神情有些怪异,她不相信耶律斜轸与杨琪之间会是那么干净的关系。耶律斜轸对杨琪,比对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还上心,单凭这一点,还说明不了什么吗?

“妹妹把我说糊涂了。”郑氏轻扶着脑门,晕眩之态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我干爹与北院大王素来交好,大王他不过是代我干爹行使照顾我的职责罢了。”

“不知令尊是……”

“安隐。”见郑氏一脸困惑,杨琪进一步解释,“安隐是我干爹的汉名,他便是承袭你父亲生前职位的耶律沙。”

郑氏舒展娥眉,神态恍然,禁不住又用探究的眼神多打量了杨琪几眼。怪她有眼无珠,看走了眼,竟不识眼前人的庐山真面目。

郑氏原以为杨琪是哪里冒出来勾搭耶律斜轸的小骚蹄子,没想到人家竟也是有身份的人。

那个安隐,几时收养了一个女儿呢?

郑氏恢复高贵艳绝的神色,“原来是这样啊,”想起一桩事来,她遂又担忧道,“我听闻这院子里遭了刺客,妹妹可又被刺客伤到?”

“只是受到一些惊吓而已,无妨。”杨琪倒是想把自己说的多么悲惨,好让郑氏多在心里偷着乐,只不过未免也显得太做作了。想想那样的画面,娱乐自己一下就好。

郑氏忧虑,“妹妹可得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一定一定。”

杨琪身子早好,就可以早些离开了,只怕郑氏盼的就是这个。

“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了,两位妹妹好坐。”最终,郑氏还是把元淑放在眼里的。

恭送走了郑氏,杨琪顿觉心力交瘁,应付郑氏,真心累人。

瞧她如送走了瘟神般庆幸,元淑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打小就无拘无束惯了,在侧妃跟前拘谨,还真是委屈你了。”元淑体谅杨琪的难处,倒是很了解杨琪本人似的。

“诶,逢场作戏呗。”

杨琪走下凉亭,步进太阳地,迎着明媚的阳光,倦懒得如小猫一样,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宽大松软的云袖花落,露出她两节细长散发着白瓷光芒的藕臂。

耶律斜轸一如蘅芜阁,一眼瞧见的便是她伸懒腰的景象。

如往常一样,元淑起身告辞,总之耶律斜轸只要来蘅芜阁,她便不会在此地多留。

这时候蘅芜阁大大小小的婢女都停下来对耶律斜轸行礼,唯独杨琪带着特权可以在耶律斜轸跟前不屈膝。

耶律斜轸走近杨琪,“侧妃到这里来过?”

明知故问,何必浪费口水。

“整个王府里,还有你北院大王不知dào

的事情吗?”

杨琪一边做着体操,一边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

耶律斜轸见她动作奇特,却连贯更无违和感,不禁心生疑惑,“你这是在做什么?”

就算是武功招式,这世上有这么毫无杀伤力的武功招式吗?

“锻炼啊!”杨琪有些气喘,托这个身子的福,如今她可是脆生生的很,风吹即到,一摔就碎。不过她是下了决心要尽快康复,早些成为那个健健康康到哪儿都能蹦哒的她。“多锻炼对身体好,身体好了我就可以去找我干爹了!”

耶律斜轸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敢情还不到一个时辰前才跟她说过的话,她这么快就忘了。

“要本王说几次,军营中不可有女眷!”

“你说你又把他劝不回来,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咯!”

大概是身子活动起来,脑子也开始活络了,她还真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来。

杨琪立马收功,凑到耶律斜轸跟前,跟他打着商量,“要不然这样,你再给我干爹写一封信,就说我要跟谁谁谁成亲了,让他回来喝喜酒!”

当爹的一定不会错过女儿的大喜之日,人之常情是也。

耶律斜轸冷峻的脸上酝了一层薄怒,声音几乎能冻死人,“你要跟谁成亲?”

杨琪咬着手指头想了想,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

“你就杜撰一个,记得写的越逼真越好。”

耶律斜轸不自觉的拔高声音,“你让本王去行骗?”

杨琪一整,她倒是有些忘了耶律斜轸的身份多高贵了,自然是不屑耍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

真是不上道。

“你不写的话,那我来写,这总行了吧,看你委屈的!”

“本王委屈?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委屈了?”

他堂堂北院大王,在杨琪口中竟成了小媳妇儿!?

这丫头,不治不行!

杨琪从他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立马撒丫子跑开,窜的比兔子还快。

只是不大一会儿,杨琪便累如牛喘,俏脸上白如金纸。她身体的极限,就到这里了,稍微透支一点儿,就跟丢了半条命一样痛苦难忍。

杨琪扶着漆红的园木梁,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她而来,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揽进了一个宽广温暖的胸怀。

在耶律斜轸身上,杨琪嗅到了淡淡的乳香,很好闻,也让她心安。

“本王真是怕了你了。”耶律斜轸轻叹,双臂将她圈紧,生怕自己一松开,杨琪又会像个小疯子一样跑开。

低头望着杨琪苍白的小脸儿,旋即耶律斜轸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寝室走去,将杨琪放躺在大大的原木床上,他才稍稍安心。只是他的眉间依旧是个“川”字型,拧得很紧很紧。

杨琪虚弱的冲他笑着,伸手抚平了他紧锁的眉头。

“耶律斜轸,我死了,不是更好吗?”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耶律斜轸低叱,并捉住了她调皮的小手,并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带到薄唇边。

他无比虔诚的在杨琪素净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他能感到杨琪的手轻轻一颤,却并没有挣扎的迹象。

“谁也不能将你从本王身边带走,哪怕是阎王也不可以!”(未完待续……)

284 情深

灼热的气息的杨琪的手背上流连辗转,麻酥酥的感觉遍布她的全身,一次又一次的撼动着她的心神。

听了耶律斜轸变相的告白,杨琪深深触动,当她全身都滚烫起来的时候,心里却涌上了一股悲凉,冲淡了这份荡漾着暖流的悸动。

她应该是恨眼前这个眸光深情款款的男人,应该是恨的……

她必须狠心提醒自己潜伏在他身边的目的,而不是兀自的沉醉在他给的温情之中。

杨琪目光黯然,她抽回手,轻声说:“等我身子再好一些,我会从这里搬出去。”

耶律斜轸一阵心慌,失口惊呼,“本王不许!”他正了正神色,又恢复一贯冷峻的模样,“本王答yīng

了你干爹,要好好的照顾你,你想让本王食言不成?”

杨琪轻叹,苍白的脸上写着无奈,“有我在北院王府一日,北院王府便一日不会安宁。我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不想跟你身边的那些女人成日玩心计。”

她身子已经这么悲惨了,何必又去累心伤神呢。身边有一只对她虎视眈眈的狼,她兴许会觉得与她对峙会相当有趣,然而身处狼群之中,只会让她有被啃的骨头都不剩的下场,就算要死,她也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本王不会让任何人到这里来打扰你。”

听耶律斜轸如此信誓旦旦,杨琪的美眸里划过一抹受伤,她缓缓合上眼。陷入黑暗,却看的极清。这个男人是铁了心的要将她禁锢在他身边。

见她柳眉轻拧,耶律斜轸以为她身子又不适了。顿时就紧张起来。

他飞速握着杨琪的手,查看她的脉搏,见她脉象平稳,耶律斜轸轻舒一口气,爱怜的目光在杨琪苍白的俏脸上缱绻。

杨琪依旧双眼紧合,长长弯弯的睫毛下面扇动着晶莹的泪光,她无声的抵触着耶律斜轸的存zài



“张开眼看着本王!”耶律斜轸命令。

杨琪并没有遵从。

耶律斜轸愠怒不已,下重力道在杨琪右手的虎口处狠掐了一下,疼得杨琪几乎将五官皱在一起。

“出去!”又是一声命令。

环伺的婢女们垂着脑袋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阿九将房门掩上,挡去了夏日的午后柔软明媚的阳光。

耶律斜轸一改他方才摄人的冷冽气息,如哄小孩儿般柔声道:“好了,别发脾气了,本王对天发誓,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一根汗毛,如何?”他将杨琪轻柔的托进怀中,与她耳鬓厮磨,“你可知dào

。伤在你的身上,痛在本王的心上。”

杨琪稍稍拉开距离,黑亮的眸子幽幽的望着他,折射出的清冷之意。让耶律斜轸背脊发亮。

“这可是你说的,若我再次受到伤害,你就将我的通关令牌还来。我走的时候,不要再阻拦我。”杨琪见他目露惶恐。她扬眉挑衅道,“怎么。堂堂北院大王没这个自信?”

耶律斜轸宠溺一笑,按着她的脑瓜,揉乱她青丝如瀑的长发,“本王说到做到。”

“一言为定。”杨琪与他击掌。

当天,耶律斜轸便采取了对策。

蘅芜阁中,向来不允许除耶律斜轸以外的男子自由进出,今日却多了两名身穿黑衣脸戴白面具的人。

此二人守在杨琪寝室的门口,他们的出现,给蘅芜阁上下带来了一股挥之不去的紧张感。

平日里云翘大大咧咧,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束手束脚,杨琪就觉得十分奇怪。

“云翘,你脸色不好,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琪一直在床上躺着,还不知dào

蘅芜阁的院子里多了两名不速之客,此刻就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云翘贼小心的往门口方向瞅了一眼,说话的时候不敢大声,“小姐,大王的暗卫——”

说着,她蹑手蹑脚的指向门口。

杨琪一翻身,伏在床上,将脑袋探出了纱帐,隔着高丽纸糊的门窗,隐约可见两道纹丝不动的黑影。

打耶律斜轸当上了北院大王,暗地里训liàn

了一批为他卖命的死士,各个武功高强,厉害得不得了,比皇宫里的黑骑军都要胜一筹。

云翘紧张归紧张,也有消息值得她高兴一场,那就是耶律斜轸下令,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蘅芜阁,收回了元淑在这里来去自由的特权。

耶律斜轸这是在践行他对杨琪的承诺,他未必也太认真了,多少也带些天真的成分。就算他派再厉害的高手保护她,能防的了敌人偷袭,防的了敌人的害人之心吗?

杨琪对云翘招招手,“让他们进来站着吧,外面天儿怪热的,别让他们晒出病来。”

云翘领命,奔到门口,有些战战兢兢得给那两名暗卫传话,“我们小姐体恤二位,屋里门窗能遮挡炎炎烈日,请二位挪步到屋里吧。”

那两名暗卫忽然就齐刷刷的面向寝室的方向跪下。

云翘吓了一跳,她仔细回想,自己说的没错啊,又不是什么惊人之语,怎么他们反倒看起来有些战战兢兢呢?

其中一名暗卫说:“谢过小王妃体恤,属下二人奉大王之命,不敢有半点儿逾矩!”

内室的门槛是最后一道底线,他们之中要是谁踏进了这条线,除非是不想活命了。

云翘跑回去给杨琪复命,“小姐,他们说他们那样是大王的吩咐,他们不敢违抗大王的命令。”

“真是一群死脑筋,”杨琪对他们彻底没话说,索性摆手作罢,“随他们去吧!”

阿九有事要报,见了门前两尊门神,她吓得不敢进屋去,只得远远的站在门口,对屋里的云翘招手。

“云翘姐姐,云翘姐姐——”阿九生怕惊动了这两尊门神,声音都不敢放开。

云翘跑出去,“什么事啊?”

阿九先是松了一口气,幸亏云翘经过那两尊门神的时候,没有被他们给吃了。

“元夫人说要见琪琪小姐,这会儿在院子门口外面候着呢,你看咋办?”

云翘往屋里望了一眼,随即拍着阿九的肩膀,这小丫头实在太得人心了,值得放在身边调‖教。

撇去云翘是北院王府的一等婢女不说,阿九在蘅芜阁里做了一段时日,与云翘接触久了,自然知dào

她的一些心思。其实说实话,阿九也不太喜欢那个元夫人。

“你做的很好,”云翘先是鼓励阿九,然后又悄声说,“你去回元夫人,就说小姐的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阿九点头,“诶”了一声,跑去给元淑回话了。

元淑与她的婢女常春在蘅芜阁前流连了一阵,二人频频的向院子里面探头,每当她们稍微靠近一些距离,院子门口的两名面目凶恶的守卫便会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

蘅芜阁里突然多了训liàn

有素的守卫,耶律斜轸还不说原因就收回了她的特权,元淑百思不得其解。

常春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她狗腿的贴在元淑的身后,胡乱猜测着,“夫人,这蘅芜阁里的主子莫不是病入膏肓了,没几日了?”

元淑微微回头,脸色有些铁青,低斥她,“不许胡说!”

常春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敢,眼里也藏着对元淑的鄙夷。

看来这主仆二人是貌合神离。

北院大王对蘅芜阁的小主子有多上心,那是大家都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的。就连府外的那些觊觎着北院王府门槛的名媛望族,都是羡慕嫉妒的不行,常春就不信元淑心里面会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常春又跃跃欲试,凑上前去,“夫人,这可是好事儿啊,只要这位小主子没了,您还瞅得不到大王的青睐吗?”

她也知dào

此事不能宣扬,故说话的时候很小声。

啪!

元淑一巴掌甩在常春的脸上。

常春捂着脸,泪眼汪汪,她只是想说些好话讨好女主子,没意识到自己哪里有说错,竟惹来了主子的不高兴。

元淑岂止不高兴,她简直就要气炸了。

怒色爬满了元淑娇媚的脸孔,周围阴沉沉的气压像是吞噬一切的洪水猛兽,实在骇人极了!

常春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求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夫人绕过奴婢一回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以后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元淑恶狠狠的说道,美丽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阴厉毒辣。

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还处在蘅芜阁附近。元淑顿时慌乱起来,心里祈祷着方才她失态的样子千万不要让人看见。

暂且不说蘅芜阁与槃离居是门对门的关系,就拿蘅芜阁本身来说,这里住着人人羡妒的小主子,北院王府里不知多少内院的妃子夫人宠姬对这里虎视眈眈,她们看不到蘅芜阁院子之中人的一举一动,还看不到院子外面的风吹草动吗?

侧妃郑氏于后花园散步归来时,正巧就在不远处看到了元淑与常春互动的那一幕。

郑氏身边的婢女冬笋轻声叹道:“主子,这个元夫人与蘅芜阁里的小蹄子,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郑氏笑的高深莫测,幽幽的知dào

:“是这样吗?”(未完待续……)

285 情动

这北院王府上,哪一个女人是省油的灯?

而如今,杨琪就像是被耶律斜轸豢养在北院王府内院之中的一朵白莲花,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打、烈阳侵晒。

今个儿清晨,空气并不灼热,日头还没升高,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暑意。

杨琪还没爬起床,耶律斜轸便早早的来,意欲与她一同用膳。

为了照料到杨琪的身子,耶律斜轸吩咐小厨房每天在杨琪所用的膳食里加上半片的三指参。

身子不大好的时候,杨琪是一点儿的油腥都不能沾。好一段时间没开荤,一见到桌上的清蒸鱼,杨琪就跟一头饿狼一样扑上去。

云翘手里攥着上好红木做的篦子,都快愁哭了,“小姐,我还没有给你篦好头发呢。”

“吃完再梳,吃完再梳!”

一碰大鱼大肉,杨琪就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前几日她就跟耶律斜轸抗议,哪怕在她的饭食里加上一点肉沫也好。

她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子奶白色的鱼汤,正喝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被不紧不慢而来的耶律斜轸撞见了不雅的吃相,关键杨琪还赤着脚蹲在凳子上。

耶律斜轸目露无奈,他可以说他已经习惯了吗……

“刚才你干什么去了?”杨琪还没起床的时候,就见他来了,一转眼他人就不在了。

“去了梅园一趟。”

梅园跟元淑是沾着边的,只要是跟元淑有关的,云翘都不怎么待见。

杨琪特意望向神色确实不怎么好kàn

的云翘。见她动手盘绕着几根长发,不由得心生怪异。

那些头发明显是从杨琪头上脱落的。

云翘将这些落发盘绕成一团。便收进了一个小木盒里。

杨琪眨巴着水眸,好奇的问:“云翘。你收藏我的头发做什么?”

云翘双手端着盒子,神情有些郑重,“回小姐,这不是收藏,这是要拿去烧掉的。小姐还记得你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不,不知哪个长了歪心眼的混账用小姐的头发做了一个诅咒人的娃娃,我怕再发生类似的事,就想出了这个法子,省的叫某些坏心眼的家伙有机可乘!”

“你做的很好。赏。”耶律斜轸点头称赞。

云翘喜滋滋得谢恩,“多谢大王!”

瞧她高兴那样儿,就知dào

耶律斜轸出手一定不会小气。

感动之余,杨琪心生了许多惆怅。

若不是云翘的阶级观念深入骨髓,杨琪与她义结金兰都不是难事。以姐妹相称,杨琪不是没有跟云翘提及过,只是云翘说什么身份卑微,不敢也不配与杨琪平起平坐,反倒把杨琪折腾的手忙脚乱。

杨琪没有坚持。说不定她们一直保持着现在这样的主仆关系挺好的,免得日后杨琪身份暴‖露,将她也牵连其中,徒增她的伤感与悔恨。

杨琪心不在焉。被耶律斜轸看在眼前。他老大不愉快,败在一桌子饭菜跟前也就罢了,若是杨琪魂不守舍是因为旁人。他可忍受不了!

耶律斜轸伸手弹了她一个脑崩,“用膳的时候。想什么呢?”

这男人下手的力道好重,杨琪只觉得大脑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她使劲儿的搓着脑门,嘴里发出斯斯的抽气声,疼得泪花都要夺眶而出,“你吃什么长大的,手上怎么那么大劲儿!”

耶律斜轸眼眸含笑,“是不是要本王请个嬷嬷来,好好教教你吃饭的规矩?”

杨琪哼哼唧唧,表示不满,她没忘记小时候青嬷嬷的事情,那时候她着实受了不少苦。

一口鱼肉下肚,杨琪怔住,渐渐的张大眼睛,一手抓着耶律斜轸的胳膊,一手猛指着自己的喉咙。

“鱼刺……卡住了!”

耶律斜轸丢下碗筷,掰着她的下巴,“张嘴。”

借光一看,靠近咽喉处的上颚,确实扎了一根小半截鱼刺。

耶律斜轸手指勾进杨琪的口中,在触碰到她柔软的小香舌时,心上像是被一阵激流碰撞,那种言喻的感觉强烈的震撼着他的心神,哪怕是曾经在他触碰妖娆女子曼妙的胴‖体,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耶律斜轸口干舌燥,目光灼灼,此刻他好想将杨琪的香舌勾出来,含在口中。

云翘拿来了拭手的白帕,候在一旁。

她的出现让耶律斜轸夺回了神智,他从杨琪的口中抽回食指,指腹上附了带着一丝血腥的半截鱼刺。

耶律斜轸用白帕拭手,随后又将帕子丢在了云翘手中。

杨琪剧烈咳嗽一阵,待喉咙里的疼痛缓解后,她猛拍着耶律斜轸的胳膊,伸手讨要着某种东西,“你说过的,不能反悔,快把我的通关令牌还给我!”

“这是你自找的,与旁人无关。”耶律斜轸好以整暇。

杨琪兀自等了他半晌,然后悲愤的埋头苦吃,方才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饭量。

情动以后难自抑,这感觉来的太凶猛太强烈——

耶律斜轸蜷起了五指,眸光亮起又暗下,他想要碰触的更多,考lǜ

到杨琪的身子,他不得不一再的克制。

长发流泻在肩下,杨琪潇洒的一甩头,将碍事的头发甩在了身后。她见耶律斜轸神情怔忪,便将每个盘子里的菜式都往他的碗中夹了一些。

“愣着干啥,赶紧吃啊!”杨琪夹菜的动作突然间一顿,随即又把耶律斜轸碗里的菜一下一下的挪到自己碗里,“算了吧,你还是少吃点儿,省的长一身蛮劲儿,总爱弹我的额头。”

耶律斜轸目光里缱绻着温柔,爱怜的为她将发丝拢到耳后。

还不待他多消受这份情潮,云翘便来禀报,“大王,海夫人在院子门外大吵大闹,说要见您。”

杨琪脸色一沉,顿时没了食欲。

上回因为香炉之事,导致杨琪的病情恶化,虽然幕后的始作俑者是王妃萧氏,却也与海夫人脱不了干系。

此事耶律斜轸只对海夫人小惩大诫,足见他对海夫人的重视。

“都是平日里本王将她宠坏了。”

耶律斜轸嘴上无奈,却还是丢下了杨琪,往蘅芜阁的院外去。

海夫人一见到耶律斜轸,哭的梨花带雨,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如何也收拾不住。

她扑到耶律斜轸身边,细细的手臂圈紧了耶律斜轸结实的腰身。

“大王,海奴知错了,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都怪我不懂事,被人三言两语就给挑拨了,以后我再也不做傻事了!”

耶律斜轸又是无奈又是怜惜,“好了好了,别在这儿哭闹不休,本王晚上去你那儿。”

海夫人扬起脸欣喜的望着耶律斜轸,泪水涟涟的脸颊上爬上了一片嫣红,她重重的点头,“那我在飞燕阁等你!”

打发了海夫人,耶律斜轸拐回蘅芜阁,却见婢女将早膳一盘一盘的撤走。

“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自然就不吃了。”杨琪心里酸涩不已,原本大好的胃口被某些人给破坏殆尽了。

即使没有那些芥蒂的存zài

,杨琪也知dào

她不会成为耶律斜轸身边的唯一、心里的唯一……

杨琪胸口一窒,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天,她怎么会这么想?这样一来,她跟耶律斜轸身边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有什么两样?再说了,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天长地久——

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就在杨琪失神之时,被逼近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她的瑟缩伤到了耶律斜轸的自尊,耶律斜轸收回了腾在半空的手掌,负在身后,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今日,在他身边,杨琪心不在焉,已经不是一次了。

耶律斜轸眼里划过一抹受伤,仅仅在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他身形挺拔笔直,略显僵硬。

“你且好生休息吧。”耶律斜轸声音的背后,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悲凉。

说罢,他掉头离去,留到杨琪一道落寞的背影。

耶律斜轸此刻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不正常,他的喜怒哀乐全然被一个人牵制,他以前从未有过这般痴狂——

蘅芜阁内,杨琪坐在秋千上发呆。

正值此时,阿九带头,身后还跟着两名婢女。阿九明显是被怂恿到杨琪跟前的。

“小姐,奴婢是否可以告个假?”阿九说。

杨琪略微一惊,满眼茫然,“你们都要请假?”

“小姐有所不知,每个月的今日是咱们王府门前最热闹的时候……”

阿九还没有说完,其中一个婢女就兴奋的抢道:“咱们王府前的官道上聚集了好多走商与小贩,说是集市也不为过呢!”

另一个婢女说:“上个月的十九下雨,没热闹成,这会儿好多院子里的夫人都带着贴身的婢女们去了。”

杨琪苦笑,喃喃道:“有所不知……”

她怎么可能不知dào

,这股王府门庭若市之风还是因她而成形的,只是她没想到,耶律斜轸竟将这个风气给保留下来了。

他用心至此,杨琪心中怎么可能会没有感触呢?

杨琪对她们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你们都去吧。”

阿九不会只图自个儿高兴而忽略杨琪,“小姐,你不去吗?这会儿外头肯定可热闹啦!”(未完待续……)

286 不懂

“你们先去吧。”杨琪将阿九几名婢女给打发了。其实她是不好意思再面对她们。

杨琪坐吃享福,意wài

的是一枚穷光蛋,掏不出一文钱来打赏下人,哪里像耶律斜轸那样出手阔绰,动辄就是一大笔赏银。

王府上,不同品阶的人,所享shòu

的待遇就不一样。

很有种“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感觉。

说到底,这种不公的待遇,其实挺悲凉的。

耶律斜轸身边够格近侍的女子人数锐减,从五十多名裁到十一名,出去一正一侧两名妃子,就是七名夫人和剩下的两个宠姬,一层一层的上去,奢华的指数可谓是乘了火箭筒一样,蹭蹭的往上窜。

嘛,能够养得起这么多拜金之女,也足见耶律斜轸的家底有多么的厚实了。

杨琪始终坐不住,她撑了一把丝帛糊的遮阳伞,着了一身轻盈的素兰烟罗软纱,如凌清波一样,迈着微步离开了蘅芜阁。

杨琪在院门口立住,倏然转身,不意wài

的瞧见耶律斜轸派来的那两名黑衣白面的暗卫跟在她三步开外的身后。

他们走路无声,好像不用呼吸一样,尽管做到了无声无息,杨琪还是从身后感到一股压迫感,不自在极了。

“你们就这样一直跟着我了?”

他们低着头不语,似乎不敢直视杨琪纯净如水的双眸,又像是两只唯命是从的闷葫芦。

等不到他们的答复,杨琪只好随他们去,接着往北院王府的大门去。

门庭若市。真真热闹。

杨琪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朵白莲花一样标致的人物。就是蘅芜阁的小主。

顶着一干人奇异的目光,杨琪以横扫千军之势巡视四周。见着了不少衣着华丽的女子,大概是府上那个院子里的夫人或宠姬。

她分明听到有人在她背后尖酸的奚落,“我还真当是什么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

杨琪微微回头,见一妖娆女子搔首弄姿,一身的优越感,勾人的眉眼中尽是不屑与嘲讽。

两名暗卫横着未出鞘的长剑,将周围的人驱散到距离杨琪十步以外的地方。

仅仅是眨一个白眼的功夫,以杨琪为中心。十步为半径,半径之中除了她与暗卫,再无旁人。

出门有暗卫护驾,这是何等的待遇,即便是耶律斜轸出府,身边也不可能会明目张胆的带着两个死士做护卫。

有时候差别,是需yào

亲眼见证出来的。

杨琪渐行渐远,所过之处无人不心生畏惧,人人都敬而远之。他们真zhèng

怕的不是杨琪,而是她身旁的暗卫。

经过一个卖首饰摊,见一支质地不错的碧玉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杨琪颇为喜爱。便拿在手上细细观赏。

玉色通透,好似用碧湖的水波在其中涌动。

真是个好玩意儿。

那小贩笑的颇为讨好,“这位夫人好眼光。这支碧玉钗独一无二,可是小的托人从西域捎过来的。”

一听独一无二。有人按捺不住了。

装扮得跟花蝴蝶一样的海夫人扑过来,不由分说便夺走了杨琪手中的碧玉钗。“这是我先看上的!”

她看上就给她,反正这么贵重之物,杨琪也没银子买下它。

她云淡风轻,大度的不与海夫人计较,然而那两名暗卫身形如鬼魅一样,忽的拔剑出鞘,一左一右架在海夫人的脖子上。

“退!”

别说退后了,海夫人两腿发软,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她脸色煞白,吓得手上一松——

杨琪眼疾手快,将眼看就要掉落在地上的碧玉钗接住。

“你们——”海夫人盛气凌人的气势虽然被吓弱了一大截,可心中不甘,嘴上更是不饶人,“你们可知dào

我是谁!”

面前两个黑衣白面之人犹如索命的无常,并无丝毫怜香惜玉之心,纹丝不动的端着两柄长剑,海夫人脖颈上传来的丝丝刺痛,她能清楚的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息。

她怎能不害pà

,她怕的心肝乱颤!

杨琪挥开那两名暗卫,郑重的将碧玉钗插在了海夫人的发髻上。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必争也不必抢。”杨琪幽幽的说道,随即冲海夫人淡然一笑,迈着轻盈盈的步子飘然而去。

望着那如画中仙子一样的背影,海夫人伫在原地愤然的跺了几下脚,对杨琪的嫉恨溢于言表。她拔下头上的碧玉钗,恨不得顺手摔在地上,可转念一想手上的这玩意是独一无二之物,若摔坏了恐怕也赔不起,便丢到了原处的摊子上。

她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碧色,她之所以冒然出来,就是要在北院王府的人面前跟所谓色蘅芜阁小主子一争高下。

虽然她得到了碧玉钗,心里却一点儿也没有胜利的快‖感。

只听其他院子的一个夫人调笑:“我说海夫人,就算想不开,也不至于撞到刀口上吧,怎么也得给自己留个全尸啊,死的也体面一些。”

“就是啊,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咱们府上考lǜ

啊,弄脏了大门口,那多不吉利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以笑声附和。

怒极过后,海夫人便得yì

洋洋起来。她很清楚那些戳她脊梁骨的不过是嫉妒她能够得到大王的宠爱罢了,没必要跟那些黄脸婆浪费感情!

至于那个蘅芜阁的小主子——

望着杨琪远去的背影,海夫人心中又腾升一股排不开的怒气,并暗暗下定了决心,今日之事,她一定要到耶律斜轸面前告她一状!

她脖颈上左右两道血痕,便是最好的证据!

隐在暗处的侧妃郑氏,细长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艳红的唇角挂着残忍到凄美的冷笑。

让她们斗吧,看看笑到最后的到底是谁!

………………

经过恒王府,杨琪停顿了片刻,继而又往前去,像是在惬意的散步一样。

直到在官道的尽头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在等她,在杨琪越走越近的时候,他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暗卫正要上前驱赶他,却被杨琪伸手拦住。

“你们不要多事。”

面对两个黑衣白面的煞神,小印子明明害pà

的不得了,战战兢兢的双腿在打颤,却还是气势汹汹的护在隆绪跟前,那忠心又可爱的模样,逗得杨琪噗嗤一笑。

隆绪朝杨琪伸出手,杨琪将遮阳伞递给他。

小印子诚惶诚恐,“主子,还是奴才来吧!”

隆绪紧攥着伞柄,对小印子恶声命令,“退到一旁去!”

小印子委屈兮兮,却又害pà

与杨琪身后的两名暗卫为伍,只得紧跟在隆绪的身旁。

隆绪撑伞,与杨琪并肩。

两人步子的频率几乎一致,都是那么漫不经心、步步生莲,像是能够天长地久下去。

隆绪倒希望是这样。

“你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出来?”

话说皇桑出来,萧太后应该不会不知dào

吧。

隆绪可以说,他知dào

今日是北院王府门庭若市之日,知dào

杨琪一定会出来凑这个热闹,所以特地出来撞撞运气的吗?

然而说出来的,就不算是心里话了。

隆绪笑的有些苦涩,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抱怨,“日理万机,那可轮不到我头上。有我母后在一日,便不会有我掌权之时。”

杨琪幽怨的瞥着他,“你又来了!我说你除了个子跟心眼儿,就不能长长脑子?”

“你——”隆绪一时气结,多少人在他背后骂他是傀儡皇帝也就算了,怎么眼前他在乎的这个女人也与那些人一样了?真是让人不敢置信!“你说我没脑子!”

“你脑子上的坑都是白长的!”

“你脑子才有坑呢!”

“是人的脑子都有坑。”杨琪无辜的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你跟萧太后都不是一般人,她对你的爱自然也是不一般。”

“听了这话,我胃里怎么犯恶心啊!”隆绪抚了抚胸口,他转移了话题,“我听宫里的蒋御医说,你这身子是好不利索了?”

他嘴上轻松,心里可一点儿也不轻松。

杨琪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受的伤,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他何以承天下之大任?

他对杨琪悔恨,同时也很愧疚。

“我啊,本来就有先天之疾,能喘着气儿,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只要脸皮厚了,就不在乎活着是不是苟延残喘了。”

隆绪心生不忍,更有不甘,他就不相信身为一国之君的自己,连一个女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我一定——哪怕是用尽了宫里的三指参,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诶——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杨琪扯了一下嘴角,干笑着,“你若因为我与萧太后反目,你觉得你母后还会容得下我吗?你觉得是在帮我,其实冥冥之中不过是在害我。”

杨琪走出伞的阴影时,转身却见隆绪停在身后,这个稚气未脱的男人,悲伤的神情让人看了揪心。

隆绪忧伤道:“我知dào

你想要什么,然而你想要的,我不能给你,耶律斜轸也不能给你……”

杨琪失笑,略微摇头,“他不是给不了,他根本不懂,至少没你懂我。”(未完待续……)

287 闲话

杨琪与隆绪走到官道的尽头,又从越过官道走进闹市,又折身从闹市走上了官道。

一开始他们聊的很投机,渐渐地两人的话都少了。

他们只是并肩前行,步伐一致,不紧不慢,默契的像是相伴了许多年的夫妻。

隆绪倒是希望能陪杨琪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只是脚下的路太短了。

恒王府前,杨琪与隆绪道别。

她决然转身,不想去懂隆绪眼中的不舍与痴恋。

“伞……”隆绪出声时,杨琪已经走远。

他只得将半透着阳光的丝帛伞交到了其中一名暗卫手上。

杨琪与隆绪同行的一幕,惹来北院王府门前的某些人的觊觎与猜疑。

更是有几名夫人结伴跑到耶律斜轸跟前去告状,因为她们不知隆绪的真实身份,从她们口中添油加醋说出来的故事的男女主角便是杨琪与恒王殿下。

耶律斜轸岂会不知这些女人满嘴跑马车,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轻易相信她们口中所说的杨琪“不知廉耻”的脏话。

他招来了杨琪身边的暗卫,暗卫耳聪目明,总该清楚的知dào

杨琪的一言一行,当时是如何与别的男人之间的互动。

暗卫如实禀告,甚至还将没来得及带回蘅芜阁的遮阳伞呈上。

耶律斜轸盛怒,一掌将整把伞劈得支离破碎。

他不是气杨琪背着他与隆绪见面,而是气她居然拿隆绪与他比较!

他不懂……?

没有隆绪懂……?

可笑!

那个女人缘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一番挣扎之后,耶律斜轸悄无声息的来到蘅芜阁。

他立在蘅芜阁拱形的院门旁。听杨琪与云翘在院子里头说话。

杨琪手头紧的厉害,而且知dào

云翘最近这一段时间在耶律斜轸处讨了不少赏钱。于是就打起了云翘的主意,可饶是她软磨硬泡。云翘就是不答yīng

借银子给她。

“好云翘,我求你了,”杨琪拽着云翘的衣袖,又拉又扯,哭丧着脸乞讨一样,“你就借我点银子吧,一两,一两就好!”

“小姐啊,大王银子多。你怎么不找他要啊。”云翘不是小气的人,可上头有命令,她不能违抗啊。

耶律斜轸早早的就吩咐过,不能让杨琪手里有一文钱。今儿要一两银子,明儿要二两银子,等她存够了盘缠,还不知dào

要跑哪儿去呢!

杨琪低着头抠着手指头,委屈兮兮,“我不想欠他的。”

在云翘看来。杨琪已经欠耶律斜轸不少了。

“你要是不借,那我就把耳房里的那些珠宝啥的,全都拿去典当了!”

“小姐,这话你敢在大王面前说吗?”云翘看杨琪的眼神略带同情。

杨琪抱头哀嚎。“我就是想吃个烧饼,有这么难吗!”

云翘暗暗松了一口气,“真要是吃烧饼。也不难,我这就给你买去。”

杨琪吐着舌头对她猛点头。活像个哈巴狗,“就出了府右拐右手边靠近恒王府的那一家!”

云翘摇头叹息。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么一碰见吃的就变成这德性了,形象啊——

杨琪对云翘的背影大声催道:“快点啊!”

云翘一出院子,便瞅见耶律斜轸立在墙边,正要行礼请安,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噤若寒蝉。

耶律斜轸微微侧首,示意她悄悄离开。

云翘无声的对他福了福身,便出府买烧饼去了。

在云翘远去后,耶律斜轸听见杨琪在院中像是唱歌谣一样自言自语——

“烧饼、油条,烧饼、油条、糖麻花、糖麻花,三个铜板买一个、三个铜板买一个,真便宜,真便宜!”

唱完了烧饼歌,杨琪又唱着“两只老虎”,随着韵律荡着秋千。

元淑打梅园出来,撞见耶律斜轸,见了礼后,温和的笑道:“大王,一同进去坐坐吧?”

耶律斜轸颔首,一脚踏进了蘅芜阁。他在蘅芜阁院墙边伫立了良久,等的似乎就是像这样的助力。

元淑与她的婢女常春紧随其后,有耶律斜轸领头,并没有人敢拦着他们。

听到脚步声,杨琪以为是云翘买了烧饼回来,坐在秋千上转头一看是耶律斜轸与元淑,顿时流露出一脸失望的神情。

“妹妹,今日府门前那么热闹,怎么不见你去?”元淑格外亲切。

杨琪闷闷不乐,“去了,又回来了。”

“妹妹这是怎么了?”元淑见她一脸愁云惨雾,便关切起来。

“身上没银子。”杨琪幽怨的看了耶律斜轸一眼,她就不明白了,这个男人对一个下人都那么大方,怎么到她这里就变小气了呢!

元淑掩嘴偷了,半开玩笑道:“大王,妹妹这是在怨你呢。”

杨琪的秋千旁有一桌四椅,耶律斜轸与元淑相对而坐,待蘅芜阁里的婢女端上凉茶,元淑从婢女的手中接过。

“这里有我来伺候,你下去吧。”

元淑从洗杯到斟茶,她一气呵成,动作熟练的一点儿也不逊这府上的任何一个手巧的丫头。

杨琪双腿酸胀,俩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

云翘望了耶律斜轸一眼,随即对杨琪柔柔一笑,“妹妹,今日我在府上听了不少闲话。妹妹今日出府,可是见到了什么人?”

杨琪来回看了耶律斜轸与元淑一眼,心里暗哼,敢情元淑是耶律斜轸请来的帮手,他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便找了个代劳的吗!

“那些说闲话的,肯定都是没朋友的!”

元淑轻轻一笑,端着青瓷杯,暗暗睇着耶律斜轸的神色。

耶律斜轸的脸色较之前舒缓了不少,他拾起杨琪不足一盈握的脚踝,将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腿上,轻柔的用内力给她捏着腿。

“舒服……”杨琪眯着眼哼哼唧唧,“我说你们当官的都那么闲吗?皇帝跑出来巡游,北院大王居然也有闲心坐在这里给人捏腿……诶哟!”

杨琪的话音未落,小腿上的肉便倏然一紧,痛得她大叫一声。

再一睁眼,对上耶律斜轸布满怒色的眸子,杨琪揉着腿给自己辩解,“我有说错吗?”

“你可知今日之事若传到萧太后的耳朵里,她会作何感想?”耶律斜轸不跟她卖关子,“日后少与隆绪接触,最好与恒王和梁王也断了关系!上回伤你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本王就怀疑那是萧太后派来要你命的!”

杨琪扑腾了一下腿,满脸的不高兴,“你说这话等于是大逆不道,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诛九族?”耶律斜轸邪气的笑了一声,“本王的九族里都有谁,你可知dào

?”

杨琪张口结舌,她虽然不清楚耶律斜轸的族谱,至少她知dào

耶律斜轸是皇亲国戚,当今大辽的皇帝就要管他叫一声叔祖。这要是诛九族的话,这九族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这简直就是开了外挂的人生啊!

耶律斜轸继xù

给她捏腿,带着试探的口气问:“今日都跟隆绪说了什么?”

“也没啥,就是胡互吐了一下苦水。”

耶律斜轸又惩罚似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本王这府上还亏待了你不成?”

杨琪暴跳起来,“你富得流油,对云翘她们多好,今天赏这个,明天赏那个,你就不说赏我点儿银子花花?”也不知是不是情绪太激动了,杨琪的双腿居然打起颤来,她低头看着抖个不停地双腿,当感觉到腿上有千万只蚂蚁啃食似的酸麻痒痛时,她害pà

起来,带着哭腔质问耶律斜轸,“你是不是碰着我腿上的哪根筋了,我的腿咋成这样了?”

“坐好。”耶律斜轸将她按到椅子上,接着帮她疏通腿上的血脉。“再折腾,你这身子是真好不利索了。”

杨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渐渐湿润了双眼,抽着鼻子哭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苟延残喘的,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你这丫头——明知dào

自己身子不好,还非要折腾来折腾去,怨得了谁。”

“怨你怨你,就怨你!”

耶律斜轸又气又无奈,整颗心都要碎了似的,胸口揪疼的厉害。

这时云翘买了烧饼回来,杨琪一时忘了疼,抱着烧饼就要啃下去,却被元淑给拦住。

“妹妹,切莫着急,先验了毒。”

“没那个必要吧。”杨琪觉得元淑的担心有些多余。

元淑从头上拔下一支细长的银钗,“总归是小心一些的好,这银钗是大王赏给我的,方便验毒。”

说着,她从桌上拿起一个烧饼,将银钗插进了烧饼之中。

等银钗再拔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一惊——

银钗的末端居然变黑了!

云翘慌了,这烧饼可是她买回来的。

不等耶律斜轸发话,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副快急哭的样子,“大王,小姐,奴婢……奴婢不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看着老板将烧饼装好,前后也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这烧饼是什么时候是怎么被下的毒,她一概不知dào



“大王,这……”云翘仍手持着变黑的银钗。

耶律斜轸怒不可遏,正要发作时,却听杨琪说:

“云翘,你起来说话。”(未完待续……)

288 撕破

即便杨琪这么说,云翘还是跪地不起,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正因为杨琪深受耶律斜轸的宠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耶律斜轸还能轻饶了她吗?

她是伺候杨琪的没错,最终还是要看耶律斜轸的脸色。

这件事儿说到底也怪她大意,手里捧着带剧毒的烧饼,她竟然丝毫不知情!

云翘默默垂泪,羞愧的要死,枉费杨琪对她如此厚爱,居然在这本可以避免的小事儿上出了差错!

耶律斜轸压抑着怒气,杨琪处之淡然,元淑却不能冷静。

她将黑了一头的银簪丢到桌上,像是怕弄脏了手一样。

“大王,还得速速将那个卖烧饼的给拿下,再耽误的话,只怕人要跑没影儿了!”

在元淑提醒之前,耶律斜轸的暗卫就已经行动。这会儿暗卫正在将卖烧饼的小货郎押来的途中。

耶律斜轸脸色紧绷,冷冷的瞥着跪在地上身形颤抖的云翘,他一声怒喝,惊得云翘剧烈抖了两下,“你还有何话要说?”

杨琪听到云翘压抑的呜咽声,心上一软,又对云翘说:“云翘,你起来说话。”

元淑用余光观望了一下耶律斜轸的脸色,随即略带责备的对杨琪说:“妹妹,这奴婢拿了有毒的烧饼给你,你怎么还护着她?



“毒又不是她下的,怎能怪她?”杨琪是铁了心要维护云翘到底。

元淑一脸忧虑,似乎同情杨琪心善无知,“妹妹。我知dào

你心疼这些下人,但总该有个限度。事情没彻查清楚之前……”

杨琪快速打断她,“事情没彻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元淑你也逃不掉。”

元淑蓦地变脸,比起不敢置信,更显得慌乱,“你说我也有嫌疑,妹妹缘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委屈的控诉,还频频向耶律斜轸看去,眸子里漾着水光,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你那梅园与蘅芜阁仅有一墙之隔。当时我吼那么大声,说要吃烧饼,想必你不会听不见吧?你有没哟借机下套,这就不得而知了。”

元淑抠着桌缘的手指关节渐渐泛白,眸子里的怒意掩藏至深,几乎不能让人发觉。

杨琪淡淡的瞥着故作镇定的元淑,又接着为云翘辩解,“云翘在我身边伺候了那么长时间,我什么体质。她不会不清楚。”

好像接到了她的暗示,云翘大声且底气十足的喊冤,“大王,奴婢知dào

小姐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愚蠢之事来,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云翘又落下感动的泪水,只要有小姐在。她一定不会有事……

“此事,本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方才耶律斜轸打门前瞥见暗卫的身影。想来是暗卫已经将事情办妥了,于是他起身。“云翘,你随本王来。”

听耶律斜轸口气舒缓,想必他应该不会为难云翘,杨琪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下了。

杨琪嘱咐云翘,“云翘,实话实说就好,凡事将证据,切莫凭空臆断。”

云翘真诚的对杨琪磕头,“奴婢谨遵小姐的教诲!”

说罢,她匆匆收拾了桌上带毒的烧饼和用来验毒的银簪,随耶律斜轸之后,似乎是往槃离居去了。

此刻,暗卫押了那卖烧饼的小货郎正候在槃离居。

耶律斜轸走的没影儿,元淑神情黯然的望了一眼蘅芜阁的拱形院门。

随后,她幽怨的直视杨琪,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埋怨,“妹妹,将才在大王面前,你缘何要中伤我?”

“中伤?”杨琪两眼茫然,好似真的不懂。

元淑抿了一下樱色的香唇,美眸真情流露,“你我情同姐妹,我还能害你不成?”

杨琪淡然一笑,丝毫不觉愧疚,“我的好姐姐——”

元淑心里一咯噔,顿时惊觉不妙,杨琪这一声“好姐姐”,是她叫了多少声“妹妹”换回来的?为何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云翘是明眼人,我的眼睛比她还雪亮,姐姐就不必在我跟前强装和善了。”杨琪唇角上扬,但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咱不说从前的,咱们就说这次烧饼下毒的事。不管此事是不是针对我,我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一说吃烧饼,那烧饼里就有毒了呢?”

杨琪幽幽的望向藤蔓爬满的院墙,院墙那头就是元淑居住的梅园。

她无力的一笑,略微的摇头,当时她若是不与云翘不依不饶,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来。

元淑脸色紧绷,却不屈的逼视着杨琪,似乎是要见识杨琪口中到底能编出一个什么花样来。

杨琪不负她所望,继xù

说:“蘅芜阁与梅园仅有一墙之隔,我这院子一旦闹出什么动静,你岂会不知dào

?当时我说要吃烧饼的话,想必姐姐也是听的一清二楚吧?”

元淑勉强一笑,竭力为自己开脱,“我是听到了,那又怎样?我的腿脚还能快到赶在云翘的前头去给烧饼里下毒不成?”

杨琪笑的意味深长,“我院子里的动静,你知dào

,难不成你以为你院子里的动静我不知dào

?云翘,你聪明,又懂得隐忍,还很会演戏装无辜,始终还是没有我机灵。”

她倾身握住元淑抠在桌子边缘关节泛白且冰凉的如玉一般的素手,感觉到对方明显的一颤,元淑眼里也很快的闪过一丝惧怕与慌乱。

杨琪意味深长,声音很小很轻,“你放心,你一直留在身边的那个花匠,我是不会告sù

大王的。”

元淑脸色剧变,如死灰一般难看至极。

她张大双眼,惊恐的瞪着笑的一派从容的杨琪,心里问了自己十万个为什么。

元淑咬紧牙关,神情阴暗,她好不甘心就这样被杨琪按住死穴,要说把柄,她不是没有!

她将手抽回,脸色苍白,却冷笑起来,“妹妹,你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在搞什么名堂,那日黑骑军前任首领来的时候,与我擦肩而过,我可是清楚的看到他背着所有人从你的药师云柏手上接走了一样东西呢!”

杨琪在心底略微惊讶了一番,她都忍不住要为云翘的用心之深拊掌称快。

“与我何干?”即便云翘真说出去,杨琪也不是没有退路可言,那时候她还躺在榻上不能动弹。“元淑啊元淑,元淑是你婢女的名字,你本名金大贞,原是高丽金大元将军的小女儿,你还有个哥哥叫金志勋吧。”看着元淑一点一点的面无血色,宛若要换成透明人一样,杨琪着实的痛快,真zhèng

按住人死穴的痛快,“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们的爹,似乎被耶律斜轸整得很惨呢。”

元淑几余不能呼吸,她忍辱偷生,隐藏身份这么多年,求的不就是一个平安和淡泊的生活吗!

杨琪——究竟是怎么知dào

这些的!

比起这些来,她手里攥着的那个小把柄,根本就不算什么!

此时周围幸好没有人,没有耶律斜轸的暗卫,也没有蘅芜阁的婢女……

元淑杀心一起,很难收拾住,但是她有更多不能杀死杨琪的理由。

从很早以前,她就盼着杨琪能够下地狱,可是她不能让杨琪死——不能——

“遥想当年在坨村的时候……”杨琪兀自的沉浸在回忆中,却不忘与元淑互动,“你还记得坨村吧,那是我与韩飞将你救起的地方。那时候我们还很小,谁能想到你那时候就包藏祸心,恨不得对我除之而后快。你还记得我们一起跟随在迎亲的队伍后面,走在长长高高的河堤上,是你把我撞下河堤的。”

“当我被罚在南府洗衣裳的时候,也是你故yì

将衣服弄破,栽赃到我头上……还有在汴京城的时候,我们一同在医馆,那时候我被人带走,其实你是醒着的吧。就拿最近的,我在净房中被溺,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元淑虚弱的笑着,强力反驳她,“妹妹,你是多想了吧,照你说,我是对你除之而后快,当时在净房里,我何不把你溺死得了?”

“其中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不是弄巧成拙,让耶律斜轸对我的事情更上心,让他更在乎我。只怕你是看破了这一点,反倒不想让我死了,因为我死了,耶律斜轸就记挂我一辈子了,我成了他心底唯一的那个女人,他将你置于何地呢?”杨琪故yì

以凄苦的语气委婉的说出这些话来,还一边眼带怜悯得看着元淑面上的伪装一点一点的龟裂。

元淑的自尊心被打击的一点不剩,别说自尊心了,单凭这些,杨琪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

饶是她愤nù

的站起身,将杨琪身上瞪穿个窟窿又如何,她撼动不了杨琪在耶律斜轸心目中的地位,也只能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当杨琪身边的陪衬,在耶律斜轸跟前谋求那么一点微薄的存zài

感。

她好恨,恨自己没能早早的结束了杨琪性命!

恨杨琪消失了那么些年后,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恨自己不能像杨琪一样博取耶律斜轸的欢心,她到底哪里比不上杨琪!(未完待续……)

289 威胁

当年在坨村,杨琪并不知dào

是谁将她误打误撞下了河堤。

然而陈晋目睹了一切,也是他如实告sù

了杨琪。

杨琪一次次容忍元淑虚伪的做派,然而实在忍无可忍,先是她净房被溺,如今又是在烧饼里下毒企图陷害一直不待见元淑的云翘——

杨琪若是不与元淑撕破脸,指不定她以后又会干出什么缺德事来。

杨琪笑的天真无邪,好似不知dào

眼前的这个面如白纸一样的女人有多么歹毒的心肠,又或者是全然不将元淑当成威胁。

“姐姐放心,这些事情,我是不会跟大王提的,你还是这个府上的元夫人。”见元淑明显不相信她,杨琪又说,“我要是想害你,还会等到今日吗?”

元淑半信半疑,她失魂落魄的问:“既然你早就知dào

这些事情,为什么还留我至今?”

杨琪对元淑也抱有过幻想,所以一次一次的忍受她的虚伪,渐渐习惯了她的面具,忽然就发xiàn

生活中多了趣味。

“因为有趣。”

疯子!元淑在心里呐喊。

她又气又怕,气的是杨琪表面上总是一副无知懵懂、天真烂漫的模样,骨子里却是显得很游刃有余、成竹在胸。她怕的是一旦耶律斜轸知dào

了自己的真面目,会如何的发落她。

她恨杨琪,原先恨不得她立马就死掉!

明明与耶律斜轸相遇的时间都差不多,为什么杨琪能得到耶律斜轸的青睐与宠爱,而她却不能?

跟在耶律斜轸身边越久。元淑发xiàn

他对杨琪的在乎与日俱增,甚至超越了辈分。打从心底的对杨琪溺爱。

元淑渴望着耶律斜轸能把这一切都给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但是只要杨琪在耶律斜轸身边一日,任何人都别期望着能转移耶律斜轸的注意力,谁都不能——

元淑渴望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杨琪失踪了——

然而耶律斜轸却发了疯似的寻找她,甚至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要将整个汴京城翻个底朝天。

当时若不是耶律斜轸的属下以死相谏,只怕他们那个时候都出不了城,离不开中原。

元淑更知dào

,杨琪杳无音讯的这几年,耶律斜轸没有一天忘记她。

他一直留着蘅芜阁。不让旁人居住,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确凿

他寻遍了与杨琪一同走过的地方,甚至在有一年的中秋节,他从望月坡上领回来一个与杨琪年纪的小乞丐,那就是如今的海夫人。

别人可能不知dào

,元淑心里却如明镜一样,耶律斜轸一直将海夫人当成杨琪的替代品留在身边。

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有将海夫人放在眼里。

元淑一直都有一种预感,杨琪迟早还会出现。

但是她一直否认这一点,当杨琪真的再次出现在大辽。元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尝到了深深地威胁感。

杨琪回来了。

她居然还能回来!

元淑巴不得她死在外面,尸体烂透在地底,让耶律斜轸永远也找不到。让耶律斜轸在漫长的时间中渐渐淡忘掉杨琪的存zài



杨琪却活着出现在了耶律斜轸的眼前,耶律斜轸再一次痴了,再一次疯了——

元淑也看的越来越明白。不管她多么的想让杨琪从人间蒸发,这个女人都不能死!

杨琪不能死。她一旦从这个世界消失,耶律斜轸就会永远的将她留在心里。而且他的心里是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人——

对耶律斜轸动了真情的元淑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留在耶律斜轸心里的那个人,只能是她!

只能是她!

悲伤泛滥,元淑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着夺眶而出。

泪水朦胧了她的视线,眼前模糊一片,可她始终不曾眨眼,竭力的想要将杨琪看清看透。

可是她做不到,她压根儿就不明白这个女人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回来……”

元淑的声音有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为了压制住堵在喉咙里的哽咽,她几乎用尽了力qì



她握紧拳头,透支着身体的力量,虽然声音依旧很低,却像是呐喊,“你为什么回来!”

反倒是杨琪用充满困惑的神色望着元淑,她原以为元淑是无心无情之人,如此看来是她错了。

若元淑真的无心无情,便不会因为得不到耶律斜轸的重视而对她三番两次的刁难。

元淑在这个王府里,大概寻求的并不是遮风挡雨的地方,而是耶律斜轸的怀抱——只对她一人敞开的怀抱。

杨琪倒有几分怜悯元淑了,她也只能将这份仁慈放在心里。

元淑是一个伪善者,在这样的人面前,不能用善良制衡,除了戴上邪恶的面具,杨琪还能怎么办?而且杨琪觉得自己对元淑已经够宽容了。

“我的好姐姐,如今你还想怎样,我没想到耶律斜轸跟前揭发你,也没想着去联合谁来报复你,你还想怎样?”杨琪嘴上温柔,却是面若冰霜,尤其是眼底的寒意足以让人打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的人生不需yào

你来指手画脚。”

“我看姐姐你是累了,既然累了,还是回你的梅园好生歇着去吧。”

元淑失魂落魄的离开,她记得有谁说过,杨琪是福星转世,难不成真的是这样吗——

元淑不明白,为何老天对她如此不公,她只想得到一个男人的爱,这很难吗……

杨琪目送元淑离开,回忆着她曾经与元淑的点点滴滴,一想到元淑对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她的心里就好受吗?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杨琪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与元淑的交情也就缘尽于此了。

阿九等几名婢女从集上回来,到了蘅芜阁门口,正巧与满脸泪水的元淑碰见,她们忙福身行礼——

“见过元夫人。”

然而元淑好似没有听见的她们的话,好似没有看见她们的人,宛若个机械娃娃一样亦步亦趋的向梅园去。

阿九小跑到气定神闲的杨琪跟前,“小姐,元夫人这是怎么了?”

杨琪勾起好kàn

的唇角,淡淡一笑,“许是碰上了伤心事吧。”

阿九想继xù

问下去,却知dào

身为一个婢女只管做事不应多言,并不是每个婢女都如云翘那般受主子宠爱、受主子维护。

杨琪唯恐云翘会受到严惩,于是往槃离居去,却扑了个空,一经打听才知dào

北院的侍卫受耶律斜轸的命令将云翘和卖烧饼的一同带去暗房问罪了。

北院有个暗房,专门为获罪的奴才存zài

的,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刑具,据传也有许多被冤的下人应受不住酷刑而被屈打成招。

*****

云翘自然知dào

暗房里环境之严酷之恶劣,他一路战战兢兢的跟随在耶律斜轸身后,低着头哈着腰全然没有了往日里一等婢女的光环。

所经之处,只要有人,便会频频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也少不了议论之声。

侧妃郑氏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知dào

蘅芜阁出事,在半道上“巧遇”了耶律斜轸等人。

“见过侧妃——”云翘迅速的向她福身。

郑氏特地向云翘投去了一个阴鸷的眼神,收回视线时却对耶律斜轸言笑晏晏,“大王,下人犯了错,何须您亲自来问罪。内院之事本来是要王妃妹妹操持的,不过她近日身子不适,所以这等琐事,大王还是交给我吧。”

饶是郑氏声音动听,如夜莺般婉转,云翘却听出丝丝入骨的冷意,不由得惊颤战栗。

在郑氏手底下还能好过?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上回内院的一名宠姬与侍卫偷欢,外头传那名宠姬无颜苟活于世投井自尽,其实是郑氏让人把她丢进水井中,活生生给溺死的,甚至还顺理成章的给她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死因。

云翘顿觉毛骨悚然,无声的向耶律斜轸投去哀求的目光。

即便耶律斜轸不了解郑氏的手段与本性,可事关杨琪的性命,他颇为重视,又怎会假手他人?

耶律斜轸冰冷的眼眸中盛着薄怒,“此事,本王要亲自问审。”

他大步朝院子西角的暗房去,整个人威风凛凛,浑身带着肃杀的气息。

云翘几乎是佝偻着身子,紧跟在耶律斜轸身后十步远的地方。

郑氏恭送耶律斜轸一行,起身时痴痴的望着耶律斜轸的背影,盈满期盼的双眸看着那道神气的背影渐行渐远,为了多看一眼,她几乎舍不得眨眼睛。

直至那道背影消失在视野,郑氏美妙的脸庞上极快的划过一丝悲伤,这才怅然离去。

行了几步,她又恋恋不舍的回首盼着耶律斜轸与她曾经停留过得地方,如中了毒一样,满脸的痛苦之色。

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在与耶律斜轸行床第之事,她总有种感觉,这个男人离她好远好远——

能与他惺惺相惜的女子真的存zài

吗?

这些年过去,郑氏看透,在北院王府中,哪怕备受耶律斜轸宠爱的海夫人,也不曾真真的靠近过这个男人。

所以即便海夫人在北院王府呼风唤雨,郑氏也不曾将她放在眼里。只是在杨琪出现的时候,郑氏才感受到了真zhèng

的威胁——(未完待续……)

290 嫁祸

远远的听见暗房中传出受刑人的哀嚎声,云翘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每走一步更加小心,甚至呼吸都变得很凝重。

暗房所在的院子很萧条,要穿过一片树林才能到。

所谓萧条并非杂草丛生无人搭理,此处与北院王府其他的院子不一样,这里寸草不生,空旷的如同练兵的操场。

炎炎夏日,烈阳如火轮一般反光发热,这里却是树影诡谲,阴森的像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狱。

入了无名无牌的院落之后,哀嚎声更加清晰,活像进了人间炼狱,云翘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感受不到太阳光一丝毒辣的热气,只觉整个人如临极地一样,四面八方来的都是冷嗖嗖的阴风。

耶律斜轸入天神下凡一般驾临此地,一名身着玄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哈着腰迎来,身子弓得如同虾球。

云翘自是认得他,此人在北院王府资历较长,是护院之一,专管犯了错的下人,也是严刑拷打的一把好手。

被他领进暗房的下人,十有八九都是从活生生变成奄奄一息。

蒋护院面带谄笑,对耶律斜轸抱手鞠躬,“小的见过大王,还请大王止步,这种脏地方有失大王尊贵的身份,小的这就让人准bèi

。”

说完,蒋护院意味深长的睇了一眼云翘。

云翘被蒋护院眼底的那抹悚然渗人的阴森吓得浑身一凛,她不知蒋护院此时在想什么,却对他的手段有所耳闻。

暗房这等晦气的地方。但凡想要明哲保身的人都不会去沾去碰,偏偏蒋护院自动请缨。每每有犯了错的下人被发落到此处,他都会亲自给那人上刑。

饶是对方哭叫的多么凄惨。求饶的多么厉害,都不曾见蒋护院有丝毫的动容,反而极其享shòu

似的。

很快,空旷的院内多了一把精制的座椅,座椅旁还设了一张半人高的小茶几。

蒋护院用衣袖将一尘不染的座椅打扫了一番,这才请耶律斜轸上座。

蒋护院明显十分用心,将位置选在了院内树荫最浓郁之地。

斑驳的树影晃动,让耶律斜轸冷峻的神情看起来更加阴晴不定。

蒋护院命人将一人从暗房中拖了出来。

此人市井小贩打扮,不过浑身衣裳褴褛。无一处不不满鞭痕,鞭鞭见血,可见下手人之狠。

云翘见那人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又悄悄地收回了视线,带着不忍和畏惧,七上八下的一颗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蒋护院朝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贩狠狠啐了一口浓痰,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他跟那人有什么血海深仇。

他兀自咬牙切齿了一阵。随后向耶律斜轸禀告,“大王,此人嘴硬的很,酷刑之下仍不松口!”

耶律斜轸冷冷的声音倏然响起。“云翘,你认认,可是此人将烧饼卖给的你?”

蒋护院很配合。立马蹲下身子,揪住小贩的头发强把他的脸跟抬了起来。

即便不忍直视。云翘还是受命似的长大双眼,一张俏脸同受刑之人的一样苍白。她仔细将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孔认了清楚,随后跪在地上复命,“回大王的话,不是此人。”

云翘声音略带颤抖,即便她不下跪,虚软的双腿也支撑不了多久。

“你可肯定?”耶律斜轸复问。

云翘垂头道:“奴婢确定,之前与我交yì

的那人脸上干干净净,保养的像是富家子弟,而此人唇角下有一颗黑痣,并非卖奴婢烧饼的那个人。”

此时蒋护院插话,“嘿,还真冤枉了这小子——”他浑浊的双眼一转,将主意打到了云翘身上,“这小奴婢说话真有趣,你既然看出那人保养的与寻常小贩不同,就没有起疑心?难说你带着被下了毒的烧饼给主子,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云翘连忙伏地,额头贴着地面,诚惶诚恐道:“还请大王饶恕奴婢眼拙,没有疑心那人的身份!奴婢断然不会害琪琪小姐——”

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并非耶律斜轸身边训liàn

有素的近侍长随。

“再有下次,你这双眼睛就别要了。”耶律斜轸淡淡的说。

云翘吓得打了个冷颤,把身子伏得更低,“奴婢不敢再有下次了!”

她知dào

耶律斜轸是不会用这种阴森森的口气与杨琪说话,只要耶律斜轸与杨琪在一起,她每每看到的耶律斜轸都是满眼的宠溺和眼底深藏的无奈。

耶律斜轸将云翘晾在一边,清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小贩,眼眸中没有一丝波动,“此人的供述呢?”

蒋护院意识到轮到自己上场,自然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表现,又是哈腰又是拱手,尽量表现出一副极其谦恭的模样,却不知他这番模样落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有媚上嫌疑。

“回大王的话,此人嘴硬的很,概不承认在烧饼里下了毒,只说自己当时因为内急,便离了皇庄,前往西边的一处庄户上去借茅厕,小的已经叫人去庄户打探了。”

蒋护院一边说着,一边不安的打量着耶律斜轸的神色,他自诩阅人无数,别人动一动眼皮,他就能将那人的心思猜个八八九九,偏偏就摸不清大王思绪的方向。

耶律斜轸捻着手指,若有所思,他不是不明白此时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不过是幕后主使的替罪羔羊,只是他不愿深思熟虑……

一旦想到是他府上的某个人或者是某些人对杨琪图谋不轨,他总会被内疚吞噬心智,同时明白,怨不得杨琪不愿留在他府上……

耶律斜轸静的出奇,受罪的是底下一干奴才,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总有种刀架在脖子上的胁迫感。

“云翘——”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云翘被耶律斜轸点名,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忙俯首回应,“奴婢在!”

“你可还记得那人的样貌?”

“至死都不会忘记!”云翘有些咬牙切齿,那人如何陷害她倒是无所谓,她不能原谅的是对方居然把歹毒的心思用在了主子身上。

云翘惜命,也是感恩之人——

她知dào

如果没有杨琪,怕是奋斗一辈子,也爬不上北院王府一等婢女的位置。

“很好,”耶律斜轸似乎对她的回答颇为满yì

,“你折回蘅芜阁,将那人的模样描述给琪琪。”

“奴婢领命。”

云翘知dào

杨琪画技传神,她若描述的仔细,哪怕杨琪没见过那人,也会将那人的肖像画的十分逼真。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打扫槃离居的婢女行色匆匆来报。槃离居出了事,她唯恐罪责落在自己头上,成了旁人的替罪羔羊,便慌忙来找耶律斜轸辩白了。

一听事关杨琪,云翘脸上不由一紧。

怎又是冲着杨琪来的?

*****

杨琪担心云翘被发难,特地找来槃离居。

槃离居前的侍卫并不再将她拦在院外,杨琪才得以进入槃离居如出入无人之地。

虽说是扑了个空,见耶律斜轸寝室的门窗大敞,杨琪走去。

连年征战,许是习惯了军中的艰苦生活,耶律斜轸卧房的布置与整个王府的奢华度显得格格不入,简朴得让人错以为进了穷酸儒生的陋居。

案明几净,入眼的床榻十分古朴,放眼卧室唯一精致之物便是精心养在青花白瓷缸中的莲花。

青花白瓷缸不足脸盆大,三株小巧的白里透粉的莲花被托在嫩绿的荷叶上,相辅相成的浮在水面,清澈的水底可见一红一白两条凤尾金鱼。

耶律斜轸将杨琪住的蘅芜阁布置的豪华无度,明明是舍得下大手笔的人,她却不知dào

该不该说这个男人小气。

上一回杨琪来此见到青花白瓷缸中的养心莲,一眼便入了眼缘,心里很是喜欢的紧,偏偏她不管怎么讨要,耶律斜轸就是不舍的割爱。

杨琪听说,这三株养心莲是耶律斜轸倾心培植出来的,下了不少的心血。

东西本来是好端端的,此刻在杨琪眼前呈现的却是一片狼藉——

青花白瓷缸在地上支离破碎,三株养心莲花叶分离似被碾过一般,两条小金鱼还稍显活泼的在地上的积水中蹦哒。

杨琪一脚还没踏进去,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正疑惑青花白瓷缸怎会无缘无故的摔在地上,此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闻声,杨琪回头,只见一名婢女好似见鬼了一样花容失色,视线越过她直直的盯着碎在地上的青花白瓷缸。

杨琪从她惊心动魄的脸上扫到她失手摔落在脚边的水盆,却听对方惶恐的为自己辩解,“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在这名婢女拔腿之前,杨琪没忽视她眼中的怀疑与恐惧,好像杨琪就快要大难临头一样。

不过就是一盆玩物,纵使耶律斜轸再如何喜爱,他还能因此要了人的命不成?

杨琪默默地走去将水盆拾起,又转身踱进房中,将水盆放在地上,蹲着身子将两条就快要奄奄一息的小金鱼捧到了水盆中。

它们在盆里欢快的畅游,真真叫“如鱼得水”。(未完待续……)

291 陷害

杨琪将三株养心莲也放进水盆,尽管铜色的水盆没有青花白瓷缸来的精致,有了花与鱼的点缀,平白多了不少鲜活的色彩。

杨琪正怡然自得的伏在案上望着水中的游鱼,听到院中传来动静,便抬眼透过敞开的木格窗往院内望去。

耶律斜轸如一阵旋风似的领着郑氏一众下人,所到之处如台风扫过,他身后的人只能吃力得跟上他的步伐。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们的大王很生气。若他大发雷霆,势必会迁怒周围的人,因此每个人都如大祸临头一样,面上愁云惨淡。

耶律斜轸在房门前停下,目光落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干涸和打扫的湿痕、青花白瓷碎片。

他身后的婢女名叫桐叶,是负责打扫槃离居的,也是方才杨琪见到的那个吓跑的婢女。

原来她并不是吓跑,而是跑去“搬救兵”……

见到眼下的状况,敏锐的杨琪终于意识到,她很有可能钻到某人下的套子里去了。

只怕失手摔破青花白瓷的这个罪责,是要按实在她的头上,应该是有人这么期望。

扑通一声,桐叶跪在地上。

动静之大,让杨琪不禁侧目,她垂下略带同情的视线,心想着这婢女难不成是膝盖上长了茧子,她就不会觉得疼吗?

“大王,养心莲的水缸不是奴婢打破的,奴婢发现的时候,它就已经破了!”桐叶的声音很大,还带着哽咽。像是受极了委屈。

郑氏端庄威严,眉眼中带着让人信服的神采。她和蔼的对桐叶说:“你放心,既然不是你做的。大王自会为你做主。你发现养心莲的水缸摔破前,可曾见旁人出入这里?”

桐叶战战兢兢,颤抖道:“回侧妃的话,夕阳和夕月姐姐到府外的集上去了,槃离居内伺候的奴婢只剩奴婢一人,奴婢发现之前只看到……只看到……”

桐叶略微抬起眼来向杨琪望去,又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迅速的伏下头,卑微的让人心疼。

郑氏眉尾一跳。眼底闪过一抹狡色,却故作无知追问桐叶,“只看到了什么?”

桐叶不敢回答,让人等的着急,杨琪都想代她发言来满足郑氏的“好奇心”。

不过见杨琪丝毫不慌乱,也不为自己辩解,郑氏奇怪了,经历过什么的人才能临危不乱、如此淡定?

耶律斜轸快步靠近杨琪,将她的手抓起。似乎比起他的“心爱之物”养心莲,眼前的这双手才是真正的珍贵无比。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怔,杨琪任由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她能从耶律斜轸紧绷的脸孔和深邃的眼底读出一抹情绪——

焦急……

“有没有弄破哪里?”

没有在杨琪的手上找到伤口。耶律斜轸仍不放心。

杨琪神不由主的摇头,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张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瞧着他们。

她蓦地耳根子一红,紧抿了一下桃粉色的香唇。低声窘迫道:“我没事,你放手!”

将她的嗔态尽收眼底。耶律斜轸眸光幽深,险些失了神。

郑氏不忘刷一下存在感。“大王,许是着婢女眼拙瞧错了眼看差了,那养心莲的水缸十有八九是从台子上吹落的。”

郑氏这是在说笑话吗?

难不成槃离居是遭了龙卷风?

在耶律斜轸讪讪的收回手后,杨琪攥紧手指,她每一根手指上都残留着他的温度。

“不过就是碎了一个水缸,换一个就行了。鱼没事,就是不知道莲花还能不能长回来……”杨琪一脸惋惜的拨弄着养心莲快要凋落的叶子,真觉得那人狠心,故意在小小的莲花上踩了一脚。

“无妨,长不回来,本王可以再养几株。”

郑氏嫉妒心泛滥,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之色。耶律斜轸对杨琪的温柔和包容,已经超出她能承受的限度。这个男人身边美女无数,哪怕对海夫人也不曾流露过真情。

海夫人只是受宠,她受宠的概念只是可以从耶律斜轸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近身的次数也比旁人多了一些罢了。

杨琪怎会放过郑氏丰富的神色,她眼眸一转,眼里多了几许促狭之意,她戏谑道:“侧妃郑姐姐时常摆弄花花草草,对花草的养护应该颇有研究,不如就让郑姐姐把这盆养心莲带回去养着吧,指不定姐姐能妙手回春,将这一盆凋零之花养活呢。”

郑氏脸色铁青,本以为杨琪的智商不会高到察觉出这次是她故意设计陷害,没想到她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杨琪出丑,还生生的被打了脸。杨琪把这盆花给她是什么意思,是让她铭记今日的耻辱吗?

郑氏恨不得把杨琪撕成碎片,也不能在耶律斜轸面前表露出来。

耶律斜轸配合杨琪,“侧妃,本王就将这盆养心莲交由你照料了。”

郑氏强作镇定,施施然福了身,“是,大王。”随后她侧身向身后的婢女递了一眼,“冬笋——”

冬笋心领神会,立马佝偻着神色快步窜进房内,将脸盆端了出来。

郑氏领着婢女告退,桐叶安安静静的收拾房内地上的狼藉。

耶律斜轸跟着杨琪来到院内,见她东张西望,于是问道:“找什么?”

“云翘呢?”杨琪有些心急,因为知道耶律斜轸下手向来不留情,“你该不会把她……”

瞧杨琪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耶律斜轸失笑,心上去涌上一阵说不出的苦涩,“本王放她回蘅芜阁了。”

杨琪暗暗松了一口气,在这偌大的北院王府中,除了云翘。杨琪不知道还能信任谁了,想想就让她觉得心寒。

“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频现的阴谋阳谋针对的都是她。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杨琪也不知道。

“琪琪。本王不会让你再受伤的。”耶律斜轸再次承诺。这里是他的王府,还揪不住几个宵小之徒?

杨琪幽叹,“你可听过物极必反的道理,你对我的保护太过度了,反而会让我受到伤害。”

“傻丫头,”耶律斜轸满眼疼宠,“正因为本王在你身边,旁人才不会敢对你怎样。”

换做是别的女人,才不会嫌他给的宠爱太多。她们只会强求更多、索要更多。

杨琪忍不住失望,耶律斜轸太自负了,还是他小看了女人因嫉妒而产生的力量?

眼下是元淑、海夫人和郑氏,将来不知还有谁……

*****

郑氏回去,恨不得摔了冬笋手里的水盆,毕竟是耶律斜轸赏的东西,不好拿来发泄,也只好找了个替代物。

连摔了两个名贵的花瓶,她仍不觉得解气。

她忘不掉。忘不掉耶律斜轸是怎样心疼杨琪,能把她疼宠到天上,忘不掉耶律斜轸看杨琪时温柔缱绻的目光,像是要刻在眸子里一样!

“杨琪……”郑氏咀嚼着这个名字。恨意扭曲了她美好的脸孔,全然不见她平日里苦心维持的端庄姿态。

“她到底是比旁人多长了一个鼻子还是多长了一个眼睛!”

只要她在,耶律斜轸眼里再容不下多余的人!

只要她在。耶律斜轸连心爱之物都能舍弃!

郑氏不服气!

她与耶律斜轸青梅竹马,从小到大都没有尝到过耶律斜轸的温情。偏偏被一个小丫头夺了去!

郑氏的拳头越握越紧,却听门外冬笋战战兢兢的声音。“侧妃,槃离居的桐叶来啦!”

郑氏抚了抚身,正了正颜色,淡淡瞄了一眼地上花瓶的碎片,眼中的嫌弃如看敝履。

她用来的侧卧香榻,扬声不紧不慢的对门外道:“让她进来吧。”

桐叶没有办好差事,特地来请罪的。

在杨琪去槃离居之前,桐叶就从郑氏这里得到了消息,才演了那么一出“捉奸记”,然而事情进展的并不是那么顺利,不仅没有打压到杨琪,还把郑氏惹了不痛快。

主子不高兴,可怜的是他们这些下人。

“侧妃娘娘,都是奴婢的不好,奴婢没有把事情办圆满!”

桐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郑氏心里有气,也只能憋着。此时还不是与桐叶撕破脸的时候,因为留在槃离居伺候的桐叶,对她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

郑氏慈祥,“今日之事不能怪你,你做的很好,是我太疏忽大意,低估了蘅芜阁的那个小贱人,没想到她得到了大王的恩宠,不把任何放在眼里……”

可惜看不到耶律斜轸为了“心爱之物”对杨琪大发雷霆。

“侧妃娘娘……”桐叶感动不已,一时忘情,抬起脸来感激的望着郑氏。

见桐叶左右脸颊红肿不堪,郑氏故作惊讶,“你这脸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大王罚你了?”

桐叶对郑氏的“关怀”新心存感激,捂着脸委屈的摇头,“不是大王,是夕阳与夕月两位姐姐……她们说奴婢不懂事,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还说大王苦心栽培养心莲,就是为了讨好蘅芜阁的小主子,因为大王知道蘅芜阁的小主子喜欢可爱的玩意儿,才同人学的养心莲培植之法……”

袖递的拳头越攥越紧,修剪的很好的长甲几乎要抠到手心里,郑氏恨的牙痒痒,却不好发作。

这下贱的婢女是故意说这种话气她吗?

郑氏蹭的一下猛然坐起,瞪了桐叶半晌,眼看她的脑袋垂得越来越低,强按捺着怒气,挥袖厉声道:“行了,你回去吧!”

“奴婢告退……”桐叶战战兢兢,眼前的郑氏好可怕,随时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吞了她一样。

桐叶弓着身子推到门口,听似乎缓过气来的郑氏说道:“冬笋,给桐叶拿一瓶大王赏赐给我的金疮药。”

“谢侧妃赏赐。”桐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桐叶离开后,郑氏再也压抑不住喷薄出来的怒气和恨意。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蘅芜阁去将杨琪给千刀万剐了!

*****

蘅芜阁内,杨琪手持用来描眉的黛螺。听云翘描述着今日冒充烧饼小贩的人的样貌,耶律斜轸静静地坐在一旁。凝视着她恬静的脸庞。

这么多年,耶律斜轸一直想象着杨琪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真正长大的杨琪出现在他面前,他时而发现她变化的太多,时而发现她的变化又太少。

五官比小时候出落的更为精致,即便眉眼抻开,也改变不了其中的那股不安分的孩子气,还有三分的英气,不知是随谁的模样……

杨琪停下笔来。已经无心再画,并非被耶律斜轸那道强烈的目光干扰,只是听了云翘的描述,她越发觉得像一个人……

“金志勋,不会错的,就是他。”

耶律斜轸一惊,“那个高丽人?”眉头一拧,只觉得很费解,那人不是冲着他来的吗。怎么会在杨琪的烧饼里下毒?

一瞬间,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找不出一条最为合理的解释就是“灭口”。

杨琪被盯上了。

耶律斜轸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浑身散发着寒烈的气息。

原本还滔滔不绝的云翘。此时噤若寒蝉,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恨不得变成透明人。

耶律斜轸阴冷发狠的模样。像是要将谁撕成碎片。

此刻杨琪却幽怨的嗔道:“不用物极必反,还是会有人因为你盯上我。”

这个北院大王。惹来的仇恨值还真不小。

耶律斜轸脸色缓和,目光转暖。不由自主握上杨琪纤长的手指。

多年从军征伐,磨砺出了一对粗糙的手掌,每当被这双手触摸,杨琪的皮肤上总会留下很强烈的感觉。

“不过几个宵小之辈。”耶律斜轸握着杨琪的右手又揉又捏,并暗暗加了内劲。“琪琪不必怕……”

“你见我何时怕过?”

“既然不怕,那你为何想离开本王身边?”

“你有家有室,又何必将心思费在我身上?”杨琪淡淡勾了勾唇角。

云翘自动退到一旁,非礼勿听。

耶律斜轸薄唇微动,喃喃道:“你可曾……心悦过本王?”

杨琪默然,对耶律斜轸,怦然心动不是没有过,即便如此又如何?

她背负的太多,跟耶律斜轸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每当杨琪对耶律斜轸稍有心动,她都会强迫自己压抑下这份悸动。

心悦……

心悦他又如何?

这一刻他在身边,下一刻他就能够跑到其他女人身旁去。

杨琪苦笑一声,“耶律斜轸,内院之中,有那么多心悦你的女人,其实我与她们没什么不同,都是寻常人。即便没有我,你还是可以得到很多很多。还是我这里有与其他女人不一样的东西,是你想得到的?”

耶律斜轸若有所思了一番,他眼底的不解与挣扎难逃杨琪的法眼。

这个男人不懂“情”。

眼看天色不早,杨琪对失神的耶律斜轸道:“你要留下来一起用膳吗?”

不待耶律斜轸作答,蘅芜阁门口就有了热闹。

海夫人大摇大摆的来,却被蘅芜阁门口的侍卫拦住,于是不依不饶的大吵大闹起来。

“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别动我,我是来找大王的!”海夫人伸长了脖子喊道,“大王,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可是答应过我,今夜要在我那里过的!”

听到海夫人的声音,耶律斜轸回过神来,轻拍了一下杨琪的手背,“琪琪,本王就不留下来与你一起用膳了。”

“哦。”杨琪垂下眼帘,掩去眼底异样的波动。

这个男人太“多情”。

耶律斜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离开。

海夫人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朝杨琪丢去一个轻蔑的眼神,不过让她挫败的是,杨琪压根儿没将她放在眼里。

耶律斜轸与海夫人远远离去。

云翘摆好了膳,来请杨琪。“小姐,用膳了。”

杨琪幽幽的低叹一声。在这种时代别妄想男人会专情,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杨家儿郎……

“琪琪小姐。奴婢方才听阿九说,你在槃离居被那个叫桐叶的婢女刁难了?”

“一个小婢女还奈何不了我。”杨琪哼笑一声,“没人在背后给她撑腰,她不敢。”

“难不成是侧妃娘娘?”云翘深吸了一口气,明显不敢相信。

“我就奇怪了,才发生的事,那个婢女马上就去把耶律斜轸给搬来了,一个小小的婢女,怎会对主子的行踪了若指掌?”杨琪当时没有戳破。不过是想给某些人点面子。

她可不认为当时郑氏会是“赶巧”,才出现在槃离居的。

“小姐……”

云翘不禁同情起杨琪的遭遇,杨琪虽然得到了耶律斜轸的宠爱与大部分注意力,可她已经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了。郑氏可以暗地里用手段给杨琪不自在,海夫人又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杨琪,时间长了,那还得了?

“云翘,日后行事小心些,可别在着了人家的道儿。”

“是。小姐。”

经过这一遭,云翘也算是长了记性。

用过了晚膳,杨琪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扛不住睡意的时候。才回屋睡觉。

云翘跟以往一样,伺候杨琪梳洗,正要去铺床的时候。她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床上的锦被里好像有东西——

云翘唯恐是自己看走了眼,“小姐。床上……床上好像有东西……”

杨琪正坐在镜前拆辫子,闻声后便摆弄着头发走过去瞧了两眼。果然见被子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什么东西?”杨琪胆子比较大,走过去将被子掀开。

看清了被子下压着的东西,她与云翘一同爆发出尖叫声——

“啊啊——”

被子底下竟藏了五条青蛇!

听到尖叫声,两名暗卫冲了进来,拔剑左挥右砍,三俩下将五条蛇接连斩断。

危机解除,云翘对暗卫恼怒道:“你们到底是怎么看着的,怎么会有蛇跑进来!”

她自然知道不是蛇自己跑进来的,肯定是有人故意使坏!

“属下该死!”暗卫跪地请罪。

杨琪平生最害怕的就是蛇,她吓得两脚发软,整个人瘫在地上,抱着头缩成了一团。

“小姐——”云翘去扶杨琪,明显察觉到杨琪浑身都在颤抖,“小姐,能不能站起来?”

当杨琪的双手从头上拿下,将毫无血色的脸孔暴露出来,云翘吓哭了。

谁都有害怕的东西,云翘知道杨琪最害怕蛇,每每杨琪发恶梦梦到蛇,都会在睡梦中奋力挣扎。

耶律斜轸问讯,很快赶来,见到床上一片狼藉,还来不及惊讶,心便揪起来。

“呜呜,大王——”云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杨琪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也站不起来,“小姐被吓坏了!”

“琪琪——”耶律斜轸快步靠近。

杨琪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

她紧抓着云翘的手笔,吃力的说:“带我走!”

云翘半抱着将她扶起,一来杨琪使不上力气,二来她的力气实在不够,还没帮杨琪完全站立起来,两人便双双摔成一团。

云翘也被吓到了,现在才觉得腿软。

耶律斜轸大步上前,将杨琪捞起来抱在怀里,仔细看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已经不省人事了。

一个特殊的日子,让多少人粗心大意。

蘅芜阁疏忽防范,让小人钻了空子。

耶律斜轸大怒,下令撤了集市,以后府前都不会再有热闹了。

他请了云柏为杨琪诊脉,除了杨琪本身很虚弱外,今夜又受到过度惊吓,精神不济,再加上旧疾,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

身子不爽,用药尚可治愈,心灵的创伤有怎是良药可以治愈的?

原本负责杨琪安全的两名暗卫跪在耶律斜轸身后,黑夜将耶律斜轸的身子衬得越发挺拔颀长。

“属下罪该万死!”

耶律斜轸冷冷的声音响起,“你们何罪之有?”

“属下疏忽大意,让小人有机可乘!”

“属下万不该闯入小王妃的香闺!”

即便情有可原,耶律斜轸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在将他们安排到杨琪身边之前,他就约法三章,不能让别人碰杨琪一根手指头外,他们同样也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能越雷池半步。

违者,自剜双眼!

黑夜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未完待续。。)

292 心悦

不管是谁见缝插针,将蛇放到了杨琪的香榻上,那人的目的达到了——

把杨琪吓得半死。

但是那人的恶行也成全了杨琪,让她得到了耶律斜轸的更多关注。

这恐怕是那人不乐意见到的。

如今蘅芜阁给杨琪留下了心理阴影,杨琪是不敢住了。

耶律斜轸深知这一点,便将杨琪安排在了槃离居。

这可是北院王府上,任何一个女子都不曾有过的殊荣。

是的,殊荣。

哪怕是侍寝,也从未有女子在槃离居过夜。

明明是在发高烧,杨琪却像是刚从冰窟中出来的一样,浑身冒着寒气。

哪怕耶律斜轸在她身上用了半成的内劲,也不见杨琪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退下。”

床榻边犹如坐了一尊活神,那是强烈到不可忤逆的存在。

环伺的婢女不敢直视,委着身子鱼贯而出,并带上了房门。

耶律斜轸轻触杨琪苍白的面颊,一路下滑,将她的衣衫解开,并褪下了自己的长衫,然后将冰冷瘦弱的躯体小心的抱在怀中……

昏睡了三日,杨琪才悠悠转醒。

蛇!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滚到床下,还未来得及爬远,就感觉一道黑影袭来,整个人被抱进了一个带着淡淡乳香的胸怀。

耶律斜轸心疼不已,在她耳边低喃,“安心,这是本王的槃离居。没人敢动你分毫。”

杨琪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更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他。

就在此时。元淑端着清粥款款而来,与杨琪对视一眼。嫣然笑起来,“妹妹终于醒了,不枉大王这几日悉心照料。”

杨琪闭了闭眼,自从跟元淑撕破脸,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她眼前!

放佛察觉出了杨琪的不安,耶律斜轸又贴着她的耳畔安抚,“安心,有本王在。”

杨琪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北院大王顶个屁用。这名号也就能吓吓旁人,对这院子里勾心斗角的女人们有何用?

杨琪若是打着北院大王的名号在王府中招摇,只怕惹来的麻烦会更多。

如今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耶律斜轸怎会读不懂杨琪眼中的情绪,他将杨琪安置在榻上之后,便稳坐旁边,只手轻轻按着杨琪孱弱的肩头,他轻挑眉梢,温柔道:“本王知道你心里有怨言,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抓住那个作祟的小人!”

杨琪眼中的幽怨化作悲伤,即便抓着了顶风作案的人又如何,她已经被吓丢了半条命!

这里不仅仅是吃人的地方,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这些天耶律斜轸亲自用药汤给杨琪蘸唇。因此没让杨琪的双唇有机会干裂。

杨琪蠕动嘴唇,吃力的挤出三个字,“让……我……走……”

耶律斜轸俯身。几乎是用耳朵贴着杨琪的脸庞。

他脸色紧绷,就近对杨琪坚定道:“你知道本王心悦你。是不会放你走的。”

心悦……

为什么此事才要说这两个字?

杨琪抬手推他,微薄的力气没能撼动他的身体。却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创伤。

手伸向元淑,耶律斜轸稳住气息,“把粥端来。”

耶律斜轸挖了一勺煮烂的清粥,并吹凉,然后递到杨琪唇边。

杨琪眼底划过倔强之色,绷紧了嘴,将苍白的小脸扭下一旁,拒绝喝粥!

耶律斜轸蓦地红了双眼,心中的情绪由悲转愤,仅在一瞬间——

耶律斜轸低沉命令,“给本王喝了!”

杨琪丝毫不容所动。

砰——

耶律斜轸重重的将碧绿的瓷碗摔在地上,闭上双眼掩去痛苦之色,沉默了半晌,又失魂落魄道:“再去备一碗来。”

当他再张开双眼,眼中的狠厉之色让人遍体生寒。

他附在杨琪耳畔,冷声道:“你再敢忤逆本王,本王就将蘅芜阁里所有的人都给活埋了!”

元淑很快又端了一碗清粥来。

当耶律斜轸再次将一勺吹凉的清粥递到杨琪唇边,杨琪缓缓张开双唇,眼泪却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滑落。

耶律斜轸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将空碗递到元淑手中,收回的手就势按住了胸口,喉头上下滚动,紧接着一道鲜血溢出唇角。

“大王——”元淑紧张起来。

耶律斜轸却固执的伸手阻挡她的靠近,这几日他日夜为杨琪渡劲,内力大伤,又受情绪影响,许是损了心脉。

从杨琪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神铸的侧脸。

明明不愿将视线从她身上离开,为何此刻他却不愿看她一眼?

杨琪握住他的长袍,“斜……”

耶律斜轸迅速起身离开,长袍的一角从杨琪力量不足的手中飞逝抽走。

元淑走到床边,卸下了伪装,一双美目中带着弄弄的嘲讽,用温柔的声音说着绝情的话,“妹妹,你可知道,其实看着你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心情还是挺好的。”

“是你……”杨琪说话吃力。

不必多说,将青蛇放进她房间里的罪魁祸首一定是元淑了。

元淑居然敢……

元淑唇角挂着冷笑,“妹妹,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她露出一脸惋惜的样子,“可惜你想错了,不是我做的。这王府中,嫉恨你的可不止我一人。我不过是将你的弱点散布了出去,你看,马上就给你不痛快了。”

“别太……得意!”

杨琪邪笑一声,在元淑还未来得及反应时翻身——

扑通一声,她整个人滚落到床下。

洗漱后的耶律斜轸进来。恰好看到元淑与杨琪一上一下的这一幕,登时火冒三丈。

他快步冲过去。一把将元淑拉扯开。

元淑慌了,急忙为自己辩解。“大王,不是我……”

“退下!”耶律斜轸一声厉喝后,世界万籁俱寂。

触及他冰冷的目光,元淑惊恐不已,只能遵命。

元淑在耶律斜轸跟前的演技再好,在杨琪跟前还是显得太嫩。

杨琪修炼过,耳聪目明,也许以往她听不到耶律斜轸的脚步声,但耶律斜轸元气大伤。并不像以前一样走路无声。

看向杨琪,耶律斜轸目光转柔。

耶律斜轸依旧俊美无铸,不过脸色微微苍白,眉宇间藏着一丝疲惫之态,却无损他的威仪。

杨琪终于明白,伤害她自己,就等于是伤了耶律斜轸。

“元淑……为什么……会在这里……云翘呢?”

“云翘疏忽职守,本王一怒之下,让人仗责了她。如今她身子未好。行走不便,其他婢女笨手笨脚,元淑便自动请缨来照顾你。”

在耶律斜轸眼里,云翘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婢女。并不会因为一时情绪处罚了她而后悔。

可以说,他一生让他真正感到悔恨的事,很少很少。

“她是你……”

“嘘——”耶律斜轸不忍让她再开口。尽管他很想很想听杨琪的声音,“不必多说。你若不喜欢,本王便不让她再来槃离居了。”

杨琪眨眨眼。安心了。

门窗外,望着杨琪与耶律斜轸相偎相依的画面,元淑紧咬牙根,目露恨意,几乎绞碎了手上的丝帕。

那个男人不是她的,从来就不是她的!

元淑愤然转身,飘然离去,却在槃离居迎上了向东。

一看见向东,她顿时泪如决堤

将向东给哭傻了。

向东慌乱无措,瞄了一眼四周,庆幸周围的下人都训练有素,断然不会妄语。

“元夫人,您……”

元淑抬起绝美的眸子,泪水涟涟的模样有一种别样的凄美,她哽咽道:“向护卫,你……你可知大王为了保住琪琪的性命,竟……竟险些害得自己半身不遂!”

向东神色一紧,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元淑垂下眼眸,掩去泪眼中的精亮光芒,她真是找对人了。当年在汴京,耶律斜轸发誓不找到杨琪就不回大辽,是向东率领耶律斜轸的一干得力属下以死相谏,才得以转圜。

她当时就在身临其境,自然很清楚,事关耶律斜轸的安危,向东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元淑接着哭诉,“向护卫这几日在外办差,府上的事情,你估计不知道。琪琪妹妹这几日身子差,大王不分昼夜的在她身旁照顾,还用自己的内力为妹妹续命,大王功力大损,方才……方才还吐血了呢!”

就算耶律斜轸身边的女人容不下杨琪,向东忠心护主,也不可能让主子为了一个女人而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冷眼望着向东急匆匆而去的背影,元淑擦拭去眼角的泪水,隔着宽袖冷笑了一声。

杨琪一日不死,她一日不安心。

只要杨琪一日不安,她就一日自在!

向东到了房门口,却被端着药碗的夕阳拦下。

夕阳瞄了一眼房内,刻意压低声音,“向大人,请自重。”

已经有两名因为闯入杨琪的香闺而自剜双目,虽然情愿可以,但可见耶律斜轸对杨琪的重视。

因此,夕阳不能让向东贸然闯进去。

纵使向东在耶律斜轸不可或缺,只怕耶律斜轸也不会轻饶了他。

耶律斜轸身边不乏为他卖命的人。

“向大人,稍等片刻,奴婢向大王通报一声。”耶律斜轸无情,不代表整个王府上的都是无情之人。(未完待续。。)

293 元淑

向东在院子里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了耶律斜轸。

看到耶律斜轸,向东深知元淑并没有说谎。

耶律斜轸的脸色不怎么好,身上的气息太过内敛而不像一样那般狂野张扬,似受了重伤。

“大王,您这是何必呢!”向东不忍看天之骄子如此失魂落魄。“大王,你心里对她有愧,大可以用别的东西补偿她!”

耶律斜轸不悦,厉声道:“本王的内院之事,何时轮到你插手了?”

“属下不敢。”向东低头,却没有退缩,“如今大王四面楚歌,属下万望大王保重身体!”

耶律斜轸眼眸暗了暗,翘起唇角冷笑起来。

如今朝中无人能奈他如何,小皇帝年轻昏聩,萧太后坐镇大辽江山把持朝政,饶是这些年萧太后政治清明、英明果决,始终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朝臣多有不服,只要朝纲一日不稳,耶律斜轸对萧太后来说就还有利用的价值。

小小的高丽国,背后若是无人撑腰,怎敢与他明枪暗箭的耍花招?

耶律斜轸浑身肃杀,眼眸如寒潭一般幽深,他背对俯首听命的向东,挺拔的身姿如擎天之柱。

炽风扬起他的轻袍,却撼不动他尊碑似的身形。

“事情查到了吗?”

“当年高丽王血洗了一批怀有二心的朝臣,金大元得到风声,举家向大辽投诚,却被高丽王派出来的死士追杀……金大元在逃的家眷下落不明,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金志勋确实是金大元生前的爱子无疑。”

耶律斜轸目露不满,“就查到这么一点消息?”

向东不卑不亢。“属下上述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得到证实的消息。属下万不敢向大王禀告!”

耶律斜轸的眸光冷下来,带着不容忤逆的口吻命令,“讲!”

“传闻,金志勋与抚西的池将军有勾/结,不知是不是空穴来风,有人密报说池将军已将金志勋收做了义子。”

向东之所以没有将这个消息立刻报告给耶律斜轸,是因为他并没有得到证实。带来密报的人并非他信任之人,况且为了邀功,虚报消息者数不胜数。

“池大忠……”耶律斜轸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对此人并不陌生。在朝为官,仅有点头之交。

池大忠生的粗犷,一身蛮武,从表面看他,觉得他像是好战之人,了解他的人其实都知道他不仅好战,还野心勃勃。

池大忠不甘心只做抚西将军,一个小小的高丽国怎会满足他的胃口。他眼馋的是中原这块儿肥肉,觊觎的是耶律斜轸的位置。

“去查查池大忠的底下。”

“是。”向东领命离开。在槃离居门前又碰见了泪眼汪汪的元淑。

元淑刻意在此等着他出来。

她满脸期望,却也不乏忧伤。

“向护卫,大王可……可还好?”

向东不知如何作答,他本该记住耶律斜轸说的那句忌讳。不插手北院王府内院之事,可在他眼中,元淑与王府其他女子不同。毕竟是几次在途中患难与共之人。元淑吃了不少苦,与耶律斜轸养在温室里的那些柔软女子不同。

就凭这一点。足以让向东对她刮目相看。

向东还记得很清楚,当年他们受困汴京。险些难以逃生,当时元淑也出了不少力,与他们同甘共苦冒死相谏耶律斜轸,他们才能够全身而退。

与只知争得耶律斜轸宠爱的内院女子不一样,元淑对耶律斜轸是真心实意。

向东安慰元淑,“元夫人安心,神医在侧,大王是不会有事的。”

元淑不但没有得到慰藉,反而眼泪落得更凶,“这可如何是好……我也劝过大王珍重,可他就是不听,还险些责罚我。那个杨琪,到底用了什么妖术蛊惑了大王……如今大王理智全无,一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她见向东神色复杂,又忙转口,“说我为一己之私也好,今日瞧见了大王那般情况,我怎会不心痛?我并不是容不下琪琪妹妹,可她……可她的存在好像能虚弱大王的气运一样,大王一日一日的变憔悴,我于心难忍啊……”

向东勾了勾唇角,想挤出一个无奈的笑都显得吃力非常,他对元淑拱手,“元夫人放心,大王他……他有分寸。”

“瞧,你自己都不确定!”元淑泪如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耶律斜轸真的有分寸?

他对杨琪的疼宠不知超过了多少人能容忍的限度。

此地眼杂,与耶律斜轸的内室相处过久,恐会惹来非议,向东不便多留,“属下还有命在身,先行告退。”

冷冷的望着向东的背影,元淑不再落泪,心里却嗤笑,一个一个都这么没用!

她何时才能成功的离间耶律斜轸与杨琪二人!

眸光转盼,元淑瞥见海夫人领着婢女气冲冲的到槃离居来,她唇角一翘,眼底划过一抹算计的光芒。

元淑迎上去,款款一礼后,面带关切道:“海夫人行色匆匆,可是要寻大王去?”

“管你什么事!”海夫人在王府内嚣张惯了,被人拦住去路,她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海夫人不知收敛与暗藏情绪,稍微一被挑拨,就炸起毛来,难怪之前会被王妃萧氏利用。

这么好教唆的人,也难怪她会被轻易的当枪使唤。

“如今大王一门心思都在琪琪妹妹身上,他是不会见你的。”元淑略带同情道,眼眸深处却藏着浓浓的嘲讽。

海夫人见元淑双眼红肿,就以为她是被耶律斜轸给打发出来了,于是嘲笑道:“大王不见你。未必不会见我!”

至于杨琪算什么东西?随便一吓吓就没了半天命的草包,那样的身子能承欢于耶律斜轸胯下吗?耶律斜轸很快就会知道。到底谁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海夫人对元淑不屑的冷哼一声,甩头离去。直奔槃离居。

元淑冷笑,不吝借用杨琪的一句话,海夫人屡屡触犯耶律斜轸的底线,不会得意太久。

可怜的海夫人大约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

元淑故意走的很慢很慢,才不至于错过槃离居门前的一出好戏。

海夫人自是被槃离居门前的侍卫拦下,下人的忤逆只会更加助长她的气焰,“还快去通报!”

“海夫人稍等。”

一名侍卫将海夫人来见的消息告知了夕月,由夕月代传给耶律斜轸。

很快,夕月来传话。“大王吩咐,海夫人若是有要事,告诉奴婢即可,奴婢代传给大王。若无要事,海夫人还是请回吧。”

海夫人气的跺了跺脚,“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夕月对无理取闹的海夫人翻了个白眼,这内院之中的哪一个女人不想见到耶律斜轸,可哪一个是像海夫人这样厚脸皮的?

“大王想见你的时候。自会去见你,海夫人还是回去等着吧。”夕月留下这句话,潇洒离去。

夕月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回头一看,竟是海夫人不顾阻拦从侍卫的长枪下钻了进来。

侍卫怕伤了海夫人,没敢用处过硬的手段。

夕月不屑的笑了一声。为了争宠而不要命,还真是蠢女人!

经过夕月身边。海夫人以为她会拦下自己,没想到夕月竟然自动为她让路。

海夫人还来不及多虑。就看见闻声而出现的耶律斜轸立在廊下。

她飞扑进耶律斜轸的怀里,委屈的落泪,“大王……”

侍卫紧接着赶到,跪在耶律斜轸跟前请罪,“属下没能拦住海夫人,还请大王降罪!”

耶律斜轸抬手挥退侍卫,垂眼看着海夫人,神情莫测。

侍卫们如释重负,“谢大王——”

耶律斜轸推开紧缠着他的海夫人,俊美的脸庞似覆了一层冰霜,他冷声道:“越来越放肆,竟对本王的命令置若罔闻——”

海夫人瑟缩了一下,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着从耶律斜轸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几乎让她忍不住想要抱紧双臂。

海夫人为自己鸣不平,委屈兮兮的说道:“大王的日明明答应过我要在我那里过夜,谁知道连晚膳都没有来得及用完,你就被你的手下给叫走了,一连好几天你都不去看我一眼,大王,你难道忘记了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耶律斜轸不为所动,眉宇中带着几分不耐,“你这是在跟本王讨价还价吗?”

听这话好像她与耶律斜轸只是一桩廉价的交易,海夫人更加伤心难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略微苍白的脸颊。

察觉到耶律斜轸是真的动了怒,海夫人没了方才的气焰,唯唯诺诺的小声说:“我不敢……”

“不敢?本王的槃离居你都敢擅闯,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一样直直的插在海夫人的心上,她小声地啜泣着,大着胆子去小心翼翼的靠近耶律斜轸。

“大王……”带着哽咽与撒娇的口吻,竟有一种别样的风韵,海夫人扯住裹束耶律斜轸长袍的腰带,她跟耶律斜轸身边的其它女人可不一样,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耶律斜轸身边承欢了多少次呢!

“大王,人家也是想你嘛!”海夫人的双臂圈住耶律斜轸的腰身,手指着他的脊梁处滑上滑下,“大王……”

她娇媚地一声轻唤,换来的却是耶律斜轸无情的拒绝。

“够了!”耶律斜轸再一次推开海夫人,眼中的不耐之意更加明显,“回到你的院子里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休想逃出院门一步!来人,送海夫人!”

海夫人瘫坐在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她就这么失宠了吗?

婢女们上前来搀扶她,海夫人保留这最后的一丝自尊。甩开了她们的手,面带傲色道:“你们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这么狼狈,绝对不能……

绝对不能让那些看笑话的人得意!

除了槃离居。海夫人刻意往梅园方向望去,果然见梅园门口人影烁动。

那梅园本是她的地方,她搬出去没多久,就让元淑那个小贱人鸠夺鹊巢,这笔账,她可是一直记在心上呢!

动不了耶律斜轸,难不成他还奈何不了一个不得宠的小贱人吗?

海夫人揣着一肚子火气,大步往梅园方向走去。

元淑料事如神,知道海夫人会来似的。早叫人在院子里备好了茶盏。

元淑双手将一杯败火的菊花茶奉上,举手投足之间显得十分谦恭,“海夫人请用茶——”

海夫人不买她的面子,一手将茶盏倒,并盛气凌人的说道:“你以为本夫人那里没有好茶吗?”

居然拿菊花茶来招待她,真是有够寒酸的!

元淑看着地上破碎的茶杯淡淡一笑,似乎十分不以为意,她轻轻的弹掉手指上的一片菊花花瓣,不疾不徐的说道:“海夫人生大王的气。何必迁怒到旁人身上?照我说,海夫人搞错了对象,要生气也不该气大王,如今大王的一门心思都在琪琪妹妹身上……”

元淑说的话还没说完。海夫人就一点狰狞的打断,“杨琪?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呵呵……”元淑轻笑着,“海夫人大概不知道。她跟你一样,也是大王捡来的。她入府的时间。可是比王妃还要早呢!”

元淑说话的分寸把握得极好,就像是在讲通话故事一样。很快就勾起了海夫人的兴趣。

海夫人似乎不相信元淑的话,“她入府的时间竟比王妃还要早,怎么可能?为什么我在府上的这些年没有见过她?”

“海夫人有所不知,大王可疼爱琪琪妹妹,走哪儿都要带着她,早在几年前大王南下的时候,带着她出海。王妃一直见不得琪琪妹妹受宠,谁知道她竟然买通了大王身边的人,将琪琪妹妹丢到了海中。琪琪妹妹身子骨一直很弱,经不住海水的侵蚀,大病了一场。谁又知琪琪妹妹的病还没好,就在中原走失了。为了寻她,大王险些没命回来呢!”

听了元淑的这番话,海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再蠢也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海夫人回想起来,当年耶律斜轸将她从望月坡上捡回来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耶律斜轸甚至还给她取名海奴。

海奴……大海……

耶律斜轸不就是要藉此来铭记他在出海的时候犯的错误吗!

原来她一直是个替代品!

如今正主回来了,她失宠那是早晚的事情……

海夫人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只听嘶啦一声,好端端的水袖被她竟被撕裂。

元淑掩饰得意与心中的快意,故作关切,“海夫人你没事吧?”

海夫人怎么可能没事,她都要气疯了!

这些年来耶律斜轸对她的疼爱,让她以为耶律斜轸是真心心悦她,然而那一切不过是她替人享受,这让她怎能甘心?

海夫人咬牙切齿的离去,元淑终于放肆地笑出来。

她成功地给杨琪拉到了仇恨,没有什么是比这儿更让她在意的了。

即便她不亲自出面为难杨琪,自然有人抢着去帮她整治杨琪。

大笑过后,元淑双眼空洞,心中凄苦。“心悦……”

耶律斜轸曾几何时对谁说过这两个字,杨琪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走进他心里的人吧……

槃离居。

为了将元气尽快恢复过来,耶律斜轸大摆药膳。

儿杨琪跟前,只有一盘咸菜和一碗清粥。

一张桌子,好像被分裂成两个反差强烈的世界,一个富丽堂皇,一个超级寒酸。

杨琪大叫着,“不公平——”

耶律斜轸咬了一口多汁的鹿肉,全然不理会口水泛滥的杨琪。

他唇角上翘,明显大鱼大肉让他吃的很高兴。

杨琪知道,这男人是故意刺激她!

她身子尚虚,进不了刺激性或者口味太重的食物。

她只能喝一口粥。看一眼大鱼大肉,全当碗里的清粥是鱼肉做的。

耶律斜轸心情大好时。婢女夕阳来报,说向东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

耶律斜轸心想。应该是他交代的事情,向东已经办妥了。

向东进来,跪地行礼,却迟迟不开口。

耶律斜轸知道他是忌惮杨琪的存在,杨琪自然也察觉出了几分。

她很识趣地端起了碗,正要离开,去听耶律斜轸一声命令,“给本王好好坐着。”

耶律斜轸斜睨了向东一眼,“讲。”

向东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平静地陈述着,“属下打听到,池将军确实收了一个高丽人做义子,但那人是不是金志勋就不得而知。池将军利用他的义子做了很多假公济私的事情,而且他对待高丽人的手段极其残忍,高丽边陲的子民惧怕他,年年都给他送上贿|赂。”

耶律斜轸的嘴边挂上了一抹冷笑,这池大忠的野心还真不小,不甘心做一个土皇帝。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中原去。

收服了高丽人,只怕是助长了他的野心。吃着军饷还收人贿|赂,若撂着他不管,长久以往下去。他的势力日益增长,只怕要揭竿起义,异地称王了。

对付这样的人。何须耶律斜轸亲自出面?略施一个小计谋,就能乖乖的让他俯首称臣了。

“既然小小的高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本王就遂了他的心愿,把他调到南疆去。”耶律斜轸自信满满。神采飞扬,一个小小的池大忠还不足以让他头疼,“你去告诉池大忠,想要去南疆,让他把他义子的首级给本王送来。”

杨琪愤然的将纯银打造的勺子丢进碗里,弄出一阵乒乓的响声,“还有啊,你去告诉那个男人,想要做上北院大王这个位置,让他凭本事说话!”

她这番话,大有为耶律斜轸打抱不平的意思。

耶律斜轸心头一暖,胸闷的毛病一下好了大半。

挥退了向东,耶律斜轸对着杨琪眉梢一挑,柔声问道:“北院大王的位置给了别人,那本王去做什么?”

“跟我下乡去种地,你愿意不?”杨琪半认真半开玩笑。

耶律斜轸忍着喷饭的冲动,故作一副烦恼状,“本王只会做官,这可如何是好?”

“做官有什么好?成天勾心斗角的,今天你在我背后捅一刀,明天我在你肋上插两刀,累不累的慌,还不如去过平平淡淡的田园生活。”

耶律斜轸不否认杨琪说的是事实,他却摇头轻声叹息,“你不懂。”

杨琪怎会不懂?

耶律斜轸的野心可不比池大忠来的小。

耶律斜轸见杨琪的神情恍惚,就知不该跟她讨论严肃的军中之事。

“过段时间是萧太后的寿辰,你说本王该送她什么样的礼物才好?”

杨琪坦白道:“送啥都不如送银子来得实际。”

耶律斜轸无奈地摇头,他不该问杨琪的。

他怜悯地看着杨琪,好像杨琪无药可救似的。

慢慢的,他眼中的怜悯化作了疼惜,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多吃些,这段时间,你身子上可掉了不少肉。”

杨琪委屈,“光喝粥吃咸菜,哪能吃胖呢?”

“先忍一忍,过两天身子好些了,本王好好的给你补一补。”

杨琪轻松很多,吃得高兴起来。

*****

向东离开槃离居,正要出府去办差,结果遇上了元淑。

槃离居和梅园距离很近,又是“门当户对”的关系,槃离居里里外外有什么动静,可以说逃不过元淑的眼睛。

一天遇见元淑三次,也足够巧了,向东没有多想,只拱手向元淑行礼,“元夫人。”

“向护卫到里面坐吧。”元淑两眼无害,眼眸中清澈纯粹的光芒让人心生罪恶感。

向东难得脸红,深知北院王府的规矩,他若是在耶律斜轸的内院不避嫌,只怕有偷奸的嫌疑。

“元夫人,属下有命在身……”

元淑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神情显得比向东还要为难。

她挺了挺胸脯,清高道:“向护卫。本夫人断然没有自毁清誉的意思,你可别误会了。”她柳眉紧蹙。似走投无路,“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我本来是要禀报给大王的,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我们这些女人想要见到王一面,好比登天啊——”

向东犹豫了一下,“元夫人可说说看,若是要紧的事,属下可代为转告大王。”

元淑神色严肃。四处巡视一样,刻意压低声音,“此处耳目众多,还请向护卫到里面一叙。”

梅园的斜对面就是槃离居,向东当然知道此处耳目众多,不少人为了讨好耶律斜轸的欢心,不惜大费周章的在此安排人监视槃离居门前的一举一动。

既然是耳目众多,向东更不可能跟随元淑到梅园中去了。

万一被有心人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话,原本的清白之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北侧有个凉亭。不知元夫人可否移步,跟属下到那里一叙?”

“好。”

向东在耶律斜轸身边当差,在北院王府的日子少说有十年,可以说比谁都清楚本院王府中的构造。

此处凉亭比较简陋。没有花海环绕,也没有鱼池荷塘,大部分时候都被府上的下人用来偷闲了。

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即便向东在这里与元淑有过接触,众目睽睽之下若还是有人将此事传到耶律斜轸那边。他也是问心无愧的。

待元淑在凉亭中坐下,立在一旁的向东开口。“元夫人有何事尽管说。”

元淑未语泪先下,我见犹怜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得紧。

好在向东的定力足够,才没有一时慌了手脚。

“向护卫,向大人……“元淑哽咽着,以袖拭泪,“若是出了事,都是我的错……”

人说的话模棱两可,向东听得好糊涂,不过那句“若是出了事”,却是让他紧张了一番。

“元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向东耐着性子追问。

元淑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说道:“向护卫有所不知,今日上午你前脚一走,海夫人后脚便去了槃离居。她大概在大王那里受了委屈,被大王给你撵了出来,当时我还没有走远,不幸就成了她泄愤的对象。她抓着我一直问,大王明明那么宠爱她,怎么如今却对她是冷冰冰的。我好心说了一些话来安慰她,她恐怕是误会了琪琪妹妹,我瞧海夫人临走的时候脸色不对劲儿,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恐怕她会对琪琪妹妹作出不好的事情来……”

向东听的无比纠结,女人之间的战争也是不容小觑的,这王府内院就是她们的战场。

可是耶律斜轸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他不应该插手那内院之事。

元淑哭的好无助,她泪眼汪汪的望着向东,像是在看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向护卫,你说该怎么办?海夫人若是做出不好的事情牵连到大王,那该如何是好啊!”

“这……”向东进退两难,左右摇摆不定,一方面担心耶律斜轸的安危,另一方面也谨记着耶律斜轸的警告。他犹犹豫豫的说道,“元夫人不如将此事告诉槃离居的夕阳夕月,此二人在大王身边伺候多年,应该会有主意的,我还有命在身……”

向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带怒色的元淑打断,“什么事是比大王的性命还重要!”

元淑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向东找不到话反驳。

元淑哭诉,“夕阳夕月,我实在不能相信这二人,我听说槃离居的那几个奴婢,早就被人给买通了,借着方便监视大王的一举一动,向护卫你是没看见,其实你刚才从槃离居出来,便有一个婢女紧跟着跑出来,不知去向何处……除了大王身边忠心耿耿的你,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向东心上莫名的生出一股暖流,再次看向元淑的泪眼,他竟然心塞起来。

向东的声音柔了几分,“元夫人莫要担心,大王身边那么多侍卫,不会轻易让海夫人得手的。”

元淑的眼眸暗了暗,她垂下眼睑。敛去眼中的异样光彩,好像喃喃自语。“不要小瞧了手无寸铁的女人,有时候这样的女人。比边关掌握数万万将士的将军还可怕。将士杀人见血,这样的女人杀人可是不见血的……”

向东神色复杂,心想着是不是要去槃离居给夕阳或者夕月带个消息……

可一想到元淑的话,向东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伺候耶律斜轸多年的夕阳和夕月,真的被人买通了吗?

可是他就这么冲到耶律斜轸跟前,该怎么开口呢?

这可是耶律斜轸的内院之事,由不得他做主。

回过神来,向东一怔,不知不觉。他竟然失神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脑海中有过短暂的一片空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填补那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空白。

向东向泪水连连的元淑看去,并没有察觉她的神色有异常。

这是元淑双眼红肿,似乎哭了许久。

向东恍惚了一阵,强压胸闷的感受,并强行移开了视线。

“属下还有命在身,就先告辞了!”向东离开得有些狼狈。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异常。

元淑却垂头冷笑,收拢了暗藏在袖间的迷魂香。

已经从向东的口中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此事不可耽误,她立即起身往梅园去。

梅园之中。一名身着朴素的花匠正在为一棵梅树驱虫,此人便是乔装改扮过后的金志勋。

即便金志勋对她心爱的耶律斜轸居心不良,元淑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毕竟金志勋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金志勋见元淑神色匆匆,不禁跟着紧张起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元淑恐慌,“这几日。若是你义父来信召你回去,你千万不能走!”

“怎么了?”事情似乎挺严重的,金志勋心里七上八下。

“耶律斜轸恐怕已经知道了你跟池大忠的关系,已经派人给池大忠传话,池大忠若想南下,就要送来你的人头!”元淑对这个消息深信不疑,因为这是她从向东的口中探听到。

金志勋后背发凉,心里自然害怕,“打蛇七寸,耶律斜轸还真是慧眼如炬,一下就能找到池大忠的弱点……”

元淑冷笑了一声,总觉得是金志勋高估了耶律斜轸的个人能耐。

耶律斜轸手下若是没有一干出色的人为他卖命,他闲坐北院王府,怎么可能做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只怕池大忠身边有内鬼,你可别站错队!”

金志勋又不愚蠢,他以前仰仗着池大忠的鼻息过日子,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他清楚得很,池大忠为了他自己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肯定会尽可能地出卖掉身边的人。

“妹妹安心,我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掉的!”金志勋的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就算要死,他也要拉着耶律斜轸陪葬!他眉梢一挑,对元淑讽刺道,“如今你还对他念念不忘?一个心里没你的男人,要他何用?”

元淑狞笑,“我就是见不得她跟别的女人好!”

“你若是真心见不得他们的好,就把耶律斜轸受内伤的事情散播出去,到时候有的是人赶在你面前去刁难他们!你之前不是挑唆了海夫人吗,到时候内忧外患加起来,耶律斜轸一定不会寂寞。”

元淑轻哼了一声,眼角带着不屑,“枉你自诩聪明,却睁眼瞎,看不清时局。我是挑唆了海夫人没错,如今海夫人被禁足,没有耶律斜轸的命令,你看他敢踏出院门一步?除非她不想要那双脚!让海夫人成事儿,恐怕是指望不上了。至于外头那些三教九流的杀手,能不能敌得过耶律斜轸手下的那群暗卫,还有的一说。如今耶律斜轸元气大伤,只怕北院王府会加强守卫,比以往还要滴水不漏。除非找到一个高手,一个真正的高手——”

看元淑自信的目光,金志勋就知道她心目中肯定是有了人选,“此人是谁?”

元淑目光一转,忍不住失望,“此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掌将杨琪打成半身不遂,而且韩飞在他跟前不过就是个虾兵蟹将,我想要是让此人跟耶律斜轸对招,起码能打成个平手,不过如今耶律斜轸大不如以往,他肯定能胜过耶律斜轸!”

金志勋心动不已,若是买通了此人,国仇家恨不愁不能报!

只是可惜——

“竟然不知道此人是谁……”

“此人身份也未必成谜,我总觉得,耶律斜轸对此人的身份有几分怀疑,怀疑的人是萧太后的手下……”

金志勋深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重复,“萧太后?!”

元淑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杨琪命带桃花,不仅得到了耶律斜轸的青睐,还与当朝的小皇帝走的很近。我听说杨琪受伤的时候,当时就是跟小皇帝走在一起。”

金志轩稍微有些明白了,萧太后容不下杨琪,可他总觉得有些奇怪,萧太后不像那么阴损之人,而且她英明果决,下手绝不拖泥带水。

元淑说的那个高手是萧太后的手下,金志勋表示怀疑。如果这是萧太后容不下杨琪,杨琪绝对活不到今日。

潜伏在大辽的这个高手,一定另有身份!(未完待续。。)

294 **

海夫人被禁足了两天,虽然耶律斜轸有令让她不得踏出院门,却没禁止她接见其他人。

这两日,王府内院不少姐妹前去探望她,至于是带着真心诚意,还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态,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管她们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来的,都被海夫人认为是看她出洋相来的。

去探望海夫人的人不少,但有胆子到耶律斜轸跟前来替海夫人求情的,只有侧妃郑氏。

郑氏拜见了耶律斜轸后,一直跪地不起。

耶律斜轸惬意的侧卧在软塌上,用木夹从冰盒中呷了一小块儿冰,丢到了盛着葡萄酒的夜光杯中。

他手指轻衔夜光杯的杯身,轻轻晃动杯中紫红色的液体,优雅的宛如一副美男图。

案几上放了一个冰盒,杨琪手里抱着一个冰盒。

她将敲碎的冰块填到口中,爱极了咔吧咔吧证明她牙口很好的口感。

耶律斜轸宠溺一笑,一转眼,再睨向跪地俯首的郑氏,他眼中倏然变得宛如清潭一样幽冷。

抿了一口冰镇过后的葡萄酒,他满足似的眯了眯双眸,不经心道:“侧妃,有何事?”

郑氏抬眼瞥着杨琪,眼中的森然转眼便寻不着半点踪迹。

她诚恳的一再俯首,“大王,海妹妹年幼无知,即便是冲撞了某人,也是无心的。还望大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恕了海妹妹——”

看她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的眼神,杨琪岂会听不出郑氏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郑氏口中的“某人”。恐怕指的就是杨琪。

敢情郑氏是“清君侧”来的。

杨琪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郑氏姐姐可小心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万万别让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把自己给人当枪使唤。”

“杨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郑氏矫揉造作,声线优美如春雨萧吟,“谁好谁坏,姐姐我这双眼睛还是分得清的。”

“毕竟人心隔肚皮,光慧眼如炬可不行,还要心如明镜才能看得清。”杨琪的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嘲讽之意。

竟说她是睁眼瞎……

郑氏极其委屈,眼眶里泛起了泪花,“大王。杨妹妹说的极是。可如今海妹妹受了罚,内院的姐妹人心惶惶,唯恐自己就成了下一个目标,大王,古有妲己媚主祸国,你万万不能随了纣王一个样儿,被人蒙蔽了心智啊——”

如果郑氏前面说的话隐晦,耶律斜轸听不懂,可这后面的话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针对杨琪而来!

耶律斜轸重重搁下夜光杯,内劲控制的极好,没让酒杯中的液体撒出一滴来。

他皱起眉头,不悦道:“禁足海夫人。是本王的主意,与旁人无关。”

在郑氏听来,这话不过是耶律斜轸为杨琪的开脱之词。

“大王——”郑氏抬起泪眼。斜睨了正嚼吧刨冰的杨琪一眼,随即幽怨道。“您这么做,不公平!您可知外头都传些什么话吗?都说萧氏若非皇亲国戚。她的姑母若不是萧太后,只怕您宠妾灭妻的事儿都干的出来!”

耶律斜轸拍案而起,怒气从眼中喷薄而出。

别跟他提什么萧氏乃皇亲国戚,一想到此,耶律斜轸就觉得无比屈辱。

当年若不是为了……

他是迫不得已才娶了那个女人!

耶律斜轸的眸子里泛着冷光,阴森森的一笑,“好啊郑儿,本王竟不知你原来这么有心。当初本王如何宠的海奴,你不是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跑到本王跟前来说什么人心惶惶?以色事主的女人,本王见多了,就没有见过她那般胆大的,本王就不能罚她吗?既然你觉得萧氏可怜,觉得海奴可怜,就与她们作伴去吧!”

郑氏哭成了泪人,忙不迭磕头,如捣蒜一般,“大王,是我糊涂了,不该听信外头的谣言,不该轻易被人挑唆!”

杨琪方才给了她一个下台阶的机会,真可惜她有不识好歹,没有把握住。

真把耶律斜轸惹毛了才想到求饶,这又是何苦?

杨琪望向郑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真是给脸不要脸的女人!

郑氏还在哭哭啼啼得为自己求饶,“大王,我也是被人利用了,是海夫人,都是她……知道她被罚后,我好心去探望、排解她,她却跟我说了许多胡话,我不该信她的!”

耶律斜轸不胜其烦,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污染了双眼,他挥手道:“退下!”

郑氏忙伏低身子谢恩,“多谢大王不罚之恩!”

郑氏收拾住了廉价的泪水,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退了出去。

郑氏一走,杨琪就发起脾气来,“看看你的女人是怎么冤枉的我,说我是媚主祸国的苏妲己啊,我要是真有那么倾国倾城,早就被人给承包了!”

耶律斜轸的怒气消了大半,“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这样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用尽心血来宠溺她疼爱她。

“行啦,别吃那么多凉的了,身子才好一些,别又闹了肚子。”

耶律斜轸去夺杨琪手里的冰盒,却被杨琪赶苍蝇似的挥开,“去去去,别让我蒙蔽了你的心智!”

杨琪揣着冰盒,像极了护食儿的小兽,防备警惕的模样逗得耶律斜轸开怀大笑。

“快把冰盒放下,本王许你喝葡萄酒。”

“真的?”杨琪小脸儿一亮,明显是心动了。

为了她的身体,耶律斜轸给她下了禁酒令。不过这些年来他学过医术,知道葡萄酒比较温润适中,口感不烈。轻易不会伤身。

杨琪跟前多了一盏夜光杯,还是由耶律斜轸亲自给她斟满了美酒。

杨琪搓着手。小酌了一口,满足的哼哼唧唧起来。

忘情时。她捻着酒杯摇头晃脑得吟起诗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本来一首挺悲壮的军诗,被她软软的嗓音一雕琢,反倒显得不伦不类,却颇得耶律斜轸的欢心。

杨琪学着教书先生的姿态,光着脚在软榻上慢悠悠的踱来踱去,许是喝醉了。她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向榻下倾斜去。

耶律斜轸一惊,眼疾手快得将她稳稳的托住。

虚惊过后,他敲着杨琪的脑袋呵斥,“摔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身子才好一点儿,又开始折腾!”

杨琪躺在他怀里,咯咯的笑声如银铃般动人,“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

耶律斜轸胸口一闷,为之气结。

“本王若是不接你呢?”

她这副身子还不得摔碎了?

耶律斜轸又心疼又好气。

纤长的手指划过他刀削般的脸庞。杨琪轻佻道:“你舍得吗?”

耶律斜轸发干的喉咙收紧,顿觉小腹附近团了一簇火苗似的,好似有谁在煽风点火,那簇火苗竟越烧越旺!

杨琪双眼迷离。脸颊泛着醉酒的红晕,浑身泛着可人的香甜气息。

耶律斜轸眼眸深邃灼灼无比,身子的某一处渐渐觉醒。

杨琪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异状。稍稍离开他伟岸的胸膛,一手撑在他的两腿之间。

她眸光如丝。盯着耶律斜轸的脸庞目不转睛,好像要将他看个仔细。最好是印在脑海里。

“你会为了我宠妾灭妻吗?会为了我,不去理会其他女人吗?”杨琪喃喃的问。

耶律斜轸口干舌燥,声音沙哑低沉,“本王只专宠你可好?”

杨琪目光黯然,很快的低下头去,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耶律斜轸根本就没想过放逐内院的那些女人。

她抬起双眸,目光清澈坚定,“你要是再去找其他女人,我就永远也不理你了!”

不待耶律斜轸答应,她一手撩开耶律斜轸腿上的裙袍,单手半握住他两腿之间傲人的形状。

杨琪与耶律斜轸同时吸了一口气,杨琪惊得是他那里惊人的尺寸,耶律斜轸却是被刺激的几乎要颤抖呻吟!

“琪琪,你要做什么?”耶律斜轸接着吸气,杨琪的手竟然若有似无的上下滑动,该死的,太舒服了!

杨琪邪气的坏笑,“以色事主!”

耶律斜轸松开紧绷的牙关,吃力的挤出两个字,“不行……”

若不是有医嘱在,知道杨琪现在的身子骨承受不住鱼水欢好,他定要……定要……

杨琪有些受伤,眼眸里泛着水光,“你不想要我?”

“不行,现在不行!”耶律斜轸用裙袍盖住羞人的地方,用尚存的一些理智移开了杨琪的手。他现在很有感觉很有感觉,却不得不考虑到别的因素,“等你身子好了以后……”

杨琪趴在他身上,对着他通红的耳畔吐气如兰,“可是我不忍看你忍得这般辛苦。”

耶律斜轸的手伸进冰盒中,握碎了一把冰块,凉丝丝的温度让他清醒了不少。

“你要是去找其他女人泄火,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杨琪掰着他的身子,故意跌坐在他的大腿上,“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记得《春/宫图》了吗?上面有很多不入身的玩法呢,你不想试试吗?”

耶律斜轸眸子一按,翻身将她反压在软榻上,撩起她的衣裙,退下彼此的亵裤,灼灼的目光在那片无人触及过的幽谷处徘徊了一阵,随后缓缓的并拢了她的双腿,将自己的欲/望挤进她的双腿间来回抽动磨蹭……

欢腾了一天一夜,杨琪浑身遍布耶律斜轸留下的痕迹与味道,下半身唯一的异样感就是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

耶律斜轸将她抱去净室清洗了一番,却不想给她身上的痕迹上药。

他心情大好,附在杨琪的耳边戏谑的说:“还能下床吗?”

杨琪裹着被子,不满的哼唧着。

不得不说。耶律斜轸的兽欲太强了,恐怕这种程度还是他压制以后的。

耶律斜轸接着说:“若还有力气。本王带你到街上转转。”

杨琪一听,蓦地睁圆了双眸。蹭的一下坐起来,唯恐他返回似的,急急忙忙的说:“我去我去!”

耶律斜轸此次带杨琪出府,并非心血来潮,他的目的地是雁归楼,就是赵家经营的场所。

来雁归楼的客人并非都是奔着山珍海味来的,而是冲奇珍异宝来的。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萧太后的寿诞在即,赵家慷慨开仓。放出了一批稀世奇宝供人鉴赏,当然阔绰之人可以出钱将尚还能入眼的宝贝据为己有,若是有另一个人看中了相同一件珍玩,那便只有价高者得了。

今日来雁归楼的,十有八九都是高官贵胄,随便指一个人,那人的荷包都是鼓囊囊的。

耶律斜轸派了一个小厮招呼了一声,赵嘉上便给他预留了最好的位置。

大堂内的桌椅重置,还多了七个并列的展台。此刻展品还未来得及拿出来展示,台上空空如也,台下却已经座无虚席。

耶律斜轸的身份不同寻常,位置自然也是高人一等的。

赵嘉上给他预留的位置在楼上。也只有耶律斜轸的位置在楼上。

扶栏下望,耶律斜轸将每个人的痴态一览无余,对七个展台也是一目了然。

赵嘉上以扇抚掌。便有七名角色的侍女托着七件价值连城的宝贝鱼馆而出。

别说那几件宝贝,单单就是那七名婀娜的侍女。就已经让杨琪眼花缭乱。

“赵嘉上什么人啊,从哪儿整来的这么多漂亮的小妞儿?”都是人间胸器啊!

耶律斜轸闷笑。言简意赅,“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舍得将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不怕没有贴上来。

那些各有千秋的女子看似漂亮,能被赵嘉上一掷千金买下,只怕出身都是不怎么好的。

见耶律斜轸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杨琪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坏心眼儿道:“看上哪一个了?让你大舅子给你双手奉上——”

耶律斜轸眯了眯眼,凑近她耳边,浑身带着一股强烈的雄性气息,“昨天是哪一个说,本王若是碰了别的女子,就不理睬本王的?”

杨琪递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并哼哼道:“记住就好!”

耶律斜轸满眼宠溺,“看上哪件宝贝了?本王让人拿给你。”

杨琪的手肘抵着栏杆,手托着下巴摇头,“我要是真看上其中的一件,早在去赵家藏宝阁的时候,就问赵嘉上要来了。”

耶律斜轸单手扶上杨琪瘦弱的肩头,指着楼下左边起第三个展台,“你瞧那个可好?”

杨琪皱起柳眉,“不过就是一块儿七彩鸡血石,华而不实,要它何用?”她一怔,想起前几天耶律斜轸说过的话来,“你不是说过几天是萧太后的寿辰吗,你到这里来不是给她挑选寿礼的?”

“是,也不是。”耶律斜轸说话模棱两可,可把杨琪给整糊涂了。

“什么意思啊?”杨琪拧着眉头,卖关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耶律斜轸牵着杨琪的手,“随本王进来,本王就告诉你。”

杨琪乖乖的跟着他进了包厢,才知道是上了耶律斜轸的当。

耶律斜轸将门踢上,转眼间就化身为狼,将杨琪拥进怀中,狠狠地一亲芳泽。

松开梦寐渴求的香檀小口,耶律斜轸目光幽深,急促的喘息着,“本王一靠近你,就冲动不已,可如何是好?”

杨琪两腿虚软无力,整个人像是个无尾熊一样依附在耶律斜轸身上。她双臂攀着耶律斜轸的脖颈,低头羞答答的看着他下半身隆起的帐篷。

她抬头怒嗔道:“你就不能看看场合吗?”

耶律斜轸眼中戏谑,“周围无人。”

“昨天谁说怕伤了我的身子?”杨琪耳根子发烫。

耶律斜轸挑眉反驳她,“昨天谁引/诱本王,说有很多不入身的玩法?”他低头轻喃。“你也很想要本王吧,不然你——”

他意有所指的往杨琪的下身瞄去。

杨琪羞恼的捶着他的胸膛。“真不知你哪来那么多精力!”

“本王忍得住。”耶律斜轸的下巴抵着杨琪的脑袋来回蹭了两下,“等你的身子好了。本王再大开杀戒!”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不休的骚动。

耶律斜轸的眼眸一黯,冷冽之气从身上迸发出来。

“怎么回事?”杨琪惊疑不定。

“开始了……”耶律斜轸低声喃喃,目光像是锁定了猎物一般犀利。

“什么开始了?”

耶律斜轸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带着杨琪出了包厢。

再此扶栏而望,杨琪发现七个展台其中之一空空如也。

只听慌乱中有人喊道:“抓贼啊,抓贼啊——”

赵嘉上让侍卫将展台包围起来,以防有人趁乱作祟浑水摸鱼。

杨琪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展台,凭着记忆。她发现七件宝物之中,唯独不见了用蓝色宝石打造的一款项坠。

此时有人到楼上来给耶律斜轸报告,“禀北院大王,此处不安全,还请随小的移驾。”

耶律斜轸淡淡的说道:“不必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杨琪着急着知道事情的始末。

那人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了杨琪一下,似乎不大确定她的身份,不过既然是耶律斜轸身边的女人,就不应该得罪她。

此人报告,“回这位夫人的话。方才有一个轻功很好的黑衣人闯了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家赵公子钟爱的蓝璃石给盗走了,正派人追呢。”

耶律斜轸不悦的皱眉,将杨琪护在身边。不愿让人多看一眼,“你下去吧。”

“是——”这人弓着身子退下了。

雁归楼突发状况,杨琪总觉得耶律斜轸知道些什么。不禁带着浓浓的疑虑打量着他。

耶律斜轸要是事先不知,怎么会说出“开始了”的那些话。还故意给她卖关子。

杨琪不由得吐出心中的疑惑,“我问你。是不是你派人把你大舅子的宝石给偷走的?”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本王会觊觎他的石头?”他自负道,“你信不信,本王随便在河边捡一块石头,说这就是天下至宝,便会有人挤破脑袋高价收购本王手里的石头?”

“你这是指鹿为马!”杨琪捶他一下,“既然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会是一副料事如神的态度?”

耶律斜轸揉乱了她的头发,“傻丫头,你大概没听过,本王与赵家乃是相互依附的关系,说白了也就是相互利用。赵家借助本王的势力立足上京,本王借助他们的财力在官场如鱼得水。有人想断了本王的财路,坏了本王平步青云的计划,首先就是要从本王与赵家的关系上下手。”

杨琪恍然大悟,只怕那个黑衣人是要把从这里偷走的东西栽赃给耶律斜轸,那人十有八九会往北院王府的方向去。

不过回到原点,杨琪拧着眉头,“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耶律斜轸无奈一笑,“本王的眼线遍布京城,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人事先提醒本王。”

楼下,赵嘉上安抚了诸位来客,送上了歉意。

看他不住的给人低头哈腰,杨琪有几分同情他了。

“今日之事,你恐怕没告诉你这个大舅子吧?”

“没有。”若是提前知会了赵嘉上,耶律斜轸还有机会看这一出好戏吗?

“你看他可怜的,啧啧!”话是这么说,杨琪眼中却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耶律斜轸勾了勾她的尖下巴,“本王这么做,自然也是有另外一番用意。”

杨琪知道耶律斜轸的用意是什么,“你是要考验赵嘉上对你是否忠心?”

耶律斜轸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两人相视而笑,默契无语。

赵嘉上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偷闲时向楼上两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家伙投去幽怨的眼神。

等客人走完后,耶律斜轸与杨琪才施施然下楼。

耶律斜轸一脸严肃,在赵嘉上跟前故作姿态,“如何?东西追回来了吗?”

赵嘉上扶着腰,一脸痛苦,“还没,那个蓝璃石可价值黄金十万两呢!”

“反正也只是你花了十两银子从叫花子手里买的,丢了也不可惜。”

“说的轻巧。”赵嘉上白他一眼,有些宝物就是可遇而不可求。(未完待续。。)

295 直白

盗窃蓝璃石的贼人还在逃,不过赵嘉上手下能人辈出,相信要不了多久,他的手下就能“人赃并获”的到他跟前来交差。

赵嘉上请人备了一壶上好的茶水招待耶律斜轸与杨琪这两位送不走的瘟神,看这俩人卿卿我我,他还真是有口难言。

“腿还疼吗?”耶律斜轸柔声问。

杨琪红了脸,恨不得将臊红的脸埋进手里面。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这一天一夜,耶律斜轸向她证明了想要她的欲/望是多么的强烈。耶律斜轸总能忍住不破她的身,却让她浑身痕迹斑斑,尤其是双腿之间红了一大片。

“求求你别说了!”杨琪声音软软的乞求。

耶律斜轸唇边噙着动人心魄的笑意,将杨琪的嗔态尽收眼底。

这个叱咤疆场的男人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谁看了都会觉得意外。赵嘉上以为是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睛,看到的耶律斜轸眼中依旧是温柔如水,让他很是惊心动魄。

耶律斜轸对一个女子动了真情……

赵嘉上打量着杨琪,从这个瘦不拉几的女子身上没发现傲人之处,耶律斜轸身边应当不乏比她绝色的女子,就连他妹妹赵嘉敏都比她有资有色。

不过他看得出,杨琪面色稍带病态,似乎有先天不足之处,身子柔若无骨,确实很小鸟依人,难不成耶律斜轸就好这口?

赵嘉上记得,耶律斜轸宠爱的海夫人,就是这一类型。

察觉到赵嘉上的目光一直在杨琪身上盘桓。耶律斜轸目露不悦,用话题岔开赵嘉上的注意力。

“嘉敏呢?”

赵嘉上略微一惊。垂下眼睑掩饰眼中的尴尬,“舍妹感染风寒。近日在府上卧床修养。”

“是吗。”淡淡的反应,似乎含有别的深意。

杨琪察觉出不对味儿来,看了额角滴汗的赵嘉上一眼,又侧头审视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神情晦暗不定,双眸的锋芒藏而不露,像极了入鞘的神兵利器。

她总觉得这两个人在打马虎眼,看起来很有貌合神离之感。

尤其是赵嘉上,根本不敢直视耶律斜轸。

杨琪曾见过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光,赵嘉上虽礼让耶律斜轸三分。却从来没有像这样连眼都不该抬。

赵嘉上到底在忌惮、心虚什么?

杨琪正暗自思忖的时候,只听耶律斜轸那特有的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只怕要等上一会儿,肚子饿不饿?”

耶律斜轸不说还好,他一说,杨琪还真有点儿饥饿的感觉,不过她知道雁归楼里哪怕是一道寻常的家常素菜,也都要好些两银子,毕竟这里是高官贵胄们“洗黑/钱”的地方。

于是杨琪索性摇头。颇有一种大义凛然的豪迈,“不饿!”

耶律斜轸不高兴了,“对本王撒谎?”

杨琪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她以手遮掩。倾身小声说:“这里的饭菜太贵了,还是算了吧。”

耶律斜轸挑眉,眼中盈满了戏谑之意。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还怕本王养不起你?”

他坐拥金山银山。哪怕杨琪天天挥金如土,也够她享福几辈子了。

耶律斜轸吩咐下去。“来几样清淡的小菜,再来一碗素面。”

耶律斜轸发话,哪怕厨子正在家中睡大觉,接到命令后也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雁归楼中所有的饭菜都是用银器盛的,这也是想让客人吃的安心,若有人还是不放心,还可以请雁归楼里的试菜员来。

到了开饭的时候,杨琪与耶律斜轸被专人引到包厢中。

看见一桌子美味佳肴,杨琪嘟嘟囔囔,“你不是挺小气的吗,怎么舍得下这么大的手笔?”

这一桌子饭菜,只怕不下一千两。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本王小气?你知不知道本王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心血?”

为了给杨琪求名贵的药材,他把不该得罪的人给得罪了,为了保住杨琪的小命,他与耶律斜轸约法三章——

这些有谁知道?

耶律斜轸之所以不将这些事情告诉杨琪,就是不想让她因为这些对他心存感恩。若杨琪对他的感激大过恋情,他是不乐意见的。

杨琪冲他皱皱鼻子,却被耶律斜轸逮个正着。

鼻头被他的手指夹住,杨琪哼哼啊啊的抱着他的手反抗。

耶律斜轸知道自己手劲大,恐怕自己伤了她,于是便松了手。

“你不是说有好戏看嘛?”

“填饱你的肚子再看戏,不是更好吗?”耶律斜轸宠溺道。

杨琪眨眨眼,“那好吧。”

说要填饱肚子,耶律斜轸却揽着她的腰不放,读懂了他眼中的欲/望,杨琪双手攀着他的脖颈,踮起脚递上了自己的香唇。

耶律斜轸本不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却对杨琪的大胆有着莫名的喜爱。

以前他还总顾虑着杨琪的想法,对她畏畏缩缩,不敢越过雷池,大概是渴望了太久的缘故,如今温香软玉在怀,让他好满足好满足,可就是要她不够。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一个女子。

毕竟不是在北院王府上,耶律斜轸并不会太过分。

杨琪大快朵颐,耶律斜轸指责她的吃相,一个粗俗一个优雅,让人无论如何都难以将这两人凑成一对儿。

“咚咚咚”,包厢的门被敲响。

耶律斜轸扬声道:“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打开,最先进来的却是赵嘉上。

赵嘉上右手握了一把折扇,折扇紧合,甚至他握着扇子的手指关节都隐隐发白。

耶律斜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何事?”

赵嘉上面带犹豫之色,慢慢拱手作揖。“大王,蓝璃石找到了。”

“这是好事啊。本王先给你道一声恭喜。”耶律斜轸话锋倏然一转,故作不解状,“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又何必向本王报告?”

“大王——”赵嘉上小心翼翼的觑着耶律斜轸的脸色,话中隐隐带着试探,“大王,东西在北院王府上。”

“喔?”

见他不意外,赵嘉上就知道耶律斜轸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就是不知那个盗贼是不是耶律斜轸暗中默许他这样做的。又或者是有人存心嫁祸栽赃。

不过赵嘉上对耶律斜轸多少有一些了解,这个男人断然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法,仅仅是为了一颗他瞧不上眼的石头。

赵嘉上继续向耶律斜轸禀报,“那个盗贼故意在城里绕了很多圈子,最后潜入了北院王府,没有大王的命令,我的手下不敢去府上叨扰,我已命人在北院王府外按兵不动。”

“查到盗贼的底细了吗?”

“还没有。”还没有抓到盗贼,赵嘉上怎么可能知道盗贼的身份?

杨琪盯着耶律斜轸。之前听他的意思是早料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场“好戏”,他也承认自己的眼线遍布上京,会不会知道是谁故意离间他与赵家的关系?

杨琪好奇,却没有深究。言多必失。她唯恐她的多疑会引起耶律斜轸对她的怀疑。

耶律斜轸不紧不慢,“蓝璃石若真在北院王府,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嘉上一怔。忙说:“大王若是喜欢那块石头,大可以拿去玩赏。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阴险,离间我们赵家与大王的关系!”

赵嘉上是个商人。何况他爱宝如痴,自然是在意蓝璃石的,不过他更宝贝的是银子,还有性命。

他不得不在耶律斜轸面前表现得大公无私,若表现的太过明显,让人以为他为了一块儿石头而看轻了赵家与耶律斜轸的联盟,岂不是要落了口实,也惹得耶律斜轸不痛快,太得不偿失。

耶律斜轸放下银筷,用手边的白帕拭嘴。他目光黯然了几分,对赵嘉上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暗中觊觎本王的位置?”

赵嘉上虽然不清楚具体数目,却知道这样的人应该有不少。

耶律斜轸轻轻哼笑,“有多少人觊觎本王的位置,就有多少人知道北院大王这个位置是与你们赵家的财力分不开的。本王知道,这些年来有不少人暗中拉拢你,他们是不是都说本王的位置坐不稳,本王就要死到临头了?”

赵嘉上的头越垂越低,似乎在地上找银子。

比起盗贼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蓝璃石,其实杨琪觉得此刻眼前的这出戏才是最精彩的。

她倒是没有想到,耶律斜轸会这么直白。

“池大忠与朝中一些官员私相授受,那些人拿了池大忠的银子,可不介意为他办这么点儿小事儿。”耶律斜轸又说。

赵嘉上虽然不在朝为官,对政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他知道池大忠不敢在做一个随时都有人可以代替他位置的小将军,池大忠好战,此人认为中原才是他发挥实力的最佳战场。

不过耶律斜轸既然这么说了,赵嘉上明白了,池大忠不仅想要做大,还要耶律斜轸滚下台去。

还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啊!

赵嘉上一揖到底,“大王放心,池大忠不足为惧。有勇无谋之人,不值得我们赵家扶持。”

耶律斜轸似乎对他这个答案很满意,他今日就是要从赵嘉上这里得到一颗定心丸。

既然目的达到了,耶律斜轸便不在雁归楼多留,等到杨琪吃饱喝足,便与她一道走了。

马车摇摇晃晃,慢速慢行。

耶律斜轸合着双眼,昏昏欲睡。

回想着耶律斜轸与赵嘉上的对话,杨琪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她怎么觉得耶律斜轸像是在给赵嘉上下马威,让赵嘉上最好做一个老实的、对主子没有二心的忠实奴才?

耶律斜轸都能够牵着赵嘉上的鼻子走,看来耶律斜轸与赵家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平等的。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处在最末流。连戏子都不如。赵嘉上的身份也足够难堪了。

杨琪晃了晃耶律斜轸的大腿,“你怎么会突然对赵嘉上说那些话呢?难不成你怀疑他对你有二心?”

耶律斜轸懒洋洋的抬起眼睑。长臂一伸,将杨琪勾进了怀中,“之前你也听见了,不少人在暗中拉拢赵家,招来越来越多的人攀附,自然而然的就助长了赵家的野心。你还记得赵嘉敏?”

“记得,她跟赵嘉上是龙凤胎。”杨琪又酸酸道,“也是记得夫人。”

耶律斜轸闷笑起来,他听得出杨琪别扭的情绪。

就像他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她也不乐意见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其实她还是心悦他的——

耶律斜轸将杨琪拥的更紧,“赵嘉敏,那个女人,对本王不忠,不知从哪儿偷了汉子……前几日才小产。她躲在赵家,就是不敢让本王知道此事。”

即便赵嘉敏与赵嘉上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耶律斜轸还是有法子知道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你怎么不生气?”杨琪觉得奇怪,耶律斜轸的容忍能力似乎是无上限的。被戴了绿帽子,这都能忍?

“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气她作甚?此事赵家瞒得滴水不漏,本王若是到他们跟前质问。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告诉他们本王在他们身边安插了眼线?”

耶律斜轸跟赵嘉敏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这段姻亲加深了北院王府与赵家的关系。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意义。

耶律斜轸要是真的觉得耻辱。早就在赵嘉敏偷人的时候,将他们一对狗男女给处决了。

杨琪一副很受教的模样。手被耶律斜轸引到长袍底下,碰到坚挺灼热的那一处,她霎时羞红了脸。

“你怎么……”

耶律斜轸越来越放肆,竟将她的手带了进去,让她毫无阻隔的握住了他的昂扬的欲/望。

“你身子凉,快给本王降降火。”耶律斜轸在她耳边急促的喘息。

这股火却是越降越旺……

耶律斜轸回府,上到妃子,下到侍妾都应该要出来迎接。

不过耶律斜轸对她们的态度很宽松放任,只要她们不是犯了大错,或是触犯了耶律斜轸的底线,就不会受到严惩。

不过在知道耶律斜轸回府的消息,不少人为了刷一下存在感,还是要在他跟前露一下脸,其中就有元淑。

元淑见耶律斜轸与杨琪公然的成双入对,心里自然不好受。

她却强逼着自己对心中怨恨的对象扬起笑脸,不得不在耶律斜轸面前做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元淑福身,低垂的视线粘在耶律斜轸与杨琪十指相扣的双手上,“大王,恕妾身斗胆,既然大王这么喜欢琪琪妹妹,何不给她一个名分,也好让琪琪妹妹日后在府上方便走动。”

“名分?”耶律斜轸笑意盈盈,侧身勾了一下杨琪的尖下巴,“琪琪早就赶在本王之前,给了自己一个名分。”

不止元淑茫然,就连杨琪也是云里雾里,“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说要做本王的小王妃吗?”耶律斜轸挑眉。

杨琪仔细回想,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那只是她跟王府上的下人置气,才说的一句戏言。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杨琪大概不知道,她当时说的那句话,对耶律斜轸有多么大的触动。

耶律斜轸吩咐了管家,让人搜遍王府,找到蓝色的宝石后,向他报告。

他则迫不及待的带着杨琪回槃离居,关上房门好好的“降火”。

找到了蓝璃石之后,为了表示耶律斜轸还是很重视赵家这个盟友,于是亲自去赵家奉还宝石。

杨琪没有跟去,这些日子惦念着云翘,于是向夕阳夕月打听了云翘的所在,就往蘅芜阁去了。

云翘受了杖责,如今在蘅芜阁养伤。

杨琪带着上好的金疮药来探望,云翘受宠若惊。

查看了云翘的伤势。杨琪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虽然不至于血肉模糊,可云翘大腿以上。腰背以下的这段部位都是皮开肉绽的。

杨琪不由汗颜耶律斜轸的狠心,同时也自责不已。

大概是因为她的关系。耶律斜轸才迁怒了云翘。

“他不该让人打你这么重!”杨琪心寒不已。

云翘不忍见杨琪伤心,她本就是贱命一条,哪怕被主子打死了,也不可惜,不值得让谁落泪……

“小姐,我该罚!要不是因为我疏忽大意,就不会让贼人一而再的钻了空子来害你!”

“这不是你的错。”杨琪虚弱的摇头。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

若那一天她没有推开耶律斜轸,没有依靠云翘。只怕耶律斜轸不会那么生气……

“我带了金疮药,我给你上药吧。”杨琪稳定心绪,眼下也只能让云翘的伤尽快好起来,还要好的彻底,她心里也便不会再有罪恶感。

云翘哪能让杨琪动手,扭动着身子抗议,“不用不用,让阿九来就行了!”她脸红道,“其实病了才好呢。琪琪小姐这么关心我,还有人伺候我,我也享受了主子的待遇呢。”

云翘说这话,自然是为了安慰杨琪。

云翘是北院王府的一等婢女。有资格使唤比自己等级低的婢女,她要是真的想要享受主子的待遇,那有的是机会。

云翘怯怯的问:“小姐。你还会回到蘅芜阁来住吗?”

杨琪的脸变得煞白,那夜的情形。她压根儿不敢多做回想。

她若是回来,只怕夜夜都得做被蛇缠身的噩梦。

她淡淡笑了一下。“可能不会回来了,我现在住在槃离居。”

云翘的眼神变得暧/昧了许多,“其实……其实小姐跟大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杨琪嗔她不懂事,她对耶律斜轸,也不过就是随心所欲,到了该断的那一天,她自然会离开。

云翘有些着急,“真的!其实琪琪小姐你不在的时候,哪怕是海夫人,也很少让大王开怀。而且大王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奴婢们才不会害怕他。”

这时候阿九进来通传,“琪琪小姐,侧妃说要见你。”

看阿九怪异的脸色,就知道来者不善。

郑氏也真够努力的,知道自己进步了槃离居,就找她找到蘅芜阁来了。

郑氏若不是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怎么会知道她此刻在蘅芜阁?

耳房不是见客的地方,杨琪让人把郑氏请到了蘅芜阁的会客厅。

郑氏身后的婢女冬笋,手里有个托盘,托盘上是个小瓷盅,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郑氏一见到杨琪,就颇为热情,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妹妹长妹妹短的,“妹妹让姐姐好找啊,我正要把东西送去槃离居,一听你在蘅芜阁,立马就让人把东西端来了。”

杨琪看了一眼冬笋,冬笋眼中的不怀好意,可没逃得过她的法眼。

“什么东西?”杨琪不是故作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

郑氏故作无奈,“妹妹可能不知道,咱们府上有个规矩,凡是要和大王侍寝的女子,事前都要喝一碗断子汤。”

杨琪略微恍然,断子汤的事情,她稍微听说过。不知道耶律斜轸哪根筋不对劲儿,竟然不跟女人生孩子。

外头还有更可怕的传闻,但凡他的女人有谁偷偷的怀了他的种,他也会强势的让那女人落胎。

每个月,都会有郎中来府上给耶律斜轸各院的夫人请平安脉,所以“珠胎暗结”的事情,基本上是不会发生的。

郑氏以为杨琪跟耶律斜轸已经到了那种关系,虽然也算是那样吧,不过她不知道杨琪跟耶律斜轸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杨琪没打算跟郑氏表面自己是多么的“冰清玉洁”,说那样的话,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看着冬笋将断子汤放到桌上,杨琪笑了一声,“侧妃真的不知?”

郑氏一冷,这府上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饶是她如此自信满满,还是很配合杨琪,“不知妹妹想说什么?”

“你不知我的体质是百毒不侵百药无效吗?”杨琪低头玩弄亮晶晶的指甲,指甲盖下粉白两色泾渭分明。“想让我生不出孩子来,怎么也得强化了药性再来。”

郑氏唇角抽搐,她知道杨琪不是在撒谎,不然耶律斜轸也不会为了她从皇宫里求了三指参出来。(未完待续。。)

296 大礼

这碗断子汤,对其他女人可能还有用处,对杨琪来说,只怕如同一碗清水。

郑氏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个杨琪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耶律斜轸,一旦让她有了孩子,岂不是让她更有恃无恐了吗?

其实杨琪很想问她一句,“你把这碗断子汤端来,你们家大王知道吗”……

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郑氏不惜放手一搏,她自以为这样是聪明之举,却不了解耶律斜轸的真性情。

耶律斜轸在乎杨琪,他宝贝的人一旦出事,郑氏当真以为他会坐视不理吗?

“侧妃在这里做什么?”

门口处,突兀的声音响起。

杨琪与郑氏一同望去,只见耶律斜轸背光而来,威风凛凛的周身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韵。

郑氏看了杨琪一眼,唯恐杨琪会先开口告状,于是抢着回答耶律斜轸,“回大王的话,我见妹妹来这里走动,便一同进来瞧瞧。”

杨琪没出声,只淡淡瞅了一眼桌上的瓷盅。

郑氏赶忙示意冬笋将瓷盅回收,绝对不能让耶律斜轸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耶律斜轸会为了这瓷盅里的东西而大发雷霆。

郑氏想杨琪投去了一个哀求的眼神,只希望杨琪能对此守口如瓶。

她是真一时犯了糊涂,被鬼迷了心窍,怎么就做出这等啥事来!

她小瞧了杨琪在耶律斜轸心目中的分量。

耶律斜轸对郑氏的态度冷淡,他可记住了杨琪的威胁。如果他对别的女人好,杨琪便不理他了。那可如何是好……

郑氏与冬笋离开,形如逃之夭夭。

耶律斜轸握住杨琪的手。柔声问:“怎么到蘅芜阁来了?”

他以为出了那样的事后,杨琪便再也不敢踏足蘅芜阁。

“我来瞧瞧元淑的伤势。”

“你……”从杨琪的眼中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耶律斜轸眉头轻拧,话中带着些许试探,“你在怨怪本王?”

无所谓怨怪不怨怪,他是耶律斜轸,是大辽的北院大王,想要谁的命,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杨琪道:“我得感激你没有杀了她。”

耶律斜轸一怔,若真是感激,为何他没从杨琪的身上读懂这种情绪?

“你果然在怨怪本王。”耶律斜轸不悦,“为了区区一个婢女?”

他不由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能清晰的触到杨琪手背上分明的骨骼。

杨琪忍着骨裂似的疼痛,绷紧了脸孔,神情冰冷淡漠,“请北院大王莫要忘了我的出身!”

为何耶律斜轸从不曾对她提及“名分”的事情,就是因为她的出身有太多纰漏,即便耶律斜轸本人有意愿将她纳入身侧,那些对他死忠或者是他的敌党总会在这件事上大作文章。诟病他一世。

即便杨琪有个身份略显尊贵的义父,那毕竟不是亲的,她也不想要什么名分,省的到时候有些人会将她的家底扒得让世人皆知。

“如果不是得到你北院大王的青睐。我不过是跟区区婢女一样的身份。”纵然杨琪这般说,已经是挺胸抬头,不可亵/渎。

“本王不许你这么自轻自贱!”耶律斜轸颇为懊恼。

“我没有自轻自贱。不过是说出了一个可能。你我眼里的世界观不同,你我之间有难以跨越的鸿沟。正因如此——”杨琪神情悲伤,让人心疼。“你我才无法坦然相对。”

“无法坦然相对……”耶律斜轸低声呢喃,忽然因为这一句话而心生忐忑,他也难以言明为何会有这种感受,就好像……就好像总有一天杨琪会飘然而去,留下他独自哀悼过往。

“在我眼里,下人与贵胄没什么不同。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谁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不过皇族贵胄比下人的运气好一些罢了。”

听她侃侃而谈,耶律斜轸失口笑出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若这些话当真是有人说给杨琪听的,只怕耶律斜轸会治那人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杨琪推开她,极力说着“众生平等”之类的话,“……你还别不信了,我从小就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你以为我从小到大,为什么不害怕你!”

耶律斜轸愣了一下,随即逼近她,瞬间整个屋子里充满了凛冽的杀气,“当真不怕?”

杨琪分明觉得毛骨悚然,却还是硬着头皮视死如归道:“不怕!”

“口是心非的家伙!”耶律斜轸对自己的威严还是很有自信的。

“谁口是心非了!”杨琪揽住了他的腰身,“就算我口是心非,也总比某个人把话闷的心里强!”

“你说本王?本王把话闷在心里?”耶律斜轸不确定,杨琪口中的“某个人”指的真是他吗?

杨琪用耳朵对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那你说两句甜言蜜语给我听听。”

耶律斜轸难得露出一副窘态,他低头含住杨琪好似透明的耳垂,轻轻啃啮,听到她细细的呻吟,才满足的松了口,“比起说的,本王更喜欢用做的。”

“既然这样,那你抱着我在王府内走一圈,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若不是半道上被有事禀报的向东拦截,耶律斜轸还真就依了杨琪,抱着她在王府走一圈。

将杨琪送回了槃离居,耶律斜轸听向东密报,“大王,池将军飞鸽传书,说他义子的头颅已经在送京的路上。”

向东将密信呈上,耶律斜轸展开信一看,心中措辞犀利。口气狂妄,池大忠说什么待他荣归。定少不了耶律斜轸的好处。

耶律斜轸不怒反笑,“这池大忠还真是好大的野心!”

池大忠虽一介草莽武夫。却心狠手辣。

向东唯恐这样的人会威胁到耶律斜轸,然而却不明白耶律斜轸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的目的。

“大王,何必留他?”

耶律斜轸眼中阴狠毕露,“池大忠以为自己在高丽可以呼风唤雨,便以为能在中原随心所欲。他岂知高丽一个弹丸之国,怎可与中原相提并论。让中原的将士挫挫他的锐气也好,看他日后还会天真的以为这世上没有及他之人。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想要除去池大忠,何须他亲自动手?

池大忠若是幸运。能在战场全身而退,然而辽主与萧太后岂会继续放任他?若池大忠不幸,也算宋兵帮了耶律斜轸的一个小忙。

“大王英明。”向东不是蠢人。

他退下之后,耶律斜轸回望了一眼寝室的房门,见夕阳蹑手蹑脚的从房内出来,便问:“睡下了?”

夕阳福身,恭敬道:“回大王的话,许是今日在外头吹了风,小王妃方才犯了头疼。这会儿是睡下了。”

“这丫头,身子不适,也不与本王说。”耶律斜轸颇为无奈,同时也深感懊恼。离她如此之近,他居然没有察觉到,还与她在府上瞎折腾了一番。

耶律斜轸踌躇了一下。旋身往槃离居外而去。

郑氏正在院中纳凉,忽听闻一声“大王到——”

她忙扶正了头饰。从藤椅上起身,端正的跪在地上迎接。

“臣妾不知大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大王恕罪。”

耶律斜轸瞥她一眼,眸底划过厌恶。以后郑氏安分守己,他倒还不觉得这个女人有异心,如今他总觉得这个女人的嘴脸是如此的……虚伪!

耶律斜轸不动声色,“今日你在蘅芜阁做什么?”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有戳破,想着给郑氏留点面子,毕竟她是王府的侧妃。

如今王妃萧氏不能主事,有郑氏代劳。以前郑氏私底下搞些小动作,耶律斜轸不是不知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他不能容忍郑氏把火烧到杨琪头上!

郑氏心中一慌,却故作镇定,“回大王的话,只是碰巧。”

“好一个碰巧,你今日给她带去了什么?”耶律斜轸逼问。

郑氏委屈极了,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大王,可是琪琪妹妹向你告状了?”

耶律斜轸指了一下郑氏身后的婢女冬笋,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就是冬笋端着那碗东西。

他疾言厉色,“你说!”

冬笋吓得哆哆嗦嗦,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不用郑氏有所指望,她也知道这时候的冬笋说不出话来。

郑氏开口,“大王,我也是为了您好,不想让您为难……”

“你当真知道如何不让本王为难?”耶律斜轸嗤笑,“本王告诉你,琪琪不求名分,才是不让本王为难。当时在蘅芜阁她有机会向本王告你一状,她没有这么做,就是不让本王为难,也不让你为难!本王倒要问问你,你是如何不让本王为难的!”

郑氏垂泪,虽见她神情哀伤,却不见她有丝毫负罪感,“实不相瞒,今日我给琪琪妹妹送去的事断子汤!”

耶律斜轸大怒,如今杨琪身子虚弱,除了云柏开的药方,进不得半点别的药汤,一旦有个疏忽,她修养的这段时日便前功尽弃。

哪怕杨琪感染风寒,云柏也都嘱咐不让她喝治愈风寒的药。

这个郑氏——

还真是大胆!

郑氏却有一番自己的说辞,“臣妾知道寻常的药材对妹妹的身子无用,自然清楚那碗断子汤对她无效。王府内院上到妃子,下到侍妾,每每服侍大王之前都必须喝一碗这样的断子汤。不许女人怀您的孩子,这是您亲自立下的规矩。大王与人欢好,臣妾不反对,可臣妾不得不顾内院的流言蜚语,不得忍受她们中伤大王。何况琪琪妹妹的身子本就不好,受孕之后,再出了什么差池。后悔的可是大王——”

耶律斜轸低吼,“这些事情。用得着你来提醒本王吗!本王倒是从来没见过你好心得给内院其他女人亲自送去过断子汤,怎么。你是怕她有了本王的孩子,威逼你的地位?即便没有那一回事,本王已经可以把你贬为官奴!”

郑氏浑身一震,双眼空洞绝望,待她回过神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而耶律斜轸不知何时离去了。

她对耶律斜轸来说,究竟算什么……

郑氏机械的回头,看着冬笋。“大王临走前还说了什么?”

冬笋跪在地上埋着头,郑氏不起身,她也不敢起来。

她唯唯诺诺,闭着眼睛硬着头皮,“大王让……让娘娘好自为之!”

不管别人说什么,耶律斜轸是多么宠定了杨琪!

几天过后,池大忠给耶律斜轸送来的“大礼”终于到了。

三口大箱子,满满都是腐臭的人头,凄惨之状。让人不忍直视。

蝇虫在箱子周围环绕,箱子里面更是散发着让人隐隐作呕的味道。

运送箱子来的人,一路人几乎都是用厚布遮住口鼻来忍受着难忍的气味。

站在箱子边上,耶律斜轸不为箱子里头的东西有过丝毫动容。

他驰骋沙场。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有见过?

“这是什么意思?”

向东脸色惨白,胃里翻滚,“这些人生前都是池大忠的义子。”

池大忠说要送来他义子的人头。居然狠心斩杀了他收养的所有男丁?

这些之中有没有池大忠用来滥竽充数的,耶律斜轸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池大忠心狠手辣的手段。他算是领教了。

想用这种手段来威慑他,给他一个下马威。池大忠似乎是想多了。

向东又报,“大王,属下检查过了,这些人中,并没有金志勋。”

如果耶律斜轸猜的不错,金志勋如今身在上京,而几口箱子是经长途跋涉从高丽边境运送过来的,里面没有金志勋的人头,他也不意外。

“让人传话给池大忠,问问他金志勋的事。”

向东领命而去,耶律斜轸吩咐了手下将这几口箱子处理掉,净了身之后回槃离居,却没有发现杨琪。

“人呢?”

夕月回话,“小王妃她……她听说府上来了个高丽美女,便……”

没有杨琪这么胡闹,耶律斜轸险些忘了这一出。

池大忠不仅送来了那几口箱子,还给他送了一名土生土长的高丽美女。

据说这高丽美女不会说汉化,也不懂契丹文,只会说她的家乡话。

看了那高丽美女,杨琪挺受打击的。

人家那可是真正的美女,跟她这个病秧子不同。

辫子比她的粗长,脸蛋比她的好看,身段比她的妖娆,尤其是那一身高丽服装穿在她身上,犹如天外来客,异域风情十足。

高丽女子坐在肩轿上,似乎很享受周围人的瞩目。

她目不斜视,尊贵在上,宛若高岭之花。

在王府内坐轿子,这高丽女子还是头一人。

许是图新鲜,也没有人站出来阻止她。

很快,轿子落在槃离居门口,高丽女子款款下轿又施施然跪下,还有两个力壮的轿夫分别跪在她身后的两侧。

高丽女子说了一句高丽话,大约是拜见北院大王之类的。

尽管没人听得懂,不过都一致认同她的声音宛若黄鹂一样清脆。

随后,夕阳开传耶律斜轸的命令,“大王有命,高丽公主一路舟车劳顿,由奴婢带您去客房休息。”

原来这女人还是个高丽国的公主,论起地位,的确是比耶律斜轸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尊贵。

高丽公主不为所动,依旧扬着高傲的头颅,似听不懂夕阳的话。

夕阳无奈,进去之后又出来传了耶律斜轸的话,“大王说,既然公主听不懂,那就继续跪着吧。”

周遭传来许多人幸灾乐祸的笑声,即便高丽公主听不然夕阳的话,还能听不出这笑声背后的含义吗?

她羞恼了一阵,继而恢复镇定,依姿态依旧高冷。

杨琪在人群中瞧见元淑。于是凑了过去,“你就忍心看着你的老乡干跪着。不去翻译一下大王的话?”

元淑怎么可能凑到那个公主跟前去,不如说她躲还来不及呢!

元淑认得这个所谓的高丽公主。她确实是高丽王其中一个女儿,洪媛公主。

这么多年不见,万一洪媛还记得她,并戳穿了她的身份,她还能在北院王府混得下去?

不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杨琪有些奇怪元淑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杨琪想了想,于是贴在元淑耳边小声道出了她的猜测,“你跟她认识?”

元淑大惊。不敢置信这都能让杨琪猜到。

杨琪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就算她认出了你又怎样,不是说她只会说高丽话吗?在场的有谁听得懂?”

元淑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一些,心中没有方才那般惶恐了。

不过她还是找了个借口,“我背井离乡多年,早就忘记了家乡话怎么说。”

既然她不愿意,杨琪也不好勉强。

洪媛愿意跪着,不过没人情愿跟她站着,不久之后许多看热闹的人都渐渐散开。各归各院了。

杨琪回槃离居,经过洪媛时停下,比手画脚的对她说:“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一路上那么辛苦。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

见洪媛满眼鄙夷,杨琪摇摇头,同情道:“不识好人心啊。”

既然耶律斜轸不愿意见她。即便她跪穿了膝盖,也等不到那个男人。

杨琪不再理她。往槃离居去。

耶律斜轸沐浴过后,身上有一股很浓郁的奇香。杨琪伏在他身上,小狗似的嗅着他的味道。

杨琪满足的哼哼,“那个高丽公主好像真的听不懂汉话,一直在门口跪着呢。”

耶律斜轸闷笑,“你当真以为她听不懂?她可是高丽王的女儿,一国的公主,从小受到的教育,你都知道有什么吗?”

杨琪一怔,“她装的啊!”又愤愤不平,“真是用心险恶!”

“怎么险恶了?”耶律斜轸挑眉。

杨琪娇嗔着他,手指雨点般的落在他胸膛上,“还不都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偌大王府,除了你,还有谁会说高丽话!”

若旁的女人因为这些小事儿而争风吃醋,耶律斜轸十有八九会感到不耐烦,不过杨琪吃醋那就另当别论了。

耶律斜轸心情愉悦,“本王这就把她送回高丽去,不碍你的眼。”

杨琪挺满意这个结果的,不过一想到高丽棒子做的菜,她就口水泛滥,“你让她把高丽的菜谱留下。”

“馋了。”耶律斜轸唇边的笑意扩散,望着杨琪水润的香唇,他也如饥似渴,喉咙发紧。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吩咐了下去,让夕月带着洪媛去厨房做一顿高丽料理。

“高丽菜味道过重,你身子还不大好,可不许多吃。”

当菜上全时,杨琪转眼就忘了耶律斜轸的嘱咐。

见她难得胃口这么好,她大吃特吃的时候,耶律斜轸也没拦着她。

洪媛也在场,为耶律斜轸介绍每一道菜的名字。

她见耶律斜轸没怎么动筷子,便问:“大王,我做的菜不合您的胃口吗?”

杨琪听不懂高丽话,却直觉洪媛说的这句话与菜名无关,她警惕的瞅着洪媛,小声问耶律斜轸,“她刚才说什么?是不是对你那个啥了?”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你这小脑瓜里净胡思乱想些什么?她问本王这些菜合不合胃口。”

“合合合,太合了!辣得够爽!”杨琪朝洪媛竖起大拇指,给她一个赞。“我还要吃一碗米饭!”

“不行——”耶律斜轸眼看着杨琪吃了两碗,食欲好是一回事儿,撑坏了肚子那就另说了。桌上这些菜都是红彤彤的,再让她继续吃下去,只怕晚上要叫胃痛了。“喝些玉米甜汤润润。”

玉米甜汤,是耶律斜轸让人另备的。

洪媛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气恼羞愤,“大王,我堂堂高丽国的公主,你居然要我给你的女人当厨娘!”

“你再多嘴,本王让你把王府内院所有女人的膳食都负责了!”

别说杨琪想吃堂堂高丽公主做的饭,若说想吃他做的饭,耶律斜轸也会毫不犹豫的亲自为她下厨。

洪媛噤若寒蝉,不禁偷瞄着杨琪,似乎挑剔着她身上与众不同之处。

不过洪媛很失望,她并没有发现杨琪有什么过人之处,相反,她的吃相还很不雅观!(未完待续。。)

297 进宫

只要杨琪说想吃高丽料理,耶律斜轸都会命洪媛亲自下厨。

身边有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北院大王,已经是羡煞旁人了,又有一国的公主为她下厨,杨琪不知给自己拉了多少仇恨。

不过跟耶律斜轸比起来,杨琪觉得自己遭受的冷眼热眼都不算啥。

如今上京传的沸沸扬扬,都是一些不好听的话,最严重的是说耶律斜轸与高丽公主私|通,有通敌叛国之嫌……

与耶律斜轸在一起的杨琪无比清楚,他就没把高丽公主当成一回事儿。

洪媛大约是水土不服,脸色日渐衰变,形容消瘦似要临风而倒。

这日云柏给杨琪请脉,杨琪让他顺便去给洪媛瞧一瞧。还求他往蘅芜阁去一趟,看看云翘的伤势。

耶律斜轸背着杨琪向云柏打探她的病情,“云老,琪琪的身子恢复的如何?”

近年他在医术上也略有所成,不过他这半瓶醋还不敢在云老面前晃荡。

云老捋着花白的胡须,品味着方才杨琪的脉象。

“小王妃的脉象平稳了不少,从她近日饮食来看,吃了那么多辛辣的食物,除了腹泻外没有异常,可见她的肺腑也好了不少。再过大半年,她兴许就能痊愈了。”

耶律斜轸略微颔首,他知道云老没有撒谎,因为云老所说的跟他诊断的结果几乎一样。

他沉吟了一下,一抹诡异得绯红爬上了他得耳根。

见他面带难言之色,云老不禁问道:“大王可还有问题?”

耶律斜轸如情窦初开的少年。纯情之态让人忍俊不禁。

“如今她的身子……可……可行房?”

“哈哈……”云柏的朗笑之声,让耶律斜轸蓦地红了脸庞。笑声过后。云柏停下了捋胡须的动作,神情中带着些许郑重。“行房不是不可,只是如今小王妃的身子骨尚还不宜受孕。”

在王府出入,云柏自然知道北院王府与其他高官府邸得不同,在这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内院之中不许任何女人怀耶律斜轸的孩子。

耶律斜轸宠|幸女人前,那个女人一定要喝一碗断子汤。

即便耶律斜轸对杨琪疼宠无比,云柏也不能断定杨琪在耶律斜轸心目中是否真的与众不同。

“大王比老朽清楚小王妃体质的特殊之处,寻常的断子汤对她无用,若加强了药性的断子汤。”云柏拱起手来,垂首道出耶律斜轸不愿听的事实。他从耶律斜轸变黯然的神色中,已经知道耶律斜轸也清楚他说的结果,“可能会让小王妃终生不能受孕。”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耶律斜轸仿佛受到重大打击一般,有气无力的对云柏挥了一下手。

终生不孕……

这不是耶律斜轸想要的结果。

耶律斜轸折回房内,看到眉飞色舞的杨琪,感觉阴霾的世界一下被照亮了似的。

虽然从她的肌肤上感受不到一丝的暖意,耶律斜轸却觉得杨琪整个人犹如一轮小太阳。总能温暖他的心房。

杨琪抿着润胃的甜汤,对夕阳讲,“这几天吃太多辣的了。”

“高丽的料理,确实好吃。还真别说。高丽公主的手艺真不错呢!”夕阳也回味无穷,以前杨琪不在槃离居的时候,她哪有这种口福。

吃一口高丽公主亲自做的料理。能让她在别的婢女面前海夸一个月。

“是吧,我总觉得这几天拉的臭臭都是红色的。还带着一股辣味儿……”

“噗……”夕阳忙掩住嘴,强忍着不笑出声。

一般的大家闺秀。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口无遮拦!”耶律斜轸佯怒。

夕阳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见耶律斜轸好端端,杨琪挺不服气的,“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吗?你明明吃的东西跟我一样,为什么你不闹肚子?”

耶律斜轸莞尔,“你何时见本王跟你一样不知节制了?”

杨琪红着脸,有羞有怒,为自己打抱不平,“你在床上折腾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节制!”

耶律斜轸的笑容更大,挑眉戏谑道:“你当真以为本王没有节制?”

他若是没有节制,杨琪还能下的了床走动?

“还说我口无遮拦,你不也是一样!”

耶律斜轸将闹脾气的杨琪拥在怀里,低头与她唇舌嬉戏了一番,等她的情绪安抚下来,反倒是他的某一处高昂起来。

他声音暗哑,“两天后,萧太后的寿辰,本王会带王妃进宫为萧太后贺寿。”

杨琪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不喜欢耶律斜轸与其他女人同行,但这次不是她能阻拦的情况。

萧氏乃萧太后的侄女,又是耶律斜轸的王妃,萧太后寿辰这般隆重的场合,两人应当携行。

若萧氏不在耶律斜轸身边,对他的名誉多少有损。

耶律斜轸捧着杨琪的脸,深情款款,“是不是不愿本王与萧氏一同,本王要听你的心里话。”

“不管是不是萧氏,我都不希望你跟其他的女人有牵扯。”杨琪诚恳道,“我不是不明事理的,萧太后的寿辰,北院王妃必须出席。”她又狠戳着耶律斜轸的胸膛,“但是你不能被美色迷惑了,你整个人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好霸道的口气!”耶律斜轸却一点儿也不厌恶,反而很欢喜。若是有法子能让杨琪不受孕,他真的要好好的在她的身体里狂欢一番,让她三天三夜也下不了床。

早在几天前,耶律斜轸就解除了萧氏的禁足指令。

不过萧氏还算安分,仍不踏出恬娴居。

本以为萧氏学到了教训,两天后耶律斜轸与盛装打扮的萧氏一同乘车去宫里,从她眼中不断冒着的精光,他就看得出来,萧氏受到的教训还不够。

华舆内,萧氏腮红唇艳,她一身得馨香也遮盖不住耶律斜轸身上得雄性味道。

似乎是觉得一路枯燥,萧氏寻了个话题,“大王给姑母准备了什么寿礼?”

“西域的紫菩提。”

所谓的紫菩提并非食用之物,而是罕见的夜里泛着紫光的夜明珠,也算是稀世之宝,而耶律斜轸准备了一对。

萧氏会心一笑,“大王用心了,姑母一定会喜欢这份寿礼。”

萧太后虽然崇尚节俭,并且严于律己,不过也是有嗜好的。

耶律斜轸懒懒的瞥了萧氏一眼,眼含冷笑,“今日进宫,你到萧太后面前祝寿也好,告状也好,回到北院王府,你依旧是北院王妃,本王对你的态度不会因为任何人事而改变。萧太后权利再大,也管不了本王的家事。”

萧氏低着头,黑着一张俏脸,她小声为自己打抱不平,“大王说对我的态度不会因为任何人事改变,还不是为了她而将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北院王妃视若无物?”

她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杨琪。

在耶律斜轸心目中,杨琪是个特例,而北院王府形同虚设。

实话伤人,耶律斜轸并非对萧氏于心不忍。只是今日若惹她不快,让她带着一张臭脸去参加萧太后的寿宴,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

“记住,给本王笑。”

耶律斜轸恐怕不知道,在他与萧氏前脚离开北院王府时,又来了一辆不输宫中鸾架的华辇停在了王府门前。

车旁有一位老公公,前来传萧太后的口谕,命杨琪随他往宫中去。

杨琪被管家叫来见了这位公公,原本她不信公公说的话,仔细算来,她与萧太后并不相熟。萧太后过生日,请一个陌生人去凑什么热闹。

不过在看到府外的那座架豪华的马车,杨琪信了。

至于萧太后请她去,不会有什么好事。

杨琪“勾|引”了萧太后的宝贝儿子,又是萧太后的宝贝侄女心头上的一根刺,她的存在,对萧太后来说,只怕是一个威胁。

杨琪心中忐忑,瞧那老公没什么架子,就忍不住向他打探,“敢问公公,萧太后有没有说让我去做什么?”

老公公一脸古怪,“今日是萧太后的寿辰……”

难不成这个理由不充足吗?

普通人受到萧太后的邀请,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吗?

杨琪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这里面实在太诡异。

“公公稍等,容我去换身衣裳。”

杨琪准备妥之后,便上了马车。

软软的垫子很舒服,杨琪却如坐针毡,一路上她都禁不住在想,萧太后会怎么“惩治”她。

随公公进了宫门,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杨琪捡钱似的,一路低着头。

感觉前面领路的公公停下来,她也随即刹住脚步。

公公跪倒,诚惶诚恐,“皇上万岁。”

杨琪扬起脸一看,果然见紫色蟒袍的隆绪负手立在前头,说不出的威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隆绪穿正装的样子,她极力将眼前的这个人与她记忆中的隆绪重叠,总觉得二者之间有太大的差异。

公公扭头见杨琪依旧呆立着,不由呵斥,“见了皇上,还不赶紧跪下!”

杨琪有些小心虚,说实话,她是有些看呆了,不眼前这个陌生的隆绪惊艳住了。

她应了公公的话,忙提裙跪下,“皇上万岁。”(未完待续。。)

298 开导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杨琪终于意识到,隆绪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故作老成的小王子了。

隆绪有一丝丝的不满,不管他有没有穿这身证明他身份的衣裳,都不希望杨琪对他有所改观。

君民的身份,分的太清,只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向更远的方向发展。

隆绪能出现在宫道上,只怕不是巧合。

杨琪想,他应该事先知道她被萧太后传召进宫的消息,于是刻意在必经之路上等着吧。

“朱公公,辛苦了。”隆绪经过将杨琪带进公里的公公,俯身抬着杨琪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你去跟太后说,此人,由朕带走了。”

纵然朱公公有萧太后撑腰,也没有胆子冲撞一国之君。为难又如何,他只能遵命。

被隆绪带到书房,杨琪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像现在她与隆绪独处一样,很多年前,她也曾在同样的地方与耶律贤面对面。

都不怎么愉快。

时隔多年,杨琪怎么也想不起来耶律贤当时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只是回想起来,她的身上就会爬满寒意。

隆绪见她神情恍惚,便以为她心中有疑问,然而迟迟不见杨琪开口,他反倒着急了,“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看样子,你有很多话要问我。”杨琪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有耶律贤和耶律斜轸清楚。

她总觉得那次跟耶律贤在宫里见面的时候,耶律贤是用她当筹码,进而要挟耶律斜轸。至于耶律贤要挟了耶律斜轸什么。杨琪便不得而知了。

就在杨琪失神时,隆绪又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母后为什么偷偷的把你传进宫?”

“今天你母后寿辰。再怎么任性都不为过。”既然萧太后让人用一辆很拉风的马车将她接进宫,她就不怕萧太后会害她性命。

如果萧太后真的想让她死。大可以趁耶律斜轸来给她祝寿的时候,往北院王府里派去刺客。

杨琪见隆绪若有所思,于是又道:“你犯不着因为我跟你母后较劲。萧太后之所以会注意到我,还不都是因为你和北院王妃。”说起来,她挺没好气,“你屡次出宫去找我,你以为萧太后会不知道?堂堂一国之君不日理万机,却常混在市井之中,你觉得这样合适吗?还有那个北院王妃。我真心不想说她什么!”

“她为难你了?”隆绪不怎么了解萧氏的脾气,不过从杨琪的态度里,能瞧出一些端倪。

“她越是为难别人,也只会让她自己变得更为难。”

像萧氏那样得女人,只要耶律斜轸对她稍加宠爱一点儿,只怕她就会有恃无恐,将整个北院王府搅得不得安宁。

隆绪神情黯然,她与杨琪相遇相知,然而两人之间的关系永远敌不过一个“情”字。

耶律斜轸对杨琪一往情深。隆绪自认在这方面不会输给这个男人分毫。只是因为身份的关系,隆绪可以给杨琪最大的庇护,却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

只要耶律斜轸仍在杨琪身边,她便不会为难。大概吧……

“你不去给你的母后祝寿吗?”

隆绪回过神来,眉宇中凝着一丝不耐,他可以说今天就没打算去给萧太后祝寿吗。

“即便我去了。满朝文武大臣也都当我不存在。萧太后才是他们眼中的正主。”

杨琪听出了隆绪话中的怨念,不禁幽幽的叹息。“我说你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一下你母后呢?”

“她大权在握,需要我体谅什么?她怎么体谅一下我呢。我才是大辽的国君,却如同她手上的棋子与傀儡……”隆绪不甘心。

杨琪一点儿也不同情这样的隆绪,反而怜悯起萧太后来,“在你眼里,你看到的只是萧太后,却没将她当做你的母亲。你也为人父了吧,你若深爱你的孩子,自然就了解萧太后对你的苦心。”

“只怕她是恨铁不成钢,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能让她满意。”

曾经有一段时候,隆绪是想成为萧太后期望中的明君,只是萧太后对他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没有上限一样,一而再再而三,隆绪也就厌烦了去讨萧太后的欢心。

“你怎么这么傻,说句犯上的话,萧太后心甘情愿的当你的挡箭牌、垫脚石,难道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她倾力为你创造大好的环境,她每一个决策下必有牺牲品,为了不上你的双手沾满鲜血,不让你背负沉重的包袱,她担下了所有的骂名。你看她表面风光,就以为她的名声很好吗?”

“萧太后对子女仁爱,她如今只有三个儿子,可她为了你将你的兄弟丢到了宫外,你以为她不希望坐享天伦之乐吗?隆庆被封恒王,隆佑被封粱王,只怕你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意义。他们被封王,就意味着一生与皇位无缘。你自己想想,就算萧太后掌权,你周围有威胁你地位的因素存在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萧太后的确可怜,你现在处在跟你父皇一样的位置,就没有想过当年你父皇为何要封她为皇后?”

“这……这跟我父皇有什么关系?”

若那些话是从别人嘴里出来的,只怕隆绪不仅没有耐心听下去,还会治那人一个“大逆不道”之罪,拖出去斩了都不为过。

若是处在萧太后的位置,杨琪都没有自信会做的比她更好。

她说萧太后可怜,那是真的。

“仔细想想,萧太后到底是你父皇的挚爱,还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我都说不清了。你也知道,萧太后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样,没有亲戚可依仗。只怕你父皇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不会担心他百年之后当萧太后坐镇中宫。有外戚专权的隐患。为了培养心腹,萧太后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你可知道?”

“你觉得萧太后阴险毒辣也好,觉得她手段多也好,如果她不坚韧,有一丝的示弱,她便不是萧太后,你的位置也不会坐的这么稳。”

听杨琪说了这么多,隆绪心塞起来。

杨琪说的,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些是合情合理的。

恍然中。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今日是萧太后的寿辰,兴许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满朝文武的寿礼与谄媚,她真正期待的,可能是孩子的一片拳拳孝心。

隆绪突然有一种感觉,他想纵身飞到寿宴上,真诚的为萧太后祝寿。

杨琪见隆绪似有顿悟,会心一笑,不过她心头立马苦涩起来。

站在某种立场上。她这么做真的好吗?

她修复了大辽皇帝与萧太后的关系,会不会在冥冥之中葬送了大宋?

也许,这要是宋辽之和的一个契机。

隆绪慢慢消化着杨琪说的这些话,也意识到。自己大部分时候只顾自己的立场,忘了自己不仅仅是一国之君,同时也还是萧太后的儿子。

撇去身份。他也就是一介普通人,萧太后也一样。

也许。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是时候该向萧太后表示一番了。

隆绪主意已定。于是对杨琪说道:“你现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隆绪带着悔意与顿悟而去。

杨琪拍了拍双腿,百无聊赖。

她这一坐,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如果隆绪是去参加萧太后的寿宴,只怕接下来这一整天,她都要被晾在这里。

要不然干脆让小印子送她出宫去吧。

就在杨琪动身之前,书房的门被打开。

一身红鸾凤袍,头戴金凤钗,尊贵无比的萧太后施施然走进来。

在杨琪得印象之中,萧太后与她本身柔弱的外表不同,她骨子里有一股坚韧的劲儿,那种挺拔的精神像是支撑她的擎天柱,似乎能让她永远屹立不倒。

杨琪忙跪拜,“参见萧太后。”

杨琪郁闷了,今日的寿星,宫宴的主角,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偷偷的瞄一眼——

萧太后周身并没有前呼后拥,其实定有诡异。

先是听到一阵关门声,杨琪察觉到萧太后靠近,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哀家没有想到,最了解哀家心思的,居然是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萧太后似乎在叹息。

杨琪一怔,心中猜想,方才她与隆绪说的话,十有八九是被萧太后给听见了。

好端端的,杨琪无故泛起一阵恶寒。

方才御书房中明明只有她与隆绪两个人,萧太后的耳目是躲在了哪里?

难不成是这御书房内暗藏机关?

不待杨琪多想,房门被推开,外头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北院王府求见,这会儿就在门口等着呐。”

“让她进来。”许久未见她这个侄女,萧太后甚是想念,然而一想到萧氏那任性的脾气,她忍不住头疼起来。

萧氏一进来,就看见萧太后一副苦不堪言的神色,再一见杨琪跪在萧太后跟前,眉梢上爬上了几许喜色。

她却故作怒不可遏,玉手指着杨琪的脑袋,尖声喝道:“好一个大胆的奴才,居然跑到这里来,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她还真懂得察言观色,又立马去搀扶萧太后,“姑母,是不是这个奴才冒犯你了?”

依萧太后对萧氏的了解,她怎么会不知道萧氏这是借题发挥,真正的意思是要借她的手除去杨琪,也算是拔了她萧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太后十分不快,“莺儿稍安勿躁。”之后又对杨琪说,“杨琪,你先起来。”

莺儿是萧氏的闺名。她一直期盼能从耶律斜轸的嘴里听到这个动听的昵称。

萧氏很不满萧太后对杨琪纵容的态度,“姑母啊,擅闯御书房可是死罪!”

萧氏好狠的心肠。只怕她巴不得亲手处决了杨琪。

萧太后冷冷瞥她一眼,心里总算明白。难怪耶律斜轸对萧氏不屑一顾。

为了讨耶律斜轸的欢心,萧氏不想着从自己身上下功夫。居然要将亲近耶律斜轸的女人除之而后快。

难不成萧氏就不曾想过,她一日不变,哪怕这世上只剩她一个女人,耶律斜轸依旧是对她冷淡。

反观杨琪,她一派镇定,根本就不把张牙舞爪的萧氏放在眼里,不觉得她有任何的威胁。

这种临危不乱的气度,萧太后也没自信膝下的某个子女能及她一半。

萧太后试探萧氏,“你的意思是。让哀家治她死罪?”

“律法当如此!”萧氏信誓旦旦。

萧太后不禁失望,“北院大王命你修养,不见你脾气有长进,居然还修养出了杀心……”

萧氏不慌不乱的为自己找理由,“姑母啊,你可是不知道,在北院王府上,这个杨琪任性娇纵,不信你去问问王府内院。哪一个女人不想除掉她?平日里仗着大王的宠爱,就在府上作威作福……”

杨琪听得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成了一个这么不堪的人了?

这可是诬告,纯粹是萧氏诬告!

萧太后挑眉。“喔?为何与哀家知道的不一样?这孩子,她打小,哀家就认识她。她可不像你口中这么没分寸的。”

萧氏终于稍微急红了脸。还强辩,“姑母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王府上问问其他人!”

萧太后无情的甩开她的手,“北院大王的家事。由他自己去解救,哀家不稀罕插手。你也不妄想借哀家的手除去你的敌人。北院王妃,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连哀家你都敢利用!”

“姑母,我没有……”在事实的真相面前,一切的狡辩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些年,哀家对你的纵容已经够多了。”萧太后失望的闭了闭眼。

即便萧太后没有亲眼所见,也知道耶律斜轸对杨琪很是重视。她若治了杨琪死罪,耶律斜轸一怒之下跑去质问怂恿她的萧氏,那萧氏还不得大大的反咬她一口,说这都是她的主意。

哥嫂去的早,萧太后收养了萧氏,也是可怜萧氏年幼孤苦,想给她一个依靠。

哪里知道反是害了她,成就了她今日这种有恃无恐的性子。

萧太后叹息一声,“今日之后,你再也别到宫里来了。哀家对你仁至义尽,也不亏欠你什么。”

萧氏绝望,指着杨琪的脸,不敢置信的质问萧太后,“就为了她?”

萧太后不怒自威,一身飒爽之气让人噤若寒蝉,“哀家还是皇后的时候就对你百依百顺,对你有求必应。当初你想嫁耶律斜轸,哀家特意到先皇面前求了赐婚的圣旨。你每每心愿得偿,可曾感激过哀家一分?如今哀家贵为太后,还岂能由你胡闹!”

萧氏吓得双腿一软,当即跪坐在地上,怯怯的说:“侄女知错!”

“回去好好的做你的北院王妃,你若再行不义之事,即便耶律斜轸不办你,哀家也会让他亲自送去你水月庵清修!”

萧氏吓得一哆嗦,心底对水月庵这个地方惧怕得不的了,那里可都是姑子待的地方。

萧氏忙叩头,“臣妇知道错了!”

“下去吧!”

萧氏若获大赦,猫着腰跑走。

萧太后虽然不亏欠萧氏,但对她不闻不问,总觉得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哥嫂。

她禁不住痛心疾首,却听杨琪关切道:

“太后娘娘,您还是坐下来歇息吧。”

有那么一瞬间,杨琪总觉得萧太后会瘫倒。

萧太后轻摇头,“哀家还要去寿宴呢,你可愿随哀家一起来?”

杨琪毫不犹豫的摇头,“多谢太后娘娘抬爱,太后娘娘的寿宴,不是我这种下人应该去的场合。”

不骄不躁不虚荣,萧太后没有看错杨琪,她眼底一抹激赏划过,又给杨琪带来了一项殊荣,“若哀家收你做义女呢?”

杨琪一怔,随即低头掩去神情中的黯然之色,“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又是拒绝?

这一回萧太后不悦了。“你可知能让哀家开这样口的,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人?”

“太后娘娘。我知道这是让许多人都望尘莫及的殊荣。我已有义父,您若成了我的义母。是抬高了我的身份,冥冥之中也降低了您的身份。”杨琪又说,“我也知道您要收我做义女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陛下断了这份心思。”

萧太后越来越对杨琪刮目相看了。

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深意。

她知道隆绪打小就心悦杨琪,可杨琪毕竟是耶律斜轸的女人。大辽皇帝与别的男人争人芳心,这话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杨琪给萧太后下了一道定心丸,“陛下当我是人生知己,待我与旁人不同。我与陛下绝对不会做出越矩的事情。若您在这时候收我做义女。聪明如陛下,怎么会不明白您的心思。那我今日对他的开导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您了解陛下的脾气,而且他正值叛逆的年纪,您越是不让他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

听杨琪软软的像是安哄小孩子一样的声音,萧太后顿觉顺心多了。也打消了之前的心思,她让人把杨琪带进宫来,就是想借机在文武百官面前给她一个难堪。

杨琪若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必然会知难而退。

不过看来不用萧太后提醒。杨琪就有自知之明。

“哀家看你也挺叛逆的。”萧太后笑。

杨琪不否认。

萧太后毕竟是今日宫宴的主角,不好离席太久,于是就让朱公公送杨琪回北院王府。

而此时萧太后缺席的宫宴上,不少大臣借题发挥。公然挑衅耶律斜轸。

许多人说耶律斜轸将高丽公主纳入内院,有僭越之嫌。

耶律斜轸也不尽在意,甚至还信口要将高丽公主赏给在座起哄最凶的一个大臣。

见耶律斜轸无比认真。众人也只好缄默。

耶律斜轸身边的萧氏去而复返,他见萧氏来去前后神态差异万千。虽感到好奇,却也无心追问。

萧氏按捺不住。“大王,杨琪入宫了。”

耶律斜轸一怔,然后回头,“你说什么?”

见他不信,萧氏笃定,“千真万确,我刚才在陛下的御书房看到她。我也吓了一跳呢!”

萧氏对萧太后只字不提,其实她打听到萧太后在御书房,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亲眼见杨琪与隆绪在一起。

她相信,不用她添油加醋,耶律斜轸也会误会杨琪与隆绪的关系。

毕竟御书房重地,有几个女人有幸莅临?

萧太后寿辰,耶律斜轸也知道自己阴沉着脸不合时宜。

挨到散席,他再不强忍,迅速出宫回府。

杨琪啃着半截黄瓜,捧着小书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她吓了一跳。

一看是耶律斜轸,杨琪就郁闷了,这男人是发的哪门子疯?

耶律斜轸怒气冲冲的奔来,提起她的胳膊,“你竟然趁本王不在与人私会?”

杨琪艰难的咽下还没嚼碎的黄瓜,“你听谁说的?”

“今日你去了宫里?”耶律斜轸质问。

杨琪不怀疑耶律斜轸得知消息的速度之快,只是一想到与他一同参加萧太后寿宴的萧氏,她更相信那个女人一定会在耶律斜轸跟前兴风作浪。

“是你的王妃告诉你的吧。”杨琪扭开耶律斜轸的手,“那你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耶律斜轸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冲动了,他安抚情绪,脸色稍缓,耐着性子问:“你来告诉本王,是怎么回事。”

“今天上午你们前脚一走,萧太后的人马上就到了。到了宫里呢,隆绪估计是听到了消息,生怕萧太后会对我不利,于是就把我带去御书房。那紧跟着呢,隆绪出去给萧太后祝寿,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御书房,再于是呢,萧太后就来了。我跟萧太后还没说上几句话,你的王妃就来了,说我擅闯御书房,要让萧太后治我死罪呢。萧太后不想自己被利用,一怒之下就罚了王妃。萧太后金口玉言,你的王妃只怕今生今世都与皇宫无缘了。”

萧氏想要离间她和耶律斜轸的关系,哼哼,杨琪就不会倒打一耙吗?先告萧氏一个黑状再说!

反正如今萧氏已经没了依仗,杨琪也不用再顾忌什么。

杨琪觉得好开心,以后都不用看萧氏的脸色了。虽然萧氏也没机会给她摆脸色。(未完待续。。)

299 算计

“你怀疑我跟隆绪?”

面对杨琪坦白的质问,耶律斜轸不知作何回答。

仔细想想,他怎么就轻信了萧氏的话,那分明就是挑拨。

高兴之余,不得不说,杨琪还是挺受伤的。

耶律斜轸望着杨琪,神情变换不定,时而受挫,时而不解……

他可以容许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背叛他,除了眼前的杨琪。

耶律斜轸不知dào

该任何表达这份不安的心情,在心里的某处,他总觉得杨琪会突然消失不见。

不仅仅是因为她太脆弱的缘故。

另一种不安的因素究竟是什么,耶律斜轸自己也不清楚。

耶律斜轸回过神来,才发xiàn

自己将杨琪紧紧的搂在怀里。

杨琪经受不住它的力道,几乎不能呼吸,甚至不明白耶律斜轸为什么会这么反常,“你这是怎么了?”

耶律斜轸稍稍放松了力道,还对杨琪和隆绪的事情心存芥蒂。

“日后不要再跟皇上见面了。他是皇上——”

耶律斜轸这话的意思是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吗?

杨琪推开他,很是不高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隆绪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你误会的事情。你还是不相信我?”

耶律斜轸有些错乱,“本王不是不信,如今他的身份不同以往,就连本王也不能对他直呼姓名。若是让有心人知dào

你对当今皇帝大不敬,你可知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杨琪若是出事,耶律斜轸岂会坐视不理?

只怕这个男人这会儿是在闹别扭。大吃飞醋吧!

杨琪愉悦起来,笑弯了双眼。眸底似乎盛了碧波,格外的动人。

耶律斜轸心思一动。低头吻住她的香唇。

还不待他加深这个吻,门外就传来夕阳的声音,“大王,向护卫求见。”

耶律斜轸意犹未尽的放开杨琪,暗哑着声音对门外的夕阳道:“宣他进来。”

向东带来了池大忠的消息,“禀大王,池大忠飞鸽传书,说早在半年前,他就将金智勋驱逐了。”

池大忠驱逐金智勋?

耶律斜轸自然不信。金智勋流落在外,对他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威胁,不过此人就像是眼里的一粒细沙,不将他揉出来,耶律斜轸心里不自在。

金智勋觊觎耶律斜轸的性命,只怕也是池大忠暗中授意的。

池大忠借口这么说,对他本身百利而无一害。他故yì

将金智勋这样的人驱逐,向外人显示他对耶律斜轸尽忠可以做到大义灭亲。

不管金智勋是死是活,对池大忠来说无关痛痒。

若金智勋侥幸得手。也算是帮池大忠除去了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

耶律斜轸无声冷笑,池大忠在他跟前耍心眼儿,未必也太小看了他北院大王的能耐。

“你去告sù

池大忠,金智勋一日不除。他就休想到南疆上任。”池大忠再怎么威风八面,他的生杀大权不还捏在耶律斜轸的手中吗。

向东的面色带着为难,吞吞吐吐道:“池大忠信上说那个高丽公主是金智勋的青梅竹马……”

耶律斜轸没等到下文。便挑眉,“池大忠信上只说了这一点?”

“是。”

耶律斜轸哼笑了一声。那池大忠自以为聪明,以为他一语就道破玄机了吗?

不过他不会浪费池大忠的“好心”。会利用这一点好好的做文章。

耶律斜轸对向东吩咐,“你去散布消息,就说高丽公主洪媛在本王的府上,派人监视洪媛的一举一动。”

向东领命而去,这是不难办的差事。

到了槃离居外,向东“好巧”又碰见元淑。

元淑端着亲手熬制的肉粥,亭亭玉立在槃离居前似望眼欲穿。

见向东出来,她如遇救兵,一脸期盼的问:“大王可在?”

“在。”

瞧元淑这一身行头,任谁都会想到她专程来见耶律斜轸的。

向东也不怀疑这一点。

元淑听后很是欣喜,不过转眼间便一脸身上,低垂眼眸掩去水光,“还是算了。大王有琪琪妹妹,眼里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其他女人……”

向东一开始其实并不反感杨琪,因为杨琪能为耶律斜轸带来欢乐。时常听到耶律斜轸的欢笑声,做属下的自然也该乐主子所乐。

不过自从受到了元淑的影响后,向东越发觉得长大后的杨琪不简单。

他有过一段挫败的感情经验,被敌国的女人利用,被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迷失了心智,他不想让耶律斜轸步入他的后尘。

向东也曾向耶律斜轸谏言,不过碰了一鼻子灰就是了。

等向东回过神来,才发xiàn

元淑距离他是如此之近,两人之间就隔了一个托盘,盘中放的是元淑亲手熬的粥。

向东忙退后一步,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大意。

元淑态度诚恳,“向护卫,这碗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笑纳吧。”

向东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关系,就当是我代大王犒劳你,旁人谁敢说些什么!”元淑将托盘硬塞到向东手中,还娇声催促着,“快些吃吧,待会儿我还要将碗拿去洗呢。”

这碗是梅园的特有之物,要流落在外,这才是个能引起波澜的话题。

向东又是一次失神,再回过神来,碗里的粥已经空了。

他竟不知dào

自己是何时才吃完的这碗粥,不过回味的时候,嘴里确有一股很清香的味道。

余味还在,可是他却没有了那段吃粥的记忆……

这无疑又是元淑用迷香搞的鬼,元淑却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收走了托盘和空碗,带着消息回到了梅园。

梅园之中。还有一个人望眼欲穿,那就是急着要与洪媛相见的金智勋。

金智勋看上谁不好。偏偏对洪媛那个女人有意思。

洪媛是谁?

即便她再怎么落魄,那也是堂堂的高立国公主,岂是金智勋这种罪臣之子能配得上的?

这种打击人的话,元淑自然不会对金智勋说。

凭她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洪媛压根儿没把金智勋放在眼里,否则那女人也不会跟耶律斜轸眉来眼去的。

若是金智勋傻傻的跑到洪媛跟前暴露身份,洪媛又去耶律斜轸跟前邀功请赏,届时麻烦得不只是金智勋,还有元淑本身。

她不敢想象耶律斜轸到时候会怎么处置他们。从向东那里得知,耶律斜轸似乎是要让金智勋必死!

不行,她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傻傻的金智勋还以为自己的妹妹会暗中撮合他与洪媛的事情,不过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本来他到大辽来,算是背井离乡,还抱着必死的觉悟,忽然听说洪媛也来了,而且还跟他在同一个地方,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命运的安排!

他冰封的心。再一次燃烧起来。

“怎样,打听到洪媛住在哪个院子了吗?”金智勋兴高采烈,以为元淑会给他带来好消息。

要不是看在他是亲哥哥的份上,她才懒得管这档子闲事。风险还那么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如今她可是耶律斜轸的女人!”

金智勋不高兴了。“耶律斜轸的女人怎么了,有名无实罢了。你不也说耶律斜轸如今眼里只有杨琪。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吗?”

他为了元淑做了那么多,被她使唤了多少次。次次都是去刁难杨琪。怎么反过来他拜托元淑做事,元淑就那么兴致缺缺呢?

元淑见他神色有异,忙遮掩道:“我刚才从向护卫口中打探到消息,你那个干爹已经把你给出卖了,你干爹把洪媛送给耶律斜轸,就是让那个女人做饵好引起出来。耶律斜轸已经下令,监视洪媛的一举一动了。”

金智勋神色一变,难不成他与洪媛之间就真的没有一丝可能了吗?

元淑冷笑,丝毫不加掩饰得中伤洪媛,“那个洪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是高丽公主,咱们的汉话都是跟她一起同师傅学的。她在这里却装作什么也听不懂。”

“怎么会这样?”金智勋显然没有料到洪媛会留下这么一手。

元淑继xù

说:“还不是为了引起耶律斜轸的注意,你可别忘了,在这个府上,除了你我以外,也就只有他才能会说会听高丽语。”

言下之意,元淑就是告sù

金智勋,洪媛摆明了是冲着耶律斜轸来的。

元淑不介yì

给耶律斜轸再拉仇恨值。

很快,她就会让耶律斜轸知dào

谁是这北院王府上最晦气的扫把星!

金智勋这一回算是对耶律斜轸恨透了。

元淑又说了一个消息,“不久之后,就是秋猎,耶律斜轸一定会去,你不是说他元气大伤,现在不是你的对手吗?这对你来说可是个好机会。”

金智勋双目迥然,迸发着仇恨的火花,这一回,他要让耶律斜轸死无葬身之地。

元淑暗自得yì

,耶律斜轸会让杨琪寸步不离,秋猎的时候一定会带着她,到时候,她绝对不会再给杨琪任何机会!

*****

杨琪虽然知dào

元淑与洪媛是旧识,对金智勋与洪媛是青梅竹马之事不应该感到意wài

的。

只是如果金智勋与洪媛之间的关系只是那么单纯就好了,如果不是,那就有趣多了。

洪媛既然千方百计的想要引起耶律斜轸的注意,就说明她的心思明显不在金智勋身上,那金智勋就可怜咯。如果他冒着风险去见洪媛,只怕会碰一鼻子灰吧。

耶律斜轸今日请了云柏为杨琪号脉,这会儿云柏人已经到府上了。

不过耶律斜轸有其他事情,抽身离开了。

屋里就剩杨琪与云柏二人。

杨琪压低声音问:“师父,此时说话可安全?”

云柏是卓越其中一个化名。不得不说,卓越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让人难辨真伪。

卓越点头,他比杨琪的内功要高处许多。自然可以轻易探知到周围的风吹草动。

当杨琪还在最妩楼的时候,卓越就收到她的密信。

宋辽交换战俘,此事势在必行,然而有人刻意从中阻挠,杨琪便拜托卓越亲自护送战俘到大辽来,以防万一。

卓越成功完成任务,不过也就此留在了这里。

他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受太君之托,暗中保护杨琪。

更重yào

的是。太君那时候身子每况愈下,卓越担心她支撑不住,便到大辽来寻求三指参。

不过他也知dào

三指参的珍贵之处,却没想到杨琪冒着生命的危险,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场戏……

杨琪不仅得到了良药三指参,还成功的接近了耶律斜轸,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不过卓越看得出来,杨琪对耶律斜轸有情,不过这份感情始终比不上她的亲人重yào



卓越多少安心。不过看着杨琪沉落,他也有些难过罢了。

此刻杨琪觉得奇怪,今日并不是请脉的日子,耶律斜轸怎么会让卓越到这里来?

唯恐有诈。杨琪小心翼翼,“师父今日为何突然会来?”

“我也不知dào

,是耶律斜轸派人叫我来的。”卓越看穿了杨琪的心思。便和煦一笑,让人安心。“这会儿很安全。”

杨琪稍稍松了一口气,想想自己的身份与处境。有时候还是很提心吊胆的。

她这会儿有些紧张过度了……

关系那么多人的性命,她能不紧张?

“这会儿耶律斜轸离开,大概是安排池大忠的事情去了,看他的意思,他是要让池大忠到南疆上任。”

卓越并不十分亲近耶律斜轸,这些消息,自然没有杨琪来的快。

“到时候,池大忠不得不与天波府的老少夫人们碰面了。”

当然,碰面的场合只能是在战场上。

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卓越悲天悯人,自然有不少感慨。

“池大忠不足为惧,此人貌似一直觊觎着耶律斜轸的位置,在战场上急于证明自己,一定会贪功冒进。”

“这消息我一定会转告太君。”卓越道。

察觉到有人靠近,卓越正襟危坐。

见他收敛神色,杨琪便知端倪,不过她没住口,“上回去您去瞧了云翘的伤势,她怎样了?”

“不打紧,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

杨琪面露喜色。

耶律斜轸进门时,正巧听见杨琪向卓越易容的云柏打探云翘的伤势。

早知杨琪这么在意那个婢女,他便不罚云翘那么重的板子了。

“云老,她的身子如何?”

卓越如实作答,“恢复的很好,尽量不要去风寒露重的地方就好。”

耶律斜轸眉宇间隐隐有些失望,还是让人带着卓越去领赏。

卓越走了以后,杨琪便按捺不住好奇,“今日不是给我请脉的日子,你怎么会让云老先生来呢?”

“本王原本是想带你出去走走,就让云老来看看你身子的情况适不适合出行。”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猎场。那里风大,还是算了,本王也不去了。”

杨琪对猎场有阴影,她还没有忘记赵临的事情,当年若是她计划得再好一点,也许便不会发生那样的意wài

了。

“在想什么?”耶律斜轸轻声问,生怕吓到她似的。

杨琪十分挫败,与耶律斜轸交心,“我想就算我身子允许,我大概也不会去猎场。”

耶律斜轸对当年的事情隐约也还有些印象,只不过记忆不像杨琪那么深刻罢了。

耶律斜轸心疼她,“那咱们不去就是了,等你身子好些,到了中秋,咱们到望月坡上喝酒吃肉赏月。”

杨琪抿唇一笑,其实中秋那天,她想跟真zhèng

的家人在一起。

察觉出杨琪闷闷不乐,耶律斜轸变着法儿哄她,“你要是想走动走动。在府上转转就行啦。”

杨琪翻了个白眼,不领情。“我可不想被谁刁难。”

“谁敢刁难你?”耶律斜轸一副“有我在,你怕啥”。

不得不承认。耶律斜轸的威名很管用,而且很能震慑人。

杨琪想想都觉得可怕,“那是,萧氏失宠了,郑氏和海夫人又被你禁足了。谁欺负我都没有好下场,按理说我谁都不该怕的,可是你别小瞧了女人的嫉妒心啊,她们明的不行,还不能来暗的?”

“那你想让本王怎么做?”耶律斜轸洗耳恭听。

杨琪嘿嘿一笑。抱着他的胳膊,“你得跟我一起!”

比起让耶律斜轸抱着她在府上转一圈,杨琪这个要求已经很低了。

耶律斜轸倒也爽快,“好,本王现在就陪你去!”

耶律斜轸与杨琪手牵手一路慢慢走,趁着大好的天气在府上环境好的地方透透气。

两人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一路笑着往花园的方向去。

如今杨琪对花香已经不是那么过敏了。

不远处一个婢女匆匆过来给耶律斜轸行礼,“奴婢斗胆请大王止步……”

这府上的下人居然敢拦住耶律斜轸的去路,看样子这奴婢不是不知dào

耶律斜轸是谁啊。

“何事?”耶律斜轸以为这婢女有要事要奏。

结果婢女却说:“大王。恕奴婢冒昧,这园中的花许多都凋零,现如今不堪入目!”

耶律斜轸明显不信,指派了随侍的夕月前去花园一探究竟。

夕月回来的时候神色很不好。手里还捧了一株应季的火球花,不过花叶凋零,很是惨败。

“大王。如今的花园……惨不忍睹!”夕月来报,却只用四个字描绘了一片惨状。

这下杨琪更想看看花园现在到底是什么样。

于是她扯着耶律斜轸的胳膊。一直往花园里走。

花园里的花不再争奇斗艳,竞相逐开。而是一片东倒西歪,还真是惨不忍睹。

“怎么会这样?”耶律斜轸问那名婢女,“平日里都是谁照料这些花的?”

那名婢女战战兢兢,“回大王的话,平日里都是有侧妃娘娘照料花园,如今娘娘不在,这些花就好像一下子失去生机,慢慢的凋零,”她说的好可怜,几乎是声泪俱下,到底是怜惜花还是怜惜人也不知dào

,“无论婢女与花匠怎么挽救,都没能让这些花起死回生!”

杨琪真想要,将花的生命与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也真亏郑氏想的出来。

真是辛苦她了。

不过郑氏想要借此机会翻身,让耶律斜轸解除对她的禁足,也得先问问杨琪同不同意。

一定是有人对这些可怜的花懂了手脚。

杨琪走到花坛前,动手翻了翻里面的泥土,甚至还捏了一把土放在鼻头前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杨琪丢掉土,拍拍手道:“这些花是中毒了,有人在土里面撒了硫磺粉。这些土还很湿,应该是浇过水没多久,硫磺粉遇水会产生一种有腐蚀性的液体,这些液体将这些花花草草的根都给腐蚀了。所以它们才长不好。”

即便没有杨琪说的这些事情,耶律斜轸也感觉得出有人在这里面故yì

捣鬼。

郑氏能耐还真大,被禁足了还不安分,她搞些这点儿小动作就想咸鱼翻身,还真是天真。

耶律斜轸吩咐下去,“请花匠翻新泥土,重新培植花卉。”

即便没有郑氏,他依然可以让别人将他的王府充满生机。

至于那名被买通的婢女,自然是被“请”到暗房受罚去了。

郑氏把耶律斜轸当成傻瓜一样愚弄,自然也没有好过。

她被禁足不说,还要在院子里清修,一日三餐只能吃青菜小粥,不带一点儿荤腥。

该罚的都发了,耶律斜轸也算是小惩大诫,让内院之中蠢蠢欲|动的那些女人们记住教xùn

,看她们以后还有谁敢在他面前故弄玄虚。

郑氏以后就要过尼姑一样的生活了,她的处罚不禁传遍了整个内院,杨琪也是第一个先知dào

的。

槃离居中,杨琪问刚对郑氏下达了处罚的耶律斜轸,“要是我以后也这么算计你,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处罚我啊?”

“你算计我?”耶律斜轸有些哭笑不得。

杨琪点头,半认真半开玩笑,“我可是天天都在算计你呢!”

“行啊,看本王怎么处罚你!”耶律斜轸猛然将她打横抱起,原地快速转了好几圈。

杨琪娇笑连连,钗横鬓乱,唯一的珠花也掉在地上不知所踪。

待她头晕目眩,耶律斜轸总算是停止了转圈。

“傻丫头,本王就在你身边,你还算计什么?”

杨琪笑而不语,她算计的,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未完待续……)

300 怀疑

对杨琪来说,萧氏唯一能对她构成威胁的,就是萧氏的特殊身份。然而萧氏在萧太后那里失宠,这道威胁就不存zài

了。

不过对耶律斜轸来说,萧氏依旧是提高身价的一个筹码。

郑氏翻身想取代萧氏,即便她取代不了萧氏在北院王府的身份地位,对于无法转正的郑氏来说,北院王妃这个位置也不足挂齿。郑氏想要的不是这个虚有头衔,而是能捏在手里的权力和耶律斜轸的心。

不过耶律斜轸冷落她,看来郑氏也成不了气候。

自从萧氏、郑氏与海夫人接连受罚,也算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耶律斜轸的内院平静了不少。

不过这地方实则暗潮涌动。

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

王府的花园修整好的第一天,杨琪便去看了新鲜。

除了她,自然还有其他不少听了新花园建成而来凑热闹的女眷。

她们见了杨琪,各个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染了晦气似的。

有了萧氏、郑氏和海夫人三人的前车之鉴,她们怎能不将杨琪当成她们的克星?

杨琪知dào

这些女人,表面忌惮她,实则在背地里没少说她的坏话。

就像此刻,她们以为与杨琪之间的距离够安全,就开始呈口舌之快。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怎么就在府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即便仗着大王的宠爱,也不该这般横行霸道!”

“你们都小声点,这话要是传到大王的耳朵里。没你们好果子吃。你们可别忘了正妃与侧妃的下场,就连得罪她的海夫人。也在大王跟前不讨好。”

说到此处,几位动容。姣好的容颜犹如黯然失色的花儿,一个个不约而同,颇为惊惧得向杨琪望去。

杨琪听力惊人,这是练过功的好处,与她们之间不过隔了一个甬长的花径,她们说的那些话,她自然听得清楚。

杨琪掐了一朵鲜红的花别在头上,为她平添了一抹妖艳。

比起内院的这些女人,让她更值得在意的是大辽南境的军队部署。不过让杨琪失望的是。身为北院大王的耶律斜轸,近日很少插手这方面的事情。

从南境传来的战报,倒是在耶律斜轸的书房积了一堆。

如果得不到有利的情报,杨琪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跟那些女人争锋吃醋吗?

那只是生活的调剂。

听凉亭内那些女人激动的惊呼,杨琪就知dào

让她们如此雀跃的只有耶律斜轸。

她回头,果然见耶律斜轸施然而来。

杨琪又斜睨了凉亭的方向一眼,将那些女人的痴态尽收眼底。

耶律斜轸扶正了杨琪耳边的红花,眼底流露着愉悦与款款深情。

在他眼里,哪怕月宫中的广寒仙子也及不上眼前的可人儿一半美美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这下可满yì

了?”耶律斜轸宠溺道。

杨琪幽怨,“我满yì

什么?”

耶律斜轸知dào

内院中有关于杨琪不好的传闻,也知dào

那些女人平时没事做就多么的碎嘴。同样生活在北院王府,杨琪可以对她们视而不见。却不能容忍耶律斜轸对她们好。他知dào

杨琪的占|有欲其实也是很强烈的,只怕还不亚于他。

“难道你不想与本王亲近,气气她们?”耶律斜轸挑眉。

杨琪扶着鬓边的鲜花。好似花瓣上还残留着耶律斜轸的温度。

“这算什么亲近?”杨琪主动投身进他怀里,没有错过之前说她坏话的那些女人精彩的表情。

她们结伴而来。是准bèi

给耶律斜轸请安的,只是看耶律斜轸与杨琪相依相偎。反而顿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她们自然羡妒杨琪,恨不得依偎在耶律斜轸怀里的那个女人是她们自己。

“本王封你为侧妃可好?以后你想怎么欺负她们就怎么欺负她们,用不着委屈自己。”

杨琪幽幽的吐了一口气,额头在他怀里蹭了又蹭。

“我不需yào

什么名分,我只要你心里除了我以外,不要有其他女人。”她抱紧了耶律斜轸,“我也不想你去碰其他女人。我也没想过要取代萧氏的位置,对北院大王来说,萧氏是最有资格当北院王妃的。”

不只是她,谁也取代不了萧氏的位置。

耶律斜轸心神一动,在她头上落下一吻,满足的叹息。

“我不觉得委屈,我有别的女人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是你。”

耶律斜轸翘起唇角,“本王就把自己赏你了。”

“嘻嘻,这还差不多。”

有些人不敢,不过还是会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耶律斜轸与杨琪你侬我侬,气氛正好,洪媛的出现大煞风景。

她狠狠刮了杨琪一眼,表面看不出什么,却将所有的情绪深藏眼底。

杨琪在那道冰冷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

耶律斜轸明显感觉出杨琪的异常,不禁收紧了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并向杨琪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抬头,足见他对洪媛的不悦。

“你有何事?”

洪媛为示与众不同,对耶律斜轸说着高丽话,“大王,既然你不将我这个高丽公主放在眼里,为什么又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怒色为洪媛平添了一抹英气。

耶律斜轸不瞒她,“你的青梅竹马金智勋潜伏在我大辽,伺机夺取本王的性命……”

“所以你就利用我引他出来?”洪媛自嘲一笑,眼中多了一抹幽怨,“大王可别忘了。我与他有灭族之仇,我父王可是下令将他一家满门抄斩的罪魁祸首。金智勋与我青梅竹马的情分,早就不存zài

了。”

他们用高丽语对话。杨琪听不懂,不过从耶律斜轸与洪媛二人之间的气氛来看,她隐约能察觉的出他们正在说很严肃的事情。

杨琪好奇的仰着脸儿,不由小声问耶律斜轸,“你们在说什么啊?”

“在说金智勋的事情。”耶律斜轸只解释了这一句。

洪媛对杨琪目露不悦,似乎很不高兴杨琪打断了她与耶律斜轸的交流。

看洪媛的样子,不像是在跟耶律斜轸求情饶恕金智勋,倒像是来撇清关系的。

杨琪恍然了几分,不过挺佩服洪媛在耶律斜轸面前刷存zài

感的方式。这个女人很懂的如何利用机会。

洪媛抢过话机,“恳请大王撤走你的属下。”

耶律斜轸冷硬道:“这里是本王的北院王府,本王要做什么,对谁做什么,即便旁人不喜欢,也得给本王乖乖的受着!”

他携杨琪往槃离居走,将愣在原地洪媛远远的甩在后头。

杨琪试探性的问道:“你打算今后怎么安排那个高丽公主啊?”

“她是个烫手的山芋,就算本王要将她送走,也没人敢接手。”

那个池大忠。还真是给耶律斜轸制造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天气转凉,秋猎很快就要开始了。

即便杨琪有很好的修养身子,不过还是不能有任何的疏忽。

不能参加秋猎,对杨琪来说不是什么遗憾。不过她知dào

这是官场的交际,于是便劝耶律斜轸去了,顺便让他带些野味回来。

这天杨琪去蘅芜阁探望了云翘。如今云翘能够下地走路,几乎已经痊愈。没有耶律斜轸的吩咐。云翘还不能在槃离居当差,于是就留在了蘅芜阁等候调动。

从蘅芜阁出来。杨琪远远的看见向东傻傻的坐在站在距离槃离居不远的长廊下。

见他有纹丝不动的迹象,杨琪便过去戳了戳他。

“向东,你没跟耶律斜轸一起去猎场吗?”

向东如大梦初醒,一脸茫然的看着杨琪。

杨琪察觉他精神不佳、双眼涣散,不由紧张起来。

向东有些不对劲儿。

“向东,你怎么了?”

向东扶着脑门,总觉得脑袋里又错乱又混沌,他若用力理清,脑袋就像是要炸开一般。

向东的双眼渐渐猩红起来,杨琪越发不安。

“你先坐下。”杨琪扶着他。“你今天没有跟耶律斜轸一起去猎场吗?”

“大王先前就吩咐,不为秋猎做准bèi

……”向东的声音戛然而止,晃了晃脑袋,又否认掉了自己方才说的话,“不对,大王这会儿在猎场,我……我怎么会在王府……”他像是自言自语,倏然抬头很费解的看着杨琪,“对了,我想起来了,大王去秋猎,正是王府守卫空虚之时,大王命我来保护你……”

杨琪拧起眉头,“你是不是经常这样,不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

向东一怔,很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等耶律斜轸回来,你还是向他请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吧,要不然你现在到槃离居睡一觉也行。”

向东本不想从命,然而他竟鬼使神差的跟着杨琪往槃离居去了。

很快,北院王府就出了很不好的传闻,耶律斜轸最宠爱的女人与他最信任的护卫有染。

耶律斜轸在猎场遭遇刺客,提前赶回来,就听有人报gào

了这件事。

内院之中没有被禁足的女人知dào

耶律斜轸提早回来,所以早早的便盛装打扮,等候在北院王府的大门口了。

只等耶律斜轸一到,她们便联合起来告杨琪一状。

在她们之中,身份最高的便数姚夫人。

姚夫人蒲柳之姿,盈盈而立,神情却期期艾艾,好不悲伤。

姚夫人悲愤不已,“大王,莫怪妾身说着话不合时宜,您不在的时候,府上发生了一件很不堪入目的事。”

说完,她迅速给身后的一名婢女递了个眼神。

那名婢女跪在地上直磕头。

姚夫人义愤填膺:“大王,这名婢女亲眼所见。有人在府上偷|情!”

耶律斜轸扫一眼跟前一干人等,内院中的女主子差不多能到的都到齐了。独独不见杨琪。

若是婢女与侍卫有染,不至于让这些人小题大做。

她们联合起来要攻击的对象。只怕就是杨琪了。

耶律斜轸自然不信杨琪会背叛他,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很好奇,想听听姚夫人等人如何说。

“从实说来。”耶律斜轸言简意赅。

姚夫人眼中暗暗一喜,却回头呵斥那名婢女,“还不赶紧将你看到的说与大王听!”

那名婢女战战兢兢,“大王,奴婢亲眼所见,小王妃她……小王妃她与向护卫拉拉扯扯,往槃离居去了。”她偷偷瞧了一眼耶律斜轸的脸色。尽管她很害pà

姚夫人,不过更为恐惧的还是山雨欲来的耶律斜轸的存zài

,“也兴许是……是奴婢看错了!”

姚夫人很不满婢女翻供,忙对耶律斜轸道:“大王若是不信,大可去槃离居一探究竟,这会儿那两人还在里头呢!”

耶律斜轸隐忍着怒气,冰冷的视线尤其灼人。

他冷声吩咐,“来人,将姚夫人与这个贱婢的舌头统统拔去!若是再有人散布这等谣言。一律处分!”

姚夫人脸上一白,瞬间瘫坐在地上,忘了求饶。

耶律斜轸穿过众人,大步往槃离居去。

是他吩咐向东留守在槃离居。他从不怀疑向东的忠心。再说槃离居还有那么多耳目,即便向东对杨琪有不轨之心,怎么可能蠢到把偷|情的场所选在那里?

耶律斜轸一身猎装。威风凛凛,却是两手空空的回来。

“说好的野味呢?”杨琪不快的撅着嘴。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有些没好气,“本王险些成了别人的野味!”

杨琪紧张起来。“怎么?出事儿了?”

“有刺客。”

杨琪对他上下其手,“受伤了吗?”

耶律斜轸摸着左肩上被利箭划破的一处地方,“仅仅是衣服破了,此刻的射术不怎么好。”

穷紧张了一番,杨琪拍他一巴掌,不由有些疑惑之处,“刺客是冲着你来的?那就奇怪了,你是临时改变主意去猎场,刺客怎么会知dào

?”

耶律斜轸知dào

杨琪是担心他的安危,不过眼下他更在意的是杨琪与向东的传闻。

“你与向东是怎么回事?”耶律斜轸挑眉。

一说起向东,杨琪神色变得很复杂,“向东还在旁边的屋子里睡觉,我觉得他……很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耶律斜轸蹙起眉头。

“我今天发xiàn

他的时候,他就跟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跟他说话,他还神志不清。他是不是太累了?”

“你担心他?”耶律斜轸有情绪了。

杨琪知dào

他是误会了,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娇嗔,“我帮你体恤下属不行啊!待会儿云老先生回过来给我诊脉,顺便让他给向东也看看。”

云柏是卓越乔装,他按例来给杨琪请平安脉,又去给向东瞧了瞧。

见向东昏睡,卓越便觉得不正常。

一股难言的紧张弥漫开来,卓越又把了他的脉,看了他的双眼。

向东的脉象很乱,他的眼皮底下是猩红一片,像是要走火入魔的征兆,换句话来说,就是发疯。

卓越脸色凝重,又伏在向东的身上嗅了嗅。

“云老,他这是……”耶律斜轸察觉出异常。

“中毒。”卓越沉吟了一下,“是错神香。”

错神香,耶律斜轸自然对这东西有所耳闻,据说很多拍花子就是用这种香将人拐带走。

耶律斜轸目光沉重,抿着唇深深地望着双眼紧闭的向东。

他此刻对向东有很深的疑虑,向东若是被人下了错神香利用,只怕这次猎场他遭遇刺客,也与向东脱不了干系。

如今向东中毒之深,只怕他已不是一两次中错神香了。

向东那般精明,难不成就没有发xiàn

吗?

这么大意……

还是向东从来没想过防备对他下毒之人?

毕竟是别的男人睡的房间,杨琪怕耶律斜轸会不高兴。便没有进去,不过她一直在门口等消息。

见耶律斜轸绷着脸出来。杨琪迫不及待的追问:“怎样啊?”

耶律斜轸稍稍放松,抬手抚上她的耳鬓。“你今日发xiàn

他的时候,他身旁没有别人吗?”

杨琪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是不是出事了?”

耶律斜轸宠溺一笑,“你的感觉没有错,向东他中毒了。”

最信任的下属遭遇这种事情,耶律斜轸难免有些神伤。

杨琪往他身上一靠,轻声安慰,“你不用担心,既然是中毒。就一定有解药。云老先生的医术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救向东的。”

“本王担心的不是这个,”耶律斜轸拥紧杨琪,“本王担心有人利用他来对付你。”

知dào

向东中毒后,耶律斜轸联想起杨琪与向东走的那么近,杨琪居然还将他带到槃离居来,他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向东没做让他失望的事情。

“有你护着我,我不怕。”

耶律斜轸轻叹,“今日本王不该去猎场。”

不过倘若他没去猎场。估计也不会发xiàn

向东中毒之事。

卓越确实展现了他高超的医术,将向东体内的毒给清了大半。

向东醒后,面对耶律斜轸的质问,竟无从以对。

“被谁下毒都不知dào

?”耶律斜轸的目光冷酷到几近残忍。

向东愧疚不已。垂头丧气道:“属下想不起来……”

耶律斜轸冷哼,“在你想起来之前,别来见本王。将韩飞传回来——”

向东挫败的离开槃离居。遥望斜对面的梅园门口痴痴立着一道绝美的人影,他空白的大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仔细捕捉的时候,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向东虚弱的摇摇头。他还要去给韩飞飞鸽传书。

……

很久没有听到韩飞的名字,杨琪仔细算过,已有数月没见到韩飞了。

她不禁问耶律斜轸,“韩飞的伤还没好吗?”

“他早就痊愈了,那孩子倔强的很,伤好以后给本王留书出走了。”耶律斜轸神色中闪过无奈。

“出走?到哪儿去了?”

“说是去修行。”

杨琪恍然,“看来上回他跟伤我的那个高手交手,对他的打击不小啊。”

一想起这事儿,耶律斜轸就止不住头疼。“你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

杨琪稀里糊涂,“我怎么知dào

啊!我还以为是你派的高手来暗杀我呢!”

“你怀疑本王?”耶律斜轸哭笑不得,他宠杨琪还来不及,怎么会派人去暗杀她?

杨琪渐渐失去了笑容,见她忽然变严肃起来,耶律斜轸很不适应。

杨琪无比认真,“我没跟你开玩笑,当时我真的以为是你要杀我。”

“本王怎么可能……”耶律斜轸无措了。

杨琪稍稍与他拉开距离,“有些事情,你不说,其实我也知dào

。你我的命数相生相克……”

耶律斜轸神色一厉,脸孔有些狰狞,他扯着杨琪的衣襟,阴沉质问:“这些话,是谁告sù

你的!”

“我师父,我跟你说过,我师父是个道士,他曾经给我算过一命……”

“别听他胡说!”耶律斜轸将杨琪拉近自己,“即便他说的是对的,本王也不会放开你!”

杨琪感觉的出来,耶律斜轸变了。

为了她,变得不再那么自私。

她还记得鲛骨木香的事情,那时候耶律斜轸还并不是那么重视她,不然他也不会默许蒋御医在她的药里下毒。

杨琪以前不怎么信命,不过有些事情发生了,她便学会了一个道理——

天意难违。

耶律斜轸抬着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本王若是要你死,何苦还要救你?”

“难道你不是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才自导自演了这一场戏?”恍然中产生了错觉,杨琪总觉得若她没有这样安排,只怕耶律斜轸迟早会走上这一步。

耶律斜轸承认,他确实有这么想过,不过有人想成人之美,不用他费心就给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说起来他还要感激那个高手呢。

耶律斜轸勾起唇角,“敢这么跟本王说话,是不是要本王好好把你收拾一顿,嗯?”

从耶律斜轸不否认的态度,杨琪更加确信了……

她很高兴耶律斜轸为了得到她而不择手段。

她轻声道:“你是不是偷偷向云老先生打探过我的身子?他怎么说?说我不能承shòu男女欢好?”

耶律斜轸的鼻尖蹭着她的下巴,“本王受得住。”

“我在问你我受不受得住!”杨琪有些恼羞。

耶律斜轸闷笑,还是那句话,“本王受得住。”(未完待续……)

301 失手

“本王怎么可能……”耶律斜轸无措了。

杨琪稍稍与他拉开距离,“有些事情,你不说,其实我也知dào

。你我的命数相生相克……”

耶律斜轸神色一厉,脸孔有些狰狞,他扯着杨琪的衣襟,阴沉质问:“这些话,是谁告sù

你的!”

“我师父,我跟你说过,我师父是个道士,他曾经给我算过一命……”

“别听他胡说!”耶律斜轸将杨琪拉近自己,“即便他说的是对的,本王也不会放开你!”

杨琪感觉的出来,耶律斜轸变了。

为了她,变得不再那么自私。

她还记得鲛骨木香的事情,那时候耶律斜轸还并不是那么重视她,不然他也不会默许蒋御医在她的药里下毒。

杨琪以前不怎么信命,不过有些事情发生了,她便学会了一个道理——

天意难违。

耶律斜轸抬着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本王若是要你死,何苦还要救你?”

“难道你不是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才自导自演了这一场戏?”恍然中产生了错觉,杨琪总觉得若她没有这样安排,只怕耶律斜轸迟早会走上这一步。

耶律斜轸承认,他确实有这么想过,不过有人想成人之美,不用他费心就给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说起来他还要感激那个高手呢。

耶律斜轸勾起唇角,“敢这么跟本王说话,是不是要本王好好把你收拾一顿。嗯?”

从耶律斜轸不否认的态度,杨琪更加确信了……

她很高兴耶律斜轸为了得到她而不择手段。

她轻声道:“你是不是偷偷向云老先生打探过我的身子?他怎么说?说我不能承shòu男女欢好?”

耶律斜轸的鼻尖蹭着她的下巴。“本王受得住。”

“我在问你我受不受得住!”杨琪有些恼羞。

耶律斜轸闷笑,还是那句话。“本王受得住。”

耶律斜轸虽然在猎场有了不愉快的经lì

,不过没忘与杨琪之间的约定,他提前恢复,自然是带了不少野味回来。

加上同僚们送上的一些,足够耶律斜轸与杨琪过冬了。

杨琪提议在府上办个烧烤大会,不过被耶律斜轸给否决了。

且不说人多嘴杂,指不定有谁要混水摸鱼,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耶律斜轸不忍扫杨琪的兴致,便让人在槃离居挪个地方。将火架起来,办起了烧烤。

夜晚,槃离居内灯火通明,火光映天,四处飘散着烤肉的香味,时不时的还有欢声笑语传出。

托杨琪的福,槃离居的下人们也过了一把瘾。

一扫白天的阴霾,耶律斜轸心情大好,不由多贪了几杯。借着几分醉意,他与杨琪耳鬓厮磨,吐露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甜言蜜语,时不时的轻吮着杨琪油腻的手指。

槃离居前。不少人在观望。

饶是她们望眼欲穿,因为不敢越雷池半步。

元淑想做吃螃蟹的那第一人,不过中途遇到了高丽公主洪媛。便匆匆离开了。

洪媛望着元淑狼狈逃窜的身影,若有所思起来。虽然有夜幕为元淑打掩护,不过眼尖的洪媛还是注意到了她。不过一时没想起元淑的身份,只觉得熟悉罢了。

洪媛迎着众人的目光,踩着高傲的步伐,往槃离居的方向而去。

她前去拜见耶律斜轸,也要凑里头的热闹,却吃了无情的闭门羹。

元淑忐忑的跑回蘅芜阁,见她举止一反常态,扮作梅园花匠的金智勋不解,“你这是怎么了?”

元淑惊魂甫定,她一手按住胸口,方才与洪媛错过身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洪媛的目光在她身上有过短暂的停留。

好在有黑夜打掩护,不过庆幸的元淑不能保证下一回洪媛再见到她的时候,还会不会将她认出来。

元淑越想越觉得害pà

,她阴狠的目光猛地投向金智勋,“洪媛不能留!”

至少洪媛不能留在北院王府上。

金智勋自然明白元淑的意思是要对洪媛赶尽杀绝。

对洪媛尚存情感的他,自然不会答yīng

元淑的这门心思。

“妹妹,”金智勋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了?”

元淑斜扬唇角,冷笑一声,“怎么,对洪媛你就心软了?”

金智勋很不快,“既然你知dào

我对洪媛有情,为何还要说出这种话来?”

“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的处境,耶律斜轸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元淑要不是聪明,也不会将金智勋大胆的留在身边。“眼下还没有人察觉到我的身份,但是只要洪媛还在这里一天,我迟早会与她碰面。她若识破了我的身份,再去向耶律斜轸邀功,你觉得耶律斜轸会放过你我?”

“洪媛……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去耶律斜轸跟前揭发你我!”

金智勋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没什么底气。在心底的某处,他大概没有这样的自信。

元淑也不戳破他的弱点,只提醒道:“你可别忘了咱们不仅跟耶律斜轸有血海深仇,跟高丽王也有血海深仇。洪媛身为高丽王的女儿,岂会同情你我的遭遇?她根本就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的慈悲心肠。你可知dào

她对耶律斜轸一往情深?”

“我不相信!”金智勋脱口而出。

元淑对痴情的金智勋嗤之以鼻,难不成她说洪媛对他才是一往情深,这家伙就信了吗?

“不要小看了女人的直觉。”元淑对金智勋抱着同情的心态,“前几天洪媛还因为耶律斜轸派人监视她的事情找到耶律斜轸,虽然被耶律斜轸内院的几个女人看见了,不过当时他们说的是高丽话,没人能听懂。不过我猜洪媛是要耶律斜轸撤去那些眼线,她为什么要耶律斜轸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她在耶律斜轸跟前撇清了与你的关系?”

金智勋痛苦万分,没想到他与元淑同病相怜,他们钟情的对象心目中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存zài



真不愧是兄妹啊……

“我要怎么做?”金智勋失魂落魄的问。

既然洪媛对他无心,他何必对这样得女人有情?

“想要在北院王府用毒是不可能的。”元淑很清楚的知dào

北院王府中每个院子的茶具器皿虽然都各不相同,不过所用的筷子等用具都是统一的银器。“你假扮成婢女,找机会对洪媛下手。记住,这一回千万可别失手了。”

金智勋知dào

元淑还在在意今日猎场之上他没能暗杀耶律斜轸一事。

当时若不是箭头反光,让耶律斜轸察觉到了他的存zài

,他是绝对不会失手的。

……

洪媛绝对不会想到,她从槃离居门前离开,回到她住的客园,便遭到了袭击。

好在有耶律斜轸派的暗中盯梢她的人相救,不然她今夜恐怕要丢了性命。

耶律斜轸的属下向他报gào

了这件事。

若高丽公主死在本院王府,恐怕又要有人借此机会大做文章了。

“你做的很好,赏。”耶律斜轸奖惩分明,他可以无视洪媛,不过绝对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谢大王赏赐。”话虽如此,此人宠辱不惊。

“此刻抓到了吗?”比起洪媛受伤这件事,耶律斜轸更关系府上段文安全问题。

“刺客轻功着实了得,属下无能!”

“轻功了得……难不成是金智勋?”耶律斜轸心生这样的怀疑,却不解金智勋为何要对洪媛动手,难不成是他知dào

的消息有误?金智勋与洪媛之间并无男女之情?

“会是他吗?”一旁的杨琪小声问。

耶律斜轸回道:“据本王知dào

的消息,金智勋武艺并不强,只是轻功实在了得。今日猎场之上,刺客突pò

重重包围脱身,本王就怀疑刺客是金智勋。”

如果是金智勋要杀高丽公主,那杨琪就不觉得奇怪了。

金智勋就是元淑手中的提线木偶,元淑还不是想怎么摆弄他就怎么摆弄!

元淑大概是怕被洪媛识破身份,所以才痛下杀手。

洪媛受伤,趁着养伤期间,恐怕不能外出走动。即便她不死

眼下这情况恐怕也是合了元淑的心意。

元淑暂时不用担心会和洪媛碰面了。

耶律斜轸要去客园探望洪媛,“本王要去瞧瞧高丽公主的情况,你可愿随本王一起去?”

杨琪把脸转开,闹起别扭,“我才不去玩!”她又把脸扭回来,“你也不许去!”

耶律斜轸轻笑,“遵命。”

杨琪满yì

的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赏你。”

耶律斜轸与杨琪的互动,早就让前来报gào

的属下惊呆了。

他也只能默默的跪着,听从吩咐。

“去找个仵作,给高丽公主验验伤口,看看她受的是什么伤。”

找仵作验伤?

也真亏耶律斜轸说的出口做得到。

洪媛可还没死呢。

耶律斜轸的属下不是蠢蛋,恭恭敬敬的报gào

,“属下与那人交手,那名刺客用的是柳叶剑,细软轻盈。”

耶律斜轸颔首,似乎觉得让仵作给高丽公主验伤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属下的话而改变主意。(未完待续……)

302 中伤

耶律斜轸于猎场被行刺,即便他毫发无伤,这也算是个大事件了。

抓刺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耶律斜轸身边绝对有与刺客串通一气的细作。

耶律斜轸身边的人逐一的被彻查。

杨琪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众矢之的,有关于她的流言满府纷飞。

其实不用去追究,杨琪也知dào

有关于她的大部分不好的流言就是从北院王府的内院中散布出来的。

要想一次性堵住悠悠之口,耶律斜轸也无可奈何。

他可以一次将一两个人处以极刑,但是一次性葬送这么多人的性命,那他成了什么?

不但不能成就他的美名,只怕杨琪最终会落入更多人的口实。

这日向东来见耶律斜轸,看他的模样,不仅仅是负荆请罪来的。

向东中了错神香,受人摆布,竟无知无觉。既然他来到耶律斜轸跟前,想必他是有了结论。

耶律斜轸自然记得当时他与向东说过的话——

想不起来,就不要来见他。

耶律斜轸温了一壶奶茶,给杨琪跟前的杯子斟满。

随后他缓缓放下茶壶,斜睨了跪在他跟前的向东一眼,“你这是给本王带什么好消息来了吗?”

若是好消息,向东也不至于这般愁眉苦脸。

他暗暗睇了杨琪一眼,随后闭了闭眼,像是狠心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绷成一条线的双唇终于张开,“大王,恕属下无能。昏昏沉沉时只记得小王妃在属下的身边!”

杨琪一愣,向东为了除去她。竟然豁出去了。

外头的那些传言,她不是不知dào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好笑。

“向护卫,打马虎眼得话,我不会与你多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要因为我,不惜让真zhèng

摆布你的人逍遥法外?”

向东态度冷硬,“属下说的是事实!”

“你无非是在向大王暗示,你是受我摆布。是我给你下的错神香。”

“自作聪明。”轻笑一声后,杨琪冷哼。“被人当枪使唤了还浑然不觉。”

杨琪继xù

说:“我承认我的存zài

是打破本院王府中内院的平衡,向东,你暗示是我给你下错神香,你给我一个我非要这样做的理由,只要你说的合情合理,能让我折服,之后不劳你费心,我会主动离开北院王府。离开大辽。”

向东搜肠刮肚,竟无语凝噎。

耶律斜轸怔了两秒,他看得出来杨琪是在玩真的。

不过他知dào

向东圆不出一个完美的理由。

仔细想想,向东有哪里是值得杨琪利用的呢?

杨琪若是真有不轨之心。要害北院王府之主,她时时刻刻都有几乎让耶律斜轸一命呜呼,何必去大费周折的利用一个属下?

向东一咬牙。索性将心一横,“你若待大王真心。就不该乱他的心!自从你出现以后,大王就变得不再像他了。几次三番为了你,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早在汴京,大王为了训你,险些没命回来!你受伤不愈,是大王放下尊严,不惜得罪权贵也要向萧太后求得良药。还有当年你被先帝扣押时,若不是大王,你早就——”

向东越说越激动,然而却被耶律斜轸一个重重的扣杯动作惊得戛然而止。

耶律斜轸冷眼瞥着他,似乎在怪他长舌话多。

有些事情,他不告sù

杨琪,是不想让杨琪对他心存感激。

他要的不是杨琪的感激,而是她的真心。

“向护卫,你跑题了。”杨琪淡淡一笑,“我问得是我要摆布你的原因。”

耶律斜轸捏碎瓷杯,冷冷的道:“去领板子。”

杨琪阻止,“算了,他也是对你忠心,不该因为他冒犯我就罚他。”

“以下犯上,该罚!”耶律斜轸并不只是为了要给杨琪争一口气,“本王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插手本王的内院之事,向东,你好大的胆子!”

向东曾经以死相谏,岂会又在这种时候退缩?

他的声音坚定,且没有一丝颤抖。“大王,她并非王府内院之人!”

“那你说何为本王的内院之人?”

“明媒正娶!”

耶律斜轸轻笑,却听不出丝毫敢情,“明媒正娶?那照你的意思,北院王府上除了正妃萧氏,那些没有经过明媒正娶便被本王纳入到府上来的女人,都不算是本王的内院之人,都应该铲除吗?”他眼里盛满了幽冷的笑意,“那好,本王就交给你一个任务,除了萧氏,府上一个女人不留,你统统给本王杀光去吧。”

向东自然不会这么做。他可以让自己的双手上沾满鲜血,却不得不顾及耶律斜轸的名声。

北院王府出了血案,可是会引起不小的关注。

耶律斜轸命令他去浴血沙场,哪怕敌人的长枪挥在距离他脖颈一寸前得地方,向东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容。

可是那些无辜的女人……

无辜……

向东始终不能确定杨琪是否无辜,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突然间这么敌视杨琪。回想杨琪小时候,他可是从未有过这样异样的感觉。

杨琪任性,可她确实招人喜欢,不然耶律斜轸也不会独独对她青睐有加。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了呢?

见向东神情复杂,杨琪缓缓开口,“向护卫,我知dào

你忠心。不过这件事你要好好想想,错神香会使人混乱,中了此香的人极容易受人控zhì

摆布,你深受其害,我希望你能摒除杂念,冷静的想想。在我的印象里,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杨琪这么说。也算是给了向东一个台阶。

听她对自己的评价,向东迷惘彷徨起来。今日他为何来槃离居,居然已经想不起来此的初衷了……

究竟是谁利用了向东。给他下了错神香,杨琪心里也有底。

元淑的手已经伸到耶律斜轸身边了,只怕如今的元淑对杨琪不会再存有仁慈之心。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元淑这是要同时摧毁杨琪和耶律斜轸。

是不是该警告她一下,让她别太得yì

,多少收敛一些……

……

今日耶律斜轸要外出,身为北院大王的他,公务还是很繁忙的。

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会用很公式化的方式解释给杨琪听。

好比这一次。南府司马向耶律斜轸开出了很优渥的条件,就是想让自己的外甥入籍契丹,好在上京有个一席之地。

这种卖官鬻爵的现象在大辽屡见不鲜,当然也正因此,耶律斜轸的收入日渐丰硕。

耶律斜轸外出应酬,才走了没多久,乐姬院子里的一个婢女来传口讯,说是要请杨琪去参加府上的茶会。

“茶会?”关于北院王府的茶会,杨琪还是第一次听说。

夕月解释。“每个月的初九府上内院的夫人们都会聚在一起喝茶,以前都是由侧妃操持这件事。”

如今侧妃被大王禁足,乐姬竟按捺不住要坐大吗?

既然是这样,杨琪就去陪她们联络一下感情。

乐姬的人出身不好。然而她在耶律斜轸身边的得宠程度仅次于海夫人。

茶会社在花径中,花径两边摆了桌椅,不过不同以往。此时的上位却悬空。

杨琪姗姗来迟,便随意挑了个最末的位置坐下。她左手边无人,右手边的位置上坐的是元淑。

据说萧氏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茶会。这茶会上从来没有她的位置。

最前头的主位曾经是属于侧妃郑氏的,主位的左下是海夫人的位置,如今这两个位置悬空,无人敢坐。

原本应该还有一个空位置,便是姚夫人的。

不过前些日子姚夫人受了酷刑,早已奄奄一息,这府上没有她的位置,自然也就被茶会给忽视了。

乐姬在茶会开始的时候说了一些开场的客套话,还表示了对郑氏与海夫人的同情,不过杨琪因为迟到而错过了这些。

杨琪来时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无一人敢率先与她搭讪。

女人之间的话题尽是关于衣着首饰等一些没营养的话题,杨琪听得却也觉得有趣。

这些女人被圈在王府之中,鲜少出户,没想到她们竟然对城中当下正时兴的玩意儿说的头头是道。

杨琪瞥着同样被冷落的元淑,如闲话家常一般对她说道:“元夫人,给向护卫下错神香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元淑淡淡一笑,眉宇间似有困惑,“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啊。”

装!

“无所谓啊,我原本以为你有多么大的能耐的,不也就这点儿本事么。你大可以操控向护卫与我玉石俱焚,怎么就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呢?”

杨琪若是元淑,便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不过她们始终不同。

元淑怎么不想这样做?

她恨不得将杨琪碎尸万段!

若不是那日看杨琪与向东拉扯,她临时改变了主意,杨琪还会活到今日吗?

给杨琪按一个“偷欢”的骂名,岂不是让她比死更难受?

元淑是想亲手除掉杨琪,可是看着耶律斜轸动手是最痛的。

哪里知dào

她没有看一出好戏,还害了姚夫人与一个无辜的婢女。

元淑气红了双眼,攒着拳头霍然起身,她委屈的逼视着杨琪,似有千言万语的怨念要诉说,都包含在了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之中。

元淑的异样,引起了在场人的留意,又听她对杨琪控诉,“你为何要中伤我!”

所有人都蒙了。(未完待续……)

303 试探

元淑真是好演技,连杨琪差一点儿都认为自己冤枉了好人呢。

元淑演技大爆fā

,哭诉道:“枉你我姐妹相称那么多年,你居然以为我有害你之心,亏我还在旁人面前维护你,说你不是恃宠而骄的那种人!”

杨琪在内院的名声本就不怎么好,有了元淑这么一闹,岂不是对杨琪的声望雪上加霜?

真是好黑的一笔!

杨琪不疾不徐,暗暗骂元淑愚蠢至极。

即便她不开口为自己辩解,自然有人会站出来为她出风头。

果然,风姿绰约的乐姬首当其冲,“元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恐怕是杨妹妹说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吧。”

乐姬向杨琪投去一个极能让人安心的微笑,然而这股善意背后却显得有些讨好的味道。

很快就有人附和乐姬,“是啊,元夫人。我听说杨妹妹对下人都是极好的,况且在这府上,你与杨妹妹的关系最为亲近,她怎么会无缘无故中伤你呢?”

言下之意,一定是元淑自讨苦吃,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得罪了杨琪。

得罪了杨琪,元淑还能完好的活着,足够让他谢天谢地了。

“茶会本来就是让咱们姐妹联络感情的,元夫人何必要煞风景,你若当真有委屈,待大王回来,你到他跟前诉去,大王自会为你做主。”

内院中的女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位夫人也是位高人啊,不仅把元淑给责备了一通。还要对杨琪落井下石,简直就是一石二鸟啊——

若杨琪真的委屈了元淑。受到耶律斜轸的责罚,那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得。

倘若是元淑冤枉了杨琪。耶律斜轸岂会轻易饶过元淑,只怕她这“夫人”的头衔都难保!

元淑暗暗咬牙切齿,她确实想借机会在这些女人跟前黑杨琪一笔,可是她失算了。

她非但没有给杨琪拉到仇恨,居然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些女人讨好杨琪,那是因为她们惧怕杨琪身后为她撑腰的耶律斜轸!

海夫人、萧氏与郑氏,甚至是姚夫人,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例子。

她们都不希望那样悲惨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元淑很快就安慰自己。这些女人不敢明着与杨琪作对,只怕暗地里会有不少小动作!

想到这里,元淑脸色稍缓,心情放松了许多。

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一个难堪,元淑也算是自作聪明。杨琪可没有说过要原谅这样的元淑。

杨琪抬眼扫视一圈,放开声音,“怎么不见高丽公主呢?”

一听高丽公主,元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杨琪无视她的难处,继xù

说:“高丽公主来到异国他乡。如今在咱们府上做客,今儿这样的好场合没了她的参与,好像有失待客之道。”

不少人纷纷议论,附和杨琪。表示要将高丽公主请来。

元淑如大难当头,面无人色,她道了一句“身子不舒服”。便匆匆离席了。

高丽公主最终有没有被请到茶会上来,杨琪并不知dào

。因为夕阳奉了回府的耶律斜轸的命令,前来请杨琪回槃离居去。

杨琪在茶会上与元淑闹不和的事情。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耶律斜轸的耳朵里。

这速度之快,好比两个人互传短信。

“本王听说,你把元淑惹哭了?”耶律斜轸眼中分明带着促狭之意,他似乎对女人们之间的争执很感兴趣。

他确实想听听杨琪是怎样为他争锋吃醋的。

杨琪却不敢置信,耶律斜轸竟信了传言?

“我能惹哭她?”杨琪阴阳怪气,“你这个元夫人,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哦!”

试问这内院中的女人,哪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听出杨琪话中有话,耶律斜轸没有拧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帮你提防着她不好吗?”杨琪总觉得奇怪,耶律斜轸对元淑不疑有他,这男人似乎忘记了元淑得出身。“你还记得……”

杨琪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来报,说是韩飞求见。

耶律斜轸似乎忘记了与杨琪之间的话题,瞬间全身愉悦,略显激动,“快传!”

杨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瞧耶律斜轸面带红光的神情,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他跟韩飞之间有什么呢。

韩飞带伤修行,痊愈归来,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当初的少年,已然蜕变成了英武的男人。

看韩飞还活着,杨琪其实挺高兴的,不过另一方面,她对韩飞爷心怀愧疚。

毕竟害韩飞身受重伤的罪魁祸首,便是她。

耶律斜轸不知dào

韩飞修行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不过他明显觉察出韩飞身上多了一份曾经没有的内敛气息,懂得敛藏起身上的锋芒,看来韩飞的修行不虚此行,有了成果。

“不错。”

单单是这句话,就已经是耶律斜轸对旁人最好的褒奖。

不能说韩飞前后判若两人,不过他的蜕变确实让人忍不住刮目。

杨琪特别好奇,“听说你在深山里修行,那你每天都做什么?跟大黑熊搏斗?还是冲瀑布?”

这两样修行的方式,韩飞都没有做过,不过他在认真的思考,下回可以试一试……

“还是差的远。”韩飞每天苦练剑术,兴许这种单调的修行方式太过守旧,需yào

变化一下了。他老实的向耶律斜轸汇报,“如今我拼尽全力,在那个人的手下,只怕还是结果一样。”

耶律斜轸与杨琪都知dào

,韩飞说的那个人,便是将杨琪打成重伤的高手。

败在那个高手手下。此事一直让韩飞耿耿于怀。

耶律斜轸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在借给他力量。“胜败乃兵家常事,别太在意。”

韩飞不能不在意。跟那个高手交过手的他最清楚不过,当时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对他使出真本事,就好像猫戏老鼠一样,将他引到无人之区。尤其是在他使出全力以后,对方还毫发无伤。

这样的失败,实在太让人受打击!

见韩飞挫败,耶律斜轸便知他还没有放下那事,于是不得不提点,“如今抓潜伏在大辽的高丽细作才是当务之急。”

“高丽的细作?”韩飞略微惊疑。他隐约记得他离开上京之前,确实有这么一桩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件事还没有解决……

见韩飞若有所思,耶律斜轸不禁问:“怎么?”

韩飞向耶律斜轸拱手,“大王,属下想起一个人——”

“谁?”

“元夫人。”韩飞如实作答。

耶律斜轸一惊,不由得看向杨琪。

如果他不知情,不是知dào

韩飞才从外面回来。他几乎都要生疑杨琪是与他串通好的。

在韩飞回来之前,杨琪还跟他说什么提防元淑的胡话……

“元淑她怎么了?”耶律斜轸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韩飞道:“大王难不成忘了,元夫人也是高丽人出身。”

元淑是杨琪和韩飞一同在沱村救下的,韩飞对此印象很深。他记得元淑当时说她是从高丽逃亡到大辽来的。

耶律斜轸拧着杨琪的耳朵。手下有些不留情,“你既然早知dào

,为何不提醒本王?”

杨琪一边哀嚎。一边为自己辩解,“我以为你还记得啊!是你自己忘了。你还怪我!”

其实仔细想来,不是耶律斜轸忘了。是他根本没把元淑当一回事儿。

“此事本王会彻查,你们两个不要对外声张。”耶律斜轸不想打草惊蛇,他尤其对杨琪的要求严格,“你最好不要再跟元淑有来往!本王要去梅园一趟——”

耶律斜轸这是在向杨琪请示?

“去吧,早点儿回来!”杨琪倒是想知dào

耶律斜轸会跟元淑发生什么。

耶律斜轸一进梅园,便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他扫视周围,并无异常,兴许只是他的错觉。

然而他深入梅园,这种感觉就会越发的强烈,像是被猎鹰盯上了一样。

耶律斜轸许久没有往梅园来了,如今他突然造访,说不定有异样。

元淑收拾了情绪,前去恭迎耶律斜轸。

“大王,今日怎会有空过来?”元淑小心试探。

耶律斜轸望着满园的梅树,答非所问,“夫人将这些梅树照料的不错。”

元淑羞涩一笑,“这都是花匠的功劳。”

耶律斜轸掌握了话的主导,“本王听说,今日茶会之上,你与琪琪发生了口角?”

元淑心下一慌,莫不是杨琪告状了?

她笑得有些无措,现在她都后悔死了,不该在茶会上那样表演!

要是耶律斜轸对她像对姚夫人那样……

不,不会的!

她跟可有可无的姚夫人不一样,她在耶律斜轸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元淑如此安慰自己。

“让大王挂心了,那只是个误会,是琪琪妹妹误会我了。”元淑像是受了莫大段文委屈,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欲语还休。

耶律斜轸却穷追不舍,“她是怎么误会你了?”

元淑的嘴角扯了一下,她自然不可能将错神香与向东的事情提出来。

“最近府上有许多跟妹妹有关的传言,妹妹便以为那些不好的传言是我散布的……”元淑擦拭着湿润的眼角,哽咽起来,“我视她如亲妹妹一样,怎么可能会在背地里做出这样的事来……”(未完待续……)

304 离间

从元淑身上,耶律斜轸看不出一丝作假的痕迹。

他甚至有些被元淑逼真的演技给打动。

他轻叹一声,似有无奈,深邃得双眸幽幽的眺满园的梅树。

元淑的脸颊上渐渐泛起红潮,即便眼前这个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她还是打心底情不自禁的恋着他。

“琪琪确实被本王宠坏了。”听得出来,耶律斜轸此话是发自内心,然而他却是笑着的,似乎无论怎么宠杨琪,都显得很不够。

元淑心底涌出情绪,试问内院中哪一个女人不嫉恨得到了耶律斜轸眷属的杨琪!

元淑柔声道:“大王,何不对琪琪妹妹放宽些,让她多到外面走动走动。”

她自以为说着话是顺理成章,这样一来,杨琪就不会占据耶律斜轸太多的时间,而她也有机会对杨琪下手。

元淑很有自信,一旦杨琪周围的戒备放松,想要夺取杨琪性命的不止她一人。

耶律斜轸敛起暗潮涌动的眼眸,他自然从元淑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心机,哪怕她再怎么循循善诱,也不可能把话说到他的心坎儿上去。

“本王也知dào

她自由惯了,不过天气日渐转冷,如今琪琪的身子未能痊愈,受不得半点风寒啊……”

即便杨琪身子无恙,耶律斜轸也不大可能会让她随心所欲。

他很害pà

,害pà

杨琪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她。

耶律斜轸突然回过头来,深深地望着元淑,“琪琪朋友不多。在府上与你的关系最好。如果她今日真的冒犯了你……”

不等耶律斜轸把话说完,元淑就很善解人意的笑起来。“大王放心,今天的事。我没往心里去,我是不会怪妹妹的。”

“如此甚好。”

元淑心思一动,倚在了耶律斜轸怀中,轻轻柔柔的央求,“大王,今夜留在梅园可好?”

耶律斜轸眼角一跳,心生不祥。

见他犹豫,元淑神情受伤,并试探。“大王是怕妹妹不高兴?”

耶律斜轸确实怕,他隐约感觉到,杨琪一旦真的不高兴,她做出来的事情将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元淑似讲道理一般,秉持大义,“大王,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妹妹一定会理解大王的。”

不,杨琪绝对不会理解——

她会认为这是一种背叛!

耶律斜轸起身。正襟道:“本王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元淑采用激将法,戏谑的笑道:“大王这是要为妹妹守身如玉吗?”

耶律斜轸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元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

耶律斜轸很不高兴。方佛方才温柔的那个男人从来不曾出现过。

“元淑,不要的了便宜还卖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本王指手画脚了?”

元淑立马翻身跪下。身子低得几乎是匍匐在地上。

“大王,是……是元淑不懂事。一时失言,万望大王饶恕!”她还没反应过来。耶律斜轸就翻脸无情,还真是阴晴不定的男人。

耶律斜轸冷哼一声,“本王对你的宽容还不够吗,别忘了姚夫人的下场!”

元淑果然不对劲儿,她口口声声说是跟杨琪是好姐妹,然而那日姚夫人诬陷杨琪与向东的关系时,同样在场的元淑可从不曾站出来为杨琪辩护一句!

元淑战战兢兢,却大着胆子再度开口,即便她清醒得知dào

这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妾身只是以为大王太过宠爱妹妹,让妹妹成为众矢之的……”

“你是想说本王宠她是在害她吗?”耶律斜轸声音清冷,浑身寒气逼人,威慑力十足,“本王有本事宠溺心爱的女人,就有本事保她毫发无伤!”

在耶律斜轸大发雷霆的时候,所有人都害pà

的不得了,唯恐被迁怒而自身不保,只有杨琪敢傻傻的跟他对着干。

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耶律斜轸看不是这样,只怕杨琪生下来的时候就没有被赋予畏惧权贵这样的感情。

元淑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大王不觉得……不觉得琪琪妹妹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吗?”

耶律斜轸觉得在杨琪身上太过明显的变化,就是她长大了,除此之外,他倒也没发觉什么其他异样之处。

即便有他没察觉到的,女大十八变,不是有这种说法吗,这也是应该的。

元淑手上唯一跟杨琪有关的把柄就是云柏与陈晋暗中交涉的事情,当然这并不是她发xiàn

杨琪另有目的的唯一线索。杨琪分明就清楚元淑的身份,甚至知dào

金智勋就藏匿在北院王府上,却没有将此事上报给耶律斜轸,这不得不让元淑怀疑她的深意。

当然,跟元淑自身有关的不利消息,她是不会向耶律斜轸提及得。

“妾身看到了……”元淑故yì

把话说的很严重,“妾身看到了给琪琪妹妹医治的老大夫与前黑骑军统领陈晋暗中有勾|结,其实他们也是当着大王您的面,妾身看见那个老大夫往陈晋手里交了一样东西!想想那两人与琪琪妹妹的关系,便不难猜出妹妹与此事也有关联。”

耶律斜轸没想到元淑会在心里这么敌视杨琪,甚至不惜编造这样的谎话来离间他与杨琪。

“自作聪明!”耶律斜轸似笑非笑,“云老是本王请来的大夫,在此之前他与琪琪从未见过,何以说他们暗中勾|结?”

元淑慌忙道:“即便那老大夫与琪琪妹妹不相识,那陈晋呢,陈晋可是与琪琪妹妹早就认识的!”

耶律斜轸拧起眉头,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一缕的疑惑。

元淑说云柏与陈晋暗中有小动作之事,似乎不是作假,毕竟元淑与他们无怨无仇,怎么会编这样的瞎话出来?

只是为了污蔑杨琪吗?

然而看起来元淑是硬要将那两人与杨琪扯上关系。

不管杨琪与他们有没有关联,耶律斜轸都有必要调查一下云柏与陈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耶律斜轸撒下去的网,却没为他收拢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陈晋离京很久,若要查出里头的名堂,似乎只有对尚在上京城的云柏身上下手。

这些事,耶律斜轸是在暗中进行,甚至没有跟杨琪提起。

大约是受了元淑的话影响,耶律斜轸虽然不相信杨琪暗中有人有猫腻,但他决定亲自调查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在元淑面前还杨琪一个清白,也好让元淑那个女人无话可说!

此事杨琪不知dào

,云柏,也就是卓越当然也浑然不觉。

这日他按例给杨琪请过了脉,应该是被北院王府的管家带去库房领赏,当他发觉管家引他去的方向不是库房,心理学不免咯噔起来。

“敢问管家,这是要带老夫去……”跟在管家身后一步一趋的卓越忐忑的问道。

管家回头,冲他安然一笑,他也只是奉命行事,不能告知卓越太多,“我按照大王的吩咐,带你去小树林。”

耶律斜轸这是什么意思?

卓越仔细回想,自己似乎没什么地方暴露。

那耶律斜轸找他,到底所谓何事?

若事情有蹊跷,杨琪应当提前告知他。然而杨琪却什么也没对他说,难不成她也不知dào

耶律斜轸密见他的事情?

小树林,泛黄的林叶飒飒作响。

走进深处,卓越看到了一道背对他而立的人影,正是耶律斜轸。然而耶律斜轸身上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肃杀之气,让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只有耶律斜轸一个人,一旦出事,卓越有自信全身而退。

不说耶律斜轸为了治愈杨琪元气大伤,即便他内功无失,再多一个耶律斜轸都不是卓越的对手。

这可不是大话。

鬼谷子传人,可不是徒有虚名。

管家将卓越带到后,便离去。

卓越显得小心翼翼,并毕恭毕敬,“不知大王派人将老夫带到此地,所为何事?”

耶律斜轸开门见山,依旧背对他,“前黑骑军统领陈晋,你可认识?”

“黑骑军……老夫闻所未闻,不过陈晋,老夫确实与此人有过几次照面。”卓越当然知dào

黑骑军的来龙去脉,不过他尽量在耶律斜轸面前表现的很无知。

“有人向本王密报,说你与陈晋暗中有勾|结,还是当着本王的面,你对此可有话说?”

卓越心中喜忧参半,耶律斜轸仅仅发xiàn

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如果不把话编的圆满,只怕是对付不了这个精明的男人。

卓越当即跪下,叩头长呼,“老夫有罪——”

“你何罪之有啊?”耶律斜轸终于侧身,瞥着卓越,似乎要从他身上捕捉到更多的破绽。

卓越慌忙道:“老夫确实有罪,借着王府的便利,与陈晋暗中交yì

,是他——是他找上老夫的!”

耶律斜轸对他的话似乎很感兴趣,“哦?你们交yì

了什么?”

卓越好似痛改前非的大罪人,对昔日所犯下的累累罪行懊悔不已,“陈晋他似乎对北院王府的安排很了解,在大王请老夫来为小王妃治病的那一日,陈晋就找上了老夫,他用重金收买老夫,让老夫伺机窃取三指参给他……”(未完待续……)

305 告状

陈晋从“云柏”的手中偷购三指参?

耶律斜轸不是不信,何况卓越的表演很有说服力。

只是耶律斜轸不明白,陈晋要三指参做什么?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云柏”似乎招得太快了,让他感到突其不意吧。又或许是因为“云柏”很了解忤逆北院大王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很识时务。

卓越本着“坦白从宽”,一五一十向耶律斜轸供认不讳自己的罪状,“……老夫给陈晋的三指参,大多都是已经没有药性的残渣,都是小王妃喝剩下的!”

虽然卓越提起了杨琪,不过让耶律斜轸感觉卓越与陈晋之间的暗中交yì

,是跟杨琪没有关系的。

耶律斜轸还是试探,“此事小王妃不知情?”

卓越一愣,一副疑惑之状,好似不明白耶律斜轸为什么会将此事牵扯到杨琪身上。

其实他心知肚明,只怕是有人在耶律斜轸面前说了一些对杨琪不利的话,这才让耶律斜轸对杨琪产生怀疑。

须臾之后,卓越继xù

表演,却并没有急着为杨琪澄清,“老夫与陈晋暗中交yì

,小王妃知情与否,老夫也不知dào

。不过小王妃的药膳一直都是由老夫负责,旁人无从插手,老夫猜想,小王妃应当是不知情的。



耶律斜轸机关算尽,大概也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老大夫,与杨琪和陈晋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们的关联,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耶律斜轸警告卓越。“本王很看重你的医术,不过若你不识好歹。休怪本王无情!”

“谢大王开恩!”

陈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哪怕临走之前,还有从耶律斜轸身上揩些油。

三指参不是一般的好东西。黑市上几乎都不会有。

陈晋是要借着便利大赚一笔吗,还是他留着那些三指参的残渣要自己用?

耶律斜轸觉得,有必要修书一封,派人送到陈家堡去问个清楚。

卓越将耶律斜轸亲自质问他的事情告sù

了杨琪,卓越不知dào

在耶律斜轸面前揭发他与陈晋暗中交yì

之事的人是谁,可杨琪却无比清楚——

元淑!

元淑曾经拿这件事要挟过她,所以杨琪很清楚,她总有一天会把这件事说给耶律斜轸。

所以卓越和陈晋会暴露,杨琪早有心理准bèi



至于元淑。算是踩着她的雷区。

杨琪可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不过杨琪不会亲自去报复,她会让高丽公主好好的跟元淑玩玩!

事后,耶律斜轸越想越觉得对不住杨琪,他真的不该受元淑那个女人的影响,而对杨琪产生误解。

耶律斜轸在考lǜ

,要不要让元淑搬出梅园,不过他很快就打住了这个念头。他倒是要看看,在风口浪尖上一直还想着隐瞒自己出身的元淑,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浅酌小酒。耶律斜轸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他幽幽道:“本王原以为元淑善解人意,与你姐妹情深……”

“善解人意?姐妹情深?”这些美好的词汇用在元淑身上,杨琪咋就觉得那么可笑,也只能是冷笑。“她心肠何其歹毒,我可是从小就知dào

呢!”

“你从小就知dào

她城府极深?”耶律斜轸诧异道。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元淑虚情假意。只怕昔日也没将杨琪当过姐妹来看。

“有些事,我不告sù

你。是怕吓着你。”杨琪可不怕在这种时候与元淑撕破脸皮。

即便元淑手里掌握着对她不利的证据,杨琪也很有自信能够全身而退。毕竟最关键的耶律斜轸可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扭转乾坤,对杨琪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瞒着本王什么事?”耶律斜轸很不悦,他真想剖开杨琪的肚子,看清她所有的小秘密。

杨琪借着机会向耶律斜轸告状,“你还记得在沱村的时候,我掉下河堤差点儿摔死那件事吧。”

耶律斜轸当然记得,而且记得无比清楚,那一次他强烈的意识到杨琪的重yào

性,当时他甚至以为杨琪回不来了……

“本王记得。”

耶律斜轸隐约察觉,既然杨琪能够提起这件事,只怕是与元淑有关。

果不其然,接下来杨琪就说:“就是元淑把我推下去的!”

耶律斜轸虽然有察觉,但是听到事情的真相后,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他轻轻的倒吸一口冷气。

杨琪又道:“其实当时我也不知dào

是谁推的我,不过救下我的多一两看见了。”

“陈晋?”耶律斜轸在想陈晋说的话是否可信,“此事你是何时知dào

的?”

“多一两救我的时候,就告sù

我了。”

耶律斜轸稍微睁大双眼,“既然你早就知dào

,为什么不告sù

本王?”

杨琪幽幽的叹道:“我没告sù

你的岂止这一件事!那时候我跟元淑都还小,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在暗中处处针对我,又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与我是好姐妹的样子。她不感念我的救命之恩无所谓,但我是真心把她当做朋友,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要是告sù

你的话,你要插手其中,只怕我连唯一的朋友就要失去了。再说了,就算我揭发她,她也不一定会承认吧。”

耶律斜轸心神一动,将杨琪揽入怀中。

他竟没想到杨琪从小就承shòu了这些,他还以为她始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这么说来,只怕她不止做了这一件害你之事。”耶律斜轸回想起来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事情,那就是杨琪发恶梦。现在仔细想来,就是在沱村救下元淑之后,杨琪才出现这样的征兆。“本王一定会为你做主。”

“无所谓啊,反正她现在也接近不了我。”杨琪在他怀中蹭了蹭,“她大概是嫉妒你宠我,才做出那样的傻事来吧。”

耶律斜轸暗暗咬牙切齿,“蛇蝎毒妇!”

“既然你提起元淑,想必是她在你跟前说了我什么不好听的话吧。”杨琪早就有感觉,她与元淑会走到针锋相对的这一步,只是来的太仓促,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更心寒元淑这些年来的虚情假意。

只怕元淑这几年没少借着她的由头,靠近耶律斜轸吧!

杨琪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冷笑,她若是元淑,在没有掌握到更多能扳倒敌人的优势前,她一定会韬光养晦、按兵不动。

“她自作聪明,想要离间你我二人。”

在耶律斜轸眼中,元淑跟内院的其他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为了争宠,不惜一切。

杨琪感觉的出,耶律斜轸对元淑很反感。

她想到了对元淑最好的报复,那便是让耶律斜轸亲手斩断他与元淑之间的姻缘。

这样的话,光是反感可还不够。

杨琪仰起脸,不安的问:“你想要怎么对付她?”

耶律斜轸脸孔紧绷,无情道:“这种女人,对她何必仁慈?”

“就这么便宜了她?”杨琪似心有不甘。

耶律斜轸挑眉,“那你想怎样?”

“想要欺负她,何必咱们动手?我可还记得她是高丽出身,那一定精通高丽语了。不如把她安排在高丽公主身边,让那个骄傲的公主好好的使唤使唤她。”

“好,就依你。”耶律斜轸毫不犹豫。

他对杨琪的纵容,可见一斑。

侍奉高丽公主,这样的命令传到元淑耳中,她慌乱了。

她一直害pà

洪媛会认出她的身份,她与金智勋是兄妹,与洪媛是儿时玩伴,这些事只有杨琪知dào



耶律斜轸不会突然就命令她却伺候洪媛,只怕他背后有杨琪推波助澜!

元淑不由得握紧拳头,对杨琪恨得牙痒痒。她还真是天真,以为杨琪会像以前一样保持沉默。不过也怪她愚蠢,一而再的去触犯杨琪的底限。

元淑有想过借口向耶律斜轸推辞这件事,但这未免也有点显得太刻意了。

要是让耶律斜轸怀疑她是在避着高丽公主,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元淑也只好默默的接受这件事,心想着洪媛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这一笔账,她记在心里,迟早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的向杨琪讨回来!

不久之后,耶律斜轸派去陈家堡的信使带回了消息。

信使一五一十的向耶律斜轸汇报情况,并将陈晋的回信交给了耶律斜轸。

陈晋在信上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虽然也提及了杨琪,不过只表明他与杨琪在耶律斜轸的重yào

性是不同的,他若开口向耶律斜轸讨要三指参,耶律斜轸不一定会开口答yīng



陈晋还在信上说了他拿三指参的用途,只不过是为了孝顺自己的亲爹。

耶律斜轸心中尚存一丝疑虑,陈晋不开口向他讨要三指参,但是他大可以向杨琪开口。

凭杨琪的性子,还有与陈晋的交情,她十有八九会帮这个忙。

不过耶律斜轸很快打消了这个疑虑,当时杨琪病重几乎无法走动,又怎么有能力为陈晋安排这一切。

真不应该啊,他就不该对杨琪产生怀疑,可是这种想法一旦生出,就很难打住。

耶律斜轸实在太害pà

杨琪的背叛了。(未完待续……)

306 主持

自从元淑被派去客居照顾高丽公主洪媛,每天耶律斜轸的暗卫都会来报gào

元淑与洪媛在客居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即便这里不是北院王府,对耶律斜轸来说,想要监视谁,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开始洪媛很排斥元淑,不过在知dào

元淑会一点高丽话的时候,便对她有所改观了。

每每与元淑豪无障碍的用高丽语对话,洪媛总会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耶律斜轸关注元淑的一举一动果然是对的,没几天元淑便在洪媛面前原形毕露,说一些不堪的话来攻击杨琪,故作可怜的博取洪媛的同情,甚至她说的有些事情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真是愚蠢的女人,她拉拢那个无能的高丽公主有何用?

耶律斜轸将密报丢到一旁,起身走到窗边,视线逡巡,明显在寻找谁的影子,却见杨琪在槃离居院门附近与一名婢女交谈。

耶律斜轸记得那名婢女是伺候乐姬的,他心里纳闷不已,杨琪怎么会跟乐姬扯上关系……

要说杨琪与乐姬仅有数面之缘,杨琪对她最大的印象便是在茶会上,那时乐姬很有派头。

杨琪将那婢女打发了,便要去找耶律斜轸,却见对方立在书房的窗口,还向她招了招手。

耶律斜轸察觉杨琪心情不大愉快,于是问:“谁又欺负你了?”

“有你护着我,谁敢欺负我呀!”杨琪笑嘻嘻的恭维了他一句。

“快进来。”耶律斜轸不喜欢与她隔窗相望。

“先说正事,”杨琪确实很不痛快。人多的地方麻烦就多,早说过耶律斜轸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刚才乐姬派了人来。说要我费心打理内院之事。”

王妃萧氏的存zài

不过是个摆设,侧妃郑氏又被禁足了。两个本来该站出来管事儿的人这会儿都分身乏术,乐姬本想越俎代庖,怕是又觉得跟倍受耶律斜轸眷顾的杨琪比起来还不够格,这才差了人来找杨琪。

耶律斜轸也问询杨琪的意见,“你想统领本王的内院?”

杨琪很怕麻烦的样子,“这种事情,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小的我能力不足,不能堪此大任啊!”

耶律斜轸看也是。杨琪除了吃喝玩乐,大概没有别的什么奢望了吧。

按理说,这种事情,乐姬是先要向耶律斜轸请示的吧,不过她一派人来就先找上了杨琪,这是几个意思啊?

杨琪不得不怀疑乐姬的用心。

北院王府之中,还有谁是可信的吗?

耶律斜轸派人去请了乐姬来。

乐姬本是艺妓出身,抚得一手好琴,就连耶律斜轸的音律也是她教得。

乐姬抱着七弦琴满心欢喜的来到槃离居。却不想耶律斜轸此次请她前来并非听她抚琴,这让她多少感到难堪。

大概是因为出身的关系,不过乐姬貌似很能隐忍。

“本王将内院之事交给你打理可好?”耶律斜轸看得出乐姬暗藏野心,否则她也不会遣人找上杨琪。精准的抓住他的软肋。

乐姬谦虚了一把,“要说能在府上说的上话的,谁也比不上受大王盛宠的小王妃。内院的主事,非小王妃妹妹莫属。”

耶律斜轸有些不悦。“她身子弱,不宜劳累。”

他也知dào

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想杨琪跟其他人周旋。

“大王,且听妾身一言,妾身由衷觉得小王妃是不二人选,众所周知大王对小王妃爱hù

有加,她的话就相当于大王您的金口玉言,内院之人不敢不听。若换了旁人主事,只怕多有不服者……”乐姬恳切,好似句句发自肺腑一般,有种很难打动人的感觉。

在帘后偷听的杨琪,几乎都要双眼湿润了。

耶律斜轸强势道:“谁不服你,让她找本王来说!”

“妾身多谢大王看重……”乐姬眼角隐约泛着泪光。

杨琪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这些女人的演技,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精湛。

乐姬哽咽,惹人生怜,“妾身怕坐到不好。”

耶律斜轸状似心动,搀着身形摇摇欲坠的乐姬,安抚似的柔声道:“好啦,本王会将你主持之事传到每一个院中,有本王的话,她们不敢对你不尊。本王再从郑氏身边调一个能干的婢女到你院中。”

在此之前,郑氏主持内院,只怕不少使唤差遣她身边的婢女。从她身边随便挑一个婢女出来,那都是府上的一把好手。

乐姬感动不已,脸颊泛起了红潮,“大王,妾身给你抚琴可好?”

耶律斜轸眼皮狠狠地一跳,明显感觉从身后传来一道杀气。

看他与其他女人卿卿我我,杨琪大概毛躁了。

耶律斜轸不禁莞尔,却故作一副很累的样子,对乐姬道:“罢了,今日便算了,本王乏了。”

乐姬也很识相,“那妾身告退。”

耶律斜轸抚额,继xù

装,“去吧。”

乐姬正要离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身形一顿,立马止住脚步,“对了大王,海夫人那边——”

耶律斜轸知dào

乐姬与海夫人两人素来交好,他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你想为她求情?”

乐姬慌忙否认,“并非如此,只是……”她流露出一副为难状,“只是海夫人几次欲寻短见,貌似闹得不可开交,她的婢女不敢叨扰大王,便寻妾身来了。妾身一时也无良策,再说内院之事不是妾身,这才差人来找小王妃……”

耶律斜轸咬了一下牙关,依他对海夫人的了解,知dào

她断然不会真的去寻死觅活。

海夫人这么闹腾,无非就是想引起他的关注。

这下耶律斜轸真的感到头疼了。

他把海夫人宠坏了。

“本王知dào

了,你先下去吧。”耶律斜轸神情稍显黯然,无力的朝乐姬挥了一下手。

乐姬离开后,杨琪始终没有从帘后出来。

她看得出来,乐姬是故yì

在耶律斜轸提起海夫人的事情。乐姬派的人来,只说了让她主持内院的事情,可一句也没提到海夫人。

怎么,乐姬这是要为海夫人正名吗?

在乐姬说了海夫人的事情后,耶律斜轸似乎颇为触动,至今还未回过神来。

杨琪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怕耶律斜轸对海夫人是余情未了。

耶律斜轸对海夫人有情……

“琪琪,你要在那里躲多久?”

耶律斜轸的声音传来,杨琪浑然一惊,竟没发觉自己愣了有多久。

耶律斜轸的眉宇间锁着宠溺与无奈,他正要亲自将杨琪从帘后请出,却听杨琪怅然道:

“你不去看看她?”

“谁?”

杨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耶律斜轸这是明知故问好么。

“当然是你的海夫人啦。”说着话时,杨琪多少带着情绪。

这个时代似乎不存zài

专情的男子,这是让杨琪心酸的地方。

“你不是说,若本王接近其他女子,你就不理本王了吗。”耶律斜轸似在说笑。

杨琪却没有半点玩闹的心态,她不禁失望,即便这个男人在她身边,对她百依百顺,但他心里装着其他女人,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感觉的出来,你对海夫人……无法放着她不管。”

杨琪自私,何尝不可怜那些痴情的女子?

对女子来说,一生恐怕只有这么一个男子,然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在这样的时代,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过分的浪漫。

耶律斜轸掀开几乎曳地的竹帘,却几分后悔撤开了杨琪与他之间的这道阻碍。

他从杨琪眼中看到的是一片清冷。

耶律斜轸怔住。“琪琪,你这是怎么了?”

“该怎么说呢,也许是我太贪心了吧。”杨琪黯然神伤,“在你心里,也许我是特别的存zài

,却不是独一无二的。”

耶律斜轸失笑,“若不是独一无二,本王又怎会时刻将你留在身边。”

“那你对海夫人?”杨琪追根究底,只想让耶律斜轸哑口无言。

谁都会说些甜言蜜语,即便耶律斜轸不擅长这类事情,然而在男人本能的驱使下,也会做出些反常的事情。

“本王只是想到……”耶律斜轸牵着杨琪的手一同坐下,“本王最初见到海夫人的时候,就跟初见你时一样,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她年岁与你相当,你不在的时候,多亏了她给本王解闷。不过她也是被本王给宠坏了……”

“也?”杨琪斜眼,“你的意思是你还宠坏了旁人不成?”

耶律斜轸莞尔,“不就是你么!”他伸手将杨琪捞进怀里,“这辈子,留在本王身边,只能委屈你。”

他能给杨琪最多的,便是宠爱与呵护。

杨琪在他心口处划着圈圈,“我不在乎名分,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就好。”

说着浓情蜜意的话,杨琪在心里嗤笑自己的虚伪。

她很清楚,耶律斜轸想听的便是他们对彼此如何的死心塌地。

一辈子……

他们能相爱相守一辈子吗?

杨琪半点儿没有这样的自信。

他们二人抛不下的东西太多太多,杨琪与只能在此刻享shòu

这样的怀抱了。

“琪琪……”耶律斜轸满足的呢喃着杨琪的乳名。(未完待续……)

307 救命

在乐姬接管北院王府内院的两天后,一则噩耗传到盘离居——

海夫人自缢了。

这回可不是闹着玩,海夫人是真的死了。

眼见为实的时候,耶律斜轸感到的惊愕远远的大过于悲痛。他印象中的海夫人,绝不会是做这等啥事的人,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推翻之前的偏见了。

杨琪却深不以为然,虽然从现场来看,海夫人的确像是自缢不错,不过她总有种感觉,有只黑手在其中推波助澜。

她偷偷的瞧过海夫人的尸体,虽然她不是专业的仵作,然而从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海夫人死不瞑目,而且在死前明显有过挣扎。

海夫人的房间中,梁上还悬着一条长长的白玲,一把圆椅倒在白绫之下。

杨琪扬起嘴角,冷笑不已。

这显然是有人故yì

为之——

十有八九是海夫人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有人故yì

抽走了她脚下的圆椅。在海夫人死后,那人又将圆椅放倒在了她脚下。

不得不说,那人的智商实在令人着急。

椅子是圆的,一脚踢开之后,怎么可能还会倒在原地?这简直就是不合常理!

耶律斜轸似乎并没有发xiàn

这可疑之处,下令将海夫人厚葬,他将此事全权交给乐姬处理。

海夫人生前,与谁都处不来,偏偏与乐姬的关系最好。按理说,海夫人逝去,乐姬应该是最难过的哪那一个。

乐姬确数很难过。让人分不清她泪水的真假,她似乎强忍着痛苦。硬揽下了厚葬海夫人的差事。

这件事过后,耶律斜轸加强了盘离居的戒备。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耶律斜轸明显知dào

海夫人不是单纯的死于意wài



入秋后,大辽爆fā

瘟疫,蔓延上京。

本来身子好转到足以外出的杨琪很清楚,一旦自己染上瘟疫,她本身将会是一个病原体,走到哪里都会将病灾传染给其他人。

七日之内,上京城中已经损失了数百人的性命。这些人中除了平民百姓,还有高官贵胄。

这场疫情,让朝廷头疼。

耶律斜轸看完从属下那里呈上来的密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愧疚的对身边的杨琪道:“看来本王要食言了,中秋那日,不能带你去望月坡赏月了。”

“是因为瘟疫吗?”杨琪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听说了疫情的严重。

甚至,北院王府已经下了戒严令。

当瘟疫爆fā

的那一天,耶律斜轸一收到消息,就立马封锁了整个王府,那些出去办差的人不得进入王府。想要出去人不是不可以离府,但是出去了就别再想着能回来。

“朝廷就没有想办法抑制疫情吗?”杨琪很不解,如今百姓受苦,怎么就不见辽廷有动静传出?

耶律斜轸又幽幽的叹息。“那群怕死鬼,竭力向萧太后上疏,将御医留在宫中。以防万一。不过太医院已经在想办法了。”

杨琪想了想,如果站在相同的立场。在这等关键时刻,她也不会随意调动御医外用。

如果再任疫情满眼下去。只怕不久的将来,大辽就会走向灭亡的道路……

杨琪打了个激灵,辽势必会亡,却不能在此时。

“民间不是有很多郎中吗,何不将他们召集起来,集思广益,一定会有法子,哪怕不能根治,抑制一下疫情也好。”

听杨琪这么一说,耶律斜轸脑中灵光闪现,多日来的烦忧霎时间一扫而空。

果然,杨琪果然是他的福星!

“这是个好主意,本王这就去安排!”

事不宜迟,耶律斜轸即刻动身。

杨琪千叮咛万嘱咐,“你要保重身体。”

“你也是,本王不在,可别乱跑。就好好的在盘离居待着,等本王回来。”

这种关键时期,杨琪不回去自寻死路。

耶律斜轸临走时,不仅交代了盘离居的守卫,还叮嘱卓越好生照料杨琪的身子。

从疫情开始那日,耶律斜轸就在第一时间将卓越请到了北院王府。

也许耶律斜轸不清楚卓越的底细,可杨琪隐约感觉到,他有能耐对付这场瘟疫。

杨琪问卓越,“先生可知dào

外头的闹瘟疫之事?”

卓越云淡风轻,貌似丝毫不忧国忧民忧天下,他这种性子一点儿也不适合在朝为官。

出世超凡的高人,将自己修liàn

的道骨仙风,在杨琪看来,也不过是逃避世俗,故作清高罢了。

不过她不反感卓越的为人,因为她知dào

卓越心里其实也有牵挂。他心中的那份牵挂,是世俗之人都逃不掉的一个“情”字。

“七日倒,身中此瘟疫的人,看似像中了风寒,然而风寒之药却不能解。七日之内,若不寻得良药,那日必死无疑。”卓越看起来很高兴,有一点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站在大宋的立场上想,这场瘟疫来的太是时候,就像是天佑大宋一样。

杨琪却高兴不起来,她甚至语出惊人,“我可否拜托先生挺身而出,为大辽解难?”

卓越怔住,“这样不好吗?”

继xù

放任的话,大辽确实会伤亡惨重。

“先生,你是修道之人,自然不会不明白事理。若此次大辽气数将尽,大宋势必会趁虚而入,你可预见那样的情形?那可不是一句生灵涂炭就能形容的惨状。即便少了大辽这一强敌之国,宋君的野心就会变小了吗?继xù

南征北战,届时天波府还是逃不过那样的下场,我失去了诸位兄长,不想看着嫂嫂们一个个也死在沙场上……”

没有了来自大辽的制衡,宋君的野心只会是日益膨胀。大辽之外还有异邦,有了大辽这道阻碍,从某种意义上对大宋来说,反而是一种好事。

相反,想着能借此机会让天灾重创大辽的卓越,觉得自己的目光太过短浅,远不如杨琪那般有远见。

卓越正消化着杨琪灌输给他的信息,忽闻盘离居门前传来动静——

“似乎出事了。”卓越眉头紧拧,一脸凝重。

杨琪打开房门,隐约听到有人向她呼救。

“小王妃,救命——求你救救我!”

有耶律斜轸的命令,盘离居不得任何人出入,守卫将呼救的婢女拦在大门外。

若不是性命受到威胁,这名婢女不会如此惊慌。

杨琪走近一瞧,她压根儿就不认识这名婢女,可以说,对她没有半点儿印象。

这又是是再搞鬼,故yì

制造热闹?

杨琪警惕起来。

那名发鬓凌乱的婢女一见到杨琪,便自报家门,“小王妃,奴婢是敏秀,海夫人还在的时候,奴婢是伺候她的。如今在乐姬手底下当差……”

她频频回头,似乎在忌惮身后会突然冒出来一头吃人的巨兽。

敏秀跪在地上,不住的向杨琪磕头,“求小王妃为奴婢做主,奴婢听蘅芜阁的人说,小王妃素来心疼我们这些下人,求小王妃救救奴婢——”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救?”杨琪话刚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抬眼望去,只见乐姬领着一群人匆匆而来。

敏秀见了她们,不住的往盘离居大门出缩,无奈两名侍卫拦的紧,她不能越雷池半步!

“好你这个贱婢,居然跑这儿来了!”乐姬身旁的另一名宠姬,一露脸就对敏秀剑拔弩张。

乐姬狠狠一瞪,她方才收敛。

乐姬带头,向杨琪施礼,“妾身见过小王妃。”

跟其他面带不甘的人比起来,乐姬这一礼行得显得由衷太多。

敏秀好似见了厉鬼一样,扯着嗓子尖叫,“小王妃救命——”

乐姬目露怜悯,对敏秀同情道:“你得了瘟疫,即便求了小王妃也无用啊——”

敏秀眼中含屈,泪水滚落,“小王妃明鉴,奴婢只不过是咳嗽了一声,她们便说奴婢得了瘟疫,想要将奴婢活活烧死!”

杨琪明鉴?

她一直心如明镜,双眼更是雪亮着呢。

若敏秀真的得了瘟疫,这些人还会亲自追来吗?

“真是够热闹啊。”杨琪在心底暗暗冷笑,“这名婢女方才说,是在乐姬你手底下当差的。你可确定,她是得了瘟疫吗?”

触及杨琪眼中的冷光,乐姬脸上一白,然而她身旁无知的女人却站出来出不该有风头——

“当然是真的,那还能有假!”

“你闭嘴!”乐姬暗暗斥道。

乐姬不蠢,她自然听懂了杨琪的弦外之音。

一旦乐姬承认敏秀得的是瘟疫,那她整个院子连同她的性命一起,恐怕都要不保!

传言外头对瘟疫的防治可是很厉害的,厉害到残忍的地步!

杨琪指着哆哆嗦嗦的敏秀,“乐姬,好生对待她,若让我知dào

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可知dào

在这府上我一句话,可以决定多少人的命运吗?”

乐姬面无血色,她感觉到杨琪定是有所发觉了。

在敏秀自报家门的那一刻,杨琪就猜出了个大概。

乐姬利用敏秀除去了海夫人,将敏秀招揽在自己身边,不过是以防后患。然而真zhèng

的以防后患便是杀人灭口,恐怕乐姬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想借着瘟疫的由头来除掉敏秀。

不过敏秀算是找对人了,她抓住的这颗救命稻草,十分管用。(未完待续……)

308 警惕

还没听说疫情有控zhì

住的趋势,府内府外都人心惶惶。

尤其乐姬更加烦躁,她本来想借机会除掉敏秀,只恨自己找了个烂借口。

自从她主持北院王府内院的消息一传开,就有好几个女人为趋炎附势而来。

华姬就是其中之一,想想这个滑稽的女人昨天在杨琪面前滑稽的表现,乐姬心里就有气。

假借瘟疫之名除掉敏秀,华姬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真当敏秀患了瘟疫,竟表现的比她还积极,烧死敏秀的主意,便是华姬提出来的。

这下可好,闹到了槃离居那边,乐姬不仅得罪了杨琪,只怕这事儿不多久之后便会传到耶律斜轸的耳朵里。

更憋屈的是,她堂堂一个主子,居然要对敏秀这个下贱的婢女奉若上宾!

乐姬对杨琪恨得牙痒痒,只可惜杨琪一直窝在槃离居内,谁都不好对她下手。

只要让杨琪走出王府,她有的是办法让杨琪死无葬身之地!

乐姬越来越不安,因为她想到了姚夫人的下场,虽然王妃萧氏与侧妃郑氏都没有姚夫人那样惨,不过谁也不知dào

她们中有谁会走带那一天。

杨琪有一句话说对了,她一句话就能改变北院王府之中许多人的命运,当然也包括乐姬的。

若耶律斜轸回来,杨琪在他面前告状,添油加醋的一顿说,那她岂不成了刀俎鱼肉?

乐姬不能坐以待毙,她招来信任的婢女,让她去打听耶律斜轸的下落。

敏秀感激杨琪的救命之恩。在乐姬离开后,立马就跑去槃离居。向杨琪报gào

了此事。

眼下瘟疫泛滥,正是关键时期。耶律斜轸再三下令,北院王府有出无进。

乐姬罔顾耶律斜轸的命令,离开了王府,这倒是蛮新鲜的。

夕阳和夕月幸灾乐祸,她们也最见不管乐姬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只怕这一回,乐姬出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那可不一定。”杨琪深不以为然,“乐姬不惜犯险去见良人,试问哪个男人不感动?她这是怕了我。怕我会在大王面前说她的不是。所以她提前去大王面前卖卖乖,求保命符去了。”

夕阳一向小心,心思缜密,“奴婢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小王妃可能不知dào

,乐姬在入府之前,是司乐坊有名的艺妓,与不少权贵显赫都有理不清的关系。因为出身的关系,大王给了她一个宠姬的名分。可她在府上的待遇不亚于侧妃。”

听到这里,杨琪心里已然明白,只怕乐姬手上掌握了不少大人物的弱点与软肋,也正是因为她有这些利用的价值。耶律斜轸才将她放在身边。

自然,杨琪也听出了夕阳话中的弦外之音。

“你是说,乐姬出府。不仅仅是去找大王?”

杨琪倒是挺期待的,这个乐姬能闹出什么样的动静来。她拭目以待。

不过有一点。杨琪听疑惑的,她想到了海夫人。

“按理说。海夫人的出身比乐姬好不到哪里去吧,她的名分怎么会比乐姬的还要高?”

难不成出身决定不了一切,也可见耶律斜轸对海夫人的特殊之处了。

夕月轻轻一笑,“咱们主子可是北院大王,是海夫人运气好,她原本是没有户籍的,于是大王就给她上了个户籍,捏造了个好出身。”

杨琪恍然大悟,这一点,海夫人的情况与她是比较像的。

又似乎,她们相似的地方,并不只有这一点。

杨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耶律斜轸已经一天一夜没回来了,也不知他在外面怎么样了。

她有心让卓越去帮耶律斜轸,但是别说他们几个人出不去北院王府,连槃离居都离不开。

现在只能等耶律斜轸回来了吗?

……

因为爆fā

瘟疫,城中肃静,几乎家家户户都大门关闭。

耶律斜轸带人将城中所有稍微有些名望的郎中召集起来,集中在大杂院内,有专人看护。

大概是他请客的手段略有所不同,吓得那些上了年纪的老郎中一个个双腿打颤,站都站不稳。年轻的倒还显得镇定,不过脸色都好kàn

不到哪儿去。

乐姬的出现,让耶律斜轸大吃一惊,除此之外,他还有些失望。

他更希望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杨琪,不过他很清醒的认识到杨琪的身体情况,一旦她感染瘟疫,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同时他也很庆幸,好在不是杨琪。

“府上,都还好?”耶律斜轸问。

乐姬心里酸涩,她自然知dào

耶律斜轸的心思所在。

于是她只提了槃离居,“昨日妾身还见了小王妃,她可精神了呢。”

耶律斜轸心安了不少,不过他却误会了乐姬真zhèng

的意思。

乐姬想表达的是,即便耶律斜轸不在府上,对杨琪来说也无关痛痒,人家照样是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该睡的时候睡,一点儿也没有将耶律斜轸挂在心上。

看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耶律斜轸对杨琪产生反感的情绪。

乐姬看耶律斜轸眼中有血丝,便关切道:“大王可是一天一夜没合眼?”

“时间紧迫。”

瘟疫易传染,蔓延的速度快,不知何时会从城郊传到城中来。

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可如果不尽快控zhì

住瘟疫,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被瘟疫吞噬。

其中就包括杨琪。

即便他们研究出了治愈瘟疫的药方,可杨琪的体质异于常人,那药不一定对杨琪管用。

乐姬心思一动,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妾身听到一个说法——”

“喔?”耶律斜轸颇为感兴趣,以为乐姬有什么法子能够对付疫情。

乐姬却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道:“妾身听说有个道士在城里散播谣言,说什么此次大辽闹瘟,实则是妖物作祟。”

耶律斜轸抿了一下唇,他明显感觉到有人是要借此机会兴风作浪。

他望向乐姬的双眼,眼神变得颇意味深长。

乐姬顿觉毛骨悚然,急忙干笑着辩道:“妾身也只是听说,也以为那牛鼻子老道是妖言惑众,将妖物除去就能抑制瘟疫,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奇闻。”

乐姬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唇角泛着若有似无的冷笑,她曾经周旋权贵之中,自然知dào

那些人多么惜命。

即便耶律斜轸不信城中的谣言,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渲染。

等到时机成熟,朝廷便不会不管不问。

到了那时,便是杨琪的死期!

如今乐姬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耶律斜轸自然察觉出异样,乐姬变得沉默,便是异样。

这种女人耍的小把戏,不足以让他挂在心上。

眼下,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耶律斜轸御马来到最妩楼。

最妩楼今非昔比,如今瞧不出半点热闹。

一场瘟疫,确实将所有人都搞的人心惶惶。

耶律斜轸敲开了最妩楼的大门,他可不是为寻欢作乐而来,只为向葵嬷嬷求得良方。

葵嬷嬷要找姑娘来给耶律斜轸作陪,却被耶律斜轸给拒绝了。

“本王只想问你,这里的姑娘都是如何避孕的。”

葵嬷嬷傻眼,耶律斜轸说这等隐私事竟脸不红气不喘,这等气度要如何修liàn

,能告sù

她吗?

“我们最妩楼有避子汤,大王需yào

吗?”

如果只是这样,他何必辛苦前来,“除了这个呢?有不用在姑娘身上的法子吗?”

见耶律斜轸不悦,葵嬷嬷猛点头,唯恐慢半拍,“有有有,大王可知dào

肠衣为何物?”

耶律斜轸眉头一挑,似是在等葵嬷嬷继xù

说下去。

与其用说的,葵嬷嬷觉得还不如让耶律斜轸亲眼瞧瞧肠衣的模样。

“大王稍坐,我这就去把东西拿来。”

耶律斜轸颔首。

在葵嬷嬷离开后,耶律斜轸环顾大厅四周,如今最妩楼好似空的一样,楼上楼下见不到半个人影。

猛然间,他觉出不对之处,他很少有这种背脊发冷并毛骨悚然的感觉。

多年习武,使得他感官异于常人,他明显觉得身后有人,然而他竟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

耶律斜轸不由按住剑柄,待五指紧握的一刹那,他顷刻间抽出长剑,急速转身,剑尖直扼一个人的咽喉处!

那人额上留下流汗,喉头滚动,好似惊吓过度,全身僵硬像是被凝固住。

葵嬷嬷再出现,就看见耶律斜轸用剑对着最妩楼的琴师安杨,安杨手中还有两根微微颤动的琴弦。

她吓得心惊肉跳,耶律斜轸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难不成他察觉出了什么?

葵嬷嬷急忙上前给安杨解围,“大王这是做什么,我们最妩楼的琴师哪里得罪您了?”

耶律斜轸警惕的看着安杨,尽管他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杀意。

“本王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葵嬷嬷“嗨哟”了一声,“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儿呢,我随便叫一个姑娘出来,要不大王试试能不能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呀,可不只是我们最妩楼的琴师,我们楼里姑娘们的舞蹈,可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要不然让安杨跟您跳两段舞?”

“算了。”耶律斜轸收剑。

看一个大男人跳舞,他没这种兴趣。(未完待续……)

309 传播

葵嬷嬷给安杨解了围,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安杨怎么会这般大意,险些就暴露了自己。

万一耶律斜轸的长剑真不长眼,那可如何是好?

葵嬷嬷当着耶律斜轸的面,大斥了安杨一声,“还不赶紧去给你的新琴上弦!”

安杨觑了一眼依旧处在警惕中的耶律斜轸,弓着身子捧着琴弦默默的退了下去。

然而在他背对耶律斜轸的那一刻,安杨原本温和乖顺段文眼神变得凌厉,握着琴弦的双手不由得收紧再收紧。

他承认,当时他确实闪过偷袭耶律斜轸的念头。不过他很清楚,那个男人跟他一样,对周围的戒备心里比谁都强。

除非他们自己允许,否则谁也靠近不了他们。

在安杨离开后,葵嬷嬷向耶律斜轸献上肠衣,当是赔罪,“大王,这就是肠衣了。您要多少,我跟您送多少!”

葵嬷嬷很少会这么大方。

耶律斜轸看着盒子里的透明套,一看肠衣的形状便知dào

是用在何处的。

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东西,不过倒是与不少瓦舍出身的女子发生过关系,因为事前那些女子都会避孕的药汤,所以他做起事不必忧心日后会对她们承担什么责任。

“这……尺寸会不会太小了?”耶律斜轸红了耳根。

葵嬷嬷的眼睛向耶律斜轸身下瞟去,她总算明白最妩楼里那些个与耶律斜轸接触过的姑娘们为何对耶律斜轸会念念不忘了。

原来这不单单是因为耶律斜轸的出身与样貌,还有他在床第上所展现的雄风伟物啊。

葵嬷嬷暧|昧的笑道:“大王放心。这经过改良的肠衣极有韧性,可随着男人那地方的变化而变化。大王若不信。大可将这个带回去试试,若用的好。大王再差人来到最妩楼里取。”

耶律斜轸对肠衣的热情并不是很大,这东西只会是在他与杨琪亲密接触时候的一道阻隔,单是看着这东西,就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更别说将它戴在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了。

尽管耶律斜轸对肠衣很反感,他还是收下了。

看了一眼安杨消失的方向,他果然还是对那个男人耿耿于怀,“那个琴师,是什么来历?”

“安杨啊。他是汉人,自幼便对音律痴迷,甚至还前往西域学习异邦乡音,对西域的舞蹈也有一定的研究。去年我从西域来的一个游艺团的领主那里,用高价将他买来。别看他是个男人,那身段纤细的跟女人一样,只是那张脸显得太阳刚,不够水灵阴柔,不然……”

听到这里就够了。耶律斜轸不想知dào

葵嬷嬷肚子里的那些小九九。

“本王记得,琪琪很喜欢听他的琴声。”

一说起杨琪,葵嬷嬷心里就咯噔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安杨段文那一掌。几乎要了杨琪大半条命。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好在有人见不得她死。

葵嬷嬷禁不住问:“小王妃,她……可还好?”

“大病初愈。城里却又闹了瘟疫……”耶律斜轸头疼不已,总觉得老天爷是故yì

安排了这一场不合时宜的瘟疫。将杨琪从他身边夺去。

谈瘟色变,一场瘟疫袭来。让葵嬷嬷也损失惨重。

最妩楼可是有有些天没做成生意了,即便她敞开大门,也没有人会来。

“唉……也不知dào

瘟疫什么时候会过去。”葵嬷嬷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然而心底却在偷着乐,这一回损失最大的可能就是大辽了。

瘟疫重创大辽,辽军元气大损,士气大伤,不正是宋军进犯的好机会吗。

连老天爷都站在宋军这边。

离开了最妩楼,耶律斜轸直奔大杂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就不信这些庸医凑在一起会找不到解决瘟疫的办法来。

乐姬还没有离开大杂院,按说她一个出了阁的女子应当避嫌,然而她与大杂院中的大夫们一起研究治愈瘟疫的药方,这也多亏了她有些医学功底。

耶律斜轸身边有个这么博学得女子陪伴,不少人为了奉承耶律斜轸而对乐姬夸赞连连。

耶律斜轸回到大杂院,被告知毫无进展,不由得动起怒来。

“一群没用的东西,本王给你们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没有让本王满yì

的结果,本王将你们统统丢掉疫区去,让你们也尝尝那种痛苦!”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这三十多个大夫聚集在一起,竟商讨不出个好结果来,庸医留着也是害人!

其中有一个想要出风头的大夫上前,战战兢兢道:“大王,听闻城中有个传言,大辽闹瘟,实则妖物作祟,不如将那妖物找出来,将之除去,大王替天行道,必能得老天庇佑……”

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有点儿医德操守的人都不会站出来附议。

耶律斜轸紧绷着脸,眼中迸发着凛冽的寒意,他不怒反笑,“五运阴阳者,天地之道也,有人假借天道之名传播妖言,你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居然信了妖道的话。庸医啊庸医,本王看留着你也无用——来人,将此人给本王押送到疫区去!”

这名大夫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下有一片水渍蔓延出来,此人居然失禁了。

空气中弥漫着异味,不少人抬手捂着鼻子,避开这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大王饶命啊——”回过神来开口嘶喊求救的人,却已经被铁面无私的侍卫给拖远了。

不大一会儿,地上的那片污渍就被收拾了干净。

耶律斜轸杀鸡儆猴这一招,让剩下的大夫们更加惶惶不安。

“我等定当尽心竭力!”有人率先向耶律斜轸效忠,不过也是为了保住性命的举措。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大夫们退下,一同商讨对策去了。

既然耶律斜轸回来了,乐姬便没必要去与那些大夫作陪。她留下来伺候耶律斜轸茶水,看起来就像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一样。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无害的女人,利用了大夫传播妖言呢?

方才那名提起妖言的大夫,被禁大杂院,若是没有人告知他,他又是如何得知外头的传言?

“乐姬认为,那妖物是何物?”

被耶律斜轸突然发问,乐姬心里打起鼓来,她不安的瞧了耶律斜轸一眼,随即垂下泛着泪光的眼眸。

她委屈至极,更是哽咽起来,“大王以为,是妾身告sù

了方大夫那些话吗?”

耶律斜轸敲案冷笑,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不过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知dào

他很生气。

“你才来多久,居然连那大夫的姓氏都知dào

了,本王在这里待了足足有一天,都叫不出来他们所有人的姓氏呢!”

如果乐姬没有与那名大夫做过接触,又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知dào

这些信息?

乐姬大骇,意识到自己失言,她却找着理由,“妾身与大夫们共事,知dào

他们的姓氏并不奇怪……”

撒下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满它。

乐姬还不知dào

给自己挖下了一个天坑。

耶律斜轸冷哼一声,“那本王将他们都叫来,看看你除了方大夫,还知dào

几个人的姓氏。”

乐姬张口结舌,慌忙下跪,“大王饶恕,妾身知错!妾身不过在大夫们面前稍微提了一下外界散播的谣言,不知怎的方大夫就放在心上了——”

耶律斜轸冷眼看着她,这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以为可以愚弄到所有人吗?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可以任她周旋吗?

“你那点手段,想把本王糊弄住,还早了几百年呢!”

乐姬顿觉毛骨悚然,就在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有人匆匆来传话——

“大王,太后娘娘有旨,请大王入宫一趟。”

耶律斜轸立马起身,冷声对乐姬道:“本王回来,要是看不到你在这里,本王就让人砍断你的两条腿!”

乐姬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上,她双眼空洞无神的盯着地面,只怕她这一次是回不到北院王府了……

耶律斜轸入宫,与萧太后互通了宫里宫外的状况。

宫中的御医们也没闲着,拟了好几个药方送去了疫区,而且萧太后体恤百姓,也慷慨的送去了不少药材。然而那些药方都是治标不治本,还是不断有人因为瘟疫而死去。

耶律斜轸这边没有向萧太后报gào

太多的消息,那些民间的大夫不见得医术高超到哪里去,他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自己和他们放手一试。

萧太后挑眉,她虽然从耶律斜轸身上察觉不到什么,不过她很清楚耶律斜轸一定知dào

那件事——

“斜轸可有听过外头的传言,此次大辽闹瘟,乃是因为妖物作祟。”萧太后主动提起。

耶律斜轸不动声色,“太后相信吗?”

不管萧太后信不信,有些时候,为了安抚惶惶不安的黎民百姓,她不得不附和这样的传言而采取一些手段,比如说,将传言中的妖物找出来,当众处以极刑,来安抚民心……

“此事,你为何瞒着哀家不报?”萧太后可是知dào

,耶律斜轸可非善类。(未完待续……)

310 重视

“并非小王有意隐瞒,太后明鉴,小王不会做对北院王府不利的事情。”耶律斜轸宠辱不惊。

琢磨了半晌,萧太后终于理解了耶律斜轸的意思。

她却深感意wài

,“你是说,是有人借此机会,对付北院王府?”

“太后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将散播谣言的道士给找出来对证。”

当耶律斜轸默默无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处在北院大王这个高位,却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针对杨琪?

那不过是打击他的其中一个有力的手段。

萧太后眯了眯眼,“哀家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倘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哀家定会在世人面前还你一个公道。”

“谢太后娘娘。”

耶律斜轸也想过着手调查谣言之事,只是那种事情止于智者,不理会它,谣言自会慢慢的销声匿迹。

而且只要提前找到治愈瘟疫的药方,那些谣言自然便会不攻自破。

不过既然此事已然惊动了萧太后,那便不能不重视起来。

离开皇宫之后,耶律斜轸本想回北院王府一趟,不过一转念,他又去了大杂院。

被耶律斜轸一吓,如今越矩显得乖顺了许多,低眉顺眼的样子颇得人心。

大杂院中,有专门为耶律斜轸准bèi

的单间,乐姬休息的时候,也用这个房间。

耶律斜轸入宫之后,乐姬一直在房间中,发xiàn

了他从最妩楼带来的肠衣。

当时乐姬就心思一动。想着莫不是大王要在着大杂院中与她寻欢才准bèi

了此物?

她得好好认错才行。

所以在耶律斜轸一回来,两人独处一室。乐姬便迫不及待的对耶律斜轸投怀送抱,“大王。妾身知错了。”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很能撩拨人心。

耶律斜轸却强硬地将她从怀里拿开,无情的将她甩在了地上。

现在,耶律斜轸没有和任何女人寻欢的心思。

耶律斜轸冷声道:“本王问你,你究竟和谁串通好了来对付本王?”

泪水滑落姣好的面颊,乐姬委屈至极,“妾身不明白大王在说什么……”

“还想在本王面前耍心眼,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从实招来。休怪本王无情。”耶律斜轸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一丝暖意。

乐姬转动了一下黑白分明却泪水泛滥的眼眸,明显是做贼心虚,不过她仍心存一丝侥幸。

乐姬怯生生的道:“大王,妾身真的不明白……”

耶律斜轸冷哼一声,似是在笑,阴森恐怖至极,让人不由得遍体生寒。

乐姬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想着这下完了。这下她真的完了——

如果被耶律斜轸抓住了把柄,只怕她落得并非只是打断双腿的下场,而是更为凄惨……

“本王很清楚,你在司乐坊时结实了不少声名显赫之人。其中不乏与本王敌对势力,就是你们合力在城中散布谣言的吧!”

一个不知dào

从哪冒出来的道士,有那种趁势作乱的本事吗?

耶律斜轸对此深表怀疑。

他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乐姬也参与其中,不过今日乐姬在她耳边提起此事。只怕并不是无心为之。

乐姬一口咬定,“大王冤枉妾身了。大辽闹瘟,实则妖物作祟,妾身也只是听人说,从没有想过是有人故yì

散播这种让人心惶惶的谣言……”

耶律斜轸敛起双眼,好似在隐藏眼中锐利的锋芒。

他沉吟了一下,继而说道:“那本王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本王在这里?”

一个深居王府的女人,居然比王府管家的消息还灵通,这难道不是值得让人怀疑的事情吗?

“妾身是……妾身是从大王身边的一个侍卫哪里打听到的。“

乐姬深居王府,平时足不出户,如果没有一定的关系网,她的消息自然不会来得那么灵通。不过她这个关系网,是以前她在司乐坊做艺伎的时候撒下的。如果让耶律斜轸知dào

她现在还与以前的男人有来往,只怕她的下场会更为凄惨。

耶律斜轸自然不相信她说的话,事到如今乐姬仍不肯坦白,只会让他更为厌烦这个女人的存zài



耶律斜轸带出来的侍卫都忙得不可开交,谁敢擅自离开岗位,跑去北院王府同乐姬通风报信?

他并没有点破,宽了宽茶盏,慢悠悠地问:“本王怎么听说,你出府之后,并没有立kè

直奔这里,而是舍近求远,往东南方向去了呢?”

北院王府的东南方向是皇庄,是不少达官贵人住的地方。那里有不少以前乐姬的相好。

乐姬跪伏在地,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如今她一败涂地,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她自作聪明,想要去设计陷害杨琪。

如果换做是别的女人,耶律斜轸绝对不会如此上心在意。

如今她只能不断地向耶律斜轸撒谎。“是广阔大人,是广阔大人派人来给妾身通风报信,说大王在这里,让妾身借机会接近你,至于城中的谣言,妾身也只是听说,除此之外,那散播谣言之人,与妾身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乐姬撇了干净,其实谣言之事也是广阔大人一手安排。

广阔大人不过是想找个替罪羔羊,从死刑犯中随便选出一个人来,用来充作谣言中作祟的妖物,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其处死,一来可以安抚民心,二来还可以向萧太后请赏。

乐姬在得知了他这个计划之后,并暗中撺掇,让一向仇视耶律斜轸的广阔大人,将矛头指向了北院王府。

不过乐姬实在小看了耶律斜轸对杨琪的重视程度。

如今看来,杨琪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用整座王府来陪葬,恐怕耶律斜轸也是丝毫不在乎。

她不能一再的犯傻,一定要找机会去制止广阔到人的行动。

耶律斜轸忽然幽幽的说道:“本王也希望此事与你毫无瓜葛,萧太后已经着手调查,一旦让她查出散布谣言之人乃北院王府中人始作俑者,只怕下场凄惨的不止你一人,你可知连坐之罪的厉害?”

耶律斜轸自然有能力自保,不过他顾虑到乐姬的家人。

在许多人眼中,他虽然残忍,然而祸不及家人。

乐姬吓得面无血色,偏偏在这种时候,她却对耶律斜轸泛起了一丝感激之情。

耶律斜轸又说:“不管你与哪位大人有什么计划,一旦萧太后介入,你们想要终止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大王,妾身真的是冤枉的……”

耶律斜轸却好似没听到她说话,“本王给你时间,好好的安顿你的家人去吧!”

乐姬不敢谢恩,不然不就等同于认罪了吗?

“好了,你退下吧。”

耶律斜轸给了乐姬机会,怎么做就看她自己了。

乐姬自然会抓住机会,不过她并没有将耶律斜轸所有的话听进心里。

离开大杂院之后,乐姬着急都不是去安顿好自己的家人,而是率先去找了广阔大人,向他通风报信,最好是终止计划。

不过她晚了许多步,广阔大人告sù

他,萧太后已经派了人找到了那名道士。

那名道士已经入宫去了。

乐姬这才感到了危机降临,他想起耶律斜轸的话,立kè

去安顿家人。

她也想过要逃走,不过她多少还是了解耶律斜轸的脾气,不管她逃到了天涯海角,耶律斜轸也不会放过她。

顾虑到性命,乐姬想到了杨琪。

她要像敏秀一样去找杨琪求救吗?

成为了耶律斜轸的宠姬,反而让原本出身不好的乐姬自视过高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乐姬没有即刻回到大杂院向耶律斜轸请罪,直接回了北院王府。

但是耶律斜轸有令,北院王府只能出人不能进人。

看守大门的侍卫不敢不遵从命令,别说只是一个宠姬,哪怕王妃也没有这样的特殊权利。

乐姬往侍卫手里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对他笑得有几分讨好,“妾身可以不进去,但求见小王妃一面。”

侍卫为难,掂了掂银子后,不舍得又还了回去,“主子这是为难我们啊,如今小王妃在槃离居,同禁足没什么两样,别说她出不得王府,就连槃离居也出不去,她又如何能来见你?



乐姬将银子推给他,“既然如此,劳烦侍卫大哥帮妾身给小王妃带个话,求她救妾身一命!”

性命攸关之事,侍卫不得不重视。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是进不得耶律斜轸的内院,那可是要命的。

他想了想,还是对乐姬点了点头,这样的差事,既然乐姬可以找他来办,他自然也可以找旁人。

于是侍卫找了一个关系较好的婢女,让她带话到槃离居去。

他找谁不好,偏找上与乐姬有仇的敏秀。不过也不怪这名侍卫,敏秀是伺候乐姬的婢女,他原以为敏秀会对乐姬很忠心,并不知dào

她们二人之间有过节。

得知乐姬出事,敏秀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呢。

不过她静下心来想一想,乐姬在北院王府毕竟有一定的地位,即便她今日潦倒,想要翻身也只是时间问题。若乐姬重掌生杀大权,只怕又会对她不利。

何不给乐姬卖个人情,就帮她这一回?(未完待续……)

311 设法

耶律斜轸自然不相信她说的话,事到如今乐姬仍不肯坦白,只会让他更为厌烦这个女人的存zài



耶律斜轸带出来的侍卫都忙得不可开交,谁敢擅自离开岗位,跑去北院王府同乐姬通风报信?

他并没有点破,宽了宽茶盏,慢悠悠地问:“本王怎么听说,你出府之后,并没有立kè

直奔这里,而是舍近求远,往东南方向去了呢?”

北院王府的东南方向是皇庄,是不少达官贵人住的地方。那里有不少以前乐姬的相好。

乐姬跪伏在地,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如今她一败涂地,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她自作聪明,想要去设计陷害杨琪。

如果换做是别的女人,耶律斜轸绝对不会如此上心在意。

如今她只能不断地向耶律斜轸撒谎。“是广阔大人,是广阔大人派人来给妾身通风报信,说大王在这里,让妾身借机会接近你,至于城中的谣言,妾身也只是听说,除此之外,那散播谣言之人,与妾身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乐姬撇了干净,其实谣言之事也是广阔大人一手安排。

广阔大人不过是想找个替罪羔羊,从死刑犯中随便选出一个人来,用来充作谣言中作祟的妖物,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其处死,一来可以安抚民心,二来还可以向萧太后请赏。

乐姬在得知了他这个计划之后,并暗中撺掇,让一向仇视耶律斜轸的广阔大人。将矛头指向了北院王府。

不过乐姬实在小看了耶律斜轸对杨琪的重视程度。

如今看来,杨琪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用整座王府来陪葬,恐怕耶律斜轸也是丝毫不在乎。

她不能一再的犯傻。一定要找机会去制止广阔到人的行动。

耶律斜轸忽然幽幽的说道:“本王也希望此事与你毫无瓜葛,萧太后已经着手调查,一旦让她查出散布谣言之人乃北院王府中人始作俑者,只怕下场凄惨的不止你一人,你可知连坐之罪的厉害?”

耶律斜轸自然有能力自保,不过他顾虑到乐姬的家人。

在许多人眼中,他虽然残忍,然而祸不及家人。

乐姬吓得面无血色,偏偏在这种时候。她却对耶律斜轸泛起了一丝感激之情。

耶律斜轸又说:“不管你与哪位大人有什么计划,一旦萧太后介入,你们想要终止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大王,妾身真的是冤枉的……”

耶律斜轸却好似没听到她说话,“本王给你时间,好好的安顿你的家人去吧!”

乐姬不敢谢恩,不然不就等同于认罪了吗?

“好了,你退下吧。”

耶律斜轸给了乐姬机会,怎么做就看她自己了。

乐姬自然会抓住机会。不过她并没有将耶律斜轸所有的话听进心里。

离开大杂院之后,乐姬着急都不是去安顿好自己的家人,而是率先去找了广阔大人,向他通风报信。最好是终止计划。

不过她晚了许多步,广阔大人告sù

他,萧太后已经派了人找到了那名道士。

那名道士已经入宫去了。

乐姬这才感到了危机降临。他想起耶律斜轸的话,立kè

去安顿家人。

她也想过要逃走。不过她多少还是了解耶律斜轸的脾气,不管她逃到了天涯海角。耶律斜轸也不会放过她。

顾虑到性命,乐姬想到了杨琪。

她要像敏秀一样去找杨琪求救吗?

成为了耶律斜轸的宠姬,反而让原本出身不好的乐姬自视过高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乐姬没有即刻回到大杂院向耶律斜轸请罪,直接回了北院王府。

但是耶律斜轸有令,北院王府只能出人不能进人。

看守大门的侍卫不敢不遵从命令,别说只是一个宠姬,哪怕王妃也没有这样的特殊权利。

乐姬往侍卫手里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对他笑得有几分讨好,“妾身可以不进去,但求见小王妃一面。”

侍卫为难,掂了掂银子后,不舍得又还了回去,“主子这是为难我们啊,如今小王妃在槃离居,同禁足没什么两样,别说她出不得王府,就连槃离居也出不去,她又如何能来见你?



乐姬将银子推给他,“既然如此,劳烦侍卫大哥帮妾身给小王妃带个话,求她救妾身一命!”

性命攸关之事,侍卫不得不重视。不过他一个大男人,是进不得耶律斜轸的内院,那可是要命的。

他想了想,还是对乐姬点了点头,这样的差事,既然乐姬可以找他来办,他自然也可以找旁人。

于是侍卫找了一个关系较好的婢女,让她带话到槃离居去。

他找谁不好,偏找上与乐姬有仇的敏秀。不过也不怪这名侍卫,敏秀是伺候乐姬的婢女,他原以为敏秀会对乐姬很忠心,并不知dào

她们二人之间有过节。

得知乐姬出事,敏秀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呢。

不过她静下心来想一想,乐姬在北院王府毕竟有一定的地位,即便她今日潦倒,想要翻身也只是时间问题。若乐姬重掌生杀大权,只怕又会对她不利。

何不给乐姬卖个人情,就帮她这一回?

想来想去,敏秀决定以德报怨,帮乐姬这一回。

她到槃离居,并没有直接见到杨琪,她甚至没能跨进槃离居的大门,不过还是有人愿意见她。

那就是在槃离居伺候的婢女夕月。

夕月以为敏秀又来通风报信,当她得知了敏秀的口信,才意识到这并不只是通风报信那么简单。

夕月把敏秀的话带去给杨琪。

乐姬要杨琪救她一命,这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而且让夕月想不通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敏秀对待乐姬的态度。

夕月不禁问道:“乐姬刚刚才想除去敏秀,敏秀怎么还会帮她传话?”

夕阳顾虑的却不只是这些,“比起这个,应该查查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乐姬这次大难临头,该不会与瘟疫有关吧,如果是这样,那咱们大王有没有卷入其中?”

听了夕阳的话,杨琪不由自主的颔首。

乐姬不会无缘无故的向她低头求助,只怕外头正在掀起一阵比瘟疫还可怕的风暴。

杨琪立马吩咐夕阳,“你叫人去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探听到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夕阳离不开槃离居,不过外头愿意被她差遣的家仆多的是。

不过要打探到确实可靠的消息,只怕是要花上一些时间,毕竟如今北院王府好似禁区,有出无进。

杨琪不忘提醒夕阳与夕月,“日后这个敏秀再来,你们要小心应付。”

夕月不解,她总觉得杨琪似乎有些忌惮敏秀。

敏秀被杨琪所救,心怀感恩,怎么看这个婢女现都是能够为杨琪肝脑涂地的死忠。

“小王妃,你是怀疑敏秀的用心吗?”夕阳隐约察觉出了一些。

杨琪点头,凝重道:“这个敏秀不简单啊——”

“怎么不简单了?”夕月看不出敏秀有别的用心。

杨琪对她们轻笑了一下,“你们应该知dào

,敏秀是伺候过海夫人的。你们大概不知dào

,海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她院中有个婢女去报gào

给了乐姬,乐姬又说给了大王,看似一波三折,不过是乐姬先声夺人的手段。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dào

海夫人一个人玩儿自杀,最后死于意wài

,而不是她精心策划的结果。海夫人一死,敏秀就立马跑去了乐姬身边当差,没多久乐姬就想除掉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夕阳想了想终于恍然,却不由得瞠目,“敏秀一直配合乐姬,设计害死海夫人,海夫人并不是死于意wài

!?”

“当然不是意wài

,海夫人玩儿自杀的时候,有人故yì

抽掉了海夫人踩着的凳子。”憋了这么久,杨琪总算是与人说了,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夕月后知后觉,“大王不知dào

吗?”

“他怎么不知dào

?”杨琪不咸不淡,“你没发xiàn

自从海夫人的事情发生以后,槃离居的戒备就严密了许多吗。”

耶律斜轸也有他的顾虑,一旦内院之争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自然会有人拿他来开涮,让他面子上过不去。

他对乐姬纵容,只怕是因为乐姬有足够让他这样的利用价值。

不过乐姬来向她求助,只怕乐姬是遇上了什么严肃的事,关乎到性命之忧。

想要她性命的是……耶律斜轸?

杨琪只猜出了这个结论,却没有想明白缘由。

很快,夕阳给杨琪带来了一则较为惊人的消息——

大辽闹瘟,实则妖物作祟。

杨琪便知dào

,有人借势要拔除眼中钉了。

究竟是谁这么无聊?

耶律斜轸的命令,在萧太后的懿旨前就显得苍白无力了。

杨琪再一次被萧太后请到了宫中。

尽管她不想在外面多做走动,就怕染病,不过很庆幸这时候瘟疫并没有传到城中。

萧太后请杨琪来,看了一场法事。

杨琪自然知dào

,她被请进宫里来,并不只是看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做法事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312 寻求

青山居人知dào

自己得处境不妙,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得罪的会是那位高人的传人。

杨琪亮出她的出处,就已经让青山居人的谎言不攻自破。

如果杨琪真的是妖物,卓越又怎么会收她为徒?

如果杨琪真的是灾星转世,卓越又怎么不会替天行道?

这下青山居人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扑通一声,青山居人跪在地上。不止他的手背,他全身都在发麻。

他该做点什么,求一张保命符。

“太后……娘娘,贫道……贫道有眼无珠!”青山居人恨不得将自己埋进七尺黄土之下,如今海曙坦白从宽的好,“贫道……贫道不该利欲熏心……”

萧太后不动声色,依旧是一派泰然自若的模样,“哀家倒是想问问,你收了谁的好处啊?”

横竖都逃不过一死,能得到萧太后的宽恕与她的庇佑,青山居人尚还有一线生机,他着实不该被人利用,去针对北院王府。

“是魏岭郡王广阔大人……是他让贫道在城里散布谣言,说大辽此次闹瘟,实则妖物作祟……他还让贫道针对北院大王……”

魏岭郡王广阔乃池大忠的朋党,他针对耶律斜轸也就说得过去了。

萧太后叫人将青山居人带了下去,这青山居人的下场会是怎样,不在杨琪关心的范畴之内。

杨琪隐约明白了乐姬向她求助的缘由了,只怕青山居人的事情,与乐姬逃不了干系。

针对耶律斜轸的方法有很多。偏偏挑了置杨琪于死地的这一条路,不得不让人怀疑幕后人的别有用心了。

得知杨琪入宫。耶律斜轸在第一时间赶来求见萧太后。

萧太后取笑他,“怎么。斜轸,你以为哀家会与那个妖道一起针对你的小王妃不成?”

耶律斜轸自然是在入宫前就得到了消息,萧太后帮杨琪出面,让外头的谣言不攻自破,也揭穿了青山居人虚伪的假面。

“多谢太后娘娘!”耶律斜轸由衷的对萧太后心怀感恩。

其实即便萧太后不用出面,他也可以保住杨琪,只不过萧太后参与其中,那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杨琪得萧太后撑腰,以后还有谁敢对她轻举妄动?

杨琪跟前有北院大王这个挡箭牌。是远远不够的。

在这一刻,萧太后终于明白了先帝的用意。

当年她还是萧皇后的时候,曾一时执意要将杨琪许给恒王为妾,那是她眼拙,并没有看出杨琪对耶律斜轸来说有多么的重yào



但是先帝慧眼如炬,只要有杨琪在,才能掌控耶律斜轸这匹脱缰的野马。

杨琪是安抚耶律斜轸最好的筹码,萧太后只要拉拢住了杨琪,就能收服住耶律斜轸。

杨琪。要远比她那个不争气的侄女有价值多了。

萧太后笑得yì

味深长,她优雅的抚了抚细长而又微微上翘的眉梢,神情一顿,似想起什么。“对了,边关没有告急吗?”

耶律斜轸虽然许久未亲临疆场,不过对边关形势还是很上心的。

“大辽此次闹瘟。不是秘密,据小王所知。宋主欲借此机会对我邦趁胜追击,不过……”

听耶律斜轸欲言又止。萧太后轻拧眉头,她不仅不喜欢别人卖关子,还很反感男人婆婆妈妈的这种态度。

“不过什么?”萧太后很配合耶律斜轸。

“不过杨门女将,违抗宋主的旨意,还退军百里。”

“喔?”萧太后挑眉,兴味十足,“杨门女将……还真是出乎哀家的意料。”

杨琪幽幽的说道:“只怕换作杨家将,老令公在世,大辽此次在劫难逃吧。”

杨琪说的不错,老令公忠君报国,他那几个孩子也都是好战的,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也绝不会留大辽喘息与养精蓄锐的余地。

萧太后看向神情莫测的杨琪,“怎么,你也知dào

杨家将?”

杨琪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我可是汉人出身啊。”

她敢这么坦诚自己的出身,那也是因为她知dào

萧太后不会因为民族问题就歧视她,不然萧太后也不会在朝中任用汉人为官员。

“女子领兵,本就是无稽之谈,纵然杨门女将所向披靡,还是少不了妇人之仁。”耶律斜轸这番话中少不了对杨门女将的鄙夷。“她们是不想让士兵被传染瘟疫,才下了撤tuì

的命令。”

杨琪很不高兴,忍不住为家人辩了几句,“佘太君她们大概也不想胜之不武吧,正因为她们的想法与男人不同,率兵行军总是突其不意,让人难以掌握其动向,这大概就是她们屡战屡胜的原因之一吧。”

听了杨琪的话,萧太后与耶律斜轸都沉思起来。

萧太后率先打破沉默,“确实不能因为她们是女流之辈,就小瞧了她们的带兵能力。”她那一双美眸盈满笑意,看着杨琪,就好似捡到宝一样,“斜轸,你可知dào

,你的小王妃可师出名门呢。她可是鬼谷先生传人卓越门下的大弟子,现如今也是他唯一的弟子。”

耶律斜轸怔愕,他是知dào

杨琪有位相依为命的师父,也知dào

她的师父姓卓,不过从没想到是那位鬼谷先生的传人。

看他吃惊,萧太后不禁意wài

,“你竟不知dào

?”

杨琪谦笑,“我不学无术,出门在外从不告sù

旁人我师出何门,只怕给师父他老人家抹黑。何况我出山之前,师父再三叮嘱,若非必要,不自报师门。”

“谦虚了吧,哀家看你那个弹指功就学的很好啊。”

杨琪露出惭愧的神情,“要是师父他老人家动手,那青山居人的手掌早就被打穿了。”

萧太后刺探,“如今你师父身在何处,哀家可有幸与他当面一叙?”

杨琪知dào

萧太后惜才,想重用卓越。

只可惜卓越一生淡泊名利,汉人出身的他,也不会为大辽卖命。

她不改笑容,“我师父云游四海,他如今在哪儿,我也不知dào

。”

萧太后略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她似乎并没有放qì

,“如今你与你师父可有书信来往?”

“并没有。”杨琪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有些凄然,“我有先天不足之症,师父怜惜我,这些年来他一直为我寻找治病良药,却始终无果。他大概觉得愧对于我,如今才一直对我避而不见。名义上我是他收的弟子,不过我反而觉得他待我视如己出,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呢。”

萧太后轻笑了两声,如果杨琪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的话,即便不看在鬼谷先生的面子上,看在卓越的份上,世人也不会小看杨琪。

耶律斜轸的手掌心里,还真是攥了一块儿不同寻常的宝贝啊。

说了一些家常的话,萧太后提起了瘟疫之事,并嘱咐耶律斜轸尽快督促寻找药方之事。

出宫以后,耶律斜轸与杨琪一道回北院王府。

路上,耶律斜轸问杨琪,“你师父一直为你寻求治病良药,难不成有法子改变你这极阴的体质吗?”

“有。”杨琪深深地望着他,“而且还找到了。”

“那方才你为何对萧太后那般说……”耶律斜轸似乎很不解。

“我明白萧太后的心思,也了解我师父的为人。萧太后想重用贤能之人,不过我师父视名利为粪土。我若不那样说,难不成要直白的告sù

萧太后,说我师父不想来大辽做官吗?”杨琪撇撇嘴,她就不信耶律斜轸不懂这里面得人情世故,“何况我也不是完全撒谎,我师父虽然为我找到了办法改变我的体质,不过等同于没找到一样。”

“是什么法子?”耶律斜轸双目灼灼,说不定卓越没办成的事情,他这个北院大王可以做到呢。

“少林寺的易筋经与洗髓经,只要修liàn

了这两样东西,便极有可能改变我的体质。”杨琪见耶律斜轸露出为难之状,也不觉得yì

wài

,“这两样东西都是少林寺的镇寺之宝,怎么可能会外传。”

与中原不大一样,大辽崇尚道教。

在这里道士的地位比地方官员还要高,甚至有些道士打着幌子鱼肉百姓为祸乡邻,很是排挤佛教势力。

杨琪对耶律斜轸也有所保留,不过易筋经和洗髓经能改变她的体质,此事比真金还真。

卓越与少林寺的方丈圆通大师乃挚友,看在卓越的面子上,圆通大师也会给杨琪行个方便,只不过圆通大师有个条件——

想要修liàn

少林寺的镇寺之宝可以,只不过杨琪必须得出家。

这可愁坏了杨琪,她如今坐在耶律斜轸身边,自然就看出了她的取舍。

这副残破的身子可以不用去改变,但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

耶律斜轸蠢蠢欲动,“易筋经和洗髓经真的能改变你的体质?”

“并不是十拿九稳,只是有这个可能,毕竟没有我这样的先例。”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和尚怎么不把这两样东西传给你?”

难不成他们只是假慈悲假仁义?

“别说不传外人,哪怕佛门弟子也不可能接触到那两样宝贝,能修liàn

易筋经与洗髓经的,只有少林寺的方丈。”

能修liàn

那两样镇寺之宝之人,日后必定武功盖世。

圆通大师正担心杨琪利用它们行不义之事,才开出让她出家的条件。(未完待续……)

313 取信

这会儿耶律斜轸刚沐浴完,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乳香气息,与他本身的雄性味道一点儿也不违和。

浴袍上虽然也有其他熏香的味道,却永远遮盖不住传自耶律斜轸身上的独特气息。

杨琪躺在榻上,枕着耶律斜轸的大腿,手里还捧了一本时下最受闺中女子欢迎的小书,正看的津津有味。

小书中讲的无非就是男欢女爱的言情故事,文字虽然生涩的紧,故事也都是千篇一律,可能用来打发消磨不少的闲暇无聊时间。

这些小书都是夕阳与夕月她们爱看的,一日被杨琪撞见,也成了她的一种消遣。

“看的什么?”瞧杨琪入迷似的,耶律斜轸心里产生了些许醋意,这世上难不成还有比他更值得杨琪着迷的东西吗?

耶律斜轸撩了一下封面,喃喃自语似的说出了小书的名字,“怀芳传,什么东西?”

“怀芳呢,是这书里的女主角,她喜欢上了自己伺候的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大少爷也对她很倾心,两人秘密交往了一阵呢,最后东窗事发,少爷的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不过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要在一起……”

耶律斜轸不觉得这书中的故事有多么的生动,不过听杨琪讲书倒还蛮有趣味的。

听杨琪没了下文,耶律斜轸被吊起的胃口得不到满足,自然就好奇起来,他追问:“然后呢?”

杨琪将书翻页,“我正看到他们私奔的情节。”

耶律斜轸抄起一本被闲置在床头的小书,随便翻了几页。当他看到小书里头色|情指数高到极点的插画,不由得瞠目结舌。

“你平时不好好读书练字。看的都是这些不堪入流的春|宫集?”

杨琪翻了个白眼,正儿八经的纠正他。“什么叫不堪入流的春|宫集,这可是有唯美故事情节的……春|宫集!”

她承认,方才给耶律斜轸讲述的《怀芳传》,是省去了大篇幅的情爱描写。

耶律斜轸深感无力,不过这么一闹,让他忘记了积攒依旧的疲惫,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忍不住拍脑门,“上京城内,怎么会有这种书?”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不仅有。还很畅销呢,只怕比四书五经还要炙手可热吧。”

“什么!?”耶律斜轸不敢相信,“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

“世风日下?”杨琪补充了他的话,“虽然小书中的故事是人幻想出来的东西,不过我倒觉得你脑袋里的世界比这小书中的故事还不切实jì

。”

“为何这般说?”耶律斜轸挑眉。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认为这世上人人都会读书。这世上会读书的人一定识字,但识字的人不一定会读书,所以后者呢读的不是圣贤书,都是我这样不堪入流的小书。但是呢。只怕也有不少读圣贤书的人也会捧着这样的小书来打发寂寞空虚的时候。”

杨琪曾听夕月说过,确实有些看起来很斯文的大男人也会鬼鬼祟祟的捂着脸光顾小书的舒坦。

家境稍微富裕一些的男子,会请书侩将新上市的小书用宣纸密封好送货到门上。

耶律斜轸忍俊不禁,有时他会觉得杨琪嘴里说出来的话像是疯言疯语。却包含了一定的深意。不过要是从她嘴里听到之乎者也,那耶律斜轸才会以为这个小女人是真的疯了。

耶律斜轸将手里的小书丢到床下,“以后再别看这种书了。”

杨琪不高兴了。“我成天待在府里,出去的机会寥寥无几。也就这点兴趣爱好了,你不会连这点自由的空间都不给我吧!”

耶律斜轸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真是有些爱不释手呢。

“平日里你有闲工夫看这等书,倒还不如读读正经的书,练练字,学学下棋画画,拨弄几下琴弦也好。”

“我才不喜欢假正经呢。”杨琪又不算是什么大家闺秀,才不想被那些条条框框约束。

耶律斜轸玩弄她的长发,忽然提起一事,“本王听说乐姬找上你了?”

杨琪诧异,耶律斜轸什么时候知dào

这件事的,她都没有发觉。

“你不说我还忘了,”杨琪放下小书,坐起身子,“我还想问你,外头有关那些我是妖物的传言,是不是跟乐姬有关?”

“正是她与人合谋散布的。”耶律斜轸不打算隐瞒。

“那你想要怎么对付乐姬?”

“你还真想替乐姬说情?”耶律斜轸看出杨琪同情乐姬,“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乐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她求情?”

“她什么好处也没给我,但是我觉得吧,以德报怨显得我多大度啊——”杨琪滑稽的用手捧大肚子,惹得耶律斜轸忍俊不禁,“你说是吧!”

“是是是,你最大度了,没人比得上你!”

耶律斜轸揽着她的腰,双双滚倒在踏上。

杨琪的脑袋碰到一个硬物,疼得她“哎哟”一声,抱住了脑袋。

“什么东西啊?”杨琪伸手一捞,够到了一个挺精致的盒子。

她以为这是耶律斜轸带回来的礼物,忍不住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打开盒子一看,杨琪傻眼了——

她一脸震惊,捏出盒子里头的肠衣,还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瞄着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轻轻的干咳了两声,刀削斧刻一样的脸颊上布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耶律斜轸尴尬道:“本王不会用……”

杨琪调笑,“你说不会用,意思是不会将这东西用在你身上,还是不知dào

它怎么用啊?”

耶律斜轸恼羞成怒。双手左右夹击,捏着她腋下的痒痒肉。

杨琪哈哈大笑。立马缴械投降。

这男人似乎是太累了吧,与杨琪闹腾了一番后。便躺在榻上就合上眼了。

被他紧紧的圈着,杨琪想翻个身都不容易。

想起今天没有刻意的为乐姬求情,杨琪心里还是有一些罪恶感的。

她稍微提了一点,也不知dào

耶律斜轸会不会对乐姬网开一面。

她知dào

自己表露是卓越门下的徒弟之后,萧太后会比以前更加重视她。

这是好现象,也许她可以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萧太后的想法。

至于治疗瘟疫的事情,杨琪决定三思而后行。她不打算将药方拿给耶律斜轸,这么有价值的东西,不用来谋些好处。那怎么行?

不过就在杨琪犹豫的时候,粱王隆佑带来了从疫区传来的消息。

粱王隆佑是皇帝派,与太后派的耶律斜轸虽然立场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耶律斜轸的敬仰。

耶律斜轸忙于瘟疫之事,没有工夫上朝,隆佑便给他带来了这几日朝中最大的议题。

隆佑说:“朝中不少官员向母后谏言,利用瘟疫重创宋军,不过被母后一口驳绝了。”

这也证明了杨琪的想法,说不定她的话真的影响到了萧太后。

用病毒作为作战的武器。在耶律斜轸看来,不失为一条妙计,不过另一方面,他也承shòu不住良心上的谴责。

毕竟杨门女将违抗宋主的旨意。撤军百里,然而对他们来说,大辽闹瘟。确实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区区女流之辈都深明大义,不想胜之不武。他们这些男人怎么甘心被比下去?

耶律斜轸冷哼一声,他虽然长时间以来不参与朝政之事。却也能想象的到是什么样的人在借题发挥。

“又是那一群坐吃享福的碌碌无为之辈吧,也难为太后娘娘要每天对着那些人。”耶律斜轸挑眉望向面无表情的隆佑,“关于此事,你皇兄怎么看?”

“哪一位皇兄?”隆佑上头可有两个哥哥,一个个是大辽的皇帝,另一个是大辽的恒王。

“都说说吧。”耶律斜轸轻轻叹息,有时候他对隆佑这种一板一眼的性格也是感到无奈。

隆绪与隆庆两个人性格截然不同,所处的位置也不一样,对此事的看法自然也都不尽相同。

“二皇兄认为此法可行,进言皇帝一试,用瘟疫退宋军。”

隆庆还是比较好战的,只要能打胜仗,才不介yì

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耶律斜轸又问:“那你觉得呢?”

“我……我不希望用这种胜之不武的方式来赢取战争的胜利,即便赢了,也赢不到民心。”隆佑悄悄的看了一眼耶律斜轸的神色,他很在意耶律斜轸对他的看法。没有从耶律斜轸眼中得到肯定和赞许,隆佑还是很失望的。他握了一下拳头,说了另一件要紧的事情,“对了,听说疫情控zhì

住了。”

杨琪听得心里一咯噔,难不成已经有人找到了治愈瘟疫的方法?

如果真是这样,她可真要责怪自己优柔寡断了。早知dào

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不如早早的将药方拿出来,也夺取耶律斜轸的信任。

有人赶在自己前头找到了法子,忙了许多时日的耶律斜轸心里自然也是挺憋屈的。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很高兴的,疫情能被控zhì

住,这是天大的好事情。

然而从隆佑的神情中,可捕捉不到一丝轻松愉快的痕迹。

他反而蹙起眉头,不知在忧虑什么。

隆佑继xù

说道:“我得到消息,据说疫区来了一个巫女,自称有上天大神庇佑的能力,能将冤魂引进往生的道路上,还能让承shòu痛苦的人在毫无痛苦的状况下死去。那些得了瘟疫的人,喝了她用神力净化的井水,都在慢慢的康复之中。”

姑且不说这个女子是不是真的上天眷顾的巫女,单论她现身疫区,就足见她有多么的勇敢。

杨琪忍不住道:“真有这种奇事?”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的故事一样。

隆佑一脸凝重,“我怀疑这次的瘟疫是有人故yì

而为之。”

耶律斜轸顺着他的思路想,也越来越觉得可疑。“神力?净化之水?荒唐啊——有必要查清楚那个巫女的来历。”

瘟疫一出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的确不得不让人猜疑她的身份。

杨琪也好奇这名传说中的巫女的来历,所谓的英雄不是被时势所趋。而是造势者。

但是不惜数千人的性命,只为让自己出彩,这样的人算不上是什么英雄。

耶律斜轸与隆佑一同出巡,之前他们在厅内的谈话被耳聪目明的卓越停得一清二楚。

卓越有些着急,“我将治愈七日倒的药方给了你,你还没有交给耶律斜轸吗?”

杨琪也有了紧迫感,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巫女,让她感受到了威胁,“我原本没打算将药方交给他。”

卓越哀叹一声。有些怨怪杨琪,即便杨琪想将药方交给耶律斜轸,也失去了最佳的时机。

杨琪一直攥着药方,若此时交给耶律斜轸,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杨琪也无法解释这药方的来历,与得到药方的途径。

“咱们现在不能自乱阵脚,那个巫女不一定就找到了治愈七日倒的法子。”杨琪可不相信对方一碗净化之水就能到得了瘟疫的人水到病除。“净化的井水,这里头一定有问题。师父。你可知dào

除了你给我的药方,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治愈七日倒?”

“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只是想要七日倒药到病除的话,还是我给的方子管用。其他的法子也都是治标不治本。及时抑制住了病情,也都是反反复复,如果不持续的依赖药物。连病情都抑制不住。”

听到卓越的话,杨琪深思起来。并喃喃自语,“果然正确的方子还是攥在我们手里……”

“你想怎么做?”卓越不得不担心。即便他是汉人出身,但也还是会同情那些正受瘟疫折磨的辽人。

杨琪一日不做出决定,如此拖延下去,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她也决定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尽快的将药方交托出去的好。

巫女的事,给杨琪上了一课,凡事都有轻重缓急。

“我想——把药方给赵家。”思来想去,杨琪觉得赵嘉上是不二人选。

“赵家?”卓越十分不解杨琪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自然清楚赵家与北院王府联姻于此之外更深层的关系,杨琪将药方给了赵家,那不是暗地里帮着耶律斜轸吗?

杨琪不在乎赵嘉上拿到药方后,会将药方给谁,她只是想让赵嘉上欠她这一份人情。

杨琪给卓越解释,“赵家日渐没落,自从赵嘉敏偷欢之事东窗事发,耶律斜轸对他们也不像以前那样信任了。赵嘉上的为人如何,我了解的不是一清二楚,不过至少我知dào

一点,他有恩必还,我需yào

他欠咱们这份恩情,日后应该会用的上他。”

如今耶律斜轸坐镇北院王府,正如日中天,赵家的财力让他更是如虎添翼。有权有钱有势,这样的男人算是走到了人生的顶峰,这对他本人来说真的好吗?

卓越忍不住担心,“但是赵嘉上得到了药方,一定会交给耶律斜轸吧……”

杨琪自信一笑,“如果我是赵嘉上,也会把得到的药方交给耶律斜轸,这笔生意很划算,是重拾耶律斜轸信任的好机会,赵嘉上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沉吟了半晌,卓越终于同意了杨琪这个决定,“送药方的事,还是交给安杨来做吧,他的功夫好些。”

即便被圈在槃离居,卓越还是有办法将消息送出去。他要是想离开这里,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当天夜里,一身夜行衣的安杨便不为人察觉得潜进了赵家的府邸,直接找到了赵嘉上,将药方留给了他。

正如杨琪预料的那样,第二天赵嘉上便捧着药方到了北院王府。不过确实在这天下午,比杨琪料想中的时间要晚一些,看来赵嘉上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准bèi

的。

赵嘉上将药方交到耶律斜轸手里,耶律斜轸对药方的真假抱有很大的怀疑态度。

“这药方是真的?”耶律斜轸也不大相信赵嘉上会拿一个假药方来糊弄他,赵嘉上没胆这么做。

“我已经让人实验过了。这药方的确很见效。”赵嘉上尽量显得自己很不卑不亢,然而还是抵不过耶律斜轸天生王者一般的威严。

“这药方。你是打哪儿来的?”耶律斜轸感到奇怪。

先是巫女之事,这回又凭空冒出来一个能治愈瘟疫的药方。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不瞒大王,”赵嘉上没想过要向耶律斜轸隐瞒这药方来历之事,而且他得到药方之后,也一直觉得很忐忑,“昨天夜里,有一个黑衣人潜进了我府上,将药方交给了我。”

“嘿,”耶律斜轸似笑非笑。“本王怎么就没有碰到这么好的事?”

赵嘉上诚惶诚恐,“我想对方……大概是想让我欠他一份恩情。”

“那黑衣人是什么来历?”耶律斜轸目光凌厉,对赵嘉上多少产生了一些警惕。

赵嘉上面带惭愧道:“那黑衣人的轻功很好,我府上的侍卫没有追上他。”

“轻功很好……”耶律斜轸喃喃自语,自然而然的将昨夜潜进赵府的黑衣人与金智勋对号入座了。

不过他想不通,金智勋暗地里帮zhù

赵家,他那能得到什么好处?

赵嘉上也足够用心了,他大可以用这个药方去萧太后面前请功,换他们赵家一世富贵无忧。不过他却用药方来讨好耶律斜轸,也算他识时务。

不过耶律斜轸一方面不想让赵嘉上意识到这个药方的重yào

性,另一方面也在顾虑巫女之事。

因为他想做的事情,那个不知dào

哪里冒出来的巫女已经抢在了他的前头。

耶律斜轸将药方拍在桌案上。“你拿着药方想在本王面前立功,若早些日子来,你还能如愿以偿。难道你没听说疫区的疫情,现在已经被控zhì

住了吗?”

赵嘉上略微勾动了一下唇角。“大王无需担心,疫区发生了什么。我也略有所耳闻。难不成大王您真的相信天底下会有那么奇妙的事情,一碗净化之水竟能消除百病?”

耶律斜轸可没那么愚昧,不过疫情被那所谓的净化之水控zhì

住,确实是事实。

明摆在眼前的事情,让人不相信,实在很难。

“这个药方能药到病除,至于那个什么净化之水,兴许不会比这个药方靠谱。”赵嘉上缓缓说道,“我派人到疫区打听过了,我的手下也接触了净化之水,那并非普通的井水,里面肯定是放了东西。据我手下回报,得了瘟疫的人一天三碗净化之水,那所谓的巫女并没有提过要喝多久才能除去瘟疫。”

“净化之水能让人对它产生依赖吗……”在药理方面,耶律斜轸还是比赵嘉上略胜一筹的。

他重新拾起药方,这药方让他有些看不懂啊,因为这上面有许多药材都是相生相克的。

这药方的字隽永有力,应该是出自男人的手笔。

他将方子放到鼻头深深一嗅,纸张上有种略微熟悉的香气,却一时想不起来从哪里闻到过类似的香气。

“是宝和斋的墨。”虽然想不起纸张上的味道来自哪里,不过耶律斜轸一闻墨的气味,便知这种墨是产自哪家铺子。

宝和斋的墨不是普通小老百姓能用的起的,家境富裕的书生公子酷爱宝和斋的墨,还有一些达官贵人显赫之家也会慕名而来。

顺道一提,耶律斜轸也用宝和斋的墨。

“昨夜潜进你府上的黑衣人是男是女?”耶律斜轸突然问。

赵嘉上仔细回想,“看那身形,听他的声音,应该是男人无疑。”

“哼哼,看来幕后之人藏的很深啊。”耶律斜轸声音冰冷,眼中无一丝暖意。他意有所指,讥诮似的对赵嘉上说,“嘉上,你可要好好的记住人家的这份恩情啊。”

既然对方想要利用赵嘉上来达到目的,那么最后她一定会显露真身,暴露自己。

想要比耐心,耶律斜轸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赵嘉上如坐针毡,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某人设下的圈套之中,这些都不打紧,可他受不了自己欠别人恩情,那感觉就好像被人窥视一样,难受得紧。(未完待续……)

314 巫女

赵嘉上失神起来,他用药方讨好耶律斜轸,自然是带着不纯的动机。

他们赵家与北院王府本来就是一场交yì

,而赵嘉敏就是维系双方关系的牺牲品。

而如今赵嘉敏耐不住寂寞,与耶律斜轸以外的男人有染,尽管赵家将此事瞒得很好,瞒得过世人的眼睛,却瞒不住耶律斜轸的耳目。

耶律斜轸至今没有动静,可见他对赵嘉敏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虽然他多多少少也是为了维系两家的关系……

赵嘉上回想起带着药方来北院王府之前,他与赵嘉敏密谈。

赵嘉上为了赵嘉敏着想,想用药方换来耶律斜轸的一纸休书,结果此事还没有实行,赵嘉敏就万般不同意,还强烈的请求他不要这么做。

赵嘉敏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也是心思细腻之人。她也有很强dà

的自尊心,容不得外界的人对她说三道四。

弃妇的名衔,她当不起。

赵嘉上很心疼他这个同胞妹妹……

耶律斜轸似乎觉察出了赵嘉上心不在焉,眼眸逐渐的深邃起来,幽幽的问:“令妹的身子还好吧?”

“谢大王关心,舍妹身子已经痊愈。”赵嘉上内心忐忑了一阵,赵嘉敏在耶律斜轸身边的身份地位很敏感,这让他也跟着敏感起来。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得不一再地小心。

“既然她身子好了,就让她到王府里来,帮本王料理一下府里的事。”

听耶律斜轸这么一说。赵嘉上心里一咯噔,他了解赵嘉敏。即使在耶律斜轸的眼皮子底下,她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这万一赵嘉敏在北院王府里捅出了篓子。耶律斜轸还能当做没看见吗?

赵嘉上真后悔,他刚才说赵嘉敏病入膏肓,也不该说她身子痊愈。

赵嘉上干笑了两声,心想着不知这会儿改口还来得及不……

耶律斜轸不是不会察言观色之人,以前他还不是北院大王的时候,与赵嘉上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

只是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大,身边的朋友离他越来越远。

长时间以来,有了我行我素的资格。他习惯了不去看人的脸色。

耶律斜轸轻叹一声,“既然不愿意,本王不勉强,只是外头盛传本院王府与赵家不和,本王担心有人会借机大做文章。”

为破不和的传言么……

赵嘉上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回去定会转告舍妹。”他话锋一转,说到了杨琪,“不知小王妃康复得如何了?”

就耶律斜轸对杨琪的重视程度。赵嘉上知dào

想要讨好到耶律斜轸,有必要从杨琪身上下手。

“她还是老样子,暖棚里的一朵花儿,颈部的半点风吹雨打。”耶律斜轸失笑不已。大概是被自己打的比方给逗乐了。

“我听说小王妃有先天不足之症,今日来,特意带了三朵西域雪莲和一株百年人参。都是滋养补气的圣药。”

见耶律斜轸神情莫测,赵嘉上惶惶不安起来。他以为自己揣度对了耶律斜轸的心意,难不成不是吗?

耶律斜轸突然曲起手指。猛叩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在赵嘉上拿出药来的时候,他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如何破外界不和的传言。

瘟疫之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嘉上,瘟疫之事,你我须得合力而为。”耶律斜轸笑得高深莫测,“你这两日按照药方,将药材采买齐全。”

赵嘉上不是愚钝之人,当即就茅塞顿开——

耶律斜轸是将北院王府的权势与他们赵家的财力结合起来,在外界面前上演一出他们两家“相亲相爱”的戏码,自然也就破解了外头的传言。

“定当尽心竭力。”

赵嘉上当然会竭尽全力来奔走这件事,这样一来的话,赵嘉敏便不用到北院王府里来了。

不过在将药方用在疫区之前,耶律斜轸必须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对付那个所谓的巫女。

巫女所用的净化之水兴许没有耶律斜轸的药方来的灵验,不过净化之水能稳定疫情却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这样反而会让耶律斜轸手中的筹码价值大大降低,他所能得到的威望值也会大打折扣。

他不想让自己一番心血,有任何的损失。

直接告sù

外面的人,说净化之水没有疗效,只怕没有多少人会相信这一说法。

突然将一个有功之人除去,势必会引起动乱,事后最大的受益人耶律斜轸会招来不必要的猜疑。

对方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个值得尊敬的高人,,这么有价值的人,惜才的耶律斜轸也不想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若对方能投靠他,这将会是一件美不胜收的事情。

但是耶律斜轸前后三次派人去接触巫女,都从她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耶律斜轸倒是没想过,那个巫女居然还是个硬骨头。

在上京城,还没有谁敢这么拂耶律斜轸的面子。

当耶律斜轸给杨琪说到那巫女如何的目中无他,杨琪吃了一惊,并瞪大眼睛,“让我去?”

耶律斜轸愣住,他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了,“谁说让你去了。”

杨琪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模样像只小鹿,“你刚才不是说那巫女要你亲自去,或者派你最重视的人过去吗,难不成我不是你最重视的人?”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却宠溺道:“是是是,你是本王最重视的人,那你可愿替本王跑个腿?”

杨琪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才不去,现在外面疫情这么紧张。我才不去送死呢!”

“怎么,怕了?”耶律斜轸倒还不知dào

。原来杨琪也有害pà

的东西吗?

杨琪虽然那么说,可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害pà

的情绪。

她却将怕死理所当然化。“当然怕啦,我的体质跟其他人又不一样,出去了染上瘟疫,万一治不好,那不只有死翘翘的份啦!你想让我有去无回啊!”

“怎么会。”耶律斜轸当然也怕,哪怕是把她禁在深府之中,他也会感到不安。

杨琪倒进耶律斜轸的怀中,仰头望着他的下巴,“听你这么说呢。我倒是觉得那个巫女很不简单啊。”

“怎么不简单,说来听听。”哪怕杨琪的想法是无稽之谈,耶律斜轸也不会忽视它。

“古人有云,不图小利必有大谋,说不定已经有人赶在你之前把那个巫女给收买了。”杨琪说的信誓旦旦,好像真的煞有其事。

耶律斜轸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想要借此机会出头的人太多了,不止他一个。

不过转念一想,又似乎不太可能。因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外界仅仅有关于巫女的传言,并没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

如果真的有人收买了那个巫女,这时候一定会有人在外头兴风作浪。

“有人事先收买了她,本王觉得不太可能。如今还没有别的消息传出来。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调查的方向。”耶律斜轸虽然说否定了杨琪的话,却不忘鼓励她,“本王会派人调查清楚那个巫女的身份。”

兴许那个巫女的身份。就是关键所在。

耶律斜轸还没部署的时候,梁王隆佑就到了北院王府。

隆佑也是在得到了耶律斜轸派人去找巫女的消息之后。才决定来北院王府见上耶律斜轸一面。

隆佑将自己知dào

的消息告sù

了耶律斜轸,“早在我上书将巫女之事奏请母后的时候。我发xiàn

母后对巫女之事一点儿也不感到意wài

,我就猜想,没好大概早就知dào

这件事了。于是我派人打听了一番,原来是母后将巫女派去疫区的。”

耶律斜轸不敢相信,他千方百计想要收买的人,其背后居然有萧太后这座靠山。

“竟然是萧太后的懿旨!”

别说耶律斜轸不敢相信了,就连隆佑至今也难承认这一点。

外人可能不了解萧太后,可身为萧太后爱子的隆佑还能不知dào

吗,萧太后一向认为巫术道术都是荒谬之极,怎么就会任由了那巫女在疫区横行,甚至任由她将普通的药水扭曲成了所谓的净化之水。

“母后跟崇尚道教的父皇不一样,她从来不相信道术这些东西,只信事在人为。我想这就是她不将巫女之事公开的原因。”得到这一则消息,隆佑的确是花费了不少力qì



当然,那名巫女不会是萧太后自己找来的,肯定是有人将巫女举荐给萧太后。

精明如耶律斜轸,自然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

虽然杨琪说的并不是很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早在巫女横空出世之前,就已经有人想利用瘟疫的事情来大做一篇文章。

那个巫女果然是早早的就被收买了。

既然隆佑能得到这些消息,只怕他已经知dào

了那个巫女的身份。

于是耶律斜轸就问:“那个巫女是什么来历?”

隆佑首先淡淡的笑了一下,大有卖关子的意思。

等他觉得吊足人的胃口,才缓缓开口,“那个巫女的名字叫祁灵儿。”

隆佑也只说了巫女的姓名,他认为说到这个份上就足矣。

“祁灵儿,祁……”耶律斜轸浑身一震,蓦地张大了眼睛,“她姓祁?”

结合巫女的姓名,再想想萧太后的参与,不能让耶律斜轸猜出这个巫女的来历。

耶律斜轸有所惊觉,难怪他一直收买不了那个叫祁灵儿的巫女,原来她居然跟祁山有关系。

“祁山……”

这货可以说是耶律斜轸的政敌,祁山一直看不惯他在萧太后面前备受恩宠。

隆佑肯定了耶律斜轸的猜测,“没错,祁灵儿正是祁山的千金。”

耶律斜轸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祁灵儿多大年纪?”

“有十九了。据说这是他膝下最小的女儿。”

耶律斜轸的嘴角又抽搐,大辽首屈一指的妖孽。大概非祁山莫属了。

耶律斜轸之所以说他是妖孽,那是因为岁月在祁山的脸上没留下任何一丝痕迹。祁山的年龄一直是个谜。

有人猜测他过了不惑之年,也有人猜测都过了花甲之年,但不管外头的人如何猜测,祁山依旧像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

应对外界的猜测,祁山说自己受仙人点化,修liàn

了不老之术……

萧太后对祁山的不老之术一直挺有兴趣的,因此才将祁山留在了宫中。

如今祁山主要的任务就是为萧太后炼制驻颜丸。

耶律斜轸突然嗤笑了一声,“如果此事跟祁山有关,本王反倒觉得这场瘟疫来得十分蹊跷了。”

隆佑听了一惊。“你是说这场瘟疫是祁山故yì

制造出来的?”

“也不无这个可能。”

耶律斜轸冷冷一笑,他还记得血无踪的事情,能制造出来那么狠毒的药,对他来说文艺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祁山为了争宠,不惜数千人的性命,这让耶律斜轸难以容忍。

“其实仔细想想,这场瘟疫来的很不是时候。马上就是隆冬时节,这可不是瘟疫传播的好季节。”略通一些药理的耶律斜轸清楚最容易滋生瘟疫的季节,不过另一方面。他也很庆幸瘟疫来的不是时候——

正是在寒冷的时候,瘟疫才没有传播的那么快,造成的伤亡也不是很惨。

“祁山敢这样做吗?”隆佑似乎把祁山想的太真善美了。

奉茶来的杨琪听到了祁山这个名字,似乎有一些记忆的片段闪过脑海。她仔细回想却又不是很清晰。

“祁山……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耶律斜轸提醒,满眼宠溺,“他以前不还说你是妖女吗?”

杨琪终于想起来。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就是那个祁山!我说这回的瘟疫该不会跟他有关吧!”

耶律斜轸挑眉。“你也这么想?”

“那时候差点害皇子们中毒的那个什么毒血无踪,不就是他做出来的吗。”

毒/药也是毒。病毒也是毒,制毒不就是祁山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杨琪撇了撇嘴,“这人好狠的心啊!”

耶律斜轸轻笑了一阵,“按辈分算起来,你应该喊祁山一声师伯呢!”

杨琪瞪大眼睛,她怎么可能和祁山会有这种关系!

等等,她好像忽视了什么重点……

如果说祁山是她师伯的话,那祁山跟她师父岂不就是……

意会到这一点,杨琪立马变了脸。

偏偏耶律斜轸非要说个明白,“祁山跟你师父卓越同出一门,都曾在一位得道高人的门下做门徒,祁山是卓越的师兄。要不是他跟你师父有这一层关系,你以为祁山能坐稳大辽国师的位置?”

当然耶律斜轸这么说有些夸张了,他是刻意将祁山给瞧扁了。

兴许祁山坐稳到辽国师的位置,跟卓越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不过也不能忽视其上的真才实干。

杨琪怎么都不敢相信,“祁山居然跟我师傅是同门师兄弟!”

关于这件事,回头她得问问卓越本人去。

不过在杨琪的印象中,祁山貌似很年轻,居然能坐上卓越的师兄的位置,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杨琪忍不住说:“我记得祁山好像很年轻啊,他应该算是我师叔吧!”

耶律斜轸与隆佑相视一眼,杨琪果然不了解祁山的事情。

隆佑回她,“祁山说他受仙人点化,在梦中修liàn

了长生不老之术,他原本的年纪很大,不过外表却像个青年一样。”

杨琪一甩手,“长生不老之术,哪有这么邪乎。”

如果真的是这样,光凭这一点,祁山就很可能成为各国争相夺取的重点。试问哪一朝代的帝王将相不希望得到长生不老之术?

“祁山的年龄一直是个未解之谜。”耶律斜轸算是附和隆佑。

杨琪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这就是你们没见识了吧,我看祁山八成是有病。他得了逆生长之症。”

耶律斜轸与隆佑异口同声,“逆生长之症?”

杨琪点头。“这世上怎么可能存zài

长生不老之法,是我师父告sù

我的。祁山这种人是典型的逆生长。他跟咱们不一样,咱们似乎越活越老,他那样的人生越活越年轻。”

为了炫耀自己的博学多见,她不忘将卓越的大名搬了出来。

耶律斜轸眉头一皱,满脸怀疑,“你师父跟你说过祁山的事情?”

刚才杨琪还表现的,像是不知dào

祁山与卓越是师兄弟的关系。怎么这会儿听她说的话,好像又不是那个意思了呢?

杨琪眨了眨双眼,用呆滞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心慌。

“我师父没有跟我说过祁山的事情。不过说了不少跟逆生长有关的事情,这世上能永葆青春的人,可不止祁山一人。”杨琪为自己扭转乾坤,“不信你们到民间打听打听去,像逆生长这样的人虽然罕见,去也不是没有。”

隆佑像是受教了一样,“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等奇事。”

“天下奇闻多了去,”杨琪感慨了一声,很快就转变话题。“我说你们不是已经得到了治愈瘟疫的药方,我怎么还听说外面闹着瘟疫呢?”

说到了耶律斜轸头疼的地方,“外面传言神乎其神的巫女,就是祁山的女儿。”

不管祁山在这件事中参与了多少。他把女儿放到疫区,那是得到萧太后的默许,反而让耶律斜轸不好插手了。

杨琪显得比耶律斜轸还心急如焚。“我说你救人还总这么瞻前顾后,你这么犹犹豫豫。外头因为瘟疫死的人会更多。”

杨琪像是在指责耶律斜轸。

“如今瘟疫闹得并不是那么凶了,那个所谓的净化之水虽然不能药到病除。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抑制得住瘟疫的。”这也是耶律斜轸不着急出面的原因之一。

既然祁灵儿是祁山的女儿,而祁山又是他的死敌,耶律斜轸对她并不抱希望了。

反正疫区又不止一个,耶律斜轸大可以跟祁山井水不犯河水,在别的疫区,他一样可以大展身手,照样可以为北院王府树立良好的口碑。

接下来的几日,就有耶律斜轸忙得了。

耶律斜轸将手上的药方正当化,他对外声称这是他手下的药师们研究出来的成果,不管这是不是高抬了那些庸医。

至少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实话要来的中听合理。

当然也有一些人为了牟取暴利,借用了相同的药方,来救治那些受瘟疫迫害的人。

当然他们也只能是投机取巧,耶律斜轸已经让人放话出去,最终的功劳还是属于他的。

不过耶律斜轸也只是去了几个疫情很严重的疫区,也嘱咐下去,有净化之水的那几个疫区,他们北院王府的势力碰都不要碰。

当然也会有一些喝了净化之水的疫民来求药,耶律斜轸并不会让人将他们拒之门外。

他没有完全的划清与祁山的界限,也只是对事不对人,他跟祁山只是私人恩怨,没必要牵扯到那些可怜的疫民。

在耶律斜轸名利双收的同时,发生了一件让他意wài

的事。他曾经派人三顾茅庐,都没能将巫女祁灵儿请出来,然而祁灵儿却主动跑到他的疫区来。

耶律斜轸还真想见见这个有胆识的女人。

不过巫女祁灵儿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神圣不可侵犯,而是一脸病态的苍白。

看来疫区恶劣的环境将她折磨的够呛。

什么巫女?

在耶律斜轸看来,跪在他跟前的这个女人,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

“什么风把你吹到本王这儿来了?”

耶律斜轸隐约察觉到,只怕祁灵儿的来意不简单。

祁灵儿虚弱道:“因为家父的缘故,我才一而再的拒绝了大王的好意。”

她闭了闭眼,自然知dào

得罪了耶律斜轸没有好下场,不过如今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祁灵儿重重叩首,“灵儿特来求药,万望大王恩赐怜悯。”

耶律斜轸若有所思,看祁灵儿如今强打起精神的状态,只怕她也是染上瘟疫了。如果所谓的净化之水真的管用,祁灵儿也不会到他这里来求药。

能打击到祁山,利用他的女儿,兴许是个好手段。

耶律斜轸似笑非笑,眼眸中冷光烁动,不过他可不相信祁灵儿的目的只有这么单纯。(未完待续……)

315 试药

耶律斜轸将手上的药方正当化,他对外声称这是他手下的药师们研究出来的成果,不管这是不是高抬了那些庸医。

至少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实话要来的中听合理。

当然也有一些人为了牟取暴利,借用了相同的药方,来救治那些受瘟疫迫害的人。

当然他们也只能是投机取巧,耶律斜轸已经让人放话出去,最终的功劳还是属于他的。

不过耶律斜轸也只是去了几个疫情很严重的疫区,也嘱咐下去,有净化之水的那几个疫区,他们北院王府的势力碰都不要碰。

当然也会有一些喝了净化之水的疫民来求药,耶律斜轸并不会让人将他们拒之门外。

他没有完全的划清与祁山的界限,也只是对事不对人,他跟祁山只是私人恩怨,没必要牵扯到那些可怜的疫民。

在耶律斜轸名利双收的同时,发生了一件让他意wài

的事。他曾经派人三顾茅庐,都没能将巫女祁灵儿请出来,然而祁灵儿却主动跑到他的疫区来。

耶律斜轸还真想见见这个有胆识的女人。

不过巫女祁灵儿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神圣不可侵犯,而是一脸病态的苍白。

看来疫区恶劣的环境将她折磨的够呛。

什么巫女?

在耶律斜轸看来,跪在他跟前的这个女人,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

“什么风把你吹到本王这儿来了?”

耶律斜轸隐约察觉到,只怕祁灵儿的来意不简单。

祁灵儿虚弱道:“因为家父的缘故,我才一而再的拒绝了大王的好意。”

她闭了闭眼。自然知dào

得罪了耶律斜轸没有好下场,不过如今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祁灵儿重重叩首。“灵儿特来求药,万望大王恩赐怜悯。”

耶律斜轸若有所思。看祁灵儿如今强打起精神的状态,只怕她也是染上瘟疫了。如果所谓的净化之水真的管用,祁灵儿也不会到他这里来求药。

能打击到祁山,利用他的女儿,兴许是个好手段。

耶律斜轸似笑非笑,眼眸中冷光烁动,不过他可不相信祁灵儿的目的只有这么单纯。

治愈瘟疫的药方,已经不是秘密。

耶律斜轸的医疗团队在第一个疫区展开行动的没多久之后,上京城内的各大药铺就已经有同样的方子给人抓药了。

按理说。祁灵儿大可不用到耶律斜轸这里来求药,她完全可以差人到城里的药铺去找大夫。

因此,耶律斜轸怀疑祁灵儿的目的不纯。

他挑眉,低沉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做作的味道,“要本王对你恩赐怜悯,本王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祁灵儿紧咬了一下略显苍白的樱唇,她若不是有求于耶律斜轸,也不会低声下气的来。

她也有想过先把病治好了再来求见耶律斜轸,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这样来更显得她有诚意。

祁灵儿扬起骄傲的臻首,目不转睛的望着高高在上的耶律斜轸,清冷倔强的眸子中,隐隐有泪光在闪烁。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然而却对耶律斜轸强颜欢笑,只是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些讥讽与冷意。

“我听说北院大王是很会怜香惜玉的人,难不成传闻有假?”

祁灵儿在耶律斜轸跟前跪了有一盏茶的工夫。她身染重病,这会儿虚弱不已。还是强打着精神,双腿已经渐渐麻木了。

耶律斜轸却从没开口说要她平身的话。

耶律斜轸饶有兴味。好似第一次听说有人这么形容他,“怜香惜玉?那也要看对谁了。”

耶律斜轸对敌人心狠手毒,所谓的敌人可没有男女之分。

祁灵儿的身份,不得不让耶律斜轸对她产生几分忌惮。

祁山之女,是那个心狠手辣不在他之下的祁山。

耶律斜轸宽着茶盏,却迟迟没有将热茶递到唇边。

他是极爱干净之人,一场战役打下来,他势必要沐浴净身。

他虽然留在疫区打理事务,不过从不在这种地方吃喝。

即便如此,他跟前的茶杯从来都不是空的,即便茶凉了,马上又会被换成新的热茶。

如此反反复复,可浪费了不少好茶叶。

耶律斜轸将茶杯捧在手,也只是做暖手之用。

祁灵儿不说望他会对自己怜香惜玉,除了自己所爱的男子,她不稀罕其他男人的示好。

跟耶律斜轸这种男人说这样的事情,也不知dào

他会不会明白。

基本上,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尤其是向耶律斜轸这样妻妾成群,更是喜新厌旧的典型。

祁灵儿不知如何开口。

耶律斜轸似乎等得不耐烦,他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与祁灵儿大眼瞪小眼。

于是他率先打开天窗,“你不单单是来向本王求药的吧。”

“大王明鉴,灵儿确实有所求。”祁灵儿低声下气。

耶律斜轸不以为意,“有所求的人多了。”

如果一一去满足那些人的要求,耶律斜轸不累死也得脱层皮。

祁灵儿像是被扼住喉咙一样,她终于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畏惧耶律斜轸。

这个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好似可以化作阴森的触手,足以给旁人带来致命的危机。

祁灵儿抬起膝盖,稍稍地向前一步,却被耶律斜轸身边的侍卫拦下。

那些铁面无私的侍卫,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自然也不会对她怜香惜玉。

祁灵儿心急如焚,她不知如何向耶律斜轸献上最大的诚意,至少是能让这个男人动容的诚意。

她急于证明自己,“大王。我求求你,如今朝中能与我父亲抗衡的。只有你北院大王了!”

祁灵儿的话似乎勾起了耶律斜轸的兴趣,祁山的这个女儿。似乎对他怀有异心。

这倒是个挺让人好奇的故事,耶律斜轸想洗耳恭听。

“你来这里,就是想让本王与大国师抗衡?”耶律斜轸像是听到了笑话,淡淡的一笑,“你该不会不知dào

,本王与国师算不上朋友。”

言下之意,就算祁灵儿不跑到他跟前来,他跟国师也是势不两立的。

祁灵儿尽量把话说清楚,“我是想请你帮帮我。帮我救救我的心仪之人!”

耶律斜轸听得稀里糊涂,不过他隐约觉得,祁灵儿的心仪之人陷入危机,大概是跟祁山有关系。

祁灵儿娓娓道来,“我心仪之人也是在朝官员,是刑部刑司大人辛相忠。我父亲一直不同意我与他在一起,百般从中阻挠。就在前几日,我收到消息,辛大人失踪了……”

辛相忠那么大个人会无缘无故失踪?似乎有些蹊跷啊!

耶律斜轸还记得辛相忠。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有很缜密的心思,曾多次帮zhù

杨琪脱离危机。

他这段时间忙于瘟疫之事,还真没有人来向他报gào

辛相忠失踪的事情。

辛相忠失踪与祁山有没有关系,如今还不能肯定。

毕竟觊觎刑部刑司位置的大有人在。想要除掉辛相忠的人可不少,不过耶律斜轸听说辛相忠还是挺有两把刷子的,不然这个男人在十面埋伏下也不会存活到今日。

就在耶律斜轸沉思的时候。祁灵儿带着痛恨的情绪大声说:“一定是我父亲,一定是我父亲抓他去试药了!”

“试药?”耶律斜轸困惑。

“是的。我父亲最近在研发一种新药,能让人的记忆产生混乱。甚至吃了那些药的人,只要得到了一定的暗示,还会自发地产生一些从来没经lì

过的记忆。”祁灵儿本能地对这种药产生畏惧的心理,因为她知dào

,一旦辛相忠落到了祁山的手里,然后祁山拿他去试药,祁山一定会篡改辛相忠的记忆。

她所害pà

的不仅是这个药,还害pà

辛相忠会就此忘记她。

祁山没胆子去杀害朝廷命官,辛相忠在大辽也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过祁灵儿了解祁山,知dào

他有恃无恐,万一是要失败,其实很可能会杀了辛相忠……

“大王,我求求你把辛大人救出来吧!我不想让他忘记我!”祁灵儿几乎是呐喊出声。

辛相忠比祁灵儿年长了许多,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姻缘。

朝中很多人畏惧祁山,因为祁山是深受萧太后恩宠的国师。几乎没有人敢得罪他,不过耶律斜轸就不一样了。

耶律斜轸也有萧太后撑腰,势力远在祁山之上,只怕这个男人并没有将国师放在眼里。

耶律斜轸欠着辛相忠的人情,即便没有祁灵儿的乞求,一旦他得知辛相忠遇难的消息,便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这个祁灵儿既然自己送上门来,耶律斜轸会不客气的将好好利用一番。

“想要本王去救辛大人,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拿什么东西来交换呢?”耶律斜轸捕捉到祁灵儿眼中闪过的惊惧神色,似笑非笑地又说,“你该不会以为本王会不求回报的来帮你吧!”

“灵儿不敢这么想,只要你能将辛大人救出来,我会告sù

你很多很多事……”

耶律斜轸打断她,“本王不相信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的承诺,你若想本王帮你,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祁灵儿闭了闭眼,她带病前来不过是自讨苦吃,这种苦肉计博取不了耶律斜轸的同情心。

耶律斜轸的怜香惜玉之心,也是因人而异的。

“那我……”祁灵儿犹犹豫豫,“那我就告sù

你一件事,你知dào

为什么你周围的人都怕你,唯独我父亲不怕你吗?”

耶律斜轸嗤笑出声,他听不出这个像笑话一样的问题有什么价值。

然而祁灵儿接下来的话,让耶律斜轸的脸色慢慢的垮下来。

祁灵儿紧紧的盯着耶律斜轸,“因为我父亲算过你的命。我父亲说你是个短命鬼,”她用同情的口气极力渲染着耶律斜轸悲惨的命运。似乎想在戏剧化的一瞬间,捕捉到耶律斜轸脸上一丝戏剧化的变化。“堂堂的北院大王,注定要英年早逝。”

不过让祁灵儿失望了,耶律斜轸脸上除了阴森的表情,没有露出一丝害pà

的情绪。

耶律斜轸突然阴恻恻地笑起来,“你说的是本王已经知dào

的事情……”

失去了能够赌压的筹码,祁灵儿自然心急,她毕竟太年轻,逢场作戏的功底比起耶律斜轸来小了何止一截。

祁灵儿脱口,“你骗人!”

这种事情。耶律斜轸怎么可能知dào

……

祁灵儿对自己所说的事情的保密性有很大的自信。

耶律斜轸恢复气定神闲,“这世上可不知你父亲会算命,他有没有告sù

你,本王的生命中还有一个克命之人,亦是本王的破命之人?”

祁灵儿一惊,脸色更为苍白,甚至有几分透明。

“你居然知dào

这个……”手中少了一个筹码,祁灵儿感到有些失落,不过她并不气馁。“那你知dào

我父亲一直在找那个人吗,你生命中的那个极为重yào

的人。虽然我不知dào

那个人是谁,不过听我父亲的口气,他好像已经知dào

了……”

祁灵儿没有错过耶律斜轸脸上一些细微的变化。耶律斜轸终于动容,对她来说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祁灵儿又恢复了自信。

耶律斜轸的脸孔有些紧绷。“那你父亲是如何打算的?”

祁灵儿轻轻哼笑了一声,在耶律斜轸面前。她还是第一次掌握到了主动权。“只要你能帮我把辛大人救出来,我就告sù

你所有的事情。”

耶律斜轸咬了一下牙关。他自然不甘自己处于下风,不过一想到祁山会有计划的对付杨琪,他就忐忑起来。

……

与此同时,杨琪这边也收到了辛相忠失踪的消息。

辛相忠的身份很特殊,他既是大辽的官员,也是大宋派来的细作。这些年来他在大辽的国土上励精图治,为潜伏在大辽的其他同僚,带来了很多便利,互通了很多消息。

尤其是,辛相忠对成为战俘的宋兵很照顾。

杨琪几乎是等于被囚禁在北院王府,她现在施展不开身手,很多行动都受到了限制。

如果辛相忠真的被抓去试药,那他的性命就岌岌可危了。

威胁到他存zài

的并不单单是辽人,还有来自他的某些特殊的同僚。

当然辛相忠本人也是一个威胁,他如果说错或者暴露了一些事情,那死去的人将会是数以记千。

杨琪有些担心,担心葵嬷嬷会做傻事。

如果必要的话,葵嬷嬷很有可能会派人将辛相忠暗杀。

如今疫情已经控zhì

住,卓越在北院王府的行动就自由了很多,他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自然会帮zhù

最妩楼来处理一些极端复杂的事情,包括辛相忠失踪。

卓越是修道之人,慈悲为怀,不会采取偏激的方法。

由他照料,再加上葵嬷嬷对他言听计从,杨琪并不是很担心辛相忠的生命安全。

耶律斜轸在疫区忙活,自然也没忘得了北院王府。

他派人将防治瘟疫的药,分发到北院王府的每个院落中。

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可以防御。

每个院子里的婢女都领了几贴药回去,夕月也领到了属于槃离居众人的那份。

夕月蹦蹦跳跳的跑回来,手上提着的药包甩来甩去。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杨琪久了,夕月多少也沾染了她的一些习性,能欢乐的时候就欢乐。

不过夕月在夕阳面前还是很收敛的。

夕阳总是一本正经,“药领回来了?”

“领回来啦!”夕月将手里的药包高高的提起。

“快拿去煎了。”夕阳催促着。

其他院子里的步调可以不紧不慢,不过槃离居的一切都不能怠慢,尤其是在伤病疼痛上。

杨琪的身子特殊的让人心口揪紧,总是说病就病。而且一病就是很长时间。

所以槃离居的下人不仅对主子的事情格外用心,对自己的事情也很在意。他们这些伺候主子的。可不能染病,更不能将病传染给主子。

夕阳准bèi

了红泥小火炉。将煎药用的砂锅已备好。

这些要时间给她们自己喝的,准bèi

的东西并不用那么细心。

夕月打开药包,突然爆fā

了一阵凄厉的尖叫,“啊——”

双手一抖,药包掉落在地上,里头的东西被包药的纸张给覆盖。

看她脸色惨白,夕阳只觉得很不好,她提起裙子,用脚踢开药纸。那张纸底下居然是一只死耗子!

“怎么回事?”杨琪听到动静,从暖烘烘的内室里出来。

夕阳忙喊:“小王妃不要过来!”

居然有人敢算计槃离居的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只死耗子,还不知dào

是不是有病的呢。

夕阳不让杨琪靠近,就是害pà

这只死耗子身上不干净的东西会传染到杨琪身上。

夕阳猛推了一下吓呆的夕月,“快去请云大夫来!”

夕月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又跺了跺脚,气恼得似要撕碎谁一样。

她不只要去请云大夫,还要将这件事告sù

耶律斜轸。

到底是谁在捣鬼。她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

耶律斜轸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杨琪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有易容成云柏的卓越在杨琪跟前。

看到耶律斜轸风风火火的回来,杨琪哭笑不得。“没多大事儿,不过就是一只死耗子。”

敢动槃离居,这还不是大事吗?

耶律斜轸气得吹胡子瞪眼。

“夕阳和夕月把自己当病毒一样。都不敢靠近我,真的不过就是一只死耗子!”杨琪一再的强调。那只死耗子若真的是有问题,夕阳和夕月此时怕是早没命了。“云老先生已经给她们看过了。也看了那只死耗子,估计就是谁的恶作剧,想要吓吓她们。”

耶律斜轸倒要问问这些当差的人,他不在的时候,怎么可以如此疏忽大意,把死耗子拿进槃离居来?

“来人——”往往耶律斜轸在内室这么一喊,便会有伺候的人上前,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等到夕阳和夕月。

他堂堂北院大王,屈尊降贵跑出去,将夕阳和夕月二人请了过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耶律斜轸质问她俩。

夕阳和夕月并排跪在地上,尤其是夕月战战兢兢,毕竟脏东西是她带进槃离居来的。

“奴婢……奴婢不知……不知dào

那里面是只死耗子,今日奴婢跟其他院里的婢女一起去领药,奴婢也不知dào

谁在药里面动了手脚!”

夕阳与夕月姐妹情深,一人落难,另一人也不会明哲保身。

夕阳担责,“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事先检查那包药的!”

即便槃离居深严戒备,有些时候就是防不胜防。

杨琪并不会因为她们疏忽了一次,就否定了她们的全部。

那些药是发给府上下人吃的,杨琪并不清楚这件事。

真要追究起来,还是罪魁祸首比较可恶。

“那些药你们是从哪儿拿的?”杨琪问。

她想顺藤摸瓜,揪出是谁在背后捣鬼。

敢打槃离居的主意,此人胆子不小。

“那些药是大王派人送到府上的,奴婢接到通知,就去吴管家那儿取药,奴婢去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呢!”

夕月已经打听过了,其他人领的药都没有问题,单单她领的这包药里面就出现了死耗子,要说此事没有针对性,谁会相信?

“谁把药送到你手上的?”杨琪又问。

夕月想了想,“好像是吴管家。”

“是就是是,你为什么要说好像?”杨琪觉得奇怪。

耶律斜轸知dào

夕月没有发话,更知dào

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夕月模棱两可的表现,却不得不让他产生怀疑。

夕月一副难解之状,似乎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杨琪心头一紧,心想这莫非夕月是被人利用了……

她走到夕月跟前,并蹲下身来,凑近她,仔细嗅了嗅夕月身上的味道。

“是错神香?”

耶律斜轸一惊,继向东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错神香。

唯恐杨琪分辨错误,他冲卓越招了一下手。

卓越走到夕月跟前,彬彬有礼的拱手,“失礼了。”

毕竟男女有别,卓越并没有靠太近,只用手扇了几下,将夕月身上的味道催到鼻头前。

他脸色一凝,随即退到耶律斜轸身后,“的确是错神香。”(未完待续……)

316 记忆

之前向东也中了错神香,难不成跟夕月的这次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仔细想一下,这两者之间似乎又没有多大的关联。

主要就是因为向东和夕月两人在中了错神香之后的症状不同,虽然这二者之间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向东和夕月都不记得到底是谁给他们下了迷香,向东不只不记得这些,还不记得自己在中了错神香之后做过些什么。

但是夕月不一样,她是有记忆的,然而她的这段记忆似乎又不是她的。

耶律斜轸可以肯定的是,夕月这回中的错神香就是祁灵儿说的祁山研发的新药。

毕竟像这种能篡改人的记忆的神乎其神的药,如今在这世上并不多见。

如果是在原来生活的时代,出现了这种神药,杨琪并不觉得奇怪,但是在各个方面的条件都受到限制的古代,出现了这么高新的玩意儿,她就要惊奇一番了。

卓越见多识广,对炼丹制药也有一定的研究。

杨琪就问他,“错神香真的能影响人的记忆吗?”

“老夫所知dào

的错神香,并没有这样的效用。”卓越之前在夕月身上闻到的确实是错神香的气味无疑,如今仔细回想,似乎略有不同之处,“除非……除非有人在错神香的基础上,又做了一番手脚。”

见他犹豫的神色,卓越心中大概有了把握,几乎已经肯定了是谁在幕后操作这一切。

错神香能影响人的记忆还好,杨琪担心的是。如果它像吐真水那样,给人吃了会让他吐露心声。那到时候危险的就不只是辛相忠一人……

务必尽快的找到辛相忠。

杨琪失神,没发xiàn

耶律斜轸的表情越来越冷。

耶律斜轸是回想起了祁灵儿的话。祁山研发的新药出现在了北院王府,那意味着什么呢……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在北院王府故弄玄虚的人连根拔除。

耶律斜轸主意已定,将一丝丝希望寄托在夕月身上,“夕月,你仔细回想,你到吴管家那里领药的时候,都遇见了什么人。”

夕月一定跟对她下蛊的人面对面的接触过,不然她的手里怎么会拎着装着死耗子的药包呢!

夕月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她越使劲的用脑子,就越发的觉得她的记忆不那么真切了。

见她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一旁的杨琪关切道:“夕月你别着急,慢慢想。从你走出槃离居的第一步,遇到的第一个人开始说。”

“奴婢……奴婢离开槃离居,就往吴管家那里去,路上先是遇到了侧妃娘娘身边的婢女冬笋,还有在元夫人身边伺候的常春,然后就是蘅芜阁的云翘。我便与云翘结伴而行,云翘还问了我一些有关小王妃的近况,奴婢跟她有说有笑,一路上经过的人有不少。奴婢也没太注意,到了吴管家那里,我与云翘领了药回来。便回到各自的院子里了……”

杨琪听的比谁都仔细,她总觉得第一印象对人来说是很重yào

的。一路上经过了那么多人,夕月却只提到了吴管家、冬笋、常春。还有云翘,她总觉得给夕月下错神香的人,就一定在这四个人当中。

撇去吴管家,夕月在其他三人的每个人名前头都加上了前缀——侧妃娘娘身边的婢女冬笋,在元夫人身边伺候的春藤,蘅芜阁的云翘。

难道这些讯息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吴管家就在跟前,于是耶律斜轸吩咐侍卫,将其他三人带到槃离居了。

他下了这道命令之后,就遭到了卓越的阻拦。

“大王三思,如果下药的人就在这四人当中,只怕他们是为了伺机而动,就是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对大王下手也说不定。”

卓越很诚恳,毕竟耶律斜轸的身份很特殊,他做的一个调动,就能改变疆场的形势,甚至一句话,就能决定千千万万人的性命。

如果这样的人被操控,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卓越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着痕迹得向杨琪看了一眼。

杨琪却对他眼中的讯息视若无睹,如果因为害pà

而什么都不做,那什么收获都不会得到。

反正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杨琪倒是没有卓越那样多的顾虑,而她又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正所谓有恃无恐。

因此,杨琪并没有打算阻拦耶律斜轸的这个决定。

耶律斜轸似乎觉得自己被卓越小瞧了,微微露出不悦的神情,似乎挑衅一般说道:“错神香真的那么厉害,本王倒想见识见识。”

很快,云翘、冬笋和春藤,被陆陆续续带进了槃离居。

如今的槃离居,有点像私设的公堂。

耶律斜轸担心场面会混乱,就先将夕月隔离到了旁屋。他疑问的三人取药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夕月。

就算杨琪不听,她也知dào

答案。

她跟着夕月来到了旁屋,想着即使记忆被篡改,虚假的东西里面也可以反映出一些真实的情况。

杨琪想从细节中找到蛛丝马迹。

她将浑身发软的夕月扶坐到了椅子上,夕月一副大难临头的惨状。

她直觉自己犯了大错,只怕耶律斜轸不会轻易饶过她。

夕月紧紧握着杨琪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和特赦令,她双目惊恐,语无伦次的哀求,“小、小王妃,救……求你一定要救救我!”

夕月只是被人利用,杨琪自然不会怪罪她什么。

不过耶律斜轸可不会像她这样心慈手软,处决了夕月都是有可能。

杨琪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杨琪不知dào

自己冰凉的双手,能不能给予夕月一点安慰,她只能比夕月更用力的蜷紧五指。

“夕月。你冷静的听我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不用太着急,慢慢的告sù

我就好。”杨琪坐到她旁边。

夕月用力的点头。将性命交托在了杨琪手上。

杨琪备受耶律斜轸的恩宠,只要她开金口,耶律斜轸一定不会为难一个无辜的婢女。

“你去取药的时候,一路上路过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只偏偏记住了吴管家,云翘,常春,和冬笋?”

在夕月的记忆中,这四个人的存zài

至关重yào



到底是为什么。这四个人会给夕月留下了这么深的印象。

杨琪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立kè

回答我,先放轻松,好好的想一下。”

夕月很努力地挖掘自己的记忆,她总觉得记忆之中所有的人都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操控在巨网之下。

“奴婢……奴婢也不知dào

为什么只记住了他们四个人。”夕月委屈地流泪,如果她能再小心一些,兴许就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了。

杨琪想了想,兴许是自己问的方式不对。于是她就换了一种方式,“那你记不记得,你在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在做什么?”

“奴婢离开槃离居。正好kàn

到侧妃身边的婢女冬笋经过,奴婢看她两手空空,应该是到吴管家那儿取药去了。”夕月循序渐进。将记忆重新在脑海中过渡了一遍,“然后奴婢又碰到了伺候元夫人的婢女常春。她应该是刚取完药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包药呢!再次然后奴婢就看见云翘从蘅芜阁出来。就跟她一块儿去吴管家那儿了,奴婢见到吴管家的时候,他正在给大家派药。”

先后顺序还是没有变,要不是知dào

夕月的记忆被篡改了,杨琪还以为她说的,都是她亲身经lì

过的。

在夕月的记忆中,靠近她的人只有云翘。

但是如果云翘真的是给夕月下药的人,夕月在潜意识中应该会对她产生烦感,然而夕月之前却说在记忆中,与云翘有说有笑,这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杨琪抓住夕月的手,一脸的认真,足以告sù

夕月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是有多么的重yào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犹豫,立kè

回答我好吗?”

一会儿说让她慢慢想,这会又提了这样的要求,夕月自然会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杨琪只是她的双眼,“我问,在这四个人当中,你最讨厌的是谁?不要犹豫,立kè

回答我!”

夕月张了一下嘴,惊慌的脱口而出,“冬笋!”

“为什么是冬笋?”

“奴婢也说不清楚,只是小王妃你责问的时候,我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告sù

我的就是这个名字。”

杨琪看夕月不像是在撒谎,不过她给出的答案,到时让杨琪意wài

的很。

夕月讨厌冬笋的理由,居然不是因为什么仇恨过节,单单只是因为脑袋里回响的声音吗?

杨琪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却又总是抓不住。

“你说云翘向你询问了一宿有关于我的近况,她都问了些什么?”杨琪自然不相信云翘会做这样的傻事。

但是想要排除云翘的嫌疑,还得从夕月的记忆入手。

“她就是问了一些,小王妃的身体近况,还有你最近跟大王的关系怎么样……”

夕月还没说完,杨琪就急忙打住,“等等,你说云翘问我跟大王的关系怎样?”

这就奇怪了,这一点儿也不像是会从云翘嘴里问出来的话。

云翘是北院王府的一等婢女,起码是守规矩的,即便她会像其他人一样说一些八卦,跟人聊一下谁的短处,却不会议论男主子与女主子之间的私事。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云翘做的从来都是极好的。

再说了,她很清楚杨琪与耶律斜轸之间的关系,又怎么会跑去向别人打听?

“不会不会,这不像是云翘会说出来的话。”杨琪并不是在催眠自己,她清楚云翘的为人,即便耶律斜轸让她坐了冷板凳,云翘也万万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杨琪深深的看着一脸困惑的夕月,“错神香能够篡改神的记忆。你现在记得的事情,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失真的。但也不一定全部都是假的,是有人向你打探了一些有关我的事情。只怕那个人不是云翘,对你下药的人,怕是暗示了你,让你以为你是在云翘说话。”

因为是发药的人,吴管家是必须存zài

的。云翘是夕月比较信任的人,因为云翘曾经伺候过杨琪,夕月对她的防备很少,所以在记忆中会对她畅所欲言。

至于冬笋和常春,到底是因为什么因素会让她们出现在夕月的记忆之中。对杨琪来说,这还真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安抚了夕月一阵,杨琪便去看耶律斜轸那边进展的如何。

正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云翘、冬笋和常春,三人异口同声,都说今日从没见过夕月。

耶律斜轸也意识到,在夕月的记忆之中,夕月云翘接触最多,因此他便对云翘产生了最大的怀疑。

不仅如此。他还叫人搜查了蘅芜阁,以为能从那地方找到一些有关错神香的蛛丝马迹。

当然,他也没放过梅园和郑氏所居的地方。

云翘罪行累累,知dào

杨琪能保得了她一回两回。不可能在耶律斜轸面前回回都护着她。

因此,她这回真觉得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至于冬笋,她压根就不知dào

自己卷入了什么事情当中。显得比云翘还战战兢兢。

常春倒是显得很镇静,身正不怕影子斜。

对着这三人。耶律斜轸已经失去了耐心,“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是你们当中谁做的,就给本王站住。如果让本王查到你们谁头上,到时别怪本王没给过你们机会!”

说完,他颇有针对性的,将目光落在了云翘身上。

兴许是耶律斜轸将怀疑表露的太过明显,杨琪不高兴了,她绕到耶律斜轸背后,惩罚似的为他用力捏着肩膀。

“我说你瞪着云翘做什么?”杨琪小声说,她不怕旁人会听见,即便他们听见了什么,也会乖乖的装作没听见。“你可别说我袒护云翘,再怎么说云翘都是府上的一等婢女,蘅芜阁的一等婢女就只有她一个,你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吗?”

耶律斜轸紧绷的脸孔稍稍有些缓和,他不怀疑杨琪这话中有包庇云翘的嫌疑,但是杨琪提醒的确实有她的道理。

在北院王府上,品级地位很重yào

,一等婢女不会去做取药这等琐事。

云翘这一等婢女的名衔,还是耶律斜轸亲口封的。

云翘说自己今日没有见过夕月,并不是说谎,去吴管家那里取药的人,也不是她,是蘅芜阁的另一名婢女阿九。

事情居然这么复杂,耶律斜轸头疼了。

他轻叹一声,“将这三人都给本王关起来。”

他一声令下,很快就有几个侍卫上前,将跪在地上的那三名婢女押走。

杨琪知dào

耶律斜着心里装了很多烦心事,而且她得到消息,虽然不知dào

什么原因,耶律斜轸似乎也在找辛相忠。

辛相忠并竟是朝廷命官,他突然失踪,虽然暂时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不过日子久了,早晚都会引起关注。

关于寻找辛相忠的事情,有了耶律斜轸,杨琪这边就等于多了一道助力。

而且耶律斜轸的身份很方便,能够做到杨琪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杨琪也不会懈怠就是了。

她放松手上的力道,为耶律斜轸轻轻地捏着僵硬的肩膀,“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做啊,夕月这件事就先搁置吧,想想除了错神香以外,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你就先当是谁的恶作剧,等你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后,拐回来在调查这事。反正我在府上也没事,就先帮你分一下忧。”

耶律斜轸握住杨琪的手,很认真的警告,“本王最不希望看到你插手,夕月的事情你不要管。”

即便错神香奈何不了杨琪,耶律斜轸还是很担心。

从祁灵儿的话中得知,祁山对耶律斜轸和杨琪的了解,比耶律斜轸想象中的还要深。

错神香的事情,跟祁山逃不了关系。祁山知dào

杨琪就是耶律斜轸的七寸。就怕他用错神香要对付的并不仅仅是北院王府的一个小婢女。

不管什么原因,北院王府出现了错神香。耶律斜轸就不会轻易放过祁山。

必须尽快找到辛相忠,然后捣毁祁山的药谷。

瘟疫的事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耶律斜轸离开王府去处理。

槃离居内,杨琪与卓越协商错神香的事情。

卓越不好表露身份,所以之前他一直忍着没开口。

当错神香出现了升级版后,他就知dào

这件事跟祁山有关系,他对他的师兄还是比较了解的。

卓越并不是否认人外有人,只是祁山本身就精通炼丹制药,现在身为大辽的国师,又是耶律斜轸的政敌,如果错神香跟祁山没有关系。那这一切要用什么来解释?巧合吗?

“祁山,我师兄他居然做出这种药来……”说实话,卓越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毕竟篡改人的记忆这种事,有失道德,违背常理,更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他们修道之人,本就该清心寡欲,不应该做这些迷惑人心的药物。

杨琪却一点也不觉得yì

wài

,像血无踪那样更狠毒的药都见过了。跟那种剧毒比起来,错神香不过是小儿科。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杨琪叫着右手拇指的指甲,这是她心烦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

“怎么说?”卓越从来不忽视杨琪的直觉。

如果非要将错神香和祁山联系在一起,杨琪总觉得隐隐不安。

毕竟她的灵魂是来自不同的时代。见识过很多的东西都是卓越从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杨琪的思维比较广阔,她的眼光并不局限在夕月这件事之上。

“耶律贤在位时,萧皇后虽然当权。但内宫之中也有不少明争暗斗,这个贵妃那个嫔妃为了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又不希望留下任何的线索,于是祁山根据她们的要求。制作出了惨绝人寰的血无踪。”杨琪不知不觉的皱紧眉头,“他这次做出了错神香,又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会是为了好玩吧。

杨琪总觉得祁山有什么目的。

卓越总以为自己对祁山是了解的,但是听了杨琪说的话后,总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不过他并不感到挫败,有的只是骄傲。

“确实如此,我师兄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杨琪摆正了一下身姿,端正态度,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师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不要觉得不可思议。”

卓越洗耳恭听,“你说。”

“我总觉得做,祁山研发新药,不仅仅是为了讨好萧太后。”杨琪之后说的话才是关键,所以说到此处,她做了一下停顿,然后一字一句,“我觉得他应该是给大辽做超级战士。”

“超级战士?”卓越懵了,他还真有些觉得杨琪说的话不可思议。

杨琪点头,继xù

说道:“祁山在错神香的基础上研发成了新药,这种药能篡改人的记忆,说不定也能清空人的记忆,甚至能做一些更为超过的事情。你想想看,如果一个普通人中了这样的错神香,他得到一定的暗示后,不会感觉到疼不会感觉到痛,就像一个杀人机器一样,你说他在战场上会有什么样的作用?”

听杨琪说到一半时,卓越就已经是一身冷汗。

如果祁山的目的真的是这个,那就太可怕了——

那将会有多少家庭,像天波府一样,经lì

惨痛的教xùn

……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卓越知dào

祁山研发的新药,还没有到杨琪说的那样超级的程度。不过他相信总有一天,祁山的药会达到杨琪所说的那样的效用。如果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那将是真zhèng

的不堪设想。

卓越抹了一把冷汗,心里十分庆幸天波府中有杨琪这样的女子,“琪琪啊,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杨琪总不能说她看小说看大片看多了吧!这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她迅速地转移话题,“师傅,你有没有办法做出来解药?”

“这个我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条件有限,卓越也难有用武之地,“但前提是我必须先得到错神香的样品。”(未完待续……)

317 试探

想要错神香的样品,似乎不是难事,也可以不用去找祁山,因为在北院王府里就有。

至于错神香在谁手中,即便没有证据,杨琪也可以大胆的猜一猜。

卓越见杨琪扣着下巴尖,他知dào

这是杨琪想事情的习惯性动作,最近要考lǜ

的事情确实有很多。

卓月轻轻叹息一声,“但愿辛相忠平安无事。”

说实话,杨琪一直认为辛相忠单身是有原因的,她一直觉得这是以辛相忠在坚持自己的立场。外头也有关很多辛相忠已婚的传言,说他金屋藏娇,杨琪也自然而然地认为他已经在大辽成家,结果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但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辛相忠还是沦陷在了温柔乡。

“这件事有耶律斜轸插手,救出辛相忠的胜算应该很大。出现在北院王府的错神香,跟祁山肯定有关系。不过在北院王府,能勾搭到祁山的,那人可不简单啊。”杨琪轻轻笑了一声,“其实仔细想一想,那个人的名字是呼之欲出的。”

卓越若有所思,忽然之间茅塞顿开,“你是怀疑……”

“跟祁山扯上关系,元淑没那个能耐,身为北院王府的一个奴婢,云翘更不可能了。”

“你是说侧妃郑氏?”卓越在北院王府毕竟也呆了一段时间,对郑氏也有所耳闻,知dào

她是将门之女。

当然他也了解一些祁山的兴趣爱好,祁山这人有一个怪癖,他不喜欢与文人雅士结交。反倒与粗鄙之人更谈得来,所以他在大辽的朝中。没几个文官朋友,武将朋友倒是有不少。

郑氏被禁足。看来是没有学乖啊。

杨琪不知dào

郑氏要用错神香要做什么,但她感觉得出来,这其中必有大阴谋。

杨琪打算往梅园去一趟,去见一下云翘。

今日倒是稀奇,杨琪离开槃离居的时候,两旁的侍卫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阻拦她。

大概是耶律斜轸对她的政策放松了。

杨琪到梅园,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云翘。

云翘对她可不是喜闻乐见。

梅园如今的景致可是极好,梅花凌寒而开,梅香四溢。一眼望去,如火如荼,有种震撼的美。

元淑虽然说了几次,不过杨琪还是坚持不进屋烤火。

杨琪很喜欢梅园此时的景致。

元淑不耐烦了,她倒不是怕冷,只是怕杨琪冻出个三长两短。

只要出了这梅园,杨琪是死是活都跟她无关,只是杨琪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在她的梅园出事。如果杨琪在梅园受了风寒,耶律斜轸追究下来。元淑可逃不脱罪责。

“妹妹若是喜欢这园子,我到可以请是大王,将梅园让给你。”

只要梅园成了杨琪的,杨琪在这里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不过元淑也不想想。在北院王府,只要杨琪想要的东西,还需yào

谁让吗?

在耶律斜轸跟前。对杨琪来说,想要什么东西。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常春给杨琪抱了个汤婆子,乖巧地退到了一旁。

杨琪瞄了她一眼。“常春,你先下去吧,我跟你主子说说话。”

元淑虽然很不情愿杨琪将常春当自己人使唤,不过她还是给常春使了个眼色,让常春避嫌。

“如今只有你我,有什么话,尽快说吧!”元淑可没有杨琪赏美景的心情,她终日对着梅园里的这些梅花,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感到厌倦了。

杨琪却是百看不厌,甚至将一枝开得正艳的梅花枝子,给折了下来。

“今日大王派人搜这里,怎么就没把错神香给搜出来呢?”杨琪很惋惜似的。

元淑却好似受到了污蔑,恼羞成怒了,她是在北院王府使用过错神香,不过在发xiàn

了错神香会给人留下很明显的后遗症之后,她就变得很小心了。

“你什么意思?”元淑咬牙切齿。

杨琪背对着她,面对着梅花,一脸的无辜,“你知dào

我是什么意思,你用错神香控zhì

了向东一人不够?”

元淑很快明白过来,杨琪这是在试探她。

北院王府人多口杂,消息传的很快,元淑自然也知dào

发生在槃离居的事情。

夕月被下了错神香,只怕杨琪以为是她做的。

元淑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夕月不过是个照顾耶律斜轸日常起居的奴婢,她对一个小小的婢女花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如果是为了挽回耶律斜轸的心,她大可以把错神香直接用在耶律斜轸身上。

吓唬一个小婢女,这种无聊的事情,元淑是不会做的。

“你以为我对夕月下了错神香?”

杨琪的神色渐渐变得认真,“不是你,是伺候在你身边的婢女常春。”

元淑一惊,瞬间觉得有寒气侵体,回过神来后她才发觉整个人的身子都凉透了。

难怪杨琪刚才会支开常春。

元淑本能的反驳杨琪,“不可能,我没有让她这么做!”

“你是没有让她这么做,但不一定别人没有让她这么做。”杨琪话中有话,她怀疑常春,也是从夕月的记忆中得到了线索。

尽管记忆被篡改,杨琪相信夕月在潜意识中肯定记住了什么。

在夕月的记忆中,只有常春一个人拎着药包,只怕那个药包,就是常春交到夕月手上的那个药包。

而且在耶律斜轸审问她们几人的时候,常春表现的过分镇定,这也是让杨琪对她产生怀疑的原因之一。

常春卖命的另有其人,元淑不敢相信这件事。

“这不可能……”

常春在她身边可是伺候元淑很久。

杨琪意味深长,“咱们都是别人的目标,最近你可要小心了。”

元淑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常春有问题。

常春很清楚她讨厌杨琪,总是会抓住时机,在她耳边说一些杨琪的坏话,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而且还有好几次,常春都暗示她,将杨琪除去。

不管常春有没有问题,小心驶得万年船,之后元淑会对她提防有加。

只是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杨琪总觉得无奈,在元淑心目中,她似乎就是个大恶人的形象,难道元淑一点儿也看不出,她的慈悲为怀吗?

只怕她到这里来的诚意,都会被元淑当做假慈悲。

元淑冷冷一笑,“你我之间还需yào

来这些虚的吗?”

杨琪转过身,许是在冷风中站久了,她的脸颊似乎落了冰霜一样,白的几乎透明。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活得长一点,今日我帮到了你,假以时日我需yào

你的帮zhù

,你会帮我?”

元淑挑了挑眉,敢情杨琪是在给她卖人情,这个人情,她是收还是不收呢?

杨琪又说:“要知dào

,以我现在的身份,能帮到你的可不止一点点。”

元淑恼怒了,“你是在向我卖弄吗?”

在北院王府里,杨琪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地位却比她远远要高,这是事实,很多人都认清楚事实。

“你这么想也没关系,你多多少少也意识到了吧,耶律斜轸已经察觉到了你的身份。你总是在他跟前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反而能多少打消他心中对你的疑虑。”杨琪见元淑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知dào

元淑已经把她的话听到了心里去,“你知dào

,在你向他坦诚身份之前,耶律斜轸先揭露了你的身份,你觉得你活下来的几率会有多大。”

元淑顿觉毛骨悚然,她很清楚耶律斜轸的手段,却不想承认杨琪比她更了解耶律斜轸这一点。

元淑对杨琪放不下成见,但是为了保命,她可以暂时停火,不让她与杨琪之间弥漫硝烟。

“你的意思是,你会保我?”

“只要我们在做回好姐妹。”杨琪的嘴边挂着淡淡的笑。

元淑好不甘心,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她却是以利用了杨琪的名义接近耶律斜轸,她成功了,而且这些年来她一直很成功。

“可以。”为了生存,她甘拜下风。

杨琪走近她,“我不知今时今日会帮zhù

你,日后我也会。所以现在没必要搞那些小动作,你想让耶律斜轸恨我,我也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元淑紧紧的盯着她,总想剥开她这番话背后的意思。猜不透,想不通,不过她可以肯定,杨琪接近耶律斜轸,也是有目的的。

杨琪回到槃离居,发xiàn

这里安静了不少。

耶律斜轸本打算将夕月与云翘、冬笋、常春一同关押起来,不过因为杨琪的求情,她们才逃过此一劫。

进了暗房的男人,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更何况又是水灵灵的姑娘。

夕月毕竟中了错神香,耶律斜轸担心她有威胁,会做出出其不意的事情来,就将她从槃离居换了下去。

夕阳接触过死耗子,也被耶律斜轸当做了安全隐患,从槃离居撤走了。

槃离居的人少了,自然也就安静了许多。

新来的那几个婢女,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杨琪,没有好果子吃。

没人说话,也就安静了。

太安静了,反而让杨琪有些不适应,她总觉得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未完待续……)

328 声音

今夜无月,夜深人静。

一阵冷风袭来,缩在被窝里的杨琪打了个激灵。

她猛然张开双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压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耶律斜轸白天出去后,傍晚并差人来传话,说他今晚不回来了。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杨琪不习惯身边有他缺席。

她刚才感到了一阵侵体的寒意,然而卧室中门窗紧闭,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会有冷风冒起来。

杨琪翻找夜明珠,一抽开枕头,夜明珠滚落到了床下,骨碌碌地越滚越远。

轻微的一声碰响,夜明珠撞在墙壁上,渐渐地停了下来,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杨琪下床去捡夜明珠,离房门近了,更能清晰地听到门外嘈杂的脚步声。

似乎大事不妙。

她平息静待,悄悄地将夜明珠藏在了袖间,这掩去了那皎洁的光芒。

一瞬间,整个房内又恢复了黑黢黢的一片。

杨琪在心里默念,七个八个……十二个。

外头竟然有十二个人之多!

白天里不好的预感应验,杨琪总觉得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呼之欲出,夕月中招,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端。

因为白天里发生的事情,槃离居好几个娴熟的婢女都被换掉了。

撤换掉槃离居于原先的守备,只怕这才是幕后主使的目的。

新来的这几个人,恐怕都是那个人的手下。

她悄悄地跃上房梁,忽然又听见房外打打杀杀刀枪碰撞的声音。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琪不知dào

该不该跳下去观望一眼。

很快。声音渐渐变得稀疏,最后像尘埃落地。世界又变得安静。

杨琪听不到一点声音,她跳下房梁。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打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缝。

抬头不见一点月光,借着点点的星光,杨琪隐约看到院子里的地上,似乎横七额竖八躺了几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血腥味儿,等到她察觉不到一丝异常,她这才轻手轻脚的过去,靠近一看,躺在地上的那几个人都是王府中的侍卫。似乎都是槃离居中的侍卫。

是谁都把他们杀光了呢!

杨琪紧张起来,那个人该不会就在黑暗中蛰伏,等着抹她的脖子吧!

她四下张望,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杨琪检查了他们的伤势,发xiàn

他们都是中剑而亡。

他们身上的剑伤,似乎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杨琪猜想,她刚才在房子里听到的脚步声,大概就是这些人的。

只不过这些人不好好的守卫槃离居,跑到她房门前来做什么?

又或者说。原本想对她不利的是这些侍卫,他们的目的被人发xiàn

了,然后就有一个英雄站出来帮了她的忙。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家想做一个无名英雄,杨琪有无可奈何。

失去的这些侍卫身上都有错神香的味道,潜进槃离居大概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这些人只不过是某个人手中操纵的傀儡。杨琪倒是想去拜访一下那个人。

郑氏的房内还亮着灯光,正如杨琪所想的一样。

杨琪并不是从大门进来。却反而显得光明正大。

杨琪敲响了郑氏的房门,清脆的声音宛若鸟唱。“郑姐姐,你睡下了没有?”

在听到杨琪的声音,郑氏的脸色惨白,还以为门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不然的话,怎么会没人向她通传杨琪的到来呢!

郑氏樱唇哆嗦,满眼惊恐,她紧紧的盯着房门,连连的后退,直到靠在了桌子上才停下来。

郑氏拔高声音,“你是人是鬼?”

杨琪轻笑,她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一切都是郑氏在幕后捣的鬼。

“我当然是人啦!”杨琪蜷起手指,又在房门上扣了几下,“郑姐姐,你快开开门呀。”

她倒是想要看看,郑氏此刻是什么样的脸色。

郑氏很快恢复了镇定,不过脸色还是很难看,如今杨琪要是活生生的站在门外,那就意味着她的计划失败了。

她处心积虑要除掉杨琪,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郑氏心生浓浓的恨意,虽然她很想亲手结果了杨琪的性命,但是如果她做得太过明显,耶律斜轸一定不会放过她。

只要杨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要跟耶律斜轸双宿双飞,不是没有可能的。

郑氏重整衣冠,冰冷的目光似要穿透门扉,她冷冷淡淡,“这么晚了,你到我的院子里来做什么?”

既然郑氏非要跟她隔着一扇门说话,杨琪倒不是很介yì



即便她在这外头着了凉,她大可以跟耶律斜轸实话实说,是郑氏不让她进门暖身子。

郑氏这个女人实在太阴险了,元淑要跟她比起来,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虽然同样是心狠手辣,跟郑氏的大手笔比起来,元淑对杨琪做的那些,就跟小打小闹没什么两样。

杨琪在门外故作可怜兮兮,她几乎是带着央求的声音,对郑氏说道:“郑姐姐,槃离居好可怕哦,这会儿院子里躺了好几个死人,我都不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看姐姐这个院子里亮着灯光,于是就想过来躲一躲。”

郑氏听得心惊胆战,难不成是计划败漏了?

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为杨琪打开门,露出一副对杨琪关心的不得了的神情。

“你没事吧?大王呢?”上下将杨琪打量了一番,见到平安无恙,郑氏的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别说是皮肉伤。杨琪就连一根头发也没少掉。

郑氏总觉得不可能会这样,耶律斜轸外出。带走了大批的侍卫,因为白天里夕月疏忽大意。槃离居好几个婢女一同问罪,几乎都换上了她的人手。

杨琪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郑氏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十万个不可能,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杨琪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大王出去办事了,槃离居的院子里死了好几个侍卫,这会儿人都还在地上躺着呢,我吓得不轻,便跑到姐姐这里来了。”杨琪好像真的把郑氏当做了依靠。

郑氏想从杨琪口中打探到一些事情,她很想知dào

自己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郑氏小心翼翼的问:“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按照剧情的发展。郑氏不该问她,那些人为什么会到槃离居去吗?

郑氏要否认那些人不是她派去的,打死杨琪都不相信。

杨琪去一问一答,“好像是被人用剑杀死。”她好像一个无知dào

少女,给郑氏绘声绘色的描述,“我在房间里,听到乒呤哐啷的一种声音,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郑氏可没兴趣听她讲故事,她打断杨琪的热情。“杀死他们的是什么人?”

“我也想知dào

呢,可惜我当时怕得躲在了房间,也只是听到外头有声音,我出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死了,没看见杀死他们那个人。”杨琪在“无意”之间透露了很多信息。

郑氏的脸色一阵惨白,“那个人……你说杀死那些人都是一个人?”

“是啊。还是个高手呢。”

郑氏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稍微退却了一步。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她似乎把杨琪当做了那个杀人凶手,同时又怀疑杨琪没有那个本事。

杨琪故作天真。“郑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这种事当然是在等她的死讯,只可惜让她等来了一个大活人。

那些办事不力的家伙们!

郑氏难看的笑了一下,脸孔微微一扭,“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别人吗?”

杨琪又不是从大门进来的,在出事儿到来见郑氏之前,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大活人。

即便杨琪备受耶律斜轸恩宠,郑氏也不相信她能够在北院王府中来去自由。

尤其是杨琪进了侧妃的院子,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来通传呢!

杨琪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除了你,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人,我不是从大门进来的,我是翻墙进来的。”

“是吗?”

这么说来,没有人知dào

杨琪在她的院子里。

如果这时候将杨琪除掉,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

郑氏不想以身犯险,只怕这会儿耶律斜轸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郑氏想做一回好人,“妹妹就先在我房里休息吧,我先出去看看。”

她不放心留杨琪一个人在房里,就唤醒了身边伺候的婢女冬笋,让冬笋好生照料杨琪,实jì

上是让冬笋盯紧了杨琪。

郑氏脚步飞快,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赶到了槃离居。

她毕竟是将门之后,身上多少带着些功夫。

果然像杨琪说的那样,她用错神香控zhì

的这些人,通通横死在槃离居,而且都是死在同一人之手。

杨琪身子瘦弱,手无寸铁,这些人不可能是她杀的。

到底是谁在暗中帮zhù

杨琪?

郑氏愤恨不已,杨琪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血腥味掩盖不了错神香的味道,错神香确实好用,就是味道太大,很容易留下线索。

不过只有这些,应该是不会查到她头上的。

郑氏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杨琪大难不死,还好找上了她。

这样一来,她也算帮到了杨琪,耶律斜轸也就不会再对她视若无睹了吧!(未完待续……)

329 认错

杨琪若如果不去找郑氏,郑氏又如何有机会卖人情给她?

郑氏前去槃离居查看情况之前,将冬笋留在杨琪身边做眼线。

若郑氏行事坦荡磊落,便不怕杨琪在她的房间里会有所动作。

先前槃离居的夕月出事,牵连到在郑氏身边伺候的冬笋,耶律斜轸派人彻查了郑氏的院子,并没有追查到跟错神香任何有关的蛛丝马迹。

郑氏不可能吧能暴露自己原本面孔的东西放在显眼醒目的地方。

杨琪故yì

在郑氏的房间内四处晃悠,希望能发xiàn

点什么。

耶律斜轸书房的书架有暗格,郑氏的房间里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地方?

冬笋盯的紧,看她明显眼皮打架,却应打起精神的模样,杨琪实在心疼。

她对冬笋笑笑,“冬笋,要不你先睡吧!”杨琪将冬笋按在椅子上,“你放心吧,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冬笋感动不已,一方面是因为杨琪记住了她的名字而感到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就是觉得杨琪真的像传言中的那样,很体恤心疼他们这些下人。

杨琪轻轻的用两手中指指腹按压冬笋耳根后面的睡穴,等到冬笋沉沉的睡过去之后,她才悄悄地抽身而退。

一面提防着冬笋随时会醒来,另一面又要留意郑氏是否回来,杨琪动作迅速,在郑氏的房间内查了一圈。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杨琪在一个室内花盆中找到了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包裹的是一块儿类膏状的泥块,看似其貌不扬。却散发着很香的味道。

错神香的香味是掩盖不了的,为了掩盖错神香的香味。郑氏也确实花了一番功夫。

在养花方面,郑氏确实是一把好手。她利用花的香味覆盖了错神香的味道。

不过郑氏聪明反被聪明误,郑氏素来一身清雅脱俗的装扮,室内摆放香味过于浓郁的花卉,反而有一种违和感。

错神香到手,在郑氏回来发xiàn

之前,她最好离开这里,临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仰躺在椅子上的冬笋一眼。

冬笋玩忽职守,没有看住杨琪。只怕郑氏回来不一定会放过这个可怜的婢女。

想想自己的处境,杨琪也就没那么同情冬笋了。

杨琪刚打开房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使她清醒了不少。

听到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她抬眼一看,熊熊的火光由远及近。

耶律斜轸带着大批侍卫而来,不少侍卫手擎火把。

夜幕下红光满天,如同霞光万道的傍晚。

看到杨琪平安无事,耶律斜轸紧绷的神情才稍缓下来。

“可有受伤?”耶律斜轸抱着杨琪的双臂。上下打量她。

“没有,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琪觉得惊奇,耶律斜轸得到消息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是韩飞找到本王,说你遇袭。那些刺客竟闯入槃离居!”耶律斜轸有些咬牙切齿,让他感到愤nù

的不仅仅是那些不要命的刺客,更恼得是幕后指使竟用错神香控zhì

了王府中的侍卫。

杨琪猜想。将那些刺客解决的,大概就是韩飞了。

只是她觉得yì

wài

。韩飞的剑术竟如此出神入化,眨眨眼就能将敌人血刃于剑下。

在北院王府都这么不安全。耶律斜轸还有什么资格说保护杨琪的话?

他双眼狠光烁动,决心要将万恶不赦的幕后之人揪出来,就地处决!

郑氏紧随耶律斜轸的后头赶来,她见杨琪身后没有人跟着,便心生不祥的感觉。按规矩,这时候冬笋应该跟着杨琪一起出来迎驾。

她内心忐忑,紧张的问:“冬笋呢?”

杨琪回头看了一眼,“她太困了,睡着了。”

郑氏越过杨琪,快步进去,果然见冬笋仰躺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她不着痕迹的往花盆方向看了一眼,见花盆的边缘有泥土,而且花盆中泥土稀松,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心中大叫不妙。

东西被杨琪给拿走了!

这该死的婢女,怎么没把人好好的看住呢?

郑氏又惊惧又懊恼,她就不该放杨琪进屋来。

冷眼看着相依相偎的耶律斜轸与杨琪,她心中苦涩不已,多么讽刺的一幕啊,耶律斜轸来她的院子竟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不仅如此,他们旁若无人的沉浸在二人世界,从始至终,耶律斜轸眼中都无她。

郑氏好不甘心,除去正妃萧氏,她郑氏才是耶律斜轸的结发妻子啊!

杨琪偷偷瞄了一眼哑巴吃黄连一样的郑氏,心中觉得好笑。

郑氏这就叫自作自受。

东西丢了,郑氏不敢开口,因为她知dào

一旦把事情闹大,她持有错神香的事人尽皆知,善于捕风捉影的耶律斜轸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害pà

,杨琪会拿着从她这儿搜来的错神香,到耶律斜轸跟前揭发她。

在耶律斜轸带杨琪走后,郑氏赶紧叫人处理了藏匿错神香的花盆。

对她来说,杨琪本身就是个威胁,如今她手中更是抓住了郑氏致命的把柄,这可把郑氏给紧张坏了。

正当郑氏坐立难安时,槃离居那边有人传话来,说是大王有请。

郑氏当即脸色苍白,以为自己大难临头。

跟她想的不一样,耶律斜轸似乎并不是为了处罚她才把她给叫到槃离居来。

耶律斜轸与杨琪一左一右,高高在上的坐着。

郑氏懊恼不已,不过她并不敢将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

杨琪坐的那个位置,曾经正妃萧氏无缘,可一直都是属于她的。哪怕是王府内其他院里得的夫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时。只要见到她来,都会很识相的把位置让出来。

杨琪一个无名无分得小丫头片子。凭什么跟耶律斜轸平起平坐?

郑氏带着婢女冬笋给耶律斜轸见了礼,冬笋一抬头看到杨琪坐着纹丝不动。愣了一下后,又望向低眉顺眼的郑氏。

她顿时恼火起来,她的主子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冬笋怒指杨琪,“你好大的胆子,见了侧妃,还不退下!”

这婢女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耶律斜轸面前大呼小叫。

在耶律斜轸发作前,郑氏扭身甩了冬笋一记响亮的耳光。

“以下犯上,你好大的胆子!”怒斥完了冬笋。郑氏忙跪下向耶律斜轸请罪,“大王恕罪,都是臣妾平日里太惯着冬笋这丫头了,也请琪琪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冬笋懵了,不过她还是能感觉得到气氛不对,也跟着郑氏一起跪下来。

在北院王府中的女人,即便身份地位再高,一旦失去耶律斜轸的恩宠,那就什么也不是。萧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而且冬笋大概忘了。如今郑氏还是待罪之身,还没得到耶律斜轸的谅解。

郑氏知dào

,耶律斜轸一向赏罚分明,而且这个男人对杨琪的宠爱几乎是没有限度的。他大概可以容忍旁人对他无礼。却不会放过冒犯杨琪的人。

她若不为冬笋求情,只怕她最后一个贴心的婢女也都会离她而去。

“本王听说这段期间你一直修身养性,怎么你身边的婢女没有跟着你耳濡目染。提高修为?”耶律斜轸一向认为近朱者赤,婢女这德性。足以见郑氏并没有虔诚修行。

“大王恕罪,回去之后。臣妾定会好好的教xùn

这个不知尊卑的婢子。”郑氏只求能在耶律斜轸跟前保冬笋一命,并不只是因为她平日与冬笋亲近,她还担心冬笋一时情急会揭露她的累累罪行。

郑氏巧妙的转移话题,“不知大王召见臣妾,所谓何事?”

“琪琪都跟我说了,槃离居危机四伏,她跑到你那里避难,你收留她,做的很好。”耶律斜轸的唇角轻微的勾动了一下,冷冷的眼眸中难得的对郑氏闪过一抹激赏。

郑氏心里一咯噔,惊疑不定。

听耶律斜轸这口气,好像要奖赏她似的,还把她说的跟杨琪的救命恩人一样。

郑氏微微抬眼,瞄了杨琪一下。

这会儿杨琪正自顾自的玩着手指头,抠弄着指甲缝里的泥巴。

郑氏纳闷不已,杨琪为什么不在耶律斜轸面前揭露错神香的事情?

似乎……似乎杨琪并没有这个打算。

郑氏回过神来,温婉一笑,一副谦恭之态,“大王言重了,臣妾并没有做什么……”她又楚楚可怜,“臣妾得罪过琪琪妹妹,妹妹不计前嫌,大度至此,臣妾着实惭愧。”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耶律斜轸这么一说,反倒让杨琪一惊。

她可不认为耶律斜轸是大度的人,他记仇的性子可比谁都要强。

耶律斜轸这么“健忘”,只怕是有母的。

“日后府上的事,还烦请侧妃多多操劳。”耶律斜轸说。

杨琪与郑氏同时恍然,原来耶律斜轸需yào

的是一个助手。

确实如此,哪怕是一个大公司的CEO,独揽大权的同时,却不可能同时操持公司所有的事宜。

郑氏感伤的同时,还要谢耶律斜轸的恩典。

既然耶律斜轸这么做决定了,就等于是将郑氏解禁了。

杨琪若有所思的看着郑氏,这个兴风作浪的女人何时才会消停,她倒是有兴趣看到最后。

郑氏很会抓住时机表现自己,“臣妾定当会为大王分忧,也会竭尽全力彻查错神香一事。”

北院王府的内院,又有了主事的人。

郑氏不关心旁人的死活,不代表其他人跟她一样。

有段时间没有听到乐姬的消息,在郑氏重新得到大权之前,可都是乐姬在操劳府上的事情。

谁知dào

乐姬没得yì

几天,就被自己给作没了原本到手的东西。

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打杨琪的主意。

在北院王府中。多少人盼着杨琪死无葬身之地,可她们敢在杨琪面前嚣张吗?

哪怕是背地里说难听的话。也都害pà

会不会被耶律斜轸的耳目跟听见。

杨琪从不用心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像其他人一样拉帮结派。她有耶律斜轸这座靠山、后台,还有萧太后的青睐,更有大辽皇帝的钟情,她还怕什么?

她害pà

的东西自然是有的……

杨琪问耶律斜轸,“乐姬呢?”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郑氏一怔,让杨琪首先提到乐姬,实在是她的失算。郑氏暗暗责怪自己被耶律斜轸的谅解冲昏了脑袋。

杨琪看着郑氏,复又说:“侧妃姐姐别多想。我并不是不满yì

你主持王府内院之事。”

郑氏和蔼一笑,玩笑似的说道:“琪琪妹妹别把姐姐想的太小心眼儿了,我正想向大王问及乐姬的事情呢。”

杨琪关心乐姬,那是还念着她的求救信息。

乐姬与广阔勾结,在城中造谣生事,耶律斜轸不太愿意想起此事。

乐姬虽然有过错,不过耶律斜轸并没有对她太过责难。

他露出略微沉痛的神情,“乐姬帮本王处理瘟疫的善后事宜时,不幸得了瘟疫。不治而亡。”

杨琪没正眼看耶律斜轸,这是不是个借口,她不知dào

,不过她总觉得乐姬死的很蹊跷。

就算乐姬得了瘟疫。也有治愈瘟疫的良药,如果耶律斜轸有心放过她,乐姬便不会香消玉殒。

跟心情复杂的杨琪不一样。郑氏只感到毛骨悚然。

从耶律斜轸对待乐姬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对杨琪的宠爱远远超出了任何人能够承shòu的极限。

这个男人容不得杨琪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那些被错神香控zhì

的几个侍卫的尸体。被丢到了乱葬岗去。做出了让耶律斜轸不能容忍的事情,就别想善终。

不管怎么说。那些倒霉的侍卫死完了,杨琪没打算揭发她,而且还得知了乐姬的死讯,郑氏带着轻松的心情离开了槃离居。

当时从韩飞口中得知槃离居出事的时候,耶律斜轸真的吓坏了,生怕杨琪有个三长两短。

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槃离居遍地都是尸体,他整个身子都凉了大半。

还是从郑氏口中得知杨琪相安无事,耶律斜轸这才松了口气。

对郑氏,他多少心存感激。

就寝前,耶律斜轸握着杨琪的手。

从他宽厚的手掌上,杨琪竟感觉不到温度,这不同以往。

她抬眼一看,发xiàn

耶律斜轸薄唇紧抿。

她心口一揪,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本王……是本王疏忽大意了。”耶律斜轸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神情懊悔,看上去软弱极了。

杨琪心中一动,用力反握着他的手,“我这不是没事吗。”

这次是逃过一劫,然而以后要是再多发生几次类似的事情,杨琪还能像这回一样相安无事吗?

谁能保证这一点?

就连一向自信的耶律斜轸都不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耶律斜轸还记得杨琪说的话,只要她再一次受到伤害,就会随时离他而去。

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琪琪,这次是本王错了。”耶律斜轸真诚的向杨琪道歉,“是本王疏忽大意……”

耶律斜轸做错事不给自己找理由,这倒是让杨琪挺感动的。

杨琪有意无意的给他透露着一些线索,“死的是槃离居外一对巡逻的侍卫,他们深夜巡逻,本身就精神不佳。再说了,你我都怀疑幕后之人是咱们王府中的人,巡逻侍卫放松警惕,也正因如此,只怕这人的身份是咱们都难以想象到的。”

耶律斜轸觉得杨琪说的有理,不由自主的点头。

他并没有直接把这些线索跟郑氏怜惜在一起,因为在事发之前,郑氏还在被禁足,就好像是有了不在场的证明。

同为将门之女,杨琪代入郑氏的角色,多少会有一些类似的想法。

郑氏身上带着功夫。一个小小的院子,岂会困的住她?

拿到了错神香。杨琪没有立kè

交给耶律斜轸,自然是有她的考量。

卓越需yào

错神香作为样品。从而做出解药,以防辛相忠把所有事情败露。

第二天,王府上就传出了一些跟杨琪有关的风言风语。

众口铄金,耶律斜轸哪怕杀一警百,也难堵悠悠之口。

很多人都说杨琪是祸害,是扫把星,她走到哪里就把灾难带到哪里,从蘅芜阁到槃离居,一直就没有消停。

还说总有一天。她还害死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出门在外,虽有耳闻,却并不十分清楚王府上的事情。

倒是郑氏重新上位,在王府中燃起了熊熊之火。

流言四起时,她在第一时间进行打压。

不得不说,郑氏很有手段,她奖惩分明,重罚说三道四的人,奖赏告发者。

杨琪很喜欢梅园的景致。经常会往那里去。

元淑很反感杨琪的到来,却不得不做出欢迎她的假象,还要好茶好水得伺候她。

把杨琪侍奉好了,这样的事传到耶律斜轸耳里。自然有梅园的好处,有元淑的好处。

杨琪遇袭的事情传的很快,如今不止北院王府人尽皆知。就连听说了的萧太后也派人来慰问。

杨琪得到的恩宠,让很多人都望尘莫及。元淑对她自然也是羡慕嫉妒恨。

元淑发xiàn

,杨琪表里不如一。

正喝茶的时候。元淑抱怨起来,“你不是说要与我做好姐妹吗,怎么那晚你遇袭,不投奔我,反倒去寻求侧妃的庇护?”

如果让元淑成了杨琪的“救命恩人”,如今郑氏的殊荣,岂不是都落在了元淑身上,元淑就成了北院王府主持内院的人。

“我要亲近她的话,那我天天就跑她那里去,不忘你这边来了。”杨琪意味深长的看着元淑。

如今在元淑眼里,杨琪不仅是她憎恨得对象,还是她的保命符。

每当与元淑碰面,杨琪从来没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喜悦之情,即便元淑表现出来的亲和感,也都是她伪装出来的。

“郑氏为了上位,不顾旁人死活。”元淑谈及郑氏的时候,眼里流露出不屑,“昨日茶会上,说到乐姬病死,郑氏挤出几滴眼泪,一看就知dào

是虚情假意。”

“逢场作戏嘛。”杨琪倒是见怪不怪,这北院王府里的女人可都不天真。

乐姬当初也是借着海夫人的死亡,来博取耶律斜轸的注意。

其实说到底,元淑没资格说其他人如何如何,她本身也就是那样的人。

想想汴京城,杨琪失踪,元淑不也是借着机会接近耶律斜轸,却美其名曰的打着安抚耶律斜轸受伤心灵的旗帜?

“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你何不跟我做戏到底,让大王看看我们多么姐妹情深。”

说来说去,元淑还是很介yì

那天晚上杨琪没有投奔到她这里来,而是去找了郑氏。

如今郑氏如鱼得水,混的风生水起,哪个女人看了不眼红?元淑自然也不例外。

杨琪心里明白,却不戳破,“若我把刺客引到梅园里来,害了姐姐你,我怕你做鬼都不会放过我啊。”

元淑脸色铁青了一阵,眼底藏着一股恼恨,如果那晚她要是知dào

槃离居里会有这么大的动静,那时她就不惜一切的跑过去,怎么样也得“救”杨琪一命。

只可惜,她在北院王府的势力太小,耳目不多。

“你怕害了我,就不怕害了郑氏吗?”元淑倒看不出杨琪有多么的恨郑氏。

“我若是真的害了她,你就偷着乐吧。”杨琪哼笑。

有句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郑氏不可能让香芹死在身边,因为她还想活命。

不过杨琪并没有打算把话跟元淑说清楚,若在她跟前暴露了郑氏,难保元淑不会告到耶律斜轸那里去。

不过元淑也是个聪明人,只怕她已经从杨琪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元淑不动声色,她还没蠢到去打断杨琪的计划。

如今郑氏坐大,杨琪得势,元淑动不了杨琪一分一毫,把矛头对准郑氏还是可以的。

为今之计,就是跟杨琪同仇敌忾,元淑最希望的就是看到杨琪与郑氏斗的你死我亡。

杨琪望着满园梅花,不免竟有些伤感,“如果人能跟花一样就好了。”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在最恰当的季节,展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耶律斜轸回府,一听说杨琪在梅园,便赶去了。

他驾临,元淑受宠若惊。

耶律斜轸多久没来她这里了呢,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只可惜他是为了别的女人而来。(未完待续……)

330 嫁祸

看到杨琪脸色苍白如雪,耶律斜轸心疼坏了。

他大声迁怒元淑,“怎么搞得,梅园连个暖和的房间都没有吗?”

元淑忙下跪请罪,“大王恕罪,是妾身疏忽!”

表现姐妹情深的时候到了,杨琪帮着元淑求情说好话,“你就别怪她了,是我坚持要在外面的。在房间的话,岂不是看不到这满园美不胜收的景致了吗?”

耶律斜轸宠溺的刮了一下她冰凉小巧的鼻尖,“就你会说话。到外面来,也不知dào

加件衣裳。”

他解下身上黑色的大氅,为杨琪披上。

大氅上还残留着耶律斜轸的体温,也暖进了杨琪的心里去。

杨琪知dào

耶律斜轸在王府内,都是一身轻装,只有在出门的时候,才会带齐像大氅这样笨重的装备。

大氅的里头是暖烘烘的,外头却是冰冷风霜。

“刚从外面回来吗?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杨琪想知dào

耶律斜轸有没有新箱子下落的线索。

“祁山惨绝人性,抓普通老百姓试药,本王已经将此事上报给萧太后了。”耶律斜轸心中有几分把握,只要萧太后出动人马,接下来的时候,就不需yào

他操太多心了。

只是一想到北院王府上有个让他不省心的丫头,他便迫不及待的赶回来了。

杨琪没敢直接问跟辛相忠有关的事情,她唯恐会让耶律斜轸疑心。

耶律斜轸一同赏梅,摒弃杂念,不想琐事。心境上稍微有了一些美好的变化,确实觉得眼前的景致美不胜收。

“若你当真喜欢这里的景致——”

耶律斜轸还没说完。元淑便开口打断,硬生生的给自己刷了一会存zài

感。“将才我还在给妹妹说呢。妹妹要是喜欢,我就把这园子给妹妹让出来。”

耶律斜轸的脸孔冷下来,似乎是想到了很严重的事情。

原始察觉不对,立马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

“不,”耶律斜轸说,“本王不放心,整个王府之中就数槃离居的戒备最森严,本王不想再让琪琪遇袭。”

元淑投其所好。这时候说耶律斜轸的好话,还不如将杨琪捧到天上,“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何况大王身边高手如云,自会保护妹妹的。”

这话对耶律斜轸受用极了。

耶律斜轸轻轻勾起唇角,深情地凝望着杨琪。

元淑心中醋意横生,也只能杵在一旁看着,无可耐合也只能做杨琪这朵红花的陪衬。

谁让耶律斜轸的眼中容不下其他人?

耶律斜轸柔声说:“你若是喜欢这里的美景,等季节一过。本王就让人在这里修建一座暖亭,等到来年的时候,你就不用在外头受冻了。”

耶律斜轸的许诺,对其他女人来说都是遥不可及。

这是杨琪的殊荣。除了杨琪,只怕没人有过这样的待遇。

相约来年的冬季,杨就不知dào

那个时候自己还在不在大辽。

不过就是逢场作戏。

杨琪却像是在逃避。大概是因为心虚,她不想回应耶律斜轸的这个承诺。

指着满园的梅树。杨琪转移话题,神采飞扬的说:“在这里建一座亭子。会不会太煞风景了?”

“会吗?”耶律斜轸相信能工巧匠的杰作,一定会和杨琪的心意。

元淑摸了摸茶壶,壶身没有一丝温度,刚沏的茶水放了一会儿就已经凉透了。

她拨弄火盆里的火炭,里面能够燃烧的火炭已经不多了。

元淑四下张望,没有发xiàn

婢女常春的身影,她想起来,为了方便和杨琪说话,她已经把园子里的下人都遣走了。

有些事情,也只好她自己做了。

“大王,妹妹,我去取些炭来。”

耶律斜轸看着元淑远离,若有所思起来,他不知dào

杨琪和元淑走得如此之近到底是好是坏,毕竟元淑以前好几次行为都威胁到了杨琪的生命安全。

杨琪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那怎么还会明知故犯?

耶律斜轸不解,于是问杨琪:“你怎么又跟元淑走在一起了?”

“怎么就不可以了?”杨琪眨巴着无辜的双眼,一脸的天真无邪,“毕竟姐妹一场,何况她诚心悔改,你也知dào

我这个人很大度啊,就原谅她啦。”

三岁定八十,耶律斜轸知dào

元淑从小心肠歹毒,曾害杨琪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元淑得到杨琪的谅解,可不一定会一心向善。

如果杨琪不介yì

,耶律斜轸便不追究过往的事情。

能与杨琪说得上话的人,本就不多,他不想让这一现象变得更加严峻。

至于元淑,不管她是不是居心不良,谅她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耶律斜轸派人盯着她就是了。

就在这时,郑氏带着人未经通传,就闯进了梅园。

见到耶律斜轸,她故作惊讶,却不忘行礼。

“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所谓何事?”耶律斜轸跟杨琪一样,对郑氏来这里的目的很是好奇。

郑氏扫了一眼梅园,见元淑端着火盆过来,纤细的手指一伸,娇声呵斥,“大王,臣妾终于找到藏匿错神香的罪魁祸首,就是元夫人!”

杨琪不仅张大了嘴巴,瞧郑氏跟耶律斜轸同仇敌忾的那股劲儿,真像与元淑有深仇大恨似的。

她严重怀疑,郑氏是故yì

在耶律斜轸跟前上演这出好戏,只怕郑氏是要耶律斜轸亲自给元淑定下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元淑端着火盆愣住,她无措的看着众人,最后向杨琪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还真是讽刺,就在上一刻,她还巴不得杨琪碎尸万段。

这一刻,杨琪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元淑也不忘向耶律斜轸求救,“大王,我没有——”

郑氏压根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厉声打断她,“还敢狡辩,人证物证确凿!”

呵斥完了元淑,郑氏恭恭敬敬的叫人证物证交到耶律斜轸面前。所谓的人证就是一直伺候在元淑身边的婢女常春,所谓的物证就是错神香。

常春战战兢兢的告了元淑一状,“大王明鉴,奴婢那天晚上见元夫人在梅林鬼鬼祟祟,就觉得好生奇怪。于是在元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奴婢悄悄的在梅林里摸索,发xiàn

一棵梅树下的泥土有翻新过的痕迹,于是就将新鲜的泥土翻开,发xiàn

了这包东西——”

常春颤抖的双手捧着一个油纸包,过了油的纸张有很好的密封效果。

郑氏上前一步,神情紧张,“大王,万万不能打开这个东西,这张纸里包着的就是错神香!”

元淑丢下火盆,跪在地上,泪水扑簌簌地从她的俏脸上滑下,并哽咽着为自己澄清,“大王明察秋毫,我园子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东西!”

“元夫人,铁证如山!”

郑氏以为,人证物证俱在,元淑说再多的辩解之词也都是苍白无力的。

如果换做是杨琪落难,只怕元淑不会站出来帮忙。

不过杨琪就是很傻很天真。

这个油纸包跟那天晚上杨琪拿到的那个不一样,她知dào

元淑并不冤枉,元淑手里确实有一些错神香。

“拿来我看看——”杨琪从常春手中夺过油纸包。

她的体质特殊,不会受错神香控zhì



拆开油纸包一闻,杨琪就笑了。

“这是错神香没错,却不是我们要找的那种错神香。”

杨琪还以为郑氏有多能耐,没想到郑氏还是棋差一着。看来她是太高估郑氏的能力了。

郑氏叫人呈上来的这个错神香,并不是祁山升级版的那一种,它就是普通的迷香,拍花子拐到人口经常用的那种,能控zhì

住人,却没有篡改人记忆的效用,跟用在夕月身上的不同。

杨琪一句话扭转局势,“大王,有人要嫁祸元夫人呢。”

耶律斜轸紧紧得盯着郑氏,他原本就觉得郑氏大张旗鼓的来梅园,目的不会单纯。

郑氏脸色一白,双腿一软,当即跪下,“大王,这真的是错神香,臣妾并不知dào

大王要寻的是哪种错神香……这东西,确实是常春在梅园中找到的。”

常春说的没错,元淑是在有天晚上将剩下得错神香包起来,在一棵梅树下挖了个洞,将其掩埋。

她用错神香控zhì

住了耶律斜轸身边得侍卫向东,但是在向东出现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之后,元淑就再也没打算用这东西。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错神香是很危险的,继xù

使用下去,不仅会害了别人的性命,也会暴露自己。

就算东西是她的,只要元淑不松口,谅郑氏有再大的能耐也奈何不了她,毕竟耶律斜轸最在乎的杨琪与她是同盟。

元淑满口否认,“大王,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我在梅园中一向安分守己,不知dào

是谁要嫁祸我!”

郑氏大概也清楚,与其在耶律斜轸面前狠狠地告元淑一状,不如将杨琪拉拢到她这边,一起对付元淑,并将元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她抬头故作淡然的对杨琪轻笑,“妹妹,你手上可是如假包换的错神香,是常春在梅园中找到的。最近这段时间,妹妹经常出入梅园,难保元夫人不会对你有不良的居心呢。”

她明摆着一副为杨琪好的样子。(未完待续……)

321 承认

郑氏对杨琪的居心才是真zhèng

的不良,她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杨琪抓住她话中的把柄,好好的将了她一军,“也难怪侧妃会不清楚,我与元淑跟着大王的那会儿,你还不知dào

在哪里呢。”

杨琪这分明就是在挑衅郑氏的权威,郑氏向耶律斜轸投去了一眼,好似求他做主一样。

可耶律斜轸唇角含笑,眼里满是对杨琪的宠溺,甚至还饶有兴味的听杨琪继xù

说下去。

杨琪不负众望,“怎么说,元淑也是伺候过我的,她对我百毒不侵的体质再清楚不过,这些错神香,哪怕我全都吞到肚子里,也不会对我有效。”

元淑跪在一旁抽泣,楚楚可怜,好生委屈。

耶律斜轸走上前,将元淑扶起,“若不是你做的,本王自会为你做主。”

元淑抬起泪眼,我见犹怜一般。

耶律斜轸与她的亲近好似昙花一瞬,方才的柔情转眼不见。

他漠然的瞥着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的常春,冷声下令,“来人,将这个婢女带去暗房,严刑逼供。”

郑氏慌了,她生怕常春招架不住酷刑,会坦白与她的关系。

她忙说:“大王,这贱婢就交给臣妾来处置吧!”

落在郑氏手上,常春还能活?

常春自己也清楚,忙要求大王饶命。

然而郑氏的心腹更快一步,在常春张嘴呼救之前就将她的嘴捂住,无情的将她拖了下去。

只怕明天。北院王府上便再也不会有常春这个人。

郑氏带人走后,出了梅园。愤愤不平得回头瞪了一眼,今日要不是杨琪。元淑必死无疑。

杨琪算是看出来了,郑氏对元淑怀有很大的仇恨。

当着耶律斜轸的面,杨琪直白的问元淑,“你是怎么得罪那个女人了?”

元淑娇嗔了耶律斜轸一眼,“还不都是因为大王!”

耶律斜轸愣住,神情茫然,“因为本王?”

元淑嘴上怨怪耶律斜轸,却眼中带羞,似乎回想起了与耶律斜轸那段美好的时光。脸上泛起了红潮。

她这个元夫人,可不是平白无故就坐上来的。

“大王与侧妃大婚之夜,大王去了蘅芜阁,从蘅芜阁出来的时候,就到我梅园来了,大王因为我冷落了侧妃一夜,侧妃如何对我不记仇?”

杨琪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耶律斜轸确实在不经意间,伤了很多女人的心。

“今日之事。若是侧妃有心嫁祸你,本王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当然,耶律斜轸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情,也着实会让女人心动。

就在元淑还没有来得及感动的时候。就看见杨琪向她投来的眼色。

元淑不禁心头一紧,想起了那日与杨琪密谈。

她在北院王府,一直很小心保密自己的身份。但是杨琪却说让她在耶律斜轸面前主动承认,这不是让她自投罗网吗?

一旦让耶律斜轸事先发xiàn

并揭穿元淑的身份。只怕是不会放过元淑,谁为元淑求情都没用。

元淑变得战战兢兢。她不知dào

该怎么办。

可是坦白了,耶律斜轸原谅她了,她以后便不会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这么想想的话,元淑觉得还是挺美好的。

再说,还有杨琪罩着她,耶律斜轸应该不会对她过于为难。

元淑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阵,鼓足勇气后,决定向耶律斜轸坦白。

元淑盈盈跪倒,眼角瞬间湿润,“大王,妾身有罪。”

耶律斜轸困惑,既然元淑已经否认了没有藏匿错神香,那她何罪之有呢?

“大王,您听我说——”元淑垂泪,楚楚可怜,“当年大王收留我时,我就坦白我出身高丽,是一位千金小姐身边的婢女。我并不是有意向大王隐瞒,其实我就是金大元的女儿——”

耶律斜轸微微吃惊,却并不感到意wài

,自从金智勋的事情发生后,回想到元淑的出身,他就有过这样的怀疑。

他还让人暗中调查元淑,看看她身边是否会出现金智勋的身影。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至今他一点儿收获也没有。

见耶律斜轸不表态,元淑心慌了,“大王,我也是身不由己,当时高丽王要将我们一家赶尽杀绝,不得已才隐瞒自己的身份。其实我早就想抛开以前得身份,重新开始了!”

耶律斜轸没去看元淑,只瞄着杨琪,挑眉问:“这件事你知dào

?”

杨琪无辜的点头,说道:“金智勋一出现,我就在怀疑,而且元淑对高丽公主避之唯恐不及,种种端倪,我就觉得奇怪,前段时间我来质问她,她就跟我坦白了。”她挽着耶律斜轸的手臂,撒娇似的,“我本来打算告sù

你的,但是元淑苦苦央求,我才帮她瞒到今日。”她又怯怯的问,“你不会对元淑怎么样吧?”

杨琪都能够察觉到的事情,耶律斜轸怎么又会毫无知觉。他只是一直在等金智勋主动露面。

耶律斜轸冷眼看着元淑,“这么说来,金智勋是你哥哥了。”

元淑垂首,战战兢兢,“大王明鉴,自从家中遭逢变故,我与兄长就再未见过面。我有幸逃过一劫,当时甚至不知dào

他还活着。我也是在前段时间得罪他被大辽的一位将军收做了义子。”

元淑对答如流,显得合情合理,然而耶律贤啊却觉得流畅得让人觉得奇怪。

金家在高丽,昔日也算是贵胄之家,不过金大元的运气不好,与辽军屡战屡败,最后被高丽王拿来开刀,被按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九族被诛。若是让人知dào

北院王府藏匿了一个这样的罪臣之女,有的耶律斜轸苦头吃。

杨琪摇了摇耶律斜轸的胳膊,宜喜宜嗔的眼眸中带着央求。

耶律斜轸为难,留元淑在北院王府,长久下去,只怕会被人抓到把柄。

届时不仅元淑没有好果子吃,耶律斜轸也难明哲保身。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发落元淑。

“近日你就留在梅园,哪里都不要去,本王得了空再来。”

“多谢大王。”元淑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知dào

这只是暂时的。

眼下,耶律斜轸有很多事情要忙。

虽说内院之事已经交给了郑氏全权处理,不过元淑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宜被拿来大做文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元淑即便得到了耶律斜轸的谅解,日后也不会轻松。

郑氏是将门之女,元淑也算是敌国的将门之女,杨琪很想刺探一下耶律斜轸在这方面的态度与看法。

一离开梅园,杨琪便迫不及待的问耶律斜轸,“你打算拿元淑怎么办?”

“元淑的身份非比寻常,先瞒着吧。本王现在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耶律斜轸手刃过的女流之辈并不少,也并不介yì

手上多一层鲜血,让他犹豫的是,杨琪。

杨琪的目光黯然,神情莫测,幽幽的道:“如果换作是我,你会怎么办?”

耶律斜轸忍俊不禁,“说什么傻话呢,你跟元淑又不一样。”

杨琪气急,“我是说做个假设吗,如果我要跟元淑一样,也有不可告人的身世秘密,你会怎样?”

耶律斜轸想了想,难得孩子气的眨了眨眼睛,“如果真是那样,本王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本王要你知dào

,没有什么会阻碍你我在一起。”

杨琪心中一暖,同时也产生一股酸涩之意。

这样的承诺,但凡有自信的男人都会说的出口,真要是发生了,现实就不会像说的那样美好了。

两人刚到槃离居没多久,就有人来通传,说是侧妃郑氏来见。

梅园一别,郑氏大概没有死心,她心眼儿小的容不下一个无意间得罪她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甘心耶律斜轸对元淑庇护。

郑氏很清楚,耶律斜轸庇护元淑,都是受到了杨琪的影响。

郑氏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耶律斜轸与杨琪,并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大王,您亲自将主持内院之事交由臣妾处理,臣妾奉命行事,尽心尽lì

,那包错神香,确实是常春那个婢女在梅园中挖出来的。至于小王妃说这世上有两种不同的错神香,恕臣妾孤陋寡闻,并不知dào

这些!”

杨琪在心中冷笑,敢情郑氏不单单是为了陷害元淑来的,还要在耶律斜轸面前告她一状。

杨琪神情轻松,笑得游刃有余。

耶律斜轸隐忍怒气,手掌紧紧按着桌缘,“侧妃,你如此揪着元淑不放,本王倒怀疑你的用心了。是不是只要是跟本王亲近的女子,你都容不下?”

这是何其大的罪名,却一点儿也不夸张,甚至道破了郑氏得心思。

不过跟杨琪比起来,她还远远不够呢。

郑氏意味深长的瞟了杨琪一眼,“大王明鉴,容不下与大王亲近的女子,并不是臣妾。”

耶律斜轸怎会不知dào

郑氏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当然也清楚杨琪看不得他与旁的女人亲近,争风吃醋那是女人的天性。

杨琪要是任由着耶律斜轸拈花惹草,耶律斜轸还要怀疑她对自己是否真心了。

耶律斜轸拍案而起,“大胆郑氏,休要拿自己与琪琪相提并论!”(未完待续……)

322 自愿

郑氏委屈,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自从杨琪出现以后,就霸占了耶律斜轸的身心,她有什么资格得到这样的殊荣?

反倒是她没资格与杨琪相提并论了吗?

在耶律斜轸眼中,杨琪到底是什么样的存zài

,她又是什么样的存zài

,其他女人又是什么样的存zài



郑氏因为说错一句话,只是暗示了杨琪不堪,就惹得耶律斜轸如此生气愤nù

,如果她动了杨琪的一根头发,那下场又会是如何?

郑氏不敢想像。

她忙跪下,将上半身伏在地上,“大王息怒,臣妾一时失言。”

心中不甘,她却还要降低姿态。

耶律斜轸的怒气没有丝毫消减,“琪琪是容不得本王与其他女人亲近,但是她从未有像你这样的歹毒心肠,容不得她人,就要将人置于死地吗?”

郑氏连连摇头,泪水涟涟,哽咽辩解,“臣妾并没想将任何人置于死地!”

“那你为何揪着元淑不放?”耶律斜轸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臣妾只是秉公办事……既然大王认为元夫人是无辜的,那她就是无辜的,臣妾会放手,不再查。”

杨琪在一旁添油加醋,却是用规劝郑氏的口吻,“侧妃姐姐,大王也不是存心包庇元淑,难道你就这般肯定那包东西是元淑的?就没想过元淑是被人栽赃陷害?若是大王降罪于元淑,岂不是合了幕后之人的意?你也了解大王的脾气,他是不会落入这样低级的圈套。”

听到杨琪的声音。耶律斜轸的怒气稍减,对郑氏依旧态度冷淡。“本王在想,让你主持内院。也许就是一个错误!”

难保郑氏不会滥用职权,假公济私,让原本就不平静的内院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郑氏整个人一哆嗦,身子伏得更低,“大王,臣妾绝不会再犯!”

杨琪轻轻捞了一下耶律斜轸的衣袖,软声道:“算了吧,你就别在给你自己心里添堵了,回来之后。你还没好好的歇息呢。”

耶律斜轸对她宠溺一笑,可见心情好了大半,他对郑氏挥了一下手臂,“行了,你下去吧。”

郑氏唯唯诺诺的退下,离开槃离居,才发xiàn

自己已是一身冷汗,她真是低估了杨琪对耶律斜轸的影响力。

耶律斜轸泡了汤浴,神经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就收到了一则消息。

有人来密报,说是辛相忠已经找到了,也可以说他并不是被人找到的。

辛相忠自己出现在了刑部大门前,他虽然看起来毫发无伤。不过精神状况令人堪忧。

耶律斜轸要去看个究竟,却被杨琪缠住。

杨琪当然也想去看看辛相忠到底是怎么样了。

考lǜ

到杨琪的身体状况,耶律斜轸并没有答yīng

让她同行。

他得到的密报并不只是这些。

辛相忠不会再失踪了一段时间后的又凭空出现。耶律斜轸收到消息,萧太后给祁山施压。还查封了祁山的试药谷。

祁山并没有被降罪,因为他信誓旦旦的说。那些前来试药的人,并没有人强迫他们,而是他们自愿来的,其中包括辛相忠。

刑部,耶律斜轸得见辛相忠,发xiàn

了探子们所说的异状,辛相忠失忆了,明显是中了错神香。

不管怎样,辛相忠平安无事就好,耶律斜轸也等于是履行了对祁灵儿的承诺。

接下来,他就要让祁灵儿兑现她的承诺。

耶律斜轸不用花心思去寻找祁灵儿,知dào

了辛相忠已经回到了刑部,她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耶律斜轸在这里,也算是守株待兔。

祁灵儿果然是来了,她不敢相信辛相忠将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是说这世上没有忘情水吗,辛相忠怎么会不记得她了呢?

耶律斜轸才不管她受伤有多重,只想知dào

祁山是如何针对杨琪。

耶律斜轸质问祁灵儿,“你父亲究竟要对本王耍什么花样?”

祁灵儿神情疲惫,她盼了这么多天,是如愿以偿的把辛相忠平安盼回来了,尽管心里早有准bèi

,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偏偏是她一个人记得所有事,其实挺残酷的。

有借就要还,耶律斜轸帮她达成了目的,祁灵儿自然也不吝还他恩情。

但是祁灵儿也知dào

耶律斜轸是不好打发的人,她开口前轻叹了一声,“我知dào

你可能会觉得我是赖账,不过我还是要告sù

你,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并没有想对你还有你的真命天女怎么样。他是相信天命之人,既然他会认为你会毁在一个女人手里,何必还要费力去亲自动手?池大忠不畏惧你,因为他非常迷信我父亲说的话,知dào

你活不长久。”

耶律斜轸不敢置信,他付出的努力就换来了这么一些没有价值的消息?

这让他如何甘心?

“为我鞍前马后,辛苦了这么多天,你就拿这些事情来糊弄本王,这就是你一开始的打算?”耶律斜轸极力隐忍。

祁灵儿多少也感到愠怒,她一开始就强调过了,说的又都是实话,耶律斜轸不相信她也就罢了,还把她说成了一个城府极深心机极重的女人,无论如何她也受不了这样的诋毁。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都说了,你爱信不信吧!”因为辛相忠的事情,祁灵儿这会儿心烦着呢。

耶律斜轸上前一步,惊人的气势逼得祁灵儿几乎喘不过气。

从眼前这个男人冰冷得黑瞳中,祁灵儿很清楚自己稍有不慎,就不会被他碎尸万段。

耶律斜轸如盯猎物,一字一句,吐字极其清晰,“本王想听的,是你不该说的那些!”

兴许用祁灵儿本身的性命来威胁她,是不管用的。

毕竟这个女人曾经带病出现在耶律斜轸面前,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你信不信本王可以让辛相忠再消失一回,而这一回,日后你就别在想见到他!”

祁灵儿变了脸色,她内心充满恐惧,对耶律斜轸的手段,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祁灵儿艰难的咽下口水,却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

她终于缴械投降,败下阵来,“好吧,我说,不过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还算祁灵儿识相,耶律斜轸冷哼一声,并没有刻意换到别的场所。

他们依旧在刑部的大院子之中,不过耶律斜轸已经叫人清空了这里,不担心会隔墙有耳。

祁灵儿巡视四周,空无一人,可她还是小心翼翼。

她压低声音,“我父亲之所以会对你感兴趣,是因为他算过你有天子之象,却与龙位无缘。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他一直想方设法让先帝除掉你,不然先帝一脉帝位不保。”

这并不是新鲜的话题,曾有一度,耶律斜轸确实有谋逆之心,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了。

这样的心思,并没有根深蒂固,就因为杨琪的出现慢慢的不存zài

了。

祁灵儿仍在说:“直到小皇帝继位,我父亲对你并没有那么敌视了,因为先帝一死,先帝的劫数自然而然就破了。我父亲也看出你对大辽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存zài

,其实他并不想与你为敌,如果不是你与他的理念背道而驰,只怕你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我与他的理念不同?”耶律斜轸疑惑。

祁灵儿点头,“你崇尚以武治国,我父亲崇尚以道治国,不过在我看来,跟他的邪门歪道比起来,你光明磊落多了。”

耶律斜轸眯了眯眼,“你父亲研制的药出现在北院王府里,你可知怎么回事?”

祁灵儿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有这回事吗?”

“不要跟本王装傻!”耶律斜轸拉下脸。

祁灵儿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扛着他的威压。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跟他在一起的人,肯定会短命的。

祁灵儿决定还是坦白从宽,“那肯定是你府上有人找到我父亲了,忘了告sù

你,我父亲还是个财迷,而且他一生最不服的人,就是他的师弟卓越。你那个小王妃是不是卓越的嫡传弟子,咱们先不追究,反正我父亲一听对方是要用他的药对付你的小王妃,就莫名显得特别积极。”

“跟你父亲买药的,是什么人?”耶律斜轸紧张起来,果然是树大招风,人怕出名。

祁灵儿回道:“什么人我就不知dào

了,就算是你身边的某个人,也未必会以真面目示人。”

能找到祁山跟前,那必定不是寻常的人。

元淑在大辽无权无势,有没有家底,哪怕是亲自求见祁山一面,也是难如登天,更别提间接的与祁山沟通。

想到这里,耶律斜轸心里已经有了底。

他身边出身名门望族的人并不多,将杨琪视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怕也只有他身边为争风吃醋的女人了。

难怪郑氏会那么拼命的揪着元淑不放,她摆明了就是贼喊捉,是急于找一个替罪羔羊站出来为她顶罪。

耶律斜轸放走了祁灵儿,算是他的大意。

祁灵儿可以说是双面间谍,透漏了消息给耶律斜轸的同时,也回去给祁山打了报gào



几经周折,消息传到了郑氏的耳中。(未完待续……)

323 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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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知dào

耶律斜轸很重视错神香的事情,然而一开始她并不知dào

的是,原来错神香有两种。

她以为她从梅园中搜罗出来的错神香,与从祁山那里得到的错神香是同一种。

此刻,郑氏坐立难安。

她从祁山那里得到消息后就意识到,耶律斜轸很快就要查到她头上了。

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没有杨琪的存zài

,她便不会这么处心积虑,她想过不下一百种杀死杨琪的方法,可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真的很难。

郑氏前去槃离居,特地来见杨琪。

她知dào

这会儿耶律斜轸并不在。

槃离居不缺好东西,尤其是好茶好水。

一盏茶,郑氏只品出了花露的味道,却对馥郁的茶香半点儿不了解。

她出身名门世家,喝过的好茶没有上百种,也有数十种了,却如何也说不出这香茗的品种。

郑氏眸光低垂,缓缓宽着茶盏,脸色微红,神情中有微醺之意。

“妹妹,这是什么茶,好香啊。”

杨琪从来没见过郑氏还有这么纯真的时候。

看来,郑氏是个爱茶之人,也难怪她总会在内院每月一度举办茶会。

杨琪故作茫然,“我也不知dào

呢,是大王带回来的茶叶。”

耶律斜轸也没告sù

她这茶叶的品种,不过杨琪心里有几分把握,这茶叶就是龙茶千两金。

就算杨琪有十分把握,也不会将此茶是千两金的事告sù

郑氏。

千两金乃龙茶。只有当今圣上才有资格享用,若是让有心人知dào

耶律斜轸私藏国宝。只怕会告他一个犯上僭越的罪名。

郑氏逮着耶律斜轸不在的时候来槃离居,杨琪就知dào

她的目的不会简单。

不过她不动声色。郑氏不开口,她也不询问。

三杯茶过后,郑氏终于沉不住气,“妹妹,姐姐有一事不明,你与元夫人,究竟是敌是友?”

杨琪懒懒的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眸子好似能够看穿人的内心。

郑氏神情变得不自然,收起了游刃有余的态度。却掩饰性的理了理乌黑的云鬓。

“侧妃为何突然这么问?”

要说杨琪与元淑的关系,那真真是复杂的紧。

郑氏干笑了一下,貌似对杨琪的回避不以为意。

“如果你与元夫人是朋友的关系,错神香一事,你帮她在大王面前说话,我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只是据我所知,元夫人三番两次对你发难,我总觉得你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呢。既然你们是敌对关系,你为何还要帮她?”

郑氏倒挺坦白的。不过即便如此,这并不足以让杨琪对她产生欣赏之意。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在帮她?”杨琪挑了挑眉梢,如果郑氏是为了对付元淑而拉拢她,杨琪就要对郑氏狠狠地挖苦一番了。“我在大王面前帮她说话。就是帮了她吗?侧妃,我想你我都清楚,谁才是用错神香控zhì

人的真凶。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没有将你花盆中的错神香交给大王,也是在帮你吗?”

郑氏的脸绿了。悔青了肠子也不能挽回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北院王府里,没有谁跟谁是真zhèng

的朋友。

郑氏很会装无辜。杨琪偏就看不惯她这一点。

郑氏的表情很精彩,她绷着脸,牙关紧咬,像是竭力隐忍着什么。

杨琪又说:“你知dào

这北院王府中,我最欣赏的人是谁吗,不是你,不是元夫人,也不是一直能独善其身的萧氏,是已经死去的海夫人。众所周知,海夫人是个恶人,但是她很坦荡,她从来都是把心思写在脸上,就连做坏事的时候,也从来不会给人阴险的感觉,而且她敢做敢当。”

郑氏脸色铁青,说的话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你什么意思?”

“你就不要再装了。很恶心,你知dào

吗?反正耶律斜轸不在,下人不在,你对我说多么恶毒的话,都不会有人知dào

。”杨琪小学生一样,天真无邪的举着小手,“我也不会告sù

别人的。”

郑氏气的面无人色,她恼怒得瞪着杨琪,恨不得要将她碎尸万段。她好像十分想要在杨琪面前扮演一个好人的角色,振振有词的说道:“好心来劝你不要被人利用,你却诽谤我,你什么意思?”

“累不累呀你。”杨琪同情地看着郑氏,承认自己是个恶人真的有那么难吗?“你说你费尽心思最后得到了什么,还不是一事无成,我还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跟你说话?我要是你,直接就会用简单粗暴的方法,与其用错神香去控zhì

别人,还不如直接把错神香用在耶律斜轸身上。反正横竖都是死,间接找死跟直接找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在这时,夕阳行色匆匆地跑过来,见了郑氏也没向她行礼。

杨琪有耶律斜轸在背后撑腰,郑氏不敢当面拿她怎么办,难不成对一个婢女还不敢动怒嘛?

“大胆奴婢,没看见主子们正在说话呢么!”郑氏大声对夕阳呵斥。

杨琪不耐烦了,郑氏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她一再对郑氏忍让,可不是因为她怕了她。

“侧妃,如果你想拿下面的人来开刀,请你回到你的院子里去,不要在槃离居撒野。”

郑氏有口难言,怒火中烧,槃离居出身的婢女科可比其他院子里出身的婢女要高人一等,就算槃离居的婢女犯了错,有内院生杀大权的郑氏,也不敢直接越过耶律斜轸对她们发难。

夕阳慌慌张张的报gào

:“小王妃,大事不好了,外头都在传,大王受伤了!”

杨琪与郑氏一同紧张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夕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个消息是她从外面听来的,并不是从耶律斜轸的手下哪里直接听说的。

郑氏急忙问:“大王现在人在哪里?”

夕阳看了杨琪一眼后,然后对郑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dào

。”

杨琪一手按着下巴,想着耶律斜轸今日最后一次出门,是直奔刑部去的。

外面的消息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耶律斜轸可能真的出事了。

杨琪对夕阳说:“我现在出不了府,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夕阳领命而去,她前脚一走,郑氏马上就离开了槃离居。

……

原本耶律斜轸与祁灵儿密谈,两人分别之后,他并没有立kè

离开刑部。

有一件事很蹊跷,耶律斜轸耿耿于怀,便想查个清楚。

祁山对萧太后很忠心,应该是不会撒谎的,他说心想着是主动找他试药——

这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吗?

耶律斜轸以复查之名,会见辛相忠。大约是辛相忠中毒太深,将以前的事情忘了个彻底。

耶律斜轸什么也问不出来,这一来二去,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耶律斜轸正要离去,却察觉到有一道黑影潜入了刑部。

他察觉有异,立马返回,他的动作还不算迟,在黑衣人的剑下救了辛相忠一命。

耶律斜轸与黑衣人周旋,暗中惊觉,这黑衣人的功夫实在了得。他内力还未恢复完全,与黑衣人交手渐渐感到吃力。对方趁他行动变得迟缓时,在他侧腰附近补了一剑。

要不是及时感到的韩飞出手,只怕耶律斜轸这会儿已经成了剑下幽魂。

韩飞与黑衣人过了几招,黑衣人听到一阵叶笛的清响声,便纵身离去。

不少人都想要耶律斜轸的性命,难保不会有人得到消息来趁人之危,韩飞当机立断,把耶律斜轸安排在了刑部养伤,并吩咐刑部的侍卫加强守卫,还从北院王府调来了一大批侍卫。

韩飞还派人请来了郎中,为耶律斜轸看病。

卓越给耶律斜轸检查了伤势,告知大家他并没有性命之忧。

在受伤前后,耶律斜轸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他发xiàn

在辛相忠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

“辛大人,你可认识那个黑衣人?”耶律斜轸问辛相忠。

辛相忠将耶律斜轸当救命恩人,对他心存感激,一直在旁照顾,还为回答不上耶律斜轸的这个问题而感到惭愧。

“我也不清楚对方是谁……”辛相忠把过去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现在认识的人也只有寥寥,耶律斜轸就是其中之一。

韩飞若有所思,他向耶律斜轸行礼后,便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耶律斜轸的脸色蓦地紧绷,变得严肃无比,“没认错?”

“不会有错!”韩飞一口咬定,他跟那个黑衣人交手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那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就是将杨琪打成重伤的那个人。

耶律斜轸不明白韩飞的感觉,韩飞曾经败在对方的手上一次,而且还是惨败。

那时候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只认为是韩飞的修为不够,夸大了对方的实力。

耶律斜轸亲自与黑衣人交手之后,他才知dào

那人的武功的高强之处。

不过若不是他为了给杨琪疗伤而功力大减,他是不会落在那个黑衣人的下风。

不过奇怪的很,那个黑衣人对付完了杨琪,再次现身的时候就要取辛相忠的性命,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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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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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黑衣人是什么身份,耶律斜轸可以肯定,对方还有同伙。

当时韩飞与黑衣人交手,耶律斜轸清楚的听到一阵叶笛的清响声,然后黑衣人迅速抽身离去。

耶律斜轸受伤,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外头风言:风语,多是对耶律斜轸不利的话。

有人说他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身子骨锈了,连刺客都打不过,还要被人保护。

还有人说耶律斜轸得了不治之症,所以手脚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灵活了。

很多不靠谱的说法中充满了不确定性,于是就有人专门找上门来探听虚实。不过他们去北院王府算是找对了门,却走错了路,耶律斜轸自从受伤就一直留在刑部,并不在王府。

为了封锁消息,卓越被羁押在刑部,看护医治耶律斜轸的伤势。

耶律斜轸侧腹深中一剑,并无性命之忧。

卓越建议耶律斜轸,“大王,如今外头流言四起,要不要给小王妃带个消息,以免她担忧。”

耶律斜轸轻笑了一阵,他要想给杨琪报平安,早就派人去王府了,他巴不得亲眼看到杨琪着急的上窜下跳的模样。

“不必了,就让她担忧着吧。”

耶律斜轸云淡风轻,意气风发到了极致,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对他心动。

在他的观念中,与其让杨琪的心思胡乱挥霍在别的事情上,还不如让她多操心些他的事情。

卓越呵呵直笑。有种年轻真好的感觉,看着年轻人一来二去的打情骂俏,其实也是一种享shòu

来着。

“小王妃的一颦一笑都牵动大王的情绪。足见大王对小王妃多么心悦了。”

卓越内心其实挺感慨的,如果耶律斜轸与杨琪这两人没有了今时今日的身份,只怕他们会是很好的一对神仙眷侣。

只要提起杨琪,耶律斜轸眼中冰封的情绪就会像积雪初融,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满心都是来不及的疼爱。

“那丫头没心没肺,见着谁都大眼瞪小眼。那股小牛犊子一样的辣劲儿,确实甚讨本王欢心。”耶律斜轸还从来没有向谁吐露这样的真心话,卓越可是头一人。

耶律斜轸曾经与友人谈及男女之事。也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也从来没想过提起哪个女人,会有这么甜蜜愉悦的心情。

韩飞的出现,打破了愉快的气氛。

从昨夜开始。兼顾耶律斜轸安慰的同时。韩飞就一直追查黑衣人的事情,只可惜一无所获,就来向耶律斜轸负荆请罪。

“大王恕罪,属下无能。”

耶律斜轸一改之前轻松的心情,脸色凝重,威仪之态却难掩他眉宇间的疲惫。

“昨夜黑衣人向西逃跑,属下就命人直追,来人回报。那人的轻功实在了得,不出半里。就将我们的人甩开,不知去向。”韩飞如实禀报,并没有将责任推到旁人头上的意思。

卓越是个称职的卧底,只要涉及公事,他从来就不插嘴,只在杨琪与耶律斜轸的健康上用心。大概没有人会知dào

,昨夜将黑衣人召回的,就是他。

安杨实在太大意,竟捡着在耶律斜轸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的机会,该说他运气太好?

安杨来刑部,也并非对辛相忠发难,只是想试探辛相忠是否真的失去记忆。

一旦此事是作假,只怕连累到很多无辜人的性命。

卓越在得知安杨的行动后,就留意着刑部里头的动静,他看着耶律斜轸拐回去,就觉得大事不妙,于是就见机行事,将安杨召回。

耶律斜轸按着额头,脑袋里一直盘绕着算不清的难题,他越想越觉得头疼。

袭击辛相忠的黑衣人,与袭击杨琪的是同一人,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联。

耶律斜轸不说话,韩飞不敢随意开口。

良久之后,端着药碗的卓越打破沉默,“大王,该吃药了。”

耶律斜轸接过药碗,发起怔来。

杨琪有没有乖乖的按时吃药?

耶律斜轸知dào

她不喜欢喝药,没到喝药的时候,她总会发脾气,发出很大的抗议声。

耶律斜轸仰头将碗中的药汤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重重搁下,整理好衣装,披上大氅,打道回府。

一出刑部,耶律斜轸转念一想,又改道去了皇宫。

只怕这会儿萧太后已经得到了消息,在萧太后亲自派人上门慰问之前,他还是率先去露露脸的好。

于是卓越就先一步到达了北院王府,见着了杨琪。

“怎样?”杨琪显得迫不及待,不过她并不是急着证明耶律斜轸受伤的消息是否属实,耶律斜轸离开刑部的不久之后,夕阳就带着消息向她回报,说是耶律斜轸身边有卓越照料,不会有事。“辛大人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卓越点点头,“我试探过他,确实如此。”

“我还听说他是主动去找祁山试药的,看来他是想忘记以前的事情。”杨琪表面轻松,心里却在唏嘘。

在大辽待了这么多年,辛相忠会有在大辽落地生根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而且他在这里还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对辛相忠开说,与其抱着复杂的心情,隐瞒自己的身份与祁灵儿若即若离,不如忘记一切,卸下肩上的重担,重新开始的好。

杨琪隐隐不安,她害pà

自己会像辛相忠一样,在耶律斜轸身边待得时间长了,也会产生落地生根的想法。

可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这样!

如今辛相忠的安危,杨琪是不用担心了,只不过另一个人操之过急,把自己陷在了危险之中。

“安杨太心急了,出现在韩飞眼皮子底下,实在太不明智了。”

若是安杨与耶律斜轸交手还好,他可是与韩飞过过招的,韩飞将上回惨败在安杨手上的事情铭记于心,做梦都要回顾千百回,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安杨?

卓越叹息一声,“我也担心,这回耶律斜轸只怕会掘地三尺,翻遍整座上京城也要把黑衣人找出来。”

杨琪确实也这么想,不然也不会为安杨那么操心了。

安杨身在最妩楼,一旦被人怀疑,他身边的人也会受到牵连,最妩楼的葵嬷嬷还和那些姑娘,只怕都难逃一劫。

“师父,你出去之后,可得嘱咐葵嬷嬷和安杨,静观其变,千万不要再轻易行动。”

不久之后,耶律斜轸回到府上。

他一路上都在回想萧太后说的话,那些话自然也是他的担忧。

一想到上京城中有个这么大的威胁与隐患,他可谓是寝食难安。

无论如何,他都要查出那个黑衣人的身份。

据耶律斜轸所知,杨琪与辛相忠的交集并不多,他们二人怎么会摊上同一个仇人?又或者说,为什么黑衣人会前后盯上他们俩?

从黑衣人入手不好查,说不定从杨琪和辛相忠身上下手,会找到一个不错的突pò

点。

不过如今辛相忠记忆全无,耶律斜轸也只能指望杨琪给他一个像样的线索了。

在耶律斜轸回到槃离居的时候,杨琪关心了一下他的伤势,之后被耶律斜轸盘问:

“你与辛大人,一起得罪过什么人吗?”

杨琪一怔,“怎么突然这么问?”

“昨晚袭击辛大人的黑衣人,跟将你打成重伤的是同一人。”

杨琪故yì

露出很愤慨的情绪,“怎么会这样!”

不过她在心里为安杨捏了一把汗。

杨琪积极配合,“你让我好好想想,问我跟辛大人有没有一起得罪过什么人……这我还真想不出来。想想我跟辛大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以前因为寿安王的事情,倒是经常见面……”

杨琪自言自语似的这番话,让耶律斜轸自然而然的回想起来杨琪曾经在刑部所受的苦。

耶律斜轸心疼起来,握住了杨琪受过刑的右手,他曾经暗暗对这只手发誓,不会让杨琪再受到类似的痛苦,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杨琪痛苦的人。

杨琪大惊小怪的惊叫了一声,条件反射的收紧了五根手指。

“祁山,祁山算不算!”杨琪自然而然的将祁山当成了罪魁祸首,“要说我跟辛大人一起得罪过什么人,祁山应该就是了吧。我给过祁山一个很大的难堪,辛大人又与祁山的女儿纠缠不清,故而跟祁山闹得不和,你说会不会是他?”

耶律斜轸倒是觉得杨琪这么怀疑似乎合情合理,如果没有祁灵儿出现,没听过祁灵儿告sù

过他的那些话,他大概会顺着杨琪的思路想下去。

“应该不是祁山。”耶律斜轸仔细分析,“祁山要是想对辛大人不利,早在辛大人试药的时候,祁山就会对他痛下杀手。至于祁山想要你的性命,那更没可能——”

杨琪嘟嘟囔囔,表示自己的不满,“怎么会没可能,祁山研制的新药都出现咱们王府里了,虽然没用到我身上,可是那些药控zhì

了王府中的人,他要是不想要我的命,怎么可能会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关于这一点,耶律斜轸也不好跟杨琪做解释,不过她杨琪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是该找郑氏问问责任的时候了,他不能任由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在他的王府中为所欲为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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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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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斜轸可以轻松的剥夺了郑氏北院侧妃的封号。

毕竟郑氏与身为皇亲国戚的萧氏不一样,她不过是个没落的将门之女,身后没有过硬的靠山。

耶律斜轸受伤,算不得秘密。

郑氏貌似也很贴心,几次送来亲自煎熬的补药到槃离居来,不过却都被耶律斜轸拒之门外。

她关心耶律斜轸,出自真心。

耶律斜轸的态度变得冷漠,这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她心想着一定是杨琪在耶律斜轸耳边吹了枕旁风,说了一些对她不利的话。

时隔两日,耶律斜轸突然召见她,郑氏特意让婢女给她画了一个略显病态的妆容,突显她连日来为担心耶律斜轸的身子而变得憔悴之态。

她到槃离居,并没发xiàn

杨琪在耶律斜轸身边,四下扫了一眼,也没发xiàn

杨琪的身影。

耶律斜轸很少与她独处,而眼下这种情况,让郑氏忐忑起来。

郑氏将玉碗盛的药汤端放在耶律斜轸触手可及的小案上,“大王,这是臣妾亲自熬的药,你且趁热喝了吧。”

耶律斜轸对郑氏的好心视若无睹,冷淡道:“放下吧。”

郑氏的目光肉肉的在耶律斜轸蓬松的长发上打了几转,莞尔一笑,“大王,臣妾为您束发吧。”

“不必。”耶律斜轸原本紧绷的唇角终于一丝松动。

他不自觉拈起一缕长发缠绕指尖,神情显得略有些出神。

杨琪总爱摆弄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发散开,又或者是在他熟睡时,被那丫头的魔手染指。等他醒来就会发xiàn

满头都是小辫子。

回过神来,耶律斜轸眼中一片冷清,不见方才流露出的柔情蜜意。

郑氏心里一寒,方才所见,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她垂下眼眸,掩饰眼底复杂的情绪,心里却打着算盘。

耶律斜轸势必会对她提及错神香的事情。不如她化被动为主动,也好掌握主导权,表示无辜也更容易些。

如果她有一点做贼心虚。被耶律斜轸抓到弱点,只怕便不会平安。

郑氏神情落寞,幽怨似的轻嗔,“大王。可是为了错神香的事找臣妾来?”

耶律斜轸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比起萧氏,郑氏的出身虽然不怎么样,可她着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女人不简单,相处多年,耶律斜轸恍然发xiàn

自己对她一点儿也不了解。

这女人让他看不透。

耶律斜轸脸色阴沉,郑氏心里害pà

,却不敢表现出来。

她轻笑一声。故作镇静,纤细的手指轻按云鬓。适时的将杨琪提了出来,“不瞒大王说,前些日子,小王妃已经为这件事找过臣妾了。”

耶律斜轸略感茫然,“她找你?”

既然有这么一回事,杨琪为何没向他提?

耶律斜轸已经产生怀疑,郑氏见他上钩,慢慢加以引导。

“小王妃请求臣妾不要在继xù

追查下去……”郑氏见有异,便循着耶律斜轸的目光向门外瞟去,除了满地皑皑白雪,她并没有发xiàn

异常。

耶律斜轸方才察觉到门外人影晃动,还听到了弱微的打哈欠声,不过一切动静都戛然而止,他就知dào

杨琪在门外偷听。

杨琪一醒,就从婢女那里得知耶律斜轸正与侧妃郑氏说话,于是就跑来了,结果听到郑氏拿她当挡箭牌,顿时气歪了鼻子。

什么叫她找过郑氏,分明就是郑氏主动往她这儿跑的好么!

杨琪倒要听听,郑氏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郑氏只看到耶律斜轸的目光转移了一下,并没发xiàn

他的神情有所变化,于是打消心中的疑虑,继xù

对耶律斜轸说着连日来准bèi

的胡话。

“大王,可别多心,臣妾并非在说小王妃的坏话,臣妾只是觉得……小王妃大概清楚是谁要对她不利,所以有心包庇。”

耶律斜轸挑眉,瞥向郑氏,揶揄道:“要对她不利的人,不正是你吗?”

郑氏惶恐,无辜道:“小王妃是大王心仪之人,臣妾爱屋及乌,为何要对她不利?莫非……莫非大王以为是臣妾用错神香控zhì

旁人?”见耶律斜轸的眼中没有一丝否认,她立马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耶律斜轸跟前,红着双眼急切道,“大王,臣妾绝无害小王妃之心,臣妾不是完人,大王偏疼其他女人,臣妾心中自然是有些许怨言,却从没有片刻动过杀机的念头!”

耶律斜轸轻哼一声,冷冷道:“如果本王没记错,当你就是你父亲将祁山引荐给先帝的,你父亲对祁山有知遇之恩,他与你的关系自然也不错吧。”

郑氏双唇颤抖,身上似蒙受莫大的冤屈,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不忍。

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郑氏哽咽着为自己辩解道:“大王,你我青梅竹马,从小到大,你何时见我与祁山有过往来?”

多年的情分摆在那儿,如果没有萧氏和杨琪这个意wài

,耶律斜轸承认,自己的正妻很可能就是郑氏。

回想小时候,他们一同坐在曷鲁爷爷的膝盖上,两人都是天真无邪。

在郑将军离世,郑氏举家要迁往别的郡城,她毅然决定留在上京为父守孝。

耶律斜轸听说她孝期既满,就将她花轿接进了北院王府之中。现在想来,耶律斜轸当年会突然想到郑氏的存zài

,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了有关她的事。会不会是郑氏处心积虑,买通了那人,在耶律斜轸跟前刷存zài

感?

郑氏大概料定了耶律斜轸会念及以往的情分,将她纳在身边。

耶律斜轸与郑氏认识了很长时间,总有不在一起的时候,再说了,谁都有一些见不到光的秘密。他是没有郑氏与祁山勾结的证据,即便没有证据,也不意味着他就相信郑氏是清白的。

郑氏瘫坐在地上,泪眼朦胧,黯然神伤,“大王想一想,臣妾对小王妃不利,对臣妾有什么好处?总不能明知大王不会饶恕臣妾,臣妾还要以身试法吧!”

“若那错神香真的有那么神奇,与其用那些愚蠢的手段来博得大王的心,臣妾还不如直接将错神香用在大王身上,让大王只记得臣妾一人!”

杨琪在外面目瞪口呆,郑氏说的这些话,她听着怎么觉得那么耳熟呢。貌似前不久,她才对郑氏说过类似的话。

从郑氏口中出来,既能表现她自己对耶律斜轸多么多么的喜欢,又有辩白的效果。

郑氏真不简单。

兴许耶律斜轸是个心软的人,他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也在为郑氏辩护。

其实仔细想想,杨琪遇袭的那天晚上,郑氏还在禁足期间,她应该不会……

不对!

一个不知dào

来自哪里的声音狠狠地否决了耶律斜轸想到的郑氏的不可能在场的证明。

那天晚上,耶律斜轸得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王府,在槃离居的门口不就是遇见了郑氏吗?

那时候郑氏也应该在禁足期间,那她是如何从她的院子里出来的呢?

心中产生了疑问,耶律斜轸看郑氏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他冷声问:“本王记得,槃离居出事的那天晚上,你还在禁足,没有本王的允许,你是怎么出来的?”

郑氏不慌不忙,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对她来说,这并不算不太好弥补的漏洞。

她用丝帕轻轻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神情因回忆略有须臾的停顿。

“那天晚上,小王妃逃难到臣妾那里,就给臣妾说了发生在槃离居的事情,臣妾担心情况,就想去槃离居看看。”郑氏缓缓说道,“没有大王得允许,守在臣妾院子里的那些侍卫自然不会放臣妾离开,只是臣妾给他们说明了情况,他们才不敢怠慢,立kè

与臣妾一同去了槃离居。这件事,大王你也应该知dào

的,那天晚上回府,大王不是看到侍卫也在吗?”

虽然听明白了所有事情,可是耶律斜轸心里产生最大的疑问就是,郑氏真的是清白无辜的吗?

她把自己说的,好像真的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耶律斜轸喃喃自语,“那天晚上,琪琪怎么就偏偏跑到你那里去了?”

郑氏坦然一笑,眉宇间呈现万种风情,“关于这一点,臣妾也问过小王妃。”

耶律斜轸来了兴趣,紧绷的神情稍有缓和,“哦?她怎么说?”

“当时夜深人静,小王妃说她爬在墙头上,就看到臣妾院子里还亮着灯,于是就到臣妾那里去了。”

“那天那么晚了,你还未休息?”耶律斜轸不知dào

该不该称赞杨琪得机智,半夜爬墙头,这习惯实在不怎么好,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也确实该往有人得地方跑。

郑氏那天晚上既紧张又兴奋,她怕那些人失手会败露自己,又想到只要杨琪一死,她心里最大的结解开,那该是多么的豁然开朗。

杨琪虽然不是耶律斜轸身边唯一的女人,然而却得到了耶律斜轸的钟爱,这是郑氏一直巴望得到的最贵重的东西。

郑氏的目标自然不是杨琪一人,还有萧氏。

不过萧氏只是个傀儡,郑氏没必要跟一个摆设一样的人计较太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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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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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当然不会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告sù

任何人。

她缓缓回答耶律斜轸提出的问题,“那天夜里,臣妾研究花卉,一时忘了时辰,臣妾经常会这样。”

耶律斜轸知dào

郑氏素来爱摆弄花花草草,一点儿都不夸张的说,哪怕是一株再寻常不过的青草,在郑氏得细心培育之下,也都有奇珍异草的模样。

郑氏的房间里,也摆满了许多花草,这一点耶律斜轸知dào

,去过她房间的杨琪也知dào



耶律斜轸冷眼看着郑氏,不怒自威的劲儿让她心惊胆战。

“本王给了你机会,这次你不跟本王坦白,若书日后让本王搜集到证据,证明你不是清白,那是你可就别怪本王无情!”

郑氏大脑麻痹了一样,几欲昏厥,感觉全身得细胞都不再活跃。

她当真有向耶律斜轸坦白的冲动,但是她知dào

,自己抓着机会向耶律斜轸坦白了,兴许她有活命的可能,却无可能再留在耶律斜轸身边。

郑氏决定放手一搏,“大王尽管去查!”

她话锋一转,复又振振有辞道:“证据分明摆在大王面前,大王却视若无睹!”

她说着话的口气,明显是在赌气。

耶律斜轸究竟哪一点做的不合侧妃的心意,他倒是想听听。

“你说证据就摆在本王面前?”

“大王的忘性可真大,你忘了那日在梅园。臣妾呈交给你的错神香。那并不是臣妾栽赃陷害元夫人,那包错神香,确实是常春那个婢女从梅树底下挖出来的。若常春没有看到元夫人私藏。又如何知dào

错神香埋在那里。何况梅园的梅树那么多,常春怎么又偏偏知dào

是那一棵树?”

郑氏活像一个鼻子灵敏的侦探,有理有据的给耶律斜轸做着分析。

倒不是她的话有多么的让人信服,只是她说话口气很坚定,煞有介事的样子,让人莫名的对她产生一分信任感。

然而跟杨琪比起来,郑氏在耶律斜轸心里。可谓是毫无重量。

“不管元淑私藏错神香是真是假,梅园里发xiàn

的那包错神香,并不是本王要找的。”他已经找卓越鉴定过了。梅园里发xiàn

的错神香,并不是祁山研制的新品种。就冲这一点,耶律斜轸就可以排除元淑作案的嫌疑。

郑氏觉得,耶律斜轸没有怀疑到元淑头上。都是受了杨琪的影响。

如果不是杨琪从中阻拦。元淑必死无疑。

若是继xù

放任杨琪为所欲为,迟早有一天,郑氏得地位便会受到威胁。

当然,这只是其次的。

最不可饶恕的是,杨琪得到了耶律斜轸的钟爱。

这让郑氏如何不恨她?

恨意在心底腾升,郑氏眼里划过一抹冷光,她决定将元淑和杨琪绑在一起,狠狠地告她们一状。

郑氏微微翘起嘴角。与这似笑非笑的弧度格格不入的是,她脸上佯装出来的困惑神情。

“小王妃与元夫人的关系有那么好吗……”郑氏状似是在不经意下说出这句话。说完小心翼翼的向耶律斜轸瞟去,随即放声说道,“大王,臣妾觉得奇怪,想不通小王妃为何包庇元夫人。”

耶律斜轸也觉得奇怪,其实事发那天,他就问过杨琪,不过杨琪解释,说她念在姐妹情分,不愿看到元淑被冤枉。

杨琪相信元淑改过自新,但元淑万一不是呢,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dào

元淑是否真的向善?

约莫着杨琪冰天雪地里站了有一会儿了,耶律斜轸就想先打发了郑氏,赶紧让杨琪进来暖暖身子。

“你说的事情,本王记住了。”耶律斜轸深深地望着一派镇定自若的郑氏,加重语气提醒她,“你也记住本王说的话,本王再提醒你一遍,一旦让本王找到证据,证明你与此事有关,休怪本王没有给过你机会!”

多年的情分,换来的就只有一个机会?

想想就心寒,不过郑氏在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耶律斜轸不是寻常男子。

郑氏告退,遇见了斜倚在门口的杨琪,她无法不去主意杨琪眼中的嘲弄。

郑氏加快脚步,好似落荒而逃。

杨琪听到耶律斜轸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还不赶快进来!”

杨琪大大咧咧的坐在郑氏刚才坐过的位置,屁股在暖烘烘的棉垫上蹭了蹭。

“坐没坐相。”即便斥责她,耶律斜轸也不失宠溺。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杨琪捧着热茶暖手。

其实她知dào

,耶律斜轸肯定早就察觉到她在门外偷听了。

耶律斜轸挑眉,“她说你包庇元淑,可是真的?”

杨琪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状。

反正不管郑氏在耶律斜轸面前说的如何天花乱坠,都影响不了他,也奈何不了她。

这就是耶律斜轸对杨琪的纵容与信任。

杨琪大方坦白,“包庇谈不上,从侧妃手底下拉了元淑一把,倒是真的。”

耶律斜轸倒是不觉得yì

wài

,他早觉觉察出郑氏那天呈给他的错神香,真的是在梅园里发xiàn

的。

“这么说,你当时就知dào

是元淑私藏了错神香。”

杨琪拍大腿“嗨”了一声,好像在说一件多么不足挂齿的事儿,“在水深火热、你争我斗的王府里,谁没有一点儿防身的东西啊!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相信这里所有人的心思都是干净的。”

没有人敢对耶律斜轸说这样的话,也只有杨琪会这么无所顾忌了。

“本王倒想知dào

,你有什么防身。”耶律斜轸兴味十足。

杨琪得yì

洋洋,“我得到了王府中所有女人都望尘莫及的男人,只有那些得不到的人才处心积虑,成天算计你算计我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处处受到针对,还不都是因为你!”

耶律斜轸哭笑不得,合着他对杨琪好,成了杨琪的累赘了。

“反正我有你,谁欺负我,你会替我报仇,我才不担心呢!”杨琪晃动着两条小细腿。

耶律斜轸略微勾动唇角,他习惯了杨琪总是有话就说的个性,但是她真的坦坦荡荡,对他没有一丝保留吗?

相处的越久,耶律斜轸就越害pà

杨琪会对他有所隐瞒。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太在乎她的缘故。

耶律斜轸忽然脱口而出,“你跟元淑,真的没有合谋?”

杨琪不高兴了,她拿不住耶律斜轸是在怀疑她,还是在怀疑元淑,“合谋?我跟她合谋能干什么?你该不会真的就信了侧妃的话吧,她谎话连篇,难道你没有听出来?”

耶律斜轸无奈,过去将杨琪抱坐在腿上,安抚她受伤的情绪,“本王忌惮元淑,她毕竟是高丽人,你也知dào

她身份特殊,若是让有心人知dào

了,不只本王难辞其咎,还会牵连到北院王府所有的人。”

“算了吧,你不用说这种大道理来糊弄我,反正你是不相信我,你真的被侧妃的话给蛊|惑了!”杨琪不买他的账。

耶律斜轸轻叹一声,“本王知dào

你不喜欢侧妃,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本王倒是觉得她句句出自肺腑。”

杨琪斜眼看他,故yì

酸他,“堂堂北院大王也有识人不明的时候。她其他的话,我不敢保证她有没有参假。她说那天我将她叫到槃离居来,我根本就没有叫她好不好。你也说过我不喜欢她,我怎么会主动去接近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也不是我跟她提出错神香的事,是她主动跟我提的。她跟我一口咬定是元淑私藏了错神香,知dào

她自己跟你说没用,就想让我在你面前说这些事!”

耶律斜轸越听,神情就越凝重。

郑氏真的是好深的心机,好大的胆子。

不过就算知dào

郑氏话中有假,耶律斜轸还是不能证明郑氏才是幕后指使。

“现在你还觉得她句句出自肺腑吗?”杨琪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她还安慰似的拍着耶律斜轸的肩膀,“你上当受骗,我不怪你。毕竟女人心海底针,你想下海捞针,得做好淹死的准bèi

。”

耶律斜轸忍俊不禁,“说的什么胡话。”

“我说的可是至理名言!”杨琪牛气哄哄,鼻子都翘到了天上。

耶律斜轸狠狠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本王不是没见过明争暗斗,好比宫里的嫔妃,日日夜夜都在勾心斗角。陛下的贵妃好不容易诞下龙子,被人毒害,也险些夭折。皇宫如此,王府自然不会安宁……”

“隆绪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怎么不要孩子?”杨琪抓住时机,问出一直以来盘桓在心上的疑问。

耶律斜轸神情一顿,回首往事,大约是先帝不在的缘故,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忐忑不安。

他抱紧杨琪,又是一声轻叹,“你希望本王与其他女人有孩子吗?”

杨琪扭动了一下,“当然不希望。但是我也不想你后继无人嘛。”

她知dào

,在这个时代,传宗接代的观念很重yào

,不然天波府杨家怎么会有那么多孩子。

耶律斜轸含含糊糊道:“本王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兴许他不再是北院大王那一天,不再在朝为官,就会打破与先帝的约定,也有资格坐享天伦之乐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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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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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之际,辽北犹如雪国一般,上京城内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如同冰雕的异世界。

槃离居的书房内,恰似春暖花开,那一盆凌冬而放的芙蓉,开的极艳。

连续下了两天大雪,外头地上积雪的厚度已经漫过脚踝,好不容易赶上暖阳的天儿,却还是冷得厉害。

只有这屋子里头,暖烘烘的,哪怕是敞开窗,让冷风灌进来,也驱不走一室的温暖,除非盆里的火炭与床榻下的地龙熄灭。

杨琪横卧没人塌,侧身斜倚在散发着檀木香的茶几上,一手扶额一手捧着一卷书,心不在焉的默读着。

她的心思,并不在晦涩难通的文字上,只想着郑氏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通过元淑来挑拨她与耶律斜轸,今后若在跳出一两个如郑氏之流,在耶律斜轸面前道她是非,真不知那男人对她的纵容还会一如当初与否……

她与元淑“和好”,有那么多说不过去的理由,精明如耶律斜轸,怎会看不出她们二人貌合神离?因为她,他不愿去追究罢了。

如今北院王府的内院表面平静,实则暗涛汹涌。

当着杨琪的面,耶律斜轸私底下质询过元淑。元淑为明哲保身,并没有将杨琪拖下水。

至于她跟高丽公主的那点恩怨纠葛,只要耶律斜轸稍微动用一下人脉,就会知dào

的一清二楚。

高丽公主亦不是个省油的灯,被元淑威胁。自然不会乖乖忍气吞声。

杨琪私底下将元淑要置高丽公主于死地的消息放出去,那两个女人便会斗得一死方休。

如春以后,大地回温。

杨琪的身子好了大半。耶律斜轸便迫不及待的与她合好。

春季未过,杨琪便怀有身孕。

消息一出,北院王府如同炸了锅。

耶律斜轸虽然妻妾成群,然而膝下并无子嗣,并非他不能生,也并非他后院里的那些女人不想生,而是这位让人难以猜透心思的北院大王明令她们不准生。

然而北院王府内如今却出现了一个怀有耶律斜轸骨肉的女人。这让后院里的其他女人如何稳得住心神?

杨琪体质特殊,百毒不侵,即便用药也拿不掉腹中的孩子。她身子骨本就弱。一直配合三指参进补,才保住母子平安。

自打杨琪有了身孕以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耶律斜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聪明的人很快就想了明白。这位北院大王并非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他只是不想和随便一个女人共同孕育自己的孩子。

这个女人,并非他千挑万选,而是他早已认定。

虽然有了身孕,杨琪在耶律斜轸身边依旧没有位分,名不正言不顺,然而她在整个王府的已然是最有权力的那一个,对耶律斜轸的重yào

性更是不一般。

在杨琪怀孕的这段期间,不仅北院王府内部不安生。就连整个天下都不太平。

宋辽之战愈演愈烈,辽军节节败退。统帅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轮到耶律斜轸了。

耶律斜轸接任统帅的位置后,在杨琪待产期间便不能陪伴她了。

耶律斜轸不在王府内,那些平日里不得势的小人聚在一起猖狂起来。内院中的那些不受宠且早对杨琪嫉恨已久的女人受北院王妃暗地里的挑唆,用摄魂香迷昏了槃离居的看守,钳制住杨琪,齐力用一条白绫缠着她隆起的小腹,竟用强力堕掉了杨琪腹中的孩子。

当耶律斜轸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赶回北院王府。一天之内,整个王府成了修罗场一般,很多人来不及尖叫就死在了他的长剑之下。浓浓的血腥气息,持续了长达一个月。

自从失去了孩子,杨琪的精神一直不好,如同丢了魂儿一般,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放佛一碰就会碎掉。

她这般模样,耶律斜轸看了心疼。

为了让她能够打起精神,耶律斜轸找来了一个真zhèng

的婴儿。

有了这个孩子,杨琪得到了救赎,但是那孩子终究不是她的。为了不让孩子的真zhèng

父母着急,杨琪让耶律斜轸将孩子归还回去,还是会很不舍。

杨琪见了孩子的父母才知dào

,原来这孩子的亲生父亲竟是已入赘大辽皇帐的杨四郎!

在与四郎的接触中,杨琪回想起了自己潜伏在这里的使命,渐渐变得清醒。她恨纵容那群疯女人害死腹中孩子的自己,也恨在自己最有需yào

的时候却不在她身边的耶律斜轸,恨战乱,恨不平,恨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神!

在杨四郎的帮zhù

下,杨琪偷得了老令公的尸骨,藏在了古筝的暗格之中。她的身份险被戳破,但是老令公的尸骨被杨四郎悄悄地运到宋军之中。

四郎与杨家的人相认,缺并没有打算重新做回杨四郎,如今他在大辽已有家室,虽然对不住四娘,但心中也放不下自己的血脉,何况他也厌倦了战乱和军中生活,更不想再妄造杀孽。

回到大辽后,四郎与杨琪接头。

杨琪深知太君步入年迈,身子不好,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如果再次同时失去两个孩子,她怕太君会崩溃。何况四郎在老太君的心中早已是死者之身,而她不同——

她不仅是杨家的孩子,还是杨家唯一的女儿!

而她这个杨家唯一的女儿竟在敌国与敌国的大将私定终身,甚至还有了孩子,这要是被杨家的人知dào

了,老太君又岂止是崩溃那么简单。

她更加不想让有心人知dào

这件事,不然通敌叛国的罪名按在她身上是小,连累了杨家就麻烦大了。

况且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杨琪带着令牌连夜潜逃,一路披星戴月策马扬鞭,还没到边境上,那条小路上就出现了拦路者。

黑夜沉沉,白月森森。

那人背着苍苍月光,以黑压压的夜幕为背景,却像是一道黑色的剪影,唯有宽大的衣袂随夜风猎猎而摆。

杨琪勒马而停。

她没看清拦路者的面目,却对那道身影无比熟悉。这一年多以来,有多少个夜晚与他同床共枕,她已然数不清。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杨琪喃喃自语。

今日倘真死在了这里,也算万事大吉。日后她便不用再担心谁会利用她做借口来害杨家。

与他——

与他也算有个了结。

杨琪驱马慢慢近前。

在盛气凌人的威势下,马儿竟不经主人允许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上哪儿去?”这道声音比让人瑟瑟的夜风还要阴冷、有力。

“去我该去的地方。”杨琪的声音轻得像是要随风飘远。

耶律斜轸负手而立,岿然如山,强横无匹,“时至今日,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里?”

杨琪心神一动,他果然早就察觉到了。她自然不会真的自信自己能够在他面前伪装的很完美。

因为他对她有情,才会对她如此放任纵容。

不论发生了什么,他总会站在她这边,护着她宠着她爱着她。哪怕被人说昏聩,他一如既往。有几人知dào

,他比谁都要清醒。这样的男人,一遇上她,就变得那么不理智了。

做出血洗北院王府的蠢事来,还把正牌的北院王妃送去了庙宇美其名曰为修行德行。

在旁人看来,他种种行径,全系一人,是那么不可思议。

整颗心沉到了无底深渊,还在不停的往下坠,夜风如尖刀一般足以刮痛脸颊,杨琪却麻木,什么也感觉不到。

“耶律斜轸,你真的知dào

我是谁吗?”杨琪的声音里参杂着一丝邪笑。

“你潜伏在我身边做的那些事情,你以为真能瞒得住我?”

杨琪苦笑,“既然你知dào

,既然你都知dào

,那你知不知dào

,如果我继xù

留在这里这里,你我的归宿只有死亡?”

“每个人最终的归宿都是死亡。”耶律斜轸淡然道。

他久经沙场,见惯了死亡,当森然的凶器逼近,被阴冷的杀意包裹,从没有任何一件事让他感到战栗或恐惧。但是——

自从与杨琪相聚,每天,每时每刻,每天晚上,他无时无刻不害pà

再去失去杨琪,无时无刻不害pà

着杨琪从他身边逃走

对她的每一次纵容,都是因为深爱。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杨琪闭了闭眼,再张开时,眸中一片死寂,“你杀了我吧。”

耶律斜轸脸上伤痛痕迹明显,“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留在他身边,承shòu无边无际的痛苦吗?

杨琪快要疯了,竭尽全力嘶喊,“我姓杨,我姓杨,我姓杨啊!”

竭力之后,脸上是一片冰凉的湿意。

耶律斜轸上前,跃上马背,炙热的胸膛紧贴着杨琪的后背。

握上杨琪紧扯着缰绳的手,那只手上的温度,比死人的体温还要低。

身冷心寒,杨琪已是万念俱灰。

她在耶律斜轸的怀中挣扎,却被仅仅按住。

“我说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杨琪再次声明。

耶律斜轸长舒了一口气,似在叹息。

白色温热的气息在杨琪的耳边很快消散,然而那一声叹息的余音却久久不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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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28 他回来了

杨琪并不知道耶律斜轸要带去哪里,但也知道他们现在所走的并不是去上京的方向。

难道耶律斜轸不是来抓她回去的吗?

一路上,杨琪恐惧过,疑惑过,忐忑过……

但最终都归于平静。

沱村。

如果不是再次回到这里,她几乎都要忘却这个充满祥和的地方。

他们曾经落脚的旧宅,还在那里。

立在她曾经用仰望的视角才能看到的门檐下,杨琪深深感触到物是人非。

院子里很干净,这让杨琪很意外。

当她来到堂屋时,才发现干净的不只是院子,就连里屋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不对,这个地方不是已经被荒置了很多年吗?

杨琪向耶律斜轸投去疑惑的目光,后者似乎跟她一样,也在里里外外的打量这座宅屋。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个地方?”收回目光,杨琪背对着他,冷着脸问。

耶律斜轸缩短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来到她身后,“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我心中就有个预感,将来我们一定还会再回到这里。”

所以,他买通了村子里的某个村民,让他隔天就来这里做一次清洁。他(也没想到,那个村民居然会这么守信。预感归预感,他更没想到他们真的就再次回到了这里。

杨琪几乎无法抗拒他扑来的气息,她手撑在一尘不染的桌面上,有气无力的冷笑一下,“来到这个噩梦开始的地方?”

耶律斜轸神情划过一丝受伤,同时眼中也有一丝困惑,“难道这不是你的梦吗?”

他没忘记在这里发生过的不快,更没忘记杨琪所说过的梦想。她梦想过那种田园生活。

杨琪心脏揪痛,她没忘初心的前提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是如今还能一样吗?她和他之间势不两立……

只要不忘记,他们之间的纷争就停不了。

耶律斜轸一手圈在她的腰上。

杨琪做了一个深呼吸,“你是让我放下一切?”

耶律斜轸没有否认,“等我一年,不,半年……也许几个月就够了。我会来陪你!”

杨琪对他的承诺付之惨然一笑,她听出来这话背后的意思,他是要走的。把她撂在这儿之后,他却是要走的。

她稳了稳心神,对他无所谓相不相信,挺直了身子,冷声道:“你走吧。”就算不再回到这里来也不要紧。

耶律斜轸虚了一下眼,将她打横抱进里屋。

一夜缠绵。

次日杨琪醒来,身旁只余半副空冷的榻。

他走了。

数月后,她听闻了他死于军中的消息。

他早已在她心中死去,即便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的心中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已经习惯了宁静的田园生活。

杨琪在院子里建了一片菜园子,每天去林子里拾柴,过着炊烟袅袅自给自足的平淡日子,她的内心也很平静。

又过了几个月,菜园子里已是绿油油的一片。

这天,杨琪像往常一样,拾柴回来,却在门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回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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