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医妻 - xp1024.com
《将门医妻》


第001章 满门

昌顺三年,雪似乎下得格外大。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映得上京城十分干净。

“秦家娘子,你在家吗?”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门外,一个抱着孩子的夫人面带焦急之色,大声喊道。

呼啸的北风毫不留情地刮过妇人通红的面颊,她却丝毫不在乎,只低头紧了紧包着孩子的被子,随即又抬头往院子里看去。

“吱呀~”房门开了,一个荆钗布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往外看了看,才说道:“周家婶子,进来吧。”

周家婶子听见她的话,立刻推门走了进去,边走边急匆匆地说道:“秦家娘子,你快看看,我家小宝昨天夜里开始全身滚烫,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宝啊。”

女子掀开厚厚的隔帘,示意周家婶子把小宝放在堂屋里的椅子上。

她低头看了看小宝通红的脸,伸手试了一下孩子额头的温度,果断地对着周家婶子说道:“把被子松开,衣襟打开。”

说罢,转身去取了一个黑色瓷罐,倒出满满一碗散发着浓郁酒香的酒。

她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拿着洁白的帕子,见周家婶子犹豫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不禁蹙了蹙眉头。

“周家婶子,想救你儿子的命就听我的,抓紧时间,高烧不退容易损伤心脉。”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周家婶子的犹豫。周家婶子咬咬牙,赶紧松了外面包裹的被子,打开了小宝的衣襟。

女子将手中的碗和帕子递给周家婶子:“用酒浸湿帕子,擦他的腋下和手心脚心。”

周家婶子赶紧接过碗和帕子,微微用力的擦拭着儿子的腋下。

女子转身拿了几根银针,轻轻的扎在了小宝的曲池穴和风池穴上。

“再擦一会,等烧退下来,我再开几服药,你回家煎了就好。”女子重新拿出一块帕子,轻轻地擦着手,转而又去看外面飘扬的大雪。

周家婶子擦了一会,见儿子的温度已经退去了一半,心中惊喜,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这么大的雪,出门也不容易,秦家娘子你今天还出诊吗?”

“不。”淡淡的一句回答传来,周家婶子并不觉得尴尬,街坊邻居都知道,秦家娘子一手好医术,但除了医病时会多说几句,平日里几乎不说话。

“唉,今日午时在菜市口,杀鞑子的那个将军还要被问斩,这么大的雪要是能拖后几天也就好了,那将军也是立了功的人了,怎么说斩就斩呢……”

一向不接人话语的秦家娘子突然转过头来:“你说谁要被问斩?”

周家婶子见她感兴趣,赶紧细细地讲道:“就是杀了西边30万鞑子的平西将军啊,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今日午时就要被问斩了。听说全将军府上下都要一同被问斩呢。”

女子脸色苍白的倚在窗框上,只觉得身体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周家婶子见女子这副样子,有些不安地问:“秦家娘子,你,你没事吧?”

半晌,女子才扶着窗棂站稳,取下了小宝身上的银针,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了方子。

周家婶子抱着孩子千恩万谢的走了出去,并且说好明日再来付诊金。

“明日?”女子低低的笑着重复,却不知,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内室,女子对着铜镜细细装扮着自己,青黛描画的眉间轻点一朵红梅,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

曾经被夸赞若锦缎一般的长发重新乌发梳成一个反绾髻,头上斜插自己最喜欢的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

一身大红千瓣菊纹上裳,松花百褶如意月裙,气度雍容沉静,犹如从前。

她呆立在门前看了半晌雪,才拿起门边的竹伞,一步一步地往菜市口走去。

菜市口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临时设起的刑场上,一排刽子手在飞扬的大雪中赤裸着上身,满面凶狠的站着。

在他们身前,跪着一排低垂着头的人。

那个只知道打扮得漂漂亮亮争风吃醋的丽娘子,陛下亲赏能书善画温婉可人的文姨娘,有着番邦血统能歌善舞的胡姬,忠心耿耿的刘妈妈和麦穗……

这是连府里的丫鬟婆子都不放过吗……

那又为何,亲人一个都没有看到?

“行刑!”监斩官说了些什么女子完全没有听到,直到最后两个字出口,女子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往前走去。

那个人呢?他在不在?

等到她挤到前面的时候,只见雪白一片的雪花,正被热血洇透。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在人群的议论声中,地上鲜艳的痕迹被重新遮掩,似乎又回到了干净一片的样子。

可是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知道这下面掩藏的污秽,是有多么的令人恶心。

“带人犯,陆承安。”

女子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猛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面前那个只着一身单薄中衣的高大男人。

沉重的手链脚铐并没有让他的身躯弯曲哪怕一点点,面上一片平静,似乎曾经无数个闲散的午后,他就这么看着她晾晒药材,读医书。

陆承安面色平静地抬头看着人群,直到扫过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口猛然一紧。

“秦苒苒……”他喃喃低语。

秦苒苒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提起裙子就往他那边跑去。

“站住!”两名官兵抽刀将她拦下。

“陛下有旨,犯人陆承安,勾结外贼,意图逼宫谋反。府内私藏地道,且带有大量违制兵器,判斩立决,即刻行刑!”

陆承安双眼紧紧地盯着满面泪痕的秦苒苒,似乎想要把她刻进自己的眼睛里。

刀起。

刀落。

那双眼睛转了几圈之后,依然紧紧地望向秦苒苒的方向。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秦苒苒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翌日。

“秦家娘子,你在家吗?我们小宝已经大好了,真是太谢谢你了。”周家婶子敲着那扇破旧的木门。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周家婶子见房门虚掩,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个身着嫁衣的身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秦家娘子,你还没起吗?这么冷的天,别受了凉。”周家婶子走上前去推了推那道身影。

手无力的垂下。

唇边拿抹刺目的鲜红让周家婶子呼吸滞住。

“啊……”

第002章 成亲

“你去哪?”

“你不陪我们吗?”

“你要去陪将军吗?”

一只只素白的手抓住秦苒苒的裙子,让她动弹不得。

“你留下……”

“留下……”

她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开这令人汗毛耸立的束缚。

“不,你们走开,我要找将军,将军!”

她用尽全力,全身一震,终于睁开了双眼,入眼的却是满目大红。

秦苒苒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周围这一片喜庆的大红色,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这时耳边隐约传来人群的嬉闹声。

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坐在一顶宽敞的轿子里,低头看向自己,只见云锦缎子上用金线绣了一圈云纹,中间是斜斜的一株玉兰。裙边,还垂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雕成玉兰花的模样,与衣裙上的花纹十分相配。

如同被重锤敲中了心神一般,她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这嫁衣,分明是自己出嫁时亲手绣成的。

刘妈妈还曾劝说自己,女子嫁衣都要绣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或者是五蝠,这样才能在婆家过的好,早生贵子。

而她却一脸柔和地笑道:“在婆家过的好不好,全靠我们各人的造化,哪能是一身嫁衣就能决定的呢?”

将军听说后,便送了她这块玉佩。

她伸手摩挲着那块莹润的羊脂玉,脑子里一团乱麻。

自己明明已经服下了药,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梦里那些手呢?又去哪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已经死去的两人,却又要再次成亲了。

抬手微微掀开轿帘,外面站得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的刘妈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冥婚吗?她苦笑了一下,手刚要缩回去,眼角却扫到了围观的人群,以及后面的那家名为济康堂的药材铺子。

那是陆承安送给她的。

冥婚,会这么逼真吗?

她强行按下心底的躁动,凑近轿帘,轻轻地喊道:“刘妈妈。”

喜轿旁边的妇人立刻转头:“夫人,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是问问,我们还需要走多久到府里?”秦苒苒细细端详着面前的白净妇人,跟曾经记忆中一模一样,看向自己的眼神透漏出慈爱。

刘妈妈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拍拍胸脯:“将军说了,要我们绕城一圈呢。现在走到平坊了,很快了。夫人累了的话再忍忍,免得头发乱了。”

秦苒苒点头应下,心中却犹如惊涛骇浪一阵一阵地拍打过来。

这,不是冥婚吗?

曾经,陆承安将药材铺子送给自己的时候,就曾对自己说,济康,救济世间,只留安康,为的就是照应普通百姓,所以铺子开在了普通人生活的平坊。

而曾经自己的婚礼,也是绕城一圈,不过,说起来,走到平坊时,似乎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呦,今个我们的威远将军终于要娶妻了,兄弟们都来看看,顺便讨几个喜钱喝酒去。”熟悉的话再次出现。

秦苒苒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愤怒的心情将心中的不安冲淡。

曾经,就在自己成亲的日子,这些个因违反军纪被惩罚甚至是被赶出军营的人,便来拦住自己的花轿大闹,而当时的自己太过于软弱,被他们当街嘲笑,直到陆承安过来解救自己。

那时,他眼底的寒意生生地让她打了个颤。

而后来,因为这件事,自己也成了上京女眷口中的一个笑柄。

直到她被休弃出府,她才明白,自己是陆承安向皇上请旨,陛下御赐的婚事,而这些人,也是抱着搏一把的心态,想要报复陆承安。

悔不当初,但却转机再现。

“刘妈妈,发生了什么?”她再次掀开轿帘,声音冷静。

“夫人,这些个人太过分了,你等会,我去打发他们走。”刘妈妈显然非常恼怒,前面吹奏的人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周围陷入一片安静。

秦苒苒挺直了腰杆,目光沉静。

既然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不管是让自己重新回到了成亲的时候,还是一场梦,自己都要先报了这个仇。

“今儿个可是将军大喜的日子,你们几个非要来触这个霉头?到时候将军怪罪下来,后果你们几个承担的起吗?”刘妈妈面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凌厉。

秦苒苒清楚的记得,当时刘妈妈也是这样对着这些人说的,可是他们非但不听,还强词夺理说自己只是想来沾沾喜气。

果然,一切还跟从前一样。

“我说你这妇人,我们哥几个就是知道今天是将军大喜的日子,才特意过来沾沾喜气,怎么,你连我们都要赶走吗,那城里的百姓都不必再看热闹了,人家将军府家大业大,不让看呢。”他身后众人传来一阵附和声。

刘妈妈脸上的笑已经维持不住,秦苒苒捏紧帕子,曾经,自己是怎样说的?

好像是让刘妈妈给了他们银子,打发他们走,结果他们就想要掀开轿帘,让自己下轿。

这次,真的不会了。

“刘妈妈,城中百姓可有围住轿子放肆之人?”清冷的声音传出,在这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好听。

“夫人,没有,只有这几个。”刘妈妈眼色微动,恭敬地回答。

秦苒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开口:“我和将军这场婚事,是陛下亲赐,几位可是有什么不满?”

几人没想到轿子里的人会拿陛下出来压自己,气势上不免弱了几分。

“那陛下也没说过不让我们来沾喜气吧,对吧?”一个站在最后面有些畏畏缩缩的男子突然开口说道,语气中颇有些委屈的意味。

秦苒苒强忍住站起来走出去的冲动,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下来:“沾沾喜气这种事我们自然不会反对,想必将军也不会反对。刘妈妈,让人好生请了几位去将军府里喝一杯喜酒吧,免得让人误会我们,说我们连沾喜气的人都容不得。”

刘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是,夫人。”说罢,她挥手示意后面跟着的护卫,“带他们回去喝喜酒。”

闹事的几人见对方丝毫不在意地要带自己回去,也慌了神,纷纷回头往中途说话的男子那里看了一眼。

“那什么,今天还有事,不喝酒了,走走走!”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刘妈妈暗暗记下这些人的举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轿子一眼,这才示意前面继续吹奏。

秦苒苒坐在轿子里有些恍惚,自己好像真的回来了。

真的要重新活这一世……

第003章 洞房

恍惚中,自己到了将军府门口。

震耳的爆竹声将秦苒苒从恍惚中惊醒。

她看着刘妈妈将红绸子的一端递到自己的手中,有些茫然地,却又理所当然的自己盖好盖头。

跟随者红绸子前进的方向,秦苒苒透过红盖头,想要看一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陆承安。无奈红盖头盖得非常严实,他只看到了一双黑色靴子的后跟。

跨过火盆,穿过院子,进入堂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新人送入洞房。”

声音是马管家的,秦苒苒依旧记得这个有些尖锐的男声,曾经自己一直觉得他就是一个去了势的公公,但是碍于情面一直没有问过。

不过当时将军府上下全部抄斩,他去了哪?

新房里静悄悄的,秦苒苒心底愈发肯定这就是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次的那场婚礼。

大周朝新婚讲究姑嫂闹洞房,让洞房内人气高,夫妻俩能和和美美,多生贵子。但是陆承安的家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到场的。

当时他们的洞房就如同今日这般冷清,安静。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秦苒苒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万一外面这人不是陆承安,自己又该如何呢?

盖头被轻轻挑起,秦苒苒眼前明亮起来,她咬咬牙,猛地抬头。

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熟悉的面庞,那样熟悉的眼神……

她再也忍不住,猛扑到他的怀里,放声痛哭:“承安……”

陆承安怔了一下,随即搂住扑过来的身影,挥手示意旁边的人全部退下。

“今日的事,委屈你了。”憋了半晌,陆承安才磕磕巴巴的说出来一句。

秦苒苒闻着陆承安身上熟悉的味道,把脸埋在他的衣服上,轻轻地摇头。

“我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她趴在他的身上,眼神有些迷茫:“你说,我是在做梦吗?”

陆承安皱了皱眉头,紧紧的搂住怀里的女子:“你放心,有我在,你必不会再受委屈!”

“好,我信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信你。”秦苒苒抬起脸,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自己曾经的洞房花烛夜,因为自己太过于胆怯,陆承安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两人甚至都没有圆房。

第二天去拜见婆婆时,被婆婆好一阵奚落,陆承安为了维护自己,与婆婆说了几句嘴,便被传出忤逆不孝……

这一切,她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这应该就是自己失败的前世了吧,现在重来一次,仔细想想,陆承安仕途的不顺,将军府名声的败落,婆婆一家的落井下石,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从迎娶了自己才开始的。

自己起初胆怯,后来却觉得那些人庸俗,心里又清高起来,一心只想着医术,在女眷圈子里根本吃不开,大家聊天的时候也不会捕捉什么对自家夫君有利的消息。

可是陆承安呢,他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他全力支持自己开药铺,自己不想参与女眷之间的弯弯绕绕,他便替自己推了所有的应酬。

直到最后自己被休弃,他还是派了人在自己的住所外面全天保护自己。

直到将军府满门抄斩。

他以为他护了自己,可是,没有他的日子,自己又怎能独活?

“陆承安,娶了我,你会不会后悔?”她痴痴地看着这个宠了自己一世的男人,喃喃地道。

陆承安脸一下子涨红,面上罕见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

顷刻,他坚定地看着秦苒苒:“娶你,我一生不悔!”

秦苒苒只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重新活了过来,她坐直身体,那帕子擦了擦脸,这才微红着面颊说道:“只顾着跟将军说话了,我们的合卺酒还没有喝呢。”

她刚要起身去拿酒杯,便被陆承安按下:“以后不必喊我将军,叫我承安。”

烛火下,笑靥明媚如花。

“好,承安。”清冷的声音更显得有说不出的诱人。

双目交缠着饮下合卺酒,陆承安将脸色红的就跟大红幔帐一般的秦苒苒再次搂在了怀里。

“苒苒,我娶你,很高兴。”

手不自觉的顺着衣襟滑进最里面,轻轻摩挲着那嫩滑的肌肤。

秦苒苒只觉得全身一阵战栗,她猛地推开身边的男人,站了起来。

陆承安的眼神暗了暗,刚要开口,就见秦苒苒一脸娇羞:“我要先去净房,今个忙了一天,都出汗了。”

说罢,也不管陆承安是何表情,急匆匆的就往后面的净房走去。

隐约间,她仿佛听到陆承安的轻笑声。

平常说话那么害羞,笑话起人来可真是不害羞了。

秦苒苒心中暗暗腹诽,但又觉得自己好笑,这样的结果,真的比起前世,好了太多太多。

“夫人,您怎么不叫我呢?”秦苒苒刚到净房,门外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刘妈妈和麦穗掀帘走了进来,“若不是将军吩咐我们过来,我们都不知道您过来了呢。”

秦苒苒在她们的帮助下换下衣服,拆了复杂的头饰,舒服的泡进水里。

刘妈妈和麦穗见秦苒苒不说话,知道她是胆怯又冷清的性子,也不多言,只安心的帮她擦背,梳头发。

“刘妈妈,今个闹事的那些人,你看清了吗?”刘妈妈没有想到,夫人会在洞房花烛夜就提起此事,不由得愣了一下。

并且,这也不符合她们对夫人惯有的印象……

“将军说,此事他会处理,详细情况我已经跟将军说过了。”刘妈妈很快回神,恭敬地回答。

秦苒苒沉思了一会继续开口:“里面一定会有一个牵头的人,记得将此人找出来。”

刘妈妈立刻点头称是。

“明天去侯府敬茶之后,找人牙子来,买几个丫鬟。”见刘妈妈和麦穗神色有变,秦苒苒不急不慌的继续道,“将军已经成亲,以后人情送往,女眷之间聚会也就多了,所以多买几个丫鬟小厮,你们俩就要辛苦起来了,好好盯住他们,能用的用,不能用的趁早处理掉。”

两人神色凛然,郑重地应下。

秦苒苒算了算时辰不少了,便起身穿好大红色的寝衣走了出去。

陆承安已经洗漱完毕,正躺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

他抬眸看向身着大红寝衣,正一脸羞怯站在架子床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子,只觉得心中的那把火腾地就烧了起来。

秦苒苒感受到他那炽热的目光,想起前世因为无人教导自己夫妻之道,每次同房时都异常害怕。陆承安为了迁就自己,很少与自己同房。

而府里的那些姨娘妾室,他也只当她们不存在,自己又是个压不住事的,让那些姨娘妾室们作威作福了好一阵子。

幸好,一切又回到了刚开始。

“苒苒……”陆承安伸手拉过秦苒苒纤细的皓腕,轻轻往上摸索着。

秦苒苒强稳住心神,慢慢地朝着陆承安走去。

“苒苒……”陆承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焰,一把将秦苒苒拉到自己的怀里。

当他进入的那一刻,秦苒苒心中的幸福胜过了身体的疼痛。

“承安……我们都要好好的。”

第004章 敬茶

“将军,夫人,该起了,还要去侯府敬茶呢。”麦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秦苒苒慢慢地睁开眼睛,盯着床顶的幔帐愣了一会。

“苒苒,起来了,该去给母亲敬茶了。”陆承安的声音温柔体贴,轻轻地在秦苒苒耳边喊她。

敬茶?

秦苒苒起身,先去服侍陆承安穿衣服,被陆承安微红着脸拒绝后,才笑着喊了麦穗进来帮她梳头。

陆承安几下就把自己捯饬整齐,笑眯眯地看着麦穗给苒苒梳头。

秦苒苒却没有注意到陆承安的目光,她的思绪又完全沉浸在了前一世。

新婚第二日,她跟随陆承安去平西侯府给婆婆敬茶,在陆承安被大哥陆平安带去书房谈话之后,自己便被婆婆以新婚之夜不能侍奉好夫君为由,罚自己跪在祠堂背诵女训和女诫,并且还做主送了丽娘子进府。

陆承安过来接自己的时候,自己刚被允许站起来,并且还给了自己一杯茶。

当时的自己头脑真的是非常简单,看着陆承安就泪眼汪汪的说委屈。

陆承安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惊怒不已,直言自己没有想到母亲会是这样一个随意嗟磨自己儿媳的人,拉着自己摔门而去。

上京城当日便传出,陆承安自恃功高,随意顶撞母亲,忤逆不孝的流言。

她微眯着眼睛将前世发生的事情在心里仔细地想了一遍。

前世,是因为自己与陆承安没有圆房,她们才有机会羞辱自己。而这次,两人已经圆房,不知道她们还会想出什么招数来对付自己。

想到圆房,她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感受着身体上传来阵阵的酸痛,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压下心底的种种旖念。

陆承安坐在梳妆台旁边的塌上,看着秦苒苒面上的表情从平静到冷漠再到羞怯,心中不禁也有了一丝疑问。

羞怯可以理解,毕竟昨天夜里自己那么的勇猛……

可是这冷漠是从哪里来的?苒苒眼睛眯着,自己也看不见她的眼神究竟是怎样……

“将军,好了,您和夫人该用膳了。”麦穗为秦苒苒戴好皇后娘娘亲赏的一对金刚石耳坠,示意两人用膳。

“苒苒,我们去说几句就走,一会还要进宫去谢恩。”陆承安给她夹了一个金玉馒头,“中午可能会回来的很晚,多吃点。”

秦苒苒听到这话,脑子却飞速地转动起来,前世,怎么没有去谢恩这一出?

前世,在早膳时,马管家好像进来跟陆承安说了几句,陆承安当时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后来,他便自己出去了半晌。

难道是因为顾及到自己不愿意与别人来往,连让自己去谢恩都拒绝了吗?

前世,陆承安就这么迁就自己吗?

秦苒苒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忍下溢到眼眶中的泪水,笑着抬头问站在一旁的刘妈妈:“刘妈妈,回门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刘妈妈立刻点头:“夫人放心,老奴都准备好了。”

“嗯,你们也快吃点东西,免得一会跟着我们这里去那里去的,饿了也没办法吃。”

“夫人,我们已经用过了。马车里也备下了夫人爱吃的绿豆糕,夫人若是饿了,可以先垫垫。”刘妈妈恭敬地回答。

秦苒苒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两人是要陪着自己去平西侯府了。

陆承安见秦苒苒已经用完了早膳,便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前院走去。

“承安,我和刘妈妈麦穗她们俩坐马车,你骑马去吧。”秦苒苒将陆承安推到他惯骑的芝麻前,便红着脸跟刘妈妈她们一起上了马车。

陆承安含笑扶着秦苒苒上了马车,转头对着身边的一个黑衣男子道:“去查一查,在成亲之前,有没有人对夫人说过什么话。”

黑衣男子躬身退下。

在马车有节奏的摇晃中,秦苒苒神色郑重地开口道:“刘妈妈,麦穗,我既然已经嫁与承安,以后承安的荣辱与我便系于一身,你们可愿帮我?”

麦穗与刘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激动,同时从凳子上起身跪地:“奴婢愿意!”

秦苒苒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她心里也懂,她们只是会在她的做法忠于陆承安的情况下无条件的帮她。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又有什么是要对陆承安有害呢?

“夫人,到了。”外面小厮的声音响起。

麦穗下车,扶着秦苒苒的手生怕她磕到。

秦苒苒站在平西侯府的门口,看着御赐的牌匾,紧关着的黑色大门,心底冷笑,平西侯府已经排斥陆承安到这个境界了吗?

大周的权贵世家都讲究父母在,不分家。

陆承安不但被分了出来,而且成亲都是在自己的宅子里。回顾上下百年,这应该是整个大周的第一例吧。

明知道今天要敬茶,还紧闭大门,甚至连红绸子都没有挂一根,这是给陆承安和自己的下马威吗?

“承安,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扣门,用不用给小厮红封?”秦苒苒让自己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轻轻地扯了扯陆承安的衣袖。

刘妈妈听着秦苒苒的话,眼底染上一丝笑意。

夫人是个通透的,但愿能劝得将军不要再盲目的信任侯府这边的人了。

“夫人,您这就担心的多了,许是侯府事多,忘记了时辰。”她想到这里,笑眯眯地接了话。

秦苒苒心里一喜,刘妈妈果然是个聪明人。

“刘妈妈,侯府这么大,想必规律是有的,可不能把将军成亲敬茶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吧?”秦苒苒一脸单纯小白花的模样,又带着点害怕自己说错了的忐忑,让陆承安心下一软,站在那里细细地思量了起来。

平西侯府位于权贵世家林立的顺坊,马车长时间在外面停留已经引得各家小厮在探头探脑地打探消息了。

若是放在平时,陆承安也就笑笑过去了,随便府里的老夫人和平西侯将事情推脱给下人疏忽之类根本不靠谱的理由。

但是今日是自己成亲第二日,带着新媳妇回来敬茶,他们依然不给自己这个面子,把两人关在门外晾着。

愤怒之余还有一些心寒,自己为了平西侯府的荣誉,为了让陆平安坐稳平西侯的位子,自己私下为他们解决了那么多的麻烦,他们还是这样打自己的脸吗?

“一会我们还要进宫谢恩,在这里耽搁下去,万一误了时辰可怎么办才好?”秦苒苒见陆承安面上表情阴晴不定,索性又加了一把火。

“那我们就先进宫!”陆承安转身扶着秦苒苒重新上车。

马蹄声渐渐远去。

“哐!”平西侯府内,一个威严的老妇人愤怒的将一个茶碗砸在了地上。

“他们居然敢!”

第005章 进宫

巍峨的城墙,琉璃的瓦顶,雕着复杂花纹的墙壁,每个大周人看到这些都会不由得心生敬意。

马车刚走到宫门口,便已经有内侍侯在那里。

陆承安见状,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陛下在百忙之中都还记得自己今日会来谢恩,侯府难不成比陛下还要忙碌?

“宫里的规矩前面跟你说过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很和善,放心。”陆承安见内侍往自己这边快步走来,赶忙低声嘱咐。

秦苒苒微微掉头:“放心,我都记着呢。”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也在飞速地转起来,回忆那些规矩。

既然自己重活一次,那肯定是要跟平西侯府对立起来的,这时候帝后的态度也就变得异常重要。

承安现在还只是三品参将,陛下便能允诺他的请求亲自赐婚,在进宫谢恩时,还记得时辰,排了内侍在宫门口侯着。

她脑子在飞速地转动着,总觉得皇帝待陆承安如此真的是厚待了。

“这是陛下身边的刘公公。”陆承安又低低地解释。

秦苒苒却如同被浪打过一般,懵了。

陛下身边的内侍……

按道理说,陆承安受陛下如此厚待,那必定也是有一定的依仗的。

新君登基,就算再猜疑,也不至于将将军府满门抄斩。

这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刘公公已经带着笑迎了上来,尖细的声音却也并不让人觉得难受:“陆将军,您可算来了,陛下已经等候您和将军夫人多时了。”

陆承安朝着刘公公略一躬身:“劳陛下挂念,也劳公公在这里等我们了。”

刘公公赶紧侧身避开:“可不敢当将军这句话,真是折煞老奴了。”

陆承安露出淡淡的笑:“这又有什么,您是陛下身边第一人,我以礼相待那是应该的。”

刘公公面上笑容不减,伸手指着宫门口停着的一台软轿,对秦苒苒说道:“陛下说了,这里距离皇后娘娘的长春宫有些远,怕将军夫人会劳累,特意安排了软轿。”

秦苒苒立刻向刘公公施了一礼:“多谢陛下。”

跨过朱红色的大门,走在宽阔干净的青石板地面上,秦苒苒不敢再多思索自己记忆中的事情,她紧张的听着刘公公和陆承安之间的对话,将所有的疑问压在心底。

陆承安似乎也刻意想让秦苒苒多知道一些,一路与刘公公寒暄,将陛下和皇后的状况问了个差不多。

秦苒苒在软轿上松了一口气,知道了这些,自己再注意一些,总归不会出什么大错。

“陆将军,前面就到了,还请您的夫人下轿。”转过一个拐角,刘公公突然停住脚步。

秦苒苒依言下轿,心中却有些奇怪。

陆承安毕竟是外臣,皇上却要在皇后娘娘的长春宫见他。

好像,于礼不符吧……

正想着,几人已到了长春宫门口。

刘公公示意二人稍等,便一甩拂尘进屋禀告去了。

顷刻,他面带笑容的再次出现:“陆将军,您二位请,陛下知道二位来了,正高兴呢。”

陆承安低声谢过,给了秦苒苒一个安慰的眼神,两人便进了正殿。

正殿内并没有普通百姓想象中的那么奢华,涂着朱漆的柱子上简单的没有任何装饰,水一色的檀木桌椅都已经用的半旧,屋子里也没有熏香的味道,倒是有一股子甜甜的瓜果味,其中还掺杂着沁雅的花香。

“陆卿,朕可是等了你好一会了。”爽朗的笑声从大殿的正前方传来。

陆承安低头给秦苒苒一个眼神,示意她跟随自己上前几步,跪拜在地:“是臣的不是,让陛下久等了。”

他随即再次俯身:“臣陆承安,谢陛下赐婚。”秦苒苒也跟着行正礼,双手交叠放于身前,额头轻轻触在手背。

德庆帝见秦苒苒规矩礼仪都十分标准大方,心中暗暗点头。

旁边宫女举着托盘出现在秦苒苒身边,秦苒苒双手稳稳当当地接过里面的茶盏,高举过头:“请陛下饮茶。”

德庆帝哈哈大笑,挥手让刘公公拿过茶盏轻饮一口:“赏。”

刘公公立刻拿过内侍手中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个红封。

秦苒苒恭敬接过俯身:“谢陛下。”

随即高举另一个茶盏:“请皇后娘娘饮茶。”

皇后也接过轻抿一口,声音温润:“赏。”

旁边宫女也递过托盘,上面放着一副南珠头面,颗颗圆润,竟都差不多大小。

待秦苒苒再次收下后,德庆帝招招手:“陆卿,快快起身吧,赐座。”

陆承安也毫不客气,带着秦苒苒便在皇帝下手边坐下,

“这就是你非得要朕赐婚与你的秦家姑娘?”皇帝饶有趣味地看了秦苒苒一眼,见她姿态端庄的坐在椅子上,落落大方,心下更加满意起来,转头对着皇后说道,“阿笙,你看如何?”

皇后掩嘴笑了笑:“臣妾瞧着陆将军的眼光极好,这将军夫人是个稳重的。”

秦苒苒起身道谢,却又听皇后开口:“听陆将军说,夫人有一手好医术,本宫近日有些乏力,不知道夫人可愿意给我看上一看。”

秦苒苒惊讶之下抬起头,就见德庆帝如同前世一般,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面色也略略有些憔悴。

皇后是秦苒苒两世以来第一次见,也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但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多的样子,面色白皙,只是眼角处隐隐有些许皱纹,眼眶处有些乌青,看起来像是睡眠不好。

她收回自己状若不经意的目光,起身施了一礼:“只要娘娘不嫌弃妾身技艺浅薄。”

皇后见她应下,也扶了身旁宫女的手,起身告罪:“臣妾与将军夫人一同去内室,先失陪了。”

德庆帝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赶紧吩咐身旁的人好好照应着:“快去快去。”

内室也是收拾的朴素又简单,皇后让秦苒苒在绣墩上坐下之后,言简意赅的直奔主题:“太医说本宫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但因为本宫年纪有些大,这一胎不一定能不能保得住,本宫想着让你帮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帮本宫保住这一胎。”

第006章 再次敬茶(上)

秦苒苒愕然地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皇后,强忍住自己想要开口询问的冲动,只是喃喃地吐出一个字:“这……”

皇后冲着她嫣然一笑,从这一笑,秦苒苒都可以想象出来年轻时候的皇后是多么的令人惊艳。

“看来陆将军有很多事还没有告诉你,本宫也不勉强,你可以回去跟陆将军说一下,但是本宫希望你能尽快,毕竟本宫这身体……”皇后说到最后有些沉默,面上布满了担忧。

秦苒苒只得低头应是。

皇后见她拘谨,便起身邀她回正殿。

正殿内,德庆帝与陆承安正相谈甚欢,秦苒苒注意听了一下,竟是谈到了两人初相识的场景。

她不禁抿唇一笑,耳边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意。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德庆帝便有些乏了的样子,皇后笑着打圆场:“陛下想到今日陆将军要带着新婚妻子来谢恩,一夜都没睡好,又要早朝,想必有些乏了,来日方长,今日让两位也回去歇着吧,过几日臣妾设宴给两位庆贺一下,陛下意下如何?”

德庆帝点头笑道:“还是阿笙想得周到,就这么定了。”

说罢,便让刘公公送两人出去。

刚起身告退,外面小内侍就进门禀报:“启禀陛下,娘娘,珍贵妃听闻陆将军与新婚妻子前来谢恩,说是也要过来瞧瞧新媳妇儿,沾沾喜气。”

“哼,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子才来,就说朕乏了,改日吧。”德庆帝没好气的挥手。

小内侍立刻躬身退下。

皇后则是体贴的说道:“两位路上慢着点,我这几天便准备一下,设宴庆贺。”

陆承安和秦苒苒立刻拜谢,辞别了帝后之后,便由刘公公带领,出了宫门。

陆承安在宫门口与刘公公客套了几句,状若不经意的说道:“晚上我让李管家到您府上坐坐,跟您学一下如何调教徒弟。”

刘公公脸上立刻笑开了一朵花:“这点事,哪是什么大事,让您府上的人尽管来。”

待秦苒苒上了马车,便对着还在下面的麦穗说道:“天有些凉了,你去请将军到马车上来坐吧。”

麦穗看了看已经暖洋洋的日头,只当是夫人想跟将军单独相处,立刻笑着应下,转身去请陆承安。

帘子很快被掀开,陆承安略带担心的进了马车。

刚一坐稳,他便急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苒苒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眼底露出一丝的暖意,面上却依然郑重,将皇后在内室与她说起的话又说了一遍。

陆承安听到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有些严肃起来。他沉思了片刻才说道:“我在边疆的时候,曾救过微服出巡的皇上和皇后,还以叔侄相称了很久,他们回京之后,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有些自己也不甚明了的事情还曾写信请教过,所以皇上和皇后待我如子侄一般。”

“先前也没遇到这些事,所以也没有对你提起过。”陆承安有些尴尬。

秦苒苒笑着斜了他一眼:“我才跟你计较这些呢,你好好的就行。”

陆承安被她这一眼斜的身心舒畅,凑过去便在秦苒苒的脸上亲了一下。

秦苒苒大惊失色,慌忙推开他:“别……”

“这是在马车上,又没有别人。”

秦苒苒不想再与他在这种事上多加讨论,转换话题:“那等到皇后娘娘宣召我们进宫的时候,我就去为她诊脉。”

“别等到娘娘宣召了,我找个人去回话,明日一早你就进宫吧。”陆承安刚掀开帘子,却又放下了手,回过头有些不安地问,“这样可以吧?我知道平素你不喜这些事,但……”

秦苒苒打断他的话:“承安,我既然已经嫁与你,你我夫妻便为一体,以前的我确实是有些过于偏执,以后必然不会,你放心。”

“苒苒,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陆承安握住她的手。

“将军,夫人,到侯府了。”陌生的男声在马车外响起。

秦苒苒回握住陆承安的手:“我先去敬茶吧,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不高兴。”

陆承安皱了皱眉:“我们该尊敬母亲还是要尊敬她的,她应该不会嗟磨你的。”

秦苒苒笑着点头,心中却如泛起一丝怒火,前世就是因为陆承安受德庆帝重视,平西侯府不敢得罪于他,便将所有的不满全部发泄到了自己身上。

侯府大门依然紧闭,门口连个守门的都不见。

陆承安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好看了,他沉默了一会,对李总管说道:“去敲门,力气大一点。”

李总管面色不变,走到门前,挽了挽袖子,咚咚的砸起门来。

街口探头探脑的小厮们都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回去跟自己的主子汇报一声。

陆承安紧抿着嘴,见还是没有人开门,直接冷了脸:“回府。”

话刚落音,平西侯府紧闭的大门,开了。

“陆将军,请。”门口的小厮躬身,话语中却没有丝毫的恭敬。

秦苒苒回忆了一下前世自己敬茶时的场景,也是紧闭着大门,把门敲开之后,陆承安还给了小厮红封。

她当时没有抬头看,也不记得小厮的表情是什么了。

她心底冷冷的一笑,几步上前:“将军,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去给母亲请安吧。”

陆承安闻言,大步走进了前院。

平西侯府太夫人今年已有五十多岁,相貌威严,脾气也是相当火爆,当年将平西侯管的不敢纳妾,身边连通房都没有一个。

可是陆承安被带回来以后,对于平西侯府太夫人来说,这一切美好的场面都被打破了,任凭她如何哭闹,平西侯都没有吐露关于他来历的半个字,甚至在她以性命作为威胁的时候,给了她一纸休书。

她再也不敢胡乱哭闹,而是按照平西侯的命令,单独开辟了院子,让陆承安住了下来。

平西侯亲自给他启蒙,教他习武,她就是要碎了牙,绞碎了帕子,也更改不了任何的现实。

“不知道哪个贱人生的,让他来敬茶就已经很给他体面了,他居然还敢离开,还敢砸门!”人前仪态端庄的太夫人在提起陆承安时,便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火气。

“娘,您也别多想了,他们毕竟还要进宫,我们晚上这么做本来就是……”平西侯是个看起来老实敦厚的男人,忍不住说道。

“少拿陛下来压我,他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我就是要难为他,你要怎样?陛下还能管到府里的家事不成?”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骂了过去。

平西侯立刻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太夫人,侯爷,夫人,陆将军已经到了。”

第007章 再次敬茶(下)

正厅里,上首两张黄梨木太师椅上,头发花白的太夫人表情严肃甚至略带狰狞地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紧紧抓着扶手的左手青筋暴起,她死死地盯着正厅门口,眼底毫不掩饰恨意。

看见进门的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时,抓着扶手的手更用力了。

那斜飞入鬓的眉毛,那英挺的鼻梁,怎么看怎么跟逝去的平西侯一模一样!

“哼,你们俩居然等到现在才来!”等不到两人开口,太夫人便率先发难。

“母亲,陛下还在宫中等我们,我们见府上忘记了时辰,便先去了宫里。”陆承安躬身道,语气中却少了几分曾经的顺从,变得有些强硬起来。

太夫人面色更难看,这个小贱人,敢拿陛下压自己!

只是这话对着自己的儿子说可以,但是对着陆承安,她是万万不能开这个口的。

“时辰也不早了,二弟和弟妹还是先给母亲敬茶吧。”平西侯立刻站出来打着哈哈,生怕母亲一个不慎说出不该说的话。

既然都已经单独出去分府了,自己这爵位的继承也是这个二弟在背后给自己帮了很大的忙。

在陛下明显偏心于这个二弟的情况下,自己决不能与他交恶!

秦苒苒见丫鬟已经铺好蒲团,端着托盘站在了桌边,她不欲在今日与他们争辩,便规规矩矩的跪下,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请母亲喝茶。”

太夫人铁青着脸,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将茶盏重重的扔在桌子上,示意身边的妈妈接过刘妈妈递过去的女红,然后将一个薄薄的红封递到秦苒苒的手中。

“拿着吧。”

听着这语气,秦冉冉的眉头跳动了一下,她捏着手中的红封,转身递给站在一旁的刘妈妈。

平西侯与夫人是平辈,便只行了福礼,送上了自己做的女红。得了二人亦是薄薄的红封。

太夫人不愿意承认陆承安在平西侯府里的地位,所有的宗室一概没有通知,所以敬完平西侯及其夫人之后,敬茶便结束了

太夫人站起身来,看着依旧恭恭敬敬跪在蒲团上的秦苒苒,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你跟我来,平安,你带他去书房坐坐吧,你们男人不必掺和我们妇道人家的事。”

秦苒苒听着心底泛起一丝寒意,前世的事,又要重新上演了吗?

“母亲,苒苒第一次来到侯府,还劳烦母亲多多照顾一下,如果有失礼之处,儿子先替她赔罪了。”陆承安在两人离开之前,突然开口。

太夫人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嗯了一声,抬脚便往后院去,秦苒苒微微侧首,给了陆承安一个安慰的笑容。

转过身去的秦苒苒和全部注意力都在秦苒苒身上的陆承安,都没有注意到一旁平西侯见到那个笑容后哪一瞬间的晃神。

太夫人坐在自己屋里的炕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虽说是医户家出身,但是却容色晶莹如玉,肌肤胜雪,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没有小户人家没见过世面的扭捏和胆怯。

起初,太夫人还因为陆承安没有娶一个背景深厚的世家女子而庆幸,现如今看着面前这个清冷中带着无法名状的美艳的女子,心中的那丝庆幸突然消失不见。

但愿,是个草包……

“秦氏,陆将军自小便不在我的身边,如今回京了,也成亲了,你身为他的妻子,可要好好照顾他。”太夫人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

秦苒苒低头半蹲,应道:“是。”

“身为妻子,有必要规劝丈夫不做行为不当的事,你说,我说的可对?”太夫人语气中慢慢透出凌厉。

秦苒苒依然垂着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母亲说的是。”

太夫人便示意身旁的妈妈拿过去一本册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开口:“到她去佛堂好好念念这本《女诫》,好好想想。”

她放下茶盏,悠悠地开口:“还是这茶好,外面的就是不行。”

她身边的妈妈立刻笑道:“咱整个侯府,还有哪里的东西比得上您这里的呢?”

秦苒苒听着两人的对话,站在原地没有动。

太夫人见她不动,有些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还不去佛堂?”

“母亲让我好好想想,媳妇却不知,应该想些什么,今日敬茶,媳妇自问并没有任何不守礼制逾矩的地方,还请母亲明示。”秦苒苒姿态恭敬,语气却十分郑重。

太夫人微眯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敢和她叫板的女子,怒意更盛:“你是在怀疑我说错了吗?”

秦苒苒姿态更加恭敬,但是语气却更加不卑不亢:“媳妇只是在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不符合侯府规矩的地方,不敢怀疑母亲。”

好一个不敢怀疑!

太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难受的她揪紧了帕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秦苒苒依然低眉垂目地站在那里,可是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让太夫人心头梗的发疼。

“母亲,您是说今天早上我们没有进来直接进宫的事情吗?我还在想如何跟您说这件事呢。咱们侯府在上京城那也是极有体面的,下人们却忘记了将军带我回来敬茶的时辰,这岂不是让周围的人家看我们侯府的笑话?”

“再因此误了进宫的时辰,陛下怪罪下来,我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母亲作为侯府的太夫人,这些事说大可大,今日被那么多其他府上的小厮看到,难免会传出各种谣言,对侯府名声不利,若是让陛下误会了,失了圣心,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说小也小,将军和我是自家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疏忽。”

“母亲也别太过于操劳了,该让大嫂帮衬一下就让大嫂帮衬着点。您太劳累,我们心里也觉得心疼。要不然我给母亲把把脉,开几个方子调理一下?”

太夫人只觉得面前这女子伶牙俐齿至极,惹人厌恶也至极!

话里话外,都说是自己管家疏忽,让她大嫂帮衬,是嫌自己年纪大了脑袋糊涂了吗?

还开方子给自己调理,是想趁机下毒毒死自己吗?

她紧紧地按住胸口,面色铁青,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你走!”

第008章 回府

“苒苒,母亲跟你说什么了?”马车上,陆承安实在放心不下,开口询问。

秦苒苒努力地回忆着文姨娘那看起来天真无邪毫不做作的样子,轻轻地歪了一下头,眼底透出单纯又无辜:“母亲让我去佛堂好好想想,说我没有规劝于你,我就问了问是不是因为早上先进宫了。”

“然后我就说了一下府上的下人不懂事,将军带我回去敬茶这么大的事他们都能记错了时辰。让母亲不要太过于劳累,多使唤一下大嫂,我还要给母亲把把脉,调理一下身体。”

说到这里,她努力让自己的神情黯淡下来:“母亲好像很不高兴,直接让我走……”

说罢,她伸出手,给陆承安看她手心的汗珠:“我以为我又做错了,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这汗珠确实不作假,毕竟秦苒苒前世胆怯了那么多年,这一下子站出来跟太夫人公开叫板,还是有些紧张的,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这感觉,真是通体舒畅。

陆承安拿过她手中的帕子细细地给她擦掉手心里的汗珠,将她的手轻轻地握住,语气温柔,眼神却有着茫然:“没事,我也不觉得你这话里有什么问题,以后除了例行请安,我们便不过来就是了。”

秦苒苒依偎在他的肩头,不让陆承安看见她的表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重生一世的第二日,自己就成功让陆承安对那位所谓的母亲生了罅隙,这是件好事,可是看着陆承安的表情,她又很难过。

“我回去先查一下医书,找几个好方子让皇后娘娘先将养着,等我进宫再为她诊脉,如何?”她努力调转话题,转移陆承安的注意力。

陆承安点头,低声说道:“皇后膝下一直无子,皇上年事已高,这个孩子对皇后来说尤为重要,苒苒,你若是能帮,就尽力帮帮她吧。朝堂上情况复杂,若是……皇后除了青灯古佛,无路可走。”

秦苒苒心中一紧,前世,事情是这么紧张吗,她只记得皇后突然病倒,是什么原因自己都没有关心过。

她不禁苦笑,自己前世知道的事情太少了,自己都推断不出来这其中到底都有什么关系,跟谁有关。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底升起一丝担忧,这一世,自己真的能找出将军府被满门抄斩的原因,救下陆承安吗?

陆承安见秦苒苒面露忧愁之色,以为她在为皇后的情况而担忧,不禁搂过她柔声说道:“不必这么紧张,虽然我们都很希望皇后能有嫡子,但这种事也要看天意,你只要尽力就好,就算……他们也不会怪你。”

天意?上天让我看到了结局之后再回来,不就是天意吗?

秦苒苒眼底闪过坚定,如果重活一世都不能改变结局的话,上天何必让她重走这一遭?

“你放心,我会尽力为皇后娘娘调理好身体的。”

说话间,马车已回到将军府。

秦苒苒先去了陆承安的书房,提笔写下几个方子,斟酌了片刻,做了一下修改,交给陆承安:“你找人送进宫里去吧。”

陆承安点头,在窗棂上扣了两下:“陆一,你去吧,拿着我的腰牌。”

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窗边,拿起陆承安手中的信,转身离开。

“陆一?你怎么会取这么……”秦苒苒有些好笑的问。

陆承安也有些赧然:“我也想过给他们取一些霸气的名字,不过,我实在是不会取名字,只好一二三四这样叫下去了。”

秦苒苒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看的陆承安心里发热。

昨夜的经历让初次体验到男女之情的陆承安食髓知味,他顺着秦苒苒雪白的脖颈往下看去,脑海中又想起昨夜烛光下那白皙柔滑的让他不敢用力的肌肤,还有那挺巧的红梅……

“苒苒,我有些累了,回房歇一会吧。”他伸出手去拉住秦苒苒的手,只觉得那肌肤的触感像是会自己动一样,让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渴求着面前这个女子。

秦苒苒拿起几本医书,笑着点头:“我也有些困了,我们去休息一会,用了午膳还得挑几个丫鬟婆子呢。”

陆承安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后院走去,秦苒苒被他拉得有些茫然:“你看起来精神很好嘛……”

很快,她就知道,陆将军的精神不止是很好,而且是非常好。

当自己的衣服被扔出帐外,全身上下只着一件绣着并蒂莲的大红肚兜时,秦苒苒终于反应过来。

“陆承安,你起来,现在大白天的,不能这样。”她双手用力往外推着赤裸着胸膛的陆承安,想要让他冷静下来。

无奈这男人的身体如同被丝绒包裹的铁块,手感极好,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推动分毫。

“苒苒,你不喜欢吗?若是你不喜欢,我马上就停下。”陆承安见她脸涨得通红,不停地往外推着自己,以为她不喜欢这件事,不由得住了手。

秦苒苒见他的表情那么认真,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前世自己因为过度害怕而拒绝与陆承安圆房,他轻轻的搂住自己安慰自己的场景。

那时他的心里,应该会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秦苒苒不禁开口:“承安,我没有不喜欢,只是白日里……”

陆承安在听到她说没有不喜欢之后,便化身为狼,扑了上去。

一时之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和娇喘声。

刘妈妈站在屋外,一边吩咐厨房准备热水,一边跟麦穗低声说道:“你说,这样是不是就能很快抱上小主子了?”

麦穗一脸淡定:“那是自然。”

刘妈妈不禁啧啧:“你能不能有点未嫁女子的娇羞?”

麦穗依然很淡定:“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秦苒苒昏昏欲睡中,感觉一块温热的帕子在自己身上来回擦拭着。她喃喃地问道:“陆承安?”

熟悉的醇厚嗓音响起:“是我。”

秦苒苒顿时放下心,再次睡了过去。

陆承安看着面色嫣红透着一股子娇媚之意的秦苒苒,忍住自己心底再次涌上的冲动,为秦苒苒掖好被子,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安稳的睡颜。

第009章 选人

“苒苒,苒苒该起了,外面牙婆带着丫鬟过来了。”陆承安的声音在秦苒苒耳边轻柔的响起。

秦苒苒一听到牙婆带着人过来,立刻睁开了眼睛,她强忍着全身上下的酸痛穿好衣服。

麦穗听着动静走了进来帮她松松地挽了一个堕马髻,配上银镀金嵌宝蝴蝶簪和点翠花蓝耳坠,轻施脂粉,换上大红刻丝牡丹小袄,配上大红撒花裙,说不出的明艳动人。

陆承安坐在一旁,忍住心底的躁动,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以后应该还可以再多来一次……

他心底默默盘算着,眼神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看的秦苒苒有些脸红。

秦苒苒对着铜镜看了看,觉得已经差不多了,立刻起身往前院走去。

陆承安看着她的背影,也施施然跟在她的身后,他没有进前厅,而是直接上了前厅旁边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坐在树杈上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的人群。

他的目光扫过几个俏丽的人影,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夫人,牙婆一共带来了大丫鬟二十人,二等丫鬟三十人,再就是小丫鬟三十人,您看看,挑几个满意的出来吧。”刘妈妈正在和牙婆交谈,见秦苒苒过来,赶紧扶住她的手臂让她坐下,恭敬地说道。

秦苒苒目光在场地中扫视一圈,见都是些相貌端正的女子,有几个容貌不算特别出挑,但是看起来就觉得很顺眼。她们全部身着牙行统一的服饰,只不过一批身着粉色,一批身着青色,剩下一批身量尚小,一看便知是三十个小丫鬟。

牙婆见当家主母并不说话,只是在场地中打量着,忙躬身上前:“夫人,您看我这老糊涂,夫人一出来便我光顾着看这气度去了,把正事都给忘了。真是该打,该打。”

说着,牙婆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扇了一下,

秦苒苒轻咳一声:“无妨。”

她从心底还是见不得这些普通人为了迎合权贵去作践自己。

“夫人,您看,这粉衣的都是大丫鬟,青衣的都是二等丫鬟,剩下的都是小丫头片子,您放心,我这里面绝对没有犯了事被主家赶出来,都是身世清白的好姑娘。”牙婆立刻开口介绍。

秦苒苒起身,在人群中慢慢地转了一圈,转完大丫鬟的时候,她朝刘妈妈招手,示意她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妈妈神色严肃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她又去二等丫鬟里转了一圈,对麦穗低声说了几句,顺手拿了一个桔子塞给了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小丫鬟。

看见她的举动,小丫鬟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了,大丫鬟和二等丫鬟却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妈妈走到大丫鬟的行列,指着其中几个:“你,你,还有你……”一共点出来了十三四个的样子,“你们几个,到那边站着吧。”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站到秦苒苒身边看着麦穗。

麦穗也把二等丫鬟点出来十五六个,让她们在一边站好,自己也站在了秦冉冉的另一侧。

秦苒苒拿起桌上的茶盏,轻呷一口,随即又放下。她看了看小丫鬟,对刘妈妈说道:“刘妈妈,你去挑几个小丫鬟吧,先挑十来个就行。”

刘妈妈点头应下,细细的挑了十五个小丫鬟。

秦苒苒在这个期间则是仔细地观察着留下来的大丫鬟和二等丫鬟,边看,边低声和麦穗说着。

在刘妈妈挑完小丫鬟的同时,麦穗又将剩下的丫鬟里又挑出去了几人。

“好了,挑出去的站到院墙西边,剩下的都到东边去。”麦穗看着这些丫鬟行动还算有序,也不再多说,立在一旁看似垂首,实际眼角的余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些丫鬟。

“东边的这些我都要了,西边那些你带回去吧。”秦苒苒打量着东边的丫鬟,漫不经心地对着牙婆说道。

牙婆没有像平时交易完那般喜气洋洋,而是陪着笑脸问道:“夫人,您不再好好看看了吗?”

秦苒苒回答得非常爽快:“不必了,这些就足够了,剩下的你带回去吧。”

“夫人,您看西边那些有好几个都是我们尽心培养过的,价钱都一样,您买了绝对吃不了亏的。”牙婆略有些着急,她想着上午有人给她的那几锭白花花的银子,这一个都看不中,到手的银子还不得飞了?

“你是担心我没有好用的人手,还是担心你的银子会少了?”秦苒苒突然问道。

牙婆顿时心里一虚,都是官宦人家,哪一家也是她这种人担待不起的,她嘴唇嗫嚅了几下,陪着笑说道:“夫人真是说笑了,我哪敢赚您的银子,我这不是怕这些个丫鬟粗手笨脚的耽误您的事吗?”

“这倒不必你担心了,我就喜欢亲手去一点一点的调教,调教好的毕竟跟我的习惯不符,用着不顺手。”秦苒苒淡淡地笑着。

这话落到牙婆耳朵里,却露出了另外的意味。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那剩下这些我就先带回去了。”牙婆弯腰赔笑,招手示意站在西墙边的丫鬟们跟着她离开。

“刘妈妈,你去算算银子,咱府上虽然手头紧了点,但也不能缺了人家银子。”这句话一出,刘妈妈立刻低头憋着笑,夫人这话说得,都已经手头紧了,你个牙婆子还整了些幺蛾子,就不信你不给算便宜点。

牙婆也不敢多说话,低着头快步朝外走去。

陆承安却不知什么时候从树下下来了,正慢悠悠地往前厅里走去。

只见他一身赭色锦袍,看着秦冉冉的眼神里透着柔情,看上去好一副温柔公子的模样。

西边的几个出挑的丫鬟身负重任来到将军府,谁曾料到第一轮就被选了出去,心中正边担忧边愤愤,正主便出现了。

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在走到陆承安身边时,一个不小心将脚扭了一下,整个人便娇娇弱弱的往陆承安身上歪去。

陆承安身手极快,他一个箭步躲了开来,站在一边笑着看着这个女子娇娇弱弱的摔倒在地。

“噗嗤……”另一边,麦穗低低的笑声传来。

“你这牙行,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找个眼神不好的丫鬟来我这,幸好我夫人慧眼识珠,没选上她。”陆承安甩甩衣袖,撒完盐,扭头继续往前厅走去,“苒苒,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地上的丫鬟面色煞白,自己的一辈子,算是完了……

第010章 总管

平西侯府。

“一群废物,连这么几个丫鬟都安排不进去!”平西侯咬牙切齿的声音低低的从喉咙里憋出来。

“侯爷,夫人过来了。”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过了一会,才传来平西侯不辨喜怒的声音:“请夫人进来。”

平西侯夫人年纪不到三十,但是因为是上京一流世家臣妇,所以打扮的十分沉稳。

她面带笑意走了进去,福了福身:“侯爷。”

平西侯立刻上前扶起她:“我都说过那么多次了,夫人跟我无需这样。”

平西侯夫人刘氏,娘家是茂国公府。当初平西侯求娶刘氏,便是为了取得茂国公的支持,让平西侯府在上京城成为真正的一流世家。

他一向尊敬自己的正妻,从不主动提出纳妾,倒是刘氏一直无子,心怀愧疚,给陆平安抬了几房娇媚可人的妾室。

“夫人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陆平安扶着刘氏在椅子上坐好,柔声问道。

刘氏神情有些担忧道:“今日陆将军带着他的夫人来敬茶,听说对母亲不太尊敬。”

“哦?她说什么了?”陆平安饶有兴致的问。

“她说让母亲不要太过于劳累,将家里的事务分与我一些。还说要给母亲把脉,开个方子。”

陆平安听在耳里,顿时明白刘氏的意思,他略有歉意的看着刘氏:“母亲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她也不舍得放权,我们又不好多说什么,委屈你了。”

刘氏心中微微叹息,面上却笑得温柔:“侯爷说的什么话,这样妾身正好躲懒,就是得辛苦母亲了。”

陆平安安抚地拍着刘氏的肩膀,心思却飘回了上午的那个回眸一笑……

“我既然留下你们,你们就要好好在府里,我对待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对将军府忠心耿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秦苒苒依旧坐在前厅,又轻呷了一口茶。

“我做事一向奖罚分明,刘妈妈,一会你跟她们说说府里的规矩,月钱,明天都收拾整齐了我再挑我贴身伺候的。”秦苒苒说完,便拿着陆承安带给她的纸袋,两人携手走回正院。

“你怎么不现在挑人?”陆承安挑挑眉。

秦苒苒打开纸袋,拿出一个鸡爪咬在口中:“明天我再挑贴身伺候的,今晚看看会不会有人坐不住。”

“苒苒,我发现你变了很多。”陆承安拿着竹签扎了一块卤牛肉送去秦苒苒口中,“有时候我都怀疑,你变了一个人。”

秦苒苒身体僵硬起来,她不敢抬头看陆承安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失望,他的眼底会带着探究还是疑问?

“不过这样很好,出去的话我就不用担心别人会欺负到你了。”陆承安的语气沉稳,但是其中明显的带着几分喜悦,“以前我一直担心,你会不适应成亲后的内宅生活,我还想着,万一真的不适应,那女眷之间的那些个交际就不要去参加了。没想到,你还适应的挺好。”

“如果我不参加女眷之间的交际,有些消息你就得不到……”秦苒苒有些失神,脱口而出。

“我堂堂七尺男儿,行事光明磊落,何须你在这其中周旋为我探听消息?”陆承安神色严肃起来,眉宇之间透出一丝骄傲。

秦苒苒看着他面上的这一丝骄傲,心底一阵抽痛。

前世,他就是如此骄傲坦荡的一个人,所以,才会被人有可趁之机吧。

陆承安,今生,我绝不会再像前世一般,只躲在你的身后了。

“将军,刘公公来了。”马总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说是有皇后娘娘的口谕。”

秦苒苒和陆承安交换了一个眼色,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传来了口谕。

“传皇后娘娘口谕,请平西将军和夫人明日辰时进宫,陛下和娘娘亲设午宴庆贺两位新婚之喜。”刘公公笑眯眯地说完,接过马总管递过来的红封,跟陆承安寒暄了几句,便回宫了。

“去准备一下明日进宫的马车和护卫。”陆承安叮嘱马总管,“将李总管喊过来,我有事问他。”

马总管一怔,随即点头退下。

陆承安没有注意到马总管的举动,但是秦苒苒却看到了,联想起前世断头台上的一幕,并没有马总管的身影,只有李总管倔强的不肯低头……

她紧闭了双眼,顷刻之后睁开,语气与往常无异:“明日既然是午宴,又让我们辰时就到,我想皇后娘娘肯定会让我为她把脉,一会我想再去看看医书,让刘妈妈和麦穗陪我吧,你派几个人去安置丫鬟的地方看着点,选机灵的,她们谁在其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告诉我一声。”

陆承安笑着应下,待到李总管过来,他吩咐了李总管一声,又对秦苒苒说道:“以后有什么不方便出去的,我又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吩咐李叔,李叔是自己人。”

语气认真,跟当初对自己说刘妈妈和麦穗是自己人一般。

秦苒苒看着面前四十多岁的男人,笑着说:“以后少不得麻烦李叔。”

李总管抿了嘴,面上表情柔和了很多:“夫人尽管吩咐就是。”

陆承安带着李总管去了自己书房,秦苒苒和刘妈妈麦穗也回到了自己的正院。

她拿过一本医书翻了翻,看着上面熟记于心的内容,将书放到一边。

“刘妈妈,麦穗,你们过来坐。”她想了一会,对着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人说道。

两人也不推辞,搬了窗前炕边的小杌子坐下。

“马总管和李总管是怎么回事?”她直接开口问道。

刘妈妈似乎有些惊讶,抬头看了一眼秦苒苒,见她一脸郑重,忙坐直了身体:“将军打小就是李总管在一旁伺候着的,他很得将军信任,说起来,麦穗就是李总管的闺女呢。”

秦苒苒闻言,看了麦穗一眼,惊奇地说:“有这个事?我都不知道呢。”

麦穗抿嘴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夫人以后有什么事安排给我,我去给我爹说。”

刘妈妈又继续开口:“至于马总管,是当初将军开府时,是内务府送过来的。将军一直将一些琐碎的事情交给他做,真正重要的事,一直都是李总管在做。”

秦苒苒手指轻敲着炕桌,突然又问道:“我今天要挑丫鬟的事,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知道?”

刘妈妈略一思忖:“我们不好出门,这事我找了马总管去办的。夫人的意思是……”说到这里,刘妈妈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

“麦穗,你去跟你爹说,让看好了马总管的动向,尤其是跟侯府那边的联系。”

第011章 进宫前奏

两人眼底的震惊毫不掩饰地出现。

“我要挑丫鬟的事情告诉了你们两个,你们肯定告诉了将军,又告诉了马总管对吗?这其中还有别人知道吗?”秦苒苒拿起炕上的几本医书,慢慢地整理着。

“我们只告诉了将军,当时李总管要跟着进宫,所以这件事就拜托给了马总管。”刘妈妈怔了一下,终于明白了秦苒苒的意思,“夫人,那些选出去的丫鬟,有问题是吗?”

秦苒苒轻笑:“谁家牙行里的丫鬟身上会有凝香露的味道?”

“凝香露一般小户人家都用不起,更何况牙行里的丫鬟了。再说了,头发乌黑发亮,等待的姿势标准又优美,一看便是受过专门的教导。”秦苒苒手指翻过一页书,轻轻地在书页上划了一下。

“夫人眼神真好,我完全没看出来……”麦穗一脸崇拜地看着秦苒苒。

秦苒苒目光定在那一行字迹没有动,嘴上却露出微笑:“快去告诉你爹吧,我们得早做准备。”

“哎!”麦穗脆生生地答应,起身福了一福,转头跑了出去。

刘妈妈坐在原地没有动,她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夫人,你就不怀疑我们两个吗?”

秦苒苒听到这句话,仿佛又看到了大雪纷飞的那一天,刘妈妈和麦穗冻得脸发紫,却没有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任何害怕的神情。

好像,能和将军府共存亡,真的已经足够了。

“我信你们。”只此一句。

“是,夫人。”刘妈妈面上又恢复了那和善的笑,“那我去为您准备一下明日进宫的衣服和首饰。”

秦苒苒笑着点头,刘妈妈福了福身,便去箱笼那边细细地准备。

前院书房。

“刘公公那边的礼物送过去了吗?”陆承安神色郑重。

李总管也一脸严肃:“送去了,前朝奇石先生的一副真迹。不过……”说到这里,他的面上显出犹豫之色。

“什么?”

“没有见到刘公公本人,是他手底下一个小内侍收下的,小内侍好像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李总管低声说道。

陆承安皱起眉头,想了一会才说:“无妨,刘公公在宫中事务繁多,小内侍不识货的情况也是有的。”

“明日我与苒苒进宫,你去找一下承恩公……”

书房中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天色近晚。

李总管刚走出书房,就见外面一双幽怨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注视着自己。

“你这妮子,不在夫人身边好好伺候着,跑这里来干什么?”李总管吓了一跳,仔细一瞧却见是自己闺女麦穗,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开口斥道。

麦穗等了半个下午,晚饭都还没用,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也没好气地说:“爹,你和将军说事也说得太慢了,我都等了好久了。”

“我和将军说事,也是你个臭妮子能多嘴的吗!”李总管语气蓦地严厉起来。

麦穗见李总管生气了,不敢再扯嘴皮子,赶紧上前几步:“夫人让我带话给你。”

李总管心中一跳:“夫人说什么?”

麦穗左右仔细地观察一下,确定没有别人,才靠近李总管低声说道:“夫人让你派人盯住马总管的举动,尤其是跟侯府那边的联系。”

“爹爹,你在外院可要保重身体,别让女儿担心。”麦穗说完正事,突然对着李总管福了一福,朗声说道。

李总管立刻收起心中的疑问,一副认真严肃的语气:“你好好收起你那毛燥的性子,在夫人那里好好当差,若是出了差池,我绝对不会为你求情的。”

麦穗冲着李总管做了个鬼脸,转头要走,却突然笑嘻嘻地说道:“马叔,你来了。我爹说不替我求情,万一我惹夫人不高兴了,马叔你可要替我说几句好话啊。”

马总管神色不辨的站在书房外面的路口处,听得麦穗的这句话,也笑了笑:“你好好当差,哪能惹得夫人不高兴呢?”

麦穗冲着二人吐吐舌头,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李总管语气带着歉意:“对不住了,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打小没正形。”

马总管笑了笑:“李兄跟侯爷说完话了?我去跟侯爷禀告一下明日进宫的事。”

李总管一拱手:“哦,说完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我这就回去了。”

说罢,他便沿着马总管来的那条路离开了。

李总管一路走着,在一个分岔路口处转了个弯,朝着府里西侧的一个小院拐去。

“陆二,给你个活。”李总管走进小院,正好看见了正在院里的桂花树上蹲着的陆二。

陆二从树上跳下,一脸兴奋:“终于有我的活了?快说快说。”

李总管左右看了看,低声叮嘱了几句,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夫人亲自吩咐下来的,夫人给的第一个任务,你可得好好完成了。”

“您就等着瞧吧!”陆二咧嘴一笑,“这可是我最擅长的了。”

李总管看了看天色,伸了个懒腰:“吃饭去喽。”

“夫人,你看这几件衣服可好?”刘妈妈看了一会,挑出其中两件,走过去问道。

秦苒苒看着那件大红绣穿花蝴蝶的小袄和配着的桃红散花百褶裙,有些头疼。

“刘妈妈,这衣服会不会太鲜艳了些,毕竟是进宫,太招摇了不太好吧。”秦苒苒委婉的问道。

刘妈妈略一沉吟,点头:“说的也是,宫里哪一个也不是好相与的,再换一换吧。照理说,您这才成亲第三日,应该穿的喜庆些才是……”

秦苒苒笑着听她絮叨,一起走到箱笼旁边挑选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麦穗还没有回来,刘妈妈你去厨房让他们准备晚饭吧。”秦苒苒见刘妈妈的眼神一直在喜庆的大红色上打量着,终于忍不住开口。

刘妈妈转头看了天色,最后还是转过头来:“麦穗是个机灵的,她回来肯定会去厨房安排的,我还是先帮夫人选衣服吧。”

秦苒苒:“……”

“干嘛呢,摆了这一炕。”陆承安一进屋,便被一炕的衣服和首饰吓了一跳。

刘妈妈立刻躬身:“将军,我正和夫人挑选明日进宫的衣裳呢。”

陆承安见秦苒苒一脸苦笑的对他使眼色,顿时来了兴致:“我也来看看。”

刘妈妈指着一身洋红刻丝绣着牡丹花纹的袄裙说道:“将军您看,这身怎么样?既喜庆又衬夫人脸色。”

陆承安又转头看了旁边摆着的杏色桃花暗花细丝袄裙,外面罩着一件粉色薄纱罩衣,心中暗笑,指着刘妈妈的那套:“刘妈妈选得这套不错。”

刘妈妈闻言骄傲地挺直了腰背,秦苒苒则是目瞪口呆。

“不过嘛,毕竟是进宫,不能穿得太显眼,还是这件清淡些的吧。”

秦苒苒:……

第012章 诊脉

初冬的清晨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意,寅时末,将军府的灯便掌了起来。

“夫人,丫鬟那边……”刘妈妈看着正在梳洗装扮的秦苒苒,问道。

秦苒苒拿起一对红宝石耳坠在耳旁比了比:“放着就行,让人看好了,拖得时间越长,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

刘妈妈爽快的应下,随即拿起多宝盒中的一对珍珠耳坠:“夫人,您看这个怎么样?”

秦苒苒接过,放在耳边对比了一下,笑眯眯地答道:“好看,就配那套珍珠的头面吧。”

麦穗挽好一个随云髻,慢慢地将发钗固定好。

青黛画眉,胭脂淡抹,清爽的打扮看起来灵秀而又透出几分温婉。

吩咐好麦穗看好刚买的丫鬟,卯时中,陆承安与秦苒苒带着李总管和刘妈妈便出了府。

皇宫,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威严的模样。

秦苒苒在宫门再次下车时,心里依然无法褪去那种紧张,肃穆的感觉。

依然是刘公公带着软轿来接两人去皇后的长春宫,坐在轿子上的秦苒苒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轿子比着昨日要快了许多。

过了约莫一刻钟,秦苒苒便看见了长春宫的大门。

陆承安低声叮嘱:“我去陛下那里,你自己小心,我会尽快说服陛下一起过来。”

秦苒苒不动声色的给他一个眼神,示意自己明白,脑海中响起昨天夜里他对自己讲的关于宫里各个嫔妃的事。

皇后看着和善可亲,实际也确实和善可亲,但是作为一个没有嫡子的皇后,能够这么多年不失圣心,屹立后宫,也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手段的。

“娘娘,陆夫人到了。”刘公公的声音打断了秦苒苒的思绪,她不禁有些懊恼,这种场合,这种地点,自己居然还走神了。

“妾身拜见娘娘。”秦苒苒恭敬地行着大礼。

“快起来,挽秋,快去扶陆夫人起来。”皇后的声音依旧温润,其中还带着几丝兴奋。

挽秋走到秦苒苒身边扶住她的手臂,秦苒苒借机打量了她一下。挽秋年纪与皇后差不多大小,面色白净,眼角却已爬上了细纹。

“多谢挽秋姑姑。”秦苒苒客气的对她福了福身子。

挽秋急忙侧身避开了这一礼:“奴婢可不敢当,夫人太过客气了。”

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着开口:“陆夫人,本宫今日这么早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本宫诊一下脉,本宫跟你说实话,宫里的太医只会危言耸听或是粉饰太平,本宫真是听他们的那套说辞听够了。”

这话秦苒苒不好接,只好问道:“敢问娘娘,我们在哪边诊脉?”

皇后扶住挽秋的胳膊缓缓地起身:“去内室吧。”

两人去到内室,刚刚做好,外面便有小宫女来报:“启禀娘娘,珍贵妃,淑妃和邱贵人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就说本宫正在跟陆夫人讨论医理,让她们在殿外侯着。”

秦苒苒听得这话,心里苦笑,她们这些个后宫妃嫔,不敢对皇后怎样,估计得把自己记恨上了吧。

皇后看见她颇有些无奈的样子,笑道:“你放心便是,你现在可是那些有子嗣的嫔妃眼中的香饽饽。”

秦苒苒心中念头急转,急忙起身跪拜:“妾身不敢。”

皇后看着她的表现,暗暗点头,是个聪慧的。转头示意挽秋扶她起来:“本宫知道陆将军与你的心意,陛下比本宫更懂得陆将军的一片忠心。”

秦苒苒顺势起身,心中不由安稳了下来。

她定了定神,对着皇后说道:“劳烦娘娘伸手。”

纤纤手指修剪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丹蔻,让人看着心中就觉得舒适,皇后看着这手指搭上自己的手腕,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慢慢安稳了下来。

秦苒苒手指细细感受着皇后的脉象,只觉得细沉无力,自己稍一用力,便寻不到那细弱的跳动。

她的表情不禁严肃起来:“娘娘平日里是否不思饮食?夜里多汗多梦?”

皇后点头应下:“是,看到什么都觉得没胃口,夜里起身换寝衣便要几次。”

秦苒苒听闻皇后的话,收回手指:“娘娘是否茹素?这种情况多久了?”

皇后稍作犹豫,还是开口道:“五年前,本宫的嫡子小产,从那之后,本宫开始茹素,便有如此症状了。”

秦苒苒略一思索,问道:“娘娘需要我写个方子,还是请太医院的太医们开方子?”

皇后毫不犹豫的说道:“你尽管开方子,本宫信得过你。”

挽秋便上前引了秦苒苒来到书案旁,为她磨墨。

焦谷,稻芽,鸡内金,栀子,白茅根……一样一样的药材写下,皇后看着她那一手标准的簪花小楷,赞叹道:“好字!”

秦苒苒浑然不知,她提笔在方子上涂改了片刻,最终放下笔,重新取了一张纸,将方子细细地重新誊抄了一边,递与身边的挽秋:“劳烦挽秋姑姑了,一定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熬药,其中有一味干姜,娘娘目前的状况实在不易多用,但这个方子少了这味效果会大打折扣。”

“所以这分量我斟酌了一番才定,量多或是量少,都不可,尤其是量多。”

“娘娘脾胃过于虚弱,受不得太过猛烈的效果,只能慢慢调理。妾身斗胆,建议娘娘暂停茹素,每日能进食一些鸡汤或是牛肉。然后挽秋姑姑每日陪着娘娘在御花园走走,这十日上午一刻钟,下午一刻钟,等十日后我再为娘娘诊脉。”

挽秋连忙应下,去到门口召开一个长相伶俐的宫女,低声嘱咐了几句,又将前面涂改了的方子烧掉,这才回来继续伺候。

皇后听完秦苒苒的话,先是去到供着一尊菩萨像的供桌前焚了三炷香,双手合十,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才回头叮嘱挽秋:“早膳去给我要一碗鸡汤小面。”

随后又看向秦苒苒:“多谢你了。”她不等秦苒苒回答,便再次开口,“我们去看看外面侯着的那些个。”

秦苒苒话到嘴边滚了几滚,终于说了出来:“娘娘切勿动怒。”

皇后听到这句话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才不会跟这些个没意思的动怒呢,心情不好能罚的时候就罚她们禁足抄经书,要不然就在廊下站着。身为后宫之主,若是连这点事都顺不了自己的心意,未免也太憋屈了。”

第013章 封王

“皇上驾到。”刘公公熟悉的嗓音再次响起。

“恭喜陛下~”三个或娇弱或婉转或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中间还伴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哎呦”。

“珍贵妃这是怎么了?”皇上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娇弱的声音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陛下,臣妾和淑妃妹妹还有邱妹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正在跟陆将军的夫人讨论医理,臣妾们便在这廊下候着了。”

皇后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来来去去就这么些理由,真是不嫌腻歪。”

秦苒苒低垂着头不好多说话,就听德庆帝依旧平稳的声音:“既然皇后忙着,你们侯着就侯着吧。陆卿,我们进去看看。”

陆承安应是,又朝着珍贵妃等人施了一礼,跟在德庆帝身后,朝着长春宫正殿走去。

珍贵妃听见德庆帝的话,简直咬碎了自己的银牙,陛下怎么就这么护着那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呢?

见她没再说话,邱贵人在后面轻咳了一声。

珍贵妃瞬间回神,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娇娇弱弱地开口:“陛下,臣妾此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皇后娘娘赐教。”

皇后再也忍不住,信步走出内室:“陛下,您过来了。”说着,便要福身行礼。

德庆帝上前几步搀起皇后:“阿笙你就不要跟朕来这些虚礼了。”

秦苒苒稳稳地行完礼,在一旁默默地站好。陆承安也不动声色地挪了几步,到她身边站住。

皇后陪德庆帝在椅子上坐好,看着站在殿中的珍贵妃三人,带着得体的笑容开口问道:“珍贵妃,刚才你说有事要问本宫,不知是何事?”

珍贵妃对着皇后认真地行完礼才说道:“臣妾也只是听闻传言,虽说传言不可尽信,但是总这么传来传去的对皇后娘娘的声誉也不好,臣妾斗胆,来问一问皇后娘娘。”

“陆将军乃一外臣,整日出去于后宫尤其是皇后娘娘的长春宫……”

陆承安闻言抬头,眼角看了珍贵妃一眼,随即转身对着皇上跪拜在地:“陛下,臣一共两次进出长春宫,一次是来跟陛下谢恩,今日是第二次,何来整日出入?还请贵妃娘娘莫要人云亦云才是。”

秦苒苒也随着跪拜在地,但没有多说。

珍贵妃刚要开口,德庆帝便打断了她:“好了,你自己也说是谣言,谣言是什么人说的?不就是那些个市井妇人嚼舌根用的吗?你居然拿出来在这里说!”

珍贵妃听见德庆帝将她与市井妇人相提并论,脸色煞白,身子也不由得晃了晃。

“陛下,这谣言相传甚多,于皇后娘娘名誉有损啊!”珍贵妃轻咬下唇,福下了身子。

“你既然知道于皇后名誉有损,又身在贵妃之位,为何不去维护皇后名誉,严惩这些嚼舌之人,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德庆帝沉下了脸,大声喝道。

珍贵妃的福身直接变为了跪拜,身子都有些颤抖:“陛下,皇后娘娘和陆将军这样,毕竟于礼不符啊!”

“哐!”上好的天青色汝窑茶盏便砸在了珍贵妃身侧,茶水溅在了珍贵妃的裙摆上,洇出一片一片的深色痕迹。

淑妃和邱贵人也连忙跟着跪下:“陛下息怒。”

“陆卿是朕带过来的,敬茶也是朕说得,要在长春宫,你是在指责于朕不知礼法吗!”德庆帝指着珍贵妃的手指直颤抖,“朕知道你生了儿子你着急,难道朕还会亏待了自己的儿子不成?只要老大安安稳稳的,官爵,俸禄,朕一样也不会少了他的!”

“刘海,传旨。珍贵妃孙氏,不顾皇家体面,在其位却不思其责,今日起禁足于存芳殿,无朕的旨意不得外出,给朕好好抄几份佛经静静心!”

“陛下,臣妾……”珍贵妃急急地抬起身来,还欲争辩。

德庆帝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沉声再次打断珍贵妃的争辩:“刘海,继续传旨,皇长子星俊,沉稳有度,行事磊落,又念在其已逾弱冠之年,特封为纯王,赐纯王府,俸禄等同于一等公。令礼部择吉日行册封礼。”

听到前几句珍贵妃面露喜色,直接抬起了头,然而听到后几句的时候,她面色蓦地颓然下来,原本精致妩媚的面庞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她的腰背一下子软了下来,瘫倒在地上,双眼无神的喃喃自语:“纯王……”

“淑妃啊,你带人把珍贵妃带回去好好安顿着吧。”

“是,是。”淑妃语气颤抖,招手让身边的大丫鬟搀起珍贵妃,战战兢兢地走了出去。

殿内一片沉默。

“挽秋,把前日陛下赏得石乳香泡了,拿来给陆夫人尝尝。”皇后笑吟吟地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陛下用过早膳了没有,臣妾让小厨房做了鸡汤小面,陛下要不要来一碗?”

“哦?阿笙你这几年一直茹素,今日怎么吃起鸡汤小面来了?”德庆帝闻言,有些诧异。

皇后看着秦苒苒笑道:“陆夫人给臣妾诊了脉,说臣妾身子虚,最好暂停茹素,每日进食一些鸡汤及牛肉。”

德庆帝欣慰地点头:“还是秦氏有办法,朕说你,你就不听。”

皇后侧身,在德庆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德庆帝面上闪过狂喜,抓住皇后的手:“阿笙,你说的可是真的?”

皇后笑着应道:“臣妾万不敢欺瞒皇上。”

德庆帝哈哈大笑:“好!好!”

陆承安与秦苒苒对视一眼,知道皇后是将自己的身孕告诉了德庆帝,都松了一口气。

德庆帝知道这件事,万事的防备便好办得多了。

“秦氏,既然皇后信得过你,朕就将给皇后诊脉调理身子的事交给你了,你只是在帮皇后调理身子,知道吗?”德庆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对着秦苒苒叮嘱。

秦苒苒福身:“妾身懂得,皇后娘娘近来体虚,妾身略通医理,开几个方子为皇后娘娘调理一下。”

“刘海,传旨。”

“平西将军暂代御前带刀统领一职,赐秦氏三品诰命。”

“你们二人很好,朕就不夸你们了,直接传旨吧。”

前朝后宫一片哗然。

一个早上的功夫,禁足了一位贵妃,皇长子彻底失了追逐大宝的机会,多了一位纯王。

风头正盛的平西将军领了御前最得脸的职位,其妻也得了诰命。

而平西侯府的茶盏,也换了一批……

第014章 御花园

“阿笙,你与陆氏好好探讨一下医理,朕与陆将军去上书房。”早膳过后,德庆帝便要开始忙于政务,不再久留。

“陛下,我们午时开席如何?您能过来吗?”皇后站在德庆帝身边,语气中带有依恋。

德庆帝轻轻地在皇后的小腹抚摸了一下:“自然,朕一定会好好陪着你们。”

皇后露出小女儿一般娇羞的神态:“臣妾等着陛下。”

直到将德庆帝送出长春宫,皇后才扶着挽秋的手,慢慢地走回正殿。

“娘娘,时辰还早,不如妾身陪您出去走走,也好依着您的气力看看每日活动的时辰是不是合适。”秦苒苒看了看皇后有些萎靡的精神,不由开口说道。

挽秋犹豫了一下:“陆夫人,娘娘现在的状态不应该是得先去歇一歇吗?”

秦苒苒闻言有些惊奇地挑挑眉:“这是太医嘱咐的吗?娘娘这是体虚导致的精神不振,若不活动开筋骨,让体内气血充足起来,对身体是无益的,越歇下去,精神就越发不济了。”

皇后闻言沉默了一会,没有提去御花园的事,而是对着挽秋说道:“你去将李太医的方子拿过来,给陆夫人看看。”

秦苒苒心中一动,皇后绝不是无的放矢,再想想皇上和皇后都赞同让自己为皇后诊脉开方子,那便是对太医们有所防备。

她接过挽秋手中厚厚的一沓药方,细细的看了起来。

她的目光停在一张方子上看了许久,抬头看向挽秋:“挽秋姑姑,娘娘在三年以前的夏季,有没有生过热病?也可能不太明显的热病,但总归是有些许低热的状况,劳烦姑姑好好想想,这件事很重要。”

挽秋听得这话,神色郑重,想了良久才说道:“没有,娘娘虽然夜里多汗,但是身体一直是有着寒意的,微微的低热娘娘便会承受不住,三年前若是有低热,一定会招来太医看诊的。”

秦苒苒点头,又低头看着手中的方子,随即将前面的方子放在一起,交于挽秋:“姑姑,这些用不到了,劳烦收起来吧。”

皇后一直不作声,慢慢地喝着石乳香,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一般。

待到剩下的方子全部看完,秦苒苒拿出脉枕:“娘娘,妾身想要为您再诊一次脉。”

皇后依言将手放在脉枕上,秦苒苒手指再次搭上皇后纤细的手腕。

这次诊脉的时间似乎格外长,挽秋的面上甚至于都浮现出一丝担忧。

秦苒苒收了手指,沉吟片刻:“娘娘现在还用着这位太医的方子吗?”

挽秋赶紧答道:“已经有五日不用了。”

“那,太医院里的太医知道娘娘身孕的有几位?”

“只有这位李太医。”挽秋继续答道。

秦苒苒起身,走到绣墩旁边深深地福了一礼,才说道:“妾身接下来的话,还请娘娘听了切勿动怒。”

她抬眼看了一眼皇后沉稳的表情,才继续开口:“这位李太医怕是有问题。依照娘娘的身体来看,娘娘连低热都承受不住,完全不需要用到玄参,而应该用党参才是。玄参和甘草放在一起会起到清热作用,而党参和甘草放在一起才会对娘娘的症状有所补益。”

“从三年前的这张方子开始到现在,娘娘的方子里每隔几张就会出现玄参和甘草,长久饮来,娘娘的身子便虚了下来。”

挽秋有些不可置信,她急急地问道:“但是陛下也看过这张方子,也提起过,可是李太医说娘娘血中含热,若不清出来,对身体也无裨益。”

秦苒苒笑道:“妾身一介女流,但是对自己医术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娘娘现如今体内非但并无一丝血热,还虚寒过重,长久下去,对胎儿健康也是有损的。”

皇后放下手中茶盏,伸手扶秦苒苒起身:“本宫信你。”

“挽秋,你去上书房候着,陛下忙完了就将此事告知陛下,请陛下拿个主意。陆夫人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从今日便开始补,总归是能有点效果的。”

挽秋福了福身,转身便退了出去。

秦苒苒扶住皇后的手臂,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步,自己暂时赌对了。

若无宫中这两位的支持,也难保陆承安的安危。

若是自己尽心帮着皇后顺利产下麟儿,哪怕以后德庆帝去了,麟儿为新帝,皇后为太后,总能保得将军府有一席之地。

就算是公主,看在自己为皇后尽了力的份上,求皇上赐得一条退路,应该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初冬的御花园并不像寻常府中一般无多少景致可看,宫中的花匠们为讨贵人们欢心,各式各样的菊花和一品红在御花园争相斗艳,看起来倒像是春暖的季节。

“本宫就喜欢看这花团锦簇的样子,看着心里就觉得舒坦。”皇后看着眼前的花,心情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秦苒苒笑道:“娘娘喜欢看就多看看,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就跟着好了。”

“你说得对,本宫就该多出来走走看看花。”皇后笑着赞同她的话。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一道柔和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秦苒苒知道是后宫嫔妃,便也对着对方行了福礼。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不辨喜怒,“媛妃也有兴致出来走走?”

女子声音清脆,却又带着一股子温和,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

秦苒苒微微抬眸,只见对方身着湖蓝色水袖百褶凤尾裙,云近香髻上垂着镶蓝宝石流苏发簪,细细的蓝色碎宝石镶嵌在流苏上,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光芒。

见到媛妃的面容时,秦苒苒脑海中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月眉星眼,绛唇映日,雪肤花貌,明艳端庄……

媛妃神色恭敬地答道:“臣妾整日无事,也就逛逛园子,画个画,不比皇后娘娘管理后宫辛苦。”

皇后也温和地笑,但那笑容并未达眼底:“本宫与陆夫人一道走走,就不耽误媛妃你画画了。”

媛妃恭敬的再次垂首:“恭送娘娘。”

两人走远后,秦苒苒余光才扫到媛妃刚刚起身。

“媛妃是个美人儿,陆夫人觉得呢?”皇后依然笑意盈盈,但却闭着刚才说起花时的笑意淡了许多。

秦苒苒则是一副认真的表情:“不及娘娘端庄大方,可见,什么人什么命走哪一条路,都是有定数的。”

“跟你说话,我总觉得心里安稳。”

第015章 交心

秦苒苒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面前这个掌管后宫有着无上地位的女人,突然对自己褪去了坚硬的铠甲,露出了内心的凄苦,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夫人,我们去看看锦鲤吧,一会也该回去了,今日的午宴还有很多命妇需要你跟着本宫去招待。”皇后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不由得轻叹一口气,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呢。

“娘娘,如果您不嫌弃,您叫我苒苒就好了。”秦苒苒突然开口,说出来且又觉得有些攀关系的嫌疑,又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我,我就是觉得……”

“苒苒,我的女儿福嘉公主,跟你一般大。陛下和我一直视承安如子侄一般,你在我这里,不必如此拘谨。”皇后拉过秦苒苒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秦苒苒可以感觉到皇后传递出来的善意,她的心底也升起了更大的疑惑,明明与帝后关系这么好,为何会……

真的是痛恨前世的自己!

“娘娘,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一下活动的太多,对身体也并无裨益。”看了一会锦鲤,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秦苒苒扶住皇后的手臂,开口。

皇后点头扶住她的手臂站起身来,秦苒苒看着皇后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底微微叹息,皇后的身体也太弱了些。

“娘娘还是披上披风吧,免得着凉。”秦苒苒从身后小宫女手中接过披风,细心地为皇后系好。

“娘娘,福嘉长公主到了,正在长春宫等您呢。”一个穿着宫女裙装的小丫鬟急急地过来,对着皇后福了一礼。

皇后面上露出笑意,对着秦苒苒说道:“福嘉过来了,这孩子,也不提前打招呼。”嘴上责怪着,身体却已经很诚实的往长春宫的方向走去。

秦苒苒搀着皇后的手臂:“娘娘,稍慢一点,您这身子……”

皇后闻言脚步慢了下来:“你看我,想到福嘉就有些急切了。”

“福嘉长公主思念母亲,您思念女儿,若是不急切,那才不对呢。不过娘娘也要考虑一下您的身体才是。”秦苒苒笑着劝说。

皇后面上笑意盈盈的点头:“你说得对,说得对。”

上书房。

“陆卿,孙家的罪证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今日珍贵妃的事就是给他们提个醒,若是还不悔改,这些罪证,朕就要拿出来了。”德庆帝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面色有些疲惫。

“每一任新皇登基,都少不了外臣的助力。说实在的,朕确实感激孙家当年的帮扶,孙氏早早地就跟了朕,朕给她贵妃的体面,皇长子也让她诞下了,孙家也是一等公的地位。可如今,你看看,这都成了什么样子!欺男霸女,侵人财产这些也就罢了,朕还可以接受的。可是现在又加上了草菅人命,卖官卖爵,这是整个大周朝都是他们的了吗?”说到最后,德庆帝有些激动起来,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愤怒的走来走去。

陆承安思忖了片刻之后,拱手说道:“陛下,若是孙家不悔改,珍贵妃和皇长子的颜面,总是要顾忌几分的。”

德庆帝哼了一声,袖子一甩:“颜面?朕的颜面都要被他们丢尽了,还给他们留颜面!”说罢,话锋一转,“皇长子的正妃还没有册立,今日午宴会有不少人进宫,到时候你跟承恩公打个招呼,找一家合适的,懂吗?”

“臣遵旨。”

“陛下,皇后娘娘身边的挽秋求见。”刘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来做什么,皇后那边有事吗?”德庆帝轻轻地问了一句,随即高声道,“宣。”

…………

“整个宫里,能有这个手笔的,便只有一位了。”德庆帝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一位隐藏的敌手。”

“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陆承安看着德庆帝面色有些不好,担忧地上前几步,劝说道。

德庆帝摆摆手:“陆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午宴后,你和承恩公还有安国公过来一下。我们先去皇后那边去看看。”

陆承安苦笑:“陛下,我这么频繁的出入后宫,不合适吧?”

德庆帝嘿嘿一笑:“今日你可是主角,必须去。再说了,你现在是朕的御前带刀统领,朕去哪你就得跟到哪,谁还敢说你?”

“走吧,一起去看看,朕也散散心,整天这些破事,朕真是烦也烦死了。”德庆帝揉揉太阳穴,“真是不消停。”

“母后,您去哪了?我来了您都不在。”嘉福长公主站在长春宫正殿门口,一看到皇后的身影,便立刻跑了过来挽住皇后的手臂。

皇后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都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没得让人看笑话。”

嘉福长公主这才注意到皇后身边的秦苒苒,立刻换上了温和端庄的笑意:“这位是?”

秦苒苒含笑抬头,只见对面的女子上身桃色绣白玉兰散花上衣,下身青绿烟云蝴蝶裙,发髻旁的粉色南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着,映着她微施粉泽的面庞,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这是承安刚过们的媳妇,苒苒,你们年纪差不多,多亲近亲近。”皇后一手挽着一个,慢慢地往屋里走去。

福嘉长公主随着皇后的速度,慢慢地往屋里走着,边走边皱鼻子:“母后,您走得太慢了。”

皇后进屋笑着坐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说跟驸马去香山观红叶去了吗?”

“我思念母亲了,所以才跑回来了。”福嘉抱着皇后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撒娇。

“公主还请轻一些,娘娘的身体现在可经不得您的摇晃。”秦苒苒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急忙出言阻止道。

嘉福闻言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露惊惧:“我母后怎么了?”

皇后笑着屏退左右,轻声说道:“你放心,你马上要添一个弟弟或妹妹了。”

“母后,真的吗?”她左右看看见屋里只剩她们三人,顿时放低了声音,“一定会是弟弟。母后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

第016章 脉象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欢快起来。

“对了,苒苒,你给福嘉也诊个脉吧,她这也成亲半年了,还没有喜信传来,我这心里也有些着急。”皇后突然抬头,殷切地看向秦苒苒。

秦苒苒笑着起身,望向福嘉长公主。

福嘉不以为意地伸出胳膊:“诊吧,其实我也有点着急。”

手指轻轻地搭上白皙的手腕,那跳动沉稳有力,秦苒苒微微松了一口气,刚要撤回手指,却又感受到了一丝涩意。

她又细细诊了片刻,更加确定,这看似沉稳有力的脉象之下,时有时无的会出现涩脉,且若不长时间细细地诊,根本察觉不到。

“劳烦公主换一只手。”秦苒苒抬起手指,面色平静地看着福嘉长公主。

福嘉伸出另外一只手:“怎么样,是不是很康健?府里的府医每日都要给我看诊的。”

秦苒苒笑而不应,依旧细细地诊了另一只手的脉。她沉吟了片刻,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下,另换了一套说辞:“娘娘,公主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公主最近许是寒凉物品用的有些多,稍有些寒凉之症。”

皇后闻言松了一口气,亲昵地点着公主的额头:“你呀,可别再贪嘴了,这女人家受了寒可是大事。”

福嘉继续搂着皇后的胳膊撒娇,却也不似刚才那样晃来晃去。

“娘娘,承恩公夫人及小姐已经到了。”挽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皇后心中一定,挽秋回来了,想必陛下已经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了。又闻得是承恩公夫人及小姐,心中一喜,忙道:“快请来内室说话。”

承恩公夫人是个表情和善的女子,面上总挂着笑容,让人一看便觉得可亲。她身着长春色菊纹上裳,竹青色罗裙,头上戴着一支白玉嵌碧玺花簪,看起来沉稳大方。她身旁的女子与嘉福长公主差不多大的年纪,一身橘红色云纹绣百蝶度花裙,简单的一支镶羊脂玉红蓝宝石金累丝簪,更是衬得女子肤白如雪,鬓发如云。

“妾身见过娘娘。”承恩公夫人进到内室,便与身边女子一起行了跪拜大礼。

皇后边说着“嫂嫂不必如此多礼”,便示意挽秋搀承恩公夫人起身,到自己炕桌旁来坐。

承恩公夫人起身后,依着皇后之言到炕沿坐下,女子却站在福嘉长公主身旁,两人笑嘻嘻地对望。

“云儿这几日不见似乎又漂亮了。”皇后笑着看着自己的侄女。

女子立刻福了一礼:“姑母莫要拿我打趣了,我见福嘉姐姐才是真的漂亮了。”

福嘉立刻挺直了腰板:“你何时见过我不漂亮?”

屋子里顿时笑作一团。皇后捂着肚子直哎呦:“你也不怕让苒苒看了笑话。”

福嘉长公主满不在乎地说道:“苒苒又不是外人,再说了,我这是彩衣娱亲,母后应该赏我才是。”

皇后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好,好,你带着文云和苒苒去我的库房里自己挑去。”

秦苒苒明白,皇后这是有话要与承恩公夫人说,便任由福嘉长公主拉住她,三人一起向着后殿走去。

“不知长公主……”秦苒苒思忖片刻刚一开口,便被福嘉长公主打断:“别长公主公主的了,叫我福嘉就好了,你是母后信得过的人,那我们三个便是好姐妹。”

“我姓宋,名文云,不知姐姐如何称呼?”宋文云声音温柔的问道。

秦苒苒笑着回答:“我姓秦,名苒苒,一身医术还算过得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两位尽管开口。福嘉,午宴结束后,你是留在宫里陪皇后娘娘还是回奉国公府?”

福嘉闻言笑容淡了几分:“奉国公夫人待我极为热情,可这热情大了劲总感觉不舒服,晚回去母后又该担心我是不是在那里过的不好。”

秦苒苒立刻开口:“不如午宴结束后,你随我去将军府坐坐?”

福嘉眼前一亮:“好啊,以后我可以借口跟你学习医理,去将军府找你玩。”

宋文云略带哀怨的开口:“你们俩就这么决定了?”

“文云当然也一起来,要不然光我们俩,打牌都凑不起来。”福嘉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三人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回到正殿时,发现德庆帝和陆承安已经等在了那里。

“父皇!”福嘉见到德庆帝,立刻扑了过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般挂在德庆帝的脖子上,可见平常是极受宠爱的。

德庆帝宠溺地笑着:“多大的姑娘了,还像个小孩子一般。”绝口不提会让人笑话这种话。

天之骄女,谁敢笑话,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儿臣思念父皇了嘛。父皇最近是不是休息的不好,怎么看起来有些憔悴?”福嘉亲密地站在德庆帝身边,面色有些担忧。

“朝堂之上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休息不好也是正常的。”德庆帝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父皇不如让苒苒帮着您把把脉,我刚才跟苒苒说好了,以后去将军府找苒苒学习医理。”福嘉从宫女手上接过茶盏递了过去,神情有些得意,随即又加了一句,“文云也跟我一起。”

德庆帝笑呵呵地说道:“这么快就熟悉了?去学点医理也好,防人之心不可无。秦氏,这两个捣蛋鬼,朕可就交给你了。”

两个捣蛋鬼?秦苒苒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宋文云。

德庆帝见状哈哈大笑:“你可能不知道,这两个捣蛋鬼,小时候连朕的上书房都差点点着了。”

秦苒苒:人,果然不可貌相!

“秦氏,既然福嘉说了让你给朕把把脉,你就试试吧,太医整日让朕喝药,朕又没病,喝什么药!”说到最后,德庆帝面上露出不悦。

秦苒苒此刻无比感谢福嘉,前世的她什么都不管,朝堂之上一概不知,命妇女眷一人不识。

现在能给陛下把脉,在女眷圈子里便能站住脚了。

自己以后便不会两眼一抹黑,什么忙都帮不上了。

皇后的帕子覆上德庆帝的手腕,秦苒苒手指搭上这手腕,心中大惊。

这脉象,竟然跟福嘉长公主的脉象一模一样!甚至于比福嘉长公主的脉象更加明显一些。

太医院竟无一人发觉吗?

她不动声色地撤回了手,福身说道:“陛下就是身体过于劳累,精神也有些疲惫,若是陛下近日用着药,停了之后,多喝点杭菊泡枸杞即可。”

“我就说吧,朕就没病非得让朕喝药。”德庆帝转头对着立于他身后的陆承安说道。

陆承安嘴上说着“太医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心里又因为秦苒苒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第017章 交好

“启奏陛下,长春宫外安国公夫人,茂国公夫人,威远将军夫人,李御史夫人和平西侯夫人都已经到了。正等着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刘公公躬身进殿。

德庆帝闻言看了皇后一眼,见她并无疲惫之色,便招招手:“宣吧。”

几人进殿刚行完礼,刘公公便又来报宫里的淑妃,媛妃,宁妃,邱贵人等几人已经到了。

德庆帝待到几个妃嫔进殿之后,便起身去乾清宫接见几位国公去了。

将几个细心梳妆打扮过的妃嫔急的牙都痛了,可还是得温文尔雅地笑着。

秦苒苒站在原地发愣,连陆承安离开前对她使眼色都没有看见。

福嘉长公主嫁与奉国公府的嫡次子,多数时间居住在奉国公府,那么她脉象的异常必定与奉国公府有关。

可是陛下呢?

奉国公府里的问题,是如何到了陛下身上的?

这宫里,是谁跟奉国公府有关联?既然陛下与长公主都有了这种脉象,那两人都是不知情,那知情者会是谁?

大皇子已经定下出宫建府,但也不排除他的可能性。

二皇子六皇子夭折。

三皇子天生便有腿疾,生下就与大宝无缘。

四皇子体弱多病,常年药不离手,就连宫宴都只是露个面就走。

五皇子和七皇子都是齐整的,不论相貌,才干,都是人中龙凤。且能在如此多夭折和身患疾病的皇子中安然长大习得一身本事,可见他们两人以及他们的母亲能力是何等深厚。

到底会是谁呢?这种脉象又是何物所致?

秦苒苒微蹙眉头,宋文云喊了她两遍她才听见。

“你在想什么呢?马上就要到我们给那些个宫妃问安了。”宋云飞见她回神,撇了撇嘴,又道,“你可别在这种场合想事了,让那些看你顺眼的人捉到把柄,可不是好玩的。”

秦苒苒感激地冲她点头,收拢好心神,站在皇后身边。

三品诰命的秦苒苒只需要给身在贵妃位,妃位的宫妃行礼即可,见完礼之后,她便往皇后身后不起眼的地方站了站,当自己是木桩子,耳朵却不放过在场女眷的任何一句话语。

可惜听来听去,都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既然大家都到了,大家就随本宫去丽水园吧,今个天气不错,花房里的工匠新培育了几株绿菊,倒是有点看头。”皇后轻扶住嘉福的手臂,仪态雍容端庄。

众人均福身说是,跟随在皇后身后,浩浩荡荡地朝着丽水园走去。

丽水园是在御花园正中有着假山凉亭和一池碧水的花园,后宫招待命妇们的常在之地。天气已是初冬,这里却是花团锦簇锦鲤成群,走进来就觉得一股子暖意袭来。

“这宫里就是不一样,一进这院子就觉得暖和。”一个满头珠翠的命妇进了院子之后,便笑着开口,眼神略带讨好之意的看向皇后。

皇后笑了笑,很给面子地说道:“这假山之中都放了炭盆,所以温度会格外高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那名命妇见皇后与她说话,顿时心满意足地笑着点头:“宫里的匠人就是心灵手巧。”她身边一个穿翠绿色月华锦裙的女子也跟着对着众人露出甜甜的笑容,另外一个穿藕荷色烟云蝴蝶裙的女子则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那是安国公夫人,妾室扶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个跟着没见过世面的是她的女儿,狗皮膏药一块,你小心别被黏上了。旁边那个是逝去的安国公夫人的嫡女,许给了我哥哥,一会介绍给你认识。”宋文云在秦苒苒耳边小声嘀咕。

秦苒苒点头,看来若不是因为藕荷色衣服女子与承恩公府的联系,皇后娘娘也不见得多待见那个安国公夫人。

“夫人多参加几次娘娘举办的宴会,就习惯了。”一个身着绛紫色细纹罗裙的命妇声音爽朗地说道,“娘娘每年都会举办几次宫宴,谁让安国公夫人前几年你都不来呢。”

安国公夫人顿时讪讪地闭了嘴,前几年?前几年她还是个妾室,哪有资格参加这些个宫宴。

“那是威远将军家的齐夫人,武将世家,为人最是爽快了。”宋文云继续在她的耳边介绍。

皇后闻言只是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

安国公夫人身边的绿衣女子也跟着低下了头,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柔弱样子。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一会午宴结束了,威远将军夫人记得把你应了福嘉的事做到啊。”

“娘娘放心,只要公主愿意学,妾身一定教会公主!”齐夫人声音爽利,让人听起来就觉得她是个好相与的人。

“母后,不如请了齐夫人一起到平西将军府里去吧,上次齐夫人还说想学习一下接骨之术,正好跟苒苒一道,我学起来也有劲。”福嘉笑嘻嘻地看着齐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齐夫人心照不宣地点头:“娘娘,妾身早就听闻陆夫人有着一手好医术,还想着找个理由去拜访呢,不如您就顺便下了这道旨意,给妾身个光明正大上门拜访的机会。”

皇后笑着看向秦苒苒:“你们光在这说来说去的,还没问问苒苒同意不同意呢。”

女眷们听到皇后对秦苒苒的称呼,打量秦苒苒的目光顿时变了几变。

秦苒苒感受着投向自己身上的目光,知道福嘉的一片好意,端庄地走到皇后面前福了福身:“妾身欢喜还来不及呢。”

“好,齐夫人记得带上楚楚,你们能进宫的时候就到长春宫,其余的时候就去平西将军府。”皇后见秦苒苒答应地爽快,脸上笑意更盛。

齐夫人身边的一个葱黄色散花如意云烟裙的女子闻言露出一丝苦笑。

其余女眷望向几人的眼神,有羡慕,有嫉妒,有不屑,还有一丝恨意……

午宴的氛围在能说会道的几位命妇的刻意营造下,一派和谐美好欣欣向荣。宴席刚撤下去,长春宫的小内侍便来报:“御花园里几位年轻公子正在吟诗,陛下说,请这边的小姐们给画幅画,也算应景了。”

皇后颔首,吩咐大力内侍搬来黄梨木的桌案,摆好文房四宝,将陛下的意思对着众人说了一遍。

看着年轻小姐们骤然亮起来的双眼,秦苒苒心底不禁叹息。

这是有招亲的意思在里面了,谁都想嫁得待自己若珍宝的如意郎君,可这如意郎君的称号,又有几人名副其实呢?

第018章 太后

作为已经出阁的妇人,秦苒苒和福嘉长公主以及淑妃膝下的福顺公主是不必参加这些未出阁的女子的游戏的。

可是偏偏总有人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出来乱说话。

“陆夫人,您初到京城,我们都还没见过您的墨宝呢,不知陆夫人可否赏脸给我们画一幅画?”安国公夫人身边那个身着翠绿色衣裙的女子笑意盈盈的走过来问道。

“林莹,你这是没把我跟二妹妹看在眼里是吧?”福嘉神色不善的开口,“我们俩就在这里站着呢,你见了我们都不问安吗?”

福顺公主拿帕子轻掩了嘴角:“皇姐不必动怒,林莹妹妹向来如此,咱们都该习惯了才是。”

“二妹妹就是心善,这皇宫内院的,除了你,我可不记得有别的妹妹在了。再说了,一个未出阁女子去找命妇在这种场合作画,未免也太……不知轻重了吧?”福嘉冷冷地笑着,话里却丝毫不给面前的女子留情面。

林莹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真的没想到福嘉长公主会如此不给她留脸。

“嗤……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还敢在两位公主的面前摆架子……”不知道是哪家小姐的声音清脆如银铃,一声一声地震得林莹头都发昏。

“你可别装晕,你要是在我母后的午宴上晕倒了,以后再有宫宴,你可就没机会了。”福嘉长公主的声音在林莹耳边飘荡,她狠狠地扣了自己的手,让自己清醒过来。

掌心的疼痛让她勉强压住自己的情绪,林莹福了福身:“见过福嘉长公主,见过富顺公主。”说罢,急急地离去。

福嘉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苒苒,我忘记了让她给你行礼了,她一介白身……算了,给她记着,这种人不怕把柄多。”

秦苒苒不禁开口问道:“安国公夫人是不是一个不爱做面子的人?”

嘉福看了秦苒苒片刻,突然笑出声:“你说的太对了!她那个人慢慢地你就知道了。”

另一边的安国公夫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这边发生了什么,她兴冲冲地找到自己的女儿拉着她的手:“莹儿,我听说,这次要求你们作画是为了为皇子选妃,你可要好好表现。”

林莹听闻这个消息顿时将刚才的不开心抛之脑后,她略有些急切地问:“母亲,是真的吗?”

安国公夫人肯定的点头:“千真万确,我刚才听见户部尚书的夫人亲口说起的。”

林莹又有些颓然的说道:“让我作画,母亲,我不会呀。”

安国公夫人神秘兮兮地笑道:“你放心,不仅是作画,还有别的呢。到时候你成了皇子妃,区区一个承恩公嫡子算得了什么?”

福嘉远远地看着母女二人在角落窃窃私语,面露不屑。

秦苒苒笑着打量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小姐们,却在不经意之间对上一个带着仇恨的目光,

她的心猛地一跳,定睛看去,却再也找不出到底是哪一个。

平西侯夫人刘氏走了过来:“弟妹在看什么呢?”

秦苒苒见刘氏走过来,恭敬地福身:“嫂嫂。”

前世,刘氏一直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平西侯的身后,平西侯却对她敬重有加,秦苒苒对她其余的印象确实不深刻,但是作为无子正妻,能让丈夫如此敬重,除了娘家地位之外,必定还有其他可取之处。

“无事的时候,常来侯府坐坐,我们妯娌要多亲近才是啊。”刘氏满面笑容,看上去极为可亲。

秦苒苒垂首应下,努力看自己看起来柔顺温婉。

然后是茂国公夫人,奉国公夫人,兵部尚书夫人,礼部尚书夫人……甚至于淑妃和宁妃都过来打了个招呼。

只有媛妃和安国公夫人没有动,一个是生性淡漠,一个则是目光紧紧地跟在自己女儿身上,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秦苒苒看着面前的话语机锋你来我往,突然感到深深的疲惫。

她轻轻地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出脑海。自己绝不可以再如前世一般,这一世,定要成为陆承安的助力!

“太后娘娘驾到!”突如其来的一声禀报让正在观看小姐们作画的,站在一边聊天的命妇们都震惊了一下。

太后,那个整日在慈宁宫,甚至大年夜的宫宴都极少露面的尊贵存在,为何突然来到了丽水园。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扶住挽秋的手臂慢慢起身,走到命妇的最前列,看着慢慢过来的轿撵,缓缓地深福:“儿媳恭迎母后。”

“妾身恭迎太后娘娘。”

太后并不是德庆帝的亲生母妃,德庆帝的亲生母妃因病逝去之后,作为当时的皇后,太后便将德庆帝养在自己膝下。

德庆帝当时业已十岁,与太后恭敬有余而亲密不足,太后也无心与他修补关系。只是在皇子夺位时使了自己以及母家镇南候府的力量助他夺得大宝。德庆帝继位后,追封了自己生母之后,便将太后奉为皇太后。

太后心知自己有今日地位皆因当时助了皇帝继位,也不多插手后宫之事,极少在人前露面。

镇南候也上书请旨,赋闲养老在家,不再参与朝中之事,只是为自己的后代求了一个世袭罔替的虚职。

“哀家听闻今日平西将军的新媳妇儿在这,特意过来看看。”太后一身深啡色梅花纹缂丝裙,花白的头发简单的梳了一个抛家髻,插了几根翡翠发簪。

长期居于上位者的威严让这话里透出了几分严肃。

皇后闻言颇有些担忧的看向秦苒苒,不知道当时的事,她又知道几分呢?

秦苒苒缓缓地走了几步,对着太后行了大礼:“妾身拜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倒是个嘴甜的,起身吧。”太后的语气中辨不出喜怒。

秦苒苒心下不由得一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眼前的局面。

垂首立于旁边的命妇们有些眼中露出幸灾乐祸,有些则是一片茫然不知,只有几人心底浮现出担忧。

“长相倒也过得去,规矩也还凑合,听闻有一手好医术?当家主母会这些又能如何?还是抽空好好学学如何管理内务吧。”太后表情淡然,又训诫了几句之后,起身便离开了。

“恭送太后。”

“别往心里去,太后这是拿你撒气呢。”承恩公夫人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

“我并没有见过太后,不知是为何要拿我撒气。”秦苒苒苦笑着回道。

承恩公夫人闻言面露诧异之色,随即摇头笑道:“这事,你还是回去问平西将军吧。”

第019章 咏菊

“几位夫人,皇后娘娘邀几位夫人去看一下诸位小姐的画作。”一个小宫女恭敬地声音打断了秦苒苒的疑问,她知道不是多说话的场合,便压下心中的疑问,跟在承恩公夫人的身后,往桌案旁边走去。

皇后娘娘正和福嘉看着摆在桌案上的几幅菊花图讨论着什么,一见几人走过来,忙招手说道:“快来看看,本宫只觉得哪幅都好,实在是挑不出来,偏偏齐夫人和李夫人都不肯帮本宫。”

“娘娘这话妾身可要喊冤了,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俩连字都写不好,您这让我俩做此等高雅之事,那不是为难我们吗?”齐夫人自嘲的笑着。

“整个上京城,也就你们俩能自揭短处还坦然处之了。”皇后笑着说完,边对承恩公夫人和秦苒苒招手:“你们俩过来看。”

承恩公夫人上前,细细地看了几眼面前的画卷,只见第一幅是白菊,白菊直接以绢为底,铅白勾画,显得晶莹剔透,别有神韵。第二幅则是在一块嶙峋的怪石身后,探出了几朵黄菊,细笔勾勒,生机勃发。第三幅只有一朵红菊,用色大胆,细节之处栩栩如生,颇有几分灵动之色。

秦苒苒跟在承恩公夫人身后,看着下面的署名,白菊是齐夫人之女齐楚楚所作,黄菊则是镇南候府嫡女冯雅茹所作,最后一幅红菊则是户部尚书之女吴依兰所作。

“也难怪娘娘选不出来,妾身只觉得这每一幅都好,不如交到陛下那边,让陛下亲自选如何?”承恩公夫人对着秦苒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秦苒苒有些纳闷,但面上不显,只低头垂手站在一旁微笑。

“对,都给陛下送过去,让陛下头疼去吧。”皇后轻笑着,招手示意内侍收好画卷,送到德庆帝那边去。

很快,小内侍跑回来交代道:“娘娘,陛下说今日难得有兴致,邀了娘娘带着乐意同游的千金小姐们去御花园走走。”

皇后立刻便明白了陛下的用意,对着一众命妇说道:“本宫带着这些小姑娘们去御花园走走,诸位在此处稍坐片刻。”说罢,她伸出手臂示意福嘉和秦苒苒扶住她,对着挽秋说道:“挽秋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一个了,有什么事,大家只管找她。”

有几位心思活络的顿时就明白了帝后的用意,忙对着自己的女儿使眼色,或上前或后退找好自己的位置。还有反应慢了半拍没参透其中含义的只是叮嘱不要惹祸。

挽秋微笑着看着诸人,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记在心中。

“苒苒,我有些累,一会到了御花园你跟在我身边吧,这心里总是不放心。”秦苒苒听到皇后微不可闻的话,扶住皇后手臂的手指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滑到手腕处,细细地诊了脉。

“娘娘放心,无妨,就是今日活动的过多,身体有些疲乏了而已,等会让人给娘娘泡杯参茶。”嘉福面带笑意的将秦苒苒的话记在心中。

德庆帝的笑声从花丛的另一段传来:“阿笙,你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比他们的父亲强多了,这诗写的,铮铮傲骨!”

皇后并不去看,只是笑道:“陛下觉得好,那必定是极好了。”

德庆帝见皇后有些疲惫,顿时指了自己身旁的椅子:“快过来坐,福嘉,你好生照顾着你母后。”

福嘉脆生生地应下,站在皇后身侧,见皇后并无异样,目光便往一群年轻公子中扫去。

遇到那双熟悉的带着温柔的眼睛,福嘉眼睛顿时亮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笑容。

德庆帝和皇后看着福嘉与驸马奉国公嫡次子陈智修之间情意绵绵的对视,交换了个眼神,笑得更加开心了。

秦苒苒站在皇后身侧,看着眼前的一幕,陈智修要么对公主是真心真意的喜欢,要么就是城府太深太会演戏,骗过了所有人……

陆承安看着目光一直在福嘉长公主和陈智修身上来回晃的秦苒苒,心里的疑问更深了。

苒苒到底发现了什么?

“陛下,有三位小姐的画作臣妾觉得都很优秀,您看看,选个头筹出来吧。”皇后温婉的对着德庆帝说道。

德庆帝看着宫女手中的卷轴,示意她们将画铺在桌案上,对着五皇子和七皇子说道:“你们看看,哪一个最好。”

两位面上含笑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一位身着鸦青色团纹长袍,高大魁梧,五官俊朗,鼻子与德庆帝长得极为相似,面上总是带着一股子温和的笑意。

另一位年龄看起来略小,身着宝蓝色暗竹纹长袍,星眉剑目,看起来十分俊俏。

“父皇!”两人齐整的抱拳施礼,德庆帝笑着点头,示意两人到桌案前去看。

两人站在案桌前含笑看了一会,低声商议了几句,无视那些爱慕的眼光,躬身回复德庆帝:“父皇,我和七弟觉得,这幅白菊做得最好,以白绢底色作为白菊之色,想法本就稍胜一筹,况且这画生动灵秀,可当头筹。”

德庆帝哈哈大笑:“皇后,这头筹的奖赏就交给你了。”

皇后微笑应是,望向齐楚楚的温柔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今日老大不在,要不然你们兄弟三人还可以一同看看,他对画作还是有几分见解的。”德庆帝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几人开口。

七皇子立刻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父皇,大哥在这里哪里还有我们兄弟俩看画的份,您就给我们一次表现的机会吧。”

德庆帝笑得更开心了:“老七就是孩子心性。”

“陛下慈爱,孩子们才敢对着陛下撒娇呢。”皇后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福嘉让人端上来的参茶。

“今日画作的头筹已经选出来了,还有诗作,刘海,拿过来给皇后看看。”德庆帝捋捋胡子,冲着刘海招了招手。

皇后细细地看着,秦苒苒也在皇后身后看着纸上的诗作。

词藻华丽,字体柔弱,押韵不当……秦苒苒每看一首就会在心底默默地挑出其中的毛病,直到最后几页,她的心思已经飘远。

“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她心底默默地咀嚼着这句在她的记忆中留存了两世的诗句。须臾之后,抬头望向陆承安。

万言尽在一笑中。

第020章 疑问

“臣妾才疏学浅,只觉得个个都好。”皇后看完之后,笑吟吟地说道。

德庆帝笑着看向秦苒苒:“秦氏,你觉得如何?”

秦苒苒福了福身:“陛下,妾身自幼没读过几本书,这,这真的让妾身……”

“你自幼没读过几本书?”德庆帝突然打断她的话,“你这话也就蒙蒙这些个不知道的,朕还不知道吗?算了,不难为你了,朕瞧着老五这个就不错。”

听到德庆帝的话,各家公子和小姐心中都盘算了几圈,将平西将军夫人划为谨慎对待的行列。

“臣妾也觉得星烈的诗写得好,字也漂亮。”皇后听德庆帝开口,也跟着说道。

七皇子立刻躬身上前:“恭喜五哥!”

“陛下,星烈和星灿如此兄友弟恭,臣妾看着心里着实高兴。一会陛下也要赏赐星灿才是。”皇后看着一脸感恩的七皇子,心中冷笑。

德庆帝点头,给立于身侧的陆承安使了个眼色。

陆承安与不远处的承恩公对视了一眼,随即低头在德庆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就这么定了,朕也是突发奇想办了这么个诗会,皇后你记得好生奖励。”德庆帝站起身来,“朕还有公务,就先走了。”

“恭送陛下。”御花园里齐齐响起恭送的声音,丽水园中的几位夫人心中也有些着急和担忧,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那边表现得如何。

但这种心情又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还是在耐着性子彼此寒暄着。

不多时,皇后的凤銮回到丽水园,再次寒暄几句,皇后便称自己乏了,结束了此次午宴。

秦苒苒跟随皇后回到长春宫,再次为皇后诊了脉。

“娘娘就是有些劳累,今日就不要再出宫散步了,还是好好歇息。”秦苒苒心中一松,松开手指站到一边。

“苒苒,今日说是为你和平西将军大婚而设的宴席,但是我也并没有将你引见给诸位夫人。”皇后斜倚在炕上的大迎枕上,微闭着眼睛说道,“今日诸位夫人的言行想必你已经看在眼里了。”

秦苒苒心中一动,的确,今日的午宴名号确实是为了庆贺自己与承安大婚,但是不论是陛下还是皇后,都并没有再次提这件事。

“陛下昨日跟我说过,这次要委屈你们两位了,陛下有陛下的用意。”皇后疲惫地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说。

“妾身不委屈,只要能帮到陛下和娘娘,妾身必定竭尽全力。”秦苒苒福身。

福嘉扶起秦苒苒,低声在她的耳边说道:“我服侍母后歇下,就去你府里找你。”

秦苒苒点头,对着皇后说了告退之后,便由皇后身边的小宫女带着往宫门口走去。

“夫人,今日还顺利吧?”刘妈妈进宫后,便被皇后身边的小宫女请去侧殿喝茶,并没能服侍在秦苒苒身边。

她有些担心,首次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陪着夫人进宫,自己就被皇后娘娘支走了,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刘妈妈,将军一会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吗?”秦苒苒神情平静,眼底却充溢着满满的严肃。

刘妈妈立刻道:“李总管过来说了,一会将军就过来。”

秦苒苒搀着刘妈妈的胳膊先上了马车,倚在马车里的靠枕上慢慢捋着这其中的关系。

先是李太医谎报了皇后的脉象,故意用药让皇后身体愈加虚弱。

然后福嘉长公主的脉象不妥,微有些涩脉,身体无其他异常那就只能是服用了一些有问题的吃食。

最后是皇帝,涩脉比福嘉长公主更甚,皇帝的饮食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并且从脉象上来看,两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原因导致的涩脉。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什么人会有如此能力,指使动宫中转司皇后身子的太医?

又是谁,将有问题的吃食给了福嘉长公主和皇上?

秦苒苒按着太阳穴,只觉得有些头疼。心中再次后悔前世自己对这些人脉关系的漠不关心,导致自己现在完全搞不明白其中的联系。

刘妈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秦苒苒手中:“夫人,先喝杯热茶。”

秦苒苒听到刘妈妈的声音,顿时有些懊恼,有些关系可以问刘妈妈嘛,自己怎么想不到。

“刘妈妈,奉国公府是什么情况?”秦苒苒急急地喝了一口茶水问道。

刘妈妈并不诧异秦苒苒问她这些问题,自家夫人本来就不是京城中将人际往来当做乐趣的官家女子,自然不清楚这些。

“夫人,当年先帝征战漠西时被当时漠西的皮格尔王引诱入圈套,身边的护卫全军覆没,是老奉国公深入陷阱将先帝背了出来。当时的老奉国公只是军中的一个百户长,因救先帝有功,被破格提升为三品参将。后来先帝大胜班师回朝,途中遇刺,他又为先帝挡了一刀,先帝感念他两次救命之恩,于是册封一等奉国公。”

“现任奉国公嫡妻是前任户部尚书的女儿,在生下一子一女后便逝去了。现任继室是吏部尚书的嫡女,生有一子,年纪跟原配嫡女的年纪差不多。”

“这么说,这里头有猫腻?”秦苒苒抱着茶盏,紧皱眉头。

“当时京城都不知为何好好的嫡女要送去做继室,后来奉国公的二公子出生之后,大家才明白。”刘妈妈声音压的低低的。

“那奉国公府有没有人在宫里?”秦苒苒灵光一闪。

“明面上,并没有。”

那就是不确定,这一闪而过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将军。”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刘妈妈看了还在沉思中的秦苒苒一眼,轻轻地下了马车。

“将军,夫人好像遇到了大事。”刘妈妈声音更低了,“奴婢被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请去侧殿喝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承安闻言,心中一紧,面上依然风轻云淡。

“苒苒,想什么呢?”突然出现的嗓音吓得秦苒苒一个激灵,一盏茶就这么扣在了身上。

“没烫伤吧?”陆承安赶紧拿过她的帕子要给她擦拭,却被秦苒苒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有事跟你说,很重要,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是什么。”

“陛下被人用了毒,具体是什么我目前还不清楚,福嘉长公主身上带有跟陛下一模一样的毒。皇后娘娘的体虚,皆因为她身边的太医出了问题。”

“还有太后,对我有些莫名的敌意。”

“承安,我有些慌。”

第021章 同心

“别慌,有我。”

一句话,让秦苒苒漂浮无依的心突然就安稳了下来。

“你将今日发生的事细细地给我讲一遍,若是陛下,皇后,福嘉长公主同时遭了暗算,那这后宫……”陆承安面色肃然,手中握着的那个空茶盏突然被捏碎。

秦苒苒大惊失色,拉过他的手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伤害到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不要再去做这种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事情了。”秦苒苒一双水眸担忧的望向陆承安。

陆承安将秦苒苒搂入怀中:“我不是有意让你担心的,我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

“若是宫中三人同时遭难,这上京城,甚至于这大周国,都要变天了。”

前世……前世就是两人成亲后一年多,皇后小产缠绵病榻后去世,德庆帝在一年后也殡天。

至于福嘉长公主……自己对她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然而按照前世与今世的状况来看,这个活泼纯良的姑娘,必定也没有好结果。

德庆帝殡天后,不多时自己便被休弃出府。

后来是七皇子继位。

再后来,朝局动荡了很久,大皇子和五皇子都谋划夺位。

大周国民心惶惶,上京城更是一片混乱。

而她一个独身女子居住在上京的小院里,却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她的心里也曾疑惑。

她时常夜不能眠,却在半夜不经意看到在她门外梧桐树上换班的暗卫。

直到最后在刑场见他最后一面。

原来,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好活着。

可惜,他不在,她活着又有何用?

“承安,你要好好的,若是你有什么事的话,我绝不独活。”秦苒苒紧紧抓住陆承安胸前的衣襟,眼神中写满坚定。

陆承安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

“苒苒,其实我求陛下赐婚之前一直很犹豫。你是空中飞翔的鹰,不应该为我所累,居在那小小的院落里为我打理这些你并不喜欢的琐事。你就应该一包银针走天下,救死扶伤做一名绝代神医。”

“我曾求过陛下,想要辞官陪你天南海北到处游走,可是现在朝局不稳,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也实在放心不下……后来,我还是请陛下赐了婚,我无法想象你会不在我身边。”

“自从那年霍城大漠你救了我,我心里就再也容不下他人,苒苒,我只愿你好好活着,若是哪天我兵败,亦或是战场厮杀刀剑无眼,你好好的代替我走遍大周国,我便满足了。”

秦苒苒听着陆承安的话,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绞痛。

“陆承安,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你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

滚烫的泪水落在秦苒苒的脖颈,半晌,头顶传来熟悉低哑的声音:“好。”

马车轧过青石板路,车轮不小心被一块小石子咯了一下。马车中相拥的二人不禁也随着颠簸了一下。

“噗……”秦苒苒摸着自己撞上陆承安下巴的额头,忍不住笑出声。

“将军,夫人,属下实在没看到那块石子,请两位恕罪。”车夫惊慌的声音传进来。

陆承安摸摸自己的下巴,朗声道:“无妨。”

车子继续前行,两人也从刚才严肃且悲凉的氛围中走了出来。

“苒苒,你说的这件事很重要,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要去承恩公府上一趟。若是晚了,晚上你就不必等我了。”他略一沉吟,说道。

“好,你去吧,我也约了福嘉长公主和承恩公家的小姐一会在我们府上见面,我想将此事告诉福嘉长公主。”秦苒苒点头,随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陆承安皱着眉头:“福嘉长公主来的话,陈驸马必然也会跟来,我等他一会吧,一起去承恩公府上。”

“承安,陈驸马,为人可信吗?”秦苒苒犹豫着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

陆承安摸摸她的头发,充满爱恋地说道:“他们俩从小便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陈驸马是前任探花郎,真的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为了尚公主,却自断了仕途。”

“那我就放心了。”秦苒苒整理了一下衣饰,“算着时辰应该改快到府中了,你要不要让李管事去别的府上通知几位大人一下,这件事只靠你和承恩公,可以吗?”

陆承安想了一会,才说道:“李叔。”

李管事的声音很快便出现在马车外。

“你去一下威武将军府,左都御史府和安国公府,就说一起去承恩公府一趟,有要事相商。然后问一下承恩公夫人威远将军夫人和御史夫人,就说夫人找她们也有要事相商。”

“是。”很快,外面便传来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我说的这几位都是难得的通透之人,这朝堂之上,也就这几人是真心为了陛下和百姓了。难得的是,他们娶得妻子也是明事理的。福嘉长公主毕竟才刚满十六岁,哪怕深宫长成也怕是没有那么周全,更何况此事还关系到皇后,让几位夫人一起出出主意。”陆承安私自为秦苒苒做了决定,怕她不高兴,赶紧解释道。

秦苒苒看出他有些紧张自己的态度,笑着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将军,夫人,我们到家了,是直接进府还是?”刘妈妈在外面请示道。

陆承安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才说道:“苒苒,你先进去,我就在这里等着陈驸马,冬日里天黑得早。”

秦苒苒点头,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放他下了马车。

马车直接驶进将军府,陆承安叫住刘妈妈,低声说了几句。

刘妈妈神色严肃的应下,转身跟着马车进了府。

“夫人,您回来了。”刚一进屋,麦穗便迎了上来,想要帮着秦苒苒换一下衣服。

“不必了,一会还有客人来,就这样吧。”秦苒苒摆了摆手,“将军在门口,让人送壶热茶过去。”

麦穗吩咐门外小厮去送热茶,她也端过一盅热茶:“那夫人也喝盏茶暖暖身子吧。”

秦苒苒接过茶盏喝了几口,觉得一股暖意慢慢涌了上来,这才放下茶盏问道:“那群小丫鬟怎么样?”

麦穗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秦苒苒:“夫人简直厉害!真的有人在抱怨呢。”

秦苒苒刚要说话,就见刘妈妈疾步走了进来:“夫人,福嘉长公主,承恩公夫人和小姐到了。”

“麦穗,你去书房将我那些药膳方子拿过来。”秦苒苒嘱咐了麦穗一句,便往外迎去。

第022章 恩人

“见过公主,见过夫人。”秦苒苒赶到垂花门处,正巧三人正在下马车。

“见过将军夫人。”宋文云依礼福身之后,便跑过来搂住了秦苒苒的胳膊,“陆夫人,你什么时候教我们医术?”

“云儿,不得无礼。”承恩公夫人眉头跳动了几下,低声呵斥。

秦苒苒笑着回挽住宋文云的手臂:“夫人,无妨,将军与我说过,夫人难得的通透之人,让我多与夫人学学呢。”

宋夫人抿嘴笑了起来:“陆将军真是过誉了。”

这边正寒暄着,刘妈妈再次来报:“御史夫人和威武将军夫人的马车已经到府门口了。”

几人便停在垂花门口,等着另外几位到来。

宋夫人与福嘉长公主和自己的女儿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秦苒苒邀请她们前来是为了什么。

李御史夫人是个圆脸,皮肤白皙,看起来跟自己年纪一般大小。她还是身着午宴时的那套宝蓝色如意云纹锦裙,对着福嘉长公主施了一礼,又对着宋夫人和秦苒苒点头:“宋姐姐,秦……妹妹。”

李夫人有些好笑:“亲妹妹这年纪太小了点,跟我家茉儿差不多,这一声妹妹叫出去,感觉我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

秦苒苒笑着应道:“李姐姐这话不说,谁能看出来您有茉儿那么大的女儿呢?”

“又是我最后一个来的吗?”齐夫人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走近后先与福嘉长公主行了一礼,才继续说道,“我这在半路听说秦妹妹邀我们,立刻就过来了,还是最晚到。”

“诸位姐姐里面请。”秦苒苒对着几人说道,“今日邀大家过来,是有事相商。”

几位夫人一边走一边惊奇地发现,秦苒苒带她们去的并不是常见的待客用的花厅,而是去了自己的内室。

麦穗拿着厚厚的一沓方子走到门口递给秦苒苒,为众人上了茶之后,便躬身退下。

屋子里除了福嘉长公主,承恩公夫人及小姐,威远将军夫人,李御史夫人之外,就只剩剩下秦苒苒这个主人了。

众人心里顿时都沉重起来,这架势,分明是有隐秘且重要的事情要说。

“苒苒,我母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好?”麦穗关上门的那一瞬间,福嘉长公主已经紧紧地抓住了秦苒苒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哭腔。

秦苒苒扶着福嘉长公主让她在炕上坐下,这才说道:“几位姐姐,我就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了。”

“将军说今日之事也只有几位姐姐信得过,让我据实以告。”

“今日我在宫中为皇后娘娘诊脉,发觉在三年前为皇后娘娘诊脉的李太医,将娘娘体虚寒凉的症状诊成血热,用了凉血的方子,并且经常在娘娘补身子的药里加入这几味,导致娘娘身体越来越虚弱。”

“太医医术应该不会将如此简单的脉诊错,这背后的阴谋,我着实参不透。”秦苒苒苦笑。

“再者,我又为福嘉诊脉,因怕娘娘焦虑过度,所以将脉象隐瞒了下来。福嘉,我需得进一步证实我的推测,可否让我再次诊一下?”

福嘉面色苍白,伸出了手。

秦苒苒微微叹息,手指搭上她因为惊怒而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腕。

片刻之后,她打开身边放着的针灸袋:“福嘉,我需得在你手上合谷穴处扎一下,不知……”

福嘉握了握拳,随即重新伸出手:“扎吧。”

银针缓缓刺入福嘉白皙的皮肤,几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在银针刺入大半之后,秦苒苒轻轻地转动了几下银针,福嘉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却咬住下唇,没有出声。

秦苒苒看见她面上的表情,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她取出银针,却见银针上附着一层青黑色,在阳光下发出有些诡异的光芒。

“这是,中毒?”宋夫人猛地站起,手指紧紧抓住手中的帕子,整个人都在颤抖。

宋文云赶紧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

李夫人和齐夫人则是一边一个,扶住了福嘉长公主。

秦苒苒盯着银针看了片刻,缓缓放下。

“福嘉,最近有没有每天都在吃的东西?你一定要想清楚,一点一滴都不要放过。”

李夫人见福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忙端了一盅热茶递到她的嘴边,一点一点地喂她喝了下去。福嘉喝完一盅热茶,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母后要不要紧?”她开口第一句却是先问了皇后。

“娘娘需要长时间的调理,目前来说,只要调理得当便并无大碍。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依照娘娘目前的状况,就不好说了。”秦苒苒如实开口。

福嘉全身一松,倚在齐夫人身上,一直在沉默。

“福嘉,你好好想想,此毒并不是只关乎你自己,我为陛下诊脉时,陛下脉象与你……一模一样,甚至更甚于你。”秦苒苒沉默片刻,说出口。

福嘉听闻这话,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涌出眼眶。

三位夫人以及宋文云也震惊到失言。

整个大周国之主,整个大周国最尊贵的女人,还有他们最为宠爱的女儿,竟齐齐遭到了暗算!

整个太医院竟无一人站出说话!

若不是今日秦苒苒入宫诊脉,这些个阴谋,真不知何时才能现于人前!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待到大周国易主之日,不知会生出多少风波!

“福嘉,几位姐姐,我今日请了大家过来,将大家也拉进了这个阴谋之中,未能提前跟大家招呼一声,是我的不是,苒苒在此,给大家赔罪了。”秦苒苒见无人说话,又因自己是头次与这几位接触,便商议的此等大事,心中着实不安,她起身深福一礼。

承恩公夫人最先回神,三人是她嫡亲的小姑子一家,自家的安危及荣耀,均系于他们身上。若是有一天他们都不在了,大周国第一个覆灭的世家,便是现任承恩公。不管于公于私,这个浑水,她是一定要趟的。

“秦妹妹,此事我要感谢与你,阿笙贵为皇后,但却是我自己的家人。福嘉更是我嫡亲的外甥女,陛下就更不必说了,你这是救了我全家的性命。”说着,她对着没有起身的秦苒苒直接行了跪拜大礼。

宋文云也跟在母亲身后,对着秦冉冉跪拜在地。

“宋姐姐,你若是当我为妹妹,千万莫要如此!”秦苒苒赶紧起身去扶。

其余三人突然都走到宋夫人身后,齐齐跪拜在地。福嘉脸上依然挂着泪痕,话语却掷地有声:“今日之事,多亏有你,苒苒,你必须受我一拜。”

第023章 商讨

秦苒苒无奈,只得背身躲到一边,坚决不受这礼。

“你们若是拿我当姐妹,当朋友,千万莫要如此!”她声音中有些焦急。

宋夫人闻言起身,扶起身侧的福嘉:“我们大家都起来吧,这恩情我们记住了就是,再这样下去,秦妹妹估计就跟我们生分了。”

齐夫人与李夫人相携起身,齐夫人声音依旧爽快,但还是能从中听出几分郑重。

“我们威远将军府向来以皇上为尊,既然陛下遇了麻烦,那我们全府上下自然是要为陛下排忧解难,万死不辞。”

李夫人也点头:“陆将军和秦妹妹邀了我来,又将此等大事告知于我,我们御史府自然不会辜负诸位的信任。”

秦苒苒请几位坐下,高声招呼麦穗换茶。

麦穗进屋,眼观鼻鼻观心的续好茶水,将铜铸水壶放在炭盆之上,便退了出去。

“公主也莫要再伤心,早日找出幕后黑手才是正理。”齐夫人拿帕子湿了水,服侍着福嘉长公主净了脸,温声劝道。

福嘉接过秦苒苒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大口,才说:“拿纸笔过来,我将最近常用的吃食都写出来。”

福嘉长公主有着一手漂亮的行楷,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子英气。

“最好是近一个月的。”秦苒苒补充道。

“早膳前一杯槐花蜜水,每日上午喝雀舌,午膳一碗银耳莲子羹,下午喝大红袍,晚膳后一碗牛乳燕窝。”

时间,吃食,茶水,每一项都写的清清楚楚。

秦苒苒对着这张纸沉默了片刻,才问:“有没有什么是不经过你的人送过去的?”

福嘉慢慢思忖着,手指在纸上轻轻划过。

“雀舌是父皇赏的,父皇却从不喝这个。银耳莲子羹的银耳和莲子都是母后给我的陪嫁铺子里所出,也是我自己的小厨房所做。”

“大红袍是从母后宫里拿的,父皇也爱喝,母后不会害我们,却挡不了有心人。”

“牛乳燕窝是婆婆每晚吩咐了大厨房做好给我补身子的,说不准。苒苒,明日我请了你去府上坐坐吧,所有的吃食都来一份你看看。”

福嘉抬头,看着秦苒苒,眼底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期待。

“好,明日我去奉国公府拜访你。”秦苒苒微微一笑。

“福嘉,我也去。今日皇后娘娘让我们三人一起,明日你约了我俩去府上小聚,也说得过去。”宋文云蹙着眉头,“我也要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让云儿去也好,我们不合适经常来往于奉国公府,你也不常住公主府,云儿与你来往密切,去的频繁一些也不为过。”宋夫人神色严肃,完全不复那见之可亲的笑模样。

“平西将军邀了大家去承恩公府上,是不是也是这件事?”齐夫人突然问道。

秦苒苒点头:“是,除了几位大人,还邀了陈驸马。”

福嘉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宋夫人看在眼里,心底微微叹息。

这种事,谁又能保证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承恩公,就是这样,事关重大,我将几位大人都找了过来,一同商议此事。”陆承安坐在承恩公的书房,面色有些阴郁。

其余几人听闻这话,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顷刻,陈驸马率先开口:“太医院看来是靠不住了,我府里的府医肯定也有问题。福嘉……公主在奉国公府的吃食最有可能出问题的,一份是夜里的牛乳燕窝,一份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大红袍。”

李御史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沉吟着开口:“既然陛下与公主所中之毒极有可能是同一种,那么奉国公府之内出问题的可能性便极大了。陈驸马有无可疑人选?”

陈驸马俊朗的面孔上蒙上厚厚的阴霾,眼神变得凌厉至极:“除了那母子二人,还能有谁?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胆大包天!”

“陈驸马还是要稳住心神,切勿打草惊蛇。毕竟这一切还只是我们的猜测。”威武将军齐镇因愤怒而涨红了脸,但还是开口相劝。

“我明白,将军放心。只不过,若真是那母子二人所为,宫里又有谁会是他们的内应呢?”陈驸马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画着,眼底尽是茫然之色。

“宫中有能力者,除了慈宁宫那位和三位健全的皇子,还能有谁?”承恩公的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三位皇子估计还没有如此手眼通天的能力,慈宁宫那位久不问后宫之事,但她有多少底牌谁又能知晓呢?”

陆承安听完承恩公的话,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一个念头,他不禁脱口而出:“会不会有某位皇子与慈宁宫走在了一起?”

满室肃然。

“我这就去递折子入宫。”承恩公猛地起身,就要提笔。

“承恩公切莫如此急躁,今日我们几人聚在一起已经很引人注目了,若你今晚进宫,只会打草惊蛇,日后再想要找出此幕后黑手,只怕会难上加难!”李御史伸手拦住承恩公。

“难道就看着陛下皇后和公主遭受如此折磨不成?”承恩公狠狠地一掌拍在书案上。

陆承安开口劝说道:“承恩公稍安勿躁,拙荆已经提醒陛下将每日的补品停了,皇后娘娘那边也已经换上了她亲自开的药。”

“至于公主那边,她们应该还在商议,回去之后就得拜托驸马了。”

陈智修沉着脸点头:“本就是分内之事,何来拜托二字。”

“明日我当值,可以与陛下说起此事。”陆承安起身,“为了避免引起猜疑,我就先告辞了。陈驸马不若与我同行,去接一下公主。”

“明日,我与你一起去说此事,今日我们就先到这里,我也要想想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内情。”承恩公起身对着两人拱手,“明日见。”

四人相继告辞,只留承恩公一人坐在未点灯的书房中沉默。

“不知他们几家聚在一起是为了何事,难道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计划?”慈眉善目的菩萨像前青烟袅袅,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另一人却如同习惯了这突然的声音一般,淡然的开口:“识破如何,不识破又如何,除非北辰先生出山。不过若是等他们找到北辰先生,也就晚了。”

第024章 力气

陆承安与陈智修到达平西将军府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几位夫人辞别了秦苒苒,各自坐着来时的马车离开了。

陈智修似乎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里憔悴了很多,他看着沉默不语的福嘉,眼圈有些泛红。

小心翼翼地扶着福嘉上了马车,陈智修站在马车下犹豫了一会,还是上了车,坐在福嘉旁边。

马车里没有点蜡烛,昏暗的光线下,陈智修看不清福嘉的神色,他只看见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形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福嘉。”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中带着几分颤抖和祈求,“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福嘉,是我对不住你。”

福嘉动了动,冰凉的手在陈智修身上摸索了一会,陈智修伸出手,将她的双手揣进自己的心口。

“阿修哥哥,我很怕。”福嘉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父皇和母后同时发生了这种事,还有我……我很怕。”

“福嘉,有我,还有我。以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现在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为陛下和你解了身体里的毒,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陈智修将不停颤抖的福嘉拥入怀中。

怀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温暖,慢慢地平静下来。

“阿修哥哥,是不是婆婆?”福嘉没有抬头。

陈智修搂住福嘉的力气更大了几分:“或许是,我不敢确定。”

“若是我出手了,阿修哥哥你不要怪我。”福嘉揪住陈智修的衣襟,语气慢慢恢复了平静。

陈智修语气中带着坚定:“我和大哥都不会怪你,至于父亲那边,若是他有意见,那我们就去公主府住,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去找一下陛下,给大哥找个差事。”

“好。”

承恩公府。

“明日你去皇后那里,找个时机提醒她将宫里的人清理一下。”一片昏暗的书房中,承恩公的声音中带着疲惫。

宋夫人心疼地点上蜡烛,为她的夫君倒了一盏热茶。

“明日我一早就去宫门口等着,娘娘那边陛下和福嘉的事,我要不要告诉她?”

“先不要告诉她,娘娘的身孕要紧。”承恩公思忖片刻,缓缓地开口。

哪怕陛下的毒无法解除,也一定要拖到娘娘生产之后,若是皇子,也就罢了,若是公主……夫妻两人抬头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忧虑。

“承安,明日我要去一趟奉国公府,承恩公家的宋小姐也会与我一道。我需得亲自辨一下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秦苒苒服侍着陆承安换了家常衣服,说道。

陆承安虽不想她去冒险,但也知道,若是自己想插手这件事,这一趟是必须要去的。

“苒苒,你一定要注意。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若是你不想去,那你就不要插手这件事了,陛下和娘娘那边我去解释。”温热的大手握住正在帮他挂盔甲的纤纤素手。

秦苒苒闻言心里只觉得一股热流涌过,她笑着抬头:“承安,你知道的,我没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难得遇到了福嘉和云儿,我不想她们有事。”

若是从将军府的安危和地位入手,陆承安并不见得会答应让自己涉险。但若是从自己的喜好入手,他必定会答应。

果然,陆承安眼神柔和了下来:“你高兴就好,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算了,我找个人跟着保护你吧。”

秦苒苒失笑:“我去奉国公府的内院,你那些个暗卫还要偷偷跟我进去不成?”

“我自然是有法子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进去。”陆承安得意地扬扬眉毛。

他推开窗户,朗声说道:“陆九,你来一下。”

顷刻,树上跳下一个眼神灵动,相貌标致的黑衣女子:“将军,夫人。”

秦苒苒惊讶的张大嘴巴,原来暗卫也有女子……

“以后你就跟着夫人吧,务必保证夫人的安全。”陆承安对着窗外的黑衣女子郑重的吩咐。

“是,属下必定保证夫人的安危。”陆九双手抱拳躬身。

陆承安回头,正好看到秦苒苒吃惊的样子,不禁笑出声。

他伸手摸了摸秦苒苒的脸颊:“苒苒,嘴巴里能塞进去个鸡蛋了。”

秦苒苒涨红了脸,低声喃喃道:“我只是没想到……暗卫里还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以后她就是你身边的大丫鬟,让她平时都陪着你。”陆承安觉得这个样子的秦苒苒可爱极了,伸手又捏了捏她的脸。

秦苒苒脸更红了,眼角微斜了一下窗外,已经没有人影了,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苒苒,我饿了,让刘妈妈摆晚饭吧。”陆承安看着秦苒苒已经泛红的脖颈,决定还是不再招惹她。

刘妈妈想着两人今日在宫里吹了寒风,也没吃到什么热乎的吃食,晚饭便吩咐厨房做了锅子。

削得薄如蝉翼的羊肉和鹿肉,洁白的山药块和番薯块,冬季里比较少见的绿色蔬菜……一个个的盘子端过来,种类繁多数量却比较少。

陆承安看着面前铜锅里的已经烧开的乳白色鸡汤,帮秦苒苒涮了几片羊肉放倒她的碗里,细心地拌好调料。随后转头对着刘妈妈说道:“刘妈妈,多来几盘肉,你们也不必在这里侯着了,去吃点暖暖吧。”

刘妈妈笑眯眯地应是,随后便端了一盆肉上来。

秦苒苒简直惊呆了,她看着面前这个跟她净面的铜盆一般大的盆,很怀疑陆承安能不能吃得下去。

事实证明,陆承安不但吃得下去,还将她吃不了的都吃掉了。

去花园走了一圈消了消食之后,麦穗便服侍着秦苒苒沐浴净面,抹好香脂。

秦苒苒梳好头发,走过去摸着陆承安精瘦的腰,好奇地问道:“你吃了那么多,都吃到哪里去了?”

陆承安笑了笑,问道:“头发擦干了吗?”说罢伸手摸了摸她半干的头发,从麦穗手里接过干净的棉布,细心地帮她擦着一头青丝。

随后,也按着麦穗教会的法子,拿了放了橘皮的手炉帮她慢慢烘干。

一副一本正经的翩翩贵公子模样。

直到在床上躺好,秦苒苒被猛地压住,陆承安才一边轻轻啃噬着她小巧莹润的耳垂,一边轻轻地说道:“都化作力气留着现在用呢。”

秦苒苒:……

第025章 奉国公府(一)

翌日清晨,秦苒苒拖着酸痛的身体起床,看着神采奕奕一脸满足正在穿盔甲的陆承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可恶!

正想着,略有些冰凉的坚硬手臂便环住了她的腰。

“今日只能送你去奉国公府了,我得进宫当值,不过我会回来陪你吃晚饭的。”陆承安有些恋恋不舍的在她的颈侧蹭了蹭。

秦苒苒感觉他就像自己曾经养的旺财一般,边吃吃的笑着边说道:“不用你送我,我在东坊的路口上等着云儿一起去,你不是把陆九交给我了吗?让她跟我一起就好了。”

陆承安不以为意:“我送你到东坊的路口,陆九若是不听你说话,只管将她交给李管事,让陆一收拾她。”

门外,一名身着丫鬟统一服饰的娇俏女子撇了撇嘴。

将军也就折腾折腾他们的本事了,对着夫人还不是言听计从?

用过早饭,刚要出门,刘妈妈便走了过来:“夫人,那边已经有几个坐不住了。”

秦苒苒冷笑:“仔细盯着点,再晾她们一天,不缺吃喝还生着火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刘妈妈低声应是,便退了回去。

秦苒苒转头看见了站在她身边冲着她直笑的陆九。

“阿九,若是有些事你不明白的话,就让麦穗去做。”秦苒苒看着她孩童一般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陆九动作标准的躬身:“夫人放心。”

马车行驶到东坊的路口,承恩公府的马车早已经等在了那边。

陆承安隔着帘子跟宋文云打了个招呼,便调转马头朝着宫里走去。

宋文云没有着急让马车走动,她戴好锥帽,让丫鬟扶着,上了秦苒苒的马车。

“我身边这两个丫鬟,红衣的是朱砂,绿衣的是秀竹。朱砂细心谨慎,翠竹开朗,非常容易跟别人打成一片,她们两个出去聊聊天,基本该打探到的消息都能打探个八九不离十。”宋文云指着身边的两个丫鬟直奔主题。

“我这边高个子的是阿九,矮一点的是麦穗,身边不留丫鬟不合适,让麦穗留下,阿九会功夫,有些地方可以去看一看。”秦苒苒也不多说废话。

“我真的是害怕,福嘉虽然贵为公主,但是为人十分和善,有谁会去害她呢?”宋文云有些忿忿地说道。

秦苒苒听她这样说,便知道承恩公夫妻两个十分宠溺于她,只轻轻地开口:“若是她和驸马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呢?昨日里就已经提起过此事了,你还记得吗?”

“可是,我一直觉得他们都是一家人,也没有必要去害人性命吧。”宋文云有些不知所措,“昨晚我想了一晚上,还是不敢相信,奉国公夫人虽然是继室,但是总不至于会坏到这种程度……”

“云儿,陈驸马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秦苒苒耐着性子慢慢地问道。

宋文云想了想,才说道:“上京公子,风华无双。当时陈驸马为五皇子伴读,后来下场得了探花,却在御前开口,请求陛下赐婚。福嘉与陈驸马青梅竹马,自然十分愿意,后来,陈驸马便尚了福嘉。陛下便让陈驸马异母的弟弟陈智华进宫为五皇子伴读。”

“所以奉国公府地位也比较尴尬,大公子和陈驸马是嫡亲的兄弟,都是站在皇后娘娘这一边的,与我们家也走得比较近,而三公子是同父异母,却与五皇子走得很近。奉国公是上京城有名的糊涂人,也就任由着自己的儿子站成两派。”

“苒苒,你说,会不会三公子和五皇子成为一派,背后密谋?”宋文云突然压低了声音,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秦苒苒心中猛地跳动了起来,她面上丝毫不显露自己的想法,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要多说。”

宋文云有些惊慌的点头:“我没有对着别人说起过,只是自己怀疑。毕竟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大公子是要继承奉国公的位置的,二公子又是驸马,只有三公子……都说他文不成武不就,有些想法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秦苒苒稳了稳心神:“在福嘉那里我们先莫要提起此事,回去之后,你讲这些话对着承恩公和宋夫人说一说。”

宋文云点头,两人随即不再说话,生怕再有什么话语让自己受到影响,被人看出端倪。

到达奉国公府下车时,她们都已经将心底的想法压下去,携着手一副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样子在垂花门处等着福嘉。

福嘉经过一个晚上的思量,已然不复昨日脆弱的样子。她笑盈盈地走了过来:“陆夫人,云儿,你们过来了。昨日母后让人将我们挑的东西都东到我这里来了,所以今日邀请你们前来。”

说罢,她的手往旁边一指:“这位是我的婆婆,奉国公夫人。”

“婆婆,这位是陆夫人,云儿您已经见过了,我就不必多说了。”

奉国公夫人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尖尖的下巴配上一汪水眸,穿着软银轻罗蓝色水雾裙,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颇有些红颜祸水的感觉。也难怪奉国公在发妻刚去了没多久就娶了继室。

“陆夫人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奉国公夫人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今个一定要在这里用了午饭再回去,要不然就是我们府上待客不周了。”

这话说得颇中秦苒苒下怀,她轻福了一礼:“免不得要叨扰夫人了。”

“婆婆,我带两位去我院子里坐坐。”福嘉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带着两人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奉国公夫人仿佛习惯了一般,笑吟吟的目送几人离开。

“福嘉,你这个婆婆,热情起来真让人受不了。”秦苒苒到了福嘉的内室,才松了一口气,看看左右都是自己人,这才轻轻地开口说道。

福嘉冷笑一声:“惺惺作态罢了。回去又要摔几个茶盏,可惜,她不敢拿我怎么样。”

说完这话,福嘉想了一下,高声道:“翠儿,去把父皇和母后赏我的雀舌和大红袍泡了,给陆夫人尝尝。”

宋文云也配合地说道:“只给陆夫人尝尝?我就没份?”

福嘉轻笑着说道:“你整日里来,什么时候缺过你的?”说罢,福嘉的脸色变了。

“苒苒,云儿也跟着我喝过这茶,会不会……”

秦苒苒神色凝重起来,对着宋文云伸出了手:“给我试试脉。”

第026章 奉国公府(二)

屋里的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宋文云伸出手放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秦苒苒搭上她的手腕,仔细地诊着。

半晌过后,她松了一口气:“无妨。”

福嘉无力地倚在靠枕上,语气却有些寒意:“若是再连累了云儿,那我真的是要一剑劈死那母子两人了。”

三人正庆幸着,翠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茶泡好了。”

福嘉坐直身子,语调轻松愉悦:“送进来吧。”

跟在翠儿身后的,是一个鹅蛋脸相貌娴静的女子。她进屋之后对着几人深福了一礼:“公主,夫人让我将厨房里新做的奶黄栗子糕拿过来给几位贵人尝尝。”

福嘉也不接话,下巴一扬,示意她放在桌子上。

女子将盘子放下,便躬身退出了房间。

“那是我婆婆身边的大丫鬟,桃红。听我婆婆的意思,是准备给她儿子收房的。”福嘉待她推出去关好门之后,不屑的说道,“还想娶个高门女子,还想留自己人给收房,真真是好事都给他们了。”

秦苒苒拿出一根银针,挨个栗子糕试了一下,见银针光洁如新,又过去嗅了嗅,只闻得奶香与栗子的香味交织在一起,全无一丝异味,这才放下心来:“吃吧,这个没问题。”

宋文云闻言拿起一个指肚大小的栗子糕放入口中,不停地赞叹:“好吃!”

说罢,她便用帕子擦了擦手,边对着身边的秀竹说道:“秀竹,你去大厨房找着这做点心的厨娘,好好学学这方子,可得机灵点,必定要学会了才是。”

秀竹心中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忙应是,刚要往外走,就听得宋文云继续说道:“罢了,在福嘉这里我也不需要你们伺候,朱砂一起去吧,把上次那个芸豆糕和糯米藕的方子一起学着,我们府里厨娘的手艺就是不行。”

朱砂和秀竹对视了一眼,齐齐退了下去。

陆九这时也面露痛苦之色:“夫人,我想去官房,肚子痛。”

秦苒苒闻言,面露歉意的对着福嘉说道:“我刚刚进将军府,丫鬟们还不是很懂规矩,公主见笑了。”

“快去吧,小心点,第一次来奉国公府,你可别迷路了。”见福嘉笑着示意无妨,她又回头对着陆九说道。

“你们俩今天将丫鬟支出去,是要找东西吗?”福嘉示意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只留了贴身丫鬟凝香和秦苒苒身边的麦穗。

秦苒苒笑着起身:“不一定能不能有收获,总归得试一试才行。”

说罢,她慢慢地在福嘉的内室里转悠了起来。

“想看什么尽管看,你今个就是把这屋子给拆了都行。”福嘉轻呷了一口茶。

看完了常用的茶盏,屋子里的蜜饯,床上铺着的被褥和玉枕……就连花盆里的土都翻出来看了看。

“并没有什么异常,你这屋子里还是很安全的。”秦苒苒语气轻松的开口。

福嘉调皮地笑,如同那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般纯真:“这屋里的人,不是我自小带在身边的,就是阿修哥哥自小待在身边的,我都信得过。”

宋文云却轻蹙着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福嘉,驸马身边的人你还是好好看看为好,前阵子我们府上出了一个被发卖了的,几代人都在府里做工,她平时也是忠心耿耿。但是就因为被人拿了兄弟的把柄,被逼无奈去我爹的书房里偷看他的折子。”

“人心这东西,谁也保不准今天是什么颜色,明天又会变成什么颜色。”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之后,福嘉面色难看的喊过身边的凝香:“你去找驸马,让他来一趟,对外就说我刚跟着陆夫人学了如何号脉,要找驸马试一试。”

凝香退出房间,福嘉苍白着脸颊:“云儿,我一直当你是个被舅舅和舅母宠坏的孩子,却没想有些事,你看的比我要透彻。”

宋文云走到她的身边安慰道:“我也只是家中恰好出了此事,若不然,又哪能知道呢?”

“福嘉。”陈智秀的声音此时在门外响起,福嘉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坐直了身体,用帕子抿了抿眼角:“进来吧。”

陈智修打开门走了进来,额上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走得非常急。

“唐突两位了。”陈智修对着秦苒苒和宋云文拱了拱手,紧接着转头看向福嘉,“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哭过了?”

福嘉低声而又快速的将她们的猜测说过一遍,随后补充道:“家中的事我了解不多,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陈智修面色难看的点头:“放心,交给我去做。我不好久留,先去书房了,有事的话去书房找我。”

说罢,她对着另外两人稍一颔首,便阔步走了出去。

秦苒苒仔细打量着房间,见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开口打破了这沉默:“雀舌和大红袍还剩了多少你知道吗?”

福嘉点头:“雀舌本就少,到现在也就还剩下一两左右了。大红袍应该还有二两。”

“我要看看这茶叶,还有早上的槐花蜜,中午的银耳和莲子都要看,还有牛乳燕窝中的燕窝是你婆婆那里的还是库房的?牛乳是自己府上养着乳牛还是从府外由专人送?”秦苒苒一样一样的问道。

福嘉立刻朗声吩咐道:“翠儿,将我早上喝的槐花蜜,雀舌和大红袍都拿过来,再将铺子里送来的银耳和莲子全部拿过来。”吩咐完这些,她想了一下,才说道:“府上养着两头乳牛,燕窝是从库房里拿的,不过也是她的陪嫁铺子所出。”

“一会看完这些吃食,你带我去看看那两头乳牛。”秦苒苒一脸平静。

福嘉却惊呆了:“可,可是,我并不知道乳牛养在哪……再说了,那种地方那么腌臜,怎么过去?”

宋文云也直点头,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秦苒苒。

秦苒苒看着两人的反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以前上山采药都习惯了,一时忘记了,不过这乳牛我是一定要看看的。”

两人都知道其中的关窍,只是没去过那牲畜所在之地,一时有些放不开。

“那,那就说我没见过乳牛,有些好奇,要去看看就好了。”宋文云别别扭扭的开口,“反正这里面我最小,提这么一个半个的要求也不算什么吧。”

第027章奉国公府(三)

“云儿,委屈你了。”福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还要你来背这个贪玩的名头。”

宋文云皱了皱鼻子:“到时候你记得补偿我就好。”

秦苒苒心中明白,去到乳牛所在的地方对于这两人来说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她还是开口:“要不然你们俩不过去了吧,我自己过去。我生在乡野之间,规矩差了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怎么行!”宋文云猛地站起来,激动地说道,“你愿意来帮福嘉,还能让你去被人议论不成?!”

福嘉也郑重地点头:“决计不可能让你救了我,还要坏了你的名声。”

几人正说着,就听门外响起朱砂的声音:“小姐,我们学会点心方子了。”

“快进来跟我说说。”宋文云声音欢快,听起来极为开心。

秦苒苒不由心生敬佩,深宅大院里长成的小姐,都有一副说变就变的面孔。

秀竹悄悄地环视了周围,见并无其他人在,这才开口道:“公主,夫人,小姐,方子我们学会了。”

“厨房里的张厨娘还跟我们说,公主的吃食大多数都是奉国公夫人亲自看过的,就连给公主夜里做牛乳燕窝的牛乳,都是从固定的那一头乳牛身上挤出来的。”

“张厨娘还说了,每天夜里的牛乳燕窝夫人都要亲自去盯着人挤牛乳,还从自己库房里拿出来最好的燕窝,亲自盯了她做呢。”

最后秀竹一脸天真无邪,语调激动:“奉国公夫人对着公主还真是好呢!”

话刚落音,桃红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公主,夫人邀了公主和两位贵人去花厅用午膳。”

“知道了。”福嘉淡淡地说了一句,从窗棂的缝隙中看着桃红离开之后,才对着秀竹说道:“你倒是机灵。”

秀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陆夫人身边的阿九,阿九说让我们先进来回禀,她在外面看着,若是有人,会在外面学喜鹊。”

福嘉愣了愣神:“我房门外面没人吗?”

秀竹有些没反应过来,朱砂开口说道:“凝香姐姐一直在屋里,翠儿姐姐刚才见桃红姐姐过来后,跟她打了个招呼便不再多说话了。”

“其余的小丫鬟见翠儿姐姐没拦着,也都没有多说什么。”

朱砂的话刚落音,凝香便撸着袖子想要冲出去,却被福嘉喝住:“你想要做什么去?打死她让我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了吗?”

凝香闻言眼圈一红,急忙躬身道:“公主,奴婢气不过!”

“给我盯住她。”福嘉有些疲惫的倚在迎枕上,“也不知道我这院子里,还有几人是可信的。”

秦苒苒和宋文云有心要安慰她,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凝香也顾不得礼仪,转身退了出去,阿九顺势走了进来。

“公主,夫人,小姐,我去了一下奉国公夫人的院子,奉国公夫人正在她的小佛堂中礼佛,并没有什么异常。”阿九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福嘉却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最后才冷冷地一笑:“我自入他奉国公府的大门之后,虽不说与其他女子一般晨昏定省,端茶布菜,但也给足了她这个继室面子,谁曾想她居然怀了这些个腌臜心思!”

说着,她愤然起身,眼中有着骇人的精光:“我堂堂大周国长公主,德庆皇帝和皇后亲生的嫡女,她竟敢如此作践于我!”

秦苒苒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怜悯。

贵为嫡长公主,也难以活得开心顺遂,甚至还会为性命安全而担忧。

“我们去花厅用午膳吧,然后我们就去看乳牛。”福嘉语气又恢复了风轻云淡,“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宋文云起身扶住福嘉:“你要保重身子,莫要为了这等人生气,若真是她动得手,你跟陛下说一声找个理由处置了她便是。”

福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心里有数。”

花厅中,奉国公夫人正端着一盏茶,慢慢地呷着,桃红垂手立在她的身侧,一脸恭敬。

外面小丫鬟疾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夫人,公主已经走到园子里回廊下了。”

奉国公夫人慢慢的喝了几口茶,才点头说道:“知道了。”

小丫鬟赶紧退下,奉国公夫人这才起身,对着桃红问道:“你看我这婆婆做得,还够好吧?”

桃红不敢不应声,陪着笑说道:“上京城谁不说夫人是最最厚道的婆婆,最不爱嗟磨媳妇了。”

奉国公夫人嗤笑:“她若没有那重身份,还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若是三郎娶了她……”

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桃红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要被三少爷收房的,这点夫人早早地就跟她说过了,若是来一个如此厉害的主母,再加上三少爷那脾气,自己有没有好日子过还是其次,关键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活下来!

她脑中正飞速的转着,奉国公夫人已经抚了抚袖子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面上重新挂起热情的笑容,朝着门外走去。

“公主过来了。午膳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姜汁鱼片和煨鹿筋,做了宋小姐爱吃的糖醋莲藕和宫保野兔,陆夫人这第一次见面,给您来了个福字瓜烧里脊,也不知爱不爱吃。”

秦苒苒笑着应道:“我这人最不挑嘴了,若是您府上厨子做得好吃,那我以后说不得会常来叨扰。”

“来吃个便饭罢了,哪来的叨扰一说?”奉国公夫人水汪汪的眸子被她热情的笑意一遮,颇有些风情过度的感觉。

“驸马那里我也着人过去说了,驸马说我们妇道人家一道吃饭,他就不过来了。”奉国公夫人边说边看向福嘉。

福嘉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我们女人家一起吃吃饭说说话,他来倒是别扭。”

客气了几句之后,几人便依次坐下,桃红呈上了香气淡雅宜人的桂花酒,若有所思地看了福嘉和秦苒苒一眼,又退出去端了温热的龙井竹荪汤。

“公主,您今日不宜饮酒。”秦苒苒闻到桂花酒中那丝丝清冽的酒香,开口道,“刚刚您说您近几日小日子不是很舒服,最好还是不要饮酒。实在要饮酒的话,饮炖了姜丝的老酒为宜。”

奉国公夫人拿起酒杯的手顿了顿,语气关切的问道:“公主小日子不适?可找府医看过了?”

第028章奉国公府(四)

“婆婆放心,我入宫时母后请太医给我瞧过了,只是着了些寒凉,吃食上注意一些便无妨了,与子嗣无碍。”

最后一句已经带上些许怼人的意味了,但奉国公夫人却浑然不觉,依旧笑吟吟地说道:“无妨就好,无妨就好,国公爷可盼着公主早日诞下如同公主一般聪明伶俐的麟儿呢。”

福嘉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见秦苒苒对着龙井竹荪汤微点头,便拿起调羹喝了一口汤。

“夫人,我听福嘉说每晚您都让厨房给她做一碗牛乳燕窝,那牛乳是自己府里养的乳牛所产吗?”宋文云酝酿了一会,做天真活泼状,问道。

奉国公夫人立刻点头道:“是啊,府里专门养了两头乳牛。”

“那一会我能去看看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乳牛长得什么样呢。”宋云文一脸期待的看向奉国公夫人。

“这,那种畜生所在之地,怎么能让你们这些千金小姐轻易涉足呢?”奉国公夫人有些犹豫,但是又不好一口回绝,只好委婉的提示。

宋文云心中叫苦不迭,却不能显露出来,只好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我只是去看看乳牛长得什么样。”

奉国公夫人思忖了片刻,还是摇头说道:“这种地方去了会被人所耻笑的,今日我便斗胆做了这个主,几位还是不去为好。”

秦苒苒听她坚持不肯让几人前去,轻咳一声:“云儿就不要为难夫人了。”

宋文云嘟着嘴:“好吧,那我不去了。”

奉国公夫人只觉得心中一松:“那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一盏牛乳燕窝吧,你们也尝尝。”说着,她也不管在坐的都是什么表情,转头吩咐桃红:“让厨房做四盏牛乳燕窝来。”

桃红躬身应下,门外等候的阿九缓缓几步挪到门口,扯了扯站在门侧的的麦穗。

麦穗微不可见的冲她点头,转了转身子,挡住阿九的身影。

片刻之后,麦穗重新站回原位,门外却少了一张甜甜的笑脸。

屋内一片欢乐,没多久,桃红便带着四个小丫鬟呈上了牛乳燕窝。

汤盏里散出温热的香甜气味,乳白色的牛乳里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燕窝在其中若隐若现,表层还漂浮着几粒红彤彤的枸杞,煞是好看。

秦苒苒拿起调羹在汤盏里晃了晃:“这么好看的吃食,还真有点舍不得吃呢。”

奉国公夫人笑道:“这做法是我从江南一个有名的食楼那里打听到的,据说女子吃了,可以润泽肌肤,晚上睡眠也会变好,我刚开始怕不可信,自己先吃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吃着确实是好,这才给公主也用上了。”

福嘉闻言,心底再次冷笑,面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婆婆有心了。”

秦苒苒笑道:“夫人对公主真是关爱有加。”

奉国公夫人拿帕子掩嘴:“都说女儿家娇贵,我自然要好好待公主。对了,陆夫人,一会我让人给你包一包燕窝你带回去,让厨房给你炖了,如何?”

“那我就先谢过夫人了。”秦苒苒也没有推辞,欣然接下。

福嘉与宋文云偷偷对视了一眼,面上都带着轻笑,心底却又将燕窝排除在外。

究竟是什么呢?

一顿饭吃完,秦苒苒不禁对奉国公夫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遭受过何种话语都能保持微笑并能立刻应对的人,不知道福嘉能不能敌得过。

“婆婆,我带她们二人去园子里转转,去看看新修起来的凉亭。”漱口完毕,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福嘉便起身说道。

奉国公夫人应道:“我让人泡了茶给你们送过去,这会子阳光还好,等会就冷了,你们别待时间长了。”

任谁听去,都是一副慈母心肠。

“福嘉,你这个婆婆,不好对付。”去到园子里,见左右无人,秦苒苒低声说道。

福嘉面上带着盈盈笑意,低声回道:“我知道她恨不得我们三人快点去死,可是,抓不到把柄,任谁面前,她都这么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真是看了就觉得心里堵。”

“若不是我嫁过来,阿修哥哥的婚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大哥到现在才开始张罗想要娶妻,还是因为有我母后给他盯着。”

宋文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也真是苦了你们了。”

秦苒苒目光扫过假山旁边一片月白色的衣角,突然高声开口:“福嘉,这凉亭上是不是画的竹林?”

福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一紧,这明显是外男的衣服,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并且此等偷偷摸摸的举动,也就只有一个人能做的出来了。

“你在那里看的只是一小片,你往这边走。”福嘉拉了秦苒苒和宋文云的手,慢慢地往相反的方向退去。

“凝香,你找几个婆子过去看看。”走到凝香身边时,福嘉低声嘱咐道。

凝香转身刚要离开,就见阿九沿着来人隐藏身形的小道慢慢的走了过来。

“何人在此窥视?”阿九见一个身着月白色袍子的年轻男人正趴在假山上往自己夫人那边看,出声呵斥。

男子吓得腿一软,“哎呦”一声从踩着的石头上滑了下来,他捂着脚腕站直身体怒喝道:“你是哪里的丫鬟,竟敢如此无礼!”

边说着,男子神情不悦的抬头朝着阿九看去。

这一看,那愤怒的声音渐渐变小,目光黏在了阿九身上。

“你是哪里的丫鬟?你这一惊一乍的,让我扭到了你知道吗?一会到我的院子里去,我给你讲讲什么叫做丫鬟的本分。”满脸的一本正经,满脸的道貌岸然,可惜眼底闪烁的光芒出卖了他。

阿九在心底呸了一声,躬身说道:“奴婢是平西将军夫人身边的丫鬟,一会不能去您的院子听您讲什么是丫鬟的本分了,奴婢这就要去找我家夫人。”说罢,又躬了躬身,绕过男子离开了。

“这边是那位的好儿子,还给五皇子做伴读,真真是不怕丢人。”福嘉一脸不屑。

奉国公夫人亲生的儿子陈华修却浑然不知他窥视的嫂嫂对他的评价,他的目光紧紧地停留在阿九走路时晃动的腰肢上。

他吞了一口口水,打定主意明日去找平西将军说道说道。

好女子不留给他,简直可惜了。

第029章 味道

阿九忍住身后那令她想揍人的目光,走到几人面前福了一礼,便到了秦苒苒身边站好。

“华修来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福嘉面色不虞的问道。

陈华修看着福嘉的神色,再看看旁边站着的四个女子,只觉得心痒难耐。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冷艳高贵。

一个是承恩公的嫡女,天真无邪。

一个是平西将军府的丫鬟,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

还有一个应该是平西将军的夫人了,唇边的梨涡让她看起来真是甜美至极。

都是世间的好女子!

“二嫂,我只是无意间路过,既然嫂嫂有客人,我就不多打扰了。”说罢,他一拱手,便沿着小路退了回去。

阿九趁机在秦苒苒耳边耳语了几句。

秦苒苒听完眼底一亮,冲着阿九微微地点头,然后说道:“福嘉,我要回府了。”

福嘉一愣:“怎么?”

“阿九拿到了一些东西,我要回去看一看。”她低声解释了一句,随后提高声音说道,“将军快要回来了,我得回府等他。”

慢悠悠的走在不远处的陈华修闻言心中一颤,多么贤良淑德的女子,只可惜,也是平西将军府上的。

看来,这平西将军府得多走动走动。

“那好,带上母后赏的那株汉白玉雕得玉兰摆件。”说着,福嘉带着两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出门时,阿九端着皇后娘娘赏的物件,麦穗提着奉国公夫人送的燕窝和福嘉给的平日吃食,秦苒苒又与奉国公夫人客套了几句,转身向着自家马车走去。

掀开车帘的瞬间,她的表情滞了一滞,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就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

马蹄敲打着石板地的声音哒哒的响起。出了奉国公府的大门之后,麦穗紧皱着眉头:“车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这是股子什么味道?”

秦苒苒轻笑道:“这是牛粪的味道。以前我在外面采药的时候经常闻到这些味道。”

麦穗闻言大惊失色:“我们的马车里怎么会有牛粪啊,这是谁做的这种缺德事,还是有人在害我们?”

阿九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儿,斜着眼看着麦穗:“是我做的,怎么你有意见吗?”

麦穗目瞪口呆的看着阿九,似乎非常搞不懂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阿九没有理会她,只是转过身去看着秦苒苒:“夫人,我取了两头乳牛的牛粪,食用的草料,还有每头牛身上的一点毛发,不知道有用没有用。”

秦苒苒赞许地点头:“很有用,回去我就看一下,说不准问题就出在乳牛的身上呢。”

麦穗鼓着嘴,一句话都不说,真的很臭好吗?

马车回到平西将军府时,陆承安也当值结束,回到了府里。他见秦苒苒的马车出现,兴冲冲地跑去去接她,刚掀开帘子,就被里面的味道惊住了。

“苒苒,谁欺负你们了吗?”他回过神来,阴沉着脸开口。

秦苒苒不明所以的让阿九拿着乳牛身上的东西送到书房旁边的药庐中去,回过头跟陆承安说道:“没有人欺负我们,倒是奉国公夫人,当真是个宠辱不惊的。”

陆承安松了一口气,扶着她下车,语气和缓了许多:“先去换身衣裳喝杯茶,我有话对你说。”

秦苒苒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问道:“不能现在说吗?”

陆承安挑眉笑道:“你确定要顶着一身的味道让其他人闻到?我是无所谓,就怕你会挂不住。”

秦苒苒面色绯红,急步往后院走去。

待到她换了一身霞彩浅色梅花娇纱裙走出来的时候,陆承安不禁眼前一亮。

秦苒苒总是喜欢穿颜色比较正式,款式也很简单大方的衣服,这么娇艳的颜色和款式一穿出来,看得他心底一热,起身便走了去握住她的手。

看着他眼底那赤裸裸的想要把她拆吃入肚的欲望,秦苒苒不禁偏过头去,低声说道:“一会我还有其他的事……”

陆承安看着她粉红色的脖颈,低头便一口啃了上去。

“你属狗吗?”秦苒苒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捂住脖子猛地蹦开,睁着一双升满雾气的大眼睛看向他。

陆承安只觉得自己心底有一把火在猛烈的烧着,只有眼前这个女子能够给自己安慰。

秦苒苒知道若是自己继续在这里跟他待下去,这一下午就不需要再做别的事了,赶紧闪身跑了出去。

为了防止身后的人跟了过来,边走还边喊道:“麦穗,你去问问那些个丫鬟们今日的表现,阿九,你把东西拿到药庐之后就过来,我还有事要让你做。”

陆承安看着前面落荒而逃的女子,感受着自己身体汹涌叫嚣的欲望,不禁苦笑着去了净房。

晚上一定要让她好看!

前厅中,秦苒苒端着一个茶盏喝着从福嘉那里拿来的大红袍,吃着刘妈妈吩咐厨子做的萝卜糕,听着刘妈妈在那里说着丫鬟们的表现,表情无比淡定。

不多时,麦穗带着十二个大丫鬟,十二个二等丫鬟和十五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见过夫人。”齐刷刷的声音响起,秦苒苒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去,却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起来吧,都在那站好,从你开始,过来给我讲讲,你最擅长做的事是什么。”她抬起手指,指向站在左侧最前面的一个大丫鬟。

女子走过来,恭敬地福了福身:“夫人,奴婢红袖,略识得几个字,女红也擅长。”

“红袖?谁给你取的名字?”秦苒苒漫不经心地问道。

红袖垂首,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家父曾说,红袖添香,女儿家却不能只凭着为别人添香而活,为奴婢取了此名,要我牢记时刻要靠自己。”

秦苒苒没有搭话,红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被站在一边的阿九捕捉在心。

阿九走到秦苒苒身边低声耳语几句,秦苒苒微微颔首,随后又重新看向红袖:“你这名字不好,太轻浮了,既然你已是我府里的人,那必然要改一改的。”

红袖闻言却脸色一变:“夫人,奴婢这名字是故去的父亲所取,恕奴婢不能听从您的命令。”

秦苒苒微微笑着,不再看她。

心里却有些厌烦,刚问了第一个就是刺头,后面黑压压这一片,真是糟心。

第030章 红袖

“拜见夫人,奴婢二妞……”

“拜见夫人……”

“拜见夫人……”

一个一个的女子按着学过的规矩走上前来,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擅长的事务。她们每说完退回去的时候,麦穗或者刘妈妈就会上前,对着秦苒苒低语几句。

秦苒苒也不表态,只是轻笑着听她们的话语。

有的话语流利,面上挂着讨喜的笑容,一看便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有的却显得有些局促,木讷到让人着急。

直到最后一个小丫鬟退了回去,秦苒苒又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大丫鬟行列中,有一个长相端正的大眼女子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天气已经凉了,这冷茶难免不受用,您还是换一盏吧。”说罢,她的脸已经涨的通红,不敢再抬头看前面站着的几人。

“你叫大花?”秦苒苒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想起她的名字。

两天里除了别人问起她的姓名之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再看这会子的表现,便知道是个话少细心的人。

“你站到刘妈妈那边去。”秦苒苒放下已经有些凉了的茶盏,温声说道。

大花通红着脸,嘴唇嗫嚅了几下,便站到了刘妈妈身后,恭敬地垂手站立。

顿时有几个丫鬟眼珠子转了转,相继开口道:“夫人,您得换个厚实的坐垫才好……”

“夫人,您坐那腿上也该放个小毯子……”

秦苒苒听的头疼,面色也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都闭嘴,夫人面前都在咋呼什么呢?”阿九见状,想起来陆承安叮嘱她的话,只要夫人不高兴,就让她去七层塔呆一个月。

七层塔待一天都要脱层皮好不好,一个月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她赶紧厉声喝止,还顺便斜了斜眼角,看了看秦苒苒的表情。

见她并没有不高兴自己在她前面出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夫人脾气真好,这个靠山一定要抓牢了!

秦苒苒看着下面还是有几个跃跃欲试的眼神,只感觉心好累,于是她直接抬手点道:“第一排二妞,红袖,第二排三丫……”

陆承安在树上听得眼角直抽,名字都太接地气,以后将军府里一喊人便是:“二妞,给我倒盏热茶。三丫,去取了皇后娘娘赏的果子送去书房……”不知道传出去会不会被人笑掉后槽牙。

“剩下的,刘妈妈,扫洒上,浆洗房,园子里什么的这些个地方你看着安排吧,我暂时只要这些,不过其余的若是表现的好,我随时会再把人要回来。”秦苒苒说完,不再去管下面女子眼中的失落。

“你们十个人,以后便跟着我住在内院吧。”秦苒苒看着她挑出来的十个人,说道。

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朗声说道:“我既然花银子买了你们,你们就是我将军府的人了,你们的身契都在我这里,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好好去做,若是有人触犯了我将军府的规矩,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罢,自己在心底默默感叹,以势压人这种事,一回还是生了些。

“刘妈妈,你先给她们讲讲规矩再分下去,免得以后坏了规矩说我们没教过。”

刘妈妈躬身应下,便带着一群女子离开了。

“你们这名字,得改改……”秦苒苒看着面前这一群或老实,或精灵,或文雅的面庞,不禁喃喃自语道。

坐在树上的陆承安听见这句话,顿时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的跳下树,便回了后院。

“麦穗,你去跟李管事传个话,让他叮嘱好原有的人,将新来的这些盯住了。”秦苒苒招麦穗上前,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们回去吧。”秦苒苒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了,便起身往后院走去。

阿九回头看了看跟在她们身后有几步距离的丫鬟们,低声将压在自己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夫人,那个不改名字的,为什么要将她留下?”

秦苒苒笑了笑,只轻轻的说了一句:“我自有分寸。”

心思却不禁又飘回前世,那个铮铮铁骨的读书人。

“我的女儿取名便为红袖,都说红袖添香,谁又说过女子只能添香?”

“我就是要让她牢记,她不仅仅是男人附庸,她更是有主见有自我的人!”

那人与她仅有一面之缘,他倒在她出府后的住处门口,她将他救醒,得知他进京城是为了找寻自己失散的女儿。

他说他对女儿说这番话时,她只有八岁,现在的红袖看起来也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不知道已经离家多久了。

正想着,她们已经到了内院。

秦苒苒心里还记挂着药庐里的东西,便指了西侧的厢房说道:“你们先去那边安置了,明日我在安排你们干什么,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就去问麦穗。”

十人恭敬地应下,转身进了西厢房,动手收拾了起来。

秦苒苒听着她们低声商议着如何安置,心底也有了几分满意。

“阿九,我们去药庐。”她对着阿九说了一声,便转身往药庐走去。

陆承安在屋里听见秦苒苒回了内院的声音,赶紧坐到炕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翻着,没曾想装模作样的翻了几页之后,外面便没有动静了。

他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往外看了看,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不由失笑,将书随手往炕上一扔,便去了书房。

药庐内,阿九在秦苒苒的安排下,将一样样的药草和火烛递给她,屋子里很快便有了一股股夹杂着一种奇怪臭味的牛粪燃烧的味道。

阿九不禁掩了掩鼻子,见秦苒苒丝毫没有受影响的样子,又不好意思的将手放了下来。

陆承安在书房里闻着这股子奇怪的味道,不由得到了药庐外,想要一窥究竟。

“什么人!”屋内的阿九只听得外面有人接近的声音,一手按在腰间,身子却已经挡在了秦苒苒身前,警惕的望着前方。

“是我。”屋外,陆承安的声音响起,话语里还带有一丝欣慰。

阿九没有听出来这丝欣慰,她松了一口气,回头见秦苒苒居然丝毫不受影响,便走过去打开门。

陆承安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与阿九默默对视。

第031章 软香

“夫人的药庐为何跟军中的马棚一个味道?”

阿九挠挠头:“夫人在研究牛粪啊。”

陆承安很想痛骂福嘉长公主,他知道阿九带回来了可能会是线索的牛粪,但他真的没想到苒苒会去这么投入的去研究这些东西。

他在军中早已习惯了与马儿为伍,所以对于马粪牛粪来说,自己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但苒苒是个女子,是自己捧在掌心中的宝贝……

他面色不虞,绕过阿九走了进去。

烛光下皱着眉头盯着手中一株有些发乌的药草的秦苒苒让陆承安呼吸一滞,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苒苒原本便与其他闺阁女子不一样,药理才是她心底的追求。

陆承安放轻脚步,缓缓上前:“苒苒,我来帮你。”

秦苒苒恍若不闻,思索了片刻之后开口道:“阿九,把柜子第三排第五个抽屉中的白色瓷瓶拿过来。”

白色瓷瓶很快出现在秦苒苒面前,她没有抬头,接过瓷瓶便继续到自己的研究中去。

阿九轻轻的关上门,忠心耿耿的守在门外。

直到月上柳梢。

秦苒苒哐当一声扔下手中的铜盘,对着烛火发起了呆。

“苒苒,怎么了?”陆承安看着烛火照射下那个紧蹙着双眉的侧影,心底一抽。

秦苒苒猛地回过头来:“承安,你怎么在这里?”

“你才发现?从你要小白瓷瓶我就在这里了。”陆承安笑嘻嘻地走过去,看着秦苒苒,伸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起伏。

秦苒苒表情并没有因为陆承安到来而松快下来,她神情严肃地开口说道:“问题便出在这乳牛身上,但是看这其中的剂量,并不足以让公主的脉象如此明显,肯定还有其他动手的地方,究竟在哪呢?”

陆承安听着这话,神色也有些郑重:“我先告诉你一个消息,今日我与承恩公一同见了陛下,将此事告知了陛下。陛下摒弃了身边所有的内侍,让我手下信得过的人去查了查,我的人发现,陛下专门用来煮药的壶,与它应有的颜色不太一致。”

“我带回来了壶盖子,你看一下。”

秦苒苒猛地站起身来,有些不满的说道:“你为何不早说?”

她看着陆承安就那么大大咧咧的从袖中取出了盖子,面上怒意更盛:“陆承安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这究竟是什么毒我还没有检查出来你就敢直接放在身上!”

陆承安愕然地看着面前气愤的女子,心底软成了一汪水。

他将盖子放在桌上,然后将袖子翻了过来:“你看,我这里有一层金丝甲,是专门放一些可能会有危险的物件的。”、

秦苒苒这才放下心来,转瞬间脸却红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对着陆承安发起了脾气。

陆承安却低低地笑道:“苒苒,我很高兴。”

秦苒苒脸更红了,她一把推开陆承安,重新回到自己的桌案前,将盖子放在一个铜碗中,倒入清水,放在角落的炭盆中慢慢的煮着。

味道混杂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丝甜兮兮的味道,陆承安嗅着这股味道,疑惑地说道:“甜味?哪来的?”

秦苒苒神色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有些阴郁,她走到炭盆之前拿起旁边的竹夹子,刚要动手,竹夹子便被陆承安拿了过去。

“我来。”

秦苒苒没有坚持,她将桌案上摆上一个新的铜盘,示意陆承安将铜碗放在铜盘上。

陆承安站在旁边满脸紧张的看着秦苒苒在那里摆弄着那碗毒药,无数次想要开口让她放弃,但又怕自己开口会打扰到她让她自己受伤,憋得脸都黑了。

“承安,去找一只老鼠来。”秦苒苒摆弄了半天之后,突然开口道。

陆承安忙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又回头说道:“我让陆九去找,你先别动手,等我回来。”

秦苒苒惊讶了片刻,随即微微笑起来。

阿九听到陆承安的话时,心底默默擦了一把泪。

“陆一,将军说了,让你去捉只老鼠。夫人要用。”陆九刚刚出了药庐的院子,就看见了正在外面角落站着的陆一。

陆一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确定是要我去?”

陆九眼底马上蓄满了泪水:“陆一……”

陆一盯着陆九的眼睛看了一会,把自己站的地方让出来:“站在这里,看到前面那个小屋了吗?盯着,里面是不是有人进出。”

说完,不等陆九再开口,便一个跃身,跳了出去。

只剩下陆九站在原地,在心里默默地嘀咕,屋里是谁啊,自己府上还需要这么严密的监视。

屋内,秦苒苒说道:“承安,这毒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西南那边的软香,遇水无色发甜,久服会让身体有一股淡淡的体香,并且会筋骨发软。遇到罗兰花,便会即刻毙命。死后也不会有任何中毒迹象,只会让人以为是突发疾病。”

“西南?是谁会找到西南那边的药呢?”想到这里,陆承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已经被朝中大臣快要遗忘的身影。

镇南候。

“苒苒,你确定吗?”陆承安语气严肃。

秦苒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了一眼窗外:“等老鼠捉来了再说吧。”

两人站在屋内各自想着心事,气氛变得严肃而又凝重。

陆九一脸嫌弃的提着一个装着老鼠的笼子站在门口,敲响了门。

秦苒苒出现在门前,接过笼子,她的手上戴着一副色泽奇怪的手套,陆九就惊诧的看着她打开笼子,提着老鼠的尾巴将它拖出笼子,捏住它的下颌和嘴角。

“把药灌进去。”夫人冷静沉着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

将军立刻上前,将铜碗里的药水灌进老鼠嘴里。

陆九目瞪口呆:夫人真汉子!

重新关好老鼠,等了约莫一刻钟,秦苒苒拿出柜子中的一个红色瓷瓶,放在笼子附近,让其中的味道溢出。嘴中还默默的数着:“一,二,三。”

一个“三”刚说出口,笼子里原本焦躁的到处乱窜的老鼠顿时萎靡倒地。

“承安,是软香。”秦苒苒语气坚定,“是西南那边的软香,此毒坚决不能遇到罗兰花,哪怕一丝丝的味道都不可以。罗兰也是西南边的花,只有在西南十万大山里才有。但是这人既然用了软香,便必然会找机会放入罗兰。”

“你去写奏报吧,我要给师傅写信,此毒,我解不了。”

第032章 托付

“我不写奏报了,我给承恩公写个条子,让承恩公进宫一趟。”陆承安走到一旁的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张便笺,出门递给陆一。

回来后便站在门口,看着秦苒苒一脸严肃写信。

“苒苒,这毒,有谁能解?”看着秦苒苒写好信,封好,陆承安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师父可能能解,这种毒,便是我当年跟随师父行医之时,在西南一个妻妾相争的官员家中见过的。”秦苒苒眼底有着不愿掩饰的忧虑,“师父当时开了缓解毒性发作的方子,后来,我在西南受了些许瘴毒,师父便让师兄先将我送回了药谷。后来的事,我当时还小,便也没有再去多问。今日的事,我写在了信中,你找个亲信过来,我教他如何找到师父。”

陆承安点头,打开窗户让陆九将陆三喊了过来。

承恩公府书房中,承恩公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书桌前刚写下的几个大字。

“父亲,我可以进来吗?”门外,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阿清,进来吧。”

一位身穿鸦青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见到桌上放着写有“无欲则刚”四个大字的宣纸,见墨痕还未完全干透,便知道是父亲刚刚写下的。

“父亲,您这是?”男子不禁开口问道,自己家族的位置,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能容得父亲无欲吗?

“文清,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承恩公府做不到无欲?”承恩公看向自己的儿子。

宋文清略一思忖,郑重地说道:“父亲,我们承恩公府承得是皇上和皇后赐予的,若说无欲,便是要忽略外界所有的诱惑,摒弃别人许与的诱惑,一心只为陛下和皇后着想才是。”

“若是我们全府上下只一心为了陛下,想必也不会有其他空子容得别人去钻才是。”

承恩公面露欣慰之色,感慨道:“我宋长源一生最引为傲的,便是有你这样一个明事理的儿子了。”

“那,那姑母呢?”宋文清不禁开口问道。

“你姑母,真不知道父亲当年同意她入宫是对是错……若是只嫁与普通官宦人家,她又何须经历这些尔虞我诈,导致现在身体都如此虚弱!”承恩公说到此处,已是面露悲戚。

“父亲,您千万莫要悲伤,姑母,她需要我们。”

“你说得对,我必须好好筹谋才是,护得住你姑母,才能护得住我承恩公府。”

父子俩正说着话,窗棂却被叩响。

听着这一长三短的响声,承恩公脸色一变,急急地过去打开了窗子。

一个小小的竹笛静静地躺在窗台上,黑暗中,不见一个人影。

“父亲,这是……”宋文清开口问道。

承恩公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发问,伸手拿起那只竹笛,关好窗户,吩咐好外面小厮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这才掰开竹笛,从中取出一张写满小字的纸条。

承恩公一目十行的看完纸条上的字,就如同被卸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半晌才说道:“磨墨,我要进宫。”

“父亲,现在天色已晚,想必陛下已经休息了。”宋文清闻言有些着急。

“此事事关重大,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会你去跟你母亲解释一下,就说事情有眉目了,我必须马上入宫。”说罢,他提笔写了奏报,换了衣服,便直接出了门。

明德殿内灯火通明,却毫无一丝嘈杂之声。

德庆帝站在窗前,神色不辨的看着那黑暗之处。

“陛下,承恩公求见。”刘海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承恩公?这个时辰了……”德庆帝眉头一皱,随即挥手,“宣。”

站在明德殿门口的承恩公却不敢再往前一步,皇帝内室,不是他一介外臣可以轻易入内的。

“承恩公,你去朕的上书房等朕。”德庆帝此话一出,承恩公便松了一口气,由小内侍带领,往上书房走去。

“承恩公此时入宫,不知有何事?”德庆帝身着明黄色便服,招手让刘海上茶。

“陛下,臣今日前来,有要事要说。”承恩公行完大礼,跪直身体说道。

德庆帝表情严肃了起来,抬手:“给承恩公赐座,你们也都退下去吧。”

“谢陛下。”承恩公起身,在皇上下手的椅子上半坐了,这才继续开口说道,“陛下,今日之事,已有了些许眉目。”

“此种毒名为软香,是西南独有。此毒万不可与罗兰华放置于一起,否则……会即刻暴毙。”

德庆帝神色晦暗:“你是说,西南独有?”

“是,陛下。”

“此事,是陆卿的夫人查出的吗?”

“回禀陛下,是。陆将军不便入宫,便让臣来了。”

“不便入宫?”德庆帝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说,继续问道,“这毒如何解?”

承恩公面露难色:“陆夫人说,她无法子,但是已经写信给了师父,一旦有消息,会即刻跟陛下回禀。”

德庆帝抬手,轻轻抚摸着面前桌案上的一尊玉如意,开口道:“镇南候家的孙女,曾经对陆卿挺有心思,相必已经及笄了吧?”

“臣当时听说,镇南候的孙女已经及笄了,但是……所以婚事耽搁了下来。”承恩公思索了一会,才回答道。

“你说,将他的孙女指给三皇子如何?”德庆帝缓缓地开口。

承恩公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镇南候那边,会不会……”

“哼,朕给他的孙女赐婚是抬举了他镇南候府。”德庆帝冷哼一声,将玉如意扔回书案。

“可是,太后那边……”承恩公依然觉得不妥。

“朕心意已决。”半晌后,德庆帝冷冷地开口。

承恩公起身躬身应下。

“宋卿,你我既为君臣,也为叔舅,朕,皇后,福嘉遭遇此事,朕真的是心寒。满皇宫上下,竟无一人出言,御膳房,太医院,这些人都被人收买了吗?在这后宫中,阿笙待我绝无一丝二心,但却架不住有心人陷害。”

“明日,你从府中挑几个信得过的厨娘送进宫来,让阿笙在长春宫设立一个小厨房,专司朕与皇后的膳食。”

说罢,他伸出双手扶起已经跪倒在地的承恩公:“舅兄,朕与阿笙的安危,拜托与你了。”

承恩公眼底发热,重新跪拜在地:“臣,绝不辜负皇上的重托!”

第033章 收服人心

“听说承恩公入宫了?”袅袅青烟前,伴随着这个声音响起的只有拨动佛珠时清脆的咔哒声。

“是,陛下与承恩公在上书房谈了话,打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旁边是一道不辨雌雄的低音。

“去打听,不能让他们坏了我的大事。”咔哒声停止,声音瞬间变得严厉。

“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佛珠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菩萨面带怜悯,慈眉善目地微笑,在常年不散的烟火前,却有些模糊不清。

翌日,承恩公听闻皇后想念府上厨娘所做的枣泥山药糕,特意送了两个厨娘进宫。

德庆帝闻言不但恩准,还将皇后小厨房中的厨子都调入御膳房,只留了新来的两个厨娘以及皇后看中的两个小丫鬟。

众人皆叹帝后情深。

“夫人,福嘉长公主下了帖子,邀您明日进府一叙。”刘妈妈拿着一张梅花笺过来。

秦苒苒点头,接过帖子放在一边。

“新来的丫鬟,可都还好?”她继续捡着手底的药材,“师父回信了没?”

刘妈妈笑着说道:“还没有夫人的回信,不过小丫鬟里,已经有几个不安分地开始蹦跶了。”

秦苒苒将捡好的药材放在竹篮里,淡淡地开口:“刘妈妈,盯好她们,谁知道里面有谁送来的人呢。”

刘妈妈应是:“奴婢知道轻重,夫人放心。”

“刘妈妈,我进府之时,孓然一身。我从小既没有女性长辈在身边教导,也没有多少朋友,有很多事,我都不懂。”

“以后,若是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出门之后被嘲笑将军,嘲笑我们平西将军府。”

刘妈妈听得眼底一热,忙躬身道:“夫人言重了,只要夫人有令,奴婢必当竭尽全力。”

秦苒苒携了她的手让她坐下:“刘妈妈,以后这府里的人,可能还会越来越多,而将军仕途顺利,也只会越走越远,我绝不能让我们府里这些杂事,拖累了将军。我没有自幼的乳母和贴身丫鬟,也没人帮我盯着这府里的诸多事务,以后,你就是我的乳母,如何?”

刘妈妈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起身叩拜在地:“夫人,将军待我们恩重如山,您又对我如此信赖,我万死不能偿还一二。夫人放心,我定会尽我全部力量,帮着夫人照管好将军府。”

秦苒苒起身,扶了刘妈妈坐好:“麦穗,去打盆水来帮刘妈妈净净面,这冬天太伤皮肤了。”

麦穗依言打了水过来,刘妈妈却不让别人跟着,自己去了净房。

“麦穗,我刚跟刘妈妈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现已有了乳母,你可愿做我的贴身丫鬟?”秦苒苒抬眼,微笑着看着麦穗。

“夫人,麦穗绝不辜负夫人!”麦穗跪地伏身。

秦苒苒心中一定,彻底地将刘妈妈跟麦穗这两个最为忠心的人拉在了自己身边,有她们帮忙照看着,自己再多提醒着些,应该会少了很多事端吧。

“白芷。”秦苒苒扶起麦穗,喊了站在外面的白芷。

一个大眼女子走了进来,五官说不上是多么精致秀丽,可看起来却也颇为顺眼。这便是当时劝说秦苒苒不要饮冷茶的大花。因着本家姓白,秦苒苒便依着药草之名,给她取了名字叫白芷。

“你将这药材拿了,用药臼磨碎了,越细越好。”秦苒苒指着自己手边的竹篮说道。

白芷提了竹篮躬身离开。

“红袖,你过来一下。”秦苒苒将红袖留在身边这一决定,让刘妈妈,麦穗和阿九都不是特别能理解,但是她并没有解释。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秦苒苒笑着问她。

红袖恭敬的福了礼才回答:“奴婢离家时已有十二岁。”

秦苒苒心中一动,随即说道:“你是如何落到人牙子手中的?”

红袖闻言,跪倒在地,声音中充满了悲哀:“夫人,奴婢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父亲从小也悉心教导奴婢。可是在奴婢十二岁那年,母亲去了,奴婢被叔父骗了出来,卖与人牙子,只为给他自己还了赌债。”

“奴婢恳求夫人,不要给奴婢改了名字,奴婢怕将来父亲找来上京,会认不得奴婢。”

“奴婢不求夫人放了我出去,只愿能与父亲再相见。”

秦苒苒想起前世那年过三十就已经头发花白的男人,心中不免也有了悲凉之意。

“若是你的父亲找来,我便放你归家。在你父亲找来之前,你便安心待在我府中,帮我照管一些杂务如何?”

“奴婢谢过夫人,愿做牛做马报答夫人的恩德!”红袖语气哽咽,伏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下去。

秦苒苒扶起红袖:“快起来吧,我要你做牛做马做什么,你好好的帮我做事,就算报答我了如何?”

红袖已经褪去了稚气的脸上显出坚定:“夫人放心,父亲从小便教我人要有志气,士为知己者死,夫人待我犹如再造,我绝不辜负夫人!”

秦苒苒心底一松:“你去找麦穗,让她将我们院子里所有人都喊过来,我有话说。”

“是。”红袖福身离开。

不多时,内院中所有的丫鬟便都站在了花厅里,垂手恭敬地立着。

“我既然选了你们跟在我身边,便是觉得你们是值得我信任的,以后,我院子里的事,谁也不许出去乱嚼舌根,府内府外都不许。”

“我们后院中的事务由刘妈妈主管,我身边的事务由麦穗和阿九主管。”

“我这边的首饰由白术负责,衣物由茯苓负责,我所有带过来需要处理的药材由白芷负责。”

“红袖负责我们这个院子里的账务。药庐只有阿九可以跟我去,其他人未经允许,一律不许进入,明白吗?”

“我的四个大丫鬟就是这样,二等丫鬟的事麦穗你来安排,两个小丫鬟帮着做些杂事就是了。”

“你们一定要和睦相处,有什么事可以先来回了我,我会为你们做主。我的院子里不希望看到任何勾心斗角。”

“但是若是有外人欺负我们的人,你们只管给我打回去,出了事,算我的!”

第034章 可能联姻

红袖等人都感觉心底一阵酸涩的热流涌过。

自从她们落到人牙子手中,哪里有人如此温言与她们说过话,更别说让她们直接打回去了。

屋里十几个女子齐齐跪地叩首:“奴婢绝不辜负夫人的信任。”

秦苒苒知道,前行的道路上,基石,已经铺好了。

前世,凭借陆承安的本事,外患不足为惧。所以导致将军府覆灭的最重要的原因,极有可能便是内忧。

马总管是其一,那其他的呢?

还有地道,究竟在哪,陆承安到底知道吗?

她心里又乱了起来,看着地上跪伏众人,强迫自己稳定了心神,沉声道:“起来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刘妈妈和麦穗,你们实在解决不了的,就来找我。不要乱做决定,传出去坏了我将军府的名声。”

“是。”众人齐声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阿九,你随我去一下药庐。”秦苒苒喊住阿九。

“阿九,你记得,我的药庐除了将军,我,你,绝不允许第四人进入。若是有人在我的药里使了坏,那我们便真的有口说不清了。”秦苒苒再一次叮嘱道。

“是,夫人。”阿九知晓其中的利害,立刻答应道。

重新回到药庐,秦苒苒取了袖中陶盒中的丹药,从橱中取了两个白色瓷瓶,各自装入十粒。

“将军去宫中当值了吗?”秦苒苒除了药庐,向东侧走了几步,便到了陆承安的书房外。

门口的是陆一和另外一名面色冷峻的男子。陆一见是秦苒苒走过来,恭敬的拱手:“夫人,将军午时才去宫中当值,将军说了,您若是有事,只管进去就好。”

秦苒苒笑着点头,抬腿便往屋里走去。

“将军只说让夫人进去,你留下。”冷峻男子却在秦苒苒进去后,将陆九拦了下来。

陆九不高兴的嘟着嘴:“你个陆五,真没意思。”

秦苒苒扬了扬嘴角,原来这个是陆五,不知道从陆一一直到陆几。

书房内,陆承安正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看着上面的蝇头小字,边看,眉头还紧紧地蹙在一起。

听到门的声响,陆承安抬头,见是秦苒苒走了进来,他对她招手:“来看。”

秦苒苒走近,并没有抬头看纸条上的字,而是问道:“我能看吗?”

陆承安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自然能看。”

秦苒苒探过身去,一点一点的辨读着字条上的字迹。

“西南七十七寨……近日争斗平息……寨中有人出了西南……去向……”

“去向不明?”秦苒苒有些惊诧,“这是你的消息还是宫里的消息?”

陆承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总得有些保命的手段。”

秦苒苒按下心底的惊涛骇浪,若是陆承安与前世一般,那他是为何没有躲过明刀暗箭,落得那般下场?

陆承安见她面色有异,忙握了她的手:“怎么,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没事,那你既然打听不到他们的去向,是不是说明他们所去之处的能力超于你我……”

“若是与我们无关,那也就罢了,若是与软香有关,那……”秦苒苒脸色有些发白。

“别怕,有我在。”陆承安将秦苒苒搂入怀中,轻声安慰道,“最坏的打算,便是镇南侯与西南重新勾结,而宫中,又有太后作为照应,从现在起,需得多加防范才是。”

“我们提早用了午膳吧,我得进宫调整一下护卫防卫事宜,这几日可能会有些忙,不能经常陪你了。”陆承安眼底闪过一丝歉意。

秦苒苒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正事要紧,我这边不打紧的。”

午饭便摆在了后院的花厅,上菜的都是从秦苒苒的院子中刷下去的丫鬟。

有的丫鬟目不斜视地摆上饭菜便躬身退了下去。有的,却在看到陆承安之后,眼珠咕噜了几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妈妈和阿九交换了眼神,将这几个人记在心里。

将军府的厨子手艺高超,特别擅长做滋补之菜,是陆承安生怕这些年秦苒苒跟随她的师父生活在药谷,吃食上不够讲究,特意聘请来的。

秦苒苒拿着调羹慢慢地喝着汤,心思却又再次飘远。

若软香之事与太后和镇南侯府有关,那他们背后的皇子又是哪一个呢?

能用的皇子现如今只有五皇子和七皇子,能讲他们与皇子紧紧绑在一起的,那便只有……

联姻!

前世娶了镇南侯孙女的,是五皇子……

“承安,我……”秦苒苒刚刚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难道要告诉他,自己重生归来,知道前世的五皇子娶了镇南侯的孙女吗?

陆承安帮她又盛了一碗汤,才问道:“怎么了?”

“我,我觉得,若真是镇南侯的话,他们应该会选择与皇子联姻。”秦苒苒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在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件惊世骇俗的事。

陆承安拿起调羹,盛了一勺汤喂到她的嘴边:“苒苒真聪明。”

说完,他看着面前这个通红的美人,愉悦地笑了起来。

“一会我就进宫跟陛下说起此事,你在家休息一会,等我回来。”陆承安帮她夹了一筷子宫保鸡丁,“我可能不能回来陪你吃晚饭,不过休息之前我便会回来。”

秦苒苒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目光,脱口而出:“忙的话不回来也是可以的。”

说完,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掩着嘴笑了起来。

陆承安摇摇头,几口扒完碗中的饭,示意门口站着的小丫鬟再来一碗:“看来我得快点吃饱,快去快回才是。”

小丫鬟一身绿衣,看起来脆生生的甚是鲜嫩。

碗被递回来的时候,白嫩嫩的手指抚过了陆承安的手背。

秦苒苒浑然不知,她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平日里是无肉不欢的。陆承安看向她时,她正在与一条兔腿做着搏斗。

“苒苒,若是我觉得别的女子好,你会如何?”他突然开口就问了这个问题。

秦苒苒脑海中闪过丽娘子妩媚的眉眼,文姨娘温柔可亲的笑意还有那胸大腰细腿又长的胡姬。

“你若喜欢,你便与她们过便是了。”秦苒苒只觉得口中原本鲜美的兔肉普通嚼蜡一般,心中堵得厉害。

“真是个呆瓜。这边这个,交给你处置了。”陆承安说完,也不再去动手中的碗,吩咐陆一提上一匣子点心,便走了出去。

秦苒苒:处置什么?

第035章 药丸

秦苒苒现在只想把陆承安拖回来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看着陆承安看起来愉悦的背影,又实在提不起勇气追上去。

她忿忿地用筷子戳着碗中的米粒,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小丫鬟已经面色煞白。

陆九走进来轻声说道:“夫人,将军给您的信。”

秦苒苒有些奇怪的接过陆九手中的纸条,打开。

“夫人,有人摸我小手,请夫人做主。”

秦苒苒的脸腾的便红了起来,陆九在旁边捂着嘴轻笑:“夫人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去往皇宫的路上,陆承安大大咧咧的将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边吃边叹息,苒苒看到纸条一定脸红了,可惜自己看不到……

秦苒苒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羞意,再抬眼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怎么,你想伺候将军吗?”她转眼,看向旁边已经有些颤抖的小丫鬟。

小丫鬟俏生生的脸色已经变得白生生,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夫人,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秦苒苒无奈地叹口气:“我问你想不想伺候将军?”

小丫鬟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阿九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提着她的领口,让她直起身来:“夫人问你话呢,想就说想,不想就说不想,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秦苒苒赞许地点头:“阿九说的对,你只管回答便是。”

小丫鬟眼泪都流出来了:“夫人,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我再也不敢了……”

“刘妈妈,找几个得力的,将她送回人牙子那里,银子我也不要了,就说我们将军府怕是放不下这姑娘了,让她们自己看着办吧。”秦苒苒抬首对着门外喊道。

刘妈妈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你们两个,不,你们四个一起,去办这个差事。”说罢,她走进屋内,与白芷一起,将小丫鬟拖了出去。

“你说她怎么就不会正面回答问题呢?说个想或者是不想就这么难吗?”秦苒苒喝着又鲜美了起来的汤,“她若是直接告诉我她想伺候将军……”

“夫人,您可千万别!”陆九面带惊恐之色打断了秦苒苒的话,“这些个只会争风吃醋不检点的,也就只能给将军拖后腿了!”

秦苒苒笑着答道:“我又不傻,她若是直接说了,我也就直接回了她,打发她出府便是了,也不会再给她送回去了。”

陆九松了一口气,笑盈盈的又给秦苒苒夹了一只炸鹌鹑:“将军说您爱吃,特意吩咐着做得。”

“阿九,吃完饭之后,你陪我去做点药给大家带着。”秦苒苒啃了一口,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陆九心底涌起一阵激动,夫人的医术她是知道的,若是他们十个暗卫,每人都能带上夫人的药,在外做任务时若是受伤了,必然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周折的痛苦。

“多谢夫人。”陆九深深地福了一礼。

秦苒苒有些惊讶,随即说道:“你们都是为了将军和我,我若是连这点都不愿意为你们做,那还如何与将军并肩?”

她几口啃完碗中的炸鹌鹑,指着其中几盘动也没动过得菜,醉着自己的几个大丫鬟说道:“也别浪费了,这几盘都没动过,你们端下去吃了吧。”

几人心中激动不已,对着秦苒苒的感激又增添了几分。

“白药、三七、仙鹤草、白芨、紫草、茜草和白茅根,阿九,你将这些找好,去交给白芷,让她亲自盯着人给磨成粉,送过来。”秦苒苒叮嘱完陆九,便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提笔写下了自己刚才交给陆承安的解毒丸方子,细细的琢磨着。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陆九不禁出声提醒道:“夫人,天已经暗了,您看要不要点灯?”

秦苒苒恍然回神:“点灯吧,我还没注意到时间呢,先把止血的药做出来,你们都早日带在身上才是。”

陆承安回府时,秦苒苒还在药庐中没有出门,他问站在门口等候差遣的红袖:“夫人用过晚饭了吗?”

红袖恭敬地答道:“没有,阿九姐姐喊了许多次都没有喊出来。”

陆承安皱眉,大步朝着药庐走去。

“成了,阿九,你将这药丸装了,给陆一送过去吧,让他分一分。”秦苒苒欢快的声音传出来,“止血消炎用的,每次拿一颗分两半,半颗吃掉,半颗用水化开敷在伤口上。”

“这是你的。”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瓶出现在陆九面前,陆九高兴地躬身:“多谢夫人。”

看着陆九走远之后,陆承安才进入药庐:“忙得连晚饭都不吃了?”

秦苒苒这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挽了陆承安的手臂:“我吩咐了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烤羊排呢,快走快走。”

陆承安心中有再多的不满这会子也发泄不出来了,他任由秦苒苒拉着往后院走去,面上却挂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和的笑意。

“阿笙,陆卿今日给我送了几枚药丸,滋补身体用的,他这个夫人,倒是娶对了。”德庆帝在皇后的宫里用完晚膳,边慢慢地喝着石乳香,边看着桌子上的小瓷瓶。

皇后温和地笑着,手一直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陛下觉得苒苒好,可要好好赏她才是,她这出身,上京很多世家都不是很喜欢。”

“哼,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朕前几日刚赐了她三品诰命,不如这次赏她几个皇庄,让她赚个脂粉钱如何?”

“皇上英明,苒苒估计手头上也不是很宽裕,直接赏金银她也无法再去赏别人,赏几个小庄子再好不过了。”

长春宫内,帝后你一言我一语,相处极为融洽。

“那边有话递过来了,今日侍卫换防,我们这里怕是无法再像以前一般来去自如不被发觉了,所以今日,暂且先不能过来了。”依然是那雌雄莫辨地声音。

轻轻敲打木鱼的声音蓦得停下,顷刻之后又继续响起。

“罢了,过一两日吧,宫中侍卫也到了换防的日子了。让下边人都仔细着点,别在这个当口出了什么篓子。那药,都还喝着吗?”

“都喝着呢。”

久久没有回答声,之后敲击木鱼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在这寂静的夜里回荡。

第036章 第一出戏

一夜的红烛高照,一夜的云被翻浪。

第二日秦苒苒起床时拖着酸软的双腿,完全不搭理旁边那个试图跟自己说话的男人。

丫鬟们红着耳朵进进出出的摆早饭,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昨天夜里夫人那娇媚的求饶声。

秦苒苒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麦穗,给我梳妆,我们这就去福嘉那里。”

“可是夫人,您还没有用早饭呢。”麦穗没有动,只是温言劝说。

“苒苒,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先……”陆承安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开口。

秦苒苒冷哼一声,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俊脸,面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一根银针悄然出现。

“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来一针。”

陆承安默默的往回缩了一点,言辞恳切:“苒苒,此事事关重大,你要慎重考虑一下才是。”

身边伺候的几人全都装作没有听到,退了出去。

秦苒苒满脸通红,举着银针便朝着陆承安扑了过去:“陆承安!”

陆承安一边四下逃窜,一边哀切的求饶。

刘妈妈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声音,面上噙着一丝笑意,心里默默地想起老侯爷让自己跟着将军照顾他是的场景。

“承安是个好孩子,我只求他能平安顺遂的长大,若有一天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希望他能狠下心肠。刘氏,我今日就将这孩子的生活起居交付与你,你定要照顾好他。”

这么多年,将军非但成长为陛下身前的得力干将,也娶了情投意合的妻子,等到诞下孩儿,老侯爷的在天之灵也就可以真正安心了。

屋里笑闹了一阵,两人重新换过衣服,用完早饭,秦苒苒便带着茯苓和阿九一道去了奉国公府。

陆承安见完陆二之后,沉吟了片刻:“不要告诉夫人你来见过我,你悄悄跟着夫人去奉国公府,不要被人发现。若是有不长眼的,打晕了了事。”

陆二应下,悄声跟在马车后面,一同往奉国公府走去。

奉国公府门口并不像秦苒苒以为的那般安静。

各府女眷的马车停在门口,奉国公夫人站在二门迎着客人,到处都是女眷们的说笑声。

“陆夫人,您这边请。”秦苒苒正不所错间,凝香突然出现,福了一礼便带绕过花廊,往福嘉所在的院子走去。

身后窃窃私语的声音随着几人远去的身影慢慢变大,平西侯夫人刘氏看着秦苒苒的身影转过花廊再看不见,再听着旁边这些嘲笑声,心底冷笑,出身不好又如何?既入了皇上和皇后的眼,怎么不比这些人要强得多。

“苒苒,今日真对不住,我又邀了你过府,那些个人就都来问我为何跟你关系如此融洽,我想着干脆办个冬日宴吧,省的一个个东问西问的,万一暴露了什么就不好了。”福嘉面带歉意的跟秦苒苒解释道。

秦苒苒笑着回道:“无妨,我就是吓了一跳,突然这么多人。这样也好,有些东西正好趁乱处理掉算了。”

福嘉面露自信的笑容:“那是必然的,有些人,也该换一换了。”

秦苒苒见左右无人,悄悄地递给她一个瓷瓶:“每日一颗,具体的我需得等到师傅回信才可。”

福嘉接过瓷瓶,珍重的放入袖中,她伸出双手握住秦苒苒的双手:“多谢你。”

“公主,夫人邀您一起去花厅听戏呢。”桃红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福嘉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便携了秦冉冉的手走了出去。

自从秦苒苒来到京城,除却第一次的宫宴,这是第二次在众女眷面前正式亮相。

福嘉有意将她推到人前,有皇后,自己以及安国公,李御史和齐将军夫人的照应,想必以后的女眷来往,她也不至于太过于手忙脚乱。

“公主,夫人有意想趁此次机会为三公子选位贤良淑德的小姐。”两人相携走出门口,桃红却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福嘉愣了愣神,回头看向桃红,却见桃红垂目,似乎刚才所听到的是她的错觉。

回头时,她看到秦苒苒意味深长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桃红心中无比忐忑,话已经递了出去,不知道将来,公主会不会看在自己报过信的份上,给自己一条活路呢?

夫人办法再多,也抵不过公主地位上的优势啊。

“公主来了,快来坐,诸位都等着公主来点第一出戏呢。”奉国公夫人笑盈盈地迎上福嘉二人。

花厅里坐着的诸位也都起身,齐齐行了福礼。

福嘉笑着对着众人打了招呼,推辞道:“在座的夫人年长于我的比比皆是,哪能轮得到我点第一出呢。再说了,我既已嫁与驸马,便是奉国公府的儿媳妇,诸位夫人不必如此的。”

在场的都是打小经过家中尽心培养的大家闺秀,又有谁敢将此话当真呢,纷纷推说公主客气,非要她点第一出。

福嘉见状也不再推辞,接过戏本来,细细地翻看起来。

“苒苒,你喜欢看哪一出?”翻了几页,她突然抬头问秦苒苒。

秦苒苒心里明白福嘉这是在给自己做面子,于是笑着说道:“我最喜欢沉香救母这一出,不知公主可否喜欢?”

福嘉闻言便知道秦苒苒明白自己的用意,笑着合上戏本子:“我记得舅母也是极喜欢这一出的,那就沉香救母吧。”说罢,对着承恩公夫人遥遥地一笑。

戏台上的人得了令,立刻着手准备,不消片刻,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台下之人却都各自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福嘉长公主显然是在抬举平西将军夫人,且对自己的舅母亲近过自己的婆婆,这下,应该会有好戏看了。

“母亲,你上次说陛下会安排其余节目,也没有安排,我都没有来得及展示自己舞艺,这次再没机会展示,我以后再不跟您出来了。”娇滴滴的女声悄悄地出现在安国公夫人耳边。

安国公夫人慈爱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应承道:“放心,今日总能让你如了愿。”

说罢,她斜眼瞟了一眼被承恩公夫人叫过去说话的林瑶,心中冷哼,那个林氏再怎么书香门第,不照样将她的子女沦落到自己的手底下教养吗。

“夫人,今日是有话对您说。”林瑶坐在承恩公夫人身边,心中十分不安,“吕氏想要将她的女儿嫁与驸马的长兄。”

第037章 出丑

承恩公夫人眼底闪过精光,笑吟吟地携着她的手:“我们一起去给公主请个安吧,迟早都是我宋家的媳妇,跟公主要熟悉才是。”

林瑶面色一红,福身应是。

福嘉见宋夫人带着宋文云和林瑶走了过来,立刻向着林瑶投去了揶揄的目光,林瑶羞得满面通红,向她行了一礼。

下面坐着的安国公夫人身边的林莹立刻冷哼一声,骂道:“贱人!”

安国公夫人听闻这句话,立刻拉了女儿一把,示意她闭嘴。

林莹十分不服气地说道:“怎么了母亲,我又没说错,那就是个贱人!”

安国公夫人恨不得堵了女儿的嘴,她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朝自己这边看,赶紧拉过女儿低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做什么了?要骂她回去随你骂个够。”

旁边桌子上坐着的几人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身子,想要离着这对母女远一点,林瑶虽说是原配的女儿,不是她亲生的,可是林瑶自幼便与承恩公府上的大公子定了亲,就凭着承恩公现在的地位,大公子将来一个爵位是少不了的。更何况就在刚才,承恩公夫人携着林瑶的手,一起去给福嘉长公主请安了。宋家如此看重这未过门的媳妇,这母女俩还敢如此作践人家,就不怕出嫁了之后的林瑶给她的女儿小鞋穿吗?

更何况,据说宋夫人与已逝的安国公夫人是闺中密友,她们也敢?

“公主,今日妾身带着安国公府的大小姐来跟您请个安。”宋夫人福了福身,说道。

福嘉立刻起身扶了宋夫人:“舅母何须如此多礼?”

宋夫人却趁机捏了捏福嘉的手,对她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福嘉会意,不动声色地扶着宋夫人坐下,如同在跟秦苒苒说悄悄话一般附在她的耳边说道:“舅母应该是有事找我们,我们去走走吧,你还看戏吗?”

秦苒苒掩嘴轻笑:“自然不看了。”

几人稍坐了片刻,寒暄了几句,福嘉便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天色,对着奉国公夫人笑道:“婆婆,我今日出来没有带厚衣服,坐了这会子有点冷,我回去更衣,稍后回来。”

奉国公夫人立刻点头道:“公主快去,这天气若是受了风寒可了不得。”

福嘉笑着看向秦苒苒与林瑶:“两位陪我一起去吧,顺便介绍两位认识。”

说罢便携了秦苒苒和林瑶的手,一齐走了出去。

回来时,福嘉已换了一身素绒绣花袄和烟水百花裙,面上甚是欣喜。

宋夫人迎上前去,就听福嘉说道:“舅母,我这未来的嫂嫂当真是个妙人,以后可得多亲近才是。”

下面诸人虽说都在听戏,但是耳朵却都支棱起来,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有些脑子转的快的,都已经把秦苒苒与林瑶列为交好行列,决心回去再办赏花会时,必得单独下帖子才是。

“哼!”林莹听得这句话,愤恨的在身边丫鬟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丫鬟吃痛,却不敢出声,只得忍着。周围的人看着这丫鬟面上的痛苦之色,哪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纷纷起身,去找距离这边较远的交好的夫人去叙旧了。

林莹浑然不知众人都在躲她,见大家都去找人说话,自己也站起身,理了一下衣袖,盈盈笑着朝着福嘉那边走去。

“见过公主,见过诸位夫人。”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莹儿特来拜访陆夫人,想请教个方子。”林莹见没有人搭理她,又娇滴滴地开口说道,“父亲近日神思倦怠,作为女儿,总感觉有些心疼。所以想来请教一下陆夫人,有没有个好方子,给父亲调理一下身体。”

秦苒苒面色冷淡,婉言回绝道:“这件事,林二小姐还是去找府一瞧一瞧比较好,再不济让安国公上书,请陛下安排一个御医来。我这才疏学浅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症状,哪敢乱用方子。”

林莹脸上笑意更浓了:“都说陆夫人医术了得,不如明日我下了帖子,请陆夫人过府坐坐,为父亲把把脉如何?”

这话说的让一众人都皱起了眉头,这林莹脑子是缺了根筋吗?

陆夫人是皇上钦赐的三品诰命,再说了,还是一个内宅女眷。哪有随随便便上门给人看诊的道理?

若是个贫苦百姓家,也还说得过去。可这对方却是个有职位在身的外男,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更何况,苒苒刚才已经说了自己不去,她这还非要下帖子,是觉得自己的脸上贴着金吗?

福嘉刚要开口说话,就见秦苒苒柳眉一挑,语气更是凉了几分:“林二小姐这话就不对了,安国公乃是外男,平日里见了也是要回避以避嫌的,你让我去给安国公看诊,且不说别的,就这望闻问切中的望字,就足以让我身为内宅女子而倍觉羞愤。”

几句话说的林莹脸上十分挂不住,她脑子一转,颇有些得意地说道:“陆夫人以前便是大夫,我便不信你没有看过男病人。今日推脱之词,莫不是瞧不上我安国公府?”

秦苒苒闻言,冷笑着怒斥道:“我倒不知林二小姐竟是如此伶牙俐齿。我既已成亲,出嫁从夫,那便事事当以将军为主,有损于将军府颜面的事,你还是莫要再提了。”

“更何况,我跟随师父之时,师父也只让我看女眷,从未有让我去为男子诊病。”

“林二小姐当真是见多识广,妾身自叹不如。”

周围隐隐有低笑声响起,林莹面色涨得通红,想要掌掴秦苒苒,却又不敢,眼光扫过站在一边林瑶,猛地扑了过去。

阿九眼疾手快地拉开林瑶,林莹一下子扑了个空,趴在地上。

她恼怒至极,也顾不得是在奉国公府了,就那么坐在地上,指着林瑶大骂:“你个贱人,就是要看我笑话是吗?父亲身子不适,也没见你着急,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戏台子上的人看到这边如此变故,不知所措的停了下来。在这突然安静了下来的花厅中,林莹的叫骂便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林二小姐,刚才林大小姐陪我去更衣,便已经请求了我,去求父皇派院首去府上看看,我已经应了。”福嘉心里开心极了,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可比着你那馊主意强多了。”

第038章 儿媳?姐妹?

花厅里一片寂静,林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只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安国公林夫人疾步跑了过来,扶起林莹,转身对着福嘉哭诉道:“公主,莹儿还是个孩子,她为了父亲的身体,有些着急,一着急就有些口不择言,还请公主赎罪。”

福嘉淡淡地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众人见福嘉长公主不说话,均不敢开口。

秦苒苒心中冷笑,好一个还是个孩子,林瑶只比林莹大了三个月,三个月的差别,一个便是孩子,一个便是泥里长得了吗?

她的手轻轻按上腰侧,本不想做得过分,既然她都如此轻待自己,自己又何必给她留脸面呢?

“夫人快将林二小姐带下去更衣吧,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见众人都饱了眼福,福嘉这才开口。

见林夫人将林莹带了下去,陆九也在几人的遮挡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戏台上锣鼓重新响起,花厅里又是一派热闹场面。

平西侯夫人含笑看着戏台上咿咿呀呀的你来我往,心底更是笃定,这件事不能去管婆婆的想法,自己要与这位弟媳打好关系,也是位通透之人。

奉国公夫人心底则是满意极了,这么个妙人儿若是嫁与了陈涵修,那他这世子之位,估计也保不住。

一出戏唱完,众人都还沉浸在刚才比沉香救母更为精彩的戏目里无法自拔。

林莹一直都没有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有林夫人一人面带微笑回到了花厅。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都这样了,还不赶紧把人带回去,省得丢人现眼。”李夫人附在齐夫人耳边,轻声说道。

齐夫人掩嘴:“可能安国公就喜欢这种调调吧,在上京城里多稀罕。”

“我看各位小姐是耐不下性子在这里看戏了,不如请小姐们去园子里逛逛。园子里近日移来了不少菊华和西府海棠,倒是值得赏玩一番。”奉国公夫人见大家都已经无心听戏,便开口建议。

福嘉也站起身来:“我带着小姐们去园子里转转,婆婆陪着想要听戏的夫人们在这里坐坐如何?”

奉国公夫人露出欣喜的笑容:“即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当下,花厅里分为两批,年轻的小姐们跟着福嘉去了园子,几位稍微有些上了年纪的夫人们便留在花厅继续听戏。

“这菊花,还是绿色的呢,我真是头一次见到。”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嫡次女吕雅荷。

立刻便有人上前奉承道:“吕二小姐好眼光,听说这绿菊,只有宫里才有那么几盆。”

“那姐姐一定是见过的。”吕雅荷微微笑着,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

兵部尚书吕阳成嫡长女便是如今五皇子的母妃,宁妃。

福嘉笑盈盈地看着吕雅荷站在那里听别人的奉承之言,心底的鄙夷好不容易才压住。

秦苒苒心中一阵无语,这上京城的世家贵族,怎么都这么一副德行,真是连药谷外面的牛角村都不如。

陆九也趁机凑过来,借着给秦苒苒整理衣襟的功夫,轻声说道:“去了园子西侧的客房,陆二盯着呢。”

秦苒苒没有说话,目光扫过正在与奉国公夫人相谈甚欢的林夫人,笑着迎上平西侯夫人:“嫂嫂。”

“苒苒无事时多去府里坐坐,虽然将军分出府去了,但侯爷与将军怎么也是亲兄弟,要多多亲近才是。”刘氏面上带着热情却不殷勤的笑意,让人见了便觉得心情愉悦。

秦苒苒点头:“是。”随即却又有些为难,“母亲不喜欢我,我只怕我去了会惹母亲不高兴,这又是不孝了。”

刘氏想到那个将侯府紧紧抓在自己手中的老太婆,心底泛起一股子恼怒,面上却依旧是那让人愉悦地笑意:“那我们俩可以约着出去逛一逛,喝喝茶。”

“是。”回应完刘氏的话,秦苒苒目光再次向着林夫人所在的地方扫过去,见她依旧站在原地跟别人寒暄,心中略定了定。

又寒暄了几句,与刘氏交好的夫人过来与她说话,秦苒苒便趁机退后几步,站到福嘉身侧。

“公主,驸马让人带了信,说是大公子有些头晕。”凝香递给福嘉一盏热茶,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福嘉闻言微微一笑,对着秦苒苒说道:“西侧的竹林倒也别有一番趣味,我带你去看看。”

秦苒苒的手不经意的拂过腰侧,与福嘉一起,往西侧走去。

竹林幽静极了,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旁边点缀着几块嶙峋的怪石,慢慢赏去,果真是一步一景。

秦苒苒欣赏着面前的一丛翠竹,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问陆九:“在哪?”

陆九目光微斜:“第二间,就等着大公子到了。不过陆二已经两人拦下,送到最后一间了。”

秦苒苒笑着点头:“做得不错,人带来了吗?”

陆九面露难色,目光撇向福嘉,没有说话。

福嘉笑着捻起一片竹叶,对着阳光细细端详了一会,才道:“我觉得将陈华修带来太便宜她了,就让他们把我公公带来了。”

秦苒苒只觉得如同遇到惊天霹雳一般,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我那婆婆估计对林莹与大公子的事十分满意,既然她不介意多一个这样的儿媳,我就想着,让她们做做姐妹也挺好。”福嘉掩嘴轻笑,面上无比天真无邪。

秦苒苒心中突突直跳,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那,驸马知道吗?此事,会不会影响你与驸马之间的关系?”

福嘉收回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这么多年,若非这个男人不闻不问,阿修哥哥绝不会受那么多委屈。此事,我们已经商量过了。”

秦苒苒沉默片刻,才说道:“我先去房里,既然做了,就把事给坐实了,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她带上陆九,往第二间客房走去。

陆二在回廊的柱子上冲着两人点头之后,又重新隐匿好踪迹。

秦苒苒推开门,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迷烟味道,示意陆九守好门,将味道散了散,便将目光投向躺在床上的林莹。

秦苒苒闭起双眼,沉默片刻,毅然举起了手中的银针。

片刻之后,床上的人似乎睡得更熟了。

“好了吗?”门外,陆二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陆九回头看了看,就见陆二与陈智修身边的小厮一起,扶着有些昏沉的男子走了过来。

第039章 客房

“夫人,驸马与侯爷和大公子在园子里议事,夫人着人送了一壶茶,侯爷和大公子喝完后就有些犯困。驸马将大公子送到了最里头的一间,让小的将侯爷扶到这边来休息一下。”小厮恭敬而又快速地将话说完,便扶着奉国公缓缓地往屋里走去。

秦苒苒心中明白,若是此事成了,让奉国公夫人无暇再对着福嘉出手,那么,自己便真是让皇后和福嘉欠了自己一份大人情了。

而将军府,就是要让大家都欠着人情,才有可能屹立不倒。

她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在与奉国公擦肩而过的时候,在他身上几处迅速地刺了下去。

小厮浑然不觉,与陆二一起,将昏沉着的奉国公放在已经躺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身边。

小厮拱手,无声地退了下去,秦苒苒也不再多待,带着陆九与陆二,迅速地回到了竹林旁边。

茯苓第一次跟着秦苒苒出门便遇上了这等事,心中直打鼓,生怕秦苒苒在那边有什么差池,见她完好无损,面色如常的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夫人,您的香囊呢?”茯苓扫视了一遍秦苒苒之后,面色有些发白的说道。

秦苒苒闻言心中大惊,陆九顾不得其他,回过身去便要去客房中找,却听见不远处,奉国公夫人的声音传来。

“公主,原来您与陆夫人在此处赏竹林,我们可真是来的巧了。”奉国公夫人看起来极为开心,秋水盈盈的大眼睛更是多了几分娇媚。

福嘉笑着躬身:“婆婆,我与陆夫人走到此处,见景色极好,便停下看了看,刚才还在说,今日这么巧这么多小姐们都在,不如一起就着竹林作作诗和画,也不算辜负了这好景致。”

奉国公夫人一心想为儿子挑一个才貌双全的世家女子,闻言更是欣喜不已,转头问道:“不知各位小姐意下如何?”

宋文云见福嘉起头,便打趣道:“公主必得有彩头才行,要不然我们这又是诗又是画的忙活了一通,可累呢。”

宋夫人笑着点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就你,整天眼巴巴的看着福嘉的好东西。”

奉国公夫人面上笑意更重:“她们姐妹两个关系呢。”心中却暗骂不已,这老东西,指桑骂槐的本事见长呢!

就在几人笑意盈盈的你来我往之时,陆九悄悄退到人群外围,见左右无人,迅速掠到客房那边,对着陆二低声说道:“夫人的香囊在里面,去找。”

陆二神色一凛,立刻从回廊上翻了下来,身影一闪便进了内室。

陆九若无其事的回到人群中,站到秦苒苒身边低声说道:“陆二去找了。”

秦苒苒心中稍定,却见人群中有位桃腮杏面的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她心中一跳,莫非是被发现了?

她凝神便朝着那女子看去,见李夫人站在她的身侧冲着自己温和的笑,心中又安定了下来,看来,这便是李夫人的女儿李茉了。

上次宫宴,李茉染了风寒,便没有跟着进宫,所以并没有见到。

秦苒苒想到此处,便回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李茉见秦苒苒猜出自己的身份,便冲着她笑得更开心了。

在场的小姐们已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该用何景致入画,取何品格写诗。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了这片欢快的气氛。

“怎么了?”在场的女眷们都有些惊慌,只有安国公夫人和奉国公夫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秦苒苒见两人的架势,心底冷笑,刚刚那心底的不忍很快便烟消云散。

一个身着杏色衣服的小丫鬟涨红着脸,急急地跑了过来,见这边人甚多,又踟蹰着停了脚步。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奉国公夫人眼眸微转,走上前去问道:“你是哪里的丫鬟,何事喧哗?没得惊扰了贵客。”

小丫鬟嘴唇颤抖苍白着脸颊跪在地上:“奴,奴婢是打扫客房的丫鬟,客,客房里……”

不待她说完,奉国公夫人便发问道:“客房里有什么?谁在那里?”

小丫鬟颤抖着说不出话,安国公夫人却焦急的走上前来:“在哪一间客房?我的莹儿还在客房中,是第二间吗?”

“是,是第二间……”小丫鬟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林夫人当即哀嚎一声:“我的莹儿……”边喊边朝着客房那边跑了过去。

秦苒苒与福嘉跟在她的身后,心中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陆二有没有找到自己的香囊。

林夫人一把推开房门,只见微微有些透亮的梅兰竹菊屏风后面的架子床上,模模糊糊的有着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影。

其中一人身着鸦青色外袍,一看便知是一个男子。

“莹儿,我的莹儿啊……”林夫人当即抓住奉国公夫人的衣袖,失声痛哭,“你说,这让我的莹儿可如何是好?”

奉国公夫人一边在心底暗暗感叹林夫人演技超群,一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林夫人,此事既然出在我奉国公府,我奉国公府必然要给你一个交代,您尽管放心。”

林夫人小声啜泣着,任由奉国公夫人将她扶到一边的罗汉椅上坐下。

今日到场的都是上京城中数得到世家贵族高官的女眷,今日之事不管里面的男子是谁,基本都已经坐实了林二小姐失了闺誉,说不准,连身子都失了。

“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吗?”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是陈三公子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家。

奉国公夫人见儿子走了过来,心中一定,随即说道:“你大哥,他,他可是犯了大错了!”

陈华修见到如此多娇美如花的未出阁女眷都在此处,想起母亲曾说过想要趁着今天为自己相一门亲事,不由得挺了挺胸膛,问道:“大哥怎么了?犯了错请父亲请了家规便是,母亲何必动怒?”

他目光望向屏风后,没有看见周围女眷们眼底流露出来的鄙夷。

家族中男子若不齐心相护,此家族想要兴旺便是无望了。

第040章 心性

“大哥身边是个女子吗?他怎能如此糊涂!此事,母亲还是请了父亲过来细细盘问一番才是。”陈华修看着屏风后面依稀能看出婀娜曲线的身影,默默猜测着是哪家女子。

“婆婆和三弟怎知屏风后面便是大哥呢?我们可是连看都没看过一眼的。”福嘉实在看够了几人的惺惺作态,出言问道。

奉国公夫人刚想说什么,就听得门口陈涵修的声音响起:“大家怎么都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林夫人见陈涵修站在门口,面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她伸手指着陈涵修:“你为何会在这里?”

陈涵修见如此多的女眷在此,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才说道:“刚才我与父亲和二弟在园子里说话,喝了杯茶之后便有些头晕,就让小厮扶我过来歇了一会,这才好了一些。”

“我一出房门就听见诸位夫人在这里,于情于理,都得过来看一看才是。”

林夫人这下真的是身体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踉跄着过去抓住奉国公夫人的胳膊:“里面到底是谁,怎么不是他!”

直到现在,在场的诸位都琢磨出点事来了。这明明就是一出设计好的戏,只是戏演到现在,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偏差,没有按照她们既定的路子继续下去而已。

“安国公夫人真是说笑了,为何里面之人一定要是我,我虽为一男子,但也要清誉,此话还望夫人莫要再说了。”陈涵修面露屈辱之色。

林夫人此事脑中却在飞速急转,事已至此,必得有人为女儿担了这个责任才是。

“莫非,里面之人是驸马不成?”林夫人慢慢冷静下来,狠了狠心,见只有驸马一人不在场,便开口道,“刚才大公子也说了,他与侯爷和驸马一道说话。”

福嘉眸色一冷,撇向林夫人:“夫人也太过于抬举你安国公府了,驸马再不济,也不至于瞧上你家那个只会丢人现眼的东西!”

林夫人闻言只觉得胸口堵得生疼,她伸出手指向福嘉:“你,你怎能说话如此恶毒?”

“凝香,掌嘴。”福嘉厌烦的收回目光,只冷冷地吩咐了下去。

林夫人看着慢慢走近的凝香,发疯一般的喊道:“你敢!你不过一个婢女罢了,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必得发卖了你!”

“林夫人,这可是公主身边的婢女,身契可是在宫里的,您可以回去求了安国公,看看安国公是不是有法子,能将凝香的身契拿了出来。”秦苒苒站在一旁,心底实在有些不落忍,出言提醒道。

前世的她心肠实在太软,不论是不是自己这边的人,都会忍不住出言相护。重生回来,乍一接触这些事,真的让她有些觉得自己过分了。

林夫人却不理会她的提醒,她转头恶狠狠地看向秦苒苒:“你们蛇鼠一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要害我的莹儿,若里面的人当真是驸马,我定要去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凝香,你这差事当的愈发的好了,掌嘴!”福嘉语气中已然带了凌厉之势,见过德庆帝的人,都在这一个瞬间,依稀看到了德庆帝的影子。

“自从我出嫁之后,便将自己当成了奉国公府的儿媳,而不是皇家的公主。平日里,我孝敬公婆,从不用两人在我面前做恭敬之色,也从不用皇家身份去压别人,甚至,我连父皇钦赐的公主府都没有入住。”

“是不是我太过于柔顺恭敬了,以至于大家伙儿都忘记了,本宫,是大周国德庆皇帝钦赐的长公主,本宫的父皇是大周国的皇帝,本宫的母后是大周国的皇后,本宫的身份摆在这儿,驸马既然尚与了本宫,那便是皇室中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胡说八道!”

“凝香,掌完嘴之后,去写折子上奏父皇,安国公治家不严,其亲眷公然侮辱皇家血脉。”

“就算是安国公站在这里,他也不敢指着本宫的鼻子说本宫恶毒,也不敢说本宫的驸马与别的女人有了首尾,更何况你区区一个继室。”

“就你这种蠢货,也别想着回母家告状,你母家今日也有人在这里,你们说,我这嘴,掌得对是不对?!”

吏部尚书家的两位小姐看着安国公夫人已经高高的红肿起来的脸,齐齐跪拜在地:“辱骂皇家已是大罪,公主只掌嘴便已是手下留情,我等回去之后,必秉明祖父今日之事。”

“看来徐大人府上还是有明白人的。”福嘉面色微霁,淡淡地说了一句。

秦苒苒被福嘉的雷霆怒火惊到了,她看着面前这些神色恭敬的女眷,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福嘉敢于对着命妇们发火,是她的身份地位使然。

而自己呢?

自己又能做什么?

陆承安在陛下面前已经是个红人,陛下甚至因为陆承安的关系,给了自己三品诰命。而这三品诰命在这上京城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自己无法用身份去压制别人,那便只能凭借自己的一手医术,给予她人雪中之炭。

还有今日之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后需得更加谨慎,必不能给他人可乘之机,不禁对于自己,还有将军府。

自己那可笑的慈悲都见鬼去吧,上辈子慈悲了一世,落得一个被迫休妻,满门抄斩的下场。

既然已经重生,那必然要改写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她目光如同被洗过一般澄澈透亮,透着一股子由底而迸发的坚韧。

若说先前的秦苒苒如同一只护崽的母虎,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心生警惕,想法子威胁敌人。

那么现在的秦苒苒就如同一只谋定而动虎王。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动便要将你撕碎,打入十八层地狱!

“听闻诸位提起我,不知找我有何事?”陈智修的声音适时的在门口响起。

看到陈智修的脸,林夫人彻底瘫软的倒在地上,顷刻之后,她突然爬起,跌跌撞撞地往屏风后面跑去。

“怎么会是你!”林夫人的声音尖厉到如同厉鬼呼啸。

奉国公夫人面色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打雁不成,反倒被雁啄了眼睛,便是如此吧。

第041章 丑事

“徐月娥你这个贱人!我们明明说好的你派人将你府上的大公子带过来,为何现在在这里的却是你的男人?”安国公夫人不管不顾的跑出来,上来便给了奉国公夫人一个巴掌。

想必安国公夫人心中的恨意全部发泄在了这一个巴掌之上,奉国公夫人脸上瞬间肿起了高高的红印。

她却无暇顾及这些,她紧紧抓着安国公夫人的衣襟,面色狰狞地问道:“你说什么?里面是谁?”

安国公夫人满面悲怆,笑声凄苦:“是你家的奉国公啊,你想尽办法弄到手的男人……哈哈哈……我的莹儿……”她边说着,如同疯癫一般,又哭又笑。

陈涵修站在一边,面色冰冷又难看。安国公夫人刚才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显,此事,完全便是针对他所设的一个圈套,只不过,不知为何,被送过来的成了父亲……想到这里,他想起突然找自己说一起约着父亲喝茶的二弟,他的心底先是一凛,随后又有着一股暖意。

能够相互扶持的,就剩自己与二弟了。

周围的人群都面色严肃的看着这一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闹剧,无一人想要告辞。

奉国公夫人已经顾不得周围的人群还在,她几步跑去屏风之后,只见自己朝夕相处的丈夫正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

“你,你个老不死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奉国公夫人已经完全失了自己该有的仪态。

奉国公不辨悲喜地看着她:“这不是你的设计吗?”

林莹也早已经醒来,坐在一边低声啜泣。奉国公夫人见她坐在一边,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一巴掌便朝着林莹打了过去:“你个贱蹄子,还有脸在这里哭!”

这一巴掌却未能落下,奉国公抬手拦住了他的夫人。

“够了,你还嫌闹得不够大吗?若不是你先有了邪念要毁了我的儿子,此事何至于此?”奉国公厉声呵斥道,“我平日不愿多管闲事,没想到,竟会放任你们闹到如此地步!此时我会解决,你带着诸位夫人先退出去吧。”

林莹泪眼婆娑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个虽年近不惑但依然风度翩翩的男人,只觉得他无比高大。

戏已至此,便没有什么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不管奉国公如何处理这件事,奉国公府与安国公府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而今日奉国公府出丑也已经出大了。

福嘉冷冷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两个人,开口说道:“我们还是回花厅坐一坐吧,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厨房里早已经备好,大家不妨用过午饭再回去。”

若是放在以前,必定会有人推辞说家中有事,先回去将此事告知家中长辈,但是今日福嘉重新拿起了长公主的架势,竟无一人敢先告退,都只是笑着应是,相携着齐齐往花厅走去。

陈涵修与陈智修相视一眼,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便一齐往外院方向离开了。

陈华修似乎还有些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奉国公看着这个平日里自己诸多宠爱的儿子,心中只觉得悲凉:“华修,你先回自己院子吧,今日女眷多,你不要随意出来走动免得冲撞了。”

“是。”陈华修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安国公夫人依旧坐在地上,她的丫鬟拉也拉不起来。她不停地在喃喃自语着,如同失心疯了一般,完全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

奉国公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去对身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楚楚可怜的林莹说道:“你和你的母亲先回去好不好,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林莹战战兢兢的点头,起身时,却发现自己身下有着些许血迹。

“这……这,我小日子刚过,怎么会流血呢?”惊慌之下,她已经顾不得身边还有外男,脱口而出。

奉国公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罢了,让人备车,我送你们回去。”

奉国公夫人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奉国公直接绕过她吩咐人备车,并嘱咐人照顾好安国公家母女时,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昏死在地。

花厅中,一群人觥筹交错,满屋里笑语盈盈。

桃红却悄然出现,附身在凝香耳边说了几句话,凝香神色严肃了几分,轻轻地将桃红的话转述给福嘉。

福嘉听完,在秦苒苒耳边低低地说道:“婆婆吐血昏过去了,我得去看看,让舅母在这边招待一下,你与我一起可好?府医被公公带着去往了安国公府。”

秦苒苒点头说道:“自然要一起去,说不准我也能略尽绵薄之力呢。”

福嘉与宋夫人低声交代了几句,便与秦苒苒一起往客房中走去。

“苒苒,再不济她也是我婆婆,上头还有个孝道压着呢。”福嘉言底有些愤恨,“我敬着她,她却如此对我,听她这样,我心底竟也觉得痛快却又难过。”

秦苒苒握了握福嘉的手:“心软也就罢了,若是她还不悔改,你可不能再心软了。”

面色苍白如纸的奉国公夫人就躺在客房中那张她的丈夫刚刚与其他女子一起躺过的床上,双颊泛着异样的潮红。

秦苒苒诊过脉后,对着福嘉安慰地一笑:“急火攻心,无大碍。”说罢,她拿出身上带着的银针,冲着床上之人的几个穴位,缓缓的刺了进去。

顷刻,奉国公夫人吐出一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秦苒苒见她醒来,急忙起身:“既然夫人已经醒了便无大碍了,等到府医过来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即可,我便不多此一举了。”

奉国公夫人怔怔地看着福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公主啊。”

“婆婆醒来了便好,我这就让人送婆婆回院子里休息。”福嘉说着,刚要招呼桃红带几个大力丫鬟进来,就听见奉国公夫人的声音虚弱地响起:“我刚记起来,库房里新进了一批罗兰花,公主带人去分到各院子吧,我这里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让桃红在这就好了。”

秦苒苒垂目冷笑,罗兰花?这是坐不住了吗?

第042章 心思

“婆婆让我将罗兰花分到各个院子里是吗?此事,就这么着急?”福嘉下意识地攥住秦苒苒的手,冰凉的手上全是汗水。

“劳烦公主了,此花特别稀奇,我也是好不容易得了几盆,再不送下去,怕在库房里照料不好。”奉国公夫人强撑着说完这几句话,已是气喘吁吁。

“婆婆放心,你交待的事我必然会做好。”福嘉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秦苒苒的身上,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话时,脸色是多么的苍白,离开的脚步,是多么的沉重。

“那几盆花交给我吧,你就不要过去了。我的药丸只能抑制毒性蔓延,并不能将它消灭掉。”秦苒苒用力握住福嘉的手,关切地说道。

福嘉无力地点头:“如此就拜托你了。我等一会再去席上,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秦苒苒便示意凝香照顾好福嘉,自己在桃红的带领下往库房那边走去。

从客房通往库房的路上,秦苒苒路过了正院,福嘉的院子,陈涵修的院子以及一个小巧别致的竹屋。

“这是哪里?”秦苒苒指着竹屋问道。

桃红恭敬的回道:“这是三少爷的院子,三少爷不喜夫人给他的院子,便自己在此处做了一个竹屋。”

秦苒苒嗤笑:“倒是挺别致。”路过院门口时,她却听闻一个男人的声音的低低地喊着公主。

不说整个奉国公府,整个大周朝说得上公主的便只有福嘉与福顺两人。

福顺昨日便去了京郊的白马寺上香,需得斋戒三日,今日便没有来奉国公府。福嘉有凝香陪着,根本不可能到此处来,那这个公主,指的又是谁?

秦苒苒微微转身,给了陆九一个眼色,陆九上前几步,将秦苒苒护在身后,低低地说道:“陆二。”

一个身影闪过,若不是知道陆二在自己的身边跟着,秦苒苒必定以为刚才的只是幻觉。

桃红面露惊色,但是在看到陆九冷冷地眸光之后,识相的如同鹌鹑一般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顷刻,陆二出现在陆九身边,神色古怪地对着陆九低语了几句。饶是陆九在外摔打了这么多年,在听到陆二的话时,脸也忍不住变得绯红。

她神色古怪的对着秦苒苒耳语:“这位三公子好似对着福嘉长公主有肮脏的念头,正在……自渎……”最后两字已是微不可闻。

秦苒苒被这个消息冲击到头脑发昏,她微微闭目,掩去眼中的厉色,伸手招呼陆二走了过来,在他的身上几处指了一下,递给他一枚银针:“扎下去一寸左右。”

陆二点头,见四处无人,便再次进去。他想了想,怕被发现,便直截了当的将人打晕,按着秦苒苒的指示,将银针刺了进去。

秦苒苒没有停留,她现在只在心中感叹,幸好福嘉没有跟来,若不然让她看见,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桃红是吧?”秦苒苒目光扫过站在身后不说话的桃红,神情冷淡倨傲。

桃红只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全都冒了出来,她立刻弯曲双膝,对着秦苒苒跪了下去:“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日后定为公主马首是瞻。”

秦苒苒沉默了片刻,目光直直地盯住她,直到桃红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变为豆大的汗珠,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能这样想很好,我今日既然能带了人进来,改日让人取了你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桃红刚要叩首,便被陆九拉住了:“磕到了头一会你要怎么解释?你要陷我家夫人于何境地?”

“我,我……”桃红不知如何解释,急得心中如同一团乱麻。

“好了,只要你听从公主的吩咐,公主必不会亏待了你。你在你家夫人和公主之间选择了公主本就是康庄大道,你若不改初衷,必有你的回报。”秦苒苒见她满脸焦急和窘迫,便示意陆九将她扶了起来。

桃红站在原地,只深深地福了礼,便静悄悄的跟在秦苒苒身后。

三人神色如常,似乎刚才之事并未发生过一般,直到库房门口,才发现一群婆子丫鬟正站在那边面上难掩焦虑之色。

秦苒苒不便上前,桃红变走上前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看管库房的婆子见是奉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急急地跑了过来:“姑娘,今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只野猫,将夫人放在此处的花全都打碎了。”

说着,手往库房一指。

秦苒苒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花架子倒了一地,几棵花儿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只有淡淡紫色的花瓣还在竭力展示着它曾经会有多么美。

她在心底不禁暗暗叫好,若是让她遇了那猫儿,必得好生奖励它几条鱼吃才是。

“那猫儿呢?”桃红已经开口问道。

婆子战战兢兢地答道:“那猫儿太过于狡猾,没有捉到。”

“夫人,您看……”桃红转身走了过来问道。

秦苒苒想了想才说道:“你让人把这花都包好了,我认识一位手巧的花匠,让他看看能否养得活,若是活了,我再差人送回来。”

桃红应了,让婆子将花包好,送到平西将军府的马车前。

“你们也散了吧,将这里收拾好,免得让人看了笑话去。”秦苒苒淡淡的吩咐了几句,带着桃红与陆九便离开了。

婆子虽不知这人是谁,但看见桃红姑娘都恭恭敬敬地跟在她的身后,也不去触这个霉头,好赖此事有人出面担了,也就欢欢喜喜地带人去收拾这满地的凌乱了。

回到花厅时,福嘉已经坐在那边与几人一道喝茶了,见秦苒苒回来,福嘉赶紧迎上前:“真是不好意思了,正巧赶上我有些不适,府内的事也要你跟着操心了。”

秦苒苒笑着携了她的手:“那公主可要斟一盏茶与我才是。”

福嘉笑嘻嘻地应下,秦苒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头去与几位夫人寒暄。

“我刚才还与公主说,过几日挑个黄道吉日,得上门提亲去,早日将清儿与瑶儿的婚事定下来,我也早日安心。”宋夫人笑盈盈的拉着林瑶的手,仿佛刚刚的那一出闹剧与安国公府无关似的。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难道承恩公府不在意安国公府的丑事吗?

“瑶儿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不过了,早日娶回来,我也放心。”

第043章 端倪

满室皆悟。

宋夫人这不是给安国公府做脸,只是单纯的给自己的未来儿媳做脸。

还有平西将军的夫人,福嘉长公主甚至于将自己府内的事务交由她代为打理,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也足以证明两人交情匪浅。

各怀心事的喝了一会茶,大家便纷纷告辞了。福嘉面上带着歉意说道:“今日的彩头也没有给成,过几日我给大家下帖子,邀了大家去我公主府上坐坐,到时候还请诸位赏脸。”

众人口中纷纷说着“必然要去”,心中却已隐隐有了感觉,奉国公府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自家也要早日站队才是。

秦苒苒最后一个出门,她将事情对着福嘉讲述了一遍,最后面带欢快的笑意的对着福嘉说道:“若是你见了那只猫儿,必得好好奖励它才是。”

福嘉拍着手直喊“神猫”,吩咐人若是在府中见了猫儿必不可伤它,要带到自己这边养着。

秦苒苒看着福嘉欢喜的面容,犹豫再三,还是将三公子的事与她提了一提。

福嘉边听着,面色慢慢地冷了下来,眼底堆满了即将喷薄而出的风暴。

“此事我知道了,我会解决的。”福嘉语气生硬。

秦苒苒上前一步,再次低语道:“我已经让人给他扎了针,想必再做不了那等龌龊事了。若是他发现自己……定会请大夫来看,公主倒可以利用一番。”

福嘉闻言眼前一亮,她转头郑重地对着秦苒苒说道:“今日之事全都有劳你了,你放心,你既为了我做了这许多事,我也视你如亲姐妹一般,很多事我晓得轻重。”

秦苒苒福了福身:“那便不必说这许多了,我自是信你。有事便给我下帖子,无聊了去府上找我,我教你如何辨毒。”

说罢,两人互相握了握手,秦苒苒便朝自家马车走去。

“茯苓,一会上车后,你跟车夫将那罗兰花要过来仔细包了,阿九你直接拿到我的药庐里去。”秦苒苒边走,边低声吩咐。

两人都应下,陆九掀开马车帘子,刚要抬腿上车,却愣了愣。

秦苒苒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九闪开一道缝,指着马车里面对秦苒苒说道:“一只猫。”

秦苒苒闻言好奇的伸头看去,只见一只比着巴掌大了些许的橙黄猫儿端坐在马车里,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她看到猫儿爪子上带着的泥土,不禁失笑:“想必这就是帮了我们的那只猫儿了。在我们的马车里也是缘分,便带回家养着吧。”

说罢,扶了茯苓的手便要上车,惊得茯苓赶紧将她拦住:“夫人小心,怕这猫儿野性未化,伤着您,要不然我先上去吧。”

秦苒苒刚要开口,那猫儿便后退几步,钻进了座椅下面。

陆九首当其冲跳进马车,提了猫儿的后颈皮将它拖了出来,猫儿动弹不得,只能喵喵直叫。

秦苒苒看得好笑,伸手摸了摸那白白的肚皮。猫儿顺势扒住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伸手抱住猫儿,对着茯苓说道:“上来,我们回府。”

“养得狸奴立战功,?将军细柳有家风。”马车慢慢地驶出奉国公府,秦苒苒念着这句诗,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怀中猫儿的脊背,笑道,“但愿说的是你,也是我。”

茯苓听不懂秦苒苒话中的意味,倒是陆九伸手捏了捏猫尾巴,貌似非常随意地说道:“夫人放心便是。”

“不过话说起来,这猫儿这么小,是怎么把那么重的花盆推下去的?”茯苓见两人话中有自己不懂的机锋,也不插话,直到两人都不再说什么,这才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陆九拿帕子给猫儿擦着爪子上的泥,心中却在细细思索着当时的场景。

秦苒苒看着茯苓:“你果然心细,那花盆里本身没有多少泥土,花盆的质地也是薄薄的一层陶土,大概想着这花儿起到它本身的作用之后没人理会,很快枯萎了便无人再多问了。”

“这奉国公夫人心思倒也够细致的。”陆九看看猫儿的爪子干净了,不会再弄脏秦苒苒的衣服,边说便收回了手。

“茯苓,回去后你让白术给猫儿做个窝,厚实一点,猫儿冬日都畏寒。”秦苒苒不愿再去想这些糟心事,便转移了话题。

茯苓笑着应下:“白术的活儿不如二等丫鬟里的珠儿,她缝制衣物和绣活都比着我们几个强多了。”

秦苒苒也来了兴致:“回去后你叫她过来我问问。”

这边气氛慢慢的欢快了起来,而奉国公府内却是一片阴沉。

奉国公夫人早已被丫鬟扶着去了自己的正院,她倚在迎枕上细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她所期盼的哭喊声却并未响起。

“夫人,公主过来跟您问安了。”桃红站在门口说道。

奉国公夫人一把抓住迎枕,面色白的渗人:“公主过来了?她亲自过来的?花呢,花送过去了没,她有没有去库房?”

“婆婆身子还不好,就记挂这么多,怒火攻心之人不宜多思多虑。”福嘉一边往里走着,一边语气轻柔说道。任谁听在耳朵里都要赞叹一下公主的孝心。

奉国公夫人如同见了鬼一般,她双手抓住身上盖得锦被,往里退了几步:“你,你好好的?”

“是,我好着呢,每次进宫母后都着太医为我诊脉,我怎么会有事呢?”福嘉笑着在炕前站好,“婆婆难道是希望我有什么不对吗?”

“我自然是希望你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想呢?”奉国公夫人强撑起笑容,相比较于平日里的楚楚可怜,这笑容僵硬,让人看了便心生厌恶。

福嘉点头:“我就知道婆婆是识大体的,不过我上次进宫,母后吩咐李太医帮我诊脉,李太医说我身上中了一种奇特的毒,还给我开了药丸,解毒用的。”说着,福嘉从袖中掏出瓷瓶,在奉国公夫人面前晃了晃。

“这不可能,那软香便是李太医给的!”话一出口,奉国公夫人便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抱歉……

今天要跟大家说声抱歉,三姨妈昨晚去世了,生前对我那么好的一个人,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躺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只看到了一张冷冰冰的照片。

16年前,父亲去世了,我当时还小,一直在哭,直到慢慢长大才明白人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才真正觉得自己的人生缺了一块。

几天前我去看她,她还笑嘻嘻的对我说

“大外甥来了”,今天再去时,还是那间屋子,还是那些装饰,可就是缺了那个笑眯眯的人……今天站在灵堂哭了一整天,脑子空荡荡的,很抱歉,今天要断更了……

《将门医妻》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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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巫蛊和毒

今日突然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后来本以为福嘉会出事,结果她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这让奉国公夫人原本缜密的心思开始不安,福嘉稍一提起李太医,奉国公夫人便如同被捉了七寸的蛇一般,毫无招架之力的就将自己心里的秘密吐露了出来。

“李太医原来跟你们是一起的啊?不知道你们这条船上还有谁呢?”福嘉笑嘻嘻的打量着内室,鼻子不动声色的嗅着,想要找出陆九所说的佛堂是在哪里。

奉国公夫人目露惊骇之色,她猛地坐直身体,眼睛死死地盯着福嘉:“你都知道些什么?”

福嘉看着厢房中单独设置的小佛堂,也不理会奉国公夫人,只淡淡地对着凝香招手:“去看看。”

奉国公夫人看着凝香往佛堂走去的脚步,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半天才冒出一句:“你要干什么?”

“我记得婆婆是不信这些神佛的,为何在厢房里设了个佛堂呢?我让凝香过去看看,万一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也可以帮你补上。”福嘉似笑非笑地看着奉国公夫人,眼睛眯得狭长,从缝隙中渗出凌厉的光芒。

奉国公夫人想要下炕去阻拦凝香,但身子还是使不上力,她走了几步便被地上铺的猩红地毯绊倒,本就凌乱的发髻更是散乱开来,看着好生狼狈。

“公主,这毒妇,竟在府中行这巫蛊之术!”凝香进入佛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便走了出来,将一个写着密密麻麻小字,身上还扎着细针的娃娃扔了出来。

奉国公夫人见到此物,顿时面若死灰。

“收好,我要进宫。”福嘉面上平静如常,转身走出奉国公夫人的内室。

“桃红,快去将侯爷和三少爷请了过来。”奉国公夫人呆呆地望了片刻头顶的雕花,才用沙哑却又带着几分尖厉的声音吩咐道。

桃红虽已向福嘉投诚,福嘉却未曾告诉她她需要做什么。此时她听到吩咐,心中有些不知该如何,想了想,也只得慢慢悠悠地朝着书房走去。

“少爷,少爷,夫人喊您过去呢。”陈华修今日被福嘉皇家威势震慑到,回到自己的院子来不及进到正房便迫不及待地想着福嘉冰冷而又慑人的面孔开始自渎。

不知不觉中他便睡了过去,沉浸在他与福嘉相互嬉戏的美梦中,不料就在福嘉被他捉住狠狠地压在身子底下的时候,一声焦急的呼喊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美梦。

“谁?喊个屁你喊!”他愤怒焦躁各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破口大骂。

来人是他自己院子中的小厮,小厮有些惧怕的停了脚步,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躬身说道:“少爷,夫人喊您过去。”

陈华修从树下的藤椅上起身,站了片刻才开口说道:“知道了。”

奉国公夫人看着外面渐渐西沉的日头,心中估摸着福嘉已经进了宫,心中更是焦躁不安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头脑发晕。

“夫人,少爷说他一会就到。”桃红倒了一盏温热的茶水递到她的嘴边。

奉国公夫人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急急地问道:“老爷呢?”

桃红并不去看她的表情,拿了茶盏退到厅里的圆桌旁才说:“老爷去了安国公府,还没回来呢。林二小姐衣衫凌乱的与老爷躺在一起,身下还有红,老爷无论如何都是要给安国公府一个交代的。”

“贱人,都是贱人!”奉国公夫人想要摔东西打人,可是桃红已经拿着茶盏退得远远的,她只能拍打着炕沿,徒劳的叫骂着。

站在院子门口的陈华修听到母亲声音近乎凄厉的叫骂,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才走了进去,远远地问道:“母亲,你找我来是何事?”

奉国公夫人见儿子过来,顿时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华修,过来,到娘这边来。”

陈华修忍住心底的不悦,走过去却被奉国公夫人现在的面容惊得再次后退了几步。

“母亲,你这是……”他眼看着半个晌午的功夫,他的母亲从雍容华贵中透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变成现在面色蜡黄,眼睛无神的样子,头发都花白了几根,眼角更是出现了细密的纹路。

“华修,福嘉进宫了,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她进宫定是去告状了,这个贱人,当初我就不应该下那种毒,一碗砒霜了了她才是。”奉国公夫人没有在意儿子的举动,只是自顾自的说着,“那娃娃身上,针也扎的太少了,当初一根针戳在心口上,今天应该也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

陈华修听得面色煞白:“母亲,你说什么?你给公主下了药?还做了娃娃?”

奉国公夫人阴恻恻地笑着:“可惜,没能了了她,不过中了这软香之毒,她也找不到解药。”

“你怎能如此恶毒!她可是公主,你这样做,有没有把我们全府的安危放在心上。”陈华修指着奉国公夫人,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必然是留了后路的,只要福嘉死了,那俩人也就完了,你就是世子,将来的奉国公。”奉国公夫人眼底闪过厉色,随后又闪过一丝懊恼,“不过都怪我,非得把娃娃放在厢房里,被她发现带进宫了,华修,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陈华修脑海中不断闪过福嘉各种各样的表情,最后画面定格在她挽着陈智修的手臂,甜甜地叫他“阿修哥哥”的场景上……

“我去跟父亲说,跟父亲商议个对策。”陈华修说着便夺门而出。

奉国公夫人却像是有些癫狂了,口中不断地喊着“怎么办”,过了一会又开始骂骂咧咧的喊“贱人”,在慢慢黑下来的天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渗人。

“父皇,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与她相关之人,必是幕后主使。”福嘉进宫后没有去皇后的长春宫,而是直接进了上书房对着德庆帝讲了事情的原委。

“福嘉,是父皇连累你了。”德庆帝面露颓丧之色,“朕守护这天下,却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好。”

福嘉见状赶紧出言安慰道:“父皇,别有用心之人心思歹毒,父皇每天事务繁多,哪里会看得到他们的阴谋诡计,现在我们有了线索了,必然要将这心思叵测之人揪出来才是。”

德庆帝倚在椅背上,对着福嘉挥挥手:“你去看你母后吧,朕要想想这盘棋要如何去下才是。”

第045章 夺嫡?

“阿狸,过来擦干,要不然会着凉的。”心上人娇俏的声音中带着嗔怪,脆生生的在屋里响起。

走到门口的男人眉头一跳,阿狸?擦干?

门毡猛地被掀起,一股凉风吹进了已经燃起地龙的内室。

“哎呀,谁掀了帘子?阿狸还湿乎乎的呢,别冻着了。”秦苒苒声音中带着责怪,都没有回头看看是谁,只将身子挡在凉风吹来的方向。

陆承安大步上前,铁青着脸拽过秦苒苒,朝着她身子的另一边看过去。

“喵~”一只小小的橙黄的猫儿正歪着小脑袋看向他。

陆承安不禁失笑:“原来是这么个小东西。”

秦苒苒奇怪的望着他:“怎么了,你以为是什么?”

陆承安笑了笑,提起猫儿的后颈皮,将它丢到炕上的布巾上,胡乱给它擦着身上湿漉漉的毛发。

“你轻点,轻点,阿狸还小呢,再说,今天它可帮了我们大忙呢。”秦苒苒看着陆承安粗鲁的动作,不禁心疼地说道。

陆承安顿时好奇了起来,将猫举到自己面前:“如此小的一只,能帮你们做什么?”

秦苒苒将今日在奉国公府发生的事重新讲述了一遍,最后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福嘉现在怎么样了。”

“你不必担忧福嘉,我下值时,她已经带了丫鬟进宫了,驸马也不是好惹的,有他盯着,奉国公府掀不起什么大乱子。”陆承安笑着安慰她。

随即,他话锋一转:“既然今日奉国公府闹出如此大的事,明日朝堂之上必定会风波四起,我一会陪你用完晚饭去书房呆一会,有些事还得早做打算才是。”

秦苒苒点头,吩咐白芷去厨房拿晚饭。

陆承安看着手中那呆愣愣的一只猫,伸手戳了戳它的鼻尖,见它没有什么反应,又伸手去揪它团成一团的尾巴。

阿狸终于反应过来有个人类一直在欺负它,愤怒的抬爪,一爪挠在了离着自己最近的人类的手腕上。

“喵~”挠完人还卖乖的猫儿拖着身上的布巾,委委屈屈地叫着去寻秦苒苒的安慰。秦苒苒心疼地抱起阿狸,嗔怪的说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阿狸这小小的猫儿过不去。”

陆承安亦是委屈得举起手:“苒苒,它把我挠伤了。”

秦苒苒瞥了一眼他手上有些破皮的伤口,吩咐道:“红袖,去把我那加了艾草的澡豆拿过来让将军洗洗伤口,再将药膏找出来。”

陆承安看着有条不紊的吩咐丫鬟的秦苒苒,再看看她怀中那用屁股对着自己的阿狸,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危机感。

这是以后要跟一只猫一起争宠的节奏吗?

上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刘海站在门外忧心忡忡的看着映在窗棂上忽明忽暗的烛火,心底忽然涌起巨大的不安,陛下是有多久没有彻夜在书房想过事情了?

上次书房的烛火整夜亮着,还是在鞑子进犯,已经打到上京城西百里之处,后来陛下彻夜未眠,第二日便让齐镇挂帅,陆承安为辅,两人拼死血战将鞑子赶回漠西,至今不敢越了柯吉大漠一步。

如今朝廷外围并无战事,那么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是……

夺嫡!!!

听陛下的意思,皇后娘娘已经有了……

刘海后背被冷汗浸透,身子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挡在门前。

陆承安看着正在慢慢梳理头发,摸香膏的女子,只觉得她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好看,让自己有种想要即刻将她压住听她哭泣的冲动。他硬生生的忍下,坐在床上含笑看着面前的女子。

终于收拾停当,秦苒苒起身,刚走到床边就被陆承安一把拉到身边,细细地在她耳旁嗅着:“好香……”

秦苒苒脸一红,耳旁空气微微的流动让她觉得身子一阵酥软。陆承安见她脸颊泛红,无力的倚在自己的身上,心情无比愉悦的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

一切顺理成章地进行着,就在陆承安蓄势待发时,床头却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喊声。

“喵~”

“明天我要吃猫肉。”陆承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爱怜地将阿狸搂在怀中的秦苒苒,全然不顾秦苒苒的反对,提着阿狸的后颈皮,走到门口开门。

“以后晚上再让它进屋,我便吩咐厨房煮了它。”嗜血沙场的寒意伴随着这句话出现,惊得在外面听候吩咐的白术和红袖腿都发软,赶紧接过那小小的猫儿,生怕它被炖了汤。

“父亲,母亲她……”奉国公府的书房内,奉国公满脸阴沉,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

旁边坐着陈涵修与陈智修兄弟二人。

陈华修突然就开不了口,难道他要当着陈智修的面,说自己的母亲对她的妻子下了毒手吗?

若是福嘉嫁的是自己,怎会有今日之事?

陈华修突然便哀伤起来,若是福嘉嫁的是自己,凤冠霞帔下的那张娇羞的脸,必定会更加好看。

“我去看看,你们都早点歇着吧,今日之事,明日一早我会上报陛下,给安国公府一个交代。”奉国公颓丧极了,声音仿佛也衰老了几分。

“是。”三个儿子齐齐躬身,退了出去。

“二弟,我可否去你那里坐坐?”出了书房,送走了奉国公,又看着陈华修往他的院子的方向走过去,陈涵修叫住了陈智修。

陈智修笑着点头:“走吧大哥,福嘉今日进宫了,我们俩也很久没有秉烛夜谈了。”

“侯爷,侯爷你终于回来了。华修有没有跟你说发生了什么,此时我们该如何是好?我的消息传递过去了,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人给我回消息,怎么办?”奉国公夫人一见到奉国公便踉跄着下了炕,扑在奉国公身上。

奉国公看着面前这个突然苍老的自己都不敢去认的妻子,惊疑不定的开口:“你,你如何会变成这样?”

奉国公夫人咯咯地笑着:“我给福嘉用的毒被她发现了,扎的娃娃也被她发现了,她现在进宫了,侯爷,我给那边送了消息了,怎么就没回呢?”

奉国公听得面如死灰,脚下一个发软,带着奉国公夫人一起,齐齐摔倒在地。

“你,你这毒妇……你是要毁了我奉国公满门啊……”

第046章 再次出现巫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南候之女冯氏雅茹,贤良淑德,心思细密,特赐婚于三皇子星杰为正妃,择十二月初六完婚,钦此。”

镇南候全家跪拜在正厅之中,身子僵硬。

“镇南候,快接旨谢恩呐。”传旨的内侍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有人给自己回应,无奈之下开口提醒。

为首的男子看起来已经将近半百,只见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随后又再次松开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内侍将圣旨递到镇南候手中,连赏银也不敢要,急匆匆的出了门。

“爹,我不要,我不要嫁给那个瘸子……”只是他还没出门,就听见身后一个女声尖利的喊叫声,随后像是被谁捂住了嘴一般,只能发出一声声的呜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国公次女林莹聪慧有加,知书达理,特赐与奉国公为平妻,择日完婚,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安国公听着圣旨中那如同嘲笑一般的字语,愤恨地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神情还是有些恍惚的妻子,心中恼怒至极。

做出此等丢人现眼的事情,自己还有何颜面去朝中议事?

“婆婆,公公马上就要迎娶林家二小姐为平妻了呢,公公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姨娘,两个通房,实在也太冷清了一些,现在您又多了一位姐妹,高不高兴?”福嘉从宫中回来,听见圣旨后,便去寻了奉国公夫人,将这一好消息告知与她。

奉国公夫人突然来了力气,掀了炕上的小桌,嚎啕大哭起来。

福嘉冷冷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公主。”桃红端着一盏汤盅站在门口与福嘉行礼,福嘉看着那盏汤盅,掀开盖子。

普普通通的鸡汤上飘着两粒有些发蔫的枸杞。

“侯爷说了,近日府中开销较大,夫人这边的用度也要削减一下。”桃红声音恭恭敬敬的,完全听不出有任何不满。

“你最近的差事办的不错,找好自己该做的,我亏待不了你。”福嘉将盖子扔回去,盯着桃红看了一会,慢慢的开口。

桃红心底松了一口气,福身道:“谢公主,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

“传皇上口谕,赏平西将军夫人秦氏皇庄两所。陛下说了,过几日进宫时一并谢恩就行了。”内侍话刚落音,李总管便将沉甸甸的荷包递了过去。

内侍眉开眼笑,对着身后挥手:“这是皇后娘娘让奴才带过来的,说是给陆夫人拿着玩的。”

秦苒苒赶紧示意陆九接过匣子,再次谢恩。

“皇后娘娘待夫人真好。”白术看着内侍出了院门,这才笑嘻嘻地说道。

秦苒苒拿过两个皇庄的地契,细细地看着,嘴上却说道:“这话今日我听了就罢了,以后切莫再提,你们也要叮嘱好院子里的人,谁也不许出去炫耀,要不然,就只能再换一家主人了。”

“麦穗,你去寻了李总管,让他派两个可靠的人去这两个庄子上看看。”她看完地契,小心地装好交给红袖,“去放在我床头的匣子里。”

说罢,她又继续转头看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是一幅羊脂玉的头面。

秦苒苒看着这头面愣了一会,对着陆九说道:“这会子这么好的羊脂玉,京城里应该很少见了吧?”

陆九点头:“是,自从鞑子退回漠西,与漠西通商的路便已经断了,想必娘娘这玉,还是以前留下来的吧。”

秦苒苒轻轻抚摸着面前这幅头面,心思却又飘回了前世。

在两人成亲后,陆承安也曾送过自己一只雕刻成玉兰花模样的羊脂玉簪,却因着丽娘子的拿着一副同样花样的耳坠和一句酸话,回去之后便将簪子丢到了角落里……

现在想来,丽娘子那副耳坠根本不是羊脂玉,只是花样相同罢了,且依着陆承安对待妾室们的脾性,压根也不会送她什么首饰才是。

不过说起来丽娘子,前世那些妾室,都是什么时候进府的呢?

最先进府的丽娘子,好像是在正月里……

这一世既然自己已经知晓将会发生的事情,那必然会有所防备,这些妾室们能不能进府,还得两说呢。

“团子,别乱跑。”茯苓低低的呵斥声突然传了过来,打断了秦苒苒的思绪。

她听到团子这个名字,面上不禁呆了一丝笑意:“让团子进来吧。”

团子便是在选丫鬟时,被秦苒苒塞了一个橘子的小丫头。

只见她脸颊绯红,双眼发亮的进来给秦苒苒请安:“夫人。”

“快起来,你在外面跑什么呢?”秦苒苒笑着问道。

团子立刻指着窗外说道:“夫人,阿狸在树下埋便便,然后把属下挖了个小坑,里面发现了一个布团,我没敢看,便想着跑过来跟您说一声。”

秦苒苒微眯了双眼,问道:“布团?”

陆九会意,立刻躬身扶了秦苒苒下了炕,往院子里走去。

阿狸正端坐在树下,小爪子一下一下地挠着露在外面的布团的一角。

秦苒苒蹲下身,直接动手将布团挖了出来,身边的陆九和团子茯苓都没来得及阻止,布团已经被秦苒苒拿在了手中。

陆九:夫人果然跟外面的那些娇气包不一样。

茯苓:夫人果然霸气。

团子:夫人的手比阿狸的爪子还厉害呢!

秦苒苒打开手中沾满泥土看起来已经有些破旧的布团,看了一眼,慢慢将布团重新团起,另一只手抱起阿狸,朝着屋内走去。

“阿九,你留下,其余人都退出去吧,不用你们伺候了。”秦苒苒面色如常的在炕上坐下,拿帕子给阿狸擦了擦爪子,阿狸乖巧地在暖暖的炕上挨着秦苒苒趴好。

“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陆九放低声音,问道。

秦苒苒指了指布团:“你自己看吧。”

陆九打开布团,只见里面包着一个白色素缎做的娃娃,身上着着几枚有些锈迹的银针,上面还写着几个小字,字体乍一看上去,跟陆承安的字体如出一辙。

“大周皇帝德庆十七年……”陆九慢慢看下去,面色越来越苍白,“夫人,这不是巫蛊娃娃吗?这字迹,怎么跟将军的一模一样,还有着日期,是去年将军府刚建好没几日,这是谁做的?”

第047章 地形图

“去将刘妈妈和李管事都叫过来。”秦苒苒手指顶住眉间,蹙着眉头。

陆九点头,迅速地走了出去,随后白术便走了进来,端上一盏大红袍后,又退了出去。

秦苒苒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阿狸瘦弱的脊背。

前世,将军府莫名其妙地在德庆帝逝去后便被满门抄斩,陆承安是标准的保皇派是原因之一,府里出了内奸将伪造的通敌信件放在书房是原因之二,那么,这个蓄谋已久的娃娃,是不是便是原因之三呢?

但是前世的自己离开将军府一年多,府里才出了这种事,自己也无从想起。

“李叔,马总管最近忙什么呢?”秦苒苒在花厅见了李总管和刘妈妈。

李总管躬了躬身:“马总管最近没有出府,也没有与府外之人接触过,就连府内与他交往的人我们也查过了,并无异样。”

秦苒苒心中有些沉重,但是自己也拿不准是没问题还是没有露出马脚,只得先将此事放下,又问起了另一个自己关心已久的问题。

“咱们府上,以前是谁家的院子?有没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秦苒苒心中已经明了,幕后之人已经出手,若是她再不有所动作,将军府极有可能会重蹈前世覆辙。

“夫人,这院子是皇上御赐,来历便没有打听过。至于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实在是不知……”李管事和刘妈妈对视一眼,面露为难之色。

“不知,便去找,不过要悄悄地,顺便注意,还有谁在找这些地方。”秦苒苒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总管立刻回道:“是,夫人。”

待到李总管和刘妈妈离开后,秦苒苒回到里屋炕上,随手拿了条鱼干递给阿狸,心里默默思考着。

如今看来,这个局早已经有人布置下了,能做到在建府没几日便将巫蛊之物埋在正院的树下,除了对府中事务极其熟悉而又深得信任能在府中自由行动之人,又有谁能做到呢?

这个人,究竟是谁?

是马总管吗?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是谁处心积虑的要陆承安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是平西侯府,还是宫里的某位?

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暗暗叹口气,等陆承安回来再说起此事。

没想到这一等,便等到了近子时。

陆承安看着灯火通明的正院,心底有些暖,知道有人惦记自己,不肯休息。想到这里,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里屋。

屋里地龙烧得很热,炕上倚着迎枕穿着一袭薄衫的女子松松地挽了家常发髻,没有任何首饰和脂粉,看起来却比任何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子都要动人。

就是怀里抱着的那个猫崽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苒苒,你怎么还不休息?”他忍住想要将猫扔出去的冲动,走上前便换衣服边问道。

秦苒苒见他回来,忙上前去帮他换了寝衣,又吩咐茯苓端了汤面过来,这才重新抱起阿狸说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陆承安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才道:“陛下要有大动作了,最近可能都会回来的很晚,若实在忙了,也可能会在宫里过夜。”

秦苒苒点头,并不多问,只是嘱咐道:“你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你身后可还有我们这些人呢。”

陆承安似乎是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才说道:“外面的事我会做好,家里的事就靠你了。”

说话间,面已经端了过来,陆承安狼吞虎咽的吃下后,刚要拉着秦苒苒做一下饭后运动,就见秦苒苒神色无比严肃地说道:“今日,阿狸在树下发现了一个东西。”说着,她将布团从柜子中取出,放在炕桌上示意陆承安打开看。

陆承安打开布团,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秦苒苒眉头紧锁:“幸好早日发现了,如若不然,你我定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此事事关重大,近日陛下那边我也无法脱身,我将陆一陆二留给你,你在府中只管去查,但是只有一点,要以你自身安全为重。”陆承安握住秦苒苒的手,“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独活。”

秦苒苒忍下涌上眼眶的泪珠,依偎在他的怀里。

“放心,我要我们俩都好好的。”

陆承安已经完全没有饱暖后的某种欲望,召了陆一和陆二去了书房,知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回正房换了朝服准备进宫。

床上秦苒苒抱着阿狸睡得正香,茯苓轻轻地福身说道:“夫人也刚睡下没多久。”

陆承安摆了摆手,在那安恬的睡颜上看了几眼,便离开了将军府。

秦苒苒这一觉也没睡多久便翻身醒来,她让白芷打了盆冷水洗了脸,感觉自己精神了一些,这才让人摆了早饭。

新婚后第一次独自一人吃早饭,秦苒苒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便让白芷拿了阿狸的碗,想要与阿狸一道,回身去抱猫的时候,却发现阿狸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出去。

秦苒苒哭笑不得,只好说了一句:“这调皮的猫儿。”

白芷笑着说道:“夫人不必担心,猫性子里还是有野性的,若不让它们撒欢,它们心里也会苦闷的。”

秦苒苒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只好自己坐下,有些食不知味的吃了早饭。

早饭后,白芷便说陆一和陆二过来了,秦苒苒急忙请两人进屋。

“听李叔说,夫人想找一下府里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将军昨晚给了我俩府中的地形图和府中老人的情况,请夫人过目。”陆一恭敬地递过来一沓子写满了字的纸。

秦苒苒心中欣喜,先铺开了府中的地形图。

“你们两人都跟将军打过仗,依你们看,若是府中修建地道,该修在何处才是?”秦苒苒也不与两人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陆二笑着说道:“夫人问陆一可算是问对人了,陆一在军中时,可是将军的副将呢。”

秦苒苒面露高兴之色:“将军将你二人留在府中帮我,必然是你二人出众,值得他托付。”

陆一并不多言,只细细地再图上画着,一时之间屋里的另外两人也不再多说话。

第048章 地道(一)

不知不觉半晌已经过去,秦苒苒和陆二拿着府中人的身契和具体情况的纸张也在外间低声讨论了良久,麦穗在一旁将两人讨论出来有重大嫌疑之人的名字挨个记好,正说着,就听见屋里陆一的声音响起:“好了。”

几人放下当前手中的事,起身往屋里走去。

只见地形图被陆一细细的临摹了一份,临摹的那份上,不仅在可能有地道的地方做了标记,而且还标记出来了这地道可能如何修建,通向何方。

秦苒苒看了一会,纤细的手指在其中一条上划了一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我和陆一去找地道,陆二你找人将我们刚刚筛选出来的人看好,至于马总管,你亲自盯。”

陆二有些为难:“李叔吩咐过我,我实在也没有看出来他到底有何不对之处。”

秦苒苒拿过麦穗手中的纸,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个人与他是同乡,他既然是平西侯府老太太的院子送出来的,就不能保证马总管不受他的影响。万一他只是隐藏很深,我们便放弃了,日后若是他坏了将军的名声,我们谁都担当不起。”

“是。”陆二明白秦苒苒的意思,宁错杀,不放过。

将军府如今也出了几档子事,确实应该警醒着点。

“阿狸贪玩,现在还没回来,陆一,你与我出去找找。”秦苒苒站起身走到门口,抬高声音说道。

陆一恭敬地跟在她的身后,慢慢地往后院里假山那边走去。

“你我二人好歹也是照着大丫鬟培养的,就这么在浆洗房里当差,我当真是受不了了。”秦苒苒带着陆一和陆九刚走到假山一侧,就听见一个不甘的声音传来。

秦苒苒眉毛一挑,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另外两人见状,也识相的没有开口打断。

“我在牙行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凭什么来这里了就要做这些粗使活计!”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你小点声,就不怕被人听到吗?”另一个惊慌中带着几分小心的说道。

起初的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愤恨地说道:“我一定要找个机会见到将军,我就不信,凭着我的美貌,将军会瞧不上我,我不比那个无盐的将军夫人强多了!”

秦苒苒眸光微冷,又是一个对着陆承安有想法的人。

第二个声音有些难以置信:“你疯了?先前已经打发出去两个了你忘了吗?你若是存了这种想法,以后便不要再寻了我说话了,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工钱也比在别的府上多,你莫要连累我才是。”

“哼,你就等着瞧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将军收了我!”第一个声音的话音刚落,就见三个人影缓缓的走了过来。

“拜见夫人。”说话的女子身旁那个穿着统一丫鬟服装,看起来十分老实忠厚的女子连忙跪拜在地,恭敬地行礼。她身旁的女子楞了一下之后,也不情不愿的跪拜在地,潦草地行了一礼。

“你就是被将军瞧上了,日后也得对着我这个正房夫人行礼才是,怎么,你以为将军是那等宠妾灭妻,不分尊卑之人吗?”秦苒苒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女子面露欣喜:“夫人是同意将军收了我吗?”

这下轮到秦苒苒楞了。

这女子,当真是……厚脸皮……

“我当然是……”秦苒苒看着女子面上的期待,缓缓地继续开口,“不同意了。你去将刘妈妈找来。”她对着旁边的女子说道。

女子看了跪在她身边的身影一眼,咬了咬牙,站起身来离开了。

依然跪在地上的女子眼底写满了不甘心:“你凭什么替将军做决定?”

秦苒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底一片平静:“就凭我是将军的正房夫人,这内院,我说了算!”

女子看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生不出勇气去正视。

明明她根本没有恐吓自己,明明她的语气是那么的平静……

可是自己就是从这个人的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意味,捏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明明就是轻轻地放在那里,可就是感觉下一刻,自己的下巴会被捏碎。

“夫人,我听丫鬟说您找我。”刘妈妈气喘吁吁地声音打断了女子的恐惧。

“刘妈妈,这丫鬟你看着给发卖了吧,银子让她自己拿了就是,我们府上也不缺这么一点。”秦苒苒收回手,拿帕子轻轻擦着手指,“我们将军府上容不了心气高的主。”

刘妈妈看了跪在原地战战兢兢的丫鬟一眼,答道:“夫人放心,此时我定会办妥。”

“那就交给你了,我去找找阿狸,谁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说着,刚要离开,就听见去找刘妈妈的丫鬟战战兢兢地说道:“夫人,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到那边有猫的叫声。”她的手指着假山西侧一丛杂草处。

秦苒苒冲她点点头,让她帮着刘妈妈将女子带到柴房关好,便带着陆一与陆九往杂草丛那边走去。

“夫人,这边是其中一处可能是的入口。”陆一站在后面低声说道。

秦苒苒点头,刚要继续向前,陆一再次开口说道:“夫人,还是属下走在前面吧。”

秦苒苒也不推脱,后退几步,悄悄地取了几根银针捏在手中,让陆九跟在自己身后。

“喵嗷嗷~”阿狸似乎是听见了有人靠近,喊声变得急切起来,但听起来却觉得喊声远远的,似乎隔了很大一段空旷的距离。

陆一拾起一根木棍,拨开杂乱的草丛,只见一块已经错位的石板旁边露出了一个半个身子宽的洞口。

“打开吧,陆九,你去帮帮……”秦苒苒话到一半,就见陆一轻轻松松地掀开石板,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陆九笑嘻嘻的说道:“陆一力气大着呢,夫人不必管他。”

秦苒苒用敬佩的目光打量了陆一一下,才说道:“下去看看吧,阿狸似乎是在下面呢。”

陆一从袖袋中掏出了火折子,第一个走进了地道。陆九也拿出火折子,扶着秦苒苒进了地道。

第049章 地道(二)

地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腐朽气味,不过阿狸既然还有精神在里面哀嚎,应该没有毒气。

想到这里,秦苒苒不禁心忧起来,回去得好好教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万一里面有什么机关毒气的,它那小命还有吗!

阿狸也听到了有人走动的声音,不禁叫得更加凄惨。

陆一带着秦苒苒和陆九疾步向阿狸喊叫的方向奔去,见要穿过一条狭窄曲折的过道,,秦苒苒不由皱了皱眉头。

若是没有阿狸跑到了这里面,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到这边来看看的吧。

穿过过道,便看见了一个两间屋子那么的大场地,阿狸的声音也从其中几个罐子中间传了过来。

“喵嗷嗷~”陆九怕有异常,握紧腰间的铁鞭,慢慢走了过去。

将几个破罐子拨到一边,一个橙黄的小脑袋可怜巴巴的露在地面上,两只前爪紧紧地扒住地面,见到陆九出现时,阿狸更是激动万分,只想往陆九怀里扑。

陆九走上前,抱住阿狸露在外面的双爪,轻轻地将它提了出来。

阿狸见自己获救,扭动了一下身体让陆九将它放在地面上,抬爪便往秦苒苒那边跑去,边跑还边委屈的直喵。

陆九:……

陆一走到阿狸被困住的地方,用木棍戳了戳,抬头说道:“洞口很小,下方是空的,上边落了碎石,想必是阿狸被碎石盖住了……”说到这里,陆一突然停住,表情有些奇怪。

“夫人,阿狸是今早上才跑出来的吧?”

秦苒苒点头:“早饭时间才跑出门的,这么说……”

三个人的表情同时严肃起来,地道里全是没有修整过的土路,哪里来的碎石?

陆九蹲下身看了看那罐子,拿了其中一个,对着秦苒苒说道:“夫人,我们先上去吧,这里不安全。”

刚要沿着来路回去,却见一个身影站在过道口处,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陆一闪身上前,挡在秦苒苒前面,陆九退后一步,警惕着身后。

来人静静地站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夫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秦苒苒心中猛跳,是马总管地声音!

“我来找阿狸,听见它在这下面叫,便带了陆一和陆九下来看看。”她抬了抬手中的猫,说道。

马总管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现在找到了?”

秦苒苒将阿狸往怀里搂了搂:“找到了,正要出去呢,马总管为何会在这里?”

“我在院子里闲逛了一会,发现这里有个洞,便走进来看看。既然夫人找到猫了,还是快些出去吧,谁知道这里面是做什么的。”马总管侧开了身子,站到一旁。

陆九伸手扶住秦苒苒,笑着上前几步:“那马总管我们一起出去吧,这里黑漆漆的,也怪吓人的。”

黑暗中只看到马总管颔首,陆九带着秦苒苒走在前面,陆一跟在身后,防止马总管突然暴起发难。

临近洞口时,陆九更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走出洞口双目看不清的那一会,有人出来偷袭。

“看来,这只猫我还是对它太仁慈了,当初就该掐死它才是。”马总管的声音在刚要踏出洞口的一瞬间响起。

陆一立刻回身,不知从何处掏出的匕首已经对准了马总管的喉咙。

陆九带着秦苒苒后退几步,重新隐入黑暗中,以防外面有人偷袭。

“我还是小瞧了几位暗卫的身手。”马总管面露惊诧之色,他低头看看顶在自己喉咙上的匕首,额上隐隐有冷汗渗出。心中暗骂自己太过于大意。

上头的命令他不敢不从,本以为今日之事是十拿九稳,没想到陆承安会将陆一这个暗卫首领兼他自己的副将留给秦苒苒,他更没想到,心高气傲的武夫会对着一个弱女子马首是瞻。

“夫人也是好手段,堂堂暗卫首领兼副将,也会拜倒在夫人的裙下。”马总管出言讥讽。

陆一却不为之所动,只是将匕首又往前送了一寸,扎破了脆弱的颈部肌肤:“不想死得快,便闭嘴。”

陆九低声对着秦苒苒说道:“夫人,你看外面。”

秦苒苒眼神扫过阳光下若隐若现的阴影,稳住心神:“我们先退回去,外面有人在。”

红袖拿着外面管事送进来的账本站在正房外等了一段时间,依旧不见秦苒苒回来,心下有些奇怪,边招手对着团子说道:“团子,你去院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夫人,若是夫人在忙便不必喊她了,回来跟我说一下。”

团子在正院的十个丫鬟中年纪最小,其余人都很照顾她,见红袖姐姐有事吩咐自己去做,顿时高兴地眼睛都弯弯的,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团子刚出正院不久,正院便被几个陌生的家丁包围了起来,将所有丫鬟小厮聚在一起,拿着刀守在院门口。

走到院子里的团子看着前面出现的凶神恶煞般的陌生面孔,有些害怕的躲到了廊柱的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看见他们拿刀逼着府中的丫鬟往自己来的方向走去,心中又焦急又害怕。

“马总管呢?”其中一人急匆匆的问道,“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将陆二引了出去,下面该怎么办?”

“谁知道他去了哪,这些个阉人就是靠不住!”另外一个人面带不虞的回答。

团子怕得全身发抖,她是知道陆二的,那是在将军和夫人面前都很厉害的人,这会子被引走,那这些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该怎么办?

不知道刘妈妈和麦穗姐姐在哪,若是找到她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想到这里,借着栏杆和树丛的遮挡,慢慢地朝着正院的方向走去。

当她走到正院外面的树后,看到正院门口站着的带着刀的人时,心中慢慢地冷了下来,随后她又看到了被困在院子里的熟悉的亦或是不熟悉的面孔,除了夫人和陆九姐姐,其余人,都在……

小小的心里瞬间装满了绝望。

第050章 被困

“马总管呢?威远将军府派人来送了帖子,是不是得找个丫鬟出去应付应付?”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疾步往这边走着,边走边问道。

其余人都摇头:“谁知道马总管去哪了,那个人听吩咐办事还行,让他自己看着办时,总会出篓子。”

来人忿忿地跺了跺脚,随手指了一个小丫鬟:“你,去接了帖子,就说你家夫人出门了,等她回来你会把帖子给她看。”

丫鬟被拉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跟在来人身后,一脸要哭的样子。

“这差事你若是办好了,我就放过你,若你搞砸了,我现在就一刀砍了你。”来人举刀,指着丫鬟的鼻子骂道。

丫鬟哆嗦着点头,赶紧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我会好好做的……”

走到前面花厅时,在死亡的威胁下,丫鬟的心态勉强调整了过来。

她走上前去跟威远将军府的妈妈寒暄了几句,将帖子收下,连盏茶也没奉,便要来人回去复命。

威远将军府里过来的是齐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张妈妈,她跟着齐夫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着丫鬟眼底恳求的神色心知此中必有原因,便佯装不知的样子笑着说道:“既然陆夫人出门了,那便拜托姑娘了。”

说罢,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身后并无人上前送她出门,她压下心底的纳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将军府的动静。就在她经过几丛蔷薇时,一个小孩子突然冲出来往她手中塞了一块帕子。她下意识的接住,见小孩子生怕被人发现一般又跑回了树丛,便将手往袖子里塞了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马车上。

马车刚一出府,她便掏出袖子里的帕子打开。

殷红的血迹还未干涸,在洁白的帕子上显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二牛,快,快回府,陆夫人那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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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好胆识,说到底,还是我低估了你们。”黑暗的地道中,两个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芒,就连人的身影都照的不甚清晰。

“马总管,此事必有幕后主使吧?”秦苒苒不欲与他废话,“凭你自己,是无法做到这一步的。”

马总管嘿嘿一笑,尖细的声音被这黑暗渲染的让人有些胆颤。

秦苒苒感受着一旁陆九传来的体温,捏捏怀里阿狸的毛爪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镇南候府?”她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的异样,可是阿狸知道,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手心的汗已经打湿了自己的毛发。

马总管语气中出现了一丝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我还知道,陛下中了毒,此毒是西南独有,想必也就只能镇南候能从西南拿到某些独有的物品吧。”

马总管沉默片刻,才回答道:“的确是,可惜了,你已经无法说出去了,整个将军府都已经被侯爷的人占领,这地道的出口已经被我堵死,你们出不去了,你们也就只能在这黑暗中被活活困死。”说到最后,他声音中已然带了几丝癫狂之意。

“你为何要背叛将军?”秦苒苒自从重生归来,便一直想不通此事的缘由。

马总管听起来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是宫里出来的,陆将军就瞧不起吗?有什么事都让李总管去做,我就这么不值得他信任吗?!”

秦苒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陆一便开口说道:“你是太后身边的人。”

只此一句,马总管终于破了功,语气更加尖利:“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你们不可能知道!!”

陆一将匕首又往前探了几分:“我们怎么知道的你不必挂心,你只需知道,今日不论我们出不出的去,你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陆一说完,便不再说话,似乎在等着秦苒苒下令。

秦苒苒没有犹豫:“陆一,杀了他吧,他对我们来说已是无用,别让他在关键时刻拖累我们。”

陆一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秦苒苒有了更深的敬意。

一个女子能想到这一出,做到如此的杀伐果断,已是极为了不起。

陆一不等马总管再多说话,便将匕首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咽喉。

火折子慢慢熄灭,整个地道重归于黑暗,只听见三人的呼吸声。

“有人进来了。”陆九突然低声说道,“很多。”

嘈杂声慢慢靠近,陆一与陆九摸索着挡在秦苒苒身前,严阵以待。

外面的人似乎没有看到这条狭窄的小道,很快又走了出去。

“里面没人,要不然把这洞口封住吧,免得有人再跑了进去。”有个男人提议道。

随后,便是几人同时抬起青石板的声音,以及石板盖住洞口发出的沉闷响声。

陆一扶住墙壁慢慢走出去,见四周都是黑暗,再没有光亮,有些颓然地说道:“看来我们真得困死在这地道里了。”

陆九从身上拿出帕子,拿起秦苒苒捉住自己胳膊的手,擦了擦上面的冷汗。

s三人情绪有些低落,倚在墙边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后,陆一才说道:“我去找一下还有没有出口,我答应过将军要护得夫人安全。”

陆九也提起几分精神:“我也答应过将军,要将夫人照顾的妥妥当当的,必不食言!”

因为两人的话语,黑暗中多了几分激荡,陆一便摸索着出去,想要找到出口,陆九也与秦苒苒一道,顺着墙壁慢慢摸索着,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小路。

阿狸却扭动了一下身子,从秦苒苒怀中跳了出来。

“阿狸,你去哪?”秦苒苒想追上去,可是黑暗一片,她根本看不到阿狸去了哪里。

“喵~”阿狸的声音突然从角落传来,陆九与秦苒苒赶紧朝着阿狸的方向摸索过去。

猫爪子扒地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陆九顺着声音伸过手去,惊喜地喊出声:“有风,陆一,这里有风!”

陆一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二话不说,拿起匕首便开始挖了起来,秦苒苒也跟着一起动手,当她摸到那一块块的碎石时,突然说道:“咦?这不是卡住阿狸的那个洞口吗?”

第051章 求助

三人默默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旁边那个比巴掌大了一丢丢的猫。

“先挖吧,万一我们能过去呢?”秦苒苒不想放弃这一丝希望,手下又开始动作起来。

挖开一个狗洞大小的洞口之后,陆一的手在狗洞边缘继续摸索着。

“这像是被石板盖住了,陆九,帮我一把。”

地道中的三人正热火朝天的忙着,威远将军府中却如同炸了锅一般,齐夫人的嘴角立马急出了泡。

“去通知将军此事,让将军进攻面圣,快,快点!”

“你立刻去承恩公府,要承恩公夫人带上皇后娘娘赐予的可以随时入宫的牌子,在宫门口等我。”

齐夫人吩咐完报信之人,便迅速的换了衣服,急匆匆的出门。

走到外院时,见到了已经换好衣服正待出门的丈夫。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出发去搬救兵。

威远将军府距离皇宫比着承恩公府要远上片刻,待到齐夫人到了宫门口时,宋夫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还得带上牌子,递帖子不成吗?”宋夫人一见到齐夫人下马车,便走过去问道。

齐夫人神色严肃至极:“出事了,我们先进宫。”

宋夫人与齐夫人相交已久,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便不再多问,出示了自己的令牌,两人一起疾步向着皇后所在的长春宫走去。

到长春宫时,皇后正在喝秦苒苒为她开的补身药,她双手轻轻抚在自己的小腹,面上有着温柔和煦的笑容。

“娘娘,承恩公夫人用了您给的令牌,与齐夫人一起进宫了。”挽秋的步伐比着平日里快了一些,走入内室。

皇后的眉头微微蹙起,伸出手说道:“去看看。”

挽秋小心地扶住皇后的手臂,一起走到大殿之中。

“娘娘。”齐夫人见皇后出现,直接上前几步行了跪拜大礼,“妾身求娘娘带妾身去找一下陛下,平西将军府里遇到麻烦了。”

皇后只觉得心中猛跳,齐夫人见状有些后悔自己嘴快,非得加了最后一句,可是若不通过皇后,自己也无法直接见到陛下,自己的丈夫入宫还需得等了内侍传报,陛下应允,实在太耽误时间。

“挽秋,备三副轿辇,去上书房。”皇后在早先德庆帝上位之时,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几息时间过后便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吩咐了下去。

“陛下,宫中换防已经布好,这是当值表和图纸,请陛下过目。”陆承安拿着一张大大的图纸以及一沓薄薄的纸张,递给了德庆帝身侧的刘海。

刘海垂着头,恭敬地递了过去。

德庆帝满意的看着刘海的举动,接过他手中的图纸,细细地看了起来。

“陛下,羽卫营张千城大人求见。”内侍的声音在门外恭敬响起。

德庆帝没有抬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宣。”

陆承安立刻躬身说道:“陛下,那臣先告退。”

“无妨,你留下听一听吧。”德庆帝却没有让他退出去,“刘海,你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朕如今,只信得过你了。”

刘海眼底泛出激动的泪花:“奴才万死也要护得陛下周全。”

“哪里就来了万死这一说,”德庆帝含笑看向刘海,“再者,你若死了,朕身边可就没有像你这么可用的人了。”

刘海悄悄地摸了一把眼泪,退了出去。

“张卿,有何事?”德庆帝在见到张千城时神色严肃。

“陛下,他们动了,镇南侯府的家丁已经出门了,转了几圈之后便躲开了我们的人,暂时没有查到去了哪里。”

不知为何,陆承安听了这话之后,心中有些不安。

“五军营中的副督军近日与镇南侯走的很近,昨日夜里,副督军休假,镇南侯留了副督军整晚喝酒,两人相谈甚欢,最后一起入书房密谈。”

“今日手下来报,五军营的八千人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可能会出击。”

德庆帝沉默的看着书桌上的镇纸,片刻之后才问道:“查出来镇南侯身后之人是谁了吗?”

张千城恭敬垂手:“福寿宫。其中应该还有一人,但自从陆将军在宫中调整了换防之后,此人便在没有出现过,是个极其小心之人。”

德庆帝嗤笑:“极其小心?能有这种心思的,除了老五和老七,还能有谁?”

“张卿,羽卫营都准备的如何?”

“陛下放心,羽卫营已经准备妥当,一旦有人进犯,必当诛之!”

“朕的身家性命,便交到两位爱卿手中了。”

“臣必不辱命!”两人同时跪拜在地。

“陛下,皇后娘娘带着承恩公夫人和威远将军夫人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陛下做主。威远将军也进宫了,说有极为重要的事要禀告陛下。”刘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德庆帝淡淡地应道:“皇后不是那种不知晓轻重之人,进来吧。”

书房门开,皇后面上平静,承恩公夫人和威远将军夫妻二人垂首跟在皇后身后。

“刘公公,别让人过来扰了我们议事。”皇后温婉的声音响起,刘海应下便退了出去。

“陛下,有人闯入了平西将军府,府中之人送出沾血的帕子求救。”皇后福了福身,示意威远将军夫人将帕子呈出来。

陆承安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顺手抓住了身边的张千城。

“陆卿,你带着五百侍卫,回府看看去吧。”德庆帝也不多问,直接挥手,让陆承安回府。

陆承安躬身应下,草草的朝着皇后等人拱了拱手,便疾步走了出去。

“阿笙你先去屏风后面休息一会,朕与张卿和齐卿说几句话。”

皇后三人躬身退下,承恩公夫人赶紧从皇后的衣袖中拿出药丸,服侍皇后服下。

********

“马总管到底去哪了?”凶神恶煞的高大男子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焦躁不安的说道。

“大哥,别管了,一把火烧了算了,反正地道已经被我们堵死,他们想逃都逃不掉了。”跟随在他身后的一个矮一些的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放火,免得一会我们自己都走不了了!”

第052章 师傅

陆承安站在平西将军府门口,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忙着救火,火光直直的蔓延到眼底。

“陆将军,您不能进去……”身边的侍卫长一把拉住他,却被陆承安用力甩开。

滚滚浓烟之中,几个身影踉跄着朝门口的方向跑过来,陆承安的手紧紧地握在身边的刀柄上,朝着几人的方向走去。

“将军将军,您回来了。”刘妈妈和麦穗带着几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苒苒呢,苒苒去了哪?”陆承安扫视一圈,并没有那个一直在他心尖上的身影,只觉得心底有一把火正在猛烈地燃烧。

刘妈妈被火熏的黑乎乎的脸上流下眼泪:“夫人带着陆一与陆九去了后院,听那些匪徒说,他们将地道封死了,把夫人封在了里面。”

陆承安头晕目眩,攥住刘妈妈的手臂:“地道,地道在哪?”

刘妈妈被陆承安攥住的手臂被带火的木棒砸到,已经烧得皮肉模糊,但此刻她也顾不上自己的痛感,摇头说道:“我们也不知地道到底在哪。”

陆承安松开刘妈妈,直直地往后院跑去。

跟随他进来的几个侍卫也连忙跟上他的身影。

后院明显被人泼过了桐油,到处都是正在燃烧的树木以及房屋,触眼可及的地方竟无一处可以下脚。

陆承安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吼。

*******

“师父,师妹怎么突然给我们寄信要我们去上京?”一匹白马上,一个身着白衣俊眉星目的男子问旁边枣红马上精神矍铄的老年男子。

老年男子白了年轻男子一眼:“莫问。”

“师父,你变了,以前的你有事都是瞒着师妹跟我说的,现在你却瞒着我跟师妹有小秘密了……”男子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却被老年男子一马鞭抽在了自己的马屁股上,白马突然吃痛,猛地往前狂奔,男子不察,被心爱的白马甩了下来。

他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小白,连你也欺负我!”

白马跑出了一段路后,却又转头跑了回来,口中发出快乐的嘶鸣,咬了咬男子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走。

男子刚要翻身上马,白马已经兴奋地向前跑去。

老年男子也夹了一下马肚子,跟随白马向前跑去。

男子欲哭无泪,你们倒是等等我……

无奈之下,他只好使出轻功,全力以赴跟上前面的一人两马。

“大师兄,你也来了!”看到心爱的白马正在对着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蹭来蹭去,男子刚要发怒,定睛一看,却惊喜的呼喊出声。

大师兄拍了拍白马的脖子,上前几步恭敬地说道:“师父。”随后一个巴掌拍在男子的头上,“师弟。”

男子:好好打个招呼不好吗?

三人刚见面,还没顾得上说话,就听见一旁的林子里发出悉悉索索的掘土声。

男子上前,挡在师父与大师兄身前,警觉地看向林子。

土层被破开,一只沾满泥土的手缓缓伸出,随后,是另一只……

“师父,师兄,这……这……我有些怕……”男子哆嗦了一下,“你们二人记得保护好我。”

“滚!”大师兄毫不留情面的推开他,走上前去,拽住那只满是泥土的手,将人拉了出来。

不料拉出之后,一把匕首直奔门面而来。

先前害怕的男子见大师兄好心救出的不明物种居然偷袭,飞身而上,与偷袭之人战作一团。

陆一心中也憋着火,好不容易带着夫人与陆九一起从那狭小的狗洞一般的地道中钻了出来,刚伸出手,就被一人拉了出来,谁知道这是什么人,万一再入了贼窝,那可真是走了背运了。

“夫人,我推您一把。”女子低低的声音再次从洞口处传来。老年男子和大师兄侧目向着洞口看去。

陆一心中大急,急急地喊道:“陆九,不要让夫人出来!”

话刚出口,秦苒苒已经从洞口钻了出来。

“师父,你看这人,像不像小师妹?”大师兄看到秦苒苒后,仔细端详了几眼,转头对着身旁的老年男子说道。

老年男子捏了捏自己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确实挺像,就是脏了点。不过你师妹现在应该在将军府中吧,怎么会……”

“师父,大师兄!”秦苒苒爬出洞口便看到了曾经与自己朝夕相伴,对自己及其宠爱的师父和师兄。

前世,自己被休弃之后,师父曾经说过要带自己离开上京,回药谷生活,却被自己婉言拒绝,认为自己没脸回去见师兄。

两位师兄也来上京接自己时,自己却闭门不见,直到两位师兄失望的回去。

现在想想,前世的自己,真的是可悲可怜。

正在与陆一激战的男子听到自家小师妹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飞退到师父身边,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全身是土的师妹。

原本白白净净的脸蛋变得黑乎乎的,只有被汗水冲刷出的小小的部分才能显示出原本应有的肌肤。

头发也被汗水濡湿,与泥土混合在一块,贴在脸颊上,上面的簪子歪歪斜斜的插着,镶嵌的宝石也已经不知去向。

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依稀可见布料是名贵的珍珠缎。

还有怀里抱着的那个,灰扑扑的,看着跟只大老鼠似的。

这才几天不见,小师妹的口味居然变得如此之重!

“喵~”怀中的动物似乎感受到了对面的腹诽,弱弱地开口叫了一声。

哦……还好,是只猫……

老年男子见自己如同女儿一般珍爱的小徒弟这幅样子出现在自己身前,吹胡子瞪眼睛地走上前去,很想像小时候一般抱着小徒弟揉脑袋,可是想到小徒弟已经是大姑娘了,还嫁了个混蛋,又觉得自己不该揉,正纠结着,小徒弟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了上来。

他高兴地搂住小徒弟,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愤怒的问道:“那个姓陆的呢?就让你折腾成这样?求娶你时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才娶了几天!我看他是皮痒了!”

陆一和陆九相互对视,看看站在面前愤怒的三个男人,默默地在心底为将军点蜡。

老丈人来了,还被人家看到了这幅狼狈的样子,将军保重!

第053章 师兄

待到秦苒苒哭够了,眼睛红红地抬起头,有些不好意的笑着介绍:“师父,大师兄,二师兄,这是陆一和陆九,承安让我带在身边保护我的。”

陆一陆九同时行礼:“见过北辰先生。”

北辰先生:“哼!”

将军珍重!

“烨儿,你去前面找辆马车来。”北辰先生面带不虞,吩咐道。

先前的白马男子应下,骑着白马向前面的镇子跑去。

秦苒苒见陆一和陆九在自家师父和师兄面前大气不敢出,急忙上前讨好地笑道:“师父这么快就过来了,这是哪了,我府中出了奸细,我们三人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呢。”

北辰先生看着自己小徒弟面上如同她怀中猫儿一般晶亮的眼神,心底一软,柔声说道:“这是在上京南边的密云镇,离着上京也不远了。辛苦你了。”

秦苒苒见师父态度缓和了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转头问道大师兄:“大师兄,你又出门远游了?”

大师兄嘿嘿一笑:“是啊,去了好些地方,还给小师妹带了礼物,等会安顿好了拿给你看。”

秦苒苒点头:“谢谢大师兄。”

说话间,二师兄已经赶着马车回来。

“小师妹,镇子上没有更好的马车了,你先将就一下。”二师兄帅气的脸上露出率真的笑容。

秦苒苒心底一阵温暖:“二师兄……”

“对了,雇车的银子回去让姓陆的给我,我这么穷。”二师兄扶着秦苒苒上了马车,将缰绳递给陆一。

秦苒苒:……

陆九陪着秦苒苒坐在马车中,陆一与大师兄坐在马车外,北辰先生与二师兄一道骑马在前面带路。

秦苒苒生怕陆承安听闻府中变故找不到自己,一路催促陆一快点回上京。

陆一有心走快一些,无奈前面二人死死地压着马速,偏生不快走。

“师父我们能走快一点吗?”秦苒苒无奈之下,开口问道。

北辰先生看了一眼秦苒苒,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走吧走吧,真是女大不中留,哼!”

陆一闻言立刻甩响了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

“将军!”陆承安面色铁青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将军府院内,看着身上满是血迹的陆二。

“属下无能,中了对方的计。还请将军赎罪!”陆二颤抖着跪在陆承安面前。

陆承安闭了闭双眼,睁开后问道:“夫人去了哪条地道?”

陆二不假思索的说道:“后院假山附近。”

陆承安扔给陆二一瓶伤药:“吃了,若是找不到苒苒,你就去漠西吧。”

陆二眼底一热,自己没有保护好夫人,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这对于暗卫来说,是极大的失信于主公。

将军没有要自己偿命,而是让自己去漠西,这,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宽恕。

晴空之中,一个与蓝天几乎融为一体的烟花爆开,只留了一个亮点。

“将军,是陆一,他与夫人在一起。”陆二对于这种烟花极为熟悉,这是暗卫之间互为联络的暗号。

“你在这待着,陆三陆五跟我去,陆八带着侍卫回宫。”陆承安冷冷地看了陆二一眼,带着陆三陆五飞身上马,冲着烟花爆开的方向飞驰而去。

陆八拍了拍陆二的肩膀,带着五百名并未用到的侍卫回宫去了。

陆二挣扎着起身,吩咐人将府内能用的东西收一下,自己则是去了将军府的暗室,看着书架后完好无损的石门,他松了一口气。

若是连这里都被毁了,那他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苒苒,一会你下车,去客栈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北辰先生走到镇子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停了下来。

秦苒苒虽然归心似箭,但看到自己满身的泥土,也不好就这么进城,只得听从师父的话,进了客栈。

“师父,我去给小师妹买点衣服首饰。”大师兄兴致勃勃地搓大手。

北辰先生眉头跳动,随即挥挥手:“你留下,烨儿,你去给苒苒买套衣服。”

话刚落音,就见秦苒苒再次走了出来:“师父,让二师兄帮我买套衣服吧。”

师徒二人目光在半空中汇聚,彼此心照不宣。

大师兄:哼!

“师弟等我,我陪你去。我去给姓陆的带点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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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平西将军府出事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妈妈有些忐忑不安的对着平西侯府的太夫人说道。

太夫人盘弄着手中的檀木珠手钏,抬了抬眼皮:“什么事?那小贱人死了吗?”

那妈妈露出谄媚的笑意:“这倒是没,不过听说他新娶进门的媳妇被火烧死了……”

“哦?这倒也是个好消息,小贱人不是对着自己的媳妇特别看重吗?她死了让他难过也挺好的。”太夫人面上露出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笑意,“赏。”

那妈妈立刻深福一礼:“多谢太夫人。”

平西侯在书房中听闻这个消息,愣了半晌,面前浮现出敬茶时的那个回眸一笑。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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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衣服给你放门口了,你让身边的那个丫鬟出来拿。”二师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秦苒苒草草地应了一声,继续与自己头发上的泥土作斗争。

陆九大致将自己清洗了一下,就过去帮秦苒苒,顺手将灰扑扑的如同大老鼠一般的阿狸按在了水盆中。

换过五六次水,秦苒苒才觉得自己终于洗干净,全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阿狸,回水盆里去!”她一抬眼,便看到阿狸正偷偷地扒住水盆沿,想爬出去。

阿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又掉了回去。

陆九忍笑,拿了门口的衣服服侍秦苒苒换好,只见是耦合色的对襟夹袄和浅绿色的百合裙,秦苒苒顿时放下心来:“幸好是二师兄去买的,若是大师兄,这衣服定是不能穿的。”

陆九奇怪:“这是为何?”

秦苒苒笑着说道:“大师兄挑衣服的眼光与刘妈妈很相似。”

陆九顿悟。

客栈门口,陆承安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去,刚要开口问迎上来的店小二,就见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正倚在楼梯处看着他。

“肖烨兄,你怎么在这?苒苒呢,有没有和你在一起?”陆承安快步上前,焦急的问道。

肖烨看了一眼陆承安,扭头上楼:“哼!”

第054章 怒气

陆承安一头雾水地跟上楼去,按着陆一留的记号,他们就应该在这里。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位名为师兄实际跟大舅兄一般的翩翩公子,今日似乎看自己异常不顺眼。

“师父,来了。”肖烨站在一间房间门口,恭敬地说道。

里面传来陆承安熟悉的低沉声音,他赶紧上前几步,撩了衣袍,跪拜在地:“师父。”

北辰先生看着陆承安额头上的汗珠,再想想自己打小捧在掌心的小徒弟,气从心底涌出,甩了甩袖子,扭头走了出去。

陆承安心底愈发不安,莫不是苒苒出了什么事,可若是苒苒出事,自己也不会有机会跪在这里……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秦苒苒欢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父,我们启程吧。”

北辰先生心中翻滚了几句“女大不中留”“女生外向”之后,看着小徒弟的笑脸怎么也发不出火,只好将怒气重新算在陆承安身上。

“承安,你找来了!你怎么跪着?”秦苒苒走到北辰先生的房间门口,看见依然跪在地上的陆承安,欢喜中又带着几分心疼,赶紧过去拉他起身。

陆承安忙笑道:“我刚来,看到师父给他老人家请安,还没来得及起身你就过来了。”

秦苒苒想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可当着师父师兄的面又有几分不好意思,便转头对着自己的师父说道:“走吧走吧,还得回京看看呢,万一有什么事发生呢。”

正说着,就见大师兄神色自若的走了进来。

“肖桦兄。”陆承安拱手。

“正好,我给你带了个礼物,回去记得穿。”大师兄一本正经地递了包袱过去,还顺道拍了拍陆承安的肩膀。

陆承安心底一暖,接过包袱,站在秦苒苒身边,低声询问她府中之事。

北辰先生心知这个时候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便开口道:“回上京吧,有事路上说。”

一路上,秦苒苒将将军府中发生之事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北辰先生与陆承安听得面色阴沉。

北辰先生恼怒之下率先发难:“姓陆的,你府上怎么回事!管事带头叛主,照你说的,还勾结贼人入室行凶,我当初就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窍才会将苒苒嫁与你……”

陆承安心中怒火只得压下,默默的承受着来自老丈人的怒火。

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路,马车终于到了上京,秦苒苒站在将军府门口,看着已是残垣断壁的将军府,眼眶红了红,问道:“丫鬟们都没事吧?”

陆承安伸手帮她系紧了披风:“你院子里的少了两个,其余的都还好,院子里做杂活的少了几个,我让他们先去别庄安顿下了,一会我们进宫,反正将军府一时半会也住不了,我们去陛下那边哭哭穷,看看能不能捞个新房子住。”

秦苒苒听到他说哭穷便忍不住笑了,谁能想到,面色严肃一本正经的平西将军也有进宫哭穷这一日。

“师父是先找个地方休息还是一起进宫?”陆承安无比恭敬地询问北辰先生的意见。

北辰先生继续冷哼:“这样子的房子让我怎么住?”

陆承安苦笑,只得赶着马车继续进宫。

守门侍卫见陆承安带着一辆马车以及几个陌生人过来,便伸手拦下:“陆将军,劳烦待我等去回禀了陛下,您再入内。”

陆承安深知自己没有提前报备,直接带了人来不妥,但是这种情况之下,宫中还不知会发生何事,还是早一刻入宫,早一刻安心。

“劳烦跟陛下说,进宫的是我家夫人的师父与师兄。”

他回头看着自己不是老丈人胜似老丈人的师父和两位大舅兄,见他们并无任何多余的表示,甚至于北辰先生已经抱过阿狸,开始抚摸起那小小的身躯。

不知为何,他竟轻轻松了一口气。

“陆将军,快请!”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刘海亲自迎了出来,恭敬地对着马车中的人拱手。

北辰先生极满意对方没有说穿自己的身份,对着对方颔首,随即放下帘子,马车缓缓入宫。

就在他们入宫后不久,侍卫换防。

站在门口的侍卫看了看还未落山的太阳,互相交换了眼神,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闭。

上书房门口,德庆帝带着齐镇与张千城亲自等在门外。

陆承安一路引着北辰先生和肖桦肖烨两人走到上书房门外。

“北辰先生。”德庆帝微微颔首。

“草民见过陛下。”北辰先生神色严肃的撩起衣袍,恭敬的行礼。

才刚行了半礼,便被德庆帝伸手扶起:“先生不需如此,先生乃当今奇人,朕盼望着与先生相见已经很久了。”

“陛下过誉了,陛下仁心爱民,我大周朝如今国泰民安,民富国强,草民感激上天,让陛下为我大周朝之主。”北辰先生面上极为认真,拱手鞠躬。

德庆帝面上笑意更深,陆承安在一旁叹为观止,这几句话跟自家师父的表情与名声搭配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此人说得甚为有理。

“先生里面请。”德庆帝笑着与北辰先生一起入内,北辰先生拱手,默默地后退一步,让德庆帝走在最前面。

“师父。”陆承安伸手去扶北辰先生,不料对方一甩袖子:“哼!”

德庆帝诧异地回头看了陆承安一眼,陆承安只得回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夫人可好?”德庆帝让大家坐下,吩咐刘海奉茶之后便问道。

陆承安恭敬地起身答道:“回陛下,拙荆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刚才她被皇后娘娘带着去长春宫了。”

“那便好,你府上如今遭受大劫,这几日先在宫里住下,待到此事了结之后,朕找个好宅子送与你们。”德庆帝安抚道。

“臣多谢陛下。”陆承安笑着开口,“陛下记得送臣个院子大些的,拙荆也好种些草药,盖间药庐。”

张千城一边听着几人的话,一边默默地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当他看到一个侍卫在侧门出现时,便对着德庆帝低语几句,走了出去。

顷刻,他回到书房,单膝跪地:“陛下,他们动了。”

第055章 中风

“张卿,陆卿,你们去吧。齐卿就在此跟朕一起如何?”德庆帝面上闪过悲哀之色,随即又恢复如常,扬声说道:“刘海,你进来。”

刘海躬着身子走了进来,垂首立在一侧。

“北辰先生,您刚进京,便出了档子谋逆之事,朕实在过意不去,还请您移步其他大殿,免得遭受无妄之灾。”德庆帝起身,言辞诚恳。

北辰先生心底冷笑,皇室之人果然都是善于以此收买人心。

他面上满是严肃,起身说道:“草民此次入京,一是因徒儿写信,十万火急地求教软香的解毒之法。二是我夜观星象,紫薇星隐隐有些晦暗之色,而贪狼星银光起,有逼近紫薇星之势,草民斗胆猜测,定是陛下这边遇了心思叵测之人。”

“草民不才,身边这徒弟还可堪得一用。”北辰先生话音刚落,肖桦肖烨两人便齐齐拱手。

德庆帝笑着示意两人起身,走到北辰先生面前:“多谢先生,愿意在此刻援手相助。”

“陛下乃一代明君,草民自当扶持明主,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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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该喝药了。”挽秋端着一盏白瓷碗走进内室,轻轻放在炕上的桌案上,扶着皇后起身坐好。

皇后倚着挽秋的手起身坐好,笑道:“才出去了这一会子,身子就受不住了。”

秦苒苒端起瓷碗,服侍皇后用药:“都是妾身的不是,让娘娘担心了。”

皇后刚要喝药,却见秦苒苒将药碗放在自己鼻下闻了闻,放到一边。

宋夫人与齐夫人一起一直在宫内等消息,还没有出宫,见状急忙问道:“怎么?这药有问题吗?”

秦苒苒看了挽秋一眼,说道:“准备药材和熬药的宫女是同一人吗?”

挽秋答道:“药材是我亲自备好的,往日里我都是亲自盯着熬药,今日娘娘出门,我跟了去,便绿菊自己在那边熬药了。”

“我开这方子时曾经说过,这方子中干姜这一味药,须得分量正好。”秦苒苒又嗅了嗅这药的味道,“这次看来,分量多了,且不是多了一点半点。此剂量下去,娘娘必当内热更胜,对身体以及小皇子损伤更大。”

挽秋面上闪过凌厉:“我这就去查。”

“挽秋,若是绿菊不承认自己所为,有指不出别的证据,那便直接了结了吧。”皇后突然出声,“本来不欲开杀戒,想着为福嘉以及我腹中的孩儿积福,单着以德报怨,往往会养出白眼狼,徒增麻烦。”

挽秋依言退下。

宋夫人劝慰道:“娘娘不必忧心,此人作恶在先,若今日娘娘不察,将药喝了下去,损伤的可是您和皇子两人。”

皇后点头。

“娘娘,我随身带了几颗补身丸,虽不如那药有用,但也能起到补虚的作用,您先吃一颗顶一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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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该喝药了。”福嘉站在奉国公夫人的炕前,示意凝香上前喂药。

“我不喝!你走,你就是想害我,你走!”奉国公夫人厉声呵斥道。

福嘉面上表情慢慢冷了下来:“婆婆你还是没有意识到,我是公主,不是你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的面团,你若一直意识不到自己有该有的态度,那就别怪我对着陈华修不客气了。”

“你,你待如何,华修一直敬重你,你不能伤害他!”奉国公夫人干瘦蜡黄的面颊上突然浮现出红晕,双手在自己面前挥舞,仿佛如此便能让福嘉伤害不了她。

“奉国公府的三公子因自渎过多,伤了身子的根本,已经是不能如同正常男儿一般娶妻生子。婆婆,您觉得这消息一旦传了出去,您还能娶到一个高门儿媳妇吗?想必除了实在过不下去的寒门小户,再也无人愿意将女儿送进奉国公府吧?”福嘉端起药碗,用调羹在里面晃了晃,“您还是乖乖的喝药,我保证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

奉国公夫人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口中喃喃地说道:“你胡说,胡说……”脑海中却响起了桃红先前告诉自己的话:“听府中下人说,三公子伤了身子,怕是不能娶妻了……”

“我喝药,你,你不能说出去!”奉国公夫人双眼死死盯着福嘉。

福嘉示意凝香上前喂药:“婆婆放心,我身为长公主的尊严还是有的。”她看着奉国公夫人将药喝下,凝香收了药碗走到自己身边站定,又开口说道,“我忘记说了,这药,会让婆婆如同中风一般,再也无法起身行走,也无法说话了,桃红,你可要好好侍奉才行。”

“你,你……”奉国公夫人双手颤抖着指向福嘉,再次大骂出口,骂着骂着,却觉得一阵困倦袭来,终是支撑不住,慢慢地倒下。

“做好你该做的,此事了结之后,我便让你去我外面的庄子上做个管事妈妈。”福嘉眸子冰冷地看了奉国公夫人一会,扭头对桃红说道。

“奴婢必不辜负公主。奴婢看得清。”桃红跪地叩拜。

福嘉冲她点头,示意凝香扶她起身:“只要你看得懂什么是正确的路,本宫自会保你无虞。”

夜色慢慢降临,凝香叩响房门,走到福嘉耳边轻轻地说道:“公主,夫人中风了。”

福嘉点头,面上平静如常:“阿修哥哥,婆婆突然中风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陈智修沉默了片刻:“我们做儿女的,自当得去看一看。”

“府医,我母亲如何了?”陈三公子语气焦灼的问道。

“恕老朽无能,夫人确已中风,只能好好将养着,切莫再动怒或是劳心劳力了。”府医开了将养的方子,便退了下去。

“劳心劳力?”陈华修苦笑一声,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只会呜呜叫喊的母亲,心中一阵悲凉。

母亲已然惹了父亲不喜,如今又这般情景,而自己却也……

“公主,您慢点。”门外的通禀声让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听说婆婆病了,我和阿修哥哥一道过来看一看。”福嘉面无表情地看着里屋,目光甚至不愿再陈华修面上停留。

陈华修突然想到了什么:“公主,你去找个太医好不好?找个太医给母亲瞧瞧。”说着,他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抓福嘉的衣襟。

第056章 逼宫(一)

“三弟,男女授受不亲,这距离,还是保持着比较好。”陈智修拦下他的步伐,神色不善的看着他。

“你若不是娶了公主,怎会有今日成就?”陈华修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那根弦,突然开口说道。

陈智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娶福嘉之前,也是当朝武状元,即便公主瞧不上我,我也不至于闲赋在家混吃等死,可是既然公主瞧得上我,那便是我有值得公主托付的地方,这便是我的本事,三弟觉得呢?”

“你根本配不上福嘉,只有我,只有我才配得上!”陈华修被陈智修的话刺激到心神不定,大吼出声。

“逆子,你给我闭嘴!”奉国公饱含怒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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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夜晚本就安静,只有各个殿宇之中或明或暗的灯火影影绰绰的闪烁着。

“娘娘,娘娘不好了,宫中有带刀侍卫四处走动,还,还杀了半途中遇到的小太监。”挽秋吩咐好小厨房晚膳单子,正准备回禀了皇后,就见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皇后正与秦苒苒一道喝茶,宋夫人和齐夫人应了皇后的邀请,坐在旁边,晚上打算陪一陪皇后。

“有事好好说,在娘娘面前如此失仪。”挽秋急忙上前,低声呵斥道。

小宫女却颤抖着跪下,声音因为过度紧张和害怕变得有些发紧:“娘娘,那些人正商讨着,要往我们长春宫里来呢。”

满室皆惊。

“去,马上关门落锁,所有的门户都要关上,阻断任何通往长春宫外的道路。”皇后似乎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挽秋,去把李江叫进来。”

挽秋疾步跑出去,高声下令。

“阿九,你也去。”秦苒苒对着陆九点头,随即又对着皇后解释道,“我这丫鬟武艺高强,让她跟着看看。”

说话间,李江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李江,宫内要出事了。你带着所有内侍,关门落锁后将所有人都聚集在西侧殿,所有人想要出去通风报信,格杀勿论。”皇后站直身体,面上呈现出一国之母的威严,让人见之生畏。

李江是长春宫的总管太监,与挽秋一般是皇后极为信任之人。他并不多言,立刻走了出去。

齐夫人对着皇后福了福身:“娘娘,妾身也去看看,妾身以前也跟着将军去过战场,守过城,有些防御的法子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皇后点头:“陛下曾与我说起过有人意欲逼宫,所以在长春宫内也准备了石块桐油等物,齐夫人只管去看。”

屋内只剩了皇后,秦苒苒与宋夫人三人,皇后突然身子一软,倒在离她最近的宋夫人身上。

“娘娘!”秦苒苒急忙上前,低声喊道。

皇后疲惫的睁开眼:“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秦苒苒看这皇后有些发黄的面颊,知道这发黄逼着发白更加不好,告了一罪之后,便让宋夫人扶好皇后,拿出银针缓缓地扎了下去。

末了,又给皇后吃了一颗补身丸,看着皇后慢慢恢复红润的面孔,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李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齐夫人与陆九一道从门外走进,牢牢地护在皇后等人的身边。

********

“还请陛下服下此药,这软香之毒是万万碰不得罗兰花的,歹人心思叵测,万一有罗兰花粉戴在身上,可就危险了,此药虽不能完全解除软香之毒,但可确保遇到罗兰花后,身体无虞。只是,药效过了之后,会虚弱两三日。”北辰先生从袖中掏出一个天青色瓷瓶,交与刘海。

德庆帝接过瓷瓶,毫不犹豫地倒出一颗,仰头吞下。

“先生何时离开京城?”

“待到为陛下和公主解了毒,为娘娘调理好身子之后,还想着在上京游玩几日。”

“如此甚好,甚好。”德庆帝心中愈发满意,在这谋逆夺嫡的当口,北辰先生师徒几人却来到了自己身边,这些都是秦氏的功劳,等到此事了结之后,定当要重赏才是。

“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门外突然传来五皇子的声音。

德庆帝面上再次闪过悲哀之色,自己第五子,是第一个跳出来发难的吗?

听到门外的声音,肖桦和肖烨两人迅速起身,一个翻身去了屋顶的横梁,一个隐在德庆帝书桌后的阴影之中。北辰先生低声说道:“出其不意才有最好的效果。”说罢,他悄然走到屏风之后,屋里只剩了德庆帝与刘海两人。

德庆帝深吸了一口气,示意刘海开门。

“灿儿,你身着甲胄入我上书房,所为何事?”德庆帝看着面前身着铠甲,佩刀的五皇子,全身凌厉的气势已经收不住,瞬间释放了出来。

久居上位积攒出来的俾睨天下的霸气与傲气震得五皇子气势弱了几分,五皇子立刻凝神,开口说道:“父皇,今日进宫,只为两件事。”

五皇子不敢抬头去看德庆帝的眼神,只怕自己一个抬头,就会被自己的父皇震慑住,一切功亏一篑。

北辰先生在屏风后直摇头,还未出师,自身气势便已落,此次逼宫,结果可想而知。

********

“娘娘,此次逼宫,是五皇子所为,若是宁妃来寻您,您万万不可让她进长春宫。再者,这其中还有镇南候的影子在,说不准太后那边……陛下说了,让您就守在长春宫,若是有个万一,您便顺着地道去清凉庄。”突然出现在院子中的是德庆帝身边的一名暗卫。

皇后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帕子:“你去回了陛下,我就守在长春宫等他。你们,定要护好陛下。”

暗卫躬身退下。

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

“娘娘,宁妃娘娘过来了,说是见宫中如此多的侍卫,有些怕,想邀了娘娘一起去太后宫里服侍太后。”挽秋原本站在门口,离开片刻之后回来说道。

皇后冷笑出声:“这么多侍卫,这么害怕,还能从钟棠宫一路走过来,也真是难为她了。”

第057章 逼宫(二)

宋夫人冷冷的说道:“娘娘不必动怒,妾身去回了她便是。”

说罢,宋夫人起身走了出去,站到长春宫的大门口,朗声道:“见过宁妃娘娘,娘娘在如此多的侍卫看守下还能从最南边的钟棠宫走到这长春宫,如入无人之境,这份胆识,让妾身好生佩服!”

“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再害怕也得赶过来,还请娘娘开门,哪怕不去太后娘娘那边,我也可以与皇后娘娘作伴。”语气中全无一丝恭敬,说到最后,甚至含了几分挑衅的意味在里面。

“宁妃娘娘请回吧,皇后娘娘不需要您的陪伴,您若是有这份心,还是去劝劝五皇子,切莫做傻事才是。”宋夫人毫不客气的拆穿她的用意。

门口外面似乎愣了片刻,过了一会才说道:“既然娘娘都已经知晓,不如打开门,我送娘娘去陛下那边,也成全了娘娘与陛下的一片真心。”

“放屁,滚!”宋夫人再也忍不下去,终于勃然大怒,开口大骂。

守在门口的内侍都愣住了,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位一直端庄大方地承恩公夫人。

门外的人气极反笑:“好,好一个承恩公夫人,见识了!回宫!”

宋夫人松了一口气,不理会周围人看她的目光。

进屋后,却见皇后等人也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是太生气了,一时没忍住……”

齐夫人拍手笑道:“骂得好!像这种人,骂完了就老实了。”

“喵嗷~”气氛正慢慢松快起来之时,阿狸出声了。

秦苒苒不禁失笑,对着皇后告罪道:“娘娘,这小家伙一天没吃饭了,估计是饿坏了,我拿几块点心给它垫垫。娘娘不如也用一碗热粥吧,今晚说不准有的闹。”

皇后伸手摸了摸一直乖乖趴在炕上的阿狸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倒是个乖巧的小家伙,挽秋,晚膳是不是做好了?端上来吧,让外面的人也都喝点热粥。”

挽秋见皇后叫晚膳,对着秦苒苒投上感激的一眼,刚要退出去,就听见秦苒苒说道:“娘娘不妨让厨房熬一些浓浓的姜汤,夜里太凉,让外面的人都暖暖身子。”

皇后笑着抱起阿狸,放在自己身上继续抚摸:“挽秋,就按着苒苒说的去做吧。”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要好好的。

********

“父皇,第一件事,便是请父皇立下诏书,立儿子为储君。”

“这第二件事,望父皇立下储君后,三日内宣布退位。儿子自当为父皇荣养。”五皇子面上一片平静,只有眼底那一丝丝兴奋地光芒显示出,其实他并没有表面上如此平静。

“灿儿,你确定你要如此吗?”德庆帝面上悲哀之色更盛,自己已年逾不惑,虽然精神不比年轻之时,但是多年帝王生涯让自己知道,这份荣养持续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因病逝世,而阿笙,甚至连这份所谓的荣养都得不到,一旦他们知道阿笙腹中已有了孩儿,必将第一个除掉她。

“请父皇下旨。”五皇子身体站得笔直,目光却撇向一边,不愿与德庆帝对视。

德庆帝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开口:“朕不会下旨,朕非但不会下旨,还会将你所做之事书成册子,昭告天下。”

五皇子惊怒交加,忍不住上前一步:“父皇,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我已掌控了整个皇宫,您就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简直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自古以来,你见过有几个帝王在胁迫之下识时务而退位的,就凭你这一句话,你就没资格做储君,掌天下!”

“帝王有帝王之尊,身上背负着天下百姓的帝王,岂能说退就退!你这话简直就是可笑,整个皇宫在你手中又能如何?今日我不立诏书,就算你杀了我登基为帝,也是万民唾骂,各地齐反的下场!”德庆帝厉声呵斥道。

“那就请父皇册立诏书!”五皇子再次上前一步,身上甲胄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惊得刘海也跟着上前几步,挡在德庆帝身前。

横梁之上的肖烨握紧了手中的剑,只待他靠近便一举拿下。

德庆帝却冷哼一声,让刘海站到自己身边:“周星灿,你是要弑君弑父吗?你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怕死后入得十八层地狱,日日受那业火焚烧吗?”

“父皇,儿臣不想如此,可是儿臣已是加冠之年,七弟也仅仅比我小了两岁而已,您到现在也没有册立储君的想法,儿臣实在等不及了。”五皇子神情恳切,若是不听他所说出的话语,只看表情,任谁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儿子在对自己的父亲请求要一件自己喜欢的物件罢了。

可这物件,却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天下至尊的宝座。

“灿儿,父皇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德庆帝神色愈发冰冷,一字一顿地问道。

五皇子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上前一步,伴着满身甲胄相撞的声音,坚定地说道:“请父皇下旨。”

“好,好!当真是朕的好儿子!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朕看看,你到底凭着什么来取朕的位子!”德庆帝嗤笑出声,“让我看看,这皇宫到底是谁的?”

五皇子紧紧握住剑柄,最终,剑缓缓出鞘。

剑尖在烛火的照应下反射出点点寒芒,寒芒直直地映进德庆帝的眼底。

刘海站在德庆帝面前,伸开双手,护住德庆帝身体上的要害之处。

五皇子却中途停了下来,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瓶,神色古怪的说道:“父皇,我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说着,他拔开小瓶上的瓶塞,将里面的药粉一点一点的倒在地上,直到闻到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浓郁花香,这才抬头,满怀希翼地看向德庆帝。

“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朕然后好去继承朕的大周吗?”

第058章 逼宫(三)

五皇子听到德庆帝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石化了一会之后才有些羞恼地说道:“父皇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嘲笑儿臣吗?”

德庆帝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愉悦地问道:“刘海,你说,有这般猪一般的主公,镇南侯他也敢跟着反。”

刘海嘿嘿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奴才还是懂的,估摸着镇南侯跟五皇子很是投缘这才站在了同一条线上。”

五皇子心知两人是在耻笑自己,可是却又无从反驳,心中更加恼怒,狠狠地一脚踏在地上的粉末上:“父皇,这花粉可是您现在的克星,一会您可就笑不出来了。”

“朕笑不笑得出来,可不是你说了算。”德庆帝只觉得心神疲惫,只想速战速决,皇后那边也不知道兵力如何,他派去的人是否能顶得住。

“将他拿下。”德庆帝开口。

五皇子还想说些什么,旁边有两人身影一闪,两把剑同时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这就是你的底牌?独身一人进对方营帐,该出手时当断不断,犹疑不决,你天生便不是当主君的材料。”德庆帝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曾经自己很看中的儿子。

“父,父皇……”五皇子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刘海和一个陌生男子,冷汗涔涔而下。

“刘海,你与肖先生一道,将这逆子绑起来看好了。”德庆帝狠狠地说道,“对了,把他的嘴给朕堵了,别让外面的人听到动静。”

肖桦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德庆帝身边站定,警惕地看着四周。

北辰先生也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在五皇子身上几个穴位处狠狠地扎了下去。

“陛下,除非草民再次施针,否则十二个时辰之内,五皇子是醒不了了。未能先征求陛下意见就直接用了针,还请陛下恕罪。”北辰先生几针下去之后,起身告罪。

“先生不需如此,这逆子如此对他都太便宜他了!若他是个能成大器的仁厚之人也就罢了……”德庆帝未完之话全部融化在了一声叹息之中。

********

“侯爷,五皇子那边还没发出信号,宁妃娘娘那边也联系不到五皇子。”五军营中,副督军面色焦急,“侯爷,再耽搁下去,待到羽卫营与西山大营反应过来,我们便难做了。”

镇南候身着他征战西南七十七寨时所穿的甲胄,腰侧带着他惯用的重剑,他缓缓地摸着自己身上的甲胄和剑,没有回答副督军的问题,只是轻轻地说道:“十几年了,终于又再次穿上这身衣服了。”

“带兵,我们进宫。”镇南候面上露出坚毅之色,“既然他会这样对待我的女儿,对待当朝太后,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

“太后娘娘,外面已经全都是侯爷的人了,侯爷正带着五军营中的两军往宫里赶来。”依然是那个雌雄莫辨的声音。

“他终于决定了。”太后沧桑的声音响起,走到佛堂中,点燃三支檀香,插入香炉,“准备一下,我们一会也去看看。”

********

“也不知道福嘉现在如何了。”皇后抱着阿狸站在门口,忧心忡忡地说道。

“娘娘放心,按照现在京城的兵力来说,五皇子能调动的兵力也就只够围攻皇宫,逼迫于我们罢了,各府若是也派上兵力看管,那他们也会捉襟见肘。”齐夫人安慰道,“公主对于他们来说,一介女流,估计也不会太过于重视,能攻破这长春宫用娘娘您来胁迫陛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这话说的,安慰不像是安慰,倒像是恐吓一般了。”宋夫人嗔怪道,“我们只管在这边守好便是。”

说话间,院子中突然跳下一群黑衣人,李江立刻拦在门口的皇后身前,厉声问道:“何人?”

黑暗中一人上前几步,在窗边的烛光下露出自己的脸让大家看清,李江顿时松了一口气:“陆将军。”

秦苒苒听到是陆承安到了这里,急忙跑了出来,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无事,便到一旁站定。

陆承安一边拱手对着皇后告罪,一边悄悄打量着秦苒苒,见她精神尚好,也放下心来。

“娘娘,陛下担心您这里会成为贼人的攻击重点,便派了微臣前来隐匿于长春宫,护得娘娘安全。”

皇后眼底一热,眼眶微湿:“陛下有心了,不知陛下那边是何人在?”

陆承安恭敬地答道:“我师傅师兄,还有张大人和齐将军带着羽卫营的人在,齐将军已经派人去西山大营送信了,娘娘放心。娘娘只管在屋中歇息,我等就埋伏在长春宫中。”

皇后点头:“愿诸位将士都能全身而退。”

黑暗中,整齐划一的抱拳声听得几人心神激荡,对将要到来之事的担忧褪去了几分。

********

“开宫门。”严肃的声音对着守在宫门口的两名侍卫说道,待到侍卫看到来人拿出的镇南候府令牌之后,立刻开了宫门。

黑暗中,站得整整齐齐的五军营将士慢慢向宫中进发,他们中的很多人面上还带着迷茫之色,不知道为何副督军会带着自己进宫,这皇宫,不是陛下所居之所吗,他们这样在夜里偷偷摸摸的进入,难不成是为了……

战未始,心已散。

“你去回禀太后,胜败,就在今夜。我已经准备好,请太后也做好准备吧。”镇南候对着身边副将说道。

“诸位,今日带你们入宫,是为铲除奸邪,扶持正统,我们不是孤立无援的,我们的援军就在后面,只要我们能撑得今夜,明日,我们必胜!”

“待我们获胜之后,我必散了宫中私库,分与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保了你们家人一世安稳!”

“你们愿不愿意为我而战?”

片刻沉默之后,副督军站出,拱手高声说道:“必为侯爷效力!”

身后之人在副督军开口后,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喊道:“必为侯爷效力!”

只是这话中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众将士,我们走!”

第059章 逼宫(四)

“陛下,镇南候已带了五军营中的南军和西军入宫,共计五千人。”张千城对着上书房中的德庆帝禀报。

德庆帝目光看向黑漆漆的窗外:“五千人?这宫里恐怕放不下吧。”

“是,进宫的有两千人,还有三千人在宫门外候着,看样子是要准备接应。”张千城神色严肃,“宫外那四千要不要?”

“让齐卿去吧,他在五军营中待过。”德庆帝沉思片刻开口道,“劝降为主,若是将士们受了蒙蔽,只要他们悔过,朕既往不咎,若他们负隅顽抗,朕也不会手下留情。”

“是,臣这就去转告齐将军。”张千城退下。

北辰先生笑着开口:“陛下心胸宽广,草民敬佩不已。”

“先生过誉了,先生先前说自己夜观星象,知道朕近日由此劫难,不知先生是否看查出此劫难会不会顺利度过?”德庆帝目光投向那并无一丝星光的夜空。

北辰先生也抬头看向那夜空,淡淡地说道:“此一战易速战速决,很快便要下雪了。一旦下雪,万一有贼人逃窜,陛下再追捕起来,可就麻烦了。”

德庆帝回头看向北辰先生,面上表情轻松了起来:“多谢先生提醒,带到正主出现,我便下令迅速了结此事。”

********

“娘娘,请娘娘速速入内。外面已经被五军营的人围住。”陆一突然出现在门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焦灼,他抬头扫视了一眼屋内,拱手说道,“娘娘,得罪了。”

陆一走入室内,将炕上的桌子立起,挡在窗口处,又将书房之中的书橱拖至内室门口一侧,对着陆九说道:“若有贼人过来,便用此挡住门口,免得娘娘被误伤。”

陆九应下。

陆一拿出一把利剑,递与齐夫人:“夫人,这是齐将军命在下交于夫人的,齐将军说,近几年未能带夫人去战场练练手,今夜就请夫人不必再收敛了。”

齐夫人面露惊喜之色,接过剑笑着说道:“让将军放心便是。”

陆一再次对着众人拱手,退了出去,身影隐匿在夜色之中。

陆九与齐夫人站在皇后与秦苒苒等人的身前,警觉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请皇后娘娘开门。”门外,一个声如洪钟的男人大声喊道。

里面之人心立刻提了起来,终于来了。

“太后娘娘懿旨,命皇后立刻开了长春宫大门,迎太后銮驾。”

“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早已歇下了,不如奴才禀了娘娘,明日一早去给您请安如何?”李江声音不卑不亢的在院内响起。

门外沉寂了片刻,就听得太后的声音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响起:“进攻!”

“撘梯,扔石块。”李江立刻指挥长春宫内的内侍开始行动起来。陆承安示意自己手下做好准备,虽然镇南候已经闲赋多年。但他多年带兵的经验仍是不可小觑,扔石块泼桐油这些,威胁不到他。

果然,就在石块一块块被扔出之后,刚开始还有几声哀嚎传来,后来,石块便已经砸不到外面的兵士。而长春宫的大门,传来阵阵沉重的撞击声。

陆承安挥手,他手下的侍卫们纷纷散开,整个院子都布满了侍卫的身影。

李江带着内侍忠心耿耿的守在正殿门口,毫不后退。

“陆二,你带上十名弓箭手,去墙头将撞门之人拿下。”陆承安眯了眯眼睛,内室中,不但有着他需要保护的一国之母,更有他心尖上那个决不允许受伤的女子,他不能容忍她有丝毫的危险。

陆二立刻回首点了十人,一起翻身上墙,在昏暗的夜色地掩护之下,箭离弦。

几声痛苦的哀嚎传来,就听见太后沉稳的声音传来:“换人,再撞。”

沉闷的撞击声愈发大了起来,各个宫宇都熄灭了灯火,陷入一片沉静,生怕自己也被卷如了这场乱局。

上书房内德庆帝听到这一声声的撞击,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他紧紧握住桌角,这些人,果然对着阿笙出手了!

撞击声连接不断,未曾停止。陆二站在墙头看了片刻,低声嘱咐旁边之人不要停止射箭,自己则是悄悄退到陆承安身边:“将军,擒贼先擒王,我想去擒了太后,威胁他们住手。”

陆承安沉吟片刻,还是点头:“注意安全,太后既然敢出宫到这,必然有过人的防卫。”

陆二不再多言,翻身而去。

太后坐在凤鸾之上,阴沉地看着长春宫的大门。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住在这长春宫,享受着先皇给予的恩宠,后宫给予的尊重。

后来呢,慢慢地,年轻的娇花一朵朵的出现在后宫中,自己的恩宠慢慢消失不见。

自己也曾撒娇吃醋,却被斥责不懂宽容大度,行为举止不是一国之母应有之举。

哭过,闹过,终于看开。

她笑着为先帝张罗纳各色美人儿,只是,悄悄地为美人儿灌下永不能怀有皇嗣的汤药。

德庆帝的母亲却是个例外,她是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比自己晚入宫三年,进宫后与自己互为助力,帮了自己良多。

直至有一日,她怀上了皇嗣。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不再对先皇抱有希望之时,上天给予了她一个孩子。

她喜极而泣,不论是男是女,她的后半生,总算是有了依靠。

在她身孕七个月之时,她的好友也有了身孕。好友高兴地对她说,以后自己的孩儿必定也会她一般相助于她的孩儿。

她欣喜地接受了这一说法,并坚信好友说的话都是真的。

两人先后诞下麟儿,先皇极为高兴,并册立了她的孩儿为储君。

她的孩儿也争气,先皇甚是喜爱。而好友的孩儿,也就是现在的德庆帝,也日日跟在储君身后,俨然一副跟班的模样。

就这样过了四年,她的孩儿身中奇毒,很快便不治身亡。

她的好友,也不知为何,日渐消瘦,没过多久也过世了。

曾经亲亲密密的四人,突然之间,只剩了两人。

第060章 逼宫(五)

她作为皇后,便将年幼的德庆帝带在身边,但是她当时处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也不能时时顾上这个孩子,两人关系也渐渐疏远。

再后来便是夺嫡,她动用自己和母家的力量,助了这孩子登上帝位,从此潜心念佛。

而几个月之前,镇南候突然递了帖子告诉她,当初她孩儿之死,便是她的好友一手所为,就是为了让她抚养自己的儿子,助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

天下慈母之心,在有些时候,当真可以让人盲了眼睛,蒙了心智。

她恨到心像是被撕裂一般,她竟相助于自己仇人之子。

宁妃恰好此时求到她的跟前,想要她相助于五皇子。

镇南候也漏出口风,想要与五皇子联姻。

而自己嫡亲的侄女哭着跑来跟自己诉苦,她所喜欢的男子被陛下赐婚,对方却是一个乡野女子,父亲却在此时要她嫁与五皇子。

她劝慰了侄女几句,待到侄女离开,她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

终于,她接受了宁妃的提议,将五皇子,镇南候与自己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前几日对于侄女赐婚于三皇子的旨意压倒了她最后的理智,她无论念多少遍静心咒也静不下自己那颗已经被仇恨溢满的心。

既然你欺骗于我,让你的孩儿得了这帝王之位,那这帝王之位我再拿给别人,又有何不可?

太后盯着长春宫的眼神愈发冰冷,直到身边跟随自己多年的阿柯闪身挡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挡开了刺来的那一剑。

太后看着激烈的战在一起的两人,手指紧紧地抓住风鸾之上帘子,沉声说道:“阿柯,不必留情。”

陆二听到此话之后,只觉得面前的攻势愈发凌厉起来,让自己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大哥,助我。”陆二心下大惊,急急地喊道。

墙的那边很快又闪过一人,与阿柯战在一起。

太后见阿柯并未落得下风,再次下令:“继续撞。”

旁边一个将士沉声道:“举盾防御,继续撞。”

撞门声节奏加快,听得人心中发慌。

德庆帝再也坐不住,刚想打开门带人前去支援长春宫,就见张千城再次出现:“陛下,镇南候带着一千精兵,围过来了。”

“陛下,让我那徒儿跟在你身边吧,别的虽说不怎么样,武艺还是过的去的。”北辰先生站在德庆帝身后说道。

肖烨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站到德庆帝身侧。

“陛下,五皇子可在?”镇南候买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上书房的台阶之下。

德庆帝站在台阶上俯视着这位年轻时征战西南无往不利,却在如日中天之时突然辞官闲赋在家的镇南候,面上的表情是沉痛,是悲悯……

“朕的皇子,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德庆帝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一千精兵。

镇南候上前一步,站得笔直:“五皇子与臣有约,直至现在五皇子都未曾赴臣的约,臣不得不来看看。”

“虎毒尚且不食子,镇南候是在用恶意揣测于朕吗?”德庆帝语气中带了几分讽刺。

“陛下让我见见五皇子,岂不真相大白?”镇南候丝毫不退。

“陛下,您这臣子的架势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草民见识了。”北辰先生站在后面,毫不留情的嗤笑出声,“你这人,想见五皇子可以请旨嘛,你这身着甲胄,佩带武器,带领兵将深夜闯宫,莫不是借着寻五皇子的名义,想要逼宫不成?”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竟在此污蔑?”镇南候毫不留情地拔剑,指向北辰先生。

肖烨闪身上前,手握在剑柄之上,随时准备出击。

“五皇子星灿刚才在上书房意图笑死朕好继承朕的大周,现在表演累了,正在书房内休息。镇南候这拿剑指着朕,是不是今日要取了朕的性命?”德庆帝语气中带着戏谑。

镇南候依然举着剑,口中继续说道:“陛下,不知何处冒出的贱民,再次挑拨你我君臣之间的关系,臣今日要清君侧。”

“镇南候,朕忘了介绍,这位便是北辰先生,特意进宫来为朕解毒。”德庆帝意有所指,“朕还想着明日早朝时问问镇南候知不知晓软香呢。听说,这可是西南独有的药物,镇南候征战西南,想必听说过吧?”

********

“娘娘,门开了。”齐夫人握紧剑柄,语气凝重至极。

皇后退至室内,宋夫人与秦苒苒挡在她的身前。

宋夫人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秦苒苒指尖隐隐有白光冒出。

“杀!”陆承安一声令下,满院皆动。

众人隐到黑暗之中时,齐夫人只觉得杂乱无章,像是看到哪里能藏人便藏在了那里一般。可现在真正动起手来,齐夫人才看出这隐藏之法的精妙之处。

长春宫正门冲进来的将士无一能到大殿门口,中途变被隐在黑暗中的将士抽着冷刀子将人砍倒在地。

太后依然坐在銮驾之上没有下来,阿柯与陆一陆二两人站的如火如荼。

陆承安看了看长春宫狭小的院落,心里有些憋火。

若是在宫外找块宽敞之处,定让你们见识一下领兵作战的将军与你们这些人的差距。

“集中人手,进大殿,谁若是生擒了皇后,我赐予他一等国公之位,世袭罔替!”太后见院内形势胶着,自己的人马正在慢慢减少,心中也着急起来。

“弓箭手准备,往里射箭。”太后一条接一条下着命令。

陆承安在黑暗中也在大声吼着:“甲小队举盾牌,守住窗户和门口,切莫不可让流箭进入屋内。”

“乙小队在旁支援,保证甲小队的安全。”

“我们都是堂堂宫内带刀侍卫和我的亲卫,我们的职责便是护卫陛下以及皇后娘娘的安全,若是今日被这些乱臣贼子得了手,那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我既能指挥三千亲卫军打破鞑子的三万铁骑,今日这区区不到一千人,又有何惧?”

“大丈夫在世,便要图个痛痛快快,今日,我们说他们成不了,他们就是成不了!杀!”

第061章 逼宫(六)

镇南候半隐在黑暗中的眼角跳动了几下,开口道:“臣不知。”

“哦,不知啊。”德庆帝语气拖得很长,“刚才五皇子却对朕说,这软香,包括后来他给朕闻得罗兰花粉,都是镇南候给予的,要朕死后不要怪他,要怪就全怪你好了。”

德庆帝说完这些话,也不管镇南候暴起的青筋和猩红的双眼,继续对着北辰真人说道:“先生,你说,为何朕会有如此愚笨之子,彩衣娱亲都做不好。也不知道宁妃是如何教的。”

北辰先生笑着捻了捻自己的胡须,说道:“陛下家事,草民不好置喙,不过在我们寻常人家,儿子若是养废了,一是父亲不予管教,二是母亲过于溺爱,三是身边之人教唆。”

“这第一陛下是占不得的,也就第二和第三条的原因了,这个草民就判断不出了。”

德庆帝冷哼一声:“母亲溺爱,身边之人教唆,这两条哪一条他占不到?要不然怎会蠢笨如斯?”

“陛下,既然你已将五皇子处置过了,又何需说这些。陛下只管回复臣,对于五皇子的提议,陛下觉得如何?”镇南候忍下心中怒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朕今日便明确的告诉你,五皇子所求之事,朕绝不可能答应。”德庆帝声音拔高了几分,“众位将士,今日,五皇子身着甲胄武器入我上书房,拿剑指着朕,要让朕退位,立他为储君。”

“可是众位将士,家族之中继承家业者,也要德才兼备之士,朕迟迟不立储君,便是为了考察几位皇子的德行修养,你们自己说,一个拿剑指着自己的父亲,为自己父亲下了毒药之人,朕如何敢将这天下交于他?”

“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对待他的臣民又待如何?不出三年,这天下必然会是民不聊生!诸位都有家人,亲朋,你们难道想让你们的家人过上苛捐杂税沉重,日日不能果腹的日子吗?”

“朕扪心自问,在位的二十多年中,从未做过伤害到百姓利益的事,你们家人的生活如何,你们自己应该是最清楚得了!”

“即便这样,你们还是要跟着五皇子和镇南候,反对于朕吗?”

“御前,出列!羽卫营,出列!”

随着最后的喊声,整齐划一的“是”惊破了这沉闷的夜空。

上书房的房顶,院落的墙头,五军营将士的身后,突然出现了手拿强弩的羽卫营!

“原来,你早有准备!”镇南侯见到自己被包围,只觉得自己的血全都冲到了脑子里。

“镇南侯,你们侯府与太后一同在朕登基之时帮了朕良多,朕对你们不薄,为何你要如此?”德庆帝终于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皇帝人人当,今年到我家。这大周朝你们周家做皇帝也已经够久了,也该让出来位置给我们冯家坐坐了吧。”镇南侯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你还是自己退位吧,反正你那蠢儿子也只是我达到目的过程中的一枚棋子,他是死是活与我无丝毫关系。”

“镇南侯,你这骗子!你不得好死!”撕心裂肺的女声突然从旁边传来。

刘海手中扣着的有些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是宁妃。

“你们母子二人如此之蠢,还要怪我不成?你那儿子胆小如鼠优柔寡断,还耳根子软,被我鼓动了几句便要跟我夺了这天下,还真以为我会以他为尊吗?笑话!”镇南候语气中极尽讽刺之意。

“你这个骗子,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宁妃的哀嚎声越来越小,直至无力站稳,瘫坐在地上。

********

太后坐在銮驾之中脸色愈发阴沉下来,她身边所带的一千精兵在陆承安带领的带刀侍卫与亲卫面前,居然毫无招架之力。人数正在急速减少,地上堆积着厚厚的尸体。

“诸位将士,今日你们的损伤已经够多了,难道还不停手吗?”皇后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

陆承安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谁让皇后娘娘出来的,活腻了?”

皇后稳稳地站在大殿门口,没有后退一步。她抬头与太后在夜色中对视:“母后,陛下与我这些年来对你礼遇有加,真真正正的将您尊为当朝太后,您还有什么不满足,非要用这种法子来对待我们?”

太后抬手,示意众人停手,两军在长春宫门口形成对峙之势。

“将我尊为太后?若不是当年在他登基之时我助了他,今日他会如此待我?况且,当年我视他的母妃为挚友,她却毒害了我的孩儿!此仇不报,我枉为人母!”太后凄厉的声音让众人听着,都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年他还那么小,她却给那么小的孩儿下了那种足足疼三天最后身体聚合在一起才会死去的毒药,他怎么那么狠的心肠!我的儿子,一边疼的满床打滚一边哀求我救他,不断在喊母后我好疼,你们知道我心中的痛吗?”

“我如此待你门,一点都不为过!”

“太后娘娘所说之毒,是不是最后全身皮肤发黑,甚至会有溃烂的迹象?”秦苒苒听着这话,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太后语气中全是悲痛:“是,所以我才如此恨,为仇人养大了儿子,还助他登上帝位!”

秦苒苒上前几步,站在皇后身侧,语气凝重:“太后娘娘所说的此毒,应是名为牵机的一种毒药,是这世上折磨人最为重的一种,但是此毒只有五十年前出现过,后被人买走,从此再未在人前出现过。我师从北辰先生,太后不必担忧我所言为虚。”

“五十年前,天下奇毒,有这个能力将其收购的人家有几家,太后娘娘想想便知。”秦苒苒福了福身,说道。

太后神色渐渐凝重,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地问道身边已然负伤的阿柯:“镇南候在哪?”

阿柯估算了一下时辰说道:“应该在陛下那边。”

“起驾,去上书房!”太后顾不得其他,吩咐抬銮驾的内侍,“快走!”

第062章 逼宫(七)

陆承安看着太后远去的身影,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五军营将士,挥手道:“全部拿下。”

长春宫之中的事件就这么突然地结束了,皇后也有点吃惊。

秦苒苒安慰道:“可能知道了毒药出现的时间,太后娘娘知道了什么,她只是想为了自己的孩儿报仇,找到了仇人,自然离开了。”

皇后点点头,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若是有人如此害她的孩儿,她必当会千倍百倍的偿还。

“众位将士今日辛苦了,还要辛苦诸位将这里的叛军清理干净,然后去支援陛下。”皇后朗声说道。

“属下遵命!”整齐划一的回答声听得人热血沸腾。

“有诸位将士在此,我大周必然会安然度过此劫!”皇后拔高声音,“天佑我大周!”

众将士擦了擦脸上溅得血污,满面肃杀之色中还夹杂着几分骄傲,五军营的将士则是有些羞愤的低头。

明明过着好日子,无比信任当前的主君,今日却对着自己的主君出手。而自己的督军,就这么欺瞒于自己,让自己走上叛国之路!

“娘娘,我等受人蒙蔽,求娘娘恕罪,让我等将功补过!我是千户长,这些兄弟都是我的手下,如今有这么多……”一个穿着千户长衣服的男人突然出列跪地,哽咽着说道,“娘娘,我们都是粗人,上头有命便遵从命令,谁知是来逼宫造反的,我等愿意听从陆将军的命令,跟陆将军一起讨伐贼人,事后若陛下不愿原谅我们,请陛下定罪便是。”

陆承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皇后下首,闻言对着皇后微微颔首。

皇后抬手:“众位将士们平身,你们及时回头是岸,相信陛下也会宽大处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去往陛下那边吧。”

秦苒苒从袖中再次掏出瓷瓶,取出一枚药丸入内拿水化开,递给皇后:“娘娘,喝口水再去吧。”

皇后闻到碗中淡淡地药草味道,面色平静地接过碗,仰头喝了下去。

秦苒苒立刻接过碗递给挽秋,扶住皇后的手臂,手指再次搭在皇后的手腕处。

感受着慢慢平缓下来的跳动,秦苒苒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拿下,扶着皇后坐上凤驾。

齐夫人意气风发的跟在后面,手中的剑刃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与她相对视的将士们都惊惧地低下头。

这位夫人身手简直厉害,还有旁边那位小姑娘,跟她们对上,简直就是有去无回!

真是行走中的人命收割机!

镇南候能调动的兵力并不是很多,毕竟他现在只是闲赋在家的一品侯爷,手中并无实权。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众人便走到了上书房门前。

上书房前,一群人仍在对峙,皇后示意内侍放下凤驾,她带着秦苒苒与齐夫人和陆九抄着小道往德庆帝那边走去。

陆承安则是大步上前,抱拳说道:“陛下,长春宫已经无恙,请陛下放心!”

德庆帝的身形松了一松,随即全副精神放在了镇南候身上。

“我只想知道,当年父亲的那瓶牵机,后来去哪了?”太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给哀家说实话,到底去了哪?”

“长姐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镇南侯面色难看,矢口否认。

太后终于从銮驾上下来,慢慢走到镇南侯面前,双眼紧盯着镇南侯的双眼:“我问你,当年,父亲的那瓶牵机,到底,去哪了!”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镇南侯将目光投向一旁,不与太后对视。

“冯志远,你看着我告诉我你不知道此事。北辰先生的徒弟亲口告诉我,牵机在五十年前出现过,后来被人购走,五十年前,父亲付出巨大代价购入的牵机,现在在何处?”太后声音悲愤欲绝,双手握紧成拳。

北辰先生此事也站出来说道:“草民确实知道五十年前有人高价购走了牵机,毕竟此毒非比寻常,草民也想得到一瓶用作研究,可是这五十年来,一点别的消息也没有。”

皇后此时带着几人悄悄出现在德庆帝身边,她看着毫发无伤的德庆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德庆帝眼神瞥到身边突然出现的熟悉身影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秦苒苒,也不在不知不觉间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当年你带进宫的那份果子露,承儿当时就说味道与其他的果子露不一样,我却没放在心上。直到承儿去了之后,我一遍一遍地想当时发生的事,承儿的吃食全部都是我宫里的宫女内侍负责的,这么多年都没有问题,可就是那天,喝了你送进宫的果子露,当天晚上就……你是我嫡亲的弟弟,承儿嫡亲的舅舅,承儿继承大统,对我们冯家而言,有何不好?你为何要害他?”太后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凄苦悲凉。

“哈哈哈哈,你的孩子继承大统对我们冯家有何不敢?你的孩子姓周,对我们冯家来说有何好处?”镇南侯突然仰天大笑。

“为何我冯家就不能掌了这天下?为何我冯志远就只能屈居人臣?为何你一生下孩子,先皇就要夺了父亲的权力,要镇南侯府修养?”

“你那孩子让我们府上下不再受信任,远离权力中心,我为何要辅佐于他,送你入宫,为得不就是站得更高,得到的更多吗!”

“那牵机,是父亲亲自放入果子露的,为了引出后面这一场局,还特意想办法给你的好友用了毒,让她也早早地死去,要不然今日怎么会只凭我几句话,你便同意我做这惊天动地的大事,还为我做宫中的内应?”

“可惜我还是晚了点,为了寻那软香,花费的功夫太大了,若是再早几年,这天下,早就是我冯家的了!”

太后站在镇南侯面前,低垂着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心中。

顷刻,她蓦地抬手,抽出了镇南侯腰侧的剑,将剑放在镇南侯的颈侧。

第063章 逼宫(八)

镇南侯大笑,状若疯癫,高声吼着:“你杀了我啊,杀了我为你的儿子报仇好了,杀了我,正好毁掉我冯氏满门,毁掉父亲的遗愿!”

太后握着剑柄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着,这么多年一直折磨着自己的真相终于被揭穿,可是这真相太过于惨痛,让她心如刀绞。

镇南侯见太后痛苦的神情,眼底透出狂喜,伸出左手握住太后的手腕,右手夺下自己的剑。

锋利的剑刃瞬间便移动到了太后的脖颈旁。

“太后娘娘!”阿柯身形一动,就待上前。

“你们最好都别动。”剑刃再次逼近了几分,一缕鲜红的血线顺着颈侧流下,“为了今天,我准备了太久,今日,谁若阻我,我便杀谁!”

德庆帝面色阴沉至极,他缓缓上前:“镇南候,松开母后,你为了这么个位子,就连姐弟亲情都不要了吗?”

“亲情?在权力面前,亲情就是个笑话!你不要再多劝我了,想保全你所谓的母后的话,便退位让贤,不知道她的命够不够换这个位子?”镇南候大笑。

太后紧闭着双眼,片刻之后猛然睁开,背对着德庆帝,高声问道:“皇帝,今日之事是我识人不清所引起,说到底,你的母妃也是受我连累,是我对不起你们。”

“母后,你也是被奸人所蒙蔽,这么多年以来,多亏你的照拂,要不然我在这深宫之中如何活得如此安稳?”德庆帝双目泛红,平心而论,太后平日里对他极为冷清,可若是当初不是她的照拂,他早就死在这深宫大院之中了。

“皇帝,替我报仇,替你母妃报仇,替我那无辜的孩儿报仇!”太后竭力吼出这几句话,身体用力往一侧蹭去。

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脆弱的肌肤,太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镇南候的手腕,渐渐失去光芒的双目紧紧地盯着镇南候的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好像是要说什么,却已无力说出。

镇南候却懂了她的意思:“长姐,只要我能登上这至尊之位,死后就算要进十八层地狱,我也认了!”

太后慢慢闭上了双眼,冰凉的双手依然紧紧抓在镇南候的手腕上。

“太后娘娘!”阿柯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沙哑起来,巨大的悲伤让他的喉咙已然不能正常发声。

“诸位将士,镇南候冯志远,手刃亲生姐姐以及外甥,如此心狠手辣心思歹毒之人,你们确定要跟他一起反了朕吗?”德庆帝高声呼喝,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悲痛。

“羽卫营,三息之后,反抗者,杀无赦!”

镇南候也举起手中之剑:“无毒不丈夫,给我杀!”

羽卫营的强弩都已经对准了站在上书房前的一千精兵,蓄势待发。

围攻长春宫的五军营将士们心中都在暗暗着急,很想出言阻止,但在陛下面前又不敢太放肆。

令他们感到欣慰的是,站在上书房前的同僚们,都不约而同的扔下手中的武器,慢慢的向后退着。

德庆帝眸底闪过精光,扬手。

剩余的几人包括副督军在内,都颤抖着退到了后面。

瞬间,整个小广场上,只站了镇南候一人。

镇南候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地方,突然仰天大笑:“今日,我又败了!”

“不过,你的毒为何会没事?若不是在这里出了岔子,此刻,皇位上的人定然是我!”

德庆帝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冷意:“天不灭我,我身上所中之毒,北辰先生早就为我解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镇南候站在夜色中,灰白的头发从头盔中掉落出些许,让人意识到,其实这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若是北辰先生站在我这边,那今日的胜者便是我了。”他目光依旧锐利,定定的看着站在德庆帝身后的那个陌生面孔。

北辰先生上前一步:“我此次出山,便是为了助当今的真龙天子,大周朝气运未尽,即便是我不在这里,你今日还是不能得逞。”

“哈哈哈哈,气运这东西我是不信的,我只信成事在人!”话音未落,镇南候已经提了剑,对着德庆帝的方向冲了过去。

“陛下!”陆承安和皇后惊呼出声,肖烨闪身上前,将镇南候隔挡在外。

众人均松了一口气。

镇南候却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德庆帝:“你就会躲在别人身后让别人保护你吗?出来,我们堂堂正正的一战!”

“你今日站在这里原本就不是堂堂正正,再者,朕本就不善武艺,为何一定要以己之短搏人之长?朕最擅长的便是治理好国家,受着他人保护让自己的臣民吃饱穿暖,何错之有?”

镇南候语结,德庆帝却不给他机会再说什么,扬手下令羽卫营将负隅顽抗之人拿下。

依然跟随在镇南候身边之人已经寥寥无几,副督军心知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是一死,自己犯下的是谋逆大罪,想要罪不及家人都是不可能,便拿着武器站在镇南候旁边:“侯爷,杀出去吧,杀出去与外面的将士会合!”

镇南候悲怆地一笑:“出不去了,老伙计,是我连累你了。”

副督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剑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拿下!”德庆帝面无表情地下令。

阿柯不管身上的伤口,率先冲了上去。

他跟随了太后三十年,从六岁跟到三十六岁,在他的心里,太后永远都是当初那个温柔地给自己上药,给自己点心的美丽女子,如同母亲,如同长姐……

如今,这个时间最温柔的女子却死在了自己的亲弟弟的剑下……

想到这里,阿柯只想将面前那个男人碎尸万段。

“今日之事是我败了,饶是我不服,也已无力回天!”镇南候一边阿柯过招,一边说道。

“惟愿来世生于帝王之家!”

说罢,镇南候脚下一个踉跄,撞到了阿柯的剑刃之上。

“替她报仇吧,是我对不住她。”镇南候口中鲜血涌出,目光渐渐涣散,依稀还能看见那个温柔地牵着自己的手,教自己读书的女子……

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昔为鸳和鸯,今为参与辰。

昔者长相近,邈若胡与秦。

惟念当乖离,恩情日以新。

鹿鸣思野草,可以喻嘉宾。

我有一樽酒,欲以赠远人。

愿子留斟酌,叙此平生亲。

第064章 规矩

德庆十八年,五皇子星灿谋害亲父,意图逼宫。上察,将其拿下并抓获同党镇南候,五军营副督军及生母宁妃。

兵部尚书直言自家冤枉,并不知晓五皇子计划。

羽卫营却在兵部尚书吕阳成书房中搜出绣制好的龙袍和帝冠。

此时正值年下,德庆帝遂命将五皇子及镇南候副督军兵部尚书一家收监天牢,年后发落。

宁妃褫夺称号,打入冷宫。三日后自尽于冷宫之中。

太后被葬入皇陵,阿柯自请终生守灵,不再踏出皇陵一步。

镇南候只得了草席一卷,匆匆下葬。

所有曾跟在五皇子身后的官员皆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也被牵连。

羽卫营与御前侍卫却在此时显出了真正的实力。

所有参与或知晓此事的官员无一落网,无辜之人并未受牵连,满朝上下对德庆帝的手段震惊不已,心悦诚服。

朝堂之上竟先出从未有过的和谐局面。

此时的帝后坐在长春宫中,并未因此感到轻松,反而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陛下确定,那胎记便是那孩儿所有?”皇后神色有些古怪。

德庆帝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后的神色,开口道:“是。当时知晓此事的便只有朕与老平西侯两人,朕根本不知道,她居然生下了孩子……”

他又抬头看了几眼皇后的神色:“只不过当时她已经去世,朕,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当时我们俩刚刚成亲,我怕孩子抱回来会惹得你不高兴,但是让他流落在外,又于心不忍……还是老平西侯说,此事交由他处置,让我别再牵挂……”

“阿笙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是前几日刚刚才得知此事,老平西侯瞒地太紧,当时他的府上确实是有个孩子出生,我也没往这方面想……”

皇后一脸无奈:“老平西侯根本便没有通房姨娘,那个孩子是他管家家中所出。承安被他带回去之后,都说是外室所生,平西侯府的老夫人这么多年一直都耿耿于怀。”

“阿笙,你不生气了吗?”德庆帝笑着朝皇后伸出爪子,抚了抚皇后保养得宜的白皙纤手。

皇后失笑:“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如今后宫之中姐妹也已经成群,陛下儿女也已众多,臣妾心中还能为承安的事过不去不成?再说了,他与苒苒两个孩子也帮了陛下与臣妾良多。”

皇后低头抚了抚身边一只橙黄的猫崽,笑着说道:“就连他们养得那只阿狸,也是极为通人性的,要不然臣妾也不会养了这只阿橘,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德庆帝终于放下心来,皇后再次开口说道:“陛下,还有一事,我想让福嘉与苒苒结拜为姐妹,这样出去,苒苒也不必再受那些胡话的骚扰了。”

德庆帝赶紧点头:“阿笙说得甚是,甚是。以后我定会多来你这里,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

皇后斜眼瞥了他一眼,抱起阿橘逗弄着,德庆帝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又将目光移到皇后微微有些凸显的肚子上,只觉得心中无比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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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换药,最近最好与苒苒分房睡,受了伤还不说,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北辰先生满脸嫌弃地说道。

陆承安一脸无措的看向秦苒苒,秦苒苒满脸严肃:“师父说得对,你受伤却不说,这件事我很不高兴。”

“我,当时的情况……”

“当时的情况便是若是师父没有及时发现,你的手就要废了。”肖桦探出头来,手中拿着一瓶药丸,“一会外敷一颗,内服一颗。”

陆承安恭敬接过:“多谢师兄,不过,我当年在战场上也受过这等伤,没什么要紧的。”

“放屁!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北辰先生瞪圆了眼睛,“你这是在怀疑我?”

“我,不敢!”陆承安起身服药,顺便让陆一将药丸研磨,一回外敷。

秦苒苒不想再看那道盘踞在肩膀处狰狞可怖的伤口,抱起阿狸,起身走了出去。

陆承安欲哭无泪,表情如丧考妣,北辰先生挑挑眉:哼,这才是第一步呢,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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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多进宫去陪陪她,顺便跟父皇说一下我们要去公主府常住的事吧。”陈驸马温言对着福嘉说道。

福嘉点头:“我一会就递帖子给母后,府中公公那边……”

“福嘉,我和大哥从小就如同没有父母的孩子一般,既然父亲能自私那么多年,对我和大哥不管不问,现如今为何我就不能自私一把?都言父慈子孝,可父不慈,子如何孝?”陈驸马眼底隐隐有些悲怆,“只有在父皇和母后那里,我体会过来自长辈的关心,在你这里,我才会安心。父亲那边你不要管,我去说。”

福嘉心底一热,扑到陈驸马怀中,紧紧抱住面前这个看似风光霁月,实则心底十分缺乏安全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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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陛下又下旨了。”平西侯府后院内,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不敢入内。

平西侯府老夫人看着小丫鬟的样子就知道她所说之时定与那个贱人有关。

“站在那里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有事进来说。”老夫人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

小丫鬟无奈,进屋跪好:“陛下说,平西将军助陛下平乱有功,特封为二等将军,封号不变……还,还有……”

“还有什么,说!”老夫人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陛下还说,平西将军肖陛下,是难得的将才……”

“哐!”茶盏被狠狠甩出,滚烫的茶水溅到小丫鬟的脸颊,她强忍着不敢出声,只跪在原地,将头埋得更深。

老夫人面色铁青,胸膛因为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而大力的起伏着:“那个小贱人他也配!我儿才是将才,我儿才是!他凭什么,凭什么!”

半晌之后,老夫人似乎是缓和了一些,声音有些暗哑,对着身边的妈妈说道:“去,给那个小贱人捎信儿,我要儿媳妇日日过来立规矩。”

第065章 猫中锦鲤

“平西侯府?”秦苒苒听着白术的话,眉头皱了皱。

白术福身:“是的夫人,老夫人递话过来,说,说要儿媳妇日日过去立规矩。”

秦苒苒看着白术紧张的样子,不禁失笑:“你紧张什么,明日起我去便是了。就看她这规矩能立多久了。”

“夫人,宫里有赏赐过来了,是刘公公亲自送来的。”红袖在,门外急急地说道。

秦苒苒急忙换了衣服,走去前厅。

前厅中,刘海身后的小太监端着几个木托盘,正看着刘海与端坐在案桌上的橘猫默默对视。

秦苒苒低咳一声:“这猫顽劣,让刘公公见笑了。”

刘海面上毫不尴尬,笑呵呵地抬头:“将军府上这猫真是一只好猫,难怪皇后娘娘向陛下讨了恩典,给夫人这猫赐了称号呢。”

秦苒苒有些楞。

“给它赐了称号?”秦苒苒语气中有些压抑不住的惊讶。

“是,陛下口谕。”

秦苒苒及身后丫鬟齐齐跪拜。

“平西将军府中有猫阿狸救主有功,在宫内时,深得皇后欢心,特赐称号猫中锦鲤,并赐猫牌一块,钦此。”

“谢陛下隆恩。”秦苒苒叩首。

此时,阿狸正好被地上一只爬虫吸引,从桌子上跳下,两只前爪按住爬虫,脑袋也向地上拱了拱,屁股向上翘起,看起来就如同像在对着刘海叩首一般。

爬虫被猫爪按了一下,快速爬走,钻入毯子的缝隙中不见了。

“喵~”阿狸急得大叫。

刘海更乐了:“哎呦,夫人这猫可真是太有灵性了,我得回去跟陛下好好说道说道去。”说罢,刘海就要回宫。

秦苒苒赶紧示意红袖递上红封,刘海接过红封,对着秦苒苒拱了拱手,心情愉悦的离开。

低头看看脚下那只正扒拉着地毯缝的猫,再看看手中那块莹润的刻着猫中锦鲤字样的玉牌,摸着反面那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猫头鱼尾的雕像,秦苒苒沉默片刻,提起阿狸的后颈皮,与它对视。

“喵嗷嗷~”阿狸不知发生了何事,满心记挂着地上的爬虫,满脸懵的大叫。

“你这个小家伙,真是好运气~”秦苒苒笑着将阿狸搂在怀里,慢慢地朝着后院走去。

阿狸心中更懵了,为何要抱自己走,自己还要去看爬到下面的那只虫!

还不快放下来!

秦苒苒心情愉悦的带着阿狸回了自己的院子,找了一根棕色皮绳将玉牌挂在了阿狸的脖颈上。

阿狸此刻又被这猫牌吸引了兴趣,又不停地扒拉起来,全然忘记了刚才的爬虫。

“茯苓,团子,你俩将陛下赏赐阿狸的猫窝与金碗全部摆好,今天夜里就给阿狸用上就好了。”秦苒苒吩咐道。

阿狸挠了挠绣着金线的窝,又用爪拍了拍纯金猫碗,继续满意的回去扒拉猫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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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出了那么大的事,您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福嘉依偎在皇后身边,状似撒娇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皇后搂住女儿的肩膀,轻声说道:“当时宫里的情形哪里还顾得上对你说,他们没有对你动手就已经很好了,万一他们拿你去要挟你父皇,那你父皇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福嘉虚抱住皇后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还好父皇和母后都没事。”

抱了一会,福嘉情绪平稳下来后,两人便其乐融融的一边玩阿橘,一边聊家常。

“我想让你与苒苒结拜成姐妹,你父皇不能认下陆承安,只能从你这边入手,抬高秦苒苒的地位。”皇后慈爱的笑着,“再者,这两人帮了我们良多,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福嘉看着皇后是真心不介意,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母后,我听说平西侯老夫人给苒苒递了话,说要儿媳妇每日去立规矩,那老太婆出了名的性子不好,苒苒不会受欺负吧?”福嘉面带担忧之色。

皇后沉吟片刻说道:“无妨,等等看看再说,苒苒不是那等逆来顺受之人。”

“若是老太婆为难苒苒,我定是要帮她一帮的。”福嘉皱着鼻子,捏了捏阿橘的尾巴。

皇后面上带着笑意,心底也放下心来,福嘉接受了陆承安的身份,以后有陆承安夫妻二人相助,福嘉的后半辈子平安度过想必没有什么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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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规矩?这么直接吗?”北辰先生皱着眉头看着大徒弟。

肖桦点头:“那家传信的人确实是这么说的,师妹性子素来温和,我们要不要?”

北辰先生打断大徒弟的话,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你怎么这么笨?苒苒受了老太婆为难,说明她在上京过得不好,我们正好借机将苒苒带回药谷,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这么被姓卢的娶走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还是带回去为好。”

肖桦用力点头:“师傅说得极是,我马上去告诉师弟,让他不许出手相助。”

北辰先生捏了捏胡子,满意地点头:“去吧去吧,顺便帮我将阿狸抱来,一会不见,甚是思念。”

“猫中锦鲤?”肖桦还未出门,就听外面丫鬟讨论着,说是陛下赐了称号给阿狸。

北辰先生顿时也来了兴致,起身道:“走,看看去。”

走到正院时,正遇见陆承安也在往走去。

“师父。”陆承安恭敬行礼。

“哼!”北辰先生继续冷哼。

陆承安茫然地看着北辰先生的背影,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屋内,阿狸正挂着猫牌,端正地坐在炕桌上,任凭周围的人围观。

“来来来,让为师看看,猫中锦鲤?”北辰先生看着围了一整圈的小姑娘,轻咳一声,示意丫鬟们让路。

北辰先生抱起阿狸,看了看猫牌,捏着胡子点头:“不错不错,这块玉的水头不错,到时候娶媳妇可以当成传家宝来用。”

众丫鬟闻言目瞪口呆,看着坐在北辰先生胳膊上的一小团橘,原来你是这样的北辰先生……

“听说了吗?今日陛下赏赐阿狸的旨意出来,平西侯府又多进了好几套茶盏呢……”

第066章 难为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秦苒苒已经起床开始梳洗打扮。

甜美不失庄重的同心髻,素绒绣花袄,紫绡翠纹裙,加了个织锦镶毛斗篷,素色的珍珠头面,看起来既温婉又体面。

刘妈妈满意的点头:“老夫人毕竟是长辈,这样去最好不过。”何况她也是为了折磨你,穿得太亮丽说不准还得挨排挤。

“夫人,要不然老奴陪你去吧。”刘妈妈心底还是非常担忧,“侯府里的事老奴还能熟悉一点。”

秦苒苒看着刘妈妈眼底的担忧之色,轻轻笑道:“刘妈妈放心,反正日日都要去的,我带了你去未免让别人觉得我底气不足,我既是要去,便要给将军找个面子,你放心!再者,我师父,估计也就你能镇得住……”

秦苒苒不禁想起那日师父非要将后院梧桐树上的鸟窝拿下来烤鸟蛋吃,谁都阻拦不住,刘妈妈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不准,北辰真人立刻选择了从心,就此放过了那可怜的鸟。

刘妈妈似乎也想起了这出,想象一下万一她不在府中,府中会成何等模样。

“那夫人自己多保重,有事便遣了丫鬟回来报信。”刘妈妈立刻改了主意,“让陆九跟着您,以防万一。”

秦苒苒笑着点头,斗志满满。

马车慢慢走出平西将军府,陆九和红袖坐在她的身边,满脸严肃。

“你们俩不必如此,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秦苒苒看着两个丫鬟如临大敌般的表情,出言安慰。

陆九将手放在腰间,信誓旦旦地说道:“就算是龙潭虎穴,奴婢也要平平安安地带您回家。”

“奴婢也誓死保护您!”红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

秦苒苒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丫鬟:“你们两个不会对我这么没信心吧?你们夫人在你们眼中就如此不堪一击?”

陆九和红袖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夫人可厉害了好不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平西侯府的大门。

秦苒苒看着紧闭的大门,轻轻摇头,又是这招,名震京城的平西侯老夫人就这么点招数?

“陆九,去叩门,若是有人对你不敬,只管出手。”秦苒苒微眯了眼睛,既然平西侯府自始至终都没有跟陆承安站在同一阵线,那就没有必要给他们留好脸色了。

陆九脆生生的应下,露出甜甜的笑容,上前去叩响了大门。

“谁啊?一大清早的。”里面很快有人回应,开门之后看到陆九站在门口,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这是谁家的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你一大早叩门做什么?”

“小哥,我是平西将军夫人身边的丫鬟,我家夫人今日来侍奉婆婆,小哥开一下门,让我们进去。”陆九语气清脆,笑容甜美,任谁看上去都觉得这是个好脾气的小姑娘。

小厮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轻佻的伸出手指,挑了挑陆九的下巴,刚要开口,却突然变了脸色,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

“什么人!”门内的人在听到这声哀嚎之后,齐齐跑了出来,呵斥道。

陆九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泫然若泣:“他,他怎能如此无礼?”

来人都愣住了,看着面前娇滴滴的弱女子和蹲在地上捂着手指痛苦不已的小厮。

“刘小子,怎么回事?”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

蹲在地上的小厮抬起头,露出挂满泪水的脸:“张叔,这个,这个女人出手太狠了……”

“你若是不对我动手动脚,我会动手吗?”陆九迅速从眼底流出几滴泪水,看起来极为楚楚可怜。

“我,我不就是捏了一下你的下巴吗,你至于吗?”小厮也是满面委屈。

“不知我何时才能进府?再耽搁下去就误了给婆婆请安的时辰了。”秦苒苒见人都出来了,便下了马车,站在侯府门口问道。

张管事是见过秦苒苒的,也知道最近平西将军风头正盛,惹得老夫人极为不高兴,这才让这个不讨喜的儿媳妇过来日日立规矩。

“陆夫人,”张管事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您里面请,不过这丫鬟……”

“我自会向婆婆解释,这丫鬟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带走。”秦苒苒站在门口,模仿着皇后的语气,神情不怒自威。

张管事只觉得自己竟无法出口反驳,只得楞楞地点头,让人让开一条道,让马车进府。

“去找大夫看看去吧,今日给你放假。”张管事看了看依然痛得流泪的刘小子,吩咐道。

秦苒苒不再理会身后的事情,重新上了马车,往侯府内走去。

直至二院,秦苒苒下了马车,陆九与红袖站在两侧,虚扶住她,一起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为何连个引路丫鬟都没有?”陆九低声抱怨,“幸好夫人来过,若不然我们连院子在哪都找不到。”

“找不到误了时辰正好,有嗟磨我的理由了。”秦苒苒面上笑意不减,“记不得路说明我甚少侍奉婆婆,更为不孝。”

“心思真是恶毒。”红袖面色如常,但却掩盖不住语气中的厌恶。

一路走到正院,秦苒苒进了院子,站在廊下垂手等候,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出来笑着说道:“二夫人过来了,老夫人昨天夜里睡得不安稳,这还没起……”

“无妨,母亲安睡要紧,我在这里等着便是。”秦苒苒笑着应道。

“那就有劳二夫人了。”那妈妈笑着说了一句,便回了里屋。

秦苒苒站在原地没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丫鬟,看着有丫鬟端着水盆出门,便知道老夫人已经起了。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里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秦苒苒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对着身后的陆九悄悄使了个眼色。

陆九会意,袖中猛地飞出一块小小的石子,正打在一个端着茶盏的丫鬟脚踝处。

丫鬟只觉得脚踝一麻,身子一歪,手中的茶盏正好扣在了秦苒苒的手臂上。

陆九上前一步,扶起丫鬟。红袖赶紧拿帕子拂去秦苒苒衣服上的茶叶,满脸焦急:“夫人,这可怎么办。本来想着到老夫人这不会有什么意外,就没带换洗衣服,这样子,可怎么给老夫人请安?”

第068章 老丈人

德庆帝对于皇后的看重是全大周都有目共睹的,一个时辰之后,北辰先生便已经入宫。

德庆帝与陆承安一起等在皇后的长春宫中,神色严肃。

“草民见过陛下。”北辰先生恭敬行礼。

“先生快快请起,劳烦先生为皇后诊看一下。”德庆帝直奔主题。

北辰先生点头,身后肖桦怀中抱着阿狸,一只手提着药箱,跟在身后。

屋内皇后已经更衣完毕,坐在炕前,见北辰先生进来,就要起身。

“娘娘切勿起身。”北辰先生看了一眼皇后的气色,心中一沉,身体已经虚弱至如此了吗。

挽秋拿了帕子盖在皇后手腕上,北辰先生搭上手腕,感受着那虚而无力的脉象,眉头皱了皱。随后,他让肖桦拿出药箱中的几枚银针,问秦苒苒:“你刚才给娘娘在哪几处穴位上施得针?”

“中脘、足三里、脾俞、肾俞、内关穴几处。”秦苒苒立刻答道,“师父,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北辰先生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先按着方子吃药,午后你在这几处穴位上加上膈俞、血海、太溪、复溜这几处。”

秦苒苒赶紧应下。

“娘娘是否茹素?”北辰先生继续问。

“曾经茹素,前几日苒苒说让我进食鸡汤及牛肉,现在每日都会加一些。”皇后温言回答。

北辰先生赞许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对着皇后说道:“娘娘一定要记得,每日要稍微走动片刻,要不然体力不足,生产之时便会多受罪。”

皇后点头,随即又问道:“先生,不知我这孩儿是否有恙?”

北辰先生略一思忖,委婉地说道:“娘娘这几日还是多多卧床休息,若平时事务较多,便让身边之人多多助你为好。切莫动气,活动过多,一切皆要小心为上。”

皇后在后宫多年,虽然自己生下福嘉之后十多年都再无子嗣,但是宫中其他嫔妃有很多都生过子嗣,这番叮嘱的言下之意她也能猜出一二,她小心地护住自己的腹部,说道:“劳烦先生,一定要护得我这孩儿的安全。”

北辰先生起身,拱手:“草民必当竭尽全力。”

北辰先生留了方子便带着大徒弟离开了,毕竟自己是外男,后宫之中还是少待为好。

“恭送师父。”陆承安见北辰先生要离开,恭敬的行礼。

“哼!”北辰先生对着德庆帝行完礼之后,对着陆承安冷哼一声,甩甩袖子便离开了。

德庆帝:噗嗤……

陆承安:好难过……

“陆卿,你如何惹到先生了?”德庆帝自从陆承安不慎受伤,见到他背上特有的胎记之后,便怎么看他怎么顺眼,颇有一种强爹无弱子的自豪感。

陆承安一脸茫然:“据陆一说,师父和苒苒他们遇见的时候,苒苒因从地道逃命,全身上下极为狼狈,因此师父和师兄对我极为不满……”

德庆帝拍拍他的肩膀:“苒苒自小被北辰先生养大,说是师父,实则跟父女差不多,每一个男人背后,都有一个看自己极为不顺眼的老丈人,你还是想办法多多讨好一下吧,要不然,你夫人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陆承安若有所思的点头,随机拱手:“臣多谢陛下指点。”

德庆帝既安慰又心酸,多好的儿子,可惜了,不是皇后所出,否则现在也不必为了储君发愁,只愿阿笙腹中是个皇子……

********

“娘娘,您看,那边有两只小猫崽。”媛妃正沿着御花园的锦鲤池边散步,身边的一个名为青竹的丫鬟说道。

媛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笑了笑:“过去看看。”

青竹似乎被那笑意晃了一下眼睛,楞了一下才快步跟上。

“听说皇后今日找鸟兽司要了一只橘猫,应该就是这两只其中的一只吧。”媛妃蹲下身,看着正目光炯炯亡者湖中锦鲤的猫崽,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娘娘,这只脖子上还挂着猫牌呢,上面好像刻着字。”青竹指着其中一只略微大了那么一丢丢的猫说道。

媛妃伸出手去,用手指抬起猫牌,急得青竹在旁边直絮叨:“娘娘不可动手,万一这猫儿野性未驯……”

“猫中锦鲤?”媛妃丝毫不理会旁边的青竹,收回手后顺道在两只猫崽头上抚摸了一下,收获白眼两枚。

她的心情似乎突然明朗了许多,对着青竹说道:“这么小两只在这边,万一掉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给皇后娘娘送回去吧。”

青竹只得答应下来,她看着自己主子拒绝了自己伸过来的手,小心翼翼地抱起两只,她无奈地跟在媛妃身后,往长春宫走去。

长春宫中,德庆帝还未离开,秦苒苒也在讲着一些自己小时候的趣事,逗皇后开怀。

听得来人报说媛妃求见,德庆帝微蹙了眉头,还是抬手说道:“让她进来吧。”

媛妃见刘海侍立于一侧,便收拾了一下心情,重新变得面无表情走了进去。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媛妃恭敬地行礼,除却面上的表情,竟挑不出一处失礼。

“臣妾经过锦鲤池,发现娘娘养的猫儿与猫中锦鲤一同在池边,生怕它们掉进去,便斗胆,给娘娘送了回来。”媛妃低着头,将两只猫儿放在地上。

阿橘见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便愉悦地跳到皇后身边趴好。阿狸左右看了一会,竟几步跑到陆承安身边,顺着他的铠甲爬到他的肩膀处,端坐了下来。

满室寂静。

秦苒苒突然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将阿狸抱了下来,交给陆九。

德庆帝和皇后:噗嗤……

媛妃:好想笑……

陆承安:晚上回去便炖猫汤……

皇后看着陆承安发黑的脸,赶紧对着陆九说道:“将阿狸放在阿橘旁边吧,再由着阿狸闹下去,陆将军晚上估计就要吃猫肉了。”

德庆帝大笑,看了看时辰之后说道:“阿笙,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书房批一会折子。”说罢,他按住就要起身的皇后,“你不必送朕,陆卿,我们走吧。”

第069章 身世

德庆帝离开后,媛妃也很快起身告辞。

皇后看着媛妃离开的身影,对秦苒苒说道:“是个美人,可惜不爱笑。”

秦苒苒却答道:“我却觉得这是个聪明人。”

皇后含笑看向秦苒苒:“你也是个聪明人。”

“娘娘要不要再睡会,我在这里守着,再睡半个时辰正好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就可以用午膳了。”秦苒苒给皇后倒了一杯温水,服侍她喝下。

皇后却拉了她的手坐下:“今日睡了一会了,还不困,我想着跟你说说话。”

秦苒苒在炕前的绣墩上坐下,拿了一个绣球,引着炕上的两只猫崽跑来跑去。

“陛下年轻时,曾经在外面偶遇了一个女子,我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那时候陛下还是储君,奉了先皇之命,去西北剿匪,剿匪结束后,陛下便启程回宫了,他想要带上那女子,女子却不同意跟他回到上京。”皇后语气温和,丝毫听不出有别的情绪。

秦苒苒只觉得心中发酸,那是要经历多少次失望,才能如此平静地对待自己丈夫的其他女人。

皇后看到秦苒苒的目光,笑着说道:“你不必觉得难过,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陛下,就已经做好了为他打理后宫,看他每三年纳一次美人,每个月只在我这里停留几日的日子了。好在,陛下不是忘旧之人,每月到后宫的次数有十日,便怎么也得有六日是在我这里的,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罢了。”

语气中,有着皇后自己都听不出的难过和苦楚。

秦苒苒握住皇后的手:“娘娘,以后我会常约了福嘉进宫来陪您。”

皇后眼底一红:“你若是我的儿媳,该有多好。”

“我们继续说。”皇后拿帕子轻轻地按了按眼角,“后来,女子便独自留在了西北那苦寒之地。”

“过了一年多,我与陛下成亲后不久,西北匪徒再次大肆扰民,陛下便再次出发剿匪。此次剿匪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很顺利的便结束了,陛下在回京之前,便记起了那女子,就寻了当时安置女子的院子。去了之后他才发现,女子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孩儿,但是女子身染重病,已经病入膏肓了。”

皇后沉默了片刻,才继续慢慢说道:“女子见到陛下,将孩儿交付于他,没两日便逝去了。陛下当时与我刚刚成亲,生怕将孩儿带回来会折了我的面子,又怕他在外面吃苦,身边的亲信便说,将孩儿交给他,他来妥善安置。”

“从此,陛下便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孩子的消息了,但他对他的亲信是信任的,知道孩子不会遭受苦楚,也就放下了心。”

“苒苒,这件事你怎么看?”皇后说到这里,突然开口问道。

秦苒苒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此事完全都是陛下的错啊。”说罢,她惊觉自己说了了不得的话,马上起身请罪。

皇后伸手拦住了她,面上尽是欢快的笑意:“这话可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我直到最近才得知这事,而当初那女子,若是陛下没有表示什么,又怎会走到当初那一步?至于孩子,那就更是无辜之人了。只是,最近我与陛下很苦恼,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个孩子。”

秦苒苒思索了片刻:“不知娘娘是否见过当年的那个孩子?”

皇后点头:“见过了,他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是个极好的孩子,现在已经娶妻,他的妻子也是个极好的女子。”

秦苒苒有些苦恼:“娘娘不若与陛下商量一下,与那人说一说身世,若是他想得开,给他个外放官做,保他一辈子平安富贵便是,若是他有别的想法,也好早做打算,免得将来被有心人利用,做出十恶不赦之事。”说完,她又急急地补充,“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若是哪里说错了还望娘娘见谅。”

皇后赞许的点头:“你想得与陛下与我商量的一样,我相信那两人是好孩子,必定不会做出让我与陛下为难的选择。”

秦苒苒笑着答道:“陛下和娘娘的眼光必然不会错,您都觉得那两人是好孩子,那必然是好孩子!”

皇后定定地看着秦苒苒:“是啊,你和承安,都是好孩子,我和陛下不会看错人。”

秦苒苒顿时懵住。

半晌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娘,您说谁?”

********

“陛下,您说谁?”陆承安瞠目结舌,说话时甚至咬到了舌头。

“我说的是你,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德庆帝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看起来极为颓然。

“若是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话到这里,他却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即使早就知道陆承安的存在,他也只会防备他吧。

陆承安木木地站了半晌,才抬头往德庆帝看去。

太师椅上的年过不惑的男人与自己,并不是十分相似,他是长长地平眉,而自己却是两道剑眉,他是凌厉的丹凤眼,而自己则是普通的杏眼。并且那么多人说,自己的鼻子与逝去的老平西侯十分相似……

“陛下,您是不是弄错了……我,我明明……”他满怀希翼地开口,“我明明与您长得并不相似,而且,而且大家都说,我与,与老平西侯的样子还是相似的,陛下,此事事关重大,您,您可要查清楚了。”

“这是羽卫营的调查结果,张卿亲自去的。”德庆帝拿起桌上的一叠纸,陆承安上前接过,双手微微颤抖。

刘海站在角落,压制住心中的波涛汹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都说外甥肖舅,里面有一张是你舅舅的样子,与你,与平西侯都有几分相似,并且那确实是你母亲的弟弟,我是见过的。”德庆帝眼底闪过几分哀伤,“我没能好好对待你的母亲,也没能好好照顾你……”

陆承安一页一页看完纸张上记载的内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完全被颠覆。

曾经手把手教自己写字练剑的父亲,竟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而自己视如长辈的主君,却在今日告诉自己,他才是自己的父亲。

第070章 夫复何求?

“我……陛下,我想告个假。”陆承安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只想逃离这里,回到那个虽然还有大火过后的痕迹,但却真正属于自己的小院。

德庆帝看着面前这个明显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的男子,心中觉得难过,却又在无形之中松了一口气。

这便是帝王的悲哀吗?德庆帝苦笑着问自己。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什么时候再来当值。刘海。”德庆帝侧脸宣道。

刘海立刻上前几步,躬身准备听令。

“你派人送了承安回去,着人将朕当初在宫外顺坊的那处宅子收拾好,赐予平西将军。”

刘海恭敬地应下,上前扶住陆承安:“陆将军,奴才送您回去。”

陆承安看了一眼坐在桌案后面神色疲惫的男人,还是退了下去。

********

长春宫中,秦苒苒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后。

“娘娘可是在开玩笑?”秦苒苒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喃喃地问道。

皇后伸手环住秦苒苒的肩膀:“今日陛下也会对承安说起此事,我们早点施针,你回去看看吧。”

说罢,皇后开玩笑般的说道:“可还能好好地施针?”

秦苒苒收回心思,福身说道:“自然,娘娘还是先用午膳吧,用完午膳我再施针,之后娘娘便小睡片刻,对身体益处很大。”

皇后突然笑道:“承安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秦苒苒闻得这话,心底一酸,自己只要不逃避,敢面对,是不是就可以不再重复前世的悲剧?

与皇后一同用完午膳,又侍奉着皇后喝完药,施完针,秦苒苒已是归心似箭。

“回去吧,这里有挽秋在呢。孙太医也是妥帖之人,放心。”皇后温言说道。

秦苒苒也没有多说,匆匆告辞之后,便回了府。

平西将军府中,烧焦的树木还光秃秃的竖立在院子中,让人看着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但坐在树下眉头紧锁的北辰先生让秦苒苒看得更是心惊肉跳。

“师父。”

“回来了,他发烧了。”北辰先生难得没了戏谑之色,“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这是心思郁结,还有些受惊过度,按着他的心性来说,有何事能让他到这种程度?”

秦苒苒低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师父和师兄到屋里来说吧。”她边说着,边急匆匆地往屋里走去。

见陆承安额上已经扎上了银针,秦苒苒这才放下心来,回到花厅,对着自己的师父和两位师兄慢慢讲起了今日之事。

北辰先生听完之后,沉默了良久,才感叹道:“原来如此……”

“你好好照顾他吧,皇后那边,有我在。”

秦苒苒点头,再次回到内室,看着面色苍白的陆承安。

从前世到今生,都是这个男人一直在守护着自己,哪怕是在他受刑之前,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所表达的爱意还是那么的炽热而又坚定。

可是今天,他就躺在自己面前,仿佛一击就碎的瓷人一般,让她心疼不已。

“父亲,别走……”

“不,父亲……”

陆承安突然喃喃自语道,表情极为不安,好似马上就要失去他很重要的东西一般。

秦苒苒看得心疼不已,她拿起帕子轻轻拭去陆承安额头地汗水,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我在,我一直在,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老平西侯对陆承安来说,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陆承安在听说自己的身世之后,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在他的头顶,不知该如何接受,便只能选择逃避。

温热的茶水淌过陆承安的喉咙,慢慢地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苒苒……”他睁着双眼无神地盯着床顶的大红幔帐,口中不自觉地喃喃道。

秦苒苒听见他的声音,赶紧放下茶盏,握住他的手。

“承安,承安你醒了?”手指搭上陆承安的手腕,“今日我真害怕,你突然就倒下了,我还不在你身边……”

陆承安缓缓地回过神来,回握住秦苒苒的手:“让你担惊受怕了,是我的不是……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秦苒苒看着他面色萎靡不振,眼底还有着淡淡地血丝,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没事,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们也不要陛下赐的宅子,我们一起外放,再不回京城,好不好?”秦苒苒生怕陆承安心中难过积聚,急急地说道。

陆承安怔了怔,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满面泪水的秦苒苒:“好。我们离开这里,不回京城了。”

说罢,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秦苒苒躺下。

“我去净面。”秦苒苒按了按眼角的泪痕,起身去了净室。

陆承安痴痴地望着秦苒苒的背影,片刻之后抬起手捂住双眼。

他确实没想到,秦苒苒竟会做出这个选择,可细细一想,依着苒苒的性子,做出这个选择,应该才是最为理所应当的。

陆承安闭紧双眼,想要压制住自己即将涌出的泪水,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秦苒苒净面更衣所用的时间似乎比着平时快了许多,她胡乱涂抹了一些香脂,便坐到陆承安身边。

陆承安拉着她躺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声音因为高烧刚退还有些沙哑:“苒苒,今日让你受惊了,实在对不住你。”

秦苒苒摇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承安,没有关系的。父亲视你如己出,你也敬父亲如生父,你们对待彼此并无任何遗憾。而如今这个身份若是你不喜欢,我们便不去理会,以后不会京城便是,若是还不行,你便辞了官,我们去药谷,去周游天下,好不好?”

陆承安沉默了很久,才望向秦苒苒,漆黑的眸子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明亮,他的声音依然沙哑,但是语气中却透着坚定。

“苒苒,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皇后的情况还没有稳定,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不过,苒苒,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子夺这天下。”

聊会~

发个单章跟大家聊一会。

明天这本《将门医妻》就要上架了,说实话,我已经做好了再次扑街的准备。

不,我可能连扑街都算不上,只是起点中的一个小炮灰哈哈~

但是这一本比起我的第一本橘座,成绩真的是好了太多太多,所以真的要感谢大家的支持。

白熊芳小可爱与小P悠悠小可爱应该是我最前两个读者了吧,从一开始,两位小可爱便不停地给我投票,帮我找错别字和书中的错误,让我知道还是有人一直在支持我的,真的谢谢!

还有书友150216203529689小可爱,Tiamo我爱的是你爱我小可爱,还有时不时回来给我投票的可口烈烈小可爱,清浅若水小可爱等等等等好多好多小可爱的支持,虽然名字无法一一列举,但是我知道有很多小可爱会时不时回来看看,顺手给我张票!

真的感谢大家!

上架之后可能会有小可爱就暂时不看这本书了,但我还是希望,小可爱们明天都给我一个首订,毕竟首订关系到将来上架以后的推荐。上一本橘座首订不好,上架后便没有了推荐,裸奔了一路……

你们的支持对于我这种炮灰来说,真的很重要……

所以,小可爱们,厚着脸皮求首订,求继续支持~

看在我明天爆肝首次万更的份上……

第071章 长者赐(求首订)

秦苒苒抬头看着这个自己爱慕了两世的男子,突然轻笑出声:“这才是我心中那个承安。”

见她赞同自己,陆承安心中也送快了许多,两人又说了许多夫妻之间的蜜语,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勤政殿。

“陆卿身子可大好了?”德庆帝早朝后将陆承安留下,面上的笑意比起以前的亲近来,又多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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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解毒(求首订)

不曾生养一直便是刘氏的心病,可是她也为丈夫挑过人,拿过通房,收过姨娘,全府上下都不曾有孕,这又如何能怪得了她呢?

刘氏咬紧下唇,低低应下。

秦苒苒却半晌没出声,只定定地看着丽姨娘那娇美的面庞,心中顿时明了。

丽姨娘原来是平西侯老夫人赐予的,想必当时陆承安在收到这个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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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灾患起(求首订)

屋内的气氛此刻变得更加欢快,德庆帝询问了秦苒苒皇后的状况之后,甚喜,便留了北辰先生等人在宫中用午膳。

陆承安乘机提出想与秦苒苒一道去内廷司挑一下摆件器具,德庆帝大手一挥,放两人离开。福嘉也趁机让凝香去喊了驸马,打算赚点便宜。

北辰先生有心为徒弟以及徒弟的夫君在皇帝面前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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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出发(求首订)

“反了,都反了!”德庆帝闻言大怒,掀了面前桌案上的物件,“这个金陵巡抚是嫌自己脑袋长得太结实了吗?”

“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都敢欺瞒于朕,白白丢失了这么多百姓的性命,他拿什么去赔?”德庆帝怒火冲天的在书房内来回转悠着。

“此事等不到明天了,承安,你过来。”德庆帝略思索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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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野兽出没(求首订)

“喵~”马车中,秦苒苒正与陆九和红袖一起分类放置自己的药瓶,就听见一声弱弱地猫叫声从马车外传来。

“这声音跟阿狸好像,都嗲嗲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陆九笑嘻嘻地将一瓶软筋散放在怀中,“这个药我随身带一瓶吧,以防万一。”

秦苒苒也跟着说道:“确实是,明明是个男子,却如同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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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疯妇

“喵~”马车中,秦苒苒正与陆九和红袖一起分类放置自己的药瓶,就听见一声弱弱地猫叫声从马车外传来。

“这声音跟阿狸好像,都嗲嗲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陆九笑嘻嘻地将一瓶软筋散放在怀中,“这个药我随身带一瓶吧,以防万一。”

秦苒苒也跟着说道:“确实是,明明是个男子,却如同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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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犯了一个错误

今晚犯了一个错误,第75章刚刚被屏蔽了,于是我一边重新修改了文申请解禁,一边手抖复制错误重新发了出来。申请完毕后前面的章节就解禁了。

抱歉,明天我会联系编辑将重复的章节删掉,大家不要订阅那章“第075章野兽(已修改求首订)”。

已经订阅的小可爱请私信我,不能让小可爱浪费点币。

再次抱歉,真的没想到会被屏蔽,还是因为内容涉黄……

我这么纯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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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家添麻烦了

今晚犯了个错误,重复的章节已经用新章节覆盖过了,但是现在编辑已经下班,只能明天联系改一下章节名啦!感谢小P悠悠小可爱给我的建议,谢谢!

订阅过的亲爱的们现在看得已经是新章节了!

以后我会尽量斟酌内容和用词,避免发生今晚这种被屏蔽的情况再次发生。

给大家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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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不活了

“后生,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老人愣了一会,才缓缓的开口问道。

陆承安心中微微一松,上前几步:“我们要去柳山镇,突然记起了我有一个好友住在这侗水镇,便想过来看看他,谁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人缓缓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死了,都死了。十天前,侗水河突然发怒了。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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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刺头

看着掌柜有些悲悯的表情,陆承安心知不是他护不住,而是他压根不想护。

这么多的灾民,他一个店铺老板再怎么施舍,也救不了所有人,还不如让他们把马儿抢了,也能吃一顿饱饭。

“就要小院吧,要个宽敞点的。”陆承安站在门口,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掌柜。

掌柜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腿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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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灾情

秦苒苒听见康先生的声音时,心中便是一惊,急忙抬头看去。

依然是那个铮铮铁骨的读书人,但是比起前世,今世的他瘦削了许多,头发也还没有前世那么花白。

而红袖的喊声也是证实了他的身份,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些灾民好似也极为相信他。

“爹!”红袖从厨房中跑出来,哭着抱住了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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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孩子

秦苒苒看得心中难过极了,她扭头看到红袖已经和林子一同拿了托盘,端了粥出来,便招呼着孩子们上前去拿。

大一些的孩子都已经起身,上前每人拿了一个碗,小一些的却都坐在原地没有动。

陆九看得心中着急,刚想开口呵斥,就看见最先起身的男孩端着碗回来,递给坐在地上的一个孩子:“你先吃。”

“哥哥先吃,我小,吃得少。”

简单的对话让秦苒苒瞬间泪如雨下。陆九紧紧咬住嘴唇,转过头去,红了眼眶。

被男孩子藏在身后的小妹妹怯生生地走过来,想伸手拉拉秦苒苒的衣角,却又怕自己手上的污垢弄脏了秦苒苒的衣服,小手伸了一下又缩回来,站在离秦苒苒一步远的地方甜甜的笑着:“姐姐不哭。”

秦苒苒忙拿帕子擦了眼泪,笑着蹲下搂了搂她:“不哭。”

“每个人都有吃的,大家放心,哥哥姐姐们有,弟弟妹妹们也有。”陆九赶紧在一边安抚这些饥饿却又有着纯净眼神的孩子们。

“红袖,你拿两碗进屋,给康先生和柱子。”秦苒苒抬头对着还在厨房忙碌的红袖说道。

红袖心中感动,夫人还能记挂着自己的父亲……

她赶紧将面前的空碗都盛满热粥,让林子分给孩子们,又单独拿出三个碗让林子送给秦苒苒陆九和陆五。自己则是端着四个碗往屋里走去。

屋里几人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一般。

红袖悄悄地走过去,低声说道:“公子,夫人让我给大家送点吃的。”

柱子看到碗中雪白的米粥,喉咙滚动了几下,说道:“那,那啥,我不饿,给孩子们吃吧。康先生来一碗吧,你是读书人,身子骨比不得我们这些做粗活的。”

康先生刚要开口推辞,陆承安便说道:“一起用一晚吧,我们一路上赶路也没顾得上吃饭。红袖,你去厨房看一看,有什么吃的都分了吧,明日我再去县衙弄点粮食出来。”

“是。”红袖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不知公子要如何从县衙弄粮食?若是有什么计划,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帮衬一二。”康先生听到陆承安的话,愈发觉得面前这人大有来头,没有粮食也是饿死,说不准跟着这位年轻公子还真能帮着救大伙的命呢。

“对,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使,力气还是有的。”柱子也跟着拍胸脯。

陆承安看着红袖端过来了一盘馒头和一盘切碎的肉干,伸手晚了挽袖子:“边吃边说,还真需要你们帮忙。”

院子里的孩子们都楞楞地看着面前的馒头和肉干,直到陆九催促道:“快吃吧,一会该凉了。”

他们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姐姐,这些我们都可以吃吗?”

陆九心酸极了,笑着说道:“你们都可以吃。”

“我想带回去给我娘,我喝粥就够了。”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将馒头揣入怀里,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秦苒苒险些又要落下泪来,她看着面前这群满脸笑意的孩子,坚定地说道:“很快,很快大家就可以都有吃的了。”

“喵~”嗲嗲的猫叫声突然从马车中传来,陆九和红袖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糟糕把阿狸给忘了的”眼神,陆九赶忙往马车那边走去。

一个小小的橘色身影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边委屈的直喵一边冲着秦苒苒身上扑过去。

“那个,阿狸睡着了,所以就给,忘了……”陆九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秦苒苒失笑:“给它也盛一点粥,拌点肉干进去吧。”

阿狸跑到中途看见好多双眼睛正在盯着它看,脚下一滑,直接冲到了离秦苒苒最近的那个长相精致的女孩怀里。

“呀,小猫。哥哥你看,还是黄色的小猫。”女孩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怀里的猫,开心地直笑。

她伸出小手,小心地挠了挠阿狸的头顶。阿狸觉得力道还不错,便轻柔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使得孩子们之间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院外,蹲在墙角侧耳倾听这里面动静的灾民们听到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不约而同地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孩子们好好地,一切都还有希望。

屋里,陆承安与康先生一直谈到夜深,秦苒苒想留了孩子们住在院里,孩子们都要回去与家人在一起,与阿狸玩了一会便都离开了,只剩下那兄妹两个还在院里站着。

“姐姐,能不能让我们在那里待一晚上?”哥哥指了指厨房,“杏花怕冷……”

秦苒苒看着两人:“你们不去找家人吗?”

杏花抱着阿狸默不作声,哥哥哽咽着开口说道:“爹娘把我俩推上岸,便再也找不到了,只说让我照顾好妹妹……”

秦苒苒闻言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对着林子招手说道:“林子,今晚你带着……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有些羞怯地答道:“我叫狗子。”

秦苒苒笑着摸摸杏花的头,继续说道:“林子,你带着狗子睡,红袖,你带着杏花睡。一会多烧点热水,大家都泡泡脚松散一下。”

她随即又向狗子解释道:“你和杏花都是大孩子了,在一起睡不方便了,并不是要让你们分开,你能明白吗?”

狗子点点头:“我明白的。娘给我讲过这些。”

“你爹和你娘,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若是看到你这么护着妹妹,一定会高兴的。”

狗子听到秦苒苒说的话,羞涩地笑了笑,走到杏花身边低声叮嘱了几句才跟着林子去厨房烧热水了。

康先生与柱子此时也恰好出来告辞:“公子放心,我们这就回去召集人手,明日之事必定不会出现纰漏。”

陆承安笑道:“我相信先生定有这个能力。”

“爹,你要走了吗?”红袖站在门口,眼底有着不舍,好不容易遇见了父亲,却没说上几句话。

“红袖,你在这好好地,等公子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我便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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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杏花

康先生知道,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让女儿跟在这位公子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灾民之中,善良淳朴者有,自私自利者有,想要趁机捞一把者更有。虽然自己在这些人中略有些威信,但是也不能确保女儿的安全,更何况,女儿看起来被养得极好,更加防不住那些心思叵测之人了。

“爹,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红袖拉着康先生的衣袖嘱咐道。

康先生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与柱子一起走了出去。

热水已经烧好,林子带了狗子去沐浴,陆九与红袖也带了杏花回房。

“这个康先生,是个人才,而且心思极正。”陆承安坐在桌边轻呷了一口茶,“我手下缺个幕僚,苒苒你说,招了康先生到我的手下,如何?”

秦苒苒听到这话,猛地站起身来:“你也觉得康先生是个人才是吗,我觉得将他招为手下极好!”

陆承安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为何说起这康先生,你便如此激动?说起来,这康先生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也是风度翩翩美男子一个……”

“陆承安,你闭嘴!”秦苒苒恼羞成怒,“阿狸,咬他!”

“喵~”阿狸懒洋洋地伸了伸爪子,喵陪着那群小孩子玩,喵好累。

屋内气氛一扫先前的严肃,变得活泼了起来。

“明日我去县衙弄点粮食,起码做个粥棚施粥。这里的县令与黄巡抚沆瀣一气,你那里有没有软筋散?实在不行,就采取点手段,身份能不暴露就不暴露。”陆承安替秦苒苒倒好热水,让她净面。

秦苒苒点头:“有的,陆九和红袖那边都有,我去拿。”

“等会,我有一个想法……”陆承安听到陆九的名字,突然灵光一闪,喊住秦苒苒,低低与她商讨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红袖便带着梳洗完毕的杏花来见秦苒苒。

秦苒苒一见到杏花,简直吓了一跳:“杏花,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

水汪汪的杏眸配上软糯的笑容,简直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秦苒苒完全可以想象等到这个小姑娘长大之后,该会是多么精致的美人儿。

“这么好看的女娃娃,怎么敢带出门去啊……”秦苒苒捏捏杏花的双丫髻,喃喃自语地说道。

陆承安则是倚在门框上摸着下巴:“就是大了点,要不然先定个娃娃亲。”

秦苒苒一记眼刀飞过去,随后又陷入了纠结……

放在小院里,不放心……

带出去,也不放心……

“红袖,去给她脸上抹点泥,换回去那身破衣服,等什么时候这边安稳下来了,再给她洗干净。”陆承安见秦苒苒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这个时候就得藏好了。”

他看着红袖急呼呼带着杏花回去扮丑,笑着说道:“我们出发吧。”

“还没用早饭呢。”秦苒苒拉住他,“今日不是还要去县衙吗?”

陆承安拉住她的手:“今日去县衙看看他们的伙食如何,走吧。”

“陆九,我交代你的事,你记住了吗?”陆承安看向旁边一言不发悲痛欲绝的陆九。

陆九抬头,看了陆承安一眼:“公子,一定要这么做吗?”

“如果你动作够快,可以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药放进去,就可以不这么做。”陆承安好笑地看她。

陆九纠结了一会,继续捍卫自己的清白:“公子,我可不可以随机应变?”

“自然。只要不耽误正事。”陆承安应道。

陆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她买着小碎步走到秦苒苒身边,悄声说道:“夫人可要为我做主,将军要我去色诱呢。”

秦苒苒强忍住笑,点头:“我知道啊,具体计划还是我们俩昨晚一同商定得呢。”

陆九惊讶得张大了嘴,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原来你竟是这样的夫人!

“红袖,走了。”秦苒苒看了看已经扮丑完毕的杏花和牵着她的红袖,顺手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洒在手上,抹在红袖脸上。然后满意地看着红袖那变得蜡黄的脸,满意地点点头,“走吧。”

陆九哭丧着脸拉着身上的斗篷,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夫人,您饿不饿?我们所有的干粮昨晚都吃完了,一会到了县衙若是他们有点心,您记得多吃几块。”红袖低声叮嘱道。

秦苒苒愕然,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那个挺拔的身影,不由得失笑。

昨天到达方店时已是夜里,秦苒苒又坐在马车上,所以并不知道外面的真实情况,直到今日走在街道上,秦苒苒的心再一次变得无比沉重。

触目可及的地方,阳光照耀到的地方,躺满了面如菜色,衣不蔽体的灾民。

他们看着秦苒苒几人身上干净厚实的衣服,眼底充满了渴望,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转起了眼珠子,不是在想什么歪主意。

“公子。”康先生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冲着陆承安拱手。

“我要去县衙了,你们准备一下吧。”此言一出,先前动了歪心思的灾民顿时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匆匆起身,朝前走去。

陆承安见状笑了笑:“康先生看来声望不错。”

康先生苦笑:“只不过利用了大家想要吃饱饭的心理,利益一致的时候,大家会团结一心,等到共同利益完成,那便又重新变成散沙了。”

“人心向来如此,先生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陆承安冲着他点点头,便带了几人继续向前走去。

一路上,瑟缩成一团冻得发抖的老人,三三两两挤在一起面色发青的孩童,抱着孩子却没有奶水喂他的妇人,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声,每一幕,每一声,都在撞击着秦苒苒的内心。

孩童们见到秦苒苒,都递给她一个天真的笑,可是这笑容配上他们不断发抖的身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酸。

都言人心难测,可谁又曾想到,人心是会自私,冷漠,无情到将自己的所谓利益,建立在如此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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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合作(一)

方店县令姓钱,已经年逾不惑,大腹便便的他一看便知没有受过什么苦楚。

最近发生的事却让他感到头疼,满大街小巷的灾民,看着就觉得心中堵得慌。更何况这些灾民每天都要死几个,手下的人每天搬弄尸体都已经是非常不满了,还得额外增加了巡街这一项工作,他们更是抱怨不已。

所以他干脆藏在县衙之内,每天听自己的六姨娘唱小曲,让七姨娘揉揉肩膀。反正黄巡抚已经说了,过完年这些事就全都解决了,到时候他升迁,定会给自己在金陵城安排个职务,让自己再捞上几年。

还有二十几天便要过年了,挨过去就好。

所以在手底下的小厮来报有个年轻公子要见他商谈大事时,他心中着实有些不高兴。

他恋恋不舍得从七姨娘丰腴的胸口上抬起头,不耐烦地挥手让小厮下去,便招呼七姨娘为他更衣。

七姨娘娇滴滴地撒娇:“老爷不想见就不见便是了,何苦让自己不高兴呢。”

钱县令在七姨娘高耸的胸口上掐了一把,惹得美人一阵娇笑,才垮下脸来说道:“你个妇人懂什么,现在是非常时期,有陌生人过来便要见一见,看看是什么来路,免得出了篓子。”

七姨娘在钱县令身上蹭了蹭,抛给他一个媚眼:“那老爷可要快些回来。”

钱县令转身拿起官帽戴上,又在七姨娘挺翘的臀上拍了一巴掌,这才满意地离开。

陆承安与秦苒苒一起站在县衙的公堂之上,含笑站立,完全不像是普通人上了公堂之后便开始双腿发软瑟瑟发抖的样子。

“你看,这杀威棒得多久没用了,上面那灰,啧啧……”陆承安毫不理会在旁边几次想搭话的师爷,自顾自地跟秦苒苒说道。

师爷急得满头大汗,这种架势,一看便知来路不小,这钱县令为何还不来?

若是出了什么篓子,自己一个小小的师爷,绝对是要被拖出去顶锅的。

“来者何人?”钱县令在师爷的不停念叨之下,终于挺着他的大肚子走一步晃三晃的出现。

“钱县令。”陆承安微微颔首。

“大胆,见了本官居然不行礼!”钱县令看见陆承安那挺直的腰杆,顿时火冒三丈,转头刚要喊人将他拿下,却又突然记起衙役捕快们都被他派出去巡街以防灾民暴乱了,只得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师爷。

师爷正朝着他挤眉弄眼,钱县令见状,突然住了口。

细细看去,这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有一种难以言状的贵气,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还有旁边那丫鬟,虽然一个脸色蜡黄,衣饰普通,但那个发型,自己这小地方还真么见过,另外一个脸长得还行,就是这身材,可比着自己的七姨娘差远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收回心思,正色道:“你们说要见本官,是为了何事?”他绝口不提行不行礼的事,旁边的师爷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钱县令,今日前来,是有一桩买卖,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合作一番。”陆承安努力回想着自己见过的生意人的样子,模仿着他们说道。

钱县令闻言愣了愣,才道:“你有什么买卖?”

“钱县令确定要在这里说?有些数额还是私底下聊比较好。”陆承安含笑看过去。

钱县令心中一动,对着师爷使了个眼色:“几位里边请。”

师爷忙跟在身后,拿了纸笔,随时准备算账。

公堂后方便是钱县令的后院,规制上与其他地方的县衙后院并无不同,可是不论是假山的构造,还是水池的雕砌,都显示出了一股低调的奢靡,甚至就连葡萄架上的那株葡萄,枝干长得似乎都特别好。

“陆公子,里边请。”钱县令邀了陆承安与秦苒苒来到正厅,吩咐丫鬟上茶。

“不知道陆公子今日前来,有什么生意要谈?”钱县令端起茶盏,吹了吹漂浮着的茶叶。

陆承安也端起茶盏,嗅了嗅茶香:“好茶。”

“钱县令,实不相瞒,我是特意到此处来贩卖粮食的,听闻方店,柳山等地方聚集的难民比较多,便先来了方店看看,能不能从中获利。”陆承安低头看着茶盏中直立的芽,“这是雨前茶吧?”

“陆公子好眼光。”钱县令面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语双关地说道。

“不过,公子只身前来,这粮食?”钱县令眯着眼睛看向陆承安。

陆承安放下茶盏:“如今遍地灾民,我有粮食也不敢带上路,若是钱县令愿意合作,派出官府之人保护一二,我愿将所赚银两与你五五分。”

钱县令闻言,看了一眼师爷,师爷会意,开口道:“陆公子,恕在下直言,灾民如此之多,都是身无分文的人,这粮食买了银两如何能收的上来?”

陆承安并不答话,旁边秦苒苒笑着说道:“这点您放心,我们是商人,绝不会做亏本买卖,没有银子还有人,金陵府外的人牙子可就喜欢收这江南人,长相清秀,性格也好,到时候绝对稳赚不赔。”

师爷略一思忖,对着钱县令微微点头。

钱县令顿时笑得眼睛只剩了一条缝,脸上的肥肉都堆积到了一起:“好说好说,不过黄巡抚那边……”

“我们初来乍到,黄巡抚那边也比不得钱县令这般好商量,若是钱县令愿意引荐那边是再好不过了,银子多给黄巡抚一分便是。”陆承安面带感激之色,开口说道。

钱县令听闻要多给黄巡抚一份,顿时觉得全身肉都在疼,赶紧开口:“在这方店,自然我说了算,黄巡抚远在金陵,鞭长莫及,我们还是莫要叨扰他了。”

陆承安面露喜色:“钱县令愿意合作,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不如钱县令将县衙之中的衙役和捕快们召集起来,我与大家认识认识,今夜我们便动手,再晚了有什么变数,这银子就不好赚了。”

“陆公子所言甚是,师爷,快去,将所有人都叫回来,咱们早点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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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合作(二)

“各位,今日我与钱县令共同合作,大家辛苦一下,助我完成这桩买卖,我必短不了大家的好处!”

衙役捕快们集聚在县衙的饭堂中,满满地坐了两大桌,陆承安端着酒盅走过去,看着桌上如同受灾前一般应有尽有的菜色,心底冷笑,回头道:“阿九,去给大家倒酒。”

陆九:……

说好的随机应变呢?

虽说陆九极为不情愿,但身为暗卫中唯二的女人,在某些需要用到姑娘出马的场合上,她要顶上那是必然的。

甚至为了此事,陆一还专门请了一位春风楼的招牌给她们俩上了一课。

陆九在众人看过来的瞬间,立马换上了一副娇媚可人的笑意,扭动着腰肢,抱了一坛酒走了过去。

“这小娘子,可真俊!”一个衙役直直地盯着陆九看了一会,轻声对着旁边的人说道,半天没得到回应,他扭头看过去,只见身旁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九,面上还带着迷之微笑。

陆九心里已经濒临炸毛边缘,她动作迅速的倒完酒,在所有人回神之前,迅速退回陆承安身后,不动声色地对着他打了个成了的手势。

陆承安笑意更甚,举起酒盅:“诸位,我先在此谢过,先干为敬!”

众衙役回过神来,纷纷举起手中美人亲自倒得酒,一口饮下。

“陆公子真是个有眼光的人,您放心,您的路线我们兄弟几个已经清楚了,到时候定会等在那里,护着陆公子的粮食不造任何损失!”一个年纪稍微长一点的衙役一碗酒下肚,立刻拍着胸脯承诺道。

旁边的人纷纷跟着附和,气氛相当热烈融洽。

后院中,钱县令与师爷坐在书房。师爷手中的算盘打得啪啪直响,过了一会才抬头说道:“若这位陆公子所言不虚,这桩买卖可以做。”

钱县令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才说道:“谁知道这位陆公子什么来头?”

“看他通身气派,不像是一般人,这消息也没能传出去过,想必这位陆公子是个富贵人家出身。”师爷捏了捏自己的山羊胡子,慢吞吞地说道。

钱县令的这位师爷别的本事没有,算账的本事却是一顶一的,这几年钱县令捞的银子都被这位师爷给算得明明白白,自然是极为信任他的。

“如此,那我就去花厅等着这位陆公子,一会与他痛饮几杯。”钱县令笑得眼睛都已经看不见,“师爷一起做陪,听听他的打算。”

“是,大人。”师爷恭敬地拱手。

********

“诸位今日敞开了喝,我们晚上才动手,我先去钱县令那边商议一下,先失陪了。”陆承安见每人都已经饮下三碗酒,顿时放下心来,给陆五使了个眼色,陆五意会,趁无人注意之时,翻身上了屋顶,仔细的注意着下面的动静。

“阿九,我们去钱县令那边,你可要好好表现,被让我失望知道吗?”陆承安叫着阿九,转身离开。

众衙役看着陆九离开的背影,都有些恋恋不舍,随后又都举杯饮酒,嘴里也说起了不干不净的荤段子。

陆五看着陆九的背影,再看看下面饮酒作乐的一帮人,不由替他们庆幸,幸好陆九没听见,要不然这帮人一定会被割舌头的。

********

“钱大人,这次可是多亏了你了,我自小便被祖母宠着,从来没做成过大事,现在到了可以继承家业的年纪了,全家族的嫡支,旁支,都在看我笑话呢。这次若是成了,你就是我的恩人,就是我亲大哥!”陆承安与钱县令喝了几杯之后,便有些酒意上涌,大着舌头说道。

钱县令闻言,更是笑得找不到眼睛了:“好说好说,互惠互利的事,谁不愿意做?”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便拍着肩膀称兄道弟。

秦苒苒坐在一旁,笑着看七姨娘为两人斟酒,心底却是对着陆承安佩服不已,演得简直逼真!

“大哥,你看这丫鬟,怎么样?我祖母特意挑出来让我收房的,我还没收,你要是看得起我,便收下。”陆承安突然放下酒杯,一把拉过陆九,对着钱县令说道。

钱县令“嘿嘿”一笑:“不瞒老弟,你这丫鬟长相,气质上真是没得挑,唯有一点不好。”

陆九闻言惊诧的抬头:啥?我还有不好?

秦苒苒也朝着钱县令那张油腻的胖脸上看过去。

“就是这身材,太干瘪了些。”钱县令笑呵呵地答道,一脸憨厚朴实。

说罢,他拉过身旁的七姨娘:“你看,这才叫有味道。老弟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今晚让她陪陪你,这功夫还不错。”

七姨娘闻言,得意地挺起胸,抖了抖。

“大哥舍得?”陆承安状似贪婪地往七姨娘身上扫视了几眼,那俊俏的脸蛋惹得七姨娘一阵心痒。

“我们兄弟俩,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你在方店这几日,就让莲香陪你,若是你喜欢,就带回去便是。”钱县令拍着桌子说道。

秦苒苒:好想一阵扎哑了他。

陆九:好想一鞭子抽死这个没眼色的丑男人。

“钱大人,再饮一杯酒吧。”陆九气鼓鼓地倒好酒,转脸便挂上了柔媚的笑意,配上唇边的小酒窝,竟有一种别致的美感。

钱县令看着张娇媚中还带着清纯的脸,顿时有些拔不开眼,接过陆九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大人,再多饮一杯吧。”陆九继续倒酒,声音中也添了一丝魅惑。

“好,好,小美人让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钱县令现在只想一亲芳泽,其余的完全都已经抛之于脑后了。

很快,一坛酒便已经见底。

“这美人儿倒得酒,就是不一样,我怎么觉得这头,这么晕呢……”说罢,钱县令便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师爷坐在旁边,早已睡死过去。

“老爷,老爷……”七姨娘惊讶地看着两人昏睡过去,而刚才还醉醺醺的陆公子眼神瞬间清明起来,眼底写满了不屑与嫌弃。

而刚才那个娇媚的女子瞬间全身气势大变,她并不能想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一般这样的比喻,只觉得那个名叫阿九的女子看向她的眼神,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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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控制

你,你们,我……”七姨娘有些害怕地向后退去。

陆九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七姨娘的手腕被拉得生疼,但她却不敢出声,因为拉住她手腕的那个女子目光如刀一般,仿佛要把自己身上突出的部位全部削掉一般。

“把府中的女眷,下人全部聚集在一起,就喊到旁边的厢房里,记住了,一个都不许少。陆九,你跟着她去,若是连这么一个没用的女人你都看不住,你也就不用回来了。”陆承安淡定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

陆九背对着陆承安翻了个白眼,然后狠狠一巴掌推在七姨娘纤瘦的肩膀上:“快走。”

七姨娘眼中噙着泪水,自己的肩膀一定被这个可怕的女人拍断了……

两人离开后,陆承安便对着秦苒苒点了点头,秦苒苒毫不迟疑地拿出银针,刺入钱县令和师爷额前脑后的几处穴位。

陆承安接过红袖递来的绳子,将两人分开捆绑,牢牢地绑在花厅的柱子上。

“公子,成了。”陆五也从门外走来,“在场的衙役和捕快都已经控制住,只是不能肯定县衙里是不是就这么多人。”

秦苒苒笑着说道:“找七姨娘去问问不就成了。”

陆五一拍脑袋:“是了,我这就去问。”

“人手还是不够用啊。”陆承安看了看剩下的几人,很是犹豫,按照计划,现在他应该去外面找康先生,但是看看花厅里站着的秦苒苒跟红袖,又十分不放心。

秦苒苒顿时意会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道:“林子在县衙门口等着呢,我跟你一起,让林子去传信便是。”

康先生正坐立不安地等在县衙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看到林子走过来时他急急地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林子点头:“成了。还请康先生按计划行事,还有康先生找两个知分寸的人,县衙里的人都已经被制服,但是以防万一,”林子的眼睛对着周围侧耳倾听的人不动声色地扫视一眼,给了康先生一个眼神,“还需要有人进县衙看着点,只不过这个工作很危险,万一衙役们醒了,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人。”

林子的话一出口,周围蠢蠢欲动的人便都退了几分,康先生深知这些灾民的性子,也知道这个以防万一防得都有什么,当即点头,回身点了几个人,让他们跟着林子进县衙。

这几人站起身来便跟着林子往县衙里去,面上没有一丝犹豫,林子想起临出门前陆公子的叮嘱,心里又暗暗记上一条:知人善任。

“剩下的人,一定要把县衙紧紧地围起来看住了,陆公子一会就能开仓放粮了,我们切莫不可让县衙中跑出人来,坏了大事,大家不仅要盯好各个门口,还要盯好围墙,免得有人爬墙出来,记住了吗?”康先生对着剩下的灾民说道。

一听到很快就可以开仓放粮,灾民们都已经按捺不住,又听见不能放人出来坏了大事,都点头称是,很快,大街小巷上的灾民都行动起来,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

“我也认不全。我只知道,还少了个仵作。”七姨娘在陆九割肉一般的眼刀下,畏缩着像个鹌鹑一般,问什么便答什么,十分听话懂事。

“仵作一般住在哪?”陆承安问道,万一是个沆瀣一气之人,说不准还会功亏一篑。

七姨娘看见陆承安,想起他在酒桌上说过的话,眼睛不由一亮,慢慢地蹭过去,想用自己的长处去蹭蹭他。

“我也不知道呢,我一个内宅……啊!”她还没挨到陆承安的衣角,便被一脚踹了出去,同时,半边手臂酸麻不已,半分力气也使不上。

陆承安收回脚,看着面无表情把玩着手中银针的秦苒苒,不断哀叹自己失策,早知道会这样便让陆五来做这个纨绔子弟了。

“陆九,去问问那些下人,谁知道仵作在哪,消息有用的,有赏。”陆承安对着在一旁偷笑的陆九吩咐道,说罢便去秦苒苒身边低声说道,“你知道的,那都是逢场作戏,我不是那种人的。”

秦苒苒看着指尖的银针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自然知道。”

陆承安放下心来,抬腿便去了书房,顺利地找出了官仓的钥匙。

“哼,这钱县令放东西倒是放得好找。”他拿了钥匙,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指着墙上挂的一副墨梅图,对着红袖说道:“把那幅图收起来,前朝凌云子先生的真迹,就这么挂在这,可惜了。”

红袖赶紧轻手轻脚的将画取下,收好。

“公子,已经问过了,那仵作平日就住在县衙的大牢中,平日十分看不惯钱县令以及一种人员的行事,所以十分不合群,这帮下人中,只有一个跟他关系比较近,人我已经带来了。”陆五带着一个小厮出现在书房门口。

陆承安打量了小厮几眼,见是个跟狗子差不多大的半大孩子,便吩咐道:“你去跟仵作说一说这边的情形,顺便告诉他我要开仓放粮,他若是愿意来助我便来,不愿意来助我,也不要妨碍我做事。”

小厮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飞似的跑开了。

还没半盏茶的功夫,陆承安就看见一个头发胡子乱糟糟的小老头朝这边跑来。

他身材偏瘦小,可能长年居住在地牢,皮肤倒是比着寻常男子白皙了不少。

他一边跑一边还喊着:“谁把那个姓钱的蛀虫给拿下了,哈哈哈,真他妈的解气,谁要开仓放粮,我带他去我带他去!”

秦苒苒轻笑:“倒是个有趣的人。”

陆承安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立刻挂上了嫌弃:“大呼小叫些什么!”

仵作姓吴,平常大家都叫他老吴头。

老吴头听见陆承安带着训斥意味的话语,也不恼,依旧笑呵呵地跑进来:“这小白脸,竟比老子我的脸还白!是不是你要开仓放粮?快走快走,别在这磨磨唧唧地耽误事了,长得像娘们儿,办事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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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说服

“噗嗤……”秦苒苒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红袖与陆五面部表情也有些可疑得抖动着。

陆承安眉头一阵猛跳,刚想开口便被打断:“哎哎,是你吧?快走快走,老头子我带你去!”

老吴头不由分说地拉着陆承安便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叨叨:“终于有人来办点正事了,老头子我一说话他们便揍我,我又打不过,只能看着外面那些人挨饿受冻。你这小伙子还真不错……”

陆承安的怒火在老吴头不停地啰嗦中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不见。他回头叮嘱进了县衙的灾民,看好被控制住的衙役们,不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许解开绳子。

方店的官仓在镇子的西边,靠近郊区。官仓门口还有官兵把守,所以想要顺利拿到粮食,就必须得想办法把这些人说服或者是制服。

想到这里,陆承安低声对秦苒苒说了几句,秦苒苒点头,带着陆九拿了衙役作重大公告时用的铜锣,便出了县衙大门。

“使劲敲。”站在县衙门口,秦苒苒对着陆九说道,“最好让整个方店的人都能听到这个声音,聚集过来。”

陆九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手中的铜锣高声响了起来。

********

“郑将军?”金陵城外一个破旧的道观枯井中,一个被铁索捆绑的相当牢固,全身上下虽无伤痕但却精神不济的男子惊讶的抬头。

“是谁?”许久未曾喝水的嗓子中发出沙哑的声音。郑将军感受着喉咙火烧一般的痛感,心中再次破口大骂。

陆一和陆六看着并无人把守的私牢,一阵无语,这位黄巡抚是心大还是蠢呢?

“郑将军,你先喝点水,你的副将派出去送信的人已经将信送到陛下面前了,我们将军也已经到了金陵,正在搜集证据,很快金陵百姓便有救了。”陆一低声在郑将军耳边说道。

郑将军闻言激动无比,就着陆一的手喝了几口水,感觉自己重新缓过来之后,才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金陵巡抚……”他突然住了口,狐疑地看着两人,“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这里这么隐蔽,你们又是如何找到的?莫不是那金陵巡抚派来打探消息的?你们回去跟他说,有本事就杀了我好了,我不会跟他走一条道的!”

陆一看着面前这个因为愤怒和屈辱涨红了脸的男人,笑着说道:“可别将我们与那姓黄的混为一谈。”说着,陆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身份证明,这下你相信了吧?”

郑将军定睛一看,惊诧地开口:“御前带刀侍卫?”

“这下相信了吧?”陆一又在他口中塞进去一块馒头,“我不能放你离开,万一被黄巡抚发现,他肯定会知道这其中有问题的,你就继续在这里好好演戏,好好活着,再过个一两日,我们接到皇上的旨意,再来对你说。”

陆一说完,对着陆六招了招手,两人看看四下无人,飞身隐入了道观后的树林中。

“不知道陆十到京城了没。”陆一看着一段被剥掉了树皮的树枝,忧心忡忡地说道。

“将军就这样让你出来了?只留了陆五和陆九那个丫头在?”陆六也有些担忧,“谁知道将军那边的人手够不够用,要不然你快回去吧。”

陆一白了他一眼:“将军让你出门,你回去一个试试?”

陆六顿时做了一个告饶的手势:“我错了,我不敢。”

“赵副将那边我已经去看过了,也被软禁了起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就等陛下的旨意了。”陆一咬着一根草茎,手指一点一点地,陷入了沉思。

********

“方店的父老乡亲们,是我,老吴头。”老吴头满脸委屈地站在县衙大门口,对着聚集在这里的一大群百姓说道,“今天是有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老吴头,怎么是你?钱县令呢?”底下一个泼皮模样的年轻人打断他的话,问道。

老吴头一听见钱县令这三个字就无名火起,他愤恨地盯着那个年轻人,说道:“你找钱县令做什么?他是替你家添过砖还是盖过瓦,是送过你银子还是给你饭吃了?我老吴头怎么就不能在这里说话了?起码今天,我老吴头站在这里,是要给你们办点实事。”

“侗水河发怒了大家都知道,住在河沿岸的父老乡亲活着的,都聚集到周围镇子上来了,我们方店便有,有很多人拿出吃的穿的给他们,起码保证了过来我们方店的乡亲们能活下去!”

“但是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帮得了他们一次两次,但是帮不了他们十次二十次,再这样下去,相信,有很多乡亲家中的米缸要见底了吧?”

“今天,我们便彻底地就此事做个了结如何?”

“老吴头,你能做什么?你一个仵作,还能割了人肉给大家吃不成?”底下又有人打趣道。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老吴头却没有跟着笑,他站在门口,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掺杂在方店乡亲中的灾民们,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开仓放粮。”

人群中的哄笑戛然而止。

半晌,才有人开口说道:“凭什么,我们上交的粮食,要给别的地方的灾民吃?”

“对!凭什么!”

“不行,我们不同意!”

人群之中如人所料的爆发出了巨大的反对声。

陆承安与秦苒苒站在老吴头的身后,看着下面一个个因为恼怒涨得脸红脖子粗的乡民,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老吴头满脸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众人,直到他们都说累了,才慢慢说道:“你们凭什么不同意?”

“老于家,你们忘了?去年你们家交不上公粮,是侗水老王家将自家打鱼赚得银子给你,你才用银子抵了公粮,这银子,你还了吗?”

“老张家,你们也忘了?前年你小儿子重病,正巧遇上了荔山老李家,人家跑了五十里地去给你小儿子请了大夫拿了药,若不是老李家帮你,你小儿子今天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

“老刘家……”

“老孙家……”

随着老吴头一句一句的点出,在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你们自己说,你们凭什么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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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开仓

“你们倒是说啊,凭什么不同意?”

“我老吴头久不在人前出现,竟不知道我们方店的传统变成了这样,方店人有难事,十里八乡的人都来帮,现在别乡人有难事了,你们竟袖手旁观!”

“你们这群人,良心被狗吃了吗!你们这样做,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老吴头,站在门口,倒背着双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口中对着站在下面的众人破口大骂。

秦苒苒听着他口中说出的话,对着这个瘦小的仵作多了一丝敬佩。

他能丝毫不错的数出近五年来,方店镇上的,以及与其余镇上的人情往来,镇子上哪户人家中有几口人,谁又在哪一年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他站在这骂了一炷香的时间,居然没有一句是重复的!

“今个,我就在这里说了,我要开仓放粮,你们谁有意见?”老吴头骂了这么久,自己也感觉有点累了,于是意犹未尽的停下,朝着众人问道。

“我,我没意见。”说话的是老于家。

“没意见。”这是老张家。

“没意见。”

……

“诸位,今日我有办法开了方店的官仓,过几日,我便有办法将方店的官仓添起来。”陆承安见差不多了,站出来对着众人承诺道,“我既然能制服了钱县令,明日我也能制服了黄巡抚!”

他周身气势骤然变得凌厉起来,望向下面站在那里有些羞愧的众人:“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做的事,老天爷都看着呢!”

这话一出,人群中如同炸了锅一般发出一阵阵的交谈,多数人的面上都带着惶恐,少数面色平静一些的人眼底也有着遮掩不住的惊慌。

“这位公子,我们同意开仓放粮,但是您答应我们的可别忘了,我们的官仓以后也要给我们添满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站出来说道。

陆承安松了一口气,与人群中的康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神色郑重地回答:“自然,我说到做到。”

随即,一群人在老吴头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往官仓走去。

康先生站在剩余的灾民中,严肃地嘱咐道:“一定要把县衙看好了,万一跑出去人,我们就什么都没得吃了!”

灾民们也跟着严肃地点头,康先生继续给大家吃定心丸:“这粥棚就设在县衙大门口,少不了大家的吃食。”

他看着灾民们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是无限感慨,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所有人都会拧成一股绳,但是等粥棚设立起来,大家都不必再挨饿受冻,这看似牢固的利益同盟,会不会瞬间破灭呢?

“爹,您怎么过来了?”老吴头与陆承安一起走到官仓之时,一个身着战甲的年轻人惊诧地看着老吴头,说道。

陆承安闻言扭头朝着老吴头看去,声音中含着不可置信:“这是你儿子?你儿子在看守官仓?”

老吴头不明白陆承安为何会反应如此大,他楞楞地点头:“对,是我儿子。”

陆承安眼角抖动了几下,才说道:“你儿子就在这里看守官仓,你就不能搞点粮食出来救济一下?”

老吴头顿时吹胡子瞪眼睛地怒斥道:“放屁,若是没今天这一出,我俩就这么把粮食搞出来了,这方店百姓能为了我俩把我俩生吞活剥了你信不信!要不然我怎么让你去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样的话?我一个仵作,会相信这些东西吗?”

陆承安默然,他不了解这个地方的民情,在这个关键时刻,幸亏老吴头给他出了点子,这才还算顺利地将开仓这件事过了明面。

“我们进去吧。”陆承安将手中官仓的钥匙拿了出来,递给吴泰。

吴泰什么都没问,直截了当地打开官仓大门,说道:“都是满的,我每日都带了人巡视。”

陆承安点头,随即转身对着周围乡亲高声说道:“乡亲们,我们今天暂时先取二十袋米回去熬粥,不够再取,你们之中也派几个德高望重之人,记一下账,免得出错,如何?”

“这主意好,我看,就请老张头和老李头去吧。”底下人群又开始议论起来,最后推举了三名年过半百的老人出来,专门负责清点粮食。

吴泰吩咐手下人将二十袋米抬出来时,一个小兵低声问道:“吴哥,我们就这么吧粮食弄出去,万一上面追究起来……”

“万一上面追究起来,就说我来硬抢的。”陆承安站在一旁,神情自若地说道。

吴泰看着陆承安,突然轻笑起来:“有陆将军这句话,我等也就放心了。”

陆承安眼底光芒凌厉,定定地与吴泰对视。

吴泰突然拱手:“前漠西军左翼外委把总吴泰,见过将军!我曾有幸在漠西军中见过将军一面,我也知将军不表露身份定有原因,若有用到在下之时,定当从命!这名小兵是我的兄弟,将军不必担心他会走漏风声。”

陆承安扭头看看,除了那名小兵之外左右无人,才说道:“我漠西军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信你。”

********

“反了,简直是要反了!”德庆帝看完面前一脸疲惫的陆八呈上的奏报,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狠狠地摔了桌上的茶盏,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你先回去休息,朕一会写好回信,你给承安带回去。”他深呼吸强迫自己镇静,对着面前的陆八说道。

陆八低头应是,退了下去,也不敢走远,就坐在厢房的凳子上假寐。

“驸马,你怎么看?”德庆帝又回来走了几圈,拿起刘海重新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问道。

陈智修从一旁站起来,双目通红,满面疲惫:“陛下,灾情如此严重,还是早点定夺为好,陆将军虽有令牌在手,但毕竟人手不足,有些事也很难预料。”

德庆帝想到金陵巡抚连此等大事都敢隐瞒,说不准看出陆承安的身份,背地里耍什么阴招,他身边那么几个人,如何能应付的来?

“吩咐内廷拟旨,今年年景极好,朕打算去金陵行宫过年,让金陵巡抚准备着。”

刘海应下,刚要退出去,却见承恩公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陛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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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金陵奏报

“刚刚接到金陵奏报,说是侗水附近突发瘟疫,金陵巡抚只得先斩后奏,将侗水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村镇全部封锁,以免疫情蔓延!”承恩公面上尽是焦灼之色,如此寒冬中,面上竟爬满了汗水。

书房内,德庆帝,陈驸马和刘海闻言都大惊失色。

刘海抬头看了看德庆帝的脸色,知道这件事没有自己一个内侍说话的份,便退到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随时准备听从安排。

陈驸马面上神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有些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父皇,此事传出去,不会有人说金陵巡抚的不是,就连我们,若是没有事先得到奏报,也会觉得金陵巡抚这件事做的好。”

德庆帝伸手按了按眉头:“刘海,传旨,疫情一事事关重大,朕特派……”他头疼地住了口,不知该派谁前去。

“陛下,臣愿前去,为陛下分忧,为陆将军解围。况且臣的身份在这里,金陵巡抚便是再有别的念头,也要斟酌一二。”承恩公即刻跪拜在地,说道。

德庆帝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大舅兄一眼,目光从他花白的鬓角上移开,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承恩公,让李卿前去吧。朕今日存了私心,若是你有什么差池,阿笙那边……”

承恩公跪在原地,面上犹豫了片刻,又重重叩首:“臣不愿做只食君之禄的公卿之家,臣也想为陛下分忧。李大人一介文官,若是遇了什么事,自身尚且难保。臣好歹当年也是武举人,有些许自保的能力。”

德庆帝面上闪过犹豫之色,承恩公看在眼中,继续说道:“犬子也该历练一番,将来好为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儿效力,若陛下实在不放心,臣便去威远将军府借了齐将军手下的暗卫护着臣前去。”

德庆帝似乎被他话中的某一句所打动,终于点头:“刘海,传旨,疫情封镇一事事关重大,臣念及灾民疾苦,食宿不安,特派承恩公前往灾区,代朕察视。”

“承恩公,此旨意由你亲自带去,要尽快,以免金陵那边出了什么乱子,你……回去收拾一下,马上便出发吧。”德庆帝有些疲惫地开口。

“父皇,容儿臣跟舅舅说几句话。”陈驸马见德庆帝话已经说完,起身说道。

德庆帝点头:“你向来主意多,说吧,说不准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陈驸马冲着德庆帝一拱手,转身对着承恩公叮嘱道:“舅舅,金陵巡抚既然要封城,必然要调动守备军的力量,守备将军既然已经被他关押,那便是副将遵从了这一命令。以陆将军的行事,必然会将他的暗卫派到金陵各处打探消息,您可以先将陆将军的暗卫集合起来,他们或许会有更好的消息。”

说罢,他拿出一根信号棒:“这是奉国公府中出事时,陆将军给我的,可以调集漠西军中所有不当值的军官。”

德庆帝听着陈驸马的话,心中暗道可惜,驸马不能上朝为官,注定了陈驸马的一身才学不能为世人所称赞。

承恩公接过信号棒,朝着德庆帝行完一礼,取了刘海递上的圣旨,大步流星地朝着宫外走去。

傍晚时分,十几匹骏马策马出城。

********

“陆一,金陵巡抚调集了守备军,往各个城镇去了,说是突发疫情,要封镇。”陆六突然出现,面色焦急。

“他突然下的命令,所有的将士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陆六跟上听到第一句话便急急地起身向树林外冲去的陆一,“是有个姓孟的副将听从他的调派。”

陆一双手紧紧握成拳,狠狠地骂道:“他妈的!将军那边,你快点去报信,尽量赶在守备军之前。这个金陵巡抚当时就该一刀砍了了事!”

“我去郑将军那边,恐怕他的性命会不保。”

********

“乡亲们,二十袋米已经登记好了,我们这就去县衙门口,在那边施粥。”老吴头指着一旁的小车,对着大伙说道。

方店的乡亲见他们说到做到,守粮军也在一旁盯着,也都放下心来,跟着回了县衙。

县衙中,看守县令和衙役的几人正拿了桌上剩下的饭菜填肚子,边吃边恶狠狠地骂道:“这些个蛀虫,我们在外面挨饿受冻,他们在里面大吃大喝,难怪一个个都红光满面,原来是用我们的血喂起来的!”

他们只敢动桌上的饭菜,酒是万万不敢动的,一是怕误事,二是酒里有药这件事陆九已经叮嘱过好几遍,他们可不想与躺在地上的那蛀虫一般。

外面越来越沸腾的声音已经影响不到他们,虽然是残羹冷饭,但是有鱼有肉,比着喝粥强多了。

“大家排好队排好队,让孩子和老人到前面来,每人一碗!”熬得浓浓的米粥散出阵阵浓郁的香味,所有的灾民都围在县衙门口,掏出身上的碗,向前挤去。

康先生不得不站出来,对着众人高声喊着。好在,康先生的威望还在,很快,人群便站成了整齐的两队,老人孩子站在前面,成年男女站在后面。

秦苒苒带着红袖和陆九还有几个方店的妇人给大家一个一个的盛着粥,忙得满头是汗。

陆承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心底又涌出阵阵不安,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一般。

县衙内。

“老六你看着点,我这几天没吃肉了,突然吃了点有点想闹肚子。”站在衙役屋内的两名汉子其中一人突然捂着肚子,对着另一个说了一句,便跑了出去。

剩下的那人在他背后笑骂了一句“没出息的狗肚子”,刚想转身看看这些衙役有没有醒,便觉得后颈一痛,眼前阵阵发黑。

他挣扎着想回头,却在后颈上又感受到了更为剧烈的疼痛,最终还是倒地昏迷过去。

“再不晕过去老子就得杀人了。”后面不知何时醒来的一个衙役揉着被绑的生疼的手腕,扔掉手中的匕首,看了看还没有醒来的同伙们,拿起自己的佩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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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伤人

县衙外,每个人的碗中都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他们都有些舍不得一下子喝完碗中这得之不易的米粥,面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走到门口的衙役看见门口的众人,急忙闪身躲到门旁。

他悄悄地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深呼吸压制住即将跳动出膛的心脏,悄悄地观察着门外。

那个敬酒的公子哥正站在门口跟灾民之中那个威望极高的男人说话,他身边还有一个陌生黑衣男子,正在急速地写着些什么。跟在他身边那个漂亮妩媚的女子正忙着给灾民们分粥,只剩下那个好像是他夫人的女子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向众人。

这个女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劫持了她,或许能换得一条生路吧,要不然靠着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定然是出不去的。

他想到这里,狠了狠心,不敢再耽搁,若是让里面那个去恭房的灾民回去看见,自己更逃不掉了。

他缓缓抽出手中的刀,悄悄地走上前去。

“姐姐!”一个焦急的童音将众人的眼光吸引到县衙门口,衙役惊怒之下,只想拼死一搏,举起刀便往秦苒苒的方向奔去。

刀划破空气,划在了一片细嫩的皮肤上,鲜血喷涌而出,小小的身影无力地倒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所有人面上都带着惊恐与愤怒。

衙役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身体也随着刀一起瘫坐在地。

“我,我不想杀人的,我只是想离开这里……”他口中喃喃自语,不断地往后退缩着。

“让开,快让开,拿干净的帕子来,快点!”秦苒苒不顾地上的血污,猛地扑了上去。

身边的陆九和红袖已经拿了干净的帕子过来,秦苒苒指着倒在地上的孩子胸口处,对着红袖说道:“按住!”

红袖依言,紧紧地按住。秦苒苒接过旁边陆九拿在手中的帕子,紧紧地扎在男孩脖子伤口下方。

“陆九,去敲断他的腿。”在众人目光都聚集在秦苒苒的动作上时,秦苒苒突然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陆九递过去手中的帕子,直起身来,直接走到锅旁,拿起了铁勺。

“陆九,我来。”旁边陆承安的声音传来,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拿过秦苒苒陆九手中的铁勺。

陆承安从来没有像刚才一般害怕过,他看着衙役手中举起刀,直冲着秦苒苒过去时,他只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要灰暗了,他疾步向着秦苒苒的方向扑过去时,刀已经划破了男孩的脖颈。

冷汗爬满了陆承安的全身,他甚至都感觉自己的腿脚有些发软,提不起力气。

直到秦苒苒扑过去给男孩止血治伤,命令陆九打断压抑的双腿,陆承安才缓缓回神。

杀妻之仇,必得亲手去报。

衙役已经颤抖着坐在地上说不出话,他看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陆承安,看着这个刚才在酒桌上还是翩翩佳公子,现在却眼底泛红,恨不得自己去死的男子,只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死定了。

陆承安走了几步,将铁勺扔进锅里,走到衙役身边,缓缓抬起一只脚,狠狠踩下。

“啊!”衙役惨痛的哀嚎顿时传来。

秦苒苒被这突然发出的声音惊得手一抖,一根银针差点刺错了穴位,饶是脾气再好,她也有些发怒了。

“让他闭嘴!再出了事,要他的命!”她面若冰霜,看向那个捂着腿不断哀嚎的男人。

陆五走上前来,点住了男人的哑穴。

男人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痛得涕泪满面,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陆承安冷笑一声,继续抬脚。衙役承受不住这种痛感,已经昏死过去,但哪怕是在昏迷之中,面上的痛苦之色也是分毫不减,甚至更显得狰狞。

这场景看在站在一旁的灾民眼中,只觉得心像是掉进冰窟窿一般,寒意直往头上涌。

从一开始,所有人就只将陆承安看做是一个大家族子弟的公子,有胆识,有能力,肯帮着灾民摆脱饥饿,却从没想到他会有一天一脚踏碎了别人的膝盖骨。

还有他的夫人,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小梨涡,怎么看怎么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却没想到会开口便要废了那人的双腿。

虽说是在这个衙役差点杀了这个男孩的前提下,这些从未见过鲜血的灾民们还是觉得惊惧。

他们都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也做了什么惹得他们看不顺眼的事,双腿不保,甚至是性命不保。

康先生将这些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又看了看脖颈处扎满银针,伤口明显已经不再出血的男孩,心中松了一口气。

原本这些灾民便是一盘散沙,因利相聚必会因利而散,如今被陆承安这么一脚,硬生生地将所有人对他的惧怕提升到极致。日后再有需要大家一同出力之处,必将会少了很多波折。

“拿门板过来,将他抬进去吧。性命已经保住了,只是这身子须得慢慢调养了。他的家人呢?”秦苒苒低头看向那个面色煞白的男孩,问道。

“他,他是个孤儿,水灾之前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一个男子站出来,战战兢兢地答道。

秦苒苒心中一酸,抬头高声喊道:“林子,狗子,你们俩好好照顾他。”

两人赶紧过来,拆下门板,在众人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将男孩抬上去,放到门口当差之人的房间中,悉心照料。

“公子!”

陆承安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气喘吁吁满身是汗的陆六蹲在县衙对面的一处民房屋顶上。

“什么事?”陆承安心底的那股不安再次涌上心头。

陆六从房顶跳下,跑到陆承安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他居然敢!”陆承安闻言面色大变,惊怒交加地说道。

“他们的人马上就要进镇子了,他们速度太快,事先也没有走露半点风声,我好不容易才……”陆六的话说到一半,就听见了沉重的关门声。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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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封城

陆承安心下猛地一沉,不自觉地就往秦苒苒的方向看去。

“发生什么事了?”秦苒苒看到他眼中的暗沉,快步走了过去。

“封城了。”陆承安低低地答道,“真的封城了,说我们这边爆发了疫情,要封城处置。”

陆承安的声音很低,除了离他很近的陆五和康先生,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两人闻言面色也是大变。康先生眉头紧锁,眼底满是震惊:“这金陵巡抚如何敢?”

陆五冷笑:“他如何不敢?早知道就该一刀砍了,省得麻烦!”

秦苒苒环视了一圈周围灾民,心中一阵悲凉。

这便是大周朝的肱股之臣吗?

这便是一方父母官吗?

前世的历史果然重演,谎报疫情,调动守备军大面积封城,过个一两日,应该便是一把火烧死大家了吧。

“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镇子出入大门关闭的声音吧,好一个先斩后奏!”陆承安双目赤红,似乎要喷出火来。

“陆一已经找到了郑将军所在,他在金陵就出郑将军后,便会与郑将军一道前往守备军内,陆八已经去了京城,算算时辰应该回程了。陆三和陆四还在高邮,没有消息,陆十在金陵接应。”陆六简短的汇报着几人分工。

康先生在旁听得满脸震惊,这位陆公子到底是何身份,他的身后到底有何人,看他这幅不把金陵巡抚放在眼中的样子,难不成是……

“陆公子,事到如今,你有何良策?”康先生按捺住自己心底的问题,拱手问道。

陆承安对着陆五说道:“你去看看,官仓有没有被封住。”

陆一领命离开。

陆承安苦笑一声:“陛下命我前来看看受灾的真实情况,随时报告消息回京城,可惜我低估了金陵巡抚的胆量,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便先去金陵亮明了身份。”

康先生听完陆承安的话,整个人怔了一会,突然跪拜在地:“大人,您一定要为受灾的乡亲们做主啊!”

“大人?什么大人?”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灾民中一片哗然,大家顺着康先生跪拜的方向看去,只见陆承安负手而立,面色严肃。

“诸位,朝廷没有忘记大家。就在前日,陛下才得到侗水河决堤,冲垮了方圆百里城镇的住所,商铺,田地!”陆承安站在原地,看着围在县衙门口的人群,慢慢地开口,语气凝重。

人群中听到这句话,却突然炸了锅一般:“什么?我们受灾已经十几日了,为何陛下前日才知道……”

“大家安静!”陆承安突然提高声音,压住了大家的议论声。

“为何大家已经受灾十几日,陛下前日才会得到消息呢?就是因为金陵巡抚隐瞒了大家受灾的情况,对陛下的奏报中没有提及任何一句!”

“今日!”他的声音中透出凌厉,“今日,金陵巡抚却以突发疫情为名,封锁了受灾的全部地区!”

“疫情?我们这里并没有任何疫情发生,为何他会……”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儿孙的搀扶下,站出来问道,“我活了将近八十岁,从未听说过此等事情发生,简直荒谬至极啊!”

陆承安冷冷一笑,开口道:“他欺上瞒下,陛下绝不会姑息此等人!但是,刚才关门声音已经响起,我们,已经被关在了这方店之中!这金陵巡抚,将无辜之人封锁在了城中!”

人群之中低声议论起来,一股惊恐的情绪在人群之中蔓延。

“大人,您是陛下派来的救兵,您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老者继续问道,众人也面带惊惧地点头,一道道求救的目光望向陆承安。

陆承安双手下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一会守备军就该过来了,大家先随我听一听守备军如何说,到时大家听我指挥,我带着妻子来到此处,是为了给诸位寻找出路的,不是为了将自己,家人也葬送在这里的!”

人群之中安静极了,他们不知道听陆承安指挥,会发生什么。

康先生已经在陆承安的搀扶下起身,他看出众人的犹豫,高声说道:“乡亲们,今日我们被封锁在这方店之中,给我们扣上了暴发疫情的帽子。可是大家知不知道,爆发疫情的地方,最后都会选择用火焚烧干净!这金陵巡抚分明是要将我们屠杀干净,邀了我们大家伙的命,来为他的仕途铺路啊!”

“横竖是死,左右是死,跟着陆大人搏一把,又有何妨?”

秦苒苒听到康先生在讲述疫情爆发地会如何处置之时,不由得对康先生又高看了一眼,随后对着红袖招招手,在她旁边耳语了几句。

红袖闻言大喜过望,又碍于在这种场合,不能表现太过,只好低头后退几步,只等着空闲时刻找父亲说话。

底下众人还没来得及表态,便有阵阵马蹄声传来。

“方店县令何在?”为首的黑马之上,一个身着战甲的男子高声问道。

“不知尊上是?”康先生心知陆承安不会好言好语地与此人搭话,便上前一步,恭敬地问道。

“我乃金陵守备军孟副将,今日前来,便是告知一声,在方店地区出现了感染瘟疫之人,我等奉了陛下之命,将方店全部封锁,待到瘟疫结束,再开城!”男子声音中满是淡漠,自己说出的谎言即将造成一个城镇的倾覆,他却全然不在意。

“你们说方店爆发疫情,我们在方店待了这么久,为何未曾见过一个身患瘟疫之人?你如此说,有何证据?”陆承安语气中满是寒意。

孟副将策马上前一步,拿起马鞭指着陆承安厉声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跟我说话?”

“我是何人不必你挂怀,你只需要将证据拿出来,让大家信服即可。”陆承安丝毫不让,目光如炬,全身气势猛烈迸发。

孟副将只觉得自己面对地狱修罗一般,只想后退,他压制住自己想要策马转身离开的冲动,语气也比着刚才低了几分:“陛下的命令,我等只管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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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身份

第089章

“陛下的旨意?此等大事,陛下必定会发诏明示,敢问旨意在哪?”陆承安丝毫不退,气势上更是咄咄逼人起来。

孟副将不想承认自己在陆承安的逼问之下有了退却之心,只得高声呵斥让自己看起来底气十足。

“你一介白衣,凭什么看陛下的旨意?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孟副将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攻击这个气势十足的男子的理由,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陆承安冷笑一声:“我一介白衣?”说着,他的手伸往自己的袖带中摸去,顷刻后,拿出一块金色令牌。

“如朕亲临!”灾民中不乏识字之人,在看到这雕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的令牌之时,他们便已经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而在读出这四个大字之后,所有人都跪拜在地,直呼万岁。

孟副将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坐在马上只觉得如芒在背,最终,他还是定了定神,开口道:“我等职位太低,不曾见过陛下的令牌,带我回去之后问明白再过来。”

说罢,他策马刚要离开,就见两个黑衣男子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们想做什么?”孟副将心下一沉,知道此令牌必然为真,要不然这几人不会有如此大的胆量,敢当众拦下朝廷命官。

“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回去通风报信吗?”陆承安扬手,示意陆五陆六将他拿下。

孟副将身后的官兵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没有动,陆承安再次举起手中的令牌,朗声说道:“你们以为你们不说,陛下便不知道金陵发生的事吗?你们以为封城屠村,就能掩盖金陵巡抚所做得事吗?”

“你们有几人不是从金陵府出生的?你们在将自己的父老乡亲困在城里,让他们走上死路之时,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以后你们午夜梦回之时,就不怕他们在梦中责问你们,为何要害死如此多的人吗?”陆承安说道最后,言辞已经犀利无比。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的确,他们都是出生于金陵府,他们之中的几人甚至便是这方店人,只不过父母亲人都已经离开了方店,他们心中无所牵挂而已。

“陆六,将这位孟副将关好了。众位乡亲,大家分头行动,将关了的大门打开,我倒要看看,谁敢在陛下的令牌前,谎报陛下之命,要求封城!”

“是,大人!”灾民们包括方店本地居民都已经沸腾起来,在康先生的指挥下,分成几组,前往方店的四座大门处,重新将门推开。

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在陆承安拿出令牌之时,便已经悄悄退出人群,朝着金陵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

“父亲,休息一会吧。”马背上,宋文清看着自己父亲眼底的赤色,有些心疼的说道。

承恩公缓慢而又坚定地摇头:“晚一刻,便会多出许多变数,我们赌不起。”说罢,他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向身下的马,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继续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宋文清见状,急忙扬了马鞭,跟着承恩公朝着前方急速奔去。

********

“陆大人,接下来,我们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康先生紧蹙着眉头,跟着陆承安一起走进县衙,坐在前厅之中。

“我明白,金陵巡抚迟早会知道这里的变数,我打开城门,便是要广纳灾民,先让他们活下去。”陆承安手指轻点桌面,“康先生,此处之事我暂且交由你来打理,我要去一趟金陵。”

康先生没有犹豫:“在此危难时刻,我愿为大人尽一份力。”

陆承安收回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看向他:“城门只开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你可以派人出去尽可能多的拉人回来,但是两个时辰之后,必须关门以防万一。”

“我已经让陆六去找了这里的守粮军,守粮军首领吴泰原是我漠西军麾下一名把总,还有他的父亲老吴头,有事你可以先与他们二人商讨。”陆承安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我这就上路,你记得我说的话,若是金陵巡抚以方店不听调派意图谋反为名调集守备军前来镇压的话,大概需要两个时辰。”他一边走一边对着康先生说道,“外面的事可以让老吴头去做,你和吴泰要在两个时辰内想好防御计划,若是我那边顺利,一切万事大吉,若是我那边不顺,那边只好走最下策了。”

康先生神色凛然,躬身应下。

“苒苒,我们走。”

秦苒苒正在照看那受伤男孩的伤势,见血止住,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男孩是因自己而伤,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必定会内疚一辈子。

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陆承安的声音。

“怎么了?”她走上前去问道。

陆承安只说了一句:“去金陵。”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住,“红袖便不必去了,你留下来帮帮你父亲。”

红袖连忙应下,退到一边。

此时陆六已经将吴泰带到康先生处,几人跟在陆承安身后,急急地往先前住的小院走去。

人群之中出现一条小路,让几人顺利通过。

老吴头正在不远处慷慨激昂地讲着,陆承安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便推开院门,牵出马匹。

“时间紧,一起骑马吧。”他看着秦苒苒,“马车路上太慢。”

秦苒苒点头,在他的帮助下翻身上马,陆九也去解了马车的缰绳,与陆五一人一匹马,刚要出发,却见屋内飞速的窜出一个橘色的团子,跑到陆承安脚下,顺着他的衣服几下爬上肩膀,爪子紧紧勾住衣领,圆圆的猫眼看着坐在马上的秦苒苒。

“把你忘了。”秦苒苒笑着说完,抱起阿狸搂入怀中,侧身依偎在身后的陆承安怀中。

“驾!”随着马儿的嘶鸣,几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明知此去金陵前路不明,他还是带上了她。

明知此去金陵生死莫测,她还是跟从了他。

秦苒苒感受着陆承安身上的体温,身侧是他强劲的手臂,嘴角微微一笑,只要在一起,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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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走后门

“孙管事,大人何时才有空见我?我真是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是关于受灾地区的……”悄悄离开方店的一个身着普通兵士衣着的男子着急地闻着面前耳大面方的管事。

孙管事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在看到他身上那兵士衣服时,又不禁多了几分鄙夷:“大人说了,这会谁都不见,他正在与按察使大人议事呢。”

来人听闻正在与按察使大人说话,这管事又明显不愿为自己通报,只好退到一边等着。

后院中一间装修文雅,使人一见忘俗的竹屋内,细密的娇喘声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

“黄大人,你这功力不减当年呐。”旁边一个赤着身子的长须男子坐在铺了软垫的竹椅上,一边喝着参茶一边啧啧赞叹。

另外一个正驰骋在一个妙龄女子身上的魁梧男子笑着说道:“当年你我一见如故,这也已经近十年了,只愿到了上京,你我还能如今日一般默契。”

长须男子放下茶盏,走过去拍了拍女子的面颊,与魁梧男子一齐动作起来。女子发出一声声似痛苦似欢愉的声音,两人听着更为兴奋,停止交谈,更为卖力的动作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感觉自己全身都已经累得瘫软,某些地方甚至已经有些发麻。两人这才消停下来,走到竹椅处坐下,慢慢地喝着参茶交谈起来。

“刘老弟,这几日我便要专心将侗水之事处理好,不能再与你一同赏花玩乐了,等过了这一阵,我们到了上京,我好好挑几个长相标致水灵的,咱们再一同赏玩。”黄巡抚说罢,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慢慢地穿起来。

长须按察使捻了捻自己的胡须,笑着应道:“那我就等着海潭兄的好消息了。”

两人收拾妥当,也不去管还瘫软在床上的女子,直接走出了后院。

“巡抚大人!”逃出来的兵士眼尖地看到金陵巡抚与按察使一起走到前厅,急忙出声大喊。

“我说你个兵蛋子,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孙管事一见便急了,开口训斥道。

“巡抚大人,出事了!”兵士先朝着前厅高声喊了一声,才转头对着孙管事说道,“耽误了正事,你看巡抚大人怎么收拾你!”

孙管事不屑地笑了一声,扭头不再看他。

自家大人在金陵经营了这么多年,不说在金陵府如同在自家后院,但金陵发生什么,自己大人还是有能力漂亮地解决好的。

“你过来,出了何事,说来听听。”金陵巡抚出了竹屋,便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

兵士快步跑上前,急促地说道:“大人,我们在方店遇到了手拿御赐令牌之人,那人还绑了孟副将!”

金陵巡抚猛地站起来,厉声问道:“这都将近一个时辰了,为何才来报?”

兵士满面羞愧,转身指着站在旁边的孙管事说道:“这位管事说您在与按察使大人议事,谁都不见,我说事关灾民,他依然不通报。属下不敢擅闯大人后院,只得在此等候。”

金陵巡抚扭头看向旁边面色已经发白的孙管事,几步上前,一个耳光扇得他口中出血:“真是误了本官的大事!”

按察使立刻起身,躬身说道:“大人,我这就去给京中送信。”

金陵巡抚点头:“有劳你,记得要快。”

按察使当即告辞,还没走出前厅,就听闻门口的小厮来报:“大人,外面来了一伙人,说是上京城过来的,是平西将军。”

金陵巡抚与按察使互相对视一眼,果然来了!

“有请。”金陵巡抚对着小厮吩咐道,看着小厮离开,他对着按察使说道:“刘老弟,只能委屈你走后门了。”

按察使拱了拱手,快步离开。

只留下金陵巡抚一人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神情变幻莫测。

********

“快,快点回府。”按察使坐上轿子,叮嘱轿夫。

轿夫应是,抬起轿子快步向后门走去。

“金陵按察使刘大人,我家将军请您一起喝茶。”就在按察使坐在轿子中思索着这信该如何去写时,轿外却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他急忙掀开轿帘,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抱着一把剑站在轿子前方,看似漫不经心,却隐隐又露出一股凌厉之意。

“这位壮士,不知你家将军是?”按察使稳了稳心神,露出一副惊讶无辜的样子,问道。

陆十挠了挠额头,也露出一副惊讶无辜的样子反问道:“若不是知道我家将军到访,你堂堂正三品金陵按察使司按察使会偷偷摸摸,急急忙忙的走后门?还是你就喜欢走后门,一日不走后门便觉得全身难耐?”

按察使闻得这话,只觉得一股子火直冲脑门,但是陆十又是一副天真孩童求学般纯真的眼神望着他,让他又觉得自己的理解有错。

“壮士真是说笑了,我只不过是走后门回家比较近而已。”按察使额上青筋突突直跳,露出难看的笑容回道。

陆十往前走了几步:“按察使大人面上的笑容都变得如此扭曲,这难道不是对你内心的真实写照吗?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让正三品大员热衷于走后门!”

“你,你……”按察使全身都在颤抖,只想把这个牙尖嘴利的男子的嘴撕破。

陆十看着按察使扭曲到不行的面容,只觉得伤眼睛,反手用刀柄敲晕了抬轿的轿夫,如同提阿狸一般捏住按察使的脖颈,将他从轿中拖了出来。

“你,你如此对待朝廷三品大员……”

“我家将军有御赐令牌。”

“你快放开我,你没有明发诏旨……”

“我家将军有御赐令牌。”

“你!”

“闭嘴吧,我家将军有御赐令牌。”

……

“不知道陆十去捉了那按察使,会不会把按察使气到吐血。”陆一跟在陆承安身后,看着院子中雕工精美的廊柱,不由感慨。

陆九低声笑道:“差不多吧,小十那张嘴,骂阵之人都骂不过。”

几人说笑了几句,打散了些许笼罩在大家身上的阴霾,抬头看向正在快步迎过来的金陵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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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会面

“陆将军,久仰大名!”金陵巡抚迎了上来,拱手对着陆承安说道。

他与陆承安同是正二品大员,无需行大礼。

陆承安笑着回礼:“黄大人,今日冒昧前来,打扰了!”

金陵巡抚入京叙职之时,曾见过陆承安几面,所以不需要拿出御赐令牌,他便知道来人不虚。

同时,心中警惕更是提高了一层。

该死的,孙管事明明说了将出府报信之人斩杀,京中到底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他目光不由望向站在角落里唯唯诺诺不敢上前的孙管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如刀般的目光,孙管事将自己宽大的身躯再次向后缩了缩,心中叫苦不迭,今日自己真的是犯了冲了,看自家大人那目光,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去,不如……

陆五看着主仆之间的你来我往,趁着几人寒暄之时,对着陆一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到一边,跟上了孙管事。

金陵巡抚自信对付得了一个小小的管事,也没有去理会他,只与陆承安寒暄着:“陆将军怎会到我金陵来?”

陆承安笑着指指身边的秦苒苒,说道:“陛下突然许了我三个月的假,让我带着拙荆出门游玩一番。我想着大周富庶,首属金陵,便一起到金陵来逛逛。”

金陵巡抚哈哈大笑:“那陆将军可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让你这一趟不虚此行啊。”

陆承安眼底闪过精光,笑着说道:“那就有劳了。”

秦苒苒捏着阿狸的爪子并不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相比较方店县衙的陈设,这里可谓是精致奢华,一看便知金陵巡抚底蕴不薄。

“陆将军里面请,一会我设宴款待大家。”金陵巡抚侧身,招呼大家跟他去内院,陆承安笑着抬手:“黄巡抚,我们还是先把正事说一说再去吧。”

金陵巡抚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直视陆承安,眼底闪着精光:“陆将军有何正事要做?”

“我途径侗水想要拜访故人,到了那边却突然发现侗水已为死镇,于是便转途去了方店。”

“方店遍地灾民,他们告诉我是因为侗水突发水灾,冲垮了方圆百里的城镇,但是所有的官员都未曾出来说过一句话,他们快因冻饿至死。于是我便越俎代庖,绑了方店县令,开仓放粮。”

“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不曾想黄大人突然下令说突发瘟疫,需要封城。这事就大了,黄大人这一封城,我这一大帮人可就困死在里面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又绑了那个姓孟的副将,带着人来着找你了。”

陆承安笑嘻嘻地说着,看起来完全没有该有的义愤填膺,如同说笑一般,将自己来到金陵府之后所做之事一一道来。

金陵巡抚狐疑地打量了陆承安一眼,猜不透他是何用意,听他话中的意思,他是为了自保才会亮出令牌,绑了孟副将,离开方店,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陆将军此言何意?”金陵巡抚终是问出口,“陆将军此来是为了兴师问罪还是?”

陆承安只一笑,口中说出的话却不似脸上的表情那般让人感觉轻松。

“我此次前来,是要代陛下问一问金陵巡抚黄大人,为何侗水受灾隐瞒不报,为何明明没有发生瘟疫,却要谎报疫情,让无辜百姓受困于城中,明日,你是不是要下令,将所有居民全部烧死?”

金陵巡抚面上阴晴不定,最后只恨恨得说道:“陆将军莫要血口喷人,你先前说陛下给你三个月假期让你带着夫人出门游玩,现在又说,你要代陛下问问此事,不知道你是用何身份,以何为依仗问得这句话?”

陆承安默默地从袖中掏出令牌,看着面前的金陵巡抚:“在我出门之前,陛下特意吩咐我,若是遇见官不作为之事,尽管去处置,是杀是罚,均由我处置。”

“不知陆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呢?”金陵巡抚抬头与陆承安对视,眼底尽是锋芒。

陆承安丝毫不退地直视他的双眼:“那就要看黄巡抚怎么做了。”

金陵巡抚扫视了一眼,呵呵一笑,眼底尽是讽刺:“就凭陆将军身边这几个人,便想在我金陵府撒野吗?”

“看来黄大人是不打算配合了,那便莫要怪我非得在这金陵府撒一撒野了。”陆承安冷笑着开口。

陆一陆六陆九齐齐上前一步,手已握在腰间武器之上。

金陵巡抚扬扬手,高声喊了一声:“上!”

只见门外霎时间出现一群手持长矛的兵士。陆承安定睛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姓黄的,你真是胆大包天,你竟敢让守备军来你的内院供你驱使!”

金陵巡抚哈哈大笑:“你管我啊,今日我定让你出不了这扇门!”

陆承安轻轻地歪了歪头,笑道:“看你长得如此魁梧,与武官极为相像,可这文官就是文官,看来你确实不知道武官身边训出的暗卫懂多少,战力如何。”

“陆一。”陆承安头也不回,只喊了一句。

陆一当即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黄大人,你没想到吧,今日你我再次相见了。你那口破烂枯井,并没有困住我郑某人!”郑将军面色憔悴,但气势却比以往更盛。

金陵巡抚面色这才难看了起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郑将军没有搭话,陆承安摇头叹息:“你看,你就是不懂我身边的暗卫有多厉害。”

“大家都放下武器,跑步回军营,立刻,马上!”郑将军看着面前这些兵蛋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中气十足的开口骂道,“滚回去把军规抄上一百遍,好好搞清楚你们应该听谁的话,一群混球,老子几天不在还反了你们了!滚蛋!”

一群兵士毫不犹豫地收起长矛,齐声应是,随后面带苦笑,齐齐转身,向外跑去。

金陵巡抚眼角直跳,手指都有些发抖:“你们,你们……”

“呀,怎么我还没回来,这人就快要被气死了?”陆十突然从房檐上跳下来,“将军,那个爱走后门的按察使已经捉住了,放心吧!”

金陵巡抚闻得这话,只觉得脑门子要爆了,眼前只发黑。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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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拿下

秦苒苒早已将一根银针交给陆一,陆一见金陵巡抚即将要昏厥的样子,眼疾手快地闪身上前,按照秦苒苒交代的位置将银针扎了下去,金陵巡抚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气,慢慢地缓过来,站直身体。

“黄大人此刻是不是没有什么胸闷,眼前发黑的感觉了?我看黄大人的面色,这身体底子可不是很好,虽然你日日用参茶补着,可这已经亏损的元气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补回来的。”秦苒苒一边捏阿狸的爪子,一边笑着说道。

金陵巡抚老脸一红,恼羞成怒:“你个妇人,居然将这些事挂在嘴上,难道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陆十又凑上前来拉拉阿狸的尾巴,疑惑地问道:“夫人说什么了就得觉得羞耻,这大夫说起病人纵欲过度有肾虚之症,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他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指了指后门的方向:“那个爱走后门的按察使,看起来也有些肾虚的样子,要不然夫人一会也去给他扎一针吧,我就将他从轿子里拖出来的功夫,他便气都喘不动了,比起眼前这个真是差的老远了。”

“你们,你们居然敢拿了正三品朝廷大员!”

“哦,我们将军有御赐令牌。”

“阿九,这些人怎么说的话都一个样,我都不想回答了。”陆十满脸哀怨地对陆九说道。

“你……”金陵巡抚刚想继续开口怒斥,却被陆十一记眼刀飞过去将话打断:“你闭嘴,都说了我们家将军有御赐令牌!”

“陆一,将这位巡抚大人拿下,好生照顾着,若是听话,便带回去给陛下处置,若是不听,便砍了吧。”陆承安见脸已经撕破,对方也不想与自己好生说话,便直截了当地吩咐道。

金陵巡抚见心知对方拿了御赐令牌,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逃脱不得的,但就此束手就擒,却又心有不甘。他看着站在离他不远处抱着一只猫的秦苒苒,顿时从袖中滑出匕首,冲着秦苒苒冲了过去。

在离秦苒苒还差两步之处,一柄短剑已经架上了他的脖颈。

“为何都喜欢冲我动手呢?”秦苒苒把玩着指尖的银针,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我看起来很弱,但我也是有保命招数的。”

“喵~”阿狸在她怀中弓了弓背,一个用力跳上了金陵巡抚的肩膀,在他脸旁嗅了嗅,一个巴掌拍了上去。

“你看,阿狸都知道要保护我,怎么你们就看不穿呢?”

金陵巡抚只觉得自己脖颈处的剑刃散发着悠悠寒意,似乎在下一个瞬间,剑刃便会划破肌肤,刺穿脖子。

“栽了……”他低声喃喃说道,“是我太大意了。”

“你实在是低估了陛下对大周的掌控之力。”陆承安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以为这些事是你想瞒便能瞒下来的吗?你以为大周朝官员都与你一样,都是只顾自己利益得失的蛀虫吗?”

“还说这么多做什么,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随便你怎么处置便好了。”金陵巡抚闭上双眼,满面颓然。

陆承安看了他一会,才说道:“京城里那个人是不是告诉你宫中刚刚遭逢巨变,陛下无暇顾及这些,你们才商议好,铤而走险的?”

金陵巡抚闻言身子一颤,猛然睁开双眼:“你们都知道了?不,不会的,以他的身份,不会这么轻易被人知晓……”他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慌乱和不可思议,直到刚才陆承安开口的那一刻,他才真的害怕了。

一直以为极为稳固的靠山突然之间倾塌,自己做得这事,若是没了那人帮忙在其中周旋,那可是足以满门抄斩的大罪!

他正值壮年,新年过后便会入职上京,前程似锦,他不想在这里倒下。

“陆将军,陆将军你听我说,我,我们私底下谈谈,有些事你可能不太清楚……”他慌乱地伸手,想要抓住陆承安的衣袖,刚一上前,脖颈处传来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不,不对,你是如何知道的?昨日上京城中还传来消息让我做的干脆利落些,你不可能知道的。”他似是又看到了希望一般,冲着陆承安低吼。

陆承安几步走上前,将阿狸从他身上抱下来,给它拍了拍爪子:“也不嫌脏。”

随后,他将阿狸交给秦苒苒,转头对着面色已经有些发黄的金陵巡抚说道:“你莫不是真的把满朝文武当成傻子?只有你们几个是有能耐,有本事的?黄大人,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你的位置吗?”

“如今,你是我陆承安的阶下囚,你好好与我合作,我便将你交给陛下,由陛下圣裁。若是你一直搞不清你的位置,与我作对,那我只能送你上路了。”

“你要我如何合作?”就在陆承安等到耐心告罄,刚想挥手让陆一将他绑到后院关好,金陵巡抚低低地开口。

陆承安挑眉,终于松口了。

“就把你们所做之事原原本本的写出来便好。”陆承安敲敲桌子,“陆一,送黄大人去后院歇息,陆十,去邀了郑将军过来,顺便借一队兵士,我要看守犯人。”

两人领命退下,陆承安看着陆一带了金陵巡抚去了后院,终于全身如同被抽了支撑骨一般,坐在椅子上对着秦苒苒撒娇:“跟这些文人玩心眼好累。”

秦苒苒笑着将阿狸放到桌子上,轻轻为他按摩着肩膀:“依你之见,是不是全部砍了就行了?”

“知我者,苒苒也。”陆承安一脸惬意地享受了一会,又转头对着陆五说道,“去邀了布政使过来叙话。”

秦苒苒轻蹙眉头:“布政使自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立场。”

陆承安趴在桌子上与阿狸互相按爪子玩:“见了就知道了,看这架势,应该是只老狐狸了,我记得金陵布政使已经将近七十岁了,前一阵才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陛下说年后再准。”

“老狐狸啊……”秦苒苒想了一会,从身上摸出一包药粉递过去,“试试这个,看看这老狐狸还有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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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布政使

待到布政使那只老狐狸过来时,陆承安已经与郑将军商讨完毕解除所有封城命令并由守备军协助开仓放粮,处理尸体相关事宜。

为了让所有民众都了解水灾之后尸体若不及时焚烧真的会引起瘟疫,他们还特意让秦苒苒写了一份告示,找了将士誊抄,准备各个镇子分发宣告。

郑将军带了自己被关押的副将,急匆匆地告辞离开了。

“陆五,你与康先生相识,你去一趟方店,告诉康先生,等到守备军接手方店之后,便让他带了他的女儿,还有受伤的那个孩子来金陵找我。”陆承安拍了拍陆五,“辛苦了。”

陆五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承安。

“你这是什么眼神?滚蛋,快去传信。”陆承安看见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陆五拍拍胸脯,惊魂未定地走出去,这才是将军应有的样子嘛。

********

“康先生,两个时辰已到,我们该关门了。”老吴头看着街上站着的多了一倍的灾民,对着康先生低声说道。

康先生数了数,派出去的人已经全都回来,点头说道:“关门吧,陆大人的命令我们一定要听。”

大门关闭发出的沉闷声音传来时,所有人都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大家不必如此悲观,陆大人已经去了金陵府衙,我们要相信他。”康先生看出了大家的担忧,高声说道。

“是啊,我们要相信陆大人。”白发苍苍的老者也跟着出言附和。直到所有人的情绪重新变得平和,老人用担忧的眼神看向众人,信一把,还能有个活路,要不然,这么多的人,可真的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爹,你现在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你过来一趟。”红袖站在一旁看着陷入沉思的父亲,出声说道。

康先生的思路被打断,抬头见是自己的女儿,马上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红袖冲着他直翻白眼:“爹,你就不能想点好事吗?”

“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康先生失笑,与女儿分别太久,女儿一旦有点什么事喊自己,自己便有些害怕她是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找自己。

“夫人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跟在将军麾下,为将军做一个幕僚。”红袖见左右无人,低声问道,“这也是将军的意思,他们很看重爹的。”

康先生犹豫片刻才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谁也说不准还能不能活下去……”

“爹你愿意就好了,”红袖顿时眉开眼笑,“夫人还害怕你不愿屈居人下呢,至于能不能活下去,你尽管放心,将军本事大着呢,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康先生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小心地问道:“这位陆将军是什么来头?”

红袖得意地说道:“爹,我可是跟了一个好主子,这位陆将军便是先前平了三十万鞑子的平西将军,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呢。他的夫人可是一代神医,与皇后和公主私交甚笃,我在上京时,跟着夫人进过宫呢。”

康先生闻言大惊:“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平西将军?”

“爹你忘了,将军走的时候还说过,这边那个老吴头的儿子,是漠西军的一个把总。”

“忘了……”

********

“江大人。”陆承安看着从轿子上颤颤悠悠下来的布政使,迎上前去,扶住他的胳膊。

“陆将军啊,百闻不如一见,陆将军这么年轻的将军,真是后生可畏啊。”布政使江大人看了陆承安一会,开口赞叹道。

陆承安笑着说不敢,扶着布政使进了屋,让陆九斟茶,手指在秦苒苒给得药包处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拿出来。

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吃出个好歹……

“陆将军,我知道你邀我前来是为了什么。”布政使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黄海潭(金陵巡抚)所做之事我是知晓一二的,但是我年事已高,我的一家老小的性命还在他的手中捏着,我不敢。”

布政使老泪纵横:“我来到金陵之时已经六十有五,这黄海潭已经在金陵府经营了十年,我一上任他便架空了我所有的权力,就连我给陛下写个奏报也要他亲自过目,若是写的不合心意,便要拿了我的家人要挟于我。”

“去年,我给陛下的奏报中写了几句金陵巡抚权势过大,他便买凶在路上劫了我最疼爱的孙女,我孙女年方十三,竟被那些贼人……”布政使说不下去,哽咽道难以呼吸。

“苒苒,苒苒!”陆承安看着布政使面色发紫,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惊得赶紧喊坐在一侧厢房的秦苒苒。

秦苒苒闻言赶紧跑过来,几根银针下去,又指挥着陆承安在他胸口处推了几把,见他慢慢缓了过来,这才放心的回了厢房。

“失态了,失态了。”布政使缓过神来之后,擦了一把眼泪,“我那孙女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每每提起,我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那姓黄的。我来找过几次,我的大孙子便坠马了,幸好救得及时,并无大碍。为了我全家老小,我只能舍了孙女……”

“为臣,我不能忠主君,为父,我不能护子孙,如若不是为了找寻我那孙女的下落,我早就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了。”

陆承安听得心中沉重,沉默片刻才说道:“我明白了,这些事我会如实上报陛下,由陛下来裁决。至于您的孙女,我会让人去问,必将给您一个交代。”

布政使扶着桌子站起来,弓着身子给陆承安行了一个大礼,陆承安赶紧扶住他。

“陆将军,我先行谢过!”

“陆将军,在后院的竹屋之中,我们发现了一名女子,她说她知道一些金陵巡抚所做之事,我们便把她带了过来。”郑将军身边的一名百夫长在门口禀报。

“带进来吧。”陆承安扶了布政使坐下,说道。

女子进门之时,布政使却再次站了起来,他看着面前走路姿势都不对劲了的女孩,声音中透着渗到骨中的哀伤:“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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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重逢

女子听见这声悲戚的呼喊,站在花厅门口半晌没动。

“甜儿,甜儿……”布政使推开陆承安扶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的女子走去。

还是那熟悉的眉眼,只是身段长开了许多。脖颈处露出的点点淤青正默默讲述着她遭受了什么样的遭遇。

“爷爷……”女子终于开口,声音低不可闻。

“爷爷,爷爷!”突然,她哽咽着呼喊起来,却又无力上前,慢慢地蹲坐在地,嚎啕大哭。

布政使面上再次爬满了泪水,疾步走上前,蹲下身抱住哭到不能自已的孙女:“我的乖孙女,我的乖孙女啊,爷爷终于找到你了……”

陆承安站在桌旁沉默不语,他无法在这种时刻打断两人。秦苒苒也站在内室门口,眼眶有些发酸。

这个可怜的女孩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她能看得出,这女孩走路的姿势,分明是受到的伤害太多,身体受伤才会这样。

“爷爷,我有话要说。”祖孙两人抱头痛哭了一会,汪甜儿才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攥着布政使粗糙的手,说道。

布政使拉住孙女的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扶住孙女慢慢地往桌边走去,秦苒苒看着汪甜儿强忍痛苦的表情,走出来递给她一粒药丸。

“吃了吧,对你的伤势会有好处。”秦苒苒将药丸放到她的手中,转身倒了一碗热茶递给她。

汪甜儿也不矫情,她知道自己身上太过于痛苦,每日每日的折磨让她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今日还是最温和的对待,往日的折磨让她想起都会不觉打寒战。

她吞下药丸,一只手平稳地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攥着布政使的手,仿佛她一松手,自己朝思暮想想要再见的爷爷便会消失不见。

“我听他们说起过,他们与上京城之中的联系都通过孙家进行,他们每年都会给孙家送上五万两白银,还有几间铺子的收益。”

“但是前段时间好像孙家出了事,他们还很是苦恼了一阵,后来不知为何又轻松了起来,往上京又送了两万两白银。”

“直到侗水出了事,他们两人那一日是极为愁苦的,等第二日收到了上京的回信之后,两人便密谋了一夜,天亮时开始便拦了那个要上奏朝廷的将军,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整个金陵府除了那个将军和我爷爷之外,应该都是他的人。我知道的事,就是这些了。”

汪甜儿面带歉意地一笑,她也只是在两人一起折磨她的时候听到了只言片语,凭借着布政使自小对她的教导,将平日里听到的话串联起来,得到了这些。

陆承安微微颔首:“无妨,这些已经足够了,起码知道了他们在京中的联络之人,我们便有继续追查的方向了。”

布政使闻言看向陆承安:“陆将军,我孙女吧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她是无辜的,你能否让我带她回家,在我的处置下来之前,让我们过一下安生的日子?”

陆承安当即点头:“自然可以,您孙女原本就是无辜的,至于您,等陛下圣裁过来,也得几日时间,这几日您还是带了您孙女回家好生安置吧。”

布政使感激地点头,攥着汪甜儿的手起身。

汪甜儿却不肯出门。

“爷爷,我现在……我没脸回家了,若不是想着见你,我也熬不到现在,我不要回家了。”汪甜儿面上尽是纠结之色,她怎会不想回家见一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呢,可是她现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供人玩乐的玩物罢了,又怎么拖着这残破的身躯,为家族蒙羞呢?

“你没脸回家还不是我的缘故吗?你若是不回家,我就陪你在外面!你留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要去街上讨饭,我也跟着!你……”说到此处,布政使激烈地咳嗽起来,他很想抚一抚自己的胸口,却又怕自己一撒手,孙女会趁机抛开自己跑走,只好将自己的脸憋得通红,咳嗽不止。

“爷爷……”汪甜儿有些害怕的扑上去轻轻拍打着布政使的背,“我,我……”

“你是在害怕什么?害怕自己会为家族蒙羞吗?今日的局面是你自己选择的吗,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保全了你全家人的安危,若是他们因为你的遭遇而嫌弃于你,那这种家人,你不要也罢!”秦苒苒再也忍受不了,站出来说道。

汪甜儿咬住下唇,思忖了片刻才说道:“我的身子,不是很好……”

秦苒苒走上前,将阿狸递给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小猫儿。”汪甜儿将脸贴在阿狸身上,露出了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的笑容,看起来极为天真可爱。

秦苒苒握着她的手腕沉默了片刻,松开手说道:“我需要看看你的伤口。”

汪甜儿点头:“夫人不嫌我脏就好。”

布政使一脸殷切地问道:“陆夫人,我孙女的身子到底如何?”

秦苒苒笑着说道:“并无大碍,您放心便是,只是这身子亏损严重,日后须得好生静养着,不能再过于劳累。”

“好,好。”布政使拍拍孙女的手背,“你快去让陆夫人给你看看,她的医术极为高超,我在金陵都有所耳闻。”

汪甜儿给了不正是一个安慰的笑容,在陆九的搀扶下,慢慢地往内室走去。

“你先躺下,我知道你的伤口不好给人看,我将药留给你,你自己上药。然后回答我几个问题。”秦苒苒扶了她在床上躺好,递给她一个瓷瓶,又将阿狸放在她的身边陪她。

汪甜儿看着陆九挪过来屏风,挡住自己上药的动作,心底一热,眼眶也酸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尊重了?

“你近日如厕时是不是伴有血迹?严不严重?”秦苒苒坐在屏风外的绣墩上问道。

“是,很严重,所以我才不想回家,免得过不了几日,爷爷还要为我办丧事。”汪甜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凄苦。

“呵,别高估你自己了,有我在,你还想办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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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承恩公

三日后,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金陵城门口。

“父亲,我们到了。”宋文清策马上前,看着城门口上古朴有力的金陵二字说道。

承恩公严峻的神情掩饰不住他的疲惫:“走吧,快点过去,也不知道金陵已是什么样了。”

“大,大人,门口来了一队人马,说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让,让黄……大人出去接旨。”守门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陆承安先是一喜,随后又严肃起来,起身疾步向外走去。

承恩公手举圣旨,面色严峻,眼底泛着浓重的红丝,眼圈的青黑色让人一看便知是有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了。

陆承安远远地看到承恩公站在门口,心头涌上激动和狂喜,脚下不禁用力,几个飞跳,转瞬便出现在了承恩公面前。

“承恩公,你怎么来了?”陆承安对着承恩公拱手。

“金陵巡抚……哎?怎么是你?”承恩公已经是完全靠意志力强撑着站在此处,光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话说了半句才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就是陆承安吗?

陆承安咧嘴嘿嘿一笑,顺手给了承恩公身后的宋文清一巴掌:“那金陵巡抚死不认账,让我直接给绑了。这边守备军的郑将军我也找到了,他已经带了守备军去赈灾了。”

承恩公看了他一会,突然就直直地往他身上倒去。

“承恩公!”

“父亲!”

“无妨,承恩公是心情焦躁再加上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秦苒苒为承恩公把了脉,神情轻松地起身,“阿九,去熬一碗参汤让陆十,算了,让陆六给承恩公喂下去。”

“既然承恩公无事,文清你也去歇着吧。”陆承安转头看向宋文清,却发现他已经撑着头,坐在绣墩上睡了过去。

陆承安低声笑了笑,将他挪到一旁的贵妃榻上,示意陆六在此照料着点,与秦苒苒一道退了出去。

“没想到,陛下会让承恩公亲自过来。”坐在前厅,陆承安有些感慨,“承恩公亲自过来与其他人一起来的分量是不同的。”

“陛下心中还是很在意你的。”秦苒苒试探着说道。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才笑着说道:“一会让厨房熬个鸡汤吧,他们一队人马累坏了,怎么也得让他们补一补,我去书房将各地赈灾情况理一理,一会交给承恩公。”

秦苒苒点头:“我去厨房看着点。”

陆承安笑着揉揉秦苒苒的头发,又揉了揉阿狸的小脑袋,走了出去。

秦苒苒无声叹息,她不能左右陆承安的选择,但她还是希望,陆承安能再拥有一份家人的关怀。

天色将晚,承恩公一行人终于醒来。

承恩公躺在架子床上,默默地盯着床顶的幔子,心中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憋屈。

我一路奔波好不容易赶来打算救你于危难之中,你却笑眯眯的跳出来跟我说你已经搞定了……

白跑了一顿……

“承恩公,您醒了吗?将军特意吩咐了给您熬了鸡汤,最近这金陵府日子紧,您就将就将就吧。”陆六见承恩公动了动,睁开了眼,走上前去说道。

承恩公回过神来,慢慢地起身,看着外面有些昏暗的天色,点点头:“有鸡汤喝已经很好了,毕竟是灾区,百姓的温饱要紧。”

罢了,早处理了还少些事端。

花厅中,几碟小菜一盘馒头和热热的鸡汤已经备在桌子上,陆承安与秦苒苒笑着迎在花厅门口。

“承恩公,一路辛苦了,你来就我这份心意我记下了,等回了上京,我们再好好喝一顿!”陆承安走上前去,深深地鞠了一躬。

秦苒苒也跟着深福一礼。

承恩公忙扶起陆承安:“陆夫人快快请起,你们无事便好,我这就写信回了陛下。”

陆承安继续笑:“我怕路上耽搁太久,圣旨我已经看了,信我也回了,承恩公可莫要怪我。”

承恩公由儿子扶住坐下,哈哈大笑:“我可省了心了。”

陆九上前,掀开汤盅,炖得发白的鸡汤中翻滚着一块块洁白的山药,表面浮着些许金黄色的油花,配上红彤彤的枸杞和红枣,看起来极为诱人。

空气中香气弥漫,阿狸不禁在秦苒苒怀中瞪了蹬后腿,蠢蠢欲动。

承恩公父子二人三天中只睡了几个时辰,吃饭都是在路上啃得冷干粮,闻到这热腾腾香喷喷地味道,只觉得饥肠辘辘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碗汤下肚,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第二碗刚要开始喝,承恩公便觉得有一道目光正紧紧地盯着自己,让自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抬头寻去,只见一双圆滚滚的猫眼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勺子。

“这就是那只猫中锦鲤吧?”宋文清看着它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拿过一个新碗,盛了一小勺放在桌边,“给你。”

阿狸扭动了身子,从秦苒苒怀中跳出来,跳到桌子上没急着喝,先是用爪拍了拍宋文清,颇有赞赏之意,然后才蹲到碗边,喝汤。

承恩公笑着拿起馒头,看了看没人注意,往阿狸碗中放了一块去了骨的鸡肉。

“喵~”干得好!

“承恩公,我将这三日来赈灾的具体情况都列成了册子,一会您与我一道去书房看一下吧,还有各地人事任免,我一个武将,实在头疼。”陆承安露出苦笑,揉了揉眉心,“这些个需要动心眼子的事,还是你们文官擅长。”

承恩公满脸淡定,又夹了一块鸡肉放到阿狸碗中:“哦,文官心眼子多,不好相处,我知道的。”

“不过,我是皇亲国戚,不是文官,我也不会。”

“承恩公您可是来救我于水火之中的,莫要见死不救啊……”秦苒苒与宋文清低头忍笑,阿狸拍拍碗,都吃完了,怎么还不给夹肉!

“明日我去各个地方看一看,还有高邮那边,怎么样了?”承恩公不欲再与他斗嘴,继续给阿狸夹肉。

“高邮已经无妨了,将高邮县令揍一顿,他便乖乖地开仓放粮了,再者,那蝗虫放入油锅一炸,可香。我的人去到高邮之时,蝗虫便已经消灭地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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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黑芝

第097章

“武将就是武将,处理起事情来果真是干脆利落。”承恩公笑着将陆承安刚才的话嘲讽回去。

陆承安:……

要笑话我没脑子直说就是,搞这弯弯绕绕的,还说自己不是文官,明明就深谙文官花花肠子的精髓……

秦苒苒只觉得自己憋笑要憋出内伤了,忙起身给大家盛汤:“承恩公和宋公子一路劳累了,多喝点。非常时期也没办法,等回了上京,定邀了承恩公夫人去府上坐坐。”

承恩公摸摸阿狸,决定不与那个心眼子极多的武将一般见识。

书房的灯点到了深夜才熄灭,秦苒苒感受着身边多了一个火炉般的身躯时,已经快要天亮。

“怎么聊到这么晚?”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聊完又去看了看那位黄大人。”陆承安帮她掖了掖被子,“再睡会吧,天亮之后我们还得去那些受灾的地方看一看,你就别去了,在这金陵城里逛逛吧,我把陆九陆十留给你。”

秦苒苒听了这话睡意也慢慢消退,睁开眼睛:“那些地方的灾民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暴乱了吧?”

“放心,郑将军带人看着呢,再说粮食和冬衣都已经下发,不会再有什么乱子了,他们闹事,不就图着吃饱穿暖活下去吗?”陆承安语气中带着些许悲悯,自古都说,官逼民反,若是朝廷,官员都作为,哪里会有百姓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跳出来造反的?

秦苒苒看了看天色,见还没有天亮,便依偎在陆承安怀中:“你也睡会吧,年轻底子好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

这一觉睡至天色蒙蒙亮,陆一在门外低声喊道:“将军,承恩公已经起了,问将军何时起程。”

陆承安听到陆一的声音赶紧起身穿衣,却惊动还在熟睡的秦苒苒。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见陆承安已起身,急忙也跟着起来,口中喊道:“阿九,让厨房炖得粥炖好了吗?”

陆九在门外应道:“夫人放心,已经邀了承恩公去花厅了,用完早饭大家再出发。”

秦苒苒知道两人会谈到深夜,特意吩咐厨房熬了黄芪党参粥,给大家提提精神,补补气。

几人用完早饭,陆承安与承恩公父子带着十几名暗卫,一道奔赴受灾最为严重的侗水。

秦苒苒则是无聊地抱了阿狸,带着陆九陆十一起去街上闲逛了。

金陵地处江南,又是鱼米之乡,是接通南北的重要地区,有许多商人会选择在金陵开店铺,不仅是因为看重了这里来往便利,人群众多,还看中了这里的人都能买得起自己的货物。

这几日受灾将金陵府所有的道路封锁,使诸多来往的商人停滞于此,无奈之下,只好将货物摆开在大街上售卖。

虽然这两三日已经解禁,但他们的的货物也所剩不多,干脆在这里或卖或换,等处理的差不多了再回程。

秦苒苒走在街上,见到处都是售卖商品的摊位,顿时也来了兴致,慢慢地逛了起来。

作为医者,药材总是让她们极为感兴趣的。

“夫人,这里有个药材摊子,您要不要看看?”陆九指着不远处一个没有多少人的小摊位,“那个是不是灵芝?”

秦苒苒瞳孔微缩,在那摊位上角落处那黑乎乎的一块,分明便是黑芝!

她疾步走了过去,伸手便要去拿了那块黑芝,却被摊位主人拦住:“这位夫人,您若是看中了我这块黑芝,不妨听听听我的价码。”

秦苒苒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开口说道:“请讲。”

“我妻子重病,你若能治好她,我这里的药材随你选。”男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潮,看起来极为激动,“你莫要骗我,也不要妄图抢走,我总是有法子拿回来的。”

秦苒苒缩回手,站直身体:“你的妻子在哪?带我去看看吧。”

“夫人,您就这么跟着他走……”陆九一听便着急了起来。

陆十却已经跟了上去:“我们俩难道只是长得好看吗?”

陆九:……

你说的真有道理……

摊主见状,眼底也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他赶紧收拾了东西,说道:“这位夫人,请这边来。”

他们夫妻二人住在远离喧嚣闹市的一条小巷子里,租住了一个小小的院子,他推开那扇木板大门时,秦苒苒便看见了发现里面那个衣着朴素,长相干净的女子。

她正挽着衣袖,蹲在院子里浆洗着衣服,冬日的寒风与冰凉的井水让她露在外面的手腕通红一片。

“琴儿,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做这些,等我回来就好了。”男子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妻子拉起来,握住她的双手心疼地说道。

女子对着他温柔一笑,随即看着秦苒苒等人:“风哥,有客人来了吗?”

男子放开妻子的手,指着秦苒苒说道:“这位夫人过来看看你的身子,说不准,有什么法子呢?”

女子依然在笑,比起男子眼底的希望,她的眼底却一片平静。

“夫人里面请。”女子礼貌的招呼秦苒苒进屋坐下,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粗陋了些,还望莫要介意。”

秦苒苒笑着接过,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粗陋之处却能装扮出文雅之风,夫人也是个妙人。”她指着桌上普通白瓷瓶插着的几支红梅和箱笼上黑色陶罐中的一丛浆果,“夫人想必也是个懂得丹青之人。”

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微芒,笑容也真挚了些许:“谬赞了。”

秦苒苒伸手示意:“夫人可否伸出手来让我给你把把脉?”

女子坐下,伸出手放在桌上,苦笑着说:“也就是风哥不放弃,其实我自己清楚,我已经没得救了。”

男子面上露出凄苦:“总要试试的。”

秦苒苒边诊边问:“夫人是不是懂武,是不是曾经受过内伤?”

男子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女子却淡淡地笑着答道:“略懂一点,前年与人交手之时受过伤,但是当时运功逼出了淤血,又修养了一段时日,应该是无妨了吧。”

“夫人这伤伤了夫人的心脉,武学我不懂,我只能诊出夫人心脉是外力震荡所伤,治是有法子治的,就是药材稀缺一点,还需要长时间的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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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雅盗

“夫人,您说,只要您能说出名字,无论如何我都想办法拿到!”男子面上露出狂喜之色,想上前抓住秦苒苒的手,却碍于男女之别,又缩了回来,抓住了一旁陆十的手。

陆十满脸纠结,很想怼一番,却又不忍打断他兴奋地心情,苦着脸等了一会见他还是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便手腕翻转,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男子的心思根本不在陆十身上,陆十的这一挣脱,让他下意识地双手外翻,手肘如同蛇一般牢牢地锁在陆十的胳膊上。

“风哥!”女子眼角扫到男子的动作,面色一变,低声呼道。

男子猛然惊觉自己刚才的动作,急忙撤手,却被陆十牢牢扣住了手腕:“听风访琴,雅致无双?”

女子听见这句话,猛地起身:“我的病不劳几位费心了,你们请回吧。”

秦苒苒是听过听风访琴这个名字的,传说是一男一女,轻功极高,但对金银珠宝并无兴趣,只在自己生活困顿之时盗取一二。

两人对各种文雅物件极有兴致,上到某大师亲手雕刻的一方砚台,宫中妃嫔亲手抚过得琴,下到某老人家把玩多年的核桃,某女子亲手绣出的一方帕子,只要雅致,他们便会动手。

所以世人又给了这一男一女一个称号,雅盗。

“我只对黑芝感兴趣,你们是何身份我没兴趣,不过我敢说,夫人的病除了家师与我,应该再无第三人有把握治愈。”秦苒苒并没有理会女子所说之话,老神在在的坐在绣墩上继续喝茶。

访琴刚要开口,却被听风打断了:“琴儿,此事你必须听我的,你若出了事,我独自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上前一步:“劳烦夫人开药,我夫妻二人虽为大盗,却从未伤及过旁人性命,就连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贴身物件我们都不会去拿,我妻子的伤,是个意外,夫人若是想听,以后我会讲与你听。”

访琴低低叹息,后退一步,站在听风身边。

“拿纸笔来,我写方子,你去找药材。那味黑芝是辅药,你也莫要再给别人看了。”秦苒苒指了指他的箱子。

听风有些犯愁:“黑芝若使用了,我拿什么给夫人当做报酬呢?”

秦苒苒笑着说道:“只用一半便够了,我拿药材做成药丸每日服用即可。”

片刻之后,听风拿起方子,刚要去自己的箱子之中去寻找,秦苒苒便起身告辞:“若是找齐了,便去府衙找我,我姓秦。”

“你,你是新来的那个将军的夫人?”听风有些惊讶,同时眼底有了警惕之色。

陆十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秦苒苒挡在身后才说道:“你放心,我家夫人说了对你不感兴趣就是对你不感兴趣,只要你如约付了黑芝作为报酬,我们才不会管你们呢。”

听风思忖片刻,拱手说道:“夫人放心,我会尽快找齐药材。”

“那就告辞了。”秦苒苒问问颔首,走了出去。

访琴面带担忧:“风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听风低低地答道:“只能搏一把了,看这位将军的行事作风,应该不至于管我们俩的事吧。顶多欠了她的人情,将来有机会还了便是。”

秦苒苒走在街上,却想起前世关于雅盗的消息,两人被人强迫去盗取某一门派的镇门之宝,却被打伤,后来两人便隐遁江湖再无消息,现在想来,应该是女子身亡,男子也没有再独活下去吧。

她摇摇头,今生既然被她碰上了,两人手中又有自己需要的药材,那这闲事无论如何都要管一管了。

“夫人,您看看这布料,南边上贡的琉璃锦,来一匹吧。”

“夫人,这珠花,南珠做的呢,您来一支戴吧?”

……

秦苒苒听着路边人的招呼声,也不答话,就这么笑着慢慢往前走,陆九在身后咕囔道:“琉璃锦根本不长这样好不好,还南珠呢,都没珍珠品质好,那个还说是湘妃竹帘,连上面的泪痕都没有,还好意思说呢。”

“前面看看。”秦苒苒笑着打断陆九的小声嘟囔,“我看那个摊子上的首饰挺有意思。”

摊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妪,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珠白色的发簪。

“夫人看看吧,我这里的簪子都是景泰蓝制作的,我儿子儿媳亲自打造出来的。”

秦苒苒拿起一支孔雀发簪,见上面的雀尾栩栩如生,点点湛蓝镶嵌其中,看起来精巧无比。颜色搭配也十分精巧,样式别致,一看便与那些板正的头面不是一个套路。

“我全要了,多少银子?”秦苒苒看了一会,指着摊子上的首饰说道。

老妪吃了一惊,随即又笑着说道:“好,夫人是要送人吗?我给您找几个精致的盒子装起来,一共五十两银子。”

秦苒苒点头示意陆九付银子,老妪刚要给他们包起来,就听见旁边一个清脆却又惹人厌的声音说道:“老太婆,不是说了给我家小姐留着吗,你怎的又卖了出去?”

老妪抬头一看,面色一变:“黄小姐,您要的我已经给您送了府上去了不是?”

那丫鬟冷哼一声,指着摊子上的东西说道:“我家小姐的意思是,以后都不许卖给别人了,我家小姐什么时候需要,你什么时候就得送过去!”

老妪焦急地摇头:“不行啊小姐,您这几个月不要一支,我一家老小吃什么啊?”

“吃什么与我们何干?总之,你不许卖给别人!”丫鬟继续说道。

秦苒苒看了丫鬟身后的女子一眼,便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去理会,只对着老妪说道:“老人家,帮我包起来吧,记得盒子要挑漂亮一点。”

老妪犹豫了片刻,没有动手,只低声对着秦苒苒说道:“夫人明日再来拿吧,这是……”

“我自然知道这是黄巡抚家的大小姐,不过,黄巡抚现在正在牢中思过,黄大小姐却有时间出来与我争这几只簪子,果然是父女情深,孝心可嘉啊。”

第099章 黄大小姐

“父女情深,感人至深!夫人,这金陵城民风如此和谐,这黄大人父女功不可没啊。”陆十突然擦了擦眼角,对着陆九说道。

陆九憋笑,面上却露出感动得神情:“陆十,黄大人父女的事迹,你记得回去给将军讲一下,让将军上表陛下才是。”

丫鬟闻言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那是,算你们识相。”

周围围观人群中发出低低的笑声,黄大小姐语气中有些恼怒:“闭嘴!”

丫鬟这才后知后觉,恼羞成怒的冲着秦苒苒打过去,却被陆九一把攥住手腕,狠狠地推了出去。

“放肆,我家夫人位居三品,岂是你区区平民能冒犯的?陆十,给她讲讲,她应该是什么罪名?”陆九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身上的气势瞬间暴涨。

“我,我,我是金陵巡抚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你们不能……”丫鬟结结巴巴地想要抬出自家主子的身份,却被陆九再次打断:“金陵巡抚十二条罪状前日已经在金陵城公布,昨日业已召发整个金陵府,虽然陛下的旨意还没有传过来,但是金陵巡抚的职位已被剥夺,你们现在是罪臣家眷,还有脸在外面耀武扬威,你们真当金陵府的百姓好欺负吗?”

周围人群中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黄大小姐面上涨红,心知在次待下去也占不了任何便宜,赶紧拉了还呆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的丫鬟,狠狠地说道:“还不快走!”

陆九看着主仆两人狼狈的逃离,转身笑着递给老妪一张银票,示意她继续包首饰:“您放心吧,她蹦跶不了多久了,若是她再找您麻烦,您只管去府衙找我们。”

老妪感激地点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陆十一脸无奈地抱着一包首饰,跟在两人身后,继续闲逛。

“夫人,前面好像是炸小鱼干,您要不要尝尝?”陆九闻着空气中的传来的香气,不禁咽了咽口水。

陆十刚想嘲笑一番,就听见秦苒苒着急地问道:“阿狸,你做什么?”

只见一个橘黄的团子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直冲冲地朝着炸小鱼干的锅子扑过去。

“炸猫干……”陆十看着阿狸扑过去的方向,顿时开口说道。

陆九已经动作起来,还差一点就要抓到那脱缰的野狗之时,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前面,接住了那橘黄的野狗。

“喵嗷~”阿狸被人提住脖子,闻着那股子让它按捺不住的香气,十分不满的扭动身体,发出凄厉的叫声。

秦苒苒快步上前,接过阿狸,对着面前的男子福了一礼:“多谢公子。”

男子深深地看了秦苒苒一眼:“姑娘客气了。”

陆九已经拿了一包鱼干回来,递了一条给阿狸让它安稳下来,听见男子的话随口说道:“公子,这是我家夫人。”

男子露出诧异的表情,再次看了看秦苒苒的衣着发型,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秦苒苒满心满眼都在阿狸身上,没有看到男子的表情和举动,陆九有些奇怪:“那人怎么了?”

陆十凑过去拿了一条鱼干放入嘴中,然后对着陆九赞扬道:“你那句话说得太好了!”

陆九更蒙了:“我又怎么了?”

闹了这么一出,秦苒苒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陆十便提议道:“夫人,我们去茶楼喝会茶休息一下吧,等会若是饿了,我们就去金陵府有名的聚合楼尝尝桂花盐水鸭。”

不等秦苒苒开口,陆九便抢先回答:“我们直接去聚合楼吧,现在时辰也不算早了,吃完盐水鸭我们再去茶楼喝茶解腻。”

秦苒苒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禁失笑:“走吧。”

三人一猫酒足饭饱之后,又去茶楼听了一会评书,这才慢悠悠的往府衙走去。

“夫人,您回来了,刚才一位老人家过来,给您送了一个匣子,我放在您的房间里了。”门口小厮一见到秦苒苒回来,立刻迎上前来,谄媚地笑道。

秦苒苒淡淡地点头,刚要往里走,突然又停下脚步:“黄大人的家眷虽然还在这府衙之中住着,黄大人虽说罪名还未发诏定罪,但他的罪行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这罪臣家眷没事就不要外出。”

陆十跟着点头:“对,免得认识不清自己的身份,在街上耀武扬威的,万一被人打了,那你们可得担待着。”

小厮一听出了事让自己担待,吓得脸都白了,这黄大小姐无法无天惯了,这身份骤然改变,被人私底下祸害一番也是有可能的。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绝对不会再让内眷出门了!”小厮赶紧应承道。

秦苒苒颔首,继续往前厅走去。

“这陛下的旨意这几日应该就能到了吧?”秦苒苒看向陆十,后院之中的女眷现在还没法子处置,只能禁足,禁足却也禁不住那骄横跋扈的黄大小姐,今日又让她出了门。

秦苒苒揉了揉眉头,头好疼,自己明明只是一个想要行遍天下的大夫,为何要去管这些?

“小姐,我们现在再出去吧。”刚才在街上不可一世的丫鬟躲在廊柱后面,看着秦苒苒回了前厅,这才侧身对着旁边的女子说道。

黄大小姐点点头:“走,自从那女人来了之后,我们府上便诸事不顺,等爹回来了之后,一定要她好看,我非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丫鬟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还没有老爷在金陵府搞不定的事呢。”

两个人见秦苒苒已经进屋,急忙从廊柱后面走出来,往门口走去。

“小姐,陆夫人说了,这家眷不可再出府了。”小厮见黄大小姐又要出门,赶紧上前拦住。

“放肆,小姐要出门,也是你能拦的吗?”丫鬟上前,恶狠狠地指着小厮说道,“等老爷回来了,你就等着被杖毙吧。”

小厮看着面前依然搞不清情况的两人头疼不已,索性心一横拦在两人面前:“小姐,您还是回去吧。”

“你!”黄大小姐指着小厮刚要骂,却见有十几人策马奔来。

“好一个英俊的男子!”黄大小姐目光扫过,却瞬间凝固在其中某一人身上,竟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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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英俊男子

“小姐,小姐,我们怎么办?”丫鬟轻轻地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袖,面前这些正主都回来了,自己再想出去应该就很困难了。

丫鬟看着自家小姐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咬咬牙,拉住主子的衣袖,硬拉着她往里走去。

直到后院凉亭,丫鬟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还好吧?”

黄大小姐如梦初醒一般,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丫鬟:“那么英俊的男子,我一定要嫁给他!”

丫鬟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确定旁边没有人,这才问道:“小姐,你说的是谁?”

“你没看到吗?门口那一队人中,除了陆将军,英俊的男子不就是昨日刚到的那个承恩公的儿子吗?”

“陆将军已经娶妻,还是陛下赐婚,我才不要去被那个女人压一头呢!现在这个正好,长相英俊,还是皇亲国戚,我一定要嫁给他!”

丫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低声问道:“小姐,万一那位公子已经娶妻……”

她的话被黄大小姐凌厉的目光挡了回去,憋在嘴边,不敢再说。

“回去,我要沐浴梳妆,你去打听打听,那位公子住在哪边,什么时候回房。”黄大小姐面上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丫鬟见状只得低声应是,退了出去。

********

“刘海,吩咐下去,八百里急报送到金陵。”德庆帝将写好的信函封好,递给刘海。

刘海躬身退下,快步朝着宫中驿丞那边走去。

“智修,图纸规划的如何?”德庆帝起身,走到陈驸马身边。

陈驸马面带喜色,指着面前的图纸说道:“父皇,您看,侗水南侧这边,有着山丘,将北下的寒意全部挡在了侗水一带,所以才会每年都有冰冻,若是将侗水河改道,改至山南,便免了每年冬日冰冻,并且山南原本就是低洼地带,改道都不要花费太大的民力财力,只需要在此处,将山体打通即可。”他指了指舆图上的某一处,说道。

德庆帝思忖了片刻,说道:“你将此事细细写了,送到金陵去,让承恩公和承安去那边看看。”

陈智修应是,便开始研磨。

********

“小姐,我打听清楚了,那位公子姓宋,住在前院的书房里,不与其他人一起住,您若是去的话,就走假山那边那条路,那边人少,别的便打听不出来了。”丫鬟在外边转了一圈,回到黄大小姐的房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黄大小姐心底默默盘算了路线,点点头,拿出一瓶玫瑰香露倒入浴桶几滴,褪去衣物坐了进去。

“给我洗洗头发,记得也用玫瑰香露。”她叮嘱丫鬟,“切莫用错了,味道不一样很失礼。”

丫鬟赶紧上前,拿了梳子,慢慢的清洗了起来。

********

“今日之事已经写成奏折呈报了陛下,应该四日左右就会有批复,这几日我们还得多走几趟,把情况稳定住,以免再生波澜。”承恩公轻呷了口茶,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陛下对于改道一事是何看法。”

陆承安放下茶盏,神色比着承恩公轻松了许多:“陛下是明君,就算不改道,也会拿出妥善的解决办法。”

宋文清没有说话,这次一出来,他看见了真正的民生,见识到了真正的疾苦,才知道自己平日里的见识实在太少,就凭着他现在的认知想要为陛下效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听着两人对于官员任免,河道修缮,和农田耕种的话题讨论的热火朝天,默默地起身对着承恩公说道:“父亲,我想先回房把今日见闻记录下来,反思一下,到时自己列一列陈条给父亲看。现在父亲与陆将军所说之事,我只能听个大概,于自身也是无益的。”

承恩公欣慰的点头:“你能如此想,真是再好不过了,你回去吧,不贪多,实打实,才是进步的上上策。”

宋文清恭敬地退下,陆承安看着宋文清的背影,赞叹道:“承恩公,您真是有个好儿子。”

承恩公苦笑:“清儿见识还是太少,你比清儿大不了几岁,他连你的一半都比不过。”

陆承安听到这话,愣了愣才笑着说:“我十二岁时,父亲便去世了,我便去了军中,十二岁到二十二岁,十年的时间多数是在战场上厮杀,若是连这点见识都没有,那真是白活了。”

承恩公默然。

若是让他将儿子送到军中接受生死磨练十年,他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宋文清回到书房,立刻动手磨墨,将今日所见的弊端一条一条的写出来,又针对这些弊端,列出来几条相关的对策,一点一点地改着。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昏暗。

“宋公子,将军看您研究的入神,便让我把晚饭给您送过来。”轻轻的叩门声响起,陆十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宋文清听到这话才慢慢站起身来,伸了伸已经僵硬的腰,走过去打开门:“劳烦替我跟陆将军道谢。”

陆十进屋,点起灯,将食盒里的菜拿了出来,笑着说道:“公子真是入神了,连灯都忘了点,您先用,一会我再过来收拾。”

“劳烦了。”

陆十走出去关好门,想了想,转到了另一条小路上,假山那边的水池中好像还有锦鲤,不知道阿狸吃了锦鲤,这带来的幸运会不会多一点。

“小姐,小心点,别刮坏了裙子。”熟悉的声音传进陆十的耳朵,陆十闪身躲到假山后面,就见白日里见到的黄大小姐和她的丫鬟正走在那狭窄的小道上,丫鬟正低头给她提起裙摆。

“嗯,你确定宋公子已经回去了吗?”黄大小姐左右张望着,生怕被人发现一般。

陆十心底嘿嘿一笑,又有好戏看了。

“咕咕……”假山后面,突然发出一声杜鹃叫声。

“是只鸟,没事的小姐。”丫鬟听到这声音,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又松了一口气,扶着自家小姐,继续向前走去。

昏暗的夜色中,陆家闲着的暗卫齐齐出动,朝着假山这边聚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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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喷嚏

第101章

“阿九,怎么了?”秦苒苒看着陆九坐立难安的样子,有些奇怪。

陆九笑嘻嘻地凑过去:“夫人,您刚才听见外面杜鹃叫了吗?”

秦苒苒挠挠下巴:“没听见啊。”

陆九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是暗卫之间的联络暗号,杜鹃叫的意思是有好戏看,刚才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暗号,在假山那边。”

“你想去看啊?”秦苒苒笑眯眯地拿了点心掰碎了给阿狸,“去看吧,回来跟给我讲一讲。”

陆九面带犹豫之色:“可是您身边没人伺候。”

正说着,陆承安便走了进来。

“呐,有伺候得了,去吧。”秦苒苒放下阿狸,起身迎了上去。

陆九兴奋地点点头,冲着陆承安福了一礼,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怎么了?我听见暗卫那边发了暗号,过来看看你想不想看热闹。”陆承安提起阿狸的后颈皮,看着平时张牙舞爪的阿狸此刻老老实实地在他手下,玩心大起,伸手拔了阿狸的一根胡子。

“嗷!”阿狸发出一声惨叫,一爪子便冲着陆承安的脸挠了上去。

陆承安脸上顿时多了几道红印,看上去甚是……喜感。

“呀!”秦苒苒惊呼一声,上前抱过阿狸放在桌子上。

陆承安心中感动,嘴上却在说着:“没事没事,不就是被猫……”

话没说完,就见秦苒苒满脸心疼的捏着阿狸的胡子:“阿狸,你还好吧,可怜的猫儿……”

陆承安:想我堂堂平西大将军,竟沦落到与一只猫争宠的地步,真真是可悲可叹啊……

“苒苒,我受伤了……”陆承安挣扎着想要再争一回,谁料秦苒苒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扔给他:“谁让你拔了阿狸的胡子,自己抹药去吧,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了,无妨。”

陆承安拿着瓷瓶无语凝噎,第一次受伤你也没见得管过我……

“对了,”秦苒苒安慰了一会阿狸,又说道,“暗卫那边,你也能带我去吗?”

陆承安表情极是沮丧,他点点头:“你要去的话我带你去看。”

秦苒苒面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那就去看看吧,也挺无聊的。”

书房,宋文清草草用过晚饭,又回到了桌案旁边,继续涂涂改改画画,写了一会,他突然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咚咚。”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十吗,进来吧。”他以为是陆十过来收拾食盒,头也不抬地说道。

门吱呀一声来了,阵阵玫瑰香气传来,宋文清在之下写下几个字,开口道:“陆十,你怎么也用玫瑰香露?”

他抬起头,刚想继续打趣一番,却见一个身着玫瑰金百合纱裙的妙龄女子正缓缓朝他走来。

“站住,你是何人?”宋文清突然从椅子上起身,指着那女子厉声说道。

他的身份在此,自幼也有过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都被他严辞拒绝,严重的都被处置过一番,所以他心中并不着急害怕。

女子却没有停住脚步,直到走到桌案前方,才悠悠福身:“小女子是金陵巡抚家的嫡女,见过公子。”

微微抬起脸庞,面上的神情似怯还羞,眼底闪烁着倾慕与希翼之光,烛光将她的肌肤染成粉色,看上去极为可口诱人。

可惜,她遇到的是家教森严,且自小遇到这些个诱惑,已经有了定力的承恩公之子。

“黄大小姐起身吧,天色如此晚,你我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不好,请回吧。”宋文清从桌案旁走出,想要去打开门,顺便到一个宽阔些的地方,免得被她堵住,到时做出一些无法对旁人解释的姿势。

血泪般的经验……将近一个月没能下得了床。

“公子……”黄大小姐见他从自己身边经过,柔若无骨般依偎了上去,宋文清眼疾手快地避开,黄大小姐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顿时衣襟大开,露出了桃红绣牡丹的肚兜。

房顶的暗卫纷纷蒙住了眼睛,只剩陆九一人看得津津有味。

“什么情况了?”陆承安带着秦苒苒轻飘飘的落到屋顶上,秦苒苒戳戳陆九,陆九赶紧让开,让秦苒苒从屋顶的空隙中往里看。

“啧啧,这姑娘,怎么这么能出幺蛾子?”秦苒苒一见黄大小姐那张脸,就觉得头疼,她抬手按按眉心,正想着该如何处置这位黄大小姐,就见阿狸从她身边跳了下去,溜溜达达的进了屋。

宋文清一见到阿狸,急忙将它抱了起来,挡在身前:“黄大小姐,你请回吧,我若是叫来了人,你面上就挂不住了。”

黄大小姐非但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将衣服继续向下拉了拉,将圆润的肩膀和胸前的沟壑全部露了出来。

宋文清的脸腾的一下子便红了。

黄大小姐起身,扭着小腰,走到宋文清面前刚要说话,就见阿狸的鼻尖抽动了一下,对着她的脸打了一个带有花生酥味道的喷嚏。

“噗嗤……”房顶上传来低低的笑声。

宋文清听到这声音心中反而一定,有人证在,父亲应该不会再对自己用家法了吧。

恼怒中的黄大小姐却没听到这声嗤笑,她伸手就想去夺过那只可恶的猫,狠狠地将它摔在地上。

“阿嚏……”阿狸紧接着又是几个带有花生酥味的喷嚏打了出来,黄大小姐只觉得自己的手上脸上都是这只猫的唾沫星子,她僵硬地将手举在半空,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她索性心一横,直接坐在了地上,抱住了宋文清的双腿。

“你走开!”宋文清面红耳赤,在京城中投怀送抱的女子确实不少,但从未有过如此行径之人。

“宋公子答应娶我,我便放开,不然,我便对大家说宋公子强迫于我!”黄大小姐双手更加用力。

“啧啧啧,感人至深呐……”实在看不下去的陆承安一把将陆十推了下来,陆十苦着脸,蹲在门口,口中叼着根草叶,啧啧开口。

黄大小姐眼角直跳,又是那个讨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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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怼不过

“你住口!你一个小小的下人,有你插嘴的份吗?”黄大小姐恼羞成怒,慌乱地掩了掩衣襟,怒斥道。

陆十也不恼,只是吐掉口中的草叶,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令牌给黄大小姐:“我是御前五等侍卫,虽然品级不高,但你一个白身也是在无缘无故羞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来着?”

宋文清立刻接上:“监禁十日,杖十。”

黄大小姐立刻一副楚楚可怜,泪眼婆娑的样子看向宋文清,仿佛他就是戏文中唱得那负心的人,看得宋文清一阵恶寒。

“我说,宋公子,几日不见,你这品味越来越差了,就这模样你也看得上?”陆十又跳到离两人不远的椅子上蹲好,满脸不可思议。

“想那安国公府大小姐,京城中多少青年才俊梦寐以求的美人,知书达理温柔贤惠,还精通书画琴艺,你怎么突然转变了口味了?若是你换了口味,就趁早将安国公府的大小姐让出来,我们好上门求娶。”

宋文清闻言大惊失色:“怎么,上京城中还有很多人对着瑶儿垂涎已久吗?不行,我得赶紧修书一封让母亲抓紧去把婚事定下来。”他不耐烦地推开黄大小姐,就要去写信。

黄大小姐闻言只觉得羞愤异常,她竭嘶底里地喊道:“我也是金陵城出了名的美人,哪里比不过那个安国公府的大小姐?”

陆十口中咪咪啧啧的喊了几声,抱起向他跑过来的阿狸,递上一条小鱼干,才抬头说道:“论皮肤,人家是肤白胜雪,你是色如泡过几次的普洱,有点黑不说,还有点黄,关键是黄的还不太正宗,都没有阿狸好看。”说着,他举起阿狸,晃了晃那毛绒绒的小爪子。

“再说了,人家身姿苗条,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陆十摇头晃脑的念了句诗文,觉得自己甚有文采,继续说道,“你吧,别的地方还好,就是这腰粗了点,有点像井边打水的木桶。哦,你是不是没见过木桶,就是这么粗的那种。”说着,他将阿狸放在自己膝盖上,伸手比划了一番。

“你,你去死去死!”黄大小姐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扑上去就想挠花陆十的脸,撕烂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可能是她身上真的太香了,阿狸实在忍受不了,张开塞了小鱼干的嘴,重重的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喵嗷~”阿狸满脸委屈将脸往陆十怀里拱去,陆十将阿狸的口鼻用袖子遮了遮,抬头怒怼:“你这人……”

他抬头看见黄大小姐的脸时,面部表情扭曲了。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面前女子一脸散发着淡淡腥味的黄色渣子,嘴边还挂着半条鱼干,正一脸不知所措。

宋文清见状,实在忍不住,也伏案大笑。

虽然笑话一个女子很不厚道,但是这模样真的很好笑啊。

秦苒苒坐在屋顶笑得肚子痛,口中一直念叨着着“这猫儿没白养”之类的话,恨不得现在就下去鼓掌叫好。

“咳咳。”门口突然传来严肃的咳嗽声。

宋文清勉强止住笑,抬头一看,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父亲。”

屋顶暗卫互相交换了眼神,立刻飞似的跑了,只剩下陆承安拥着秦苒苒坐在屋顶瞪眼。

“下去还是看一会?”陆承安笑眯眯地给秦苒苒紧了紧披风。

“我们在这边看笑话,承恩公会不会不高兴?”秦苒苒有些担忧。

陆承安摇头:“不会,他儿子招人喜欢,管我们什么事,难不成还得跟在身后给他挡烂桃花不成?”

秦苒苒立刻眉开眼笑:“那就再看一会好了。”

“属下拜见承恩公。”陆十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恭敬地行礼。

承恩公冲着他点头,自己本是想着过来看看儿子陈条写的怎么样,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和陆承安的暗卫。

“这是怎么回事?”承恩公看了一眼正手忙角乱的擦着脸的女子,对着宋文清问道。

宋文清面色有些委屈,他尽量克制着,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父亲,我正在这里改自己的陈条,这位黄大小姐突然就过来了,后来陆十过来拿食盒……”

承恩公顿时明白,这大概是黄巡抚知道自己翻身无望,便让女儿前来曲线救国。

他微微颔首,走到黄大小姐面前,神色凝重:“你是想嫁与我儿吗?”

宋文清闻言惊得花容失色:“父亲,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承恩公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是,还是不是?”

黄大小姐面露喜色:“伯父,我愿意。”

承恩公不管自己儿子生无可恋的表情,点头,继续问道:“我宋家家训,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否则便会被逐出家门,得不到家族任何一点庇佑。”

黄大小姐更加欣喜:“伯父真是治家有方。”

“可是我儿已经有了未过门的妻子,就差定了婚事了,我宋家并无定亲后退亲的先例,况且那儿媳我与夫人也极为满意,更不可能退亲了。”随着这话说出口,宋文清像是慢慢活了过来,表情不似刚才那么僵硬。

“所以说,你想嫁给清儿,要么等到他四十无子,我看你也不小了,到他四十之时,估计你也不能生养了,要么,”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慢悠悠的说道,“你就回房去做梦吧,梦中嫁给清儿还是有可能的。”

宋文清:父亲简直好样的!

陆十:怼不过怼不过,甘拜下风!

陆承安: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惹不起惹不起……

“你,你……”黄大小姐胸口剧烈起伏,看上去十分壮观。

承恩公嫌弃地扭头:“来人,将这位黄大小姐带到她父亲那边,让他们父女团聚吧。”

“是。”承恩公带的几名暗卫进屋,毫不留情地拖着黄大小姐走了出去。

“告诉陆承安,光顾着看我儿的笑话,也不出来说句话,简直伤透了我对他的信任之心,作为补偿,阿狸我带走玩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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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旨意

“爹,爹你怎么成这样了?他们怎么敢如此对你!”黄大小姐被带进大牢之后,便看到了她朝思夜想盼着回家的父亲。

只是父亲此时身着囚衣,满身脏污,头发也花白了一大半,散乱的披在身上。只几日不见,黄巡抚似乎从四十多岁的年纪一下子变成了花甲之年。

“你怎么来了?他们为何要抓你过来?”黄巡抚见女儿出现在大牢,几步上前抓住大牢的栅栏,问道。

暗卫毫不留情的将黄大小姐推到对面大牢锁好,黄大小姐也扑到栅栏处,眼泪直流:“父亲,我本想着使一计,嫁入承恩公府中去。”

黄巡抚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头:“怎样,成了吗?”

说罢,他也不顾女儿的神色,喜不自胜地来回转悠着:“若是攀上承恩公这条线,我黄家就有救了。那怎么样了,他们怎么说的?”

“爹,他们压根看不上我,若是我成了,还会在这里出现吗?”黄大小姐声音中带着哭腔,最终还是忍不住,蹲在地上哀哀怨怨地哭了起来。

“哭哭,就知道哭,我养了你这么久,你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早知道当时上京的李侍郎续弦之时就应该把你嫁过去,起码现在我出事了还能有个助力!”黄巡抚一听失败了,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女儿破口大骂。

黄大小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蹲在那里直发愣。

黄巡抚骂够了,一副很劳累的样子,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他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也不去理会女儿,拿了牢里的破被子随便将自己一盖,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

“承恩公,陛下的旨意刚刚送过来了,陆将军正在去往前院接旨,您也快过去吧。”陆一施展轻功落在承恩公院中的树上,高声喊道。

承恩公闻言急忙系好一副,快步往前院跑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陵巡抚黄海潭为官不正,欺压良民,迫害官员,更有甚者,谎报灾情,欺君罔上,罪无可赦,特判斩刑,即刻处斩,抄没全部家产,男子一律充军流放,女入没入官妓。”

前来宣旨的并不是宫中的内侍,而是羽卫营中的一位副将,他上前一步将圣旨递给承恩公:“承恩公,陆将军,陛下已经派了前往金陵上任的官员,不日便会到达,另外关于按察使和布政使的处置旨意都在这里,其余的陛下说了,让你们二位斟酌着处置便是。”

承恩公双手高举圣旨,几人齐呼万岁。

副将又问了有无需要带回的书信,只喝了几盏茶,吃了一顿热乎饭,便又上马,回了京城复命。

“陆将军,黄巡抚这道旨意让老夫去宣,可否?”承恩公看着手中的圣旨,笑眯眯地问道。

陆承安不禁又想起他昨夜的怒怼,赶紧点头:“当然,还有按察使的旨意,都在一座大牢,承恩公不如一道宣了吧。”

承恩公将处置布政使的旨意递到陆承安手中:“陛下说,即刻处斩,我宣完旨意便带了犯人去菜市口,你宣完旨意即刻过来便是。”

********

“黄大人,几日不见,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承恩公带着圣旨和暗卫,去了大牢之中。

“承恩公,承恩公,下官真的是被冤枉的,侗水那边的县令都不曾上报于我,我,我是真的不知情啊。”黄巡抚一见到承恩公便扑到了牢房门口,哭得情深意切,涕泪直流。

承恩公看了觉得嫌恶无比,后退了几步:“黄大人,趁着我还没有宣读旨意,还可以喊你一声大人,你还是好好再听一回吧。”

黄巡抚听了这话,心知不好,眼神扫过对面的女儿,赶紧说道:“小女,小女送给令郎当外室也是可以的,只求承恩公饶过下官一命。”

承恩公看了看瑟缩在牢内的女子,嗤笑一声:“我儿堂堂承恩公之子,皇后娘娘的亲外甥,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要找一个如此……普通的女子做外室。”

黄大小姐紧紧抱住膝盖,掩饰住眼底的恨意。

黄巡抚还欲开口,承恩公便拿过圣旨,打开宣读。

圣旨宣读完毕,听着最后的处置,黄巡抚无力地瘫软在地:“完了,全完了……”

黄大小姐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官妓,明明昨日,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怎么只一夜的功夫,自己变成了官妓……

她猛然抬头,声嘶力竭的喊着不,却见承恩公已经拿了圣旨往别处走去。闻声而来的狱卒一边说着烦人,一边拿刀柄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头上。

黄大小姐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身子慢慢软了下去,陷入了昏睡之中。

昏迷中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真的被即刻带走,等待他的,只有万民唾弃,遗臭万年。

按察使的惩处与金陵巡抚的一样,都是即刻处斩。

承恩公丝毫不听他们的求饶之词,吩咐狱卒将他们带走游街,在午时之前赶到菜市口即刻。虽然两人恶事做尽,应该也无人再为他们求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派了几个暗卫跟在一侧。

陆承安带了圣旨去了布政使府上,布政使正陪着孙女喝药膳,见陆承安携圣旨前来,汪甜儿紧张地拉住布政使的衣袖:“爷爷……”

布政使拍拍孙女,示意她不要紧张,随后神色淡然地上前说道:“将军稍后,我召集一家老小来此听旨。”

“金陵布政使玩忽职守,知情不报,使辖区内百姓陷于水火之中,褫夺官职,降为白身,流放西北塔亭镇并抄没家产,其子孙两代之内不得参与科考。钦此。”陆承安读完圣旨,心中微酸。

他刚想抬头安慰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却见老人面色感激之色:“多谢陛下!”

身后他的家人也是面带激动,直呼万岁。

陆承安有些傻眼,怎么还有得了处分如此高兴之人?

“陆将军有所不知,我祖上便是塔亭镇,我们原本就打算回老家,子孙也不要再为官了。流放塔亭镇这事真是陛下给我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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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重现

布政使身后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出来对着陆承安行了一礼:“多谢将军为家父说话,此去塔亭镇我们能时时照顾父亲,已是极大的恩典了。”

陆承安心底松了一口气,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点点头:“陛下说了,尽快上路,你们收拾一下吧,我会吩咐了抄家的兵士,给你们留下前往塔亭镇的花费。如此我先告辞了。”

他扬扬手,示意跟在身后的兵士上前:“手脚放轻些,不要惊扰了家眷。”

他转身退了出去,想回去跟秦苒苒说一说这里的消息,让她心安。

这几日她日日派了人来看汪甜儿的伤势,还给她送了各种药膳方子补身,今日圣旨过来,还在家中暗暗伤心。

“快点快点,那姓黄的被判了斩立决,正在游街呢,,快去看……”他刚走到街上,便看见街上人人面带喜色,纷纷议论着这件事。

“哎哎,烂菜叶子要不要,我家多了去了,都来拿都来拿。”

“我这有几个臭鸡蛋,一人分一个,准头好一点啊……”

陆承安听着大家的话,不禁笑了笑,快步朝着府衙走去。

府衙门口,所有女眷都已经被押解在院中,教坊司的人已经站在院中清点人数。

见陆承安走过来,忙上前行礼:“将军。”

陆承安点头,刚想继续往里走,就听见教司坊的人在身后恭恭敬敬又有些小心地问道:“将军,还差了黄海潭的女儿,听说是被承恩公关入大牢了,我这人数不对,没法交差啊……”

“你们只管去提人便是,狱卒那边都已经知晓了圣旨。”陆承安答道。

教司坊那人连连点头,招手示意旁边两个身强体壮的男教司去大牢提人。

黄大小姐从昏迷中醒来时,已到了教司坊之中,她看着周围正在嘤嘤哭泣的黄家女眷,和正冷着脸拿着皮鞭走进来的教司,心中恨意不住地翻腾。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好看!

“苒苒,今日那姓黄的与按察使一道处斩,要不要去看看?”陆承安回到前院,他讲完布政使家中的事之后,又问秦苒苒。

秦苒苒想了想,点头说道:“去街上看看吧,想来金陵百姓应该是很开心的。”

陆九快步从外面跑进来,偷偷地将阿狸塞给秦苒苒:“夫人,我把阿狸偷回来了。”

秦苒苒拍拍她的胳膊:“干得好!”

阿狸转头蹭蹭秦苒苒的脸,突然跳到陆承安的肩膀上坐好,顺便拍了拍陆承安的脸,示意他可以出发了。

“噗嗤……”秦苒苒笑着挽住他的胳膊,“走啦走啦,我们出去看看。”

街上如同过年一般热闹,人人手中都拿着烂菜叶和臭鸡蛋,互相遇到时,还会热情地打招呼,问一问需不需要,一派喜庆洋洋,欢乐和谐的景象。

“我们去监斩台那边看看吧,按理说,我是需要在场的,若是你不想去,便让陆九与你一道去茶楼坐坐。”陆承安握了握秦苒苒的手。

秦苒苒跟着他往监斩台那边走去,说道:“我过去看看,若是害怕,便去茶楼。”

陆承安知道她是想陪在自己身边,便握了他的手,往前走去。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差点落下泪来。

监斩台边,承恩公正背着手,神色严肃地站在那里,他看见陆承安和秦苒苒一道走过来时,冲着他们点了点头,转眼却又看见在陆承安肩膀趴着的阿狸,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回去找个借口再给抢过来。

几人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站着,看着正从街口慢慢走来的一队人。

戴着枷锁的两人满身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再加上在狱中憋出的霉臭味,狱卒和暗卫都是一副快要憋的喘不过气的样子。

“一会,我诏明罪状,直接行刑就好了。”承恩公低声对陆承安说道。

陆承安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以防他们之中有人留了后手。

“哎,下雪了……”周围人群中突然有声音说道。

秦苒苒抬头,见片片洁白晶莹的雪花,正从天上落下。

陆承安与周围暗卫紧张起来,手都不自觉的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暴起。

直到两人被押解至斩台之上,都没有异常发生。陆承安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见身边秦苒苒面色苍白,手心冰冷,身子都有些颤抖。

“苒苒,怎么了,可是冷了?”陆承安低声问道。

秦苒苒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死死地盯着斩台,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斩台上黄海潭的脸正渐渐消融,又重新组合,变成了陆承安的模样,他正看着自己,喊着自己的名字,周围人群似乎都在议论:“这就是那个鞑子将军……”

“不,不要……”秦苒苒不自觉的向前迈了一步,却被陆九紧紧拉住。

陆九面带焦急:“将军,夫人的样子不太对劲。”

陆承安在她耳边喊着她的名字,她却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摆脱陆九拉住她的手,往前冲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承安,为什么重活一世我还是救不了他……”她的声音低不可闻,陆承安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字,他轻轻晃着秦苒苒的肩膀,想要让她回神。

“喵~”阿狸见女主人变成这样,突然伸出爪子,狠狠一爪拍在秦苒苒脸上。

秦苒苒怔了怔,突然开口:“阿狸?”

“夫人,您终于肯说话了?”陆九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一向温柔的夫人突然跟着了魔一般往斩台上冲,简直要吓死个人了。

阿狸尾巴甩了甩:“喵~”随即回身,在陆承安脸上拍了一巴掌。

饿死喵了,鱼干呢?

“我,我还是去茶楼坐坐吧。”秦苒苒低着头,不去看陆承安眼底的疑问和探究。

陆承安也不想在此刻多问,只吩咐了陆九照顾好她,便放了两人离去,阿狸跳到秦苒苒怀中,扒着她的肩膀直起身子来,示意自己肚子都要饿扁了。

秦苒苒却将脸埋在它的身上:“谢谢你,阿狸。”

快把脸拿开,喵饿了!

人群中,高大男子见秦苒苒离开,也跟着慢慢走出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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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故人

“夫人,您没事吧?”陆九带着秦苒苒来到最近的茶楼之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递上一杯热热的碧螺春,“您先喝盏茶暖暖。”

秦苒苒颤抖着接过茶盏,慢慢喝了几口,才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意:“无妨。”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讲着一段郎情妾意的爱情故事,可茶楼里并无人在听,都在议论着即将斩首的前任金陵巡抚。

秦苒苒沉默着盯着面前的茶盏,一言不发。陆九站在旁边,只觉得脑门直冒汗:“夫人,夫人,您跟我说说话吧?”

“我没事,放心吧,我只是想安静一会。”秦苒苒的笑容苍白无力,一点都没有安慰感。

坐在人群中的男子看得心中一痛,走上前去。

“夫人,您这猫儿许是饿了,我这有份蟹黄酥,您让它垫垫肚子吧。”男子将一个精致的瓷碟放在桌子上,放柔了声音对着秦苒苒说道。

秦苒苒抬头,只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她刚要婉言谢绝,阿狸闻到蟹黄酥的味道,已经扑了上去。

“阿九,再去点一壶茶和几样点心,请这位公子饮茶。”秦苒苒看着阿狸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再婉拒也是不可能了,只好多点几份,还了这份人情。

“我看夫人似乎心情不好?”男子在秦苒苒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开口。

秦苒苒笑了笑:“只是想起了以前,心中有所感触罢了。”

“既是以前,夫人为何还要耿耿于怀,好事便是美好的回忆,坏事便是经验,是教训,这些不都是我们必须要经历的事情吗?”男子眼底闪着希翼的光芒,看着秦苒苒说道。

秦苒苒听到这话,只觉得十分耳熟:“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男子有些委屈,他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一副伤心的样子。

秦苒苒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地男子,细细端详了一会,才犹豫地问道:“小泥猴?”

男子面上立刻洋溢起灿烂的笑容:“是我啊,苒苒,你终于记起我来了!”

“你,你的变化好大,我一直都没有认出来你。”秦苒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自从我跟着师父离开澜丘,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陆九点完茶水和点心回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家夫人与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正说话说得正高兴,整个人一扫刚才的颓废,笑容极为耀眼。

陆九看了看那个长相温和,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知为何,竟隐隐替将军生出来一股危机感。

“夫人,这位公子与您相识吗?”陆九想了一会,笑意盈盈的走上前去问道。

“是啊,这是一位故人,前几日我们见过的,就是阿狸差点掉进油锅的那次。那天我都没有认出来,小时候我们便相识了,只是几年未见,都大变样了。”秦苒苒露着唇边的小梨涡,笑容甜美。

陆九只觉得手非常痒痒,非常想把自家夫人的笑容遮起来,不让对面那个眼睛都直了的男子继续看下去。

为何将军还不过来,砍个人怎么这么麻烦!

陆九气呼呼地坐在秦苒苒旁边,看着面前的两人从初相识的趣事回忆到两人分别,再各自讲到目前的生活,一派欢乐的样子。

哼,不就是自小相识吗,有什么了不起,那个男的,把你的眼睛从我家夫人脸上移开,我与阿狸还自小相识呢。陆九边想,边恨恨地戳着阿狸朝向她的小屁股。

“喵嗷~”阿狸十分不悦,扑腾着跳进秦苒苒怀中,在她的脸上拱来拱去,恰好挡住了秦苒苒的笑容。

阿狸干得好!

“陆将军,陆将军里面请。”掌柜殷勤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

陆九顿时来了精神,将军,您再不来,夫人很有可能就被面前这个小白脸拐走了!

陆承安笑着与掌柜的打了招呼,环视了一圈一楼,随后便往二楼走来。

“将军!”陆九已经跑到了楼梯处,面色严肃,低声汇报,“突然出现一个小白脸,与夫人是青梅竹马,相谈甚欢。”

陆承安微不可见的点头,面带和煦的笑意,走过去对着秦苒苒说道:“苒苒,怎么样,舒服点了吗?”

秦苒苒点头:“我好多了,那边都结束了吗?”

陆承安笑着说道:“都结束了,刚才我不应该带你过去的,早知道你会不舒服,我便直接让你到茶楼休息了。”他伸手扶住秦苒苒,“我们回去吧,我趁早将金陵府的事了结一下,趁着假期还未结束,我带你出去走走。”

秦苒苒眼底有惊喜的光芒出现,连连点头:“好啊,我想去川蜀,曾经在那边吃过一次锅子,到现在还很想念。”

她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拉住要带她离开的陆承安:“承安,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儿时的好友,叫……”秦苒苒突然语顿,额,叫什么来着?

“在下姜帅。”男子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目光不善的扫过陆承安虚放在秦苒苒手臂上的手。

陆承安闻言心中松快了一些,连名字都没记住,呵!

他随后手上用力,紧紧地拦着秦苒苒的腰,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毫不相让。

“对了小泥猴,你要去哪里?我们在金陵呆几日之后会出去游玩,你呢?”秦苒苒丝毫没有感觉出两人的交锋,笑嘻嘻地问道,看起来心情极好。

姜帅张口说道:“我原本便是打算去京城找你……师父的。”话到嘴边,却突然改口。

“咦,这样啊,那你先去上京吧,师父在那呢,等我们假期结束便回了上京,到时候邀了你到府上去做客,好不好?”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她转头看向陆承安。

陆承安宠溺地笑道:“我说过,将军府的事宜,你说了算。”

秦苒苒看上去极为满意,笑着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快去上京找师父吧。”

姜帅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蠢得要命,去上京游玩一番,顺便找她蹭饭吃这种理由为何才刚刚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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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离开金陵

陆承安炫耀般带着秦苒苒离开,顺手提起阿狸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陆九也跟在身后,顺便给了姜帅一个“呵,男人”的表情,姜帅心中郁闷,但是想到秦苒苒的承诺,心想着再过一个多月便能再见到秦苒苒,虽说极不情愿,还是慢吞吞的下楼,回到客栈收拾东西,往上京去了。

陆承安觉得自己这么快便解决了觊觎自家媳妇的情敌,心情大好,便带了秦苒苒去金陵一家私菜馆。

“陆九,你去邀了承恩公和暗卫们,就说今日我请客。”陆承安走在路上,觉得只有他们三个人去不太好,干脆便让陆九回了府衙,将所有人都喊上。

陆九并没有听到荷花胡同这个名字,有些不太高兴的离开了。

想吃上次聚合楼的盐水桂花鸭。

直到回到府衙,满脸不开心地告诉大家将军要在个什么荷花胡同请大家吃饭,却见承恩公面带喜色的要宰陆承安一顿,陆九这才奇怪地问:“那个荷花胡同很有名气吗?”

承恩公捏捏胡子,满脸笑容:“我在上京城都听过这荷花胡同的名气,你觉得呢?”

陆九惊喜交加:“那承恩公您知不知道那里的招牌菜是什么,一定要全部尝尝才是。”

承恩公露出老狐狸般意味深长的笑容:“交给我了。”

晚间的一顿饭吃得所有人都很开心,不停地对陆承安表示感谢,秦苒苒捏捏薄了很多的小荷包,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肉都在疼。

“下次吃饭不要再来这么贵的地方了。”秦苒苒回到府衙之后,立刻回房关门,将银票从荷包中拿出,一张一张的数着,数了好几遍之后才心疼的说道。

陆承安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果然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秦苒苒冷哼一声:“若不替你看着点,就你那点家当,一会就没了。”

陆承安听着这看似嘲讽实则关心的话,温柔地说道:“总不会短了你的花销便是。”

翌日清晨,康先生带着红袖,那受伤的男孩,还有狗子和杏花兄妹二人赶到了金陵府衙。

“这兄妹俩怎么过来了?”陆承安看着脏兮兮的几个孩子,诧异地问道。

狗子带着杏花上前行礼:“将军,我与妹妹在方店已经没了亲人了,再说妹妹的长相,以后我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求将军带上我二人,让我能习得一点可以依仗的技能,以后也好保护妹妹。”

康先生面露为难之色:“将军,他二人确实可怜,若是别人,我也就不带过来了,可是……”

“无妨,带了便是。只是跟在我身边,以后会吃苦,毕竟我是武将,日后上战场是常有之事,刀剑无眼,你要有心理准备。”陆承安示意几人起身,说道。

狗子坚定地答道:“我不怕!”

“康先生带着他们先在这府衙之中住下,我还要将金陵这白牛的事都处理好,才能回上京。”他思忖了片刻,喊过陆五,“这几日你带着狗子吧,教教他基本功,虽然年龄大了点,学点拳脚功夫也不是难事。至于杏花,红袖你带了她去夫人那边,让夫人安排吧。”

他示意对着受伤男孩说道:“虽然你救了我夫人,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无条件的纵容你。”

男孩面相憨厚老实,他抬起头笑了笑:“我救姐姐是因为姐姐对我好,我娘在世时教过我,不可以恩胁迫与人,这些我都懂的。”

陆承安点头:“你先去休息,等伤养好了,就跟着狗子去习武,若是不喜习武,便跟着康先生学学认字念书,男儿在世,要么建功立业守护疆土,要么治国安邦流芳百世,切莫庸庸碌碌才是。狗子也是一样,自己要选择好自己要走的路。”

“是,我记住了!”男孩和狗子一起,躬身应下。

他挥手示意陆五和红袖带了人退下:“康先生,我们一道去承恩公那边看看吧,我希望你将来会是我最得力的幕僚,所以你要习惯我的行事作风,找出我为人处世的不足,再就是,要对我在京城的地位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好在我自己犯糊涂时,能提醒与我。”

康先生闻言跪拜在地,行了大礼,语气严肃认真:“将军于我有知遇之恩,且带了我父女二人相认,现如今又如此信任与我,我比当竭尽所能,为将军赴汤蹈火。”

等到金陵这边的大小事宜告一段落,新任巡抚,布政使和按察使都赴任之时,已经是十五日以后了。

承恩公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将德庆帝送来的侗水改道图纸细细的讲给新任巡抚,并表达了当朝陛下对此事的重视之后,才带着宋文清启程回京。

陆承安则是修书一封,让承恩公帮自己带回上京给德庆帝,表示自己要带新婚妻子去川蜀一带享受美食,然后在承恩公万分鄙视的目光中,带着自己的暗卫与随从策马向西南走去。

“等到了川蜀,我的十个暗卫便能聚集齐了,别的你都认识,到时候让你见见陆七,自打我俩成亲,她还没见过你这个当家主母呢。”陆承安此行带了两辆马车,一辆给秦苒苒乘坐,另外一辆给康先生,两人时不时凑在一起,神神秘秘地嘀咕一番。

杏花已经洗得白白净净,穿着秦苒苒给她买的镶了兔毛的夹袄,简直就像是菩萨身边的玉女一般,让人一见便心生喜爱。

她正抱着阿狸给他喂烤过得小河虾,自己一个,阿狸一个,吃得正欢。

红袖在一旁泡了茶递给两位主子,然后耳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旁,丝毫不往自家主子那边张望。

“这两人在马车上陪你,你应该也不会太无聊吧?”陆承安偷偷地掐着阿狸的尾巴尖,“这几日我与康先生有事要议,不能时时过来陪你。”

秦苒苒递给他一盏茶:“有红袖和杏花陪我便很好,若是闷了还可以让陆九过来一起打牌,你不用管我,倒是你和康先生,得多注意身体才是。”

陆承安很想凑过去给她一个亲吻,但碍于旁边还有六只眼睛,只好作罢,他笑着应下便出了马车,又回到了康先生那边。

秦苒苒心中却有些沉重了起来,又出了什么事,就连出来游玩都不敢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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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取名

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到达川蜀的益州时已是十日之后,第二日便是新年了。

街上到处人来人往,店铺门口都挂满了彩灯,孩童们手中都举着糖人,面上挂着天真无邪又开心的笑容。

益州本就是大城,人来人往惯了,也无人对他们这一大队人马的到来表示好奇。

一路被杏花喂得肥了一圈的阿狸探着黄橙橙的脑袋,好奇地向外张望。

冷不丁一只手过来,在阿狸的脑门上摸了一把,然后就听到一个男孩哈哈大笑的声音:“我就说我能摸到这个猫头吧?”

杏花闻言,气鼓鼓地掀开帘子,冲着外面的男孩看去,男孩见帘子被掀开,刚想跑,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气鼓鼓地朝自己看过来。

他的脸腾地红了,呆呆地看着马车慢慢走远。

直到玩伴过来喊他回家,他才回过神来,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好看的女娃娃!

“阿狸,你没事吧?”杏花轻轻抚摸着阿狸的脑门,“那个家伙太讨厌了。”

秦苒苒从帘子后看到了男孩的神情,不禁失笑:“小孩子嘛,总是淘气的,没用劲就好。”

几人说说笑笑地安慰了一番委屈的肥阿狸,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夫人,下车吧。”陆九掀开车帘,对着秦苒苒伸出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了一家独门独院的青砖小院门前,门上用古朴的篆字刻了一个陆府。

“这是……”秦苒苒有些犹疑。

“夫人,这是将军在益州的私宅,明日就是新年了,我们正好布置一下,明日正好过年。”陆九笑眯眯地抱了杏花下来。

陆承安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走了过来,眼底有些泛红,一看便知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秦苒苒有些责怪地瞪了他一眼,牵起杏花往院里走去。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第一进院一看便知是接待客人的厅堂,两旁罩房之中零零散散地住了几个看护院子的婆子和管事。

他们齐齐侯在前厅门口,见陆承安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走进来,连忙跪拜行礼:“拜见老爷,夫人。”

陆承安抬抬手,示意他们起身,问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位管事:“都还好吧?”

管事胡子头发都已经花白,他明显的有些激动,连连点头:“好着呢,好着呢,里面都收拾好了,正院,后罩房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等着老爷您来了。”

陆承安笑着对他道辛苦,又说道:“把练功场收拾一下,这边几个孩子不能荒废了功夫。”

老管事应下,身边几个婆子赶紧回去拿了工具去收拾,狗子他们刚要跟着去帮忙,便被陆承安喊住:“你们几个不用着急去帮忙,我找你们还有事。”

不去管几个孩子疑惑的眼神,陆承安带着秦苒苒去了正院先安顿下来,将康先生和几个男孩安顿在前院的厢房之中,暗卫们则是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各自安顿好。

“陆九,将大家都叫过来吧,我有几句话要说。”陆承安坐在铺了大红毡垫的椅子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随后拿起秦苒苒特意给他配得养身茶,喝了几口。

几个孩子有些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杏花紧张地就这自己衣服上的兔毛,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陆承安。

“喊你们几个过来,是因为明日便要过年了,我打算给你们改个名字。”陆承安看着几人的神情,有些好笑,“之所以没急着给你们取名字,是要观察一下你们各自的性情,喜好,现如今也差不多了,来,你们各自说说你们都姓什么,以前叫什么。”

“我和杏花姓陈,打小就是狗子和杏花,没别的名字。”狗子一听这话,顿时兴致勃勃地答道。

“我,我姓郑,也没名字。”男孩憨厚地一笑,挠挠头。

“我与康先生给你们取了个名字,你们看看喜不喜欢。狗子外向,在武学方面比较有兴趣,既然你姓陈,那便叫你陈擎宇,只愿你以后做个突显男儿本色的顶天立地的汉子!”陆承安话说到最后,颇有些慷慨激昂之意。

狗子立刻便想起了陆承安曾经说过的话,满怀激动:“多谢将军,多谢先生,我定会努力,建功立业守护疆土!”

陆承安赞许地点头,又转头对着没有名字的男孩说道:“我看你对武艺并无太大兴趣,虽爱读书,但也每日跟着锻炼身体,这点很好,我与康先生商议了一下,给你取名为郑弘文。”

“弘扬文学,造福世人。”郑弘文开口说道,随即郑重一拜,“多谢将军,多谢先生!”

“你二人同出一地,有着同乡之谊,又是自小认识,定要相互扶持,相互照料,我现在还没有回上京,等到真正回了上京,才是你们需要飞速成长的地方。”陆承安语气凝重了几分。

陈擎宇与郑弘文对视一眼,拱手应道:“定不辜负将军与先生的厚望。”

“将军,先生,那我呢?”杏花站在一旁,满脸艳羡。

陆承安笑着揉了揉杏花的双丫髻,说道:“杏花,你长得漂亮是好处,也是不好处,就看你怎么看待自己了。我与康先生给你取名叫做陈悦竹,愿你一生喜乐,品行坚韧高洁如竹。”

陈悦竹站在那里,细细咀嚼了一番才说道:“多谢将军,多谢先生!我想跟着哥哥一起习武可以吗?我想像阿九姐姐一样厉害。”

陆承安与康先生对视一眼,对着三个孩子的表现极为满意。

让陆五带了三个孩子去练功场熟悉一下地方,等到他们走出前厅,陆承安才看着他们的背影说道:“希望他们的心志不变,彼此扶持。”

康先生点头:“将军放心,我会注意教导他们,等到他们成材之日,或许会是未来小主子的一大助力。”

陆承安深深地看了康先生一眼:“那就有劳先生了。”

秦苒苒坐在屏风之后,听着陆九说的悄悄话,却一时陷入了苦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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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心结

“苒苒,我们去街市逛逛吧,晚上老管事准备了正宗的川蜀锅子,晚上回来吃锅子,顺便让你见见陆七。”陆承安一脸轻松地走到屏风后,伸手想去握住秦苒苒的手。

秦苒苒却似乎是什么都没听见,依然坐在绣墩上愣神。

“苒苒?你在想什么?”陆承安走到秦苒苒面前蹲下,轻轻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收这些暗卫?”秦苒苒突然开口,目光毫无焦距。

陆承安起身在她身边的绣墩上坐下,解释道:“驻军在外的三品以上将军可以培养五名暗卫,二品十名,像威远将军那般的一品将军可以有二十名。”

“我是因为父亲的缘故,陛下特准我拥有十名暗卫。我的暗卫我这十年以来是从战场上救下,饥荒之地带出来的等等等等,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秦苒苒转头看他:“那阿九是从哪救出来的?”

“阿九啊,是我在路上捡的,她的家乡受了旱灾,她当时因为营养不良还那么瘦小,倒在路边奄奄一息,当时从陆一到陆八都已经有人了,所以她便排了陆九。”陆承安解释道。

秦苒苒嘟了嘟嘴:“那你见到个人边会去救,然后带回去培养成暗卫吗?”

陆承安看着秦苒苒嘟嘴的样子,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上前亲了一下才说道:“当然不会,我只会找孓然一身的孤儿,连兄弟姐妹又不会有,再就是能吃得了苦,练得了武,玩得了心机的那种,这十年来陆陆续续筛选,才决定了这十个人。”

秦苒苒并没有露出陆承安想看的那个娇羞的表情,只是表情淡定地擦嘴,然后说道:“那陆七呢,你是从哪捡的?”

“陆七啊,当时她差点被一群地痞欺负,腿都被那些人打断了,挺可怜的,我就顺手把她救了,后来发现她不但在武学上进步神速,还相当聪明,懂得很多奇巧的技艺,有很多任务她做还是很合适的。”陆承安有些失望地看着秦苒苒说道。

“难怪呢……”秦苒苒嘟囔了一句,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最容易收获芳心了好不好!

她懒洋洋地趴到贵妃榻上,不想说话。

“夫人,今晚见到陆七的时候你可要注意一点,那可是个心思全在将军身上的高傲水仙花,除了将军,其余人在他眼里全是傻子。”陆九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秦苒苒揉了揉眉心,满心不高兴。

陆承安看着秦苒苒,心中奇怪她的反应,也跟着坐到贵妃榻上,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觉得陆七怎么样?”秦苒苒将脸埋在枕头上,闻着上面清新的阳光味道,闷闷地说道。

陆承安听到这话,总算明白了几分,他的暗卫在他心中都是自己的兄弟,哪怕陆七对他的心思他都知晓,这也不会改变他对陆七的看法。

“我拿她当兄弟。”陆承安轻轻掰过秦苒苒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今生今世,我只有你一人。”

那为何前世你会有那么多姨娘?丽姨娘的来历自己清楚了,可是那文姨娘呢,那胡姬呢?

她更不高兴了,重新将头埋回枕头:“我想自己静一静。”

陆承安的心简直就是被阿狸挠了一爪般,他在秦苒苒耳边低声问道:“苒苒,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陆七对我有一些念头,但在我心里……”

“你不要说了,我想自己静一静,好不好?”秦苒苒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陆承安不想离开,但又不想惹了秦苒苒难过,只好说道:“我就在门口,有事喊我。”

秦苒苒现在只觉得自己要丢人了,不就是一个对陆承安有着爱慕之心的女子吗,陆承安都已经坦白他并无任何心思,自己还要怎么样呢。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陆承安小心翼翼帮自己关上门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矫情极了,她有心喊住陆承安,却喉头发痛,说不出话。

半下午的时间,她听着陆承安在外面低声询问陆九的声音,陆九有些紧张但还是处处维护自己的声音,阿狸不能进屋不满的声音,杏花来看自己也不能进屋委屈的声音,康先生来问事情两人一直在外面低声讨论,却不曾去到书房的声音……秦苒苒直直地盯着床顶的幔帐,直到天色慢慢昏暗下来,她才慢慢坐起身来。

她的男人,是翱翔在天上的鹰,注定是人中龙凤,有女子倾慕与他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会经常发生的,自己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耿耿于怀,甚至心生怨怼,那两人的感情必定是走不长远的。

她起身,从箱笼里找了衣服换好,粉色暗菊纹的珍珠锦,配上一只镶着南珠的金钗,在甜美之上又添了一份雍容。

自己真正要做的,不是悲伤,不是难过,而是紧紧抓住身边这个男子的眼睛和心,让他满眼满心再没有别人!

活了两世,若是他心中有别人,又怎么会处处为自己着想,处处以自己为先呢?自己如此行径,难道不是又在伤他的心吗?

门被打开,陆承安急匆匆地转头,只见秦苒苒重新梳洗过,打扮地十分惊艳地走了出来。

康先生立刻起身告辞。

陆承安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苒苒,你不气了?”

秦苒苒面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是我在自寻烦恼了,承安,刚才真是对不住。”

“你不需要对我说这些,是我做的不够好你才会胡思乱想。”

陆承安将她拥入怀中,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苒苒心情好了,自己才会如同沐浴阳光一般舒心。

秦苒苒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喵嗷~”一下午没有见到秦苒苒的阿狸瞬间从树上跳了下来,稳坐在陆承安的肩膀上。

陆承安皱着眉头说道:“阿狸重了好多,以前它没有这么重的。”

秦苒苒抱起阿狸掂了掂,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正在长身子呢,重就重点吧,等长大了就好了。”

陆承安赶紧点头:“长身子就多吃点,晚上让老管事给它煮条鱼。”

两人谁也没想到,大家的刻意纵容使得原本小巧可爱的阿狸,在几个月之内迅速长成了一只重达十斤的巨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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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陆七

“老爷,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前厅吧。”老管事的声音突然在几步远的地方响起。

秦苒苒赶紧退后几步,左右张望着,刚来益州第一日便被人看到与陆承安如此亲密,总是有几分尴尬的。

陆承安看见她的样子,笑着应了一声好,才轻轻说道:“老管事在假山后面,看不到的。”

秦苒苒嗔笑一声,随即理了理衣服和首饰,挽了陆承安的胳膊,一起往前厅走去。

“见过将军,夫人。”屋内暗卫齐齐起身,声音洪亮地说道。

“见过将军,夫人。”康先生站在一旁,带着红袖和三个孩子,恭敬地说道。

陆承安携了秦苒苒一起到了主位坐下,对着几人说道:“大家不必多礼,我们出门在外,权当游山玩水了,随意一下就好。”

说话间,老管事已经带了人将准备好的锅底与碳炉拿了上来,炭火烧得正旺,锅底汩汩地冒着热气,一股子鲜香的味道在屋中蔓延开来。

“老管事,让大伙去歇着吧,一会吃完过来收拾就行了。”陆承安叫住老管事,“你也过来坐,我们一起说说话。”

“哎。”老管事笑呵呵地应了,示意婆子小厮拿上来肉菜之后便去罩房歇着,自己则是在陆承安身边坐了下来。

在座的暗卫都是走过南闯过北的,区区一个锅子还是不在话下的。可对于三个生活在贫困线上的孩子来说,这无疑是一样新鲜的吃食。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着锅中慢慢翻滚起来的红油,在康先生和陆五的指导下,将肉放了进去。

“好久没来益州吃一次正宗的锅子了,还真是想得慌。”陆六笑呵呵地夹起一片煮熟了的肉,放入油碟中沾了沾,塞入嘴里,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痛快!”

“哼,出息,别一副缺吃的样子,给将军丢脸。”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传来,让一众刚想大快朵颐的暗卫不自觉的住了手。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秦苒苒心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陆七了,也不说话,只是将锅子中煮熟的肉片夹出,沾好油碟,放入陆承安的盘子里。

“陆七,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说话还是阴阳怪气的,将军自己都说了,这是在外面游山玩水,随意一点,也没当着别人的面,你用得着吗?”陆六有些不满,陆七打小对他们的态度就有些高傲,除了将军之外,似乎任何一个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但是如今将军都已经成亲,与夫人琴瑟和鸣,她再这样,便有些不识趣了。

毕竟将军若是对她有意,又怎会拖到现在也不给她任何一句关于男女之情的话语?

陆七冷冷一笑,不再搭理他,只抬头看向陆承安,却见他正在低声与身边的女子说着什么,还起身给她倒了一盏茶。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同被匕首狠狠捅入,又转动了几下,有一种被搅碎的痛感。

她面色苍白,捂着胸口,手指狠狠扣在桌面上。

为什么……

“陆七,你别再惦记将军了,他与夫人感情极好,是容不得别人插足的。”毕竟有着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谊,陆六看着她的样子也觉得难过,低声劝慰道。

“我只是想陪在将军身边而已,姨娘也好,通房也罢,只要有我的一个位置,我就心满意足了。”陆七低着头,声音中有着无尽的哀伤。

陆六看着桌面的慢慢扩大的水渍,心中虽然不忍,但还是开口说道:“若是将军对你有意,不会拖到现在,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将你放在远离他的益州,难道你真的不懂吗?”

陆七沉默不语,陆六摇摇头,既然劝说无用,那自己也没有旁的办法,到时将这件事跟将军提一提,让将军自己去烦恼吧。

想到这里,他端起酒杯,与旁边的一二三四等畅饮起来。

“陆七看起来不高兴呢。”秦苒苒笑盈盈地给老管事倒了一盏她自己炮制的温补酒,坐下后轻声对陆承安说道。

陆承安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自己想开了就高兴了,我已有娇妻在侧,是无论如何都分不出心去安慰她的。”

秦苒苒笑了笑,心中极为满意。

陆七抬起头时,映入她的眼帘的便是她倾慕的那男子亲昵的与身边的女子说笑着,那笑容,说不出的明媚,也说不出的刺眼。

她突然起身,端了酒杯,笑盈盈地上前:“陆七给将军,夫人问安。”在说出夫人二字时,颇有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面。

陆承安放下正在给秦苒苒涮蘑菇的筷子,神色平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陆七心中激动,上前几步,看向陆承安的眸中尽是盈盈波光:“将军,属下不辛苦。”

秦苒苒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这位便是陆七吧,我在上京已经见过了别的暗卫了,听他们说陆七是个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陆七听到她的话,便想起了刚刚陆六说的,为何单独将她远放益州,心中只觉得堵得慌,想也不想地开口说道:“请夫人莫要以貌取人,还是先看我给将军带来的助力为好。”

这声音因为恼怒而变得尖利,满屋的人顿时都停下了交谈,齐齐往这边看来。

“哦?今日你我第一次相见,只说了一句话,我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光凭这个便能看出一个人对我的夫君是否有助力的。”满室静默,秦苒苒拿起帕子擦擦手,慢悠悠地说道。

陆七瞬间涨红了脸,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子,竟会是如此的牙尖嘴利。

“再者,我觉得夫君的暗卫每个人都极为不容易,并不能排出谁的助力大谁的助力小,陆七这话,有些不妥。”秦苒苒放下帕子,拿起酒杯,“今年事务繁多,大家都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

陆七满是希翼地看向陆承安,哪有女子露面代替男子敬酒的道理,将军呵斥一句,定会让她挂不住。

谁料陆承安也跟着起身,举起酒杯:“辛苦大家了!”

众人都极给面子的道谢,只剩了陆七自己站在桌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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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陆七的心思

“陆七,来这,我给你看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有阿狸。”陆九作为暗卫中唯二的女子,赶紧开口替她找台阶下。

陆七看了看正对着她焦急地招手的陆九,站在旁边眼底隐隐有着敌意的三个孩子和一个丫鬟,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中年男人,还有一只蠢肥猫。

她心中顿时一阵子委屈,明明自己才是跟他们一同出生入色的兄弟啊,为何会如此待自己?

“将军……”她将委屈写在脸上,望向陆承安。

陆承安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有事吗?”

语气中隐隐渗出一股寒意。

“将军,这么多年,我……”她狠了狠心,刚想将自己心底的话全部说出来,就听见陆承安不带丝毫感情地开口:“从陆一到陆十,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暗卫,从带你们进入我漠西军之日,我便对大家说过,你们,会是我陆承安的生死兄弟!如今,陆九虽然已跟在夫人身边,但她一辈子都是我的兄弟!”

“陆七,你我既为兄弟,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才是。”陆承安看了陆七一眼,伸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明日便是新年,大家便高高兴兴地过个新年,有什么事,我们新年后再说。”

陆七忍住奔到眼眶的泪水,拱手说道:“将军,我的事还没有做完,我先告退。”

陆承安点头:“你既然没有忙完,那便去忙吧。”

陆七似乎是没有想到陆承安会如此干脆地让她走,怔了片刻才浑浑噩噩地离开。

老管事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直到陆七离开,他才抿了一口温热的酒水说道:“老爷此举看似不近人情,却是最好的处置方法,留情只会彻底断情。”

秦苒苒笑意盈盈的赞同老管事的说法,手下却毫不留情的掐了陆承安一把。

陆承安面色如常,只是在气氛重新恢复之后,悄悄地问道:“手疼吗?”

********

益州虽为南境,但冬日里还是有几分阴冷。陆七独自坐在屋梁之上,拿着一壶酒,一口一口地轻啜。

弯弯的月牙缀在天上,阵阵寒风吹动她的衣衫,远远望去,竟如谪仙一般出尘。

陆承安到这酒足饭饱的秦苒苒与阿狸慢慢走回正院,就见到了这样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

陆七远远看到几人朝着自己这边走来,慢悠悠地又啜了一口酒,刚想起身,映着弯月展现一下自己的身姿,就见下面几人说说笑笑地继续向前走去。

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一眼好不好!

陆七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小话本里不都写着如此这般定会给人留了深刻的印象吗!

“刚才屋顶上那个,是陆七吧?”秦苒苒戳戳陆承安,“那姑娘性子怎样,我们一直这样会不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陆承安将她的手窝起来,说道:“不知道,没看清。我手下的暗卫若是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那她还是趁早退出吧。”

陆九跟在他们身后,心中有些担忧,按照陆七那高傲孤拐的性子,真怕她会一时想不开。

“阿九,你不用跟着我们了,自己玩去吧。”秦苒苒走了几步,还是回头对着陆九说道。

陆九心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赶紧点头应下,顺着来路往回跑去。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陆七依然坐在屋梁之上,她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陆九,冷哼一声。

陆九不以为意地在她身边坐下,拿起酒壶喝了一口,赞叹道:“好酒,是梨花白吧?”

陆七依然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呦,看不出,你还能品得出梨花白。”

陆九指着上京的方向笑道:“在那里待了这好几年,什么样的酒没遇见过?”

“你是特意过来嘲笑我的吗?”陆七周身气势陡然凌厉。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到底知不知道将军的心思。”陆九放下酒壶,认真地看着陆七,“你为何一定要将你与将军之间的情分糟蹋干净呢?”

“将军救我的时候,是我一生最落魄的时候。我的腿已经断了,衣服也快要被扒光了,我现在还能记起来那一双双肮脏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的感觉。”沉默了很久,陆七才慢慢的开口。

“每到夜里,我想起那些事,我都会觉得恶心。我刚来的时候,从陆一到陆六,他们都不理会我,只有将军会对我嘘寒问暖,教我武功,教我读书。”

“陆九,你说,这样的恩情,这样的男子,如何让我不动心?”

陆九听完这些话,突然抓住陆七的手臂:“陆七,你来到漠西军的时候,正好是选拔第一批暗卫的时候。他们自顾不暇,如何去安慰你?”

“再说,”陆九毫不犹豫地打破她的梦境,“每一个暗卫进入漠西军之时,将军都会做到你说的那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在第一批暗卫选拔结束之时,陆一到陆六哪一个不是处处照顾我们,有什么危险任务,不都是抢在我们前面吗?”

“将军如今心中只夫人一人,你这样不管不顾的上前,将军心中必然是恼怒的,他自己都说过,他是拿我们当作亲兄弟的。”陆九盯着陆七的眼睛,“将军做的都是他正常所做之事,你不要再将这些事当做是你独有的待遇了。”

陆七听完这些话,脑海中不断闪过陆承安救她的样子,带她习武读书,选她作为暗卫之一,突然将她派到益州……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表达过对她的爱慕,他恪守着男女之间应有的距离,就连笑容,也一直是疏远而又有礼的。

原来,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呵……”她低低地笑着,眼泪顺着脸颊直直地流了下来。

“原来如此,他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你们说的对,若是有情,又岂会这么多年将我放置在益州,而又从不给我任何一丝希望?”

“你走,都走!”她突然站起身来,狠狠地将酒壶甩出去,低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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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陆七的心思(二)

陆七的话让陆九滞了片刻,陆九抬起头看着她:“言尽于此,若是你想做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我们九人定然不会放过你。还有将军,他会第一个杀了你。”

陆九说完,便飞身去了另一个房顶,不再理会她。

“杀我?”陆七喃喃自语,眼角流下一滴泪。

********

“承安,将来这陆七姑娘,该如何安置?”秦苒苒趴在床上,穿着寝衣,拿着一根锦鸡尾羽逗着阿狸上蹿下跳的锻炼身体。

陆承安苦笑,就是不知该如何安置,才会问秦苒苒,想要她给自己一点建议。

“你的兄弟,自然是由你来安置,我才不去多管闲事呢,说不得我给了人家路子,人家还嫌弃我手伸得太长。”秦苒苒将手中的尾羽一扔,似笑非笑的说道。

“可是……我真的……”

“阿狸,累不累,睡觉吧,这益州冬日里也蛮冷的,你热乎乎的正好为我取暖。”秦苒苒打断陆承安的话,戳了戳阿狸的鼻尖,便为自己和阿狸盖好被子,准备入睡。

“对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这事怎么解决吧,我可不想过年夜里还要被那姑娘怼来怼去的。”秦苒苒从被子里转头对陆承安说道,“我就先休息了。”

陆承安:“……”

“陆九!”他沉默了片刻,高声喊道。

“将军,有何事吩咐?”陆九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陆承安声音中满含关心:“陆九,你在外面冷不冷?”

陆九的声音里颇有些受宠若惊:“还,还好,有那么一点点,不太……”

“妨碍。”陆九看着突然从窗中被扔出来的橘团子,默默地说完最后两个字,将阿狸揽入怀中,缩回耳房。

“呦,陆公子,您将我的猫儿扔出去,这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秦苒苒见他将阿狸丢了出去,便知道他要做何,故意戏说道。

陆承安默默地脱去外衣,只着里衣站在床前,故作邪恶地说道:“我看你这小妇人勾人得很,少不得过来撩拨一二。”

“看陆公子这举止,想必撩拨了不少勾人的小妇人吧?”秦苒苒将寝衣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点精致的锁骨,继续调笑。

陆承安看得有些喉咙发紧,自从出了上京城,两人上一次亲密,应该还是在还未到达金陵的那一夜吧。

他伸出手去,想要去捏一捏那锁骨,却被秦苒苒伸手打开。

“是不是啊?”

“当然,当然……”陆承安只觉得心中躁动难安,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

“原来陆公子是个中老手了,”秦苒苒娇笑着说道,“那还是算了,我对陆公子已经完全没有兴致了,公子请回吧。”

陆承安:“……”

“晚了!”陆承安一个饿狼扑食,便冲着秦苒苒扑了过去。

一抹银色从陆承安面前闪过,陆承安后退几步,惊得花容失色:“苒苒,你这样,会,会……”

“我知道啊,会不举的。”秦苒苒无辜的笑道,“可是奴家刚才已经说了,今日对陆公子不感兴趣。”

陆承安无奈的起身:“那我先去处理陆七之事。”

“帮我把阿九喊进来,我要阿九陪我。”秦苒苒眸光一转。

陆承安看得心动不已,却又无奈地应道:“好,都依你。”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宠溺。

“陆九,你带了阿狸去正房陪苒苒。我出去一下。”陆承安的身影出现在耳房门口,神色严肃地吩咐道。

有些惊讶的陆九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承安眼底的无奈。

“是,将军。”陆九低头踢了一壶热水,取了茶罐,将阿狸顶在头顶,往正屋里走去。

“陆一,让陆七去书房见我。”陆承安对着灯影绰绰的院子轻声说道。

“对了,你也一起来。”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陆一满脸无奈地往陆七的房间走去,谁想要搀合在你们这复杂的事情之间啊。

“将军,您找我。”陆七的声音中有一丝沙哑,她心中有些忐忑,还有些暗喜,这深更半夜的,将军找自己,到底所为何事呢?

她又撇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陆一,又有些不安,若是……又怎会让旁人在侧呢?

“最近川蜀这一代的任务做得很好,还有云南那边的消息,也传递的极为及时。”陆承安见陆七面上那有些不安还有些期待的表情,心中不免又沉了几分。

难道今日是真的要从十大暗卫变成九大暗卫吗?

“陆七,我说过了,我当你们是我的兄弟。”陆承安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陆七面上有些发白,她低着头沉默着,须臾之后,突然抬头,清丽的脸上尽是泪水。

“将军,我自知做不了你的妻子,在你娶妻之前,我也知晓自己无德无能做你的妻子,可我就连姨娘与同方丫鬟都做不得吗?”她面上尽显悲苦之色,语中也尽是委屈与难过。

“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不过了,为何,为何就不能给予我一点小小的希望呢?”

“陆七,我给不了你。我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我也不想找任何的姨娘和通房,我的身边只要有苒苒一人便足够了。我不会,更不愿再与旁的女人在一起。”陆承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与坚定,“陆七,这份心意你还是趁早让它消散了吧。”

“将军,你就连心领我的心意都不愿意吗?”陆七目光中满是悲伤的看着面前的陆承安。

可惜,她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一丝心软和怜惜。

“我不会心领,我不会去理会任何人的情谊。”陆承安坚定地说道,“在我心中留存了别的女人,那也是对苒苒的玷污。”

“好,好……我明白了,我跟在你身边七年的情谊,都比不过那个女人与你的几面之缘。”陆七低低地笑着,泪水止不住滑下。

“陆七,感情的事,不是时间长短能决定的,我对苒苒动心了,便只认定她一人,陆七,我话已至此,你自己考虑一番吧。”陆承安看着陆七,“你回去吧,若是你依然想不开,可以出去走走,但若是你想要对苒苒不利,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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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暖和

“属下告退。”陆七低头沉默了半晌,终于微微颤抖地回了一句,转身退了出去。

陆承安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陆一说道:“看着她点,别让她想不开。”

陆一点头,转身出门,在黑暗中低声叮嘱了几句,又反身折了回来。

“将军,这么说,对于陆七,会不会太残忍了些?”陆一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尤其是最后一句……第一个杀了她。

陆承安在昏暗的灯光中抬头:“陆一,你喜欢过一个女子吗?”

陆一摇头:“没有。”

“等到你喜欢上一个女子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你是不忍心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的,而对于别的女子,你亲近,她便会伤心,你又如何能让她伤心呢?”陆承安看着陆一,“如此,还要在心中装下别人吗?”

“虽然属下不是很懂这种感受,但是若是不想让一个人伤心,还是莫要多招惹的好。”陆一想了想,觉得陆承安说的甚是有理。

陆承安笑了笑:“若是不这么对陆七说,她心中难免会抱有希望,将来以后,受到的伤害难免更多。”

“属下明白了,已经让陆二去看了。”陆一点头。

“今晚顺便把益州这边的事宜都捋一捋。”陆承安突然挽挽袖子,拿出舆图铺在桌上,“去清了康先生过来。”

“将军,都这个时辰了,康先生只是个普通人,想必熬不住这舟车劳顿,早就睡了吧?”陆一赶紧出言阻止,他堂堂暗卫首领都要熬不住了好不好。

陆承安看了看月过中天,笑着摇头:“我竟忘了这茬,你也回去歇着吧。”

陆一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问他要不要回去歇息,拱手退了出去。

万一将军恼羞成怒,今晚自己便不用睡了。

“阿九,你们几个暗卫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秦苒苒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里,露出自己的眼睛和一个圆滚滚的猫头。

陆九躺在外面的贵妃榻上,笑盈盈地开口道:“我来到漠西军的时候,才八岁,已经过了七年了,我刚来的时候,正好是选拔第一批暗卫的时候,那时候陆一比现在还沉默寡言,整天就跟别人欠着他一般,陆二话多一点,但也没现在这般油腔滑调,反正那会大家都比着现在沉默多了,脸上也很少笑。”

陆九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候我又瘦又小的,将军把我带回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便是陆一,陆一把他身上藏的一块糖给了我,那是块粽子糖,我当时只觉得从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糖。”

“后来,陆二跑了过来,一把把我推到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喜欢陆二。他把我推倒之后,还指着我说,从没见过长得这么矮得小萝卜头。我当时很生气,就爬起来把他揍了一顿。”

秦苒苒满脸惊讶:“当时你多高?”

陆九想了想,拍了拍贵妃榻:“比这个能高出一个头来吧。”

秦苒苒不由赞叹:“果然是个小萝卜头。”

陆九嘿嘿一笑:“可是当时陆二比我高了两个头。被我一巴掌拍蒙了,我冲上去把他暴打了一顿,还是将军和陆一把我俩拉开的。”

“将军还说我,不示弱,不畏强,是个好孩子。”

“夫人,将军当时只比我大了七八岁,也是个孩子,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现在想想就想笑。”陆九欢快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秦苒苒不由幻想起一个缩小版的陆承安,正处在青涩与坚毅的转换期,倒背着手,一本正经地夸着面前的小萝卜头的样子,笑出了声。

她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知道何时这里才会有一个小陆承安呢。

明日若是陆承安再想……还是让他上床吧,毕竟这几日也是极易受孕的日子。

陆九又说了几句,小心翼翼地绕开陆七,后来见秦苒苒已经不回答,听见屋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小心翼翼地下榻吹灭了烛火,重新回去睡下。

天色渐明,高亢的鸡鸣声响起,陆承安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之后便往正房走去。

陆九已经起身,正在耳房烧热水准备一会给秦苒苒洗漱用,见陆承安过来,忙说道:“将军,夫人还没起呢。”

陆承安走到火炉旁边烘了烘自己身上的寒气,漫不经心地问道:“夫人昨夜跟你说什么了?”

陆九低声答道:“问了一下暗卫的趣事,我没有提及陆七。”

陆承安点头,将外袍脱下挂在衣架上:“我跟陆七谈过了,她性子你也知道,这几日你与陆十一起,要寸步不离的跟在夫人身边。”

“是。”陆九应下,又问道,“将军,陆七那边要不要看着点?”

陆承安一边往里屋走,一边说道:“陆二在。”

陆九盘算了一会,便喊了红袖过来守着,自己则是飞快的去了陆十那边。

陆承安进屋便看到秦苒苒紧紧地裹着被子,睡得脸颊红扑扑的样子,怀中的猫头听见声音,睁开眼看了一眼,见是熟人,便又将眼睛闭上,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以免再次被扔出去。

秦苒苒睡着睡着,突然感觉阿狸在怀中乱拱,她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把阿狸抱出来,将脸埋在它的肚皮上蹭了蹭,便把它放到了被子外。

为何要放出来?明明是要往被子中钻一下的……

它看着那个喜欢将自己扔出去的男人已经熟门熟路的抢占了自己的地盘,只得耷拉着耳朵,熟门熟路的去了耳房。

“承安?”秦苒苒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迷迷糊糊的,她感受着身边男人身上的温热,赶紧贴了上去,恨不得紧紧扒住这个大号暖炉。到了这南边才知道,自己在上京又是火炕又是地龙的,对于这湿冷,却又只能用自身温度来取暖的南方冬日,是真的不习惯了。

“拿开手,我要睡觉。”秦苒苒皱着眉头打开那只在胸前作乱的手,“还没睡醒呢。”

“我只是想让你暖和暖和。”作乱的某人一脸无辜。

晨间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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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人妻之责

晨间,战况激烈,耳房中的红袖与阿狸慌忙地掩了耳朵,跑到正院门口坐着晒太阳。

“陆七姑娘,请留步。”红袖正将双手塞在阿狸肚皮底下取暖,就见陆七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昨日晚饭时的状况她是看在眼里的,这陆七姑娘看起来如同一只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小母鸡,实则对将军有些异样。本着定要维护夫人利益的出发点,红袖慌忙地去拦。

陆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希望她能知难而退。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丝毫不让地挡在她的身前。

“让开!”陆七将刀鞘架在她的脖子上,“再不让开我的刀就要出鞘了。”

红袖气鼓鼓地看着她:“将军和夫人正在忙着,没空见你,这个时候你去也不方便!再说了,将军教了你武艺,就是让你杀我这样的自家人吗?”

“你算哪门子的自家人?让开!”陆七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这小姑娘胆子挺大,不受吓唬,自己总不能真的拔刀相向吧。

“陆七姑娘,将军正忙着与夫人研究如何早日诞下小主子的事宜,实在无暇见你,你还是请回吧。”红袖也很无奈,这人怎么就是不听呢?

陆七将红袖的话细细咀嚼了一番,终于明白了红袖话里的意思。她的耳边微红,收起刀,迅速地转身离开。

红袖刚松了一口气,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自己也涨红了脸,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旁边……

“陆十,你怎么在这里!”红袖扫视一圈,被蹲在树上的陆十吓得倒退了几步,踩到了正在地上伸懒腰的阿狸的尾巴。

“嗷~”

“外面,有人。”激战的间隙,秦苒苒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和阿狸的哀嚎声,无力地说道。

陆承安低头咬住她的下唇,低低地说道:“专心。”

战斗继续,外面的人却被阿狸的嚎叫转移了注意力。

红袖一边帮阿狸顺毛一边安慰它,陆十也难得没有开口怼,而是从树上挂着的一个纸袋中拿出了一串炸小河虾。

受伤的橘猫顿时忘记了刚才的痛苦,扑上去便开始吃饭前点心。

“你还蛮厉害的嘛!”陆十看着全然不顾自己尾巴的阿狸,笑着对红袖说道,“对于陆七那种臭脾气,就不该给她好脸色,反正给她好脸色也是你的热脸去贴了冷屁股。”

红袖看着笑得一脸阳光的陆十,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吗?”

“那当然,”陆十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发亮,“有我们在,惹到夫人的人你只管怼回去就好,打架的事交给我来。”

红袖红了脸,低低地应道:“嗯。”

鉴于男主人和女主人的战斗激烈且持续,这一日早饭与午饭是合并在一起用的。

秦苒苒趴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喝着老管事特意吩咐人做得当归羊肉汤,听着外面布置院子的热闹声音,哀怨的看了陆承安一眼:“都怪你。”

陆承安连连点头:“怪我怪我,多喝点汤,晚上大家一起守岁。”

“我要吃金玉馒头。”秦苒苒指了指桌子上精致的小馒头。

陆承安赶紧给夹过来。

“我要吃那个虾饺,还有那个,水煮肉片。”

陆承安赶紧拿了碗上前。

“那什么,你还是把桌子搬过来吧。”秦苒苒看了片刻,扶着腰起身,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

陆承安毫不犹豫地发力,稳稳地搬起桌子,来到床边。

他看了看裹得像蚕茧一般的秦苒苒,又去了耳房,将碳炉提了过来。

感受着屋子里的温度慢慢升起,秦苒苒披了夹袄,往前凑了凑,开始补充体力。

陆承安坐在一边的绣墩上,给闻香而来的阿狸放上猫碗,倒上一小勺汤,便开始专注地给秦苒苒挑骨头,挑鱼刺,去虾皮。

“夫人,陆七求见。”秦苒苒正感受着这温馨的气氛,就听见外面陆七的声音响起。

陆承安皱了皱眉,说道:“我让她先回去吧。”

秦苒苒摇头:“让她进来吧,今年事今年毕,总不能拖到明年。”

陆承安沉下脸,心中不悦,对着门外扬声说道:“进来吧。”

陆七听见里面陆承安的声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好低头进屋。

屋中的场景却让她心中微微吃惊,她完全没想到,秦苒苒会搬了桌子在床边用午饭,而陆承安也如同家仆一般,处处伺候。

甚至连那只蠢肥猫,也要陆承安伺候!

“夫人,这就是你为人妻应有之责吗?”陆七见此情景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声音尖利的指责道。

陆承安顿时阴沉了脸,刚要说话,就听见秦苒苒轻笑一声:“那你认为,为人妻的责任是什么?”

“起码今日你与将军的位置应该调换一下吧!”陆七毫不犹豫的开口。

“晨起侍奉他梳头净面早膳更衣出门,夜间侍奉他梳头净面晚膳更衣入睡,是这样吗?”秦苒苒继续问道。

陆七点头:“是,这是身为妻子应尽之责吧。”

秦苒苒点头:“对于很多不懂对方心意,貌合神离的夫妻来说,这确实是必备之责,但是这些事情,我外面的贴身丫鬟便能做到,又何必我处处动手呢?”

“再者,就凭着将军与我的情谊,这些事,无论谁去做都甘之如饴,这才是真正的夫妻。谁说夫妻之间只能女子一味的付出了,有这种想法的人才叫奇怪。”

陆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喃喃的说了一句:“既然是互相去做,为何你不做?”

“我做的时候你恰好没有看到罢了。”

“陆七,你好好想想,你对承安的情谊,是出于年少时的感激和崇拜,还是真真正正愿意为他放下甲胄和长刀,甘愿在深宅大院中做一个每日对镜自怜的可怜人。”秦苒苒语气中带着些许恰到好处的幽怨,让人听的出来,却又不会觉得刻意。

“我,我……”陆七顿时语结,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刀,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将军不是也经常带你出门的吗,为何我入了将军府就得在那深宅大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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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新年

“因为你只能做妾啊,我可以出门,你不可以。我可以将桌子搬到这里来用饭,你只能帮着我搬桌子,在旁边看着我吃。哦,对了,那时候承安就不必做这些了,毕竟你是要日日立规矩的,若是坏了规矩,还有相应惩罚,若我心疼你,不惩治与你,第二日御史台便回弹劾承安宠妾灭妻,说不准哪日他便失了圣心,只能落魄离京了。”

秦苒苒一口气说完,觉得嘴里有些发干,将碗递给陆承安示意他盛汤。

“怎么,怎么会这样……”陆七有些难以置信,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秦苒苒继续煽风点火:“这些话是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你?上京城中多少家族的覆灭都是因为妻妾不和导致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陆七有些无力地反驳:“我,我不会与夫人不和的。”

“但是你对我有怨怼之心,这一点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会成为陷害承安最大的把柄。若是你还是坚持,那便让承安去了你的暗卫之职,从官身变为奴仆,跟了我回去吧。”秦苒苒夹起去了皮的小虾,慢慢吃着。

陆七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满脸不知所措。

“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回答我。”秦苒苒冲着她笑了笑,又低头继续与干烧仔鸡做搏斗。

看着陆七落荒而逃的身影,陆承安对着秦苒苒拱手:“夫人好口才,为夫甘拜下风!”

秦苒苒得意地挑眉:“怎么样?凭着陆七的性子,绝不会选择入府为妾,若是选了,那便是对你情根深种,带回去也不会被人利用,好生养着便是了。”

陆承安却缓缓摇头:“我不会让她进府的。”

那你前世还有那么多姨娘!

秦苒苒白了他一眼,低头摸了摸阿狸圆润的脑门,心中微微一松。

不管前世是为什么,今生,应该不会再有那种场景出现了。

“夫人,夫人,我们去挂彩灯吧。”杏花的声音开朗的声音传来,“老管事拿了好些彩灯呢。”

“好,我一会就去,你们先去挂着,有没有猫儿的给我留一盏。”秦苒苒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杏花笑呵呵地答道:“有呢有呢,老管事照着阿狸的样子做了好几盏……哎,陈擎宇你放下,那个是我给夫人留的,你不许拿……”

秦苒苒听着外面欢快的声音,有些坐不住了,匆匆吃完午饭,净了手,换了衣服便朝外走去。

“哎,这彩灯还挺像的。”秦苒苒看着杏花给自己留的那盏虎头虎脑的橘猫彩灯,赞不绝口,“就是好像稍微有点胖。”

杏花摸了摸阿狸的脑袋:“不胖啊,跟阿狸一模一样呢。”

秦苒苒低头看向地上那只珠圆玉润的猫,今日过年,罢了,过完年再控制吧……

等到了夜间,满院子各色彩灯随风轻轻摇摆,前厅内灯火明亮,一派其乐融融。

“我敬大家一杯,这一年来,陆一到陆十都随着我东奔西走,辛苦了。留守在益州的诸位也都辛苦了,我远在上京,有什么事也帮不上大家的忙。好在今年的事都已经顺利渡过,愿来年一切也是平安顺遂。”陆承安举起酒杯站在桌旁,对着屋内众人说道。

大家齐齐起身,举起酒杯:“愿将军与夫人平安顺遂,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声音整齐,嘹亮,内容押韵,直接,秦苒苒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老管事笑呵呵地打圆场:“夫人还小,再长长也好。”

“对了,总是老管事老管事的叫您,还没问过您贵姓?”秦苒苒努力转移话题,问道。

老管事面上闪过一丝羞赧之色:“我就姓老,名叫老孜沃,也不知道我父亲是如何想到要给我取这么个名字的,现在想想,真是不好意思啊。”

秦苒苒看着面带羞赧眼中却闪烁着骄傲光芒的老管事,您是真的不好意思吗?

陆承安笑着说:“老管事当年在军中骂阵,他一人可以顶得过十个陆十。”

陆十在另一张桌子上乖巧地开口:“我比着老管事差远了。”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老管事笑呵呵端了一盏鱼羹递给阿狸,秦苒苒看得眉头直跳,这一身肉……

“哎,陆七呢?”秦苒苒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陆七的身影,开口问道。

陆二笑着答道:“夫人放心,陆七没事,她说今日要在房间里歇息一下,不过来凑热闹了。年夜饭也给她送过去了。”

一整晚,大家说说笑笑,都喝至微醺,然后又出门放爆竹,几个孩子每人提了一盏彩灯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阿狸也上了屋顶,端坐在屋脊上对着众人“喵嗷”一声。

众人皆笑:“明年要沾了锦鲤的光,有个好年头了。”

也不知回房时已是几时,草草地净了面换过衣服,两人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秦苒苒慌忙起身,却又想起这是在益州,无需给公婆请安,也无需进宫,便又躺了回去,伸出手指细细勾勒着陆承安英俊的眉眼。

陆承安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睡了?”

“今日初一,还要起来给大家派红包。”

陆承安起身,拿了厚厚一沓红封递给她:“你来发吧。”

秦苒苒笑着接了,起身喊了红袖和陆九为自己梳妆,穿了大红色白玉兰暗纹锦服,配了一副红宝石头面,看起来很有新年气氛。

“走吧,我们发红封去。”她笑着扶了红袖的手,看着已经蹲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地三小只。

一圈红封发完,她松了一口气,刚要回屋补觉,就听见老管事进来回禀:“将军,夫人,益州巡抚前来拜会。”

“这么快便收到消息了?”陆承安笑着摇头,随即说道:“请吧。”

他站起身,对着秦苒苒说道:“我们去门口迎一下,他与我同为二品。”

秦苒苒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往门口走去。

益州巡抚着了便服,带了自己的妻子,刚过了前院。

“陆将军,在下刘富,这才听闻陆将军到了益州,有失远迎。今日特意带了家眷上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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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我保护你

益州巡抚姿态放得很低,他可是听闻了金陵巡抚的遭遇,虽说他是自找,可这陆将军的手段也实在是非同一般,哪里还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刘大人。”陆承安拱手行礼,随后引着二人向前厅走去,“里面请。”

“苒苒,你带了刘夫人去内室坐坐,我与刘大人有话要说。”陆承安转头对着秦苒苒嘱咐道。

秦苒苒如同普通官宦人家妻子一般,对着二人福了福身,笑着邀了刘夫人向后走去。

“红袖,去拿了皇后赏得大红袍泡了,再拿几样点心来。”秦苒苒吩咐了红袖,笑着对刘夫人说,“也是临时起意来了这边,想吃一吃益州的锅子,路上也没带什么,只有皇后娘娘赏得那大红袍可以与夫人一同品鉴了。”

刘夫人极为长袖善舞:“皇后娘娘赏得,夫人又时时带在身边,那定是极好的了。”

红袖带了杏花送了茶和点心,秦苒苒指了指面前的奶黄包:“夫人尝尝。”

“我是不敢吃这些的,”刘夫人低头看看自己略显臃肿的身材,苦笑不已,“也不知为何,喝水都会发胖。”

秦苒苒笑着为她斟了茶:“夫人是否介意我为夫人诊诊脉?”

刘夫人面带诧异:“夫人还会诊脉?”

“略知一二。”秦苒苒笑着拿了脉枕过来,示意刘夫人将手腕搭在上面。

“夫人脉象有些涩滑,想必平日里吃食上喜爱重口之物,喜食荤腥。”秦苒苒手指在那丰腴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便心中有了计较。

刘夫人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我也想过克制,可是克制几日之后,便会用的更多。”

“夫人回去试试荷叶红果陈皮茶,每日饮用。我看夫人有些体虚,早饭后再加一副黄芪当归茯苓汤,这方子都极为简便,一会我写了您带回去,照着剂量服用便是。”

“吃食上您也可以将肉类用荷叶包了上锅蒸一蒸再食用,可以去油腻。”秦苒苒继续建议道。

刘夫人喜出望外,本来初一这一日都是自己在家等了其他官宦人家的家眷上门拜访,今年却被丈夫拉了来摆放着突然冒出来的将军夫人,原本她心中是极为不愿的,可是没想到来此之后,这位身量纤细的夫人还给自己瘦身的方子,看着夫人的身材,许是有用的吧。

两人关系更近了一步,亲密的说起了家长里短。

答应了刘夫人第二日去她府上做客之后,陆一站在门外说道:“刘大人与将军已经说完了,请两位夫人去前厅喝茶。”

秦苒苒与刘夫人携了手,在两位大人惊讶的目光中走进前厅,略坐了一会,刘大人便起身告辞。

“你们聊什么了,我怎么看着那刘大人表情有些严肃。”秦苒苒送走两人,回到正房凑上前去问道。

陆承安笑着捏了捏阿狸的肥肚皮:“谈了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需要动用你们两个人谈?”

“我想在这弄个铁矿。”

“你说啥?”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阿狸一个哆嗦,跳了出去。

“我想在这弄个铁矿。”

“皇后腹中已然有了孩子,若是个皇子,皇位必然是他的。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待我是极好的,若是新君继位呢,再加上我的身份,他能做到不猜疑我吗?”

“我必得为自己谋好后路,为你,为将来的孩儿谋好后路。”

秦苒苒沉默一会,才说道:“若是此事暴露……”

“不会,我有能力将它控制在自己手中。其实,若是我身边没有你,我可能也不会去计较这些……在我明白自己的身世之前,我总搞不清楚自己活着的意义在哪,没有人让我去疼爱,没有人疼爱我……”

秦苒苒听着陆承安近似于呢喃的话,心底一阵抽痛,她走上前去拥抱住陆承安:“现在有我在呢。”

“幸好你在,若是没有你,或者是你对我也冷淡……”陆承安的话在秦苒苒耳边如同一个惊雷炸响,秦苒苒面色苍白,捂住胸口,无力的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原来,原来前世的悲剧,不仅仅是新君的猜忌,更多的是,自己的冷淡与逃避让陆承安根本提不起应有的警觉和斗志。

打小除了老平西侯给予过他关心与爱护,其余人又有谁给过他一点温暖呢?

十二岁便进入军营,在铁血战场上厮杀挣回了军功与职位,可是谁又问过这条路是不是他真正想走的,这个结果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陆承安慌忙地扶起秦苒苒:“苒苒,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

秦苒苒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我在这里,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

陆承安慌乱地点头:“好好,只要你好好的。”

过了很久,秦苒苒才缓过来,用干哑的嗓音说道:“渴了,想喝水。”

陆承安赶紧倒了温水递到她的唇边,看着她喝干了水,面色稍稍缓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承安,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秦苒苒抬头看着他,眼底带着坚定的光芒。

陆承安将她拥在怀里:“好。”

用午饭时,所有人只觉得明明将军和夫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可两人之间那种甜蜜的氛围,简直让人觉得窒息……

“对了,刚才那位刘大人的夫人邀我明日去府上做客。”饭毕,秦苒苒对陆承安说道,“现在是新年,是不是需要准备点礼物?”

“老管事,这个你熟悉,你去准备吧。”陆承安扭头对老管事说道。

老管事笑呵呵地应下,退了下去。

“康先生,我有事跟你谈,陆一陆二,你们也来。”陆承安继续说道,“苒苒,下午不陪你了,我要去书房谈事情。”

秦苒苒笑着帮他理了衣服上的褶皱,回了后院准备明日的衣饰。

陆二也低声对着陆三说了几句,才跟着陆承安离开。

“没怎么带衣服,明天怎么办啊……”秦苒苒一回房间,便满面愁容的对着陆九说道。

“夫人,老管事让我们给您送了衣服和首饰来。”门外,一个婆子的声音传进来。陆九双眼一亮,赶紧让她进来。

“夫人,这些都是老爷事先吩咐好,老管事照做的,您看看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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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府衙赴宴

“老爷,我邀了陆将军的夫人明日来我们府上做客。”回府衙的路上,刘夫人对着刘巡抚说道。

刘巡抚点头:“既然到了益州,我们接待一下也是应该的,你给布政使,按察使,守备军的夫人都下了帖子,免得他们事后埋怨。”

刘夫人低声说道:“是,老爷。”

“你说,这陆将军可信不可信?”刘巡抚沉吟了片刻,问道。

刘夫人心中一跳,急忙问道:“老爷何处此言?陆将军我只见了一面,不敢说什么,不过这位陆夫人,倒是个妙人儿,我听她身边丫鬟的意思,宫中皇后娘娘的平安脉,都是这位夫人经手的,陛下也对她的医术推崇有加。”

刘巡抚再次陷入了沉思中,直到回了府衙,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刘夫人虽然心急,但也不好多过问男人在外的事,便吩咐了丫鬟拿了笔墨下帖子,收拾花厅,准备明日的宴席。

府衙中书房的烛火亮到了半夜才熄灭,刘巡抚走出书房之时,眼底隐隐流过坚定。

初二清晨,秦苒苒身着水红色石榴暗纹夹袄,配上月白色百合裙,头上带了金镶玛瑙珠花,配了从金陵带的景泰蓝耳坠和正红色玛瑙镯子,衬得肌肤白皙娇嫩。

她站在铜镜之前左右看了几次,才问道:“我这么穿如何?”

陆承安上下打量了几眼,赞叹道:“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

秦苒苒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带着红袖与陆九一道去了前院,上了马车,往府衙走去。

“夫人,我们今日不带阿狸吗?”红袖看着被杏花拽住的阿狸,问道。

秦苒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带了,第一次去人家府上,不合适。”

她们到达府衙之时,刘夫人已经带了三位精心装扮过的夫人等在了垂花门处。

“陆夫人。”刘夫人见马车停下,笑盈盈地迎上去。

其他三位夫人看着刘夫人的举动,按下心中的吃惊,将自家老爷叮嘱自己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位陆将军,得罪不得。

“刘夫人,劳您在此等我,实在是过意不去。”秦苒苒扶了陆九的手下了马车,上前几步与刘夫人携了手,语气真诚。

刘夫人面上笑意更浓,拉了她往另外三位夫人这边来,口中还说着:“哪有,我也难得见到像陆夫人这般投契的人。”

“我怕我粗口笨舌的,陆夫人在这边会觉得拘谨,特意邀了几位夫人来陪你,这位是布政使家的孙夫人,这位是按察使家的张夫人,这位是守备军将军家的李夫人。”刘夫人一一介绍完,对着众人说道,“这位便是上京城过来的陆夫人。”

秦苒苒听着她的介绍,一一见礼。

孙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紫红色菊纹暗花夹袄,配着红宝石头面,看起来极为沉稳,对着秦苒苒福了一福,笑着说道:“陆夫人好年轻。”

张夫人看起来比着孙夫人大了几岁,面上有着憔悴之色,她身着一身孔雀蓝锦服,却显得面色有些发黄。她笑得极为勉强,微微福身:“陆夫人。”

李夫人身着宝蓝色素缎裙,没有齐夫人的那种爽利,温柔地对着秦苒苒福身:“陆夫人安好。”

“这大冬天的,我们屋里坐吧。”刘夫人笑着邀了几人去花厅喝茶,“我这里的茶是比不得皇后娘娘赏得,不过我这的蒙顶甘露也是我们当地的特产了,给陆夫人尝尝鲜。”

秦苒苒笑着让小厮将礼物拿了过来:“如此,便谢过刘夫人了。我听闻您与刘大人都是属牛的,特意备了点礼物,不成敬意。”

刘夫人让管事接过收到房里:“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昨日我们去拜访,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这怎么好意思?”

秦苒苒握住刘夫人的双手:“您与刘大人年长于我们,这是应该的。”

刘夫人想想丈夫昨日的话,再看看今日秦苒苒的举动,心中有了计较,定是这位陆将军想要与丈夫在益州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共谋什么利益,看来自己要好好试探一番才是。

看着对方眸子内有精光闪过,秦苒苒暗笑,上钩了。

走进花厅,屋内早已摆了炭盆,悠悠的花果香味在屋内浮动,秦苒苒只觉得这里面不像是寒冬腊月,而是有一股子春意盎然的意味。

刘夫人邀了秦苒苒在上首坐下,秦苒苒也不推辞,在座几位夫人之中,也就刘巡抚与陆承安是二品大员,而自己又是御赐三品夫人,在朝中,也不是每位有品阶的官员家眷都会得了相应的品阶。

张夫人自始至终面色就不太好看,秦苒苒笑着问道:“张夫人看上去面色不好,是不是新年过于劳累,没有休息好。”

出乎秦苒苒意料的是,张夫人声音陡然尖利起开:“不要你管。”

屋里几人顿时一愣,张夫人又尴尬地笑道:“我最近精神有些不济,失礼了,刘夫人,我先告辞了。”说罢,她看也不看秦苒苒,起身便离开了。

秦苒苒面上笑容有些勉强:“这是……”

刘夫人轻咳一声,低声说道:“这位张夫人的娘家,便是金陵那个黄家。”

秦苒苒恍然大悟,这是在迁怒于自己啊,你娘家自己造的孽,难道还不去承担不成?

孙夫人举起茶盏:“陆夫人不必介怀,张夫人就是这么个性子,一向随心所欲,如同女中豪杰一般,我们还是饮茶吧。”

秦苒苒笑着对孙夫人点头,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这孙夫人分明是在告诉自己,这张夫人平日里定是仗着娘家势力大为所欲为的,现如今遭了难,日子过得肯定不如从前。

这孙夫人看起来对自己很是友善。

“听闻陆夫人医术了得,还给刘夫人开了茶方子,我们几个都说要一起用呢。”李夫人也笑着接话,“我也想斗胆问一问陆夫人,有没有喝了便可以让人白皙的茶?我这脸色总是不如旁人白,真是苦恼。”

秦苒苒放下茶盏,与几位笑着交流起来女眷们永远聊不腻的话题,再加上秦苒苒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皇后娘娘也用了这个方子,几位夫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场面一片和谐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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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李长山

“老爷,今日我与这为陆夫人交谈过了,孙夫人似乎对她的态度比着寻常热切了些许,李夫人态度倒还正常。这位陆夫人确实是在皇后娘娘面前极为得脸的,她给的方子我都请府医看过了,府医说这的确不是背出来的方子,都是对症的呢。”刘夫人送走了几人之后,来到了刘巡抚的书房,把今日的情况说了一遍。

刘巡抚点头,说道:“送来的礼物我看过了,是两只十足金的金牛。”

刘夫人面带喜色:“这礼物送得倒是合心意。”

刘巡抚对着墙上的一副墨梅图站了一会,才说道:“我也该站队了。”

“你先回去歇着吧,吩咐厨房晚上给我炖个牛尾汤。”他吩咐了自家夫人,便又回了书桌旁坐下。

刘夫人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就听刘巡抚再次将她叫住:“算了,你吩咐府上那个锅子做得最地道的厨子,晚上备好锅子,按着最高标准来,你再去下帖子,请了陆将军和他的夫人晚上过府,就说我邀了他们尝尝最地道的锅子。”

刘夫人赶紧应下,兀自去忙了起来。

秦苒苒离开刘夫人府上之后,先在街上略逛了逛,才回了陆府,刚回屋就听见老管事来说,刘夫人再次下了帖子,请她与陆承安晚上去吃锅子。

她对着陆九得意的挑了挑眉,便换了衣服,去塌上躺着。

陆九笑嘻嘻地抱起阿狸,给它擦了擦爪子,放在塌上,说道:“果然跟夫人料想的一样,刘夫人试探了夫人在京中的低位之后,刘大人的决定就做好了。”

秦苒苒打了个哈欠,搂着不断扭动的阿狸说道:“这些官夫人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家丈夫打探消息,真是累得很。”

陆九帮她盖了被子,顺手撸了一把猫头,心中暗笑,你不也是在为将军打探消息吗。

正说笑着,陆承安走了进来,面上挂着欣喜地笑意:“刚刚接到陛下来信,让我们尽快返京,漠西的鞑子派了使团入京,我与齐将军与他们打交道甚多,彼此了解,需得回去以防万一。”

“还以为这边刘巡抚谈不下来,没想到你去做了客,他就邀了我们去吃晚饭,这样晚上就能谈拢,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

秦苒苒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人一猫两个脑袋:“那我们回去了,这边的后续工作交给谁?”

“刚刚陆七找我了,想继续留在益州帮我盯着这边铁矿之事,我又留了陆二帮她。”陆承安小心地说道。

秦苒苒又打了个哈欠:“那就好,我先睡一会,一会快到午饭时候记得叫我,今日起得太早了。”

陆承安见秦苒苒并没有在意陆七找他的事,心里也轻松了许多。陆九走过去请了陆承安到了外间,细细说起来今日谈话时各府夫人的表现。

“我们并没有在府衙用午饭,刘夫人和孙夫人仿佛心事很多的样子,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席,夫人便起身告辞了。”陆九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

“孙夫人?是布政使家的夫人?”

“是,按察使家的张夫人提前离席了,按着孙夫人的说法,她近日在府中日子也不好过。”陆九将她与秦苒苒红袖在马车上理出来的思绪对着陆承安解释。

“只有守备军将军的夫人表现如常是吗?”陆承安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这个李长山,倒很沉得住气。”

陆九听见李长山这个名字瞪圆了眼睛:“将军,这不是当年漠西军的那个粮草官吗?”

陆承安没有回答,只吩咐她照顾好秦苒苒,便转身离开了。

“陆一,约了李长山见一见,告诉他,到时候了。”陆承安跟陆一低声说道。

陆一应下,转身离开。

书房中。

“将军,我一早就想来拜访你了,可是你都没给我信号,我不敢轻举妄动。”李长山是个典型的武夫,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说起话来声如洪钟,走起路来猎猎带风。

“大山哥。”陆承安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看起来极是激动。

李长山眼底泛红,语气中也有些哽咽:“将军……”

陆一端了两坛子烧刀子过来放在桌上:“大山哥,将军说了,要好好跟你喝一杯。”

李长山擦了一把眼睛,咧嘴笑:“当年我们一起坐在大漠喝烧刀子是何等爽快!”

“那今日便痛饮一番!”

书房中简单地摆了几碟小菜,两人坐在桌边,李长山满是怀念地说道:“这要是坐在大漠的沙丘上就好了,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茫茫黄入天,我李长山这辈子也就记住了这一句诗了。”

陆承安与他碰了碰酒杯,笑着说道:“若是有这么一天,你会不会来帮我?”

李长山虽是个直来直去的汉子,但能从一个小小的粮草官做到一方守备军首领,他的政治敏锐度也是不容小觑的。他闻言停下了正在斟酒的动作,抬头问道:“将军是要做那人上人吗?”

“人上人我没那个福分,过段时间,我会向陛下请旨镇守西北,具体去哪还没有决定。”陆承安冲着他举举酒杯。

李长山又是咧嘴一下:“那将军什么时候将我调过去?”

陆承安神色却严肃起来:“我暂时不会想办法调动你的职位,我需要你留在益州帮我。”

“我要在此地有属于自己的铁矿,这件事不经刘富的手是不好做的,但是我信不过他,你要帮我看住了,我的身家性命,我可全压在这里了。”

李长山放下手中的酒壶,压低了声音:“难道那位要对你出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现在对我信赖有加,但谁又能保证新君也是如此呢?”

********

“陛下,苒苒他们应该收到信了吧?”皇后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面色比着以前也红润了许多。

德庆帝将手放在皇后的小腹上抚摸了几下,才慈爱地笑道:“应该是已经收到了,他们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皇后温柔地笑道:“还真是想她了。”

“阿笙,这次来访的那位古丽公主,据说想要与我们大周联姻,你多看着点,就算联姻,也要挑一个合适的。”德庆帝意味深长地说道。

“陛下放心,臣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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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同盟

“陆将军,快快请进。”华灯初上,刘巡抚带着夫人站在二门处,冲着下了马车的陆承安笑着拱手。

陆承安也上前几步:“刘大人,劳烦你们在此等候了,你们还年长于我,让我怎么敢当?”

刘巡抚立刻呵呵笑道:“陆老弟何必如此客气呢,你我既然一见如故,就别再去在意这些虚礼了。”

陆承安心中暗骂老狐狸上杆子倒是挺快,面上笑呵呵地说道:“刘兄。”

两人相视一笑,让人看起来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刘夫人立刻上前,拉着秦苒苒的手:“弟妹,既然是要来尝尝我们益州的锅子,今日我便找了做锅子最地道的厨子来做,定让你吃个开心才是。”

秦苒苒心底微抽,果然是一家人……

“嫂嫂真是体贴人。”秦苒苒立刻甜甜地回道。

四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屋,晚饭没有摆在白日的花厅,而是直接进了内院。

刘巡抚等着丫鬟们将桌子布置好,将所有的菜都摆好之后,摒退了左右,举起手中的酒杯:“陆老弟,你的话我仔细想过了,今后你我便如亲兄弟一般,你在上京,我在益州,我们互为依仗,你看如何?”

“刘兄,兄弟我求之不得!”陆承安与他碰了酒杯,将杯中酒一口饮下。

“爽快!”刘巡抚也将杯中酒饮下,“如此,我们便说定了。”

陆承安涮了一盘肉,笑着说道:“陛下今日派人给我送了密信,若是刘兄今日不约我,我也是要前来拜会的。漠西鞑子拍了使臣前来,明日我便要赶回上京了。”

刘巡抚眸光微动:“他们这个时候前来,难不成又要有战事吗?”

“这次应该不是,据说他们的一个什么公主要来和亲,刘兄可要注意一下,京城里的亲眷近日可要低调行事才是,想必陛下也不希望和亲对象会是大员亲眷。”陆承安拿了公筷夹出肉来放入秦苒苒碗中,惹得正在为刘巡抚夹菜的刘夫人羡慕不已。

刘巡抚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捏了捏自己的山羊胡:“哦?陆老弟的意思是……”

“历代和亲,要么是公主远嫁,要么是皇子娶妻,如今京中未曾婚配的合适皇子只有七皇子一人,但是京中状况刘兄也是知道的,陛下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极有可能会继承大统的皇子去娶一个异族公主为妻?那便只有在手无实权的却又有些名声的官宦人家中选了。”陆承安笑眯眯地解释道。

“那七皇子……”刘巡抚放下筷子,神色凝重。

“刘兄若是信我,便不要急着站队。”陆承安面色也严肃起来,“静观才是上策。”

刘巡抚闻言举起酒杯,对着陆承安说道:“我这里离上京城太远,有些消息,便要依仗于陆老弟了。”

“刘兄有事便派人去陆府,我留了两人在此帮我们传递消息。再者,”他凑近了刘巡抚低声说道,“大人想必已经知道今日李将军去我府上的事了吧?李将军与我同在漠西军时,也是好友,我在益州的家底可都交代给刘兄了,这边的事,就完全仰仗于您了。”

刘巡抚听了此话极为高兴,他正愁着如何开口问询陆承安与李长山之间的关系,陆承安便自己和盘托出,他立刻拍着胸脯说道:“放心,这边的事就交给我!”

刘夫人则是一副完全不管男人们事的样子,一直在问秦苒苒还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让自己恢复年轻貌美。

秦苒苒干脆拿出一叠药膳方子递给她:“怎么做,有什么效果都在上面写着,您要是选了一副,便按着吃法吃上五日,再换下一幅,这些都是对什么没有什么伤害的,跟食物一样。”

刘夫人如获至宝,喜不自胜地将方子放好,对着秦苒苒感激地说道:“一会我便让管事婆子给你们备好带回上京城的特产,这都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可千万不要推辞。”

秦苒苒忙道谢:“如此便多谢嫂嫂了。”

陆承安在说完这些之后,对于上京城的局势便绝口不提,不论刘巡抚如何开口询问,都只是笑着打哈哈。

刘巡抚知道陆承安的意思,自己在没有帮他做更多的事之前,他是不会再告诉自己更多了。

他也不再勉强,日久见人心,不急在这一时。

两人已经决定合作,那便足够了。

陆承安见刘巡抚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也不再多说话,几人便说说趣事,秦苒苒听得津津有味。

一顿锅子之后,陆承安与刘巡抚的同盟之谊便初步奠定了基石。

“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上京了,若是京中有事,我会即可传信给你。”陆承安临离开前,对着刘巡抚承诺道。

刘巡抚郑重点头:“明日我便着手那件事,争取在十六开印之前将手续走完,以免节外生枝。”

回府路上的陆承安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很多,给人感觉如同吃饱喝足的阿狸一般懒洋洋地倚在马车的迎枕上。

秦苒苒看得好笑,上下多看了几眼,才说道:“回去可以做一副画了,花下美男子,如何?”

陆承安挂上邪魅的笑意:“花下妖男,如何?”

秦苒苒被那个笑容晃了一下眼睛,有些痴痴地咬了咬帕子。

陆承安看着她的举动,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明日便要回上京了,又要回去跟那些人搅弄那摊浑水了。苒苒,你可愿跟我去西北?”

“我自然是愿意的,我也不喜欢待在上京,与那些女眷说话太累了,我只是一个大夫啊……”秦苒苒依偎在那健壮的胸膛智商,喃喃地说道,“我只想采采药看看病养养猫,若是去了西北,不必再与那些内宅女眷你来我往,那就完美了。”

“我会让你过上那样的生活的。”陆承安的声音在秦苒苒上方响起,带着无比的坚定。

********

“明日就要赶路了……承安你能不能……”

“不能,你可以在马车上补眠,省得路上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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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齐州

初三清早,在刘巡抚和刘夫人的目送中,陆承安与秦苒苒一道,踏上了回京的路。

回京的人群还是那些,只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陈擎宇(狗子),郑弘文(受伤男孩)与陈悦竹(杏花)都看起来健壮了许多,比着先前那面黄肌瘦的样子,那精气神都好了太多了。

还有一只肥了三圈不止的肥猫。

秦苒苒在补了一觉之后醒过来看着面前那个圆润的身影,沉默了片刻:“红袖,悦竹,以后不许再偷偷给它吃东西,这下巴都已经两层了。”

阿狸兀自玩耍,不知道自己以后的零嘴儿都被温柔地女主人克扣地一干二净。

他们这一路没有往益州去时的轻松闲适,基本每个白天都在赶路,直到到了金陵府大家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来金陵看一眼灾后大家的生活。

新任金陵巡抚还是极为务实的,想必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耍滑头。

陆承安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去了受灾严重的几个地方看了看。见侗水河改道的地区已经开始动工,而基本已经空掉的侗水镇也被平整了一番,作为改道征用谁填的补偿地。

“这样也好,经历了这些的镇子,想必也是没人敢住的。”康先生叹了口气,说道,“改成水田,大家的田地变多了,那日子还会好过一些。”

陆承安站在当初遇见老人的河边默默站了半晌,才转身上马:“走吧,继续赶路。”

秦苒苒掀开车帘,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陆承安心头一暖,知道秦苒苒懂得自己在想些什么,心底也轻松了许多,回了她一个扫净阴霾的笑意。

一行人的身影渐渐北去。

越往北走,秦苒苒加的衣服便越多,马车里的手炉也点了好几个,就连阿狸肚皮底下也塞了一个。

“路上就这么冷了,回到上京得多冷啊。”秦苒苒将自己裹在陆承安新买的狐裘大衣中,苦着脸说道。

悦竹也裹着一个厚厚的披风,瑟瑟发抖:“北方的冬天真冷啊……”

陆九见悦竹的样子,笑道:“走,跟着我下车,活动活动手脚,已经开始习武了就不能再怕冷了。”

悦竹挣扎着放弃了手炉和披风,跟着陆九下了马车,只见陈擎宇和郑弘文正跟着速度不是很快的马车一路小跑着,见陈悦竹下车,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水,招呼道:“杏花,来,一起跑啊。”

陈悦竹鼓着嘴:“不要再叫我杏花了!”说罢,她跟在马车旁边,跟着马车的节奏,跑动了起来。

秦苒苒听着外面的声音无比艳羡,可怜巴巴地看着红袖:“我也想下去活动一下。”

红袖坚决地拒绝了她:“夫人,您下去,会被人笑话的。”

秦苒苒叹口气,看着趴在手炉上一脸惬意的肥猫,真冷啊……

陈悦竹很快便擦着汗水回到了马车,笑嘻嘻地给秦苒苒捂着手,说道:“我听将军说,晚上要在沧州歇着呢,听康先生说,齐州可大可大了,夫人,您去过齐州吗?”

秦苒苒摇头:“我没去过,这么冷,也不想逛……”

正说着,陆承安掀开帘子对着几人说道:“我给你们换了一辆马车,下来吧。”

秦苒苒闻言眼睛一亮,裹着狐裘便下了车。

陆三上前解马,陆承安带着她们到了一辆新马车前,对着秦苒苒说道:“上去吧,这个肯定会比那个暖和多了。”

马车看上去貌不惊人,除了比先前的马车大一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区别。秦苒苒掀开厚厚的毡帘,上去一看,顿时惊了一下。马车内部宽敞,中间是一个烧着热水的暖炉,宽大厚实的坐垫,崭新的迎枕和锦被,左侧没有座椅的地方摆着一个小长桌,供人放置物品。

“暖和多了……”秦苒苒赞叹道,她走到坐垫上坐下,将狐裘搭在腿上,对着红袖说道:“红袖,快讲大红袍拿出来,我们泡茶喝。”

陆承安看着秦苒苒轻松的样子,笑着回到了马上,他的妻子,就应该是像这样娇养着才是。

坐在新马车中品着茶,翻翻医书,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齐州府的大门也近在眼前。

“今晚我们便歇在齐州好了。”陆承安策马走进城门,直奔城中最大的客栈。

“客官,我们这里的上房已经满了,只剩下通铺了,您看?”掌柜的陪着笑说道。

陆五皱皱眉头:“上房满了?我们家老爷夫人是不可能住通铺的,掌柜的,价钱不是问题,有没有干净,安静的地方住?”

掌柜的一听这话,眼珠转了转,说道:“客官若是不嫌贵,我还有一处清净的院子,客官可以去那边住下,每晚十两银子。”

他的话刚说罢,一锭银子便落到了他的面前:“带路。”

“得咧!”掌柜的忙吩咐小二看店,带着几人往街尾走去。

“客官,就是这里,保证既干净,又清净,我天天派人过来打扫的。”掌柜的打开门,将钥匙递在陆五手中,“您放心住,有事便去客栈找我,这是一处两进的院子,您自己安置吧。”

看这些人丫鬟小厮一大堆,又舍得花银子,定是富贵人家,有些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哎,掌柜的,这大新年的,齐州怎么这么多人?”陆五叫住即将离开的掌柜,问道。

掌柜嘿嘿一笑:“各位可能不知道,今天夜里,我们齐州第一美人要抛绣球招亲呢,就在城中心的品茗斋那里,客官若是还没娶妻可以去碰碰运气,可惜喽,我已经成亲,不能去参加了。”

陆五看着掌柜胖冬瓜一般的身材,即使你没有成亲,这第一美人也瞧不上你……

掌柜说完,便遗憾地离开了,暗卫和丫鬟们赶紧赶了马车进院子,将东西安置好,点起地龙和炭盆在各屋内摆好,驱除寒气。

陆承安见大伙都忙得差不多,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便说道:“走吧,我们出去吃饭,顺便逛逛这齐州,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中的谁娶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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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绣球

“客官,您点的菜都已经上齐了,这是我们掌柜赠与几位的屠苏酒,各位慢用,有事招呼我。”小二快手快脚的上齐了菜,又拿上来两大坛酒,便退了出去,只留了包下整个三楼的两大桌人,坐在那里说说笑笑。

“葱烧海参,芙蓉鸡片,奶汤蒲菜……”陆九一边给秦苒苒布菜,一边说着桌上的菜名,“都是正宗的齐州菜呢。”

“那是自然,到了齐州,就该尝尝正宗的菜品,不过,这也多亏了那位齐州第一美人,要不然今晚这些菜馆都关门歇业,我们是吃不到了。”陆五夹了一筷子糟鱼,感慨道,“也不知道那第一美人有多美。”

“难道我们不该怪一下那什么使团吗?要不然我们现在还在外面游山玩水,哪里会在这大冬天的赶路。”陆十咬着一个肥美的海参,含糊不清地说道。

矛头顺利指向伊格使团,众人立刻边吃边痛骂起那个不停找事的伊格国。

阿狸抱着自己的碗,享受着悦竹的照顾,吃得胡子上都是鱼渣,边吃便发出愉悦的“酿酿”声。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便起身打算趁着热闹,出去看看,顺便见识一下齐州第一美人。

街上都是面带激动之色的独身男子,他们三三两两地朝着品茗斋的方向跑去。

边跑,他们还边讨论着:“这赵小姐不但是第一美人,家中还是这齐州第一富呢,虽然这几年挑挑拣拣耽误了,年龄稍微大了一下,但是人家长得美啊!”

“原来是个嫁不出去的大姑娘。”陆十头上顶着毛茸茸的阿狸帽子,啧啧称奇,“你看这一个个激动向往的样子,万一晚上净了面,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妖婆,这可怎么办呦~”

陆九捂着嘴笑着说:“你想多了,就算是老妖婆,人家还有银子呢。”

大家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第一大龄美人?跟着人群前进的方向,众人来到了品茗斋下,仰头看着二楼上被红纱拢住面庞的女子。

“看眼睛,真的是个美人呢。”秦苒苒细细地端详了那露在外面的一双杏眼,只见其中水波潋滟,欲语还休的眼神惹得下面一众男子心痒难耐。

“你个杀千刀的啊,老娘给你生儿育女,你居然还跑到这边来接绣球,真的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畜生!”一个女子的哭骂声突然响起,伴随着哭骂声响起的,是旁边人的指责声和一名男子恼羞成怒的斥责声:“老子看你这张脸已经厌倦很久了,今个赵小姐抛绣球,老子就是要来试试运气怎么样?”

“好,好,放妻书我已经带来了,你今日要接了这赵小姐的绣球,便先把放妻书签了。”女子气得浑身颤抖,最后拿出一张纸,拍给面前的男人。

男人毫不犹豫地接过,从旁边摊子上拿起一支记账用的笔,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女子接过放妻书,冷笑一声,转身离去。很快便有人看见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坐着一辆驴车,离开了曾经的家。

男人不以为意,眼睛死死盯着二楼上那个有财有貌,让人一见倾心的女子。

直到驴车的动静再也不见,赵小姐才幽幽开口:“今日,我想将抛绣球的规则再说一次,已成亲着,接到绣球机会作废。一来,我不欲破坏旁人家庭,二来,我也不愿伏低做小。”

方才签下放妻书的男人面上得意地看着周围灰溜溜离开地一众人,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时辰到,抛绣球开始。”随着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开口的声音,赵小姐拿着一个绣工精湛的的红色绣球站在了栏杆下方,她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扫视着,似乎是在思考到底应该抛向哪个方向才是。

而她目光扫过的地方,人群皆是一片沸腾,大家纷纷伸出手来,大声呼喊着赵小姐,希望可以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此时,站在激动的人群中气定神闲的陆承安几人却引起了赵小姐的注意,她不禁眼前一亮,好英俊的男子。为首那个满身贵气,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不过,那男子似乎看出了自己对他感兴趣,伸手揽住了旁边一名女子。

赵小姐心中暗恨,为何自己好不容易瞧上了一个,却又成亲了,偏生刚才自己还又重复了一次已经成亲的男子不得参与,她现在只想把时间播到刚才,收回自己说的那句话,虽然这名男子身边的男子都很优秀,可是,可是,都没有他这通身气派啊!

赵小姐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管他成不成亲呢,就凭自己的姿色与手段,还能输给那个不知所谓的女子不成?

那个不知所谓的女子正笑吟吟地倚在自己相中的男子怀中,娇笑着与他说些什么,一看便知是个狐媚子,呵!

她看着那男子朝自己这边扫视过来的目光,心中一喜,手中的绣球顿时抛出,直冲冲地飞向男子。

“赵小姐似乎是看中你了呢。”秦苒苒倚在陆承安怀中,狭促地笑道。

陆承安抬头看了看那个看起来极为美艳的女子,刚要低头说话,就见一个红色的影子朝着自己飞过来。

“啪!”是巴掌拍在绣球之上的清脆响声。

人群都忘记了去争夺这个绣球,只是站在那里楞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齐州第一美人的绣球啊,还有往外拍的人!还有不要的人!

不要给我啊兄嘚!

“抱歉,我已经成亲,不符合赵小姐的规矩,所以,还请……”陆承安话未说完,便憋在了口中,眼神望向地上的某处,神色古怪。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落在地上的绣球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只肥猫……

“难怪我突然觉得头上这么冷呢……”陆十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些回不过神。

这是赵小姐看中将军将军不要绣球反而便宜了阿狸吗?

“喵嗷!”阿狸爪子拍了拍那红彤彤的球,极其满意自己的新玩具。

赵小姐看着面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终于忍不住,眼睛一翻。

“快来人,小姐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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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官银

“爹爹……”赵小姐刚一睁眼看到自己的父亲,便扑入了父亲的怀中,嘤嘤哭泣。

“乖女儿,爹爹都知道了,城中百姓也都理解,怎么可能会让一只猫捡了你的绣球呢,我们改日再抛一次便是了,不要难过了。”赵老爷轻轻拍着怀中女儿的背,安慰道。

没办法,自己儿子一大溜,最后得了这么一个小女儿,挚爱的妻子还在女儿出生之时便去世了。

自此,全家人的宠爱全部放在了这个小女儿身上。

小女儿越来越大,跟妻子也越来像,尤其在女儿及笄之后,渐渐地变得更漂亮了,甚至在一次花会露面之后,名声传遍了整个齐州。

全家人舍不得娇养长大的小姑娘这么早便嫁出去,于是拒绝了多数求娶者,只留了几家条件相对优渥者,却又犹豫不决。直到男方无法等待,重新求娶其他家的女子。

小女儿这时却已年过二十,再不嫁人,便是老姑娘了。小女儿却又不愿随便嫁人,挑选了许久都没有定下婚事。眼看越拖越久,女儿越来越大,无奈之下,只好抛绣球选亲。

谁知道,抛绣球的结果竟是这样,让一只猫夺得了头筹。

“爹爹,我要嫁给那个男人,就是养了那只猫的男人,那样的男人,才是我的良配!”赵小姐抬起头,双目放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赵老爷面露难色:“女儿啊,那个男子已经成亲了啊,他可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说了自己已经成亲,是不能娶你的,再说,你自己也说过,是不会屈居人下,给人做妾的。”

“那我就嫁给那只猫好了。”赵小姐沉默了片刻,抬头说道。

眼底是说不尽的坚定与……狠厉。

“跟着那只猫,便能跟在那个男人身边,凭借着我的姿色与智谋,还怕夺不了那正妻之位吗?”她用力抓住父亲的肩膀,面上又显露出想要得到什么,对着父亲撒娇的小女儿姿态。

赵老爷很想拒绝,但看到女儿的模样又不忍心,正犹豫不决的时候,赵小姐再次开口说道:“爹爹,要不然您先去看看那位公子的相貌与气派,再做决定。”

赵老爷无奈地点头,一心想着将那位公子的缺点找出来,好让女儿死了这条心。他想了一会,渠道大儿子那边,与他合计了一会,连夜递了拜帖,见了齐州巡抚。

齐州巡抚政绩平平,却与上京城中几位官员私交甚好,这打通关系的银子,便是由这位赵老爷资助。

赵老爷的女儿瞧上了一位已有妻室的男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嘛,至于当街说自己已经成亲的事,找个由头捉起来关两天,让他写个放妻书,事情不就了结了吗?

“老赵啊,此事就交给我了,不出三日,你就等着办喜事吧。”齐州巡抚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满怀信心。

赵老爷得了这个承诺,喜不自胜地回家去给小女儿报信了。

********

“我们的阿狸也要娶媳妇了。”陆十头顶阿狸暖帽,乐呵呵地如同即将娶儿媳妇的老父亲一般傻笑着。

陈悦竹满脸不高兴:“娶了那个女人回来,是不是阿狸就只能跟她一起睡了,一起玩了?”

众人忍俊不禁,陈悦竹不高兴地嘟起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居然还想把绣球扔给将军,要不是阿狸已经跳上去了,我都想去把绣球接过来,看她怎么说!”

想一想一个美人扔下的绣球被一个小美人接住,这场景,啧啧,估计那赵小姐不是晕倒了事了吧。

“行了,估计过几日那赵小姐会再次抛绣球招亲,我们明日一早便上路,此事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回去都早点休息,我们尽快回京。”陆承安对众人说道,顺便买了一把糖葫芦分给大家。

陈悦竹拿着一根糖葫芦,摘下来一颗递给阿狸抱着啃,陆十吓得赶紧将阿狸抱下来,用衣服兜住它。

红果是消食除脂的……秦苒苒心中默念,决定还是让它啃一啃吧。

“站住!”小院门口,几名衙役打扮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经举报,在你们的院子里发现了私藏的官银,现在需要到院子里去查证。”

陆承安面色平静如常:“请便。”说罢,他对着落在后面的几个暗卫打了个手势,几人立刻后退,隐入了黑暗中。

陆九陆十不动声色地将秦苒苒夹在中间,康先生也带着几个孩子站到了秦苒苒身后。

陆三很快回来,低声在陆承安耳边说了几句,陆承安冷冷一笑:“真是低估了这齐州首富的能力了。”

“你们谁是主事的?”为首衙役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手中上上下下地扔着一块银子,“在你们正房床下发现了一箱官银,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承安制止住康先生站出来的脚步,上前一步说道:“陆一,我们一起去。”

“陆九,陆十,你们两人守住夫人,意图冒犯者,杀无赦。”周身气势陡然一变,衙役们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他们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这次的差事,好像惹到了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们走吧。”陆承安带了陆一,对着几个衙役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这齐州巡抚有多大的能耐。”

衙役们互相对视一眼,收起来先前的气焰,脚步都有些犹豫。

陆三陆四再次隐入黑暗,朝着赵府飞奔而去。

********

“闺女啊,你放心吧,爹已经去找了巡抚大人了,平日里爹给了他那么多银子,这点事他不会不答应,不出三天,咱们家就能办喜事了。”赵老爷喜滋滋地回家,对着自己的小女儿说道。

赵小姐一听,眼中直放光:“爹,真的吗,真的吗?”她开心地在地上转了两圈,上前去挽住赵老爷的手,“爹,我好高兴!”

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赵老爷心中轻松了许多,赶紧催了女儿去休息:“我这把老骨头熬不了夜了,明日还要起来给你清点嫁妆,大喽,要出嫁喽。”

“爹,你赶紧去休息,三天之后办喜事的话,还有很多事要忙呢。”赵小姐将赵老爷推出去,自己则是迅速回屋翻找了起来。

赵老爷颇有些心酸:“罢了,女儿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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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误会

“堂下何人?”齐州巡抚知道这不过是一桩小事,只想速战速决,直接将人带到了刑堂之上。

惊堂木一拍,一般人等早已跪下,但下面站着的两人却依旧如同劲松一般挺拔,甚至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将军,您看那个正大光明,不是朝廷统一调派的吧,字怎么都歪了?”陆一端详了一会刑堂上的匾额,摇头说道。

陆承安摸摸下巴:“回去记得提醒我写折子查一查。”

“咳咳!堂下何人!”齐州巡抚再次提高声音。

“在下陆一,御前三等侍卫,这是我家将军,平西大将军陆承安。”陆一终于抬头正视了齐州巡抚,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平,平西大将军……”齐州巡抚惊得当场便站了起来,语气中都带着惊慌。

平西大将军陆承安的凶名现在已经传播开来,单枪匹马绑了金陵巡抚,这其中是对他自身能力的肯定,也是陛下对他信任有加的一种体现。

齐州巡抚看着两人轻松自若的样子,稳了稳心神,说道:“你说是平西大将军就是了不成?有什么凭证吗?”

陆一从袖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块雕着金龙的令牌,“如朕亲临”四个大字撞得齐州巡抚站都站不住,赶紧跪了下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承安神色冰冷:“现在可证实了?”

“证,证实了……”齐州巡抚点头如捣蒜,“陆将军光临此地也不打个招呼,这,这我招待不周……”

“所以巡抚大人便找了个由头请我去牢中坐坐?”陆承安冷冰冰地打断他。

齐州巡抚赶紧撇清自己:“这,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巡抚大人,我接了陛下密信,需得迅速回京,原本想着不去叨扰大人,只自己逛逛便是,没想到惹出如此事端,我只想问一下巡抚大人,这件事,可是与那赵家有关?”陆承安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真诚而又温和。

齐州巡抚舍不得断了赵家这条财路,但又不得不先保住自己的命,只好忍痛说道:“是,是赵家来找得我,我本以为只是普通人,没想到这赵家小姐如此不长眼,竟瞧上了陆将军您呐。”

陆一一听顿时恼怒起来:“你什么意思,瞧上我家将军便是不长眼了?”

齐州巡抚只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不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这赵家小姐眼光好看上了将军,不过也眼光不好敢去招惹将军。”

陆一这才后退一步,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齐州巡抚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自己今年开年不利,上来就招惹了这个煞神,若是他不管不顾拿出当年击败鞑子的气势,自己说不准得吓尿……

“陆将军放心,明日我便找了那赵家人,将此事说明,绝不给将军造成麻烦。”齐州巡抚拍着胸脯,保证道。

陆承安笑道:“如此我便等着巡抚大人的好消息了,早日了结此事,我也好早日回京。”

“是是是,陆将军放心,那您是回您的府上还是将您的夫人接到这边来,我给您安置?”齐州巡抚谄媚地笑道。

陆承安上前一步,拍了拍齐州巡抚的肩膀:“我夫人还在等我,我便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我便过来等好消息。”

齐州巡抚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麻了,连连苦笑:“是,是。”

“马上去给赵家传信,他们怎么惹到了平西大将军!告诉他们,这事我帮不了,平西大将军身边有御赐令牌,随便找个由头便把我处置了!快去!”陆承安离开后,齐州巡抚吩咐身边衙役,让他抓紧去报信。

衙役们听见平西大将军的名头时,都已经吓软了腿,此时听到巡抚的命令,连滚带爬地便跑了出去。

“完了,这下全完了……”失魂落魄地送走衙役的赵老爷瘫坐在门口,只有几盏灯笼随风轻轻摇晃,发出惨淡的光芒。

赵老爷坐了一会,被闻讯赶来的大儿子搀扶起身,他这才记起来,要去告诉自己的小女儿,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刚才不是还对我说三天之后就可以办喜事了吗?”赵小姐整个人都疯狂了,她愤怒的砸着屋子里的摆件,指着自己的父亲吼道,“你骗我!骗我!”

“乖女儿呐,爹爹何时骗过你?只是这位公子真的是我们惹不起的大人物,若是惹得他生气了,那我们赵家也就没有活路了……”赵老爷面色颓然,蹲在赵小姐的屋门口,“女儿啊,这次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咱不跟那个什么将军了,改日爹爹重新给你招亲,好不好?”

“不,我就要嫁给他,既然是平西大将军,我就更要嫁给他了!与此人结为翁婿,不比着爹爹去巴结那捞什子巡抚强多了!”赵小姐扔掉手中的青花茶盏,站在桌旁,水波艳艳的眼睛中似乎有火在燃烧。

赵老爷伸出手来,想要自己的女儿搀自己起身,赵小姐却没有看到父亲的举动,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赵老爷扶着门框好不容易站起来,她才说道:“我要去找他。”

“女儿,不可!那位将军说了对你无意,再说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三更半夜跑到陌生男子的住处,你的清誉还要不要了?”赵老爷大惊失色,万般阻扰。

“爹爹,你若是不让我去找他,我便死给你看!他定是没有见到我的容貌,只要他看见了,他会让我进门的,一定会的!”赵小姐突然拿起桌上的一片碎瓷片,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赵老爷看着自己娇宠无比的小女儿,突然觉得一阵疲惫:“就算那位将军要治我们全家的罪,你也要去吗?”

“爹爹,他不会的,他一定会让我进门的!”赵小姐听出了父亲话中的退让,赶紧说道。

“我是说如果,如果他定要治我们全家的罪呢?”赵老爷的声音仿佛一夜苍老了十几岁一般,变得沙哑而又暮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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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清誉

“爹爹,打小你就最疼我了,这次,您就再疼我一次吧。”赵小姐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赵老爷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儿,仿佛今日才刚刚认识她:“你先去休息,早起梳洗打扮,寅时,我带你一起去。”

“谢谢爹爹,我这就去沐浴,然后明日应该穿什么呢……”

看着女儿似往日一般欢快的样子,赵老爷只觉得心底一阵冰凉。自己那么宠爱的女儿,在面对家族存亡与自己的前途未明的姻缘之时,毅然地选择了自己。

这就是自己多年精心教导的结果吗?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大儿子听到小厮来报,赶紧披了一件衣服就走了出来。

“教女无方啊……”赵老爷说出这几个字之后,终于难掩心中的失望,失声痛哭。

赵府经过一整夜的忙碌,在第二日天蒙蒙亮时,终于重归于安静。

“爹爹,我们走吧。”赵小姐身着一身白色广袖纱裙,头戴一只简单的羊脂玉簪,披着一件白色狐裘披风,看起来如同出尘的仙子一般圣洁。

赵老爷看着满脸羞涩笑意的女儿,面上闪过悲凉,他慢慢地地转身:“走吧。”

满心激动的赵小姐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眼底浓重的红色,和一夜之间突然雪白的头发。

********

“将军,去前厅用早饭吧,掌柜派人送过来的。”红袖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问道。

顷刻之后,里面陆承安懒洋洋地声音响起:“一会便过去。”

“都怪你!”秦苒苒揉着自己酸痛的腰,对着陆承安一顿拳打脚踢。

陆承安陪着笑:“你看,马车上那么舒服,你就好好睡一觉嘛,免得无聊对不对?”

两人打打闹闹地起身梳洗一番,喊了红袖进屋帮她梳妆好,刚携手走到前厅,便见陆一一脸似笑非笑地神情走了进来:“将军,夫人,赵家家主带着他的小女儿前来拜见。”

陆承安看了一眼陆一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厌烦地挥手:“不见。”

秦苒苒看着两人,笑着为陆承安盛粥:“可惜了。”

“可惜什么?”陆承安不解。

“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大美人,咱们将军没有这个艳福了。”秦苒苒低声调笑。

陆承安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下巴:“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要那么多干嘛,洗恭桶还得发月银,不划算。”

一众人在前厅内说说笑笑地吃早饭,外面的父女二人却在寒风中站着。

赵老爷依然是面无表情,即使寒风已经将他冻至面色发青,他也没有挪动一下脚步。

赵小姐紧紧裹着自己的狐裘,感觉没有寒风钻入了,这才对着赵老爷说道:“爹爹,将军怎么还不出来?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家中的那个黄脸婆不许将军出来?”

赵老爷如同木头人一般,连看都没有看自己身边的女儿一眼,依然沉默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土地。

“你说,若是爹爹我今日在此死去,我的血,可会染红这里的土地?”赵老爷看了好大一会,突然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赵小姐听闻这话心中一惊,转念一想又觉得定是父亲是想让将军迎娶自己,说不准会以死相逼。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妩媚地笑道:“我定会让将军喜爱我的。爹爹放心吧。”

赵老爷沉默地转过头,眼角一滴老泪滑过。

“吱呀~”大门推来,低低的马儿嘶鸣声和糟乱的说话声渐渐传了出来,赵小姐眼睛一亮,赶紧往门口站了站,再次抚了抚鬓角,调整好表情。

“你们怎么还没走?”陆一牵着马走在最前面,看见站在门口的父女二人,有些诧异。

“我们在等将军。”女子的声音柔美动听。

陆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齐州第一美人正双目含情的看着自己。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说道:“我们将军说了不见,你们请回吧。”

赵小姐立刻双目盈盈含泪,泫然欲泣:“我是真心仰慕将军,还请这位小哥通传一二。”

秦苒苒坐在马车中,笑盈盈地摸着阿狸:“阿狸,你媳妇来了,高兴吗?”

陈悦竹又嘟起了嘴:“哼,那个老女人又来了。红袖姐姐,把镜子给我!”

“这位小哥,求您为我通传一声。”赵小姐对着陆一福了福身,拿帕子轻拭了一下眼角。

陆承安实在受不了大家揶揄的目光,轻咳一声走了出去。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不相识,昨日在下也已经说明已经娶妻,不欲参与你那招亲,你为何又过来了?”陆承安看了看周围探头探脑地人群,耐下性子好生劝慰。

赵小姐见陆承安走了出来,双目脉脉含情:“将军,您来了。”

“赵小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便与你直说了,我已娶妻,不会再让别的女子进门,进我府上大门的女子,一是我的妻子,二是家中奴仆,莫非你想去我府上做工不成?”陆承安见她喊了自己一声将军,便知此事齐州巡抚已经打过招呼了,此事是赵家人自己所为,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将军,我是真心仰慕与您,只要能进将军府,做妾都是可以的。”赵小姐语气哀怨,上前几步,似乎是想要依偎在陆承安的肩头。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议论,似乎也被赵小姐这青天白日下放浪形骸的举动惊到了。

赵老爷低头站在旁边,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赵小姐自重,莫要坏了我夫君的清誉。”秦苒苒下了马车,扶着陆九的手走了出来,红袖抱着阿狸,牵着陈悦竹跟在她的身后。

陆承安赶紧退后几步,以示清白。

“你就是将军的夫人吗?一看便知是勤俭持家的当家女主人呢。”赵小姐看了一眼秦苒苒,见她通身气质淡然如菊,虽不华贵,但却一见便忘俗。

秦苒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从陆九手上拿下,抱起红袖怀中的阿狸,眼角暗抽,真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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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纠缠

“敢问赵小姐是为几品?”陆九笑着上前几步,问道。

赵小姐没想到陆九会问这种问题,面色一红,说道:“小女是为白身。”

“那刚才赵小姐的意思是我家夫人无才无貌,只能靠勤俭持家获得夫君关注是吗?”陆九立刻接上。

赵小姐轻哼一声,似乎十分不以为然。

“掌嘴。”秦苒苒神情冷漠地开口。

“是!”陆九欢快地伸出手来,一个巴掌便呼了上去。

赵小姐只觉得自己的面颊完全麻木了,这个女子如此娇小,手劲为何如此之大?

她听着周围低低的哄笑声,心中委屈极了,目光扫到陆承安的衣角,顿时拿起帕子捂住自己的侧脸,嘤嘤哭泣:“将军……”

陆承安眉头紧皱,再次后退几步:“赵小姐,我夫人是御赐三品夫人,不是你一介白身可以羞辱的,今日只给你一个巴掌算是便宜你了,若是让我出手,必定不是一个巴掌便能了结的了。”

赵小姐听到这话,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将军,您见过我的面容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心动吗?”

陆承安嗤笑一声:“心动?你是在做梦吗?”

“我可是齐州第一美人,你不可能见到我的容貌还会不动心,我这么美……”

“你美什么美?你有我美吗?”清脆的童音打断了赵小姐的话,陈悦竹从秦苒苒身后走出来,满脸嫌弃。

“你看你的脖颈,上面都有皱纹了,看一眼就知道你肯定最少已有二十四五岁了,还有你的手,你只顾着保养你的脸,手上都有些粗糙了,像我们夫人这样的上京贵人,怎么会连这点小常识都不知道?就这样你还敢称自己是齐州第一美人?你不会让你的父亲将城中百姓买通了吧,全身上下也就一双眼睛能看,鼻子那么高,是男人的鼻子吗?嘴还那么大,不知道樱桃小嘴才是最优雅最淑女的吗?”

所有人都愣了,面前这个年纪虽小相貌却甩出去赵家小姐好几条街的小女孩儿,嘴可真厉害!

看着周围人群投过来得敬佩目光和投在赵小姐身上探寻的目光,陈悦竹偷偷地看向陆十和红袖,朝着两人挑了挑眉。

秦苒苒忍俊不禁,见赵小姐面上青红交加,似乎只恨自己没多生几只手,好将自己的脖颈盖住。

她将陈悦竹拉到自己身后,对着陆九使了个眼色。

陆九单手按在腰间,陆十也已经提了剑,站在秦苒苒身侧最易攻击的位置。

“你,你这个小狐媚子,还有你也是个狐媚子!”赵小姐果然恼羞成怒,扑上去就要挠秦苒苒和陈悦竹的脸。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生得比我漂亮,比我有气质!

陆九急忙闪身挡在秦苒苒面前,赵小姐见放在前面的陆九抿嘴时露出的那一对酒窝,只觉得刺目极了,她也不闪躲,扑上去便要与陆九撕打。

陆九捉住她的胳膊反手一扭,便将赵小姐按在了地上。

陆十剑已出鞘,抵在赵小姐的脖颈上,开口道:“这位小姐,就凭你刚才的举动,我完全可以当场处决你。”

“爹爹,救我,救我。”赵小姐感受着脖颈旁边冰冷的触感,怕得全身都在颤抖,雪白的衣裙在地上不停摩擦变得灰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

陆承安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头发雪白的男人,犹豫地开口道:“我记得昨天夜里你父亲站在品茗斋之时,并没有如此苍老。”

赵小姐没有理会陆承安话里的意思,只是目光殷切地看着他:“将军,您若是对我无意,又怎会去在意我的父亲?”

“赵小姐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上京城之中的贵女个个比你貌美,比你聪明,比你会说话,比你长袖善舞,就你这点小伎俩,我们将军和夫人还不瞧在眼里。”陆十很厌烦这个女人在这里哭哭啼啼毫不悔改的样子,直接说道。

陆承安抬手示意陆十安静,对着赵老爷说道:“这位赵老爷跟你的女儿也是一样的心思吗??”

赵老爷木然地抬头,看着陆承安,眼底闪过一丝决然:“草民劝阻不了女儿,愿代替小女接受大人的处置,只求大人饶小女一命。”

秦苒苒看着跪拜在地的头发雪白的老人,再看看站在旁边目光黏在陆承安身上丝毫不关心自己父亲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怒火。

辛辛苦苦养育你那么久,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最好的,就是为了让你因为一个男人而忘记所有吗!

“赵小姐的绣球既然被我家阿狸扑到了,想要跟着我们那也不是不可能。”秦苒苒上前一步,开口道。

赵小姐眼中一亮,看向秦苒苒。

“阿狸接了绣球,那你便嫁与阿狸好了,从此照顾它的衣食住行,你可有意见?”秦苒苒轻轻抚摸着怀中油光水滑的猫儿,慢悠悠地开口。

“我,我自然没有意见。”赵小姐愣了一下,才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秦苒苒笑着俯身,伸出尖如春笋,白似莲藕的手指,挑起赵小姐的下巴,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

“我与将军可是将阿狸当了儿子养的,赵小姐既然决定嫁与阿狸,日后,我与将军便是你的公婆,你可有意见?”

赵小姐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秦苒苒会说这种话,她屈辱地看向陆承安,却见对方正含笑看向身边的女子,完全没有将她所受的屈辱放在心上。

她咬咬牙,只要有机会接近将军,这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我没有意见。”

“我的天哪,还以为赵家小姐是个心气高傲的,不是说不嫁娶妻之人,不愿屈居人下吗,这怎么遇上个有钱有势的就倒贴起来了……”

“这赵家在齐州也算大户人家了,就不怕丢人吗?”

“估计是赵家小姐一厢情愿吧,你看赵老爷,真可怜啊……”

周围人群的对话声传入赵小姐的耳朵,她只听到大家都在耻笑于她,她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今日之辱,他日定当加倍奉还,却完全没有回头再再看一眼自己一夜白发的父亲。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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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入家庙

赵老爷闻言,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变成一个如此自甘下贱之人。

纠缠已经娶妻之人,还甘愿嫁与一只猫,这还是那个会甜甜叫自己爹爹,告诉自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那个小女儿吗?

秦苒苒伸手,将怀中那个乖巧可爱的猫儿递给赵小姐:“抱好你的夫君,我们这就上路了。”

“请夫人允我回去收拾几件衣服。”赵小姐没有去接那只猫,而是抬头看着秦苒苒说道。

秦苒苒冷哼一声:“要么就直接跟着上路,要么,你就回府吧。我这将军府中,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赵小姐咬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夫人,我如此仪态,出门会使您丢人的。”

“所以在到达上京之前,你就坐在最后面那辆马车中,我带着我的乖儿子坐在我自己的马车中,免得你这样子影响了我一路的好心情。”秦苒苒轻抚了阿狸的脊背,从陈悦竹手中的匣子里拿了一条鱼干让阿狸抱着啃,“我和将军虽说是拿阿狸当儿子看,但这人畜有别,毕竟不是真正的儿子,所以你在我眼中,还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儿媳妇。”

她不管赵小姐震惊的目光,继续说道:“回去之后,你便住在后院的厢房中,每日不需要你照顾阿狸的时候,便去府中洗恭桶。”

“你,你放肆!”

“啪!”赵小姐闻言,指着秦苒苒刚说了一句话,陆九便伸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你在羞辱我!”赵小姐捂着被打了两个耳光的脸颊,愤恨地说道。

“对,我就是在羞辱你,你能怎样?”秦苒苒笑着点头,颇有些你终于懂了的意思在里面。

“赵老爷,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你们的冒犯之罪,你将人带走好好看着点吧,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陆承安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不欲再多耽搁,直截了当地开口,“若是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客气。”

赵老爷听到这话眼底露出了一丝光芒,他赶紧跪地叩拜:“多谢大人!”

“陆三陆四,帮着赵老爷将人带回去,然后自己去追马车就行了。”陆承安吩咐完,也不管赵小姐的哭闹哀求,扶着秦苒苒上了马车,便驶出了小院。

“天不亡我赵家……”赵老爷喃喃低语了几遍,心中下定决心将女儿关在家庙之中,绝不允许她再外出了。

自己便陪着她住在家庙之中,好好看住她,再有下一次,说不准命就赔上了。

至于家中事务,儿子们都大了,是时候分家了。

齐州巡抚闻讯赶来时,此件事情已经了结,陆承安与齐州巡抚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齐州。

“不劳两位了,请巡抚大人借我两个衙役把小女带回去便是,两位大人放心,我自是不敢松懈的。”赵老爷对着陆三陆四拱手说道。

陆三笑了笑,对着赵老爷说道:“无妨。”

赵老爷心知这是不放心他的处置,一定要亲眼看一看才是。

他心底微微叹息,向齐州巡抚借了两个衙役,直接带了女儿去了家庙,只吩咐了丫鬟给送了贴身衣物和用品,又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将院子看住。

“两位,我绝不会再放任女儿胡来了,您放心便是,我这就回去吩咐分家事宜,之后,我便守在这家庙之中,照看她。”赵老爷对着陆三陆四承诺,心中却是酸涩无比。

陆三陆四对视一眼,只说一句:“日后还是严加管教吧。”

赵小姐只觉得万念俱灰,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角落。

自己只是喜欢上了一个男子而已,为何,要遭到如此待遇?

********

“将军,已经送入家庙了。”赶上来的陆三上前汇报。

陆承安点头,随后将此事抛在脑后。

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一众人没有再继续在路上多停留,就算歇息,也去住了驿站,再出一档子赵小姐这种事,估计自己苒苒真的会一针将自己扎到不举吧。

眼看离上京城越来越近,陆承安也就不再骑马,而是直接进了马车,对秦苒苒说起来即将到来的伊格使团。

“伊格国你知道的,就在漠西,当年我就是靠着击败了伊格国的六王子布多,斩了他手下的第一猛将达鲁,这才在军中彻底立了起来。”

“布多因此丧失了继承伊格王的权利,所以他恨我入骨,若是不出意外,这次使团必是他带领。若是你单独碰上他,一定不要与他起冲突,这人生性狡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你一定要让陆九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合适的场所,记得让陆十也跟在你身边。带好阿狸,如果他知道阿狸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那他连猫都不会放过。”

看着陆承安严肃中带有一丝焦灼的神情,秦苒苒握住他的手:“你放心,他在京城的时间我尽量少出门,若是进宫的话,他总不能在宫里对我下手吧。”

陆承安苦笑:“他做得出来。当初我赢了他,是找准了达鲁的弱点,从达鲁那边入手才击败他的,这人胆子极大,若是机会合适,哪怕是在宫里,他都会动手。”

秦苒苒认真地点头:“我懂了,我走到哪里都会带着陆九,让陆十尽量跟着我。”

陆承安只觉得如何安排都不够妥当,可他又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得暂且一放。

********

“母后,苒苒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福嘉坐在皇后身边,逗弄着阿橘,问道。

皇后笑了笑,摸了摸阿橘的小脑袋:“你父皇说他们已经过了齐州,算算时日,应该到沧州了。”

“我听阿修哥哥说,这次来访的是陆将军的死对头呢。”福嘉坐直身子,颜色严肃,低声说道,“阿修哥哥说那个布多人又坏又胆大,让我们护着点苒苒。”

皇后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这阵子要么不让苒苒进宫,要么,便让她住在我这长春宫吧。那布多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到我这长春宫抢人。”

走在路上的陆承安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心中隐隐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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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回宫

当秦苒苒掀开车帘,看到上京城古朴而又沉重的城门时,已是正月初九。

城门口有三匹马,三个人。

“师父!”秦苒苒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开心地冲着其中一人招手。

人影渐渐逼近马车,秦苒苒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师父,这几日怎么样?在上京城还习惯吗?”

北辰先生神色严肃地点头,随后一把拎起跟着探出头来的阿狸的后脖颈,马儿随即调转方向,向着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秦苒苒:……

陆承安凑过来,捏捏她鼓起的脸:“陛下派人跟我说,新宅子已经修缮好,直接住进去即可,我陪你回去看看,然后我便先进宫。”

秦苒苒气鼓鼓地说道:“我也进宫去看皇后娘娘。”

马车直接驶进了德庆帝新赐的宅子,御书“平西将军府”五个大字遒劲有力,朱红色的大门雕着祥云,院内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虽是冬日,却有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好美的景致。”秦苒苒不禁赞叹道。

北辰先生抱着阿狸走了过来,点头赞叹:“确实不错。”

“师父又不是没来过,还说这些。”秦苒苒依旧记得要猫儿不要徒儿的师父,十分不高兴地说道。

北辰先生尴尬的一笑:“你们没回来,我们怎么能过来呢,我们还住在原来的府中呢。”

秦苒苒闻言顿时又觉得心软起来,连忙问道师父住在那边方便不方便。见自己三言两语就哄好了生气的小徒弟,北辰先生得意地冲着大徒弟扬了扬眉毛,随即又苦着脸哭诉道:“刘妈妈好凶,我都不敢反驳她。”

秦苒苒心知自己师父的破坏力,没有如此凶悍的刘妈妈是决计不能镇住的,也就敷衍地说道:“没事,等我们搬过来,刘妈妈是要跟着我住在后院的,您就住在前院,这样就碰不到啦。”

反正管事妈妈两边都要来往,谁会放心让师父一个人住在外面……

眼见马车卸下带回来的东西,秦苒苒忙吩咐了红袖和陆九去将带入宫的礼物找了出来。

“阿九,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秦苒苒带着红袖将匣子搬入马车,转头对着陆九说道。

陆九笑着说:“夫人若是心疼我,便拿出您的药膳方子来,帮我补补可好?”

秦苒苒失笑:“自然是好。”

********

“陛下。”陆承安单膝跪地,向德庆帝行礼。

德庆帝激动之色洋溢于表,亲自扶了陆承安起身:“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陆承安咧嘴一笑:“陛下严重了,分内之事。”

“等忙过了这一阵,朕给你时间,你带着苒苒好好出去转转。”德庆帝自打知道了陆承安的身份,怎么看他怎么觉得顺眼。

“多谢陛下。”

“你讲布多之事都讲一讲,算着时间,他们也就在这三四日里,就会到达京城了,与他一道前来和亲的七公主,你了解多少?”德庆帝吩咐了刘海拿了茶和点心上来,又喊了早已回京的承恩公,李御史和人鸿胪寺卿等人一同商讨此事。

在几人还未到宫中之前,德庆帝问正在吃点心垫肚子的陆承安。

陆承安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那个……陛下,此事您可千万得替我做主,那公主也不知为何,非要我娶她为妻……您知道的,我现在可是满心都只有苒苒一人,并且这一路上乱七八糟的事有点多,再多这么一桩,估计苒苒得用针扎我了……”

德庆帝神情古怪,最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放心,放心,这事朕一定会帮你的!”

等到几人到齐,上书房内立刻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商讨。

********

“苒苒,你回来了。”听到秦苒苒请见的消息,皇后极为激动,她扶着挽秋的手,亲自迎到长春宫的大门。

“娘娘。”秦苒苒看着小腹微凸的换后站在长春宫门口,赶紧快步上前福了一礼。

皇后拉住她的手,扶她起身:“出去这么多天,连年都没能好好过,看着瘦了。”说罢,伸手拂过红袖怀中的阿狸,“就连阿狸也……诶,阿狸胖了好多……”

秦苒苒看看自家猫的双下巴,再看看阿橘优雅的身姿,颇有一种一颗好苗子就此长废了的感觉。

“娘娘最近看起来气色极好,师父的方子果然比我有效。”秦苒苒扶着皇后的手边往屋里走着,边仔细端详了皇后片刻,才开口说道。

皇后笑着应道:“先生给的方子与你的差不多,我一直坚持用着呢。若是你早来片刻,福嘉还在这呢。”

“真的好久没见福嘉了,我给娘娘和公主带了礼物,劳烦娘娘一会差人将礼物给公主送了去可好?”秦苒苒笑着指了指身后宫女们手中的锦盒。

“这些都是我在金陵府时,一位民间的手艺人所制,虽不名贵,胜在精巧,带了点给你戴个新鲜。”秦苒苒伸手拿了一个小锦盒,打开递到皇后面前。

“好精致的簪子。”皇后一见便惊叹道,“这是景泰蓝工艺吧?以前只见过花瓶,最小的也就是个首饰盒,第一次见到将这工艺运用到首饰上的呢。”

簪子形为孔雀,尾羽栩栩如生,纤毫毕现,颜色鲜艳又别致,小巧的流苏更为这簪子增添了几分灵动。

“挽秋,替我带上看看。”果然,无论何时,爱美都是女人的天性。

“对了苒苒,今日便在我这里用晚饭吧,我让人去知会陆将军一声,他出宫时来我这边寻你便是。”皇后对着铜镜左右欣赏了片刻,抬头对着秦苒苒说道。

“是,我想吃娘娘小厨房做得口蘑肥鸡和三鲜鸭子。”秦苒苒毫不客气。

“挽秋,快去吩咐了小厨房,做了这两道菜。”皇后笑着吩咐挽秋,秦苒苒见状赶紧又说道:“挽秋姑姑,再要一个当归羊肉汤。”

皇后笑着说道:“快去快去,可别让咱苒苒大老远的回来了还吃不到想吃的菜。”

两人又说笑了一番,却见阿狸用从桌上的盘子中叼起一块点心,轻轻地跳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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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两只肥橘

秦苒苒面上有些尴尬,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化解这难言的气氛,就见阿狸将点心放在阿橘面前,伸出小毛爪往阿橘那边推了推。

似乎在说,呐,给你吃。

皇后看了看阿橘撑得圆滚滚的肚皮和伸出爪子继续往自己这边扒拉点心的动作,眼角抽了抽。

“苒苒,你不觉得,阿狸最近吃的有点多吗?”

秦苒苒一记眼刀飞到阿狸滚胖的身上,干笑着说道:“大家都偷着喂它,我看都看不住。”

正说笑着,就听见刘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驾到。”

“阿笙,今日感觉如何?”人未到,话先至。

皇后扶了秦苒苒的手,笑着迎出去:“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承安这小子对那布多太了解了,有他在,简直事半功倍。”德庆帝哈哈大笑,“今日,朕可以陪着你用晚饭了。”

“陛下谬赞了,各位大人原本便定出了详细计划,我只是帮着增添一二罢了。”陆承安垂手谦虚道。

“既然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不如陆将军也一起用晚饭吧,就当是个普通家宴。”皇后温柔地笑着说道。

陆承安拱手说道:“多谢娘娘。”

晚饭极为丰盛,与平日帝后两人的简朴作风完全不一样。

秦苒苒在外十几日没有吃过皇后小厨房的手艺,极是想念,看到这一大桌菜简直胃口大开,顺便还转头对着挽秋说道:“挽秋姑姑,劳烦你给我泡一壶红果荷叶茶。”

四人围了圆桌依次坐下,皇后为德庆帝盛了汤,布了菜,指着桌上秦苒苒点得菜色说道:“苒苒,多吃点,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到长春宫来。”

秦苒苒在德庆帝面前有些腼腆,她笑着说道:“多谢娘娘。”

四人笑语盈盈地吃着晚饭,正聊着伊格风俗,德庆帝却突然开口:“咦?”

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肥硕的阿狸带着阿橘跳上了桌沿,一胖一瘦两只猫儿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

“阿狸,下去!”秦苒苒面色微红,低声呵斥。

“喵~”阿狸嗲嗲地开口,却绕过秦苒苒,走到皇后面前,伸出脑袋蹭了蹭皇后的手腕。

陆承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猫还挺聪明,直到找我们之中最温柔的一个。”

德庆帝闻言龙心大悦,让丫鬟拿了两只碗过来,给它们布菜。

“让陛下和娘娘见笑了。”秦苒苒红着脸说道。

皇后看了看跟着阿狸猛吃的阿橘,笑着摇头:“估计过几日,我这猫儿就跟阿狸一个样了。”

“娘娘有所不知,这橘色的猫儿天性如此,吃得多,胖得快。在民间有句话叫做‘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倒炕’。什么时候这橘猫不吃了,不胖了,这才是不正常呢。”陆承安拿起公筷,为德庆帝夹了一块鸡片。

德庆帝心底一软,这么多儿子,这还是第一个为自己夹菜的。

皇后闻言若有所思,点头说道:“也得注意点,胖了抱不动。”

秦苒苒看了一眼陆承安,在桌下悄悄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感激他为阿狸解围。

“这布多来了我们大周,说不准会对苒苒不利,若是你不放心,便将苒苒留在我这里好了,他布多胆子再大,估计也不敢来我这长春宫抢人。”皇后突然开口说道。

陆承安低头思索了片刻,拱手道:“若是真到了那一天,还请娘娘庇佑苒苒和阿狸。”

三日后。

“传陛下口谕,令七皇子星烈于明日辰时在西城门代朕迎接伊格使团王子布多,望不坠我大周威望。”

“儿臣接旨。”

七皇子院中,七皇子周星烈恭敬地叩拜了前来传旨的刘海。

刘海想了想,上前对着周星烈低声说道:“陛下说了,明日会让陆将军与您一块去,这布多是陆将军的手下败将,见面难免会有些冲突。陛下说了,七皇子殿下不必顾忌,只需护住我大周名望便是。”

周星烈闻言,眉头一皱,随即躬身说道:“多谢公公,请父皇放心,我定不负父皇嘱托。”

********

“哥哥,我们还有多久才到?”一位身着红色猎装,头戴蜜蜡额坠,满是细细的编发的女子侧身问旁边骑在马背上的男子。

女子的肌肤不似大周女子般白皙,有些偏向于小麦色,一看便知常年在户外活动。

英气勃勃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更让她有一股男子一般的气概在里面。

男子宠溺地一笑:“这一路你都问了数不清遍了,明日我们便到了。”他侧面上有一道略显狰狞的伤疤,但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恐怖,只觉得这名男子必定英勇善战。

大概,是因为长得好看吧……

“真好,明日,我就能见到我的雄鹰了。”女子张开双臂,欢快地笑着。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这一次,便让我把这雄鹰的翅膀折断!

“古丽,那陆承安已经娶妻,你还没死心吗?”布多看着自己如同沙漠中的依米花一般坚强美丽的妹妹,心疼地说道,“我的将来已经完全毁掉了,难道你也要远嫁他国,屈居人下吗?”

古丽回过头来:“哥哥,自从那次我跟着你上了战场,见到了陆承安,我的心中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我真的要嫁给他。若是我嫁给陆承安,他便也就不会再帮着他们的皇帝对付我们了。”

布多听着妹妹有些稚气的话,心底满是怨恨,若非自己失势,自己的父王又怎会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派了自己和妹妹来到大周和亲?

和亲公主的下场,又有几人是善终?

“古丽,母亲去的早,哥哥现在也没能力保护你,哥哥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布多说完这句话,扬起马鞭,直冲冲地向前奔去。

“哥哥!”古丽知道,陆承安是哥哥心底最大的耻辱,但是自己又能如何呢?父王铁了心让自己前来和亲,以实行缓兵之计,和亲成功,两国必定开战,自己仍是一个死字,何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至少,还有过几日开心地回忆。

帝王之家,又有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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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占卜

正月十三日辰时。

七皇子周星烈着皇子朝服,身侧站着满身甲胄的陆承安与身着大臣朝服的李御史,一同站立在上京城西门城楼处,看着远处正在慢慢走来的车队。

“伊格国使团距上京城还有三里。”传信兵快步跑来,高声说道。

周星烈理理衣摆,对着陆承安和李御史说道:“李大人,陆将军,我们是不是该上前迎一迎了?”

李御史摸摸胡子,笑着说道:“七皇子殿下,请。”

三人一同下了城楼,站在城门口处,看着面前已经到达距城门只有一里多的车队。

车队缓缓靠近,最终停在距离城门口百米之外。

“伊格国使团布多王子,古丽公主拜见大周皇子殿下。”布多下了马,回身扶着从马车中出来的古丽,两人右手握拳,平举在胸口处,对着面前的周星烈弯腰行礼。

周星烈与陆承安,李御史一道,对着两人拱手行礼。

古丽直起身来,双眼便黏在陆承安的身上再也离不开。

“古丽,不得无礼。”见几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古丽身上,而陆承安则是目不斜视,似乎是丝毫没有发现对面投过来的目光。布多轻咳一声,低声提醒。

“布多王子,里面请。”周星烈不欲与他在城门口起争执,被百姓耻笑,便开口相邀,“城中八方馆已经收拾妥当,两位随我前去安置一下吧。”

“多谢贵国的热情招待。”令他们惊奇的是,布多并没有针对陆承安做出任何一点针对性的不妥举动,他如同不认识陆承安一般,礼貌而又疏离地打过招呼,便跟在周星烈身后,往城中走去。

陆承安暗暗提高了自己的警醒,依照他对着布多的了解,他越是隐忍,憋得阴招便越坏。

八方馆位于皇宫西侧不远处,由几个独门独户的小院组成,雕梁画栋,假山亭台,将大周北域的壮丽与南域的秀美结合在一起,处处都显得精致而又贵气。

“两位便住在东边第二个院子芦雪居吧,这边宽敞,景致在冬日里是最好的了。”李御史上前一步,介绍道。

布多点头:“有劳。”

“两位先休息,晚上我们陛下准备了宴席,到时会有宫人前来迎接两位。”李御史对着两人拱手,随后便一同告退。

古丽目光紧紧跟随着陆承安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门外,再也不见。

“王子殿下,出使他国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去拜会皇帝,他们却没有对我们提起,此事,是不是不妥?”布多身边一名魁梧的侍卫开口说道。

布多冷冷一笑:“他们大周待客之道便是如此,我们只是尊重大周的习俗罢了。”

侍卫闻言不再多说,退后几步示意身后跟随之人收拾房间。

陆承安,你就这点本事吗?

********

“今日那布多居然没有出言怼我。”陆承安回宫复命之后,回到自己府上,趴在烧得热热的炕上,满心不可思议加戒备地说道,“不知道那蔫坏的心里,有什么盘算呢。”

秦苒苒接过白芷递过来的箩筐,细心分拣着其中的药材,头也不抬得说道:“你去找大师兄,让他帮你占卜一下,看看这布多此次前来有没有其他的意图。”

陆承安一个用力坐了起来:“大师兄还能占卜这个?”

“你以为大师兄只会看看风水,选选墓穴吗?”秦苒苒白了他一眼,“这些是赚银子最快的,他会的东西可多了。”

话刚落音,陆承安已经蹬上靴子,快步跑了出去。

秦苒苒笑着放下箩筐,拿起披风:“去看看,我怕大师兄难为他。”

陆九笑着为她系好披风带子,扶着她走了出去。陆十坐在正院门口的罩房里烤火,见两人出门,起身跟着出去。

“大师兄。”陆承安敲门喊道。

肖桦的声音似乎是没睡醒一般,迷迷瞪瞪地问道:“干嘛?”

“大师兄,我有事相求。”陆承安继续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肖桦站在门口挠头:“谁要选墓地?”

“布多。”陆承安毫不犹豫地开口。

“布多?他不是刚来吗,这么快就死了?我说妹夫,我一直看你不怎么顺眼,你这次终于办了件让我觉得顺眼的事了。”肖桦拍拍陆承安的肩膀,随后又打了个哈欠。

陆承安只觉得自己脑门子上的青筋都在猛跳,敢情你以前对我好都是装出来的……

“大师兄,布多没死。我就是想请你占卜一下布多这次来京会不会有什么变数。”陆承安咬牙切齿地说道。

肖桦听见布多不需要他选墓穴,顿时没了兴趣,转身回屋:“没意思。”

陆承安正想上前一步,就听见后面有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大师兄。”

肖桦脚步一停,回过身来:“承安呐,进来说,进来说。”面上的笑容灿烂而又真诚。

陆承安心中腹诽,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大师兄……”

肖桦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连拖带拽地拉着他进了屋。秦苒苒笑着跟进去。

“你说刚才你要来算什么?”肖桦进屋坐下,正色问道。

陆承安说道:“我想知道布多此次前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这个问题太大,要推算起来很麻烦,布多的生辰八字你有吗?”肖桦认真地问道。

陆承安愣了一下:“还需要生辰八字吗?这个我没有。”

“那我便从你身上入手吧,看看他会不会对你不利。”肖桦想了想,拿出一张纸,递给陆承安笔,“写下你的生辰八字。”

陆承安毫不犹豫提笔写出,将纸推回去之后,肖桦看着他玩味地笑道:“这东西可不能轻易给旁人看了去,有些研究旁门左道的,会拿了这生辰八字做巫。”

陆承安点头:“若不是大师兄要,我也不会给。”

肖桦低头看了一会,将纸放入碳炉中烧掉,重新拿起一张纸写写画画了一番,说道:“从你的生辰八字来看,布多此次前来会对你身边极为重要的一个人有影响,但结果是有惊无险。其余都是小波折,若你解决不了,我们还是带了苒苒回药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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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日日思念

陆承安眼角直抽,这师徒三人时不时便会生出想要接了苒苒回药谷的想法,真是苦恼……

不过这个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会是谁呢?

“大师兄,会不会对朝堂有影响?”秦苒苒突然开口问道。

肖桦继续写写画画了一阵,才说:“有,但是影响不大,具体情况我推算不出。”

秦苒苒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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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男子即为猪脚

陆承安话一出口,便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悄悄地抬眼看向秦苒苒,见她依旧笑眯眯地看向自己,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这才笑着说道:“那个,苒苒,我对她没有丝毫的情谊,你相信我。”

“那那个古丽公主来到大周,是不是为了嫁给你?”秦苒苒拿起桌上的红果膏,递到他的嘴边。

陆承安就着秦苒苒的手吃了一口,状似苦恼的说道:“应该是吧,我跟陛下说过了,千万不可应承。两国和亲如此大事,只要陛下不允,那必是不会有意外的。”

秦苒苒听完他的话,收回手中的红果膏,将一个空勺子塞进他的嘴中:“陛下不同意,她就不会用别的阴谋诡计吗?若是你不告诉我此事,她对你用了药,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怎么办?”

陆承安将勺子拿出来,委屈地放好:“和亲这等大事,她应该不会……”

他话到一半,却又改口说道:“好吧,她应该会做出这种事,她们伊格国民风开放,这种事,好像也没有什么。”

“听起来你很了解嘛。”秦苒苒声音中满是威胁。

陆承安慢慢坐好,挺直腰背:“我不知道,我也是听……”

“咦?厢房里怎么了?”福嘉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求饶声,有些纳闷。

“估计承安需要跟苒苒解释一番吧。毕竟那布多王子说出的话那么的……惹人遐想……”

********

“陆将军为何去了这么久?”宴席将近结束,与七皇子相谈甚欢的布多突然开口问道。

七皇子笑着说道:“陆将军是个尽职尽责之人,想必侍卫营中之事还未完成吧。”

“此次宴席不能与陆将军痛饮几杯,真是一大憾事。”布多满脸遗憾与难过,周围朝臣满是原来如此的表情,一脸揶揄地看着布多。

布多呵呵直笑,看起来单纯无害又痴情。

直到月上中天,宴席结束,他们也再也没见过陆承安的面。

“哥哥,你为何要那么说……”古丽在出宫的路上,低声问道,“那样,对于你的名声也有碍。”

“无妨,只要看着陆承安吃瘪,我就高兴。再者,这样,将来以后你嫁与陆承安时,还可以说是因为我的缘故,免得你在上京难做。”布多看看自己唯一的亲人,温柔地笑着说道,“大周女子注重名声和孝道,我替你将这些铲平,你将来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哥哥……”古丽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泪水,“你不必这样的,反正两边迟早会交战……”

“住口!”布多听到这句话,厉声呵斥,“谨言慎行!”

古丽擦擦眼泪,面上挂起笑容:“是,哥哥。”

走到宫门口时,古丽突然指着一个身影说道:“陆将军。”

布多眯起眼睛看着那个正小心扶着一个女子上马车的陆承安,心底冷笑:“呵,一个女人,便让你如此低声下气甘为奴仆一般吗?”

古丽也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的背影:“大周的女子便是如此没用吗?上个马车都要人扶住。”

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秦苒苒上到马车上之时,侧过面来,看了他们一眼。

在皎洁如玉盘的月光照耀下,秦苒苒的眼中似乎是有流光在闪动。布多被那目光闪得愣了愣,刚想继续看去,却见那女子已经躬身上了马车。

在朦胧的月光照射下,那纤细的腰肢显得是那么楚楚动人。

布多低下头,一句话不说,坐上德庆帝为他们准备的车辇,闭目调息。

今夜一定是酒喝多了,要不然就是那么长时间赶路,需要找个机会发泄一下。

********

“今夜你便去书房睡吧。”秦苒苒一回到自己府上,便冷冰冰地说道。

“苒苒,我今日又犯错了?”陆承安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

秦苒苒歪头看他:“等你想明白了再过来找我。”说罢,秦苒苒便去了内院,还特别命令自己的四个大丫鬟看住自己的房门。

陆承安在门外转了几圈,这才悻悻地去了前院书房。

“被赶出来了吧?”肖烨抱着剑,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赶出来……”陆承安委屈至极,看向二师兄。

二师兄抬头看向月亮:“女人心,海底针。我们男人这辈子都是不会懂得。”

“二师兄,我们去喝一杯吧。”陆承安推开书房门,邀请道。

肖烨看了看自己师傅与师兄已经熄灭灯光的房间,点头说道:“也好。”

********

“夫人,您今日不高兴吗?是不是将军又惹您生气了?”陆九帮她铺好被子,倒好热水。

白术和茯苓倒好热水,服侍她沐浴净面。

“夫人,您莫要生气了,以前我爹跟我娘吵架的时候,我娘就说过,男子永远不会理解女子心中在想什么,除非女子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不要指望男子会明白自己。”茯苓想了想,开口劝慰道。

秦苒苒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你娘还说什么了?”

茯苓面上一红,继续说道:“我娘还说,男子都是猪脚一般的物件,需要的时候可以拿过来充饥解饿吃得香甜,不需要的时候便是油腻味重弃之敝履。”

“这话说得真是有趣。”秦苒苒捞起一片花瓣,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晾一晾那只猪脚,犯了错误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拿过来食用呢?”

“夫人想开了便好。”陆九笑着拿了寝衣给秦苒苒换好,将阿狸擦干净爪子塞到被窝中,“不早了,夫人快歇着吧,我就在这边塌上守着,有事的话您就喊我。”

********

“承安,曾经我也有过一段情的,可是就是一次次猜不对女子的心思,我被抛弃了。”肖烨猛灌了一口酒,目光有些迷离的说道,“直到现在我也不懂为何自己被抛弃。”

陆承安只觉得心中一紧,自己到现在也是都不懂苒苒为何生气,再加上这师徒三人一直要带她回药谷……

“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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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个单章,聊一下

今天收到了Tiamo我爱的是你爱我小可爱的打赏,我回过头去仔细对比了一下这一本和上一本橘座的数据,忍不住写了这个单章。

我正式写书是在2018年5月份,但是在三年多前,我笔记本中便存了三个大纲。

今年终于鼓了鼓勇气,开始发出来。

三个大纲一个是一篇游戏文,一个是末世文,后来改了改就有了橘座,再一个便是这本将门。

橘座的点击和收藏让我当时已经很满意了,虽然后期我自己写崩了,追文的亲们都离开了……

可是这本将门的数据让我真的是喜出望外,虽然数据比起其他作者来说,还是不尽人意,但我真的满足了,因为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看,在支持我。

其实现在自己回头看看,我的文存在着很大的不足,刚开始节奏不快,也不懂得如何繁简得当,慢慢地,现在才会让剧情稍微变得有节奏一点,但还是会拖沓,很感谢不嫌弃我这些,一直在追我的文的亲们,感谢你们给了我继续努力的动力!

真的感谢大家,我就不一一谢大家的名字了,但是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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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铺子

梦中狠狠啃掉好几个猪脚的秦苒苒心情愉悦地起床,梳洗完毕后打算去书房看看那只不懂女子心的猪脚。

“夫人,将军本事想着与您一起用早饭的,早上接到陛下急召,现在入宫了。”陆一站在正院外,见到秦苒苒便恭敬地说道。

秦苒苒闻言停下脚步想了想:“既然将军入宫了,那我便不过去了,阿九,你叫上红袖,我们出去转转。”

“夫人最近还是不要出门的好。”陆一想到昨日夜里将军嘱咐自己的话,毅然站在正院门口,阻拦道。

秦苒苒在听了茯苓的猪脚论之后,心情大好,不欲让他为难,便说道:“我去我的药铺子里逛逛,查查账,将军回来了之后你派人通知我,让厨房中午给我做两只猪脚吃。”

陆一听见秦苒苒的话,心中放心了许多,忙叮嘱陆九陆十保护好秦苒苒,这才让开。

“我们去果子巷巷口吃鱼皮馄饨。”秦苒苒示意陆十带上肥狸,四人一猫溜达着出了门。

果子巷是上京城有名的卖坚果蜜饯点心的一条巷,巷子口的于记馄饨也是闻名上京的摊子。

“老于,五碗鱼皮馄饨。”陆十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高声说道。

老于便是摊子的摊主,这馄饨也是他祖传的手艺,馄饨包的皮薄馅大味鲜,关键价格还不贵。上京城内便没有说着馄饨味道不好的人。

“来喽。”不多时,老于的妻子便拿了大托盘送了五碗馄饨过来。

他们来到这里时已经过了饭点,吃饭的人也已经没有多少,老于的妻子与陆九陆十也是熟识的,放下托盘之后便站在一旁与两人闲聊了起来。

她日日在这街头摆摊,一看便知坐在他们之间那位正拿了一个小碗喂猫的女子不是等闲之辈,便笑着说道:“也就夫人敢养这个花色的猫儿。”

秦苒苒闻言感兴趣的说道:“哦?为何这个花色的猫儿不敢养?”

老于的妻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这橘色的猫儿又称富贵猫,这猫儿能吃能睡,生活习性跟乡下那猪差不多,您今日点了这五碗馄饨可真是点对了,这猫儿怎么也能吃一碗。”

陆十闻言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老于的妻子说道:“再加一碗。”

秦苒苒看了看自己已经少了一半馄饨的碗:“再加两碗吧。”

老于在锅台旁边笑呵呵说道:“夫人还是控制一下这猫儿的体重为好,要不然您这以后带它出门可就麻烦了,抱不动。”

秦苒苒不顾阿狸的反对,将它面前的小碗挪开:“以后你就吃这些。”

阿狸见饭碗被无情地收走,哀嚎几声并无效果,只好悻悻地转身,用屁股对着大家。

几人正说说笑笑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布多看着那个简单地,上京贵女绝不会踏足的摊子旁边那两个暗卫时,基本可以确认,坐在中间那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身影,就是昨天夜里见到的陆承安的妻子。

她刚吃完了一碗馄饨,正端了一碗新的拿到自己面前,吃得眉开眼笑。

那笑容是那么率真,也不似其他上京女子一般吃饭支持那么几口,都看得人胃疼。

他突然觉得陆承安的这个妻子,看起来也不错。

“老于,结账。”随着陆十声音传来,布多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看着陆承安的妻子吃完了两碗馄饨。

几人起身,往另一条街上走去,他也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幸好,今日出门时,换了衣服,也没有让人跟着。

“红袖姑娘。”她们刚进入济康堂的门口,柜台后正在抓药的掌柜便迎了上来。

红袖微微福身,指着旁边的秦苒苒说道:“夫人今日过来看看。”

掌柜心中一惊,心说这夫人与成亲之前相比较变化太大了,面容上更加甜美了不说,这通身的气度也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夫人,恕小的眼拙,您这变化太大了,可见这将军府就是养人。”掌柜的急忙弥补自己的错误。

秦苒苒笑了笑,说道:“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你继续忙就行。”

掌柜的应了一声,继续回到柜台边抓药,然后吩咐身边的小徒弟去斟茶,顺便将这段时间的账本拿过来。

陆九走在前面,掀开帘子扶了秦苒苒去到内室坐下,小徒弟很快端了茶水上来,将桌子擦了擦才放下说道:“夫人,请用茶。”

秦苒苒看了一眼这小徒弟,见他年纪也就十二三岁,跟陈擎宇和郑弘文差不多,人长得也机灵,让陆九拿了一串铜钱给他买零嘴。

小徒弟推辞了几句,见推辞不过,便笑着接了再三谢过,这才走了出去。

红袖为秦苒苒斟好茶,指着账本说道:“上面这一本我还没有对过账,下面的三本都是我对过得了,没有问题。”

秦苒苒点头,拿起账本,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越看心中对陆承安的敬佩之意越大。

这账本没有猫腻,至少她自己并没有看出来猫腻。

要让这掌柜在钱与帐上不动手脚,要么便是这掌柜人品绝对值得相信,要么便是陆承安手段非凡,将这人牢牢掌控在手里。

秦苒苒正翻看着,掌柜便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站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夫人,这药铺盈利并不是很多,我们……”

“无妨,我开这间铺子原本也没打算盈利。”秦苒苒笑着打断他的话,“按着这个路子继续开便是。”她指了指账本上记为“无法收回”的一项说道。

掌柜赶紧点头,然后解释道:“这笔账是铜锣巷的老刘头欠的,他一辈子孤寡无依,实在付不起药费,我佘给他药材也没救了他的命。”

“只要是为了救人,我不在意这些,这间铺子不是用来赚钱的,而是为了救人。”秦苒苒沉默了片刻说道。

“是,夫人。”掌柜的眼睛有些发红,低头沉声应道。

屋内沉寂了一会,却突然听到外面小徒弟惊慌地喊道:“师父,师父,您快来,外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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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接臂

站在药铺门外的布多见秦苒苒掀开帘子走进内室,心中明了这便是她的铺子,心中对秦苒苒更是多了几分好奇。

这女子的铺子不外乎绸缎,珠宝,胭脂水粉,还真没见过开药铺的,难不成这女子还懂医术不成?

正想着,就见几人抬着一个左臂鲜血直流的男子冲了过来,口中还直喊着掌柜的救命。

布多站在药铺门口,玩味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伤势他一眼便能看出,是被利器割伤,伤口露出的白森森的骨茬显示着这条胳膊可能已经废了。

他心底低低地笑着,这人若是在伊格,保准已经废了,在这上京,还能有人救得了他不成?

“把人抬进来。”清脆的女声响起,布多抬头看去,只见那女子站在了门口,指挥着几人将人抬进屋里。

周围人群一下子都围了上去,布多也借着人群的遮掩,走上前去。

只见那女子蹲下,仔细观察了伤者的手臂,然后对着掌柜伸手:“银针。”

掌柜急忙跑去柜台,拿了一套银针出来。

秦苒苒葱白般的手指捻起细细的银针,果断而又迅速地刺入伤口周围,头也不抬地说道:“冰块。”

“这,这冰窖离得远……快去把后院水缸中的冰凿下来先用着。”掌柜急得脸都有些发白,赶忙吩咐旁边已经有些吓傻的小徒弟。

小徒弟慌不迭地跑到后面去,周围人群有住在周围的,也赶紧回去凿冰块。

不多时,便有一大盆冰块摆了过来。

秦苒苒用帕子包了一包冰块,放在伤口附近。陆九看了看她拿冰块冻得有些发紫的手,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活:“夫人,我来吧。”

“红袖,写方子,马上去熬。”她也不推辞什么,将这个活计交给陆九,写了方子交给红袖与掌柜,让两人赶紧去熬药。

布多看着面色严肃,动作有条不紊的秦苒苒,突然觉得那微抿的唇是如此的诱人,似乎,很想咬一口。

在银针与冰块的双重作用下,伤口流出血液的速度渐渐放缓,秦苒苒重新蹲回去,手中拿了棉布与剪刀,一点一点地清理着伤口处的污渍。

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剧烈的疼痛让受伤的男子挣扎起来,秦苒苒手上动作不停,语气中满是淡定:“陆十,按住他。”

陆十从肩膀处将男子按住,让他动弹不得,秦苒苒继续处理着伤口,直到清理干净,周围人才真切的看出来,这人的手臂已经只有一层皮肉连在一起了。

“天呐,这手还能要吗?”人群中低低地讨论起来,语气中满是惊恐与担忧。

里面忙碌的女子却丝毫没有受到外面的影响,她看了看伤者的情况,皱着眉头说道:“你们把他抬到内室去,趁着来得及,我给他接回去。”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如同热油中滴入了一滴水般炸了开来。

秦苒苒也不去管其他人怎么说,直接掀开了内室的帘子,让刚才的几人抬了伤者进了内室,随后将人赶了出去,只留了自己身边的人和拿了熬好的药过来的掌柜。

周围人群在长时间的等待中慢慢散去,只留了伤者的亲属现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若是伤者的胳膊就此断掉,那他的人生便止步于此了,他的妻儿,从此便要努力做工,来养活一大家人。

布多站在人群后面,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这个女子居然要为那个断了手臂的人接手臂,这件事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若是能成功,若是这个女子能去到伊格……

布多想到自己麾下那些伤兵,心中有些难耐的激动,若是这女子成功了,自己定要想法子带了她回伊格,有她在,何愁自己手下兵力不足?

若是父王实在不愿将位子交给自己,她既然善医,那便必然也善毒。

天色已近正午,外面等待的几人坐在屋檐下,紧张到面色发白,布多就在药铺斜对面的面摊上点了一碗面,继续看着那边的动静。

没等来屋内的动静,却等来了陆承安。

他带着几名暗卫,面色严肃地走到药铺门口,屋里那个看门的小徒弟急匆匆地走出来低声说了几句,陆承安内室门口那边看了几眼,侧头对着一个眼熟的暗卫说了几句话,暗卫躬身离开,陆承安则是拿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如同门神一般守在那里。

布多见状,留了几枚铜板,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还在屋内,迅速离去。

********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古丽看到布多进门,迎上去问道,“你出去玩也不带我,我也想见识一下大周的风土人情。”

“大周的风土人情日后我带你去看,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没事就在这八方馆里转转,反正也没有旁人来住。”布多拍拍妹妹的肩膀,绕过她便进了屋。

“哎!”古丽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布多急匆匆的样子,只好按下,自己一边在八方馆里闲逛,一边吩咐厨子再给做几份点心。

这大周的点心比着伊格的乳酪条好吃多了。

********

“出来了,出来了。”

天色近晚,内室的门终于开了,秦苒苒面色苍白地走了出来,陆承安赶紧迎上去,一把扶住秦苒苒,抱起她便往后院走去。

伤者的亲人们刚想追上去问一下情况,就被两个黑衣人表情冷峻地拦下。

掌柜赶紧上前几步,解释道:“诸位放心,这手臂已经接上了,但是具体恢复的好不好,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这就算是好了,以后这手臂也不能做重活了,不过,幸好是左手臂,不妨碍日常使用。”

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握着身旁一个妇人的手:“明日你在家照顾他,我去菩萨那边好好拜拜。”

妇人连连点头,胡乱擦了擦眼泪,跑进屋去看自己的丈夫了。

外面一个小伙子蹲在地上,懊恼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明知道那把刀力道大,还非要去试试……大娘,以后家里有活就找我,都怪我!”

老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进了屋,只留下小伙子独自坐在门口,双手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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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成功

“王子殿下,据说成了。”魁梧侍卫出现在简易的议事厅门口,沉声说道。

布多猛地站起来,双目中似是有光芒迸发出来:“当真?”

侍卫点头:“当真。只是,不能再做重体力活。”

布多来来回回在屋内踱了几步,猛然回头一拍桌子:“召集我们潜入上京的部下,我要将那个女人带回伊格。”

********

秦苒苒只记得自己叮嘱了掌柜一些应该注意的地方之后,出门遇到了熟悉的怀抱,便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只见天色已经蒙蒙亮。她躺在陌生的地方回忆了一下昨日发生的事情,坐起身来想出去问一下那名伤者的情况,却见半倚在自己身边的陆承安已经醒了过来。

“醒了?”陆承安见她起身,忙问道。

秦苒苒点头:“那人情况如何了?”

“还好,还在前边待着呢,掌柜没敢让他回去。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陆承安柔声问道。

“要。”虽然很想沐浴漱口,但现在的条件不允许自己再去做这些,更何况自己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对了,昨日我接臂用了多少时间?”秦苒苒起身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问道。

陆承安想了想,说道:“大约四个时辰左右吧。”

秦苒苒:“真是养娇气了,以前四个时辰不算什么的。”

陆承安抓住她的手,拿了帕子仔细的帮她擦着:“四个时辰已经很多了,我舍不得。”

秦苒苒脸颊微热,拿起桌上的鸡汤,慢慢地喝了起来。

闻香从睡梦中醒来的肥狸再次蹭过来,却被无情地推开。

陆承安提起阿狸的后颈皮丢向窗外,很快窗外便传来陆九安慰它的声音:“阿狸小乖乖吗,我们去吃小鱼干。”

秦苒苒眉头跳了跳,算了,大早上的,吃点就吃点吧。

喝完一碗汤,秦苒苒只觉得肚子空落落的,涌上了一股迫切想要吃东西的欲望。

陆承安笑着说道:“就知道你会饿,陆十一早就去买了老于家旁边的那家小笼包。”

吃得心满意足之后,简单地拿帕子擦了擦脸,秦苒苒便去了前面,看了看伤者的伤势。

伤者的母亲和妻子都没走,连带着两个孩子在睡在那房间内,见秦苒苒过去,喊了孩子起来便要给秦苒苒跪下。

秦苒苒赶紧上前阻拦,老妪和妇人满面泪水,直言秦苒苒救了全家人。

查看过伤势,换过药之后,秦苒苒说道:“一会他便会醒来,醒来之后你们便可以回去了,只是在伤处完全复原之前,不可以碰水,不可以做重活,每日来这里换药便是。”

老妪赶紧谢过,随后面带忐忑地开口问道:“夫人,不知这诊费,如何收?”

秦苒苒笑道:“你们把药钱结了便是。”

老妪闻言,又惊又喜。惊得是如此医术竟然不收自己的诊费,喜得是自家刚翻修了房子,此时已是口袋空空,捉襟见肘。

“你儿子是个铁匠是吗?会打武器吗?”秦苒苒笑着问道。

“夫人,我这儿子便是专打大刀的。”老妪赶紧答道。

秦苒苒扶了老妪到旁边凳子上坐下,说道:“说不准我夫君以后有用到你儿子的时候呢,记得按时来换药。”

说罢,她便携了陆承安,一道走了出去,只留了老妪和她的儿媳在后面感激不已。

“我们回去吧,我要回去沐浴更衣。”秦苒苒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对着陆承安说道。

陆承安看了看天色:“我得入宫了,让陆九和陆十带你回去吧。”

秦苒苒乖巧地点头:“好。”

********

“哥哥,你今日带我出去转转吧。”古丽站在布多的房门口,撒娇说道。

布多看了看这个自己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妹,宠溺地说道:“走,今日带你去看看大周的首饰,若是有你喜欢的,买下来便是。”

“嗯!”古丽欢快地跑回房间,换了一身大周服饰,免得出门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毕竟自己来到大周是以和亲的名义,这么随意地出门怎么也不太合适。

“哥哥,这个给你。”古丽换完衣服重新回来之后,将一个袋子递给布多。

布多接过袋子,好奇地问道:“这是?”

“这是我在伊格的店铺和田庄地契,还有一些银票,以后我待在大周,这些都用不到,都给你,若是我缺银子,便找你留在上京的部下要。”古丽笑嘻嘻地说道。

布多只觉得眼眶发热,他仰起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和天边的灿烂的朝阳,将妹妹拥入怀中:“古丽,我定会拿到所有的东西,风风光光地迎你回伊格。”

********

秦苒苒沐浴完,换完衣服,正捏着阿狸的肥肉教育它少吃饭,刘妈妈便拿了一张帖子走进来:“夫人,承恩公家的宋小姐递了帖子,邀您去买首饰。”

秦苒苒接过帖子看了看:“今日?”

“是,昨日宋小姐差人送来的,您昨日正好不在。若是您觉得累,我便差人去跟宋小姐说一说。”刘妈妈仔细端详了一下秦苒苒的脸色,见并没有什么疲态,才放下心来。

“不妨事,我已经休息好了,也许久没见文云了,正好一起出去逛逛。”秦苒苒喝了茶,漱了口,起身说道。

刘妈妈笑着说道:“那我便去安排马车,夫人出去可得带了陆九陆十在身边才是。”

“刘妈妈放心吧,昨日的猪手给我留着,估计中午也不能回来吃午饭了,晚上我再吃。”秦苒苒披了披风,拿了手炉,提起正在试图吃点心的阿狸,便走了出去。

春柳居外,刻着承恩公府标记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只有帘子不时被掀开。

“苒苒。”车内的女子突然走下车来,迎上前去。

刻着平西将军府标记的马车缓缓停下,秦苒苒从车中走出来,对着宋文云笑道:“云儿,有几日没见你了。”

宋文云笑着上前挽住了秦苒苒的手,随后目光落在秦苒苒手中的那一团橘上:“这是……阿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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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凭什么

秦苒苒见她语中满是诧异,有些尴尬地说道:“是,就是胖了点……”

“这上京城中能把猫儿养成这么胖的,也就数你了吧。”宋文云揶揄地笑道。

秦苒苒更尴尬了:“它每天都在吃,身边人每天都在喂,我也很苦恼……”

宋文云摸了摸阿狸油光水滑的脑袋,转身从朱砂怀中拿了一个纸袋,拿出来一块小小的,散发着浓郁奶香味的点心递到阿狸嘴边:“阿狸,给。”

秦苒苒无力扶额:“你不是刚嘲笑过它胖吗?”

宋文云眨巴眨巴眼睛:“可是阿狸胖了好可爱!”

秦苒苒哭笑不得,将手中压得自己手臂发酸的肥猫递过去:“给你抱。”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春柳居,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花样。

街那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两人的身影。

“哥哥,你在看什么?你喜欢那两个女子吗?喜欢的话便带回去好了。”古丽见布多直愣愣地盯着对面两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好奇地问道。

布多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了看古丽:“我们去逛逛吧,若是日后有什么宴席,别掉了面子。”

两人也结伴往春柳居走去。

春柳居分三层,最下一层是针对平民设置的,多为银制品,花样繁多价格却又相当实惠。第二层首饰的价格也随着楼层的增高而增长,上京城中许多的贵女便喜欢来这边挑选。第三层都是春柳居的主人亲自设计打造的首饰,在上京城中绝不会出现第二件,自然价格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秦苒苒与宋文云直接上了二楼,刚在二楼站定,宋文远便将手中的肥狸塞给了陆九:“阿九阿九,我抱不动了。”

陆九笑着接过阿狸抱在怀里:“宋小姐辛苦了。”

宋文云甩甩手,便兴致勃勃的拉了秦苒苒去看玉镯。

“前几日,我见林莹带了个祖母绿的镯子在那显摆,不就是嫁了个跟他爹一般大的夫婿做了平妻吗,还有脸出来。”她拿起了个翡翠镯子边看,边低声说道。

秦苒苒听她这一说才想起来林莹,也低声问道:“那她跟福嘉相处的怎么样?”

“她?”宋文云不屑地说道,“福嘉才不会搭理她呢,她也不敢在福嘉面前摆谱,再说了,福嘉现在住在公主府内,跟她见不了几次,她也就冲着我们这些未出阁的显摆了,旁人谁会将她放在眼中。”

秦苒苒放下心来,转头对着陆九说道:“回去将我们离开这段时间内上京的一些情况写给我看。”

两人继续看过去,却没有什么合心意的。

“苒苒,我们去楼上看看吧。”宋文云突然提议道,“说不定有喜欢的呢,少买几件我娘应该会同意的。”

秦苒苒的目光却被摆放在拐角处的一把匕首所吸引。

“小二,这个多少银子?”

店小二忙跑过来,看了看那把匕首,说道:“夫人,这匕首值二百两银子,是上好的精钢所制,还有这刀鞘上镶嵌的宝石,也是特意从漠西运来的呢。”

秦苒苒拔出匕首,见还未开刃,又看了看刀鞘,便明白这只是一件装饰品,便将匕首放回。

店小二见秦苒苒不欲再买,继续说道:“夫人若是喜欢,我们可以帮着开刃,您看这刀鞘上的猫眼石,纯正的伊格货呢。”

“噗嗤。”旁边突然传来女子的笑声。

店小二转头看去,见是一个身着珍珠锦的女子站在那里,心知得罪不起,便对着对方笑了笑。

“小二,你这说法可不对了,这猫眼石伊格国是不产的,伊格国产的是玉器。”女子便是乔装打扮过的古丽,现在的她除了皮肤稍微黑一点,与大周女子并无异样。

店小二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姑娘此言差矣,我家店主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我便是……”古丽的话未说出口,便被旁边的布多打断。

“我妹妹也是年少,夫人请便。”

他闻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清新雅致,与伊格国常用的玫瑰香露味道极为不同。

笑起来时那小小的梨涡更显得她如同未出阁的少女一般娇俏,布多只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前轻触女子唇边的甜美笑容。

“算了,我们去楼上看看吧。”就在布多刚刚迈出脚时,秦苒苒已经拉了宋文云,两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陆九跟在她们身后上楼,陆十拦在楼梯处,面色不善地问道:“布多王子有何贵干?”

布多知道陆承安身边的暗卫都是认识自己的,也不意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们大周的店铺也不见得只有大周人可以进吧?”

“布多王子请便,恕不奉陪。”陆十冷冷地说了一句,便去了楼上。

店小二没敢上前,对于两人说得话听得并不真切,见陆十离开,急忙上前问道:“客官需不需要引荐?”

“楼上是什么?”布多看着已经消失的人影,想起女子上楼时晃动的裙摆,只恨不得立刻跟了上去。

伊格男子喜欢便是喜欢,从来不懂什么叫做隐忍,什么叫做成全,更何况此女子身怀绝艺,不带回伊格,自己定会抱憾终生。

“客官,楼上是我家店主亲手制作的首饰,全上京,不对,全大周都是仅此一份的。”店小二见布多对楼上感兴趣,忙卖力的推荐。

“哥哥,上去看看吧。”古丽对于独一无二的首饰极为感兴趣,说完后也不等布多说话,便往楼上走去。

布多跟上,心中那种想要碰触到心仪女子的想法,如同一团火焰般在心底疯狂蔓延。

火焰蔓延的间隙,他却有些痛恨自己,为何喜欢上的女人,却是陆承安的女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击败自己!

凭什么他可以在大周享受到自己已经全然失去的地位与权力!

凭什么他可以拥有那个……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又凭什么,那女子独独对他倾心……

他心底发出痛苦的低吼,双目泛红,是我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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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选妻

“这个好精致。”楼上,宋文云正拿着一副坠子跟莲子米一般大小的耳坠说道,“这石头是什么,怎么先前从未见过?”

“小姐,此为月光石,是我们掌柜从南边高价购得。这石头最难得之处便是它为半透明之色,有着蓝色光晕,如同朦胧月色一般美丽。”

三楼的小二都是极有眼光之人,上前介绍完后,便默默地退到一边,等待她们的选择。

宋文云看了看那个二百两的标价,低声询问秦苒苒:“苒苒,你看,这耳坠值得买吗

秦苒苒苦笑:“我对这东西压根不了解,我戴得首饰都是刘妈妈替我准备好的。”

宋文云轻手轻脚地放下那对耳坠,面上写满了纠结。

“哥哥,这幅耳坠真好看,我要买下来。”她正难为着,就听见那个刚才在楼下说伊格不产猫眼石的女子的声音。

宋文云顿时心急了,她赶紧上前说道:“我已经看好了。”

“你这人,当真有趣,看好了又没说要也没有付银子,旁人就买不得了?”古丽毫不退让地说道。

宋文云不欲与她争执,只是说道:“我已经看好,马上就要付银子了。”

“我出二百五十两。”古丽见她执意要买,心中恼怒,开口说道。

店小二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开口说道:“这位小姐,您只看了看,并没有说要买,所以刚上来这位小姐是可以买的。”

宋文云闻言恼怒交加,虽然自己确实是没有说过要定下来这件耳坠,但在这上京城中,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直截了当去夺了旁人看中的物件的女子。

但她自小接受的上京贵女礼仪教导又让她做不出伸手去夺回的事,她只好冷着脸说道:“罢了,一副耳坠而已。”

布多走上楼梯时,便见与秦苒苒一道而来的女子面若冰霜地拉着秦苒苒往外走,秦苒苒面上也有些薄怒。

两人一边下楼,秦苒苒还在低声劝慰身旁的女子。

“苒苒,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该生气,我既没付银子,也没交定钱,旁人是可以买的了的。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人在我手上抢夺过什么,我心中不甘罢了。”宋文云走到马车旁边,才低低地说道,“我这样的想法不好,我会努力改正。”

秦苒苒笑着挽了她的手:“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十味坊,尝尝那边新出的西湖醋鱼。”

两人相视一笑,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

“哥哥,你看,我新买的耳坠,好看吗?”古丽付了银票,换上新买的耳坠,拉着布多问道。

布多目光紧紧跟随着下楼的秦苒苒,那种专注让古丽也瞧出来不对劲。

“哥哥,你怎么了?”

“我将那陆承安的妻子夺了,你去嫁他,如何?”

“哥哥!”这话一出,惊得古丽低低地尖叫了一声。

随后她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说道:“哥哥若是为了我,那大可不必,父王的心思你是明白的,我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两边一旦开战,被拿来祭旗之人,除了我,还能有谁?”

古丽面色平静的讲述着,似乎在讲述的故事,与她无关一般。

“我只要过一天,高兴一天便罢了。若是你真心看上了那女子,我必然全力助你。”

布多楞了楞,他没想到古丽会想到这一层,他握了握拳头,低声说道:“我会向大周皇帝提出,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古丽笑着摇头:“这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哥哥回去会不好交代。”

布多笑了笑,眼底弥漫着冷意:“我会让他答应的,并且那名女子,我也要定了。”

古丽怔怔地看了布多几眼,才释然地笑道:“恭喜哥哥。”

********

陆九与陆十没有对秦苒苒提起他们遇到的是布多之事,只在回去时对着陆承安说了一番。

陆承安知道后,只叮嘱了两人看好秦苒苒。

陆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将军,我感觉布多对着夫人的态度不太一般。”

陆承安皱了皱眉:“如何不一般?”

陆九沉吟片刻:“目光中带着的意味如同您对夫人一般。”

“咔”的一声,陆承安生生捏碎了一个茶盏,面色阴沉至极:“呵,什么都抢不过我,所以现在就盯上了我的女人吗?”

“你们不要对夫人提起,多注意一点,近日少让夫人出门。”陆承安冷笑着开口,“若是有人给夫人下了帖子,你们便去找陆五,他最近跟在康先生身边,你们三个一起跟着。”

“是!”陆九陆十齐齐躬身应下。

书房中,陆承安独自坐在椅上,面色阴冷,似是刚从地狱出现的修罗一般,想要将所有觊觎自己东西的人,全部吞噬。

********

“陛下,伊格王子求见。”刘海走入殿内,躬身说道。

德庆帝抬起头,疲惫地按按眉角:“他来做什么?”

“奴才不知。”刘海面色恭敬。

“宣。”德庆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挥手说道。

“布多见过大周皇帝陛下。”布多已经换回伊格服饰,进入殿内便躬身行礼。

德庆帝笑着免了他的礼,赐了座,又吩咐人上了茶,才说道:“我大周与伊格风俗习惯不甚相同,不知你在此住得可还习惯?”

布多立刻起身说道:“承蒙陛下照料,我与妹妹在大周并无不妥之处。”

“若是有事,你可以即刻来报于朕,朕定会好好处置。”德庆帝端起茶盏,轻呷一口,随即转身对着刘海说道,“将这茶送到皇后处一份。”

“陛下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真是让人羡慕。”布多深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伸手即拍。

德庆帝心情顿时变好了许多,哈哈大笑:“布多王子若是娶妻,也定会是个美人,受尽你的宠爱。”

布多眼前闪过秦苒苒含笑的面容,赶忙垂下眼帘,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承陛下吉言,我近日在大周,深觉大周不论是哪一方面,都胜于我伊格,因此,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应允。”

德庆帝心中骤生警戒,语气却似刚才的轻松:“哦?说来听听。”

布多躬身沉声道:“我希望能在大周选一位贵女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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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十味坊(一)

德庆帝面上不辨喜怒,只是再次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布多王子可有人选了?”

布多笑着应道:“并没有,此事还请陛下为我斟酌。”

德庆帝放下茶盏,笑着说道:“既然你有此意,朕定会着皇后为你好好选一门满意地亲事。”

布多满面感激涕零:“多谢陛下!”

“还有一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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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十味坊(二)

“师父,你们怎么过来了?”秦苒苒跟在他们身后,步子不疾不徐,微微扬起的裙摆在雪白狐裘的映衬之下,似是明媚春光下那盛开的紫藤。

北辰先生停下脚步,继续冷哼:“你们在这吃着美食,可曾记起你们还有师父和两位师兄?”

“师父,我们今日来,是有事要做的。”秦苒苒笑眯眯将委屈的肥狸塞进北辰先生的怀里,“阿狸给你抱。”

北辰先生接过阿狸,抚了抚它背上凌乱的毛发,阿狸如同在父母那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祖父一般,委屈的在北辰先生怀中直喵。

北辰先生表情软了下来,撇了陆承安一眼:“自己没本事,还得我徒儿来,丢人!”

陆承安上前一步,在北辰先生面前低声耳语几句,北辰先生面色一肃:“当真?”

陆承安低低说道:“所以需要求证一番才是。若是真的,此事便不得不防。”

北辰先生将阿狸放在自己肩上,点头说道:“我与你一起。”

秦苒苒见两人打着机锋,不由得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北辰先生看了看一脸懵懂的秦苒苒,笑着摇头说道:“你也算是嫁得良人了。”

秦苒苒得意的一笑,笑容端是灿烂。

坐在马车上的布多见几人进到厅内已经有一会了,估摸着他们已经进了屋,这才从马车上下来,准备进去。

他不想现在便与陆承安正对交锋,他只想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一击而中。

可就在他踏进厅内的一刻,入眼地便是秦苒苒的那一笑,得意中带着调皮,亲昵。

他看着那个笑,禁不住上前一步,却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垂首片刻,才说道:“古丽,我们去见见陆将军。”

陆承安与北辰先生已将布多的神情收入眼底,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陆承安不动声色地上前笑道:“布多王子,古丽公主。”

古丽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陆将军,你还记得我?”

“古丽公主随布多王子前来大周,整个大周又有谁人不知呢?”陆承安面上严肃,丝毫不给古丽一点笑意。

说罢,他退后两步,站在秦苒苒身边,宠溺地问道:“晚上想要吃点什么?”

秦苒苒见到古丽耳垂上那副在灯火照耀下更显得流光溢彩的月光石耳坠,心中一惊,又打量了她身旁的布多一眼,转身娇嗔地对陆承安说道:“上次跟云儿一起来吃的西湖醋鱼不错,今日还想尝一尝。”

陆承安为她重新掖了掖狐裘,说道:“好,一会让小二报个菜单,你想吃什么都行。”

两人亲亲密密地离开,古丽眼中泪水婆娑,委屈地神情与她面上那股英气交织在一起,更有一种异样的美感。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情,她心目中的襄王头也不回的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而她身边的布多则是垂着眼,让人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只是紧握的双手和微微颤动的双臂让人知道他现在心中并不平静。

北辰先生与两个徒弟对视一下,没有再停留,跟在陆承安身后往屋里走去。

鸿胪寺少卿郑善含笑看着面前的场景,心中警惕心更强,这古丽公主瞧上了陆将军先不说,这布多王子似乎也有点不对劲呐,据说他对陆将军日日思念,难道说……

秦苒苒却不知道身后这些,她想到古丽要哭不哭的样子就觉得十分爽快,伸手撸了一把趴在北辰先生头上的猫头,挑了挑眉:“这古丽看起来与我们大周女子不甚相同嘛。”

陆承安赶紧上前解释:“伊格在漠西,主要以游牧为主,不论男子女子都要日日放牧,贵族女子虽不必出门放牧,但也是闲不住的。咱们大周女眷聚会常常是吟诗作对,她们女眷聚会一一般便是骑马狩猎打马球,所以没有几人的肌肤是细嫩白皙的。”

秦苒苒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问道:“你说,她们想要变得白皙吗?”

“据当时在西北时候的经验,她们也是要日日贴了青瓜的,说是能变白,谁知道呢?”陆承安耸耸肩,摊开手。

陆九在后面跟着说道:“她们也想要变白,可是让她们安安稳稳地在屋中坐着,她们又做不到,青瓜在漠西生长极为困难,没几人舍得用这些。她们大多是用一种叫做绵羊油的东西擦脸,我们上京的这些香脂在那边是行不通的,擦上没多久皮肤就会干裂,而那绵羊油在上京用起来也是太过于油腻,所以在香脂这块,漠西是比较紧缺的。”

秦苒苒闻言点头:“回去之后你细细地给我讲讲。”

陆九一听到秦苒苒问漠西女子想不想变白就知道她的打算,立刻点头。

几人进入名为丹桂香的包间,小二熟练地报了菜名,秦苒苒捡了几样大家爱吃的菜,又要了店内的招牌菜,转头问大家要喝什么酒。

“稻花香。”北辰先生率先开口,“再来一壶桂花酿。”

“得嘞。”小二爽快地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隔壁包间中,古丽郁郁寡欢,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面前的点心,直到将它戳成粉末。

“哥哥。”她突然开口,想要说什么却似乎又感觉无从说起,再次陷入了沉默。

郑大人看着两人的举动,笑着开口打圆场:“按着我们大周的习俗,既然几位都是朋友,一会菜上齐了之后去到那边打个招呼也是正常之事,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布多闻言,心中又涌起了一股渴望,想要再见那女子一眼,但他心中又明白,再次见到她,说不准自己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让陆承安看出端倪,他心底正犹豫着,小二已经敲响了房门,上齐了菜肴。

“先吃饭,先吃饭。”郑大人见状立刻脑补了两人得不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心中无限感伤的故事,再次打圆场。

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之后,敲门声再次响起:“布多王子,我们将军想要过来拜会一下,不知王子可有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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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十味坊(三)

“快请。”古丽抢在布多之前,欣喜地开口说道。

布多无奈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神色镇静如常,沉声说道:“古丽,坐好。”

古丽并没有想到那女子会在自己哥哥心中掀起如此大的浪涛,笑着点头:“知道了哥哥。”

很快,陆承安便带了脱了狐裘的秦苒苒走了进来。

腰间一条月白色腰带,将细腰勾勒的盈盈一握,腰间坠着一块玉兰花的玉饰,与身上所绣玉兰相得益彰,身上依然是淡雅的茉莉香味,布多不断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承安手中拿着一个酒杯,示意陆九倒上酒,上前说道:“布多王子,相逢即是有缘,我敬你一杯。”

布多将目光放在陆承安身上,端起桌上的酒杯,笑道:“我也觉得自己与陆将军有缘,请。”

两人一起饮下杯中酒,布多便邀了两人到桌边少坐片刻。

陆承安点头应下,上前拉开椅子,小心地扶了秦苒苒坐好,又拿过陆九的帕子将桌上放着的筷子擦了擦,才递到秦苒苒手中,秦苒苒接过来,轻轻放在碟子上,并没有想要动筷子的意思。

陆承安低声问道:“没有合胃口的吗?没事,一会我们回去再点一些。”

布多却开口说道:“若是这里没有陆夫人想吃的,点几道便是,我布多做不出让人来了却不能满意离开的这种事。”

陆承安闻言,抬头看向布多,眼底尽是戏谑和讥讽:“确实如此。”

布多握住酒盏,深呼吸几次,才伸手摇响了屋内传唤小二的铃铛,说道:“我让小二过来。”

秦苒苒兀自不知布多对自己的心意,笑着对他点头:“多谢。”

布多第一次见到秦苒苒对自己展开笑颜,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答,如何坐下,直到酒入喉头,那股辛辣感传到心中,他才猛然清醒。

失策了……

他接着饮酒的角度,轻撇了一眼往陆承安的方向看去,之见陆承安坐在那里正在与秦苒苒低声说着什么,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古丽低头默默地戳着盘子里的炙羊肉,也没有意识到哥哥的失态。只有郑大人心中疑惑,怎么感觉不太对……

“几位客人,您的梅花干贝和桂花鱼条。”店小二送上秦苒苒点的菜肴之后,失识趣的退了出去。

布多与古丽自小生活在西域,并不喜欢水中的鱼贝之类,觉得甚为腥气,难以入口,所以他们的桌上都是西北常用的牛羊肉类。

古丽看着那摆放精致的鱼条和干贝,又看看旁边佐味的花儿,皱着眉头说道:“这菜色,瞧上去倒是精致,但我与哥哥实在吃不来这鱼贝之物。”

秦苒苒笑着夹了一筷子鱼条放入陆承安面前的碟子中,说道:“真是不巧,这鱼贝之类,恰恰是我与将军爱吃之物。”

她为自己夹起一枚干贝,放入口中,轻嚼片刻后咽下,小巧的喉头轻轻滚动,看得陆承安与布多均是一阵眼热。

“所以说啊,这外表是最不可信的,合适不合适吗,只有自己才知道,更何况,既然是我心爱之物,那便日日都要见到,都要尝到,不是旁人多说什么,便能放弃的。”秦苒苒放下筷子,看向古丽。

古丽定定地看着秦苒苒,秦苒苒也与她对视着,毫不相让。

顷刻,古丽挪开目光:“这鱼贝之物每日吃也会腻,不若是不是来点牛羊之肉,或许会更为有滋味一些。”

秦苒苒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说的也是。”

古丽面上涌出一丝激动之色,郑大人也竖起了耳朵,随时准备听一耳朵八卦,也好出去吹嘘一番。

“论起来吃菜是这样没错,可是论起来旁的,还是不要随便改变为好,夫君,你说是不是?”秦苒苒慢悠悠地开口,抬眼再次看向古丽。

古丽看着秦苒苒那在灯光映照之下分外明亮的眸子,只觉得眼底下渗出一股阴冷的寒意,她不禁颤抖了一下,定睛看去,却见秦苒苒眼底尽是盈盈波光,哪有什么寒意在其中?

布多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觉得面前这个女子让自己越发看不透了,娇俏可爱是她,温柔贤淑是她,医术高超是她,气势惊人也是她,究竟,她还有多少面是自己不知道的?

陆承安端起酒杯向布多说道:“布多王子,自己所喜爱之物,是轻易不会让旁人得了去的,你说,对也不对?”

布多喝下杯中酒,只觉得分外苦涩,他笑着点头说道:“陆将军所言甚是,喜爱之物,必当尽力一搏才是。”

既然对方已然知晓自己的用意,也就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了,不若摆明态度,争上一争,

“你们俩听见了?近几日要护好你们的师妹,这布多鬼心眼子太多,陆承安万一防不住,苒苒可就真让狼崽子叼走了。”北辰先生放下阿狸,随着与自己同样姿势趴在两间屋子相隔的墙壁上的两个徒弟说道。

肖桦和肖烨严肃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会保护好师妹。

阿狸终于落了地,立刻溜达着去找自己的衣食爹妈,而走廊上,却站着一个满脸低落的男子。

阿狸并没有理会这个陌生人,奋力拱开隔壁房间门,一边亲昵的叫着一边跑了进去。

刚才的白胡子抱了那么久都没给饭吃,你们俩快点!

秦苒苒弯腰抱起朝着自己跑来的肥狸,从自己盘子里拿了一根鱼条递给它,陆九去关了房门,却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站在门口。

“何人?”陆九立刻警惕起来,厉声问道。

“是,是我。”对面之人似乎有些被惊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带到来人走到面前,屋里的人都已经看向了门口。

秦苒苒惊讶的开口:“姜帅?”

陆承安眼角一跳,一个没解决掉,又出来一个,他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姜公子。”

秦苒苒颇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师父你没去找他我还奇怪呢。”

姜帅努力让自己把目光放在别处,说道:“这是我爹的铺子,我来随便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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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独身先生

陆承安心知这十味坊在上京城盘根错节的势力之中占据的位置,心中顿时一紧。

两个情敌,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富商之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苒苒,饭菜可还合你的胃口?以后来吃饭直接报我的名字就好,不合胃口便对小二说。”姜帅突然变得生疏有礼起来,随即又转头对着陆承安说道,“陆兄,日后常来常往。”

陆承安有些惊诧于姜帅突然的变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帅见状只是拱了拱手,说道:“改日我登门拜访,今日便先告辞了,几位慢用,这顿饭我请了。”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陆承安并不知道秦苒苒的一番话使得站在门外的情敌之一决心放弃,他听见姜帅要离开,赶紧起身拱手说道:“那便多谢姜公子了。”

姜帅离开后,陆承安细心地为秦苒苒拢了拢鬓边的头发,柔声问道:“我们回去吧?”

秦苒苒点头,抄起正在埋头苦吃的肥狸,对着屋内的三位福了福身,率先走出了房门。

郑善看着面前黯然神伤的两人,只觉得食不下咽,但却又无法出言劝慰,若是陛下知道自己劝慰古丽公主勇敢追爱,那自己九族估计也就不保了。

但若是劝慰古丽公主放弃喜欢陆将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好无损的走出这十味坊。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隔壁丹桂香,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苒苒,你放心,师兄定会帮你将那狗皮膏药扔得远远的!”肖烨半蹲在椅子上,饮了一杯酒,拍着胸脯保证道。

秦苒苒以为他说得是古丽,赶紧乖巧地冲着二师兄笑:“多谢二师兄。”

看着自己如此乖巧懂事温柔听话的小师妹,肖烨只想找个地方哭一哭,自己打小照看着的小师妹,就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如今却被布多那个阴险狡诈的狼崽子瞧上了!

“郑大人,若是你吃好了,便先回去吧,我与妹妹在此坐一坐。”布多默默地饮了几杯酒,心中一股子莫名的憋闷突然就涌了上来,他放下酒杯,醉眼朦胧地说道。

郑善识相地起身,拱手说道:“那下官先行告退,一会八方馆内的内侍会带了王子与公主殿下回去的。”

布多不耐烦地挥挥手,又是一杯接一杯的痛饮起来。

古丽却是坐在那里,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梅花干贝和桂花鱼条,过了许久,古丽才低低地问道:“哥哥,干贝就是干贝,它与羊羹不一样。”

布多已经微醺,他抬眼看向古丽,只见古丽面上并没有哀伤和难舍,平静得如同她知道自己即将前往大周和亲时那个早上一般。

“古丽,只要你喜欢,哥哥不惜一切代价都会帮你。哥哥只有你一个亲人,若是你过得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布多举起酒杯在半空中仔细端详着,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定,不知道是在安慰古丽还是在说服自己。

古丽看着布多的举动,只是笑了笑,然后起身:“哥哥,我想出去走走。”

布多摆手示意站在一侧的侍卫跟上,自己却又再次陷入了沉思。

********

“今晚这一出,不知道那古丽会不会知难而退。”坐上马车,秦苒苒便将手伸到阿狸的肚皮底下,问道。

陆承安看着饮了几杯桂花酿后面色嫣红,眼神微微有些迷离的秦苒苒,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今日不会,还有明日,总有一日会让他们死心的。”陆承安将秦苒苒抱起,面对自己放在自己的腿上,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苒苒,我今日犯了一个大错误。”

秦苒苒被他这样抱着,微微有些不自在,她别过头去问道:“什么错误?”

“我不该让你穿的如此美丽,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瞧了去。”陆承安提起阿狸,掀开马车的帘子,将它扔了出去。

陆九慌忙上前接住,顺便替主子们掩好了帘子。

他们都没有发现的是,在陆承安掀开帘子的那个缝隙中,马车内的场景已经投入了三个人的眼睛。

姜帅站在窗前,秦苒苒坐在陆承安身上环住他的脖颈的那一幕不断在他眼前出现,整整一夜,直至东方微亮。

他起身走出房间,丝毫不再留恋。

美人再美,自己再喜欢,可美人既然已经心有所属,自己再痴缠下去又有何用?

不若坦率放手,祝福她,保护她。

古丽砰地一声关上窗子,无力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泣不成声。

布多倚在窗框上,继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心中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酸涩,愤怒,不甘齐齐涌上心头,屋中酒都喝尽之后,他才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

“苒苒,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今日真是后悔让你如此出现在那个人面前。”陆承安声音在秦苒苒耳边呢喃着,双手在秦苒苒身上慢慢游走着,每到一处,便在秦苒苒身上点起了一簇簇的火苗。

秦苒苒只觉得自己全身燥热难耐,无力地趴在陆承安的胸口,仅存的理智让她推开陆承安:“不要……”

回应她的却是陆承安更加放肆的动作。

赶车的陆十一脸生无可恋,只觉得今晚如同吃了十斤麦芽糖一般,甜到齁人。

陆九早已抱着阿狸退开几步,站在正好听不见马车内的动静,却又能快速做出警戒的地方。

北辰先生掀开帘子看见了陆九怀中的肥狸,赶紧招手:“阿九,吧阿狸给我,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让阿狸在外面吹风呢?”

陆九退后几步将阿狸递过去,看看它满脸厚实的毛,又摸摸自己光滑的脸蛋,心中感叹,人不如猫啊。

回到将军府门口,陆承安没有下车,命陆十直接将马车赶到二院垂花门处,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上无力喘息的秦苒苒,拿起狐裘将她紧紧包住,抱了她便往正院走去。

“这几日看来,苒苒没挑错人,你看看,下个马车都得抱回去。”北辰先生捋着阿狸的胡须笑眯眯地说道。

肖桦和肖烨对视一眼,面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师父果然是江湖上有名的独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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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带我走

正院的红烛一夜未灭,白术与茯苓送了几次水之后,屋里便传来将军沙哑的声音,让她们不必再送水了,什么时候需要他会吩咐的,两个丫鬟这才红着脸退了出去。

东方微亮之时,半眯在耳房的两个丫鬟这才听到里面将军传来的声音:“送热水过来。”

白术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暗暗咂舌。

将军果然威猛。

秦苒苒已经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陆承安为她擦拭身体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陆承安低低地笑了笑,出门喊了陆一:“今日我休沐,你让陆三去宫里盯着点,无论大事小事,一旦有情况立刻告知于我。”

陆一拱手应下,迅速退走。

将军那一脸满足的样子看上去真可恶!

秦苒苒一觉醒来时,见陆承安正斜撑着身子,温柔地看着自己。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手轻轻抚上陆承安的脸庞,在陆承安即将俯身吻过来的时候随即调转方向,狠狠扭住他的耳朵:“昨天夜里你又发什么疯?居然敢在,在马车里……”

陆承安龇牙咧嘴地说道:“苒苒,疼……”

“哼!七日之内,不许上我的床!”耳房中看着热水的红袖与白芷只听到正房中咕咚一声传来,隐约还有一声惨叫。

两人忍俊不禁,夫人这是恼羞成怒了。

“这几日你都在宫中,我日日出门与宋小姐她们买首饰买料子,都没好好看看医书,做点药丸,也没去看看悦竹她们,好像自从我回来,便没见到她们了。”秦苒苒起身换了一身水蓝色家常衣服,趴在桌子上让陆承安为她揉腰。

陆承安小心地控制住自己的力道,笑着说道:“没见到他们是正常的,三个孩子被派出去训练了,不在市井之中磨练一番,如何当得起重任?”

秦苒苒闻言坐直了身子,惊讶地问道:“诶?都是自己出去的吗?”

陆承安对着窗外喊了一声陆十:“进来说说那三个孩子的情况。”

陆十进屋,垂目说道:“陈擎宇被陆五看中,带去了侍卫营中,说要好好磨练一番。郑弘文被康先生派去了京郊的一个名为石水镇的地方,帮着查一个连环偷盗案,何时查清何时回。陈悦竹被送到了外面平民区,学着收集信息。身边都有人跟随,以确保安全。”

秦苒苒听到最后一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点点头:“旁的都好说,只要平安无事便好。”

********

“哥哥,我听闻上京城边的灵云寺景致不错,我想去看看。”古丽一大早便去敲开了布多的门,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一看便知昨夜睡得并不安稳。

布多点头:“多带几个人,让郑大人着人带你去。”

古丽勉强笑了笑,点头说道:“好。”

“今日我不能陪你前去,我有事要做,你多带点银子,喜欢什么便买下来。”布多看着妹妹的样子,着实心疼。

古丽却突然抬头看向布多:“哥哥,你真的希望我幸福吗?”

布多怔了一下,随即郑重点头说道:“古丽,我承认我有私心,我希望得到父王的那个位置,希望将所有欺侮过我们兄妹二人的人都狠狠踩在脚下,但是,我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古丽听完布多的话,眼底涌出晶莹的泪珠,随即说道:“哥哥,你要多保重。”

布多看着古丽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他摇了摇头,喊来自己手下第一谋士,低声讨论了起来。

灵云寺是上京城外景致最好的一座佛寺,里面的均是女尼,谢绝男客入内,因而十分安静。上京城中的贵女在心烦意乱或者是突逢打击之时,便会来这灵云寺听一听禅经,静一静心境。

古丽将自己带在身边的侍女留在正殿中为自己捐香油钱,自己信步去了灵云寺后山的梅谷之中。

“公主。”一个人影突然出现,眼中带着无限的爱恋,“您终于来了。”

古丽侧脸看去,只见那个从小便陪在自己身边的无比熟悉的身影在蜿蜒的红梅中出现。

“谢木尔,你果然还是跟来了。”古丽轻轻地说道,“若是让哥哥知道,你会死的。”

谢木尔痴痴地望着面前的女子:“我不怕,见不到公主,我还不如死了。”

他上前几步,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横放在自己的胸口:“谢木尔只求跟随公主左右,日后,公主远嫁大周,身边也好有个护佑与你的人。”说到远嫁大周之时,谢木尔的声音变得低哑而又满溢着痛苦。

古丽看着这个跪伏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心中一阵阵的酸涩涌上来,伊格国固有的传统,男子是永远要凌驾于女子之上的,父王再宠爱格日娜母妃,也从未对她做过一丝有可能会影响到男子颜面的事情。

即使是在寻常人家,男子也未曾有过肯蹲下身为女子做些什么的举动,更何况面前这个男子是谢木尔,是自己父王御前统领之子,在伊格国是女子们的深闺梦中人,他却肯对着自己行那誓死效忠之礼……

古丽脑海中突然又回想起了布多在出发前对她说的话:“那谢木尔是个真汉子,可惜了……”

当时她不太懂哥哥可惜的是什么,现在她终于懂了,可惜,自己妹妹的一生,不能托付在这样一个男子手中。

“谢木尔,你来大周寻我,你的父亲一定很生气吧?”古丽突然问道。

谢木尔身体一颤,随即说道:“父亲有许多个儿子,我对大哥说了会放弃在家族中应得的东西,大哥便替我隐瞒了行踪,助我来到大周。”

古丽瞬间泪流满面,她看着谢木尔,一字一顿地问道:“哪怕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你?”

谢木尔抬头,定定地看着古丽的眼睛:“不哭。就算你永远不接受我,我也要在你身边,保护你一辈子。”

古丽再也忍不住,终是放声大哭。

谢木尔手足无措地起身上前,拿了袖子轻轻帮她拭泪,口中笨拙地说道:“古丽,古丽不哭。”

古丽抓住谢木尔的衣袖,胡乱擦了几把脸,看着谢木尔问道:“谢木尔,你愿不愿意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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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诱饵

微风拂过,红梅纷纷落下。梅影之间露出的女子便如同突然出世的精灵一般妖艳动人,谢木尔一时看得痴了。

古丽眼眶微红,拈起一片落在自己身上的花瓣:“以前整日笑话大周女子悲春伤秋,每日赏花吟诗,今日见了这梅花,倒也觉得颇为应景,世间女子哪个不像是这花瓣,挂在枝头娇艳动人之时,便人人喜爱,失去颜色凋落在地之时,便人人践踏。”

谢木尔听闻这话,心中一阵钝痛,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古丽的双手:“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凋落,任人践踏。我带你走,一会我便去八方馆找到布多王子,我要名正言顺的带你走!”

“不,谢木尔,你不要去,哥哥会杀了你的。我们直接离开这里便好,我们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永远不在他们面前出现,好不好?”古丽闻言大惊失色,父王既然决心要自己来和亲,便不会允许自己与旁人一起离开,哥哥也定然不会让谢木尔带自己走。

谢木尔紧紧握住古丽的双手:“我的公主,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够带你离开。但我不希望你在离开之时,连亲人的祝福都没有。”

古丽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伊格女子出嫁时,必得有家人真心的祝福,没有祝福而离开家门的女子,是得不到真神的祝福的。

“不要再去想那些让你悲伤的事情了,若是你真的愿意让我带你离开,那便好好地回去等我,只要你一句话,我谢木尔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谢木尔说完这句话,便恋恋不舍地放开古丽的双手,“您的侍女找过来了,我先回避。”

说罢,谢木尔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梅林之中。

古丽环视了一周,见看不到谢木尔的人影,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谢木尔,我等你。”她低低地说完,这才打起精神,往来路走去。

“公主殿下,寺中已经准备了斋饭,您等会午饭时间要不要去用一些?”侍女见到古丽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小跑着上前,急急地问道。

古丽心中已经完全被谢木尔的事情塞满,她勉强地笑着摇头:“不必了,我要回去。”

“是。”侍女不敢置疑古丽的话。这位公主虽然不像其余公主一般跋扈而又霸道,但若放出公主的威仪来,自己也是承受不了的。

回到八方馆时,却不见布多在这里,古丽回到房内,叫了一桌自己爱吃的菜,既然决定换一条路重新走下去那便抛却过去所有的不快,将这些带给谢木尔,对他不公平。

********

“七皇子殿下,布多王子求见。”正在书房写着大字的七皇子听到身边内侍来报,顿时吃了一惊。

“布多?他来做什么?难道不怕父皇疑心吗?”七皇子放下手中的斗笔,拿起旁边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慢慢擦着手问道。

内室躬身说道:“是鸿胪寺少卿郑大人陪同前来的。”

七皇子扔下帕子:“请他们在前厅喝茶。”

待到他换了衣服去到前厅之时,布多正与郑大人一同赏玩着墙上挂的一副高山流水图。见到七皇子走来,布多忙躬身行礼:“昨日在十味坊未曾前去拜会七皇子,今日特意前来,请七皇子见谅。”

七皇子忙回礼:“布多王子客气了,星烈不敢当。昨日本想去拜会布多王子,谁料饭用到一半,宫人来报母亲身子有些不适,这才赶了回来,没有久留。”

“哦,不知邱娘娘如今身子可大好了?我那里还只百年人参,一会我差人送来为娘娘补补身子。”布多闻言立刻笑着问道。

七皇子婉言谢绝道:“多谢王子,母亲如今已无大碍。不过按照宫中规矩,除非父皇恩准,我母亲的位份是用不得这些的。”

布多闻言,心中已经转过几个念头,他赶紧行礼:“是我鲁莽了,还望七皇子不必介怀。”

七皇子笑着说道:“无妨,你我两国风俗不尽相同,对我大周宫闱之内的情况王子殿下有所不知那也是正常的。”

布多起身拱手:“那七皇子殿下,我这边告退了,我们两人身份敏感,来往甚密对您的名誉不好。”

七皇子站在垂花门口,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身份确实敏感,但有时候也是一大助力。

他想起昨夜进宫母亲对着自己说的话,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皇后,居然有了身孕,而后宫上下全然不知,可见父皇将此事瞒得有多紧。如若还是个公主,那也就罢了,可若是皇子呢,整个大周能用的皇子只有自己一人,自己也正是认识到这些,知道不可能有人出来跟自己争夺这个位子,这才放平心态,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尽量将自己踏实肯干的一面呈现在父皇面前。

谁知道,如今又蹦出来一个在身份地位上都压自己一头的皇后嫡子!父皇一边夸赞自己,一边还替皇后隐瞒着消息,只等嫡子出世,便立为太子吗?

他低头垂目,掩去自己眼中的冷意,再次回到书房,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继续写字。

不知过了多久,内侍的声音再次传来:“七皇子殿下,布多王子命人送了一些补品过来,您看?”

七皇子起身,走出书房,之间几名身着伊格服饰的男子端着匣子站在门口。

“七皇子殿下,我们王子命我们送来一些高山雪莲,灵芝,和人参。虽不如送给皇帝陛下的稀有,但也是上好的滋补之物,还请笑纳。愿您与您的母亲身体康健,福泽万年。”带头的侍卫用一口带着些许西域口音的话说道。

七皇子的心神却被最后一句福泽万年震住,明知这是对着帝王才能用的敬语,但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去提醒这些侍卫,让他们收回。

领头侍卫看到七皇子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躬身行礼告辞。

得到侍卫来报的布多坐在书房中眯了眼睛,饵已经扔下去了,只看这鱼儿咬不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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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问安

“苒苒,你怎么这么久不来宫里看我?”皇后坐在炕上拉着秦苒苒的手埋怨道。

秦苒苒笑道:“近日刚刚回京,再加上一些琐事,没能常进宫来给娘娘请安,是我的不是。”

皇后拍拍她的手:“这些都无妨,就是你不来,我有些记挂。一会福嘉便来了,你们好好说说话,她可是想念你得紧。”

“我那日去看福嘉,公主府的小厮说福嘉不在府上,我也不好多问。”秦苒苒捏捏正在教唆着阿橘偷糕点的肥狸,“你都这么胖了,不许吃了,不许教坏了阿橘!”

皇后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自从上次阿狸回去之后,阿橘便整日想着法子偷点心吃,长春宫上下现如今防猫如防贼一般。”

秦苒苒将阿狸拖回自己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看着阿橘是胖了些……”

皇后继续笑:“摸起来倒是顺手了许多。”

“前几日福嘉去了京郊的七宝寺,她与驸马成亲也已经将近半年,还是没有子嗣,所以她去求一求,想要快点诞下子嗣。”皇后说起此事,面上又带了些愁色。

秦苒苒想起福嘉的脉象,觉得并无什么大碍,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忧,我为福嘉号脉时,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说不准马上就有了呢。”

皇后是无比信任秦苒苒的医术的,闻言面色松快了些许:“但愿如此吧。”

两人正说着,外面便传来了蹬蹬的走路声,还伴随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母后,苒苒来了没有?”

秦苒苒快步迎了出去,两人紧紧握住双手,福嘉都有些微微发红。

她忘不掉在奉国公府上最难过的时刻,是面前这个女子助她渡过了难关。

“自打你回来,我便去了七宝寺斋戒,一直没见到你,出去了那么久,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福嘉仔细端详了秦苒苒几眼,说道。

秦苒苒看福嘉面上隐隐有些戾气,碍于在长春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拉着她往里屋走:“快来,我听娘娘说你要求子嗣,找我啊,还有我师父,我师父可是最擅长这一块了。”

福嘉一边往里走着,面上表情慢慢松懈,踏进内室的瞬间,面上已经温婉如初。

“一来就找苒苒,我看你们快结拜成姐妹吧。”皇后见两人携手走进来,笑着打趣道。

秦苒苒还未来得及说话,福嘉便拍手笑道:“母后这个主意好,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秦苒苒赶紧福身:“娘娘,此事事关重大,公主是皇家……”

“你自然当得。”皇后打断她的话,“不管是我,还是福嘉,还是陛下,都认为你当得。”

秦苒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就听皇后继续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苒苒与你结拜之后,便是皇家的一份子,哪能撞日呢?一会我让钦天监找个最近的好日子,既然结拜,那名字要记入玉碟才是,皇家添人可是大事。”

福嘉看着秦苒苒一脸不自所措的样子,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苒苒,你接受便是,日后,也为你与陆承安多一份保障。”

秦苒苒心中一动,入了皇家是福,也是祸。但是自己入了皇家,总比着陆承安的身份被揭穿的好。

说不准,可以就此转移旁人的视线,让陆承安有转圜的余地。

“如此,便多谢陛下与娘娘的厚爱。”秦苒苒当即不再犹豫,深福一礼。

“怎么,都不谢我吗?”福嘉抓住阿狸的两只前腿,让阿狸用后腿站好,笑嘻嘻地说道。

“多谢福嘉长公主殿下。”秦苒苒忍住笑,继续福身。

福嘉下巴一扬:“罢了,你就为我把把脉,调理调理身子,我就当你谢了我了吧。”

屋里笑作一团,挽秋却走进来说道:“娘娘,淑妃与邱贵人和欣贵人求见,说是几日没有给娘娘请安,想来给娘娘请个安。”

皇后笑意一凛,脸突然便冷了下来:“终于坐不住了。”

秦苒苒看了看皇后已经凸起的小腹,说道:“娘娘,这是遮不住的。”

“无妨,北辰先生说过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不刻意去伤害我的孩儿,他便能顺利生产,此事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人的,还不如我现在便把事情挑明了,也看看是谁按捺不住,想要动手。”皇后身上气势大变,上位者的威压让宫女们顿时战战兢兢。

福嘉也跟着冷笑道:“除了碧水殿的那位,还能有谁?”

秦苒苒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碧水殿中所住之人,便是今日前来的邱贵人和欣贵人了,二人中有子嗣的便是邱贵人,育有成年皇子……七皇子!

她站起身,侍立于皇后身侧,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们去正殿见她们。”皇后扶着秦苒苒的手,缓缓起身,信步往正殿走去。

福嘉跟在皇后身后,面上又浮现出一丝戾气,秦苒苒见状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她摇头。

福嘉明白自己面上的表情被看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挂上如花般的笑靥,走入正殿。

“嫔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正殿中站立的三人见皇后走了出来,急忙俯身叩拜。

福嘉与秦苒苒也跟着福身:“拜见诸位娘娘。”

“几日没有过来给娘娘请安,觉得甚是想念,今日便来叨扰娘娘了。谁知路上遇见了邱妹妹和欣妹妹,两人便跟着一道过来了。”淑妃在得了皇后免礼的话之后,笑着起身说道。

“你们有心了。”皇后笑着开口,“这大正月的,天气又冷,这才免了你们每日请安,也在自己宫里躲躲清闲,都坐吧。”

“娘娘真是体贴嫔妾,嫔妾却不能因着娘娘体贴,便真的不来问安了,要不然就真的成了不知礼数了。”邱贵人在众人按位份坐下后,笑着接话,“娘娘看起来气色比着先前好多了。”

皇后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这北辰先生给的方子还真是好用,本宫只觉得身子好多了。”

“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得了北辰先生一剂药方,也能如同娘娘一般容光焕发呢。”邱贵人捂嘴笑着,却又突然惊诧地说道,“娘娘,您的身子,这是有了身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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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烦心事

福嘉长公主是德庆帝的嫡长女,自小便极受恩宠,住在长春宫西侧的瑶光殿中,就算是出阁以后,这瑶光殿也并未给予旁人,依旧是日日打扫,随时准备接她回来小住。

两人走入瑶光殿前的院子时,秦苒苒便见其中几株枝干遒劲有力的蜡梅开得正盛,满院都是悠悠浮动的暗香味。

院子一侧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池,几尾锦鲤在其中悠然地摆动着尾巴。

秦苒苒左右看了一会,才说道:“福嘉,你这里布置的可真是好看。”

福嘉笑了笑,说道:“等到夏日里,我带你来赏莲,一边吃着冰碗,一边赏莲,这才是一大乐事呢。”

秦苒苒立刻说道:“那你可别忘了。”

两人相视一笑,慢慢走入殿内,在花厅内坐下。

“你们都下去吧,凝香,你与苒苒身边的阿九一起守好门口,不许旁人进来,等会小厨房的人送了菜过来,你亲自拿进来。”福嘉等着宫女上了茶,便吩咐道。

“是。”凝香躬身应下,陆九也跟在凝香身边,走到门口站好。

陆九一边走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抬眼给着陆十递了个眼色,陆十将身体缩了缩,隐藏在回廊的柱子上,正好能听见屋内的动静。

有布多王子在,万事便需要防一手。

“福嘉,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你的脉象可不仅仅是寒凉之症。”秦苒苒见左右都已经退下,出言问道。

福嘉面上戾气再也止不住,她拿起茶盏紧紧地握在手中,恶狠狠地说道:“还不是陈华修和林莹那两个贱人!”

“苒苒,你不知道,就在你离京的那几日,林莹不知道从何处听来了陈华修对我有意的那些话,便以奉国公平妻的身份喊了我去,想要敲打我一番,被我反过来说了几句,她便去找奉国公哭诉,顺便将此事拿出来说了一番,现在奉国公府上下都知道这档子事,就连我在公主府的下人刚开始也在嚼舌根。”

“前几日她还跑来找我,要我助她拿了奉国公府的掌家之权,否则就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全大周的人都看皇家的笑话。”

福嘉满脸愤恨:“此事我不得不顾及父皇和母后的颜面,但是若是就此屈服,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可是此事我又无法对阿修哥哥开口,母后身体又是这样,我也不想她为我忧心……”

秦苒苒听完,心里有些奇怪,福嘉打小生活在宫里,被各种弯弯肠子包围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林莹都束手无策?

“阿修哥哥好像已经听到风声了,我很怕。”福嘉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让人感觉十分无助,“我怕他会误会我……”

“既然是这样,你何不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于驸马?”秦苒苒拿下她手中的茶盏,帮她伸展着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的手指。

福嘉闻言连连摇头:“我不要,不要。”

秦苒苒暗暗叹息,再精明的女子,在事关自己在心爱男子面前的模样时,都会陷入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先不要着急,等会我们回去之后找了云儿一起去看看宋大小姐,想必她会有法子对付这个一直跟她过不去的妹妹。”秦苒苒低声安慰她,“实在不行,法子多的是,对于这种人,又何必要留情呢?”

福嘉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

“布多王子,这么巧。”七皇子站在瀚若居的雅间门口,看着正缓缓上楼的布多。

“见过七皇子。”布多立刻躬身行礼。

“你我同为皇子,不必如此。”七皇子笑着上前扶起布多,“既然在此遇上了,喝不进屋一起品茶?”

“恭敬不如从命,我正苦恼着不知该品哪种呢。”布多面上笑意更盛。

两人共同进入雅室,七皇子状似无意的说道:“父皇不是派了鸿胪寺少卿来陪伴您吗,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布多深知他话中的意思,笑着说道:“鸿胪寺今日有事要做,我便告诉他今日都会在此饮茶,然后去十味坊用饭,郑大人知道我不会去陌生的地方,便放心了。”

“左右我也无事,便在此陪你坐一坐好了,”七皇子招招手,“来一壶明前的西湖龙井。”

********

“有人来拜访过哥哥吗?”古丽在屋中有些坐立不安,喊过侍女来问道。

侍女摇摇头,答道:“奴婢不知,但是王子殿下出门了,如今不在这里。”

古丽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发了一会呆,有些烦躁地说道:“你下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侍女掩好门退下。

古丽趴在桌子上楞楞地看着屋里摆放的一盆水仙,却突然听见窗户“咔哒”一声响了。

她慌忙起身看过去,只见窗户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出现在窗台上。

“公主,”谢木尔低低地声音传过来,“这是上京城最好吃的点心,给你。”

“谢木尔,你怎么过来了?”古丽快步走过去,想要打开窗子让他进来。

谢木尔摇头:“别开,万一被人看见,对你名声不好,毕竟是在大周。我来求见王子殿下,他却不在,我便偷着过来看看你,晚上我再来。”

古丽心底一阵阵暖意穿过:“谢木尔,你要小心,哥哥若是实在不同意,我便跟你一起离开。”

谢木尔傻笑着看着古丽,伸手碰触了一下她的脸颊,又飞快的将手缩回来:“放心,我会努力争取,若是王子殿下实在不同意,我便与你一起离开。”

********

“福嘉,苒苒,你们俩怎么来了?快把阿狸给我抱抱。”宋文云听下人来报秦苒苒来了时,高兴地跑到垂花门处迎接二人。

秦苒苒看着来来往往的众人,奇怪地问道:“府上是有什么大事吗?看着大家伙儿都挺忙的。”

宋文云闻言立刻笑着说道:“我母亲明日要去安国公府为哥哥提亲呢,这不是都在准备彩礼呢,提亲一过,就马上定日子成亲。”

秦苒苒与福嘉一听这话,倒不好再开口了,彼此对视一眼,只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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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两间书房

“福嘉,你不要着急,我回去想想有什么法子,我觉得,你还是与驸马谈一谈此事比较好。”走出承恩公府,秦苒苒低声安慰福嘉。

福嘉面色犹豫不定,咬了咬下唇,最后只是勉强一笑:“我考虑一下吧。”

两人告辞之后,日头已经偏西,秦苒苒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府上,却见陆承安已经在府中等候她。

“去哪了?我回来之后也并没有见到你。”陆承安上前扶了她下了马车,递上热乎乎的手炉。

秦苒苒叹了一口气:“福嘉有些不高兴,我陪她走了走。”

“嗯,我也有话对你说,关于福嘉的。”陆承安为她紧了紧狐裘,拉着她往屋里走去。

阿狸坐在马车车辕上目光炯炯,你们亲爱的暖床猫咪还在这里呢!

“驸马来找过我,说奉国公府上最近有些流言让公主心中不悦,他又怕直接跟公主讲这些会让公主觉得有损颜面,所以托你去跟公主说一说,让她不必介怀,驸马心中是有计较的。”陆承安一边走,一边对秦苒苒说道。

秦苒苒闻言眼前一亮:“哎,怎么不早说,我要去找福嘉。”

“一会天就黑了,不安全,你写一封信我找人送过去便是。”陆承安急忙拽住扭头就要走的秦苒苒。

阿狸看到女主人回头,猫心大悦,刚要跳上前去要抱抱,就见万恶的男主人拉住亲爱的女主人,两人又爪拉着爪亲亲密密地离开了。

“喵嗷?”

“阿九,你将这封信送到福嘉那里,要亲手交给她。”秦苒苒拿起自己刚刚封好的一封手书交给陆九,陆九点头,转身便往外走去。

“我好像忘记了点什么。”秦苒苒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托着两腮,慢慢地数着。

“刚配置出来的药丸都已经分给暗卫了,陆二和陆七也已经分过去了。”

“给福嘉写过信了,给林大小姐的礼物也让刘妈妈去准备了,还有什么事呢?”她口中喃喃自语着,窗外的晚霞映在她的脸上,格外明艳动人。

陆承安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不如我给你揉揉肩?”

秦苒苒有些惊诧地问道:“今日怎得这么乖?”

陆承安轻柔地按捏着她的肩膀:“你今日在宫里一定很累,我帮你放松放松。”

秦苒苒被按得舒服极了,趴在暖暖的书房中昏昏欲睡,却不知那原本安安分分的手正在慢慢下移。

熟悉的燥热感爬上她的全身,她缓缓睁开眼想要推开陆承安:“七,七日内……”

“我知道,七日内不许上你的床。”陆承安隔着肚兜含住某一个小凸起,“这不是你的床,这是我的书房。”

狂潮再次席卷秦苒苒,一番对于陆承安来说别有滋味的运动过后,秦苒苒趴在宽大的书桌上,衣襟半褪,露出的半个雪白的肩头让陆承安有种想要再来一次的冲动。

但是想到再来一次可能自己连书房的福利都会失去,他按捺了自己心中的那股子冲动,帮秦苒苒整理了衣襟,从碳炉上提了壶倒了热水帮秦苒苒清理了身子,这才抱了她往正屋走去。

屋顶上的陆一陆六陆八红着脸望天,将军和夫人简直是让自己这些单身汉没活路啊。

走在路上,秦苒苒被冬日的冷风一吹,感受着脸侧狐裘传来的毛绒触感,顿时明白自己忘记地是什么……

“阿狸还在马车上……”秦苒苒迷迷糊糊得说道。

“没关系,一会让红袖去抱回来。”陆承安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秦苒苒这才放心,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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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跟爷爷回去。”北辰先生逛到马车附近,一眼便看到了端坐在车辕上的肥橘团子。

阿狸伸出爪子牢牢抓住车辕,坚决不离开。

要女主人来抱抱!

北辰先生抱了抱,见抱不起来,想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为阿狸准备的小鱼干在它面前晃了晃:“阿狸,跟爷爷回去吧。”

阿狸眼神犹豫,小爪子动了动。

北辰先生将纸袋往阿狸面前凑了凑:“走不走,不走我就把鱼干带走了啊。”

“喵嗷!”阿狸顿时欢快地跳到北辰先生身上,要小鱼干味的抱抱!

********

“公主,陆夫人身边的阿九姑娘送了陆夫人的手书过来,一定要您亲自看。”凝香敲开昏暗的房门,对着呆坐在房间内的福嘉说道。

福嘉应了一声:“拿过来吧。”

凝香进屋点上灯火,将手书放在福嘉面前:“公主喝点热茶吧,一会也该用晚饭了。”

福嘉懒懒地应了一声,伸手拿起手书拆开。

看完后,她忽然起身问凝香:“驸马呢?”

凝香笑着为她倒了一盏热茶:“驸马刚刚回来,现在应该在书房之中吧。公主润润嗓子吧,声音都有些哑了。”

福嘉这才意识到自己喉咙都有些干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提起裙子便往书房跑去。

“阿修哥哥。”福嘉一边喊着,一边推开了门,“我有话对你说。”

陈智修正站在书桌前,含笑看着她:“终于想好要对我开口了?”

福嘉愣了愣,忍不住冲过去扑在他的怀中:“阿修哥哥,我怕你知道后会不高兴……”

“傻丫头,你瞒着我受到那些流言的伤害,我才会不高兴。”陈智修抱住福嘉,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我们自五岁便相识,如今也已经十多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吗?到如今你都不肯处置那些嚼舌根的人,不就是顾及我的颜面吗?”

“福嘉,你嫁我本来就是低嫁,我无法给你如同以前一般的生活,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给你幸福快乐的生活,对于那些伤害你的人,不必将就。”陈智修吻了吻福嘉的额头,柔声说道。

“阿修哥哥,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瞒你了。”福嘉抬头,眼睛红彤彤的,眼神有些怯生生,还有些欣喜雀跃,被她自己咬得红艳艳的唇,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显得是那么的诱人。

陈智修只觉得自己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抬起福嘉的面庞,轻轻吻了下去。

意乱情迷之中,陈智修无比庆幸,福嘉并没有传说中公主的那些规矩,任自己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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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诚意

王子殿下,谢木尔求见。”布多坐在书房,心中有些烦闷,就听见侍卫来报。

“谢木尔?他怎么跟到大周来了,难不成对着古丽还是不死心吗?”布多起身,语气中带了一丝狠厉,“让他进来吧。”

“谢木尔拜见布多王子。”一身黑色劲装的谢木尔进入书房,举起右拳行了一礼。

布多看着面前的男子,冷笑一声:“哼,谢木尔,你现在跟到大周来,所为何事?”

“我今日前来见王子殿下,便是想要求娶古丽公主。”谢木尔拱手说道。

布多上前,揪住谢木尔的衣领:“在伊格之时,你不肯上门求亲,现在古丽都已经来大周和亲了,你却上门求亲,不觉得晚了些吗?”

谢木尔神色如常,说道:“在伊格之时,我曾数次求了大王,大王却一直不肯应允,如今看来,大王早就有了要将公主送到大周和亲的念头了。”

布多闻言,手下松了松,但还是没有好脸色:“如今我都在大周皇帝陛下面前说起了和亲,你却来求娶,让我如何答应你?”

“只要王子殿下同意,办法总是会有的。”谢木尔目光微闪,定定地看向布多。

布多微眯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谢木尔:“办法总是有办法的,就是看你的诚意够不够了。”

谢木尔闻言挑了挑眉:“我这里有大王所住殿宇的布防图,换防表,还有大王身边鹰卫所的具体兵力。”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布多目光微动。

鹰卫所是自己父王一手创办,只有继承人在父王临终之前才可以知道其中的具体兵力部署,这是伊格国王背后最大的依仗。

若是知道了这些……他的眼前闪过自己父王看向自己时那种不屑,嘲讽的神色,他握了握拳,沉声说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的父亲,便是鹰卫所中的副统领,我年幼时,曾在父亲书房密格中发现过那个图本。”谢木尔心底有些发酸,古丽的日子竟是如此难过吗,就连亲哥哥都在算计于她。

布多却没想到这些,他沉思了片刻才说道:“你年幼时看见的图册,时到今日,谁知道还做不做得数?”

谢木尔神色依旧不变:“鹰卫所每退出一人,便有相同职位,相同武艺的人顶替而上,所以就算人名做不得数,兵力还是做得数的。”

布多审视地看着谢木尔,谢木尔任由他打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木尔,我听闻你放弃了在家中应有的东西,离开了伊格,但我没想到你是来到此处找寻古丽。谢木尔,你这么做,值得吗?”布多终于开口问道。

谢木尔一直平静如常的神色这时才变了,他十分恼怒地说道:“请布多王子不要羞辱我对古丽的情义,在我看来,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比得过古丽。”

布多突然笑了:“你这个样子,我才敢做决定要不要古丽跟你走。”

谢木尔惊喜交加:“王子?”

“我要去找古丽谈一谈,才能决定,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说到大处,可能会影响到两个国家。你先去侍卫处住下,我想一想再说。”布多喊了侍卫进来,让他带了谢木尔去住下,自己则是起身,慢慢地去了古丽的房间。

“哥哥,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古丽看到布多进门,有些惊讶,又隐隐有些期待。

布多看到古丽的神情,便知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于是笑着说道:“刚才,你猜谁来了?”

古丽眼底亮晶晶:“我不知道。”

布多在绣墩上坐下,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谢木尔来了,说是要来求娶你。”

古丽往前凑了凑:“哥哥怎么说的?”

“我当然不答应了。”布多自顾自地喝茶,“都来和亲了,哪能再让你去嫁给别人呢?”

古丽眼底的光彩顿时消失不见,她看着面前的哥哥,声音都有些颤抖:“哥哥,拒绝了吗?”

布多没有抬头,自然没有看见古丽的变化,他依然悠然地说道:“拒绝了。”

“哐!”身后传来的花架倒地的声音吓得布多颤抖了一下,他转过身,却见到古丽软软地倒在地上,身边是被她绊倒在地的花架。

“古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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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安!从今日起,你不许靠近我三尺之内!”秦苒苒醒来时,屋内已经点起了烛火,陆承安正端着一碗热热的鱼汤,像个傻子一般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秦苒苒想起刚才在书房发生的事,脸顿时红的像个冬日里的苹果一般,冲着陆承安怒吼。

陆承安赶紧赔笑:“苒苒,我那不是情不自禁嘛,你不让我上床,我心里多委屈,一看到你,我哪里还能忍得住?”

秦苒苒红着脸啐了他一下,端过他手中的鱼汤慢慢地喝着,却不知自己的动作让胸前的春光大露,看得陆承安眼睛发直,但他又不敢再有动作,否则自己就真得要离得娇妻三尺以外了。

“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有意思的消息。”陆承安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自己忍不住。

秦苒苒一碗鱼汤下肚,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便开口问道:“什么消息?”

“有人跟着伊格使团来到了大周,想要求娶古丽呢。”陆承安一脸坏笑,“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他?据说,还挺真心的。”

秦苒苒顿时来了兴趣,放下碗:“真心的?那便要帮一帮才好,正好也免了她整日惦记着我的夫君。”

她皱皱鼻子,满脸不高兴:“哪有姑娘家家的整日惦记已经成亲的男子,也不怕旁人耻笑。”

陆承安捏捏她的鼻子,问道:“若是有男子整日惦记着已经成亲的女子呢?”

“那便更过分了,女子家最重清誉,就如同奉国公府的三公子一般,整日惦记着福嘉,让旁人知道了,让福嘉怎么做人?”秦苒苒面上带着薄怒,忿忿地说道。

陆承安坐直身子,面色郑重:“不仅仅是陈华修,还有布多,日后你见到他一定要离得远远的知道吗?他对你可是有非分之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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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病重

“你说什么?”秦苒苒的声音陡然变大,吓得陆承安一个哆嗦,手便按在了秦苒苒白嫩嫩的肌肤上。

“苒苒你干嘛这么激动,吓了我一跳。”陆承安手指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摩挲着,面色却是十分严肃正经。

秦苒苒比他神色更为严肃地推开他的手,拢好被子,将陆承安那眼神隔绝在被子之外。

“你是如何知道的?”秦苒苒语气中带着生硬,似乎此事给她的震动极大。

“大家都知道了啊,也就你和阿狸不知道了。”陆承安满脸失落难过,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秦苒苒拿起帕子拍了他一把,又在装!

陆承安顺势握住她的手:“总之,他对你有想法是真的,你一定要防着些,万一他把你偷偷带回伊格,那我估计得举兵直攻伊格,直到将你抢回来,你不会想去做那个引起两国战事的红颜吧?”

秦苒苒轻笑道:“那也不关我的事啊,再说了,陛下应该也不会同意你举兵攻打伊格。”

陆承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苒苒:“若是他不同意,我便举兵。”

话刚落音,一块带着熟悉香味的帕子便捂在了他的唇上。

“不要乱说。”秦苒苒警惕地左右看看,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陆承安将她的手拿下来:“自己府上,都是自己人。”

“苒苒,我是认真的,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若是你抛弃了我,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

“阿修哥哥。”书房昏暗的烛火下,福嘉面色嫣红地看向陈智修。

陈智修细心地为福嘉清理着身体,帮她掩好身上的锦被:“小心点,别着凉了。”

福嘉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身子,喃喃开口道:“阿修哥哥,我们回屋去好不好?”

陈智修温和地笑着,用锦被将福嘉紧紧裹住,抱起她便往正屋走去。

又是一夜红烛不灭。

********

“哥哥,我要跟谢木尔在一起。”醒来的古丽哽咽地拉着布多的手,“我在伊格之时,从未意识到谢木尔对我这么好。哥哥,求你了,让我跟谢木尔在一起吧。”

布多看着自己满脸泪痕的妹妹,说道:“你可想好了,离开后便再也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没有了公主之尊。”

古丽缓缓坐直身子:“哥哥,我想好了。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备受打击,只想找个人靠一靠。这几日我仔细想过了,当时我问谢木尔愿不愿意带我走,不是因为心里难过,而是真的被谢木尔感动了。这世间,还能有谁愿意为了我而做那么多?”

布多伸手为古丽擦了擦泪水,转头朗声说道:“谢木尔,你既然愿意为了我妹妹付出一切,那这会让她开心一些,能做到吧?”

古丽眼底闪过亮光,看向门口,只见谢木尔快步走进屋内,冲着布多行了一礼便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古丽。

“我就先出去了,谢木尔,你与古丽还没有成亲,可不能逾矩了。”布多有些心酸,只觉得自己心爱的妹妹被一头狼崽子给拱了。虽然伊格女子不像大周女子一般重视女子的贞洁,但是能多拦一会便多拦一会吧。

他走到房门口,听着屋内古丽略有些激动的声音,微笑着摇头,便走了出去。

面前浮现的却是那个女子依偎在陆承安怀里的笑容。

他伸手,狠狠地折断一根树枝,看着天上的月亮,苦涩一阵接一阵的涌上自己的心头。

布多啊布多,你身为伊格国的王子,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为何偏偏对这个已经嫁作人妇的女子动了心呢?

是在她检查了男子的断臂,毅然决定接臂之时?

还是在宫墙之内,月光下的回眸一笑之时?

布多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他自己也搞不懂,究竟是为何。

但是一想到那女子在陆承安身下婉转承欢,他的心底便有一阵火在燃烧。

他知道,那火焰的名字,叫嫉妒。

********

“陛下,皇帝陛下,我恳求皇帝陛下为我指派一名太医,我的妹妹突然高烧呕吐不止,求陛下救命。”德庆帝早朝之后,刚在上书房坐下,布多便高呼着冲了进来。

外面守门的内侍慌忙进屋,磕头告罪,这布多王子力大无穷,简直拦不住啊。

德庆帝挥了挥手,示意内侍退下,亲自上前扶了布多起身:“布多王子不必着急,我这就派了太医前去,我们两国还得和亲,古丽公主必然不会出事。”

布多面上挂满了泪水,看起来极为悲痛:“多谢陛下。”

“刘海,传旨为皇后把脉的孙太医去八方馆为古丽公主诊诊脉。”德庆帝吩咐了刘海,随即又对着布多说道,“这位孙太医是专给皇后诊脉的太医,医术高超,让他这就去瞧瞧。”

旨意传到孙太医之处时,孙太医正在长春宫给皇后请平安脉,福嘉与秦苒苒也笑嘻嘻地围在旁边,听得刘海来报,福嘉撇撇嘴:“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秦苒苒心下却是明了,布多这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也不知这个男子使出了什么条件,让布多甘愿放弃两国和亲,也要把妹妹送出去。

“孙太医,既然陛下发话了,你便过去看看吧,这公主的安危关乎两国邦交,不管情况如何,你都要早早回了陛下才是。”皇后收回手腕,说道。

孙太医急忙应是,心中也在不停盘算着,这皇后娘娘是要自己好好医,还是不好好医呢?

秦苒苒对陆九使了个眼色,陆九明了,悄悄退到殿门口,对着混入侍卫的陆十打了个手势,又回到内殿。

皇后看着秦苒苒:“也不知这病是真病还是假病,若是真病,也省了我一幢心事,不必再去考虑和亲之事,就是可惜了一个年纪轻轻又貌美的女子了。”

秦苒苒笑而不语,心中却在暗暗腹诽,确实是假病,不过也不劳烦我们跟着操心了,只要布多能将伊格那边搞定。

想到布多,秦苒苒便想起了陆承安的话,微微蹙起了眉头。

********

“将军,布多入宫了。”陆十出现在侍卫营中,低声说道。

陆承安点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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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抽丝

“孙太医。”一个长相陌生的小内侍在孙太医出宫时跟了上来,“娘娘有句话要奴才转告给您。”

“娘娘说了,这病去如抽丝,您莫要压力太大。”小内侍恭顺地垂着头,说完便行了一礼,“奴才先行告退。”

孙太医看着小内侍离开的身影,沉默不语。

“这可是孙太医的车驾?”就在马车刚刚拐出宫门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孙太医在马车中皱了皱眉,掀开帘子,见是宫中侍卫打扮地男子,心中正疑惑,就听来人说道:“孙太医,我是平西将军陆将军手下副将陆三,陆将军陪着陛下走不开,便让我与您一道去八方馆看看,也免得他们言语粗鲁,冲撞了您。”

孙太医闻言,顿时心中感动:“还是陛下想得周到,多谢陛下,多谢陆将军,那就劳烦陆副将了。”

几人也不耽误,立刻出发往八方馆走去。

八方馆离皇宫不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人便站在了古丽房间之外。

陆三扫视过去,见除了布多身边的侍卫之外,还多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心中明了,这应该就是想要求娶古丽的男子了。

“这位太医,里面请,请务必帮我妹妹好好看看。”布多面色悲痛地等在门口,对着赶过来的孙太医说道。

孙太医颔首,道了声得罪,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三抬脚站在房门口,并没有走进屋内,他的目光在被床幔遮住的古丽脸上扫视了一圈,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几眼跟在孙太医身后的男子,见他面上有些忐忑,有些温柔,有些焦灼,便更加确认了他的身份。

“公主的脉象很虚弱,不知有这种症状多久了?”孙太医为古丽把了把脉之后,便开口问道。

“这三四日古丽一直不思饮食,我以为是思乡的缘故,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今日便一病不起了。”布多捂着自己通红的眼睛,语气极为自责。

孙太医沉吟片刻,提笔写下方子,递给布多身边的一名侍女:“布多王子先按着这个方子让公主殿下服药,公主思虑过重,再加上远到异乡,水土不服,脾胃失和,先喝几幅药看看效果。”

布多挥手让侍卫去煎药,面色诚恳的躬身说道:“孙太医,这几日少不得还得劳烦您。”

孙太医急忙躬身回礼:“不敢当王子殿下大礼,殿下若是有事,直接去太医院寻下官便是,陛下下令让下官为古丽公主诊治,下官定当尽力。”

布多笑着让侍女送了孙太医出门,回过头去对着众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八方馆门口,陆三辞别了孙太医,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走到无人的地方,却又突然跳上墙头,隐入到八方馆之中。

********

“你是谁?”谢木尔刚一回房,便看到了自己屋内坐着一个陌生男子。

男子起身拱手:“在下陆三,此次前来,是又一桩生意想要商谈。”

谢木尔细细打量了陆三几眼,认出他是白日里跟在那位太医身后的人,心中警戒:“我不觉得有何生意可以与你们商谈。”

“不知尊驾如何称呼?”陆三对他冰冷的态度不以为意,继续问道。

谢木尔思忖片刻,低低地开口:“谢木尔。”

“谢木尔阁下,我是平西将军手下副将,我们将军得知您想要带着古丽公主离开,特意让我来问问您,需不需要帮助。”陆三语气诚恳,态度真挚。

谢木尔细细打量了陆三一会,才说道:“我不相信陆承安,古丽昔日的伤心难过都是由他而起,今日却用古丽来与我谈交易,这种人,我不愿谈。你请回吧。”

陆三愣住了,这与在府中之时定下的剧本不符啊,谢木尔难道不该听见帮助他们便十分欣喜,欣然应允吗?

“你再不走,我便通知于外面的侍卫了,想必你们将军也不愿你在人前露面吧?”谢木尔见陆三迟迟不肯动作,微眯起眼睛,盯住陆三说道。

陆三无奈,只好推开后窗,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走。

********

“谢木尔?伊格大王身边侍卫统领的儿子?”陆承安坐在书房中,手中笔杆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镇纸。

“若真是他,能追到大周来,在伊格应该也付出了代价才是。”康先生坐在书房下首说道。

陆承安点头:“且不管他付出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他用什么条件说服了布多。”

康先生闻言笑着说道:“将军不必在此事上介怀,那谢木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只会在伊格国内,最吸引布多的,除了能助他坐上他父王的位子,还能有什么?”

“不若今日我们按下不提,日后能帮时便帮一把,让他们记下我们这个人情,有朝一日用到时,便是一大助力。”

陆承安收起手中的笔,笑着说道:“康先生言之有理,那我便派上人手,好生看着便是。”

********

“娘娘,那古丽公主脉象极为虚弱,神思郁结,脾胃不和,不过,看她的脉象,应该早就出现了症状才是,而不至于现在才高烧。”孙太医回到宫中,斟酌着对皇后说道。

皇后笑了笑,端起茶盏:“也可能是不好麻烦我们,你只需好生看着些,莫要出了岔子才是。”

“是,微臣的方子也是斟酌了之后才用的,这病去如抽丝,古丽公主的病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医治好的。”孙太医神色恭敬,话语中带着一丝小心。

皇后轻呷一口茶后放下茶盏,抚了抚旁边两只圆滚滚的猫儿:“既然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医得好,那便慢慢医便是,这女儿家,过了适合嫁娶的年纪,也就不好再挑好人家了。”

孙太医这才放下心来:“微臣明白了,微臣告退。”

“苒苒,你放心,我定然不会看着那什么古丽公主进了你们将军府的大门。”皇后待到孙太医离开之后,安慰秦苒苒。

秦苒苒赶紧福身:“多谢娘娘。”

“挽秋,去把上京城内未婚青年和小姐的画像拿来,今日先好好挑一挑,快定了人家便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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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选日子

c_t;“娘娘!”秦苒苒见皇后要看京城之中公子与小姐们的画像,惊得出口制止,“您不是还说等古丽病情好转之后再说吗?”

皇后拍了拍秦苒苒的手,笑着说道:“除了古丽要和亲,那个布多王子也要来和亲,说是想娶一名我们大周的贵女为王妃。”

“那古丽嫁过来便嫁过来了,翻不起来多大的浪花,可咱这大周女子嫁过去便不是这么个道理了,可不得好好挑挑。”

秦苒苒顿时沉默了下来,她没想到布多还怀着这样的心思,想要在大周娶妻,谁家女儿又愿意嫁给他呢?

“母后,此事可要万万慎重,若是那林莹没嫁人,我真想让您把林莹赐给他算了。”福嘉想起这个人心中便有怒气翻腾。

秦苒苒捏了捏阿狸的尾巴,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娘娘,那布多要娶妻是在来大周之前便说好的,还是这段时间突然提起的?”

皇后温言答道:“是来到大周之后,突然对陛下说起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总是要先挑一挑,有个准备才是。”

秦苒苒点头,压下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继续陪着皇后说家长,看京中贵女的画像。

陆九却不想秦苒苒这般能快速的稳下心神,她表情虽然平静,但心中的震惊如同滔滔海浪一般,一波压过一波。

布多这么多年都没有娶正妻,便是想要在合适的时候娶一个能帮衬到自己的岳家。根据他们在伊格的探子来报,布多已经与伊格国的右丞相之女开始议亲。

右丞相在伊格国是仅次于伊格大王的官员,虽然也有左丞相,但论起双方门徒实力来,左丞相是万万不及右丞相的。

此消息传出来时,将军还很是吃惊,不知布多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在一众皇子之间脱颖而出,以一个失势王子的身份,与右丞相之女议亲。

现如今,又提出要迎娶大周贵女为妻,那他要右丞相之女怎么办,做姨娘吗?

也不知道将军知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为何不作应对?

若是不知道……那宫中的消息网,便该换一换了。

她轻声对着秦苒苒耳语几句,秦苒苒笑着挥手让她退了出去,与皇后告罪说道:“娘娘见谅,我这里的丫鬟都是我入府之后才买来的,规矩学得还差了点。”

皇后笑着说道:“丫鬟不好,调教一番便是,若是一直不好。总有法子处置掉。前几日陛下还说,得亏你与陆将军感情深厚,如若不然,他还得考虑一下为陆将军纳一房可人的妾室。”

秦苒苒心中一颤,顿时想起了前世的文姨娘,能书善画,出口成章,的确是个可人儿。

原来,前世,就连德庆帝都已经看出来,自己与陆承安感情不甚亲密,这才有了文姨娘。

那么依照今世的局面,想必文姨娘已经不必再入府了。

她面前突然又闪过丽姨娘那张娇美的面庞,还有平西侯府老夫人那鄙夷的目光。

得找个时间过去看一看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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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已经知晓,你让夫人不必担忧,我有分寸。”陆承安身着统领服饰,低低对着陆十说道,“回去之后你去找了北辰先生,将此事对他讲明,说我这段时间要借肖烨师兄一用。”

陆十拱手,快速回到长春宫外,再次混入侍卫群中。

陆承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是想借着娶妻的名义或者说是娶妻的仪仗,将苒苒带走吧。

你连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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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皇后正拿着一副画像端详着,突然开口说道,“承恩公夫人来信说,定于二月初六迎娶安国公府的林瑶过门呢。”

“这不是只有二十日的时间了吗?”福嘉算了算,有些惊讶,“会不会太赶了一些?”

“若是安国公将林大小姐生母的嫁妆全部拿出来为林大小姐做嫁妆,也不赶。”秦苒苒说道,“毕竟两家议亲也已经很久了,想必嫁衣都已经备好了。”

皇后点头:“苒苒说的极是,福嘉,你可要好好学一学。”

福嘉顿时嘟着嘴,搂住皇后的胳膊撒起娇来。

“娘娘,钦天监来人了,说是选了几个日子让娘娘看一看。”李江躬身走进来,说道。

福嘉闻言赶紧坐直身子:“母后,是不是为我与苒苒挑的日子?”

皇后笑着说了一声是,宣了他们进来。

“启禀皇后娘娘,这最近的好日子我们选了三个,一个是正月二十九,一个是二月初六,再一个便是五月十六了。不知娘娘满意哪一个?”钦天监正使神色恭敬,自始至终都低垂着眼帘,不敢有丝毫逾矩。

皇后转头看福嘉与秦苒苒:“你们喜欢哪个日子?”

“自然是越快越好。”福嘉毫不犹豫地说道。

秦苒苒想起陆承安对她说过,过几个月便带她去镇守西北,那么此事自然是挑最近的日子比较好,随即点头说道:“都凭娘娘与公主做主。”

“那便正月二十九吧,也不必太过于繁琐。”皇后说完,便让钦天监之人退下。

“母后,那这个消息是不是可以传递出去了?”福嘉笑嘻嘻的问道,“让那些人也都知道知道。”

皇后扶住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慢慢踱了几步才说道:“自然是要传递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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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平西将军的妻子要与咱们的长公主结拜成姐妹了呢。”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皇后亲自找钦天监的人挑的好日子呢,听说为了不与承恩公府的公子的好日子相冲突,还特意提到了正月里,这将军夫人真是好福气,还从未听说过有谁有幸能与笔下的亲生子女结拜,还经过了帝后首肯的。”

一时之间,上京城中议论的沸沸扬扬。

平西侯府的老夫人却是在消息传过来之时便病倒了。

而八方馆中书房的蜡烛也是一夜未灭。

********

“哼,结交了个武将的妻子又能如何?我说三公子,我帮你将福嘉搞到手如何?等到福嘉成了你的人,这世子之位还不就是你的了?为了阻止国公爷上书立你大哥,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形容枯瘦将自己掩在黑色斗篷中的陈华修哑着嗓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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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喜事

正月二十九。

宜嫁娶,宜定盟,宜纳彩。

上京城中这一日发生了两件大喜事。

一件是承恩公府委托了威远将军到了安国公府上下聘。

另一件便是福嘉长公主与平西将军夫人义结金兰。

这第二件事是在皇后娘娘的长春宫内进行,除了帝后,驸马与陆将军之外,并无其余人在场。

而承恩公的聘礼足有一百二十八台,还是绕了上京城一周之后才进的安国公府的大门。

全城百姓皆震惊,这一百二十八台聘礼都是十足十的贵重物品,就说那两柄玉如意,一看便通透莹润,水头十足。

“这安国公府得回多少嫁妆才是啊……”

“承恩公府娶个儿媳妇,真是把家底子都掏出来了啊。”

“谁说不是呢,这诚意可真是十足十呢。”

安国公府内,安国公面上挂着略带僵硬的笑意看着一台一台抬进家中的箱子,心中痛骂不已。

宋长源这个老狐狸,这是生怕上京人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吗?这么多聘礼,若不把林瑶生母的嫁妆拿出来,还真是顶不了。

可是这些物件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若是自己缺银子使,拿了出去卖,那还不得让上京城的百姓笑话死?

安国公盘算着自己的家当,只觉得心中在滴血,嫡子还未娶亲,若是娶亲,自己可如何是好?

“去盘算盘算我手底下的那些铺子,还有当年的嫁妆单子,一会都拿到我书房里去。”安国公狠狠地扣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继续微笑,心中将承恩公全府上下翻来覆去地骂了个千万遍。

再想到自己依然神志不清的妻子和前段时间欢欢喜喜嫁人的小女儿,安国公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当初为了不落面子,将小女儿的嫁妆塞得满满当当,现如今可真是犯了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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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周福嘉。”

“今日,我秦苒苒。”

“愿在上天,天子面前立誓,自今日起结为姐妹,永不伤害,永不背叛!”

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紧紧抓住对方,似乎想要将自己的诚意通过这体温,这力度传递过去。

“好,好,自今日起,你们两个就是朕与阿笙嫡亲的孩儿,只愿你们两人好好帮扶对方,也愿你们俩也能好好帮衬着朕,让大周朝的江山固若金汤!”最后一句,德庆帝看向陆承安与陈智修。

两人立刻跪拜在地:“臣等必然全心全力为陛下效劳!”

皇后立刻扶了秦苒苒与福嘉起身,笑着说道:“你们俩也别跪着了,好在平西将军府与公主府相隔也不远,你们没事也常走动着点,我先前只有福嘉一个孩子的时候,天天担心她会在外面受委屈,好在驸马是个会疼人的,现在又有了你在,我也可以放心了,毕竟身上这个还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你们互相帮衬。”

秦苒苒看了一眼福嘉,笑着说道:“娘娘放心便是,等着小皇子生出来,福嘉与我也定会尽全力保护他。”

皇后面上笑意更深了些:“幸好有你们在。”

德庆帝也笑呵呵地吩咐刘海:“今日午膳便摆在长春宫内,把布多新送来的用葡萄酿的那个酒拿过来,大家尝尝。”

刘海应是,躬身退了下去。

“对了,苒苒,我听闻你为一个打铁的男子接上了断臂?”午饭时分,德庆帝突然问道。

秦苒苒闻言放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正巧他去了我的铺子治伤,我便给他接了。”

“真是医术高超。”德庆帝赞叹道,“不知这难不难学?”

秦苒苒心中算了一下时间才说道:“这项功夫我师父研究了二十余年,我也是学了将近十年才学会的,并且那名男子的恢复情况也不一定如人意,陛下若是感兴趣,可以找几个经验丰富的军医过来,我教他们,回去勤加苦练,学成应该问题不大。”

德庆帝点头:“你如此想甚好,若这是你们的独门技艺,那便罢了。”

秦苒苒笑道:“哪有什么独门技艺,只要能救人,越多人学会越好,只是有些能救人也能害人的法子,都是不外传的。”

德庆帝得了秦苒苒教授接断肢的承诺已经极为满意,当下说道:“那些不教也罢,到了有些人手中,指不定用它做什么呢。”

“阿九,你去跟师父说一声,让他收拾一下地方,就说这些个军医早日学会了早日对大家有好处,不必太客气。”随即她转头看向德庆帝,狡黠的笑了笑,“陛下到时候可别说师父对您手下的将士太过于苛刻,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不磨练,不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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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给你们将军传信,矿已经开出来了,备案都已经妥当,让他找几个会炼铁打铁的生面孔来此吧。”益州巡抚终于叩响了陆府的大门,对着陆二说道。

陆二闻言,忙拿了舆图出来:“还请巡抚大人详细画出。”

益州巡抚拿出袖中的一副卷轴:“详细地点我都画在上面了,虽说道路难行一些,但在益州境内,很难被发现。不过,此处也甚妙,有一条小径可以拐出去通往西北。”

陆二闻言眉头微动,随后笑着说道:“巡抚大人思虑周全。”

在益州巡抚告辞之后,陆二对陆七说道:“你去写信,先不要送,我先去找李长山。”

天即将破晓时分,陆二满身露水的回来对着陆七说道:“送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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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先生!”军医与着普通将士一般,精气神都很是高昂,他们知道面前的老者会教给他们一项可以给与将士们新生的医术,面上都带着激动之色。

北辰先生懒洋洋走过来,头上顶着一只猫,看着面前的将士,对着跟在身边的秦苒苒招了招手。

秦苒苒笑盈盈地走上前,扔出一只新鲜的断臂,北辰先生将头顶上的猫的位置重新摆放了一下,随后说道:“去将上面断面上的所有部位都画的清清楚楚。有几根骨头,几条管子都要数得一清二楚才行。”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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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添妆(一)

秦苒苒的举动震惊了一众军医们,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如此娇小温柔的一个小娘子,竟然会拿着一只新鲜的断臂递给他们:“呐,给你们用。”

陆将军敢娶如此奇女子,果真是一代将才!

北辰先生看起来懒洋洋的,但实际上内心十分的激动,有这么一大帮子糙老爷们儿供他蹂躏,这件事儿想想就觉得快活。

尤其是自己的乖徒弟还发话了。让自己像训练乖徒弟一般训练这群人。

而且还不用担心他们会向乖徒弟一般动不动就哭鼻子。

人生简直太美好。

想当年,乖徒弟一边流着眼泪和鼻涕,一边研究伤口断面的画面,现在想想就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秦苒苒全然不知面前的人都在想什么,依然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众军医:“各位,师父当年便是这样教我,虽然看上去粗暴,但是很有用的,还希望诸位认真,严谨的对待这一关。”

这一关!

也就是说还有下一关!

众军医看着面前的断臂,心底隐隐闪过一丝小兴奋:“是!”

陆承安看着面前的场景,只觉得头疼,赶紧上前几步,拖走自己温柔贤淑的娇妻。

后来有一次德庆帝突发奇想,跑到将军府内想要看一下北辰先生授课,却被一群拿着自制断臂念念有词的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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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殿下,那陆夫人已经与大周的长公主结拜为姐妹,若是再贸然动手,恐怕不太好。”

八方馆书房内,侍卫拱手对着布多说道。

布多阴沉地笑了笑,慢慢说道:“过几日承恩公的儿子就要娶妻了吧?我们在那一日将古丽送走,你去将达齐叫过来,然后让在上京城之中的人都警醒着些,随时准备动手。”

“是!”

“古丽,三日后,哥哥就将你送出上京,这几日你准备一下吧,跟谢木尔商议一下要去哪,最好不要回伊格了,伊格认识你俩的人太多了。”

古丽眼眶红通通的,拉着布多的衣袖:“哥哥,我舍不得你,虽然你看起来像是拿我做了个交易,但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想离开你……”

“那你便不要走了,就在这里吧。”布多戏谑地说道。

古丽一听,大惊失色:“我不要!”

“那就乖乖地趁这几日为以后好好打算一下,我还有事,一会让谢木尔过来陪你。”布多失笑,拉了拉古丽的小辫子,如同孩童时一般。

谢木尔进屋时,便看到古丽正伏在桌子上哭泣,他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古丽,你怎么了?”

“我舍不得哥哥……”古丽一听见谢木尔的声音,心中委屈更甚,扑到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我与王子殿下说好了,他会经常出来看我们,所以我想着我们便去大周的西北定居吧,那便风俗民情你也熟悉一些,离着布多王子也近一些。”谢木尔爱怜地扶着古丽的背,温言劝道。

古丽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睛跟他商议起离开之后的事情。

********

“苒苒,瑶儿成亲,我们明日便去为她添妆吧。”福嘉趴在皇后的的暖炕上,无聊地揪着阿橘的尾巴。

秦苒苒点头:“的确该去添妆,顺便看看安国公给林大小姐准备的嫁妆如何,要不然就是不给承恩公府上脸面了。”

“不得不说,舅舅这招真厉害!听说,安国公那几天脸都是绿的,有几日都在卖京郊的宅子凑呢。”福嘉来了兴致,半直起身子,对着秦苒苒说道。

皇后放下手中的的药膳,看着秦苒苒挑拣着药材让陆九带出去吩咐人研磨。

对,自从布多表示出对秦苒苒的兴趣之后,陆承安恨不得日日将秦苒苒打包送到皇后身边,秦苒苒顺势也就将自己要做的药材带进了宫中。

“瑶儿母亲的嫁妆听说都被安国公与他现在的妻子挥霍的差不多了,估计他原本是想着承恩公府上将聘礼送过去,他自己偷偷扣下些,让承恩公府上无法说,但他没想到我舅舅棋高一着,这下,看他怎么办。”福嘉笑嘻嘻地戳着阿橘的肚子,阿橘好脾气地趴在那里,任凭福嘉戳来戳去。

“他这也是自找的,明知道林大小姐与承恩公府上定亲,还不知收敛。”秦苒苒接过陆九递过来的药粉,闻了闻,满意地放下,“宫里的药材比着外面的就是好。”

皇后凑上前看了看秦苒苒磨出的药粉:“明日我也让人送过去点,给瑶儿涨涨面子。苒苒,你这是做什么药呢?”

秦苒苒将几样药粉按着一定的数量添加到一起,拿了银签子慢慢搅拌着,说道:“娘娘,我想着做点解毒丸给你和福嘉带着,日后以防万一。”

皇后心中一暖:“你有心了。”

********

“福嘉长公主到!平西将军陆夫人到!”

“御史台李夫人到!李家小姐到!”

“威远将军齐夫人到!齐家小姐到!”

三组人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安国公府的大门口,彼此相视一笑,走了进去,一路却不见有人相迎,几人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着闲话。

“还没来得及恭喜长公主和陆夫人,你们这一结拜,上京城中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极了陆夫人呢。”李夫人笑着开口说道。

“别说女子了,就连男子也羡慕极了陆将军呢。”齐夫人也揶揄地笑着说道,“若是娶了陆夫人这个公主的姐妹回去,那是多大的荣耀,可不是会光耀门楣呢。”

两人的打趣让秦苒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几人说笑着走进屋,却见林莹站在屋门口笑盈盈地与众人打招呼。

“偌大一个安国公府,竟然连一个能撑门面的人都没有吗?竟然要一个出嫁女来主持,真是不嫌臊得慌。”福嘉一看见林莹,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声的呛道。

林莹却不以为意地撩了撩耳鬓的碎发,说道“福嘉你这话便不妥当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如此不给我颜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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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添妆(二)

“这真是个新奇事,不知道长公主什么时候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又多了个母亲?”齐夫人掩嘴轻笑。

旁边齐家小姐文静清秀的面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奉国公夫人是平妻,想必是有这个底气的吧?”

林莹听见齐家小姐的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见了没,我是平妻,是有这个底气的。”

“噗嗤……”李家小姐突然笑出声来,“林莹,你怎么还跟出嫁之前一样蠢?”

“茉儿,不得无礼。”李夫人出言呵斥,随即笑着对林莹说道,“奉国公夫人不要介怀,都是我教导无方,才养成了小女这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性子,一点都不知收敛。”

林莹铁青着脸看了众人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陆夫人可真是好运气。”

秦苒苒笑意不减:“比不得奉国公夫人,家中长辈甚多,我也只不过运气好,多得了一个姐妹而已。”

林莹仔细思忖便知她是在嘲笑自己嫁了一个足以当自己父亲的人物,当即一甩袖子,扭头便走。

几人也不搭理她,直直进屋去找林大小姐。

“瑶儿,果然是要做新嫁娘的人,看起来真漂亮。”屋内已经围了几家夫人和小姐,林瑶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忙碌地记录着各家送上的添妆礼物。

众人听见福嘉的声音,均是回过头来冲她行礼。

福嘉免了众人之礼,上前几步携起林瑶的手:“瑶儿今日可真是容光焕发。”说罢,她从凝香手中拿过一个精美的匣子递过去,“这是我送你的,你看看。”

林瑶微红着脸接过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莹润的羊脂玉钗,玉钗被雕成海棠花的模样,花瓣处还有点点淡粉色。

“真是好玉啊,上次我在春柳居见过这样一只玉簪,还没有粉色,那便值一千多两银子呢。”一位夫人在一旁赞叹道。

林瑶闻言吃了一惊,急忙说道:“长公主,这太过贵重了。”

福嘉将匣子合上,递到林瑶身边丫鬟的手中:“我的嫂嫂,自然配得起最好的。”

秦苒苒见两人说完了,笑着示意陆九递过去一个匣子:“我的跟福嘉的比起来,那就没法比了。”

林瑶笑着福身:“陆夫人送得便是好的。”

秦苒苒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副碧玉头面,光看那副耳坠子便是浑圆的玉珠,青碧的色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其中看不得任何一丝杂色。

“还有这个,这是我新调配的美白丸,每日一颗,三个月后,保准你肤白胜雪,并且可以内调理身子。”她的话刚落音,就见屋里的夫人和小姐们齐刷刷地看向她。

秦苒苒愕然,随后笑着说道:“诸位夫人,容我回去多调制一点,到时送到各位府上去。”

林莹站在帐子外面,狠狠地扯着幔帐上的流苏,这些人,为何总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呢?

“大家在这里待得也闷得慌了吧,不如我们去花厅坐坐喝茶如何?”她强自收了面上的怒意,换上笑容,上前问道。

屋内之人都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向福嘉。

福嘉携了秦苒苒和林瑶的手:“嫂嫂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林瑶微红着脸摇头:“方妈妈说了,今日我是不能离开屋子的。”

林莹笑意变得欢快了许多:“长姐说得极是,今日新嫁娘是不能离开屋子的,公主可能不记得了,不过也是,公主嘛,自然不像我们寻常人家一般,有这么多规矩要守。”

秦苒苒再次捂嘴轻笑:“奉国公夫人这话说得,福嘉告诉过我,当日皇宫里的规矩甚多,她那一日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过呢,不过这皇宫里的规矩,咱们这些平常人家哪里会知晓,也难怪奉国公夫人会出此言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女娃说道:“有些规矩母亲都为我讲解过的,就怕我出门不知,被人耻笑,这个我也是知道的。”

“我自幼不在上京,也没有母亲教导,让诸位见笑了。”秦苒苒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

“陆夫人过谦了,你来到上京的这些时日,屡屡被陛下与皇后夸奖,哪里是我们比得过的。”林瑶接着说道。

林莹面色铁青,知道这些人都在讥讽自己,自己的母亲有是妾室扶正,哪能比得过自幼生于大家族,对于这些事都知之甚多的贵女呢?

“小姐,小姐,皇后娘娘的赏赐到了。”林瑶身边的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国公爷说,让您准备准备去接旨呢。”

屋里立刻忙碌起来,添妆的夫人小姐们都退开,给林瑶让出地方重新梳妆打扮过也都跟在林瑶身后,往前厅走去。

“皇后娘娘说了,今日不算传旨,这林家大小姐贤良淑德,洁身自好,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又是要嫁入皇后娘娘母家,以后林大小姐与皇后娘娘便是一家人了,林大小姐有什么事,便去找福嘉长公主,若是长公主也做不得主,只管去找皇后娘娘便是。”挽秋捧着一个匣子,笑语盈盈。

林瑶赶紧深福一礼,说道:“多谢娘娘厚爱。”

挽秋递上匣子:“既已送到,奴婢便告辞了。”说罢,她冲着安国公和福嘉秦苒苒打过招呼,便回宫去了。

林莹已经气得全身颤抖,自己嫁给奉国公那会,也不见得皇后赐下个一星半点的。

众人正就此事说着话,就听见门口小厮再次来报:“国公爷,宫中淑妃娘娘派人来为大小姐添妆。”

“宫中媛妃娘娘派人来为大小姐添妆。”

“宫中欣贵人……”

小厮不断来报,众人表情变得奇特起来,这宫里的添妆一件件下来,看似是给安国公府添面子,但话里话外都说的是林大小姐,而不是安国公府。

看来宫里这风向很明显啊,此事需得回去跟自家老爷说一说才是。

“哼!”安国公涨红了脸,指着林瑶似乎要说什么,但是碍于众人都在,最后只愤怒的甩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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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亲事(一)

“呵,这是甩脸子给谁看呢?”福嘉看着安国公离开的背影,冷冷地说道。

旁边林莹刚要开口,李夫人便笑着说道:“这安国公毕竟是长辈,在这安国公府的地界里,肯定是要以安国公为主了。”

林莹一句话噎在嗓子里,她只有奉国公平妻这一重身份可以略微压一压福嘉,可若是福嘉不买账,她也无计可施,只能在言语上找一点痛快,有时候还会被怼回去,憋一肚子气。

今日若是自己开口了,必定会让那些人再怼回去,说自己不分尊卑。在安国公府上,自己只不过是个已经出阁的出嫁女罢了。

接完宫中诸位娘娘的添妆,再看看旁边想再次凑上前来的林莹,众位夫人只觉得牙有些疼,宫中的旨意都说成这样了,她是如何还好意思舔着脸上前的?

没看到安国公都已经回去了吗?

“林大小姐,今日你们府上也不太方便,我们就先回去了。”兵部尚书家的女眷率先提出告辞。

随后众人便都告辞离开,林瑶笑着送了众人出了自己的院子。

秦苒苒也上前一步:“明日我们在承恩公府上等你。”

林瑶红着脸福了福身,看着她走出去,这才转身回屋。

走到房门口时,却听见打小那个自己极为讨厌的声音传过来:“别以为攀上了承恩公府,你便得意了,我们走着瞧。”

林瑶站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不是我得意了,而是妹妹你得意了吧。”

********

“明日你是去承恩公府还是安国公府?”秦苒苒给陆承安夹了一筷子锅包肉,问道。

陆承安就着她的手咬在嘴里,慢慢地说道:“我自然是与你一起,去承恩公府了。”

秦苒苒笑着将今日在安国公府上的情景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以后这安国公应该就无人理会了吧?”

陆承安夹了一只乳鸽放到秦苒苒碗中让她啃:“日后不必理会安国公府上的人,一个空有爵位俸禄并无实权之人,不必放在眼中。”

秦苒苒好奇地问道:“这些国公都是这样吗?”

陆承安点头:“国公位列一等,本就是高官厚禄之位,世袭罔替,再有实权,那满朝上下还有谁能与之比肩?承恩公与他们却不同,承恩公是历朝皇后的娘家人,这个位子也不可世袭罔替,所以若是承恩公有能力,也是有着正经官职的。”

秦苒苒若有所思地点头:“奉国公府看起来比着其他国公府强了一些,是不是因为陈驸马尚了公主的缘故?”

“这是自然,若不然,这上京城中奉国公府,安国公府,茂国公府三大国公,除了奉国公府出门时会受到礼遇多一些,哪里还有旁人。”陆承安边说便示意秦苒苒吃饭。

“反正福嘉也不待见奉国公府上的人,以后那林莹再多说什么,我便直接怼回去好了。”秦苒苒乐滋滋地啃着乳鸽,说道。

陆承安含笑看她,等到去了西北,自己一定让苒苒想怼谁便怼谁。

********

清晨,秦苒苒悉心装扮好,带了陆九与红袖,与陆承安同乘马车到了承恩公府上。

承恩公府门口的胡同都已经停满了马车,驾车的小厮只能将马车停在路边,对着陆承安说道:“将军,咱们的马车实在进不去了。”

陆承安掀开帘子看了一会,才说:“无妨,你在此等候吧,我与夫人走进去便是。”

两人携手来到承恩公府大门时,便看见了满面喜色的承恩公和宋公子。

“陆将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承恩公拱手说道。

陆承安毫不客气地答道:“承恩公,宋公子,恭喜了。我就不在此叨扰你们了,我自己先进去。”说罢,让陆一将贺礼送上。

承恩公忙碌的很,也没有功夫与他瞎掰扯,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快进屋,便去迎接下一位客人了。

这一场景看在有心人眼中,都在暗暗佩服陆承安,回京这才没多久,便深受陛下看中,与承恩公等朝廷重臣关系也是匪浅。

与承恩公门前络绎不绝的车马相比,安国公府门口除了已故安国公夫人的娘家人之外,再无其他客人。

“哼!”安国公现在一看到自己的这个女儿便来气,见并无其他客人,只露了露面,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叫了姬妾去唱曲解闷。

林莹想要上前说话,却被林瑶一句“妹妹若是如此有空,还不如回去多看看夫人”给堵了回去,只得愤愤地离开。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轿。”媒婆挥着手帕走了进来,催促道。

林远侯在门外,背起林瑶,眼眶有些发酸:“瑶儿,若是那宋文清对你不好,你便来告诉哥哥,哥哥拼了命也要教训他一顿。”

“瑶儿莫要担心,虽然舅舅不才,帮衬不了你什么,但是若你真的受了委屈,舅舅也不会坐视不理。”旁边一个白净高大的男子也跟着说道。

林瑶含泪点头,她知道自己外公家中已经没落,舅舅这些年已经进了最大的力气帮衬哥哥和自己,如若不然,自己连件新衣服估计都穿不了。

“哥哥,我会找机会求了皇后娘娘,请她为你的婚事做主。”林瑶声音哽咽。

林远淡然一笑:“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我这边你无需担心。切莫因为娘家的事寒了承恩公府上下的心。”

林瑶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指掉,旁边的乳娘方妈妈看见了,急忙说道:“姑娘可哭不得,一会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一边说着,一边到了花轿旁边,宋文清已经侯在花轿旁,他从林远身上接过林瑶,小心翼翼地抱进花轿。

他看着林瑶帕子上的泪痕,知道她必然是关心自己哥哥,无奈也无法多说什么,只低声叮嘱道:“放心,有我呢。”

宋文清拜别勉强露出笑意的安国公,面色不虞的林莹和面带牵挂的林远,带着即将与自己携手相伴一生的女子,离开了这个泥潭。

“我会保护你,就如小时候一般,不管什么危险,我都会在你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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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亲事(二)

“新娘子接回来了!”厮现在门口,远远听见唢呐喇叭吹响的喜庆声音,赶紧跑进去报信。

大家听见厮的声音,都起身,准备去前厅观礼。

承恩公与夫人面带红光,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正翘首以盼。

宋文云拉着福嘉与秦苒苒站在承恩公夫人的一侧,悄声说道:“这里看得最清楚。”

甩过马鞭,跨过火盆,宋文清牵着林瑶手中的红绸缎来到前厅,站在众人面前时,秦苒苒一众人心中是由衷的欢喜。

直到新娘被送入洞房,众人分别去到前院和后院的花厅内吃喜宴,秦苒苒这才松动了一下自己被紧张的宋文云抓得有些疼的手臂,与福嘉一道往后院走去。

“云儿今日也太紧张了。”秦苒苒笑着说道。

福嘉点头:“抓得我胳膊疼。”

两人笑着回到宴席上,却发现林莹竟也坐在宴席之上,与几位年纪较大的夫人坐在一起,显得极是不和谐。

“她怎么又来了?她不是娘家人吗?”秦苒苒皱起眉头问道。

福嘉端起酒盏喝了一口,嗤笑道:“她就是没规矩惯了的,别理她。”

秦苒苒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为什么,最后只能吩咐了陆九找人看着林莹,别再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师父,我刚才占卜一下,师妹今日会有大劫!”肖桦突然推开北辰先生的房门,急匆匆地说道。

正在与阿狸一道吃鱼片吃得正欢的北辰先生冷不丁被呛了一下,他一边咳嗽一边示意肖桦拿过纸笔,在桌上推演起来。

顷刻,他紧皱着眉头,将阿狸盖在纸上,对着肖桦说道:“让你师弟现在就去承恩公府上,务必保证你师妹的安全。”

在肖桦跑出房门之后,北辰先生看着桌面上从阿狸的身躯下露出的一角,面上竟露出骇然。

为何苒苒的命运突然与时自己为她推演的已经完全不一样?

命运中途崩断,却又从另外一边继续延续下去,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命相?

“师父,师弟已经过去了。”肖桦推开门,再次走了进来。

“桦儿,你为你师妹占卜之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北辰先生看向大徒弟。

肖桦有些茫然:“没有啊,师傅知道的,我对于全命推算还不精通,所以……”

“罢了,暂时不要去推算你师妹的命数,只要为她占卜吉凶即可。”北辰先生捏了捏阿狸的耳朵,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是!”肖桦虽不懂为什么,但是听师父的话总是没错的。

“苒苒,这酒后劲有点大,我们去园子里坐坐吧,我带你去看云儿的花棚。”福嘉几杯酒下肚,面上已经浮现出嫣红的颜色,拉着秦苒苒撒娇道。

秦苒苒无奈地笑道:“让你少喝几杯,你偏不听,看你喝醉了一会怎么去闹新房。”

福嘉拿起茶盏喝了几口,拉着她起身往花园里走去:“一会便醒酒了,不耽误闹新房。”

秦苒苒歉意地对着同桌的人笑了笑,忙扶了福嘉往后走去。

另一张桌上的林莹见状,也起身告罪,要出去吹吹风,醒醒酒,悄悄地跟在她们身后,往花园走去。

“王子,迷情香点在左边第二间客房里,您可千万别走错了。”侍卫伏在布多耳畔,低声说道。

布多点头,问:“古丽那边怎么样了?”

侍卫恭敬地说道:“公主已经出城了,与公主身材相仿的女子也已经找到,本身便是病入膏肓的,我们又给足了银子,那家人已经收拾了行李,准备去江南了。”

“如此甚好。”布多点头,坐在墙头上往院子里看去。

只愿今日一切顺利,姓陆的极为狡诈,将他的女人整日藏在皇后的寝宫里,自己实在无法下手。

再说,这女子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意,警觉心也没有那么大,还好得手。

“夫人,按着您的吩咐,已经跟三公子打过招呼了,一会他便去后院客房处,只等您的信号了。”

林莹扬起巧的下巴,嫣然一笑,福嘉啊福嘉,今日便是你得意的最后一日。

还有陈华修,你以为你得了福嘉,便可以高枕无忧,得了世子之位了吗?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之上,别看自己才成亲月余,但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这所有人,都必须为自己的孩子让路。

“公主,王子殿下说了,今日便不来送你了,等到你们安顿下来务必给王子殿下来信,他还要去为你们主持婚礼。”布多身边的达齐对着身着大周衣服,带着锥帽的一双男女说道。

古丽声音哽咽:“告诉哥哥,保重身体。”

达齐点头,递上手中的包袱:“王子殿下说了,他不能白白收了你的东西,这些银票便给你,到时候置房置地都随你。”

“我有银子。”一直沉默地谢木尔突然开口说道。

“这是给公主的,不是给你的。”达齐将包裹放在古丽手中,不再多耽搁,策马转身往城中走去。

“古丽,我们走吧。”谢木尔温声说道。

古丽再次向上京城望了一眼,调转马头,两个身影便冲着西北,径直离去。

“福嘉,你怎么坐在这,心着了凉。”林莹慢慢地穿过花廊,对着坐在假山旁跟秦苒苒说话的福嘉说道。

福嘉不想理会她,秦苒苒笑着答道:“奉国公夫人,您不在娘家待着,怎么跑这边来了?”

林莹一滞,随即笑着说道:“送嫁时我是娘家人,现在,我可是代表了奉国公府的女眷呢。”

秦苒苒恍然大悟:“奉国公夫人真是忙碌,一人饰多角,辛苦了。”

林莹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手不禁抚了抚自己的腹,才说道:“喝了酒坐在这些地方不免着凉,陆夫人还是带了公主去园子里的客房休息一下吧。”说罢,她转身离开。

秦苒苒想到她刚才的动作,看了看她的身形,眼中有一丝精光闪过。

林莹拐弯将自己的身形隐在树后,看着慢慢往客房方向走去的两人,嘴角扬起,眼底一片冰冷。



第155章 遇险(一)

“林莹那个蠢货干嘛非得让我们往这边来?”福嘉一边摘了一朵梅花,一边说道,“她还真的以为我醉了不成?”

秦苒苒只看着客房的方向不说话,最后才淡淡地说道:“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她们的圈套?走吧,你我都是有暗卫在身边的人,怕什么?”

两人若无其事地走向客房,身边早有几个身影暗中前行。

“公主,夫人,前方并无异样,除了奉国公府上三公子在第二间房里。”陆九上前低声说道。

福嘉只觉得恶心至极,她手中用力,捏碎了开的正艳的腊梅,拿过凝香手中的帕子慢慢地擦着手:“忍她?由她?她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如此羞辱我!”

秦苒苒拿过她手中的帕子,细心为她擦着指缝中残留的水渍:“她以为她是掌控者,实际上,她就是我们手中那朵腊梅,开不长久,是鲜活还是寂灭,得看我们。”

说罢,她收起帕子,对着陆九说道:“找个人去看看林莹在做什么,然后把我给你的药带着点,以备不时之需。”

陆九有些错愕:“那个药?”

“对。”秦苒苒简短的应了一句,两人便站在湖边,貌似看锦鲤一般闲聊起来。

林莹站在假山后,伸头探脑地着急,两个人站在那里做什么,一会大家都来了这园子,就成不了事了。

陆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指甲微弹,一簇粉末便消失在林莹面前。

“我怎么有点困了?”林莹趴在冰凉的假山上,眼睛有些迷瞪起来,她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是徒劳。

“陆十,看着她,我去夫人那边。”陆九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快步离开,一个身影在她离开后出现,默默地看着趴在石头上睡着的女子。

“福嘉,你想怎么处置这两人?”秦苒苒面朝湖面,低声问道。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毁人清誉,那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福嘉眼底闪过冷光。

秦苒苒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顾及奉国公府的颜面,放过他们呢。”

福嘉看着湖水中此起彼伏的锦鲤,心中寒凉:“谁又顾及过我父皇母后的颜面呢?”

秦苒苒将一片树叶扔进湖里,看着锦鲤们争先恐后地露出脊背,抢夺着树叶,随即转过身,面上挂着灿若骄阳的笑容。

“福嘉,我们去看戏吧。”

院墙之上,布多愣愣地看着站在湖边的女子。

只为你盈盈一笑,我便逃也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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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夫人让我送了壶茶水过来,公主有些喝多了,一会就过来了。”一个有些眼生的丫鬟敲响了房门,陈华修面色有些潮红,示意丫鬟将茶托放在屋内,便将丫鬟推了出去。

陈华修深知自己是中了某种迷药,他感受着身下沉寂许久,隐隐有些想要复苏的欲望所在,心底竟有些期盼。

他摸了摸袖中那被自己捂得温热的物件,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它丢掉。

身上的体温越来越高,陈华修只觉得口干舌燥,眼前都有些花。

他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还有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说道:“福嘉,我带你去休息,你别睡着了,会着凉。”

陈华修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赶忙躲到内侍的花瓶之后,苦苦忍耐。

走到院门之处,秦苒苒让凝香扶住福嘉,不要再上前。

她与陆九一道,扶住林莹,一起往院里走去。

打开屋门时,一丝甜腻的香味逸出,她在自己的虎口处掐了一把,上前掐住陆九的虎口,与她一起将林莹扔在了床上。

“福嘉,你好好休息,这屋子里熏香味道太重,我出去透透气。”秦苒苒说完这句话,便与陆九一道出了房门。

屋内,陈华修眼前景象已经有着扭曲,他从大花瓶后走出来,扶住床沿,看着面朝里躺在床上的女子,感受着身下血脉偾张的冲动,喃喃念着福嘉的名字,摸索着扑了上去。

秦苒苒走出房门,却见陆九面色有些发红,她赶紧说道:“你去用凉水冲冲脸,若是还不管用,便去马车上找了静心丸服下。我与福嘉一道,你不必担心,陆十也在。”

陆九红着脸点头,急匆匆地离开。

陆九离开之后,她想要走出院子,与福嘉会合,却突然感觉腿脚发软。

还是低估了这迷药的厉害了,她心底暗暗叹息,自己还在屋内开口说话了,吸进去迷药那是必然的了,自己太过于着急,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希望陆九过来时帮自己也带几颗静心丸。

“陆十。”她想开口喊陆十过来,却见一个陌生的人影出现。

“陆夫人,好久不见。”布多缓缓从树后走出,“没想到,今日会在此与陆夫人相见。”

秦苒苒强忍住心底那一丝丝的燥热,后退几步福身道:“王子殿下。”

布多看着秦苒苒泛红的脸色,笑着问道:“陆夫人可是在找一个叫陆十的男子?”

秦苒苒心底警觉:“王子殿下可曾见过我的暗卫?”

“自然见过,不过他阻拦我前来见你,我便将他绑了起来。”布多面上表情风轻云淡,停顿了片刻,欣赏了一会秦苒苒面上的错愕和恼怒,随即再次说道,“还有外面的福嘉公主,我给她们用了一点点的迷药,大概能昏睡半个时辰吧。”

“你想要做什么?”秦苒苒深知此事不对,再次后退几步,手已然抚上腰间。

布多上前几步,将秦苒苒逼退到陈华修与林莹所在的房间门口,与她只相隔几寸的距离,弯腰在她耳畔嗅了嗅:“真香。”

秦苒苒摸出一根银针,举手刺去,却被布多将手腕紧紧捉住:“陆夫人,我败在陆承安手中一次,难道你以为我便止于当年的那个水平了吗?今日就算陆承安过来,也救不了你。”

“更何况,”他拿下秦苒苒手中的银针,扔在一边,伏在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鬓发,“陆承安今日是没空过来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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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遇难(二)

“你,什么意思?承安怎么了?”秦苒苒惊慌起来,没有意识到身后的门已经被打开,甜腻的气味在他们周围蔓延开来。

布多深深地嗅了几口,感受着体内涌起的燥热:“你猜。不过我布置的这间屋子也算帮了你们大忙,陆夫人打算怎么谢我?”

秦苒苒只觉得双腿酸软到无力站稳,她想要后退,离开这个男人,却绊在了门槛上,向后跌去。

布多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戏谑地笑道:“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美人在怀。”

说罢,他带着秦苒苒脚下用力,跃上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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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陆九拿着清心丸回到院外之时,却看见了正趴在石凳上沉沉入睡的福嘉和凝香,她心中一沉,急忙上前问道。

福嘉与凝香依然紧闭着双眼,陆九心中咯噔一下,抬脚就往院内跑去。

客房的门大开着,里面传出一阵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可是院外却空无一人。

“夫人,夫人,陆十,陆十!”陆九不敢大声喊,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

陆九脸色发白,急得快要哭了,她转身向外跑去,路过福嘉之时,还是停下了脚步,打开了盛着清心丸的瓷瓶,放在两人鼻下。

福嘉与凝香悠悠转醒,福嘉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便伸手抓住陆九:“苒苒,有人来了。”

“谁?是谁来了?”陆九赶紧扶起福嘉,急切地问道。

福嘉听见陆九的话,猛然睁眼,见到陆九便着急地说道:“我没有看见是谁,只听见他们说捉了陆十,陆夫人就在里面。”

陆九闻言大惊失色,就听福嘉继续说道:“我身边有两名暗卫,应该也被他们捉了,你快去通知陆将军,让他排查是谁,我这边你不必在意,我这就喊了女眷过来捉奸,他们的目标不在我。”

“哎,那个谁,我小师妹呢?”陆九起身刚要走,就听见头顶树上有人喊道。

陆九抬头一看,见是肖烨蹲在树上,声音里顿时带上了哭腔:“肖师兄,夫人被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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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安正与齐将军畅饮,就见一个小厮走过来,对他说道:“陆将军,您府上一位叫红袖的姑娘过来找您。”

陆承安皱了皱眉头,对着齐将军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出去。

“你是何人?”见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丫鬟,陆承安上下打量几眼,问道。

丫鬟盈盈一拜,身子婀娜:“陆将军,陆夫人突感不适,正在侧院休息,陆夫人身边的丫鬟都在那边照料,脱了奴婢来跟您说一声,让您过去看看。”

陆承安狐疑地看了她几眼,随后又一扬下巴:“带路。”

身后,陆一蹲在树丛之中,跟在他们身后。

路越来越偏僻,直到一处假山旁边,陆承安开口问道:“我夫人既然是身体不适,怎么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丫鬟却转身,面上带着哀怨:“陆将军当真不认识我了吗?”

陆承安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随即说道:“既然我夫人无恙,那便告辞。”

“陆将军!”不料女子高呼一声,上前几步扑进他的怀中。

“我父亲与姑母遇难,我被流放,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见你,你怎能对我如此狠心?”女子一边用娇软的身体蹭着陆承安,一边柔声说道。

陆承安面带厌恶地推开她:“我认不认识你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两样,你既被流放,又是如何回到上京的,此事可是重罪。陆一,明日将她带到承恩公那里,让承恩公发落。”

“陆承安,秦苒苒那个贱人哪里好了?我冯雅茹哪里比不过她?”好不容易回到上京看见自己心上人的冯雅茹面目狰狞,“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先喜欢你的,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抢了应该属于我的位置?”

“凭什么?”陆承安最容不得旁人侮辱秦苒苒,他面上浮出狠厉之色,“我看中她,她便是我的心头宝,旁的女子对我来说,那便是猪狗不如!”

“你的心头宝?猪狗不如?呵……”冯雅茹突然大笑,“晚了,陆将军,你的心头宝马上便要不属于你了,不知道她被旁的男人染指之后,你还会不会这样说。”

陆承安听见这话,心中一慌,一把将冯雅茹推开,急急地喊道:“陆一,联络陆十,马上!”

陆一面色亦是大变,顾不得坐在地上面目可憎的女子,掏出怀中的联络烟花,向天上放去。

顷刻,出现的是面色煞白,眼睛红肿的陆九和表情罕见严肃的肖烨。

“将军,夫人被人掳走了。此人捉了陆十,捉了福嘉公主身边的暗卫,现如今,应该已经将人带出府去了。”陆九边哭边说道。

陆承安面色阴沉至极,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布多!”

肖烨手中拿着一枚银针:“刚才我在那客房的小院之中找到的,陆承安,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陆承安走到肖烨身边,只听见肖烨低声说道:“苒苒可能中了迷情香一类的东西,若是她……”

“二师兄,我只要苒苒,不论发生了什么。”陆承安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沉声说道,“陆一,去禀明陛下,找个由头,我要搜城。”

“陆九,收起你的眼泪,哭还管个屁用,你现在去福嘉那边,将她所有的暗卫都借过来,帮我找人。”

陆九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去。

“二师兄,劳烦你去找师父帮我推算一下,我想尽快找到苒苒。”

肖烨也不再耽搁,跃上树冠,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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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夫人,很快你就要离开上京城了,感觉如何?高不高兴?”布多忍住心底的那份渴望与冲动,轻轻撩起秦苒苒耳畔的长发。

秦苒苒全身又软又热,强撑着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布多笑了笑,轻轻将她的头掰过来,看向自己:“苒苒,我要带你会伊格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应该先为你解了这迷情香之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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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遇难(三)

“布多,你想要做什么?”秦苒苒听到这话,惊恐爬上了她的心头。

“美人在侧,还中了迷情香,我若能忍得住,那便不是男人了。”布多再次凑近,轻嗅着那不同于西域女子的香气。

秦苒苒心中悔恨难当,自己进屋时便知晓屋里有什么,却没有任何防备地走了进去,当真是傻到家了。

若是自己失身于面前的男子,自己这一世真是又白活了,陆承安该有多伤心。

她正心乱如麻,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说退布多,就听见马车外面传来鸿胪寺少卿郑大人的声音:“布多王子可是在车中?我是来传陛下口谕,请王子入宫一叙。”

布多眉头皱起,算算时间,陆承安应该不会这么快知晓,那便是大周皇帝真的找自己有事了。

他拿起桌上的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又拿出一颗,轻掰开秦苒苒的下颌,放入她的口中,手指贪恋地在秦苒苒脸颊上摩挲了片刻,才说道:“我要入宫去,放心,我会把你藏得好好的,陆承安是不会找到你的。”

秦苒苒口中一阵冰凉,知道这是纯正的清心丸,心中顿时放心了不少,若是依着迷情香的药力蔓延,后面发生什么,自己也不敢保证。

“我可舍不得你受苦,你跟了我,我必然会比着陆承安好百倍。”布多看着秦苒苒逐渐清明起来的双目,含笑说道,“为你解了这迷情香,可不是给你力气逃走的。”

说罢,他又拿起另外一个瓷瓶,拿出一颗药丸塞入秦苒苒口中:“软筋散,只要你乖乖地跟了我回到伊格,我会给你解药。”

布多收起瓷瓶,跳出马车,对着候在外面的郑善说道:“劳郑大人久等了,我在车中小憩了片刻。”

“王子殿下客气了,我们这便入宫吧。”郑善的声音就在马车前面,秦苒苒张嘴想要呼救,却是徒劳。

她想起刚才布多放在自己下颌的手指,想起那隐隐的酸痛,只觉得泪水涌出眼眶。

这布多,点了自己的哑穴,还给自己喂了软筋散,自己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用,有脚不能走,只能躺在这陌生的马车中,任由它载着自己不知前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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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多啊,来来,你不是说想在大周选个闺女为妻吗?”德庆帝笑呵呵地看着布多,说道。

布多闻言,急忙上前几步:“多谢大周皇帝陛下。”

心中却暗中叹息:“要可惜了一个好女子了。”

德庆帝不知他心中的想法,指着几个卷轴说道:“朕与皇后不好为你做定夺,你自己挑一挑,看看喜欢哪一个,朕即刻派人传旨。”

布多躬身,心中却有些焦急,不知陆承安有没有发现此事,自己将秦苒苒藏在那里,会不会被发现。

“陛下。”刘海突然躬身上前,对着德庆帝耳语几句。

德庆帝表情不变,只淡淡地对着刘海说道:“准了,让他自己看着办就成。”

刘海躬身退下,布多心中一动,恭敬地问道:“陛下,需不需要我暂且退下?”

德庆帝哈哈一笑:“无妨,一点小事便不是如何是好,难不成还要朕事事操心不成?”

布多只笑了笑,目光再次投向桌上的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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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陛下口谕,一切着您看着办。”陆一快马加鞭回禀了陆承安。

陆承安点头:“封城门,来往人等全部严查,陆一,你们之中出四人,每人给我守住一个城门,你们都是见过夫人的,若是夫人出城,一定要给我拦下。”

陆一领命,转身离去。

“将军,公主的暗卫已经派出去了。”陆九拱手,“另外,陆十与公主身边的两名暗卫已经找到,正在外面候命。”

“让他们好好想想攻击他们人有什么特征,马上去找人。”陆承安冷着脸说道。

“去看看二师兄回来了没,师父推演的如何了。”

陆一不敢耽搁,立刻跃起,从墙边直往将军府去。

“陆将军,发生了何事?”承恩公急匆匆地往他们这边走来,面色十分不虞。

陆承安语气里可以凝结出冰碴子:“布多把苒苒带走了。”

承恩公面色顿时冰冷至极:“这布多好大的胆子,胆敢在我的府上,在我儿成亲的大好日子绑人,简直不将我大周放在眼中!”

“承恩公,我已下令封城,着人去找,给你添麻烦了。”陆承安低低地说道,“布多,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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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八方馆来人报,说,说古丽公主去了……”刘海战战兢兢地进来,叩拜说道。

布多手中的卷轴掉落在地,转身便往外跑去,跑到门口时却又停住脚步,回头说道:“陛下,我……”

“快去快去,一会朕也过去。”德庆帝急忙说道,“吩咐鸿胪寺,立刻准备着。”

布多急急地跑了出去,在门槛处被绊了一跤,都不自知。

“陛下,奴才瞧着,不像是假的。”刘海恭敬说道。

德庆帝面沉如霜:“布多,是个胆大的。若是由着他坐上了伊格大王的位子,我大周与伊格必将再次开战。”

“刘海,传旨下去,朕要亲自去八方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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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压过青石路,转过许多小径,终于停在了一座小院之后。

“吱呀~”大门推开,马车缓缓驶入。

低低的伊格语传了进来,秦苒苒躺在马车之中,只觉得外面安静中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喧闹。

她闭了闭眼睛,想要听清楚外面的那丝喧闹属于什么地方,马车的帘子却被掀开,两名陌生女子进来,轻轻地扶起她,带到马车下的软榻之上,将她抬至房间内。

“姑娘,我们主人说了,您先在此住着,他晚些时候会来看您。”其中一个女子躬身说道。

秦苒苒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这些人。

女子上前,在她的唇边喂了几口茶:“主人说了,这软筋散不能给姑娘解了,但是可以给姑娘解三分,让姑娘在院子里转转。”

说罢,她的手指按上秦苒苒面颊侧,微微的酸痛感再次袭来。

“你们主人,是布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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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寻人(一)

秦苒苒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感受着手脚上慢慢恢复的力气,扶住床沿起身。

“我要喝水。”她看着完全陌生的房间,开口说道。

丫鬟立刻福身下去,不多时便端了茶壶与茶盏上来:“姑娘请用。”

秦苒苒端了茶盏,看着面前的丫鬟:“你下去吧,我不需要你在这里看着。”

丫鬟福身,却没有离开,只是笑着说道:“我家主人说了,我需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万一姑娘出了什么事,我便以死谢罪。”

秦苒苒冷冷一笑:“告诉你家主人,不需要拿你们的命来要挟我,没用。”

丫鬟脚步丝毫不退,站在屋门口,貌似垂首,却紧紧盯着秦苒苒的一举一动。

秦苒苒喝完茶,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可以缓缓走动几步,却不能长时间,远距离的走动。

她无奈地坐下,抬手摸向腰间。

“我的东西呢?”秦苒苒摸着自己空空的腰侧,心中突突直跳,语气也尖厉了不少,“你们什么时候搜的我的身?”

丫鬟闻言也有些诧异,她毫不犹豫的说道:“姑娘,我们没有拿过你的东西,从主人派人将你送回来,便是这样。”

秦苒苒只觉得全身力气被抽走,心中再次痛恨,为何当时就没有跟着师父学几招防身之术呢?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茶盏,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布多不知在何时将自己的针袋拿走了,没有针袋和其中的药粉,自己也就没有招架之力了。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却突然出现布多的话:“等你跟我一起回了伊格……”

谁要跟你回伊格!

秦苒苒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目光在屋内扫视着,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能用之物。

“姑娘若是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但是若姑娘想要细长尖锐之物,想要药材,这些我给不了。”丫鬟恭敬地说道。

秦苒苒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别处,心中倒是安稳了些许。

既然将自己带到这所小院,还派了人看着自己,想必自己一时半会还出不了上京,凭借着师父的本事和陆承安的暗卫,找到自己应该不是难事吧。

想到这里,她躺回床上:“我要睡觉了,你还要在这里看着吗?”

丫鬟继续说道:“姑娘赎罪,我必须得在这里看着。”

秦苒苒不再搭理她,回到床上躺下,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头上的金钗,又想了想自己现在的体力,就算将这丫鬟制服自己也走不出这院子,只能慢慢地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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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八方馆内隐隐传来哭声,德庆帝身着便装,抬脚走了进去。

布多双目通红,面上表情无限悲戚:“劳陛下亲自过来。”

德庆帝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也是我大周照顾不当,我会亲自去信与你父王解释。”

布多面上恰当的流露出感激:“多谢皇帝陛下,我也会对父王解释清楚的,大周也是派了太医前来诊治的,可惜古丽福薄……我希望能借贵地为我的妹妹办一下丧礼,路远迢迢,我无法将妹妹带回伊格了。”

德庆帝当即点头:“我遣了鸿胪寺卿来帮助你,有什么事你便告诉他。”

说罢,他再次拍拍布多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八方馆门口,德庆帝朝着承恩公府的方向看了看,摇了摇头,对着刘海说道:“本想去承恩公府上喝一杯喜酒,可惜了,除了如此之事,朕是不好再去了。”

刘海笑着说道:“陛下有这个心意,想必承恩公也会感恩陛下的。”

德庆帝想了想说道:“你派个人,将朕准备的贺礼送去,跟承恩公说,朕今日有事,不能亲自前去了。”

刘海躬身应下。

“对了,一会你再派个人去承安那边看一看,事情怎么样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找不到便找不到了呢。”德庆帝眉头紧皱,一想到陆承安可能会因此而伤心难过,他的心中便有些不痛快。

刘海上前,低声说道:“奴才听鸿胪寺少卿郑大人说,遇到王子殿下时,他并不在八方馆内,而是在大街上,并且他没有骑马,而是从马车当中出来的。”

德庆帝面色如常,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吩咐张千城:“张卿,派几个人,将布多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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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府上的闹剧陆承安已经全然不在意,他对着承恩公告了辞,便与陆一,肖桦肖烨一起,往北辰先生推算出来的方向走去。

“师父所说的西南方包括着三个坊间,这片地区居住的都是货郎,走脚商人,再就是青楼。人群每日里来来往往,房屋建造的也是密密麻麻,排查起来难度极大。”肖烨说道,“师父说,让将军切莫打草惊蛇,他推算师妹十日之内不会离开上京。”

陆承安阴沉着脸点头,脚步丝毫不慢,目光扫过之处,人群都感觉脊背发凉。

另一边,北辰先生也带着非要坐在自己肩头的阿狸走了出去。

北辰先生推算出自己的小徒弟此次应该是有惊无险,但是想到小徒弟突然变得看不透的运势,却又不确定起来。

谁知道这种测凶吉的推算在小徒弟身上还准不准。

他行走在西南边的泉坊中,看着周围冲他回收的莺莺燕燕,心中十分着急,若是小徒弟被困在这边,就算没有危险,那也是对清誉有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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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承恩公府的喧闹声已经落下帷幕。

上书房与长春宫还有平息将军府的烛火亮了一整夜,八方馆的哭声没有停止。

在皇后的提醒下,秦苒苒失踪之事并没有被太多人知晓,但是陆承安在得知古丽的事之后,又放下了心。

布多不能离开八方馆,苒苒就出不了城,那自己找到她的机会便会变大。

鸿胪寺卿认真地翻着古籍,时不时提笔写些什么,最终,他拿了整理出来的纸张对德庆帝说道:“陛下,臣将古籍都查找了一遍,整理出来的丧礼礼仪最多便是持续十日。毕竟古丽公主非我大周公主,再拖下去,便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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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寻人(二)

“那便十日。陛下,我请求借调人马。”陆承安僵硬地拱手,“师父已经推演出了苒苒在的大概域,我需要人手去找。”

“我让张千城借一百羽卫营给你,然后再从我的侍卫团中调二百。”德庆帝毫不犹豫地说道。

陆承安拱手,转身离开。

三日后。

“陛下,平西将军等住城门大肆在城中搜索,给百姓们造成了困扰,却连个说法都不给臣等,这恐怕不妥吧。”早朝之上,众大臣纷纷出列,要求陆承安给众人一个说法。

众人议论纷纷,却不见有人搭话,最后都讪讪地停下,为首的兵部侍郎上前说道:“陛下,臣等这几日都能听到大家的议论,只是想让陆将军给大家一个说法。”

御史之中,一位齐姓御史走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为何近几日早朝不见陆将军?”

“怎么,”德庆帝在众人重新开始议论之时,终于开口,“诸位爱卿对陆卿的做法有异议吗?”

兵部侍郎忙上前说道:“陛下,臣只是……”

“不多再说了,等陆卿回来上朝之时,朕会让陆卿给大家一个说法。”德庆帝表情冰冷,站着的朝臣们犹豫再三,还是顾忌德庆帝的脸色,没有继续开口。

李御史站在众臣之间,目光微闪,视线扫过齐御史,又低头垂目。

“诸位爱卿,无事便退朝吧。”德庆帝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颇有些不耐烦地意味在里面。

“臣等告退。”众臣识相地说道。

“退朝!”刘海高声喝道。

德庆帝也不再理会下面跪着的大臣们,起身便往后宫走去。

“阿笙。”长春宫中,德庆帝面色有些沉重,还有些哀凉,“我突然觉得自己心真狠,我任由朝臣们议论承安,只等他找到苒苒之时,由朝臣的质问将他逼走,以免他声望过高,对你我的孩儿造成影响。”

皇后心中一痛,苍白的面上有些难掩的疲惫,她走到德庆帝身边,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将德庆帝依偎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

“陛下,您不要难过,承安想要的也不是在这上京偏安一隅,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等到承安离开上京之时,你要好好补偿他才是。”

德庆帝感受着腹中孩儿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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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家主人说了,您只能在这院子里走动一下。”丫鬟看到秦苒苒走出房门,急急地上前阻拦道。

秦苒苒无力地推开她的手:“我也走不远,我就在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你总不至于连太阳都不让我晒吧。”

丫鬟急忙告罪,连说不敢。

秦苒苒不再理会她,慢慢地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昨日在墙角处隐约看见一株麻榆,当时是在没有力气再上前了,便没有去采摘,今日便摘了它的果子,可以缓解一下自己身上的麻痹感。

丫鬟只看秦苒苒慢慢走到墙边,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并无半点逾越之处,并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出这座院落,也便没有太过于关注。

秦苒苒走到那株麻榆旁边,费力的摘下上面眼红的果子,塞入自己的袖口。

她扶住墙壁刚要离开,却见墙上猛然掉下一团橘。

“阿狸?”她看着从自己怀中跌落在地的熟悉的猫儿,嘴唇无声的蠕动。

阿狸罕见的没有见到她便开始撒娇,只是扒住她的小腿,囧囧有神的看着她。

秦苒苒回头,见丫鬟并没有盯住自己,便拿出帕子和一颗麻榆果实,将麻榆挤破,在帕子上颤抖的写下“软筋散“三个字。

随后她将帕子牢牢地系在阿狸的脖子上,用力地抚摸了它几下,低声说道:“好阿狸,带上这个去给承安,如今,我全靠你了。”

阿狸恋恋不舍的蹭了她几下,随即跃上墙头,飞快的向外跑去。

秦苒苒深知阿狸只是一只猫而已,并不像狗一般训练得当便会依照主人的心思行事,但如今阿狸便是她的救命稻草,自己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猫儿,希望它创造一个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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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你跑哪去了?到时候我徒弟回来再发现她的猫不见了,我该怎么说?”北辰先生正满脸焦急地在大街上喊着阿狸的名字,却看见阿狸从墙头跃下,脖子上还系着一方帕子。

“你这是去哪搞来的帕子,小小年纪就学人家登徒子,小心被人捉去煮了猫肉。”北辰先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家都在焦急地找自己心爱的小徒弟,而小徒弟心爱的猫儿却去学了登徒子,不知从哪弄来了帕子,真真是让人心寒……

北辰先生边说,边愤愤地将帕子解下,却见上面有着鲜红的印记,他心中疑惑,打开帕子,眼睛顿时湿润了。

这字迹虽然歪歪扭扭软弱无力,单着分明便是小徒弟的帕子啊。

他一把抱起地上的肥狸,手中紧紧握着帕子,拿出了陆承安暗卫的联络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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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信号。”陆一猛然抬头,看见了天上那不甚明显的烟花,拉了一把陆承安。

陆承安眼底闪过希翼的光芒,直冲着烟花放出的方向奔去。

苒苒,是你吗?

街边的茶摊上,北辰先生貌似愁眉苦脸的将一方帕子递给陆承安。

陆承安一见上面绣着的玉兰花,眼眶便有些发红。

“注意点,谁知道这周围有没有布多的人。”北辰先生敲敲桌子,“这次多亏了阿狸,这帕子是阿狸带回来的。”北辰先生默默旁边肥狸的脑袋。

陆承安闻言,转头看向阿狸,阿狸见陆承安的目光投向自己,突然跳上茶摊对面的院墙,喵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示意陆承安跟上自己。

陆承安心中激动,起身刚要走,却又被北辰先生拉住。

“她中了软筋散,这虽然不是解药,但也能解了七八分,你带给她。”北辰先生掏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

陆承安接过瓶子,双手都有些颤抖,他深呼吸,稳住心神,跟在阿狸身后,纵身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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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寻人(三)

苒苒,我来了。

陆承安见阿狸在墙头上跳来跳去,便弃了马,纵身跃上墙头,跟着它在院落之上飞跃。

直到一间僻静而又不起眼的院落前,阿狸停住了脚步。它冲着小院轻轻地喵了一声,纵身跃下。

陆承安悄无声息地跳上院子里的大树,静静观察着。

院中站了一个丫鬟,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院子里左右打量起来。

“我饿了,要吃鱼。”屋内秦苒苒看见突然从门口进入的阿狸,心跳猛然加速,她突然开口说道。

屋内的丫鬟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坐在屋中,并无其他异动,这才转身对着外面的丫鬟说道:“吩咐厨房,准备几份鱼。”

陆承安躲在树后,听着屋里那熟悉的声音,只觉得心中激动,听见那声音好似没有什么力气,又心疼不已,只想现在便过去,给那自己心尖上的女子一个拥抱。

但是他看着那丫鬟的脚步与身形,知道这两个都是练家子,功夫应该还不低,他强行按捺自己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将解药从袖中掏出,拿帕子包好。

他不敢冲动地跳下去,苒苒现在没有恢复,他不能拿着苒苒的安全冒险。

他静静地坐在树上,侧耳倾听着屋内女子的行动,如同暗恋期间,攀上对方墙头的少年郎一般,猜测着心爱的女子在屋内的一举一动。

鱼已经送过去了,苒苒现在应该在吃饭了吧,屋内还有丫鬟守着,不知道阿狸能不能有的吃。

丫鬟退到了门口,苒苒不喜欢随时随地有丫鬟守着,更何况是敌方的丫鬟,她肯定会将人赶出来的。

他心中盘算了一会,知道布多需要在八方馆待三天,为古丽守灵。

而今日已经是第三天。

时间不多了,他心中默默想着,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瓶,正发愁该如何送进去,却听见屋内的丫鬟喝道:“哪里来的野猫?”

秦苒苒坐在屋中,看着阿狸脖子上的帕子已被取走,心中正忐忑,不知是自己人取走的,还是路人取走的。

她心不在焉地喂阿狸吃了几口鱼,又被丫鬟的嗓门吓了一跳。

她刚要说话,就见阿狸猛地窜了出去,爬上墙头,舔了舔爪子洗洗脸,溜溜达达地往外走去。

陆承安此时却惊讶地发现,除了这两个丫鬟,旁边耳房中又出现了六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他苦笑一声,幸好自己没有冲动的跳下去,否则他真的没有把握带了秦苒苒出来。

趁着对方的注意力全都在阿狸身上,他提起一口气,悄悄地跃上树旁的墙头,退出了小院。

“怎么?我连与猫儿玩一会的权力都没有吗?”秦苒苒心中烦闷至极,站起身来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踱着步,说道。

“姑娘若是喜欢猫儿,我便让人寻一只给你。”丫鬟也不恼,柔声说道。

秦苒苒又累又烦躁的在桌旁坐下,发了一会愣,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好,我现在就要。”

不得不说布多的手下办事极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一只雪白鸳鸯眼的猫儿便出现在了秦苒苒面前。

秦苒苒接过猫儿,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说了一句:“倒是乖巧,就是瘦了些。”

丫鬟笑盈盈地说道:“姑娘,这猫儿是从一户人家买来的,他们家的小小姐一见到猫儿便起疹子,我们一打听,他便卖与了我们,想必以前的日子也不好过。”

秦苒苒点头,加了鱼肉给猫儿吃,丫鬟见秦苒苒情绪安定了下来,心中俱是松了一口气,再次站在门口,只是这次,目光也不再停留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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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安见左右无人,再次跃上墙头之时,却见阿狸正端坐在墙头之上,眼中颇有些……失望?

他暗道自己太过于紧张,居然在一只猫儿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阿狸,你再去一次,将这解药送给苒苒。”他将帕子系在阿狸脖子上,抚了抚它的脊背,“等苒苒回家了,我让厨子给你做全鱼宴。”

阿狸似是听懂了一般,喵了一声,再次转身,跳上了小院的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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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苒苒正给白猫吃着鱼肉,眼角却看见一抹橘黄色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墙头,脖子上好像还系着什么。

她心念急转,赶忙说道:“你去帮我找了些棉布和棉花来,我要给这猫儿做个猫窝,来日赶路时,它也能舒服一些。”

丫鬟听到这后半句,心中一喜,赶紧应了一声,出去与另外一个丫鬟商议去了。

阿狸悄无声息地跳进小院,越过门槛,跑进屋里刚要蹭蹭,却发现在桌子旁边多了一只身材纤瘦的白色猫咪。

喵?我几次三番翻山越岭传报信息来救你,你却在这里有了别的猫?

秦苒苒见阿狸走过来,急忙对着阿狸招手:“过来。”

外面的丫鬟似乎是商讨完毕,一个丫鬟要出门去,另一个丫鬟正准备转身,阿狸却还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白猫,满猫脸的不可置信和震惊。

秦苒苒心中大急:“过来。”

就在丫鬟转身的一瞬间,阿狸突然直冲冲地窜入圆桌下,在桌布的阻挡中跳上秦苒苒的膝头。

只有我才是你的猫儿。

秦苒苒抱住阿狸,顿时心安了不少,她看了看那丫鬟依然站在门口,目光正朝外来回打量着,生怕有人从墙头跃下一般。

她急急忙忙地打开帕子,拿出瓷瓶,倒出了两颗药丸塞进口中。

辛辣的滋味从口中蔓延至腹内,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缓解了口中的辣味,这才拿起桌上的筷子,夹着鱼肉偷偷塞给桌下的阿狸。

秦苒苒将白猫放在榻上,将阿狸用被子挡好,对着丫鬟说道:“我要小睡一会,没什么事便不要来打扰我了,那棉花什么的先放在你那里,等我想做的时候再找你要。”

丫鬟见秦苒苒突然想通了一般,心中惊喜,忙福身说道:“是,姑娘。”

她半倚在被上,感受着体内一阵阵热流涌动,心中暗喜,承安他们应该快来了吧?

就在她感觉自己身上的酸软感已经慢慢消失,力气都回来之时,她听见外面丫鬟的声音传来:“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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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营救

秦苒苒立刻伸手,将阿狸推到了里面,还拿了迎枕,将它盖住。

猛然被盖了一脸的阿狸:喵喵喵?

外面那白猫呢?

凭什么只藏我自己?

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我听说你要了一只猫?”布多进来后,发现秦苒苒端坐在炕上,面前趴着一只温顺的白猫,便笑着问道。

秦苒苒并不抬头,看起来十分无力一般,低声说道:“我总得自己找点乐子吧,走又走不动。”

布多凑上前去,在她耳畔嗅了嗅,发现并无那股子清新怡人的茉莉香味,皱了皱眉头:“你这几日怎么不涂香脂了?”

“你就这么把我虏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还让我涂香脂?”秦苒苒冷笑,“更何况,我又凭什么为了你而涂。”

布多也不恼,只转身对着丫鬟吩咐道:“出去买,多买几种,让她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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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带了人将春色楼后面的小院围住,里面有八个人,都会武功,一定要把夫人保护好。”陆承安站在墙头,仔细观察了小院所在的位置,飞快地退走吩咐了陆一。

陆一点头领命,又见陈悦竹一路跑来:“陆一哥哥!”

陆一挥手示意手下人先去埋伏,自己迎上前去。

“将军,陆一哥哥,郑大人来信说,布多离开八方馆了。”陈悦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强憋住一口气将话说完,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

陆承安面色阴沉地像是要滴出水来,他看着陆一:“八个练家子加上布多和他的手下,交给你了。”

陆一拱手领命,肖烨跟在陆承安身后:“一起。”

陆承安点头,跃上墙头,便朝着小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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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只猫儿你便高兴了?等回了伊格,我派人给你寻了一屋子让你养。”布多依旧笑嘻嘻地,伸手在秦苒苒的长发上绕了绕。

秦苒苒只觉得恶心无比,她偏过头去:“别碰我。”

布多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后收回:“你就如此厌恶我?”

“我已经成亲了。”秦苒苒摸了一下白猫的脊背,得到了一声嗲嗲的回应。

“我不在乎。”布多神色认真而又郑重。

“我在乎。”秦苒苒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男子,眼底只有厌恶,“我心中只有陆承安一人。”

“你即便带我回去又能如何?只要陆承安一日不放弃寻我,我心中便只有他一人,若是有一日他放弃了,另外娶妻了,我也只会一根白绫吊死自己。”

布多面色也阴沉下来,他伸手捏起秦苒苒的下颌:“若是我非要与你有夫妻之实呢?”

“呵,那你便试试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咬舌资金的动作快。”秦苒苒毫不相让地说道。

布多突然将秦苒苒一把推倒在床:“你还想咬舌自尽?”

他伸手解开自己外衣的领扣,随后将秦苒苒下颌紧紧捏住:“那我今日便办了你,让你没脸再去想陆承安,我会日日绑着你,让你想要自尽都没有机会。”

秦苒苒挣扎着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地戳向布多,布多猛然闪身,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秦苒苒吃痛,金钗掉落在地。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大的本事!”布多单膝跪上床,将秦苒苒按在迎枕之上。

“喵嗷~”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传来,阿狸只觉自己尾巴剧痛,伸出头去对着外面的两人怒目而视。

女主人是不能动的,那便对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出爪吧。

“啊!”布多看着自己多了几道洇出鲜红的鲜血的手腕,在秦苒苒阻止之前,一把抓住阿狸的后爪,将它扔了出去。

“喵嗷!”阿狸被重重地摔在桌沿上,无力的跌落在地。

“阿狸!”秦苒苒看着阿狸被甩出,心中剧痛,但却为时已晚。

她双目通红,口中喃喃地说道:“布多,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布多听见她的叫声,这才意识到,这只猫儿便是她经常带在身边的那一只,他冷哼一声:“你养的猫儿都来了,那陆承安是不是就在附近了?我这就扒光了你,看你在他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秦苒苒似乎是没有听到布多的话,只死死地看着跌落在地没有声息的猫儿,她手中无意识的摸索着,捏住了掉落在身边的的金钗,在布多伸手抓住她的衣领时,冲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刺了下去。

布多手腕剧痛,松开秦苒苒的衣领,后退几步,面色惊愕:“你的软筋散已经解了?”

秦苒苒紧咬着下唇,也不多说话,只将金钗顶在了自己的喉间。

布多捏着自己伤处上方止血,心中又惊又怒又喜。

自己瞧上的女子,果然不似一般的大周女子,如同草原上的绵羊,只会逆来顺受,任人宰割。

这分明是一只母狼,温顺时,也会让你抚摸几下,发怒时,却真的会咬掉你的手臂。

布多撕下一块衣袖,紧紧绑在手腕上方,侵略的目光看着秦苒苒:“看来,不得不对你动真格了。陆承安既然知道你在这里,我再想带走你也是不可能了,不过,能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心里留下我的影子,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他不再顾忌手上的伤势,扑了上去。

秦苒苒再次痛恨自己没有跟着师父学几招防身功夫,在自己的药和针被人全部拿走之时,自己便束手无策了。

随着布帛的撕裂声,一个雪白圆润的肩膀已经露了出来。

布多双目赤红,手下刚要用力,便觉得背部一痛,一块石子打在了自己的背上。

他猛地回头,只见陆承安怒目圆睁,地狱修罗一般站在门口,另外一个男子站在他的身后,以一敌八倒也不落下风。

“布多,你好本事啊,竟然在我上京城中掳走了我的妻子!”陆承安牙关紧咬,一字一顿地说道。

布多从炕上起身,挡在秦苒苒身前:“陆承安,都三天了,你的妻子已经被我睡了三天了。你心中什么感觉,意不意外?”

“别说你这三日寸步未离八方馆,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我杀了你们所有人,这些事情便不会有人知道,苒苒依然是我的苒苒,我们依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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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营救(二)

好一对伉俪情深。”布多只觉得他的话说不出的刺耳。

再看门外,肖烨手中的剑舞得更加虎虎生威,屋内,秦苒苒眼底已经有了泪花。

“王子,您快走,外面已经被包围了。”一个身穿大周衣服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身上有几道狰狞的伤口。

布多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知道今日占不到丝毫便宜,脚下用力,闪身向外奔去。

陆承安伸手将他拦下,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秦苒苒掩了衣襟,从炕上跳下来,跑到桌边抱起依然躺在地上的阿狸,眼泪簌簌直掉,她伸手擦掉阿狸唇边溢出的鲜血,颤抖着将它抱进怀里,脸蹭着阿狸的肚皮,终于失声痛哭。

“喵~”微弱的叫声传来,秦苒苒赶忙看过去,只见阿狸肿起的眼角微微睁开,小爪子在秦苒苒手上蹬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慰她一般。

秦苒苒一边抽泣,一边却又忍不住扬起嘴角,笑出了声。

她抱着怀中的肥狸,将它放在炕上瑟瑟发抖的白猫身边,费力地将桌子拖到炕前,以免外面的人在打斗时影响到自己。

至于陆承安,她才不担心呢,布多的手腕都已经让自己用金钗刺透了,若是如此他还胜不了布多,那也太丢人了。

陆一已经集合了所有暗卫,陆九在陆承安与布多打斗的间隙跑了进来,俏丽的脸蛋上挂满了泪水:“夫人!”

秦苒苒看见她,心中顿时安稳了下来,拉住她的手也有些哽咽:“你们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陆十也跑了进来,脸上全是自责:“都怪我学艺不精,被这布多捉住了,夫人,等我们回去,我随你处置。

秦苒苒又哭又笑,摇着头说道:“也是我自己大意了,以后多注意一些便是。”

陆九转脸看着炕上的白猫:“这怎么一只白猫?哎?阿狸这是怎么了?”

“阿狸给我送解药,被布多丢了出去……”秦苒苒吸了吸鼻子,“我已经查看过了,都是皮外伤……”

陆九见阿狸受伤,心中怒火直直地升起,她拿出铁鞭一甩:“那布多别到屋里来,否则我定会用这鞭子抽死他。”

她的话刚落音,就见布多被陆承安一脚踹进了屋内。

铁鞭划过空气,发出尖利的破空声,布多慌忙躲开,见陆承安手下暗卫中那个女子舞着鞭子冲了上来,另外一个男子却挡在秦苒苒面前纹丝不动。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让一个女子上前来与我争斗。”布多开口讥讽道。

陆十站在原地,警觉地看着四周:“保护夫人才是最重要的任务,你不算。”

布多闻言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我不算?

我堂堂伊格国王子,竟然直落了个不算?

“今日我出手,便是要为阿狸讨一个公道。”陆九铁鞭舞得密不透风,在布多身上划出了几道口子,“夫人的帐,自有将军与你算。”

布多闻言更是憋屈到内伤,为了一只猫?

你们平西将军府莫不是有病吧?

陆承安进屋,看着正在与陆九激战的布多,冷脸说道:“布多,你的手下都已经伏诛,你认输吧。”

“陆承安,即便我认输了你又能怎样?你还能当真杀了我不成?伊格在你们大周已经没了一位公主,若是连我都折在这里,两国必将开战,你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布多见陆九后退一步,也收了招,说道。

陆承安却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们伊格的公主当真是病逝了吗?”

布多眸光一冷:“你什么意思?难道此事还有假不成?”

陆承安只淡淡地说道:“伊格国侍卫统领之子,谢木尔。”

布多手中的剑紧紧一握,盯着陆承安的双眼:“他找过你?”

陆承安语气骤然轻松了起来:“是我找过他,你尽可以相信他,古丽是无辜的,我不想利用她。”

布多状似轻松了许多,说道:“有些时候你是个君子,我还是可以相信你的。”

“不过,陆承安,我还是希望与你在战场之上堂堂正正的较量,在此之前,我不会再肖想你的女人,但若是你败给了我,你的女人,我便要带走。”他话锋一转,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中。

陆承安看了他片刻,侧身让开:“让他们走。”

“将军!”陆九急急地说道,“真就这么让他们走吗?”

“某些时候,他也能算是一个君子。”陆承安神色淡定。

“陆承安,期待着你与我在战场上相遇的那一天。”布多转头看了秦苒苒一眼,回过头来说道,“压惊的礼物我会送到府上去。”

说罢,他捂着受伤的手腕,大步离开。

陆承安看着他离开之后,转头看着陆九陆十:“连一个受伤的布多都制服不了,你们当真是给我长脸。明日起训练加倍。”

陆九陆十不敢多说话,躬身应下后便走出了房间。

“苒苒,对不起,我来晚了。”陆承安见陆十识相地为他们关上了房门,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秦苒苒。

秦苒苒听着陆承安的话,心中异常酸涩,伏在陆承安的胸前放声痛哭。

“承安,我很怕,我中了迷情香,他还给我吃了软筋散……你都找不到我,只有阿狸来了,我好怕……”

陆承安听得心中也一阵阵钝痛:“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来晚了,都怪我……”

“苒苒,你相信我,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让你遭受这种事了,绝对,绝对不会再有第三次!”陆承安发誓一般说道,“若是我再让你受到惊吓,我……”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你不要说下去,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两人相拥在一片狼藉的房间中,久久没有放开对方,仿佛这世间只剩了他们两人,仿佛一旦分开,彼此之间就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们彼此就是彼此的支柱,彼此就是彼此的信仰。

唯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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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质问

“哎呦,我可怜见的小阿狸……”长春宫中,皇后抱着眼角肿了一块,头上还顶着一个大包的阿狸心疼的不行,她吩咐了挽秋去给阿狸做鱼羹,又对着秦苒苒说道,“好孩子,你也受苦了。”

秦苒苒笑道:“我也没受什么苦,他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就是刚一开始有点怕。”

皇后放下阿狸,扶着小腹站起身来:“我真的没想到,那布多竟会在清儿成亲之日动手。”

“娘娘,那布多心思诡谲,常人无法猜想他的下一步动作,我们有所不察也是正常的,若是我们早点知道他会在那一日动手,那一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除了您这长春宫的大门的。”秦苒苒劝慰皇后,声音中也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皇后搂过秦苒苒的肩膀,语气中有些难过:“也不知道你还能在我这长春宫里待多久……”

秦苒苒心中一跳,状若不明:“娘娘何出此言?我在这长春宫好好地,怎会不知道待多久呢,莫不是娘娘厌烦了我?”

皇后顺手拍拍她的肩膀:“胡说,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厌烦你?”

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几日承安在上京城中寻你,先是封了城门,又查了许多家与西域相关的商铺,他又受陛下器重,许多大臣们便借此机会参了他,还有人联络了京中被查的商铺老板,联名写了状子……”

秦苒苒听得心中有喜有忧,她不知道陆承安竟还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

“娘娘,我们是不是需要离开上京?”秦苒苒闭了闭眼睛,轻声问道。

“应该是,若是你们不离开上京,承安在京中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皇后爱怜地拍着秦苒苒的背,将她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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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选个地方吧。”德庆帝按着自己的额头,对陆承安说道,“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出了问题,除了承恩公,李御史和威远将军,其余人都蹦出来要求你离京。”

“承安,我若是坚持,是可以把你留下来的,但是我没有坚持。”德庆帝放下手,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你是我的儿子,我相信你,我要你为我守住边陲,为你的弟弟守住一方国土!”

陆承安单膝跪地,语气中带着坚定:“陛下放心!”

他抬起头,看着已经苍老的德庆帝,抿了抿唇,再次开口:“父皇放心!”

德庆帝的眼眶陡然红了:“父皇不会亏待你,父皇会将亏欠你的,全部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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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呢?”秦苒苒从宫中回到将军府之后,只看见了正在喂白猫的师父和二师兄,心中奇怪。

“小师妹,你快去劝劝大师兄吧,他坐在房中不吃不喝已经有三日了。”肖烨将白猫往师父怀中一塞,几下跳到秦苒苒面前说道。

“大师兄怎么了?我去看看。”秦苒苒一听这话,也着急了起来,赶紧跑到肖桦门前用力敲了起来。

“大师兄,开门。”

里面悄无声息。

“大师兄,你怎么了?”

秦苒苒敲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声音,转身喊过陆十:“给我踹开。”

陆十毫不犹豫,飞起一脚,门应声而开。

里面却空无一人。

“你大师兄已经回药谷了。”北辰先生抱着白猫走了过来,“他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他将一封封着火漆的信递给秦苒苒。

“师父,你为何不告诉我?”肖烨满脸委屈和不可置信。

北辰先生手忙脚乱地接过秦苒苒塞过来的猫,鄙夷地看着自己的二徒弟:“又没给你留信,告诉你做什么?”

说罢,他安抚着怀中对着白猫龇牙咧嘴地阿狸,转身就走。

只剩下肖烨一人站在原地,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亲徒弟。

“苒苒,展信佳。我回药谷了,不必担心我。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学艺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好,但应该在这大周之内除了师父,也没有人再能与我比肩了。”

“可是这几日的事,给了我当头一棒,师兄只推算出陆承安身边之人有难,会在朝堂之上引起波澜,大家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陛下身上,但是实际上若是我再仔细一些,推算的深入一些,是可以推算出来此事与陛下无关的,那时你也就不必遭受这无妄之灾了。”

“师兄学艺不精,心态不稳,害了你。师兄也无颜留在上京了,此次回到药谷,待到学艺大成之后我们师兄妹再会吧。师兄,肖桦。”

秦苒苒看着手中熟悉的字迹,心中酸涩之意大起,她拿帕子捂住眼睛。

师兄,相命一事,原本就是关系越亲近之人,便越难看懂……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你又何须如此自责。

陆九看着秦苒苒难过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

若是夫人知道肖桦师兄离开时头发已经半白,心中定会更加难过。

“夫人,我们进去吧,这里是风口,小心着凉。”陆九实在见不得自家夫人流泪,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秦苒苒伏在陆九肩头,哭到不能自已。

陆承安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自己娇媚可人的妻子正伏在贴身丫鬟的怀中嘤嘤哭泣,这场景,怎么看怎么……

“陆九,你下去吧,今日训练再加倍。”冷面将军沉脸说道。

贴身丫鬟默默退下,心中的泪水流满了整个将军府的锦鲤池。

自己有哪里惹到将军了……简直没天理啊……

将泪流满面的娇妻拥在自己怀里,陆承安这才舒服地点点头,这场景才对嘛。

“苒苒,怎么了?怎么又哭了?”陆承安拿帕子为秦苒苒擦了擦泪水,温声问道。

“怎么?什么叫又哭了?我还整日里哭了吗?看见我哭你是不是很厌烦?”一连串哽咽的问句齐齐向陆承安抛过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否认的话脱口而出。

秦苒苒抽泣着说道:“你看,你连哄我都不肯,只顾着洗清自己了!”

慢吞吞的尚未走远的陆九听着屋里传出来的质问,心里如春风拂过一般舒畅,夫人就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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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外放

天色渐晚,眼睛红肿的秦苒苒终于从屋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满头雾水神色哀怨的陆承安。

晚饭时,除了北辰先生喂猫的声音,旁人都也没有说话。

经过一下午的磨合,阿狸在面对这只与自己身材,颜色,眸色都不尽相同的猫时,终于不再是敌对态度。

心情好时,还会将自己碗里的鱼肉拨一点给那只有些瘦弱的白猫。

“我为这白猫取了名字,猫儿不都叫做狸奴吗?先来的叫阿狸,这只便叫阿奴吧。”北辰先生乐呵呵地开口说道。

“好。”回答他的,只有陆承安干巴巴的一个字。

“你们这是怎么了?”北辰先生有些奇怪地问道。

“师父,大师兄走了你居然不告诉我!”肖烨率先开口。

“大师兄走了,我很难过。”秦苒苒语气低沉。

“苒苒不高兴,我也不高兴。”陆承安委屈中带着不解。

北辰先生沉默片刻,才抬头说道:“桦儿这几年命理之术确实进步飞快,但是他的心态也随之膨胀,有这件事打击他一下,也是一件好事。”

“苒苒,你不要难过,你这是帮了你的大师兄。”

“真的吗?”秦苒苒有些惊喜的抬头。

北辰先生点头,神色严肃:“当然,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三岁时你让我把千环蛇围在手腕上,说是能让我百毒不侵,结果我差点被蛇咬了,是二师兄及时将蛇斩杀,救了我。”

“五岁时你让我将千日醉放在房间里,说是能让我抗住迷药,结果我晕晕乎乎好几日,差点从悬崖上掉下去,是二师兄接住我,救了我。”

“十岁时你让我把合欢散随身携带,遇见女子便给一粒,说是能让她们艳若桃花。”

“若不是二师兄救我,我当时便被一群女子给生吞活剥了,以至于最后我得了药谷魔女的称号。”

“如此想来,师父确实没有骗过我。”

北辰先生面色尴尬,肖烨忍俊不禁,而陆承安则是吃惊地张大了嘴,苒苒小时候,简直被师父坑惨了……

“我那也是,也是为了锻炼你……谁知道你小时候傻乎乎的那么好骗……”北辰先生捂住脸,喃喃说道。

“哦,让师傅失望了,没有收到一个天资聪颖的好徒弟。”秦苒苒面无表情。

“那个,那什么,今日陛下让我自己选个地方,我要外放出京了。”陆承安见北辰先生尴尬地说不出话来,赶紧岔开话题。

“哦,今日皇后娘娘问我,外放西北实在是苦寒,太过于辛苦,问我愿不愿意留在上京,我还在考虑。”秦苒苒依旧面无表情。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当然是不愿意!”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当然是愿意!”

陆承安与北辰先生异口同声地说道。

“干嘛?西北条件那么恶劣,你要让我的乖徒弟跟着你去受苦吗?”北辰先生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

“师父此言差矣,我就算是带了苒苒去西北,也能给她一个舒适的环境让她生活,不会比着在上京差。”陆承安在这个问题上毫不相让。

北辰先生冷哼一声:“哼,我小徒弟笨呼呼的,到时候就算你让她吃苦,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吧?”

“劳师父为我这个笨徒弟操心了。”秦苒苒打断两人的话,起身回房。

满室寂静……

“苒苒,我陪你回去!”陆承安赶紧起身,跟在后面。

北辰先生沉默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突然笑嘻嘻地摸着一橘一白两只猫儿:“今晚你们俩都是我的了!”

肖烨无力扶额:就知道师父是个不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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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苒,你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陆承安关好房门,坐在秦苒苒跟前。

“哦,那你说说,你错在哪了?”秦苒苒抬眼看向面前满脸焦灼的男子。

陆承安一时语滞,自己错在哪了……

秦苒苒看着这个表情焦灼中带着疑惑不解的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

“逗你玩呢。”秦苒苒拉了拉陆承安的头发,“也逗师父玩呢。”

陆承安看着秦苒苒的笑靥,松了一口气,凑过去蹭了蹭她的面颊,像一只极力想要讨好主人的大狗。

“你想好要去哪了吗?”秦苒苒依偎进陆承安的怀里。

“我想去肃州。那里是衔接大周与伊格的第一门户,也是最为重要的经济重镇。”

“同时,那边也是鱼龙混杂之地,大周人,伊格人,沙蒙人,有时候还会有蓝眼睛的波斯人,反正稀奇古怪的事情在那边都会见到。”

“我想带你去那里,虽然会有危险。”陆承安诚实地说道,“我不想骗你,我也不想将你留在上京,虽然这里很安全……”

秦苒苒笑着在他怀中蹭了蹭:“我也不想一个人留在大周,肃州听起来不错,我想去见识一番。”

陆承安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他紧紧地搂了搂秦苒苒:“那我现在便去写折子,明日早朝好上奏陛下,我们尽快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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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秦苒苒敲响了北辰先生的房门。

左拥右抱的北辰先生一听见小徒弟的声音,赶忙吼道:“我已经睡了!”

“睡了那便起来。”小徒弟丝毫不给她留情面。

北辰先生无奈起身,打开房门:“你过来干嘛?我是不会把猫还给你的!”

“师父不说我还把这茬给忘了。”秦苒苒拍拍额头。

北辰先生捶胸顿足,只恨自己嘴快。

秦苒苒拿出药瓶:“这是要给阿狸吃得药,劳烦师父了。”

北辰先生只觉得此刻的小徒弟极为顺眼,赶紧接过药瓶:“好说好说。”

“二师兄,过来坐坐。”秦苒苒转身冲着旁边的房间说道。

待到几人坐下,秦苒苒才开口:“承安说,他要去肃州。”

短暂的沉默过后,北辰先生开口道:“我还不是同意你去,肃州太过于混乱,并且若是大周与伊格开战,肃州首当其冲。”

“我要去,你们谁都不要多说了。”秦苒苒斩钉截铁地说道。

“罢了,拗不过你,烨儿,明日圣旨一下你就出发,将我药谷收拾一下,我们也去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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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雷霆震怒

“师父……”秦苒苒闻言,整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怎么?你去得,我去不得?”北辰先生眼一横,心中不满,“害怕我这老头子去拖累你?”

秦苒苒咬着下唇,摇头说道:“没有,没有……”

“行了,快去休息吧,既然决定了要去,有些东西得提前准备着了。”北辰先生将小徒弟推出门口,躺回床上继续左拥右抱。

“你还在看什么,还不快滚回去?”眼角扫到惹人厌的二徒弟,北蝉先生没好气地说道。

肖烨苦着脸退了出去,不过要去肃州呢,还有点小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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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翌日早朝,刘海看着站在下面的众大臣,又想想昨日陛下的一夜未眠,心中不免带了些怒气,声音中也有些生硬。

众大臣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听着刘海这语气便知陛下今日可能心情不是很好,想了想自己的事都不是那么的要紧,便都识相地没有开口。

本以为就此无事的众人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见陛下身边传来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陛下,臣有本奏。”

陆承安在众臣的注视之下,昂首出列。

“陛下,臣前几日在京中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造成了大家的困扰,臣实在无颜继续在上京城中待下去了,臣请旨,为陛下镇守西北,恳请陛下派臣去肃州。”

满堂静默。

“臣以为,陆将军乃国之栋梁,又在西北驻扎多年,对西北之事甚为了解,由陆将军去镇守西北,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兵部侍郎首先出列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竟跪了大半以上的人。

承恩公上前说道:“陛下,臣在上京虽然从未听说陆将军前几日有扰民之举,但陆将军身为武将,外出镇守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臣附议。”

承恩公话一出口,李御史才出列说道:“臣附议。”

威武将军齐镇笑着出列:“陛下,臣被这上京城的安逸生活给勾住了,被陆将军这一说,臣实在是惭愧,臣也请旨,恳请陛下允准臣再回东南,为陛下操练水军,抵挡倭寇!”

众臣见威武将军突然也请旨出京,俱是一愣,有些想要巴结朝中武将之人开口说道:“齐将军也出京了,陛下的安危交给谁呢?”

“大人此话差矣,我在京城之时,保护陛下安危的也是张大人与陆将军,所以我这出京了,反倒更能帮上陛下。可这陆将军出京了,陛下的安危便全靠张大人了。”齐镇捻捻胡须,笑呵呵地说道。

力挺陆承安出京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德庆帝看着朝堂众人的表现,心中冷笑,开口说道:“众卿对于陆将军和齐将军出京之事,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臣有些犹豫,想要上前,却又都听出了德庆帝的不悦,都低头看着自己鞋尖,生怕会惹到圣怒。

“既然你们都没有什么话要说,那就这样吧。”德庆帝起身,甩了甩袖子,便往后宫走去。

刘海一句“退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吏部尚书田有道出列高声问道:“陛下,您只说让陆将军离京,可这具体日子是哪一天?我们吏部也好登记在册。”

“你们一个个巴不得陆卿现在就离京是不是?”德庆帝雷霆震怒,回身骂道,“是不是每有一个对朕忠心耿耿的臣子,你们便要将他们排挤出京?若不是承恩公离京不得,是不是承恩公早就在这上京城待不下去了!”

“臣不敢,陛下息怒。”众大臣急忙跪下,齐齐开口。

“不敢?我看这天下没有你们不敢的事,若是条件允许,让我这大周跟了你们姓,你们也是敢的。”德庆帝一把掀了桌上的文房四宝,指着跪在下面的臣子继续开骂,满是阴霾与冷厉的眼神盯在在一旁听政的七皇子身上,似乎是已经看穿了一切。

七皇子额头渗出冷汗,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的红毯上,洇出来一小片鲜红色。

众臣皆战战兢兢,跪伏在地,谁也不敢承受这雷霆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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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今个早朝时,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长春宫,李江快步进了内室,急急的说道。

“听闻是众位大人非得让陆将军离京,然后齐将军便说也一起离京,为陛下镇守东南,但是诸位大人们又不让齐将军出京,还非得让陛下定了陆将军离京的日子,陛下生气了,将众位大臣都骂了一顿。”李江躬身将事情快速的解释了一遍。

皇后放下身材日渐圆润的阿橘,起身对着挽秋说道:“将小厨房炖好的雪梨盛一份,我们去上书房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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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门口,刘海恭敬的对着前来请安的媛妃说道:“娘娘,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吩咐了不见人。”

媛妃也不失落,只是淡淡地笑道:“劳烦公公了。”扶了宫女的手,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却正好碰上了闻讯赶来的欣贵人:“见过媛妃娘娘,妾身来给陛下请安呢,娘娘这是?”

媛妃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起身便离开了。

欣贵人甩了甩帕子,冷哼一声:“装什么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呢。”

“欣贵人,陛下说了,今个不见人。”刘海微微躬身,语气也不咸不淡的。

“那,劳烦公公将我给陛下带的这人参枸杞炖鸡汤送进去可好?”欣贵人自知面前这总管太监得罪不得,陪着笑说道。

刘海面露难色:“欣贵人您这不是难为奴才吗?陛下正在气头上,这又是人参又是枸杞的,万一陛下火气更盛,我们可担待不起,要不然这样吧,您带回去先温着,等陛下火气消了您再拿过来给陛下补补身子可好?”

欣贵人刚要说什么,就见刘海面上突然满是笑意:“皇后娘娘,您来了。陛下正在气头上呢,您快过去看看吧。”

看着皇后进了上书房的背影,欣贵人愤恨地说道:“不是说了不见人吗,这个还不是人了?”

“欣贵人慎言。皇上和皇后乃是一龙一凤,其实我们可以置喙的?”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看见刘海目光森冷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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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离京前奏

“大周皇帝陛下,我今日前来向您请辞,我来到大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伊格与大周成就美满姻缘,可惜我妹妹福薄……我也无心再选妻子,只希望能早日回归伊格,将妹妹的骨灰带回伊格好生安葬。承蒙皇帝陛下的照料,布多感激不尽。”布多在秦苒苒被救走后的第四日便请见了德庆帝,直言自己想要回去伊格。

德庆帝面色严肃地点头:“也罢,逝者已逝,是该早归故土为宜,我刚刚收到你父王的来信,你父王也是这个意思,并且希望我们两国不要因此而伤了和气。”

布多面带哀伤之色:“多谢皇帝陛下,愿大周与我伊格世代交好,再无战争。”

德庆帝点头:“我与你父王商定,会在肃州开一条两国通商之路,我会让陆承安前往肃州,主持这件事,你们两个也相熟,也能互相帮衬一下。”

布多只觉得自己手腕生疼,脑子也生疼。

又是陆承安!

“是,两国通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只愿两国就此共同繁荣!”

“古丽公主的祭礼还有三日才结束,这三日里你想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尽可以来告诉朕,能让你带走的,朕都赐予你。”德庆帝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

布多心中腹诽,我想要陆承安的妻子,你又不能给。

“多谢陛下,我斗胆想跟陛下要一些大红袍,我前段时间在上京的茶楼中尝了些许,味道甚好,想要一些带回去献与父王。”布多神色恭敬的说道。

德庆帝见他识相,心中满意:“这些好说,我这便让人去包一些,送到八方馆。”

布多见德庆帝满意,心中松了一口气,躬身退出。

德庆帝见布多退走,面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刘海,让陆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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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苒,我听说你要去肃州了?在上京不好吗,非得去肃州吗?”福嘉面带忧色,“听闻那边不但乱,而且十分的干燥,女子到了那边不出几日,这肌肤便会粗糙黝黑了。”

皇后派了福嘉一下:“你呀,就想着肌肤了。”她转头看向秦苒苒,“那边委实混乱地紧,要不然你先留在上京,等到那边情况稳定一些再过去。”

秦苒苒笑道:“娘娘放心,我打小也是在乡间野外长大的,不妨事。再说了,承安乍一去,也需要有人帮他打理琐事才是,我若是留在上京,他又要分开一部分人马来照料我,难免人手不够,我还是也跟着过去的好,也免了互相挂念。”

“我看呐,这最后一句才是最为重要的,新婚燕尔,互相挂念。”皇后听完,便打趣道。

秦苒苒面色微红,笑而不语。

“也罢,一会我派人往你府上送一些用得着的东西,那鱼龙混杂之地的东西,如何比得过这宫中御制的,你去了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可不能亏待了自己才是。”皇后扶着小腹站起来,招呼挽秋过来,商议起来。

福嘉看着秦苒苒,眼中泪水即将落下:“苒苒,你我一别,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

“陆承安每年都会回京叙职,他一旦回京,我便跟着回来,可好?”秦苒苒拿帕子为福嘉拭去了泪水,“有事便写信,我给你留了一些药物,防身的救命的都有,以备不时之需。”

福嘉点头,闷闷不乐地转身去揪白猫的尾巴,白猫跟阿橘一般好脾气,一点都不恼,时不时还会回头撒个娇。

“娘娘,师父说了,他会留在上京城,直到您生产之后,所以您无需担心小皇子的安危。”秦苒苒又走到皇后身边说道。

皇后目露惊喜:“那边再好不过了,苒苒,幸亏有你,如若不然,我全家性命不保不说,这大周估计也要陷入一番争斗,说不定百姓的日子会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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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兄,苒苒,陛下今日跟我说过了,要我在两日后启程。布多是在三日之后,但是他有使团仪仗队,路上应该走不快,我则需要快马加鞭,争取在他回到伊格之前先到肃州。”晚饭时,陆承安对着三人说道。

北辰先生捋捋胡子,点头说道:“是该在他之前到达,你们先带了细软之物前去,皇后还有三个月便生产了,我会在皇后生产之后便前往肃州,我可以帮你们带一些。”

“多谢师父。”陆承安咧嘴一笑。

北辰先生揉揉眼睛,怎么感觉有一种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的既视感。

“烨儿,你也不必着急启程了,给你大师兄去一封信便是,让他收拾吧。”北辰先生慌忙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徒弟,不想再看那个傻儿子。

“是,师父,一会吃完饭我便去写信。”肖烨嘴里塞着鸡翅膀,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边又有一个傻徒弟。

谁知道当初的眼神到底出了什么错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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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这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秦苒苒看着停在垂花门外装得满满当当地三辆大马车,惊得目瞪口呆。

“是,娘娘吩咐了奴才亲自送来,这些都是上京城中最流行的花样和您在肃州能用到的保暖御寒之物,娘娘说了,有些物件您用不到,留着送给那些官宦女眷也是好的。”李江笑着说道,“娘娘还说了,这两日您先收拾行李,就不必入宫了,只是陆将军回京叙职之日,您记得一起回来进长春宫看看她便好。”

一席话说得秦苒苒眼泪簌簌直流,她拿帕子拭去了泪水:“公公见笑了,劳烦公公替我转达对皇后娘娘的谢意,我会时常给娘娘写信。”

李江点头应下:“奴才先回宫了,夫人也莫要伤心了。”

秦苒苒点头,吩咐了白术好好地送了李江出去。

“师父,阿狸我带着,阿奴给你留下。”秦苒苒站在垂花门那边愣了一会神,突然看见抱着两只猫经过的北辰先生,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阿狸与阿奴了,便开口说道。

北辰先生看看怀里嗷嗷待哺的两只猫儿,拔腿就跑:“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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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窥视

德庆十九年,二月十四。

平西将军陆承安册封甘陕大将军,统领甘陕军务,位列一品。

此旨一出,满朝震惊。

甘陕是大周朝西北门户,若是陆承安一旦有异心,便可从甘陕之地,直入上京。

反对之声四起,甚至有大臣以死相逼,求德庆帝收回成命。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啊!”众臣重重叩首,朝堂之上只有额头触地之时传来的沉闷声音。

德庆帝看着面前的朝臣,沉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众臣跪地不语。

“起来,都给朕起来!”德庆帝起身,语气严厉。

“朕既然敢将甘陕之地交于他陆承安,便是信得过他!他陆承安入朝为官之后,帮朕扫除了多少障碍平了多少乱子?!比起那些整日喋喋不休却半点政绩都不见的臣子强太多了!”

“朕既受命于天,便有这个责任将对朝廷,对百姓有用的臣子放在他们该在之处!”

“臣等罪该万死!”众臣见德庆帝盛怒,齐齐叩头不止。

德庆帝重新坐下,神色莫测地看着下面叩拜地众臣:“陆卿今日一早已经出发前往肃州了,朕意已决,众卿无需再为此事争吵,若是无事,便都退下吧。”

众臣面面相觑,起身告辞。

“承恩公,承恩公,皇上面前你最得脸,你去劝劝吧。”胡子已经花白的参政上前,拉住承恩公的衣袖。

承恩公想到皇后对自己的说得话,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面上苦笑道:“参政大人,陛下旨意已下,我等听命便是,陛下为君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吗?”

“可那陆将军万一……”

“若有那个万一,我朝上下难道没有平叛之人了吗?参政大人多虑了。”

已经离开上京的陆承安全然不知朝堂上众位大臣为了自己的事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羽翼丰满后一个回马枪杀回上京。

他也不知道平西侯在家中捶胸顿足懊恼自己没有与这个弟弟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要知道,统领一方军务,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权,比起天子近臣的侍卫统领,这个职位非但不是降职,而是实实在在的升迁了。

而平西侯老夫人则是卧床休养了数月,才渐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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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我们马上便要到晋阳了,将军说了,赶路赶了好几天了,今晚我们便在晋阳好好歇一晚。”陆九掀开帘子跟外面的陆十说了几句,回过头来说道。

秦苒苒将手从阿狸的肚皮底下拿出来,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点头说道:“也好,连日赶路,普通人是受不了的。”

旁边的红袖与茯苓面上已经有了倦色,闻言俱是感激一笑。

车子驶进太原城门,从帘子的缝隙中,秦苒苒便赶到一种古朴之感扑面而来。

“不愧是千年古城。”秦苒苒不由赞叹道,“倒是与上京大不一样。”

“上京毕竟是国度,装饰要大气奢华才对,毕竟时不时就有地方官员觐见,也有周围属国朝拜,若是失了气派,那才是让人笑话呢。”陆九在旁解释道。

“晋阳这种古都,都是历朝历代积蓄下来的底蕴,不必演与外人看,所以给人的感觉才不相同。”

秦苒苒若有所思地点头,心中细细盘算起来。

自己此次前去肃州,定然是要与其他的女眷相互往来,自己考虑几日也拿不准自己到底应该是何姿态。

而陆九将上京与太原作了一下比较,自己心中突然便有了个想法。

“阿九,那肃州呢,肃州是什么样子的?”

“肃州啊,那里鱼龙混杂,各国各族的居民都有,军队在肃州驻扎之时,那里尚且有寻衅滋事之人,更何况现在军队已经归了军营。平日里在大街上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事多了去了。虽说肃州也是经过几百年传承之地,但是毕竟缺了那么一点……文化底蕴吧。”陆九想了想,说道。

秦苒苒手指无意识地在阿狸身上揉搓着,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夫人,我们到了。”陆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秦苒苒回过神来,抱了阿狸起身,在率先下车的陆九的搀扶下,走出了马车。

扑面而来的风十分干冷,风中似乎并无多少水汽,秦苒苒不禁摸了摸脸,笑着说道:“总感觉这脸不必到肃州,就该干得起皮了。”

陆承安大步走过来,携了她的手进了一处院落:“一会我让人去买了此地最好的香脂与你。”

秦苒苒笑着点头:“晚饭加个滋补一点的汤水。”

两人相携进入院子,在正屋安顿好,红袖与茯苓泡了从上京带来的雀舌,便听陆一来报:“将军,夫人,刚才在院子门口,我们见一缩头缩脑的小厮在朝这边张望,不过一见我们看过去,便跑开了,因着不知是敌是友,便没有轻举妄动。”

陆承安放下茶盏,神色不以为然地说道:“仔细盯着些就是,左右不过在此歇一个晚上。”

陆一退下之后,陆承安便见秦苒苒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他凑过去看了看,见都是些药名,便问道:“干嘛呢?”

“你找个人,帮我把这些药材买齐了,明日起我便在车上做些药丸子,到时自有用处。”秦苒苒提笔写完最后几个字,将纸叠好,说道。

陆承安笑着拱手:“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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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瞧清楚了,确实是一名男子带了一名女子,女子怀中还抱了一只橘色的肥猫,听着口音,是从上京来的没错。”探头探脑地小厮见对方没有追自己,赶忙回了街角的一处客栈,对着住在上房中的一名女子说道。

女子面带薄纱,只从一双眼睛处可以看出是个美人。

她声音平淡的说道:“下去吧,莺儿,赏他二两银子。”

小厮赶忙道谢,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门刚一关好,一个茶盏便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女子面目狰狞,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走了几遭,最终愤恨地抓住架子床上雕刻的喜鹊。

“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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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失踪

晚饭吃了山西特有的猫耳朵和刀削面,秦苒苒赞不绝口地说道:“又酸又辣,果然够味。”

陆承安笑着说道:“若让你天天吃,你也受不了。”

一众人不分主仆,都坐在大厅里“呼哧呼哧”地吃着面条,气氛无比欢快。

饭后,陆承安说道:“想要出去逛逛地便出去逛逛,但是,若是谁惹了事,便自己承担,明白吗?”

红袖闻言,跑到秦苒苒面前:“夫人,我与茯苓想出去看看,我们跟着暗卫们一起,绝不惹是生非。”

秦苒苒笑道:“陆十,你与他们一起去吧,阿九,你也去吧,有将军陪我,不会有事的。”

陆承安闻言,也笑着说道:“你们都去玩吧,有我在呢。”

陆一与陆四忠诚地守在院子里,没有出门,其余人都散了出去,笑呵呵地自己找乐子去了。

陆承安挨到秦苒苒身边,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搂住她的腰肢:“苒苒,以后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

秦苒苒伸手环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蹭在陆承安的额头:“承安,我不会离开你的,若是你不要我……”

“我不会不要你,你知道吗,你被布多带走的那三日,我都快要疯了,若是那日再没有找到你,我一定会下令带了军队入京,挨家挨户地搜,直到把你搜出来。”

“那日我放走了布多,便开始后悔,我将一个对我心爱的女人有着非分之想的男人放了出去,万一哪一日我战败,你便归他所有,想到这些,我便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可是我又不得不那么做,我无法为了一己之私,让两国重新陷于战争……”

“苒苒,我是不是挺没用的,”陆承安声音低沉,“我既想要你不受委屈,却又不得不受制于人,哪怕那个人是……我都不甘心!”

秦苒苒听得心中一跳,赶忙柔声说道:“我们马上就要去肃州了,你在那边便是与甘陕总督并齐的,只要没有什么意外,我在那边还会受什么委屈呢?”

陆承安低低地说道:“不会有任何意外,我不会让意外发生。”

两人亲昵地依偎了好一会,直到外出的丫鬟暗卫们都回了小院,陆承安才吩咐人送了热水,净身净面,洗去满身尘土之后,便是一夜的缠绵悱恻,极尽温柔。

第二日,陆承安早早地起身,看了陆五送来的奏报,沉吟了片刻,对着陆一叮嘱了几句,才回到屋内。

秦苒苒已经起身,面色嫣红地坐在镜子前让红袖给她梳头,陆九和茯苓则是在收拾东西,准备一会吃完早饭便开始赶路。

“我竟刚刚才得知,这处宅子也是你的。”秦苒苒看着镜子中映出来的模糊人影,笑着说道,“你不会在每一座大的城里都有一处宅子吧?”

“自然不是,我哪有那么多银子,我只在西北与益州一带有宅子,上京都没有。”陆承安上前,拿起桌上的簪子替她插在发间。

秦苒苒左右看看,极为满意:“你在外面还有什么?”

“除了女人还孩子,你想要的,我都有。”陆承安低声在秦苒苒耳边说道。

秦苒苒脸一红,推了他一把,却见屋里的丫鬟们早就退了出去,她斜了陆承安一眼,起身看了看东西也已经收拾妥当,便携了陆承安的手,一起去往前厅用早饭。

“昨日舟车劳顿,怕你不克化,便只吃了面和过油肉,今日早上我们便吃吃这晋阳有名的头脑和饺子。”陆承安边走边说道。

秦苒苒闻着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肉香,顿时觉得异常饥饿,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赶到前厅。

碗中的是炖得雪白喷香的羊肉汤,山药和莲藕在其中若隐若现,极是诱人,秦苒苒走到桌边坐下,看着面前巴掌大的小碗,豪气地说道:“换大碗!”

一连两碗羊汤下肚,又吃了七八个饺子,秦苒苒这才放下筷子,摸了摸撑得滚圆的肚子,满足地说道:“我才没有不克化这一说呢,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便是。”

陆承安生怕她被撑坏了,轻轻替她揉着肚子,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吃这么饱,一会赶路万一再难受。”

秦苒苒不以为意地说到:“无妨,茯苓,一会拿了我制得红果茶泡了,路上喝。”

茯苓赶紧应下,与红袖一道将屋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放入马车,又用桶装了当地甘甜的山泉水,预备着路上煮茶喝。

陆承安见状极为满意,看到秦苒苒上了马车之后,便翻身上马,一群人又慢慢地离开了晋阳,继续西行。

他们离开之后,一位带着面纱,身材曼妙,眼睛似盈盈秋水的女子便从街角走了出来,看着他们居住过得小院,刚想要上前,却被门口护卫拦下:“这里是私宅,不能进去。”

女子站在门口看了半晌,最终转身离去。

“姑娘,我们该上路了。”旁边那名叫做莺儿的丫鬟躬身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女子只觉得一股子大力带着自己往马车那边走去,她心中无奈,只得跟着莺儿使力的方向走去。

********

“陆三大人,门外有人称自己是齐州那边过来的,姓赵,有事求见将军。”陆三刚刚收拾妥当,要进宫当值,便听见守门小厮来报。

陆三想了片刻,齐州,姓赵……他大步向外走去:“我去看看。”

“大人,草民是齐州赵老爷家的大儿子,不知大人是否还有印象?”门口那人衣着也算贵重,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舍妹还曾给大人造成过困扰。”

说道这里,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陆三点头:“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立刻跪拜在地:“家父特命草民前来请罪,我那妹子关在家庙之中,不知怎的,就不见了……”

陆三想了想,扶了他起身:“我赶着进宫,这样,你先在客房住下,等我回来,我们再细说。”

那人忙摆手:“我已经找了客栈,就在不远处的福源客栈,天字三号房,大人有事只管派人找我,我就不叨扰大人了。”

陆三点头,转身便入宫去了。

那人在离开之后,将军府中闪出两个身影,远远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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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水匪

陆三进宫之后,想了想,先写了信差人送到长安驿站。按着陆承安他们的脚程,这会子应该刚过了太原,再说,按着他的习惯,就算不去驿站住宿,也会派人过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

陆三写完上京城中这几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便送去了驿站,自己溜溜达达地回了侍卫营。

只有在这些大老爷们里混,才能在他们谈话里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一些明面上看不到的事情。

并且,稍微套套话,他们就把自己想知道的事全部秃噜出来了,简直好骗!

陆三一边摇头,一边迈着轻快的步伐,继续自己的任务去了。

********

“姑娘,我们主人有令,你必须尽快到达他让你去的地方,所以我们这一路会比较赶。”莺儿貌似恭敬语气中却毫不客气地说道。

女子重新戴了戴面纱,扶着莺儿的手上了马车,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走吧。”

莺儿垂首上车,遮去眼底的不屑。

一个玩物罢了,还敢肖想其他男人……

********

越往西走,入目的黄色荒漠与戈壁便越来越多,成片的树林子也逐渐变少。

秦苒苒掀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和马蹄踏起的黄沙,不由感叹道:“这边的树真少。虽然药谷离着这西北也不远,但我还真没来过这西北大漠呢。”

“并且药谷中到处都是各种树木花草,这种景致倒也别致。”

陆九为她倒了一碗银耳羹递过去:“夫人还是润一润吧,这已经越来越干了。这里的荒漠算不得什么的,等到了肃州,让将军带您去关外看看真正的大漠。”

“伊格国总是与我们开战,主要便是他们所在之地便是以大漠为主,粮食产出极少,他们的吃食主要就是牛羊放牧,再就是上山采药,与周围国换一些粮食。结果伊格的大王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时不时便会封锁通商路线,那些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所以在边境处,需要防范的除了敌袭,便是荒匪。”

陆九话刚落音,秦苒苒便皱着眉头问道:“这些荒匪,除了来自伊格国,还有其他地方的吗?”

陆九无奈地说道:“有,有地处偏僻荒凉的村子长不出粮食的,也有好吃懒做不想出力的。”

秦苒苒想了想,自己压根没有去过那些地方,就算有心出谋划策也是无处下手,于是便摇了摇头放弃了,又问道:“那从肃州前往京城,这一条商路好走吗?”

陆九点头:“还不错,就是有时候也会遇到山匪,夫人要经商吗?”

秦苒苒托腮看着外面随风扬起的黄沙,微微笑道:“看看再说。”

一路前行,并没有遇到什么山匪荒匪等不长眼的人来拦路或者是引出什么麻烦事。

直到渡沙河之时,众人期盼已久的水匪终于现身。

“前方的船,给老子停下!”秦苒苒正靠在栏杆处,看着这条浑浊的大河。

闻言,她有些奇怪,转头向后看去,只见一艘大船正紧紧地跟在自家船只身后,最前方的栏杆上还蹲着一个甚是英俊的男子。

男子一看见秦苒苒,眼前顿时一亮,又大声喊道:“哎,前面那个小娘子,许配人家了没有?不如跟了老子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船上众人看着陆承安铁青的脸色和跳动的眉头,都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男子。

男子浑然不觉,只笑嘻嘻地与秦苒苒挥手示意。

秦苒苒见他的样子好笑,不禁捂嘴轻笑。

陆承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男子面上的笑意更深,只见他蹲在栏杆上晃了晃身子,突然一头栽下水中,掀起了一片浪花。

秦苒苒心中有些吃惊,掉到这翻滚不息的大河中,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命在?

她刚想去距离后面船只近一些的栏杆那里看一看,便被陆承安卡住,紧紧搂在怀中:“不许去。”

秦苒苒闻言停下脚步,依偎在他的怀中,目光还是在触目可及的河水中搜寻着。

“小娘子,你可是在找我?”突然一个声音从刚才自己停留的地方传来。

只见刚才的男子身上湿漉漉的蹲在自己先前倚着的栏杆处,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呦呦,有人家了?那也无妨,老子我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怎么样,跟了老子回去吧?”男子目光在陆承安身上转了几转,笑道。

秦苒苒看了那男子一会,突然说道:“你是水匪?”

男子伸出食指,挠了挠额头,笑着说道:“小娘子眼力一般般啊,怎么这才看出来?”

秦苒苒闻言,转身问陆承安:“能不能收归成自己人?”

陆承安皱着眉头:“这种油腔滑调之人要了何用?”

秦苒苒撒娇笑道:“收了吧,实在不能用我再交给你处置便是。”

陆承安扬眉看了看面前的男子,说道:“我家夫人说要收了你,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捉了你下来?”

男子看着秦苒苒笑得眼底熠熠生辉:“既然小娘子说话了,我当然是该自己下去,可是听你这口气,我还是想跟你较量一番,毕竟这关系到我们俩今后的地位。”

陆承安早已忍无可忍,一个跃起,直直地冲着栏杆上的男子奔了过去。

“好快的速度!”男子出言赞叹道,随即在栏杆上跃起,上前迎击。

秦苒苒正经算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陆承安认真地出手,便站在陆九身后,有些紧张的看了起来。

就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后面的那艘船上突然出现了一众黑衣人。为首的陆四挥手:“全部捉了,要活口,若是有负隅顽抗伤了我们兄弟的,那便杀了吧。”

“是!”水匪多数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在暗卫以及军中精英的手中毫无招架之力,很快便全部扔掉了武器,蹲在船上,举手投降。

陆承安眼角扫到后面船上的状况,心中满意,随即调转了方向,使男子背面对着后面的大船。

不将你打倒在地,你是不知道你的地位永远不如我!

啊呸,你有个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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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翻船

男子看不见背后的情况,只一心想要战胜陆承安,好拿走他们船上的银子,粮食,马匹和女人。

一柄短刀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脚向前踏了一步,短刀自左上方,斜斜地向下劈去。

秦苒苒心中剧烈跳动,不由得用力握住了陆九的胳膊,陆九知道此时安慰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便任由她握住,只是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陆承安脚下滑步,向后退去,短刀也跟着改变了攻击方向,直直冲着他刺过去。

眼见陆承安已经退到了桅杆之处,却没有丝毫要发力躲避的迹象,男子面露喜色,大步上前,却发现短刀在距离陆承安胸口一寸之时停住,无论自己怎么发力,短刀都不能再上前。

他的面色有些焦灼,手上再次用力,只见面前的男子似乎是没怎么用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臂,而自己,无论无何都挣脱不开那铁箍一般的手掌。

秦苒苒看不见陆承安已经握住了男子的手臂,她只看见男子的短刀停在陆承安胸口处,一颗心脏都似乎是要从口中跳出来,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弓起身子,表情极为痛苦。

漫天的黄色似乎又在慢慢变红……

“夫人,夫人!”陆九的疾呼声秦苒苒也已经充耳不闻,在秦苒苒脑海中盘旋的只有一个声音,走到这一步,自己还是救不了他吗?

陆承安听见陆九的呼声,不欲再与男子纠缠,手指轻点男子手腕。

男子手腕吃痛,再握不住刀,在他松手的一刹那,陆承安接过短刀,反手用刀柄狠狠地将他击倒在地。

“苒苒,苒苒你没事吧?”陆承安顾不得面前的手下败将,将刀一扔,便跑到秦苒苒身边,急切地问道。

陆承安的声音传进秦苒苒的耳朵,她这才慢慢清醒过来,周围的血红色慢慢褪去,只留下蓝天黄河。

“承安,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秦苒苒扑倒陆承安怀中,一边摸索着,一边放声哭道。

陆承安只觉得心中剧痛,急忙搂住她,连声安慰道:“我好好的呢,我把那个水匪击败了,你要相信我,我武功很高的,一般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秦苒苒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哭尽了心底的恐惧,这才抬起头来,让陆九扶了她去净面。

“按着我的意思,我是想杀了你,但是我夫人要我把你留下,你最好是乖乖听她的话,否则,我便将你扔进红漠林的狼窝里去。”陆承安看着被陆十紧紧盯着的男子,捡起地上的短刀,说道。

越靠近西北,众人便越知道红漠林这个地方。

这里的沙子都是红色,树木的颜色也是红色,相传是因为这里住着一直快要成精的狼王,从这里经过的人,都被狼群拖走分食,无一幸免,被称为大漠中与流沙和幻象齐名的三大送命窟之一。

男子闻言,全身颤抖,挣扎地说道:“那在关外了,我们寻常百姓是出不得关的。”

陆承安闻言冷笑,眼底的神色如同狼王眼中的冷漠如出一辙。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遇到的,不是普通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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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今日可是心中烦躁?”北辰先生为皇后请了平安脉之后,摸着胡子问道。

皇后眉宇之间似乎还有忧色,她开口说道:“我总是担心苒苒,又担心福嘉,自打苒苒离开上京之后,她便总是闷闷不乐的。”

旁边的福嘉闻言,眼眶一红,心中有些酸涩:“让母后担忧了。”

德庆帝微皱起眉头,心中暗道失策,早知道便让秦苒苒留在上京了,闹得自己的妻儿整日忧郁。

北辰先生看了福嘉一眼,才说道:“可否容草民为公主请个平安脉?”

福嘉看了德庆帝和皇后一眼,见两人均没有反对,便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坐好,伸出手腕。

北辰先生细细诊了片刻,终于起身笑着说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恭喜公主,这是喜脉啊。”

福嘉闻言面露激动之色,直直地起身:“先生当真?”

北辰先生慢悠悠地说道:“依着草民的医术,应当不至于有错。”

福嘉赶忙说道:“我并不是怀疑先生,只是这许久未曾有孕,今日突然……有些难以自已罢了。”

北辰先生笑着摆手:“公主不必如此,草民不过与公主说笑罢了,不过公主身体强健,脉象也极为稳妥,只要不误食什么东西,此胎定是个极为健康的孩儿。”

“这还要多谢苒苒,前一阵子她为我开了几服药,我一直喝着呢。”福嘉喜极而泣,拿了帕子轻轻拭着眼泪。

北辰先生见她将自己小徒弟的功劳说了出来,心中也满意了许多,跟福嘉要来了药方子看了几眼之后,便叮嘱了不必再继续服药,只需要适当补补身子,多多运动一下即可。

新生命的到来驱散了在长春宫和公主府徘徊的几日的阴霾,德庆帝心中顿时也满意了许多。

秦苒苒好像还是三品吧,等他们到了肃州,便找个借口,给她封个一品夫人,在女眷圈子里也免得受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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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整个西北,认识多少人?比如说水匪荒匪山匪什么的?”净面之后的秦苒苒情绪稳定了许多,她重新上了脂粉之后便走出来,问道。

男子站在一旁,恭敬地说道:“荒匪在关内极少,我认识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但是从肃州直到太原的山匪和水匪我都熟,我以前是读书人家出身,也是中过功名的,因着家道败落,这才无奈下水为匪,这一带的山匪水匪遇到什么大买卖都会找我出出主意,所以我多少也能有些面子。”

“那你为何单枪匹马的跑过来,还被我们生擒了?”陆九快言快语地问道,语气中毫无奚落,满满的都是好奇。

男子眼皮抽搐,姑娘的嘴为何如此之毒,硬生生地来戳自己的伤心事?

难不成自己还能去承认自己一介智谋之士以为自己武艺已经十分高强,想着干个大的在众兄弟面前显摆一下,结果却阴沟里翻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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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收服

男子心念急转,瞬间想好了一套说辞,刚要开口,却听见秦苒苒语气平静:“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刚吐到嘴边的话瞬间又被憋了回去,男子有些颓丧的低头:“哦。”

秦苒苒走到栏杆旁边看着滚滚的沙河水,笑着说道:“我不关心那些,我只想知道,若是我交一批货物给你,你能否将货物安然无恙的从肃州运到上京。”

男子猛然抬头:“小娘子,啊,不对,夫人的意思是要用我?”

秦苒苒笑着点头:“就看你可用不可用了,可用,以后你便是替我在肃州与上京来回奔走之人,不可用,那便去,哎,哪来着?”她转头问陆九。

陆九忍着笑答道:“红漠林。”

“不可用你就去红漠林喂狼吧。”秦苒苒语气神色俱是十分轻松。

男子苦笑着对着秦苒苒跪拜在地:“如今我落得如此田地,自然是要唯夫人之命是从。”

秦苒苒点头:“你的那些手下,挑两个本分靠得住的人帮你,其余的充军。”

男子似乎是没想到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夫人还有将人充军的权力,顿时惊住了,过了一会才再次重重扣头:“夫人放心,我定当努力为夫人做事,报答夫人对我的提携之恩。”

陆承安眉梢一挑,见此人还算机灵,吩咐了陆十将人盯好了,便隔着船喊话陆四,让他将人收编充军。

男子跪在地上自我介绍道:“夫人,我叫柳林,是德庆十六年的贡士,我考上贡士之后,家中祖产突然被当地巡抚的小舅子强行低价买去,那点银子还不够我去参加举人科考,我父母亲一怒之下便去了,我自小除了习得四书五经,也习了一些拳脚功夫,便去将那巡抚的小舅子杀了,逃到黄河附近,做了水匪。”

“你祖籍是哪?”陆承安突然开口问道。

柳林一五一十地说道:“那巡抚前些日子已经斩了,就是金陵那个黄巡抚,听说是一位姓陆的将军斩得,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与这位陆将军好好喝一杯才是。”

秦苒苒转头看向陆承安,陆承安笑着说道:“苒苒,中午让人准备一桌酒菜,我与柳林好好喝一杯。”

柳林愣愣的看了陆承安一会,突然回过神来,转头朝着陆承安重重叩首:“陆将军!”

“将军放心,夫人交代我的事,我定会为夫人做好!”

陆承安笑着扶他起身:“你的兄弟们我也不将他们归入奴籍,只要他们在战场上立了功,我便按着规程,让他们做官。”

柳林眼圈发红,抹了一把脸:“将军,我想回去跟他们说一说,我那些兄弟们都是直肠子,也重义气,说不准会以为我死了跟您的人作对呢。”

陆承安点头:“你去吧,我的手下在那边,你与他们好好说说,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总比着做这水匪强一些。”

柳林当即起身,双手在栏杆上撑了一下,跳到对面。

自己手底下的一群大老爷们正瞪着眼睛与陆四他们撞呢。

“大牛!”他赶紧叫住撞得最凶的一个男子,“我还活着呢。”

大牛铜铃大的眼睛一见到柳林,马上就红了:“林子哥,俺们都以为你死了呢!”

“这位大人,容我与他们说几句,我已经与陆将军说好了。”柳林上前对着陆四拱手。

陆四听见他说已经于陆承安说好,便打了个手势,让自己手下的人退后一些。

大牛他们见这些人松开了自己,愤愤的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对着柳林说道:“林子哥……”

柳林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话,自己上前一步,拍拍大牛的肩膀,说道:“兄弟们,今日我们惹上不该惹的人了,你们知道今日我们抢得是谁吗?是你们平日里挂在嘴边,最想要跟着他当兵的陆将军!”

此言一出,人群中又激动又惊讶。

秦苒苒拿胳膊肘戳戳陆承安:“哎,看不出来,你还威名远扬呢。”

陆承安顺势捏住她的胳膊肘,将她拉入怀中:“事情好像发展的挺顺利的。”

柳林继续说道:“我刚才已经确认了陆将军的身份,将军说了,今日要与我们一道喝酒!”

大牛等人俱是一阵欢呼,场面极其热闹,他们甚至还对着刚才还横眉冷对的陆承安手下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刚刚对不住了兄弟!”

“将军还说了,要我们跟着他一起当兵,不是奴籍,而是正儿八经的兵蛋子,只要立了功,变按着规程,人人当官娶媳妇!”柳林语气骤然激动起来,“我已经替你们答应了,这总比着跟我当水匪强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官府围剿,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死在这浑浊的沙河之中,连你我的尸骨都找不到!”

“都是堂堂七尺男儿,为何不去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为何要背着水匪的名号,让子孙后代都不得科考,不可入兵营?”

大牛等人沉默了。

片刻之后,突然有人扔下了手中的刀,高声喊道:“我快饿死的时候是林子哥给了我饭吃,现在他说去当兵好,我就去当兵!听林子哥的,总是没错的!”

“对,我们听林子哥的!”

水匪们纷纷附和着,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柳林面带激动之色:“兄弟们相信我,我也不会害了大家,等到兄弟们立了功,升了官那一日,记得提携我柳林便是。”

大牛顿时再次瞪大了眼睛:“林子哥不去当兵吗?”

柳林笑着说道:“我答应了将军夫人,要替她跑腿做生意,我就不能去当兵了,不过你们当兵做了官,跟我做生意赚了钱还不都是一回事吗?我们兄弟们什么时候分过你我?”

“林子哥说的对!”又一个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们兄弟们谁发达了,都一样!”

“不过,我还有句话要说。”柳林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掷地有声地说道,“陆将军是好官,以后我们跟了他,可不能做辱没了将军名声的事,若是做下了,便别怪我们不认他这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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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将军夫人好

陆承安听完柳林的话,突然对秦苒苒说道:“这倒是个有分寸的。”

秦苒苒点点头,问道:“你要吗,给你?”

陆承安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必,你身边也该有几个可用之人才是。”

秦苒苒笑着亲昵地在他的怀中蹭了蹭,如同一只撒娇的阿狸。

陆承安刚要回抱她,便见秦苒苒猛然从他怀中挣脱:“半天没搭理阿狸了,它该生气了。”

说刚落音,人便已经跑进了船舱。

顷刻之后又跑了出来,怀中抱着自打上船之后便无精打采不吃饭,都瘦了一圈的阿狸。

“喵~”它无精打采地对着陆承安喊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陆承安失笑,上前撸了一把猫头,却发现这澄黄的毛发不似以前的光滑水亮,皱了皱眉头:“晕船?”

“大概是的,一上船便不吃不喝的。”秦苒苒有些心疼。

两人说话间,便看见柳林又跳回了自己的这艘船,热情相邀:“陆将军,我这些弟兄们都愿意跟你走,不过我们总得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晚您能否赏脸,去我们那里喝一顿酒?”

陆承安挑眉看了看柳林,见他神色坦然不似有伪,便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正好都坐船少,有些晕船,去你那里休整一下。”

柳林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我让他们先回去准备酒菜。”

后面的大船一听这话,顿时都兴奋起来,只见船桨奋力划动,不多时,便不见了大船的踪影。

柳林见秦苒苒怀中多了一只蔫蔫的猫儿,便从袖中拿出了几片碧绿的叶子递过去:“夫人试试这个。”

秦苒苒见了那叶子,眼前一亮,接过来放在手中揉搓了一下轻点在阿狸的鼻尖。

“我在这船上,还真没有地方找这叶子。”她一边看着阿狸的反应,一边说道。

只见阿狸猛地打了两个喷嚏,突然便抖了抖毛,在她的怀中站起身来,跳到甲板上跑来跑去。

“我的天,阿狸,停下!”陆九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抓住阿狸的后腿,转头对着陆十说道,“快去找绳子来。”

陆十眼疾手快将绳子扔过来,陆九将绳子绑在阿狸的脖子上,又拽了拽,感觉非常结实之后,这才松开委屈地直蹬腿的阿狸:“跑去吧。”

秦苒苒笑着看陆九满船放猫,无奈地说道:“我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柳林恭敬地站在一旁,说道:“这几片叶子的药效也就够支撑到我们到岸,一会我们下了船,您的猫估计也就精神了,正好赶上吃饭。”

“您这颜色的猫,吃不饱可不得委屈吗?”

秦苒苒默……

说得很有道理。

船慢慢靠岸,阿狸也吐着舌头瘫倒在陆九怀中,后爪子上的毛湿漉漉的,是刚才跑到甲板边缘一个刹不住……

幸好绳子结实,陆九一把将猫提起来,冰凉的河水没有将兴奋中的阿狸叫醒,它反而跑得更欢快了。

于是,陆九也貌若癫狂地跟在身后,不断地放猫,提猫,小猫钓鱼……

秦苒苒看着阿狸吐着舌头气喘如牛的样子,伸手拉了拉它湿漉漉的尾巴,再看看累得面颊通红的陆九,无奈地说道:“辛苦你了。”

重新上了马车,将阿狸放在炉子旁边烤着,安慰了因为晕船一直没有出现的红袖和茯苓,秦苒苒便与陆九再次聊起了关于经商的问题。

“夫人,您还愁着身边没有人帮您打理吗?”陆九笑嘻嘻地说道,“我看上京城中的药材铺子红袖就打理的挺好的,您让红袖去做不就可以了吗,然后再拜托皇后娘娘或者长公主从上京给您找一个靠得住的掌柜,基本上就没有问题了。”

秦苒苒眼前一亮,自己怎么把红袖给忘了。

“夫人,若是夫人需要,奴婢自当尽力,但是夫人身边原本就带了我与茯苓两人,我怕伺候您的人不够。”红袖见秦苒苒看她,立刻躬身说道。

茯苓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自己不敢打包票能伺候好夫人,若是出了差池,自己哪里能交代得了。

陆九将阿狸翻了个面,免得烤糊了屁股上的毛发,说道:“夫人那日不是问起麦穗和刘妈妈吗,其实她们两人先我们去了肃州,现在应该已经在肃州布置宅子了。”

秦苒苒惊喜交加:“真的吗?你们都不告诉我。”

陆九吐了吐舌头,说道:“将军说要给您一个惊喜的,夫人可万万不要将军知晓此事,要不然我这训练任务又得翻倍了。”

几人顿时欢快地笑起来,秦苒苒连连点头:“我不会告诉将军的,全当不知道。”

正说这话,秦苒苒便感觉车子已经开始往坡上走了,她掀开帘子往车外看去,只见马车正在往坡上前行,黄沙漫漫,路边的野草也被黄沙遮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她看了一会,入眼的都是黄沙,喉咙都呛得有些痒,便放下帘子,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夫人,这西北多黄沙,但凡家中有些头脸的女眷都会戴上纱帽,一来是为了防止风沙吹皱了面容,二来也是为了挡住这些沙尘,免得进入咽喉,引起不适。”陆九细心地解释道,她一路上对着秦苒苒讲解了很多西北的相关风俗,生怕自家夫人去了之后什么都不熟悉,被人欺负。

秦苒苒知道她的心意,每每都在认真听着,有不懂得地方还会继续追问。

“阿九,到了肃州之后,你就将肃州女眷惯用的胭脂水粉香脂头油,衣服首饰的样子都给我来一份,我研究研究,我们去了西北之后,生活上肯定不如在上京方便,想要过上好日子,银子可是必不可少的。”秦苒苒安排道。

陆九点头:“夫人放心吧,这些就交给我了,好歹我也在肃州一带待了三四年,还是认得几个人的。”

马车渐渐停下,陆十在车外恭敬地说道:“夫人,到了。”

秦苒苒略微整理了一下衣饰,刚刚掀起了帘子,阿狸便跳了出去,坐在车辕上看着众人。

水匪们似乎是约好了一般,齐声喊道:“将军夫人好!”

喊完以后才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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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气质

“将军夫人这面相……还真是特别。”一个大个子摸着后脑勺,傻乎乎地笑道。

旁边人用胳膊肘狠狠地戳了他一下:“还没醒酒呢,这是将军夫人的猫。”

“这猫面相也好,旁人谁能养得了这猫这般品相?”大个子傻笑着继续说道。

旁人听见他这句溜须拍马的话没有拍到马腿上,便也没有去堵他的嘴。

秦苒苒笑着从车中出来,说道:“这猫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将军夫人好!”众人一见秦苒苒出来,立刻卯足了劲,大声喊道。

秦苒苒被这一声喊得面上微红,抱起阿狸,笑着与众人见了礼,便在一个有些年迈的妇人的带领下,去了前方的一个……山洞?

“夫人是不是没见过?这是我们这边特有的住处庄窑。”妇人笑着说道,“我们这边都是土坡,盖房子也不好盖,祖上便传下来这个法子,在这些山壁上修建的洞窟,您别看就跟个山洞似的,实际上冬暖夏凉,好住地紧呢。”

秦苒苒好奇地走进那个有着门窗,看起来极为整洁的窑洞,之间里面有一盘土炕,炕上铺着崭新的棉布,炕下已经烧了火,整个窑洞里热乎乎的。

妇人跟上前来说道:“夫人,这便是今晚您与将军的住处,我们给您收拾过了。”

茯苓解下包袱,刚要上前换了被褥,就被秦苒苒轻轻招手阻止了:“一看便十分干净整洁,你们有心了。”

待到妇人离开之后,秦苒苒才说道:“这应该是她们最好的东西了,不要伤了她们的心,换不换无妨的。”

茯苓脸一红,低声说道:“是,夫人,是我想岔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片庄窑前面的空地上早就燃起了篝火,一头肥硕的野猪正架在篝火上烘烤着,上面的油脂时不时地滴下,崩起一个个的小火花。

阿狸激动地控制不了自己,围着篝火转来转去,一见到秦苒苒走过来,便扑倒秦苒苒腿上直叫。

大牛将一个盛着烤肉的小碗递给陆九,有些腼腆地说道:“给夫人的猫吃。”

陆九道谢,接过碗,放在阿狸身边。

秦苒苒也有些不好意思:“这猫有些顽劣,真是见笑了。”

大牛连连摆手:“夫人说笑了,这种花色的猫可不得让它吃饱了,若是吃不饱,会挠人的。”

秦苒苒十分无奈,这种花色的猫满心都是吃这一点,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大牛继续说道:“我们村里谁若是养了这样一只猫,那铁定是赚了银子了,这猫的饭量能顶得过一个人呢。”

几人均低头看向地上埋头苦吃的猫,心底默默盘算了一下它平时吃的东西,陆九点头:“还真是呢,夫人,我们到了地方之后挖个金矿吧,要不然如何养得起它?”

众人哄笑,陆承安听到笑声走过来:“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阿九说,到了地方之后得先挖个金矿,要不然如何养得起阿狸。”秦苒苒忍笑讲话对着陆承安复述了一遍。

陆承安也失笑,拿脚尖轻踢了踢阿狸的后腿:“说的也是,这猫委实能吃了些。”

起初的大个子再次凑过来:“这样的猫儿才符合将军夫人的气质!”他边说着,突然面上表情一换,“你们都打我干什么?啊……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柳林笑着上前赔罪:“夫人莫怪,我这些兄弟个个都是打仗的好手,但是都缺了那么一点……与人交流的技巧。”

秦苒苒心道不就是缺心眼吗,面上还是笑嘻嘻地说道:“无妨无妨,你的兄弟们都很有趣。”

直到吃晚饭时,众水匪才被将军夫人的饭量惊呆了。

“都说这管家女眷吃饭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怎的这位夫人的饭量与她的那猫儿一般凶残……”

柳林面上不显,心底却在暗暗盘算,倒是是不是得再加把劲,免得夫人自己将自己吃穷了……

秦苒苒知道吃饱喝足,抬头看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惊讶,笑了笑说道:“好久没这么豪迈地吃过饭了,我自小也是在这山坡上长大的,整日背着药篓子采药,去了上京之后,不是在宫里就是在旁的女眷府上,吃饭都得注意形象,也很累的。”

陆承安没有过多的表现自己的情绪,只是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

大牛端起酒碗,对着秦苒苒说道:“夫人说得是,还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得痛快!”

秦苒苒也举起酒碗,对着陆九说道:“斟满。”

陆九犹豫了一下,秦苒苒立刻说道:“怎么,以为我喝不得酒吗?真喝起来,你们陆将军都不是我的对手。”

陆承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坚决不想承认很久以前曾经被秦苒苒灌倒的事实。

陆九看见陆承安没有阻止,便满满的斟上一碗酒,退后一步。

“各位兄弟们,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我也知道大家伙生活不易,包括将军,也是在军营中磨练过十几年的了,我们都见多了人生百态,见多了生活的不易,我只愿我们上下一心,建功立业,护着我们大西北的百姓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我先干为敬!”秦苒苒的声音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她举起手中的碗,仰头饮尽。

“是!”

“我们定会护着老百姓!”

“我们都是普通百姓,不能再祸害百姓!”

水匪们沉默片刻之后,纷纷举起手中的碗,一饮而尽。

陆承安随后也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兄弟们,我在漠西军中待了十二年,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回去了,不瞒大家,我这次回去,是要任甘陕大将军,而现在的甘陕总督,漠西军首领,都曾经与我有过过节。你们,都是我的亲信,若是去了军队里,有人挑衅你们,我要委屈各位暂且忍耐,军中每三日便会有一次全军比武,大家可以任意挑战,我要求大家在全军挑战这一日,把他们一个个都打趴下,揍他娘的!”

“哈哈哈,揍他娘的!和将军不对付,我们就揍到他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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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庸医

“我既是甘陕大将军,便会日日待在军中,你们不必担心会有人借着此事拿捏你们,只要大家不违反军规,我便护得了大家的安全!”陆承安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说到做到!”

“我等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气氛越来越热烈,秦苒苒低声问柳林:“你可想好了你身边带着谁?明日我们便要启程了,将军有任职期限,不能再耽搁了。”

柳林点头说道:“已经跟大家伙说好了,明日一早,大家便跟着将军启程,我打算带着大牛,他一个人就够了。”

秦苒苒看了看旁边一脸傻笑的大牛,有些发愁:“大牛看起来比较……憨厚。”

柳林笑着说道:“大牛看着面上憨厚,心底是有数的,嘴又严实又听话。”

秦苒苒心中暗暗说道人不可貌相,笑着点头:“你对他们熟悉,你来决定吧,只要能成事就好。等到了肃州,我们商定好做什么我再跟你谈具体分成之事。”

“是。”柳林对此不欲多说,只是应了一声。

秦苒苒低头端茶盏,却见一个年轻人犹犹豫豫地在她身边转悠着,她转头看过去:“你是找我吗?”

年轻人脸一红,点头说道:“夫人,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

柳林急忙对着年轻人摆手,示意他到一旁先对自己说。

年轻人实在是心急,顾不得那么多了,噗通一声跪倒在秦苒苒面前:“夫人,您说您打小便会采药,那您肯定是懂医术的了。我娘,我娘病的很重,您能不能去看看?”

秦苒苒闻言面上表情严肃起来,当即起身:“茯苓,去拿我的药箱。”

陆承安闻言,也起身跟在秦苒苒身后,一起跟随那年轻人,往最后面的一处窑洞走去。

“小六儿,你回来了?今日不是有贵客吗,你可别不守礼数。”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昏暗的窑洞中传出来。

小六儿先打开炕洞,往里填了几块柴火,才推开门让秦苒苒进去。

柳林率先进屋,掏出火折子点亮了屋中的蜡烛,才示意几人进屋。

一位大概五六十岁的老妪坐在炕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转过头来想听明白究竟有谁进屋了。

“娘,将军夫人来了,夫人可是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小六儿赶紧上前,将被子倚在老妪的身后。

老妪面露惊喜之色,眼睛却有些茫然:“将军夫人来了……”她摸索着想要起身对着秦苒苒行礼。

秦苒苒看见她的眼睛浑浊无神,赶紧扶住她,又伸出手来在她的面前晃了一晃,见她并无任何反应,心中顿时明了。

“这就是我娘,今年四十有七了。”小六儿对秦苒苒介绍道。

秦苒苒看着她的面容心中诧异,这看起来说是六十岁都有人信吧……

“我爹去世的早,我娘拉扯我长大的。我八岁那年冬天,高烧不止,我娘为了给我捞几条鱼补补身子,掉进了冰窟窿里,被人救上来的之后,便落下了病根。我十岁那年,家中又不慎遭了火灾,我娘的眼睛就慢慢地看不见了,直到这几年,已经完全一点光也见不到了。”

“夫人,我知道我娘的眼睛可能治起来很难,我也不奢求我娘像以前一般,可是她最近已经吐血了……她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可是我怎么会不知道……”小六儿一边说着,一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秦苒苒听见他说吐血,心中便是一个咯噔。她没有再犹豫,伸手握住老妪的手腕,在那脉上按了下去。

“夫人,我娘身体怎么样?”良久之后,秦苒苒将手指撤回,小六儿急匆匆地问道。

秦苒苒面色严肃地问道:“你娘最近是不是着了风寒?”

小六儿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片递过去:“请了郎中看过了,还给开了药方子,照着这方子吃了几日非但不见好,还越发严重了,前几日便开始吐血了。”

柳林端着蜡烛凑到秦苒苒身边,一边为她照明,一边插言道:“这事我知道,我还带了几个兄弟去找了那郎中,谁知扑了个空。”

秦苒苒仔细看了那药方子,面上恼怒起来:“这是什么样的庸医!居然给用这么狠毒的分量!你没有告诉那个郎中你娘的身体状况吗?”

小六儿赶紧说道:“我说了,我每去找郎中,都会说一下我娘的身体……”

“没事,我给开个方子,好生将养着便是。”秦苒苒深呼吸几口,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这边有些暗,你跟着我去前边,我写方子,你抓紧去抓药。”

她刚要往外走,就感觉衣角被拉住。

“夫人,你别开药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留着这点钱给小六儿说个媳妇吧。”老妪语气轻松而又坚定。

秦苒苒握住她的手,她却将手一直往回缩:“夫人,我这手没洗,脏……”

秦苒苒鼻子一酸,用力握住她的手:“我开方子很管用的,还不贵,不耽误小六儿说媳妇。”

老妪这才放下心来,对着秦苒苒说道:“夫人,遇上你,是我们娘俩的福气。”

柳林笑着说道:“大娘,你快点好起来,让小六儿带着你一起跟着陆将军当兵去!”

老妪笑着点头,浑浊无光的眼底似是多了一些泪水:“好,好,当兵好,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几人走出窑洞,小六儿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秦苒苒:“夫人,这方子……”

秦苒苒沉默着,小六儿只觉得心跳加快,手心里全是汗,等了不知道多久,秦苒苒才开口说道:“小六儿,你娘的病,我治不了了,她的身子本来就虚的厉害,又被那郎中开错了药,我,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小六儿闻言,软软地坐在了地上,眼睛愣愣地看着前面不远处,正在喝酒狂欢的众人,口中喃喃地说道:“没有救了吗?”

秦苒苒心中难过,别过身去不看小六儿此刻的表情。

小六儿坐了一会,慢慢站起身来:“夫人,多谢你,一会我便去买只母鸡,给我娘炖个汤。”

“林子哥,我怎么也得陪着我娘的,我就先不跟着你们了,等这边事了了,我去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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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吃胭脂

任由篝火旁的人是如何欢笑,如何喧闹,都已经平息不了秦苒苒心底的怒火。

“医者仁心,为医者手中握着的都是一条一条的人命啊,这些人怎能如此草菅人命?”她看着前方的篝火,跳跃的火焰映入眼底,让人看不清楚她眼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在。

“我师父在教导我医术时,先让我背了七日的医德,他生怕我为旁人瞧病出了差池,不但病人受苦,我一辈子也要受良心的谴责。”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并没有在生气,仿佛自己只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陆承安看得心底难过,他知道秦苒苒最喜欢的,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医术,药草。

秦苒苒面上愈是平静,陆承安心里就愈加难过。

“苒苒。”陆承安开口,周围人都默默退了一步,好不影响主子的发挥。

陆承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安慰她。

陆九看得着急,上前福身说道:“夫人不必生气,这等人渣比比皆是,夫人若是气不过,等我们到了地方之后,您拟个章程出来,让将军照做就是了,专门针对这些个人渣。”

秦苒苒目光慢慢收回:“你说得是,我尽力做好我该做的便是了。”

陆承安见秦苒苒慢慢恢复正常,心中松了一口气,让茯苓陪着秦苒苒先走了几步,又叫住陆九:“陆九,每日加练一套鞭法。”

陆九满脸不可置信,哭丧着脸看着陆承安,陆承安拍拍衣袖,转身离开。

陆十的脸突然出现在陆九眼前,满是悲悯:“抢了将军的风头还想全身而退吗?”

“我……”陆九心中有苦说不出,垂头丧气地往前走着,却听陆承安突然说道:“去找陆一要你整日眼馋的鞭法吧,以后遇到事也要像今日一般,多动脑子。”

陆九顿时眉开眼笑:“多谢将军!”

半夜狂欢,众人饮足了酒,吃足了肉,都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好行李,有家有口的都也已经打过招呼,举家搬迁晚几日去,单身汉子都直接提了包袱跟在陆承安的队伍后面,浩浩荡荡地朝着肃州进发。

秦苒苒坐在马车中,看着昨日夜间太过兴奋不慎跌入酒缸,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阿狸,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它的额头:“真是丢人……”

她的目光慢慢又转向帘子上,看着上面淡淡的花纹,心思又回到了昨夜。

“承安,肃州的总督和漠西军统领与你真的不对付吗?”

“真的,不过无所谓,我还不至于连他们都收拾不了,你只管放心便是,与他们家中女眷来往之时,遇到说话不中听的直接怼回去就是,不必在意这些。”

简单的两句对话,让秦苒苒辗转反侧了半夜,她看着随着马车走动,在光线下忽明忽暗的花纹,心中苦笑:承安,我前世的记忆早就结束了,抱歉,后面的路,我帮不了你了……

有柳林招呼各地的水匪山匪,这一路上基本没遇到什么障碍,一行人便顺利地到达了肃州城外。

秦苒苒下了马车,与陆承安站在一起,看着这座即将长久在此生活的城市。

方方正正的青石砖堆砌而成的城门口,高大的城楼上站着几个拿着长枪的守卫。

肃州两个大字刻在城墙之上,尽显锋芒。

城周围黄土漫漫,身着不同衣饰的人来来往往,入耳的都是豪迈的问候声和一些自己都听不懂的声音。

“那是什么?”后面突然传来茯苓低低的询问。

秦苒苒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只比马儿高一些,背上还有两个山峰一般的动物正被人牵着,慢悠悠地在他们面前走过。

“那是骆驼,在大漠中,马儿是不管用的,大家都用骆驼来拉货物。”陆九解释道。

秦苒苒也暗暗点头,只在医术中见过此物,今日可算是见到活的了。

“我们进城吧,等安顿好了,让陆九陪着你好好逛逛,尽快习惯起来。”陆承安拉着秦苒苒的手,扶着她重新上了马车。

茯苓放下马车的帘子,拿了热帕子让秦苒苒擦擦脸:“夫人,外面沙尘太大了,您擦擦脸吧。”

秦苒苒接过热帕子,重新净了面,擦好香脂,又倒了一盏茶水:“真的是越来越干燥了。”

说话间,茯苓已经找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锥帽,放在秦苒苒手边:“夫人,一会下车的时候,您记得带上锥帽。”

秦苒苒点头,等到感觉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刚要去拿锥帽,便听见一个有些醉醺醺的声音说道:“公子,就是他家,有个可水灵的小娘子在马车上,那脸嫩的,一掐就能出水呢……”

秦苒苒的目光在陆九和茯苓还有红袖面上转了一圈:“你们谁的美貌又引起旁人的觊觎了?”

陆九托着下巴,满脸无奈:“貌似每次让旁人觊觎的,都是夫人您吧?”

秦苒苒好奇地掀了掀帘子,露出了半张脸,想看一看外面是什么情形。

就听见那醉醺醺的声音猛然激动起来:“公子,你看你看,出来了,水灵的小娘子!”

秦苒苒猛地将帘子一扔,坐回马车,气鼓鼓地说道:“真是麻烦!”

三个丫鬟忍俊不禁,红袖端起茶盏递到她的手中:“夫人消消气,这几个人将军一会就解决了。”

“哎呦,小娘子确实水灵,在咱这肃州,还头一次见这么白嫩的呢,哎,让那小娘子出来,少爷我带她去买胭脂。”为首的一个公子哥嬉皮笑脸的说道。

身后的随从们似乎是习以为常,都跟着起哄道:“买胭脂~”

“好让小爷我好好吃一吃!”

“对,吃一吃~”

“陆一啊,他既然想吃胭脂,便让他好好吃一吃,别慢待了。”陆承安神色不变,平静地吩咐道。

陆一与陆四相视一眼,刚要上前,就听见陆十说道:“吃胭脂?”随后,一个红红的盒子扔了过去,正中男子怀中,“拿着快走,自己找个角落吃个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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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到家

c_t;对面的公子哥接过胭脂盒子,嘿嘿一笑:“你这小公子也是唇红齿白清秀的紧啊,别急,等我吃吃小娘子嘴上的胭脂,就来找你啊。”

说罢,打开了胭脂盒子,面色陶醉地闻了闻。

陆十普通被雷劈中一般呆立在那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清秀……

还是个男人!

还是个不学无术地纨绔男人!

他脱口而出:“你说你要来找我?”

那公子哥对着旁边之人笑着说道:“哎呦,迫不及待了。”

众人哈哈大笑,公子哥也不畏惧陆承安和他身边之人带的刀,慢慢走到陆十身边,伸手在他的下巴上摸了一把。

陆十反应过来时,那手已经缩了回去,他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像戳进了粪坑一般恶心。

“你居然敢占我便宜!”陆十再也忍不了,伸出拳去就将那公子哥一拳揍倒在地。

“你要吃胭脂,我便给你胭脂,你居然还想吃我们夫人……的!你居然敢冒犯我家夫人!”

陆十一拳不可收拾,将那公子哥按在地上暴揍起来,陆承安他们眼疾手快地后退一步。

“万一溅到身上血,这衣服便废了。”陆四爱惜地拍拍身上青白色的长衫,“好不容易有机会穿穿不是黑色的衣服。”

旁边的几个暗卫深以为然。

陆十一通胖揍,将那相貌看起来还算端正的公子哥打得眼睛都找不到了,那醉醺醺的男子才慌张地说道:“快,快上!”

五六个小厮打扮的家仆冲了上来,又被陆十轻飘飘的打倒在地。

他蹲下身,看着鼻青脸肿不断呻吟的公子哥:“还吃不吃胭脂了?”

公子哥面露惊恐之色,连连摇头:“我,我是……”

“你说什么?你吃?”陆十提高声音,让旁边围观的人群都听到他的话,“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性不改呢?”

他边说着,边捡起地上滚落得胭脂盒,打开,用手挖出些许涂在了公子哥的已经破裂的嘴唇上。

“吃吧吃吧,吃个够!”

“我家公子可是总督大人夫人的侄儿,你们怎敢如此!”那醉醺醺的男子摔倒在地之后也醒了酒,有些瑟瑟发抖地说道。

“总督夫人的侄子?”陆承安闻言,上前几步,踩在那男子的胸口上,脚下用力捻了捻,“你们总督就是这么教导自己的后人的?”

那男子胸口被踩得生疼,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你,我,我家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陆承安嗤笑一声,收回脚:“哦,那你便回去说一声吧。”

说罢,他不再理会这一帮人,示意马车跟上:“我们回府。”

躺在地上的一群人见他们走远,赶忙将躺在地上低低呻吟的男子扶起,往总督府跑去。

“总督夫人的侄子?这么丢人现眼?”秦苒苒坐在马车中,不以为然地说道。

陆九收起锥帽,说道:“距离上京越远的地方,这些人便越是肆意,像上京城,纨绔子弟是不敢如此放肆的,毕竟上京官员众多,再加上天子坐镇,一不留神就会祸及家族,长辈都看着呢。”

“所以说,这里天高皇帝远,就使劲地作吗?”秦苒苒笑得风轻云淡,“金陵是如此,肃州也是,当真是长见识了。”

“可不是嘛。”陆九应道。

马车缓缓地行驶了一盏茶的时间,秦苒苒也听着外面的叫卖声从喧闹到安静,正在她奇怪之时,马车停下了。

“恭迎将军夫人到府!”门口,康先生,李管事,刘妈妈,麦穗还有三个孩子恭敬地站在门口,齐齐行礼。

秦苒苒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心中一暖,急急地下车。

“辛苦诸位了。”陆承安对着几人颔首。

秦苒苒则是上前紧紧地握住刘妈妈和麦穗的手,又抱了抱陈悦竹,拍了拍陈擎宇与郑修文结实了许多的肩膀,声音都哽咽起来:“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们了。”

麦穗声音中都带了哭腔:“夫人,我好想你,我都怕你把我忘记了……”

刘妈妈回头抹了抹眼泪,又笑着回身说道:“夫人,你看看我们,高兴的过头了都,我们快进去,这里风沙大,再吹皱了脸。”

陆承安笑着看着一众女子手拉手进了前院,后面跟着的车子上的行礼都不管了,摇摇头,挥手示意后面跟着的柳林等人帮着搬行李。

秦苒苒一手握着刘妈妈的手,一手握着麦穗,刚一进院门,就有些惊讶。

“这肃州的宅子,跟上京和江南那边的都不一样啊。”奇特的建筑风格瞬间将秦苒苒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大门一入,便是一个铺着青石板的极大的练武场,旁边的武器架上十八般武器均有。

过了练武场,才是一排风格粗犷的宅子,不似上京那般有着雕着各种花纹的红顶砖,看起来十分富贵。也不似江南水乡的青砖白墙,清秀淡雅。

灰调、粗糙、厚实、冷峻……秦苒苒心底走过这几个词,再上前去,看着那厚重的门板上又显得细腻柔和的花纹,笑着说:“我们去后院看看吧?”

麦穗一马当先,带着秦苒苒绕过那排宅子,穿过一个宽敞的花园,过了一道院墙,她停下脚步:“夫人,到了。”

秦苒苒推开院门走进去,这里的宅子在外观上与前面的宅子完全一样,但是打开房门之后,只见里面铺着猩红织繁花的地毯,地龙烧得很足,湘妃竹帘垂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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