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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作者》


本书阅读说明书(告读者必看)

你是否有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哪怕只有一瞬间,就像是《黑客帝国》里的尼奥察觉到世界只是代码设定的矩阵;又好比《楚门的世界里》,世界的尽头不过是虚假的帷幕;再好比《西部世界》里一次次被抹杀掉记忆的仿真人,如何逃离那座圈禁的乐园?

离开的门在哪里?

作为被“上帝”圈养“的羊羔”,你能如何从羊圈中逃走,而不是最终出现在上帝的餐盘中?

本书的灵感来源于此,和起点网站上那些“作者穿越到自己笔下”的书里,然后成为原本设定的反派,一路装逼崛起的故事全然不同,如果你是抱着这种期待值打开的本书,那么我非常抱歉,本书恐怕未必合您的胃口。

当然,如果您想换换口味儿,尝尝鲜,那我非常欢迎,并由衷的期待您会喜欢。

本书的“主角”(注意打了引号哦)初始在“作者”(同样有引号)的书里,只是一行生卒年限而已,没有任何笔墨的描述,类似于背景板一样的存在,按照理来说,应该和芸芸众生一样从生到死,不会察觉到世界任何的不对,然后安静的死在既定的某一天。

意外发生,接触到危险的人物,却最终没有死掉,然后逐步被卷进更深的漩涡,开始怀疑自己,然后发现整个世界仿佛从未被真正了解过,恍若笼罩在层层的迷雾里而最终逐步落入“作者”的窥视下。

故此,本书的世界观是慢慢展开的,因为世界本身就是“核心的悬疑”,而围绕“主角”和“作者”的联系,“主角”世界的揭秘,“作者”的目的,以及“作者”所处的世界,所构建的悬疑以及线索,也是一步步铺设开的。

一个“迷途的羔羊”,要如何找到离开世界的大门,出现在“作者”的世界,这是本书的“主线”。

所以,本书的基调是悬疑,全书氛围笼罩在诡异,惊险,惊悚的迷雾中,世界观是徐徐展开的,金手指牵扯到“悬疑的核心线索”,同样也是徐徐展开的,全书绝大多数的线索都埋设在初始看似平常的地方,隐藏在细节的描写中,然后慢慢地被串联成线,揭秘出来

如果你翻开本书,切莫一目十行,否则,你恐怕会看不懂;细细品阅本书,随着故事慢慢的铺展开来,相信你会获得不一样的阅读体验,请把本书当作精心料理的佳肴来细致品尝。

阿蛮是一个扑街写手,这本书两年前就构思并且设定了初步的大纲,但是迟迟没有动笔,用两本将近400万字的磨砺后,才鼓起勇气写出这本心里想写的故事,如果能够入您的眼,也希望您能够将其放置在书架中,不时地投出推荐票,偶尔打赏一下,发条评论,让阿蛮不至于感觉到前途凉凉,自闭单机中。

谢谢大家,谢谢每一个支持的人。

qq群号798230019,欢迎大家来群里提意见。

第一章监控下的视频

“姓名?”

“陆衍非!”

纤细的笔尖在纸上记录着,坐在对面的陈朝观察着该名病人,穿着一身褶皱的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被汗渍浸的泛黄,手掌不受控制的颤抖,粗鲁地扯开衣领,好让憋闷的呼吸顺畅一些。

“放松呼吸!”陈朝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扣子,朝前递给陆衍非。

陆衍非接过扣子,五指死死的攥住发出“嘎吱”的摩擦声,五根指关节隐约发白,一对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陈朝,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临近崩溃,嗓子里传出的声音异常的嘶哑:“那个声音就在我的脑子里,我已经好几天睡不着觉了,我受不了了!”

“陆衍非先生,你前段时间在第四医院已经确诊,我看过你的病例,脑颅和耳部都没有器质性的病变,颈椎ct结果也没有传导性压迫,最后由医院的神经科徐楠依主治确诊为神经性耳鸣。”

陈朝手中捏着陆衍非的病例诊断,平静的注视着陆衍非补充道:“神经性耳鸣又称为感音性耳鸣,是在没有器质**官病变,以及在外界的刺激下,听觉中出现类似蝉鸣,嗡嗡,高频电流等单调或者混杂的响声,你所听到的声音是以上哪一种?”

陆衍非唇边发白,攥紧扣子的手掌忽然停住,仰头盯着陈朝的视线开始一点点的下移,整个过程中眼皮在剧烈的颤动,眼角周围的肌肉都在收缩,给人一种狰狞的压迫感。

陈朝瞳孔微缩,停止笔下的病情记录,转而缓缓地移动钢笔,果然看见陆衍非的眸子直勾勾跟随着一起移动,“你想要这只钢笔?”

“唔!”陆衍非喉结蠕动。

通常情况下,心理医生是不允许病人在治疗过程中接触到尖锐的物品,但是陈朝只是皱了下眉毛,钢笔在指尖灵巧的一转,将尖锐的一端对准陆衍非然后缓缓地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缓慢轻柔,而脚下则不易察觉的后退半步,顺着裁量得体的衬衣能够看见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直,仿佛随时都能够做出防御的动作。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陆衍非愈发急促的呼吸,额头上一根根青筋血管肉眼可见的暴起,他迅速握住递来的钢笔。

是“握住”,像是握刀一样的握!

从掌心中滑落的扣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扣子被攥的变形,陈朝看见陆衍非的掌心有一块殷红凹陷的肉,后者就那么握住钢笔,从喉咙里终于又发出声音。

“纸!”

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只是吐出一个字就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不是攻击!”陈朝紧绷的肌肉稍稍松弛,他将写满字的治疗记录和病历一起收起来,从身后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空白的纸递过去。

一把拽过纸张,陆衍非喉咙中发出干呕声,那是精神焦虑惊恐到极致,身体出现的应激反应,面皮肌肉在抽搐,眼睛像是要从眼眶中掉出来,只见他落笔如刀,笔锋在纸上不断的划擦发出刺耳锐利的声音。

“沙~沙~沙~”陆衍非魔怔一样的重复着划擦,唇齿颤栗的碰撞发出发出模拟的声音:“沙沙沙就是这个声音,一直不断的在我的脑子里,不是耳鸣,是有人在我的脑袋里刻东西!!!”

……

鼠标拖拽着快进,电脑上的视频右下角的时间在快速的推移,第一段视频结束,陈朝面无表情的摆弄了下桌面上的台历。

台历是方形的,样式古板,上面用钢笔标注着备忘录,在一群密密麻麻的字迹中遮蔽着一个针孔,看上去就好像是钢笔不小心戳烂的笔洞,后面则连接着根丝毫不起眼的针孔摄像头。

在自己的办公室内隐蔽的安装监控摄像头,并不触碰蔚蓝联邦的法律,心理咨询师偶尔会跟精神病患者打交道,也算得上是高危的职业,安装一个监控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更好的研究揣摩患者的病情。

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和麻烦,陈朝也向来不会告诉来咨询的“客人”,一切的举动都在监控录制中。

将第一段视频又一次仔细的观看完后,陈朝拖拽进度条,将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拖拽到一周之后,也就是陆衍非第二次来心理咨询室的当天。

世界历2012年10月14日,时间是下午四点。

画面中

陆衍非依旧坐在第一次的位置,西装熨展笔挺干净,乱糟糟的头发打理过,整个人恢复精神。

这是当时给陈朝的感觉,只是,此时坐在电脑前再去看视频里的景象,却就给他截然不同的惊骇。

第二次“会面”只有短暂的15分钟,而在这整个15分钟的视频里,陆衍非神情平静,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并且主观诉说“耳鸣”的症状已经得到控制和缓解,他已经重新恢复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然而,将视频里的画面放大,一点点的定格聚焦在陆衍非的脸孔,那唇角边缘勾勒出的弧度,眉眼挤出的细纹褶皱,自始至终不要说变化了,就连一丝轻微的颤动都没有。

纹丝不动的像是一张僵硬的死人脸,好像是一张精致修饰过的照片被嵌入进脸部的肌肉中,明明是温和的笑,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

陈朝点击鼠标,控制画面以1/2的速率播放,同时死死的盯住陆衍非的手腕。

视频中,陆衍非起身离开,拽开门把手的时候,右手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手腕映照在白色光滑的门面上,像是一面粗糙的镜子反射出模糊的虚影。

视频被暂停,定格的画面被放到最大,陈朝的眼睛几乎要贴在显示屏上,尽管画面依旧模糊,但是陈朝依旧分辨出那手腕上是一道道割腕的刀疤。

零乱,交错,触目惊心!

长长呼出一口气,安静的办公室内,机械钟表滴答滴答的转动着,陈朝心中泛起一丝阴冷的寒意,将进度条拖拽到一个月后,也就是昨天半夜被监控录制下的最后一段视频。

开着的窗缝穿入进秋夜的冷风,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拂过窗帘,几片泛黄的落叶“沙沙”地飘落进屋子里……

第2章 被偷走的病例

海广市,福海大道雨花座2栋b座4楼。

略显逼仄昏沉的走道内,最靠近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口挂着一块门头灯箱,灯箱上映照着“陈朝心理咨询室”的广告牌。

走廊内对角的窗户开着,阴飕飕的风灌入进来,拍打在广告牌上,白光泛黄的灯影晃动着,在地上映照出一条漆黑的人影。

咔哒!

门把手转动,门锁芯被手掌盖住,发出怪异的嘎吱声,声音并不粗暴,但也绝对不是钥匙插入的转动的声音,一股湿潮的铁锈味儿弥漫开的同时,门被缓缓地推开。

落在监控的画面上,就是门被推开,一条黑影顺着敞开的门缝迈入进来,落地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森白,依稀勾勒出人型的轮廓。

接着是窗帘被合拢,屋子内彻底陷入黑暗,微弱的手电筒光芒在桌柜上扫过,一只被光映照的惨白的手掌在小心翼翼的翻找着东西。

人影走向靠墙的储物柜,手掌贴住上锁的柜门,确切的说是掌心盖住锁芯,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一阵古怪的声音急促,接着门柜被完好无损的打开。

“他是怎么把抽屉打开的?”

陈朝很确信柜门是上锁的,视频画面里那只手掌也没有借用任何的工具,而且,柜门锁他刚才仔细的检查过,没有发现任何暴力撬锁的痕迹。

唯一的发现是,他用棉球签插入锁芯中,抽出后棉球签上沾着透明黏腻的液体,如果是1年前还没有被警司署解职开除的时候,他或许可以找检验科来帮忙,但是现在,仅仅凭借肉眼,他解析不出液体的成分。

棉签已经凝固,出于曾经养成的职业习惯,陈朝将其装入一块透明密封的袋子,随手放入旁边的抽屉里。

视频中的画面还在继续播放,打开储物柜的手掌在里面翻拣着,然后抽取出其中一份牛皮纸归档的文件。

每一个来陈朝这里心理咨询的“客人”,诊疗的记录都会被他归档保存。

储物柜被关上,所有翻找的痕迹都被谨慎的抹除掉,触碰到的物体都摆放回原位,如果不是因为一切都暴露在监控中,而陈朝每天晚上离开办公室前,都会习惯性的“复习”当日录制的“诊疗记录”,他恐怕都不会发现屋子里昨夜进了贼。

被窃取的那份文件,是属于“陆衍非”的,里面是他前两次的诊疗记录(文字版),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对于病情的主观诉说,以及少部分陈朝给出的诊断医嘱。

整个“偷窃”的过程中,光线昏暗,隐蔽的摄像头覆盖角度有限,没有正面照到面孔,但是,除了陆衍非本人,陈朝也想不出还会有谁对一份不值钱的诊断病历感兴趣。

“陆衍非想要掩盖自己就诊的记录,并且不想让自己察觉到。”陈朝拇指摩挲着眉心,眼睛半眯成一条缝隙,他将画面中的视频重新拖拽回第二次见面,盯着画面中陆衍非病态的假笑,将报警的念头从脑海中掐灭。

理论上讲,丢弃的不是贵重物品,而且取走的病历的人又极可能就是他的主人,这也构不成犯罪的事实。

“整件事情透出一股邪性!”

陈朝压下心头的探究和好奇的欲望,关掉录像,然后将三段监控的视频都截取下来合并成一个影像文件,最终没有选择放入回收站,而是单独命名为“lyf”,拖移入一个隐藏的文件夹中。

关掉电脑,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机械钟表摆动的“咔哒”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子里,陈朝瞥了眼时间,时针已经过去10的刻度一半多了。

重新摆放了一下台历,将门窗锁死离开,逼仄阴潮的走道两侧的写字间早就没人了,整个走廊安静异常,走廊对头的窗户不知道被谁关上了,外面贴着楼边的树杈晃荡着拍打着窗户,像极是一只想要破窗而入的鬼影子。

狭窄寂静的走廊,声控灯是坏的,只有心理咨询室的广告灯箱散发的白光,在一侧的墙壁上将陈朝的影子拉成斜斜的长影。

“有点闷啊!”

走道里两侧一些写字间门口堆放着杂物,沉稳的脚步声从中间穿过,陈朝捂着略有憋闷的胸口,走过去将窗户推开。

参差斑驳的树影带着“沙沙沙”的风声,几片零落泛黄秋叶,如愿以偿的飘进到楼里。

大口吸了两口气,胸口的憋闷缓解,陈朝转身离开,没有等待电梯,而是直接从安全通道的楼梯离开。

一楼的保安是个老大爷,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怀里揣着的收音机音量开得很大,正在播报着某个电台的夜间新闻。

“……近日,本市浩泽生命研究所发生爆炸,致使3人死亡七人受伤,爆炸原因已经被查明是由于研究所内的燃起管道泄漏造成,受此影响,在蔚蓝联邦挂牌上市的浩泽集团的股价持续走跌……”

“施密特共和国与苏邦帝国展开新一轮的军事竞赛,蔚蓝联邦总统呼吁……”

离开写字楼,最后一辆末班车刚从站台开走。

他住的位置相对较偏僻,算是城北开发区的一处城中村,叫作马古巷,听名字就是一股土气,实际上里面也都是些自建楼,很是有些年头了。

住在里面的人鱼龙混杂,多是些外地来的打工仔,图租金便宜,不过这两年经济下滑,海广市外来打工者明显少了很多,陈朝自家建的小三楼已经空租两个月了。

一直有小道消息说,有地产商要征购这里,可惜纠结于产权不明以及各种违建加盖的问题,消息传了几年了还依旧是消息。

出租车一般是不愿意进去的,里面东拐西绕的像是个迷宫,陈朝付了钱,在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袋方便面。

马古巷也愈来愈冷清了,巷子里除了几个耍酒疯的醉鬼没什么人影,几个耍酒疯的醉鬼踉跄晃荡,陈朝有些嫌恶的躲闪开,却引来几个醉汉放肆的大笑。

陈朝没有理会,一直往巷子深处走,他家的自建楼在马古巷的最里面,沿途路过一家敞着门的麻将馆的时候稍微驻足停了片刻。

说是麻将馆,实际上就是个漏风的板房,里面支着几张麻将桌,烟雾缭绕中几个光膀子的男人在里面“纵横厮杀”。

其中一个剃个短寸头发,手边放着瓶啤酒,脸红脖子粗的抓着一颗麻将“嘭”的砸在桌子上,粗鲁的叫嚣着“大四喜,胡了,老子这一把就把你们的裤衩子都输在这里,哈哈哈”

不要怀疑,那就是陈朝的老爹,醉酒,赌钱,耍横样样精通的陈通一。

第3章 胎记,刺痛(求推荐,求书单,求新书投资哦!)

掉皮干裂满是褶皱的外墙皮包裹着三层的自建楼,锈迹斑斑的遮阳棚搭在顶头,几个破洞漏风的天窗摆出奇形怪状,院子里堆放着废弃的暖气片,一端用绳索拴着只趴在地上不动的老黄狗。

铁门推开,摩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陈朝提着个塑料袋走进来,走过去将绳子解开,老黄狗爬起来,用稀疏掉毛的脑袋蹭了下陈朝的裤腿,干瘪的肚皮发出两声呼噜声,就跟在陈朝的后面朝屋子里走去。

老黄狗叫作骨头,是那个女人在一个雨夜里从垃圾堆捡回来的狗崽子,也是陈朝幼年时候记忆里,关于那个女人为数不多的温暖画面。

顺带一提,那个女人是陈朝的母亲,现在定居在海广市第二医院,别名“疯人院”。

铁架结构的楼梯环在院子里,通往二楼和三楼的门都挂着把锁,原本用于出租的,现在空置着。

一楼特意加固了防盗门窗,是陈朝前两年找人装上的,说来讽刺,整个楼里最值钱也最遭贼惦记的搞不好就是这扇防盗门。

钥匙插进锁芯,足足转动三圈,门锁才打开,骨头一个哧溜就进入屋子,陈朝则是停顿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又联想到某个画面,恍惚皱眉嘟囔了一句:“应该换成电子锁的。”

打开灯,就看见骨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块烂骨头,正“嘎嘣嘎嘣”的咬着,陈朝没有理会,反正整个屋子早就被陈通一折腾成狗窝了,屋子里弥漫着酒精和汗臭发酵的味道。

陈通一人在外面玩牌,屋子里却依旧充斥着他残留的汗臭味道,这大概就是“人去留香”的意思。

将几个翻倒的空酒瓶子扔到垃圾桶,桌子上还有几个吃了半块凉腻腻的包子,陈朝一把扫到狗盆里,骨头已经机灵的扔了骨头跑过来,望眼欲穿的看着自己的饭盆。

将狗盆放到地上,陈朝打开燃气灶,马古巷没有接通改造燃起管道,用的依旧是笨重的煤气罐。

煮好一碗泡面,加两个蛋,将煤气阀门关上拧紧,呼啦几口解决掉战斗,陈朝看了眼客厅被灯光映的有些暗黄的钟表,差一刻钟指向12点。

随便收拾一下,冲了个凉水澡,将一头短寸的碎发吹干,镜子里的眉头微微皱着,刚刚擦干的身上浮出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一颗颗刺痛的汗珠从毛孔中溢出来。

铛铛铛……

老式摆钟整点报时,陈朝盯着镜子里左胸膛剧烈的起伏,胸口对着心脏的位置有苍白的胎记,却像是活了过来似的,一下下诡异的抽搐着,与之而来的则是殷红的皮肤,暴凸的毛细血管和针扎一样的蚀心之痛。

说是胎记,是因为打从有记忆起,胸口就印着这道三角形的“印记”,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利刃刺穿留下的疤痕,但是那种残留下来,每天凌晨准时折磨他的刺痛,却分明就像是有一截利刃刺过心脏带来的撕裂感。

陈朝小时后去医院检查过,得出的诊断结果是心脏房间隔缺损,先天发育不全,但是并不严重,缺损的体积约等于一颗绿豆,并没有达到需要手术的标准。

照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有规律性的刺痛,每日凌晨准时出现,每次10分钟,就像是上了钟点的闹铃,用这种自律的方式来提醒陈朝他的心脏还在运作跳动。

陈朝一度被折磨的崩溃焦虑,然后,没料到先忽然发疯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是他的母亲,再然后,他开始逐渐能够适应这种疼痛。

身体强大的适应力和耐受性,让他对于疼痛承受的阈值不断拔高,而与之一同纠缠而来的,则是一个不断在睡眠中重复的梦境。

说是梦境,其实陈朝更愿意将那个梦定义为“囚笼”,是一个为了对抗肉体的疼痛,而在大脑中构建出来一座封闭住意识的牢笼。

镜子里的面孔惨白,额头上血管蚯蚓状的绷紧,一对黑色的眼仁冰冷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细薄的嘴唇紧抿发出压抑而病态的“嚯嚯”声。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跟那些来咨询室心理治疗的客人比起来,其实自己才更像是一位潜伏的精神病人啊~毕竟,在医学统计中,精神性的疾病有很大的概率会遗传给下一代的直系亲属。”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陈朝有的时候真觉得在自己的身体内还隐藏着另外一个自己,也在通过这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还有七分钟!”

陈朝心中默数着时间,脚下拖拽着沉重僵硬的身体,一步步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舔舐着饭盆的骨头停下动作,喉咙里发出两声呜咽,然后跳上乱糟糟的沙发缩成一团,动物敏锐的本能让它察觉到主人的不对劲,不敢靠近过去。

陈朝关上卧室门反锁,平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褶皱干裂的墙皮像是编织的恐怖的蛛网缠裹住视网膜。

在疼痛的刺激下,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每一颗颤栗张开的毛孔,都像是一个放大器,在触摸接受着空气流动的反馈,陈朝感觉自己的五感仿若被糅合成一个疯狂扫描的雷达,整个自建楼都纤毫毕现的映入他的脑海中。

风吹过窗栏卷起的灰尘,将一块烂骨头藏进沙发缝隙里的大黄狗,甚至厨房煤气灶接着的胶管上面黏覆凝固的油渍,都被动的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时间在煎熬中流淌而过!

撕裂身体的痛楚,还有极致活跃的像是要炸裂的脑袋,陈朝死死咬着牙关,狞声道:“10分钟!”

剧痛像是潮水退却,宛如绷紧的皮筋被骤然松弛,前后巨大的反差,带来浓烈的疲惫虚脱,以及一股不真实的虚幻感,然后意识就在“10分钟”结束的一刹那,坠沉入脑海的最深处。

四面是森白色的墙壁,没有换气的窗户,唯一的一扇是紧闭的漆黑铁门,门上拴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昏暗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老旧的灯泡,黄光一闪一闪的仿佛随时都会罢工的样子,一层破烂的蛛丝缠在灯泡上。

借着灯泡可以看见天花板上贴着一层金属膜,正倒映着一张——

人脸!

下面是一张桌子,一个趴伏在桌子上的假寐的人猛地打了个激灵,一对溢满血丝的眼睛幽幽的抬起来,赫然就是陈朝!

这里是陈朝的梦境,一座编织在梦境中的牢笼,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第4章 剥离的梦境(求推荐)

梦是现实的折射,是潜意识加工扭曲后的荒诞产物,而且……梦境是无痛的!

疼痛的折磨,仿若炸裂的大脑,以及那种褪去后的虚幻感,让陈朝一度产生逃离这个世界的念头,而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座圈禁住梦境的牢笼。

没有荒诞离奇的曲折故事,没有熟悉或者陌生的人物在演绎,这一切梦境中最常见的元素都不存在。

一个几乎剥离掉所有的梦境,只剩下冰冷封闭的房间,和孤单疲惫的身影,就仿佛陈朝孤身逃亡了整个世界。

梦境,是虚假的,却又是最真实的渴望!

没有触感的桌子是心理咨询室的那张,拴锁的漆黑铁门自建房那扇生锈的大门是一个款式,缠着蛛丝的灯泡是卧室头顶干裂的墙皮。

陈朝转动着眼珠子,漠然的打量着熟悉的“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张女人的海报,边角皱烂发黑将半截脸孔都给腐烂,身上穿着一条碎化的红裙,和陈朝压在床底下的全家福照片上那个女人是一样的衣着。

屋子的角落里堆着墙壁堆砌着破烂的杂物,有电线断截的收音机,被扯开弄坏的磁带,一些涂抹着怪异涂鸦的日记本,还有一个放映着雪花的黑白电视机。

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陈朝运用他的心理学相关的知识,都可以在接触过的现实中找到记忆的原型,除了……

放在桌子中间的那本翻不开的“书籍”。

之所以用“书籍”来形容,是因为从外观来看它近似一本书,但是却书籍却不是普通的纸张,书籍的中心是一颗转动的“玻璃球”或者是一颗被抠掉下来的眼珠子,封面粗粝厚重,指头触摸上去,却好似在触摸着无数干瘪的血管,让人心底不由自主的冒出阴森的寒意。

陈朝确信他绝对没有在现实中接触过这本书籍的原型,只能归结于是,几个实物被潜意识扭曲重新组合投映在梦境中。

可是……书本的形状,抠掉的眼珠子,人皮上干瘪的血管,以及一页都翻不开,这些实物和特征组合在一起,在梦境中应该如何解读呢?

只是无意义的拼凑么?

陈朝想不出答案,而更加荒诞的是书籍的封面有五个蝌蚪状的血字,成拱桥状环绕在那颗眼珠周遭,就像是一群扭曲的蝌蚪在游动沉沦。

不是蔚蓝联邦的通用字体,也不是施密特语,或者苏邦帝国的字母,总之是陈朝从未见过的字体,但是诡异的是,陈朝却第一眼就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五个字的含义!

《笔下的世界》

按照习惯,陈朝尝试翻动“书籍”,粗粝的触感让指尖都凹陷,卯足力气封面也照旧纹丝不动。

起初的时候,陈朝感觉惊悚和恐惧,也尝试和研究解读,他后来考入宏光医科大学攻读精神心理专业,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起身,将注意力从“书籍”上移开,陈朝早已经放弃研究那本“书籍”了,绕过书桌,对于散落在地上的杂物视而不见。

谁会闲的没事干在梦里打扫屋子么,那岂不是有病!

何况,就算打扫了,第二天夜里在进入梦里的时候,屋子里的陈设都会恢复到原位,陈朝把这一现象称之为“梦境重置!”

平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睛盯着缠昏黄的灯泡,陈朝有节奏的控制着呼吸,两条手臂和四肢像是蛇一样的摆动着,时而绷紧时而放松,来回的发出怪异的弹响声。

眼瞳中的焦距涣散,缠裹在灯泡一圈的蛛丝仿佛被重新拉伸延展变成一张褶皱的“墙皮”,而在现实中,卧室浸满汗水的床铺上,闭眼沉睡的身体好像彻底没了声息,起伏的胸膛都干瘪下去,就好像是死了一样,但是,四肢关节的位置却时而发出令人牙酸的扭动声。

清晨。

宛如一具苏醒过来的尸体,诈尸般的扭动停止,陈朝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身体,伸手拿过手机,有一条未读的短信。

揉搓了一下酸胀的眉心,陈朝点开短信,一行简短的讯息映入眼帘,残留的睡意猛然清醒,“徐楠依死了?”

……

徐楠依,女,31岁,是陈朝就读于宏光医科大学的师姐,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进入海广市第四医院神经科。

陈朝毕业后进入海广市警司署成为一名犯罪侧写师,1年前因过被革职开除,然后自己经营了一家心理咨询室,在业内没什么名气,平时多靠徐楠依从医院介绍来的“客户”才能勉强维持经营。

脑海中回忆起徐楠依的点点滴滴,陈朝从出租车上下来,走入一个老式的小区,这里是短信上通知的地址,是徐楠依父母所住的小区。

“灵堂没有设在徐楠依自己家么?”

陈朝皱眉看着小区里摆放的白色花圈,顺着花圈的引路走进一个楼门洞,爬上二楼,楼梯对角的门是敞开的,里面隐隐传来哭泣的声音。

灵堂摆在客厅的中间,陈朝走进去就看见黑白色的遗像摆在桌子上,两边的烛台燃烧着,橘色的火光映在照片上。

“上一次见面是两个月前了,是徐楠依婚后不久邀请自己去新房做客。”

陈朝骨子里是个乖僻不合群的人,徐楠依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那是一个温和善良的女人。

接过递来的香,恭敬的鞠躬,将香插入进香炉里。

“爸,陈朝来了,是楠依的大学同学,婚礼上你见过的……”递香的是个穿着孝服的中年女人,是徐楠依的姐姐。

话还没说完,就又是抑制不住的哭泣,陈朝看向旁边被几个子女搀扶的老人,苍老的面孔上都是岁月留下的沟壑,浑浊的眼睛正从遗像上缓缓地移开,还在坚强的强撑着露出一个礼貌的笑,眼睛中却看不见丝毫的生气,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绝望。

“扶爸去里屋吧!”

徐楠依的姐姐抹干眼泪,对着陈朝凝噎道:“楠依是我爸最宠爱的小女儿,半年前才刚结婚,现在却连个完整的遗体都没有,尸体都被炸碎,老人家实在是接受不了……”

“尸体炸碎?”

“调查的警司说是,厨房燃气管道的泄露造成的,是场意外!”徐楠依的姐姐叹息一声:“守立不愿意接受,现在还待在房子里没有过来,说是要找到杀害楠依的凶手……”

第5章 死讯

从灵堂离开,外面的空气潮闷,灌铅似的云霾笼罩在顶空,压抑着呼吸的空气,仿佛在积蓄酝酿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虽然警司署已经结案定性为意外,但是,徐楠依姐姐所说的让陈朝心里很在意,左右心理咨询室平时也没啥生意,他决定去徐楠依自己的住处看一眼。

距离也不远,就隔着两个街区,是一个新建的高层住宅小区,叫作荣昌花园,陈朝去过一次,记得路。

新建的小区,规划的很整齐,楼层之间的间距很宽,楼与楼之间是用廊子形的结构贯通的,有种园林的设计感。

对于建筑设计陈朝是不懂得欣赏的,他只是习惯性的扫量过小区内的监控摄像头,大概是出于美观的考虑,小区里的路灯都用绿叶藤给缠住装饰,安保监控的摄像头就悬钉在路灯的顶头。

“b11栋。”

抬头向上仰望,能够看见楼体上面有一块焦糊的黑斑,原本深蓝色的高层外墙炸开一块触目惊心的窟窿,蔓延上下三层的外保温墙都凹陷脱落,漆黑的裂痕向四周扩散,就好似一只斑斓的黑蛛纹丝不动的趴在墙体上,说不出的可怖。

中间那层的窗户被炸碎,像是黑蛛张开的口器,呼呼的风鼓荡着灌入进去,一道身影就站在窗体的边缘,手掌从里面伸出来,对着空气胡乱的挥舞着。

“那是……”

陈朝骇了一跳,连忙冲进单元门,摁下电梯。

叮!

电梯停在17楼,电梯门甫一打开,陈朝就侧身跑出来,楼道里面还残留着刺鼻烟味儿,电梯左侧的1702室的门是虚掩的。

实际上爆炸的冲击和后续燃烧的炙烤早已经将防盗门烧毁变形,锁芯被消防救援的人暴力撬锁拆掉,就是想关也关不上。

也没有关门的必要,被火焰焚烧过的焦黑是连小偷都不愿意光顾的“地狱”。

扭曲的门体和焦裂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入眼所见一片黑糊残骸,熏黑的墙体,烧焦的家具,爆碎的电器,还有一地黏糊凝固的无法分辨的黑泥。

两个月前,这里还是一个温馨美满的家,陈朝还在这里吃过饭,那大约也是徐楠依人生中第一次下厨吧,饭菜的滋味儿“回味无穷”!

陈朝心里五味杂陈,他悄悄地朝站在窗户边的背影靠过去,确切的说窗户早就炸碎和墙体融为一个巨大的窟窿,黑色的云霾和焦黑的墙体彼此映衬,一丝阳光都透射不进来,地面上的拖长的影子彻底的匿入进黑色中。

人影就站在墙边,只差一步就能迈空掉下去,一只手臂疯狂的朝着外面抓着,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低沉的声音。

猛然!

背影转身,露出张守立的身形,那是一张绝望麻木的面孔,惨白发青的嘴唇被牙齿死死的咬住,殷红的鲜血从唇缝中溢出来,将唇角染红,整个人显得狰狞而癫狂。

从张守立和徐楠依交往开始,陈朝就认识张守立了,说不上深交,但也多次在一起吃过饭,又有徐楠依的关系在,两个人也算是相互熟悉的朋友了。

张守立和徐楠依相差1岁,今年32岁,年轻时是射箭的专业运动员,拿过蔚蓝联邦国家级比赛的名次,退役后在海广市枯澜俱乐部担任一名高级私教。

陈朝以往的印象里,这是一个非常精悍刚硬的男人,眼神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锐利自信的感觉,但是,此刻,张守立浑身都透出癫狂颓废的气息,看似狰狞骇人的眼睛深处流淌出来的却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悔恨。

“呼~”

长呼出一口气,陈朝停住脚步,死死的盯着张守立,“窗户边风太大了,你过来一点!”

张守立直勾勾的对上陈朝的眸子,咬住的嘴唇张咧开,唾沫和血液粘粘着唇齿,像是好久没有跟人说话,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嘶哑至极:“窗户外面有东西!”

陈朝错愕,炸开的墙体窟窿焦黑,歪斜刺出的钢筋环绕,像极是一只只扭曲的鬼手在抓向站在中间的张守立,背后露出的天空灰暗,像是深渊在黑暗中张开的血盆大口。

“楠依那天说,好像有人就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她从梳妆台上看见背后的窗户好像有一对恐怖的眼睛,就死死的贴在玻璃上。”张守立转身,双臂疯狂的挥动,却只能抓到一片空空荡荡的空气:“楠依不会骗我的,我那天应该相信她,从俱乐部早点赶回来,她就不会被人杀死。”

那天是指发生爆炸的那天,徐楠依死亡已经超过一周,是在警司署调查结案后,直到昨天,徐楠依炸碎收拢的尸体才被亲属领走火化,而后才设立了灵堂,将徐楠依的死讯通知到她生前的朋友们。

“你是说,有人趴在窗户外面朝里看?”陈朝心头冒出一丝寒意,他走到张守立的身后,明明还是白天,天空却暗沉的像是黑夜降临,潮闷的有些压抑,要下雨了。

“是的,有人在外面,我要找到他!”张守立一字一顿的说道,陈朝看着对方的侧脸,那张脸上混糅着认真,偏执,疯狂,愤恨,狰狞的情绪,这让陈朝联想到母亲被送进“疯人院”时的那一幕。

“张守立疯了!”

陈朝心底如此判断,这里可是17楼,外面的窗沿连踩脚的地方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趴在窗户外面。

徐楠依真的说过这话么,还是张守立的臆想?

陈朝知道,人在突如其来的悲痛中,因为难以承受的现实,大脑会做出抑制的反射,从而篡改或者屏蔽掉某段记忆,甚至可以凭空虚构出一段不存在的记忆。

心里面思索着,脱口的话当然不能这么说,陈朝在张守立的注视下,贴住墙边,半个脑袋朝外探出观察了一圈,从这个角度看,外面墙体烧焦的裂纹就更加清晰可怖,他收回身子,对着张守立蹙眉道:“外面没有人!”

张守立眼睛随着陈朝移动,狞声道:“你不相信我说的?”

“不,我的意思是,杀害楠依的凶手已经离开了,想要抓到他,我们需要寻找其他的线索。”陈朝语速缓慢而真诚,“待在这里,凶手是不会自己出现的。”

“那要怎么做?”张守立紧张的问道。

“这两天是楠依的葬礼,我们先去送楠依最后一程,然后,过几天你来我的心理咨询室,我们再一起想办法,相信我!”陈朝双手搭在张守立的肩膀上,安抚着对方颤动的肩膀缓缓地平静下来。

第6章 逼近的危险(求推荐)

第二天。

灌铅似的乌云像是厚沉的被子压在城市的上空,“沙沙”的风声在沉闷的空气中打着旋儿,枯黄的秋叶掉落在墓地上,然后被一把扫开。

张守立跪在墓地旁,一丝不苟的将“徐楠依的墓穴”擦拭的干干净净,焦糊残缺的尸体已经被火化装进骨灰盒,用一把黑伞遮住,被徐楠依的姐姐抱在怀里。

亲属都围在墓地旁进行最后的哀悼,来参加葬礼的朋友胸口别着白花,站在稍远的树荫下,脸上大都看不出喜悲,只是很安静的在注视着。

陈朝也就站在其中,一片枯萎的黄叶飘落下来,落在他的肩膀,撇过头随手掸掉,余光不经意瞥见斜侧一棵粗壮的树干背后,有道半边露出的身影正悄悄地看过来。

因为光线被树荫的遮挡,看不清脸孔,只是依稀觉得身形有些眼熟,陈朝眯着眼睛再仔细望去的时候,人影却快步的离开了。

微微蹙眉,倒也没有去多想,陈朝收回视线,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张守立身上,相较于昨天,今天的张守立情绪仿佛要缓和冷静下来。

将骨灰盒缓缓地放进墓穴,盖上防潮的布子,亲手盖棺将墓穴严丝合缝的封死,整个过程都没有出现癫狂失控的迹象。

下葬结束,亲朋都散去离开。

张守立驻足在墓前,张口对着躺在墓地里的妻子说了几句话后,转身朝着陈朝的位置走来。

“你明天有时间么?我去找你。”

两人对视的一刹那,陈朝瞳孔收缩成针尖,脊背上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那是一对怎样的眼睛啊!

黑白的眼瞳底部缠绕着无数狰狞的血丝,沉沦的血色却透出黑白分明的冷厉,那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眼睛,而是一头压抑着暴虐的凶兽。

没有感情的色泽,只剩下沁入骨髓的残忍。

“好的,我明天会在咨询室等你,你记得地方么?”陈朝瞳孔一瞬间的收缩,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福海大道那边,我和楠依去过一次,我有印象,找不到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张守立和昨天判若两人,语气冰冷而理智,如果不看他的眼睛,仅仅只是听对话,根本不像是一个精神受到刺激濒临崩溃的疯子。

话语中的逻辑清晰,这是一个有理智的……疯子?

亦或者,是陈朝的“诊断”出现了错误,张守立和陈朝两人心底有不同的答案。

约定好时间,两人正对面擦肩走过,陈朝长长的叹息一口气:“节哀!”

张守立脚下没有停顿,压抑喑哑的声音像是刀子一样剜入陈朝的耳膜:“墓穴葬下的骨灰盒里,是两具尸骨融在一起的,楠依她怀孕了,三个月多一点。”

陈朝忽然觉得嗓子儿莫名的有些发堵,他呆立在原地,久久的没有转过身,目光有些呆滞的盯着那座崭新的封闭住的墓碑。

闷雷裂响,暗沉的天色中划过一道闪电,灰败的墓地一刹那被照亮的白森森一片,淅淅沥沥的雨水终于落下来,视线被雨幕逐渐模糊,陈朝转身眺望,张守立撕掉身上缠的白色孝服,随手扔到地上,只留下撕下的一截白色,紧紧的缠在左手臂上。

陈朝盯着张守立消失在雨幕中,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喊出声,脑海中,张守立站在窗沿边朝着空气疯狂抓舞的景象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来,“趴在17楼窗户外面的人影,这真的可能么?”

……

雨水顺淌着缺裂的窗棚淌落成线,敲打在生锈的铁梯上,发出“铛铛”的脆响,带掉脱落的铁锈浑浊了地上聚拢的水洼,水洼中倒映出踩落的脚掌。

溅落的水花打湿裤袜,陈通一随手将黑伞倒挂在窗栏上,提着一打啤酒进了屋子,蜷卧在沙发窝里的骨头嗅了嗅鼻子,赶忙跳下来,在陈通一换鞋的功夫就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外面那么大的暴雨,骨头可不想被扔出去“洗澡”。

沙发上黏着掉落的狗毛,陈通一狠狠打了个喷嚏,暗骂一声,然后看见昨天放在茶几上的几个肉包子,现在只剩下个空袋子,脚边是被舔的干净发亮的狗盆子,他心头暗骂一声:“自家的崽子,对条狗都比对他老爹上心,老子总有一天把这狗宰了炖汤。”

拿牙齿咬开瓶盖,大口灌了半瓶,打了个酒嗝,然后才朝着厨房走去,看见灶火旁边放着的一袋方便面,嘴角顿时咧开露出一颗大金牙,配合着短寸的能看见脑壳的发型,就算是笑也看不见温和,反倒是更透出一股子蛮横粗野的气概。

“嘶啦!”

扯开包装袋,全都倒进锅里,然后将剩下半瓶啤酒一起倒入进去,“啤酒煮面”是陈通一的招牌菜,煮出来的面食那叫一个劲道滋味儿,仅次于他最爱吃的肉包子,尤其以“狗肉馅”最佳。

拧开煤气灶,一丝微弱的火苗冒出,然后熄灭。

又试了两次,陈通一拽出灶台底下的煤气罐,他力气很大,一只手就将煤气罐提离地面,左右晃荡两下,和他的酒瓶子一样显然是见底了。

眉头蹙拧,陈通一掏出板砖似的老款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备注为“换气老孙头”的电话,“嘟嘟”的电话声音响着,好半天没人接通,就在陈通一有些不耐烦要挂掉电话的时候,电话被接通。

“喂,咳咳,哪一位?”

鼻音沉重像是感冒了,声音带着嘶哑和闷咳,老孙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陈通一,赶紧的,换罐煤气过来,等着开灶呢,别墨迹。”

电话当即挂断,只剩下盲音。

另一边。

窗帘拉紧,昏黄的灯光下,破落的仓库一角整齐摆放着两排煤气罐,一个背光的身影蹲在老孙头的跟前,后者躺在地上,胸口压着沉重的煤气罐,胸膛肋骨可怖的凹陷下去,几截白色拗断的骨茬子刺出皮肉,显得狰狞血腥。

胸膛像是拉扯的风箱喘着粗气,喉咙和鼻子里喷出来的黑血将放在嘴边的手机打湿,老孙头绝望的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眼前戴着口罩的陌生男人将手机从他脸庞一寸寸的移开,然后塞回给他手掌握住。

手里握住能够跟外界求救的通讯设备,老孙头却根本不敢拨通任何一个号码,只是惊恐的瞪着眼睛,看着对方抬起一条手臂,猛然挥下。

手臂挥动发出“嘶嘶”的声音,一抹模糊的鞭影轻轻抽在煤气罐上,“咔嚓嚓”骨头碎裂的声音急促,整片胸肋再次塌陷,整个尸体像是从中间被轧成两断,张开的嘴巴里喷出内脏碎块和鲜血,喷溅在煤气罐上,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莲。

第7章 没有人相信我

蔚蓝是联邦制的国家,各州采取自制的政治体制,海广市是毗邻边壤的西平州的首府,拥有相对独立立法权,财政权,警备以及文化教育,及其分属独立的公共行政事务。

肩上别着两颗金月亮的警衔代表来人是一名警司,在西平州警司署的体制内,是刚刚脱离“新兵”警员成为一名警司。

西平州财政紧缺,海广市作为西平州首府,在蔚蓝联邦也只能算作是二线城市,所以可见西平州政府的财政捉襟见肘,故而在警备力量上的投入比重也就不得不一再降低。

话题扯远了,实际上是想说,这位将警衔擦得亮堂,穿着一身笔挺熨帖的深蓝色警服,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下巴蓄着方块胡须的警司胡克,在海广市警司署已经算是迈入中坚阶层,绝对是有权限能够抽调查阅绝大多数案件的档案。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已经结案的“荣昌花园爆炸案件”,这也正是陈朝今天约胡克见面的原因。

外面是滂沱的大雨,雨水成幕洗刷着玻璃,陈朝坐在饭店靠近窗户的位置,看见胡克收伞走进来,起身招了下手。

他性格孤僻内敛,但并非“没有遭遇过社会的毒打”,有求于人的姿态还是要摆正的。

让服务员掐着时间将饭菜端上桌子,又要了瓶酒水给胡克斟满杯,自己提杯祝贺道:“才一年过去,没想到你就荣升警司了,恭喜你!”

胡克嘴角露出弧度嘬了一口杯子,陈朝也不在意,自己一口饮尽。

“一年不见,你变化不小啊,记得以前队里聚餐的时候,你可一向是滴酒不沾。”胡克眯了眯眼睛,他当初和陈朝是一个分队的,对于这位队里配的“心理侧写师”,可是一直心里有些看不惯,永远摆着一张冷脸,让人不舒服。

陈朝骨子里透出来的对别人的疏离和冷漠,很难瞒过警署人员的敏锐的眼睛,当然,都是成年人未必会发生矛盾,但是心里面隐藏的不舒服却是在所难免。

胡克能来见陈朝,心里面未尝没有存着几分炫耀的心思,一个是因为过错被开除的失败者,一个是以优异成绩新晋的警司,难免不会生出几分优越感,人之常情而已。

陈朝自然能够读懂胡克的心路历程,事实上,这也是他扫过手机通讯录上的名单后,最终偏偏选择联络胡克的原因,因为,他正是其中最有可能顶着暴雨来会见“老朋友”的人了。

“没想到你竟然能来!”陈朝重新倒满酒水,碰了一下杯子,“以前在队里若有做的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就在这杯酒里赔罪了。”

胡克迎上陈朝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两秒后,哂然一笑将酒杯提起一口闷掉,“倒显得我矫情了,说吧,你找我出来不止是为了吃顿饭吧?”

陈朝放下酒杯,揉搓了有些酸胀的眉心,他的确不常喝酒,两杯酒下肚就感觉脑袋胀痛,玻璃窗上映照出的一对眸子却异常的清冷:“我今天参加了一场葬礼!”

“葬礼?”夹菜的筷子顿住,胡克大约猜到陈朝的来意了。

“荣昌花园上周发生了一起爆炸,死者是我上大学时期的师姐,关于这个案子……”

“一起燃气泄露引起的意外!”胡克松了一口气,警署是有保密条例的,绝大多数命案的详情都是不允许向外界泄露的,但是‘荣昌花园’这起案子,应该没有问题:“这段时间,我市多发燃气泄露引起的爆炸和火灾,今天晨会,警署上面下达了指示,要求将这几次意外爆炸的案卷整理出来,作为火灾隐患防范的宣传资料。”

“整理归档的时候,我恰好看过这个案子的卷宗……”胡克补充说道:“就是一场意外,节哀!”

……

昏暗的天空,冰冷无人的街道,自行车链条转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耳根发酸的声音,车后座上用麻绳绑着沉重的煤气罐随着车子的摇摆轻微的晃动。

“哐哐哐!”

解开绳子,一只手拖拽着煤气罐,另一只手伸出漆黑色的雨衣,重重的拍着防盗门,沉闷的回声在院子里回荡。

“轻点敲,敲坏了你赔么?”暴躁的声音从门里面传来,然后是门锁“咔嚓”转动,陈通一骂骂咧咧的开门,浑身的酒气被凉气一吹登时打了个激灵,表情却是凶恶的紧:“不是老孙头来送煤气罐了么,你是哪个,毛毛躁躁的,轻点敲门不会啊!”

雨衣,口罩,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掠过陈通一往屋子里扫去,“老孙头病了,我来换煤气罐,厨房在哪边?”

陈通一朝里面指了一下,让开身子。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里电视机发出微弱的亮光,一只藏在桌子底下趴着的老黄狗歪着脑袋打量过来,然后突然立起来,瘪平瘦柴的身体弓住,嘴巴龇咧开露出淌着涎水的牙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背对着陈通一,“换煤气”的人口罩呼出一口白气,眯成缝隙的眼睛睁开露出收缩成针尖的瞳仁。

“再叫老子把你宰掉炖了!”陈通一骂了一句,然后不耐烦道:“赶紧的,我着急煮面!”

骨头缩了下狗脑袋,整个身子收回桌子底,但是被电视机映照的发绿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盯向厨房。

“这就换!”

伸出雨衣的双手抓住煤气罐上连接的胶管,五指摩挲一圈转动卸掉,然后麻利的将拖来的煤气罐安装好,还体贴的随手将燃气灶点火。

燃气灶旁边只有一个撕开的方面便袋子和啤酒空瓶,他转过身,看着陈通一认真道:“煤气连接的胶管有些老化松动,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要多注意。”

陈通一没接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的皱巴的纸币递过去,心里面则嘀咕着:“想骗老子换根管子多给钱,门儿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有三件事情,绝对没有人能够办到,那就是让陈通一戒赌,戒酒,以及从他的口袋里多“抠”走一个钢镚儿。

将空的煤气罐取走,出了院子,看着防盗门毫不客气的锁上,换煤气的人抬头看了眼愈发暗沉的天空,这大雨一点要停歇的意思都没有,他缓缓地摘掉口罩,露出一张病态而苍白的面孔,嘴角勾起的诡异的弧度幽幽道:“为什么,总是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呢,呵呵呵~”

第八章 窗帘后的脸(求推荐)

从饭店出来,送走胡克之后,陈朝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就撑着伞在街道上走着,空旷的街道上撑着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从暗沉的天空俯瞰落下,像极是无数朵妖冶的曼珠沙华顺着冰冷的河水流淌入深邃的幽河苦海。

噼啪的雨点打在伞上,溅落又被风卷动吹拍在脸颊上,沁入肌理的冰凉,刺激着醉酒的胀痛昏沉,冷冰冰的理智却又像是烧灼的焦炭在心肺间跳动。

“果然还是一场意外的爆炸事故么?”

从胡克那里得到的答案最终还是确认了“一切只是意外”,甚至包括张守立“供词中的怀疑”,案宗的记录里也都给出了合理的推断解释,只不过张守立并不能够接受而已,而这就不再是警署的职责了。

抿了抿嘴,陈朝叹出一口气,“张守立现在的状况很危险,是一种排斥真相的封闭自我的状态,他沉浸在悲痛中并且自己在脑海中构造出了另一种版本的真相,这种被迫害的臆想成为支撑他活着的动力,这个时候任何所谓合理的劝说和开导,都不会被他接受,反而会进一步刺激加深情绪的放大,产生一种被整个世界孤立遗弃的绝望,这是十分危险的。”

不被任何人相信的绝望,是坠向深渊的“钥匙”,而精神病患者最令人感到棘手的就是,他自己意识不到自己疯了,相反在他的眼中,只有他才是正常的,“愚蠢的被抛弃的”是这个对立的世界。

举世混浊惟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这是每一个疯子的墓志铭!

愈清醒,愈孤独;愈孤独,愈疯狂!

“被加害的臆想症患者,又是其中尤为危险的一类,具有强攻击倾向的特质,这种危险不单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当早上听闻徐楠依还有身孕的时候,陈朝自己的心神都有所恍惚,有一瞬间强烈的希望有一个真实存在的犯人能够让他倾泄这股莫名的愤怒,那么张守立被悔恨绝望攥住的心脏,所承受的压抑痛苦又得是如何的黑暗死寂,没有一丝的光与希望。

坐在出租车后座,冷冷地盯着窗外洗刷大地的雨幕,淤满车道的积水顺着排污管道流淌好像没有尽头,来来往往陌生的行人踩在泥泞的地面,忽地,一张怪诞的小丑面具映入眼帘,一闪即逝,就被出租车甩的看不见了。

好像是一个路边玩具店的橱窗上挂着的面具,又好像是某一个行走在雨幕中的男人戴着一张小丑面具,陈朝揉搓了下胀痛的太阳穴,约莫是被酒精刺激的缘故,思维异常的活跃发散,到处乱飘着:“其实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反倒是疯子,才是肆无忌惮的真实暴露给世界的人,真实到血淋淋的在放大镜下被世人观察着。”

……

暴雨浇断了路旁的树干,顺势扯断了供电的线路,本来就老旧昏暗的几个路灯正当罢工,一片黑漆漆的小区里,连门口的便利商店都早早歇业了。

小区口正对便利店的就是老孙头的煤气站,门口用铁链拴着的自行车被风雨吹翻倒地,屋子里有微弱的烛光,窗户边上倚着一个人影的轮廓,一对眼睛安静的注视着陈朝从出租车上走下来,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朝里面走去。

本来就萧瑟的马古巷,在停电的雷雨天气,就更没有人气,一排排违章加盖的自建民房毫无规划,东拐西绕的宛如一座死寂的迷宫空城,唯一响亮的咆哮声还就是“麻将房”传来的,给黑夜下的马古巷带来一丝人味儿。

搭建简陋的板房,却配备了价值不菲的小型发电机,发电机运转的隆隆声和雷鸣暴雨,也难以遮盖住麻将碰撞的咆哮,而昼伏夜出似乎是大多数赌徒严格遵循的作息时间,而准时准点报道的那群赌棍,大约在店家老板眼中,就是最积极工作创造效益的优秀员工了。

屋子里毫无意外只剩下一条大黄狗,陈朝将从饭店打包的一些碎肉骨头扔到狗盆里,自己打开应急灯简单的洗漱一下就躺上床。

自建房的隔音效果不好,尤其是这种暴雨倾盆的日子,顶上的遮阳棚就“哐哐”晃动,缺裂的棚子窗户奏响“嘎吱嘎吱”的声音,能连续有节奏频率的重复一晚上。

时间,夜晚1140,距离零时还有20分钟。

等待是令人煎熬的折磨,哪怕已经日日夜夜重复了无数次,肌肉和神经被鞭笞的强横到近乎麻木,然而,每一次睡梦前等待钟声的敲响,依旧令陈朝跳动的心脏传来浓烈的心悸,且宛如溺水般将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再度笼罩。

每天如约而至的“凌迟”,在深夜迈向黎明的起点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魔鬼,在一遍遍用锋利的牙齿啃食咀嚼着他的肉体躯壳,无法摆脱,无法理解,唯有承受,和心脏的跳动一起硬生生的承受住。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陈朝同样是一个——孤独而清醒的疯子!

“嗡!”

手机震动发出声音,平躺闭目的陈朝睁开眼睛,手机亮起蓝色的光芒,是电量不足的提示,屏幕上映出的蓝光照射在拉紧的窗帘上。

窗帘很薄,光照穿透过去,突兀的的勾勒出一张模糊的脸颊,诡异的好似没有五官,只有一对空洞恐怖的眼睛死死的贴在上面。

不是在窗户外面,而是就在窗户和窗帘之间的缝隙中,有一张看不清的人脸,正瞪着一对硕大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偷窥着躺在床上的陈朝。

窗帘后面藏着一张脸?!!

毛骨悚然!

一股子寒气霎时从尾椎骨直窜脑门顶,陈朝的心脏似乎在瞬间都骇的停滞跳动,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然张大,沁入骨髓的汗珠子溢淌出来!

“铛!”

零点报时的钟摆晃动,手机屏幕熄灭,屋子重新陷入黑暗,藏在窗帘后面的脸孔也悄无声息的融回到黑暗的缝隙中去,然后是蚀骨钻心的剧痛席卷全身,身体顿时绷直僵硬,骨骼发出咔嚓扭曲的怪异声,大脑像是被切裂开成两半,一半强烈希冀逃离这种痛楚,更快一点的坠沉入梦境的囚笼;另一半则歇斯底里的挣扎抵抗,哪怕是为此承受更加猛烈的剧痛,也不敢让眼睛有片刻的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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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危险的客人(已签约,开始两更)

瓢泼的雨水从外面“噼啪”打在窗栏上,坚固的防盗窗纹丝不动,内里一根指头缝隙的空当,薄薄的窗帘静谧的垂挂在窗边,棉麻布料没有拂起呼吸的涟漪。

实际上,一指的宽度也不可能藏下一张人脸,就像是荣昌花园17楼窗外也不可能踩着一个人,除非……那就只是一张人脸。

一张被剥离下来的,干瘪轻薄的人脸皮。

对了,胡克给出的解释是什么?

“徐楠依死前看见窗户外面好像有一对眼睛,那其实是一面用绳子缠在气球上的小丑面具,应该是某个居住在荣昌花园的小孩儿搞丢的玩具,当天夜里刮大风,气球带着面具飞到高空,贴住在窗户外面,正好有模糊的影子映射入梳妆镜,所以被徐楠依误认看错,而且事后负责该案的警司,也的确在小区的花园里找到了和气球缠绕在一起的面具。”

所以徐楠依死前看到的“眼睛”或许可以归结于黑色幽默,但是,陈朝刚才惊鸿一瞥看见的,那张诡异的人脸分明是穿入进窗户里面,脸皮紧紧地贴身黏住在窗帘的背面的。

漆黑中。

陈朝的脸颊也仿佛从鼻梁中线分裂,就好像是一面被割裂的镜子,重新严丝合缝的黏合在一起,却留下了一道弥合不了的裂痕,明明是一个张面孔,却在镜子里诡异的印出两张矛盾对立的半脸。

左边的半脸惨白,唇翼低抿深沉的呼吸,一颗眼睛闭拢,眉头紧锁狞着,像是在做着噩梦;右边的半脸涨红,唇齿张开贪婪的呼吸,一颗眼睛死死瞪大,眉毛横挑狰狞,说不出的惊悚骇人。

陈朝看不见自己的面孔,他感觉自己脑壳都涨裂开,无数的钢针凿刻着大脑皮层,左边的脑袋失去知觉一片麻木僵硬,右边的脑壳像是要爆炸,那些钢针一根根颤栗震颤,震荡的波纹蔓延扩散向整个房间。

“今天不能睡过去!”

陈朝喉咙里发出狰狞的低吼,空气流淌的波动让他“看见”静止的窗帘表面,一张细薄如纸的人脸皮一点点的从窗帘表面生长出来。

脸皮的边缘轮廓非常模糊,像是涂抹着马赛克的扭曲,脸孔中没有嘴巴和鼻子,一对空洞的窟窿占据了半张脸孔,那是凹陷的眼窝,整张脸颊上只有那对眼窝的线条是凝实的,凝实的像是有漆黑的墨汁滴染在眼窝深处,然后被人用画笔蘸着墨汁快速的旋转勾勒出两颗黑暗邪恶的眼仁。

“沙……沙沙……”

针落可闻的房间里,有针线穿过棉麻布的摩擦声,但更像是尖锐的笔锋在纸上来回的划擦,力透纸背的锋锐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窗户外面传来车轮淌过水泊的声音,自行车被摔在地上,车轮空转带动着生锈的链条发出“呼啦啦”的声音,然后是雨水溅落在雨衣上清脆的声响,沉重的脚步声重重的踩在院子里堆聚的水坑上,泼溅的雨水迸洒打在塑料袋上。

这个脚步声不是陈通一,而且,他一只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另一只手则从袖口中伸出来,不是敲门,而是径直攥住了门把手。

古怪的扭动摩擦声,却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异样熟悉。

脑海中的画面在一笔笔的勾勒,窗帘上的脸皮完全生长出来,充满恶意的眼神森然的映射在陈朝颓然挣扎的一颗眼瞳中,然后……视线陷入黑暗,绷紧的意识终于断裂朝着“梦境的囚笼”急速的坠落,耳边最后听见的是防盗门锁锁芯齿轮转动的“咔嚓”声。

湿腻腻的液体从锁芯中淌出,被雨衣笼罩的黑影走进屋子,轻轻的将门合拢锁上,只留下外面风雨徒劳拍门的声音。

滴答……

将雨衣脱掉挂在门关,露出里面黑色的西裤皮鞋,白色的衬衫略显褶皱,袖口的环扣是解开的,伸出来两条胳膊,两只手腕内侧是环绕的密密麻麻的刀伤划痕,看上去就像两只被碎石截断的蜈蚣缠绕在手臂上,随着脉搏的跳动在顽强的呼吸着。

客厅内窝在沙发角落的骨头猛地爬起身子,稀疏没有光泽的狗毛炸起,瘦柴松垮的皮肉突然全部绷紧,似乎嗅到了某种食肉者的危险气味儿,两只前爪微屈,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呼噜”。

“嘿~”

来人揭掉口罩,嘴角勾起病态的弧度,他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也不见有任何的慌张,而是提着塑料袋朝着厨房走去。

灶台上还放着煮面的锅,锅里面残留着食物的渣滓,陈通一吃完饭后显然没有刷锅洗碗的良好习惯,来人将锅清洗干净,盛上清水,接着将塑料袋里的泡面撕开放入锅里,拧开煤气灶,点火。

咕噜咕噜的冒气声,食物的香气飘散,他伸手在塑料袋里摸了下,又拿出一根火腿肠,指尖轻轻一抹,火腿肠外面的胶皮腐烂露出内里嫩红的火腿肉。

转身,厨房门口,一只大黄狗的脑袋露出半截,龇牙咧开的嘴巴两颗发黄的牙齿淌出涎水。

“闻到食物的香气了啊~呐这是你的!”

来人嘴角勾勒的弧度愈发鲜艳,惨白精致的面孔顿时像是活了过来,眼角浮出层叠的笑纹,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透出凶恶的光芒,腥红的舌头伸出嘴唇舔了下嘴皮。

火腿肠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被狗爪子踩碎,后肢蹬地,带起一阵风,凶狠的扑将过去,牙齿朝着来人的身上咬去。

“不吃么,真是可惜,太瘦的狗吃起来没什么嚼头!”

话音落地的刹那,来人脚站在原地不动,刚才抛出火腿肠的手掌张开,掌心处一块锯齿状的红肉豁然烂开,就像是一块被缝合的肉芽重新挣裂,一条黏满液体的畸形触手脱落出来,然后猛地甩出。

空气炸响,宛如一条皮鞭抽打在地面。

实际却是指头粗细的触手瞬间将黄狗缠裹住,一圈圈的收勒,就像是蟒蛇锁死住猎物,老黄狗的身体发出麻花拗断的声音。

身体被提在半空,狗爪子疯狂的抓挠,却越来越无力,黏腻的液体腐蚀着皮毛,像是浓酸将染血的肉腐化成炭黑色,透出一股烤肉的焦糊味儿。

旁边的锅里“咕噜咕噜”水汽蒸腾,方便面的调料包化开,筋道的面条在水中翻滚着……

第10章 这个世界不属于你(金手指在此章节)

“吸溜吸溜……”

厨房里传来吸食面食的吞咽声,地上一块被腐蚀的外焦里嫩的狗尸一动不动,扭曲缠绕的触手慢慢地松开,触手的顶端露出一块外翻的吸盘,又像是一只口器,从里面伸出来一截细长的舌头,舌头细长大约有一柄钥匙二分之一的宽度,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纹路,在狗脖子的位置轻轻一撕,就将一块“炭烤”状的肉扯掉,精准无误的甩入面锅里。

咀嚼两口,肉质有些柴而塞牙,被他细嚼慢咽的就着面条咽入肚子,留下半锅汤水放在桌子上,然后将煤气灶的胶管拔掉,拧开的煤气阀发出“嘶嘶”漏气。

将厨房灯关掉,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黑暗中的脚步稳定的朝着卧室逼近,漆黑并不能阻隔他的视线,相反,漆黑的色调像是泼洒的墨汁被晕染,仿佛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引力疯狂旋转着朝他的眼窝中钻去,和卧室窗帘上那对邪恶的眼睛如出一辙。

“看起来,我们的陈医生睡得很香甜,真是令人羡慕。”

湿哒哒的触手缠绕住门把手,轻轻转动两下,顶端的吸盘对准锁芯,锯齿状的舌头钻入进去,下一秒,门锁转动着推开一条缝隙。

……

昏厥的意识坠沉入梦境的“囚笼”,逼仄封闭的房间顶上倒映出溢满血丝的眼睛,老旧昏黄的灯泡忽明忽暗,照着陈朝阴晴不定的面孔。

脊背上一片湿冷的寒意,陈朝使劲揉搓着发僵的面孔,颤栗的瞳孔收缩成针尖,黑色的眼仁剧烈的颤动着。

“从窗帘上长出来一张鬼脸,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个开门的声音和监控录下的视频里听到的声音一样,门是被打开了吧是陆衍非?他偷走了自己的病例不够,还想要干什么?”

“不对,应该说陆衍非已经都干了些什么?徐楠依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么?”

口中喘着粗气,胸膛憋闷的像是要炸开,但是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刻,重要的是赶紧醒过来,家里面可是进来了个疯子,说不定,现在就站在自己床边正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出“视频里那张精致虚伪的假笑”,宛如一张死人的脸孔;现在又多了一张恐怖的鬼脸,一想到这两张面孔很可能就都在冰冷的注视着睡在床上的自己,陈朝就感觉心脏好似被一只阴毒的鬼手攫住,正在一点点的被攥住捏碎,让人喘不上呼吸。

“要醒过来!”

陈朝十根指头关节攥的发白,抬眼死死的盯着天花板上映照出的自己,在心底狞声道。

然而这20多年日日夜夜的折磨,让陈朝在梦境中构建了这个“囚笼”,他却从未掌握自由进出的钥匙,零点钟声的钟摆,蚀骨剜心的剧痛和活跃的仿佛要爆炸的意识,像是一对孪生魔鬼,总是在黑夜折磨着他,疯狂的驱赶着。

终于,让陈朝的意识坠入这个“剥离掉整个世界”的孤独囚笼,这是他在深夜中舔舐痛楚的“安全屋”,他每天零时10分进入,每天早上随着身体的复苏清醒,意识一道脱离牢笼,回归到喧闹真实的世界。

这个苏醒的时间,大约在早上七点左右。

陈朝现在心急如焚,不要说七点钟,下一秒他都有可能凉凉,他巴不得立刻醒来,哪怕是去承受折磨的酷刑剧痛,毕竟只有活人才有权利感知痛楚的滋味儿。

疼痛是心脏跳动带来的副作用!

不像现在,哪怕十根指头攥破皮肉溢出鲜血,也不会有丝毫的痛楚,因为梦境里是剥离掉痛感的,陈朝调整着呼吸的频率,越是危急便越要冷静,越是恐惧便越要克制。

“让我仔细想想,睡眠是觉醒活动的暂时中断的结果,是延髓和脑桥的抑制系统,这套系统一方面接受来自躯体和内脏的感觉传入冲动,另一方面又受到前脑梨状区皮层,扣带回和视前区等结构的下行控制。换而言之想要打破睡眠中断,就需要感官触觉的持续传导或者神经递质的骤然兴奋。”

“前者需要外界的刺激,我无法操纵;那么在梦境里,我能够做到的是刺激大脑皮层产生兴奋,在脱离肢体感官的配合下,在意识构建的梦境里,我唯一能够刺激的也只有大脑,而人类最容易接收放大的兴奋,来源于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陈朝猛地咬碎牙根,手臂悍然抽动砸碎闪烁着雪花屏幕的电视,显像的屏幕被撞碎,整条手臂几乎贯穿进去,皮肤撕裂出荆棘的口子,上面扎着缠满碎裂的“玻璃刃”。

另一只手猛然拔出胳膊上的利刃,手腕关节像是蛇类一样扭转,就将染血的尖头瞄准自己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便是最能向大脑映射恐惧的接收器。

死亡是烙印在生命灵魂中的颤栗,哪怕是梦境,也无法完全的逃离!

手腕转动,手臂像是无骨的蛇体勾转,在胸前抽出一道垂直翻折的弧度,自下而上径直刺向陈朝的右眼。

他死死的怒睁着眼睛,收缩成针尖状的眼仁闪烁着危险的寒芒,利刃没有丝毫停滞的穿透入眼珠,“咔嚓嘎吱”的摩擦声在脑骨中震荡。

“没有醒过来!”

还在“囚禁”的房间里,陈朝并没有苏醒,他拔掉碎裂的“玻璃刃”,残碎血肉模糊的眼窝中顿时喷射出大片的鲜血,点点滴滴洒落在桌子上。

“还不够么?!!”

眉心拧成一团疙瘩,陈朝抬起胳膊准备从另外一颗眼睛刺穿过去,然后手臂忽然停顿住,他震惊的看见,那本摆放在书桌正中,无法被翻动的诡异书籍却突然震颤了一下。

缠绕在书籍封面上的好似条条纵纵的干瘪血管在贪婪的吮吸着溅洒的血液,充盈胀起的血管散发着妖冶的光泽,晕染的红光缓缓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虚影,正趴在书前奋笔疾书着。

“沙……沙沙……”

钢笔划擦纸张的声音,却好似刀锋撕裂虬结缠绕的血管,狠狠的刺穿陈朝的耳膜,遮蔽一切的落笔声几乎淹没他的意识。

痛!

刺透梦境的剧痛像是要割裂他的灵魂,陈朝死命抱住脑袋,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声音能够直接杀死他,震碎他的意识和灵魂,让自己无需费劲的脱离,而是直接就死在梦境的囚牢里。”

“要让那个落笔的身影停下来!”

陈朝踉跄的撞向桌子,手掌狠狠抓透虚影落在书籍上,扇动的风将封面翻动,第一次露出内里白皙的像是绸缎般光滑的纸页。

“第一卷——耳边的低喃!”

黑色的标题映入瞳孔,然后是一行注解的小字:“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曾经到来的人们,而是属于那些未曾到来的……”

没有思考的空闲,随着翻页的声音,耳边的落笔声好像减轻了一些,陈朝连忙又猛地一翻,哗啦啦的翻页声,像是暴雨冲刷大地的声音,无数写满密密麻麻字体的书页被冲刷,然后被陈朝手上落下的血液浸透染红,终于停在一张空白的页面上。

一行渗血的小字清晰的浮现出来,“——陈朝(世界历1983,716——2012,1118)!!!”

第11章 苏醒(求推荐,书单)

“——陈朝(世界历1983,716——2012,1118)!!!”

殷红渗血的颜色,蠕动扭曲的字体,像是一只只诡异乖戾的虫子要钻入进陈朝的眼皮,顺着那颗被捅碎的眼窝爬入到大脑深处。

1983年7月16日是陈朝的生辰。

2012年11月18日是……今天!

脑袋顿时一片空白,一种无端的心悸从灵魂的最深处涌来,失聪的耳膜中溢出黑色的血液,眼瞳中的黑仁在褪色,一点令人不寒而栗的死白色从眼仁的中心扩散出来。

死寂,苍白,阴毒,贪婪

忽地!

陈朝心脏传来利刃贯穿的刺痛,胸口的胎记活过来似的在抽搐拧转,三角椎体一样的疤痕随着心脏泵血的剧烈起伏而跳动着,蔓延整个躯壳的剧痛恍然降临在梦境里,瞬间让陈朝眼瞳中的死白色褪去。

“沙沙……”

落笔如刀的声音消失,眼前的虚影缓缓地溃散,只余下摊开的书籍摆在桌子上,那一行猩红渗血的字体安静的停留在纸面上。

泵血的心脏像是大功率的马达抽转着,全身的血液鼓动奔腾,脑海里都是血液驶过的轰鸣,血管好似被沸腾的铁水冲刷,沸腾的热气从每一个迸裂的毛孔中透出。

熟悉的的疼痛感,这一次没有让陈朝感到排斥,相反……却是一种企盼的渴求,那是身体在呼吸的痛感。

“这座梦境囚笼,真的只是我编织的梦境么?”

逼仄枯燥的房间像是镜子一样一片片碎裂,每一面碎裂的镜子中都折射出陈朝的面孔,他的身影逐渐虚化脱离开这座不知真假的“梦境囚笼”。

……

漆黑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站在床边的修长身影伸手在窗帘上抹过,脸皮和布料贴着的位置被拽扯出胶水状的黏丝,带着“皮肉撕裂”一般的声音,一张细薄如纸浆绸缎的脸皮被完整的撕扯下来,摊开放在他的手掌心。

“人呐,总是不愿意去相信别人说的真话,就像是隔着一张脸皮,你就永远看不见对方脑子里真正在想些什么?”

“徐大夫诊断我是神经性耳鸣,呵~而陈医生你则给我开了一堆抗焦虑和镇定的药品,你们都认为我是病人,可是我确信自己没有得病,而是真的有个人好像拿把刻刀在我的脑袋里,就那么一下一下的凿刻着字符啊……”

“真的很痛啊,刮骨削肉一样的痛啊,却也让我感受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明明每一个字都透出歇斯底里的疯狂,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异常的温柔,就好像是在对着睡梦中的情人悄悄诉说着自己的爱慕:“陈医生,你是心理医生,应该能够看透人心吧,可是我不行,我只是一个搞生物研究的,我更擅长于解读被手术刀解剖开的尸体,只有通过一层层剥开的表皮、肌肉、血管、骨骼、内脏……我才能够透视到生物的本质!”

“而所有的生物中,人类是最高级,也是最复杂的,因为人类是唯一有拥有思想的物种,人类的本质,不在那些血肉拼凑出来的躯壳里,而是隐藏在脸皮背后的大脑里!”

“揭掉这张脸皮,我们才能够将真实的自己暴露给世界,零距离的贴近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也才能够毫无阻碍的彼此信任,这应该也是一名心理医生最渴望观测的世界吧。”陆衍非舔了下湿润的嘴唇,手掌托起的脸皮缓慢的覆盖向陈朝的面孔,就像是将一张轻薄湿润的“面膜”罩向脸颊,而面膜一圈的轮廓上却惊悚的浮出一圈裁剪刀的锯齿纹路。

“能够在睡梦中完成手术的改造,陈医生你的运气可比徐大夫要好的多!”

冰冷的“面膜”带着一股阴寒的凉意扑面,陈朝眼睛猛然睁开,瞳孔急剧的收缩,漆黑的眼仁聚焦的刹那,整个身体过电似的抖动,躯干恍若一条贴着床板的水蛇“哧溜”朝后滑开,同时手臂侧转甩动,像极是一条藏身的铁鞭阴险的抽甩出去。

“咦?”

陆衍非眼中浮出一抹惊愕,托举面罩的手掌当即松开,一股凶恶的劲风贴着他的手腕擦过,就刮掉一片血淋淋的皮肉。

陆衍非骇了一跳,重心失衡下,脚下朝后退缩半步,同时另一只手朝着陈朝砸去,同时手掌心咧开的触手闪电般弹射而出,“嘶嘶”的咬噬向陈朝的脖子。

“掌心裂开了?”

漆黑一片中,陈朝却仿若能够视物一样,从醒来的同时,他就当即察觉到全身依旧残留着森然的刺痛感,没有鼎盛时期那么强烈,与此同时则是思维极度活跃敏锐,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是因为疼痛刺激而放大了全身感官,每一个毛孔都像是探测的雷达,实时精准的向大脑反馈着着周遭的动态。

接收反馈的半径,约莫是以自身为中心,半径5米的一个圆圈内,所有的一切都360度无死角纤毫毕现的映射在陈朝的脑海中。

陈朝分明“看见”陆衍非的掌心裂开一道鲜艳的口子,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褐色触手闪电般的刺射出来,触手表面淌着一层湿腻透明的液体,阴冷的寒意刺激着陈朝脖颈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啪!

身躯侧闪躲开,布帛撕裂的声音透出一股腐蚀的焦糊味儿,背后的窗帘被撕断,窗户咬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呼呼的冷风和雨水灌入进来将床板打湿。

“普通的心理医生可不应该有如此好的身手,骨头关节的柔韧弧度可是超出了正常人的扭转界限,看来陈医生身体里也隐藏着些秘密啊,能够说给我听听么?”

陆衍非操纵着触手将摔砸过来的椅子抽成碎块,流转着诡异黑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不断做出各种近乎扭曲的姿势躲避开攻击的陈朝,后者的身体简直像是重度的“软骨病”患者,尤其是四肢抽打的时候像是无骨的蛇鞭。

腰肢扭动,手臂狠狠抽动打在咬噬的触手上,然后一触即分,触手吃痛反弹回去,陈朝手臂上的衣袖则被腐蚀,内里的肌肉露出瘀黑的痕迹,灼烧般刺痛。

陈朝心中一凛,眼睛也是死死的盯着陆衍非,“你的手掌是怎么回事?徐楠依是你杀的?为什么偷走自己的病例?今天葬礼上,躲在树后面偷窥的人也是你对么?”

第12章 想要隐藏的秘密

“嘿~”

陆衍非轻轻活动下手腕,虽然触手很强韧,但是寄宿入触手的手臂依旧还是血肉之躯,碰撞传递的震荡让他手腕抑制不住的酸痛,这让陆衍非看向陈朝的目光也染上一丝警惕。

“看来徐医生知道的不少啊,就连我取回病例的事情,陈医生都清楚的啊,我还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呵呵~应该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陈医生却是一点都没有声张,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上,您可比徐楠依大夫聪明太多了……”陆衍非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脸上的笑意愈来愈冷。

“徐楠依的死果然不是意外,是你杀的!”陈朝瞳孔缩了一下,眼中同样浮出一抹冷意,“你现在是想来杀了我,来掩盖你隐藏的秘密么!”

“哦?你说说看?我要隐藏什么秘密?”陆衍非撇了下嘴巴,就算陈朝能够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他也不认为对方能够猜到“真相”。

陈朝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半步,脚尖一挑,一截碎断的椅子木块被他挑起来抓在手中,然后反手呈握刀的姿势在一旁的桌面上狠劲划擦出一道利痕。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陈朝全神贯注的“盯住”陆衍非的面颊表情,他说的对,心理医生是能够看透人心的。

刺耳的摩擦声来回刮动,陈朝从齿缝中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沙……沙……”

颚骨的肌肉收缩,唇翼两侧的笑纹僵住,眉心挤压出一道细凹,陆衍非勃然变色,黑幽幽的眼窝中仿佛刺出两团燃烧的鬼火,声音都陡然变得阴森刺骨:“你在做什么?”

原本陈朝是搞不明白“一份普通的病例”至于让陆衍非如此大动干戈么,但是,刚才在“梦境”里被诡异翻开的书籍,那个晕染的奋笔疾书的身影,落笔的声音几乎要令人发疯。

且不说梦境的究竟是真是假,也暂时无法理解那惊悚诡异的一幕,那本书,那个虚影,还有书页里的文字都如何解读,这一切都无法理解且暂且不提,只说那“沙沙……沙沙沙……”疯狂的落笔声,岂不是和陆衍非第一次来心理治疗时,主观诉说的病情感受是一致的。

“那不是落笔的声,那是有人在拿刀子在自己的脑袋里不停凿刻的声音!”

陈朝现在脑壳还有种“割裂”的余韵,脑海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个惊悚的余音在忽远忽近的传来,他观察着陆衍非的神情变幻,心头的猜测被“印证”,但是陈朝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只感觉到心底涌出一阵阵恶寒。

死一样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木茬在刮擦桌面的声音,明明不完全相似的声音,但是在陈朝的心理暗示下,落在陆衍非的耳朵里,则就仿佛和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完美的重叠在一块儿。

陆衍非整张脸颊都在扭曲抽搐,呈现出一种病态疯狂的狰狞,他张咧开嘴巴喘出沙哑的呼吸,凹陷的眼窝里透出的情绪是陈朝都无法理解的矛盾复杂。

恐惧、惊骇,这种纯粹负面的情绪都好理解,可是,还有一丝隐藏极深却极为浓郁的的化不开的愤怒和喜悦在交织缠绕又是什么情况?

“你……”

陆衍非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表明他此刻情绪波动异常剧烈,“不对,你怎么可能也是?”

陈朝瞳孔收缩,攥住木茬的手掌停止刮擦,他脑子飞速的运转,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手腕则转动着发出“咔嚓”的声响。

古伽柔体逆腹呼吸术,是陈朝每天都在梦境里重复锻炼的,这是他曾经进过无数测试后发现,唯一能够在梦境里锻炼的时候,能够同步反馈回睡眠中的身体,初始,他只是为了不浪费“睡觉”的时间,毕竟,关闭在一个幽禁的房间里,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不料,日复一日的积累下来,效果却出奇的好,甚至早已远超出古伽柔体逆腹呼吸术应有的效果了。

普通的“柔体术”,最多也就是强筋柔韧的效果,却被陈朝锻炼的四肢近乎柔韧无骨,这绝对不是“天赋异禀”能够简单解释的。

手腕悄然转动,攥住木茬的手指隐蔽的刮过桌面,将一根从木茬上刮裂下来的尖锐木刺用两根指头夹住,藏进袖口里,陈朝低抿下嘴唇,顺着陆衍非的话说道:“没错,我也是,你可以相信我!”

陆衍非的表情很怪异,整个面皮的肌肉都在抖动,像是要从脸上脱落下来,眼窝向内恐怖的凹陷,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朝,让后者头皮隐约的发麻:“你也听见了?”

语气是一种古怪的腔调,冰冷沙哑饱含着压抑。

“是的,我听见了,所以我相信你说的话。”陈朝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思索,只能硬着头皮道:“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了,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让我来帮助你将那个声音从脑袋里驱逐出去!”

“驱逐?”

陆衍非嗓音陡然拔高,扭曲的面容重新舒展张开,“我差一点就相信了你的表演,陈医生你是在欺骗我,你根本就不是……”

眼中露出一抹恼怒,却还有一丝丝松气的意思,似乎是在庆幸陈朝并不是一样的,陆衍非轻柔的捏着手上的“面膜”,幽幽道:“人类果然是最不值得信任的生物,不过,没关系,只要等我帮你卸下伪装的面孔,我就能够看见你的本质!”

脊背上汗毛根根倒竖,陈朝咬牙,脚下猛然一踏,整个人像是柄利刃朝着陆衍非撞去。

“陈医生,我们是不一样的!”

陆衍非手臂一扬,狰狞的触手掠过一条弧度,从侧面兜转一圈绕到陈朝的背后,然后笔直的刺向陈朝的后心。

陈朝眼中露出一抹狠色,速度不减顺势朝前一倾,整个人就朝着陆衍非的位置栽去,“哧”鲜血飚溅,脊背被擦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将衣背染红,血肉和衣服黏住一起被腐蚀成焦黑的烂泥涂抹在伤口上,造成二次的创伤。

割肉灼烧的疼痛,如果换个人恐怕瞬间就疼死过去,但是陈朝却只是蹙了下眉头,这种疼痛跟他每晚承受的“凌迟酷刑”相比,就只能算作切菜剁掉根指头而已。

第13章 凶

肩背绷紧,身体的重心下压前倾,任由脊背上的恶风撕扯而过,斜贯半个脊背的裂口狰狞骇人,飚溅的黑血散发出肉糊的腐臭味儿,被恶风裹挟追赶着泼洒向陈朝的后脑勺。

淋漓黑血泼满头发,低着头,黑血就顺着额头淌过眉心,鼻梁,像是一条贯穿脸颊的血沟,陈朝微仰头锁死陆衍非的位置,紧抿嘴唇染得黑红发紫。

陆衍非脸色病态惨白,心头说一点不骇然那是假的,前几个被他杀掉的人,哪一个不是被吓得心胆俱裂,从头至尾都乖乖的任由其宰割,哪像眼前这个……不是耍诈企图欺骗自己,就是模样凶狠狰狞。

如果将镜头剪辑,单看这一副定格的画面,恐怕会有不少人觉得陆衍非才是被骇的不敢动作的受害者,而陈朝却是那个恐怖血腥的施暴者。

“这年头,心理医生都这般狡诈凶狠的么!”

陆衍非感觉塞肉的牙缝有些许的凉意,漆黑深邃的眼底却是浮出一抹轻蔑,“徒劳的反抗,陈医生这只会加重你死前受的痛楚罢了!”

张咧的手掌轻轻一攥,追咬着陈朝的触手当即翻转一圈,隐藏的圆环状吸盘发出“嘶嘶”的吐舌声,一截细窄尖锐的舌头弹射出来。

以比触手更快的速度从背后追咬上陈朝,像是洞穿堆砌的豆腐块一样,“哧啦”一声扎透陈朝的后肩膀,从前肩透穿而出,淋漓的血珠子沾在舌头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坚韧的钢丝洞穿陈朝了的肩膀,将他前倾的身体径直拽扯住。

半边身子被钩拽住,重心踉跄,身躯猛然晃动一下,脚步就难以朝前迈开,陈朝脚下被扯住,腰肢却是猛然扭转,带动身躯侧转朝前再度前倾半个身位,同时另一只攥住木茬的手臂笔直的刺向陆衍非的喉咙。

“嘿~”

陆衍非嗤笑一声,脚下纹丝不动,脑袋只是朝后轻轻一撇,一指长的距离却好似横亘的天堑,是陈朝无法逾越的鸿沟。

“瞧,无意义的挣扎!”

脊背上面是那条阴冷的触手在蠕动着,整个脊背一片血肉焦糊,陈朝眉头根根青筋暴起,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陆衍非,仿佛彻底认命一样的绝望道:“太疼了,杀了我!”

“别着急,在这之前我会让你感受到最真实的自己,前所未有的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呼吸!”陆衍非阴阴低喃着,同时托举着“面皮”的手掌轻柔的朝着陈朝的脸颊盖去。

锯齿状的边缘轮廓在抖动连成模糊的虚影,瘆人的阴风扑面,陈朝瞳孔收缩成针尖,眼睛透过面皮空洞的眼窝盯着陆衍非脸上诡异的笑容,就在面皮贴抵上脸骨边缘的一刹那,也是陆衍非笑的最灿烂的瞬间。

“你知道人身体上最灵活的关节是哪里么?”

“什么?”

“我改主意了,我还不想死!”

陈朝嘴角咧开狰狞的笑意,脑袋强行朝侧躲开半寸,同时攥着木茬的手指发出接连的“嘎嘣”声,小指,无名指,中指三根指关节似乎同时被拗断,柔软的指头像是跟绵软的皮筋从袖口中缠住一根木刺,然后猝然绷直甩出。

这一幕和陆衍非刚才操纵触手的恍若似曾相识。

然而不同的是,陆衍非是猫戏老鼠的戏谑傲慢,触手噬咬的是陈朝的肩窝;而陈朝则是以命搏命的卑微狠辣,木刺笔直刺入陆衍非的眼窝。

后者面容惊骇僵硬,眼皮子甚至都来不及眨,粗粝尖锐的木刺刺进黑色的瞳仁,木刺迸裂断碎,殷红惊骇的血液溢满眼窝。

陆衍非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大约是陈朝今天听到的最悦耳的乐符,恍如夏日炎炎被一桶冰水浇灌全身,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在舒张的呻/吟。

陆衍非本能的抽手朝着眼睛捂去,掌心的锯齿裂口也在颤栗的收缩,狰狞滑腻的触手抽拉着要收回体内,忽然他攥手顿住,五指猛然崩张对着自己的方向一扯。

穿透肩膀的舌头颤动,爬在脊背上的触手弓起抽拉,陈朝脸色一变,毫不犹豫的攥着木茬刺透肩膀的裂口,生死时速下,他不敢去赌脆弱的木茬能否刺断要命的触手,但是他确定,这个木茬的硬度足够撕裂肩膀被贯穿的肉洞。

木茬刺穿伤口,然后朝着腋窝的放下狠狠一划,中间树根碎屑刺穿进肉里,陈朝却也顾不得,只是凶狠的将肉洞撕扯拉开出一道裂口,然后身体朝着一侧倾斜闪开,让那截刺透肩膀的“钢丝”顺着扯开的通道甩离出去。

几乎在“钢丝”甩离出身体的同时,黏贴住陈朝脊背的触手滚转一圈,然后疯狂震荡着顺着“钢丝”甩离的方向抽射回去,凶狠的劲风摆荡,刚猛的劲道甩砸在侧肋骨,陈朝闷哼一声整个身体断线风筝一样朝着衣柜砸过去。

不难想象,如果不是提前一步甩离开“钢丝”,那么此刻绝对不是断掉几根侧肋骨这么简单,恐怕整条肩膀甚至连带半个胸腔都会被咬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衣柜门被砸断,挂着衣服的架子和木板落在陈朝身上,他顺手抓住一根三角型的晾衣架,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口中啐出一口血痰,怒吼一声就朝着陆衍非扑去。

后者此刻是真的慌了神了,胡乱的挥舞着触手在房间里凶狠的抽击,桌子,床板,墙壁应声碎裂,陈朝侧着身子硬挨了一鞭,皮肉开裂露鲜血爆裂,他却只是死死咬牙,拉近和陆衍非的距离,手上抓着的晾衣架朝前一挑。

晾衣架的挂钩挑住陆衍非手中的“面皮”,那东西诡异,陈朝可不敢拿手直接触碰,晾衣架一钩一卷,面皮就被缠住,接着猛地一送一挑,面皮就旋转着展开朝着陆衍非的脸颊盖落下去。

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啃啮声传来,殷红的血渍顺着脸颊的边缘朝外刺射……

第14章 爆炸

鲜血顺着脸颊轮廓将苍白的脖子殷红,被盖住的凸起的鼻梁朝内塌陷,像是一块松软的乳酪被无数细小的利嘴分食掉,惊嚎的嘴唇开咧到耳根的位置,瘆人的血色从苍白的“面膜”中透出来,像是孩子拿着妈妈的口红在脸上胡乱的涂抹。

“那张脸在吃人!”

目睹陆衍非的惨状,陈朝心头有一阵后怕,差一点那张鬼脸就被陆衍非覆盖在自己的脸颊上了,还是两次。

“那张鬼脸究竟是什么人玩意儿,比那个触手看起来还要危险,至少那个触手看起来是生长在陆衍非的身体内,被他所操纵控制;而这张鬼脸似乎还不能够完全的被他所支配……”

陈朝脑海中如此判断着,手上则用力将晾衣架拧成麻花的形状,然后用力扯断一头,制造成简易的利器,看起来就像是一截短柄的鱼叉。

毫不客气的说,若是刚才陈朝袖子里藏着的不是根木刺,而是这截“鱼叉”,陆衍非现在连惨嚎的机会都没有,他能一下将其的眼睛连带脑浆都捅碎出来。

手中攥住“鱼叉”,陈朝屏住呼吸,低伏下身子动作轻缓的朝着陆衍非靠近,陆衍非两只手都死命的抓扯着脸颊,看起来仿佛已经全然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陈朝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在距离还有两步的时候,陈朝心头忽然一跳,脚下顿时急速的后退,却看见陆衍非捂住脸颊的一道指缝里,那条细长鲜艳的舌头阴险的刺出,就精准的钉在陈朝刚才站立的位置。

舌头与地面倾斜的角度反推,瞄准的是陈朝的心脏,而地上的瓷砖都被钉碎,可见力道之阴狠,绝对不是在戏耍的姿态了。

“这个时候还留存着理智,想要我的命,这个疯子虽然被我阴了一道,但还是非常的危险。”

一击不中,陆衍非惨嚎的声音稍减,也可能是那张鬼脸已经吃得差不多饱,咀嚼啃食的力度没有开始那么疯狂,陆衍非颤抖着松开捂脸的手掌,露出一颗怨毒阴森的眼睛,另外一只眼珠子被刺碎,还残留杵着断截的“木刺”。

“陈医生,是我小瞧你了!”

声音穿透啃食的鬼脸,含糊嘶哑的声音带着忍耐的颤抖,陆衍非五指抠住脸皮,掌心鲜嫩的裂口倏然缝拢,连带着鬼脸的一角一起被缝上。

陈朝退缩回角落,手中攥着鱼叉,精神高度集中的盯着陆衍非,既然陆衍非还残留有理智,这个时候再贸然冲上去可并不聪明。

受伤的野兽是最危险,而纵观生物进化的历史,人类绝对是最危险的野兽,虽然陈朝现在也不好判断陆衍非究竟还算不算是人类的物种范畴了。

但是显而易见,危险性只会更高,不会降低!

“嘶啦!”

布帛撕扯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胶水黏丝被扯断似的声音,陈朝目睹着陆衍非贴住面颊的手掌卷动,就像是擀面一样,从下颚骨开始朝着上面,脸皮被一点点擀起脱离露出底下一片血肉模糊。

饶是陈朝的神经无比坚韧,这一幕血腥也看得他心底发毛,能够将自己的脸活生生的撕扯下来,这得是多么可怕残忍的人才能做到,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忍耐力,都可怖的令人毛骨悚然。

“陈医生,你不过来么?”

半边脸颊被扯开,鬼脸边缘的锯齿纹粘着碎肉就顺着陆衍非的指缝淌落,露出下面诡异咧开的嘴巴,森白整洁的牙齿和猩红的嘴形成狰狞的对比:“不过来的话,我可就走了,只不过,我怕你以后都不敢睡觉了!”

陈朝咬了下嘴唇,心中的警惕攀升到极点:“不是虚张声势,他是想要引诱我去主动攻击!!!”

漆黑安静的屋子内,只剩下两人粗沉的呼吸,窗外的暴雨像是无序的音符在疯狂的跳动,时间在这一刻被诡异的拉长。

三秒钟,却仿佛度过了三年一样漫长。

“陈医生,我很期待下一次的回诊!”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恶毒,陆衍非一只手撕扯着脸皮,另一只手则将破碎的眼球和木刺一起拔出来,随手扔到地上,转身拧开门锁,朝外面慢慢的走去。

陈朝盯着陆衍非的背影,克制住心中的冲动,反而愈发笃定这是个陷阱,刚才每一句话和现在故意暴露后背给自己,都是为了引诱他主动攻击。

一方面证实了陆衍非现在的确受到重创,非常虚弱,是杀死他以绝后患的机会;但另一方面也恰恰说明,陆衍非还藏有足以杀掉自己的底牌。

陆衍非往外走一步,陈朝就朝前迈一步,不多不少,一直维持着两人间的距离。

“没有冲过来,还真是遗憾!”

背对着陈朝,陆衍非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然后拧开防盗门,迈入到雨幕中,任由冰冽的冷风吹拂过抽搐的脸颊,喉咙中压抑着低沉可怖的吼声,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奔出院子,头顶上破洞的顶棚还在灌入着雨水。

看着陆衍非的身影离开屋子,陈朝低头将落在卧室门边的“眼珠子”捡起来,然后鼻子一抽,脸色顿时一变,然后就看见,从雨幕中一簇幽亮的火苗旋转着射入厨房。

“打火机?!!”

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儿,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陈朝倒地朝后翻滚,将打斗中散落在地上的被子衣服都裹缠在身上,一骨碌朝着床底下钻去。

几乎就在陈朝钻入床底的前后脚,一股震碎耳膜的爆炸声传来,将雨幕的咆哮声都给盖压下去,整个自建房都猛然晃震,窗户顿时爆碎炸开,院子里的遮阳棚剧烈晃荡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嘎吱”声,破洞的棚窗终于不甘重负一块块的脱落摔砸在雨地上。

然后,卧室的门“哐当”砸在墙上,爆炸的冲击挟持着橘色的火焰冲撞进来,桌柜全部散架倒塌,床板也拗断变形塌裂砸在陈朝的身上,裹缠在身上的被子衣物被火苗点燃。

陈朝闷哼一声,将整个身体死死蜷缩住护住全身的要害,而是用破烂的后背承受着大部分的冲击,脏腑震动,一口逆血从喉咙中涌出。

第15章 爹背你出去(试水推,求助力)

浓烈的汗臭和脚丫子奇异的味道刺鼻,陈通一抠了抠脚丫子,然后捡起麻将牌摸了一下,又一脸晦气的打出去。

“四条!”

“哎,碰,杠上开花!”下桌叼着根土烟卷的老头,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捡起陈通一打出的牌,也不嫌恶的在鼻子上闻了下,乐开花似的盯着陈通一:“你就是把整副麻将牌都抹上你的臭脚丫子味儿,照样驱除不掉你身上的霉气。”

脸色臭的发黑的陈通一冷哼一声,从牌桌里数出几张钱甩过去,凶恶道:“少废话,老子今天右眼一直跳个不停,这是要发财的,先输几把过过手瘾,等会儿小心把你们裤衩子都赢个底儿掉!”

“右眼跳是灾,左眼跳才是财!”老头儿又点了遍钞票,陈通一的钱可得点清楚,不然少了一两张,他过会儿可绝对不会认账。

“你说啥?”陈通一虎着一张脸。

“我说这都是迷信!”老头手一抖,烟灰烫着手背,说话声音顿时蔫吧下去,在心里嘟囔道:“嗓门儿辣么大,小心出门被雷给劈死啊!”

轰!

平地炸响的闷雷仿佛不是从天空传来,而就是从脚下的地面传导过来,屋子里搓麻的声音都静下来,原本死寂一样的夜里就开始传来呼喊的声音,宛如整个马古巷都诈尸似的被从睡梦中吵醒,然后,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跑过来。

铁板门被狠狠撞开,穿着个大裤衩子二道背心,手里举着个手电筒的男人闯进来,手电筒就朝麻将桌照过来。

“照鬼呢?”被手电刺的晃眼,有人骂道。

“马痦子,外面咋滴了?”老头儿眯眼认出来人,是马古巷里开包子铺的,位置就在巷子靠里的位置,和陈通一家挨着算是对门儿邻居。

鼻子上长着个硕大痦子,一路跑过来在喘着粗气,没理会老头儿的问话,而是看向坐在老头儿旁边,还不慌不忙阴着脸倒牌的陈通一,急吼道:“陈通一,你家房子炸了!!!”

……

咔嚓!

塌沉的床板中一只“鱼叉”捣出来,然后是拱起来的破被子,乱糟糟的还挂着几簇烧着的火,被随手扔到一旁,也不需要灭火,从破碎的窗户倒灌进来的暴雨就将火焰浇灭。

窗户被震碎,外面的防盗窗栏倒还结实,顶棚“嘎吱”的晃动,好悬没有真的脱离砸下来,一地碎掉的窗户在院子里铺砌,暴雨没了阻挡冲刷过被“扒了衣裳”的棚子,肆意的溅洒下来,被风呼呼的卷动灌入屋子,扑灭燃烧的火焰,露出熏黑的墙壁,焦黑的桌椅家具,一切就恍如“荣昌花园17楼”被投映在了马古巷。

不同的是,徐楠依已经下葬,而陈朝还活着。

后背一片焦黑,稍微一动,就有碳糊似的黑块儿脱落掉下来,胸肋骨也是钻心的刺痛,内里的脏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挤压,肩窝的裂口最是狰狞可怖,血肉模糊的窟窿在往外淌血,陈朝还能够站着,意识保持着清醒警惕,足见生命力的顽强。

眼皮发酸,脑袋胀痛,“嗡鸣”的声音在耳朵里回响,陈朝按压下耳朵,能够听到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但是却没有人敢进来。

哪怕爆炸的冲击已经过去,燃烧的余烬也很快被暴雨浇灭,但是残留的焦糊味儿,焦黑碳抹一般的房骸,依旧散发着令生命恐惧的味道。

“也不知道陆衍非走了没,还是隐藏在外面的人群中。”

理论上讲,那种伤势应该需要迅速的就医,陆衍非不可能继续逗留隐藏,不过,陈朝不认为陆衍非还能够继续用人类的指标来作为衡量推断的标准。

脑袋有些眩晕,视网膜上开始出现重影,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并不能以强大的意志力来转移,陈朝拖动沉重的脚步,他并没有选择立刻出去,而是就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手中攥着的“鱼叉”对着报废的防盗门的方向。

滋咔!

院子外面瘫倒的自行车被踢开,焦急的脚步踩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滓闯进来,楼梯的门框变形塌裂,沉重的防盗门半截嵌入脱裂的墙缝里,将入口给斜堵住,上下两边的留通的口子也根本无法让一个成年人钻过去。

陈通一绕开,又跑去窗户那边,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惨状,短粗的脖子胀红发紫,隔着猛拽却纹丝不动的铁窗栏朝里面吼道:“狗崽子!”

死寂漆黑的屋子里回荡着陈通一的声音,足足过了几秒钟,门后面的走廊里发出一声闷咳,陈通一眼珠子瞬间通红,他看着贴着墙壁缓缓地侧露出来的半截后背,摇摇欲坠的仿佛随时都会栽倒在地上,脑袋似乎实在无力转过来,就给他露个后脑勺,声音嘶哑干涩:“你个老蠢货,叫谁狗……咳咳……”

陈通一嘴巴张开,胡子拉碴的下巴不受控制的哆嗦,他咽了口吐沫,转身跑回门那边,整个人就发了疯似的朝着防盗门撞去。

哐哐一下下凶猛的撞击,防盗门朝屋子里挤压,顶上木板和碎掉的砖石砸在身上却浑然未觉,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防盗门和陈通一一起撞翻摔在屋子里。

“让你装这扇破防盗门,累死老子!”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从地上爬起来,陈通一习惯性的骂咧一句,然后扶住陈朝摇晃的肩膀,手掌上一片黏腻焦糊的烂肉血液,让陈通一嗓子被堵住。

“下次,我得换个带电子锁的!”

陈朝咧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通一转过身蹲下,这个从小就不会说温情的话的粗鲁的男人,拍着自己的肩膀哑着声音道:“上来,爹背你出去!”

等了两秒中,就在陈通一要转头看的时候,陈朝用尽最后的力气弯下腰趴了下去,昏沉的脑袋靠在前面的肩膀,鼻子里嗅着被他一直嫌恶的“臭烘烘”的味道,紧绷着的神经却是骤然松懈,眼皮子缓缓地合上,只是含糊的呢喃句:“死不了!”

蹲着的身体,有些颤微的站起来,毕竟也是50多岁的人了,印象里上一次背儿子还是自家婆娘没疯的时候,一晃眼20多年过去了,是真的变沉了。

“狗崽子,你还没把老子背进棺材里,可不能先死了!”

陈通一喘着粗气一步步往外迈,自个儿脑袋上被转头砸裂的口子不停地淌血,顺着脸颊滑过落在陈朝的身上,血和血无声的融在一起……

第16章 世界是一本小说

缠满蛛丝的灯泡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映照在诡异的书籍上,封面褶皱勾出的纹理宛如是一条条扭曲狰狞的血管爬在上面,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干枯的爪子死死的攥住封面。

《笔下的世界》!

陈朝睁开眼睛的时候,这本书就赫然映入眼瞳中,封面正中的“玻璃珠子”转动着,也正好看过来,三目相对的一瞬间,透心凉的阴森朝陈朝背心激起一层冷汗,就像是有一束窥视的目光,正阴冷地从他全身扫描过去。

“梦境没有被重置!”

余光扫过地上烂出窟窿的电视,陈朝瞳孔猛然一缩,蹲伏下身子抓起碎裂的“玻璃茬”,边缘还沾染着已经凝固的血液,陈朝伸手摸了一下黑色的血块,仿佛还残余着自己的体温,无比的真实。

“真的只是我在潜意识内构建的梦境而已么?”

陈朝开始自我怀疑,他走回桌子旁边,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定定的盯住书籍,脑海中仿佛就浮出“沙沙”的声音,忽远忽近就仿佛那个声音已经烙印在他的脑壳之中了。

“精神太紧张产生的幻听!”

眼前没有重叠出那道伏案落笔的虚影,陈朝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伸手缓慢而坚定的摸向封面,如果有可能,陈朝是不愿意再触碰这本书的,但是,他心底有太多的疑惑,而直觉告诉他,这本书里面很可能就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翻开第一页:“第一卷——耳边的低喃!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曾经到来的人们,而是属于那些未曾到来的……”

陈朝眉头蹙在一起:“像是小说章卷的序言,但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世界属于未曾到来的什么?那个耳边的低喃不会是指那个‘沙沙’声吧?”

继续翻页,却是大片被鲜血润湿的纸页,上面成片的字符都被殷红色覆盖住,只能看到断断续续的字句,偶尔能够拼凑起来的语句,也难以完整的解读推断出前后语,反而像是疯子似的梦呓,看不出实际的意义,只是让人感到心底发毛。

“深渊在枯裂的……,笼罩……云端背后的目光窥视着……”

“……焚烧的火刑架,焦裂的躯壳,一切……绝望的……都在……”

“……重新……裂断和生长……在黑霾笼罩下……重叠是启示的降临……”

一个字一个字的拼凑起着看过去,脑海中就好似同时有一个喑哑的声音在复述低喃着,陈朝黑白分明的眼瞳里似乎有另外一个黑暗的影子想要钻出来,无数血丝顺着眼角朝着黑色的眼仁交缠。

忽地,一张微微泛黄的纸页映入眼帘,陈朝愣住,翻动书页的指尖停顿,眼瞳里的黑影消失。

这张纸页没有浸润一滴鲜血的污染,而在这张书页的前后明明还都是一片殷红色,就好像滴染到这张纸页上的血都被一滴不剩的吸干了。

被心底自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陈朝仔细打量着这页书纸,果然发现了其它的蹊跷,“颜色有些泛黄,其它的书页没有被染红的位置都是森白色,摸起来也像是绸缎般丝滑,但是这张纸摸起来质感有些粗糙。”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本精装订制的书籍,其中有一页被损毁撕掉,为了不被发现从而重新替换了一张,但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材质和做工都相对粗劣。

就在陈朝思索的时候,一行字悄然从纸面浮现而出,“唯有死过一次才能够挣脱束缚的枷锁,然后每一次活着的呼吸,都将承受绝望的痛楚,这就是窥视真实的代价!”

字迹工整,和前后书页里的笔迹对照,显然不是一个人的,而且语气也不是歇斯底里的疯狂,而是透出一股深沉的悲悯。

“这世界的生命都浑噩的活着,在既定的轨迹中安静的直到死去,偶尔,出现一两个意外,却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剧在眷顾!”

一行字迹消失,另一行字迹就显现出来,而且好似估准了陈朝阅读的速度,正好在他每次看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该行字迹就正好消失,不多余浪费一秒钟。

陈朝还留心观察到书写的字体颜色越来越黯淡,像是写字的那只钢笔里存留的墨汁快要消耗殆尽了。

“这是个无比绝望而惊悚的世界,每一个人都像是被操纵的木偶,冰冷的躯壳没有心脏的跳动,你是想要和众生一起在沉醉中狂笑;还是要做一个孤独而清醒的疯子,在黑霾的笼罩下无声的嘶吼,连哭泣的眼泪都已流干!”

所有的字全部消失,空白的纸页安静的等待着。

“这是在等待我的回答么?”陈朝死死的盯着书页,那些消失的字体像是蕴含着诡异的魔力,在吸扯着他的意识,让他不由自主的跟着思考,并且从灵魂中涌出强烈的悲戚和哀伤。

视线透过书页,陈朝仿佛看见一个佝偻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老者,孤身坐在悬崖的边缘,正在低头朝着无尽的深渊中望去,背影说不出的沧桑。

而在那个深渊之中,无数透明的线从黑暗的天空垂挂落下,其中一具冰冷的躯壳似乎从深渊中爬出来半截,正在仰头望着空旷无边的天空。

“你是谁?”陈朝咬破手指,在那页书纸上写道。

“一个为了躲避来自天空的窥视,疯狂的将自己扒皮抽骨制成一页书纸,藏在这本书里的疯子!”字迹如刀,不寒而栗!

“天空的窥视?谁?”陈朝敏锐的抓住关键词。

字迹停顿,足足过了半晌,才用异常缓慢的速度写出两个殷红如血的大字:“作者!”

“……”陈朝愣住,一向敏锐的思维似乎都停滞了,脑袋有些转动不过来,刚想说完全不理解“作者”这两个字和天空背后的窥视有什么关联,然后呼吸突然一促,脑海中闪过那道奋笔疾书的虚影。

“什么意思?”陈朝连忙写道。

“看来你选择了成为疯子的道路,这条路可没有后悔的选项,希望你不要后悔!”字迹停顿一下,然后全部抹除掉,重新浮出一行血淋淋的字:“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谎言,你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所有人都是被作者操纵的傀儡,我们只是被作者提前设定好的一段文字!”

第17章 抹去了名字

抢救室外。

陈通一脑袋上被简单的包扎,就蹲靠在墙边,眼睛里面全是狰狞的血丝,死死的盯着关闭的抢救室头顶的红灯。

陈朝送进抢救室的时候,就已经陷入昏迷,再加上整个后背大面积烧伤,失血引起休克的反应,以及肩窝和胸肋处多处创伤,当时医生就告知抢救成活的概率很渺茫,让家属尽早做好心理准备。

掐灭最后一根烟头,双腿蹲的发麻僵硬,陈通一猛地起身,额头的伤口登时迸裂开,绷带重新被染红,陈通一口中低喘着粗气,止不住颤动的手掌塞进口袋,却摸到一个湿腻的圆疙瘩。

抢救室内。

陈朝一身血污以仰卧位昏迷平躺在手术床上,几个科室的主刀医生围绕在旁边,同时进行着胸肋骨的重新定位和脊背烧伤的清洗处理。

坐在麻醉机旁边,身材臃肿的麻醉师顾自明盯着连接在陈朝身上各项生理指标测量的仪器屏幕,屏幕上显示的信号波动的很平缓迟滞,迟滞的就像是一条笔直的平线,只是偶尔间歇性的跳动一下。

“基本没有抢救的必要,之所以还尝试一下,也不过是为了给家属一个安慰,同时也是尽医生最后的义务和职责!”

在手术室里见惯了生死,哪怕躺在手术床的人和他是住在隔壁的大学同学,顾自明心里依旧没有太多的波动,“我等会儿给班里的同学都通知一声来参加你的葬礼的。”

顾自明心里默哀,然后看着周围没有注意自己的医生,就快速的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牛奶糖,就是市面商店里最便宜的奶糖,味道不怎么样,就是突出一个齁甜。

“真的是好饿啊!”

……

缠住灯泡的蛛丝一寸寸的碎裂飘落在头顶上,陈朝瞪大眼睛盯着书页上浮出的血字,一笔一划透出浓郁的绝望,就像是正在一个男人枯黄的脊背上凿裂出的字迹,触目惊心。

四周的墙体在坍塌,天花板浮出一道道裂纹,像是整个“梦境囚笼”就要塌陷,陈朝却只是死死的盯着那那张摊开的书页,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一行字。

“这不可能!”陈朝几乎下意识的写道。

虽然,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诡异,甚至超出了陈朝的认知范围,也似乎揭示出这个世界远不止陈朝曾经所认为的那样,但是……

“整个世界都变成虚假的,生命不过是一段笔墨书写的文字!”

这个“答案”也太过荒诞,比陆衍非掌心的触手,吃人的脸皮,甚至那道伏案疾书的虚影,近乎湮没意识的落笔声,这所有的全部都糅合在一起,也不及这个答案离奇的万分之一。

“承认世界的虚假,就是在否认自己存在的真实,这是连呼吸都无法扼住的冰冷,一具具冰冷的躯壳像是游荡的行尸走肉填充着这个没有希望存在的世界,我也经历过这种绝望和迷茫,然后……你终究会在某一天彻底的相信!”

字迹越来越黯淡,没有再给出更多的解释,而是笔锋一转进行收尾。

“没有墨水了,你还能够问最后一个问题!”

滴血的手指蘸在纸上,陈朝咬了下牙齿,暂时不去纠结世界的属性,而是猛然将书页翻倒后面,然后又翻回来,将那一行字一字不差的誊抄下来。

“——陈朝(世界历1983,716——2012,1118)!”

“这是什么意思?”

陈朝攥住指头,等待着解释。

“从生到死的临界,这就是你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背景一样的填充,在书上留下的一行印记,我猜,今天就是世界历20121118日,是你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的终点!”

“我没有办法修改你的命运,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用仅剩的墨水,替你将书上的名字抹去,让你继续的活着,以一个孤魂野鬼的方式继续活下去。”

暗红色的墨水从纸页中心浮出来,像是一团旋转的肉卵,接着一只扭曲的蠕虫破壳而出,快速的顺着厚沉的书页边缘爬过,然后出现在那页森白的纸面上,慢慢地朝着“陈朝”名字盖去。

像是一滴不小心落在书上的油污,将不起眼的两个字给“抹掉”,变成一团凝固的黑斑,后面缀着多余的注解,“(世界里1983,716——2012,1118)!”,失去了主语的称谓,也就显得毫无意义。

……

同一时间,抢救室。

摸了下肚子上一圈圈褶皱的**,顾自明舔了舔齿缝里的残渣,唾液从喉咙咽入,他强忍住咀嚼欲望的牙齿闭合,他看着一块块从陈朝背上被揭掉的焦肉,目光穿透断裂的肋骨看见里面一颗似乎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忽然就觉得更加饿了。

手术床旁边的主刀医生晃了下脑袋,略显疲惫的将手术刀放进托盘,然后摘除掉口罩,叹气道:“记录死亡时间,病人……”

他瞥了眼手术床边挂着的记录单,上面有病人的信息,名字那一栏却一片空白,“谁登记的信息,这么马虎,连名字都忘记了?”

“不可能啊,我记了啊,病人家属将其送来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询问记录了……”护士翻开记录的病例,语气却越来越弱,所有的信息都记录着,却唯独名字那一栏是空白的。

主刀医生没有追问护士的马虎失误,就准备转身离开手术室。

忽然,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把奶糖塞进嘴里使劲嘎嘣的咬着的顾自明,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不可置信的指着一块监测指标的显示仪,笔直的线条信号波段开始剧烈的跳动,他吓了一跳脱口道:“脑波频率范围增宽,波动频率加快,心跳在升高……”

“这是活过来了!”顾自明惊愕。

“嗯?快,继续进行抢救!”主刀医生连忙捡起手术刀,旁边的护士赶忙将口罩帮其戴上,“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烈,我们也要再尽把力,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

半个小时后。

手术进行到最后的收尾,病人各项数据指标都稳定下来,一旁的护士拿着病历朝外面走去,准备通知家属,并且将忘记登录的“姓名”补上。

门口,陈通一面色惨白,正惊骇的盯着手掌心上攥着的一颗“眼珠子”,他僵硬的转动脖子看着亮起绿灯,推门而出的护士……

第18章 我接下来会是谁

双腿酸胀发麻,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陈通一脖子僵硬的转动着,看着从急救室内走出来的护士,不假思索的就攥住手掌,长嘘出一口气的同时,将手掌塞回口袋里藏起来。

“抢救很成功,已经暂时脱离危险期,等会儿就会推出来到icu观察治疗,但是生命已经基本从死亡线那一头救回来了。”护士没有注意到陈通一僵硬诡异的表情,她低头翻开病例,拿个圆珠笔准备记录:“对了,我刚才忘记登记姓名了,抢救室里的是你什么人,叫什么?”

“人是我送来的,唔,他叫……”

陈通一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没来由的感觉脑袋发烫,憋闷的呼吸堵住胸口,让他脖颈胀出一根根蚯蚓似的青筋,声音从喉咙里钻出来,沙哑中透出丝丝的诡异:“人是我送来的,我送来的,可是……我不认识他啊!”

“你不认识?”护士愣住,骇然的看向陈通一狰狞的面孔,额头缠绕的绷带渗出血来,哗啦啦的鲜血淌过脸颊,这个男人刚才非常抗拒,所以只做了最简单的包扎,并没有拍片子检查。

“额面创伤出血,面颊肌肉抽搐,眼球高频抖动,初步判断是脑震荡并神经压迫损伤,立刻带他去拍个片子,检查一下脑里是否有积血。”刚结束手术的主刀医生走出来,定睛看了一眼陈通一,对着护士命令道。

片子的结果加急处理,很快出来,确实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块压迫在脑部枕叶和颞叶皮质的连接处,血块很薄,但是很可能对大脑存储记忆的功能造成了一些损伤。

……

同一时间。

福海大道雨花座2栋b座,一辆黑色的私家车缓缓停驶靠在路边。

天空还是一片漆黑的颜色,阴森的月盘被黑云遮掩住,雨幕冲刷的窗户被雨刷器来回的擦过,玻璃一瞬布满点地的涟漪,一瞬却又明亮如洗,后面露出一张忽明忽暗的脸孔。

车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像是和外面的天幕融成一色,只有烟头的火星在缓缓地燃烧。

昨天的葬礼上,陈朝和他约好了今天在心理咨询室见,张守立左右睡不着,就提前来到这里等候。

车里的收音机开着,频道定在312的频段,是海广市一档深夜广播,叫作“诡谈广播”,听名字就知道是一档专门将灵异惊悚故事的栏目,收听率惨淡,不过倒是也有那么一帮子铁粉每天深夜守到这个栏目前,徐楠依以前在医院夜里值班的时候,就会固定收听这个广播来提神清醒。

“……这关押着一群疯子的医院里,半夜总是会从院长的办公室里传来怪异的声响,而奇怪的是每次经过开门的时候,声音就会消失,而办公室里明明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一点的护士长,就会嘱咐新来的护士半夜呐,不要在走廊里随便晃荡,就算听见些奇怪的声响也不要理会,那可能是些蟑螂老鼠类的东西钻进屋子里来了,别管它就好……但是刚毕业分配过来的护士王岚却不这么认为,她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是有人在拿铅笔卷磁带的声音,她小时后家里有台老旧的收音机,她喜欢的不得了,总是能够一遍遍的放着某个磁带里喜欢的曲子,可是,那录音机的倒带按键是坏的,所以,她就总是坐在一旁用铅笔转动着磁带,从院长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就是这个声音,可是现在都2012年了,谁还听磁带啊……”

“阴暗的走廊里,老护士长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王岚则悄悄地将整个脑袋都贴在门上,里面传来的声音更清楚了……”

广播里的声音是个“软糯”的女声,却在主持诉说着深夜惊悚的栏目,也不知道广播台的台长是怎么安排的,张守立以前和徐楠依听过几次,对于这些编造吓人的鬼故事他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徐楠依走后,他倒是鬼使神差的开始收听这个栏目,就好似在收听的时候能够还感受道徐楠依趴在自己后背传来的呼吸。

车后座没有人,只有一个长方形的手提箱,安静的躺在座椅上。

好几天没有合眼,张守立眼里全是猩红的血丝,他余光瞥了一眼后视镜,有一辆橘黄色的电瓶车停住在路边,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正快步朝着对面的写字楼走去。

从车窗镜里只能看见个背影,走路的姿势略微有些怪异,可能是被冻的,身体弯曲佝偻似乎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张守立漠然的收回目光,眉头不易察觉的皱缩一下,然后狐疑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我怎么会在这里,是要来见什么人来着?”

眉心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像是有一根针在脑回里扎了一下,张守立使劲揉搓着太阳穴,然后盯着雨花座的写字楼,他感觉那栋楼有些熟悉,似乎以前去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不重要!”

放弃回忆,张守立启动车子离开。

……

写字楼的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上了,内里的卷帘门没有完全拉到底,还露出一截缝隙,可以看见在靠近门的位置支着两张单人的折叠床,一张床上侧躺着个戴耳机的大爷,背对着门;另一张床铺则铺着被褥,人却不在。

侧低下脑袋,一张殷红的鬼脸面具映照在瓷砖上,一颗恶毒的瞳孔滴溜溜的转动着,掌心就贴在门缝上,一条细长的触手“哧溜”顺着玻璃门滑过,留下一条黏稠的痕迹。

“咔哒!”

锁芯弹开,拴着铁链的锁扣“哐当”砸在瓷砖上,在空旷的大厅里传出回荡的声响。

玻璃门朝里推开,然后触手洞穿卷帘门朝上卷起,这个时候安保大爷才感觉到一阵冷风从背后溅落在被子上,他诧异的转过头,浑浊的眸子里看见一张惊悚扭曲的鬼脸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

陆衍非揭开脸上的鬼脸,露出内里没有皮肤,殷红瘆人的脸孔,那上面无数撕裂的肉口令人毛骨悚然,尤其一颗眼窝还是漆黑的血洞,“我也想知道,我接下来,会是谁?”

第19章 换脸

啃食咀嚼的震动声顺着脸骨传入耳朵,喉咙被触手洞穿,滋射的鲜血淹没漏气的声音,脸颊被鬼脸覆盖住,就像是敷上的一张面膜,轮廓的五官开始一点点在面膜上勾勒出来线条的纹理。

陆衍非不慌不忙的将卷帘门拉到底锁死,然后冷眼看着床上的尸体直到彻底咽气,尸体彻底冰凉的时候,那副鬼脸才终于停止进食,脸颊边缘的锯齿从嵌入的肉缝里拔出,淤积的血液一滴不沾的淌落下来,将枕头湿透。

一张完整剥离下来的人脸皮摊开在陆衍非的掌心,被他缓缓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远处,一个躲藏在安全通道门后的保安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攥着关掉的手电筒,浑身都筛糠一样的颤抖着。

“怪物!”

透过门后的缝隙,赵家宁看见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将大爷的脸皮撕掉,然后覆盖向自己的面孔,接着那人身体就令人不寒而栗的颤抖,浑身肌肉骨骼橡皮泥一样扭曲变形,身量快速的缩水减脂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身形。

“变成葛大爷了!”

赵家宁全身发僵,一对眼珠子朝外凸起像是要从眼窝里掉出来,那个怪物猛然转过身,赫然就是“死而复生”的葛大爷,嘴角正勾起苍老的笑意,一颗浑浊的眼睛正穿透门缝对视过来,“家宁啊,楼层都巡视完了吧,那就帮大爷我把这具尸体搬到4楼去。”

彻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脑门,因为恐惧一张脸颊都涨成青色,腿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动啊,动啊,动啊啊啊——”

脚步声在快速的靠近,门缝外面葛大爷那张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另一个眼窝已经止血,却依旧是黑洞洞的一片,深邃恐怖。

空气中还传来“嘶嘶”的吐舌声,像是有条柔软的肢体在来回抽打着空气。

赵家宁终于动起来,将门关紧,手电筒横插进两个门把手之间卡主,然后转身顺着楼梯往上狂奔,同时掏出手机,指头僵硬颤动的想要拨出号码。

“报警电话,蔚蓝联邦的报警电话是……”

恐惧令人窒息,脑袋一片空白,手指也是打滑,在触屏上老是按不到键上,赵家宁感觉心脏跳动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迸出来。

哐当!

手电筒被绞断落在地上,门被“呲啦”推开。

赵家宁一脚踩空,顺着楼梯倒滑下去,一阶一阶的摔得七荤八素,手机被甩飞出去,磕碰在楼梯上,将设置的一键拨通的号码拨出去。

浑身骨头僵硬酸痛,赵家宁想要爬起身,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却是一路摔回楼梯口,葛大爷已经用一种蜷缩怪异的姿势蹲在一旁,呼吸透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一只滑腻诡异的触手缠绕住自己的脖颈正在慢慢的收勒。

“喂,哥,怎么了?”是个偏中性的声音,还有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的声音。

赵家宁眼珠子转动,余光看见手机屏上亮起的光,“赵苹果”三个字正在显示接通中,他死命的张开嘴巴,惊恐的眼睛露出浓烈的哀求和不舍。

咔嚓!

脖子被拗断,尸体烂泥一样瘫在楼梯口,一只枯瘦的手掌将手机捡起来,嘶哑道:“苹果啊,你哥到家了没,他手机落这里了啊,你跟他说一声……”

挂掉电话。

“葛大爷”拿着手机,转身朝大厅走去,麻利的将真正的葛大爷的尸体上的衣服都扒下来,换到自己身上,然后就扛起这具无脸尸体朝着四楼走去。

四楼。

心理诊所挂着的灯箱森白,门被推开。

葛大爷把尸体靠在门边,然后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的一抹,就像是变脸一样,另一张鲜血淋漓的面孔被摘下来,那是没有被鬼脸完全吞食消化掉的脸皮。

脸上勾勒出的线条有些模糊,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属于“陆衍非”自己的那张脸,他端详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然后狞笑着将脸皮覆在一旁的尸体上。

脸皮完美的缝入骨头,死掉的尸体像是尸变一样变形拉长成“陆衍非”的形状。

而真正的陆衍非则戴上了“葛森”的脸,同时一同顶替记忆了他全部的记忆,他站起来在屋子里仔细的搜索一圈,然后果然在台历的后面找到了摄像头的针孔。

上一次来偷取病例,陆衍非做的很小心,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摆放回原位,按理来说,陈朝发现的概率很低,而且,也没有哪个医生会再去注意一份一个月前就被归档无用的病例,除非……所有的一切原本就清楚的被监控录下来了。

将摄像头和存储的记忆卡都拔掉带走,葛森打开电脑,上面有开机密码,他蹙了下眉头,然后将主机箱拆开直接将存储硬盘取走。

起身将一切复归原位,葛森坐在陈朝平时坐的椅子上,环视着屋子,感觉脑袋里有一段记忆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该死,虽然我中途将鬼脸从脸上撕扯下来,打断了吞食消化的过程,可是,后遗症还是开始显现出来,我脑子里有一些记忆被鬼脸吃掉了,现在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这张“鬼脸”吃的不单单是脸,还有脸孔归属者的记忆,可惜,还没有彻底养熟,他还不能够完全控制,以至于让自己的脸颊都被啃食掉了。

“想不起来了,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记得是要杀掉一个人,叫什么来着?”葛森看着躺在门边“陆衍非”的尸体,眉头微蹙:“是要伪装自己的死亡么?”

“不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被我给忘记了!”葛森蹙眉,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存储硬盘,眼中露出一抹思索。

……

马古巷。

爆炸的火灾现场已经被围起来,消防人员已经离开,几名警员正在屋子里仔细的搜查着证物,要以此来确认,这起爆炸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的纵火。

“小区里的监控去查了么?”

警司胡克从外面走进来,将雨伞递给旁边的警员问道。

“当夜暴雨,压倒的树枝将老旧的电缆线给扯断了,没有来得及修理,所以整个小区停电,监控也都成了摆设……”警员回答道。

第20章 抽丝剥茧大侦探

屋子里弥漫着焦糊味道,胡克戴着手套在地上炸碎焦裂的尸块上拨拉一下,蹙眉看向旁边捡着碎尸块的法医。

“厨房是第一起火点,应该是煤气泄漏引起的,这具尸体是距离最近的,整个就被炸得没有一块完整的,从现场现在搜捡起来的尸块来看……”法医白夜提了个证物袋,里面都是焦黑断裂的碎骨,白夜晃了下袋子,检出一颗嵌入碎骨的牙齿,“尸块恐怕很难拼凑出来,不过根据骨量,和这颗粗壮的牙齿可以判断,厨房里的尸体不是人类,应该是一只动物,准确的说是一只狗。”

“派去医院的同事已经核实了,陈通一家里的确是养着一条土狗,唔。”旁边的警员插话道:“跟去医院的同事已经录完笔录,房主的身份可以确认,叫作陈通一,男,53岁,当时冲进火场救人的就是房主,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

“怎么了?”

“陈通一脑部受到创伤,有部分记忆缺失,他不记得被他救的人的身份,而我们调查了陈通一的资料,他只有一个精神病的老婆待在第二医院,资料中并未记录他还有其他的亲属。”警员停顿一声,继续道:“陈通一是一个酒鬼赌棍,所以平时家里也不会有朋友来做客,何况两人的年龄差了一辈,我刚才询问过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表示没有人对陈通一救出来的人有任何的印象。”

“本人的笔录呢?”胡克问道。

“人刚从急救室推出来,转入icu观察,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警员回答道:“身上也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从这间卧室的陈设,还有烧掉的衣物床被来看,这个人显然已经在此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跟陈通一关系密切,否则不能解释陈通一冲进火场救人的举动,但是生活了那么久,周围的邻居却都没有印象,这就很奇怪了。”法医似乎也来了兴趣,推测道:“这个人要么就是从住进来起就没有出过门,要么就是非常刻意的避开了周围邻居的视线,这就很可疑了。”

马古巷是海广市近郊区的一处棚户区,里面都是些自建的民房,因为一些历史遗留的问题所以拆迁困难,里面的道路环境复杂,居住人口也较为混杂,人口排查也就相对困难,是一些在逃的嫌疑犯选择藏匿的容身处。

胡克心里面如此思索着,对着警员吩咐道:“两个事情,第一要尽快搞清楚爆炸是意外还是人为纵火的案件;第二派人24小时监视,一旦人醒过来立刻派人录口供,期间注意观察陈通一是否有可疑的举动。”

“这两件事情可以相互佐证,爆炸若是人为,那么,昏迷者的身份就一定有问题;同理,如果昏迷者的身份查属有问题,那么,爆炸也就基本排除意外的可能性。”

胡克眼中露出一抹精光,他能够比同期的警员都先一步提拔为警司,靠的就是对案件灵敏的嗅觉,而现在他就从这焦黑弥漫的灰烬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儿。

……

医院。

陈通一拿着ct报告,头上的创面被缝合上药缠好绷带,他眉心都蹙成个疙瘩,眼睛时不时地扫向icu的病房。

“我肯定认识他,否则,不可能冲进去把他背出来,还给他垫付了医疗费。”

陈通一想到银行卡上划掉的存款,心就是一阵刀绞似的疼痛,再一想到烧毁的自建房,他差点就直接背过气去,若不是藏在口袋里被攥住的那颗碎掉的眼球,陈通一可真想就此一睡不醒。

陈通一刚才偷偷去厕所,仔细的观察过,可以确认这的确是一颗人的眼珠子,晶状体的表面有细碎的裂纹,一些木渣滓和血水凝固在一起缠在上面,现在上面正残留着自己的体温。

这颗眼珠子不知道藏在他口袋里多久了,都已经被大腿捂热了,搞不好还沾染上了汗臭味儿。

这不就是裤裆里掉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躺在icu的那家伙两颗眼睛都在,那这是谁的?他为啥住在自己家里?”

陈通一第一反应就是里面那家伙在自己背上的时候,偷偷放进自己口袋里的,可是他偏偏想不起来这人和自己的关系,他还真不敢把这颗眼珠子交给警察。

抽出ct报告,直接看向最后一行的诊断结果“颞叶脑回压迫,部分记忆缺失,建议住院观察。”

陈通一脸色墨汁一样阴沉,“一颗眼睛,很可能还牵扯出一个命案,是那个家伙杀人了?刚才给自己录口供的警司语气还算正常,所以,屋子里应该没有发现其他的尸体,所以,死掉的那个人尸体被藏到别处去了?”

“那自己呢,有没有参与这个过程,是帮凶,还是包庇,或者……”陈通一咽了口吐沫,“我才是主犯?”

活了53岁,陈通一一直认为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银行卡里的数字忽然清零,但是,现在他才知道,还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就是口袋里多了一颗眼珠子,而自己却偏偏失忆了。

坐在椅子上,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陈通一已经抽丝剥茧般的在自己脑海中推断出事情的真相,毕竟,就算失掉一段记忆,陈通一却并没失去智商,凭借着对自己深刻的检讨剖析,他必须沮丧的接受一个事实:“嗜酒,烂赌,耍横的陈通一,怎么看都像是长了张杀人犯的嘴脸啊~”

“蹉跎了53载,老子终于在犯罪的道路上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啊,而且老子是主犯的可能性更大啊,里面那个家伙还躺着,万一他醒过来说些蠢话……”陈通一现在有些纠结:“所以老子现在是应该计划连夜跑路了吧!”

可问题是,没钱!

他摸了下口袋里仅剩的零钱,站起身有些落寞的朝着医院外面走去,在马路边抽了根香烟,然后在旁边的商店买了瓶奶制饮品,拧开抿了一口,就盖紧夹在腋窝下,重新返回医院咬牙办理了住院手续……

第21第章 我叫陈朝

滴滴

心跳监测仪上波动的信号有频率的跳动着,整个脊背都贴着缠绕的纱布,身下和床铺之间有两块并排铺着的降温毯,一旁监控温度的仪器显示陈朝的体温基本已经降下来。

口鼻戴着呼吸机,清亮的氧气顺着肺管输送进去,一旁的静脉泵精准定量的将药物注射入血管循环,陈朝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如此的情景,四周的墙壁一片雪白,围绕在床边是各种监测治疗的仪器。

“重症监护室!”

眼皮子转动,屋子里暂时没有人,门外有脚步和咳嗽的声音,陈朝眯了下眼睛,传导过门体和墙壁的振动就流淌过空气的涟漪,被陈朝的身体捕捉收集,然后反馈回大脑构建出实时播放的景象。

“看来这种感知的能力彻底被固化成为身体的常态了。”

陈朝一边想着,一边看向旁边脑波仪,随着他的清醒,脑波波动的范围和频率就骤然升高,原本稳定的浪形结构开始扭曲重叠,变成了一个闭合的圆环,像是雷达辐射的波段。

仪器亮起红色灯,发出尖锐滴滴的叫声传递向护士台。

陈朝蹙眉,收拢扩散的思维,但是越是收紧注意力,脑波仪上的波动就愈发的强烈,辐射的圆环半径开始扩张几乎要将整个屏幕都囊括进去。

病房门外的走廊里景色更加清楚,一个瘦高的护士正快速的跑过来,隔着护士台斜对角的走廊是一排普通的病房,穿着一身病服的陈通一就坐在门口,头顶还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上衣口袋里插着一瓶饮料,而坐在他旁边的是……胡克?

胡克沉着一张脸,好像正在问话,而陈通一的脸色同样也难看的紧。

“怎么回事?”

就在陈朝想要仔细感知两个人的对话时,病房门被推开,护士走进来。

“你醒了?比医生预计的至少早了三天。”

护士看见陈朝睁着眼睛看过来,心头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掉在枕头边的两个磁片,连接的脑波仪上信号波变成了一条提示脑死亡的直线。

“你怎么把贴片拔掉了?”护士摁掉呼叫灯,给贴片重新涂抹酒精消毒就要给陈朝重新贴上。

陈朝抬手挡住,盯着护士侧开一边脑袋,露出被挠破发红的太阳穴,苦笑道:“太痒了,就先不贴了吧,而且,我都已经醒了,也就不需要了吧。”

看似是盯着护士,实际上陈朝的注意力都在门口,胡克和陈通一一前一后的堵在门口似乎准备进来,而且两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胡克阴着一张脸,扫进来的目光阴沉冷漠,绝不像是才一起喝过酒的样子,倒像是在警惕地盯着一名潜在的犯罪分子;而陈通一的表情就更加诡异了,唇角的肌肉僵硬,手掌下意识的插进口袋,这是防御性的心理,他表现出来的是畏惧和紧张,而且想要极力掩饰住这种不自然。

陈朝原本要张口打招呼,咽喉蠕动了一下,准备脱口的话和口水一起重新咽回肚子,同时心里浮出强烈的不安。

心里面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面部的表情却管理到位,依旧是半侧着脑袋呈给护士看,同时不经意等会儿要让的问道:“我昏迷很久了么?”

“呀,是有些过敏了么,皮肤都被你挠破了,我等会儿过来给你上点药。”护士瞥了眼其他仪器上监测的数据都基本正常,体温数据也已经回落到一个安全的数值,她想了下就将脑波贴片收起来放好,然后才回答陈朝的问题:“像是你这么重的伤势,一般就算抢救回来,也得至少昏迷一周才会转醒,你这才昏迷了三天就能够醒过来,算是很快的了。”

护士麻利地将脑波监测仪推走,然后在旁边的桌子上配比好止痛的药液,然后有些狐疑地观察着陈朝的脸色,奇怪道:“你背部上的肌肉大面积烧伤坏死,都被手术切除了,你不疼么?”

通常而言这种手术清醒过来的患者,都会感到疼痛到抓狂,根本不会像陈朝这样面色平静,说话逻辑清晰的像是个全然没事的正常人一样。

“也可能是苏醒的过快,体内残余镇痛麻醉的药剂还没有排泄出去,浓度比较高。”护士心里如此想着:“等会儿要让麻醉科的大夫也过来看一下。”

“唔,痛感是有的,不过还能承受,我这个人打从小就比较能抗疼。”陈朝露出一个忍耐而坚韧的笑容,余光在瞥向挂在病床旁边的病历卡,卡上面清晰的写着医嘱吩咐需要注射的液体,而最上面身份信息的一栏却是空白的。

瞳孔不易察觉的收缩了一下,陈朝感觉心脏仿佛被毒蜂蛰了一下,眼前一瞬间的发黑,某个诡异的画面在脑海中重新回忆起来。

阴森白皙的纸页上,一行蠕动的血污晕染盖,遮蔽抹去的名字,只留下后面毫无意义的注释。

“世界是一本小说,而我的名字被从书页上抹去了!”

陈朝心神剧震,他抬头看向陈通一,对视的瞬间,后者脸色极其不自然的站在胡克的背后,正紧张的盯着自己,眼神里透出的情绪很复杂,但是陈朝能够从那复杂的情绪里甄别出一项最重要的含义——陌生!

这是陈通一和胡克眼神里暴露出的共同点,这两人都是用在注视陌生人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他们俩不认得自己。”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哪怕陈朝的表情管理的再到位,这种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的时候,他眼神中依旧不自觉的流露出浓烈的惊悚,从头顶到脚底板,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颤栗。

“那行,你要是感觉到疼痛,就按床边的呼叫器,我再来给你打镇痛,或者要是有”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冰冷的声音打断,胡克在门口一直观察着陈朝的神情,刚才有一刹那的对视,后者一直平静的眼神突然露出强烈的情绪波动,他当即走进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盯住陈朝的眼睛:“你好,我是海广市警司署的胡克警司,负责调查马古巷爆炸的案件,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你,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姓名!”胡克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准备记录。

陈朝撑着床板直起身子,脑袋斜扬起,眼神一阵阴晴不定的变幻,在胡克和陈通一的脸上来回的逡巡,藏在被子里的手掌攥成拳头,指关节死死的捏紧刺入掌心透出一片殷红,他咧嘴一点点的龇开牙齿,从喉咙里发出压抑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回答道:“我叫陈朝,陈旧的陈,朝阳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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