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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女识途》


第1章欺辱

背靠着百叶山脚下有一处茅草小院儿,院子里,一个时不时咳嗽两声的男孩子在轻声读书,离男孩子不远处,一个纤细的少女正在弯腰浇菜,她一身粗布衣裳颇显寒酸,可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儿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明亮。

“阿言!不好了!阿奶要把姑姑卖给村东的孙屠户!姑姑和那些人打了起来,头都磕破了!”一个小胖子急喘喘地跑来,他伸手去推篱笆,却是因为一时着急,手上一空,脚下一错,整个人都扑在了土里。

田言没去扶那小胖子,她转身抽了自己家的门栓黑着一张脸就往外跑,读书的男孩子立刻也扔下了书本喊着:“阿姐!你等等我!”

“阿词,你看家!陈大官,你照顾好我阿弟,一会儿回来我掏鸟蛋给你吃!”

“好嘞!”

田言风风火火地往村里跑,她跑过一片稻田便看到了村头有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两个大汉正将自己娘亲从人群里拉出来,自己娘亲身上全是土,头发也乱了,脸侧还趟下来了一股鲜血!

陈二娘抱着陈阿婆的腿哭着:“娘!我求求你们别这样好不好!我还有两个孩子没有人照顾!我家孩子他爹才死不到两个月,娘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陈阿婆一把推开陈二娘指着她的脸就骂:“什么你家孩子他爹!不过是将你从人牙子手里赎出来的恩客而已!连个三媒六聘都没有!你听听这街坊邻居叫那两个孩子什么?野种!你住在那百叶山下,山上砍柴的打猎的上上下下的!还有专门去你们家那破院子的!一天迎来送往好几拨男人!你不要脸!我一把年纪不想死了还被人笑话!我们老陈家的脸要不要了!”

田言怒火中烧,她扑上去将手里的门栓砸向一个大汉,那门栓刚好磕在大汉的眼睛上,大汉“啊呀呀”一声惨叫松了陈二娘捂着自己的脸蹲下了,另一个大汉一怔,他瞪圆了眼睛将手伸向了田言的脖子,田言握住那大汉的四指往他手背上掰去,同时一个转身窝到大汉怀里伸手砍他的脖子!

“嗷呜——松手!松手!”大汉的脖子上酸痛,要命的是田言还在掰着他的四根手指头,这个才叫酸爽!

田言一出手周围看热闹的人便急急散开了,生怕自己被波及到,两个大汉没想到这瘦瘦的小姑娘不光会用巧劲儿,而且还劲儿不小!

“阿言、阿言……”

陈二娘歪在土里弱弱地叫了几声,田言一脚踢向大汉的裆部,大汉又“哇呀呀”缩着身子倒在了土里,田言忙去看自己的娘了:“娘,你怎么样!”

“阿言、我们走……”田言娘有气无力地嘱咐着。

“不准走!老子是花了十吊钱买的这婆娘!要想走!好呀!把钱还给老子!还有老子给陈阿婆送的二十个鸡蛋!”那捂着眼睛的大汉立刻叫了起来。

“要钱要鸡蛋去找我外婆要!我娘是来给我外婆送蘑菇的,谁想到他们反而算计了她!孙屠户,你应该知道我爹是怎么没的,我们一家人都是把脑袋提在手里过日子的人,你不想哪天醒来看到自己一家老小全死了吧!”田言转头看向了孙屠户,孙屠户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自己本来就是杀猪的,戾气也重,可是在与这个小姑娘对视时,他竟是被她冷冽的眼神吓住了!

“孽障!晦气又赔钱的贱人!你娘这样儿的也就孙屠户敢要!人家孙屠户不嫌弃你们两个小野种,你们倒还嫌弃人家了!”陈阿婆指着田言就一顿臭骂。

“外婆,你不早就把我娘卖了么?不管我娘和我爹有没有三媒六聘,我爹赎了我娘,那我娘生是田家的人,死是田家的鬼,和您没关系了吧?”田言冲着那个咄咄逼人的陈阿婆皱下了眉头。

“好啊!和我们没关系你们搬走!不许住在山脚下!最好是全死在外面!和你爹那个短命的死鬼在地下团圆去吧!”陈阿婆几乎要跳起脚来了。

“娘!娘!您这是干什么!那山又不是您的!您种的地都是官府的,凭什么不让大妹在那里住!人家隔三岔五的给您送菜送蘑菇,您倒是别收啊!您又偷偷想把大妹卖了!阿爹一会儿从山上回来又该和你吵了!”陈大郎急匆匆地过来,他肩膀上还挑着刚打的两只野鸡。

陈阿婆伸手就给了自己大儿子一个巴掌:“你懂个屁!她一个寡妇成天和一帮男人混在一起,你没听那些人在我耳朵根子边上念叨什么!”

“外婆,您这话就有意思了,当初我爹带着我娘经过百叶山去看你们时,您不挺风光的么?我爹干的就是为人引路的行当,要不是我爹,我娘这会儿还在勾栏之地里不知死活呢!如今我爹不在了,我娘为了养活我们姐弟俩,自然还要干这个行当!要不是官府的户籍查的严,我们也不想回百叶山!还是那句话,我娘和您家早就没关系了,以后这种事情再发生,我就让我爹亲自来您讲讲道理!”田言恨恨地咬牙。

“孽障!反了!你听听她在说什么!”陈阿婆还不依不饶的。

田言却是没有再理会跳着脚骂人的陈阿婆,她架起自己娘便往山那边去,陈大郎看看田言那瘦小的身板儿,他从自己肩膀上卸下来了一只鸡往她手里塞去:“阿言,你们先回去,一会儿我让大官儿给你们带些药!”

田言看了看陈大郎,吐出一句:“谢谢大舅。”

山脚下的小院儿里,陈大官正着急地往篱笆外面看,他在看到远远山道上的田言时,他喜地叫了一声:“阿词!你姐回来了!”

陈大官抬脚往田言那边跑去,田词看向那边,只是他却不能过去,因为他正扶着篱笆咳的厉害。

陈大官帮着田言将陈二娘扶到了屋子里,田言看看陈大官道:“大舅已经回村子里了,你也回去吧,省得他担心。”

“没事儿!我帮你们烧点儿热水去,姑姑的头没事儿吧!我看流了好多血!”陈大官拧了两条毛毛虫一样的小眉毛。

第2章犯险

“没事儿,谢谢你啊大官儿!”

“跟我客气什么!”

陈大官说着往东屋跑去了。

田言收拾好了陈二娘的伤口,又看着她睡去,这才起身往外面来。

田词还在咳嗽,田言替他抚了了一把背,问他:“吃药了么?”

“嗯,姐,我没事儿,倒是娘她……”田词说着又捂着嘴咳了几声。

田言叹了口气,低声道:“万恶的旧社会……”

“嗯?”田词歪着脑袋看向了自己姐姐,田言却是苦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其实,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算是借尸还魂过来的。

上一世她是某知名地图公司的项目总监,在公司又吞并了一个小地图公司时,她是被派去做那个分公司的负责人的,只是乐极生悲,在宴会上她多喝了几杯,出门撞上了一辆私家车,等她再醒过来时,便到了这里。

可以说她们家世代与地图、与道路打交道,她爷爷还说过,他们祖上就是干这一行的,她爸退休后闲得发慌又做起了网车接单,没想到她借尸还魂后,居然还是干这一行的。

到半夜时,陈二娘发起了高烧,田言不由有些着急了,田词扶着门过来,他轻声道:“姐姐,不如把给我买药的那几吊钱先给娘用了吧,娘头上的口子不小,又高热了,千万别……”

“再等等吧,你的药是不能断的,大舅说他会让大官儿送药来。”田言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不信,她大舅对他们是不错,可是那位大舅母却是像她外婆一样厉害。

等到凌晨时,陈二娘烧的更厉害了,田言将陈二娘头上的湿巾子换了一遍又一遍,她甚至还给她擦了身子,可是陈二娘的烧却不退半分;田言着急,又不能表现出来,生怕田词看心里难受,她只能坐在陈二娘的床边一遍一遍干搓着自己的小脸儿,心里堵的厉害。

“敢问,这里可是田子枫的娘子,陈二娘的住处?”

院子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田词要往外走,田言却道:“你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院子里站着一个戴斗笠的高大男人,那男人手上还握着一口刀,光是看那刀鞘便能看出这刀价值不菲。

“我是田子枫的女儿田言,敢问阁下是?”田言往那男人斗笠上的黑纱看,黑纱下面男人刚毅的面容若隐若现。

“我姓景,想去一趟黑水山,就是不知道陈二娘肯不肯带路。”男人道,语气里不寒不暖。

田言的眉心便又压下了,黑水山在百叶山的山北,那一带土匪出没,让官府十分头疼,海捕文书下了一遭又一遭,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倒是有不少自认为身手不错的莽汉去那里,本想着杀一两个逃犯好去官府领银子,可往往却先将自己性命葬送在了那里。

田言嘴角上扯出来了一丝浅笑,她冲那男人道:“阁下也是揭了官府的文书的?”

“不是,我是要抄近路去真州,事出紧急,不得不如此。”男子的语气里带着些恳切。

田言看这个男人不像是缺银子的,眼下她娘又高热,而且田词的药也快吃完了,她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把这个单子接下来;于是她咬咬嘴唇,仰起脸来冲那男人道:“我娘病了,我带你去如何?”

高大的男人明显一怔,他说起话来都卡壳了:“姑娘……你看去才不过……十四五岁……”

田言握紧了袖子里手,她挺直了脊背道:“我十七了,家里穷,吃的不好,长的瘦弱而已!单程五两银子,阁下还要往回走的话,再加五两。”

话一说完,田言便紧张了起来,她生怕男人推掉,也怕自己开的价格有些高,男人不答应;可那边男人的黑纱里涌出来了一串低笑:“不愧是田子枫的女儿,敢作敢为,可是,姑娘就不怕我半路对姑娘动手?”

“交战之国不杀使者;江湖之人不杀医者;远游之人不杀引路者,这是规矩。”看着男人高大的身躯,田言也有些发怵,可她更怕他转身走了,她太需要这五两银子了!有了它,陈二娘的身子、她弟弟这几个月的药钱就都有着落了。

男人也听到了屋子里的咳嗽声,他不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了两绽白花花的银子递给了田言:“十银纹银。”

田言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她忙接下了两锭银子道:“阁下稍等,我去换身衣服便跟着阁下离开。”

“好。”男人说着往篱笆那边去了。

田言的心情有些小激动,她握着两锭银子进了屋里,田词看到她手上的银子时怔了怔,田言将银子往他手上一塞,一双大眼睛亮堂堂的:“我去一趟黑水山,有一个客人要过山去真州。”

田词急急咳嗽了两声道:“不行!姐,爹说过,凡是给银子痛快、还是给双倍银子的,多半是想要引路人的命!你不能去!”

“可是如果我不去,咱们现在没命了!看看娘这样子,再看看你这样子!行了,我会多加小心的,有事儿就去找外公,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再说了,十两银子,买我的命也够了!”

田言说着,她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便往外走,田词急急追她到了门口,田言转了身握了弟弟的双手道:“你要相信我,我也是跟着爹娘东奔西跑过的人了,不就是过一个黑水山嘛?我能保自己平安归来!”

田词看着自家姐姐跟着那男人往山上去,他又着急又无奈,在听到屋子里似是传来陈二娘的低叫声时,他又忙转身进了屋子。

天色渐渐放亮,田言的衣袖上已经沾了好些露水,高大的男人就跟在她的身后,田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男人的黑纱被树枝挂了一下,男人的头一歪,斗笠也往一旁掉去。

田言忍住没笑,她扭了头接着往前走:“太阳快到头顶上了,天黑之前我们应该能翻过百叶山,黑水山那边草木低矮,林子稀疏,到了那们我们就加快行程,因为那一片林子不容易藏人,我也怕被那帮山匪发现。”

第3章美色

男人干脆摘了自己的斗笠,他笑道:“没想田姑娘看上去挺娇弱,走起山路来一点儿都不逊色于男人,我这脚心都有些疼了,田姑娘,咱们都走了三个半时辰了,你不算打休息一下?”

田言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她挑了眉道:“客人不说休息,我可不能说休息。”

男人浓眉大眼,额角上有一处烫印,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下人。

就听男人又道:“姑娘说的是,我们要尽快过去,省得我家主人等着急了。”

田言的体力比男人想象中的要好,本来两个人打算在林子里休息一夜的,不过田言说难得晚上的月光亮,他们不如再赶一会儿路,男人虽说有些疲惫,不过想想,这姑娘家里有病人,自己的主子那边也着急,他便没说话,只是紧紧跟上了田言的步伐。

等到第二天未时的时候,两个人已钻入了黑水山的林子了。

男人递给了田言一个烧饼,田言在一棵树下坐了吃着,她盯着自己面前的那棵焦了的树看,一时,她怔住了。

田言咬住了烧饼,她将自己身边的草拨了拨,这才开口:“景大哥,这个是记号吧?”

男人听了立刻蹲到了田言的身边,在看到树上的记号时,他自己也一怔:“是景生记号!可是这记号为什么这么低,若不是我们坐在这里恐怕不会发现!”

田言将嘴里的烧饼咽下了道:“记号低,是因为那个人起不来,起不来是因为受了重伤。”

男人一惊,他扭头去看田言时,发现她正伸手去拈草丛里的土,她将自己的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又将手送到了男人面前:“血。”

男人握着刀的手立刻紧了,田言起了身子往前去,她小跑了一段儿路,然后站在了那里。男人盯着田言没动,田言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这个恐怕就是你说的景生吧?”

男人几乎是扑了过去,当他看到草丛里趴着的人时,他的瞳孔一缩,面色也慌了起来。

草丛里的男人穿的是太监的衣服,他身上中了好几刀,男人伸手试了试了他的鼻息,眉头拧地更紧了。

这个人已经死透了。

田言的目光落在了景生的手上,他的手垂在草丛里,四指弯曲,小手指却是倔强地指着一个方向,田言顺着景生的小手指看去,那个方向是一个土坡;她小心翼翼地往土破那边去,见下面的杂草堆里竟还有一个人!

“大哥,下面还有人!”

田言说完便往土坡下面去,那男人也急急往那边去,在他看到那个浑身沾满草的人时,他失声惊叫起来:“主子!”

田言已经跑到了土坡下面,她扶起那人来,在看到那人的脸时,她不由心头一颤——这个人明明如此狼狈,可是他皎洁清朗的面容硬是印在了田言的心里,他哪怕是闭着眼睛,哪怕是昏迷不醒,他身上的风华却没失颜色。

男人扑过来跪在了田言的面前,他瞪大了眼睛盯着田言怀里的男子看着,田言忙道:“他还活着,身体是温热的。”

黑水山之所以叫黑水山是因为这儿有一条叫黑水的河流经过,不过那水可并不是黑的,相反的,它清澈的很,浅浅的河床里,肉眼还能看小石子和偶尔游过的小鱼。

这个时候田言正泡在水里帮着那位“主子”清理身体。而那个姓景的男人也解释了一些事情给她听,他说他叫景林,本来是去真州接他的主子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应该是那个叫景生的公公拼死将自己的主子护送到了黑水山,然后再也支撑不下去,做了记号,又不忘指着主子跌下去的方向后一命呜呼了。

田言便问景林:“既然那个景生是一位公公,那景林大哥你……”

景林便说:“我也是。”

田言有些惊讶,她印象中的公公是阴柔又瘦弱的,绝对不会像景林这样人高马大的。

本来照顾主子的活儿是景林的,可是景林却说,他们府上有规矩,脸上刺了字的人不能碰主子的身体,然后这个“美差”便落在了田言的身上。

相比起那位景生公公来,这位主子贵人的伤势便轻多了,他身上穿着软甲,不过他的背后还是有一条长长的刀伤,只是伤口不深。

景林已经喂了药给自己的主子,田言为那位贵人包好了伤口,她本来想检查一下这位贵人的腿上有没有伤的,可是她刚刚解了他的腰带,她便感觉到头顶上一道冒着寒气目光在盯着自己。

田言一抬头便对上那一双盛着星辰大海的眸子,那眸子里有怨气,有疑惑,有拒绝,还有一丝羞愤。田言忙缩了手,她红着脸看向了景林:“那个,景林公公,你家主子醒了。”

景林竟然慌了一下,他跪在河边伏着首,嘴里只叫着“奴才该死”,而那位贵人,他看了看景林,他似是想开口说话,不过又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田言靠近了那光着上半身的贵人,可那贵人却是瞪起她来了,田言的视线从贵人风华绝代的脸上移开了道:“这位贵人,您高热了,而且腿上有一处箭伤,我得替您包上,景林公公想包来着,他说贵人府上有规矩,脸上刺字的不能碰贵人。”

那位贵人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他便只直直地瞪着田言。

田言还以为是贵人嫌弃自己粗鄙,她拘谨地道:“那,我就替贵人宽衣了,要不然伤口会发脓的。”

贵人也不说话,还是那样死死盯着田言,田言又不明白贵人的意思,她只道:“那,贵人、景林公公,我就下手了?”

田言伸手去扯那贵人的裤子,她分明看到贵人的身子微微战栗了一下,她将脱下的裤子盖在了贵人的身上,自己去处理他的箭伤。

景林似是心虚地瞄了田言一眼:“田姑娘,你知道出黑水山最近的路么?我得尽快将我家主人带回去。”

田言想了想,她又看看还在瞪着自己的贵人,一本正经地道:“有,有一条直接通往直州的路,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

第4章眼色

景林脸上一喜,不过随后他的脸便塌了,因为田言又说:“只是要走峭壁。”

景林低头犹豫着,田言知道贵人还在瞪自己,她只能默默哀叹——她又不是故意冒犯他的,她是为了给他处理伤口啊,而且自己也快湿透了,他们无所谓谁占便宜、谁吃亏吧?

等等,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伤的明明不是很重!

那贵人急的脸都红了,在与田言又对视了一会儿之后,他似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田言眸子一亮,她好像懂了什么,她问景林:“哎,景林公公,你为什么是一个人来救你家主人啊?”

听田言这样问,那贵人又重新睁开了那双漂亮又清朗的眼睛。

景林便道:“其实我们这些人是一起上的山,只是为了寻找主子,上山来的方向不同。”

“哦,你不会给他们发信号吗?你发了信号,你周围的同伴不就来与你会合了吗?”田言又问。

“不行,发了信号岂不是告诉了那些山匪我们在这里!”景林忙道。

田言又看了看那贵人,他已经不瞪着自己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眸子微闪过一抹水光;田言直感觉自己心里那汪平静的湖水被轻轻搅动了起来。她红着脸轻咳:“景林公公,咱们找个地儿躲一躲吧,万一那些山匪在林子里游荡咱们可就惨了!”

景林一听,立刻东张西望起来。

“哎?景林公公,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来了?”

田言突然压低了声音,景林立刻伸着脖子去看:“哪里!”

“林子里!黑石块那边!”田言瞪大了眼睛,她伸手去拿景林的刀去了。

“林子里?我没有看……呃!”

景林突然翻着白眼儿歪在了河边,他身后正站着抱着刀鞘的田言,看着景林倒下,田言忙看向了那贵人,那贵人急急冲他眨了眨眼睛。

田言立刻翻景林的包袱,小包袱里只有两身衣裳、几个烧饼,田言看那贵人,发现他正盯着景林的腰看,田言又去翻景林的腰,她竟是从她的腰带里翻出来了三个小瓶子!

田言一一将瓶子举在那贵人面前,贵人便盯着她眼珠不动,直到她举到第三个瓶子,那贵人才又眨了眨眼睛。田言松了一口气,她将那个小瓶子里的药倒出来往贵人嘴里扣去,贵人咽下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贵人,我拖着您去林子里躲躲?”田言试探着问。

贵人又眨眼睛。

田言拖着这位风华绝代又半身不遂的贵人往林子里去,她还没到林子里就听到贵人开口说话了:“行了,放下我吧。”

田言被突然开口的贵人吓了一跳,她双手立刻一举,贵人“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瞬间,田言又反应过来贵人背上还有伤呢,她忙惊慌失措地要扶他起来。

“你这个……蠢女人!”贵人瞪了田言一眼,自己挣扎着起来了。

“贵人,我不是故意的!”田言忙道。

“行了,去你说的峭壁!那个景林昏不了多长时间。”贵人又瞪向了田言。

田言忙道:“哦,好,贵人,您放心吧!我刚才卯足了劲儿打他呢!”

“我姓徐,别叫贵人了,贵人二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如此别扭。”贵人又开口了。

田言忙点头,试着叫了一声:“徐公子?”

徐公子点了点头。

徐公子紧紧跟着田言,田言的步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快,眼看着前面的石头越发陡峭了,那徐公子估计田言说的地方快到了,他这才又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轻松:“从我醒来我就瞪着你,本来以为你不会懂我的意思,后来你怎么又懂了?”

田言回头看了徐公子一眼,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刚开始我在给您擦身子嘛,我想着您可能是害羞,后来我才想到,您又没骨折,只有背上那一条浅刀口,不应该全身动不了啊,除非您被下了药!随后我就又想到了景生,自己的主子跑了就跑了呗,他为什么临死还要指路呢?生怕别人追不上您?除非他就是来杀您的!他是在为自己的同伴指路!徐公子,您惹了大人物啊!您想想,来杀您的人是公公,什么样的人才能用得起公公?那起码得是王爷级别啊!”

徐公子眼里浮起了一抹碎光:“哦?可是你还不是救了我,打昏了那位景林公公?”

“我感觉还是您比较厉害,徐公子,我不会因为您这一次惹祸上身吧?”田言巴巴地问。

“会。”徐公子看看前面的峭壁,停下了脚步。

田言拧着眉心还要说什么,她看到徐公子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发簪,他手指一动,他的发簪竟是断了,他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小竹筒,对着天空一拔,一抹亮烟迅速升上了天空。

“这峭壁要怎么过?”徐公子又看向了田言。

田言忙回过了神来,她从自己怀里扯出来了两副脚套,将其中一对递给了那徐公子,她道:“公子跟着我就好,这栈道又窄又滑,千万要当心。”

徐公子看了看峭壁上长满青苔的栈道,又看了看峭壁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又问:“你怎么会知道这峭壁上有栈道?看样子,应该是好多年了。”

“公子,我就是专门干这个的!”田言笑笑,她先一步踏了上去。

徐公子看着田言走了几步,他也学着她的样子紧紧贴在峭壁上,脚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约摸两刻钟的时候,田言的脚有些酸了,不过前面就是山石地了,只要过了这几步,他们就安全了。

徐公子也看出了田言的疲惫,其实他的脚也因为过度紧张而快要麻了,眼前女子的毅力让徐公子看她的眼神又变了变。

“紧持一下,马上就到了。”他说话的语气分外的温柔,田言深呼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踏上那一片山石地。

徐公子也过来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又一起跌在地上。

田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徐公子见笑了,我腿早就酸了,脚也麻了。”

徐公子也扬起了嘴角:“我同你一样,更何况,我身上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

田言就这样看着徐公子的笑出了神。

第5章上门

“啸——”

头顶上传来了尖厉的鸣啸声,田言抬头看去,见两只机关鸟正在自己的头顶盘旋。她立刻拉了徐公子要跑,徐公子却懒懒地坐在地上没起来:“莫慌,是我的人。”

田言看看徐公子,又看看天上的机关鸟,不由伸手去抚自己跳得厉害的小心脏去了。

高高的机关鸟上垂下来了云梯,那徐公子先上了云梯,又将手递给了田言,望着他俊秀的面容与明朗的眸子,田言又感觉自己开始脸红心跳了,她不敢耽搁,立刻跟着徐公子上了云梯。

直州东城门。

一辆两乘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口上,锦罗车帘被掀开,里面露出了田言神采奕奕的脸,她的头发有些乱,不过她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好。

她跳下了马车对着车里的人行礼:“徐公子,田言就此告别了。”

车里人没有吱声,只是冲她点了点头。

田言翻身上了一匹棕色的马,她与一个戴着口罩似的黑皮面具的小子往百叶山的方向去了。

百叶山下。

陈二娘已经醒了,她头上裹着头巾在院子里翻晒着的蘑菇,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有孙屠户、陈大嫂子、还有她的女儿陈美。

几个人围着坐在小凳上翻蘑菇的陈二娘,个个面色不善,屋门口处,田词缩着肩膀扒着门框,他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好让咳嗽声显得不那样刺耳。

孙屠户先发话了:“陈二娘,你娘不肯还我那二十吊钱,我那钱总也不能打了水漂吧?看在咱们是同乡的份儿上,我又喜欢你,你还我钱就行了,我这眼睛的伤,就不给你算了!”

陈二娘红着眼眶不说话,只是翻自己手里的蘑菇。

陈大嫂子蹲下拍了拍她的手背也道:“那天我家大郎是不是给了你家小野……阿言一只鸡?鸡呢?别说你吃了啊!吃了也行,给钱吧,别说我不是你嫂子!我也不讹你,十个大钱总有吧!”

“就是!本来我还想卖了鸡攒买银钗的钱呢!哼!”陈美也努着嘴冷哼。

陈二娘捡起被陈大嫂子拍掉的蘑菇,接着翻。

“那个败坏家风的不孝女呢!你们都围着她做什么!闪开!连个事儿都办不好!”直说着,陈阿婆带着两个老汉过来了。

陈二娘抬起头看看自己的亲娘,一滴泪就那样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眼见陈婆子推开了孙屠户和陈大嫂子,她一脚踢翻了盛蘑菇的宽扁道:“别说我不是你亲娘!这都几天了!你家阿言死也死透了吧!明天你就带着刘叔和张叔去找那个小野种的尸体!我给你家阿言配了冥婚!十五个大钱!我都收了!”

陈二娘再也按捺不住,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娘,人心都是肉长的!您怎么对我们如此狠心!我们都躲到山脚下来了,阿言去了黑水山还没有消息,您连冥婚都给她配了!她可是您的外孙女儿啊!”

“我呸!老娘才没有这种外孙女!”陈阿婆骂着,她口袋里的十五个大钱也碰的丁当作响。

一旁的孙屠户立刻看向了陈阿婆:“哎,陈阿婆,你还欠我二十个大钱呢!”

“什么二十个大钱!老娘没把女儿给你?你自己没本事带她走,向老娘要什么钱!从来还没有人从老娘手里要出去过钱呢!哼!”陈阿婆年纪虽大,跳起脚来把孙屠户也吓得一怔一怔的。

“先把我家的鸡钱给了!”陈大嫂子也加了一句。

“老大媳妇!阿言办冥婚的时候,你别忘了出份子钱!”陈阿婆突然想起来大儿媳妇这里还能赚一笔呢。

陈大嫂子瞪向了自己婆婆,她抿紧了嘴,心里想着,这会儿先让着你这个老太婆!

“听到没有!明天上山去找那丫头的尸体!”陈阿婆见陈二娘只是哭,伸手便拧了她一把。陈大嫂感觉自己那十个大钱可能要不回来了,她干脆装起陈二娘家的蘑菇来了!一旁的陈美也不傻,她也帮着自己娘装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天呐!”陈二娘歪在一旁捂着脸哭了起来。

“娘!咳咳、娘!”屋里直咳嗽的田词跑了出来,他抱住陈二娘,咳的脸都涨红了。

“阿词!你身子不好,你快进去!”陈二娘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来,她忙止了哭声。

“娘!咳咳、你看那边!马!咳咳、两匹马!”田词忙指向了篱笆外面。

一时间里,所有人都望向了那边,果然,那边羊肠小路上正有两匹马急急往边边来,为首的可不就是田言!

田言早就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她气得牙齿都开始打颤了,一个大老爷们儿,两个刁蛮的婆子,都感觉她娘好欺负是吧!

“阿言!”陈二娘一喜,她忙扶着田词站起了身来。

田言气得呼哧呼哧的,她下了马,转身就抢了后面人的刀,她挥着大刀向离她最近的孙屠户确去,孙屠户惊叫一声,忙跑开了!

“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不是!好啊!今天我就让你们统统去见我爹!”田言气急了,她红着眼睛就拿刀劈向了陈阿婆,陈阿婆知道陈二娘好欺负,可是这个丫头却是手段狠辣的,她急急往一旁躲去,田言削掉了她甩开的头发,陈阿婆还以为自己脑袋被削掉了,她嗓子里“咯咯”了几声,竟是被吓昏过去了!

“啊呀!杀人啦!”陈大嫂也被田言这样子吓坏了,她也不顾她家陈美了,也不要蘑菇了,撒丫子就往山下跑,而一旁的陈美,早就吓的尿裤子了!

“田姑娘!你冷静些!”后面的男人也急急下了马,他立刻拉住了还要砍陈美的田言,田言气呼呼地将刀一扔,吓得陈美又尖叫了一声。

陈二娘与田词还在发怔,那个男人已经转向了陈二娘:“在下集尘,想来这位就是田夫人吧!”

陈二娘看了看那男人,她没急着回话,而是先把田言抱在了怀里:“阿言!真的是你阿言!你还活着!你没死!你真是吓死为娘了!呜呜呜——”

“没事了娘!有我呢!我怎么会死呢!我福大命大呢!”田言的胸脯还气地一起一伏的,她伸着手轻轻拍着陈二娘的背。

第6章泼皮

陈二娘伏着田言的肩膀哭了一会儿,田词的咳嗽声小了些,田言拍了拍陈二娘的背看向了集尘,这个时候陈二娘也才想起来家里还来了客人了。

陈二娘忙抹了一把眼泪看向了集尘,集尘尴尬地笑了笑,陈二娘忙问:“敢问阁下是?”

“我叫集尘,田姑娘帮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怕田姑娘这里再闹出什么误会来,便叫我送田姑娘回来了。”集尘又冲陈二娘拱手。

陈二娘还要说话,田言一把拉了她,她看了看地上的陈阿婆和陈美,又瞪了她们一眼才道:“娘,有什么话进去说。”

陈二娘便冲着集尘苦笑:“让阁下笑话了!”

集尘便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

田词和田言把陈阿婆抬进了屋子里,这个时候陈美也不害怕了,她干脆在茅草房里守着陈阿婆,扬言要照顾她阿奶,实则是想听听这个穿戴不俗的男人想对着这娘仨说什么,田言也没管她,反正她敢闹,她就敢打她。

陈二娘给集尘备了粗茶,集尘谢过了陈二娘才道:“我家主人能从黑水山出来多亏了田姑娘,听闻田夫人本来就在池州住,只是因为田子枫下落不明后便被官府遣回了百叶山,我家主人随后会将田夫人一家的户籍打点好,田夫人随时可以回池州,那里的条件总归要比百叶山好,而且这里对田夫人一家来说,想必也不安全了。”

陈二娘脸上浮起了欣喜,田词一兴奋,他连问了好几句:“真、真哒!咳咳咳!”

田言便叹了口气:“阿词这病……着急也咳、高兴也咳……等回了池州,咱们辛苦一些,多赚些钱,给他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你说的对,池州那里总归条件好,若是能回那里,阿词的病想来会好转许多!真是多谢小兄弟了!对了,敢问小兄弟的主子是?”陈二娘仰起脸看集尘,这生活一下子有了希望,她的心情也立刻好了起来。

“我家主人姓徐,兴许以后还会用到田姑娘,其他的,恕集尘不能多言。”集尘还是官方的笑容,官方的口吻。

陈二娘便点头:“我懂、我懂。”

隔壁茅草屋里的陈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这个时候也着起急来,她得立刻回去告诉她娘去呀!要是田言一家真要回池州,那他们走之前也得把她爹的那只大公鸡的钱给了啊!她娘说过,亲兄弟明算帐的!

田言还在与集尘说话,这时她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她往窗外看了一眼,见是陈美正撒丫子往外跑,她也没管她,只是又扭过头看向了陈二娘:“娘,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回池州?”

陈二娘一听田言这么问,她不由为难了起来:“以前在池州的宅子是你爹租的,而且……说实在的,我和你爹确实只有夫妻之实没有夫妻之名,如今你爹不在了,恐怕我们再回池州,便会遭人耻笑,我倒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是阿词还要上学读书……”

“娘,我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田词忙道。

田言直感觉自己头疼的厉害,别说在这个时代了,哪怕就是在她那一世,未婚妈妈也会遭人白眼;她也不知道这个陈二娘是怎么想的,怎么田子枫也没有给她一个名份她就为他连生了两个孩子呢?

看着田言如此为难,陈二娘也不知怎么了,就感觉慌张了起来,她自己兴许都感觉不到,她不知不觉已经将田言当成家里的主心骨了。

她女儿以前不这样儿的,她以前和田词一样胆小怕事,后来他们被官府的人赶出了池州,田言在路上发了一场高烧,连烧了四天三夜,就在陈二娘以为田言撑不下去时,她竟是退烧了,身子也快速好了起来。

从此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性格和手段也强硬起来,要不是田言,他们在百叶山下早就不知道被人欺负了多少回了。

一时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了,集尘轻咳了一声道:“要不,我和我们家主子说一声儿?”

“不用。”田言立刻拒绝了。

集尘有些错愕地看了看田言,田言却是笑笑对他道:“我们还是自力更生的好,帮人一时又不能帮人一世;只要徐公子那里有活计别忘了我就成!”

集尘突然感觉这田姑娘魄力非凡,他站在她面前都不由有些汗颜了,他立刻对着田言道:“田姑娘放心,我们那里有活计,一定优先找田姑娘。”

“多谢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先回池州,阿词的学要上,不能耽误了他。”田言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回池州所面对的困难局面了,这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不光要赚大把的银子给陈二娘和田词好的生活,她还要将想要欺负他们的人踩在脚下!

这时隔壁茅草屋里传来了动静,原来是陈阿婆醒了,她挽在脑尾的发圈儿被削了一半儿,剩下的头发半散半梳着显得她颇为狼狈。

陈阿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陈二娘的屋子里,她指着集尘就大声道:“又一个想拐卖我女儿的!好啊!看你像个有钱人!三十个大钱!少一个字儿都不卖!”

陈二娘叹了一口气往自家床上一坐,没理会陈阿婆,田词一向知道自己外婆彪悍,也躲了,倒是田言将双臂抱在用胸前,冷眼看着陈阿婆,瞧着她折腾。

集尘忙对着陈阿婆摆手:“这位婆婆,我可不是来买田夫人的,而且她不是田子枫的娘子么,为何陈阿婆还要将她卖给别人?”

“姓田的如今尸首在哪儿都找不到呢!我留着这两个赔钱货加一个病秧子做什么!我可是告诉你们了!要想带他们走!必须留下三个大钱!”陈阿婆的手快要指到集尘的鼻子上去了。

集尘哪里见过这等泼皮老妇,他不由无助地看向了田言,田言却是却是往窗子外面望去,远远的,她瞧见陈大郎与她外公正往这边来。

第7章上路

陈老汉一进来便看到了自家婆娘在那儿大呼小叫,对面那位清秀又看起来很有规矩的高个子小子一头的雾水,陈老汉直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他上前猛地拽了一把陈阿婆,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你这个死婆子!对人家官家吆喝什么!当心人家一刀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陈阿婆本来想顶回去的,又想想那时田言举着那大刀的样子,她不由瞄了一眼集尘手上的刀,她后退了两步,嘴里还叫着:“哼!有刀了不起么!杀人也是要偿命的!反正没有三十个大钱,别想带我女儿离开这儿!”

“你这个婆娘!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丢人现眼!”

陈老汉也急了,他从自己后腰上抽了烟锅子要打陈阿婆,陈阿婆一瞪眼睛冲着陈老汉的胡子就抓去:“你个老不死的!你还敢打我了!”

陈大郎一看自己爹娘先打了起来了,他忙夹在了中间,这下可好了,陈老汉的烟锅子,陈阿婆的“九阴白骨爪”全落在了他身上!

陈二娘看着自己大哥疼得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她又于心不忍,却也不敢上去插手,集尘只感觉自己尴尬的要死,田词就当没看见似的!倒是田言,她不紧不慢地道:“行了,咱们干脆今天就收拾东西走吧,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呆了!”

“哦,那我们只能走着去镇上,然后在镇上再租马车了。”集尘何尝不想快些离开这里。

好歹陈大郎生拉硬拽拖着自己的娘往回走了,陈老汉正了正自己发油的头巾,将烟锅子又插回了自己的后腰,这才开口:“哎!知道你们受委屈了!你们要回池州也好,这一路上小心些!二娘,我这儿还有六个大钱,你们路上买些干粮吃,阿爹没用,什么都帮不上你!”

陈二娘看着陈老汉枯树皮似的手中盛着的那六个大钱,她眼圈儿一红,没吱声,也没去接。虽说陈阿婆是个财迷鬼,可是陈二娘是陈老汉的第一个女儿,他看着她由一个小豆丁长成一个软软的小姑娘,又因为家里太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陈阿婆卖掉;如今女儿带着一双儿女回到老家,这破败的家里却也容不下他们,陈老汉总感觉自己亏欠这个女儿。

田词咳了两声道:“阿爷,不用了,您留着自己买烟吧!”

陈老汉没说话,不过却也没有将手收回来,田言叹了口气上前将陈老汉的手合上了:“阿爷,我们有钱,这钱您自己留着;我们先去池州站稳脚跟,等我们赚了钱,给陈爷买上好的烟!”

陈老汉默默将钱收了,他看着陈二娘收拾东西,嗓子里不由有些哽咽:“二娘啊,你不要怨你阿娘,她也是逃难过来才嫁给爹的,真是穷怕了!”

“爹,我没怨我娘!等我们赚了钱,像以前子枫在的时候一样,让人稍回来孝敬您!”陈二娘也揉了揉眼睛。

“好、好,我老了,花不了多少钱,阿词要上学,阿言也是大姑娘了,钱要花在他们的身上;子枫不在了,你们孤儿寡母在外面,多加当心!若是有了难处,记得写信回来给你大哥和三弟!”陈老汉从将烟锅子从后腰上抽了出来,他闻了一口烟味儿,自己也咳了两声。

“知道了爹。”陈二娘默默地答应。

四个人,两匹马,陈老汉看着他们远去了,他还留在山脚下那个破败的茅草屋里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踏上去池州的路之后集尘才松了一口气,虽说这一去田言心里多少也有些迷茫,不过更多的却是她对自己以后日子的期待,她看看同自己坐在马车里的陈二娘与弟弟,他们同自己一样,眼里也洋溢着光彩。

池州城。

还未到城门口,那城里的喧嚣便透过古旧的城门传了出来,集尘驾着马车排队进城,田言掀着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她的嘴角浅浅地扬着,这池州城啊,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一个“项目”呢!她千万要打好这第一仗!

说起来田言前世是一个孤儿,她是被人资助到大学毕业的,她很小就尝到了生活的艰辛和竞争的不公平,为了生存,为了出头,她也做过一些在外人看来出格的事情,在外人看来,她有些冷血,还有六亲不认,可是只有她的手下才知道,这个上司不仅护短的厉害,在必要的时候她还会为她看好的新人背黑锅。

这一世也一样,在百叶山下的那一阵子,她早已经将陈二娘和田词当成自己的家人了,她一定要尽全力护好她的家人,像上一世一样,活出样子来!

城门口有两个官差在贴告示,本来在西面排队的人全挤到东面去看告示去了,可是东面是排队进城的马车,集尘怕自己的车碰到了百姓,只能等着他们全挤过去了自己再催马前行。

田言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她问:“集尘大哥,那是什么?”

一路走来,田言与集尘也熟悉了,便开始叫他“大哥”,集尘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当田词这样叫时,他就慢慢习惯了:“哦,是官府在寻引路人吧!有点儿远,我也看不清楚。”

陈二娘也掀了马车帘子开口了:“官府为什么不直接去职方司找人呢?这天下识路与画图的大家全在职方司里,官府反而来城外贴告示,岂不是奇怪?”

集尘便笑:“田夫人说的没错,可是职方司里的人也大多是养尊处优的,而且我看上面写的是官府为了要寻逃犯找引路人,职方司里那些人才不会接这种差事,吃力又不讨好,还没赏钱,万一倒霉,再受了伤,岂不是划不来!”

等百姓们都挤到那边去了集尘才小声催马前行,这时田言也看清了告示上字,她看着上写的赏银不由叫出了声:“啧啧啧,五十两哎!”

“田夫人,田姑娘,我带你们去寻宅子吧?”集尘没有听到田言的话,进了城门,他又开始为这一家子操心住的地方了。

第8章告示

田言还在脑子里想着那五十两银子,她没理会集尘,陈二娘便忙说:“咱们去二里巷子吧,那里的宅子便宜!”

集尘便道:“田夫人,您还是去梧桐胡同租宅子吧,二里巷子的宅子虽说便宜,但是那条街太乱了,你一个女人家,带着田姑娘和田公子,怎么能住在那里呢!

“可是梧桐胡同一年的租金都快二两银子了,太贵了……”陈二娘也犯了愁。

“集尘大哥,就去梧桐胡同,我记得那里离池州书院还近!”田言开口了。

陈二娘拉了一把田言:“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池州书院哪里是我们这些人上得起的!我记这边有个姓范的先生教的私塾很便宜,半年下来才……”

“娘,上学可不光是为了读书,阿词还要学习如何与别人相处!你放心吧,有我在,阿词上得起!咱们先去租宅子!”田言打断了陈二娘的话。

集尘笑笑,催马往梧桐胡同走,田词在车里咳了两声,他小声说:“阿姐,你怕不是疯了吧,就我这穷酸样,说一句话咳、咳咳、咳三声、人家先生早把我轰、咳咳、出来了!”

田言伸手就拧了田词一把:“你怎么穷酸了?眼下咱们有十两银子,城门口还有马上要赚到手的五十两,你哪儿穷酸了?哼,等我把你送进池州书院你不好好读书时,我再让你尝一尝什么叫真正的穷酸!”

田词被自家阿姐强大的气场压得不敢还嘴,陈二娘看了一眼自家女儿,不知道她是不是这一阵子在百叶山下受欺负魔怔了,还喜欢说起大话来了!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护好两个孩子!想到这里,陈二娘不由又一阵心酸。

集尘的马车停下来了,他先下了车要伸手去扶田言,田言却是自己跳了下来,集尘的手就那样尴尬地落在半空中,还好,田词马上就握住了他的手,集尘裂开嘴角笑笑,扶着田词和陈二娘下了车。

“田姑娘,你听我一句劝,城门口那贴子,你可千万别揭,那都是穷凶恶极的人才干的活儿,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还是要多顾及自己的安全!”集尘苦口婆心,田言嘴上答应着,心里早在盘算着一会儿租好宅子就去揭那告示。

“阿言,人家集尘可是好心,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虽说田言自那次发烧之后性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可是陈二娘知道,这孩子和自己一样,有时候特别较真儿。

“我听着呢娘!走走走,去看宅子!”田言忙往前边去了。

集尘看了看田言潇洒的背影,他直感觉自己心里涌起来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集尘陪着田言等人在梧桐胡同看了好一阵子,终于将宅子定下来了,是和另一个租户合租的一处宅子,那是一对父女,看上去寡言少语,那家的姑娘长得挺漂亮的,瓜子儿脸,大眼睛,就是她爹,虎背熊腰的,还有些凶神恶煞,让人不敢亲近。

这边的事情办好之后集尘还要回他家主人那里交差,陈二娘又带着田言和田词将他送到了梧桐胡同口上,集尘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他向陈二娘一行人道了别,干脆一提身子往屋顶上飞掠而去了。田词不由感叹道:“哇——咳咳、集尘哥哥的身手真好!阿姐你说,咳咳、我要有这身手,咱们是不是就不会被欺负了?”

田言白了田词一眼道:“锄头都提不动,还想着有这身手……”

田词面无表情地看着田言往回走,他开始怀疑前面的姑娘是不是自己的亲姐姐。

田言和陈二娘回到院子里便看到东院儿里那个小姑娘正站在门口,她手上还抱着一卷席子,她看到陈二娘与田言过来便笑道:“这位大娘,西院里好几年不住人了,家具潮湿,我爹叫我拿来席子给你们铺在床下,省得害了病。”

陈二娘忙摇手:“不了不了,这席子一看就是新的,我们怎么好意思!”

那姑娘便接着道:“我爹是个退伍士卒,从战场回来时老家的人都没了,我们便在这里以卖席为生,席子不值钱,大娘拿着吧!以后还多望大娘照应呢!”

陈二娘还要推辞,田言拉了她一把冲那姑娘笑:“多谢姑娘了,对了,我叫田言,这是我阿弟田词,姑娘你叫什么?”

那姑娘接着笑:“我叫卫兰。”

“谢谢你啊卫兰,我们今天第一天搬进来,一会儿你和你爹过来同我们一起吃饭吧!”田言也笑。

“阿姐!”

“阿言!”

田词和陈二娘同时拽了田言一把,田言猛地反应过来,这可不是她上一世,这寡妇鳏夫同租一宅子,本来就容易惹人闲话。于是田言忙改了口:“啊,一会儿我娘做了饭我给你们端过去!”

卫兰就笑:“不用麻烦了,我先屋了。”

卫兰将席子递给了田言,田言接过席子时还摸到了卫兰手上的茧子,她看着卫兰往东院儿里走,又看到垂花门那边的屋角上,那个魁梧的汉子闪了一下身影。

一个糙汉子带着自己的女儿在这里谋生也是不易啊。

田言抱着席子往西院儿走,一路上陈二娘便开始教她一个大姑娘家做人的道理,连田词都对她念叨起孔孟之道来了,不过田言表面上点着头,应着声,她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收拾好这宅子之后天色也就发黑了,田言借口出来帮田词买药,实际上她则是奔着城门去了——她得在城门关闭之前将那个告示揭了。

城门口上,来去的行人开始加快脚步,城门口的官兵正提高着嗓门儿催着进出城的人,连检查都免了,田言小跑着出了城,到了那贴着告示的墙边,她伸手就要揭那告示,不想又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也按上了那告示!

“卫兰?”

“田言?”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个姑娘对看一眼,相视而笑。

天色越发的黑了,城门也已经关了,田言和卫兰并肩往回走,她在小摊儿上买了甜饼请卫兰吃,卫兰也没客气,伸手接了。

第9章伙伴

两个姑娘边走边聊,这个时候田言才知道,原来卫兰和她爹除了卖席子之外,也接官府外散的活儿,而且卫兰身手也不弱,虽说他们父女仗着功夫好,可其实他们也是一年前才搬到池州的,对于这一片儿并不熟悉,只是看着官府出五十两银子寻引路人,他们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田言将告示又细读了一遍,原来是官府正在追捕一个逃犯,那逃犯跑到后山上去了,池州的后山上怪石颇多,捕快又不敢轻易入深山,可是那逃犯得罪的又是一个大人物,上面有压力,池州的州官便心塞了。

“你说这池州后山这么大,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他,不过我爹说了,总要试一试,我感觉我爹有些较真儿了,自从我娘死后,他总是感觉对不起我和我娘,拼了命地赚钱,又想出头,总想让我脱离了军籍嫁个好人家,可是我感觉我这样儿挺好的。”卫兰细细地嚼着甜饼。

田言原来也看过不少古文,那里面把这些底层的将士描写的都挺惨的,她想着也许是文人用了一些夸张的手法,不想原来竟都是真的。听卫兰的意思,他爹也是好几次差点儿在战场上丧命,可是最后年纪大了还要靠卖席为生,难免让闻者惋惜,听者哀叹。

“卫兰,不如咱们合作吧?你们身手好,我认路,如果这个差事成了,赏银咱们对半分。”田言忙道。

卫兰便问:“你有把握啊?”

田言便轻笑:“忘了告诉你了,我爹叫田子枫。”

卫兰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你是田子枫的女儿?”

田言便笑着点头。

田言一直在听别人说她这一世的爹,可是田子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了解,今天听卫兰和她一说,她才明白,原来她爹就是辅料中的老干妈、零食中的大辣片、乐器中的长唢呐、舞台剧中的二人转!

霸气、风流、专业、精致……他爹就是这个行业金字塔顶尖上的人物!

“听闻田大人之前也在职方司当差的,而且我还听我爹说,他们当年在犬丘的那一战,引路的就是田大人!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他突然就被职方司赶走了,再后来,听说死了。”卫兰看着田言的眸子里亮晶晶的,好像她现在傍上了一条粗大腿似的!

“呃……我娘和我爹没有成亲,所以我们并没有池州户籍,我们被官府的人赶回百叶山时我发了一场高烧,差点儿过去了,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了,除了我吃饭的本事。”田言忙道。

“哦,原来如此!那这样,咱们明天一起去衙门,有你在,这五十两银子绝对就到手了!”卫兰一下子对田言亲昵起来了。

“呃……也不能这样说吧!”田言好久不这样被人恭维了,她还有点儿不大习惯。

回去的路上田言又给田词买了药,等她回到西院里时,陈二娘正在垂花门那边等着她。

陈二娘黑了一张脸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是不是出城去揭告示了?”

田言将自己手上的药往陈二娘手上一塞,她笑盈盈地道:“娘,你只说对了一半儿!”

“嗯?”陈二娘的眉毛皱的更深了。

田言便将自己碰到卫兰的事情说了,陈二娘也颇为惊讶,她又嘱咐着田言道:“你没听集尘说那上面的人都是穷凶恶极的人么?明天我就去车马行找活计做,这个活儿,你不要接了,就给了东院儿那父女俩吧!”

“娘,为人怎么能言而无信呢!我都答应人家了,再说了,我爹都不在了,您去车马行找活干,怎么样也要有投名状吧?要不然人家为什么收你啊!世态炎凉,人情淡薄,您还以为拿我爹的名字出来,人家就会对你客客气气的?”田言直说着进了屋子里。

陈二娘想想,女儿说的话也有道理,可是一想到她要去做危险的差事,陈二娘这心里就不踏实。

“娘,您别操心了,人家卫兰他爹是战场上下来的,身手好着呢!和江湖上那些花拳绣腿的人是不一样的!有他们在,你还担心什么!”田言又加了一句。

屋子里传来了田词的咳嗽声,陈二娘没再说什么,拿着药去煎药了。

第二天天不亮田言就起来了,她怕陈二娘再突然反悔,干脆没叫醒她就偷偷往外走了。她往东院走,刚好,卫兰也过来找她,两个姑娘又相视一笑,田言主动上去挽了卫兰的手。

“我爹随后就来,咱们先去街上吃个早饭。”卫兰笑笑。

“行。”田言也笑。

卫兰的爹叫卫勤,他出了梧桐胡同就看到了包子铺门口上自己的女儿,他往那边走去,卫兰便向他招了招手。

卫勤看到田言有些拘谨,虽说田言第一次见卫勤感觉他这人有些不好相处,可是现在她又发现他是那种少言寡语又心思缜密的汉子,尤其是他目光坚定,喜怒不形于色,这便让人感觉他是个极靠得住的人。

卫勤对着田言拱了拱手,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田言便笑:“卫叔叔不必多礼,咱们住在一处,天天这样儿岂不是别扭?”

卫勤便垂头轻笑,没有言语。

田言便看向了卫兰:“卫兰,你们去过池州后山吗?”

卫兰便点头:“去过,是为了看地形,那一片后山山脚下是一片林子,可是往里面走便都是黑石了,只有一些高及膝盖的灌木,其实这样的地形是不好藏人的,巧就巧在那里有许多碎石堆,有的是天然的,有的是后来人堆的,有的甚至后面其实是山洞,这便多了迷惑性,人也便不敢轻易去查看碎石后面有什么了。”

“我有一个疑问,看这告示上所说的,那个逃犯应该身手不差,他既然能上后山,那他也应该能逃出池州,他为什么不直接往外逃,而是往后山上去呢?”田言瞄向了卫勤。

卫勤便沉下了眉心:“其实这不是官府第一次贴告示,之前的告示也有人揭,不过都是无功而返,也于是,这一次我才下决心让阿兰去揭贴。”

第10章上山

田言瞄了一眼卫兰,见她闭着眼睛很是诚恳地点了点头,接着卫勤又道:“听说那是一个盗贼,是想偷郡守大人家里的一样宝物,不成功便不离去。”

田言便扁着嘴不说话了,世上还有这么有执念的盗贼?也就是说要么他被捉住,要么他偷了东西离去呗!

“算了,这是人家盗贼的事情,咱们也不好多管,咱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为那些官差引路。”田言说着从自己包里抽出来一张图,她将那张图在桌子上铺了,又看向了卫家父女。

“不瞒二位,其实我是在池州长大的,想来卫叔叔也知道我是田子枫的女儿,对于后山,我比较熟悉,后山虽说大,但是只要按照我说的找,那盗贼便无处可藏。”田言熟悉池州后山其实是因为她上一世做过这里的项目,别说是这池州了,全国的地儿她基本都做过,而且大目标是五年一更新,小目标是三年一更新,变化比较快的商铺还是一年一年更新,她对这些东西简直熟的不能再熟了。

卫兰低头看图,她看到图上有几处被圈了点,还做了些标注,她不由问:“阿言,你怎么能确信那个盗贼就一定藏在你圈的这几个点当中呢?”

田言就笑:“我不确定啊,但是这几个点最复杂,我只知道如何全地查看它后面有没有人,咱们只是引路而已,找人的事情让那些官差去做!”

她这样一说,卫兰便懂了,她扭头看向了自己的爹爹:“咱们都把事情想复杂了,咱们总想着如何在那么大的后山里找人,可是实际上咱们只要确定哪个地方能藏人,让官差们集中力量包围这些点,没人就查看下一个,有人就围上去捉住;这样一来官差的声势也就大,那盗贼自然害怕,他若是不换地方最好了,我们一个点一个点地看;如果他不想被捉到而继续逃跑,那就等于自暴行踪,那捉起来就更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咱们根本不用看山林,只管往后山那些杂乱的石堆里去,因为山林里会有砍柴的,拾蘑菇的,若是那贼一入山林,一定会被人发现。”百里若宁又道。

卫勤又问:“后山这么大,为何阿言你只圈了这几个点?你不是说要一个一个地查看吗?”

“卫叔叔您不是说了么,他是一定要将人家的宝物偷到手的,而他是个人,又不是神,他虽说在藏在后山乱石那边,但是他还是要吃饭喝水的呀!”

“啊,我懂了!这里是护城河的上游,而且从这些地方下去可以在林子里打猎,或者吓唬一些砍柴的,抢他们的东西吃!”

田言刚说完卫兰便恍然大悟,田言收了图道:“所以,卫叔叔、阿兰你们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就去衙门!”

“走!”卫勤立刻站了起来。

早在昨天晚上田言揭那告示时城门口上的官兵就知道了,这时衙门里的捕快也在等着他们来呢,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好久了,两拨人便也不再啰嗦,直奔池州后山去了。

只是,上了山之后田言才发现不对劲儿。

只是捉一个贼而已,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逃犯,这些官差不光带了刀,还带了几只旧弩,早在上山时,卫勤就已经将捉人的方法告诉了官差,毕竟他是个成年人,相比起卫兰与田言来,官差会比较相信卫勤;而这个时候官差们已经开始搜索第一堆碎石去了。

田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没说话,卫兰蹲在了她身边轻声问:“阿言,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田言凑上了卫兰的耳朵:“我感觉这些官差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们,你和卫叔叔小心为上,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咱们先跑,不用管他们。”

卫兰努了努嘴没明白田言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看自己的爹爹,见他也正在随着官差们一起搜索。

田言伸手去挽自己的裤角,她低头便看到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有几条划痕,像是用刀划出来的,而且看那力度不像是匕首,应该是用大刀。田言扭头看向那些刚刚上山的捕快,他们的刀都没有鞘,更何他们也有规定,在外面不能随便亮刀,以免吓到在林子里砍柴的百姓。

田言没吱声,她放眼看向自己的周围,随即又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发现了那种划痕,她又回头看了看那帮捕快,然后起身往小河边走去了。

卫兰起身跟上了她:“阿言,你做什么去?”

“咱们也不能白上山啊,听闻河边长着一种细草,草芯甜甜的可以吃,我去找找。”田言故意说。

“不好吧,我爹他们在这里搜人,咱们不要离他们太远!”卫兰忙道。

田言没回应卫兰,因为她又发现了那种有划痕的石头,前面便是那条经过山涧的河水了,那边长着茂盛的细草,田言往河水的下游看去,正好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农夫正在那里掬水喝,河水湿了他垂下来的粗布袖子,他喝完水往这里看了一眼,又拾起了自己的筐准备往林子里去。

“老伯等一下!”田言立刻叫了一声,卫兰见她小跑着往那边去了,她也忙跟上了她。

农夫笑盈盈地看了看田言,田言追到他身边便问:“老伯,槐树巷子里卖的那种细草是在这儿采的吗?哪一种的草芯是甜的呀?”

这个时候卫兰也追了上来,她扯了扯田言的袖子道:“阿言,我们快回去吧!”

“等一下!”田言又看向了那老伯。

那农夫只好笑:“姑娘莫说笑了,哪有人卖那种细草啊!这个东西到处是,能不能找到得看运气啊!有的长得太老了不甜,有的还没长成,没有芯,不好找!”

“哦,谢谢老伯,阿兰,我们走吧。”田言说着拉着卫兰往回走了,她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农夫,见他背着筐不急不徐地往林子里去,并没回头看自己,他的鞋底上沾了一些黑色的小石粒,鞋面侧面却没有土。

第11章受伤

这时,不远处有两个官差往田言这边走来了,田言松了卫兰立刻奔过去扯住了一个官差的袖子,她回身指向了那个还在不急不徐回林子的农夫,两个官差对看一眼,同时对着那个农夫大呼出声:“前面的人!站住!”

农夫的身子立刻不动了,不过他却是没有回头看叫住自己的人。

田言拉了卫兰同那两个官差一起往农夫那边去,等着官差要靠近农夫时,农夫才慢慢转过身来,脸上也带上了诚慌诚恐的笑容:“哟,两位官爷,叫小的有何事?”

一个官差问:“你是从林子里过来喝水的?”

农夫接着笑:“是呀官爷!”

“那你鞋上为何只有细石渣子而没有泥土呢?若说你在出林子时已经将土刮干净了,也不可能鞋面上也不沾着吧?”田言又问。

农夫又嘿嘿一笑,他伸手去扶自己的斗笠,谁知他的手一动,斗笠立刻向一个官差的脸削来!那官差捂着脸往后踉跄了几步一下子跌在了地上;另一官差伸手就去抽刀却是被那农夫一把按住刀鞘,另一只手稳狠劈向了他的脖子,那官差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倒在河边不动了!

“来人呐!”跌在地上的官差大呼一声,农夫抬腿狠狠踩上了他的侧脸,官差的下身一哆嗦,整个人便如死鱼一样不动了!

田言大惊,她拉着卫兰就要转身跑,卫兰却是拾了地上官差丢下的刀指向了那农夫!

“这个时候再跑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这个人出手狠辣,万不能把后背亮给他!”卫兰压低了声音将田言护在了身后。

田言慢慢弯下身子捡了一块大石子握在了手里,而在另一边的官差们都提着刀往这边跑过来了!

农夫看了看那边的官差,他扭身就要往另一方向跑,卫兰将刀一挥,拦在了他的身前!

农夫人眸子里带着血红,嘴角上也带着狠厉,卫兰那双漂亮的眸子也瞪得极大,双唇紧紧抿着,她的下颌骨一动一动的,似是在磨后槽牙。

田言不由为卫兰捏了一把汗,她也死死盯着那个农夫,她听到身后的官差越来越近了!

“碰!”

突然,农夫猛地向卫兰的伸手,卫兰一惊,立刻扬刀自卫,不想农夫出手极快,他反手握卫兰的手腕将刀一转,田言还以为他要伤卫兰,她伸手将手里的石砸向了农夫的头!

“刺!”

“啪!”

农夫捂着额角后退几步往黑石碎那边跑,田言却是感觉自己大手臂上一凉,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阿言!”

卫兰扯开自己的腰带往田言的肩膀上一缠,她她紧紧一勒,这时田言才感觉到了钻心的疼!

“田姑娘!”这时卫勤和官差们也到了这边了。

田言疼的直打哆嗦,她咬了咬牙冲那农夫的背影道:“快追!那边全是碎石,没有藏身之地,若是等他转了弯钻进林子里,伤了普通百姓就不得了了!”

官差们大呼小叫着往那边涌去,卫勤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与田言,他也要追,不想他脚下一个趔趄,却是跌在了地上。

那农夫本来身手就极好,官差们踏着碎石子根本跑不快,这一行人便眼睁睁地看着他钻进了林子里!

田言拧着眉心没说话,她已经疼地说不出话来了,而卫兰却是压低声音道了一句:“没用的废物!”

“好了,咱们先回去吧!田姑娘流了这么血,万一伤了筋骨可就糟了!”卫勤说着弯下了身子,卫兰扶着田言趴上了自家爹爹的背,卫勤立刻背着田言往回走了。

陈二娘正纳着一双鞋底儿,她抬眼看到卫勤背着田言进了西院,陈二娘一惊,等卫勤走近了她才看到自家闺女被血染红了的半条手臂,陈二娘惊叫了一声,卫勤忙道:“田家娘子不要惊慌,阿兰马上就带着大夫过来了,你先去准备热水吧!”

陈二娘哆哆嗦嗦在原地没动,卫勤一着急,他又重复了一句:“去呀!”

陈二娘被吓了一跳,她这才忙往厨房跑去。

听到动静的田词也出来了,他也被田言那染了好多血的手臂吓住了,不过他却是来不及问卫勤什么便先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田言脸色发白,她只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没有知觉了,卫勤扶着她靠坐在床边,他扭头看向了田词:“阿词!快去拿干净的纱布!”

田词咳的脸都红了,他弯着身子咳着往柜子里翻纱布去了。

随后卫兰风风火火地跑了过,她还拽着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大夫,那老大夫人甩开了卫兰喘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是进了屋,看了看受伤的田言,又弯着腰喘了一会儿,才打开自己的药箱。

陈二娘端着热水进了屋里,她急得眼泪直往下掉,那老大夫坐在床边给田言处理伤口,他脸上因奔跑涌起的红晕还没有散去,就听他道:“这孩子伤了内臂的一根大筋儿,接下来一个月里好好养着,不要提重物,不要过度劳动,我、咳咳、我给你们再开张方子!”

陈二娘跟着大夫往外屋里去,卫勤也跟了出去,外屋里田词还在咳个不停。

这些人一走,卫兰便立刻上前坐在了田言的床边,她拾了一旁的布巾子替她沾了沾头上的冷汗小声问她:“阿言,你感觉怎么样?”

“疼……”田言只回了一个字。

那会儿还没感觉什么,尤其是这老大夫给她上好药之后,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了!

“看你这样子我真的好难受!恨不得伤的我自己!”卫兰懊恼地道。

“没……没事儿!咱们干的……嘶……不就是这个行当嘛!”田言疼的龇牙咧嘴,却还要安慰卫兰。

“你想不想喝水啊?”卫兰又忙问,田言点点头,卫兰忙伸手去拿水了。

外屋里,老大夫开了药方子,又留下了一些止血的药便往外走了,陈二娘坐在桌边滴眼泪,卫勤一个七尺高的大汉子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还是田词喝了几口冷水,暂时止了咳嗽过来与他搭话了。

第12章疑惑

“卫、咳咳、卫叔叔……我姐姐她……”田词一面捂着嘴咳嗽一面问。

卫勤伸手干搓了一把脸,他有些懊恼地道:“是我大意了!”

卫勤把他们上山的事儿说了,田词一声不吭,陈二娘便坐在桌边小声哭泣:“当初集尘就告诉她了,叫她不要去、不要去!结果呢!她怎么就不听呢!看看她那伤口,再斜几分都能砍到右胸口上了!”

“田家娘子……你……莫急……”卫勤看着陈二娘哭,她也着急,可是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

里屋里,卫兰给田言盖了薄被,她轻声道:“你疼就睡一会儿吧,大夫说一会喝了药就会犯困,你多睡觉才能好的快。”

“嗯,你也别总是守着我了,我没事儿。”田言伸手拍了拍卫兰的手,卫兰应了一声从床边起身,田言的手却是僵在了半空中。

卫兰拿着大夫留下的药出去了,田言将没受伤的手缩进了被子里,盯着屋门口发呆——卫兰的手腕上居然没有淤青?那个逃犯分明用力握了她的手要她强行松刀,是自己以为他要伤卫兰才用石头打他的,没想到自己却是被刀划了一下子。

还有就是,急着追那逃犯的官差都没摔倒,只是转了一个身就趴在了石子上的卫叔叔怎么就没站稳?

直说着,门帘被掀开,是卫勤进来了,他看了看田言,田言便冲她露出来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不是特别难受?你忍一会儿,你娘熬药去了,喝了药就会好多了。”卫勤说着动手去收拾带血的纱布去了。

田言悄悄打量着卫勤,没说话。

好一会儿,卫勤又问:“阿言,你怎么知道那个农夫就是逃犯的?仅仅是因为他的鞋子上只有黑沙而没有泥土?”

田言便轻声道:“上山砍柴挖菜的人哪有不束袖的?他那样松着袖子不像是干活的;我问他槐树巷子里卖的那种甜草怎么找,他却说怎么可能有人买这种东西,他以为我是在试探他,于是就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哼,聪明反被聪明误,我那一句说的可是实话,虽说确实是在试探他;他知道槐树巷子,却是不知道那边真的卖那种甜草,所以他只是了解池州城,并不熟悉池州城。”

卫勤不由咽了口唾沫,田言瞄着他的脸色又问:“阿兰没事儿吧?”

“她没事儿,我把这个拿去洗洗,你休息一会儿吧。”卫勤说着,扭头出去了。

田言拧了拧眉,她心里有些疑惑,不过现在她伤成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出门了,她还是安心养伤的好。

等田言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发黑了,她动了动身子,感觉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

陈二娘挑了帘子进来,她手上还端着药:“阿言?你醒了?刚好,到了吃药的时候了。”

田言接过陈二娘的药碗,她屏住呼吸一口气将药喝了,又往嘴里灌了好几口水才感觉那苦味淡了。

“娘,阿兰他们呢?”

“去衙门那边要银子去了。”

田言便没再吱声。

陈二娘张罗晚饭去了,不一会儿,厨房里便飘出来了菜香,垂花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响动,田言推了推自己床边的窗子往外面看去。

眼见陈二娘从厨房里出来了,她笑盈盈地道:“阿兰和阿兰爹回来了?刚好,我这饭快好了!呀,阿兰爹这是怎么了?”

卫兰气呼呼地道:“别提了!我们去衙门要银子,可是那当官儿的却不给!说什么没抓到逃犯!他是不是有病啊!我们是引路的,又不是官差,我们带他们上山找到了逃犯,抓不住逃犯是那些官差窝囊,关我们什么事儿!凭什么不给我们银子!”

“行了,自来民不与官斗,去洗把脸吧!”卫勤却是淡淡的,好像他并不在乎这五十两银子。

卫兰挽了袖子在井水旁边的水盆里掬了水,她搓了两把脸便往田言的屋子里去了。

田言看着卫兰进来便又在床上靠好了,卫兰看了看她的伤口问:“还疼不疼啊?”

“当然疼了。”田言叹息。

卫兰便又努起嘴道:“哼!看来这当官儿的没一个好东西!我保证再也不接官府的活儿了!欺人太甚!”

“是啊,五十两银子呢!就这么没了,白挨了一刀!”田言也有些郁闷了。

卫兰看了看田言,她拧了眉心:“对不起啊阿言,都是我太冲动了,要是我没拦那逃犯,他也不会夺刀,他不夺刀,你也就不会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是那逃犯太凶残了。不过,阿兰,你有没有感觉奇怪,那逃犯对那两个官差下手挺重的,他能一下子把一个官差砍昏了,也能一脚把地上的官差踩的不省人事,可是他在夺你刀的时候,你的手腕居然没有淤青,是不是说,他对你手下留情了?”田言小声问。

卫兰一惊,她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她也压低了声音道:“好……好像是这么回事……以他那种力道,除非是刻意的,要不然……我这手腕……”

卫兰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如果那人真的用力了,她的手腕起码会脱臼!

“阿言,这是怎么回事?”卫兰瞪大了眼睛。

田言又看了看窗子外面的卫勤,他正在帮着陈二娘从井里打水,她扭过头来冲卫兰道:“阿兰,这些天你盯好卫叔叔,如果他有什么异常,你就来告诉我,千万不要一个人行动,知道吗?”

卫兰虽说一脸的不解,却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田言除了方便几乎全是在床上度过,不过她却也没有闲着,她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把池州坊图背了个滚瓜烂熟,顺便还看了几本写法粗鄙的地理志;虽说这些她都熟悉,可是古时与今日还是有些不同的。

而且,她也没想到池州的州官这么不近人性,看来以后接私活的想法儿要落空了,她们还得想办法去车马行接生意。可是这样的话,唉,他们又免不了受人白眼儿了。

第13章跟踪

这一天,大夫来给田言拆线了,陈二娘紧张的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田词也一个劲儿捂着嘴好不让自己的咳嗽声打扰到大夫,那老大夫眯缝着眼睛,田言也学着他的样子眯缝着眼睛,她怀疑老大夫是不是还没睡醒!

就在田言还质疑老大夫是不是在认真查看她的伤口时,猛地她感觉自己手臂上滋啦啦一阵刺痛,疼她眼泪直往外涌,她都感觉鼻涕都被挤出来了!没等她反应过来,老大夫人就慢悠悠地道:“再戴两天纱布!好了,完事儿了!”

田言硬是被老大夫气的把脾气憋回去了,陈二娘看着自家姑娘的胳膊不由落泪:“哎,瞧这细皮嫩肉的,硬是多了一条像蜘蛛一样的纹路,以后被夫家看到了可怎么解释呀!”

田言疼的头皮发麻,她都没听到自己娘亲说什么,等她缓过劲儿来了,那老大夫早走了,陈二娘也熬药去了,田言后知后觉地在床上“嗷嗷”叫了两嗓子,田词咳嗽了两声掀了门帘,他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姐姐两眼,又默不作声地缩回了脖子。

没过一小会儿,卫兰过来了,她行色匆匆,进了田言的屋子还把门儿关上了。

田言瞄着卫兰问:“怎么了?鬼鬼祟祟的!”

卫兰往田言的床边上一坐道:“你不是说让我这些天留意着我爹点儿吗?我留意了!我见他每隔三四天就会夜半出门,我本来想偷偷跟上他的,可是我爹又警觉的很,有一次我是悄悄跟上去了,可是也就跟着他穿过了两条胡同就不敢再往前走了!”

“那你知道他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吗?”田言忙问。

“好像是城门口那边。”卫兰又道。

田言拧了拧眉心,她小声说:“一下次咱们一起去。”

卫兰抿抿双唇,没说什么。

田言借口说去和卫兰作伴儿,自家姑娘都十三岁多了,陈二娘想着她也有自己的心事儿了,便没有多管她,于是田言便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卫兰的屋子里,这两个姑娘,监视起卫勤来了。

这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的亮,田言正与卫兰在床上躺着说悄悄话,这时,窗子上浮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田言立刻将食指放在了唇上,卫兰立刻不说话了。

就听外面响起了卫勤的声音:“阿兰?你睡了吗?”

卫兰没吱声,田言当然也没吱声儿,又过了一会儿,卫勤又叫了几声,在确信里面的人睡熟了时,他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田言起来穿鞋,卫兰也把自己的小刀带上了。

卫勤一路走的急,田言和卫兰没敢追得他太近,等到卫勤到了东城门的城墙根上时,他突然不走了,而是四下张望起来。田言和卫兰在拐角处猫着身子,她们看着卫勤拨开了杂草跳进了一个洞里,然后不见了。

卫兰扭头看向了田言,田言小声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阿言,你说我爹会不会是太寂寞,偷偷找城外的寡妇去了?”卫兰展开了自己的想象力。

“这城里偏僻的地方也多啊,为什么一定要出城呢?多危险!再说了,这城里细皮嫩肉的寡妇们你爹看不上,非要去城外找手脚满是老茧,灰头土面的?”田言反问卫兰。

卫兰便不作声了。

两个姑娘也往城墙根那边去,眼见杂草堆里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卫兰拧了拧眉又问:“阿言,你确信要去吗?”

田言看了看卫兰,她先她一步跳了下去,卫兰被田言吓了一跳,想着她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她也急急跳了下去。

下来之后田言才明白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洞,是通往城外的,这洞挺小的,小到城内和城外的月亮都可以照进来。等田言再出来时她便到了城外,后面的卫兰戳了戳她的屁股,田言忙爬出了洞口。

不远处,卫勤正沿着城墙投下来的阴影走着,田言看到他沿着阴影往北去了,她也忙追了过去。

卫兰小心翼翼地跟在了田言的身后,两个姑娘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阿武!你怎么还没走!”

“我拿不到东西绝不走!我们的兄弟们都约好了!卫勤,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幸运,可以站在太阳底下带着女儿做些小生意!你别忘了!你也曾与我们一样!你不想抛下你的女儿帮我们这些兄弟们的忙,我理解你,可是,你也不要想着阻止我做我要做的事情!”

田言停了脚步,她伸手抓住了卫兰的手,卫兰便也停了脚步。

就听卫勤又道:“你进不了城,也逃不出池州,你现在很危险!”

“这我可就管不了了!早在五年前我就应该死了,老天留着我这条命为的就是要办成这件大事!我们不会让那些兄弟们白白冤死的!”

“阿武,你根本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那州官封了山,你是想逃都逃不了!你再入郡守家,也是死路一条!”卫勤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着急。

“我用不着你提醒我!”

两个男人似是要在阴影里吵起来了,卫兰扯了扯田言的袖子,田言推着卫兰往回走了。

两个姑娘又由那个洞里钻回了城里,城楼上的卫兵换了岗,田言推着卫兰小心翼翼地沿着阴影走,等她们出了城墙上卫兵的视线范围,两个姑娘才松了一口气。

卫兰挽着田言的手迫不急待地问:“阿言!我听我爹和那个男人的口气,那男人应该是我爹的同僚,我爹最重情义,如果不是他旧时的军士好友,他是不会冒险出城的!”

田言便轻声道:“明天问问你爹就知道了,明显,傻子都看出来,那个人在做危险的事,而且还想把你爹拉下水!”

“那怎么办?我爹好不容易才过上了现在稳定的日子!”卫兰着了急。

田言歪着头问卫兰:“稳定的日子?以前你们不稳定?”

卫兰便叹了口气:“回去我再和你说吧!这事儿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田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卫勤应该还在城外,她只能和卫兰加快了往回走的脚步。

第14章逃跑

田言和卫兰回来便立刻上了床,两个人听着外面的动静,卫兰也对着田言说起了自己爹以前的事情。

“我娘死的早,我一直在我姑姑家住,我姑姑家里也是寻常百姓,有四五个孩子要张嘴吃饭,日子也是清苦的很。后来我爹受了伤,他带着归田文书才把我从我姑姑那里接走,可偏偏是这时西北又传来消息说我爹的上头将军叛变了,一时所有人看我爹的眼色全变了,还好我爹有归田文书在手;他也不想见一个人就把这件事情解释一遍,于是才带着我到了池州,这里又没有人认得我们,我们便以卖席为生。”

卫兰小声说着,田言枕着自己的胳膊听着,她轻声道:“所以卫叔叔去见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在军中的旧识了。”

“而且他们现在好像不能见光了。”卫兰也道。

“我们先不要胡乱猜测,等卫叔叔回来,我们再问他,听刚才那个人的口气,他像是要豁出性命去做一件事一样,卫叔叔万万不能掺合进去。”田言便叹了口气。

卫兰沉下了眉心,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东天发白时卫勤才回来,田言听到了北屋里开门的声音,她给了卫兰一个眼色,两个姑娘立刻起身往屋外去。

“爹!”

卫勤刚要进屋被自家女儿喊住了,他不由身子一僵,推门的手都停住了。

“阿兰?你起的这么早?”卫勤挤出了一丝苦笑。

田言从卫兰身后闪身出来,他道:“卫叔叔,我们没睡,我们在等你回来呢。”

卫勤一时怔住了。

三个人在卫勤的外屋里坐了,卫兰还倒了茶水,卫勤垂头看着淡黄的茶水默不作声,他知道对面四只眼睛正在紧紧盯着自己呢。

田言最先说话了:“卫叔叔,凌晨的时候我们跟着你出去了。”

卫勤握着茶杯的手就紧了紧。

田言接着道:“我就说呢,那人狠狠划了我一刀,可是他握过的卫兰的手腕上居然没有淤青,这不合理啊,除非他认得卫兰,而且他压根儿就没想伤她,是我关心则乱,伤了自己;还有,以卫叔叔的身手,当时在山上时追上那个人完全不成问题,可是卫叔叔偏偏就故作摔了一跤,磨蹭半才起来,原来那个人是卫叔叔在军中的旧识。”

卫勤还是没有说话,卫兰便也劝道:“爹,我知道你重情义,可是咱们眼下都是为了躲避别人的闲言碎语才逃到池州的,你可不能犯糊涂,做出什么傻事来啊。”

卫勤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他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是瞒不下去了:“阿武的确是我在军中的旧识,可是他不是坏人,而且穆将军是决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的!穆将军为人正直,百姓们都知道他是个忠义之人,可是朝廷上的大事,我们这种小人物哪里说得上话。”

“卫叔叔说的是,这些事情我们插不了手,可是卫叔叔,您如今又不是一个人,您还有卫兰呢,您总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地吧?”田言又问。

“当然不是!当我知道那个逃犯就是阿武时,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早说过要他逃的,可是他不听!如今好了,郡守叫人封山,他现在想逃也逃不了了!阿言,阿兰,这件事情你们万万不能告诉别人!阿武没有骚扰过百姓,更没有杀过人,他大概是为穆将军鸣不平,想做些什么,我帮不了他,也没有能力帮,可是我是万万不想让他落在郡守之手的!”卫勤握着茶杯的指关节开始泛白了。

田言沉默了,卫兰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曾被那个阿武握过的手腕,她想着,当时那么多带刀的官差在追他,他还能想到尽量不伤自己,这个人一定不是个坏人!虽说阿言受伤了,可是他大概也没想到阿言会突然拿石头砸他吧!

“阿言,我相信我爹,我爹是个说谎都会脸红的人,如果他说那个阿武不是坏人,那应该就不是,你看,从自官府贴出海捕文书以后,并没百姓说自己丢了财物或者伤了性命,我和我爹原来在家乡也是受尽人们的白眼,他们这种人最是可怜,在沙场上拼过命,回来还要被人诬陷,任是谁不会心寒?”卫兰摇了摇田言的胳膊,她的眼圈儿不由红了。

听着自己女儿说出这番话,卫勤也想到了自己以前的日子,他一个大男人也揉了揉眼睛,脖子处的喉结不停地上下翻动着。

田言叹了口气,她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手心里划着圈圈,她轻声道:“其实,他也不是无路可逃,我想山林里应该有一条路通往晋州,只要他出了池州,暂时就是安全的吧?”

卫勤眼睛一亮,他忙抬了头看向了田言:“阿言,你知道如何逃出去?你帮一帮阿武吧!阿武不是坏人!我向你保证!”

田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你们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不过我却是知道那个郡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为他们引了路,还受了伤,他居然不给我们那五十两银子!就凭这个我也不想让他们抓住那逃犯!更何况,人家也没杀人放火!”

卫兰扁了扁嘴,眼睛里涌起一股畅快,田言要不说,她还把这事儿给忘了,她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郡守!

“那,阿言,你是打算帮阿武了?”卫勤眸子里亮晶晶的。

“为什么不帮!卫叔叔都这么说了!阿兰,取纸来。”田言瞄了卫兰一眼。

卫兰手脚利索地去书桌上取了纸,田言从自己的小包里抽出来一条用木皮裹了的碳笔,她一边画一边道:“池州后山上全是黑碎石,所以万不能走那里,别说那里有官差在巡逻,而且一个人在那里跑,目标太大了。让他沿着林子往北走,走到尽头就是黑石山的尽头了,山下有一条大河,让他跳下去,沿着河到上游去,在池州北山的北峰上岸,山上就是红叶寺,他可以扮成乞丐讨些吃的,接下来怎么走,他自己应该就知道了。”

第15章心急

卫勤欣喜地拾了田言递过来的图,他道:“如果阿武能逃出去,阿言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等到天黑时我便将这个送出去给阿武!阿言,你真是个好姑娘!”

田言便努努嘴道:“我也为了报郡守吞我们的银子的仇!那,卫叔叔,你们接下来要行事小心,我回西院儿了,一会儿我娘做了饭,我给你们端过来些,你们就不要自己动手了。”

“谢谢你阿言!”卫勤得了图纸,心情也畅快了。

卫兰像是比卫勤还高兴,她忙起了身道:“走,阿言,我跟你去西院儿,大娘一个人做饭怪累的,我去帮忙!”

田言便笑笑,和卫兰一起出了门。

田词很早就起来读书了,东屋里时不时传来他的咳嗽声,田言在厨房烧火,阿兰便帮着陈二娘洗菜。

陈二娘一面切面一面道:“阿言,我打听过了,那池州书院啊,一定要人介绍才进的去,哪怕是咱们赚了银子,没有介绍人写介绍信,阿词也进不去啊。”

田言添了些树枝没说话,卫兰在一旁道:“其实若是真想考取功名的话,就得去池州书院读书的,那些私塾能教什么有用的东西!人家那些有才华的人不光是读书多,关键是人家见识广,虽说这样说起来让人有些沮丧,可是那些私塾真的比不上池州书院!”

陈二娘叹了口气将面下了锅,她还嘱咐着田言:“行了阿言,不用添柴了,余火就够了。”

田言拍拍手上的土,她往一旁的小凳子上一坐,淡淡地道:“想办法呗!那时候如果把我们的难处告诉集尘就好了。”

陈二娘便瞪了田言一眼:“你本来就是赚人家的钱为人家引路的,还要人家帮这个忙,拉的下去脸呀!”

“这有什么!大不了以后就为他所用呗!”田言又道。

“人家身边那么多有才能的仁智志士,哪里用得到你一个小姑娘!”陈二娘又接着打击田言。

眼下田言手里没活儿,吃过饭之后她便与卫兰一起上街了,这个时候天色刚刚亮,卫兰推着装着席子的车往集市上去,田言就帮她推着车扶。

“阿兰,卫叔叔呢?我没看见他编席子呀!”田言问。

卫兰便轻声道:“兴许是出城去了!他是担心那一位吧。”

田言便没吱声。

两个姑娘在车边坐了守摊儿,虽说也有人过来问席子怎么卖的,到底是问的多,买的少,更有穿红戴绿的孟浪公子上来打趣卫兰的,田言便靠着车子打瞌睡,对于做买卖她可不大在行。

没过一会儿,街上突然过来了一大队官差,个个戴刀,那一行人穿过了集市往城外去,卫兰忙拍了拍还在瞌睡的田言。

“阿言!你快醒醒!”

田言睁开了眼睛,她瞄着那一队官差拐了弯儿,没作声儿。

“阿言,你说会不会他们发现了那个人,准备要去捉他呀!”卫兰压低声音问。

田言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只要他按照我说的路线走,那就不会被捉到,可是,如果他自己作死,另外有想法儿,那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卫兰扭了头望着官差消失的方向发呆,一个挽着菜篮子的大娘叫了她好几声:“哎!卫家丫头!给我来两张席子!”

“哎,好嘞!张大娘!五十五个大钱!”卫兰忙给那大娘卷席子去了。

那大娘收着席子,卫兰顺嘴就问:“大娘,怎么有那么多官差出城啊!”

那大娘便道:“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盗贼么!听说昨天晚上他又潜入郡守家里了!还偷了一样什么东西,寅时的时候我就听到后街上在有好些人在跑了!兴许就是追那盗贼去了!这会儿估计是支援的官差也正去追那盗贼吧!”

田言扭着脖子看那大娘——她和卫兰是亥时二刻跟着卫勤出了城,随后她们便回来了,按照大娘的说法,那个叫阿武的是寅时偷完东西逃跑的,可是卫勤却是天色发白时才回来,难道说,偷东西的时候,也有卫勤的一份儿?

“阿兰、阿兰!快,跟我出城看看!”田言拉了卫兰就跑。

“哎,阿言做什么去啊!我的席子!”卫兰被田言拉的踉跄,她看着田言着急的样子,她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爹爹可能出城见那个人去了!于是卫兰加快了脚步,她反倒是赶超田言了,直说着,两个姑娘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田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卫兰比她好多了,卫兰看着前面城门口的官差便沮丧着道:“看,不让出城了!”

前面的城门口上黑压压的一群人,想出去的出不去,想进来的也被官差挡着,田言拉了卫兰往回走,卫兰扭头看了看城门口那边,只能跟着田言走了。

“阿言,你怀疑我爹他……”

“嘘——”

卫兰住了嘴,两个姑娘急急往回走,等回到集市上时,她们的席子车还在,那张大娘还帮她们看着呢。

“你说你们这两个丫头!怎么突然就跑了!这席子不要了!看回头你爹知道了不打你!”张大娘怪嗔着卫兰。

卫兰便笑着撒谎:“哎呀,多谢了张大娘,我是想起我爹去砍柴了,我一时着急就想跑出城去看看,结果那边有好多官差,不让出城了!”

“你操什么心!那上山砍差的又不是你爹一个人!等那些官差折腾够了就好了!好好看着你的席子吧!”张大娘摇着头走了。

卫兰看着张大娘走远,她扯了扯田言的袖子,眼里一片着急,田言便道:“别急,卫叔叔也不是傻子,咱们还是好好在这里等着吧。”

这下,卫兰也没有心思卖席子了,她和田言又推着车子往回走,车子刚刚拐过了梧桐巷子,田言便看到了一个熟人——集尘。

“田姑娘,你怎么卖起席子来了?”集尘的脸上带着意外。

“哦,手上没活儿,就帮阿兰来卖席子了,倒是你,你怎么过来了?”田言冲着集尘笑。

“田姑娘,借一步说话。”集尘说着,还多看了卫兰一眼。

第16章世子

田言跟着集尘走,她问:“集尘,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集尘瞄了田言一眼,轻声道:“我家世子过来了,半个时辰前到的。”

集尘的话一落田言的脑子里便浮现出了徐公子那双灿若星汉的眸子,她这心跳就开始加速了,她双手捧了捧自己渐渐发烫的脸,没想到自己上一世单身了三十年,却在这一世找到了春心萌动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女屌丝,那徐……世子?哎,集尘叫他世子?

“集尘,你刚才称徐公子为世子?”田言捧着自己的双脸问。

集尘便笑了:“我还以为田姑娘猜到了,原来也有田姑娘猜不到的事情,我家公子就是靠山王府的世子徐延啊!”

田言点头,她在她这一世的爹留下的笔记中看到过。

笔记上写着靠山王徐氏,本是前朝封的王,最早的一代靠山王听说是个盗墓的,在前朝的先王打下江山时,徐老王爷立了大功,随着元老功臣们的卸甲归田,徐老王爷便也交出兵权做起了自己的富贵王爷;兴许是徐老王爷平日里太无聊了,他又干起了老行当,不过却不是挖人坟墓了,而是开始挖地道,听说上京城地面上有多少条路,徐老王爷便在地下挖了多少条路。

后来当朝高祖起兵时还专门找到了不问世事的徐家人,要他们交出上京的地道结构图,当时徐老王爷早就去世,当家的老夫人为了保住一家老小便将地道结构图交了出去,本来徐家人是想归隐山林的,不想高祖打下天下后又将徐家人封了王,号还是靠山,只是这个靠山王在当朝的地位便有些尴尬了。

直说着,集尘引着田言到了一家酒楼,两个人上了二楼,集尘敲响了一间雅阁的门。

“进来。”里面传出来了徐延清亮又颇有磁性的声音。

田言有些小紧张,她还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还在想着自己再一次见徐世子是什么样的,集尘已经将门推开了。

小几的那边坐着一身白衣灰边的徐世子,他正垂眸饮茶,一时,他如扇的睫毛一扬,黑白分明的眸子转了过来。

大概是迎着阳光,田言只感觉徐世子在发光,不同于上一次在黑水山时的阴暗天气,原来徐世子的眸子颜色那样浅,阳光几欲要穿过他的瞳孔了,他浅灰的瞳孔边黑色的瞳圈更是分外显眼。

田言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啊……

“在发什么呆?”徐世子抿唇,轻轻扬起下巴,将茶杯放下了。

田言抿了抿嘴,她又伸手捧了捧自己的脸,她的手心带走了一些脸上的热度。

“田言见过……徐世子!”田言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下跪,她还不大习惯这边的礼节。

“免了,听闻你受了伤。”徐世子的眸子一动,锁住了田言。

田言只感觉有些口干,她现在理解为什么有些女生见了长得好看的小哥哥不敢说话了,她现在正是这种感觉。

“啊,好的差不多了。”田言轻声道。

“给我看一眼。”

徐世子这边语气淡淡的,田言那边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她本来就有些慌乱,听徐世子要看她的伤势,她便急急去挽自己的袖子,可是她因为要出来和卫兰卖席子,她穿的是窄袖的长衣,这袖子一时半会儿没挽上去,她一急,干脆伸松了自己的腰扣,将衣领扯开,露出了肩膀之下大臂上的伤疤。

田言歪着头瞄着徐世子,感觉到他关心自己的伤势,她心里还有些窃喜,可是徐世子的脸色却是突然黑了,集尘也偏过头看向了屋顶。

田言又整理好了自己的衣领和腰扣,语气里尽带娇羞:“没什么,老大夫的手艺很好,虽说缝了六针,可是现在好了,也不是很显眼,是不是?”

集尘接着偏头看屋顶,徐世子抬起手边的茶水饮了一口,却又因急了些,竟是又一口喷出去了!

集尘忙蹲下身子给徐世子抚背,田言忙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帕子向徐世子递去,徐世子却是推掉了她的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轻浮。”

田言脸又一红,她又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傻事了,她将自己的帕子往怀里一塞,扬着下巴抬起鼻孔冲着徐世子便道:“您要看我的伤的嘛!我穿的又是窄袖!挽不上去,我不松衣领那怎么给您看!我只是一介草民而已,敢拂了您的意思嘛!”

“你是草民,可也是姑娘家,你就不会婉拒?”徐世子沉着眸子问。

“其实……我也想让你看看。”田言看徐世子生气了,她忙小声又道了一句。

徐世子额角上的青筋跳了跳,他只好问:“集尘之前不是告诫你了?不要去揭官府的告示,你为何不听?”

“人家车马行有自己的员工,而且也饱和了,我就是挤进去了,在那里也混不下去,不如先接一个大活儿,有点儿名气了,再去揽生意,我只是引路而已,抓人什么的还不是官差的活儿?谁又能想到那郡守是个不讲信用的,吞了我那五十两银子,老天有眼,让那逃犯跑了,跑的好。”田言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徐世子。

徐世子也在看她,田言被徐世子这样看着,她不由坐端正了一些,徐世子的眸子一眯,展开了唇角:“这件事情是那郡守的不对,不过眼下要你再带人上一次山,将那逃犯捉回来。这一次本世子向你承诺,一百两,那郡守不敢爽约。”

田言有些心虚起来,她轻轻清了清嗓子问:“那,现在逃犯在哪里啊?”

“钻进了护城林里。”徐世子道。

田言便又挠了挠头道:“那……恐怕就不好找了!”

徐世子斜着眸子看田言,田言就苦笑道:“护城林的尽头是北山的中峰,中峰下面是池州河水,他跳下去了,往上游去可到晋州边界,往下游去可到邯州北部,我们总不能也跳进水里找吧?若是不下水,绕了远路,那逃犯早跑了,就算知道他在哪儿,也追不上啊。”

第17章大佛

徐世子的脸色便不好看了:“是不是他逃跑这条路,也是你给指的?”

田言一慌,她看着徐世子没敢说话,她发誓,她上一世当着自己领导的面儿替自己的下属背黑锅时都没有这样心虚过。

“我……我又不认识那逃犯……”田言吱吱唔唔的。

徐世子靠近了些田言,田言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水的清香,她的心不由跳的更快了。

“你在说谎。”徐世子道。

田言的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她嘴硬道:“我和那逃犯非亲非故,他还划伤了我,我干嘛帮他嘛……”

徐世子一双晶亮的眸子锁着田言,他问:“你知道那逃犯偷的是郡守的什么东西么?”

田言挺直了脊背摇了摇头。

“是州官的印信,相当于将军的虎符,圣上的玉玺,我这样说,你懂不懂?”徐世子的眸子又眯了起来。

田言的心里就开始打鼓了,她敢打赌,卫勤绝对知道那个叫阿武的想偷这个!可是那天自己和阿兰在问他话的时候,他都没有说!然后如今自己还成了帮凶!她会不会被杀头啊!要知道她上一辈子可是凭着正当手段做到总监的位子的!她可没干过什么违法犯纪的事儿!便何况这是古代不是现代啊!她的小命儿不会要完了!

田言的眸子转来转去的,她也不由自由咬住了下唇,她的神情全落在了徐世子的眼里,徐世子身子前倾,嗓声里带着蛊惑:“说实话吧,兴许我还能保住你,逃犯不是一个人,听闻还有一个池州百姓,他的身手看上去,与那逃犯同出一宗。”

这个时候田言的理智便回来了,这才是她不同寻常的地方,每当遇到大事时,她也是最先慌乱,可是沉淀半分钟之后,她就会变得异常理智。

她脸上的潮红在迅速退去,眸子也越发坚定了,徐世子看着她转着眸子看向了自己,他颇为意外,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居然又镇定下来了。

田言将双臂往小几上一放,她撑着肩膀问:“徐世子,那个逃犯为何要偷印信啊?”

徐世子的身子慢慢往后仰,她现在与他说话的样子就像当日她说要带着自己走峭壁一样,自信、骄傲、坚定却也带着几分狡黠,这让徐世子感觉自己刚才的功力全破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也对着田言说实话。

“西北传来穆将军叛变的消息,我上次去真州便是因为此事,不想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埋伏;他手下有八百亲兵悍将蒙冤被杀,听说有几个命大的逃了回来。偷印信之事,不光在池州发生了,其他几个靠近真州的州郡也有,应该是他们约好的;我知道穆将军忠贞不二,可是他手下的人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我不是来杀他们的,是想将他们捉了,逼他们换一种方法。要知道,他们这样做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哪怕是死了,也只会给穆将军抹黑。”

田言点了点头,对于徐世子的话,她百分百的相信,她就是有这种直觉,而且她的直觉向来准的可怕。

“世子,如果您想捉到那个犯人,不如去红叶寺守株待兔,同那位逃犯同行的,是我的一位街坊,他是个忠厚的人,还有一个女儿与我年纪差不多大,望世子不要为难他。”田言也交待了实话。

徐世子便笑:“果然是你,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他还可以往下游去吗?”

“池州中峰之下多乱石,往下游去他不被水冲死也要被水下的石头撞死了!”田言叹息。

“集尘!”

“是,世子。”

集尘应了一声,转身从窗子里跳了出去,田言又挠了挠头,没说话。

“你险些闯了大祸!”徐世子叹道。

“谁让郡守吞我那五十两银子!我本是想用来贿赂池州书院的先生,把我弟弟送进池州书院的!”田言委屈巴巴的。

徐世子的眉眼之间带上了浅笑,这个女子,狡猾起来像只精明小狐狸,撒起谎来像只傲娇的小猫咪,可行起事来却又成了身经百战的大灰狼,他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她的真身了。

“为何要进池州书院?”眼下从田言嘴里套出来了实话,徐世子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他读书好,也刻苦,我当然要尽最大努力让他上最好的书院了。”田言垂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袖。

“哼,池州书院不用去了,这池州你也呆不下去了,你可真是尊大佛,想来只有上京才盛下的你。”徐世子低头喝茶。

“啊?徐世子这是何意?”田言听着徐世子的话更像是在骂她。

徐世子瞄了田言一眼,他笑道:“你这么喜欢胡来,不把你放在我身边,指不定哪天你又闯出大祸来,还不如将你带去上京,我时刻监视着。”

田言一喜,她声音里多了几分雀跃:“世子要带我去上京啊?”

“那里的书院不比池州的书院好?而且我还想将你放进职方司,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翻起风浪来!”徐世子不再看田言,他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她高兴的要得意忘形了。

“可是,世子,我又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大书院的文凭文书,我空降到职方司,人家会不会说你闲话啊?”田言眼巴巴地看着徐世子。

“空降?这个词儿用得恰到好处。你到了那里别忘了今天闯的祸的就行了,凡事先与我商议,不要擅自作主。”

“嗯,我听世子的。”

徐世子的茶杯盖子遮着他半张脸,他偷偷了田言瞄了一眼,她似是在想象自己以后在职方司的日子了,他眸子一眯,里面尽是灿烂星汉。

徐世子将田言留在了酒楼里,连晚上也没放她回去,她问原因时,徐世子只说等集尘带逃犯回来时她便知道了。田言便不再多问,只是梧桐巷子里的陈二娘便有些着急了。

卫兰只说她被一个穿戴不凡的男人带走了,陈二娘问卫兰为什么,卫兰只好吱吱唔唔地将卫勤和阿武的事情说了,当时陈二娘就吓昏了过去,卫兰也被吓的手足无措起来。

第18章大树

接连好几天田言都没有回梧桐巷子,陈二娘心急如焚,卫兰带着她天天在徐延所在的那家酒楼守着,可是里面只见进去的人,却是不见田言出来,直到有人将卫勤与那个叫阿武的扭送进那个酒楼。

徐延在小几那边看着一封书信,他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眸子动了动,随后瞄向了端坐在一旁的田言:“你去那边跪着。”

田言瞄了徐世子一眼,听话跪在了离小几不远之处,接着门被敲响了。

“世子,人带到了。”

“进来。”

徐延不慌不忙地提笔在书信上勾勒了一笔交给了集尘,集尘迅速将信装好,塞进了自己的胸口。

卫勤一进来便看到了正跪着的田言,再加上他进来时已经看到了哭红了眼睛的陈二娘,他立刻“噗通”一声跪下了道:“大人,此事不关田家姑娘的事,小人任凭大人处置,还望大人放过田家姑娘!”

那叫阿武的也一跪,垂头没作声。

田言恍然大悟——若是刚才卫勤进来时她没有跪着,恐怕他与阿武已经误会自己是过来向这位大人告密的吧?他为她想的如此周到,田言只觉心头一热。

“知道你们所犯何罪么?”徐延子半抬眸子,瞄向了卫勤。

卫勤的眉心深深地拧着,他往地上一伏,沉声道:“大人!穆将军是不会反叛的!我们这些旧部下只想证明他的清白而已!”

“此事与卫勤无关!他早就有了归田文书,是小人一力怂恿他,望大人明察!”那个叫阿武的也开口了。

卫勤扭头看向了阿武,阿武却是冲他摇了摇头,又用口型告诉他“阿兰”,一时,卫勤握了拳头垂在自己膝盖处,默不作声了。他与阿武不同,阿武是单身汉一个,穆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就是豁出性命也难报答,可是卫勤不一样,他还有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儿啊!

徐延将两个人的眼色都看在眼里,他复捧起了自己的茶杯淡淡地道:“告诉郡守,就说这两个人我带走了,其他的不用他管。”

“是,世子。”集尘给了门口的人一个眼色,那人迅速扭头出去了。

酒楼门口的陈二娘又看到一个人出来,她着急地往里面看,卫兰这时也红了眼睛:“大娘,这可怎么办呀!我爹不会有事吧!那大人不会将我爹和阿言一起治罪吧!”

卫兰这样一说,陈二娘更急了,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只能踮着脚站在门口往里面望。

少时,集尘从里出来了,他从下楼目光便落在了外面陈二娘的身上,陈二娘殷切的目光也粘着集尘不放,集尘一出来,陈二娘和卫兰忙围住了他。

“集尘……我家阿言她……”

“田夫人放心,我家世子不是不明世理的人,这件案子牵扯甚广,田姑娘不明所以被牵连了而已。”

“阿言她不会坐牢吧!”陈二娘又急着问。

“那我爹呢!”卫兰也插了一句嘴。

集尘左右看看,他道:“你们且放心吧!世子自有理论,你们都好生回去等着吧!”

陈二娘看着集尘又进去了,她拧着眉心也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而卫兰只能茫然地看着陈二娘,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卫兰跟着陈二娘回了西院子,田词咳的脸通红,他看看自己娘亲,陈二娘只是红着眼睛嘱咐他:“阿词,你先去喝药,娘给你和阿兰做饭去。”

“咳、阿兰姐姐,我姐她……”田词又急着问卫兰。

“我们当时根本没能进去,可是集尘却说不要我们担心……”卫兰一双柳叶眉也紧紧蹙着。

这娘仨便在西院里焦急的不得了,等天色发黑时,田言与卫勤一起回来了,同他们回来的还有集尘。

陈二娘与卫兰立刻迎了上去,卫兰扑进了卫勤的怀里又红了眼睛,田言抚着陈二娘的背道:“没事了娘!别难过了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就……”陈二娘看向了卫勤,卫勤忙向她使了眼色,陈二娘立刻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集尘便冲陈二娘笑了笑:“田夫人,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你们就不要过多询问了,我家世子说了,与其让你们在这池州冒险,不如跟我家世子去上京,虽说田子枫的名气是挺大的,可是想来见过田夫人与田姑娘的人应该是少数,最重要的是,世子手上有些另人头疼的事情,田姑娘可能帮得上忙,你们到了上京,我便也能照应你们一二了。另,因为穆将军的事情,恐怕这位卫大叔与那一位叫阿武的也得要被世子带回上京,名义上虽说是扣押,可实际上,世子却是在保护他们。”

集尘在这里立着,陈二娘心里有欣喜也不敢过份表现出来,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对着集尘作礼言谢,集尘便要他们收拾一下行李,准备第二天出发。

田言在屋子里收拾着自己的书本,田词在一旁兴奋地跟什么似的,田言瞄了他一眼,问:“阿词,既然我们要去上京,那你也就可能要去上京学院读书了,兴不兴奋啊?”

田词:“咳咳咳咳咳!”

田言看看田词那通红的脸,她伸出手抚住了自己跳的厉害的胸口又道:“看样子我们要发达了呀!千万要抱好徐世子这棵大树啊!阿词,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很激动?”

田词:“咳咳咳咳咳!”

田言便叹了口气:“行了,你赶紧去吃药吧,等到了上京千万要找个好大夫给你看看身子,你这病,我听着我自己也难受。”

田词:“咳——”

田词去收拾自己的书卷去了,田言将自己这一世那位父亲的笔记一一放好在了箱子里,她盖上了箱盖,脑海里又浮现了徐世子那双通透又澈亮的眼睛,她抿着双唇笑笑,眼里尽是暖意。

徐延并没有同田言他们一路走,他怕卫勤和那个叫阿武的遭人暗算,先骑马先行一步离开了,而集尘则是负责将田言一家还有卫兰送到上京,然后这上京的繁华震惊了田言。

第19章拒绝

马车在宽阔的石板街上轰轰而行,车里便坐着田言一家还有卫兰。

卫兰一路上除了“哇”就是“哇”,田言挑着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虽说她上一世也看过不少关于这古时日常生活的书籍,可是真正到了这里,她才感觉到这南朝真的是一个繁华又包容的大时代。

集尘给了田词一颗清心丸吃,让陈二娘惊讶的是,田词的咳嗽竟好了许多。

集尘赶着马车,他扭头看了看挑着帘子的陈二娘道:“是有些奇怪哈……这清心丸是用来解毒的,怎么反倒是对阿词的病有用?”

陈二娘摇头表示不知,卫兰还沉浸在大街上的繁华之中,坐在里面的田言瞄了瞄集尘,眉心轻轻拧了一下。

集尘直接将马车驱到了职方司的后门上,他先跳下了车,又冲车上的人笑:“到了,这里就是职方司,这南朝最会引路,最会画图的大家们全在这里呢!”

卫兰身手向来好,她像条鱼儿一样钻出了马车盯着职方司的大牌匾看,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格外地亮:“哇!这就是职方司啊!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做工了么?感觉好不可思议呀!”

田言便笑着摇头——卫兰不懂,她却是懂的,虽说她对自己的专业十分有信心,可是她却感觉自己是进不了职方司的,这和阶层圈子有关,与实力无关。

集尘要带他们进去,田言却说:“娘,阿词,你们在马车上等着吧,一路坐车也累,不要让阿词再奔波了,他好不容易不咳了。”

陈二娘想想,应了一声,在她与田词看来田言是心疼弟弟,可对于田言来说,她只是不想看到自己和卫兰被拒绝后陈二娘与田词失望的表情,不过她都来了上京了,不管能不能进职方司,她都打算在这里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结果与田言想的一模一样。

出来迎接集尘的是职方司的胡主簿,他有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睛,鼻下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看就是笑多了。

“胡主簿!”集尘先向那笑面狐狸行了礼。

“哟,是集尘呀!您这是……”胡主簿看看集尘,又转脸去看田言与卫兰。

卫兰全程笑得像只讨食的小二哈,可爱又蠢萌,可田言却是淡淡的,因为她心里早就知道结果。

集尘在胡主簿耳边低语了几句,胡主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两条法令纹也浅了不少:“哎呀,集尘呀,按理说,世子想塞两个人是没问题的,可是今年这边管的严,别说是要上京女院的文凭文书了,都开始要上京户籍了,而且这职方司里的人,就是那看门的大爷,都是御史大人的远房亲戚,我们大人实在是为难呀!”

集尘眉心一拧,他不死心道:“田姑娘不是寻常之辈,我家世子看上的人,哪有庸才。”

田言被集尘那句“我家世子看上人”震了两震,她偷偷瞄了集尘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任色异色,她不由开始腹诽自己了——又开始自作多情了!

胡主簿便接着叹气:“集尘呐,前天来的那个扫庭院的,是王公公介绍来的,他也说他不是寻常之辈,我仔细瞧了瞧他,好像那些落叶是比较听他的话……”

集尘便不悦了:“那胡主簿要我如何与我家世子回话?还是说,要我家世子亲自与院司大人说?”

胡主簿便又笑开了:“哎呀,集尘,我开个玩笑嘛!这职方司实在是塞不下人了!不过职方司名下的车马行倒是缺人,就是不知道两位姑娘……”

“哼,亏胡主簿也好意思说……”

“就去车马行吧!”

集尘刚要发脾气,田言开口了。集尘一怔,他扭头看向了田言,见她正抿着嘴笑,胡主簿趁机也道:“车马行不辛苦的!伺候的也是贵人!”

“可是……”

“好。”

集尘又要说话,又被田言打断了。

集尘拧了眉心,田言便给了他一个眼色,集尘便只好道:“也好,就劳烦胡主簿去安排了,我家世子随时有可能提田姑娘去府中做事,你们应该怎么做,最好心里有数。”

“是是是,世子的人,我等不敢怠慢!那几位先随我到书房来?我得翻翻那边的册子!”胡主簿又笑。

集尘便黑着一张脸跟上了胡主簿。

胡主簿在书架那边忙活着,集尘便小声冲田言开口:“田姑娘,世子是想你在职方司里做事,不是车马行!那里浊气熏天,什么人都有,你和卫姑娘哪里受得了!”

卫兰努着嘴没说话,她倒不是不能吃苦,她只是有些不明白胡主簿和集尘的对话方式。

田言便无所谓地笑:“我先在车马行熟悉熟悉这上京的规矩吧,在那里得罪了人,总比在职方司得罪了人的好,再说了,你也说了,世子也认为我不是庸人,看那胡主簿一脸的假笑,我还想看看等姑娘我名气大了,他如何对我低声下气呢!”

集尘便苦笑:“田姑娘,你可别忘了,我家世子嘱咐过你,万不能说你是田子枫的女儿,小心招来祸端。”

“我的意思是说我有真本事,要是借着我爹的名号就让别人畏惧,我和我娘在百叶山还能让人那样欺负?世子嘱咐给我的,我全好好记着呢!”田言说的认真。

“你们真的要去车马行啊?”集尘又拧着眉心问。

“车马行挺好的呀!集尘哥哥你放心吧,我和阿言在一起,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卫兰也忙道。

集尘便苦了一张脸,这还是他头一次把他家世子交待的事儿办砸呢!可是这田姑娘和卫姑娘怎么就这么心大呢?是她们以前吃过太多的苦,什么都不计较了,还是她们压根儿不明白车马车里有多令人糟心呢?

“集尘呐!两位姑娘,稍等一下,我给各位添个名字!很快的!”胡主簿好像也怕集尘反悔似的,他翻着册子的十指都要飞起来了。

外面的陈二娘已经等了好久了,车上的田词不由也着了急:“娘,姐姐他们进去有一会儿了吧?怎么还不出来?”

第20章活计

老实巴交又任劳任怨地陈二娘便道:“这里毕竟是上京,与池州是不一样的,那职方司也不是寻常地方,兴许集尘要好好与那里的人斡旋一番吧。”

田词便微微拧了眉毛——自从他们娘仨被赶出池州回到百叶山后,他就感觉她姐姐变了个人似的,而且他越发感觉父亲不在了,他姐姐便有家里的顶梁柱的感觉了,再加上那个叫阿武的逃犯的事情之后,他便越发敬佩他姐姐,他也以为她姐姐应该能进入职方司的,可是又听他娘这样一说,他心里却是没底儿了。

正说着,集尘引着田言与卫兰出来了,陈二娘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集尘看了看陈二娘,露出一丝苦笑。

陈二娘立刻会意了,她忙道:“这里可是上京,又不是池州那等小地方,哪里就会随随便便收人呢!倒是劳烦集尘你了,还要与那些人去说情。”

田言便笑:“娘,我们去职方司名下的车马行做活儿。”

陈二娘一怔,眼里带了些光彩——不管能不能进职方司,他们能在上京找到活计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去车马行?”陈二娘的语气里带着些欣喜。

田言便点头。

集尘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田家娘子,你兴许不大明白,车马行里的人挺杂的,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挺乱的,我倒是不大建议田姑娘与卫姑娘去,可是,田姑娘却说……”

“集尘,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吃得苦的!”陈二娘忙道。

集尘便又拧拧眉心,只好说:“那这样吧,我在西市后街上有一套宅子,你们也不要花钱租宅子了,就住我那里,只是我一直跟着世子做事,宅子也从未住过,里面应该都长了荒草了,还要你们自己打理一下。”

陈二娘忙笑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田家娘子,本来世子便是叫我将田姑娘送入职方司的,如今她却被安排在了车马行,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你们就不要再推辞了。”集尘忙道。

陈二娘便看了看田言,田言冲陈二娘点了点头。

卫兰扯了扯集尘的袖子问:“集尘大哥,那我爹他?”

“世子会安排他们的,你放心吧,有世子在,穆将军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前,他不会有事。”

“多谢集尘大哥!”

田言与卫兰挺期待车马行里的活计的,当下她们两个便去车马行报到了,至于那宅子,自然是陈二娘与田词收拾了,让他们满足的是车马行里是管饭的,只要来点卯,就有饭吃,而且是一天三顿,只是工钱么,却是接的到活儿才有,不过对此,卫兰也没有多说什么,田言还以为这儿的行情就是这样儿,她便也不多说什么。

集尘与这里的管事说话去了,田言便拉着卫兰的手站在院子里观望,原来这车马行的伙计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最上等的有自己的马和车;中等的有管事亲自派活儿;而下等的,什么都没有,就只能等着捡别人挑剩的活儿干了,当然了,他们也有可能在这里等上一天都没有活儿干。

一时,集尘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那个胖胖的管事,那管事手上还提着两个木牌。

集尘便道:“田姑娘,卫姑娘,这是马管事。”

田言与卫兰便给马管事行了个礼。

马管事一笑,两只小眼睛立刻眯缝了起来,他伸手将木牌递给了田言与卫兰:“哟!还是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这车马行里也有妇人,不过都五大三粗的,你们呀,干一段时间也就同她们一样了!就问你们怕不怕!呵呵呵呵——”

这马管事还挺逗比,田言只是笑着接过了木牌,卫兰感觉马管事挺亲切的,她还伸出自己的双手给马管事看了看,马管事那王八绿豆的小眼睛立刻睁圆了:“哟!瞧这一层茧子,是行家呀!”

卫兰也笑笑道:“马管事,我们不怕吃苦!”

“这小姑娘有意思!好嘞!以后我也会多照应你们的!你们就去那边的凉棚里休息,这马上就要开饭了,你们先吃个饱饭,这头几天呀,可能接不到活儿,毕竟你们是新来的,不过只要你们好好干,在这里呀,养家糊口没问题!”

集尘又与马管事多说了几句,田言与卫兰则是去了不远处的凉棚。

凉棚里休息着几个中年男人和几个虎背熊腰的妇人,凉棚靠墙那边还排着三排白底儿蓝边儿的大碗,田言想着,那大概就是供自己这些人吃饭用的了。

她上一世出差去采道路的时候,去过一些偏僻的地方,有些地方还保持着旧时的一些风俗——就像她去过一个村子,那村长家里的南墙根儿底下便是像这样排着几排大碗,村里若是遇上红白事儿,大家伙便都去帮忙,这吃大锅饭便要用得到那些碗了。

虽说看上去有些不卫生,可是眼下她们这个样子,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集尘过来了,他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尖上的汗珠,轻声对田言道:“田姑娘,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儿挺好的!”田言便笑。

“是呀,一天还管三顿饭!”卫兰也道,她对饭特别敏感,兴许是她与她爹颠沛流离过好长一段时间的缘故吧。

“唉……好吧!我回去肯定要受罚了!”集尘有些烦燥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田言轻笑:“不一定,我什么性子世子早就看透了,兴许啊,他早猜到我会留在车马行,你就别瞎想了!再说了,在车马行你不是能经常过来看我们么!”

集尘便接着苦笑。

“集尘哥哥!”

正说着,不远处奔过来了一个圆领窄袖淡紫衣衫的姑娘,那姑娘步伐轻快,鹅蛋小脸有些黝黑,她上来便挽住了集尘的胳膊,集尘却是借着行礼躲开了她:“孟姑娘。”

那孟姑娘看看集尘,又将视线落在了田言与卫兰的脸上,在她发现这两个姑娘长得比自己好看,比自己白时,她的下巴就开始慢慢往上扬了:“集尘哥哥,她们是谁啊?”

第21章接活

集尘便道:“这是田言姑娘,这位是田言姑娘的表妹卫兰姑娘,以后就在车马行里做活儿了。”

“哦……穷人家卖进来的?”孟姑娘开始向田言与卫兰昭示着自己在车马行不一样的地位了。

“不是,是我家世子看上的人,本来要进职方司的。”集尘自然听得出孟姑娘话中有话。

孟姑娘便冷笑:“职方司里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先在车马行能活得下去再说吧!”

“孟姑娘,你……”集尘不高兴了。

“集尘,你快去向世子复命吧。”田言忙提醒着。

集尘也不想与这孟姑娘绊嘴,他只能道:“那我先走了,随后再来看你们。”

田言点头,卫兰挽着田言的胳膊冲集尘挥了挥手,集尘小跑着往远处去了。

“我叫孟欢!是职方司车马行大总管的女儿!我可告诉你们,在这车马行做活儿可不是绣花儿!不卖力气可是不行的!你们懂吗?”孟欢看着集尘走远了,她便想发作田言与卫兰了。

“多谢孟姑娘提醒。”田言也不喜欢这个孟欢,不过她可不想第一天来车马行就与人结怨。

“哼……长得白怎么了!晒上一个月说不定比我还黑!”孟欢皱皱鼻子,也转身离开了。

卫兰冲田言扁了扁嘴,田言便冲她摇了摇头,明显,她们都不喜欢这个孟欢。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锣声响了起来,接着便有一个人掐着公鸭嗓大声喊了起来:“开饭了开饭了啊!”

卫兰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田言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方向,眼见黑压压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往那边涌去,那边的凉棚里,有两个汉子抬着一大锅热腾腾的汤出来了,要命的是两个汉子头上的浊汗还有好几滴都落在了锅里,看的田言一阵恶寒,接着就是“乒乒乓乓”一阵碗筷乱响,等田言和卫兰也到了那大锅那边时,那里面连个汤腥都不剩了。

“这就是所谓的一天管三顿饭啊?”卫兰嫌弃地努了嘴。

“说真的……别说是没剩了,就是剩下了,我也吃不下去啊……”田言也道。

“矫情!”离她们不远的一个大娘白了她们一眼。

田言没作声,她拉着卫兰去凉棚里坐着了。

午饭一过,好多汉子在凉棚里打起了瞌睡,一时间里这边鼾声震天,甚至还有些不讲究的将自己的鞋脱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儿便也在这里弥漫了开来。

卫兰扯了扯田言,田言起身跟着她出了凉棚,两个人在院子里游荡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啊?”田言问。

“还行吧,不过恐怕我们以后要自己带吃的了。”卫兰便笑。

后院便是马棚,马车也停在那里,田言本来想拉着卫兰去后院看看的,她眼角瞄到一个穿红戴绿的女子往这边来了,她便拉着卫兰又往凉棚那边去了。

那女子喊了一声:“哎!别睡了!我家主人找个赶车的!”

这女子声音不大,可是凉棚里本来打呼的汉子们和歪在一起说闲话的妇人们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那女子瞬间便被围住了,乍一看上去,还有些惊悚的感觉。

田言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了,在她上一世,在一些小城市的路口上,一般会有好些人在那里守着,那里便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人才市场,那些人会干什么就会写个牌子放在自己面前,等着有人来找人,那些人也是哄地一下便将主雇围个水泄不通。

“这有点儿吓人啊!”卫兰小声说。

田言便笑出了声,为生存而奔波的人们,可不就是这个样子的。

反正她们也挤不进去,不如就在一旁看看别人是怎么接活儿的。

只是那些汉子与妇人很快就散去了,只剩下那个女子叉着腰在原地喊:“哎!你们这些奴才!钱都不赚了!听没听到我说话!宋大娘?你也不去?”

一个包着灰布头巾的妇人便苦笑:“桃红姑娘,不是我们不想赚钱啊,是你家大娘交待过,你家那位出门,不许我们给你们赶车,我们更怕得罪你家大娘呀!”

那穿红戴绿的女子便又指着凉棚里的人大骂了起来,不过凉棚里的人瞌睡的瞌睡,聊天的聊天,没有一个人再搭理那桃红姑娘的。

田言看着那宋大娘像是个好说话的,她便靠近了她问:“宋大娘,马管事不是说不能得罪主雇么,怎么没人接这桃红姑娘的活儿?”

宋大娘便小声道:“这桃红姑娘是刘员外家的,刘员外纳了一个妾,这个妾虽说有几分姿色,不过她与她家大娘合不来,你说一个妾室而已,怎么和正室斗!那刘家大娘干脆让小子们来这里放了话,但凡那妾室出门,不准我们接活儿。相比之下,还是不要得罪那刘家大娘子的好。”

“我家主人出一两银子!你们真的没人接?”桃红姑娘又叫着。

一听“一两银子”,棚子里有几个汉子瞪了瞪眼睛,可是随即又闭上了眼,接着瞌睡去了。

“哼!这帮穷鬼!一两银子都不赚!等着穷死吧!”桃红姑娘看确实是没人接活儿了,她便要转身离开。

田言上前一步拉住了那桃红姑娘:“桃红姑娘,你看我如何?”

桃红一怔,那棚子里休息的人们也一怔,尤其是宋大娘,她忙拉了田言一把:“新来的!那刘员外家的大娘不好惹啊!你以后想不想在这儿混了!”

卫兰努着嘴什么也没说,她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桃红的眼珠子转了转,她问田言:“你是新来的?”

田言应声:“是,今天刚到。”

“那,你认得这上京的路吗?”桃红又问。

“早在来上京找活儿前就先把坊间图和寺庙山庄图都背熟了。”田言又道。

桃红便挑着眉笑了:“好!就你了!明天卯时二刻,来刘员外家后门上候着!我家主人大方,少不了你的赏钱!”

“好,田言一定准时到。”田言也笑。

“田言姑娘是吧,行,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桃红笑着从自己荷包里提出来了一吊钱先给了田言。

第22章偏锋

桃红姑娘哼着小曲儿往外面去了,凉棚里有不少人直瞄着田言手里的那一吊钱,更有一个小子往马管事的书房那边跑去了。

“哎呀,田言姑娘,虽说你新来第一天就接了活儿,可是啊,恐怕这也是你最后一个活儿喽!”宋大娘摇摇头,往凉棚里去了。

田言便笑笑,她拉了卫兰道:“走,咱们去向马管事说一声回家了,今天休息好了,明天好上工。”

卫兰小声道:“可是,你看这棚子里的人谁也不敢接那桃红姑娘的活儿,咱们以后会不会惹上麻烦?”

田言便笑:“一会儿再和你说!”

卫兰眨了眨眼,没明白田言这是什么意思。

田言拉着卫兰往马管事的书房走,刚好碰到马管事出来,那马管事看到了田言怔了一怔,田言先冲马管事笑了:“马管事,我接到了一个活儿,眼下就不在这里等着了,我和阿兰要回去了。”

马管事便讪笑:“呃……我听阿栓说了,按理说你接活儿我不应该插手,可是啊……总之……你自求多福,好吧?”

“我懂马管事的意思,那,我就和阿兰走了。”田言又笑。

“行,行……”马管事有些恨铁不成刚地冲田言挥了挥手,明显,他也不想得罪那个什么刘家大娘子,但是他更不想多管田言的闲事。

等两个人走出了车马行卫兰才又问田言:“你看马管事那个态度,好像我们真的就在这里做不长了一样!”

田言便扯开嘴角道:“不过这个活儿咱们非接不可。你看,这车马行里的人基本都饱和了,有的自己的专属马匹和马车,还有的是马管事比较亲信的,再者就算是那凉棚里的人,也有主雇们喜欢和不喜欢的,所以那个叫桃红的姑娘才刻意点了宋大娘,想来是宋大娘活儿好,话少,深得主雇们的喜欢;这样看来,好像就不关咱们两的事儿了,所以咱们只能剑走偏锋,先接一接别人不敢接的活儿,先把名声打出去,若是我这一单接好了,而且后面的麻烦也处理好了,那马管事才会对咱们另眼相看。”

卫兰便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明白,可是马管事好像都不想管咱们了,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他刚才摆手的那个嘴脸。”

田言便接着笑:“若是没有看到他刚才的态度,我这心里还不踏实呢!现在咱们可以放心大胆地接这个活儿了。”

“这话却是怎么说?”卫兰瞪大了眼睛。

“咱们现在是车马行的人,又不是自己单干,咱们的一言一行关系着车马行呢!如果这个刘员外家的大娘真是的那种老虎屁股摸不得的类型,马管事早就强行让我推掉了,可是他只是无可奈何地叫我自己看着办,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卫兰附和着田言,田言就接着说:“说明,其实那个刘员外家的大娘也没有那样厉害,最起码,她就算事后想找我的麻烦,也会是来阴的,不会光明正大地让人去找车马行的麻烦,所以马管事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那桃红姑娘说话挺嚣张的,不是吗?这说明什么?她家主人也是有手段的!只是车马行的人同马管事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他们同咱们一样,大多是外地人,兴许被这里的人欺负过,所以才行事小心翼翼的。”

“哦,我明白了……那,阿言,我明天要和你一起去吗?”卫兰又问。

“不用,人家只给了我一个人订金,你在家休息,先不要去车马行,省得有人找你麻烦,一切等我回来再说。”田言牵了卫兰的手。

“好,我听你的!”卫兰痛快地答应。

等两个人回到宅子里时,陈二娘与田词也将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

陈二娘看到田言提着一条肉回来了,她脸上带着些惊讶:“阿言?你这么早就从车马行回来了?怎么还买了肉回来?你哪来的钱?”

田言将自己手上的肉递给了陈二娘,她笑道:“接到活儿了,主雇给的订金,我想着咱们第一天搬到新家,虽说是人家集尘的,但是咱们还得庆祝一下。”

“接到活儿了?”陈二娘立刻欢喜了起来。

卫兰在田言身后努了努嘴,她把车马行的事儿给陈二娘说了,陈二娘就笑不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早早买肉回来做什么?万一这活儿成不了,你岂不是要将订金还给人家主雇?”陈二娘的语气里带着些哀怨。

田言进了里屋,她拾了桌子上的白开水送到了嘴边:“放心吧娘,只要是我接手的活儿,没有不成的。”

“这孩子,年纪这样小就学会说大话了。”陈二娘虽说的些担心自己女儿,但她越发的感觉自己女儿真的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怎么听不到阿词咳嗽了?”卫兰也往里屋去了。

田言想起了集尘给田词清心丸的事儿,她立刻又道:“对了,赶明儿求了世子,让他给介绍个好大夫给阿词看看身体,我总觉得阿词这病蹊跷。”

陈二娘去了厨房,卫兰进去看田词去了,谁也没有听到田言说的话。

后来又听陈二娘说,人家上京大学院是要通过考核才能进去的,倒是对学生没有户籍上的限制,只是要等到秋天了,田言便应着声,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样多赚些钱,好让田词在上京大书院读书的时候才能不遭人白眼。

晚饭已过,田言拉着卫兰出了门,她只说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陈二娘忙着给田词熬药,便也没有管她们。

出了门卫兰才小声问:“阿言,咱们去哪儿?”

“去找集尘。”田言小声道。

“你是说去靠山王府那边找集尘吗?可是太远了,等不到咱们回来就要宵禁了!”卫兰忙道。

“所以要走近路啊!”

“什么近路?”

田言笑笑,看向了自己面前一堵九尺来高的墙!

靠山王府是官贵重地,也所以这条街上真是一个人也没有,也所以,田言与卫兰走在这里,便格外的显眼。

第23章有毒

没等田言与卫兰靠近靠山王府的大门,便有人拦下了她们。

那是一个一身银白的女子,当时田言还在与卫兰说话,只见一个衣袂纷飞的女子轻飘飘落在了她们面前,还将一柄明晃晃的剑指向了她们。

田言与卫兰一怔,卫兰下意识地将田言往自己身后拽,不过田言的脸上却是没有半分惊慌的神色。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女子拧紧了眉,夕阳的余晖在天边还挂着些残红,映的女子的脸色格外肃穆。

田言便一本正经地道:“我叫田言,这是我表妹卫兰,是来找集尘的。”

“集尘怎么会认识你们这样的人?而且你们居然还跑到靠山王府来找他?”女子在说这话时,脸上的神色可不只是不屑了,还有几分蔑视与嘲讽。

田言瞬间明白了,她挑了挑眉解释着:“哦,这位姑娘,你可不要误会,我们可不是什么集尘的相好,再说了,他不是个公公么?也不应该有相好的呀!对吧阿兰?”

卫兰紧眨了几下眼睛,她反问田言:“集尘是公公?”

田言的语气里也带着不确定:“是……是吧,世子身边的男的不全是公公?”

卫兰便努着嘴不说话了——她从来没把集尘当作公公过!

“春蚕!田姑娘?卫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直说着,远处掠过来了一条人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集尘。

那叫春蚕的便扭头看向了集尘:“你认识这两个人?集尘公公?”

集尘皱了皱了眉,他道:“你叫谁公公!我身上可是有那二两肉的!”

田言轻轻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她是因为景林才认为集尘也是公公的,看来,他不是啊!

春蚕看热闹般的看向了田言与卫兰,集尘恍然大悟,他伸手扶了一把额头忙解释道:“田姑娘,景林是公公,可我不是,我家世子还没有到那个级别呢!他可用不起公公!我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啊,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田言背着手窘迫地冲集尘笑。

春蚕一听到景林眼睛就眯了起来,她不由多看了田言两眼:“莫非你就是那个在黑水山助世子一臂之力的田姑娘?”

“不敢,侥幸。”田言笑笑。

集尘一把拉开了春蚕,他有些着急地道:“你不是还有事忙吗?快去吧,她们是来找我的!”

春蚕嘴角一扬,漠然道了一句:“知道了,集尘公公。”

“你!”

不等集尘发作春蚕便又衣袂翻飞,往墙上掠去了。

“不好意思啊集尘大哥,要不是有前车之鉴,我也不敢……”

“田姑娘,你找我有何事?”

听着田言又要提起“公公”二字了,集尘忙打断了田言。

“哦,我接了一个活儿,有点儿小麻烦,特意来向你打听一些事情。”田言眯了眼睛笑盈盈的。

“反正来也来了,不如入府中拜见世子,世子才是你们真正的倚靠,田姑娘感觉呢?”集尘尽量让自己对刚才的事情释怀。

“那最好了!我也想见世子,这不是怕身份低微,见不到么。”田言又窘迫了起来。

集尘引着田言与卫兰穿过了靠山王府的花园往徐世子的书房来,徐世子的书房里已经掌了灯,他的案桌上放着比灯还要高的几摞文书。

徐世子抬头便看到了抿着嘴笑得像只小狐狸一般的田言,他一时一怔,毛笔上滴下了一小块墨点将他手腕处的文书晕黑了。

“你们……带卫姑娘去看看她爹吧。”徐延很快反应了过来。

集尘扭头看向了卫兰,卫兰的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她立刻向徐世子行了个大礼,跟着集尘出门去了。

徐延将手里的毛笔放下了,他起身到了偏厅,田言便背着手,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听说你接了一个别人不敢接的活儿?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徐世子看着田言,他轻轻拨弄了一下紧领的衣领,田言不由自主瞄了瞄他漂亮的喉结,又忙脸红心跳地移开了视线。

“所以,来向集尘打听些事儿,集尘又说反正都来了,不如过来见过世子。”田言垂着头,不敢再看徐延一眼。

徐延却是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见徐世子没有动静,田言便抬头瞄了他一眼,在看到他看自己那奕奕神采的眸子时,她便垂头小声问:“世子为何这般看田言?”

徐延便才移开了视线:“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进职方司,却是进了车马行,第一天果然又闹出来了些动静,我在好奇,你的真身是什么,真怕你是个妖魔所变的!”

田言便叹息道:“世子,我也想早些在这上京站稳脚跟嘛,我娘亲是个软弱性子,弟弟又是个病秧子,他们帮不上我的忙,而且更要靠我照应,所以田言就只能走不寻常之路喽。”

“第三排书架上有你想的东西,自己去看吧,在宵禁之前,我会让集尘骑马送你和卫姑娘回去。”徐延说完便往书房外面去了,在他转身的时候,田言还似是看到他的唇角扬了扬,她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来靠山王府的整个过程中,只有在田言看资料的时候她的头脑是清醒的,而当她出了靠山王府,跟着集尘骑马往回赶时,她的脑子就又变得浑浑噩噩的了,直到她进了自己家门,她的步子还有些虚浮,脑子里徐延那双大眼睛还一眨一眨的,田言不由感叹,这个徐世子真是有毒啊!

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再加上第二天还要早起,田言便没有与卫兰和自己娘亲多话,只是洗漱了,早早躺下了。

第二天,田词的读书声吵醒了田言,田言睁开眼睛便想起自己今天有差事,她忙起身穿衣,刚好陈二娘也进了屋里,她挑了门帘冲田言笑道:“正好,你也起来了,先吃些东西吧,知道你今天有活计,为娘特意早起给你做了些东西,还有路上拿的,也在饭盒里装好了。”

田言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她笑道:“谢谢娘亲!娘亲真好!”

第24章见人

田言正准备往外走,卫兰又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她一边系着衣服上的带子一面问:“真的不用我跟去么?我怕你再被那刘员外家的大娘欺负!”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们就等着我回来给你们买肉吃吧!”田言收拾了东西出了门,卫兰送她到门口,脸上一片不放心。

陈二娘看了看卫兰,她笑道:“阿言长大了,她有自己的主意了,既然她说能成,那这事儿就能成,你不必多担心,来,快过来吃饭吧。对了,昨天晚上可是见到你爹爹了?”

“嗯,见到了。”卫兰和陈二娘说着话,往厨房那边去了。

街上的人还比较少,田言为了走近路特意穿了小巷子,等到她到了刘员外家的后门上时,那里正有一辆马车在后门上侯着。

田言往那边走,马车边上的桃红看到了她,她忙冲她挥了手道:“田姑娘!这儿呢!你来的可真是早!”

田言便笑:“凡事宜早不宜迟嘛。”

“我家主人马上就来了,田姑娘你先上车试试这车合不合手。”桃红笑盈盈地看着田言,一脸的期待。

其实田言自己也有些担心,毕竟她过来之后还没有赶过马车,不过在她跳上车之后她的顾虑便全打消了,因为她这具身体好像有肌肉记忆,她上了车便知道如何操纵这马车。

“挺合手的,对了,桃红姑娘,你还没说咱们要去哪儿呢!”田言就怕这桃红的主子要去干一些不大好看的事儿。

桃红没注意田言的脸色,她只是神神秘秘地道:“哎呀,一会儿我家主人就告诉你了。”

正说着,后门出来了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在看到这女子的时候,田言的脑子里便起来了一个词儿:弱柳扶风。只是这女子看上去娇弱,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极为灵动。

“这位就是田姑娘呀?”那女子问。

田言弯身给那女子行礼,那女子便笑笑:“你叫我崔六娘就行了。”

“田言见过六娘。”田言便道。

崔六娘便指了指院子里面,她道:“当心隔墙有耳,咱们有什么话车上说,先出城吧。”

桃红扶着崔六娘上了马车,田言也调转马车往城外去了。

一路上主仆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了出了城门,崔六娘才将马车的帘子挑开了一角:“田姑娘,我也怕你误会,所以才想多告诉你一些事情,咱们表面上是去山上的甘露寺,实际是去甘露寺后面那片林子里,我去给我弟弟送些细软,他是个走镖的,最近惹了事情,在外面躲着,我这个当姐姐的当然要照应他一些。”

“嗯。”田言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就听崔六娘又道:“我家大娘是个多疑又爱惹事的,在她看来我就是去会野男人去了,所以呀,我想她的马车应该也快出城了,她巴不得拿住我的错处好让老爷发落我呢,所以田姑娘,你可要当心驾车,千万要躲过那个喜欢无中生有的主儿!”

“好,田言明白了。”田言不会在意崔六娘的话是真是假,她只在意自己这个单子能不能顺利完成。

崔六娘与桃红没有再说话,田言赶着马车往甘露寺的方向去,半路上她还站在车辕上看了一眼后面,发现后面有三四辆马车——这附近就一个甘露寺,往甘露寺里去也就这一条路,路上有几辆马车在后面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田言的心里有些不踏实。

田言轻声问马车里的人:“六娘,我赶车进林子里了,可能会有些颠簸,你们要当心。”

崔六娘便问:“咱们不用绕到甘露寺后面么?这样多显眼啊!”

田言便笑:“后面有好几辆马车,赶车的会先注意自己的车会不会与旁边的车撞上,而不会着急看前面离得大老远的车,咱们趁这个时候钻入林子里,后面的人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咱们,等到了林子里,您再告诉我您和您的弟弟在哪儿见面。”

“行,寻路赶车你在行,就听你的。”崔四娘应了一声,将马车帘子放下了。

田言站起在了马车上,她催着马钻进了林子,同时她扭着头往回看,眼见后面跟着的几辆马车里,后面有一辆在着急要赶超前面的车,明显,那一辆车的上面八成就是刘员外家的大娘了,就算不是她,也是他家大娘的人!

田言笑笑,她蹲在了车边上一挥马僵,厉声催马,马车轰轰地往林子里赶去。

穿过这片林子里面有一小片坟地,是隔壁的小镇上的坟集,后来这里建了红叶尘之后,便不让在这里埋死人了。崔六娘说过了坟地会有她弟弟在树上留下的记号,田言果然发现了有树枝上是绑着红绳的。

桃红下了马车,她在前面解着树上的红绳,田言便在后面赶着马车载着崔六娘前行。没走多一会儿,桃红便惊喜地叫了一声:“崔十郎!”

田言往前面看去,见是一个精壮的少年扛着一口刀在那边的树上靠着,他听到桃红的叫声,立刻往这边来了。

崔六娘也掀了马车帘子,她急切地道:“阿弟!”

崔十郎过来了瞄着崔六娘,他的脸色不怎么好:“我没事儿!你们操什么心!回去告诉爹娘,我很快就回家了!”

崔六娘叹了口气,她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个荷包递了崔十郎:“这个你拿着!穷家富路,你在外面可不能吃亏的!省得爹娘念叨我!”

“知道了!你家大娘管你管的这样紧,你还敢出来?还到林子里来?不怕你家大娘说你私会野男人啊?”崔十郎漫不经心的。

田言不由腹诽,要是她有这样的弟弟,她绝对会拍死他!他姐姐冒了多大风险只为看看他是否平安,再送他些银子,他倒好,吊儿郎当的!

崔六娘便道:“你也知道我的难处啊!要不是娘去我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才不会出来见你!”

崔十郎还要说话,就听后面传来了男人的叫喊声:“在前面!我看到车顶了!”

“糟了!是大娘的人!”桃红惊叫了起来。

第25章逃窜

崔十郎这下儿才着了急,他忙道:“阿姐快走!我断后!”

田言跳上了马车瞪了崔十郎一眼:“你断个屁后!那不是不打自招么!桃红你们快上车,我说崔十郎,你也快上来我带你们抄小路回去!”

“我干嘛要上车!要是被对面的人逮住了,岂不是捉奸成双?”崔十郎瞪圆了眼睛。

田言便提高了声音:“捉你个大头鬼啊!你是她弟弟!捉不住你们还好,要是捉住了,他们不就知道六娘见的男人是自己弟弟么?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想要给六娘泼脏水也不成了!相反的,你要是跑了,他们捉不到男人,那我可就不知道那刘家大娘如何诋毁你阿姐了!”

“田姑娘说的有道理,十郎,你快上车!田姑娘,快赶车!”崔六娘也催着。

田言跳上了马车,她道:“你们可要扶好,车子会震的厉害!驾!”

田言一声令下,马儿一下子蹿了出去,还没钻到马车里的崔十郎“噗通”一声便栽进了马车里,马车里响起了崔十郎的惨叫,田言却没管他,只顾驾着自己的马车。

林子里不只有一处有男人的叫喊声,看来那个大娘为了捉这崔六娘下了不少功夫啊,田言嘴角上挂着冷笑,她催着马往灌木丛中那里去!

马车跑的轰轰隆隆,车里的人晃来晃去,有好几次崔六娘和桃红全压在了崔十郎的身上,偏偏马车颠的崔十郎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里直呜呜作响,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崔十郎感觉自己要吐了,崔四娘和桃红也干呕不已,渐渐的,马车减速了,田言驾着马车钻进了城门,她将马车停在了路边,瞬间,马车里的三个人连滚带爬地出来大吐特吐了。

田言在一旁笑眯眯地道:“咱们进城了,我估计那刘家大娘还在林子里找你们呢,六娘是直接回刘家,还是另有打算?”

崔六娘吐的一张小脸惨白,她爬在车边上喝了口水,喘了一会儿气,这才道:“回……回刘家后门上……”

“好。”

“等!等等!我……我还得出城去呢!”

田言刚要上车,崔十郎抚着胸口扶着墙要往外走。

“不用管他了!先管我们自己吧!”桃红面无血色地道。

田言不说话,她轻快地赶着马车到了刘家的后门上,这个时候桃红与崔六娘的脸色已经好多了。

“六娘,到了。”田言跳下了马车。

崔六娘掀了马车帘子,她抚着自己的胸口道:“哎呀,田姑娘,你可真是个人才!我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赶车的!我这心肝脾肺肾都要被你颠出来了!不过好歹那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大娘没追上我,这就是万幸了,对了,这个给你。”

崔六娘看了看桃红,桃红忙从自己的包里拾出来了十吊钱,她将钱一并给了田言,田言却笑道:“哦,桃红姑娘之前给了我一吊了。”

崔六娘便道:“赏你的!听我的,你把这其中一吊收起来,只管给马管事九吊,他不会说什么的!你们这些新来的呀不知道,这赏钱是自己的,不用上交,就为此啊,马管事可是占了你们不少便宜呢!”

“多谢六娘!”田方收了钱。

“对了,以后如果你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来刘家找我,也可以去崔记镖行找我阿弟,能帮的,我们一定帮田姑娘。”崔六娘说完又去抚自己不适的胸口去了。

“多谢六娘,那田言就告辞了。”田言又向崔六娘行了一礼,转身快步往车马行去。

刚刚转过了这刘府的巷子,田言便看到了几个男人提着棍棒往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那赶车的隐隐像是她之前看到的跟着自己的那一辆的,不过当时她们离得远,她身段又娇小,他们应该是没看清楚自己的模样,不过他们要是真的打算找自己的麻烦的话,去马车行一打听,也就知道了,反正她钱已经到手了,其他的,随后再说。

车马行里人来人往的,田言往马管事的帐房走,刚刚到门口,她便看到了孟欢,孟欢伸手拦下了她,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田言一眼,问:“回来的这样早?你是没接那个活儿还是怎么了?”

田言也不与孟欢多嘴,她只是从自己怀里拾了九吊钱,提着往屋子里去。

孟欢一看那大钱眼睛便直了——田言这是出任务回来了?不是吧!昨天桃红不是说去甘露寺吗?她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孟欢一拧眉,忙跟着田言进了屋子里。

田言冲马管事笑了笑,她道:“马管事,昨天桃红姑娘说给一两银子的,昨天已经给了一吊钱了,只是我晚上交给了我母亲,没有带在身上,这里是剩下的九吊钱,给马管事了。”

马管事一看这样子也知道这田言不光是从甘露寺回来了,而且还是没有被那刘家大娘找上麻烦,马管事眼里带颇带惊讶,他拨了两吊钱给了田言道:“哦哦……这个是你的,你因为刚来是新人,分的少,等到你在这里待久了,分的就多了!这桃红姑娘,出手也倒是大方!”

“那,马管事,我先回家给我娘报个平安去了。”

“好好好,去吧!去吧!”

田言笑盈盈地拾了钱走了,马管事还有些呆呆的。

孟欢看看那桌子上剩下的七吊钱,她惊道:“就她?刚来第一天,一两银子赚到手了?”

马管事眯缝着小眼睛将那七吊钱一收,他道:“孟姑娘,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这田姑娘当初是集尘要塞进职方司的,你也不想想,若是她没有几分真本事,怎么会让世子亲自差人安排!我看呀,你还是与她好好相处的好,我看这田姑娘不像是池中之物。”

“切!一个车马行的赶车丫头!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马管事,你不会以为她能赶得上我吧?”孟欢瞪着马管事道。

马管事就笑:“孟姑娘,人家可是世子提点的人呐!您不就是一个副院司的千金大小姐嘛!”

第26章不解

“马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孟欢拧了眉心。

“啊呀,帐房上还有事情,我倒是忘了,那孟姑娘,我就失陪了!”马管事没有再理会孟欢,他逃一般地往外面去了,而孟欢,她看着马管事越来越远的身影,努起了双唇。

田言心情愉悦地往回走,她又买了一条肉,到了自家院子里她便看见卫兰正学着和陈二娘纳鞋底儿,看到田言回来,卫兰忙跳了起来:“阿言!你回来了?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娘,这个给你。”田言直说着,将自己手上的肉和三吊钱给了陈二娘。

陈二娘瞪大了眼睛问:“怎么这么多钱?”

“昨天不是给您说了么,那桃红姑娘一气之下说出一两银子,这是我应得的,剩下的上交给了马管事。”田言便笑笑。

卫兰忙拉了田言的手问:“那,你可是碰到刘家大娘的人了?他们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碰是碰到了,只不过不等他们找我麻烦我就跑了。”田言接着笑。

她昨天晚上可不是白白去找集尘的,本来她是想从集尘那里打听一些刘员外家的事情,为的就是怕刘家大娘找她麻烦的时候她无从应对,没想到徐世子大方的很,竟是让她去查阅人家刘家的档案去了。

只是她这一点儿是有些想不通的,徐世子怎么会刚好把刘家的档案调了来了?还是说他提前知道自己接了活儿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想到这里田言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又在自作多情了,徐世子那么忙,哪里有时间顾及她的事情,或许这只是个巧合吧。

“娘,一会儿给我们做些好吃的!”田言嘱咐着陈二娘,陈二娘应了一声往厨房里去了。

卫兰拉了田言的手问:“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倒是和我说说?”

“走,进屋里说。”田言也挽着卫兰进了屋里。

这一趟活儿只是例外,并不是所有活儿都能赚这么些个钱的,其实在车马行里,为人赶车也不就是五十个大钱左右,远一些,路不好走一些的,价格也便高一些。

有了这一次的事情,这车马行里的人看田言的的眼色便不一样了,有的是同情她,有的是羡慕她,那些同情她的自然是认为刘家大娘子一定会报复她,而羡慕她的,当然就是眼红她赚的那几吊大钱了。

接下来几天便是相安无事,集尘还去车马行里看过她们,田言与卫兰实在是抢不来车马行的饭,干脆便自己带饭。

这时,刚刚过了辰时,田言正与卫兰在后院里看马,这后院里有几个人已经认得田言了,也乐得与她聊天说话,正说着,外面有人过来喊了一句:“哪个是田言姑娘?”

田言回了头应了一声:“我是。”

“外院里有个大丫鬟指名叫你赶车,说是去温泉山庄。”那小子又道。

田言与卫兰一起往外走,走到外院里便看到一个脊背挺得笔直的高等丫鬟站在那里正在东张西望,之所以说她是个高等丫鬟,是因为她穿着不俗,而且手上还戴着金丝镯子,这样丫鬟,一般的大户人家可是用不起。

田言径直冲那丫鬟走去,她上前作了礼轻声道:“在下田言,敢问姑娘是?”

那丫鬟冲田言端庄一笑,道:“我叫碧华,我家姑娘请田姑娘赶车去一趟温泉山庄,马上就走,田姑娘在温泉山庄过夜,明天再同我家姑娘一起回来。”

“哦,我去请示一下马管事。”

“好。”

田言转了身眉心便拧了下来,按理说这样的丫鬟,主子也应该是个有身份的,可是有身份的人不是有自己家养的车夫么?怎么会到车马行来找车夫?

卫兰看着田言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阿言?”

“没什么,一会儿见了马管事再说。”田言加快了脚步。

马管事正埋头在自己案桌上的文书里,田言进了屋子便道:“马管事,有个叫碧华的姑娘叫我为她家主人赶车,这是哪家的贵人?”

马管事抬头看田言,他拧了两条八字眉毛也道:“碧华?那不是院司家的丫鬟?他家有车夫的呀,怎么反而是……哦,兴许是郑姑娘听说了你的事情,瞧个新鲜吧!”

“院司大人?”田言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是啊,碧华是院司女儿郑千金的丫鬟,他们很少与车马行打交道的,即是她找你,你便放心大胆地去,那也是一位出手大方的!你又要赚大钱啦!”马管事便笑。

田言点了点头又道:“碧华姑娘说,今夜要我宿在温泉山庄,明天一早再回来。”

马管事又一怔,他冲田言招了招手。

田言靠近了马管事些,就听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位郑家千金呀,从小娇生惯养,你跟她这一去,若是遇到了什么看不惯的事情,你千万要忍着,懂?”

“哦,这个我懂。”田言笑笑。

马管事似还有话要对田言说,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吐出一句:“行了,你去吧!”

田言看马管事怪怪的,不过她向来不好奇,便也没有多问。

田言要出活儿,她便叮嘱卫兰回家,因为若是她不在车马行里,她便放心不下卫兰,卫兰也乐呵“吃白饭”,她还想回去与陈二娘在一起呆着呢,她娘亲死的早,陈二娘又是个温软多话的,卫兰都快将她当成自己的娘亲了。

田言跟着碧华出了车马行,等她到了马车旁边才发现人家真的是有车夫的,是个婆子,她不由一怔,接着碧华开口了:“姑娘,田姑娘来了。”

马车帘子被掀开了一角,里面是一个比碧华还要端庄,脸上又带着些愁容的女子,乍一看上去,她那形容,倒有些像林黛玉了。

田言看了看那郑姑娘,又瞄了瞄马车上的婆子,只是弯身给郑姑娘行礼。

郑姑娘便稍稍展开了她那愁眉轻声道:“那就由田姑娘赶车吧,我听闻刘家的人要请田姑娘赶车去红叶寺,恐怕是报复,便改道过来找田姑娘了,这会儿,那刘家的人兴许已经到了车马行的门口了。”

第27章妇人

田言一怔,她立刻抬起了头看向了郑姑娘,郑姑娘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了马车帘子,将头缩回了马车里。

碧华也上了马车,外面驾车的便是田言与那婆子,那婆子是个话多的,她很快便与田言熟络了起来,田言才知道这婆子姓吴,她只管她叫吴妈。

“吴妈,我与郑姑娘从未谋面,郑姑娘为何救我?”按理说郑家姑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是如何知道自己与刘员外家大娘的恩怨的?而且自己只是在车马行里混饭吃的一个贱民而已,她特意来为自己解围?说不通啊。

吴妈便笑:“哎呀,我家姑娘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呀只管受着就行了。”

田言便笑笑,与吴妈换了话题。

田言不喜欢平白受人恩惠,这便也成了她心里的疙瘩,虽说她表面上与吴妈说说笑笑的,可是她心里已经存下心事了。

温泉山庄在城南五十里的山腰上,马车沿山路而上,庄子门口的小子眼尖,一眼看就到了马车上的标旗,知道这是院司大人家的女儿,便立刻上来迎着了。

吴妈便说:“田姑娘,你随我来,碧华要带姑娘去另一边泡温泉,我家姑娘自小身子便不好,每个月都是要来泡的。”

田言听话地跟着吴妈走,两个人穿过了中院,又过了一个雕花迎碑,吴妈引着她到了后院里。后院里种着一棵极大的银杏,这里有几间静室,吴妈又引着田言往静室里去了。

穿过了走廊,吴妈停在了一处静室里,她弯着腰十分恭敬地在门口道:“夫人,田姑娘过来了。”

田言一怔,她想着,原来找她的另有其人。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吴妈推门进去,里面是供着一个菩萨的香桌,偏厅里,浅黄席子上坐着一个一身素衣的妇人,那妇人抬眼看了看吴妈,又看了看田言,淡淡地道:“吴妈你去门口守着。”

“是,夫人。”吴妈退了出去,只留下了田言在这里。

田言弯身向那妇人行礼,那妇人看了看田言,温和地道:“田姑娘?你只管称我为郑夫人就行了,过来坐吧,你与我女儿年纪一般大。”

田言更为不解了,这位夫人一上来便与她套近乎,这是为何?她确信她不认识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我为何找你,是么?其实我是从别人口中听闻得来的,你曾救过阿武,阿武是穆将军的亲信,他肯信你,按照你说的路线走,说明田姑娘指的路,是万无一失的。”妇人轻声道。

田言便明白了,这位妇人是“慕名”找的自己,说不定她还能与阿武扯得上关系。

“也是侥幸,不知夫人叫田言所谓何事?”在妇人面前,田言也不由格外端庄起来。

“我来是想请田姑娘帮我一个忙。”夫人道。

“夫人请说。”

妇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在组织语言,她盯着自己的小几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开口:“田姑娘,你说,若是从这温泉山庄出发,到那甘露寺骑马要多长时间?”

田言想了想道:“若是从官道过去,少说也要两个时辰。”

“那,有没有近路,是半个时辰能过去的?”妇人又问。

田言的右手又开始在左手心里画圈圈了——这上京也是几朝古都,在后世更是旅游盛地,若是在后世,别说是半个时辰了,打车不到半个小时就能过去,她倒是知道温泉山庄到甘露寺最近的距离,可是她不确信那一段路能不能走。

“我知道最短的路怎么走,可是走不走得通,我不确信,因为我也是从图上计算得来的,其实说来,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上京。”田言道。

那妇人就笑笑,她扯了一张白纸放在了小几上道:“田姑娘随便画画,我也就是随便一问,想来田姑娘也知道,我那个女儿身子娇弱,她只要出门,不是来温泉山庄泡温泉,便是去甘露寺求神拜佛,只是路太长了,但凡去一次,她便要累的病上几天。”

田言点了点头道:“好,我与夫人画出来。”

妇人闭上了眼睛,她似是并不在意田言的图,田言偷偷瞄了瞄妇人,她发现她拈着佛珠的手心里隐约露出来了几处厚茧,田言的心里便又开始犯嘀咕了。

她后来说是为了女儿不受累找最近的路线,可是前面她却说骑马用多长时间,如果真是为她的女儿考虑,她不应该说是坐马车么?

所以她在前面问自己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别人,而在后面与自己说话时,脑子里想的才是自己的女儿。

“夫人,画好了。”田言将纸推回了妇人的面前。

妇人淡淡看了一眼,她轻笑,又抬起了下巴冲门口那里开口:“吴妈。”

吴妈立刻推门进来了,妇人也不收小几上的纸,她只是道:“吴妈,带田姑娘去休息吧,这温泉山庄上也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田姑娘若是有兴致,你便带她到处走走。”

“是,夫人。”吴妈应了一声。

田言识趣地起身,她又向那妇人行了一礼,妇人冲她笑笑,又闭上了眼睛,拈起了自己手里的佛珠。

吴妈带着田言出了后院,她冲田言笑道:“我家姑娘在温泉那边的楼阁里休息,姑娘也去那边?”

“嗯,有劳吴妈带路了。”

“田姑娘说哪里话。”

吴妈引着田言往温泉那边走,等又到了一处垂花门前时,吴妈站住了脚步:“田姑娘,进去便能找到碧华,你去吧,我还要回去伺候我家夫人。”

“多谢吴妈引路。”田言看着吴妈离去,这才进了那垂花门。

不过田言并没有直接去里面找人,她故意在这里游荡了起来。这里是依山而建的,远远望去还能看到山体与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她到了院中的观景楼前,看了看这三层高的楼阁,她抬脚进了里面。

这楼阁里面装饰的简洁,连帐子都是素雅的,田言上了二楼往窗子那边看去,这一眼便望到了一处小小的温泉。

第28章尴尬

那一处的温泉被圆润的石壁包裹着,石壁上还铺了毯子,一个身上披着透明轻衫的女子便仰在那里。

只见她闭着眼睛,脸上带着些痛苦的神情,她的双肘抵着石壁上的毯子,身子在水里轻轻颤抖着,少时她睁开了眼睛低头看向了水里,那水面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个男人的脑袋,那男人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又潜入了水下,女子便又迎着头脸上又呈现了那种痛苦又欲罢不能的神情。

田言立刻躲了,她放轻脚步往楼下去,在匆匆出了观景楼之后,她才快步去找碧华。

刚才那个女子她认得,那个男子她也认得——郑家千金与崔十郎?他们居然在温泉里偷情?

田言沿着红漆走廊往里面去,等她拐过了弯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碧华的声音:“墙角要打扫干净,小心虫蚁爬上姑娘的床。”

田言抬脚进了大堂,眼见碧华正指挥着两个婢子打扫房间,田言叫了碧华一声,碧华扭头冲田言端庄地笑:“是田姑娘啊,吴妈送你过来的?”

田言便点头。

碧华又道:“田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这会儿我家姑娘也到时辰了,我去给我家姑娘送衣服去了。”

田言默不作声,只是在桌边上坐下了。

她在想着自己在车马行到这温泉山庄的事情。

郑家的千金如何知道自己与刘家大娘有恩怨?难道是崔十郎告诉她的?郑夫人为何又向自己要从温泉山庄到甘露寺最近的距离图?再别是她想偷偷逮住崔十郎吧?天下的母亲都是由小姑娘一路走过来的,郑夫人绝对是知道了一些关于自己女儿与崔十郎的事情。

那郑夫人又当着她的面提阿武做什么?

田言正发着呆,碧华带着郑家的千金过来了,郑姑娘的脸上带着未褪去的潮红,不知是泡温泉的缘故还是与情郎偷情的缘故。

田言起身要行李,郑姑娘双眉淡淡地蹙着,她道:“田姑娘不必多礼,你刚才见过我母亲了?”

田言点头称是。

“她没向你打听阿武这个人?”郑姑娘又问。

田言有些惊讶了:“郑姑娘也知道阿武?”

“当年我娘还是职方司里一个小小的长工时,他们就认识了,而且,感情特别要好,如果不是趁着我要找你来温泉山庄,一向不离我母亲身边的吴妈怎么会主动要为我赶车?”郑姑娘的语气里带这些讽刺,这让田言感觉她们母女两个的关系不是很好。

可是,这是人家郑家的家事,她最好不要多嘴。

碧华端了药过来,她轻声嘱咐郑姑娘:“姑娘,该喝药了,莫再让它凉了。”

那郑姑娘便又蹙着眉看向了碧华:“去看看我的阿胶好没好,别再将它熬的万分难吃的,那样的话,我可吃不下。”

“是,姑娘。”碧华又端庄地行礼,退下了。

碧华一走,郑姑娘便往里屋里去了,田言看了看桌子上还冒着气的药,不敢多嘴提醒郑姑娘吃药。

“田姑娘,麻烦你帮我把门关上,这里的山风有些凉。”里屋里传来了郑姑娘的声音。

田言起身去关门,等她关好了门再转身看向了屋子里时,正发现崔十郎从里屋里走出来,一时,她刻意让自己脸上的惊讶明显了些,她又想,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浮夸,反而让郑姑娘怀疑自己的反映是在作假。

“田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崔十郎一身圆领束腰的长衫,显得他身段格外的挺拔。

田言看了看崔十郎,又看了看郑姑娘,没敢说什么,只是在那里干立着。

崔十郎看田言的眼珠子老转,他这才道:“哦,田姑娘不必紧张,只是天黑之后麻烦你送我出山庄,你一定知道有条路是别人看不到我,又追不上我的,对吧?”

田言明白了,敢情这郑家母女彼此心里都明白,只是大家都不挑破而已。

“崔公子未免对我太有信心了吧?”田言道,原来当着崔六娘的面儿她是可以称这个男子为崔十郎,可是现在当着郑在姑娘的面儿,她再叫他崔十郎可就显得有些暧昧了,所以她干脆叫了他崔公子。

崔十郎扭头看了看郑姑娘,她脸上的愁容似是散了些,崔十郎便冲她笑:“惜若,这田姑娘真是奇怪,之前在我姐姐面前还叫我崔十郎,还狠狠骂过我呢,现在在你面前倒是端起来叫崔公子了,我好不习惯。”

郑惜若懒懒的,她也不回应崔十郎,只是在自己的床上卧了,用手肘撑着头看着外屋里的崔十郎与田言。

田言反而有些尴尬了。

崔十郎便扬起下巴瞄了瞄桌边的座位,他道:“田姑娘坐吧,田姑娘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田言忙道:“哦,没有,我们车马行的人个个没有好奇心,只是有人让画图我们就画图,有人让引路,我们就引路,在保住小命的前提下赚几个大钱而已。”

崔十郎的脸上有些讪讪的,他还准备向田言解释些什么呢,她倒好,把天儿聊死了。

崔十郎抓了抓头皮道:“咳,我还是和你说一说的好,你是个有本事的姑娘,我感觉万一咱们真遇到了事情,你的反应比我的反应快,而且想事情也周到,从上一次你为我姐姐赶车我就看出来了!而且,我只是一个走镖的,你可千万别再叫我崔公子了!叫我十郎就行了!”

田言往里屋里看去,见郑惜若还是不言不语,她脸上永远带着那么几分愁云,只是在看崔十郎时那些愁云才会散云几分;田言有些心塞,自己和人家的男朋友在这儿聊天,然后正主儿在那边盯着这边看,她好不得劲儿呀!

“田姑娘不舒服么?”崔十郎看她老是换坐姿便问了一句。

“哦,没有,我只是有些紧张。”田言道。

崔十郎也瞄了一眼里屋的郑惜若,郑惜若冲他点了点头,崔十郎才又开口:“郑夫人不是惜若的亲娘,而且她一直想抓住我,只是没机会!去车马行找你是我告诉惜弱的,而我知道你本事大也是通过惜弱知道的,她知道郑夫人与那个叫傅武的事儿!”

第29章多事

田言扯了扯嘴角——这大户人家就是有意思哈!而且现在田言也明白了,阿武一进京恐怕那位郑夫人就知道他过来了,她是从他口中知道的自己,兴许阿武还把自己狠狠地夸了一番;郑惜若也不是傻子,她这个后娘在盯着她,她也在盯着她这个后娘。

崔十郎看田言不说话了,他便往前倾了身子问:“田姑娘,你不会是受了郑夫人的威胁不敢帮我了吧?”

田言淡淡地看了崔十郎一眼,她道:“你是打算把前两天你姐姐给你的银子给我喽?我是车马行的人,不给钱不做生意。”

崔十郎便笑:“我本来也不缺银子,只是收了我姐姐的,她会安心而已。那么说好了,亥时二刻咱们就出门!”

田言没有回应崔十郎,她又看了看里屋里的郑惜若,见她还是那样躺着,只是她已经不再看崔十郎了,她将眼睛闭上了。田言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这淡定,她的情郎半夜三更要和另一个女子出门,她倒是一句话也不说。哦,她倒是忘了,兴许人家郑姑娘压根没把她们这种人当女人。

这下,田言也知道这郑姑娘叫自己来这温泉山庄的真正目的了,崔十郎说完话便又躲了起来,田言便在外屋里干坐着,直到碧华将熬好的补汤送到郑惜弱的房间里来。

碧华在伺候着郑惜弱,田言出了门又往院中的观景楼上来了,这一次她可是大大方方地上来了。

在楼阁的三层可以俯瞰整个温泉山庄,田言不由自主地往后院看去,见那几间静室冷冷清清,因为又有走廊环绕,哪怕是屋门前有人,她也根本看不到。

崔十郎说叫她晚上带她下山,再加上之前郑夫人找过她,也就是说崔十郎离开这温泉山庄之后是要到甘露寺那边去,而郑夫人,恐怕她已经派了人在那里守株待兔呢!所以,她与崔十郎要怎么走呢?

夜很快就降临了,这山腰上的月亮也格外的圆,不等到约定时刻田言便出了门,她向来信奉那句话,凡事宜早不宜晚。

在后世,这一处温泉山庄也是屡毁屡建,它最开始是由哪个朝代建立的,专家们也是无从考证,反正它一直就在这里,曾有几次它被战火催毁了,等到太平盛世时,它便又被重建了。田言熟悉后世的那一个上京城南的温泉山庄,她就算是要寻路,也是按照她上一世的记忆来想的,这样一来,她的把握便没有那么大了。

林子里传来了一些虫鸣之声,田言四下看看没人,钻了进去。

没等她走多久,她便听到了崔十郎的声音:“田姑娘?现在才什么时辰,你出来的可真早。”

田言扭头便看到了笑嘻嘻的崔十郎,眼下不在庄子里,也没有那郑姑娘在场,田言说话便不用顾忌那么多了:“我说崔十郎,你本事可真大,你是怎么将那郑姑娘勾搭到手的?你姐姐知道么?你怕不是为了这件事才躲到城外的吧?”

崔十郎往树上一靠,吊儿郎当地道:“惜弱么,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虽说为了对付她后娘,她被迫也养出来了一些心机,可是她到底还是单纯的,她又没怎么见过男人,再说了,像我这样俊俏的男人的确也少,她对我算得上是一见钟情吧!你看,自从她和我在一起后,她的精神好多了!你是没见她之前的样子,没精神,脸色也不好看,像只白日鬼一样。”

“可不管怎么说,到底人家是姑娘家,你和人家……那样对人家姑良的清白不好吧?”田言差一点儿就把自己看到他们偷情的事情说出来了。

崔十郎也不避讳,他伸手接下了一片落叶,将它玩弄在了手掌之中:“田姑娘你不懂,你不懂那种家里的银子花不完,可是自己又活不长的感受。”

田言便点头,是啊,她不懂有钱人的世界。

“你要去甘露寺?”田言顺嘴问。

崔十郎一怔,随即又裂开嘴笑了:“甘露寺?谁要去甘露寺?怕不是那一位吧?”

田言怔了怔,崔十郎突然转了身子往回跑了,田言感觉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不等她来得及抓住它,它便消逝不见了,她下意识地跟着崔十郎往回跑。

这庄子里本来人就少,再加上黑夜,院中草木繁盛,崔十郎很快便猫腰到了观景楼上,田言也跟着上去了,两个人到了二楼处一处窗口。

眼见后院的一间静室里,一个精壮的男人出来了,在月亮映照下,他挽起袖子的胳膊上还泛出来了钢铁一样的光泽,可见那个汉子有多壮,那汉子抬头便往观景上看来,田言忙弯下了身子,崔十郎也躲在了窗子后面。

黑暗里传出来了崔十郎的低笑声。

田言抬头看崔十郎,崔十郎便小声道:“田姑娘,走,咱们去会一会那男人。”

田言忙道:“崔十郎!我只是答应带你下山,可没答应和你去干别的事情!”

“嗯,我现在就下山!田姑娘,你再帮我一回,我保证刘员外家的人不敢再找你麻烦,我说是以后永远都不,如何?”崔十郎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

田言想了想,好像也挺划算的,毕竟她们新来上京,也没有个倚靠,虽说倒是个徐世子,可是他的位子太高的,平常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是刘员家这事儿,他也够不着啊!

“你说话算话?”田言问。

“当然了!”崔十郎说完,一闪身往楼下跑去了。

崔十郎本来就有身手,他的步子快,田言的脚程也不差,两个人出了庄子便往林子里钻,崔十郎问田言:“那老女人是不是问你往甘露寺最近的路程了?”

田言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们追,那男人走不远!”崔十郎跟打了鸡血似的。

田言拧了拧眉心,在她看来,知道郑家的龌龊事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突然,前面的崔十郎猛地收了脚步,田言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树上一靠,没敢再动。

崔十郎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懒懒地道:“树上那位,下来吧!”

第30章生气

并没有人回应崔十郎,田言便小心翼翼地往后躲,就听崔十郎又道:“你是那老女人的情郎,我是那小姑娘的情郎,咱们颇有缘份的不是?你确定不下来和我见个面?”

“哗——”

不远处一颗树的树冠上传来了动静,崔十郎立刻往那边追去,而田言也要动,她却是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的脚下,她蹲下身子伸手一摸,像是一只小盒子,半个手掌大小,她抬头看了看树上,眼见一条人影往崔十郎那边扑去了!

田言在树后拿着那只小盒子发呆,那一边那个精壮的男人已经和崔十郎打了起来,田言下意识将小盒子装进了怀里,她从树后往那边看去,她曾怀疑那个人是不是阿武,可是看身形,不像,因为阿武虽说也壮,可是没有这个男人个头高,也没有他腿长。

“不自量力!”

男人低低吐出一句话来,他一脚踹在了崔十郎的胸口,抬脚往林子深处奔去,崔十郎被男人激怒,他竟是扯下了腰间的软剑又追上去了!

田言从树后出来了,这下儿她完全确信那个男人不是阿武了,不过也是,阿武和卫勤都在被徐世子看管着,他当然是出不来了。可这个男人又是谁,他为什么给了自己一个小盒子?

田言藏好了小盒子往崔十郎那边追去。

没想到那男人在林子里早就藏好了马,而且不止一匹,崔十郎看那人翻身上了马,他也居然去追去了!田言刚想叫住崔十郎,不想林子上空突然升起了一簇烟花,接着,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

田言怔了怔,她下意识就往草木茂盛的地方躲去——林子里怎么会有人埋伏?四周的人是来捉那个男人的还是来捉崔十郎的?

田言跟丢了崔十郎,也跟丢了那个男人,她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往前面去看看情况,可是那边却是传来了刀剑交鸣的声音,而且那些声音离自己还越来越近!

眼下跑是不可能的了,她一跑目标更大,她最好是躲在草里,等着这些人散去,她再悄悄回庄子上。正这样想着,突然“砰”地一声,有一个大块头摔在了自己脚下,田言正蹲在草里想事情,她对上那个汉子的目光,摔在草里的汉了也看向了她,田言面无表情地往后退,汉子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他爬起来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田言从草里站起了身,她在判断着这个汉子是不是从温泉山庄里跑出来的那个,可是看背影不是很像,而且,他刚才摔在自己脚边上时,也没有向自己要盒子,还是说那不是他扔的,是他不小心掉的?

“田姑娘小心!”

背后传来了集尘的声音,田言下意识转身,她感觉自己眼角划过了一个什么东西落在了草里,她垂头一看,竟是两只箭,而且是一只箭射在了另一只箭上!

所以说,她刚才差点儿中箭了?还好有人用箭射下了这一支射向她的箭?

田言转头,眼见徐世子正骑马而来,他手上还握着一张大弓。

田言一喜,她忙伸手冲徐世子挥了挥,徐世子却是沉下眉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带着薄怒:“又有你!”

田言一怔,举在半空中的手也僵了。

“摸摸你脖子上有几颗脑袋!”月光照进了徐世子的眸子,他的眸子里像是卷起了一波怒浪。

田言不敢说话,倒是乖巧地收回了四根手指,只留下食指还在半空中伸着。

徐世子被气笑了,他将弓往旁边一扔,集尘接下了调转了马头,徐世子向田言伸出了手:“发什么呆!上来!”

田言抿着嘴不敢笑,她立刻将手了出去,徐世子拉她上马,她一个趔趄扑在了徐世子的背上。

徐世子宽厚又滚热的后背立刻让田言红了脸,她撮着嘴老老实实地环着徐世子结实的腰,整个人都僵了。

马儿踩着地上的月光在林子里飞奔,前面便是温泉山庄的大门,徐世子在山腰上勒马,他伸手抱了田言的腰,田言只感觉自己腰上一紧,徐世子的几缕头发钻进了自己的衣领,她轻轻缩了缩脖子,手臂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说她双脚落了地,可是田言还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

徐世子在马上瞪着她,他压低了声音道:“再有下次,将你卖进王府为奴为婢!”

田言垂头没敢说话,她转了身往山庄里面走,等快走到大门前时,她回头看了徐世子一眼,见他还在那里,他似是要看着她安全进入庄子才肯离去。

田言吐出一口气,她伸去抚自己跳得厉害的小心脏,却是摸到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小盒子,田言一惊,她立刻又往回跑,徐世子看她又跑过来,他的眉心不由又压低了。

田言将小盒子举给徐世子,她一脸认真地道:“我把这个给忘了!也不知道谁掉的,我就伸手捡了!”

徐世子紧紧抿着嘴盯着田言,他却是不接那盒子。

田言又将小盒子往徐世子那边凑了凑,她郑重地道:“我真忘了!”

徐世子一把抄过小盒子调转了马头就往山下去,田言还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句“气死我了”,田言十指交叉,手掌轻轻扣了扣,她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又闯祸了……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在车马行做事,总要接活儿吧?我这不是闯祸,是有祸非要惹上我,这就不能怪我了,是吧?而且你看,徐世子连生起气来都那么帅,还带我骑了他的马,嗯,满足了……满足了……”

自我麻痹了一番,田言负起双手往庄子里去了。

后半夜田言一直没睡,等到天亮时,她听到了隔壁碧华推屋门的声音,她立刻起身,穿衣,下床。

田言出来时,刚好碰上碧华出来,碧华看了看田言,还是那般端庄又娴雅地笑:“田姑娘起的好早。”

田言也道:“郑姑娘什么时辰往回走?”

“用过早饭之后吧,我家姑娘身子弱,得吃过药之后才能上马车。”碧华又笑笑。

第31章叮嘱

“田姑娘?田言?阿言?”

里屋里的郑惜若连叫了三声,田言的视线越过了碧华看向了屋里,碧华便轻声叫:“姑娘叫你有事,你便进去吧,我去给姑娘盛饭来。”

田言看着碧华往台阶下面去了,她扭头往屋子里去。

郑惜若披了衣服正往外屋里来,她连鞋子都没穿,田言立刻上前扶了她往床上去,郑惜若重新在床上坐了,她的眸子一直在盯着田言。

“十郎呢?”郑惜若问。

“走了,骑马走的。”田言道。

“可有人拦他?”郑惜若又问。

“我将他送到山下便往回走了,也不知道他是否平安出去了。”田言又道。

“我这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郑惜弱叹了一口气,田言却是没有再答话。

郑惜若起身穿衣,田言便退到了外屋里,规规矩矩地在桌边站着。

没过多时,碧华送饭和药过来了,郑惜若便穿好了衣服往外面来,她脸上还是那片淡淡的愁云,她盯着田言看了一会儿,突然浅浅扯开嘴角问:“阿言,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长得很好看?”

田言瞄了瞄郑惜若,她轻笑:“郑姑娘说笑了,我这内双的眼皮有什么好看的,像郑姑娘这样大大的双眼皮,水汪汪的眼睛才好看。”

碧华盛了粥放在了郑惜弱的面前,她用勺子轻轻搅着,又摇头:“那些俗世人懂什么!我这样的眼睛太过肤浅,一眼就容易被看穿心事,而且我这个才是人家所说的眼大无神,可是阿言你的就不一样了,睁开眼睛带着几分坚定,垂下眸子又略显威严,抬起眼皮看人时,似是能将人看穿一般,你这种眼睛,我只见过一次。”

田言接着笑:“郑姑娘又在取笑我了。”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我小时候跟着爹爹去职方司里玩耍,刚巧碰上安定公主过来,她刚刚从战场上回来,因为要远嫁北狄,特意回来做准备,我就是在她那里见到的这种眼神,那一看,虽说五六年了,却是没有忘。”郑惜若说着将粥送进了嘴里。

田言不明白郑惜若这是什么意思,她垂眼不语,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是她偏又听郑惜若道:“碧华,你看,就是这个眼神,当年那安定公主垂眸看我爹交给她的地图,我爹出了一身冷汗呢!”

碧华便笑:“姑娘,田姑娘……嗯,阿言可是被集尘亲自引着去职方司的人,只是因为一些缘故她暂时在车马行落脚了,您想想,这肯定是徐世子授意的呀,阿言才不是什么平庸之辈呢!”

田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郑惜若这是何意?她和碧华还沦流夸起自己来了?还刻意对自己的称呼也亲昵了起来?她也没感觉自己眼神多厉害啊,不过上一世她倒是能吓住大部分她手下的人,有时候她的上司对她也会有几分忌惮,可是那是她急了才会瞪人家的。

“恐怕集尘送阿言去的时候我爹不在,若是他在,便又是一个结果了。药呢?给我吧?我想早些回去了,还是家里让人舒服。”郑惜若说咳嗽了两声,碧华忙轻轻为她抚了抚背。

郑惜若吃的不多,因为她的胃大部分都被药占了,她喝完了药又对着碧华道:“碧华,去向后院里的吴妈说一声,我们要走了,不告诉她们一声,显得不好。”

“是,姑娘。”碧华说着,又退了下去。

田言就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郑惜若见碧华走了之后又看向了她,她轻声道:“阿言,若是十郎去找你,要你再帮忙,你千万不要帮,他在做危险的事情。”

田言垂眸冲郑惜若点了点头。

郑惜若恐怕田言没听到似的,她又道:“我是个不知道哪天就要死的人,我说的话,全是真心话。”

田言听着郑惜若的话心里感觉有些不舒服,她去看郑惜若时,却是见她又多喝了几口粥。

尽管她身子不好,可是她还是想努力活下去吧?虽说她脸上总是愁云不展,可是她却按时作息,也强迫自己多进食些有营养的东西。

田言在厨房吃了些东西便出了庄子,车马已经备好,郑惜若只说让她送到郑家的后门上,田言应了声,与碧华也上车,一路无话。

等送完了郑惜若已然是申时二刻了,田言将双臂抱在胸前往车马行那边走,她的脑海里又浮现起了郑惜若的那句话,她说崔十郎在做危险的事情,叫她不要再帮崔十郎的忙。而且她已经明确告诉她,崔十郎还会找上她。

所以崔十郎是认得从郑夫人的静室里出来的那个男人的?徐世子也在四处找他们?而且那天就埋伏在附近?

田言只顾着想事情,却是没有看前路,她下意识拐进了车马行,迎面却是撞上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竟是孟欢,她正瞪圆了眼睛紧紧抿着双唇盯着她看,一脸的防备。

田言忙松了双臂笑道:“孟姑娘?真巧啊!”

“巧什么巧,我就是在这里等你的!”孟欢道。

“孟姑娘等我有何事?”田言一面说着一面往马管事那边去。

孟欢跟在她身后走,她问:“你去了温泉山庄?”

“是啊。”

“你本事挺大啊!什么时候结识的郑姑娘?”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不是刚刚来上京么!”

“是集尘在暗中帮你吧?”

“嗯?”

“你和集尘什么关系啊!”

看着孟欢步步紧逼,田言便笑了,她道:“我也就是与集尘认识,我俩算是普通朋友,孟姑娘你想多了,我知道你喜欢集尘,我不敢对他有什么想法儿!”

“哼,你知道就好!以后凡是集尘介绍给你的活儿,你要先告诉我一声,不管你接不接,你都要告诉我!”孟欢逼视着田言。

田言便拱着手道:“是是是,孟姑娘,我一定告诉你!我现在要去马管事那里了,回见!”

田言说完加快了脚步,孟欢却还站在原地瞪着她的背影,田言无奈地摇头,她干脆小跑了起来。

书房里,马管事一看到田言就笑了:“哟,阿言回来了?”

第32章情敌

田言便也笑笑,从自己怀里掏出那两吊钱放在了马管事的桌子上。

马管事收了其中一吊钱道:“给你一半儿,集尘给你介绍的活儿,我也照应一下你!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也快要下工了,明天再过来点卯!”

田言便对着马管事道了谢出去了——敢情他们以为她能为郑姑娘赶车是为集尘照顾她,不过这样也好,她还不想和别人解释过多的事情呢。

田言揣着那一吊钱心情格外的好,想着这下又可以买些好吃的给她弟弟和卫兰了。

她拐着巷子往自己家的宅子那边去,一时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可是当她四下寻看时,却又发现自己身后空空如也,她扁扁嘴,又转身接着走,只是她将自己腰上的小镜子拿了出来,她将小镜子偷偷对向后面,在看到镜子里那个一身淡青衣裙的少女时,她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个孟欢,她到底要做什么!

田言没管孟欢,她只管拐进了自己家巷子,然后她看到了自家门前正在等着她的集尘,她一时一怔,偏偏集尘一笑,还冲她这边过来了:“阿言!你可算回来了!”

田言叹了口气,接着她就听到了自己身后孟欢的咆哮声:“田言!你还敢骗我说你和集尘没什么!”

田言翻了翻白眼儿,她想着,这下自己和孟欢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而集尘,他还挡了一下扑过来的孟欢问她:“孟姑娘,你这是作什么!”

“你还护着她!说!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孟欢急了。

田言忙伸手在孟欢眼前晃了晃:“孟姑娘,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算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们两个人解决,不要祸及到我这个外人好不好?”

大门那边,卫兰也出来了,她看了看门口的三个人,脸上也带着迷茫:“怎么了?在院子里就听到你们大吵大叫了?”

田言忙拉了卫兰往宅子里走,她道:“没事儿,人家小情侣吵架,不关咱们的事儿!”

集尘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忙道:“哎,田姑娘,卫姑娘,你们不要误会啊!我与孟姑娘没什么的!”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扁!枉我这么多年一门心思在你心上,你竟然……呜呜呜——”孟欢突然就蹲下身子哭了!

集尘瞪着黑白分明的在眼睛呆在原地,卫兰用手肘碰了碰田言,田言叹了口气道:“我不擅长这种事儿。”

“怎么了这是?怎么都在这里……哎呀,这姑娘怎么蹲在地上哭了?”直说着,陈二娘还出来了,她手上还拿着择了一半儿的菜。

于是这宅子里便分成了三个阵营。

陈二娘拉着孟欢说话,集尘和时不时咳嗽两声的田词在一起,田言则是同卫兰在她的屋子里数着她新赚的那一吊钱。只有陈二娘在安慰着哭哭啼啼的孟欢,而其他两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画面。

田词的书房里:

集尘一脸惊讶:“阿词,你居然能看这么多书?要我我得头痛死!”

田词:“这算什么!咳,我那边的屋子里还有许多!”

田言的屋子里:

卫兰:“哇,那郑姑出手好大方,给你两吊钱?”

田言:“你不是六月生日么?我给你打一对银镯子,再加一个发钗!”

卫兰:“哎呀,不用了!”

田言:“用用用!你漂亮,就应该好好打扮一下!”

好吧,其实陈二娘也不大在意孟欢的伤心事,她的菜都择完了,她在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去生火做饭……

集尘本来是找田言有事情,这下儿孟欢在,他也没有办法说了,他干脆提了刀往外走,孟欢便粘在他身边,田言一行人便看着集尘生无可恋地离开了。

陈二娘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她问:“阿言,阿兰,我做菜饼了?”

“好!”

“好。”

田言的屋子里同时传出来了她与卫兰的声音。

一时田言又想起什么来,她干脆从屋子里出来了道:“对了,我晚上可能要出门,明显集尘是找我有事儿,估计是世子找我,可是却被孟姑娘打断了。”

陈二娘便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她犹豫了一下问:“阿言,你喜不喜欢集尘?”

田言便拧了眉心:“娘,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陈二娘便笑:“没什么,我是想着,这孟姑娘怎么只针对你一个人,却是没怀疑阿兰呢,阿兰长得明明比你好看呀!”

田言:“……”

卫兰急急从屋子里出来了道:“大娘叫我?”

陈二娘:“没有,没有,我烙饼去了。”

正如田言所料,集尘经过孟欢这件事情之后便躲了,而等到天黑来找她的是上次她见过的春蚕。

相比较起集尘的亲和,春蚕则是有些高傲,她说话总是情不自禁地轻轻扬起自己的下巴,好像对面的人就低她一等,很是轻贱一般。

春蚕好像不大喜欢田言,甚至她对她有些敌视与戒备,她没有进田言家的宅子,而是站在巷子里淡漠地道:“田姑娘,世子找你,你脚程快些,最好不要晚于宵禁。”

春蚕说完便走了,她一提身子掠向了高墙,留田言在原地抿着嘴不说话——她以为春蚕要带她一起走呢,她是不屑于与她同路?

卫兰一直在悄悄扒在门口看,等着春蚕走了她才出来到了田言的身边:“阿言,你要怎么去啊?这里离靠山王府挺远的,而且上次咱们去,是因为有我,我能帮你翻墙,这一次……”

“咱们两个一起去,你可以顺便见一见卫叔叔。”田言扭了脸冲卫兰笑。

卫兰脸上闪过一抹兴奋,随即她又道:“可是徐世子找的是你,不是我,我贸然去了……”

“那又怎么样?难道那么远的路,我又没有马,又没有马车,他要我飞过去?没有你,我怎么翻墙?放心吧,如果世子怪罪于你,我替你担着。”田言说的豪气,卫兰也实在是想见自己的爹爹,她便点了点头,应下了。

卫兰回屋里换衣服去了,田言想了想,她进了陈二娘的屋子里,在唇上擦了一些唇脂。

第33章为难

弯月爬上了树梢,田言与卫兰穿梭在小巷子里,卫兰跳上了一堵高墙,她一条腿在墙的另一边垂着,另一条腿在墙上蹲着,她将自己手里的一串三连环垂向了田言,冲她点了点头。

田言后退了几步,她一阵助跑之后跃起抓住了三连环,卫兰一用力,她的头发垂了下来,田言抓着三连环用力蹬墙,两个姑娘上了墙,在高墙上小跑了起来。

集尘正在后门上与春蚕吵架,他拧了眉心问:“春蚕,你怎么能这样,世子不是要你把田姑娘带过来么?”

春蚕冷眼看着集尘道:“世子让我去办你没办成的事情,你只负责告诉那个姓田的丫头让她来见世子,至于她怎么来,不关我的事吧?我又不是很闲,我手上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集尘的眉心不由拧的更紧了:“你们怎么都针对田姑娘?”

“都针对?你说的还有谁?”春蚕这样问,其实就是承认了她在为难田言。

而集尘,他瞪了春蚕一眼不想再与她说话了,可是随即他的目光穿过了春蚕看向了她身后,随即他将手也抬起来指向了春蚕的身后,脸上也带了惊讶的神情。

春蚕扭了头,正好看到田言与卫兰正从不远处的一堵墙上跳到这边的墙上。

田言也看到集尘了,她笑笑道:“集尘?你在这里等我啊?”

春蚕不悦地扭过头走了,集尘也没理会她,他忙到了墙根边上伸出了双手:“田姑娘你小心些,跳吧,我接着你!”

田言摆了摆手:“不用,有阿兰呢!我们两个可默契了,而且我想着或许我们可以专门锻炼一下我们的身手,以后好一起出工。”

集尘便缩了回手,只是他还在盯着田言与卫兰,恐怕她们下来时崴了脚。

“田姑娘,你们这样过来就不怕被人发现?那样可就不好了。”集尘看到田言与卫兰都安全落了地才又问。

“我们都是挑着偏僻的巷子走,而且这个时候还不到打更人出来的时候,没有人会发现我们。”田言又笑。

“那,田姑娘卫姑娘,跟我来吧。”集尘脸上又挂上了他温顺又亲切的笑容。

一行人往徐世子的书房里走,眼看前面便是垂花门了,集尘却是站住了脚步,他伸手拦了田言与卫兰一下,两个姑娘也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集尘的身后。

田言的目光越过了集尘的手臂,她看到路灯那这,一个一身淡粉衣裙的女子正端着什么东西往垂花门里去,集尘扭头看向了田言,他小声道:“田姑娘,卫姑娘,一会儿到了世子的院子里,你们先躲了躲,我去看看屋子里有什么人在。”

田言与卫兰默契地点头,又跟着集尘前面去了。

田言与卫兰在屋边的阴影里不言不语,集尘刚要上山敲门,里面却是传来了茶盏打碎的声音,集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屋边的阴影里,卫兰又往田言的身边靠了靠。

“集尘!”

屋子里传来的徐延的声音里带着薄怒,集尘忙推开门进去了,眼见那个身段窈窕,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的女子怔怔地现在徐延的书桌边上,徐延则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袖口上湿了一角。

女子立刻跪在了徐延的脚边,不敢聒噪地认错,恐怕若徐延更生气,也怕自己恬静的形象就此一失。

徐延没有看那女子,他只是吩咐集尘:“收拾掉!”

集尘垂头,他不由看了看自己身后阴影里的田言与卫兰。

徐延往书房外面来,他在路过田言所在的那一片阴影时,小声道:“你,过来。”

田言看了看卫兰,卫兰也知道徐世子是在叫田言,便轻轻推了推她。

徐延故意往有阴影的地方走,田言便跟上了他,直到两个人到了这靠山王府的汇书阁门口。

门口的小子冲着徐延作礼,徐延轻轻抬手,那小子立刻将门打开了,徐延抬起大长腿往里面去,田言抬头看了看这栋三层小楼,也跟着进去了。

这里放着一排排的书架,墙角和书架边上吊着的油灯泛着昏黄的光,这屋子里还有些薄薄的油焦味,徐延的胸口一起一伏,他扭头看向了田言,田言正关好了门转过身来。

田言冲徐延笑笑,弯身行礼,徐延的眉心轻蹙,他问:“说吧,那天晚上你为何在那里。”

田言便交叉着十指将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没有半丝隐瞒。

徐延听她说完没有立刻回应她,而是站在书架旁思索着什么,田言也没打扰他,只等着徐世子开口说话。

“所以说,那位郑夫人应该知道你就是田子枫之女了。”好半天徐延才吐出这样一句。

“嗯。”田言礼貌性地回应,要不是面前的人是徐世子,她本来可以不用回应这一句话的。

徐延抬手将自己湿掉衣袖的外衣脱了下来,他将它扔在了书架旁的小塌上,田言看到他紧了紧自己的束腕往书架上翻书去了,他的胸口似是戴着一块玉,可是那玉却也奇怪,它像是缺了一块儿,而缺掉的那块儿便由金补上了,乍一看上去,还挺好看的。

“如果我想的没错,那个崔十郎应该还会去找你,如果他要你为他做事,你就答应,别怕,你身后有我。”徐延瞄向了田言。

田言点了点头,没说话。

徐世子有些诧异她的反应,他不由停下了手上翻书的动作,看起她来。田言意识到徐延的目光,她忙开口:“我知道了。”

徐延的目光并不从田言的脸上移开,他伸手扯下了自己腰间的一块青铜令片递给了田言:“若是要找我,除时来,去向集尘要一匹马,对外说就是借的。”

田言接了徐世子的令牌,她收在手心里,嘴角上浮起来了笑:“世子,您不是说下次再看我以身犯险便要将我卖进王府为奴为婢么?”

徐延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硬着头皮道:“嗯,你从现在起,是我的奴婢了,记得,接下来不论你去哪儿,带上那位卫姑娘,她身手不错,能护你一二。”

第34章图图

田言便又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徐延眨了眨漂亮的瑞凤眼,他看了田言好一会儿,突然抿嘴浅笑:“你倒是不好奇,话也少。”

田言往徐延那边靠近了两步,她小心翼翼地问:“这件事不会与卫叔叔和阿武有关系吧?包括崔十郎,郑姑娘说他还会找上我,还会让我帮他做危险的事情,怕不是也与阿武他们有关系吧?再或者,其实这些事情都与那位穆将军有关系?”

徐延从书架上抽出来了一个册子,他放在手里随意翻开,低声道:“是啊,牵扯甚广,你以后在车马行里行事小心些。”

“嗯,我明白了。”田言认真地应了一句。

徐延将册子往田言面前一展,他道:“你看这上面谁的名字比较顺眼?”

田言的目光由徐延的脸上移到了册子上,见那上面是排列整齐的人名,她盯着开页轻笑:“穷图?还有叫这个的?这是谁给的名字?咒人凡事不顺利呢?”

徐延将册子一合,他面无表情道:“就他了。”

“哎?”田言看着徐延侧过脸将册子重新放好在了书架上,他的侧脸也美的不像话。

“卫姑娘应该被集尘带去见她爹爹了,他们得说一会我话,你跟我过来。”徐延又道了一句,出了汇书阁。

徐延单手负在后腰上,他的另一只手里正在把玩着一个珠子,他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田言便交叉着十指快步跟在他的身后。

拐过了两个长长的走廊,前面是一处长满荒草的院子,里面没有路灯,不过月光倾泄下来,那里倒也一片清亮。徐延上前去,他站在了锁着的铁栅栏的前面,那上面的锁是一个圆形,圆形的顶端有一个小洞,徐延将手里的珠子落在里面,门锁发出轻轻的“哒”的一声,开了。

徐延进去,田言瞪大了眼睛打量起了这个院子。

院子里乱的很,甚至还有被扔出来的席子与被子,徐延无视这些往墙角的草丛里去,田言则是拧着眉心避开了这些乱糟糟的东西。

“出来。”徐延突然说话,把田言吓了一跳,她的注意力还在这院子为什么这么乱上呢。

田言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徐延的身后,他比她高上一个头还多,她从他身后探出头也看向了他看着的那个角落,不一会儿,那个角落里的草发出来了些声响,接着一个人手脚并用往这里爬了两步,又蹲在地上保持着用双臂抱着膝盖的姿势。

徐延转头看田言,田言也一脸不解地抬头看他。

“他就是穷图,耳力眼力、身手都极好,只是脑子不大好使,怎么说那天你也无意之中帮了我,我送你一个礼物。”徐延淡淡地道,田言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发现徐世子挑了挑眉毛。

田言又看了看那个在地上蹲着的人,他的身上和头发好像也乱糟糟的,她不由小声问徐延:“世子,您送我礼物,不应该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么?您送我一个傻子?”

徐延垂着眼皮子看田言:“你的小命儿在,才能有机会享用金银珠宝,不是么?”

“是,世子说的有道理。”田言一脸的不服气。

徐延往一边退了退,田言瞄了他一眼,他好像是让自己试着与这个穷图接触一下,田言认命地蹲下了身子,瞬间,穷图身上的腐臭味钻进了田言的鼻子里,她干呕了两声,忙离得他远了些。

真是的,徐世子怎么还养着这种手下!

田言从自己怀里摸出来两块花生饴,她将花生饴剥开了,连糖纸一起放在了穷图不远处,小声说:“喜欢吗?你尝一尝,这个可好吃了。”

是的,她真的把这个穷图当傻子,而事实上,他脑子也的确不大好使。

穷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伸出黑乎乎的手去拾那花生饴,田言看到他将糖放进了嘴里,她还能听到他嘴里发出的舌头捣翻糖块的唾沫声。

不过一小会儿,两块花生饴便被穷图吃完了,然后他像只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蹲在那里又向田言伸出了手。

田言一怔,她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徐世子,她发现徐世子正绕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俩,他们俩才是猴子,徐世子才是看猴子的人!

田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好像她现在的模样是挺像猴子的,她忙站起了身,没想到穷图也跟着她站起了身,吓了她一大跳,穷图还保持着向她伸着手的姿势,田言便哈哈两声道:“那个,我身上没有了,不如你跟我回去,我再拿给你?我家有好多!”

穷图也不动,还是保持着向她伸手的姿势。

田言无奈地看向了徐延,徐延淡淡地道:“我让集尘送你们回去。”

田言垂头没作声。

于是快要宵禁的大街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幕——一辆马车在路上疾驰,赶车的是个俏丽的姑娘,马车帘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干呕,马车帘子处,一只又长又黑的手保持着向外伸着的姿势,乍一看上去,让人感觉有点儿毛骨悚然。

马车停在了田言家的宅子门前,卫兰从车上奔出来扶着墙角大吐特吐,集尘的身影从高墙上轻轻飘飘地落下来,他喘息了几声才说:“田姑娘,你这车太快了,我差点儿没跟上。”

田言扭头看了看马车,那只手还那样倔强地伸着,她叹了口气,认命地道:“图图,下车吧,我带你去吃糖。”

她真感觉“穷图”这个名儿不大好听,于是她便开始叫他“图图”。

这一夜,田言家谁也没闲着,陈二娘与田词给图图洗澡,卫兰吐的脸色煞白,她回了自己的屋里便挺在床上不动了,田言在磨剪刀——这个图图的头发得处理一下儿啊!

忙活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田言与陈二娘出了一身的汗,田词也坐在一旁又咳嗽了起来。

看着油灯旁坐着吃花生饴的图图,陈二娘感叹道:“这图图还是个孩子呢?这孩子挺俊的,不过可惜了,是个傻子,不过看他这长相,不像是中原人,关于这图图,世子就没和你说别的?”

第35章定人

陈二娘扭头看向了田言,田言捶着自己发酸的腰摇了摇头:“没有。”

陈二娘转了身去看屋子里的卫兰,她正抱着肚子在床上侧身躺着呢,卫兰看到陈二娘便问了一句:“大娘,那个什么图图收拾好了?”

“好拾好了,是挺可爱的一孩子,你怎么样啊,还不舒服啊?”陈二娘又问。

卫兰便点头:“嗯,不过好多了,就是感觉饿了。”

陈二娘便笑:“行了,我们忙活了这好半天也又累又饿的,我去把饼热一热,再做一个汤,吃些东西再睡。”

“太好了!我去厨房帮忙!”卫兰听陈二娘这样说,她忙从床上起身了。

然后田言悲催地发现这个图图不光爱吃糖,饭量还极大。陈二娘一般会烙出三四天的饼来,每到吃饭的时候把饼热一下,炒个菜或者做个汤就行了,可是这图图把他们家接下来三天的口粮全吃了。

田词捧着汤碗,他小声道:“唉,家里像是突然填了四五口人似的……我有点儿不习惯,咳咳……”

“可是,这是徐世子给的,咱们又不能把他扔了!世子不会是在坑你吧?”卫兰小声问。

“你想多了,没饼了?喝汤、喝汤!汤对身体好!”田言自我安慰着,灌了一肚子的青菜汤。

等到第二天去车马行上工时,田言与卫兰都无精打采的,事实上是,田言刚刚睡着陈二娘便叫她起来上工了,而她和卫兰出门后,陈二娘就又去补觉去了。

田言与卫兰往车马行里去,眼见院子里有好几个丫鬟在定车夫,田言也没在意只是往马管事的书房那边去了。没想到的是,马管事的书房里也有好几个婆子,马管事笑盈盈地与她们搭着话,田言往记名的柜台小子那边去。

那小子看到田言与卫兰主动笑嘻嘻地和她们打招呼:“阿言阿兰来了!哟,没精打采的,昨晚没睡好?水土不服吧?”

田没理会那小子,倒是卫兰问:“今天一大早人怎么这么多人啊?”

那小子便道:“这不是三月底了嘛,这桃花诗会马上就在城郊那边开了,这些人都是来给自己的主子定车夫的,咱们车马行啊,一赶上这种节日宴会的,都能大赚一笑,尤其是马管事!”

小子说完还冲马管事那边努了努嘴,田言扭脸看去,眼见马管事收了一个婆子一吊钱,田言便啧啧两声没说什么。

“这会儿呀,这人手就显得不够用了,就算是阿兰也要上场了!这人多手杂的,这一阵子你们可得注意点儿,千万别得罪了什么贵人!”小子又嘱咐着。

“这桃花诗会开几天呀?”田言也问。

“看上京令的想法喽!这桃花诗会不光是那些闺阁的姑娘们去,那些才子们也会去呀,每年的桃花诗会中上京令都能发现不少才子,这要是举荐给那些贵人们了,这又是上京令的政绩呀!我记得有一年的桃会诗会呀,开了足足有半月,桃花都没了还没结束呢!”小子又笑。

田言便小声对卫兰道:“刚好,这一阵子多赚些钱,提前把钗子给你打了。”

卫兰小鸟依人地凑上了田言的耳边:“你自己不要啊!你倒是省些钱给自己也打个银钗呀!”

“我不爱戴那些,走,咱们去院子里。”点了卯田言便拉着卫兰走了,这个时候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凉棚里都没有田言和卫兰下脚的地儿了。

直说着,旁边还有两个姑娘吵起来了,田言扭头看去,见宋大娘被夹在了中间,那两个戴着布花儿穗子的姑娘跳着脚要打对方,就听一个道:“我先来的!我家姑娘每年都找宋大娘的!”

另一个便也说:“你先来怎么了?我先付的定钱!”

吴大娘便夹在中间道:“哎哎姑娘们别吵了,你们听我说一句呀!”

卫兰倚着田言小声道:“你说咱们这下等车夫里宋大娘也算是顶出名的了,是吧?你说她这一年得赚多少钱呀!”

田言便道:“她赚的不少,可是存不下,听说她儿子有病,吃药要花好些钱,为此啊,媳妇都没娶上呢!毕竟没有哪个姑娘想早早当寡妇吧!”

“宋大娘就只有一个儿子呀?”卫兰又问。

“好像还有一个女儿,我也是听别人聊天儿的时候说起的。”田言便摇头。

“田姑娘!”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田言一转脸便看到一脸端庄的碧华,她忙松了卫兰往那边走,她向碧华行礼,碧华便扶了她一把:田姑娘不必多礼,咱们都相熟了。”

“郑姑娘也来订车夫?”田言问。

碧华便又浅笑:“是啊,我家姑娘要你帮她赶车,那吴妈还得照顾我家夫人呢。”

“好,没问题!不过,我看这些贵人们都有自己固定的车夫啊,郑姑娘今年想换我了?”田言可不想得罪这里的同行,所以她才这样问碧华。

碧华便摇头:“田姑娘多想了,我家姑娘的身子向来不好,往年都不参加那桃花诗会,自从遇到崔……然后她身子好多了,精神也好多了,今年便想去,所以啊,我家姑娘以前没有约过车夫。”

“哦,原来如此。”田言便点头。

这时,桃红也往这里跑过来了,她看看田言,又看看碧华,脸上带了些失望:“哎,我还是晚来了一步,本来我想着田姑娘是新来的,没人找你呢!”

田言自然知道桃红是给崔六娘定车夫来了,她忙道:“桃红姑娘,我还有个表妹呢!她驾车好,身手也好!桃红姑娘不妨考虑一下?”

桃红便笑:“是田姑娘的表妹呀!那一定差不了!行,就她了!她在哪儿呢?我见见!”

田言便忙回头叫着:“阿兰!你过来!”

卫兰小跑着过来,她有些窘迫地站在了桃红的面前,桃红看着她便又笑:“田姑娘,你表妹长得好俊俏呀!我看着就喜欢!就她吧,反正桃花诗会都在效外的明华池上,等姑娘们休息了,你们还能在一块儿说说话呢!”

卫兰便忙道:“多谢桃红姑娘了!”

第36章打人

田言上一世也参加一些桃花节什么的,不过那就是当地的开发商为了赚钱的一种手段了,而且大家去游玩大多数人也就是拍照,虽说桃花好看,其实也挺无聊的,这古人本来便讲究,尤其是才子佳人们,不光要赏花,还要作诗,田言不由期待起这桃花诗会来了。

节日一来气氛明显也变的不一样起来,这天一大早田言与卫兰在自家门口分了手,卫兰要去刘员外家的后门上等着崔六娘,而田言则是要去往郑家的后门等着郑惜若。

往城外去的马车也越来越多,为了保证贵人们的安全,这上京令自然又为城门口那边加派了人手。所谓的明华池就在城的西南角上,其实它与城内的明泉池是相通的,所以出了城,往西南角上走一段,到不了护城林便能看到那一湾大池水。

池水上有亭子,岸边还有几处小小的透风亭,在池中泛水的小船儿也被打扮的十分漂亮,姑娘们会在亭子里休息,才子们多是泛舟池上,而且为了保证姑娘们的隐私,亭子周围还放有屏风。

田言找了一个停车位停好了马车,碧华扶着郑惜若下来,郑惜若立刻看向了田言:“阿言,你不跟来吗?”

田言便笑:“姑娘与碧华先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一会儿马车还会多,我怕别人碰到了我们的马车,等贵人们的马车停的差不多了,马车也不会发生碰撞了,我再去找姑娘。”

郑惜弱便也笑:“还是你想的周到。”

碧华扶着郑惜弱离开了,田言便站在马车上望向了明华池。

那边一片粉红,连池水上都染了一层,透风亭被包裹在了桃花之间,再加上这些贵人们莺莺燕燕,鹅黄翠绿的衣裙穿插其间,煞是好看。

田言看了看自己左右,这里没有车位了,马车也不会往她这边停了,她便跳下车来去寻着卫兰了。

刘府的马车还是很好认的,因为崔六娘的审美就反显在了她身边的桃红身上,大红大绿的马车帐子在别人素雅的车帐中分外显眼,当卫兰小心翼翼在拥挤地马车中找停车位时,田言便看到了她了,她笑笑,快步往那边赶去了。

卫兰催着马往那个空位去,这时,偏偏又有一辆车急急过来要抢那个车位,可是卫兰的马车已经进去一半了,那辆马车见实在插不进去便掉转了马头,可是那驾车的人脸上带着不悦与戾气,那人的后车尾便撞上了卫兰的车,卫兰一惊,立刻下车过来查看了。

这一辆赶车的姑娘当时就怒了,她跳下车也迎着卫兰去,人还没到她面前,她伸手便扇在卫兰的脸上,卫兰一时懵了,她瞪着眼睛看着那个打自己的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

田言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在心里冷笑,怒意也快速在心里升起,她快了脚步上前一把扳过了那女人的肩膀,“啪啪”两声,那女子的脑袋一摇一晃,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是哪家的贱人!竟敢打我!”那女子伸手要打田言,田言在她伸手前又“啪”地一声,给了她一巴掌!

女子这个时候才犯起怵来,她也看得出若是自己出手不一定是田言的对手,于是她瞪着田言后退了一步,言语里更为嚣张:“会打人了不起么?你知道我们车上坐的是哪家贵人么?信不信我家主人让你在上京混不下去!”

田言拉了卫兰,她冲那女子道:“能来参加这桃花诗会,还要在这里寻车位的,难道还是郡主公主一流?不过也是,那样的贵人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乱咬人的狗?你家贵人?说不定都不配称为贵人!”

“你!”

“梅儿,不是叫你少生是非么?”

马车里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那叫梅儿的立刻转身看向了马车,隔着车帘回了一个“是”字。

那梅儿要走,田言却是伸脚绊了她一下儿,梅儿差点儿跌倒,她扭了头就冲田言大骂:“贱人!你绊我作甚!”

“贱人撞了别人的马车还不赔偿,要不要让亭子那边的贵人们来评评理啊?”田言提高了些声音。

桃红也下车来了,她还没走这边便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梅儿姐姐!大娘是守妇道尊女德的正室夫人,不在家里相夫教子,怎么也会来参加这桃花诗会?还是那马车上另有其人,是梅儿姐姐你背主了?”

田言立刻就明白了,敢情这也是刘员外家的马车,说不定那梅儿就是认识崔六娘的马车才故意要过来抢车位的。

梅儿好像不愿意惹桃红,她也只是瞪了桃红一眼道:“好好伺候你家主子!一个妾室,不好好守着自己的空房,也来这里抛头露面,不嫌害臊!”

“梅儿姐姐哪里这样夸我们主子呢?这还不是大娘身行言教,教的好?”桃红冲着梅儿挑了挑眉毛。

梅儿冷哼一声,再不与桃红多嘴,她上了马车,催着马往别处去了。

田言扭头看向了卫兰,她问:“你没事吧?”

卫兰便摇了摇头。

桃红便道:“哎呀,卫兰姑娘,你怕那个奴才做什么,她打你你就打她呀!我们主子一定会给你撑腰的!”

卫兰便低头不说话。

田言便向桃红解释:“我表妹是军籍,虽说身手好,可是身份太低了,她是不会主动惹事的。”

桃红便尴尬地笑笑道:“呃……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我家主人不会少了你的赏钱的!走吧,咱们去亭子那边!”

马车上的崔六娘这才知道原来与自己的人起冲突的是她家大娘,她便也道:“我还以为是别家的贵人呢,若是知道是她,我早下来了!成天装腔作势恶心人!”

田言没有搭话,只是拉着卫兰跟着崔六娘与桃红走,桃红便对她着两个小声道:“你们去玩吧!难得你们一来上京就赶上了这桃花诗会,我家六娘只是要你们赶车而已,又不用你们伺候人,你们也去看看桃花,乐呵乐呵,只是注意着马车些,别让别人再碰了。”

第37章同行

崔六娘与桃红走远了,田言拉了卫兰的手小声问她:“脸疼不疼?”

卫兰便点了点头:“疼啊,那个奴才用劲儿可大了!”

“那你怎么不打她?”

“我出手向来重,她不吐血也得趴下,不值得。”

田言无语地抿了嘴,她道:“好吧,你说的有理,走,咱们找个地儿吃饭去,你没忘带饭盒吧?”

卫兰点头,同田言往最近的一个亭子里去。

早在桃花诗会之前这里的亭子便被人打扫过了,像离池子近的那些亭子里还铺了垫子,而这个亭子小了一些,离那些人也远了些,于是这里便也没有人,不过亭子还是很干净的,田言蹲在石凳上打开了自己的饭盒,卫兰也学着田言的样子在石凳上蹲了,拿出了自己的饭盒。

“你要牛肉吗?”卫兰从自己的饭盒里夹了一块牛肉给了田言。

田言咬了一口饼,她惊道:“哪来的牛肉?”

卫兰便笑:“大娘买的,说图图那孩子太瘦了,怪可怜的,大娘要给图图补身子。”

田言狠狠嚼了几口饼不平道:“哦,谁才是她亲生的?田词生病的时候也没见她给买牛肉啊!”

“你跟阿词都有娘疼嘛,你看那图图,看起来比阿词还小,无父无母的,之前又是那个狼狈样子,大娘也是为人父母的人,哪有不心疼的。”卫兰斜了田言一眼。

田言咬着饼不说话,她也有些诧异,也不知道徐世子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个图图,他一双眼睛是浅灰色的,而且看上去异常的漂亮,也不说话,就知道伸手要吃的。

“哎,阿兰,你说那个图图是真的哑,还是他是有一些精神上的问题,不想说话啊?”田言又问。

卫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这才道:“我一直以为他是哑的,听你这样说也有可能啊!可能是他受了什么刺激,不想说话了!我就见过这种人,听我爹说的,在战场上吓坏了的,不说话还是轻的,还有的后来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两个人正慢悠悠地吃着饭,却是听到有人往这边来了。

田言扭头看了一看,见是几个穿着职方司制服的,两个男子,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男子看了这亭子里一眼,他颇为惊讶地喊了一声:“阿兰?你怎么在这里?”

卫兰看向那人时,也一惊:“卫冕哥哥?你怎么……”

“这个亭子是供我们职方司的人休息的,看你们的装扮,是车马行的人吧?见了我们职方司的人不知道避让啊?”一个穿着职方司制服的女子开口了。

“星儿,并没有规定说这个亭子是归职方职的人休息的,只是我们为了自己说话方便不去找别的亭子而已。”那个叫卫冕的开口了。

叫星儿的女子便冷笑:“那又怎么样?我们来了,车马行的人为什么还不走?两个奴才而已,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歇着?”

叫卫冕的男子为难地看向了卫兰,卫兰没说话,而是看向了田言,田言却是淡淡地道:“吃饭。”

卫兰低头吃饭,那叫星儿的女子见她们不但不离开,却还当着他们的面接着吃饭,她上前就要拉卫兰,田言一咬后槽牙,抬起自己的饭盒便扣在了那个叫星儿的脸上!

“啊!卑贱的奴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星儿尖叫了起来,职方司的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田言从石凳上起来了,她挽了袖子道:“人家都说这个亭子不是你们的了,你在这叫什么叫?职方司的怎么了?这个亭子归你们职方司管?有文书么?拿出来看看!”

“一个车马行的奴才也敢和我们职方司的人叫板,你是不想要饭碗了吧?”星儿身边另一个女子也冲着田言叫了起来。

田言便笑:“一口一个职方司,好像你们真的有多大本事似的,说实在的,论骂人呢,你们也就会奴才、贱人这两个词儿,论身手,如果我家阿兰出手,我估计你们全得趴在地上,我也不想显得我们太不讲理,这样吧,咱们赌上一把,谁赢了桃会诗会这一阵子谁便占这个亭子!”

“好大的口气啊。”卫冕身边的那个男子低头道了一句,因为他是个男子,他也不想被人说他欺负一个姑娘家,所以他的语气有些轻,似只是在提醒人家。

“别说废话,怎么赌法你们说了算,你们不是职方司的吗?那一定是讲规矩,而且守规矩喽?”田言又道。

星儿便瞪着田言道:“好啊,你一个奴才都这样说了,我们不奉陪,倒显得是我们仗势欺人了!”

“我说,第一,我可不是奴籍,别整天跟吃完饭没洗牙漱口一样乱喷人;第二,你本来也是在仗势欺人,要不然干嘛总是将职方司三个字挂在嘴上?”田言扬着嘴角笑。

“好,那为了更公平一些,不如这样,这规矩也不由我们来定,以免有人以为我们是徇私。池中亭上有奉昌郡主与六皇子在,我们不如去那边讨个规矩,如何?”卫冕身边的男子又开口了。

“哼,就怕她们见了贵人吓得腿都打哆嗦!”星儿身边的女子小声道。

田言也不与她废话,她扭头看了看卫兰,卫兰冲她点了点头,其实刚才梅儿的事儿,卫兰也窝火,可是她不能总让田言为她出头,而且就田言最开始说的,她们要想在这车马行站稳脚跟,首先就要做大自己的名气,眼下倒是个好机会,卫兰当然懂田言的心思,她自然也会点头。

“不过你们就以这身衣裳去见贵人,未免太失礼了吧?”卫冕身边的男子又道。

田言斜眼瞄着他道:“有什么失礼的?这就是我们干活时穿的衣服!靠山王祖上是挖地道的,高祖也是个种田的,我们赶车的穿这身很失礼?”

卫冕身边的男子便拧着眉心不再多言。

“让她们再嘴硬一会儿,有她们哭不出来的时候!”星儿便也道。

“怼人都怼不出个新鲜词儿来,你们职方司的文书考试还真是水大!”田言白了那女子一眼,拉着卫兰先出了亭子。

第38章挑战

职方司的人与车马行的人共乘一船往池子中心去,自然引起了不少人注目,这桃花诗会上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也不少,这下这两方阵营便全对这边关注起来。

卫冕下了小船进了亭子里,田言也看向了亭子里,见里面坐着一个戴着金步摇的端庄的女子,女子身边还坐着一个剑眉星目,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的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却是与自己身边的人谈笑风声,似不大爱端着自己皇子的架子。

六皇子看着卫冕与一行人进来,他将手肘往桌子上一支托了自己的下巴瞄了瞄奉昌郡主:“咦,这怕不是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他们怎么就上了一条船了?”

奉昌郡主白了六皇子一眼:“你说话也太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好歹是个皇子。”

卫冕带着职方司的人向六皇子与奉昌郡主行礼,田言与卫兰便到另一边与他们分开也与六皇子、奉昌郡主行礼。

“这两位姑娘看着眼生啊。”六皇子没理卫冕,他先将视线落在了田言与卫兰的脸上。

田言便道:“小女见过六皇子,奉昌郡主,小女是车马行的田言,池州人士,这是小女的表妹,叫卫兰,是一位归田将士的女儿,来这里跟着我谋生的。”

六皇子将另一支手肘也抵在石桌上,他双手托了下巴多看了卫兰几眼:“归田将士的女儿来上京谋生?不应该呀,那些将士们为保卫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若没有他们,我等哪里就能在这里开这劳什子桃花诗会了!他们的子女更应该受到照顾与爱护才是,承颜!记下这姑娘,一会儿我单独问她话。”

六皇子旁边的小公公忙答应了一声,旁边的奉昌郡主冷了一张脸问六皇子:“你确定不是因为这卫姑娘长得好看?”

六皇子便瞪奉昌郡主:“堂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皇子!”

奉昌郡主便抿着嘴笑,不戳穿他。

“说吧,这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怎么走到了一块儿?听闻车马行人的说职方司的人是纸上谈兵,职方司的人却说车马行的人粗鄙莽撞,你们这是又生出什么恩怨来了?”六皇子挑挑眉看向了卫冕。

卫冕将才在亭子里的事情向六皇子说了,六皇子与奉昌郡主互相看了一眼,尤其是那六皇子,他的眼神分明在说——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奉昌郡主轻轻拧了眉心道:“可是,要出什么样的题目才显得公平又让别人感觉没有漏洞呢?”

卫兰往田言身边靠了靠,田言冲她笑笑没作声。

六皇子看了卫兰一会儿,他突然坐直了身子道:“我倒有个绝妙的主意。”

一时奉昌郡主,职方司的人与田言都看向了六皇子,那池中本来在泛舟游玩的才子们也纷纷聚集过来看热闹了。

“你倒是快说呀。”奉昌郡主催促着。

六皇子便笑:“南面山腰上有一处桃花庵,庵里住着静能师太,传闻那静能师太虽说名望不小,可写了一手烂字,不如这样,让他们去桃花庵要静能师太的手书,谁先要到并赶回这里,谁便算赢,如何?”

不等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作出反应来,奉昌郡主便先笑了:“你这个题目出的真是坏,那静能师太怎么会将自己不体面的手书给别人?”

这时亭子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去桃花庵不难,难的就是要那静能师太的手书啊!”

“是啊,而且静能师太不与外人来往,别人怎么可能要到她的手书!”

“不来往不要紧,关键是她的手书太烂,人家也怕丢人啊!所以打死都不会写吧!”

“这倒是一道难题喽!”

听着亭子周围的议论声,六皇子全嘿嘿笑出了声,卫冕与自己身的那个男子拧了眉心,那男子轻声道:“你看如何?”

卫冕不作声却是看向了田言与卫兰。

田言听着那些议论声也明白这道题目的关键所在了,她的眸子动了动,又向六皇子施了一礼:“那就由六皇子下令,我们与职方司的人一起出发吧!”

奉昌郡主微微一惊,六皇子立刻兴奋了起来:“堂姐!你看看!还是人家车马行的人有气魄!我可先说好了,一定要要到手书!不然的话,你们脚程快不算赢哦!”

奉昌郡主便笑着摇头:“不可能的,他们谁都不会要到静能师太的手书的,我曾去那里听过经,那师太的脾气我太了解了。”

“卫冕、郑信然,人家车马行的人都接了战书了,你们呢?”六皇子看向了职方司的人。

卫冕犹豫了一下,他才道:“那,这边就由卫冕与修婷一起吧。”

六皇子给了自己身边的小公公一个眼色,那小公公立刻往亭子边上一站,高声开嗓:“职方司卫冕、何修婷与车马行田言、卫兰比试了!在场的才子们,哪个给写一个檄文?”

“我来!”众多的小船中有一位才子高高举了手,不过这边的田言却是看不到了,她身边还有六皇子与奉昌郡主,她可不敢随便顾自四下观看。

六皇子又用手肘支了下巴,他笑道:“这边的檄文先写着,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先出发吧!”

大家都知道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要比试,个个也情绪高涨,纷纷将船让了出来,卫冕与那个叫何修亭的女子乘了船往岸上去,田言与卫兰也接了一条小船也紧随着卫晚与何修婷而去。

在草丛里休息的车马行的人一个个兴奋极了,他们看着田言与卫兰上岸,忙围过来一边同她们并肩走一面嘱咐着:

“两位姑娘加油呀!给那职方司的人一些颜色看看!看他们平时拽的二五八万的!”

“走小路,穿林子!快!”

“加油呀!我们车马行的人全支持你们!”

“要马吗?这儿有!借给你们的,不要钱!”

田言笑着摇头,她拉着卫兰快速往外走,不过却是接了人家牵过来的两匹马。

远离了人群之后田言还往后面看了看,见那车马行的人全在注视自己和卫兰,他们大多穿着补着猪皮的灰黑短衫,朴实又憨厚。

第39章策略

田言看向了卫兰,她低声道:“咱们一定要赢!”

卫兰便也重重地点头:“嗯,我都听你的!”

两个人策马而去,随即又有两个带刀侍卫骑马追上了她们,田言看了看那与自己并肩骑马的人,那人才道:“姑娘莫慌,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只要姑娘不作弊,姑娘做什么,我们都不插手。”

田言勒了马僵,她想了想道:“也行,我也理解你们,不过你们先换身衣服,起码要穿的像我这样,不算破坏你们的规矩吧?”

另一个侍卫也道:“可是,职方司的人已经往南去了,我们再去换衣裳,岂不是耽误姑娘的行程?”

田言便笑:“不耽误,你们去吧,找两身车马行的衣服换上,我和阿兰等你们。”

两个侍卫对看了一眼,只能掉转马头往回走。

田言与卫兰还没有走远,这桃花林里的人便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起来:

“车马行的停了!”

“可职方司的已经走远了!”

“车马行的在等什么呀?这样下去职方司的人可就先到桃花庵了!”

“是呀,快走呀!等什么呢!”

另一处徐世子的马车姗姗来迟。

徐世子上船往亭子里去,集尘便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徐世子不由转头看向了田言的方向,果然看到她与卫兰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等人。

徐世子便笑:“职方司与车马行的恩怨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了,我倒也想看看,她要怎么赢职方司的人。”

集尘便问:“世子,您怎么知道田姑娘一定会赢?”

徐世子便看向了亭子里的六皇子与奉昌郡主:“因为是她,所以会赢。”

集尘便不解了:“世子,我知道这田姑娘识图寻路是一流的,可是她从未见过那静能师太,又如何要她的手书呢?”

“好了,不用你操心了,她要的到。”徐世子说着,小船也到了亭子里了,他抬脚上了台阶,六皇子一看到他立刻跳了起来。

“哎哟,岭之!你可来了!你再来晚一些可就看不到好戏了!”

徐世子摇头轻笑:“有什么好戏?这恐怕是你的主意吧?”

六皇子便也笑:“那当然了!这么绝妙的主意,当然是我出的!”

这边,田言与卫兰已经钻入了林子里,田言看了看远处通往山上的山道,她看向了卫兰:“阿兰你去截住卫冕与何修婷,为我承取些时间,我先上山去见那静能师太!”

卫兰便看向了那换了衣服的侍卫:“这样不算作弊吧?你们跟着主子出任务,不是也要拦下敌人先保自己的主子么?再说了,战场上的细作总不能告诉敌人他是细作,是来刺探军情的吧?”

两个侍卫对看了一眼,没作声——如果是平时的科考,大家是谁也不干扰谁的,可是这是识图寻路的差事,好像这样也不算是作弊,而且对方也可以拦下田言与卫兰呀,不拦,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卫兰从自己的后腰上扯出三连环便直抄卫冕与何修婷去,田言催马沿着林子里的小路往山上去,两个侍卫便也分开,一个跟着卫兰去,另一个跟着田言去了。

山路之上,卫冕与何修婷正策马急行,突然卫兰从林子里斜刺出来,吓得卫冕与何修婷忙勒了马。

跟着卫兰的侍卫停在一旁看热闹,而跟着卫冕与何修婷的两个侍卫也催马到了一旁,不打算插手。

就听一个侍卫小声问:“阿望,你怎么穿成这样子了?”

那叫阿望的侍卫便道:“人家让换的,我这已经不错了,起码没补丁,阿远那一身还有好几个补丁呢!”

两个带刀侍卫便笑笑,没有再多说话。

卫冕看了看卫兰手上的三连环,他问:“阿兰,你这是要拦下我们?”

“当然了,你们要是有本事就打败我,可千万别说你们只会画图寻路,一点身手都不会,也过这倒是也没有可能,毕竟你们平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在屋子里画图。”卫兰说的还挺认真。

一旁多嘴的侍卫便又笑了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不是大姑娘吗?”

“嘘!少多嘴!”阿望便瞪了他一眼。

卫冕看了看何修婷,何修婷便道:“咱们两个联手,不能连她一个都打不过吧?”

卫冕便吱吱唔唔道:“有可能……”

而田言那一边,她已经和阿远下了马往桃花庵里去了。

田言一边走一边嘱咐阿远:“一会儿你就装哑巴,懂了?”

阿远点了点头。

田言迅速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了碳笔和一块黄纸,她往里面走,那边扫地的小尼姑便迎上了他们:“两位施主这是找谁?”

田言便笑笑,将自己手上的黄纸递给了那尼姑,还用碳笔在上面指画着:“啊、啊啊、啊?”

小尼姑看了看田言,又看了看她手上的纸,她窘迫道:“哎呀,你不会说话呀?可是,我不识字呀,这样吧,你跟我到里堂来。”

田言与阿远便跟着小尼姑走了。

里堂里供着一尊大佛,里面正有一个年长的尼姑坐在那里念经,小尼姑上前了就道:“师伯,来了两个车马行的人,像是要问路,我不识字,而且这位姑娘好像不会说话。”

那念经的老尼姑从蒲团上起来了,她一转身就看到了穿的破破烂烂的田言与一个憨头憨脑的汉子,田言忙将自己手里的黄纸递给了那老尼姑,老尼姑看了看上面上字,她拧了眉心:“这字写的也太为难我了,我也看不大清楚,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田言看了那老尼姑好一会儿,她又忙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师太,小人听不到。”

那师太扁扁嘴,可是不理田言又显得自己太没有善心了,她便道:“阿七,带这位聋哑姑娘与傻汉子去见你静能师叔,她写字的风格和这姑娘差不多,她应该能看得懂,我还得把剩下的经念完呢。”

那小尼姑应了一声,她拍了拍田言,示意她跟着自己走,田言便向那老尼姑施了一礼,又与阿远跟着小尼姑走了。

第40章到手

后园子里,一位身形偏瘦的师太正在浇菜,小尼姑跑上了前便道:“静能师叔!来了个聋哑姑娘和傻汉子问路,师伯让我带他们来见你!”

静能师太瞪了那小尼姑一眼:“什么事儿都找我?她是有多懒?就知道念经,光念经不做善事能成正果吗?带过来我看看!”

田言笑着又递上了自己的黄纸,又冲着静能师太“啊啊”了几声。

静能师太看了那黄纸好一会儿,她又多看了田言几眼,嘴里不由啧啧道:“你们看看,人家一个聋哑姑娘都要努力识字,在车马行讨生计,你们在这庵里不愁吃不愁喝的,还不好好念经!何日能成正果?”

静能师太说着瞪向了在园子里除草的几个小尼姑,那几个小尼姑便不作声,埋头干活儿。

静能师太像是故意要为自己的徒弟上一课似的,她也在黄纸上写着:“你是要到贵安路,还是要到桂安路?这名儿一样,可是地方却是不一样啊!”

田言便只好又在那张皱了的黄纸上写着:“桂安路,劳烦师太了!”

静能师太便道:“这姑娘也怪可怜的,走吧,我去给你们拿几张白纸给你们写个完整的地址,小七,你去厨房给这聋哑姑娘和傻汉子拿几个烧饼!”

“是,师伯。”那叫小七的小尼姑便跑了。

静能师太往自己的禅房里去,田言与阿远便紧紧跟在她的身后,静能师太提了毛笔写好了地址,田言忙又在自己的黄纸上写着:“师太真是大善人,望师太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我家主人改日来捐香油钱。”

静能师太便笑笑,她在自己写的地址上又留下了自己的法号:静能师太。

“你家主人也是,怎么不给你们一些体面的衣服穿,还是个姑娘家!”静能师太又在另一张纸上写着。

田言便忙用碳笔歪歪扭扭地回写:“回了主人家里才换新衣,出来跑腿会把新衣弄脏了,磨破了,不如穿旧衣,师太放心,我家主人也是个结缘之人,改日定来向师太讨教经文。”

静能师太便笑笑,没有再写字。

直说着,那小七也过来了,她手里拿着油纸包着的烧饼塞给了田言,田言忙又对着静能师太弯身行礼。

静能师太便笑:“小七,将这聋哑姑娘与傻汉子送出去吧。”

小七便应声:“是,师叔。”

田言与阿远出了这桃花庵,那阿远立刻不悦地道:“那个呆尼姑,在叫谁傻汉子!自己被骗了都不知道!”

田言踢了阿远一脚:“怎么说话呢?人家静能师太是个大善人!要不然这手书能要到手?”

阿远便笑:“是是是,还是阿言姑娘你有办法,就是不知道职方司的人那边怎么样了。”

“走,快下山!”田言直说着往自己栓马的地方跑去了。

因为是要下山,便不必躲躲藏藏的了,她与阿远沿着山路而下,正好碰上了还在对峙的卫兰与卫冕、何修婷。

卫冕的嘴角上有些淤青,不用说了,肯定是卫兰伤的了,而卫冕他看到田言下来时,他吃了一惊:“你要到手书了?”

田言没理会卫冕,她只是道:“阿兰,我们走!”

卫兰应了一声翻身上马,与田言下山去,而卫冕,他也立刻翻身上马道:“修婷!我们快上山!”

两个带刀侍卫侍也跟着卫冕与何修婷上去,阿望却是跟着田言与卫兰下山了,阿望问阿远:“阿远,你们可是要到手书了?不可能吧?”

阿远便神神秘秘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阿言姑娘,可有意思了!”

明华池上,几个青年才俊正玩着曲水流觞的雅戏,这一边田言与卫兰骑马而来。

亭子里的承颜公公眼尖,他看到岸上的田言便忙弯下身子对着六皇子道:“殿下!那田姑娘回来了!”

六皇子忙转头去看,徐世子也看向了远远的水面上,这个时候田言已经弃了马上了船,明明离亭子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她一抬眼便将目光锁在了徐延的身上,她一时一呆,立刻将头低了下去,而亭子里的徐世子,他嘴角浅浅一扬,也垂头喝茶。

六皇子起身,他带着些兴奋地奔到了亭子之外,他还下了几步台阶,池水沾湿了他的衣角,他隔着老远就喊:“田姑娘,你可是拿到那静能师太的手书了?”

六皇子这一喊,周围的人全看向了这边,那些本来飘在水面上的小船也齐齐往这里聚拢而来,田言微微抬头,她在船上向六皇子施了一礼,等她再去看徐世子时,他却已经低头喝茶了。

小船停在了台阶下面,田言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了静能师太的手书,承颜公公两眼放光地接了那手书又将手书递给了六皇子,引得奉昌郡主都上来看了,而徐世子还是那样坐着,不慌不乱。

这个时候卫冕与何修婷也快到岸边了,职方司的人动静大了起来,听到身后的动静,田言回头看了一眼,她垂头冷哼,等着六皇子出声儿。

六皇子看着那手书笑出了声来,他瞄了瞄田言,又看向了跟着田言的那个侍卫:“我说阿远,我不想听田姑娘说,我想听你说,这田姑娘是如何将静能师太的手书拿到书的?”

卫冕与何修婷已经到了亭子旁边,那个叫阿远的侍卫便一五一十地将他跟着田言到静能师太那里的事情说了,六皇子听到开怀大笑,奉昌郡主也忍俊不禁,就连一旁的徐世子也弯着眉眼,脸上的神色颇好看。

卫兰坐在离亭子较近的一条小船上看着亭子里的情况,卫冕与何修婷过来之后她还很不友好地瞄了他们几眼,不过看他们那黑着的一张脸她也知道他们想来是没有要到手书了。

六皇子看着卫冕也进了亭子,他有些兴灾乐祸地将手伸向了他:“卫冕,你们可是来晚了!”

卫冕便弯身向六皇子行礼:“卫冕无能,没能要到静能师太的手书。”

卫冕扭头看了看田言,田言却是在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像根本不把他这个职方司的放在眼里。

第41章中毒

六皇子便接着笑:“哎,咱们最开始是怎么说的来着?田姑娘?”

田言便道:“岸上那个亭子,在桃花诗会期间供车马行的人休息,职方司的人不得靠近。”

船上的卫冕便道:“田姑娘,你这样不好吧,何必让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结怨呢?更何况,职方司的人有的是有官职的,你们也不好看着人家在外面晒着吧?”

六皇子挑眉,奉昌郡主也看向了田言,明显他们很是好奇她的回答。

然后就听田言不愠不怒地道:“什么叫我让职方司与车马行结怨?它们本就有怨,用我结?当初是我与阿兰在亭子里吃没来得及吃的早饭,你们要进亭子将我们赶出去,怎么,我赢了便叫我做个识大体的人?在车马行讨生活,生意都是靠抢的,更何况我用实力赢来的东西,凭什么我还不能享用胜利果实了?你们这是要耍礼数流氓,搞道德绑架喽?摸摸自己的脸,还在不在!”

卫冕被田言一番不留情面的话羞的满脸通红,职方司的小船上立刻有一个人跳了出来叫着:“车马行的!你们别太嚣张了!”

“我倒是奇怪了,赢的人不敢嚣张,输的人在这里大喊大叫,这个世道怎么了?六皇子都没说话呢,你叫什么呢?”另一边的小船上又响起了一个声音,田言微微歪头往那边看去,竟是看到了孟欢正站在船上叉着腰瞪着那个职方司的人,她弯弯嘴角,没说什么。

六皇子也笑笑,他歪头看向了徐延:“哎?岭之,你怎么不说话?”

徐世子瞄了六皇子一眼,淡淡地道:“胜负如此明显,我还要说什么。”

六皇子还要说什么,奉昌郡主却是按下了他的手,她笑道:“好了,车马行的人成天奔波在外,这都要吃午饭的时候了,人家躲在亭子里吃早饭,职方司的人确实不应该打扰,百姓疾苦,是个人就应该有同情心,这有什么争的?那个亭子归车马行了,我是说不光是在桃花诗会期间,别的时候也一样,我朝为何设那么多亭舍,哪怕是在偏远的地方?还是为了体谅那些奔波劳累的百姓们?你说你也是,是你主持这场赛事,总是拉人家岭之下水做什么?行了,都散了吧!”

田言又向六皇子与奉昌郡主行了礼,她在出亭子之前还看了徐世子一眼,徐世子的右眼冲她快速一眨,又垂头喝茶。田言垂头抿嘴笑着,她上了卫兰在的那条小船上。

卫冕身边的那个何修婷一直瞪着她们,直到她们远去了。

上了岸车马行的人便全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发言:

“哎呀,阿言你做的好,可给我们职方司的出了一口恶气!”

“就是,看那个卫冕,明明输了,还那样理直气壮!好不要脸!”

“看他们职方司的这下儿还如何嚣张!”

田言不是多嘴的人,她并没有评价职方司如何如何,她只是拉着卫兰往郑惜弱的马车那边去了。

卫兰轻声问田言:“咱们不是要到亭子里去么?”

田言便叹了一口气:“现在那亭子里哪里还有咱们落脚的地儿,都被那帮大叔大婶占了,咱们还是来车上吧。”

卫兰便笑笑跟上了田言。

田言从自己腰后的兜里拿出来了静能师太给的烧饼,她递给了卫兰道:“那会儿没好好吃饭,来,尝尝这桃花庵的烧饼。”

卫兰接了一个饼笑着问她:“这么说来那静能师太是个好人喽!她还给了你烧饼!”

田言便笑笑将烧饼塞进了嘴里,她一面吃还一面道:“有没有感觉人家桃花庵的烧饼比我娘做的好吃?”

“还好吧,就是软了一些,可是软的不扛饿呀!硬一些的吃了能顶好几个时辰呢!兴许是桃花庵的师父们太多了,这样节省粮食吧!”卫兰也笑。

“哎,那个卫冕是谁呀?你们认识的?”田言又问。

卫兰便叹了口气,一边往嘴里塞着烧饼一面向田言说起卫冕来。

卫冕算是卫兰的堂兄,她小的时候两家还来往,后来她娘去世了,她寄养在姑姑家,便没有再见过这位堂兄。

“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他都在职方司做事了,想来我叔父一定很是引人为傲。”卫兰轻声道。

“职方司怎么了?还不是一群仗势欺人的家伙!”

“阿言,你这样出风头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吧?咱们从池州搬来这儿也可是因为这个……”

“唉,这个风头啊,不得不出……就相当于给自己打广告了。”

“啊?”

“没什么。”

两姐妹正说着,集尘小跑着过来了,他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他在马车队里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田言,他裂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叫了一声:“田姑娘!总算找到你们了!”

“集尘?你不伺候世子跑来这里做什么呕——”

田言的话都没说知便垂头呕吐了起来,卫兰忙伸手帮她扶背。

集尘也忙将食盒往马车上放了,他问:“田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就吐起来了!”

田言还在吐,将她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卫兰一时着了急:“阿言平时身体很好的!”

集尘忙将水递了过去,田言漱了口可是胃里还是一阵翻腾,很快,她的脸色便变得煞白煞白的了。

“田姑娘这样儿可不行,这样吧,卫姑娘,你与马车主家先说一声,我先送田姑娘去看大夫!”集尘说着背起了田言。

“好,我这就去!”卫兰也跳下马车往池边跑去了。

集尘背着田言一路疾跑,田言本来就难受,被集尘这样一颠,她只感觉自己要把胆汁儿吐出来了,还好这里只是城南角上,离城里并不远,集尘背着她进了城,奔着药馆就钻了进去。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看了看田言的脸色和舌头,又把了把她的脉,这才问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田言惨白着一张脸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老大夫伸手往田言的肚子上一摸,田言惨叫了一声,老大夫便道:“这是中了毒了,不过毒性不深,小老儿先给你开个解毒的方子吧!”

第42章出名

田言一脸迷茫地看着老大夫——她怎么会中毒呢?

集尘便急问:“田姑娘,你刚才在吃什么?”

“我在吃烧饼啊!静能师太给的……不是吧,之前我与静能师太根本没有见过面,她怎么可能害我?”田言的话越来越小声了。

“那烧饼你还有吗?”集尘又问。

“有,在我腰上的包里。”田言说的有气无力。

集尘拿了田言的烧饼,他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了那老大夫:“医老,你照顾好这位姑娘,我去去就来!”

老大夫接了银子笑盈盈地答应着,田言躺在床上看向了那大夫:“大夫,不对啊,我表妹也吃了,为何她却没有吐,只有我吐了?”

老大夫便从方子上抬眼看着田言道:“这个呀,就像花粉一样,有的人过敏,有的人就没事儿!我估计呀,是那做烧饼的人图省钱去山上挖了些别人不要的野菜和在里边了,可是人家一直吃没事儿,赶上你体质特殊,吃了就开始吐了呗!”

田言便靠在床上不说话了,静能师太绝对是无心的,看来是她自己的体质问题了。

一两银子的威力就是大,那老大夫还特意找了个小子专门照顾田言,一幅药喝下去,田言明显感觉自己的胃好多了,这个时候卫兰也过来了。

她跑的满头大汗,田言冲她招了招手,卫兰忙跑到了她的床前。

“阿言,你怎么样啊?”卫兰往床上坐了问。

“我倒是没事儿,喝了一幅药了,这药馆里的味儿太浓了,我鼻子不大痛快。说来也奇怪,大夫说我是中毒了,可是你一点儿事情也没有啊,咱们吃的明明是一个烧饼!”

卫兰从自己怀里拾出来了自己还剩下的那一口烧饼,她轻声道:“这里面恐怕是有绒心草,现在太平盛世,本来不会再有人吃这个了,可是我之前跟着我爹去凉州呆过半年,那里缺吃少喝的,我们便也跟着当地人开始吃绒心草,一开始,我也是吐,不过后来吃了一阵子便不再吐了。”

“你是突然想到的,还是在吃烧饼的时候就发现了?”田言问。

“我早就不吃那东西了,我看这烧饼上有些菜叶儿,以为是那桃花庵里随便和进去的野菜呢!哪里会想到居然是绒心草,不过桃花庵看起来香火也不错,那些师太们怎么会还吃这个?”卫兰往田言那边坐了坐。

田言要下床,那坐在一旁守着她的小子便道:“哎,田姑娘,你去哪儿呀?”

“我眼下也没事儿了,我得去城南角呀,我还要给人家赶车的。”田言一边穿鞋一面道。

“哎,田姑娘,那银子可是不退的啊!当然了,一会儿你要是感觉不舒服还想回来,这个床位还是留给你的!”医馆的小子认真地解释着。

田言扯了扯嘴角冲那小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拉着卫兰往外面走了。

卫兰跟在田言身后,直到两个人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卫兰才问:“阿言你真的不在药馆里休息了?一会儿集尘要找你怎么办?”

“他知道去哪里找我,咱们还是去城南吧,那郑姑娘也是个病歪的,我怕她再找我,眼下我感觉身子好多了,还是赚钱要紧。”田言冲卫兰笑了笑。

对于食物中毒这事儿田言也没放在心上,她和卫兰又往马车场那边去,卫兰扶着她上了郑家的马车,田言便靠着马车休息起来。

“阿言你要喝水吗?我这里还有块儿饴糖,给你吧!”卫兰坐在了车沿上。

“唔……我刚想问你有没有带糖呢!”田言撕掉了花生饴的糖纸,将糖粒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申时,田言看到不远处碧华正扶着郑惜若往这里走,她碰了碰卫兰,卫兰转身跳下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郑姑娘,碧华姑娘,现在要回去么?”田言问。

碧华冲田言笑了笑,她端庄的架式也放下了几分,而郑惜弱便更甚,她上前拉了田言的手笑:“你怎么躲在这里?那池子上的人都在念着你呢!你今天可为车马行出了一口气!你是没见,那池子上的职方司的人都不愿抬头了呢!”

田言便笑:“是他们欺人太甚在先。”

碧华扶着郑惜弱往车上走,郑惜若往马车里坐了又道:“这桃花诗会也没有什么嘛,不过今天爽快在阿言为车马行出头,明天咱们还来,我倒要看看,今天的事儿,到明天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姑娘本不应该凑这些热闹的!有失大家风范。”碧华小声提醒着。

“确实也没有这样痛快过,我今天高兴。”郑惜若轻轻咳了一声,落下了马车帘子。

田言调转了马头,碧华在钻进车帘子时也对她赞赏了一句:“田姑娘想来要飞黄腾达了。”

田言忙笑:“承碧华姑娘吉言。”

田言的胃里还是有些翻腾,她强撑着将郑惜若送到了郑家,这才捂着自己的胃往自己家里走,可是她刚刚到了自家巷子门口上,便听到自家巷子里传来了马管事的说话声。

田言快步进了家门,正在与马管事说话的陈二娘立刻上前来拉她了:“阿言回来了!你看,我也没见过马管事,他突然来家里,我都没有来得及给人家备上好的茶水!真是失礼!”

田言错愕地看向了马管事,马管事却是笑:“哎呀,例行慰问家属么!阿言在我们车马行可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咱们理应多走动!不过阿言你放心吧,我没把你家的地址告诉别人!”

田言扯扯嘴角往屋子里走去——她又不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池子上的事儿?这马管事如今也来和她“走动关系”来了?

陈二娘不明所已,只是热情地招待着马管事,不等田言喝完自己手上的水,集尘却又急急来了。

田词出了自己的屋子,他瞄着自家姐姐问:“阿姐,今天是个什么大日子?怎么这么多贵人来咱家?”

“这么多贵人?不就马管事和集尘么?谁还来过?”田言的脸色立刻警惕了起来。

第43章表哥

田词正要说什么,集尘已经进屋子里来了,他便缩了脖子又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田言转身冲集尘笑了笑。

集尘上下打量了田言一番,他拧眉道:“你怎么不在医馆好好躺着?”

田言便呵呵呵:“我这手上不是还有活儿嘛,药也吃过了,我也闲不住,便走了。”

集尘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扭头看了看院子里的马管事,马管事的目光也落在了集尘身上,他会意,立刻冲陈二娘道:“哦,对了,我车马行还有事儿,哪天再过来给你们送点儿我们上京的特产!我很是会照顾外来的伙计们的!”

陈二娘便笑哈哈地送马管事往外走了。

集尘回过了头来,他从自己腰上扣出来一个小瓶子道:“世子让我把这个给你,世子还说了,以后不要乱吃别人给你的东西,怎么说,你也是为世子办事的,弄得自己像个乞丐一样!世子脸上不好看!”

田言便扁了嘴:“嗯……我记下了。”

“亥时的时候我来接你,世子要见你。”集尘压低了声音。

“嗯。”田言便顺从地点头。

“你没对田夫人说你中毒的事儿吧?”集尘又问。

“反正现在也没事儿了,何必让她着急,不说也罢。”田言又笑。

集尘本来还想说些话,他看着田言这一幅无所谓的样子硬是憋了回去,最后来了一句:“行,你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田言靠在门框上看着集尘走远,陈二娘折身回来又送了集尘一趟,看着自家娘亲忙活的满头大汗的样子,田言扯起嘴角笑了笑。

等到天色发黑的时候卫兰也回来了,陈二娘做了好些牛肉汤,图图便守在灶坑边眼巴巴往锅里看。

几天收拾下来,田言才发现图图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小正太,她恶趣味地想着,要是给图图梳上个辫子,戴上个银钗,别人说他是个女孩子都不为过。

陈二娘先给图图盛了肉汤,图图蹲在小桌子边上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饼狼吞虎吞起来,卫兰和田词也上了桌。

田言瞄着卫兰问:“阿兰,那个刘员外家的大娘没再欺负你吧?”

卫兰便道:“没有,我们不是一个时间回去的,再说了,那个崔六娘也不好惹,我看那个刘家大娘不敢与她正面起冲突。”

陈二娘听着不对劲儿,便问这是怎么回事儿,田言便将刘员外家的事儿又向陈二娘说了,陈二娘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放下了筷子道:“说起来,你爹救我的时候,听说他家是也是有大娘的,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带我去见大娘就这么下落不明了,说下落不明其实也是安慰自己,他呀,兴许尸首都找不到了。”

田言眨巴着眼睛没反应过来,卫兰却是惊叫了起来:“啊呀,这么说阿言是田家庶出的呀?你们为什么不去找田家大娘呢?那样一来,你们一家子岂不是有了人照应?”

“万一田家大娘也是刘家大娘那种人呢?我又不是没有你说过我外婆家的事儿,我们刚从火坑里跳出来,想什么?我感觉这样挺好的,再说了,娘,世子说了,在这上京不许提我爹的事儿,容易惹来祸端。”田言沉声提醒着。

“是是是,我忘了,吃饭,吃饭!”陈二娘重新拾了筷子,这饭桌子上便只剩下吃饭喝汤的声音了。

没等到亥时田言便出了门,陈二娘也知道是集尘要带她去见徐世子便没跟出去,田言望了望天上明如亮眸的月亮,她又感觉自己的胃在翻腾了。

早知道她应该再向那大夫要一幅药的,可是她也没想到那个什么绒心草的后劲儿这么大,她现在只感觉胃里的酸水一个劲儿地往上涌,等到她快走到巷子头儿时,她再也没忍住,扶着墙便吐了起来。

晚上的饭被她一股脑吐了出来,不光如此,她只感觉自己的胃还在痉挛,她蹲在地上不吭声儿,心里却急切地想着集尘快点儿来,好带她去吃药,哪怕是喝口水。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田言的身边,田言心里一喜,她忙抬头看,可是她看到的却不是集尘,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子,那男子一身白衣,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大大的眼角微微有些垂,显得他萌帅萌帅的。

田言要转身走,那个男子却是开口了,连他的声音都是十分软糯的:“阿言?”

田言捂着肚子转头看他:“你认得我?”

男子将食指放在薄薄的唇上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田言拧了拧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他又轻声道:“也是,这几年来,我又高了,又帅了,又精壮了,你却还是那个又丑又黄的枯瘦丫头,也不怪你不认得我。”

田言:exm?

“上车吧,看你都吐成这个样子了,你这肯定是中毒了呀!舅舅不在之后,你们这是都穷的去吃草了么?”男子说着去扶田言了。

田言:wtf?

男子要扶着田言上车,田言张嘴就要说话,男子却说:“不要和我说话,你刚吐完,味儿太大,我头晕。”

田言:mmp!

听车夫说话田言才知道,这个男人叫沈弈星,是自己的表哥,在职方司也算得上是高层,只是田子枫不在之后,他便也失去了与自己一家人的联系,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懒得联系吧,要不是自己在明华池上出了风头,兴许他还不知道自己表妹来了上京了呢,只是,陈二娘却没有提及过自家还有这么一号亲戚,也就是说实际上他们关系可能不怎么好喽。

沈弈星把田言送到了医馆,他给了大夫钱便没有再说什么,大夫又给田言把了脉,这才说:“这个绒心草虽说毒性不强,可是碰到你这样的体质,你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好受了,每天要按时吃药,这样才能好的快!”

田言认真地点头,她现在恨不得吃双份药好让自己快些好了。

大夫回头开方子去了,田言瞄了瞄沈弈星,沈弈星却是冲她啧啧了两声:“表妹,你变了呀!要不是你依然又黄又丑又瘦,我差点儿认不出你来!”

第44章话多

田言:你开心就好。

看着田言一直没说话,沈弈星便叹了口气又问:“你们不是在池州么?怎么跑来上京了?来了上京也罢了,怎么那个陈二娘没带着你和你那个病娇弟弟去找我呢?我就不信我那个疯癫舅舅没告诉那个陈二娘我在职方司就职。”

田言张了张嘴,末了,又闭上了嘴——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大夫将自己开好的方子递给了抓药的伙计,沈弈星伸手赶在那伙计之前接了单子,他看着上面的药材啧啧道:“哎呀,还都是不便宜的药材,得了,表哥替你付上吧。”

“啪!”

田言在沈弈星掏钱之前将一两碎银子拍在了他的面前,沈奕星怔了怔,他瞄着田言瞪大了眼睛:“呀,表妹,你居然会使银子?你们既然不是那么穷,干嘛还要吃绒心草?”

田言轻咳了一声,她先看向了那伙计:“小哥,劳烦你给我抓这一疗程的药。”

那小伙计小跑着扯了沈弈星的方子跑了,田言又扭了头冲沈弈星笑:“表哥呀?几个月前我发了一场高烧,脑子烧坏了,有些人有些事儿不记得了,眼下不是认亲的时候,我还有正事儿要办,我就在职方司的车马行上工,以后您有什么高难度又给钱多的活儿,尽管来找我,保证不让您失望,咱们回见!”

田言往包药的伙计那边走,沈弈星抽出自己后脖领子上的钢尺拦了田言一下儿:“表妹,你这么帅气这么有气质这么有魅力的表哥就站在你面前,你还要去办什么正事儿?我都准备好和你炫耀一番我锦衣玉食的日子了,你要走了?那我这一肚子的话说给谁听?”

田言咽了口唾沫,她接了伙计包的一串儿药包,一本正经地道:“要不,咱们边走边说?”

“边走边说?你要去哪儿?”

“靠山王府。”

“表妹,你学会吹牛皮了!”

“我去年买了个表。”

“你买了个什么?”

田言一把卸了沈弈星的钢尺,她将钢尺往身后一扔就往外走,沈弈星瞪圆了眼睛小跑着拾起自己的钢尺就去追田言,田言听到脚步声提着药包就跑,沈弈星撩起衣摆就追!

这里离田言家的巷子本来也不远,正在屋顶上急疾的集尘一眼便看到有一个白衣公子正在追着田言跑,他眉心一拧,提身下来便拦在了沈弈星的面前,沈弈星一个没注意,他硬生生地撞上了集尘的胸膛,集尘右脚一退,稳住了身子,沈弈生却是被一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钢尺掉在青石板上发出了丁当的声音。

“沈大人?你追田姑娘做什么!哦,对,你是她表哥来着……”集尘慢悠悠地蹲下,像打量一只二哈一样打量着沈弈星。

田言干呕了两声,她抚着自己的胸膛问集尘:“集尘大哥,你有没有带水?”

集尘回头看看田言,将自己后腰上手掌长的小皮水袋递给了田言。

沈弈星拾了自己的钢尺起了身,他看着田言喝水,又拍着自己的手道:“那可是集尘的嘴喝过的水袋哟!”

集尘眉心一沉,瞪向了沈弈星,田言没再搭理沈弈星,她只是道:“咱们走吧。”

集尘沉沉地应了一声,沈弈星又惊讶道:“表妹!你还真的抱上靠山王府的大腿了?”

田言只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道:“沈弈星,以后咱们见不着面还行,若是还有机会见面,你再这样儿,我能让你一个月说不出话来!”

集尘扁扁嘴带着田言往远处去,沈弈星拍着自己手里的钢尺自言自语:“我今天出门化妆了呀!我这表妹是不是瞎?看到我这样的美男子居然如此嫌弃我?还不想和我说话?还是说我刚才的妆花了?”想到这里,沈弈星又忙着从自己怀里掏小镜子。

到了靠山王府门口时,集尘给了田言两颗清心丸,田言吞下,这才感觉自己的胃好多了,集尘轻声道:“你去见世子,我去让厨房给你盛些烂肉粥来!”

“多谢集尘大哥了!”田言冲集尘拱手,看着他远去,自己才轻车熟路往徐延的书房这边来。

窗子上映着徐诞漂亮的侧脸,田言眉眼一弯,她又想起什么来,伸手在自己唇边哈了一口气,在闻着自己的呼吸里全是清心丸的香气,没有了那股酸臭时,她才又挺起小胸脯去敲徐延书房的门。

“进来。”是那个让人熟悉又迷恋的声音,田言的嘴角也轻轻扬了起来,她推门进去,给徐世子行礼。

徐延抬头看了她一眼,他又垂头在了自己的书案上:“脸色好黄,可是暗时吃药了?”

“吃了,这不,又买了好些。”田言笑笑。

“坐。”徐延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笔,又将自己面前的文书装封。

田言坐得端正,她伸手轻轻搭了徐延的书桌沿,看着他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双手将信封封口,她只感觉他的手也好看极了。

“和我细细说一说你在桃花庵里的事情,上京,好几年前就没有绒心草这种东西了,如果有,一定是别人带过来的。”徐延晶亮的眸子流转,瞄向了田言,田言呼吸一滞,陷在了徐世子的眸子里。

田言盯着自己手边的墨锭,她将自己能想起来的东西一一与徐延细说了,徐延盯着她灵动的瑞凤眼看,生怕她葡萄般的眸子一转,再向他撒个小谎;而田言,她说着说着背便塌下去几分,当她偷偷瞄到徐世子一直在盯着她时,她便又重新将小脊背挺的笔直。

少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集尘端着冒着热气的粥进来了,田言拘谨地盯着碗不说话,她这会儿早饿了。

徐延将粥往她面前推了推,轻声道:“吃吧。”

田言便笑笑,一只手捧着碗,嘴唇含着碗边,另一只手不停往嘴里送粥。

徐延的眼里带着浅笑——他也不明白,她吃个粥也让他感觉这么有看头,还是并不是很雅的那种姿势,看着她吃饭,他也要饿了。

粥碗很快见了底,集尘又给田言送上了茶,田言漱了口,又端正地坐直了身子。

第45章留宿

徐延看着田言拘谨地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他又低头将目光投在了自己的书案上:“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细节没说到。”

田言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是拖着下巴盯着徐延看了起来,他垂睫敛眸注视着自己手边的文书,鼻梁上因为蜡烛的光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使他仿若仙人,田言的小心脏“砰砰”地跳着,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世子,快到子时了。”集尘又在书房的门口提醒着。

徐延伸展在文书上的五指一收,他扭头看向了田言,田言忙收了托着下巴的手坐直了身子,却是又听集尘道:“世子,我要去城东,春蚕还没回来,外面恐怕沈公子还在等着,要不等春蚕回来再送田姑娘回去?”

田言瞄着集尘努起了嘴——沈弈星居然在等她?他要干嘛?他是非要拿自己的优势“碾压”一下自己这个小透明?这个沈弈星是不是有点儿变态了?

徐延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桌面,他轻声道:“她就宿在这里,叫心奴来伺候。”

集尘一怔,随即又有些激动地回了一句:“是,世子。”

集尘小跑着出去了,田言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好像您手下的人不是很多呀……您看奉昌郡主和六皇子,他们一出门就前呼后拥的,光公公就有好几个呢!”

徐延张了张双唇,他洁白的犬牙在唇边一闪即逝,就听他道:“我的人少,但个个不是庸才,想不到关于桃花庵的事情了就去偏厅睡觉,那个沈弈星么……他的确是我见过的最烦人的家伙,没有之一。”

徐延说着起了身,田言看着他迈着衣摆下的两条大长腿,一时坐在那儿没有动。

很快,集尘叫来了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少女,那少女的发量也似乎很少,她也用纱巾包着脑袋,只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带着些恐慌与戾气,她弯身向田言行礼,集尘忙道:“她叫心奴,嗓子被浓烟熏坏了,不会说话,不过她认字,也能听懂你说的话。”

“多谢集尘大哥,我就睡在那个屋子里么?”田言指了指书架那边的房间。

集尘点头,又给了心奴一个眼色,心奴立刻去收拾屋子了。

田言趴上床将脸埋在了薄被里,她扭头看了看打水的心奴,她笑问:“心奴,世子有时候会睡这里么?”

心奴手上的动作一停,冲田言点了点头。

田言心里一阵激动,她又问:“那,别人在这里睡过吗?”

心奴又摇了摇头。

田言只感觉心里美滋滋,她看着心奴打湿了布巾子,她的胳膊上也缠着绷带,而露出的手上也有一些烧伤,甚至她有两个手指头是没有指甲的,田言收了脸上的笑意,她想着这个心奴肯定是有过惨痛的经历,她看起来年纪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她能熬过来,真是福大命大。

“心奴,你睡哪里?”田言的声音分外温柔。

心奴便指了指她床下的小塌,田言便笑笑,她看着心奴将洗脚水端过来,她忙配合地将脚伸了出去。

世子家的床好像格外的舒服,被子也格外的香软,田言服了药很快便睡下了,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心奴已经将早饭端过来了。

徐延不在书房里,田言还要去郑家后门上等着郑惜若,她也不耽误,吃了饭和药急急往外面来了。

出夜差回来的集尘送了田言一程,等田言到了郑家的后门上时,那边的小子正在打扫后门。

那小子认得田言,他上前笑着与她打招呼:“田姑娘,你来的好早呀!碧华姑娘交待了,说姑娘今天回去吧,我家姑娘昨天在池子上玩了一天,今天风寒了,她那身子终是弱,不过碧华姑娘又交待了,田姑娘还在我家姑娘的雇佣之中,我看我家姑娘那劲儿呀,等身子好上一点儿了,还想去呢!”

田言便也冲那小子笑:“多谢小哥了,我就在车马行,碧华姑娘可以随时去差人叫我!”

“好,田姑娘慢走。”小子对着田言倒是客气。

郑惜若这边没了事情,田言便去车马行点卯去了,想着卫兰还在给崔六娘赶车,她又跑去刘员外家的后门上去了。

卫兰正在墙角等着刘员家的人出来,田言偷偷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卫兰惊讶地回头,在看到是田言时,她又笑着拉了她的手:“你昨天在徐世子家里宿下了?”

田言便道:“先不说这个,昨天我走之后,阿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卫兰想了想道:“没有啊。”

“他没有说昨天除了马管事还有别人来过咱们家?”

“倒是说了,不过他没看到那人,是大娘在门口与那人说了两句话,那人就又走了。”

田言将自己在昨天晚上碰到沈弈星的事情说了,卫兰眨巴着大眼睛听着,等着田言说完了,她还似没有回过神来。

“好奇怪呀,你家有这等亲戚,可是大娘却只字不提,这是为何?”卫兰轻声问。

“我也不知道,对了,郑姑娘病了,今天不用我赶车,我陪你帮崔六娘赶车吧,乐得休息一天。”田言便笑。

卫兰便叹气:“你不用回家睡觉啊?我真担心你一会儿再吐。”

田言并着卫兰靠在了墙角上:“我感觉好多了,昨天晚上世子是因为桃花庵的事情找我,我去明华池上就是怕他想到什么事情再叫我。”

卫兰便笑笑不再说什么。

崔六娘是个性情中人,再加上她家本来就是走镖的,她也乐得交朋友和热情待人,她挺喜欢田言的,虽说是卫兰为她赶车,可是她也乐得让田言跟着,于是,这一行人便开开心心往城南去了。

城南早就热闹了起来,姑娘们在一处玩着笑着,才子们在一处吟诗作对,更有意思的是职方司的在一处形成了一个小阵营,车马行的也抬起头来敢大大方方地享受这桃花诗会了,崔六娘看着卫兰停车她就笑:“今年这车马行的人能好好在这桃花诗会上玩儿啊,多亏了阿言!阿言,你要跟我们去池子上么?你可以坐在我身边,那边风景特别好!”

第46章自恋

田言便笑:“我和阿兰在这里守一会儿马车吧,我昨天闹起了肚子,就不去那边了。”

崔六娘便只好道:“好吧,如果你一会儿想去池子上了,就过来找我们。”

田言和卫兰冲着崔六娘和桃红挥手,等她俩走后她才和卫兰又跳上了马车。

姐妹两个正有说有笑,卫兰今天还多带了好些饴糖,田言含在嘴里两个,手上摆弄着糖纸,她轻声道:“你说我如果和我娘提及了沈弈星,她会不会感觉很奇怪,其实我的意思是,我是怕触及了她的伤心事,毕竟她的身份很尴尬。”

卫兰往田言那边凑了凑也道:“你不问怎么会知道呢?你看是那个沈弈星主动找上你的,又不是你们主动去攀附人家的,你知晓了大娘对那沈家的态度,以后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沈弈星呀!”

“嗯,等回去了我就问问我娘。”田言打定了主意,心里的石头便落下了。

正说着,马车侧面响起了一个姑娘的声音:“公子快来呀!她在这儿呢!可让我把她找着了!”

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近了,田言歪着头去看,见是一个清秀的姑娘正瞪圆了眼睛盯着自己看,她正一脸迷茫,直到她看到那姑娘的身后还跟着沈弈星!

田言的脸色当时就僵了,她看着沈弈星一脸得意地停在马车前,他抽了自己后脖领子上的钢尺在自己手心里拍了两下,挑着眉开口:“哼!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看车呢!这回那个集尘没跟着你吧?”

田言给了卫兰一个眼色,卫兰会意,她轻声问:“这就是那个沈弈星呀?”

不等田言说话,沈弈星已经跳到了车前,他瞪着卫兰一脸认真地道:“没错,我就是她那位又好看又有气质,还在职方司高层当差的表哥!是不是一看我就感觉像是看到了仙人一般?”

卫兰差点被自己嘴里的饴糖噎住了,她干呕了一声那粮块儿才重新从她嗓子眼儿里回到舌头底下,她捂了一把嘴颇为狼狈地看向了田言:“这、这表哥的确不同凡响!”

田言歪着脖子看沈弈星,她问:“我说表哥,你昨天是不是已经去过我们家了?”

沈弈星提起钢尺拍着自己的手心道:“去了!不过那个陈二娘说了,说起来她也只是你爹的妾室,更何况你爹也没给她一个正经名份,她不想和我攀上关系!你说如果你和你弟弟一直在池州默默无闻也就罢了,可是你们偏偏来了上京,你还在这桃花诗会上出尽了风头,别人是不是叫你田姑娘?你是不是姓田?就算你不对别人说你是田子枫的女儿,别人是傻的?不会猜的?我娘这个爱操心田子枫的亲姐姐是不是得为了此事招别人嘴舌?我爹那个好面子的田子枫的姐夫是不是得顾及沈家的脸面?嗯?”

田言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懂。”

沈弈星便瞄着自己身边的小姑娘道:“这种事情,连小繁都懂!小繁,你说是不是?”

那叫小繁的姑娘双目盯着沈弈星头如捣蒜:“是是是!我家公子说什么都是!”

“那,你就回去跟你娘说一声儿,哪天来沈家一趟见见我娘!我本来以你们穷酸的很,昨天晚上看来,你也不像是缺银子的!我可是先告诉你们了,我娘喜欢花儿,越稀有的越好;我爹呢喜欢酒,喜欢字画儿,你们看着备点儿礼物,别空手来,懂?”沈弈星又开始挑眉了。

田言干搓了一把脸,这种主动向人家要礼物的,她上一世只在网上的笑话里看过,这真遇到了,她只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这沈家得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沈弈星这样极其自信又自恋的性格呢?恐怕在他心里自己恨不能快些去巴结她的那位姑姑吧?

“哎,对了,还有一件事儿!你们呢先去拜访我娘和我爹,随后呢,我这儿有一件儿不同寻常的活儿要交给你!当然了,若是我娘和我爹不喜欢你,那我这活儿也不能交给你!不是自家人,我可信不过!”沈弈星说着,摇头晃脑地转身离开了!

然后那个叫小繁的姑娘在离开前还插了一句嘴:“姓田的!记住啊!我家公子喜欢华衣!尤其是白衣的带金线的那种!别只准备我家老爷和夫人的礼物,懂不懂?在职方司当差的是我家公子!你以后可是要靠我家公子照应的,听明白了?”

卫兰瞠目结舌地看着小繁走远,田言往卫兰身上一靠,她小声问:“是不是感觉这主仆俩无敌了?”

卫兰重重地点了点头。

田言将嘴里的糖咬得嘎嘣作响,卫兰忙坐直了身子问:“那,你是不是得去告诉大娘一声儿啊?”

田言歪着脑袋问卫兰:“告诉她什么?”

“去沈家呀!”

“你傻呀?我娘都拒绝沈弈星了,是他来找我要礼,又不是我赶着上架的去巴结他!我娘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我们不用理会这个沈弈星,回头问问我娘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就行了。”

卫兰用舌尖玩着嘴里的糖块儿没再说话,田言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起来了。

明显,这沈弈星着急让田言去沈家呀,可是田言偏偏不去,说白了,沈弈星其实是想拉拢她,可是怎么说沈家也是大户人家,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便叫她主动去沈家,她凭什么?她们在池州被官府的人赶回百叶山时,沈家的人连个出气儿的都没有,这会儿还让她买上价值不菲的礼物去沈家?

他沈弈星真是想多了。

太阳晒得田言感觉身上暖暖的,她没过一会儿便打起了盹儿,卫兰也靠着她的头闭上了眼睛,不远处浅浅的喧嚣声反而成了她们催眠的好东西。

一时,马车身子一沉,田言猛得惊醒,她抬起了头四下观看,这才发现马车顶上正站着春蚕,春蚕正居高临下还耷拉着眼皮子看她,眸子里带着几分鄙夷。

田言拢了自己的头发没答理春蚕,接着闭上了眼睛。

春蚕拧了拧眉心,低声道:“世子找你。”

田言依然闭着眼睛:“哦。”

第47章出息

春蚕的眉心不由拧的更紧了,她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说,世子找你。”

田言依然闭着眼睛:“我说,哦。”

随即,马车身子又一晃,田言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她看到春蚕跳下了马车瞪着她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还是说你习惯了集尘对你嬉皮笑脸的,不习惯我说话的方式?”

田言这才睁开了眼睛:“以你说话的方式,可能是会错世子的意了,也有可能他并不是找我,只是随口提了一下。”

“你当世子身边的人都是草包?”春蚕不悦了。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是自由人,不是谁的奴才,我也有正正当当的官籍,你又不是马管事,以你说话的口气,我没必要理你,我也是来上京混口饭吃,不想得罪谁。”田言扯了扯卫兰身上的马车帘子,将自己也盖住一些,接着睡。

春蚕的下颌动了动,似是在暗暗咬后槽牙,她看田言根本不打算再理会她了,她转了身提了身子去了。

春蚕一走,卫兰才敢睁开眼睛,其实早在田言醒时,她也便醒了,她坐直了身子碰了碰田言:“阿言,你真不打算跟着春蚕走啊?”

田言闭着眼睛拍了拍卫兰:“别瞎操心,睡你的午觉!”

卫兰摇了摇田言,她又小声道:“那可是徐世子呀,不是沈弈星!”

田言只好瞪开了眼睛:“是奴才的是春蚕,不是我!再说了,世子又不是不知道春蚕对我什么态度,她能让春蚕来叫我,想来也没指望我去,或者只是对着别人意思一下,其实呢,不打算让我去!”

卫兰便叹了口气:“哎,你心可真大!反正要是徐世子生气了,我可帮不了你!”

“睡你的,没事儿!”田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春蚕再也没有过来,直到天色晚了,崔六娘要回去了,田言与卫兰不多话,只是赶车往回走了,又在车马行记了名,这才回家去。

陈二娘正在给图图试新衣服,田词抱着胸膛在一旁咳了两声淡淡地道:“哎哟……娘,是不是感觉自己又生了个小女儿一样?我看您那模样,就差给他扎个辫子,再戴个花穗子了!”

陈二娘便瞪了田词一眼:“怎么不去读书了?秋天你不是还要参加上京书院的考试么!图图也没几身衣服,我给他做两身怎么了!我看你呀,就是身子好了,不咳嗽了,就开始皮了!”

田词又躬着身子抱着胸膛往屋子里去,一面走还一面道:“你说一个大男人家,在人家衣服上绣什么桃花儿梨花儿……自己也不恶寒……”

田言提着一个大大的油纸包往院子来,她瞄了自家娘亲一眼,裂开嘴笑了,卫兰也关上了大门往里面来了。

陈二娘帮着图图束好了腰带扫了田言与卫兰一眼:“好看吧?阿词还说这个花儿不好看呢!”

田言提着油纸包没动,眼见图图张着细细的双臂站在院子里,奶白的长衣,袖口与领口上绣着粉色与白色交映的桃花儿和梨花儿,束腰的腰带上也是碎花儿,田言张了张嘴,笑道:“娘,我给你们买了驴肉火烧!”

陈二娘不动声色地量着图图裤子的尺寸,图图却早就闻到了驴肉火烧的味儿了,他伸手去拿田言的大油纸包,田言便将它打开往院子里的木桌上一放,自己去了厨房了。

图图已经往嘴里塞了一个驴肉火烧了,卫兰忙伸手拿了两个往田词的房间里去了,陈二娘也不惦记驴肉火烧,满心思在图图的新衣上。

田言端出来了一小碗咸菜疙瘩,她也伸手抄了一个烧饼盯着陈二娘看。

图图吃的满嘴都是油,田言咬了一小口咸菜开口了:“娘,沈弈星是不是找过你呀?”

陈二娘手上的动作一停,她终于是抬起头来看田言了:“他去车马行找你了?”

“嗯……还说让我们主动去拜访沈家什么的……”田言说的心不在焉,可是眼睛却是在瞄着陈二娘的脸色。

陈二娘也不弄图图的裤子了,她往一边坐了收着碎布条道:“我听你爹隐约提起过,说他因为一些事情和家里弄的不是很愉快,我是他一时心软买回来的,眼下所有人都说他没了,我怎么处理他家里的事情?我也没见过他家里的人,也不知道他究竟都有哪些亲戚,我只是跟着他一直在黑石山脉一带奔波,这一晃就是十三年,我也习惯了独来独往,不愿意与大家族打交道了,费神又费心。”

“是十四年半了。”田词捧着一个驴肉火烧在屋门口更正着。

陈二娘恍了恍神,她瞄了瞄田言小声道:“一晃你也这么大了!等咱们攒些银子了,娘就开给你缝嫁衣了!我也不想你嫁入什么高门大户,你就嫁一个在车马行的小子,他人好,对你好,不做坏事儿,这就行了!”

田言咬到了咸菜的一处柴绵,她嚼了嚼那咸味,将那一处柴绵吐在了大树根边没说什么——嫁人么,她感觉这事儿离她很遥远,她上一世都三十来岁了,都感觉恋爱离自己很遥远,更别提什么结婚成家了。

“可是,听阿言说,那个沈弈星找了阿言两次,如果阿言不去沈家,恐怕他还会来的。”卫兰细细咬着火烧插嘴。

陈二娘拧了拧眉,她轻声道:“到时候再说吧,如果他们真的愿意照应我们娘几个,也好,可是若是有别的目的,那我们还是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的好。”

“他们能有什么目的,咱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难道我爹留下了什么宝贝啊?”田言半开玩笑。

“他若是留下了宝贝,我们还能过得这样艰难啊!”陈二娘白了田言一眼,田言便笑笑接着嚼自己的咸菜疙瘩。

“娘,咱们现在过的不艰难!你看,咱们都有闲钱买驴肉火烧吃了!以前连咸菜都吃不起的!”田词又插嘴道。

陈二娘便叹息道:“是你爹在天有灵吧!自从你姐发了那次烧之后就开窍了,也真是,你这头脑,这做事的手段,越来越像你爹了!只是一个姑娘家太出息了,怕是会招是非。”

第48章夜出

田言便笑了:“等哪天阿词也发一场高烧,然后考中了进士,咱们家才叫发达了呢!”

田词一本正经地道:“发烧容易啊!我洗个冷水澡不就是得了!”

“你是不是又皮痒了?”陈二娘收拾好了自己的针线小箩兜瞪了田词一眼,田词便老老实实地垂头吃火烧去了。

晚饭已过,田言与卫兰早早休息下了,田词却还在挑灯夜读。

月上了中天,田词抿了口茶他抬眼看了看蜡烛,猛地伸手将过长的灯芯捏断了,他吹了吹自己发烫的手指肚,注意力落在了自己的窗子上,只见窗子上一个人形的黑影正在慢慢扩张,田词不也拈手指肚了,他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去看床上的图图,见本来应该睡着的图图正坐在床上一脸麻木地盯着窗子看。

田词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忙远离了书桌往图图那边去了,谁知道图图眨巴了眨巴眼睛,又倒下睡了。田词惊的浑身是汗,他又扭头看向自己的窗子,猜着那边的东西是人是鬼,他见那影子在动,它从自己的窗子游过去往他姐姐那边的屋子里去了。

“鬼鬼鬼……?”

田词低吟了一句,使劲地摇起了图图,图图睁开眼睛看了看田词,嘴里发出来了一个音节:“奴——”

“奴?什么奴?图图你快起来,好像家里进贼了!你不是身手好么,你倒是抓贼去呀!”田词着急的不得了,却也不敢高声说话。

正说着,隔壁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田词一怔,心想,不管那个东西是人是鬼,这样大半夜地敲人家门,太刺激了吧?太嚣张了吧!

田词想着,他是不是应该大喊一嗓子,然后他又听到了他姐姐的声音:“是心奴啊!你大半夜的也不吱个声儿,吓死我了!我差点儿一刀子捅过去!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世子找我?哦,走走走!瞧你给我吓的,怎么不叫集尘来叫我呀……”

直说着,隔壁传来了窸窸窣窣又推门的声音,田词抱着图图怔怔的,等他看到自家姐姐和那个鬼影一起出了门,他才扁扁嘴,拧拧眉,表示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家里又恢复了安静,田词也没心思读书了,他干脆快速脱了衣服钻进了图图的被窝里。

田言打了个哈欠,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眼里还带着睡意:“心奴啊?世子大半夜叫我去哪儿啊?”

心奴指了指前面的城门,又加快了脚步。

这个点儿,城门居然开着,只是那里除了本来的守卫还多了两个穿着轻甲的士兵,皆是举着火把。一看这阵仗田言立刻精神了,她揉了揉自己睡的有些发酸的肩膀,打起精神跟紧了心奴——这怕不是出大事儿了!

田言往城外走,刚好,一辆马车正进城来,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集尘,集尘一看到田言便笑了,他忙回头冲车里的人道:“世子,田姑娘来了。”

“叫她上车,甩转马头。”车里传来了徐延的声音。

集尘扭了身子伸手去拉田言,田言就着集尘的手上了车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集尘的马车一拐弯,还没来得及坐下的田言一个趔趄跪在了徐延的脚边上,徐延抬手扶她,田言只感觉徐世子未干的头发粘到了自己的脸上,那清新的皂角香便是来自于它。

“世子?你这是做头发去了?”田言顺嘴问。

徐延淡淡地道:“本来沐浴过后打算休息的,不想有人发现了温良的踪迹,我先出了城,又让心奴去叫你。”

“那世子的马车怎么又折回来了?”

“是一直在城外等你。”

田言便轻轻地“哦”了一声。

马车很快便钻进了护城林子里,不过没走多远它便又停下了。

徐延将马车帘子一掀,外面一阵火光映入了马车,田言往外一看,她一眼看到了举着火把的卫勤,她微微一讶,却是没有多话。

徐延跳下了马车,他沉声问:“傅武呢?”

卫勤的语气里带着紧张:“追温良去了!世子放心,阿武不会自己跑的,他之所以苟活就是为了穆将军的清白!”

徐延又问:“他带了几个人?”

“三个。”卫勤道。

徐延的胸口一起一伏,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又转身往马车上去,他一面走一面道:“去附近的三柳镇。”

田言不多话,只是跟着徐延又上了马车。

等马车到了三柳镇时,天色也大亮了,集尘打点了一处驿站,徐延便在那里落了脚。

卫勤等人在外面守着,徐延带着田言往一间简洁的木屋里来了。

徐延往桌边坐了,他将手伸向集尘,集尘立刻将随身携带的大皮袋递给了徐延,田言靠近了徐延些,眼见他从里面掏出来了些发黄的地图,还有一些信件。

“你帮我找一样东西,虽说我们情报齐全,可是我总感觉这东西不好找,或者说,我心里压根儿没底儿。”徐延将那些发黄的图纸摊开了。

田言错开那些交叠的图纸看,见是一些残破不全的的山河图,而且还是好几个版本,她扭头看向了徐延:“世子要找什么?”

徐延长长吐出一口气,他道:“三十年前混犬国的国王带人来南朝投诚,可是到了南朝却说在中途遇到了打劫的北狄人,将国王印信弄丢了,十七年前你父亲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说是那信印其实是被混犬国王偷偷埋在了一个地方;穆飞的手下有几个激进的在帮混犬人做事,其中一个便叫温良,温良祖上与我祖上一样,都是盗墓的,他正在找那方印信,若不是你中了绒心草的毒,我们压根儿还不知道他已经藏身在桃花庵有半月了。”

“世子是如何发现绒心草与那个叫温良的有关的?”田言问。

徐延便耐心道:“其实绒心草的剂量用的好,对人有提神之用,你仔细想想,你这些天是不是也精神的很?虽说肚子不舒服,但是一点儿都不乏?”

田言想了想,不由点头:“好像是,这两天总是往世子那里跑,虽说晚上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可是白天一点儿都不困。”

第49章暖意

徐延笑笑,没有再多话。

田言身子往前倾了倾,她认真问:“世子想让我根据这些残图找到那个多少年前的什么印信?”

徐延抿起双唇看田言,眸子亮晶晶的,满是深意。

田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去看那些残图:“这也算是大事儿吧?还涉及什么外邦国王,世子怎么不找职方司的人啊,他们不是更权威,也更保险一些嘛?”

徐延收了目光,他只淡淡道:“我信不过他们,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无限风光,可是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一群在自己祖荫里养尊处优的废物,我总感觉,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办,兴许是田子枫的名气太大了,你是他的女儿,我便先入为主了;我之前也说了,我也没有信心找到它,不过我也不会让那个叫温良的找到。”

田言的嘴角轻扬,她知道她在徐世子心里的形象了——她就是他手里一个满满暴击,发育到极限的无敌英雄,不管是单挑还是团战,徐世子只相信她,也只用她。

果然,一个人的积累和努力不管最后有没有换来好结果,但是它一定会是有用的,就像她前一世,她的上司也是个草包,大多时候她也无法施展拳脚,老天到底是让她遇到了徐世子,他何止是她的伯乐啊,他真真就是她的粗大腿。

暖意涌上田言的心头,被人信任和依赖的感觉就是这么神奇,田言想给徐世子一个惊喜,只因为他的知遇之恩,所以,她想竭尽所能办好这件事情。

“关于那个印信的所有情报,世子全部放在这里了?”田言问。

徐延点头,清朗的脸上不寒不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让你看看,总感觉别人看这些东西也是白看。”

田言忍着没笑,她从自己后腰上的小包里摸出来了碳笔,又将那些碎图一一作着对比,而徐世子,他便靠在椅子里捧着一盏热茶安静地看着她。

屋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紧张却也惬意,田言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些图纸上。

按照这些图纸上显示的地势,还有徐世子提供的一些信件,田言断定那个印信就藏在肃州附近,而且当时那个藏印信的人为了制造难度还将它藏在了野外,没有标志性建筑,也没有知情人,这样一来,这方印信可就不好找了。

田言在一张黄纸上画着圈圈,她似是为眼前的难题所困扰,徐延拾了一个压在碎图之下的信封,他将那信封展开了,递给了田言:“我的人打听到消息那方印信是在小柳湾一带,那附近还有一个小村庄,小柳湾本是密水的分支,可是三十年后,那里只剩下了干涸的河床,另,圣武七年的时候,密水泛滥过。”

田言顺手接了徐世子的信放在了一旁,她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在飞快地计算着什么,徐世子垂下睫毛看了一眼她手边的黄纸,他并看不懂她在写什么。

密水在后世也叫密水,只是它在历史上曾多次改道,它本来是黄河的一支,因为太细了,又赶上历史时期的寒暖潮,它甚至中断过,只是后来当地领导为了发展旅游业,又将它好好治理了一番。

从图上看来,那个小河湾就是后世密水中段的那个小淡水湖,兴许当初埋印信的人是想着,这里有个小河湾,他好做记号,因为没有知情人,也没有标志性建筑,他便只能用这个小河湾当记号,兴许他也没想到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将它挖出来吧,三十年对于历史长河来说,的确短,可是对于经常泛滥的黄河来说,它太渺小了,而且可有可无,就是在这短短三十年里,密水泛滥过,而且那个小河湾也已经不复存在了,当初在密水边上生活的村民们,也因为水患迁移了,那个地方,实在是不好找了。

好在,泛滥过的水、迁移的小村庄也不完全无迹可寻,这就像一个人身上的伤口,不管是刀伤烧伤还是擦伤,在这个时代,总是会有痕迹的。

少时,田言将碳笔一收,在自己的指尖转了一个圈儿,她从桌子上趴起来看向了徐延,徐延冲她浅浅一笑:“有主意了?”

田言将自己面前的黄纸推给了徐延,那上面是密水流经肃州的简略图,上面有几处地方还画了圆圈,写了些小字,田言道:“咱们得去一趟肃州,而且世子带的人不能太少,因为有好几个地方是可疑的,而且这个地方,我要亲眼看一眼的,看它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田言说着,在黄纸上的一个圈儿里又重复画了一个同心圆,徐延的眸子里清亮的很:“难得你有了计较,咱们就去一趟肃州,只是咱们一动,职方司的人也会跟着动,查这件事情的,不光我一个人,而且那几个人,还喜欢和我作对,你同我前往肃州,极有可能遇到职方司的人为难你,或者,为难我。”

田言点了点头:“我懂世子的意思,我会格外小心,也会格外防着职方司的人。”

徐延一提到这个,田言便想起了他在黑水山那边被人暗算的事儿,兴许这一次出门,她会遇到些丧心病狂的人,本来她一个车马行的人参与这些事情会被徐世子身边的人感觉她自不量力,可是只有她知道,她想为徐世子做事,她想看到他惊喜的模样,也想看到自己没有让他失望的样子,她也想,不要让别人代替她在他心目中的那个无可替代的位子!

城外还有人赶去城南看桃花诗会的热闹的,而田言一行人却是离热闹越来越远了。

田言的第一个目的地便是原密水流经的那片山林。

本来上京那边正有桃花诗会,他们出来不会太显眼,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此处,也为了不碰上职方司的人田言刻意挑了小路走,等到他们钻进环肃州的那一片山林时,正是中午。

心奴在马车上给田言剥着糖炒栗子,田言看了看她仅有几个指甲都破破烂烂的了,她不由心疼道:“心奴,我不喜欢糖炒栗子,你别剥了,我喜欢花生饴,女孩子总是喜欢吃糖的嘛!”

第50章表姐

心奴默默将自己手边的糖炒栗子往回拨,田言便伸手拾了那几个糖炒栗子道:“既然你都剥了,那我就吃了吧!你身上带着糖着吗?”

心奴又默默从自己腰间掏出来了一个荷包,她将那荷包一展,田言看到了满满一荷包的梨花饴,她不由惊道:“你随身带这么多糖?”

徐世子已经下了马车,他瞄了一眼田言,轻声道:“田子枫喜欢吃糖炒栗子,她以为你也喜欢,她也知道你喜欢吃糖,于是便随身带着了。”

田言忙跳下马车去追徐世子,她问:“心奴与我爹有旧交?”

徐延看了看她,笑而不语,田言扁扁嘴,没有追问,只是又跟上了徐世子的脚步。

出了山林,远处有一处小小的村落座落在小河边上,小村落的北面便是远远的肃州的城门了。

“去前面歇歇脚。”徐延道了一句,集尘立刻翻身上马前去打点去了。

田言和心奴跟在后面,她轻声问:“世子,这个时候您的其他人也到了肃州了吧?”

“你只操心我们这一处就可以了。”徐延抬眼望向了前面那小一片小村庄,田言便抿起双唇没有再说话。

走上了林荫小道,一股青褚香钻进了田言的鼻孔,她看着道旁有新割的青草,置身在这样无污染的大自然环境里,她也神清气爽起来。

前面就是那个小村庄的入口了,一直走在前面的徐延却是停下了脚步,田言看了看徐延,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一个妙龄少女正从那间茅草屋后转过来,她一身职方司的彩线制服,清丽的脸上带着几分孤傲。

田言往徐延那边靠了靠,她看了看他,见他也垂头看自己,只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女子向徐延走来,她就算是在行礼时,脸上的清冷也不减半分:“月容见过世子。”

徐延扯开嘴角轻笑:“你们来的可真及时。”

那女子随即将视线落在了田言的脸上:“田言,你认得我吗?”

田言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发现她与沈弈星有几分相似,她不由问:“怕不是沈家的人?”

“我是沈月容,是你的表姐,是沈弈星的亲姐姐。”沈月容道。

田言动了动眸子,没说什么。

沈月容有些不悦,她又问:“你好像不大喜欢我呀?”

田言便只好笑:“沈姑娘说笑了,我娘没有向我们提及过自家亲戚,光是看沈姑娘这身衣裳,我也不敢随意高攀,怕冲撞了贵人。”

“哦,即是怕冲撞了贵人,那你跟在徐世子身后做什么?”沈月容又问。

“例行公事。”徐世子开口了。

沈月容在看向徐延时,眼里的冰霜才化了几分:“公事?世子看不上职方司的人却是要用车马行的人?”

徐延已经不耐烦与沈月容斗嘴了,他只道:“她到底什么身份你心里也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世子确信她能帮着世子找到世子想要的东西?看来世子根本没有将我们职方司放在眼里啊。”沈月容的眸子阴了几分。

徐延便笑笑,不再与沈月容多话,他与她擦肩而过,田言与心奴不声不响地跟上了。

直到走出去了好远,田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沈月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自己这一行人。

田言仰头看着徐世子:“世子,职方司的人也到了,我们恐怕不好行事了吧?”

徐延也不看田言,只是他在说话时,嘴角浅浅地一扬:“那就要看与沈月容同来的是什么人了,走吧,集尘在前面等着呢。”

田言扁扁嘴,感觉自己这一趟差事怕是要麻烦大了。

另一边的村口处正对着肃州城门,那里是入城的交通要道,也所以这边有一处还算不错的客栈,客栈为两层,底下一层是酒肆,上面一层是客房。

集尘就在客栈的入口处等着田言他们,瞧着他们过来集尘便抿嘴一笑。

徐延看了看集尘,又看向了这客栈的二楼,集尘忙道:“主子,上面是玉祥公公,还有职方司的何修婷,何姑娘。”

田言的眸子又开始转了——何修婷?不是与卫冕一起同她打赌的那一位?

“看样子,不得不见面了,只是明里是他们三人,暗地里,可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了。”徐世子这句话,明显是对田言说的。

田言一时心塞了起来,那他们还怎么展开接下来的行动啊?他们岂不是做什么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你与心奴去休息,不必与我同来。”徐延放轻了些声音,田言的心思被徐延这句轻言弄的暖暖的,她看着徐延与集尘上了楼,自己与心奴则是去了另一间房间。

田言将自己的小包袱往床上放了,她转身打量着这个房间,这时,集尘端着饭菜进来了。

“田姑娘,一路奔波也累了吧?先填些肚子吧!”集尘收拾着碗筷,心奴却是往外面去了。

田言往桌边坐了,她轻声问:“这不是要吃饭了么?怎么心奴还出去了?她有事儿?”

集尘便轻叹一声,将盛好的米饭递给了田言:“她虽说身子上受了伤,也不能说话了,可是她的心思却是极细腻的,她是怕你面对着她吃不下饭去吧,除了吃饭的时候,她是从来不解自己脸上的绷带的。”

田言心疼起了心奴,这一路她只是默默伺候她,一幅将她当主子把自己当奴才的样子,她还随身带着糖炒栗子和花生饴,恐怕她与田子枫不只是认识这样简单。

“集尘,心奴与我爹是什么关系?”田言试探着问。

集尘拧了眉心道:“关于她的来历,只有世子知道,而且世子也不会向我们提及这个呀,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便也不好去问。不过姑娘放心,她是个绝对忠诚的人。”

田言往自己碗里夹着青菜没有作声,集尘把汤也给田言盛好了,自己也才提了刀往外面去了。

日头正好,吃过了饭的田言直接在床上躺下了,她虽说体力好,可是她终究也是肉体凡胎,也是有累的时候的,只是睡前她还在担心着,不知道徐世子与那个玉祥公公谈的如何了。

第51章难处

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声传来,田言听到了有人关窗子的声音。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灰白的床顶,随即她起身穿鞋,隔着珠帘她看到了正从窗边回来的心奴。

“心奴?”田言叫了一声,心奴抬头看向了这边,却又伸手指了指外面。

田言会意,她轻问:“可是集尘在外面等我?”

心奴便点头。

田言伸手扶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她竟是睡了这么久,这天都大亮了。

心奴去开了门,外面的集尘迎面一笑:“田姑娘醒了吗?世子在客栈门口等着她呢,县丞非要邀世子去飞仙楼看风景,还有玉祥公公。”

田言将集尘的话听在耳朵里,她扯扯嘴角起身去屏风后面换男装去了。

宽敞的马车里坐着县丞、玉祥公公与徐世子,一身男装的田言便与集尘坐在外面赶车,玉祥公公是个有事儿没事儿就皱眉头的人,那县丞却是个笑纹极深的人,这一路上就听到他絮絮叨叨不停地在与徐世子讲这肃州的飞仙楼是如何的好风景了。

马车外面的田言默默看了集尘一眼,集尘苦笑一声,表示自己也烦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县丞。

飞仙楼在肃州的东面不到十里,传说那本是是魏晋时期建的一座瞭望楼,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又被加上了“仙人飞升”的这个传说,随即,那楼毁于战火,现在的飞仙楼是第四次重建的,虽说与最初的飞仙楼早就不是同一个了,可是位置却是没有变。

马车沿着林荫小道往前行着,虽说正值细雨,却也只能沾襟,这样的毛毛雨反而让人生出一种平和又惬意的舒爽感来,集尘掌着马车,田言转着脑袋四下望着,没过一会儿,她便看到了有几个身穿职方司制服的人,那几个人在远远的林子里,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工具。

田言碰了碰集尘,集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苦笑着摇头。

所以带世子来看什么飞仙楼就是为了不让他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吧?

“集尘大哥,我能去那边看看么?”田言小声问。

集尘便凑近了田言些道:“这个时候不好吧,等一会儿到了飞仙楼,我伺候着世子,你与心奴偷偷去。”

“带世子来看什么飞仙楼是县丞的主意,还是玉祥公公的主意?”田言又问。

“当然是玉祥公公的主意了,他老人家说他常年在宫里不得外出,憋得慌,好不容易来了肃州,是他差人去叫县丞的!”集尘又道。

田言便扁着嘴不说话了。

肃州是个好地方。

南朝国势强盛、民风开放,这肃州是通往西北的关口,这里络绎不绝的贸易使得此处繁华无比,而且外邦人士极多。就说车里的那位“导游”县丞,对着徐世子与玉祥公公讲解起肃州的好风景时,还时不时会夹一句狸语,就像有些所谓的“名人”,在说话时,非得夹上几句外语才显得自己高大上。

“集尘大哥,你赶车吧,我下车了,我怕再听那县丞说话,我会忍不住冲进去揍他。”田言说着跳下了车。

集尘忙回头看了田言一眼,田言却是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终于听不到那个二百五县丞说话了,田言松了一口气往另一个方向去,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的心奴也现了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田言往职方司那群人那边靠近,她扭头看看心奴,小声对她说:“心奴,咱们有什么办法能偷听他们说话吗?”

心奴伸手揽了田言的腰,她一提身子,两个人跃上了一棵大树,田言心里一喜,老老实实趴在树干上望向下面。

下面是五个人,三男两女,就听其中一个男人道:“这一片林子这么大,咱们总不能挖个遍吧?”

“谁说让你挖林子了?咱们要等着沈女官与沈大人的指示!”

“而且你是不是傻?挖坑这种粗活我们怎么可能亲自动手?等沈女官找准了位子,花上几个铜板让当地的农夫挖就行了!”

“那咱们是来干嘛来了?”

“占位子啊!咱们先把可疑的位子占了,靠山王府那位不就不敢过来了?”

“说起来那徐世子也挺可怜的,成天被人利用不说,还出力不讨好!”

“谁让他姓徐呢!你们没听到那个传言吗?关于徐世子和太子的……”

“什么传言?”

“禁声!这也是你们能乱说的!摸摸自己脖子上的有几颗脑袋!”

一时树下安静了,很快,那几个人也转移了话题,树上的田言给了心奴一个眼色,心奴又揽了她的细腰,两个人在树上掠过一道残影,离职方司的人远了。

田言落了地,心奴也松了她,田言轻声问心奴:“心奴,世子的日子是不是不大好过?”

心奴看了田言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田言挑挑眉毛心想也是,如果他的日子真的好过,也就不会推脱不掉一个低级宦官的应酬了。

“走,咱们去那个飞仙楼。”田言吱了声,心奴同她一起抄近路往山坡上去。

田言在前面走着,心奴在后面跟着,一时,田言感觉心奴没跟上来,她扭头去看她时,见她正单膝跪在草丛里盯着什么看,田言也过去俯身在她身边,心奴拈起一手指肚的湿土给田言看,田言眉心一拧,她压了声音道:“血?”

心奴扫向周围,很快,她在一丛荆棘里又发现了一块碎布条,田言突然兴奋了起来,她急道:“走,追上去看看!”

心奴一把拉住了田言,田言不解地看向她,她却是冲田言摇了摇头,田言一时笑了:“你担心我的安全呀,应该没事儿吧,再说了,万一这条碎布是一个当地打猎的人的呢?”

心奴还是没动,田言只好道:“咱们小心些便好了,你忘了咱们到这里来是为什么了?兴许这件事情办不好,世子的日子便会更难过,世子的日子不好过,我在车马行的日子,可也就不好过了。”

终于,心奴松了田言,她自己抬脚走在了前面,田言松了一口气,她抿嘴浅笑,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心奴的后面。

第52章提示

心奴弯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踩草的声音不那么响,田言几乎就贴着她前行,有了池州那一次教训,她当然不敢大意了,她倒不是害怕,她是不想再受缝针的那份痛楚。

心奴突然停下了脚步,田言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往前看,眼见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一个大汉,那大汉的衣服很是破旧,脸上还带着血丝,田言碰碰心奴,让她继续往前走。

等靠近了那个大汉田言便又吃了一惊,因为那大汉虽说一身是血地躺在草里,可是两只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正在看她,在看到田言靠近时,那大汉的胸口还刻意一起一伏,极力表示自己还活着。

心奴将手护在了田言的面前,此时那大汉竟也开口了:“田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田言盯着大汉的脸反问:“我们见过?”

大汉接着道:“温泉山庄。”

田言忙闭了嘴——他怕不是那个郑夫人的相好的?那会儿看他第一眼并不感觉,如今他自己这样一说,她越看越像!

“田姑娘,你能扶我起来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大汉又道。

田言看了看心奴,心奴冲她摇了摇头,田言拍了拍心奴拦在自己面前的手,她上前蹲下了身子,不过却是没有去碰大汉。

大汉笑笑,他也知道田言防备自己,于是他干脆就那样躺着道:“田姑娘,百川东到海的下一句是什么?”

“何日复西归吧?这不是那个汉乐府诗么?”田言答着。

“那海上生明月的上一句呢?”大汉又问。

“海上生明月没有上一句吧?这不是唐朝张九龄的诗么?第一句就是海上生明月啊!”田言又答。

大汉的眉心便拧了拧:“原来这不是同一首诗里的?百川东到海,海上生明月……我还以为这是同一首诗里的呢!多谢田姑娘了!”

人便是有这样一个惯,当一个谈话结束时,人便会本能地放松,田言也是,她以为这大汉问完了问题便没事儿了,她便也微微放松了,可偏偏在这时,大汉一下子从草丛里跃起,伸手抄了她的腰便往树尖上掠去!

田言吓了一跳,心奴也吓了一跳,她立刻也提起身子去追,可是对于他们这种会轻功的高手来说,晚了一步,便永远追不上了,更何况,那大汉是在逃命,根本不敢粗心大意!

大汉抄着田言落在了一棵树干上,他扭头一吐,吐出一口鲜血来,田言的心快从嗓子里眼儿跳出来了,不过她却强迫自己保持镇静:“这位大哥,你本来便重伤在身,带着我,恐怕逃不远,心奴的身手比你想象中的好。”

大汉抹了一把自己嘴角上的鲜血,他道:“我只是想单独和姑娘说句话。”

田言挑眉。

大汉便问:“田姑娘,听郑夫人说你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我只求你今日为我指一条明路,让我逃出肃州,另,我已经将报酬给了姑娘了,我想那个可比什么百两黄金有价值多了。”

田言何其通透,听大汉这样一说,她便立刻明白了:“关于混犬国的印信的?”

“嘘——姑娘,我支撑不了多久了,我还有要事,千万不能死在这里!这林子里布满了腾龙密谍的人,我得逃出去!”大汉这个时候也着了急了。

田言也不多话,她从自己后腰上的小包里掏出麻纸与碳笔,飞快地在上面画了几条线,又简单地标了了些地名,这才开口:“你只说你要逃出肃州,但是没说往哪个方向走,那我就随便给你指一个最安全的方向了!我猜你与真州那边的人也有关系吧?那腾龙密谍的人一定会加紧往西北与东北的搜索吧?你这一身重伤,不如往东南去,如何?不管你有多么着急的事儿,前提是,你活着,才能办,不是么?”

那大汉看了看田言递给他的纸,他先拧了拧眉心,又苦笑道:“姑娘说的有理,而且我也不想那么快死!好,我就听姑娘的,往东南去,多谢姑娘了!”

大汉说完,他一提身子,往远处的树上去了,田言收了碳笔叹了一口气,她在想,这个大汉难道就是世子嘴里的那个温良?如果是的话,他应该能从郑家查出些东西来吧?好在那大汉是真的不想伤害自己,要不然她可真的要倒霉了。

大汉离开了,田言却犯起愁来了,因为大汉只顾自己逃命,却是忘了她还在树上,这么高,她要自己爬下去?

田言抱着树干往下面看了看,确实有点儿高啊,她犹豫了一下,扯开了嗓门开始大喊了:“心奴——我在这儿——快把我弄下去——”

等心奴把田言从树上带下来时,田言倒是没什么,倒是心奴,她全身都在发抖,似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田言拍了拍她的手道:“心奴不怕,我这不是没事儿么?再说了,其实咱们这个圈子挺小的,圈子里的人也大多知道我的底细,这些人只想利用我而已,他们大部分不想杀我,毕竟他们这种人,身上背负的秘密大多了,他们想的更多的是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不是杀一个随时有可能救自己一命的人,是不是?”

心奴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身子还是轻轻颤抖着,看来那大汉将她吓不轻,这也让田言有些惊讶,心奴为什么如此在意她?因为她与田子枫是旧识,所以也格外在意田子枫的女儿?

接下来便是去飞仙楼找徐世子了,田言的身上有那个大汉留下来的一块血迹,她将自己的帕子在腰上掖了掩盖,与心奴上了飞仙楼。

那位县丞还在唾沫乱飞地为徐世子与玉祥公公讲解着这飞仙楼的来历,又伸手指着可以在这里看到哪些壮丽的风景,田言上了楼不动声色地站在一处角落里,集尘冲她笑笑,田言便也笑笑,扭着脑袋往远外眺望。

百川东到海,海上生明月?这两句毫无关系的诗是什么意思?

田言的眉心微微拧了,她只顾发着呆,却是没有发觉徐世子正在向她这边走过来。

第53章碎语

徐延靠近了田言,而田言却还在望着远处发呆,他骨节分明的手扯下了她腰间塞着一角的帕子,田言一惊,扭头看向了徐世子。

徐世子的视线正在她的腰间,她腰带处有一小块干涸的血迹,那块血迹还有被人拉扯过的痕迹。

田言忙垂手掩了道:“意外,回去说。”

徐延的脸瞬间黑了,他盯着田言的一双眸子看,田言竟被他看得心虚起来。

“世子呀!你说这里真的有仙人飞升么?这怕不是当地百姓编出来的吧?”不远处的玉祥公公开口了。

徐延瞪了田言一眼,等他回过头去时,他的眼角与嘴角便重新带上了笑意:“兴许是有吧,公公莫要低估了百姓们的虔诚。”

徐延迈着大长腿又靠近了玉祥公公,田言站在那个角落一动不动,她的视线由徐世子的两条大长腿上移到了他精壮的腰身上,又在心里感叹:世子的身材可真好啊……

田言正这样想着,徐延似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又侧过头来瞄向了她,田言脸一红,立刻转了身看向了亭子外面,她的两只眼珠子快速着转动着,想着徐世子应该没有发现她在用意识轻薄他吧?哎呀,好羞耻呀……她上一辈子怎么没发现她也色的很呐?

毛毛的细雨一直没停,看完了这飞仙楼县丞又说他家大人应该备好酒菜了,又要邀玉祥公公与徐世子回去赴酒宴,那玉祥公公当然便说好了,徐世子也推脱不掉,只能又乘马车跟着县丞往回走了。

马车在轻过田言他们住的那个客栈时,田言下了车,集尘与徐世子进城去了,田言则是和心奴往客栈里来了。

一楼里正有一拨职方司的人在说说笑笑,因为他们穿着制服,气派也不小,那店小二与掌柜对他们皆是客客气气的,这客栈的一楼都要被他们包了。

田言同心奴悄悄进了客栈,她打算绕过这群人往二楼上去的,不想她刚一进去,一楼那帮说笑的人便全部安静了下来,她扭头去看他们,发现他们也在齐齐看着自己。

然后她听到了何修婷的声音:“她就是车马行的田言。”

接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就起来了:

“就是她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人呢?不过就是一个黄毛丫头!”

“听说是沈女官与沈大人的表妹!”

“不是亲表妹吧?相差这么大!她看直来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呀!”

“她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使了些手段装成乞丐和聋哑人让静能师太同情了一番,旁门左道!”

“可不是!我们职方司的人才不会用那样低劣的手段达到目的!”

“所以车马行的人是在得意什么?好像他们出了一回风头就同我们职方司的人一样了!笑话!”

“天上的云总归是天上的云,地上的泥总归是地上的泥!”

田言挑眉,她也不理睬这些人,既然他们发现了自己,那自己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她干脆大大方方地二楼上走去了。

偏偏有一个好事的正从二楼上下来,楼梯并不窄,可是那人明显就想撞上田言,心奴上前一步将那人推开了,那人怒目瞪向了心奴,本来心奴就因为林子里那个大汉的事情窝了火,此时她见那人死死盯着田言,她的杀气便也涌出来了,只见她的短刀一出便逼上了那人的脖子,那人竟是被吓得坐在了楼梯上!

田言皮笑肉不笑:“心奴,不要紧张,他们都是职方司的人,不是来杀我的,你快将刀收起来吧,小心吓到了他们!这位姑娘,不好意思啊,我身边的这位死士极其多疑,以后你躲着点儿就是了!千万不要想着什么她不敢杀你、杀人偿命之类的屁话,这一套在死士身上不存在。”

田言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了那人还在楼梯上瑟瑟发抖。

“她在嚣张什么!”

“这个时候别冲动!让沈大人收拾她!”

“哼!一个车马行的奴才!还养起死士来了!”

楼梯下面的人又开始沸腾了,可是一有人提到“死士”,突然所有人就又都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他们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沈女官的表妹不就是田子枫的女儿?她身边的死士,岂不是某个贵人派给她的?

所以,他们是真的惹不起她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田言换了一身干净的女装,偏偏这时又有人来敲她的门了,她看了看外屋里的心奴,心奴立刻去门边开了门。

是沈月容。

沈月容迎面便对上了一脸绷带的心奴,她眉心一拧,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里屋的田言出来了,她也不叫让沈月容进来,只是笑道:“原来是沈女官?可是找田言有事?”

沈月容不悦地道:“弈星也来了,来我房里吧,有事儿和你说。”

田言挑眉,带着心奴跟着沈月容去了。

一楼职方司的人又开始对着楼上指指点点了,不过田言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沈月容的房间里,沈弈星正对着一张图皱眉头,瞧着自家姐姐与田言过来,沈弈星立刻从桌边站了起来:“哟!表妹?你也在呀?是不是一听到我姐姐说我在这里你就十分的想见我呀?哎呀,毕竟我这身姿与气质在这儿,你们成天想见我我也理解,只是呀,不要太狂热了,我也是肉体凡胎,是会累的!”

田言抿着嘴不说话,她实在是招架不了沈弈星这种沉迷于自身气质无法自拔的状态。

“你是来帮着徐世子找那个东西的吧?”沈月容开了口。

田言不言语,只是微微点头。

沈弈星瞪圆了眼睛开口了:“徐世子呀?让表妹帮着找?为什么呀?哦!舅舅早年查过这桩案子!表妹!你快说,舅舅是不是给你们留下了什么有用的文书?你可得将它们交给表哥呀!这件事情太复杂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招架不了的!你可明白?”

田言叹了口气,她语重心长地道:“我爹什么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我得到的资料都是徐世子给我的,你们想看的话,只能向徐世子要了,我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发誓。”

第54章态度

沈弈星拨开了沈月容一些,他靠近了田言也学着她的样子语重心长:“表妹呀!你想出人头地表哥是理解的,可是你不能撒谎啊!这是多大的事情啊!我就不信舅舅什么都没有留给你们,你……”

“弈星。”沈月容瞪了沈弈星一眼,沈弈星不情愿地闭了嘴。

沈月容在桌边坐了,她看了看田言,田言也挨着她坐下了。

“这几片画圈的地方是我认为可能藏着那东西的地方,这一片儿都在密水中游,也就是护城林这一带,再远,不可能远过飞仙楼了,当初埋它的人自然也想着以后是要将它挖出来的,所以那个人不可能真的就将它埋在一点记号都没有的地势上。你看呢阿言?”

沈月容的语气分外温柔,田言也不好对她冷着脸,她看了沈月容图上的位置,发现她圈定的那几个地方与自己圈定的一模一样,也是,她毕竟是职方司的女官,怎么可能是个草包?

“表姐所言极是,虽说密水有改道过,不过改过道的地方与别的方是不一样的,密水曾流经城北五十里,因为是干涸的河床,那里已然是一片戈壁,还有沙漠化的迹象,再就是城南护城林一带,不可能再有其它地方了;至于那个迁移的小村庄,也逃不过城东二十里,其实范围还是很小的,我的想法与表姐的一样。”田言便也客客气气地称沈月容为表姐了。

“那,徐世子的人可是动手了?”沈月容清冷的脸上露出来了些笑意。

田言便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世子被县丞邀去赴酒宴了,反正我是没动,我身份低微,跟着世子从飞仙楼回来之后便到了客栈,我是没有资格去郡守大人的酒宴的。

沈月容抬头看向了田言:“关于肃州,舅父真的没有留给你们什么吗?”

田言还是那句话:“没有。”

沈月容的脸色便重新冷了起来,她起身往里屋里去,似是不愿意再与田言交谈了,沈弈星却是凑了上来,他低声对田言道:“我说表妹,你对我不说实话,怎么也不对我姐姐说实话呀!你……”

“从飞仙楼回来,我也累了,告辞。”田言打断了沈弈星的话,与心奴一同出了沈月容的房间。

再回到自己房间时田言有些后悔,她当初就不应该跟着沈月容去她的屋子里,沈月容问自己话时,自己可是认真的在回答,可是沈月容呢?说了半天她还是在套自己的话。她并不知道他们沈家与田子枫有着怎么样的恩怨,可是沈月容拿她开涮便是他们不厚道了,既然如此,那以后沈月容与沈弈星也别指望她田言再对他们坦诚了。

少时,小二上来了饭菜,说是小二,其实那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他一边给田言端着菜,一边又想引着她多点些吃的喝的,他脸上的笑容虽说青涩,倒多了几分真诚。

田言也冲那小二笑:“小哥,你们这里好像有许多混犬人与摩吉人呐?”

小二便笑:“是啊,虽说他们人高马大的,长相也与咱们汉人不一样,但是他们被汉的极深,平时作派与汉人无异;也有些汉人去北沿和西域做生意,同样的,他们也被胡化和狄化的很深!其实啊,我感觉这肃州城挺好的,什么样的人都接纳,热闹又友好!”

田言便接着笑:“听闻你口中的汉化的混犬人和摩吉人也喜欢诗词歌赋是吗?”

小二收了盘子将它抱在了胸前,说话依然恭敬:“是啊!而且这些人读起书来比汉人还要刻苦呢!只是啊,汉化比较深的胡人也就罢了,刚刚接触诗词的胡人才叫好笑呢!他们呀常常海楼亭宫分不清楚的!不过咱们也不能取笑人家不是?”

田言捏着筷子的中指一收,她扭头盯向了小二:“海楼?”

“就是海与楼阁!像咱们城东那个飞仙楼,那些慕名来观光的西方客人和北方客人都叫它几西海,最开始呀,县丞还纳闷儿呢,说肃州就西边有一个湖,也不大,哪里来的海!这就闹了笑话,后来才知道,原来人家说的是飞仙楼!这也难怪,那些西边来的客人很少有真正到了咱们南朝的,那他们就只能跟常常来南朝的胡人学汉语喽!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最后学的不三不四的!我们汉人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小二依然笑着。

田言从自己腰里摸出来了十个大钱放在了桌子上:“谢谢你了小哥,这个是赏你的,半个时辰后麻烦你再给我送一壶糖水来。”

“好嘞!女官您真是人好又出手大方,您一定会步步高升的!”小二笑着。

心奴在一旁低头垂笑,田言支肘捧了下巴问:“女官?你是如何看出我是女官的?”

小二便接着笑:“您沉稳老练,比那个叫沈女官都有涵养,想来是微服私访,不想高调的女官了!”

田言便笑着挥手,小二又向田言行了一礼才下去。

女官?她倒不是女官,不过沉稳老练么,她这个项目总监又不是白当的,要不是小二提醒,田言都忘了,自己现在虽说只是个车马行的伙计,可是她也曾是走上人生巅峰,可以撩高富帅的成功人士呢!

在车马行呆久了,她几乎真的就要以为自己是奴才了,果然,自己所处的圈子对自己的影响是很大的。

小二一走,田言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她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了自己之前画的简略图,她又在上面添上了飞仙楼,然后在心里默念着那两句诗:百川东到海,海上生明月……

所有东西都到海,也就是楼,海上生明月,楼上生明月……

田言的碳笔在纸上游离着,突然她眼睛一亮,立刻将自己画的那张纸卷起来放到了油灯旁边。她看着自己画的那张纸渐渐化为了灰烬,她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了。

心奴没明白田言这是在做什么,田言却是心情极好的样子,她吹掉烧完的灰,从桌边站起了身来:“心奴,我先去睡一会儿,世子回来了千万叫我起来,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世子说。”

第55章凶险

心奴应了一声,看着田言伸着懒腰往珠帘那边去了。

只是田言并没有等到徐延回来,因为之前他们来这里是偷偷来的,可是没想到刚刚入了这个村落便遇上了职方司的人,确切地说是沈月容,于是徐延自然也就要与同沈月容一起来的玉祥公公打个招呼了;眼下县丞又陪着徐世子与玉祥公公游玩了一天,那郡守大人当然不会再放徐世子回客栈住,也就是说,他们接下来想藏着都是不可能的了。

清早的时候雨停了,大街上的青砖未干透,倒也让人感觉空气里充满了湿润。集尘早早等在了田言的屋门口,只等着她醒了。

田言睁开眼睛脑子里便浮上了那件大事,她急急起床,心奴立刻到了珠帘后面,又指了指门外。

田言便笑:“叫集尘进来吧!”

心奴去开门,集尘与小二是一起进来的。

“田姑娘!世子叫我来接你。”集尘似是有些着急。

田言看着小二上菜,她轻笑:“不急,咱们吃过饭去一趟林子里,然后再去见世子。”

集尘便放轻了声音道:“可是世子说他有话要问你,叫我早些带你过去。”

“眼下有件急事必须要办,办了这件事再一起去世子那里回话。”田言的眼睛里溢着光彩。

集尘自来知道田言是个有主意的,于是他便只能点头了。

职方司的人已经动身去林子里了,田言也换了轻便的衣裳带着集尘与心奴往林子去,自然而然的,他们与职方司的人便碰上了。

职方司的人在前面走,田言一行人便离他们不远不近,就听那边的人开始小声议论了:

“那个车马行的怎么在跟着我们?怕是那件大事没有头绪了吧?又不好向她的主子交待,便来跟着我们看动向?”

“要不然呢!她昨天不是进了沈女官的房间吗?兴许是得到了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真够不要脸的!”

“别管她!她跟着怎么了?还能和我们抢功劳不成?”

田言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是在冷笑——这帮人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吧?他当人家混犬人是草包吗?人家藏的东西能那么容易被他们找到?

集尘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轻声问田言:“田姑娘,我们跟着职方司的人来做什么?”

田言便抿着嘴笑:“什么叫我们跟着职方司的人?我们在前面就拐弯了,我还怕职方司的人会偷偷跟着我呢!”

集尘挑挑眉,没说什么。

果然,前面便是一处三岔路口,职方司的人往西去了,而田言一行人往东来了,在他们分手之前,职方司的人还多看了他们几眼。

田言对着心奴勾了勾手指,心奴弯身靠近了田言,田言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心奴点了点头,提了身子上了树,接着田言又笑着看向了集尘:“集尘大哥,咱们去找城里找世子。”

集尘眨了眨眼睛,他没懂田言的意思——他们不是来林子里有事情么?怎么跟了职方司的人一会儿,她又与心奴说了些悄悄话便要往回走了?

田言神秘地笑笑,没有与集尘多言。

只是,就在田言转身时,不远处响起了刀剑鸣声,集尘眉头一压,他立刻提了身子往心奴的方向去!

田言抬腿就追,她没跑多久就看到心奴正弓着身子盯着自己面前的两个蒙面人看,她缠着绷带的手上握着两把短弯刀,架着双臂准备随时扑过去!

集尘也“争”地一声拔刀,这时,树上落下了一道深灰的人影向集尘扑去,集尘反手挥刀挡住了那人的刀,田言立刻蹲在了草丛里没敢吱声!

“什么人?”集尘厉声问。

可是那三个深灰蒙面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一起向集尘与心奴扑去!

田言小心翼翼地藏在草里,她放轻动作往离自己最近的那颗大树边上去,接着,几个浅浅的坟头映入了她的眼帘。田言心里一喜,她脸上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接着,浅浅的坟头那边似是还有一个人影在晃来晃去,田言一惊,本来打算藏在树后看着集尘打斗的她一下子扑向了坟头那边!

“田姑娘!危险!”集尘大叫一声,他立刻弃了自己的对手追着田言去了!

田言完全没有听到集尘的叫声,她扑到那里才发现那个蒙面人手里握着一把铁锹,看样子他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田言只感觉自己后背上的冷汗全出来了!

她只是跑得快,腿脚好而已!她可没有身手!可是她也绝不能让眼前的人得手!

那个蒙面大汉看到自己面前瘦弱的田言,他的眸子里也生出来了几分诧异,这个时候集尘已经往这边来了!

田言抽出了自己后腰上的匕首,如果这个大汉真要和她动手,那她只能搏一搏!总之她要让集尘和心奴意识到,重点在这里,而不是在他们那边的蒙面大汉那里!

“田姑娘!”

集尘身形极快,那个与田言对峙的蒙面大汉更快,他弓起身子扑向了田言,田言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大汉,然后在他向自己伸向手时,她矮身从他腋下穿过,右手上反握的匕首还在他的左小腿上划了一刀,然后扑倒在了草丛里!

“刺——”

蒙面大汉的注意力在那么一瞬间移到了自己小腿上,而这时集尘也由原来田言的那个位置扑向了本来扑向田言的大汉!

“唔!”

大汉的胸口处中了一刀,他转身往树上跃去,集尘不敢追他,而是转身挥起一阵刀风将田言护在了身后,同时他的左手也迅速从背后抽出来了另一把刀,他的双刀在田方面前驾起了一道利刃屏障!

“呃!”

另一面,心奴跳上了一个蒙面大汉的肩头,她双腿夹着他的脖子弯刀迅速切开了他的喉咙,那大汉嘴里吐出来了一串血沫之后便爬在了地上!

心奴也跳到了田言的身边,那个刚刚倒下的大汉身子还在抽搐,而剩下的那两人盯着心奴与集尘看了一会儿,一提身子,也迅速上了树!

“心奴你去追!田姑娘交给我!”集尘立刻下了决断。

“别追!快动手挖东西!”田言低吼了一声。

第56章重伤

集尘一怔,心奴也一怔,田言却是没有心思管他们了,她这个时候心跳的厉害,一半是因为刚才那个大汉吓的,另一半儿则是因为兴奋的!

田言弯身抄起了那个蒙面大汉丢下的铁锹,她扫了这一小片儿坟头一眼,然后盯住了一个被草堆埋没的大坟头:“就是它了!”

眼看着田言要挖坟,集尘上前一步道:“田姑娘,你作什么挖人家的坟?”

田言没有心思理会集尘,而心奴已经一把夺过了田言的铁锹开始挖了。

半柱香过去了……

一柱香过去了……

“砰!”

心奴的铁锹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她立刻丢掉了铁锹跪下身来用自己的匕首刨土,集尘也瞪大了眼睛凑了上去,很快一个快要腐烂掉的小木盒子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田言兴奋地扑在坑边,她的眼里闪着光彩:“心奴!快把它弄上来!”

心奴立刻用刀去剔除盒子旁边的土,这时,田言与集尘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坑里那个小盒子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树上有动静了!

“休——”

“唔!”

“嘶——”

田言的上半身一扑,她被一支箭钉在了坑边,那支箭穿透了她的右肩!而集尘,他则是后胸中箭,他单膝在地上一跪,又迅速反应过来提刀护住了身子不能动弹的田言!

唯一没有中箭的便是心奴了,心奴缠着绷带的手一挥,她手上瞬间飞出了六枚苦无,树上有人应声而倒,“噗通”一声掉下了树下,可是,瞬间,周围的树上又跳下了五六个大汉,装束与之前的蒙面人一模一样!

田言的右半边身子完全麻木了,她脸色惨白,额上滴着大滴的汗珠:“完了……大意了!是我得意忘形了!”

“休——砰!”

林子的上空爆开了一串烟花,田言抬着发酸的脖子去看集尘,见他正落下手来将空烟花筒扔掉!

“速战速决!那个姑娘留活的!”

一个蒙面人低吼了一声,心奴红着眼睛像一支蓄力已久的蛇一样扑了出去,集尘也折掉自己胸前的箭头,提了刀迎了上去!

田言哆嗦着左手想将那只钉住自己的箭从土里拔出来,只是她的手一碰箭,她的身子便疼的直哆嗦,她咬了咬牙,干脆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往坑里去刨那个木盒子去!

心奴虽说身手极好,可是她也是会消耗的,她身上沾满了蒙面人的血,一双眸子瞪的几欲要裂了!而集尘,他的胸口上带着那支断箭柄,胸前的血早就将他的衣服晕染透了,这个时候他的后背上又中了两刀,眼看他很快要支撑不住了!

田言的注意力全在那个盒子上,眼看她马上要将盒子扣出来了,一双黑色缎面的靴子停在了坑前。

田言手上的动作一停,她仰着脖子看向了那个蒙面人。

“不怪你,因为你也没想到就能找到,如果之前你们知道会碰到张带,恐怕就不会被我们得手了。其实我们只是知道大概位置,但是不知道要挖哪个坟头,田姑娘,多谢你了!”蒙面人的眼里带着轻蔑,他弯下身子伸出戴手套的手将那只烂掉的木盒一拳打碎了!

田言瞪大了眼睛,因为那个木盒里面还有一个铜盒,那个蒙面人将铜盒捞在了手里,还挑衅一般地掂了掂,田言磨着后槽牙,在心里直呼自己上当了!

她想,自己要不要拼一拼,抢下蒙面人的铜盒子,就在她蓄力要伸手时,蒙面人却突然扑在了她身边,一动不动了,铜盒子也滚落在了地上,田言瞪大了眼睛,她看到那个蒙面人后背上赫然插着一柄还在摇晃的宽背刀!

趴在地上的大汉还想伸手去拾铜盒子,田言伸脚将它踢远了!

“田言!”

是徐延的声音!

田言心里大喜,她忙扭着脖子去寻着声音来的方向,只见白衣胜雪的徐延身上已经沾了许多鲜血,这时,他正提着刀怒意滔天地向自己奔来!

田言空出左手来指着地上的盒子道:“世子!盒子!盒子!”

徐延奔到了田言的身边,他脚尖一挑,盒子飞起,他身后的春蚕立刻接住了,而他则是蹲在了田言的身边:“你怎么样?”

“被钉住了!原来箭的威力这么大啊!”看到徐延终于来了,她也不用死了,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真是——呼!”徐延深深地拧着眉心,他一刀斩断了箭头,将田言抄起在了自己的怀里,急步往林子里外面走去。

客栈里。

小二在忙上忙下,心奴稳稳地端进来了一大盆热水。

床边上,春蚕将一碗黑乎乎的药送到了田言的嘴边:“麻药。”

田言早就恨不得自己快些昏过去,因为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她想也没想,就着春蚕的手便将药一口喝尽了,她也不管那药有多苦了,她只希望自己快些没有知觉了。

春蚕在灯上烧着自己的小刀,徐延已经净了手,他看了看春蚕,又轻声道:“我来吧。”

春蚕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了徐延。

田言看了看徐延手上的刀,她不由咽了一口唾沫:“要切开我的肩膀吗?”

“你不都喝了麻药了吗?反正没有那么疼,你在意什么?你的胆子不是一向大的很?还怕这个?”徐延扬起睫毛盱着田言。

田言便老老实实地闭了嘴,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只是隐约之间,她能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的肩膀,而她的肩膀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等田言再一次醒过来时,外面又下起了细雨。

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了心奴,心奴眼里一喜,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田言起来,田言想张开嘴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又疼又干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怔怔地看着心奴,干脆不说话了。

心奴指了指她的额头示意她正在发烧,又转身端了床头上的药示意她喝,田言认命地喝了药,又老老实实地在床上靠了。

她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伤口好像并没有预想的那样疼,只是感觉自己的右手臂不是自己的一样,它也不能动,田言不由有些着急了。

第57章聪慧

心奴喂田言喝了些粥,田言这才感觉好多了,虽说嗓子依然又疼又烫,可是总算是能说出话来了。

“心奴,集尘怎么样了?”田言哑着嗓子问。

“还没有醒,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回答的是外屋里的春蚕。

田言被突然说话的春蚕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这屋子里只有自己和心奴两个人呢。她也知道春蚕一向不喜欢自己,便干脆不再说话了,她瞄了瞄床头上的糕点,心奴会意,立刻拾了筷子喂给她吃。

田言细细嚼着糕点,在咽下嗓子那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嗓子有没有被这东西剌破,等着心奴再喂她时,她便摇着头表示不吃了。

一时,田言想起什么来,她压低声音问心奴:“心奴,我记得那天在林子里你用过苦无吧?你怕不是东瀛人吧?”

心奴眨了眨睫毛瞄了瞄田言,最终点了点头,田言便又抿着嘴不说话了。

这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徐延迈着大长腿进来,又顺手将门关上了。

田言透过珠帘冲着徐延笑了笑,徐延挑了珠帘进了里屋,心奴起身往外屋里去了。

徐延冷着脸坐下了,田言也收了自己脸上的笑意,一脸郑重的样子。

就听徐延问:“为什么私自行动?”

田言便认真道:“事出突然。”

“哦?”徐延眯了眼睛。

田言忍着自己疼的要命的嗓子向徐延解释:“去飞仙楼那天我遇到一个人,听林子里的蒙面人说,那个人应该叫张带,他给了我提示,又求我给他指一条安全的逃跑路线,我身上的血就是他的。”

“你为何不与我说?”徐延扬起了下巴。

“这不是没机会么?随后玉祥公公又把您拉走了!集尘第二天一大早是来叫我来着,可是我想先确定一下自己锁定的那个位置是什么,当我和集尘到了那里时,那里已经有人了,我想也是,那个叫张带的已经把提醒给我了,那他们的人,也可能是逮到张带的人,一定会立刻行动,我们自然也要立刻采取措施了!”田言又是一本正经。

徐延叹了一口气,他默默从自己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小白瓷瓶子,然后拔掉小瓶塞递到了田言的嘴边:“齐楠油,喝吧,一口十两银子。”

田言差一点儿被刚到嘴里的液体呛住,她咽下那种味道怪怪的液体,不由小声问徐延:“什么油?这么贵?治伤的?”

徐延瞪了田言一眼,他将小瓶子的塞子塞好了放在了床头,他也不回答她,只是接着问:“那个叫张带的给了你什么提示?细细与我说说。”

田言又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自己的嗓子舒服多了,她不由感叹刚才那个什么油的神奇,她忙将自己遇到张带的事情和她之前的猜想全告诉了徐延。

张带当时告诉了她两句诗:百川东到海与海上生明月。

如果不是当时小二与田言多了几句嘴,田言便不会由这两句诗想到飞仙楼的。众所周之,三十年前密水发过大水,而密水是经常出水患的,它在历史上也不只一次改道过了,当年那个埋印信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田言便将历史上密水所有流经的地方与飞仙楼连接起来,这些线都经过一个点,那就是现在肃州东南部的护城林子里。就像之前她向沈月容说的,密水改道变了;之前存在的那个小水湾也变了;肃州的城墙甚至也加修过、延长过,也变了;当时在这一片儿存在的那个小村庄也迁移了、变了;甚至就是这肃州的护城林也偏移了!

可是,有一个地方不会变——那就是当年生活在这里的村民的坟集!

没错,是坟集!

那个小村庄里的村民是迁移了,可是那些村民总不会也把自己的先辈挖出来带着棺材迁移吧!而所有密水改道过的方向与飞机楼连接起来的所有线交集的那个点儿,就是这个林子里早就荒凉的这一个坟集!

而所谓的楼上生明月,明月照着的,也正是一片坟集!

徐延的眉毛挑了挑,他的眼里是藏不住的赞赏:“也亏你能想的到!沈月容他们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四处寻穴呢!”

田言便谦虚地笑了笑:“世子,我有一点想不通,你说为什么张带要把这个提示告诉我?而且听那些蒙面人的口气,他们与张带并不是一路的!对了,您知道张带与职方司院司的夫人,郑夫人的关系吗?”

徐延瞄了瞄田言,他道:“你好好休息吧,那个铜盒子我已经让人交给了玉祥公公。”

田言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那个铜盒子只能是由职方司的人发现的,若是是由她找到的,那她的麻烦可就真大了!

“嗯,那,世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田言又问。

“你在这里养上几天,我也让人查一查那些蒙面人的底细,等职方司的人快到上京时,我们再动身。”徐延的眉心不由自主地又压了下来。

“好,我听世子的。”田言乖巧地点头。

徐延从床边站起了身子,他本来是打算往外走的,却又想起什么来回头看向了田言,田言则是正盯着那“一口十两银子”的小瓷瓶子看,她也感觉到了徐延的视线,她忙又恭恭敬敬地看向了徐世子。

徐延似是抿着双唇叹了一口气,他道:“你好生休息,不会有下次了,你跟在我身边还受此重伤,我这个脸……真是……”

徐延漂亮的双目一闭,浓浓的睫毛如扇一样合上了;见他一脸的无奈,田言忙道了一句:“世子莫恼,这事儿谁能想到呢!”

而徐延却是没有再理会田言,他却是复睁开了双眸斜了田言一眼,田言沉迷在他漆黑的瞳孔里裂开嘴讨好地笑了笑,徐延转身背了双手往屋子外面去了。

门又被关上了,田言虽说身上疼,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她又不是没有看到,刚才她对着徐世子说自己的推测时,徐世子那眸子里的赞赏,自己终归是没有让他失望,而他也在为自己受了伤懊恼,田言突然感觉,她这个伤,受得可真值!

第58章自残

田言的手臂被架在了脖子上,因为那支箭穿透了她的肩膀,心奴便死死盯着她养伤,恐怕她的肩膀有一点儿差错。

被在床上拘了好几天,直到大夫说她可以下来活动活动身体了,心奴才扶着她往房间外面来。

田言瞄着心奴问:“咱们去看看集尘吧?他伤的不是比我还重么?”

心奴便点头扶着她往集尘的房间里去。

集尘的房间离田言的房间有些远,两个人刚刚走到了集尘的房间门口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了的集尘与春蚕的争辩声,就听集尘先道:

“你怎么总是对田姑娘有意见?你看田姑娘多厉害!她这一次可是帮着世子找到了那个东西!要知道沈月容与沈弈星可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田姑娘一出手便成了!”

“哦?所以你就把她当主子了?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了?”

“春蚕,你怎么这样说话!田姑娘身分也不低呀,她又不是贱民,又不是奴籍,而且她又聪慧、又有胆识,你我这种只会出力气的不应该仰慕田姑娘吗?”

“哼,你自己仰慕去吧!你跟在世子身边也有不少年头儿了,怎么眼光还是这样短浅,什么样的人你都看作主子,真是一辈子当奴才的命!”

“我本来也是奴才呀!而且当世子的奴才有什么不好的,世子对我们多好?你的想法儿有问题啊!”

田言抿着嘴听着屋子里面的人吵架,她旁边的心奴却是不悦了,她上前“啪啪啪”几声重重地拍响了房门,田言忙动了动身子藏在了心奴的身后。

瞬间,里面的说话声停了,接着,春蚕开了门,她瞄了一眼心奴,没吱声,走了;田言猫在心奴身后等春蚕下了楼。她才出来。

“心奴?是你吗?”屋子里的集尘吱声了。

心奴转了身去扶田言,田言的脸上重新挂上笑意,同心奴一起进了门。

当集尘看到进来的除了心奴还有田言时,他怔了怔,随即他脸一红,小声道:“那个……刚才我与春蚕说的话,想来田姑娘听到了?”

田言便大大方方地道:“听到了。”

集尘便靠在床上不说话了。

“女人之间嘛,尤其是有本事的女人,难免会生出嫉妒之心来,春蚕不喜欢我,另一方面不也证明她的心里是承认我的能力的么?我是在帮世子做事,而且大多数不与春蚕同路,她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吧,也不妨碍我呀,你也不要与她争吵,你们一起在世子身边这么多年,伤了和气,耽误了世子的大事,便糟糕了。”田言笑道。

集尘便苦笑:“春蚕这个人其实就是性子有些冷,她很少在意别人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偏偏有些针对田姑娘了,还望田姑娘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

田言便也笑,她的目光扫过了集尘的胸口,她问:“你的伤如何?大夫是如何说的?”

“哦,我受伤是常事儿,我都习惯了,没大事儿。”集尘掩了掩自己的衣襟。

田言看了看集尘胸口露出来的绷带,上面还沾着血,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怪我,那个叫张带的先把提示给了我,我在看到那些人时就应该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不是我急功近利,你也不会伤的这样重。”

集尘忙摇手道:“田姑娘,你可千万别这样说!你是为世子引路找物的,我和心奴才是负责保护你的!说起来,是我疏忽了,如果我警惕一些,田姑娘便不会受伤了!”

田言抿抿嘴,视线落在了集尘的床头上,却是见那里放着一个黑底银花的荷包,里面还露出来了半块纸,从那荷包上看来,像是双层的,如果是在街上买的,做工万不会这样好,而且也不会是双层的,那这个荷包便是别人送给集尘的了。

田言嘴角一扬,她笑着问集尘:“集尘大哥,这个荷包怕不是孟姑娘送你的吧?”

集尘一怔,又不好意思地笑:“我哪里敢收孟姑娘的荷包,这是春蚕绣的,她说我的荷包常年装着图纸,一来怕折坏了,二来也怕漏了,便亲自绣了直挺的荷包,说这样一来,既使我与人发生了打斗,便也不会将图纸揉坏了。”

田言便明白了,原来春蚕不喜欢她,是因为这个呀——春蚕喜欢集尘,可是集尘对自己太关心了呀!

于是田言便又试探着问集尘:“集尘大哥,春蚕是不是也不喜欢孟姑娘呀?”

“田姑娘如何知道?”集尘便惊讶了。

田言便抿着嘴笑,不再言语了,可集尘却一头雾水,完全不懂田言在笑什么。

不等天色发黑,心奴便催着田言上床休息,田言也想自己的伤快些好,她事事也听心奴的,只是吃的太饱了,又喝了好些补药,她实在是睡不下,便睁着眼睛盯着屋顶发起呆来。

外面似是又下起了小雨,还有细细的风从窗子里卷进来钻入了珠帘这边,田言叫了心奴一声,发现她不在屋子里,她小心翼翼地起了身,下床往窗边来。

窗子开着,细风和毛雨一起打在了田言的脸上,客栈的后院里亮着几盏灯笼,田言看到墙角的杨树下似是跪着一条人影,等她定晴去看时,才发现那是心奴,她好像在跪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田言往窗子边上躲了躲,拧着眉心盯紧了那边的人。

只见心奴脱掉了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她上半身的绷带一散,露出了背上血淋淋的一片,田言的视觉受到了猛烈地冲击,她不由后退了一步。

心奴的背上本来便有烧伤的伤疤,这个时候她似是将一条什么绳子像搓澡一样在自己后背上搓着,她在自己肩头的手一动,那条绳子一滑,她的后背上便新生出一道翻起的血肉来,田言不忍再看,她也不关心窗子有没有关了,她拧着眉头转了身,却是撞上了徐延一双深邃的眸子。

田言一时怔住了。

徐延上前将窗子关上了,他的手扶在窗柩上,侧过了脸轻声对田言道:“你受了伤她心里不痛快,便用长着倒刺的铁绳惩罚自己,你尽快养伤,她也才能不再自残。”

第59章惬意

田言直感觉自己的心里堵的厉害,而她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想来你也猜到了,她是东瀛人,她的身手不是理所当然的好,而是从小便被人用残忍的手法训练出来的。我是在一条商船上遇到的她,便将她带了回来,其实她是会说话的,只是受了刺激,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关于她的事情,我以后慢慢再与你细说,你的头发湿了。”

徐延的语气分外温柔,田言忙挽了一把自己鬓被刚才的毛毛雨打湿的头发,她抬脚往里屋里去。

徐延自然而然地伸手扶她,可是田言在感觉徐世子的手扶上自己的手臂时,她便感觉自己手臂的那一处很快发烫了。

这是与徐世子肢体接触了!

田言的脸在发红发烫,徐延的目光便一直锁着她,在她坐在了床边时,他又伸出大手去扶了一把她的额头:“这不是不烫么?你脸为何这样红?”

田言尴尬地咳了一声:“被心奴吓的吧。”

徐延便只好道:“早些睡,明日带你去城里走走,等大马车铺好了,我们便回上京。”

“大马车?”田言抬头看徐延。

“你伤成这样难道还要骑马?”徐延反问一句,轻扬着嘴角,他转身往外面去了,田言还怔怔地坐在床边。

徐世子一走,这屋子里的温度便也似下降到了原来的样子,田言看了看窗子的方向,她心里又想起了心奴的事情。

这下,她更睡不着了。

就在田言正在胡思乱想着心奴的身世时,门边传来了动静,心奴进来了。

田言立刻拉了被子,她着外面的心奴进来,同时也端了夜宵过来。

心奴往珠帘那边看了一眼,田言忙道:“哦,我没睡呢,刚才世子过来了,说明天要带我去城里走走。”

心奴便放下夜宵,动手为她盛粥,田言出来在桌边坐了,她看着心奴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自己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下了一夜的雨,天亮时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些清新,还有些细风吹着,更有些淡淡的花香被送进了屋子里。

田言起身穿鞋,她听到外面起了一阵骚动,等她从珠帘后面出来时,心奴开了门,沈弈星有些踉跄地跌了进来,若不是他扶住了桌子,恐怕他就要趴在田言脚下了。

“哟,表妹!早啊!”沈弈星忙抽出自己后脖子上的钢尺,自以为很有风度地在自己手心里拍着。

田言拧了拧眉心,她扶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坐下了问:“表哥?你不是同表姐一起回上京了么?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沈弈星在桌边坐了,他瞪大了眼睛道:“世子将那个东西送到了玉祥公公手里,叫我姐姐带回去!我就知道那东西是你找到的!我本来是想问你你是如何找到的,无奈我姐姐非要拉我走,我这还是逃回来的!又听世子说你和集尘受了重伤,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田言扁扁嘴,将心奴盛好的粥拉到了自己面前。

沈弈星身子前倾,他道:“怎么?你怎么一幅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我可是你气质出众、身价不菲的表哥呀!”

田言接着不说话,沈弈星便又道:“哎,我说,你这是因为紧急情况跟着世子来肃州了,等咱们一起回了上京,你和你娘搬进了沈家,你再对我这样态度,我娘可是会生气的!我娘最是看不得别人轻贱我的!不过也是,任哪个做母亲的有我这样一个儿子,都会感觉自己上一世是救世救难的大善人吧!”

田言只感觉自己开始头痛了,她问:“我们还要搬进你们家?”

沈弈星便一脸郑重地道:“那当然了!如果你们去过沈家了,却还在外面住着,那像什么话!更何况,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恐怕你在原来的地方也住不下去了!”

这个田言是懂的,树大招风么,而且这样一来,她的身份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自然也就不能再住在巷子里了。

正说着,门口响起了集尘的声音,再接着,心奴去开了门,徐世子也进来了。

徐世子看到桌边的沈弈星时,他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而沈弈星却是狗皮膏药一样凑上去与徐世子打招呼去了。徐延冲沈弈星礼貌地笑笑,随后看向了田言。

“吃好了?出去走走?”

“好。”

田言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她起身,徐世子却是给了集尘一个眼色,集尘立刻将自己手上的披风给了心奴,心奴作势就要往田言身上披。

田言轻声道:“这个时候披披风?不会被人指点呀?”

徐世子便道:“肃州不同上京,这里雨后风硬,你的肩膀还没好,披着吧。”

沈弈星在一旁就扁了嘴,看着徐世子与田言一起往外走,他也急急跟上了。

徐延知道沈弈星就跟在自己屁股后边,他故意在门口一停,沈弈星结结实实撞上了徐延宽厚的背,沈弈星忙后退几步弯身向徐世子赔罪,徐延回头看了沈弈星一眼,嘴角一弯,随着田言下了楼。

肃州的外邦人士极多,道路两旁的酒肆里也卖一些外来膳食,更有身长九尺的外帮人在街上卖头发遮着脸的大个子奴隶的。

田言听不懂这些外帮人士说的话,也不喜欢凑热闹看那些杂耍和幻术,不过她倒是对美食感兴趣,她与徐世子逛街,说白了就是吃完这家吃下家。

眼看着店家的牛肉馍要上来了,田言捏着筷子的手开始快速戳桌子以表达她的急切了,她的视线随着牛肉馍到了桌上,然后伸筷子先给徐世子夹了一个。

徐延也不动筷子,只是看着田言在对面大快朵颐,一边的沈弈星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小声道:“表妹,你可真能吃!”

正说着,一队人跌跌撞撞往这边来,在其中一个身穿破烂奴隶衣服的人要撞上田言的桌子时,心奴一个闪身将那个奴隶推开了,接着,这群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人群里冲出来一个大汉,那大汉扑在田言脚下便开始大哭了:“阿言!真的是你啊阿言!你快救救我呀!

第60章一个

田言怔着看了那个蓬头垢面的大汉一会儿,她突然惊叫道:“大舅?”

“阿言!正是我呀!我是你大舅呀!”那大汉喜极而泣了。

酒肆二楼。

田言重新坐了,而徐世子与沈弈星则是在隔壁的雅阁里等着她处理她的事情。

少时,陈大郎梳洗了这才窘迫地被集尘引了过来,田言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忙回过了头去。

集尘一走,陈大郎便立刻扑跪在了田言的面前,他跪在蒲团上握着田言的手一个劲的哭,一时竟是没说出话来。

田言温言道:“大舅,我这肩膀被人射穿了,就是另一只手,你也不要用力摇了,我会疼。”

陈大郎这也才反应了过来,他忙收了自己的手去抹眼泪了。

田言这个时候才问:“大舅,你怎么会到了肃州?又怎么被人当成奴隶卖了?”

陈大郎抹干了眼泪,这才将自己的遭遇给田言说了。

原来竟是,田言他们母女走没多久她外公便病了,这家里本来便拮据,哪里还有看病的银子,田言的外公只能在家里养着,再说了,就算是有一些钱,田言那个财迷的外婆也不想拿出来给她外公看病。

再加上陈大郎也不想陈大官儿一辈子在那个小村庄里呆着,他也想着他的儿子读些书,以后好有个好出路,这才跟着孙屠户的表亲出来来西北一带贩卖茶叶。

可谁知道他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山贼,山贼抢了他们的货物,又将他们卖给了外族人,那些外族人又带着他们来肃州将他们当成奴隶卖给别人,于是这才遇到了田言。

“真是老天保佑啊!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的家人了!呜呜呜——这一阵子我是饥寒交迫,满心的绝望,我死的心都有了!”陈大郎哭诉着。

田言同情地拍了拍陈大郎的肩膀道:“大舅,别哭了,你这不是遇到我了么!”

陈大郎忙看向了田言:“对了,阿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身的那两个贵人是何人?你这手臂是怎么受的伤?”

田言叹道:“说来话长,大舅,你眼下离家多久了?”

“得有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家里如今怎么样了!你外公的身子有没有好转……”陈大郎说着又伤感了起来。

田言从自己怀里摸出了早就向集尘和心奴借的五两银子,她交给了陈大郎又嘱咐着:“大舅,你还是先回家看看吧!这些钱给外公治病,剩下的给大官儿找个好先生,这银子可千万不能落在外婆手里!她打你你都不能交,懂吗?”

陈大郎只感觉田言那五两银子烫手的很,他紧紧将银子握在了手里,又哭道:“阿言,你真是救了大舅的命啊!”

田言便又劝着:“大舅,你没跑过这种生意,以后便不要往外跑了,除非你们的队伍有可靠的保镖,再或者你做些小生意也是好的,对了,我和我娘还有阿弟如今在上京做活儿,你若想找我,便去上京的车马行打听我的名字,虽说远了些,可是我到底还能是帮你们一二的。”

陈大郎又感激地哭了一会儿,田言又提醒他可能家里人也分外担心他,陈大郎也没敢在这里多逗留,集尘带着他找到了一个回淮州的商队,又上下打点了一番,这才又回酒肆里见徐延。

田言已经到了徐延的那间雅阁里。

沈弈星捧着下巴看着田言,一幅看好戏的样子,田言就当这个人不存在,只是将陈大郎的事情向徐延说了。

末了,徐延才道了一句:“百姓也不易,你舅父肯上进,也肯为了家人冒险,更不易。”

田言便点着头没说话。

“我们去看看新马车,如果好了明天就回上京,那边药材齐全,你的伤也才好的快。”徐延淡淡吐出一句,他看了看集尘,集尘便转身出去了。

再回到上京时,这里的人们已经穿着薄衫了,马车里的田言明显感觉热了,可是她的肩膀不能受风,她只能穿着厚衫。

徐延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田言歪着头看了看他,徐延也不睁眼,只是淡淡地道:“你是先去车马行,还是先回家里看一眼?”

“回家里吧!车马行的人知道我跟着世子出差去了。”田言轻笑。

徐延长长的睫乱一扬,田言凝神看他漆黑的眸子,徐延的眸子转了过来道:“让心奴跟你去,护着自己受伤的肩膀些。”

“嗯。”田言乖巧地答应。

田言与心奴一前一后往集尘的宅子里来,到了门口时发现这里竟是锁着的,而且铜锁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尘土,田言挑挑眉,拨了拨那锁,转了身:“心奴,我们去沈家。”

心奴便又跟上了田言。

从巷子里出来时田言竟发现世子的马车没走,她看着集尘怔了怔,集尘便冲她笑:“世子猜到沈家的人可能先一步将田家娘子接走了,我才在这里等着田姑娘,这儿到沈家路可不近,田姑娘上车吧。”

田言心里一暖,小跑着往马车那边去了。

徐延看着田言又上了马车,她后颈上的香汗湿了几缕头发,他的目光转移了到了前面的车帘子上:“沈家的夫人是个好说话的,只是沈大人有些刻板,不过人品也不差,我送你到后门口上,你见过你娘后不要在沈家逗留,出来找我。”

田言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问:“世子还有事儿找我?”

“没事,只是让沈家的人知道,你在为我做事。”徐延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田言没憋住笑,她抿着嘴唇捧着脸看徐延,反正他闭着眼睛也看不到,这么一个养眼又会暖心的人儿,谁不爱多看?

“我脸上有什么?”闭着眼睛的徐延又开口了。

“没什么。”

“你看什么?”

“好看呗。”

徐延睁眼斜着田言,田言抿着嘴扭了头去挑车窗帘子看外边去了。

徐延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他轻声道:“你的性子大概同你爹一般,是个喜欢美人,行事风流的。”

田言扭过了脸来一本正经道:“我的心眼儿很小的,就算是喜欢美人,也只能盛下一个!”

第61章清傲

徐延挑挑眉正眼去看田言,田言便挺直了脊背也认真地看着徐延,以表示自己可不是在开玩笑。

两个人对峙了好一会儿,徐延嘴角又一扬,他尖尖的犬牙在唇边一闪而逝,田言感觉他是信了自己的话了,她的背才重新放松下来。

随即外面传来了集尘的声音:“世子,沈家到了。”

徐延看着田言下了车,田言站在车边看着徐延,等着他嘱咐她话,而徐延端坐在马车里,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去吧,不要有负担。”

田言裂开嘴笑笑,转身和心奴往沈家走。

沈家后门上的小子认得田言,看着她同心奴过来,肩膀上还扣着一个大大的护肩,他忙上前迎着:“田姑娘?您这是同世子一道回来的?肩膀可是受了伤?我赶紧让人去通报哈!”

那小子手一挥,另一个小子一阵风似的跑去内院了,他则是引着田言与心奴往里面走。

沈家倒底是是沈家,院子极大,那小子带着田言七拐八拐,穿过了一个练武场,还穿过了一个大花园,然后田言听到了卫兰的声音。

“阿言!你回来了阿言!”

卫兰跑得急,她是想扑过来抱住田言,在看到她肩上宽厚的护肩时,她又刹住了脚步:“阿言!你这肩膀是怎么了!”

田言便笑:“受了些小伤!”

“阿言!”

“阿姐!”

卫兰后面,陈二娘与田词也急急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啃着一条鸭腿的图图。

田言伸出没受伤的手去扶陈二娘,她的视线穿过陈二娘与田词落在了后面那个贵妇人的身上,那贵妇人冲田言笑笑,先开了口:“这就是阿言呀!人挺灵动的,就是太瘦了!”

田言弯身:“田见过姑母。”

“哎,别动!我听月容说了,说你的肩膀被人射穿了,如今恢复的如何了?”贵妇人关切地道。

“射穿了?怎么弄的?你是遇上亡命之徒了?”卫兰急问,陈二娘更是急的掉起了眼泪。

田言只好道:“快好了,伤口都开始愈合了,只是怕恢复不好才戴了这么一个大东西!吓到你们了,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们面前么!”

“别在外面站着了!外面多热,快进花堂来!玉儿,去职方司请姑娘与公子回来!线儿,去满福客栈请建邺的那几位过来!”贵妇人急着安排。

田言扭头看自己的姑母,那沈田氏便靠近了她,沈田氏完全是将她看成一个有担当的大人了,她同田言并肩走,却也不冷落陈二娘,让人一看便知这沈田氏是个极会为人处事的。

“你姑父去接你母亲时,问了你母亲些事,怕弄出笑话儿来,一切都问好了,才让人修书去建邺,我们田家老家便是在建邺的;那边的人来了几个,不过他们太过谨慎了,怕你的身份有假,死活不住在沈家,只是住在了满福客栈里;建邺虽说远,可是你与徐世子在肃州耽误了些时日,他们反倒是比你先到了上京;姑母见过那几位了,是你的堂兄姊一辈的,人是好的,就是说话清傲了些。”

田言便道:“多谢姑母提醒。”

花堂里早有下人备了茶果,一行人分宾主坐了,一面说着闲话一面等着人来。

没过一会儿,沈弈星与沈月容到了,沈弈星一看到田言便想和她皮,不过一看自己的母亲在上座上,他便与沈月容也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只是沈田氏嘴里那“建邺”的人却是一直没到。

田言在这边坐了一个时辰都多了,她是不着急,可是外面徐世子还在等着她呀!

满福客栈就在西市上,离这里并不远,哪怕是那几个走着,一柱香的时间也到了。

田言起了身,她向座上的沈田氏行了礼道:“姑母,世子还在外面等着我,不如我先回了世子再来这里等着建邺来的那几位。”

沈田氏一听,手里的茶水差点儿洒了,她立刻从座上了站了起来面有惊色:“徐世子在外面?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快叫人请呀!”

“姑母,不必了,世子刚从肃州回来,想来也累了,我还是先去回了世子吧!”田言只好道。

“这……这岂不是怠慢了徐世子!”沈田氏直说着到了田言的身边。

田言看了看陈二娘和卫兰,陈二娘冲她点了点头,田言说着又拜别沈田氏,沈田氏却是拉了她的手道:“走走走,你要走,姑母可要向徐世子赔罪呀!”

田言很是受用沈田氏对徐延的敬重,她便同沈田氏一起往外走,沈月容与沈弈星当然也乖乖地跟上了。

后门上,集尘靠在马车上小憩,马车的帘子时不时随细风掀起一个角,沈田氏几乎是奔出了后门往马车上来,惊得集尘跳下了马车。

“还望世子恕罪!臣妇不知道世子竟是在后门上,还……怎么坐如此简陋的马车……”沈田氏一看到那马车时,话便噎住了。

随即车里传来了徐延的声音:“沈夫人不必多礼,为了避人耳目而已,田言,上车。”

田言向沈田氏弯腰行礼,沈田氏却还怔怔的,这时另一边走过来了几位穿着职方司制服款式,但是颜色却不一样的人,那几个人皆是扬着下巴眯着眼睛,倒是比桃花诗会上的郡主与六皇子都有架子。

田言早就看到了他们,也猜到了那几个就是建邺的人,她却是故意没理,还身手矫健地跳上马车钻进了车帘子里!

沈田氏又惊了——徐世子竟是同田言坐在一起回来的?所以田言算得上是世子的亲信了?那可不是!世子可是在这里等了她一个多时辰呀!

可是建邺那边的人过来了呀!

“集尘,赶车。”

徐延的声音不寒不暖,集尘调转了马车直冲那几个人过去,可是那几个人明显没有闪躲的意思,好像这样的马车应该为他们让路一样!

集尘一时竟没了主意,反倒是心奴,她一直在马车后面的辕上坐着,此时,她一个闪身跳到了前面,她用手里的苦无扎了马屁股一下,马儿吃疼,嘶鸣一声便向前奔去,那几个还在顾自说笑的人建邺人被吓了一跳,还有一个直接被马车带翻了!

第62章奇怪

旁边的一个人立刻扶了自己的同伴起来,还冲那马车大喊:“瞎了眼的奴才,也不看看撞倒了贵人!”

沈月容大步上前扬手就给了那个骂人的一巴掌,那人扭了头瞪着沈月容,沈月容厉声道:“那是我沈府的马车怎么了!”

“你敢打我?”那人挺直了胸膛,眼睛瞪的也更大了。

“我打你怎么了?礼部侍郎的女儿,上京职方司的绘图总管事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

沈月容又要扬手,沈弈星抢先拦下了沈月容,他还抽了自己后脖领子上的钢尺递给了沈月容:“阿姐,用这个,小心你的手,上面可是有万花阁的香膏和妙香阁的手脂呀!太贵了!这奴才受不起!”

沈月容瞪了沈弈星一眼,却是没有接他的钢尺,她转了身盯向了自家后门上的两个小子:“将不速之客赶出沈家后街!什么建邺来的人!田家有这种人渣,真是丢我娘的脸!”

那几个人刚要吱声,后门上的几个家丁抄着棍棒便过来了,那几个人没想到沈家的人居然真的敢动手,几个人吓得直往回跑,可是嘴上却还不饶人的说着硬话。

隔着沈家高墙的另一个楼角上,春蚕看着沈家后街上的热闹散了,她才面无表情地提了身子往另一个方向去。

沈田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徐世子。”

沈弈星便立刻安慰她:“娘做事一向周全,徐世子不会计较的!”

沈田氏又看向了陈二娘,陈二娘忙陪笑,沈田氏便道:“你也受惊了,咱们回去吧!阿言就是我弟弟的女儿,要不然世子不会如此赏识她,我有时候看人不准,可是世子不会!只是她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这样是福是祸。”

沈月容便到了自己母亲身边,她也冲陈二娘道:“陈姨娘进去吧,不必为今日之事担忧。”

陈二娘应了一声,卫兰扶着她往里面去了。

沈田氏没着急离开,她看着陈二娘走远了,她才抬腿进了自家后门。

沈月容挽着沈田氏,她轻声问:“母亲在担忧什么?”

沈田氏便压低声音道:“月容,虽说我才见过了田言一面,可是她的性子一看就是你舅舅的亲生女儿,那个田词虽说年纪还小,可是一双眸子里全是精明与隐忍,将来也不会比他姐姐差,倒是这个陈姨娘,性子太软,怎么看怎么不像这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

沈月容眸子一动,她也凑近了沈田氏:“母亲不是让府医给他们一家子看过身体么,何不问问府医?”

沈田氏恍然大悟,她这些天一直在担心建邺的人和田言什么时候从肃州回来,她竟是把这个重要的事情忘了!沈田氏立刻给了沈月容一个眼色,沈月容又给了自己身边的玉儿一个眼色,玉儿小跑着往偏院儿去了。

这一边,徐延的马车在靠山王府后门上停了。

集尘去安置马车,徐延带着田言与心奴一起往后院里来。

“刚才那几个就是建邺来的田家人?”徐延沿着青砖走廊慢慢走。

田言便道:“管他呢,无礼于人,还想要别人对他们有礼?我保证如果他们不尽快回去,我就让他们尝一尝上京车马行对待他们这种人的手段。”

徐延便笑:“他们怎么会去车马行?他们只会去职方司。”

田言也笑:“那他们岂不是更惨,离那么老远我都听到沈月容骂他们了,还叫人棍棒相加!他们要是敢去职方司,哼……”

徐延停了脚步,他冲田言浅笑:“让心奴带你去睡觉,我也累了,要休息一会儿,这两天不要回沈家。”

徐延说完便径直往前面去了,田言怔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徐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叫她这一阵子都住在靠山王府的意思嘛?当幸福来临时为什么她又感觉如此虚幻呢?

“你刚从肃州回来,身上又带着伤,世子是怕张带的人找你,别多想了。”

背后传来春蚕幽幽的声音,田言斜了春蚕一眼——不提醒她会难受啊?她可是极小心眼儿的!她可是会报复的!

正说着,集尘安置马车回来了,田言清了清嗓子,她夸张地冲集尘冲手:“集尘大哥!我这肩膀有点儿疼,你扶我一把可好?”

集尘二话不说,上前蹲在了田言的跟前:“快上来!世子早就说让你披披风,天气热又如何,着了风还不是田姑娘你难受?”

田言往集尘背上一趴,她腻腻地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集尘背着田言往垂花门那边去,春蚕握着剑盯着那两个人看,直到他俩的身影消失在了垂花门后,她还在站在那里没动。

兴许是身上有伤,再加上吃了不少药,田言早早便睡下了,可是半夜时,她却又醒了,这一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田言在回想肃州的事情,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像是漏掉了什么,可是等她去细想时,她又抓不住头绪,一时,她竟是心烦意乱了起来。

田言干脆从床上起来了,她一动,外屋里的心奴也动了。

“心奴,世子可是睡了?”田言问。

心奴便摇了摇头。

田言便披了衣服往外走,心奴也拿了披风跟上了她。

徐延书房的灯亮着,田言上前敲了门,很快,门开了,开门的是春蚕。

田言往书桌那边看去,徐延瞄了她一眼问:“怎么还不睡?”

田言便笑:“世子岂不是也没有睡?”

徐延笑着摇头,又埋头在了书案里。

田言上前,徐延推出了一张椅子:“坐。”

田言乖巧地坐了,她看着徐延批着文书,一时,她用手抵了下巴拧了眉心。

好一会儿,徐延放下了手里的笔,他瞄了田言一眼问:“何事深夜来找我?”

田言眨了眨眼睛,她看着徐延那张清朗又俊秀的脸,她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她终于知道她哪里想不明白了!

田言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徐延,徐延却是一脸不解地盯着田言看,好像她着了魔一般。

“世子!”

“如何?”

田言压低了声音,她的身子又往前倾了倾,这才道:“世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第63章试探

田言的一惊一乍将徐世子惊到了,他斜眼瞪了田言一眼,又问:“什么奇怪?”

田言便压低了声音道:“您说我和那个张带非亲非故,甚至他也知道我们在找什么,为什么他偏要将提示告诉我呢?”

徐世子往椅子上一靠,嘴角上闪过了一抹冷笑:“因为他知道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保不住那东西的,或许他真的只有一个人,或许他的人还来不及赶到,与其让那些蒙面人得到那东西,还不如让我们暂时保管在手里。”

“而且,既然那个叫温良的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桃花庵,是不是上京里也有张带的其他人手呢?再加上在郑姑娘的眼里,他就是她继母的相好的,所以职方司内部会不会……”

田言说到这里没有再接着往下说,徐延一扬手,春蚕立刻提了身子钻了出去。

“但愿春蚕去的及时。”徐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春蚕去的及时倒不是很重要,关键是郑大人与郑夫人那里,郑夫人怎么会与那个张带有关系?”田言又小声道。

徐延浅笑,他歪着头看着田言道:“郑姑娘身子不是不好么?桃花诗会的时候因为急事你跟我去了肃州,虽说我让人给郑姑娘打了招呼,可到底你也是失礼的,你也应该亲自去向郑姑娘赔个罪。”

田言会意,她立刻道:“是,天一亮我就去!”

徐延看了看自己屋子里的水漏,他道:“离天亮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你去睡一会儿,我也乏了。”

“嗯!”田言乖巧地答应了一声,起身往外面去了。

知了声开始噪杂了,田言用了早饭准备去郑家,她到了院子里时发现集尘正带着图图往这边来。

田言叫了一声“集尘大哥”,集尘眉眼带了笑温言道:“世子说陈娘子将他养的也差不多了,让他跟着你,心奴毕竟全身都是绷带,她不适合在上京的明处走动。”

田言看着图图,图图的嘴里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含了至少不下三块糖,田言便笑:“图图胖了!”

图图冲着田言眨巴了眨巴眼睛不说话,他要是一张嘴,恐怕嘴里的糖全得掉出来。

图图是个极听话的,他像只漂亮的小金毛一样尾随在田言身后,田言穿过西市时还碰到了给人赶车的卫兰,卫兰在马车上向她挥了挥手,田言也向她挥挥手,两个人各自分手赶自己的路。

郑家的后门上热闹极了,后门上的小子几乎是强行把田言推进门的,等到田言与图图离那群人远了,那小子才松了一口气。

田言轻拭了一把额角上的汗珠问:“这位小哥,郑家后门上怎么如此热闹?”

那小子便道:“哎,姑娘您不知道,这两天我家大人好像是办成了一件大事,接连好几天都在酒楼里设宴庆祝,这不赶上建邺的职方司里也来了几位客人,这送礼的,相庆的,堵在这后门上从天色发白到夜灯初上,一直都有人!我们这些小子,忙得一天都吃不上饭,喝不上水,甚至连茅房都没功夫上了!哎哟,我这一嘴急,什么话都说,田姑娘不要怪罪!”

田言心里明白的很,那信印是沈月容带回来的,功劳当然算是郑大人的了!她便也笑:“看样子郑大人要升官了!”

“多谢姑娘吉言!郑大人升官儿,我们也跟着发财!姑娘您里面请,穿过花园您打听碧华姑娘就行了,小的我还得去后门上应付着呢!”

“多谢小哥了。”

那小子提了腿又往回跑,田言牵了图图的手一起往花园里来。

碧华端着药往厨房走,她远远地看到了田言,她将自己手里的药递给了别人,自己笑着迎着田言来了。

“田姑娘。”

“碧华姑娘,上一次因为急事都没能亲自来给郑姑娘说明原因,我这刚从肃州回来便急急过来了。”

碧华端庄地笑,她看了看田言的肩膀,又叹道:“田姑娘这差事想来不简单啊!不过也是,伺候那些贵人,哪个是容易的。”

田言忙道:“这个是意外。”

“我带你去见我家姑娘。”碧华端庄地伸手,田言又牵着图图跟着碧华走了。

郑惜若正伏在窗子上看着窗子下的池塘,池塘里落了一层花瓣,花瓣往池子的壁边游去,水下还有数条小金鱼游来游去,甚是惬意。

听到这边的脚步声,郑惜若抬头看到了碧华与田言,她脸上一喜,忙在窗子边上坐直了。

碧华引着田言进来,田言弯身行礼,郑惜若的脸上带着喜色:“我还在说呢!你回了肃州也不来看我!”

田言忙将自己手上的东西递给了碧华,笑容里也带上了几分歉意:“田言不敢耽误,昨天拜见了姑母,今天便急急来见郑姑娘了。”

郑惜若也瞄起了田言的肩膀:“你这一趟还有故事啊?”

田言想了想,她压低了声音道:“确实有一段故事,在肃州遇到了一个故人,这个故人,姑娘您也认得,我这肩膀还是拜他所赐。”

“哦?什么故人?”郑惜若来了兴趣。

“那天在温泉山庄送崔十郎时见过他的身影,却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在肃州时,他竟是主动找上了我,如今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张带,说来好生奇怪,这个张带不是夫人圈养的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肃州,难道崔十郎这一阵子也没有来看过姑娘您?”

田言瞄着郑惜若的脸色,郑惜若的眉毛便压低了,她柔若无骨的手轻轻一挥,碧华弯身退了下去。

郑惜若叹了一口气道:“十郎有半月不来找我了,我好生担心!那个张带虽说是那个妇人的相好的,可也是一个亡命之徒,看着就不像好人!对了,后天我要去温泉山庄,那妇人也要去,估计她会趁那个时间见她那个相好的吧?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也许十郎那个时候也会过去找我吧!”

“姑娘您的意思是,崔十郎在缠着那个张带?他们之间有恩怨?甚至,崔十郎就是在盯着张带?”田言忙问。

郑惜若便又叹息:“十郎不曾对我提及这些事,不过我猜着你说的八九不离十。”

第64章预料

田言便抿了嘴,没有再说话。

田言并没有在郑府呆太久,她还要去车马行马管事那里报道一下,不过马管事向来好说话,尤其是知道田言几乎就快变成徐世子的人之后,马管事对她说话更客气了,只是说她受了伤让她好好养伤,反正都有了徐世子这棵大树靠了,她便不用太把车马行的这些零活儿放在心上。

于是田言从车马行出来便带着图图往沈家去。

图图一路上便吸着糖,口水声在田言耳朵里分外刺耳,田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图图便一脸地迷茫地也看着田言。

“图图,吃东西不要发出声音来!那样是没有礼数的!你跟谁学的?阿词?还是阿兰?”田言一本正经地教育图图。

图图想了想,然后吐出来了两个词儿:“高墙、莽人!”

田言眉心一拧,她放温柔了语气又问:“哪里的高墙?是沈家吗?”

图图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田言忙拉了图图的手又确认:“最近出现的,还是在咱们之前的家里就出现过的?”

图图又想了想,这才慢吞吞地道:“沈家。”

田言不再言语了,她只是拉着图图往沈家的方向走。

图图有语言障碍,田言只能从他这里得到提示,却是得不到确切的信息。现在她想知道的是图图嘴里的“莽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沈家来的。

“图图,再看到莽人,就捉住他,明白吗?”田言嘱咐着。

“娘说,不生事。”图图又道。

田言挑了挑眉,她好像的确在教图图做坏事。

在沈家,陈二娘是单独住一个院子的,田词怎么说也是田家的男丁,沈田氏田秋茵还是很看重他的,于是对他便也着手培养。

田词到秋季才能参加上京书院的考试,而这个时候田秋茵已经让人为他请了老师,单独在一个院子里教授,而与陈二娘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是卫兰和图图。

田言拜过了田秋茵之后才到陈二娘这里来,陈二娘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自然备下了好饭好菜,卫兰也早早从车马行回来与她聚了,因为等到天黑时,田言还得去徐世子那里。

陈二娘开心地招呼着田言入坐,田言捧着肉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向自己的娘开口了:“娘,我在肃州见到我大舅了。”

陈二娘一怔,随即闷声叹息,慢慢坐在了桌边。

田言接着道:“他说是跟着孙屠户的表亲去西北贩茶,可是路上遇了些事儿,我便给了他些细软叫他回去了。”

关于陈大郎的狼狈样,田言没说,关于她外公生病,她也没说,他们现在离百叶山那么远,她何苦让陈二娘白白担担心呢,反正她给了陈大郎不少钱呢。

“嗯,我知道了,吃饭吧!近来你姑母总是夸阿词的功课,想来秋天的时候,他考上上京书院的机率会大一些吧!”陈二娘浅浅地吐出一句,没有再作声儿。

吃完饭是卫兰将田言送出去的,姐妹两个有说有笑,图图便在后面乖乖地跟着,手上还拿着没有啃完的鸭腿,等拐过了沈家的后街时,卫兰拉了田言一把,她指着前面一个急匆匆的身影问:“那不是沈姑娘么?这天都发黑了,她怎么又穿着官服往外走了?”

田言挑了挑眉毛道:“大概是职方司有急事儿吧。”

“哪怕是有急事儿,沈姑娘这种身份的也不用亲自去照看吧。”卫兰又轻声道。

田言便道:“阿兰你回去吧,我和图图去徐世子那里了。”

“我不再送你一段儿了么?”

“不用,你明天还要去车马行,早些休息!”

卫兰便冲田言挥了手,看着她和图图走远,这才往回走。

只是田言并没有往靠山王府去,她与图图往车马行的方向来了。

若是平日里,车马行的门口总是有人的,哪怕是没客人也会有值班的老人家在守着,可是这个时候车马行门口竟是冷清的很,田言紧走几步进了院子,见院子里的人也极少,她又忙着往马管事的书房去,马管事正站在书架前翻帐本。

“马管事?”田言叫了一声。

“哎哟!吓我一跳!阿言呐!你怎么在这里?世子放你回来了呀?”马管事关切地问。

“马管事,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车马行的院子里如此冷清?”田言没有与马管事多说废话,直接问他正事儿。

马管事将手里的帐本一放,他压低了声音道:“哎,出大事儿了!郑大人要倒霉了!”

“马管事为什么要这样说?”田言明知故问。

“听职方司那边的来人说郑大人把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你说说!前几天还大摆宴席请这个、请那个呢!这下儿好了!乐极生悲了!”

“职方司的事儿,与咱们车马行没大多关系吧,怎么车马行的人却全忙活起来了?”

“都被职方司调去了!哎,瞎忙活呗!我看是郑大人吓傻了,这车马行的人能帮上什么忙!”

田言挑眉,这下她肯定是那件事了。

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她便才冲马管事又道:“竟是如此啊……那,马管事我也回去了。”

“好,天黑了,你与你这……小老弟慢些走……”马管事瞄了一眼图图,瞧着他那痴傻的样子便同情地摇了摇头。

从车马行出来田言的眉心便一直紧锁着,世子不是让春蚕提醒过那郑大人么,还是快要凌晨的时候,那个点儿,又是春蚕亲自到的职方司,郑大人不是应该更加注意么?怎么就让别人得手了?还是说别人得手是因为郑夫人的关系?

田言加快了脚步,后面的图图也小跑着跟上了。

靠山王府。

郑世子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那棵梧桐发呆,田言扶着垂花门进了,没敢打扰他。

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灯笼,徐延眼角瞄了田言一眼,他轻笑:“刚从车马行回来吧?”

田言便点头。

徐延转了身往书房里走,田言忙跟上了他小声说:“世子,后天我要跟着郑姑娘去温泉山庄。”

徐延脚步一停,他扭头看向了田言:“那就把图图留下,让心奴暗中跟着。”

第65章哥哥

田言抿着嘴点头,看样子徐世子也知道信印丢了的事情了,他们辛辛苦苦找回来的东西就这么让那位粗心的郑大人弄丢了,尤其是田言为此还差点儿废了一条胳膊,说不感觉到可惜那是假的,可是田言却莫名松了一口气,虽说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对了,你去温泉山庄,不要轻易试探郑姑娘与郑夫人,你自己的伤还没有好,还有,这件事情恐怕得从长计议,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其它的,另说,明白?”徐延依然望着天空,可是眼角的余光却瞄向了田言。

“嗯,田言明白。”田言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天色微阴,可是天气的闷热却不减半分。

郑惜若的心情好像格外的好,田言卸掉了肩上的护肩,她靠着车帘摇着手里的小皮鞭,身后的车帘那边时不时传来碧华与郑惜若的说话声。

“夫人可真是个薄情的人,老爷差点儿被下了大牢,她还有心情来这温泉山庄。”碧华淡淡地道。

“她本来也不喜欢我父亲,是我父亲强行要娶她,所以我们何必怪人家薄情?”郑惜若的声音懒懒的。

“她嫁给老爷,只是想利用老爷而已,既然如此,她也便应该安守郑夫人的本份,这天底下可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

“我爹喜欢的不就是她这薄情又不安份的劲儿么?”

车里的碧华再没说话,田言挑了挑眉尖,赶着车往山上去。

到了庄子上,碧华去安排郑惜若去了,而田言则是换了身衣服往观景楼来了。

让田言意外的是,这里竟是多了一个打扫楼阁的下人,不过她倒是没有多想,而是站在二楼的窗边望向了后院静室那边。

那边好像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是那位郑夫人还没有过来?

“姑娘,窗边上有南北穿堂风,姑娘身子弱,还是不要站在那里的好。”

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田言转过头去,见是那个打扫楼阁的下人正在望着自己,他的头发有些散,大半遮着脸,脸上还贴了半块膏药。

田言冲那下人点了点头,她转身往楼梯这边来。

虽说郑世子交待过她不要轻易试探郑惜若与那个郑夫人,可是他没说不允许她在这庄子周围探看呀,再加上她过来温泉山庄是有心奴在暗中跟着的,于是田言的胆子便又肥了起来——她看到有婢女端着汤药往温泉那边去了,她便知道郑惜若应该是开始泡澡了,她一时半会儿也叫不到她,田言提了裙子往山庄外面来了。

西天边的上的夕阳还有些余晖,田言提着裙子沿着山庄的外墙散步,她一面走一面有意无意地瞄着墙面——如果那个叫张带的常来温泉山庄的话,那这墙上多多少少应该有些踢踏的印记,再或许这周围的树有些断枝,总之他绝不会像她一样,是光明正大走进温泉山庄的吧!毕竟那位郑夫人身边还有一个吴妈呢!

田言正百无聊赖地走着,一时,她感觉自己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她心里一惊,也不敢往后看,只是又放轻地脚步往前走。

后面的脚步声一直在靠近她,并没有因为她放慢放轻的脚步有所警惕,也就是说,后面的人是直冲着她来的?

田言转着眼珠子在周围的树上寻着心奴,可是没等她看到心奴的影子呢,她便感觉自己的肩膀上覆上了一个温暖又厚实的大手,一时,田言的身子一僵,没敢动。

“姑娘跑出来作什么?那些婢子已经将泡药送去温泉了,姑娘还不去温泉那边泡药浴?”

是观景楼上那个下人的声音!

田言转过了身,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那个男人比自己高了一头还多!近看起来,他的头发更乱了,脸上的膏药也分外滑稽,可是下一秒,那男人伸手在自己的下巴处一掀,膏药和乱糟糟的头发被他掀去了脑后,重新露出来的竟是一张俊逸秀美的脸庞!

“崔十郎!”田言更惊讶了。

男人冲她露出来了一丝苦笑。

看着男人深邃的眸子和微微下垂的嘴角,田言迅速后退了两步,她沉声道:“你不是崔十郎!”

那男人扶着田言肩膀的手落空,他尴尬地将手缩了回去,垂了头道:“郑姑娘,我的确不是十郎,我是他的哥哥崔九郎,我早就说过,我们虽说因为是同胞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我们俩个的性子差别太大了!他怕你伤心,才叫我假扮他来看望你,不过我早就想到你会一眼看穿我。”

田言先是一怔,随即裂开嘴笑了:“呃……我不是郑姑娘,我叫田言,崔十郎应该也向你提过我。”

崔九郎也一怔,接着他脸上的尴尬更浓了:“你……不是郑姑娘?”

“郑姑娘体弱多病,又整天愁眉不展,你怎么会将我认成她呢?再说了,虽说我换了车马行的衣服,但我这身裙子看着也不像是上等货色啊!”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敌人,田言不由松了一口气。

崔九郎窘迫地伸手挠起脑袋来,他羞涩地咬着下唇,一时脸还竟红了。

田言忙道:“你是要替崔十郎去看郑姑娘吧?她在温泉那边!”

崔九郎便吱吱唔唔道:“他……他是说让我直接去温泉那边找郑姑娘……可是,我……”

田言也明白了,八成是崔十郎将自己和郑姑娘的关系告诉了崔九郎,可是崔九郎到底是害羞,他不敢像崔十郎那样直接去温泉找她,或许他之前在观景楼上就是在犹豫和观看地形,刚好自己过去了,他便将自己认成了郑惜若。

“既然你如此为难,为何不让崔十郎亲自来?”田言多问了一句。

崔九郎抬眼看了看田言,他沉声道:“十郎死了。”

田言心里“咯噔”一下,她眯了眼睛盯向了崔九郎。

“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我问他凶手是谁,他都没有来得及说,只是说放心不下郑姑娘,叫我千万要来看她,而且就以崔十郎的身份,他说,郑姑娘经受不起这个打击,千万不能说,他死了。”崔九郎的声音越发的小了。

第66章性情

“崔十郎他怎么会……他又是如何……”田言拧着眉心看崔九郎,她实在是不能想象,她在去肃州之前还看到的活蹦乱跳的崔十郎,怎么会就突然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崔九郎往墙上一靠,他垂了头道:“他走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想到崔十郎也住在上京城,田言便忙又问:“那崔十郎的白事是我去肃州时办的?”

“我家里并不知道十郎出了事,我已瞒了他们快半月了。”崔九郎又道。

田言不由瞪大了眼睛,她问崔九郎:“你瞒了家人半个月?这却又是怎么回事?”

崔九郎扭头看田言,他好像很受用她对自己弟弟的关切,他也便耐心道:“我本来不在上京,我是被我一个堂叔过继到了滁州,十郎写密信给我,我才去接应的他,这些事情我堂叔一家人知道,可是我在上京的父母并不知道,我六姐也不知道。”

田言的眸子迅速地转着,她丝毫没有发觉崔九郎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好像她的脸上有他想要的安慰一样。

崔九郎说崔十郎的事情他瞒了快半个月了,而这个半个月是自己在肃州养伤的时段,也就是说,崔十郎的死怕是与那些蒙面人,甚至是那个叫张带的有关系。

田言也想知道崔十郎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是她却也不能问崔九郎太多事情,她也怕崔九郎怀疑她什么,于是末了,她道了一句:“节哀顺变。”

崔九郎便苦笑了一声,他偷偷瞄了一眼田言,尴尬地开口:“我听十郎提及过田姑娘你,也知道你与我六姐的事情,所以,我们也算得上是相识的好友吧……”

田言抬头去看崔九郎,崔九郎忙心虚地垂下了眼脸。

田言便叹了口气,她也往墙上一靠,裂开嘴角笑了笑:“你是说想要我帮你忙吧?关于崔十郎与郑姑娘的事情。”

“嗯……是……”崔九郎便有些急切地又去瞄田言。

田言抬眼看崔九郎,她当然看出来了,崔十郎张扬又脸皮厚,可是他的这个双胞胎哥哥却是个沉稳又脸皮薄的,她便摇摇头道:“别的事情还好说,这种事情我哪里能帮得上忙!你看看,我看你第一眼便认出你不是崔十郎来了!那郑姑娘早就与崔十郎有了肌肤之亲,她自己的情郎是个什么样子的,她不清楚?我看啊,你也不用说话,你就在她面前一站,她一看你那双沉敛的眸子便知道你不是崔十郎!”

崔九郎便靠着墙扣着自己的手指头不说话,瞧着他这么大高个儿一个男人居然窘迫至此,田言觉得他又好笑又可怜,她便移了两步靠近了他些道:“不如……你缓一缓?你是怎么瞒着你的家人的,你就怎么瞒郑姑娘,就像你说的,郑惜若那身子,说不定她知道了实情能昏死过去。”

崔九郎的手突然轻轻颤抖了起来,他的脸也涨红了,他站直了身子一本正地冲田言道:“田、田姑娘!我是可以瞒着我的家人!因为十郎总是不务正业地往外跑,他们也不管他!这个反而好办!可是郑姑娘不一样!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牵过姑娘家的手!更别说与人家有什么肌肤之亲!我这身子可是清清白白的!我可不是十郎那种轻浮的人!我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虽说是镖师出身,可是我家也是有家风与家训的!我是正正经经的人!我若是做了那种事情,我堂叔可是会打死我的!”

看着崔九郎突然就激动了起来,田言忙垂头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她忙伸手拍了拍崔九郎的手臂,又赔着笑:“崔九郎!你别误会!我可没有让你像崔十郎一样去亲近郑姑娘!不过话说回来,郑姑娘好像很思念崔十郎的样子,你说寻图问路吧,我还擅长,这个事情,恕我心有余力不足了……”

崔九郎摸了一把田言拍过的自己的手臂,他又靠在了墙上,他瞄着田言,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去,只听他轻声道:“我想对郑姑娘说实话,如果她与十郎是一片深情,我瞒她便是侮辱她,你说是不是?”

“那……万一,她听了实情之后承受不住呢?”田言也瞄着崔九郎问。

“她是郑大人的女儿,虽说身子弱一些,可是头脑应该也不比常人,那郑姑娘应该有这个承受能力的吧!而且她又不是不知道十郎这一阵子在做什么。”崔九郎压了压眉毛,好像是下定了决心。

田言想想,崔九郎说的也有道理,她咽了口唾沫苦笑道:“那……那就只能这样了,你要进去吗?这个时候郑夫人还没有来,你应该能轻松进去,也没有人会注意你。”

崔九郎便又垂下头开始扣自己的手指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了身往庄子的大门口上去,田言急忙追了几步,她看着崔九郎毫不犹豫地进了庄子,她转了身往观景楼的方向去了。

等田言奔上观景楼时,刚好看到碧华带着崔九郎进了郑惜若的房间,她将半个身子藏在窗帘后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儿,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郑惜若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崔九郎衣衫不整地跌了出来,接着郑惜若哭着往他身上扑,田言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的窗帘,眼睛也不由自主瞪大了。

郑惜若好像疯了一样撕扯着崔九郎,崔九郎看样子吓得不轻,碧华强行将郑惜若架了起来又冲崔九郎吼着:“你快走啊!”崔九郎这才连滚带爬地扑向外面。

田言转身往观景楼下跑,等她跑下来时,刚好崔九郎喘着粗气拐了弯儿。

“崔九郎!”田言压着声音叫了一句。

崔九郎狼狈地看看田言,他忙转过身子去整理自己的衣裳。

田言叹了口气,她轻声问:“你没事儿吧?”

崔九郎背着田言,可是他的肩膀还在耸动着:“没……没事!就是、就是被郑姑娘吓到了!”

“十郎——十郎啊——”

前院子里传来了郑惜若的尖叫声,崔九郎吓得身子一震,他惊慌地看向了田言,田言忙道:“那个,你先走吧!我去那边看看!”

第337章没有心思

卫兰哪里听不出田言这话里的讽刺,她冲她笑笑,往崔九的房间那边去了。田言站在原地没动,卫兰这样说恐怕是在宽她的心,因为崔九的情感不能放在她田言身上,否则,她和他以后还怎么自处,不过卫兰说的也未必就是全是正确的,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为什么崔九就一定非得是暗恋她们俩呢?目奴不漂亮么?绘美不清纯么?慧理不个性么?连田烟都十分可爱呢。

不过她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再深想了,这个东西相来想去只能给自己徒增烦恼,田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往前院里去了。

车马行的人在后院里换车,田言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往书房里来。

可是,书房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车马行的小子在整理书架,田言歪着头问那小子:“小哥,田英和田意呢?”

那小哥冲田言作了礼才道:“田英姑娘这两天生病了,田意姑娘在照看她呢。”

田言挑眉,她对着那小哥道了谢,往田英休息的院子里来了。田言一出书房从侧边过来的目奴便跟上了她,田言看看她,漫不经心地问:“田英这两天没有动静了哈?”

“确实是特别老实。”目奴笑笑。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田英的院子,在外屋里倒茶的田意抬眼看到了田言,她似是有些惊慌,忙往里屋里去了。田言眯了眼睛瞧着里面,脚下加快了步伐。

田英的确在休息,她躺在床上,脸色不是很好看,身边还放着没整理完的图纸和一盒子碳笔,田言挑了帘子进来了,她看看床上的田英没说话,田意在一旁给田言作了个礼,也没说话。

“你作什么来了?看我的笑话来了?我虽说病着,可是也没耽误职方司的活计,你放心吧。”田英垂着眸子道,她当然知道自己干了一件特别丢人的事儿。

她本想是看田言做什么去了,瞧着张将军对她尊重的样子她便心生嫉妒,可是去了才知道,她和田言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家是捉想要逃跑的温琪去了,而自己却是个大累赘,被海水灌的极其狼狈,还让人家发着高热的小哥送了回来,她全身湿透的样子被车马行的人全看到了。

田言往床边上坐了,她问田英:“你是不是以为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不是在吓唬你们就是在为难你们?”

田英没说话,田意更不敢说话了。

“我可不想让车马行的人传我们不合的流言,这样对大伯父也不好,你也受了教训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终究是要回到上京的人,田溪和田烟,包括田忌,还是要呆在建邺的,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吧,因为当时那个情况,我完全可以不管你的,放走了温琪,我们对上面的人也不好交待,所以,以后你怎么和田溪田烟相处,你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田言站起了身来,目奴看着她想走便先给她打了帘子,田言回头看了田英一眼,见她也在看自己,她转了头没再说什么,往外面来了。

等到两个人走远了,目奴才轻声道:“在属下看来,姑娘过来只是多此一举。”

“哦?”田言眼光的余光瞄了目奴一眼。

“有一种人,是明明看到了自己不如别人,但是却不会在心里承认,我看她以后顶多只是不想再与田溪姑娘他们起冲突,因为怕自己惹不起,其他的可就不好说了。”目奴又道。

“这就够了,只要田英和田意不挑事儿,田溪和田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了,挺好的。”田言抿抿双唇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徐延还没有回来,田言也不想干活儿,她脱了鞋往床上趴了,这才感觉自己累极了,没过一小会儿,她便闭上眼睛睡下了,绘美望了里屋里一眼,过来给她盖被子了。

上面的文书下来了,这赤离岛从此便叫做神仙岛了,不过这里的百姓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只关心自己吃的饱不饱,穿的好不好。这里一向是好天气,不过也有下小雨的时候,田言瞧着窗外的小雨将院子里的树叶洗的青翠油亮,她的心情不由也舒畅了起来。

徐延带着一肩雨水进了屋子里,目奴立刻上前帮他解腰带换外衣,徐延将外衣脱了,往里屋里去,田言看看他,她笑笑起身过来拉了他的手。

“可是海上出什么事了?张将军这几天怎么天天找你?”田言拉着徐延往塌边坐了。

徐延轻声道:“是有些事,哦,张将军说温琪想见你。”

“我不想见她,和她那种人说话极累,这两天我只想休息。”田方努了嘴。

“你还是想去见徐声么?”徐延眯了眼睛盯起了田言,这两天她也安静的很,不外出,也不去书房做事,偶尔田溪会过来问她一些问题,她打发走了田溪便又歪到床上去了,好像她在等着别人主动和她说一件重要的事情,而与这件事情无关的事,她不想关心,连温琪要找她,她也不在意了,她所想的这件事,也就是去见徐声了。

田言心虚地笑了笑:“要不然呢?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呀,我还想看看,杨易打着我的名号究竟在干什么,我才不信他真的会丢下徐轼跟着隆明去了甲腓。”

“啊,你还想到了这个……”徐延叹了口气。

“世子若是不放心我,便同我一起去,不把这些事情搞明白,心里会有疙瘩的。”田言轻声道。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徐延的眸子一动,他斜眼看向了田言,露出一幅胸有成竹的神情来。

田言瞬间明白了:“世子怕是早就有安排了吧?”

“温良的人与隆明交涉了,他知道他妹妹在我们手里,我们会去海上,不过还要等几天,集尘他们想办法去找徐轼了,你若去也可以,我要准备一个万全之策。”徐延压了压眉心。

田言点了点头,一想到温良,她便感觉以后恐怕又有大麻烦了,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38章北国银人

南面的海上来了一条大船,大船在深水区停着,船上放下来了四条小船,四条小船前后成一条线往海岸这边驶来,为首的小船上有一个人撑着一面旗子,海岸那边停着一队人马,为首的人正是张将军,他正望着那一队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船。

驿站里,书房这边,田言正看着田忌画图,她单手撑着桌子道:“阿忌,你不用做的这样细的,这样你既画不完田溪的图,也接不上田烟的这一环,你得加快点儿速度。”

田忌应了一声,手下接着不快不慢。

田言回头看了一眼绘美,她问:“卫兰呢?她今天怎么没来找我?”

绘美盖上了装图纸的盒子道:“卫姑娘一个半时辰前去了海边,同张将军一起。”

“哦……世子还没从福王那边回来么?”

“没呢。”

田言往椅子上坐了,她拾了一支碳笔在手指上转着:“阿兰什么时候和张将军走的这样近了,她都快成了张将军的手下了。”

正着说,院子里起了一阵骚动,田言听到有人在喊:“快看!是北国来的银毛子!”

“天呐,这人好高!”

“他不光头发是银色的,连眼睛也是银色的!可真是让咱们这些南人长见识了!”

田溪和田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忙伸着脖子往窗外去看了,田言也起身往窗子那边去,她看到一个宽肩细腰的银发少年正往这边走来,他经过一个车马行的小子身边,他光是腿都要高到那小子的胸上了!

那少年的胸前有些水渍,他正歪着头和卫兰说话,卫兰看他的眼里一片笑意,田言心里咯噔一下,她眨了眨眼睛想着,这怕不是图图?

“阿言!你看谁来了?”卫兰兴冲冲地到了屋子里,田言还没反应过来,田溪和田烟先冲上去将那个银发少年围住了,田言后知后觉地站起了身来,这个时候那个少年也看向了她,田言看到他嘴里一动,一块鲜红的东西被他从左侧的嘴里滚到了右侧的嘴里,他的右脸也因此鼓了起来。

这就是爱吃花生饴的图图呀!

“我去……这孩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田言往图图那边去,图图看看田言,他立刻将自己腰间的一个绣花荷包解了,递给了田言。

那是陈二娘做的花生饴,田言捧着那个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了一块油纸包着白色糖块,她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了,她真的是好长时间不见陈二娘了。

“吃、吃!”图图捧了捧田言的手,让她将荷包往自己嘴里送去。

田言笑笑,她剥了一颗带着红色花生豆皮的白饴放进了嘴里,又扭头看向了田溪与田烟:“这是我娘做的,你们尝尝。”

田溪和田烟忙接了荷包,两个人兴奋极了。

其实田言是有一个毛病的,那就是她低血糖,所以在上京的时候她总是随身带着花生饴,又因为干的是体力活儿,常常不到饭点儿她便饿了,她便也随身带着牛肉粒,可是自她被风律捉了,那装花生饴和牛肉粒的荷包便在她身上消失了,每当她低血糖眼黑时,她也就只能硬挺过去了,如今腰上系着装花生饴和牛肉粒荷包的倒是图图了。

“你们怎么过来的?”怀念之后,田言更多的还是高兴。

“从海上过来呗,从东海饶过来的。”卫兰答着。

“你累不累啊图图?”田言冲图图笑。

“累。”图图倒是实话实说。

卫兰笑道:“他不会说客气话,不过你也别总拿他当傻子看,他不傻,不过是说话不利索。”

“我知道啊,我没把他当傻子看啊,你总是提醒我这个做什么?”田言白了卫兰一眼。

“那我就先带他休息去了,你们这些想看北国银毛人的,哪天排着队来,谁想看,先交一串大钱!”卫兰挑了挑眉毛,挽着图图往偏屋去了,图图还笑着冲田言挥了挥手。

“北国银毛人长得怎么那么好看?传说他们都是精灵变的,阿姐,这是不是真的呀?”图图还没走远呢田烟便拉了拉田言的袖子。

“嘶……别瞎说八道,画你的图去!”田言伸手给了田烟一巴掌,田烟没敢再问,忙捂着后脑勺回了自己的位置。

田言抬了脚往外走,却又见两个小哥正抬着杨开雨往田旷的院子里去,她紧跑几步跟了上去,杨开雨听到了脚步声,他扭头看了田言一眼,他挣扎着要起来给她行礼,田言忙按下了他:“行了,你都受伤了就不要这么勉强了,你这是怎么了?”

“也……也没怎么,就是我晕船,有一天想出来透风时掉了下去,伤了筋骨。”杨开雨说着话脸都红了,他活了半辈子还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儿呢。

田言笑笑没说话,前面的屋子是张将军的人新收拾出来的,杨开雨被抬到了那这,他拄着拐杖往椅子上坐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田言起身去给他倒水,杨开雨忙道:“不劳烦姑娘,我自己可以的。”杨开雨说起话来本来就软绵绵的,再加上他这一路晕船,声音便更是有气无力了。

田言将水放在了杨开雨的手边,这个时候徐延还没从福王那里回来,她其实是想先打听些消息。

“你们怎么过来了?”田言装作漫不经心。

“腾龙密谍的人大部分在上京,世子过来带的人也不多,虽说有郑国夫人的人,可是皇上怕他用不习惯,皇上那边也听闻了消息,说温良勾结了东瀛的海贼在宝珠岛附近做乱,便叫我们过来供世子差遣,另外,其实皇上也知道了福王身上有生骨种的事情,福王这边需要好好安抚。”杨开雨对田言一点都没有保留,她只问一句话,他便将什么都告诉她了。

田言点着头想着杨开雨说的话,就听杨开雨又道:“另,图图的身份也查清楚了,因为他有些特殊,他便不再归世子管了,他归皇上管。”

“啊?图图的身世查清楚了?那他到底是什么人?”田言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杨开雨。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39章准备出海

“北国银毛人只是咱们对那些银发银眼睛的外邦人的统称,我在动身过来之前已经将卷宗整理好了,图图是伦巴弟人。我当时也挺惊讶的,伦巴弟与咱们南朝有万里之遥,他是怎么流落到这里来的。”杨开雨说着还感叹着摇了摇头。

田言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着,伦巴弟?杨开雨说的这个伦巴弟是不是罗马帝国西边那个?若是的话,那的确太远了,可是这个伦巴弟,也许不是历史上的那个伦巴弟,不过现在能确定一点的是,图图应该是东欧那一片儿的人,不管怎么算,他真是不远万里流落到南朝了。

“听你的口气,那边的人到这边来是很稀奇的事情?”田言又冲杨开雨道。

“是啊,一般他们只能到疆城,只有使者才到上京来,我看过一些卷宗,说五六十年前伦巴弟的使者在疆城被害,随即有一队北国银人来南朝寻求庇护,只是还没逃出疆城便被追上的人全部灭了口,其它卷宗上也有些北国银人的痕迹,可是少之又少,不过是使者来朝,我在想,图图会不会与当年那队被灭口的北国银人有关系。”杨开雨是个实打实的文人,也是个实打实的阴谋家。

田言抿着嘴不说话,这种事情,她从来不轻易发表意见。

这时,屋门口过来了一个将士,那将士冲着屋子里的人作了礼才道:“杨公子,张医正到了,他来给杨公子看腿,张将军说了,杨公子先养伤吧,过几天再向他报备不迟。”

“多谢这位将士,多谢张将军,有劳张医正了。”杨开雨伸手冲那个将士拱了拱。

“哦,你多休息,我先去书房那边了。”田言说着也起了身,杨开雨冲她笑笑,目送着她出了门。

田言快步往自己的书房那边去,她钻进了书房里便开始在书架上找东西,里屋的田溪与田烟瞄了她一眼,没敢打扰她。

田烟悄悄问田溪:“是不是海上出大事儿了?为什么皇上又派人来了?咱们不会有危险吧?”

“瞎想什么?有什么事儿也有张将军和世子呢,你就是个画图的,还是个刚入门的,人家要捉也是田言,捉你有用吗?”田打击着田烟。

田烟努着嘴没说话,田忌却是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温良与温琪兄妹只是想报仇血恨,那他们才不管这边的人是什么人呢,他们只想要杀人吧?”

“他们在海上,手够不到这里的!”田溪立刻道。

“北国银人都能到了南朝,又从南朝到了这神仙岛,他们为什么到不了这里?”田忌看向了田溪。

“嘶——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有点儿害怕……”田溪抱了抱自己的肩膀。

田言这时候从书架上翻出来一个木盒子,她抱着盒子到了书桌旁,却感觉自己周围的温度在上升,她抬起头来,见田溪田烟还有田忌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过来。

“阿姐,你刚才打听消息去了吧?”田忌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你打探到了什么?”田溪也问。

“是不是我们要有危险了?”田烟也开了口。

田言将木盒子的盖子重新盖上了,她一本正经地道:“都回去画图,盯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也是我和阿兰冲在前头,再不行还有田英和田意呢,轮不到你们,别担心了啊。”

田忌先转身往回走了,田烟与田溪交换了个眼色,也离开了田言的书桌旁。

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徐延终于从福王那里回来了,不过他却是直接往张将军这里来了,同时张将军那里也有人同时去传唤卫兰与田言去了。

田旷的书房里,这边早早亮起了灯盏,张将军在屋门口走来走去,徐延瞄了他一眼笑道:“张将军莫急,阿兰与阿言很快就过来了。”

张将军扭头冲徐延笑了笑:“不论那福王的身子怎么个差法,在我回去交差之前他必须得活着,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福王本来年纪也大了,这个皇上心里是知道的。”徐延宽慰着张将军,可是张将军却没有将徐延的话听进去。

田言与卫兰并肩而来,身后还跟着目奴与图图,张将军眼睛一亮,忙坐了回去,好维持自己的威仪,徐延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他轻笑,不多话。

“见过张将军,世子!”田言与卫兰一同行了礼,田旷也从自己的书桌那边起身了。

张将军给了徐延一个眼色让他赶紧说事儿,徐延不慌不忙地道:“福王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我看我只能带阿言去找徐声了。”

田言跃跃欲试,就听徐延接着道:“吴明轩从宝珠岛传来了消息,我们要见徐声得去宝珠岛,我在想,徐轼与杨易应该也在那里。”

“我们也去。”卫兰立刻道。

“世子是怕温良在海上伏击你们!”张将军终于开口了。

“那也不怕,温琪还在这里呢。”卫兰又道。

徐延摇了摇头:“温琪是不会平白无故给福王下生骨种的,不管她与温良有什么目的,或者只是单纯的想报仇血恨,我们都要万分小心,我们去宝珠岛不一定能见到徐声,可是我们必须得出海,这样一来,福王这边的人看着才舒心,他们才会以为我们是为他们操心的,而不是弃他们不顾,让他们在这里干着急。”

这个田言明白,不管能不能达到目的,他们得先把事儿给办了。

“我们几时出海?”田言问。

“后天。”徐延看向田言时,眼里多了几分温柔。

“我去安排人手!”卫兰立刻应了一声。

“哎,这事也不能只让世子的人出力,我张德本可不是那种坐享渔利之人!”张将军忙插了一句。

徐延冲张将军笑道:“关系到徐轼与杨易,这算我们的私事,张将军只管让人盯着温良就行了,而且皇上不喜欢让太多的人知道黄泉鬼魅还有生骨种的事,这一向是皇家的禁忌。”

张将军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懂徐延的意思,徐延垂了头,他轻轻拧眉,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头疼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0章心事如此

田旷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当初也想到了来这里出远差一定会是困难重重,可是他却没想到他们还卷进了皇家秘事这个大漩涡里,这让他心里越来越发虚了。

目奴已经开始准备去宝珠岛的事情了,田言在屋子里擦着自己的那把匕首,田旷往这里来,他走到屋门口,又犹豫了起来。

绘美看到了田旷,她挑了帘子冲里屋叫了一声:“姑娘,田副院司来了。”

田言一怔,她起身往外屋里来,果然见田旷正在站在门外,田言将自己的匕首给了绘美,她往外面去:“大伯父?您怎么在在那里站着?”

田旷扭过身子来尴尬地笑了笑道:“找你有些事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大伯父快进来吧。”田言闪了身,田旷只能进屋子里去了。

绘美给田旷看了茶,田言看着田旷等着他先说话。

好一会儿,田旷才慢悠悠地开口:“田英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也去看过她了,她有些着凉,灌了些水,一直咳嗽,不过养上一阵子应该就会好了。”

田言点着头,没接田旷的话。

“我也不知道原来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更不知道原来那个温琪是个凶险的人物,而且如今你们又要去宝珠找人,我猜着,找的,也是个穷凶极恶的人物吧?”田旷抬起浑浊的眸子看向了田言。

田言挺了挺身子,她现在是习惯了,也不感觉这些事情有多么凶险了,刀子不插进自己的身上人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只有她受了重伤,她才会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在做危险的事情,田旷若不是知道了田英的事情,恐怕他也不会来找自己,田言想着,他大概是想让自己宽宽他的心吧。

“嗯……我们去宝珠岛找的人么,也不算是个恶人,只是那人也是有自己的立场的,大家的利益不冲突,那人也不会伤害我们,世子看重他们的原因是他们跑到了宝珠上,皇上便有些够不到他们了,宝珠岛与这神仙岛不一样,那里什么人都有,虽说那里南朝的人也有不少,可是那里并没有驻着南朝的军队,所以想象起来便感觉有些危险,可是转念再想想,海上不比陆地,大家的资源都有限,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轻易得罪人。”田言笑笑。

田旷垂头不语,田言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事实上让田旷难以开口的是,他想让田烟跟着田言,他入狱的事情成了他的心结,他在想,如果有一天田彻或者田陌也发生了自己这样的事情,那谁来救他们?来神仙岛凶险,可也是个搏得富贵和靠山的好机会。

“阿言……你看阿烟如何?”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田旷才开口。

“她很好啊,活泼机灵,又讨人喜欢。”田言接着笑。

“若是以前,大伯父是万万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只是你也看到了,在我出事时,我的那些个兄弟,还有吴家的人,没有一个肯站出来为我说话的,我这样对你说,我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无耻,可是我总要为阿彻和阿陌打算,我在想,让阿烟跟着你,你到宝珠岛,她就跟到宝珠岛,你去上京,她便也跟你到上京……”田旷说到这里便禁了声,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田言瞬间明白了田旷的意思,她试探着问:“大伯父是想让世子收了她么?”

“不不不,我哪里会那样想,阿烟虽说有几分姿色,可是比起你,比起那位卫姑娘差的还有些距离,我怎么敢想到那个份儿上。”田旷又道。

田言笑不出来了,她轻声道:“那,如果是这样,阿烟可能一辈子都没人要了,让她成为我这样的人,成为阿兰那样的人,可能是老天念及我阿爹英年早逝,也可能是念及我们母子三人流落了半辈子,这才让我入了世子的眼,阿兰和他的阿爹也是从沙场上捡命回来的,刚好世子府上有一个北国银人依恋她,将她又当作娘,又当作情人,可阿烟就不一定这样幸运了,兴许她会遇到一个喜欢她的腾龙密谍的小哥,可是哪怕就算是那样,她也不能像阿溪那样,正大光明的嫁人,生子,生活了。”

“我只是向你提一提,能不能哪里是那样容易的事情,还有就是,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我这个当爹的却是无法向阿烟开口,我还想,让你去试探一下阿烟,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若是不愿意,我这个当爹的哪里就肯勉强她了,我只是一想到若干年我不在了,阿彻和阿陌无人庇佑,我这心里难免会慌乱。”田旷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发起了呆。

“不是有我呢么?”田言问田旷。

“可是,你哪里又能保证每一次凶险都能平安无事?最怕有一天陈姨娘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那,也是大伯父不想看到的。”田旷望向田言时,眸子里涌上来了一些雾气。

田言想想,她大伯父说的也有道理啊,她死后到了这里,又遇到了世子,就已经是够幸运的了,老天怎么可能让她一直幸运?

“我会和阿烟说的,只是,大伯父,为什么是阿烟,不是阿溪呢?”田言又问。

“阿溪的性子太跳脱了,她虽说年纪大些,却是不如阿烟沉稳,心思细腻。”田旷又道。

这个田旷说的倒是实话,田言点着头,没有再作声。

田旷没有在这里坐太长时间,他走之后田言直接往书房里来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她一刻都不想存在心里,她要立刻告诉田烟,省得她压仰。

田溪在啃着当地岛上一种水果,田烟田忌正在核对图纸,田言一进门便叹了一口气,田溪瞄了她一眼问:“怎么?担心你在海上遇到危险?你放宽些心嘛,卫姑娘身手那么好,更何况这一次世子也去,你能有什么事儿?”

田言往田忌对面坐了,她幽幽地道:“我有事儿和你们说,其实是大伯父让我来问一问阿烟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1章下了决心

田烟迷茫地看向了田言,田言看了看窗子外面,绘美冲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外面守着呢,田言这才压低了声音将刚才田旷向她说的话说了。

屋子里好一阵子的沉默,年少无知的田烟甚至没有听明白田言这是什么意思,不等田溪与田烟做出反应来,田忌先表了态:“我去。”

田言瞄向了田忌。

“田家这几位长辈中,只有我爹因为年长无子纳了妾,不光如此,他在几位叔伯之中也是最愚笨的,伯父与叔父们暗地里没少嘲笑他,只有作为田家长子的大伯父在拉扯我爹,田烟是个姑娘家,她从小被养在深闺里,什么都不懂,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太难了,她也适应不了,所以我去,如果真能熬出个头儿来,以后我来照应他们。”田忌说的认真。

田溪与田烟都没有说话,她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忌看着田言,等着她的回答,田言却轻声道:“这个……恐怕我还要去大伯父那里传个话……”

“那就去传,阿烟不适合做这个。”田忌道。

田烟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她问田言:“阿姐,我爹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你,像卫姑娘那样?”

田言点了点头。

“我去。”田烟瞪大了眼睛也说的郑重。

田言一时没了主意,田忌却是道:“不如这样,我还有阿烟去见大伯父,我们同他说,阿姐就不用在中间传话了,我也想让大伯父知道我的决心和想法。”

“好像,我年纪最大,怎么你们倒是感觉我最没用,什么重担子都不往我身上放似的?”田溪小声道。

“你性子太跳了,又太爱说话了,你做这些事情,人家一眼就看穿你的心思了。”田言叹了口气。

田忌站起了身,他看向了田烟:“走不走?去大伯父那里。”

“走!”田烟热血往脑袋上一冲,她起身便跟着田忌出了门,田言忙扭了头看他们,她轻声道:“他俩就这么走了?”

田溪恹恹地坐下了,也心事重重了起来。

徐延在与张将军议事,田言没有心思画图,她慢慢悠悠地往卫兰这里来。

还没靠近她的屋子,她便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一些**之声,田言扭头看向了跟着自己出来的目奴,目奴嘴角一扬道:“姑娘想不想偷看?”

田言嘿嘿地笑道:“你怎么比我还坏?”

“属下只是明白姑娘的心里在想什么。”目奴也笑。

练武场周围是围起来的闭合走廊,走廊后方才是四合院似的客房,而客房的后面便是一排排的大树,目奴抱了田言往树上去,两个人寻着好位置坐下了。

只是,客房的屋檐有些宽了,这里看过去,虽说角度正好,可是窗子也被挡住了一半,田言抱着树枝眯了眼睛,她再怎么调整角度也只能看到屋子里光着的两双脚,其他的却是看不到了。

“咱们能不能换个树枝?”田言问目奴。

“这和树枝没关系,是屋檐太长了。”目奴轻声道。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突然,头上传来了一个声音,田言抬头看去,见崔九正将脚尖踮在她上面的树枝上,他的鼻尖处渗着些汗珠,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田言一阵心虚,她忙坐直了道:“我们……看这里风大,在这里乘凉。”

目奴选择了闭嘴不言。

崔九瞄了不远处的练武场一眼,他突然懂了,他再看向田言时那眼神也变了:“原来你们是这样的人!你们两个以后离我远点儿!”

说完崔九一提身子跑了,田言冲目奴摊了摊手,目奴抱着树枝道:“他的话又不是对我说的,我又不喜欢男人。”

“他在说让我离他远点儿啊?”田言冲目奴挑眉。

“那就是喽。”目奴轻笑,她勒了田言的腰从树上下来了,两个人整理了一番衣领,往卫兰的屋子那边去了。

屋子里没了动静,田言也不往里面走,她在外面叫了一声:“阿兰?”

“啊?阿言?你等一下再进来!”里面卫兰的声音有些慌乱。

田言抿着嘴笑,她靠近前面的窗子上将窗子开了一条缝,恐怕卫兰并不知道她虽关上了前面的窗子,可是后窗子还开着呢。

没过一会儿,卫兰散着头发开了门,不过她的衣服还算整齐。

“要不要我给你一些时间让你整理一下呀?”田言扒着窗子小声道。

卫兰会意,她瞄了一眼后窗子,又恍然大悟地问田言:“你看到了多少?你可是有男人的人!”

“屋檐档着呢,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看见了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来找你?”田言说完依然不进屋里,她只是在外面的窗子边上靠着。

卫兰看了看里屋,她将自己的头发简单了挽了出门来了。

田言沿着走廊走,卫兰便抬脚跟上了她。

“怎么,去海上的事宜定下来了?”卫兰问。

“定了,准时出发,不过我可能要带上田忌或者田烟。”田言道。

“为什么?”卫兰不解了。

田言叹了口气:“因为我大伯父呗。”

卫兰便不说话了,她理着自己的头发,又将衣领掩了掩,田言看着她胸口一片殷红,她不由笑了问:“这就是你一天都不找我的原因?”

卫兰抿着嘴笑:“图图是个男人了,需求也大了,如果我说我们从早上玩儿到现在你信不信?”

田言咽了口唾沫道:“信,我看是你需求大,你这块肥田倒是有沟有壑的,大黄牛累跨了吧?”

“他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船,也该累了,让他好好睡上一天,咱们马上就又要出海了,他得保存体力呀,怎么,不由拿他与世子比较呀?世子如何?”卫兰压低了声音。

田言坏笑了起来:“世子好的很,我怀疑是不是因为他身上也有生骨种的原因,我们可以多次撒种栽苗,我喜欢那种滚烫的东西灼烧我的感觉!”

“你这么变态?那你家的大黄牛岂不是要瘫痪了?”卫兰瞪大了眼睛。

“不会,你看世子哪一天不是活蹦乱跳的?”田言挤眼。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2章要些果实

“那你中途不清理身子么?”卫兰奇怪了。

田言一本正经地解释着:“那东西是好东西,含有多种酶类,世子的味道小,都不及清心丸的苦味大,我大部分都吃了。”

卫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怕不是个怪物吧?为什么图图的特别腥,我闻都不闻不下去……”

“品种不一样嘛,世子是南朝人,从小被先皇后种了生骨种,图图是伦巴弟人,是北国银人,这产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一样了。”田言说着将自己腰上的荷包解了,卫兰看着她从里面倒出来了红色的清心丸和白色的清心丸,她还将白色的掰开了递给了自己。

“作什么?”卫兰捧着那半颗清心丸问田言。

“这是杨开雨给我的,说是腾龙密谍的新药,你尝一尝什么味道。”田言眯着眼睛笑。

卫兰将那半颗药送进了嘴里,她细细嚼了道:“有点像李根皮的味道,不过比那个甜,还有些薄荷叶的味道,怎么这里好像还有牛乳的味道?”

“没有牛乳,只是你的错觉,这就像有人能只用茄子做出鱼的味道来一样,世子的就和这个味道差不多,只是再淡一些。”田言裂开嘴笑了。

卫兰皱了皱鼻子道:“你真是好福气……我也试过吞图图的,可是吐了,太腥了,比我在北场战线吃死人肉的时候味儿还大!”

“呜呜——”

田言刚要说话,走廊侧面传来了些细细的动静,田言和卫兰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边,见云娘正牵着云禁在走廊外站着,云禁戴着束口,一双黑亮的眸子好奇地瞄着她们,云娘则是冲着她们两个笑,那笑容……仿佛捉了一对儿她早就想捉的奸一样。

卫兰只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她忙问:“云……云娘!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云娘笑道:“我是一路跟着两位姑娘过来的。”

田言也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要起来了:“你跟过来的,从哪一段儿?”

“拐角处。”云娘接着笑。

田言又不由咽了口唾沫,妈耶,这样说来她和卫兰说的话云娘全听到了!

“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挺小声的吧?”卫兰问田言。

“我都听清楚了。”云娘要死不死地补了一句。

卫兰歪着脑袋看向了云娘。

云娘抬腿跨着栏杆迈进了走廊里,云禁也轻轻一跃到了田言和卫兰的面前,田言和卫兰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就听云娘笑道:“姑娘,您知道什么是人蛊么?”

田言抿着嘴摇了摇头。

云娘耐心地解释着:“像世子的娘亲那样,被人下了蛊,叫做蛊人,蛊人在怀上胎儿时,胎儿与蛊是共生的,这个胎儿生下来便叫做人蛊,世子就是人蛊,还是先皇后亲手精心培育的人蛊。”

“所……所以呢?”田言眨巴眨巴了眼睛问。

“按照我们的话说,您吃的是人蛊的果实。”云娘又道。

“然后呢?”卫兰也问。

“下一次您把果实留一些交给我和丽娘,我师父一直想要那个。”云娘又道。

田言一怔:“你和丽娘有师父?你也没提过呀!而且你师父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云娘反是问田言:“丽娘没告诉您么?我和丽娘也是从蛮山出来的呀,蛮山的药师只有一个呀。”

田言恍然大悟,卫兰立刻道:“你的师父就是杨瑶和杨珊的师父!”

云娘笑着点头:“蛮山犬只认蛮山人为主子,因为我和丽娘从小便被送往了退浮大师那里,我们算是从蛮山出去了,所以按照规矩,不能学我师父的本事,也所以,我们能分辨生骨种,但是我和丽娘却不知道如何配制解药。”

“等等,既然你们出来了,那你的师父还算是你的师父么?”卫兰又问。

“算呀,只要是从蛮山出去的人,不管他现在的主子是谁,又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这个人受了重伤无法医治,或者中了别人的毒蛊自己解不掉时,我师父都会给这个人一次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之后,这个人便不能再找我师父了,这只有一次的机会,我和丽娘还没有用过呢,我想着,也许有一天,世子和姑娘能用得到,我和丽娘这两次,还为世子和姑娘留着呢。”云娘眨着大眼睛,娇柔又妩媚。

卫兰摸着鼻子看着田言没吱声儿,田言尴尬地开口了:“呃……下次,我给你弄个小瓷瓶子装上……”

“多谢姑娘。”云娘冲田言行了个礼,牵着云禁远去了。

“你说我们俩在这儿议论这个是好是坏呀?”卫兰瞄了瞄田言。

田言叉了腰想了想,她道:“唉,云娘和丽娘现在的主子是我,我应该相信她们,是不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都说了,就别放在心里让自己别扭了。”

“你的心还真是大。”卫兰扁了扁嘴。

徐延夜半才从张将军那里回来,这个时候田言还在书房里呢,因为田忌和田烟从田旷那里回来了。这两个人去田旷那里交心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打算都去。

其实田旷也为难,若是只让田烟去,田忌会多想,而只让田忌去,又有自己太过偏向保护自己女儿的嫌疑,最后田旷一拍板,如果田言同意那他们两个就都去。

末了,田言也只能让田忌和田烟准备一番,随他们一起出海。

徐延沐浴过了,他擦着自己的头发往床边来,田言进了屋里便将他扑在了床头,徐延歪在床头问:“怎么了?你这几天不是没有心思呆在书房么?”

田言叹了口气,将田旷来找自己的事情对着徐延说了。

徐延点着头道:“其实这挺为难田副院司的,不过他的想法也无可厚非,谁不想多为自己的家族打算。”

田言点着头,她解了徐延的腰带就往他的衣服里钻,徐延感觉到她张嘴就奔着他的小老弟去了,他不由吃了一惊:“嘶……阿言你做什么,窗子都没关,这个时辰巡逻的卫兵要经过这里了!你……嗯——”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3章田忌所悟

田言却是不管这些,她只管做她的事,徐延的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他放弃了抵抗瘫在了塌上,还不忘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绘美,关……关窗……”

外屋里的绘美起身去了外面,刚巧在她将窗子关上时巡逻的士兵也往这个方向来了。

驿站里的灯笼陆续亮了起来,甬路两旁栏杆上的小狮子嘴里含着的灯盏一闪一闪的,田屋的屋子里绘美也在外屋里多加了一盏灯。

徐延依然靠在床头,他脸色怪异地看着田言,田言趴在他的身上吸吮了一下手指,她嘴角上的一点乳液也被她用舌头勾进了嘴里。

“满足了么?”徐延轻声问。

“嗯。”田言挑眉。

“你怎么养成了这么个爱好?像个吸血鬼一样,若是哪天我被你榨干了血肉,连骨头渣都不剩了,你还打算吸谁的血?”徐延说起来还露出一幅担忧的模样。

田言往徐延的胸膛上蹭了蹭,她趴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徐延的脸色变了变,他轻声问:“云娘真是这样说的?”

“这样的事我怎么能说瞎话?当然是真的。”田言说的郑重。

徐延脸上的潮红在慢慢退去,他的耳朵却还鲜红鲜红的,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这样一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在先皇后那里,我也只是个药人罢了,只不过身份可能比蛮山的那些药人高一些,也受人尊敬一些,这件事情你做主吧,虽说我是报复过杨易,可是我也觉得他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蛮山的人,大部分不坏。”

“嗯,我知道了。”田言将脑袋埋在了徐延的肩窝里。

这个时候目奴在外屋里轻轻喊了一声:“姑娘,世子,饭摆好了。”

徐延往外屋里看了一眼,就听田言懒懒地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我要睡觉喽!”

徐延有些嫌弃地看了田言一眼,田言翻了个身往塌里去了,徐延只好起身整理腰带。

第二天是一个极好的天气,这让准备出海的人心情也格外的好。

浅水区一排小船排成一字往深水区的大船那边去,浮在最后面的那只小船上正坐着徐延和田言。

田言一身男装,她将自己的头发全束在了脑后,徐延歪着头看着她整理碎发,他轻声道:“阿言,如果我们在海上遇到了偷袭我们的人,你说应该如何应对?”

田言想了想道:“千万不要被同时活捉,如果有人要捉我,世子要趁我挣扎的时候快些跑,然后再想办法来救我。”

徐延笑笑:“我也一样,如果我被捉了,你也要快些跑。”

“你被捉我跑也没用啊,我脑袋不好使,只是记东西还能派上些用场,你可千万别被人捉了,我会很绝望的,我连怎么救你都不知道。”田言眼皮一翻,看向了一望无际的大海,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眼前的景象有些晃悠了起来。

“呃……我还是有点儿怕大海啊……这大海是个美丽的东西,也是个另人恐惧的东西。”田言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徐延的怀里,徐延伸出双手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没有再多言。

大船上的旗子高高升了起来,一行人先后上了船,各自分布到了大船的各处,田言则是带着田烟与田忌往里面去了。

这条大船有三层,二层上有珠帘,有软塌,还有屏风,田言往软塌歪上了,才感觉自己的胸口好了些。

田烟也一身男装,她好奇地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田忌却是不像她这么闲在,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匕首和荷包,这才也往田言的身边坐了。

“阿姐,我们这一去就能真的见到徐声么?”田忌问了一句。

“不一定啊,可是我们还得去呀,福王那边在向张将军施加压力,咱们得做出些事情来让他们安安心。”田言道。

“除了去宝珠岛找徐声之外,恐怕我们也作为张将军的饵,在引温良上钩吧?”田忌又问。

田言有些意外,她知道田忌聪明,不过他不大了解温良温琪这对兄妹的事情,他能想到这些,这让田言有些惊讶:“哦,你猜到了?”

“这有什么猜不到的,张将军又不是真的对世子服气,如果他真的肯为世子着想,他便会让温琪回赤离王宫,反正她被锁着双手双脚,让她亲自去安慰福王和那些王子不是更好?为何张将军都不肯让大王子见温琪?还不是不想自己惹麻烦,虽说他平日里对咱们也友善,对世子也恭敬,可是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做的事的方法会告诉咱们,这个可骗不了别人。”田忌又压低了声音。

田言呵呵笑了两声,这田忌的智商比她想象的要高啊,再看看田烟,正跟着傻子似的在那儿玩儿,好像他们出来是看风景来了一样。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田忌突然笑了笑。

田言瞄着他问:“什么事?”

“那些做上高官的人,兴许并没有多少真本事,可是他们忍辱负重的本事绝对是凡人比不了的,就像你和世子,大家在同一个驿站里,张将军做什么也瞒不过你们的眼睛,你们也只是看看,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也从来不主动让他帮忙,更不会对他做出来的事表示质疑,这个一般人可做不到。”田忌又道。

“那你还成为这样的人吗?”田言问。

“想啊,真的成为这样的人了,就看开了,是吧?”田忌也笑。

田言便抿着嘴不说话了,有些事情啊不能深想,一想的深了,便会感觉到无助和绝望,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所以只能一直忙碌着,好让自己没有时间想这些,也不屑于想这些。

周围全是海水,有一种无天无地,无日无夜的错觉,若是站在船头望向那片一望无际的深蓝时,会让人心底生出一种恐惧来。

田言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上面呆了多少天了,她大部分时间就是和田烟、田忌玩牌,直到这个时候目奴进来,告诉他们要警惕起来。

“我们要到外海了。”目奴的声音里带着些紧张。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4章夜半偷袭

田言立刻看向了目奴:“可是发现了什么?”

目奴摇头:“还没有,咱们这一行去宝珠岛,对于温良来说是个劫船的好机会,如果他要动手,便也只会在这里,过了这里,能遥望到宝珠岛时,那片海域可就不是他能染指的地方了。”

田言起身往外面去了,田忌也下意识地跟上了她,田烟看他们两个往外走,她也懵懵懂懂地跟上了。

外面的空气很湿,船上的风有些大,大船下面正在放小船,还有几个人扎进了水里,田言远远地往船头看了一眼,那边只有无尽的海水。

“我对这个不敏感,万一真要出什么事,你和绘美保护好我就行了,对了,阿兰呢?”田言冲着目奴半开玩笑。

“卫姑娘下了小船往前面去了。”目奴轻声道。

田言扭头看看船上各司其职的工人,她只能扭了头往回走了。

夜色慢慢降临了,船上的灯笼陆续亮了,这个时候田言与田烟正围在一起吃小鱼干,田烟瞪着天真的大眼睛问田言:“阿姐,宝珠岛上的人说南朝话么?若是他们不说,我们如何与他们沟通呀?”

“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跟着来就当个小尾巴就好,有事便躲在我身后,大伯父这一下子把你推了出来,用力过猛你也会受伤的,有我在,你便不要冲在前面,也不要想着抛头露面。”田言感叹道。

田烟点着头,她从来不是个叛逆的孩子,她特别听话,尤其是田言的话。

夜半的时候外面起了一阵骚动,田言起身要往外面走,目奴和绘美立刻跟上了她,她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道:“阿烟,阿忌,你们跟着我。”

田忌立刻往田言那边走,田烟也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外面好像一个人也没有,田言环视着周围,连晒小鱼干的伙计都不见了,她后背上有些凉,不等她反应过来,目奴突然伸长双臂张开了双手,银丝反射过灯笼的光,只是那么一瞬间,一具被割断的草人掉在了田言不远处,田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接着她感觉有一股风冲自己来了。

“铛”地一声,绘美举刀护在了田言的前面,一柄长刀从黑暗里扑了过来砍向了绘美的刀刃,绘美的的右臂一沉,目奴再伸次伸手时,黑暗里响起一声闷哼,一只断手掉在了绘美的脚边。

“唔!”田烟在喊出声之前田忌捂住了她的嘴,绘美收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肩。

“当!”

“钉!”

身后的黑暗里也传来了打斗声,没有人喊叫,没有人说话,黑暗里充斥着粗重的呼吸声,偶尔田言还能听到几句她听不懂的暗语声。

绘美护在了田言的身前,目奴护住了后面的田忌和田烟。

船上的灯笼被射落了不少,船边上的木箱被掀翻了,指不定哪一处黑暗里就会有刀砍来,田言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匕首,微弱的月光洒在船上,她还能看到几条晃动的人影。

黑暗里不断传来声响,目奴与绘美警惕着护着田言三人一动不动,头上还传来了有人跑过船顶的声音,接着很快又传来了有人掉落的声音。

“哐!”

“噗嗤!”

“哗!”

重物跌落声、血肉被斩开的声音、不知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一俱传来,田言的眸子动着,捕捉着可能靠近自己的人,她能感觉到贴着自己后背的田烟在发抖。

正因为周围黑暗里的东西看不清楚,所以才更让人恐惧,田言也知道,这个时候绘美的右臂受伤了,只是眼下她可顾不上自己的伤口。

“呼!”

火焰起来的声音,船后的边缘突然起了一圈火把,船上的动静突然全停止了。

田言立刻往身后看去,船屋却是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想动,目奴却示意她站在原地。

接着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嗬,不愧是徐岭之,这都被你捉到了。”

“拿下。”是徐延的声音。

后面又传来一阵喧嚣,田言听到了往自己这边来的脚步声。

火把离自己近了,田言也看清楚了徐延的脸,她松了一口气,将匕首收了回去。

“没事吧?”徐延将火把递给了目奴。

“没事,我们就傻站在这儿,身后就是船屋,右侧有船箱,这个位置想伤我们也不容易。”田言扯出来一抹笑。

“我去和温良说几句话,你们回屋休息。”徐延伸手抚了抚田言的肩膀,田言点头。

田烟惊魂未定,田忌扶着她进了屋里坐了,田言去看绘美时,见她的右肩膀上有一个很长很深的口子。

目奴利索地给绘美处理伤口,她又轻声道:“这是东瀛的长刀,绘美也擅长用它,咱们的刀制式都比这个短,除了秋辔的长刀,她的刀是自己打的,不是腾龙密谍统一配的。”

“所以,温良的确在和东瀛的海贼勾结。”田言也轻声道。

“捉了他更麻烦,他又不傻,他肯亲自来犯险,说明已经留了后手,后面姑娘也要更加小心了。”目奴提醒着。

“以后,我们是不是总要遇到这种事了?”田烟唯唯诺诺地问。

田言看了看她,没作声,田烟心里大概也有答案了。

绘美包好伤口之后便同目奴坐在了屋子里,田烟和田忌有些困乏了,这两个人先睡了,田言毫无困意,她在等着徐延过来。

天边上泛出了一抹白的时候,绘美的身子突然一歪倒在了一边,目奴忙去看她,田言也立刻凑了过来。

“高热了,接理说她只是挨了一刀,怎么会高热呢?”目奴一面说着,一面去解绘美的伤口上的绷带,等她解开了看到她的伤口时,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绘美的伤口上有些白色的小颗粒,这可绝对不是伤药,田言压了眉毛:“你给她抱伤口时有这东西么?”

目奴摇了摇头,田言立刻道:“你快让人去看看咱们船上别的受伤的人,看是不是同绘美一样。”

目奴点头,她又放不下田言,她只能道:“不行,我不能把姑娘一个人放在这里,不如姑娘同我一起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5章道高一尺

“也好。”

田言说着,她摇醒了还在睡着的田忌与田烟,这两个人一惊忙坐直了身子,田言轻声冲他们道:“你们在这里看着绘美,我和目奴去外面看看。”

“绘美怎么了?”田烟开口。

“还不知道,不过砍她的那柄刀应该有问题。”田言说着起身了,田忌看着田言与目奴往外面走去,他忙伸手将绘美扶到了塌上。

田言与目奴绕到了船楼的后面,首先映入田言眼帘的便是在一旁摇着尾巴的云禁,它的束口已经被摘了,看样子昨天晚上它也没少出力。

再接着,田言顺着云禁往后面看去,见云娘正蹲在那里,她旁边还躺着个头上戴着红色抹额的男人。

田言眉心一拧,快速往云娘那边去了。

“云娘!”田言叫了一声。

云娘转头看田言,她忙道:“姑娘怎么出来了?”

田言没回答云娘的话,她看向了那个躺在船板上的男人,见他的挽起的小腿上有一道刀伤,他的绷带也被解开在一旁,鲜红的伤口上有一些白色颗粒。

“和绘美的一样,这一定是温良的计谋,可能他昨夜过来时便想到了他不是世子的对手,也所以,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劫人,而是让我们的人丧失战斗力,温良现在哪里?”田言忙问。

“被关在那边,世子正在与他说话,姑娘若是去要小心些,这是第六个昏迷不醒的了,怎么,绘美也中招了?”云娘又问。

田言点头:“昨夜有人在上面伏击我们,绘美的短刀不及那人的长刀,她的肩膀上受了一刀。”

云娘看着田言说完起了身,她快速往船尾的小屋那边去,目奴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小屋的门口守着两个戴红色抹额的人,两人看到田言过来冲她行了一礼,田言冲他们点点头钻进了小屋里。

徐延就坐在一张椅子上,温良则是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听到脚步声徐延扭头看向了田言,他意外道:“阿言?你来做什么?”

田言伸手捉了徐延的手,她先扭头看向了温良,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人,虽说他被绑在十字木架上,可是他还是挺体面的,徐延没有对他用刑,他的脸上却有些细细的划痕,约么有六七处,像是他曾一头扎进荆棘里过一样。

“他的脸怎么了?”田言小声问徐延。

“被竹枝划的。”徐延也看向了温良。

田言一脸茫然,目奴在她身后解释着:“对付东瀛长刀我们用长竹杆,竹杆末有细密的竹枝,竹枝上还要绑上铁荆棘,对付长刀,特别有效。”

田言了然,她看着徐延小声道:“世子,绘美的伤口不同寻常,而且外面凡是受过伤的,这个时辰有几个昏迷不醒了,云娘在挨个检查。”

田言本以为徐延听了会着急,不想他却是淡淡地道:“嗯。”

这让田言更不解了,怎么徐延看起来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

这时,木架上的温良开口了:“徐岭之,我敢打赌,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将我放下来。”

徐延扭头看向了温良:“哦?不出一个时辰?用不着,我现在就能把你放下来。”

说着,徐延给了他身边红色抹额的少年一个眼色,红色抹额少年立刻上前松绑了温良,温良的眼里也有些不解,他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盯着徐延道:“你现在把我放了是什么意思……”

“噗通!”

温良的话还没说完他便跌在了地上,他抬起头惊恐地看了徐延一眼,他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用不上力。

田言也不解地看向了徐延。

徐延冷笑道:“温良,你的老师说,这么多年来,你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闻此话,温良的脸色彻底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只带了十几个人就上了我的船,自然不是为了劫我,你知道在刀上涂东西,别人就不知道在竹枝上涂东西?还有,你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我们手里,你来打头阵,想让我的人在三个时辰里大部分瘫痪,接着你的后续人马便立刻袭船,你怎么不问问我,集尘和吴明轩做什么去了?你是不是打昨夜上船开始,就没有见过他们?”徐延居高临下,他看温良的眼里一片冷意。

田言立刻明白了,这是温良想算计他们,可是他却中了徐延的套。

“好一个徐岭之……”温良现在也就只有力气咬牙了。

“解药是你自己给,还是我自己搜?还是你打算和我耗到最后?”徐延问。

“解药不在我这里。”温良想都没想就回答着。

徐延知道他会这样说,他冷笑道:“那就委屈你了。”

温良眯了眼睛,徐延这幅不愠不火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做的事情并威胁不到他,然而没过一会儿,他便有些恼羞成怒了,因为他这个时候小便失禁了。

尿骚味儿在小屋子里散开了,田言和目奴立刻抬起袖子掩了口鼻,温良扭着脑袋看徐延,那眼神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徐延依然淡淡地道:“温良,我是谁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先皇后领养过去,你也是知道的,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出手,绝对会比对手狠上双倍,你在这里的时候,也想想你在神仙岛上的妹妹,张将军的军营里全是男人,还全是常年见不到女人的男人。”

“徐延!你敢!”温良扯着嗓子喊着。

“我倒要看看,在你交出解药的时候,你还有没有命,你妹妹还有没有命,你的那些后续人马,是不是都被扔进了海里。”徐延说完牵着田言的手往外面去了,温良在后面大声喊着徐延的名字,徐延却是没有再理会他。

出了小屋到了外面田言才将袖子放下来,她不由问徐延:“世子,您拿温琪吓唬他,您感觉他吃这一套么?”

“在他手足无措,身体上又有伤痛的时候,他就会信,如果他冷静下来想一想,便会想到,我堂堂靠山王府的世子,怎么可能对一个罪人遗孤下手,更何况,还是个女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6章都熟透了

田言默默点头,徐延不动声色地站到了迎风处,田言飞扬的头发立刻安静了,她也意识到徐延在为她挡风,他上前勒了他的腰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胸口上抬眼看他:“世子,那你有没有问温良关于福王的解药呀?”

徐延任由她勒着自己的腰,他的身子也被迫往前挺了挺了道:“问了,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不管温良是怎么说的,徐延这么问,就表示温良不光不合作,还给他们制造了许多麻烦,田言便只好道:“他一定是和世子耍嘴皮子了吧?”

“他说他手里的东西与温琪手里的东西不一样,既然已经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那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活下去,哪怕有一天被人捉了,如果别人对着他们用幻术,或者别的什么关于蛊的手段让他们说出一些东西来,那他们可能会交待出让对方赖以保命的东西,也所以,温琪手里的生骨种,不管是解药,还是品种,都不告诉温良,而温良手里的,也不告诉温琪。”徐延又道。

“正因为他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难,所以他们把别人也想象的万分阴险,也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世子好好说话,是吧?”田言挑眉,看来温良和温琪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呀,要不然他们哪里能对别人防备至此。

徐延叹息道:“皇上并没有打算对他们这两兄妹怎么样,是他自己阴谋论了。”

田言没再回徐延的话,她将侧脸贴在徐延的胸口上,闭着眼睛感觉着他的体温。

好一会儿,徐延见田言没了动静,他低头问她:“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回屋里去吧,这里风大。”

“屋子里有田烟和田忌,我想和世子单独呆上一会儿。”田言小声道。

徐延笑笑:“那,去我屋里?”

田言仰头冲徐延挤了挤眼:“好啊。”

就这样,徐延晾了温良几天,不过他依然没有要给徐延解药的意思,而那些受伤的黄泉人们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人不但依然昏迷不醒,甚至开始高热,有的都开始呕吐了。

而温良的人,他的人也大部分受了伤,脸上手上都有竹枝划的小口子,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像温良一样四肢无力,大小便失禁,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症状,对此,温良只是冷笑,他甚至让人传话给了徐延说:“你能做的无非如此,你到底不如我狠毒,这样耗下去,你的人会死,你却依然要养着我的人!”

这个时候徐延正坐在自己的书桌边上听着来人说话,田言坐在徐延的侧面将一根碳笔狠狠地桌子上戳着,好像她戳的那块桌子就是温良一样。

来人话毕,又问徐延:“世子,这可如何是好,有几个兄弟除了呕吐之外,嘴里也开始冒白沫了。”

徐延轻声道:“你先下去吧。”

那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田言扭头看向了徐延:“世子可是有主意了?咱们带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且不说这些人千里万里挑一,培养起来都要近二十年,一个我都不想损失。”

徐延扭头看了看田言,他突然耳朵红了,他抿着嘴看着田言不说话,田言往他那边凑了凑道:“世子这是何意?”

“我是说……叫云娘进来。”徐延说着,他耳朵上的红晕已经开始往脸上蔓延了。

田言并不明白徐延这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回头给了目奴一个眼色,目奴立刻转身出去了。

徐延拾了手边的茶水浅浅抿了一口,他轻声道:“我记得有一次太子重病,那个时候先皇还没有与先皇后决裂,先皇急的团团转,先皇后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每天早中晚取我三滴血喂给太子,一旬之后,太子便好了起来;太子也曾对我说过,他说他无意间听先皇后嘱咐着阿史那,说待我熟透之后便送我去一个极远的地方,只是先皇后并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便撒手而去了,我在想,她说的与云娘说的是不是同一回事。”

田言又往徐延那里凑了凑,她问:“所以世子的意思是?”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只是猜测,可能我的血与别人不同,也可能是我的……你所谓的果实与别人不同,眼下也不能看着那些黄泉人等死,试一试总没有坏处。”徐延眸子一动,斜看眼看向了田言,眼里竟带了几分风情。

田言懂了。

云娘好像猜到徐延找她是为了什么,她将丽娘也叫了来,两个人进了徐延的书房,她们在外面等着,田言便在里屋里忙活着。

半个时辰后,田言出来了,云娘望了一眼屋子里,见徐延在幔帐后面躺下了,田言手里捧着两只琉璃杯,一只里面装的是白色的乳液,一只里面装的是红色的液体,她将两只琉璃杯交给了云娘,又压低了声音道:“世子也不确定哪一个有用,都试试吧,为了咱们能平安到达宝珠岛,世子可是真是脸和自尊都不要了。”

丽娘垂头憋笑,云娘抬腿踩了她一脚,丽娘立刻管理好了表情,她从自己袖子里抽出来一块帕子将两只琉璃杯盖好了道:“那姑娘,我们退下了。”

田言冲她们摆了摆手,云娘和丽娘一起往退往了书房外面。

大船划开深蓝的海水往前驶着,两只小船如两粒黑尘靠近了大船,船上放下去了数根绳子,没过一会儿,全身湿透的卫兰与图图前后上了大船,接着其他的绳子上也上来了人。

这个时候田言正在徐延的书房里坐着,她从自己的荷包里拾了一块花生饴放进了嘴里,手边上是图图替陈二娘稍过来的一些田子枫的旧图笔记。

田言在望着宝珠岛附近的这几个小岛发呆。

事实上,关于这个宝珠岛她并没有准确地与自己记忆中的数据对上,在宝珠岛的方位上是有一个保珠岛的,可是那个保珠岛是后世填海填的,如此一来,那她脑子里的数据与这个宝珠岛便对不上号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娇女识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347章棋盘之大

门外传来了响动,田言看去,见是卫兰与图图过来了,她忙伸手对着卫兰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卫兰放轻了脚步,她看了看里屋,见徐延还在睡着。

卫兰朝田言投去了疑惑的目光,田言笑笑道:“世子昨天晚上累着了,这个时辰还没起呢。”

卫兰扯了扯嘴角提醒着田言:“你不要太过份了,吃人血肉也要分时候呀,咱们这可是在海上,等你回了上京,你将世子的骨头渣吞进肚子里都没人说你,如果世子在船上生了病,我们怎么办?”

田言瞪大了眼睛道:“我没吃人血肉!”

“那世子怎么可能这个时辰还没起来?”卫兰反驳着。

田言靠近了卫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卫兰瞪大了眼睛更惊讶了:“我去……真的假的?”

“真的。”田言又道。

卫兰将手指咬在了唇间,她惊恐地看着田言没说话。

田言瞪了卫兰一眼道:“昨晚不到子时的时候云娘又过来了一次,要了一回,过了丑时,云娘又说她摸索到果实和血的比例了,又来要了一次,一次比一次量大,世子表面没说什么,脸上却是没有血色了,他自己出的主意,他总不能不让云娘进行到底吧?”

“这么说来,世子真的是先皇后为了保住太子而养的人蛊啊,我现在感觉到先皇后有那么一点儿丧心病狂了……而且这事情阿史那绝对是清清楚楚的,你还让云娘和丽娘那么靠近世子,等有一天你俩落入阿史那的手里,你们就必死无疑了。”卫兰贴着田言的耳朵道。

田言却是摇了摇头:“你也不要对云娘和丽娘抱太大戒备了,她们是被送给了阿史那,可是她们两个是蛮山的人,至今还叫杨瑶的师父叫师父呢,这其中的关系很是微妙。”

卫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如果这一次,那几位黄泉的兄弟平安渡过了,那可就会有许多人盯上世子了,不是我狠辣,我宁愿那几个受伤的死掉,他们是黄泉的人,却是郑国夫人的人,而且温良也会知道,世子是不会杀温良的,温良的嘴若是不严……哼……我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看到卫兰那冷凛的眼神,田言的心里开始不安了:“什么坏消息?”

“我们探到温良的大船了,船上全是东瀛打扮的人,说的却是天朝话,只是口音有些重,你别忘了你在淋春园的时候经历过什么,那些人已渗透到南朝了,世子这件事稍稍有个口风,你想想这些人会做什么吧,我们查他们不就是怀疑他们是吕宜歌带去遗留在东瀛的人么?我感觉这事儿十有八九是不会假了,集尘和吴明轩带着几个人还在那里探查消息,我估计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和隆明的人接上头儿了,我只怕他们传来的消息,会更让人不安。”

卫兰说着伸手捋了一把自己长长的马尾,她的头发还有些湿,田言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里屋睡着的世子,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是不是我们的日子过的太顺了,老天都看不过了,开始让我们渡劫了?”

“你还没过来的时候这个种子就已经种下了,说什么世子的娘亲只许生女儿不许生儿子,生了也要弄死,先皇后不忍心徐家长子被杀,亲自接到了宫里养着,你不感觉这一开始就是阴谋吗?还有,徐轼不是活蹦乱跳的么?那他的姐姐们呢?我就不信,那位徐夫在这十二年之中,没再生过一个女儿,如果徐家没有野心,徐轼是怎么被生出来的?”卫兰又冲田言挑眉。

“我们是不是越说越远了……”田言心里毛毛的。

“先皇后也是个野心家,她将世子养活了,却将他养成了悲天悯人的样子,这不是很奇怪么?她不是应该将他养成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么?真是有意思!”卫兰压低了声音,生怕里面的徐延听到了。

田言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这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先皇后生前下的棋,待她死后,这盘棋还在继续,不知道现在上京的那位皇上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发觉了,如果他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那他又该怎么办。

“世子,要喝水么?”里屋里传来了目奴的声音,田言立刻拉回了自己的思绪,她扭头看向了里屋时,见目奴正将徐延从床上扶起来。

田言看了看卫兰,卫兰冲田言点了点头,田言立刻往里屋去了。

外面的卫兰隔着帘子道:“世子,正如世子所料,前面有三艘大船,集尘与吴明轩在那里留探消息。”

徐延接过了田言递过来了水,他抿了一口道:“云娘没有过来么?”

田言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立刻要起身往外走,徐延却又道:“算了,我们出去看一眼,阿兰先休息下。”

卫兰应了一声退下了,田言扶了徐延一把,她看着徐延去屏风那边拾外衣去了,她脑子里还想着卫兰说的话。

外面的风依然很大,徐延与田言一起往外走,刚好云娘正要往这里来,她看到徐延与田言先停下脚步行了礼,徐延冲云娘点头示意她先说正事。

云娘道:“几个黄泉的兄弟吐的更厉害了,不过吐过之后反而清醒了,有一两个背上裂开了小口子,小口子里有黑血往外流,人却无事;还有几个在一边蹲茅房一边说闲话。”

徐延拧了眉毛,田言也没明白云娘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云娘转了头,她大声道:“安俊,你过来。”

正说着,一个光着上半身的魁梧男人小跑着过来了,那人向徐延和田言行了礼,就听云娘道:“转过身来!”

安俊听话地转身,田言在看到他的背时,她一声干呕,立刻捂住了胸口,同时,徐延也压了眉头——正如云娘说的,他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全是小口子,半根手指长,竖着排列着,一个挨一个,而且还都在不停地开合着,恐怖极了。

第348章可有可无

那些小口子里全是流尽了血的白惨惨的肉,有的还像嘴巴一样喷出来了些黑血,那些黑血顺着其他的小口子往下流,安俊反手握着沾着水的布条抹了一把自己的后腰,好不让那些黑血流到自己的裤子上去。

“嘶——”田言伸出两根手指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却又睁开手指去看安俊的背。

“他……不会有事吧?”徐延的眼里却流露出来了些担忧。

云娘摇着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如果杨瑶在就好了。”

徐延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安俊说话了:“世子不必担忧,属下现在生龙活虎的,倒没感觉怎么样,而且这些流出来的东西,像是属下早年吃的那些毒药,它们只能以这种形式被排挤出体外。”

云娘立刻问他:“你早年吃过毒药?”

安俊便又转过了身来道:“属下这一批人早年都是试毒人,后来听闻郑大人病了,郑国夫人突然没了给属下继续用药的心思,属下等人便再也没试过毒。”

田言瞬间了解了,郑国夫人原来是试图救过郑楚房的,只是后来她发觉一点希望都没有便放弃了,所以这一支黄泉本身便有抗毒性,郑国夫人是考虑到这个才让他们过来替徐延办事的吧,起码他们的身体不会中了别人的暗招,可是郑国夫人毕竟是个行外人,她不知道温良和温琪竟是可以媲美杨瑶这种人的内行人,而且他们手上还有阿史那亲手研制出来的新品种,这个才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

“那……这个会不会对福王也有用?”田言冲徐延挤了挤眼。

“你以为我敢拿福王冒险?”徐延斜眼看向了田言,田言抿着嘴笑,没有再多话。

云娘宽慰着徐延与田言:“属下会盯紧安俊他们的,这里风大,世子和姑娘还是先进去吧。”

左右现在还没有人闹出人命,这对徐延与田言来说就是好消息,要知道前往宝珠岛真的就是徐延的这一支人,张德本可没有出一兵卒,甚至连份宝珠岛的图纸,和海上相关航线都没有给他们,他们折损一个人,整体力量会削弱的很明显。

田言已经在徐延的书房里呆了许多天了,她也要照抚一下田烟他们,目奴送徐延回了书房,田言与绘美则是往自己的书房这边来了。

田烟看着田言进来,她忙抬起头问她:“阿姐,那些受伤的人没事吧?听别人说温良是个极不好说话的人。”

“现在还看不出结果来,先等几天吧,你们在整理宝珠岛的图纸么?”田言坐在了田忌的身边。

田忌从对面的田烟手下抽出来了一张底图,他将图放在自己手边随手在上面画了几个点,又推给了田言:“我说加上这几个点,田烟说不用,加了也是白加。”

田言看向了田忌推过来的图,上面是宝岛的图,而他加的那几个点便围在宝珠岛的右下角,按照现世看法是东南,可是按照这个时候的看法,它们实际却是在西北。

“这是……”田言不解地看向了田忌。

“我看你盒子里的旧图都是这样标的,我家里的那些旧书上也是这样标的。”田忌道。

田烟便在对面解释:“阿姐你不知道吗?早些年小叔父也在职方司里任职过,他标图与别人标图是不一样的,按照职方司的规矩,有人有地与南朝和其他地方来往的地方才往上面标,而这几个荒岛上没有人,也没有房屋,更别说与其他地方来往了,所以这种地方是没有标的价值的,再说了,我听说这几个小岛是一位姓徐的夫人发现的,这位徐夫人好像与小叔关系有些说不清,这个也让田家的人忌讳,所以不标。”

这个田言明白,这个道理和后世一样,实际上,现在的世界地图并不是真真正正和现实吻合的,就像田烟说的,那些有价值,也广为人知的地方才会出现在地图上,而没有被标上地图的,甚至是人类还没有发现的地方,其实还有很多,而这又是一个大概念,人们也不会作这种无价值的研究,就像国家不会出钱让人去研究在冬天生存的蚊子一样。

“先标上吧,若是以前,真没有标的必要,可是现在徐轼的人就是往这里逃了,而且这里也是温良的人躲避的好地方,兴许我们能用到呢。”田言道。

“不过这也只是提醒我们这里有陆地而已,没有人去过上面,也不知道那位徐夫人当年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太有钱了,就想来看看这普天之下,咱们也不知道上面的具体情况。”田忌又道。

田言对着图纸发起了呆,田烟与田忌嘴里说的徐夫人应该就是徐音了,如果徐音早在那个时候就发现了这几个小岛,而那个时候徐家人已经在蠢蠢欲动了,这里未必不是他们安身的好去处。

田言拾起了量尺,她在图纸上比划了一下,让她惊喜的是,这几个岛连接起来的面积比后世的保珠岛面积要小上许多,也就是说,后世填海的工程已经超过了这个时期宝珠岛与附几个小岛的总和,她可以私下绘一张记忆中的保珠岛图,将保珠的整体与宝珠岛以及附近几个小岛做对比!

看着田言的脸色变了又变,田烟托了下巴问:“阿姐,你在想什么?”

田言冲田烟笑笑问:“阿烟,宝珠岛为什么叫宝珠岛啊?”

田烟笑道:“因为它们这几个小岛长得像宝珠簪子,中间一颗明珠,外围有几颗宝石围着。”

田言又问:“那你说,外围到底有几颗珠子?”

这下田烟疑惑地眨起了眼睛,田忌也迷茫地看向了田言,田言将碳笔在自己手上转了一圈儿道:“我要连夜画图,画好了之后你们就背下来,懂不懂?然后只留一张母图,只给世子看,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

田烟还在发呆,田忌却压低了声音道:“明白,一定是小叔父留给阿姐你的旧图,也只能我们看,这船上的人不能全部相信!”

第349章又见徐轼

田言无奈地笑道:“我可不是在说这个,你是不是最近几天被吓到了就疑神疑鬼起来了,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自己的图纸只能自己人看,这个与职方司无关,你们回去之后不要乱说话。世子的是世子的,职方司的是职方司的,这两者,要分得开。”

“明白!”田忌立刻应了一声,田言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明白,他回答的这么快,好像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一样。

温良还在与徐延僵持着,不过田言却是没有心情管这些了,因为他们已经靠近宝珠岛了。

这里的海面上便热闹多了,从这里望去,大大小小做生意的船只在海上像是一摊摊独立的店铺,宝珠岛的海岸线抬眼可见,田烟感觉新鲜的不得了,可是田忌却与田言一样,对于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他们总是保持着一丝警惕。

一艘大船迎面而来,徐延的船已经在这里停下了,因为再往前得要放下小船才能前行,卫兰来二层的书房里找田言了,田言正看着绘美与目奴收拾东西。

“你动作怎么这么慢?还没有收拾完呐?要下船了!”卫兰挑了帘子进来催道。

“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田言抬头瞄了卫兰一眼。

“有人来接世子了。”卫兰靠在珠帘处冲田言挑了挑眉毛。

田言压了压眉心:“有人来接我们?难道是……”

“就是他。”卫兰笑笑,转身往外面去了。

田言紧眨巴了几下眼睛,她也要起身,田烟忙叫住了她:“阿姐?谁来了?”

“徐轼。”

“呼——”

田言随口答应着,下一刻她感觉这书房里刮过了一股穿堂风,接着田烟不见了。

田忌后知后觉地将盛图纸的盒子盖上了盖子,他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问:“哎?阿烟呢?”

田言叹了口气,起身往外面去了。

海面上有一艘大船与自己所在的船并肩停着,两条船之间有船梯,田言出来时,徐轼正下了梯子往这条船上来。

她记得他年纪还小,可是他的下巴上已经有了青青的胡子渣,他断掉的的那只手臂已经装上了义肢,他往徐延的面前一站,很易容让人明白这是亲兄弟俩,除了他的身子有些清减。

“温良是不是在你这里?”徐轼先开了口。

“是又如何?”徐延回道。

“你把他交给我,我让你见徐声,另,你也该见见母亲了。”徐轼说完他的嘴角一扬,露出来了一抹坏笑。

徐延的身子明显一怔,从船屋里出来的田言往徐延那边去了。

看到田言过来,徐轼清冷严肃的脸色突然就缓和了,他拨了拨自己有些凌乱的刘海,扬着下巴叫了一声:“阿言姐姐!好久不见啊!”

田言呵呵了两声:“也不算是好久,咱们不是前不久才在神仙岛上交过手么?”

“那件事情不是我的主意,阿言姐姐不要误会了我。”徐轼接着笑,他好像还是她当初见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只是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又多了许多风霜。

田言看了看徐延,她不知道怎么回徐轼的话了,徐延便问徐轼:“你把母亲也接过来了?”

“自然,中原已容不下黄泉鬼魅了,就算是容得下,我也不想天天像坐牢一样,不得见天日了。”徐轼瞄了一眼徐延。

“我们捉温良一方面是他先在海上布置了陷阱,只是我们没上当,另,福王服下了生骨种,我还得向他要解药。”徐延又道。

徐轼瞄了一眼船屋后面,好像他能透过船屋看到温良似的:“上了岛你要他也就没用了,你们不是冲着徐声来的么?我又不是不让你见她。”

“如果温良不在我手里,你怕是不会来接我们吧?”徐延又问。

徐轼瞄了瞄徐延,没再多话。

这时,卫兰也往这边来了,而最早跑出来的田烟却只能躲在船屋那边偷偷往这里瞄着,不敢靠近。

“温良如何了?”徐延看向了卫兰。

“瘫着呢,像烂泥一样。”卫兰说着还瞄了瞄徐轼。

徐延垂下了眸子,他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冲徐轼道:“你把他带走吧,别忘了你说的话。”

“我不会忘的兄长!”徐轼裂开嘴笑笑,他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扬,他身后立刻有两个人从船梯上下来往船屋后面去了。

两艘大船上都放下了小船,小船往密集的船群那里驶去,随着靠近船群,那里充斥着各种口音的叫卖声也越来越喧嚣了。

这岛上的居民建筑可比神仙岛上的丰富多了,田言老远看到了浅水那边立着一块大石头,她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她记得后世的保珠岛海边也有这么一块石头,形状,方向一模一样,不过这一块好像更高大些,是不是因为多年的海水冲刷使它也“清减”了?而且后世的大石头上还人为的刻着“南海宝珠”四个大字。

她又下意识地往西北方向望去,不过那里却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水了。

“在想什么?”徐延轻声问田言。

田言轻轻笑着:“一会儿只有咱们的人了再同世子说。”

徐延便抿着双唇笑笑,没有再问。

徐轼直接将徐延等人带往了一处大宅子,这一处大宅子完全是按照南朝宅院的样式建的,兴许是徐轼在这里颇有些势力,这附近只有这一处庄园,离普通百姓的居民区要远的很。

“兄长这边请。”一时间里徐轼变得乖巧无比,他往迎碑后面去,徐延牵着田言只能跟着他往后院去了。

穿过了一道垂花门,垂花门那边是一处小花园,小花园的中间有一处通风亭,通风亭子里正坐着一个美妇人,美妇人手里握着一枚团扇正轻轻摇着,在看到往这里来的徐延与徐轼时,她手中的团扇突然停了。

“娘亲,你看谁来了?”徐轼先叫了一声。

徐延站住了脚,田言也站住了脚,通风亭里的美妇人慢慢起了身,又慢慢走到了亭子外面,她与徐延隔着那几丛花对望着,谁也不说话,一时,空气里安静极了。

第350章老夫少妻

田言也望向了那位美妇人,在她看来,她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若说她是徐延的母亲,她有些不信,因为按照她现在这个状态来看,那他生下徐延时,应该是相当年轻才对。

只是很快田言便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因为花园那边的北屋里走出来了一位灰白头发的老人,老人往这边看了看,他的脚步一停,又慢慢往这边移来。

美妇人垂了头,她转身去扶那位头发灰白的老人了。

“爹,兄长过来了。”徐轼又道,面对着男人,徐轼将自己的调皮减了几分。

田言这下明白了,这一对夫妻是男人老了,而女人却没有老,或者说老的很缓慢。

卫兰轻轻碰了碰田言,田言会意,她同卫兰往另一处来,徐轼瞄了她们一眼,丢下徐延与自己的双亲追着她们过来了。

“阿言姐姐!”徐轼在后面叫了一声。

田言停下了脚步,她这个时候还没有走远,她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一家人难得团聚,我们去别处走走,你跟来做什么?”

徐轼摸了摸头道:“哦,那是他们好久不见了,让他们团聚吧,我带你们四处走走。”

“不用你带我们,我们女人之间有女人的话要说,你一个小孩子……挺不方便的!”卫兰的话一噎,又改了口。

徐轼挑眉,他感觉这姐妹俩是嫌弃自己了,他有些恹恹地往回走,好像是他过来要求一起玩的小宝宝,人家拒绝了他一样,田言还在看徐轼,卫兰拉了她一把,往远处去了。

“所以,徐轼只是表面上长得小,其实他成熟着呢!你看看那位徐夫人,和徐老爷的差距多大!就像是话本里说的那样,一个狐妖爱上了世间的男子,几十年后,这位世间的男子老去了,狐妖却还如当年一样年轻妩媚,是不是?”卫兰在田言的耳边小声道。

田言叹息着开口:“可不是,乍一看感觉挺吓人的。”

“你说像徐轼这样的人才可怕,一下子天真烂漫,一下子心狠手辣,他是怎么装出来的……”卫兰站在这里不动了,她回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徐延,他已经到了那对夫妻的跟前,两方人似是在说话。

“我在想他是不是真心想杀世子,还是说先皇一去,新皇登基后,他们的计划也变了,真是摸不清他在想什么。”田言也盯着那边看,恐怕有人突然会拿着刀砍徐延一样,她是不想打扰人家一家子说话,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放松了警惕。

不过,那边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很快,徐延转了身往这边来了,田言立刻站直了身子,徐轼也跟了过来。

“兄长,阿言姐姐,我带你们去隔壁的院子休息。”徐轼小跑着上了徐延,就像一个一直崇拜兄长,愿意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一样。

田烟与田忌早就被人带到了这里,徐轼在带着徐延穿着侧门而过时,徐延停住了脚步,徐轼扭头笑盈盈地看他,好像他知道他会在这里问他话一样。

“母亲没有老去,父亲却加速了衰老,你想告诉我这个?告诉我之后呢?”徐延问徐轼。

田言的脸上露出来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就说呢,田旷都四个孩子了,田彻与田烟之间的年纪差别也挺大的,为何田旷也没有那么老,原来是徐延的父亲在加速衰老。

“没什么意思,徐声在我这里为的就是这个事情,父亲前不久曾说过一句话,他说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刚好,你们又来这里寻徐声,我便去接你们了。”徐轼看起来一幅没有心机的样子。

徐延盯着徐轼看了一会儿,徐轼便任由他看,可是徐延也看不穿徐轼的心思,他只好道:“你送到这里就行了,回吧。”

说完徐延拉着田言的手往侧门里去,徐轼却是没有再跟上去。

没有了徐轼在身边,田言也松了一口气,她看到有人正将他们的行李往屋子里搬,她环视了这里一周,又轻声问徐延:“世子,你说风律会在这里么?”

“他在不在已经无所谓了,他又作不了徐轼的主。”徐延也轻声道。

卫兰默默往另一处去了,田言又道:“那世子感觉徐轼是对我们是变了态度,还是他还是想对世子不利?”

徐延垂头看向了田言,他想了想才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他以前说我防碍了他什么,可是新皇已经登基,天下也变了格局,哪怕是他还有心思,却也要放一放了吧,他不是说了么,眼下他只想让我知道父亲撑不了多久了,而这一段时间里无论他想做什么,都会收敛的吧。”

田言会意着点头,徐延突然笑了笑,他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宝珠岛又不是他的,隆明在外海会接应我们,他也不会轻易对我们动手,若是想来阴的,恐怕他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田言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世子会与徐夫人他们说好长时间的话呢,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么薄情?”徐延挑了挑眉。

“没有!世子这话从何说起?这有什么薄情不薄情的,世子生下来也是准备被人家涨死的,只是皇后想利用世子抱了过去,他们想生女儿,生下世子非他们所愿,世子又是皇后养大的,虽说带着私欲与目的,世子与他们从来不曾见过,他们对于世子来说,不过是陌生人,世子没有生出莫名其妙的同理心和同情心来,这个才是正常的,我是说,我会以为世子会将徐家的事情问个清楚,看来世子没有提黄泉鬼魅的事情。”田言忙解释着。

徐延突然垂着眸子发起了呆,田言便这样看着他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徐延才抬起头来看向了田言:“我想了想,发现若是我有不舍的,怕就是太子与你了,还有我手下的那一批腾龙密谍,身处于此位,不敢谈什么家眷,我看着他们的脸,的确陌生的很,并没有亲人的味道。”

第351章心理阴影

田言抿了抿双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了,你之前在船上说想对我说什么来着?”徐延冲田言笑笑转移了话题,田言露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挽了徐延的胳膊往内院里去。

这里的书房里工具都挺齐全的,像是之前一直有人用一样,也或者是徐轼本来就是打算请徐延过来了,于是这里便也早早准备下了。

田言往那张大书桌那边去,徐延坐在了她的对面看向了她:“你自己的工具要与这里区分开来,省得咱们的东西与别人混了,这里可不是神仙岛的驿站,哪怕是在那里遗落一份图纸也没有关系。”

“嗯,我记下了。”田言说着,她看着徐延抬头动了动自己的脖子,他漂亮的喉结上下游动了一下,下颌到脖子的弧度优美极了。

徐延揉过自己的脖子再看向田言时便又看到她在用色眯眯的眼神看自己了,若是以前他会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时间一长,他竟都有些习惯了,而且他还甚是享受她看自己的这种目光,就像自己依恋的人也同样依恋自己一样,心里会生出一种心满意足的欢喜感。

“不打算说事情了?”徐延笑笑。

田言起身,她从自己后腰上的小袋子里拾出来了那张在船上绘好的卷轴,她绕过桌子往徐延的身边坐了,还抬起一条腿压在了他的一条腿上,等她将小卷轴展开后,她还捉了徐延一只胳膊垫在自己下巴下趴在了桌子上。

徐延也不知道她这些暧昧的小动作是从哪里学来的,只是他也受用的很,他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又将视线落在了那个小卷轴上。

田言歪着脑袋小声解释着:“我还活着的时候啊,这宝珠岛已经被填了大片的海域,与附近几个小岛也连接了起来,田忌手上有我阿爹原来在职方司时做的旧图,这样看来,这宝珠周围是有五个岛,三个偏西北,有两个在东南,乍一看上去像是五片花瓣一样,咱们第一次来这里,虽说这里有徐轼,而徐轼目前像是有事情求着世子的样子,可是世子还是要早做打算,比方先让人去这里踩点,以防咱们在这里孤立无援。”

徐延看着田言狡黠的小眼神便笑了:“哦,你想的还挺周到。”

“那是。”田言玩着徐延修长的手指去了。

徐延的手指沿着岛屿边缘的线条移动着,等他环绕了这岛一周时,他的手指落在了岛的东边:“这里为什么有一个凸点?”

田言也看向了徐延手指所指的地方,她轻声道:“我当时只是根据自己记忆中的图来画了,还没来得及做仔细的对比,这里的线条往外延展那么多,也就是这里本来也是有一个小岛的?可是咱们不就是从神仙岛出发往这里来的么,咱们由西北面而来,又到了这宝珠岛,按理说咱们应该经过这个可能不存在,也可能存在的小岛呀?”

“咱们只是按航线而行,为什么就一定得经过它?”徐延反问。

田言想想也是。

徐延收回了视线,他将那个小卷轴收了起来放回了田言的手里:“绘一份子图交给集尘与吴明轩,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咱们两个有徐轼的人盯着,做什么都不方便。”

田言点点头,表示自己懂徐延的意思。

这个小岛上的天气与神仙岛上的差不多,而且因为这个大宅子本来就与南朝的宅子制式一样,这让田言有一种错觉,仿若她还在神仙岛上一样。

在海上飘了十来天,田烟与田忌早就累了,他们可不同于黄泉那些身手极好的人,他们是没有倦意的,可这两个人已经早早休息下了,田言去他们的房间里瞄了他们一眼,又往徐延那里去了。

一个清秀的小子往这边来,那小子看到了田言,他一时竟是没有行礼,而是站在那里多看了她几眼,田言单手叉着腰问那小子:“你认得我?”

那小子忙反应了过来道:“哦,见过……大概是在船上。”

田言歪着脑袋看那小子,那小子却是抬脚往徐延的书房那边去了。

目奴在门口拦下了那小子,那小子冲目奴道:“徐声夫人说明日辰时二刻请世子过去一叙,到时会有马车来接世子的,还望姑娘转达。”

“有劳小哥了。”目奴冲那小子拱了拱手。

那小子冲目奴还礼,他在走的时候又看了田言一眼。

看着那小子走远了,田言才靠近了目奴,她冲目奴笑道:“我可是第一次来宝珠岛。”

目奴也笑:“恐怕杨易早就来过了,若是说这位小兄弟见过姑娘,那他见的一定是杨易。”

“你是说杨易穿着女装么?”田言冲目奴挤了挤眼睛。

目奴想了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努着嘴没说话。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还有人过来请徐延了,说是徐轼要他过去吃饭,不过却是被徐延拒绝了。

屏风后面,田言刚刚擦了身子往卧房里来了,徐延挑了一指甲的发脂梳理着自己未干的头发,田言披着纱衣往床边坐了,她靠着徐延问:“世子又在用我的发脂了?”

徐延的身子被田言摇着晃了晃:“啊,怎么了?不让用?你吸我的血,吃我的肉,我用你一点发脂都不行?”

“哪有,我没说不让世子用,世子的头发本来便清香好闻,何必还要多涂一层发脂,反而是坏了味道。”田言凑近徐延的头发闻了闻,又伸出舌尖往他的耳朵上去了。

田言往这边跌来,徐延顺势揽着她的腰倒在了床里:“坐了这么多天的船,你不累的?你看我的胳膊上的口子还没好,不如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你勉强饿一下肚子,等明天了,我再好好伺候你,你说呢田女官?”

田言躺在徐延的身侧将他的胳膊抱在怀里,云娘要他的血,还是她在他胳膊上划的口子呢,她冲徐延笑笑道:“我怎么感觉世子有心理阴影了呢?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以后快活呀?若是真的有影响,那可怎么办呀?”

第352章去见旧人

徐延伸手捏了捏田言的小脸儿轻声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呢?本来我也以为那个东西总归是没有坏处的,不过你又不是没有看到安俊背上的口子,直到上了岸,他背上的那些口子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你光图快活了,万一那东西对你的身体有害怎么办?咱们不就是来找徐声了么?等见了她你再快活吧。”

田言了然了,原来不是徐延不想和她做,而是他顾忌许多,可是那东西的结构挺单一的,能有什么坏处?安俊同样吃下的还有徐延的血,而且他原本就是药人,这个也绝对与他背上的小口子有关系,是徐延太过敏感了吧?

“世子,你看徐声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说她会不会有一些特殊经历呀?她能和阿史那合作做事,本就证明她不简单吧?世子明天不妨问她个清楚。”田言伸手去摸徐延的腰了。

徐延捉了田言不安份的手道:“咱们都来了这宝珠岛了,自然是要将想知道的事情问清楚,就怕徐声不肯说清楚。”

“明天世子要带我去吗?”田言忙问。

“你若想去就随我去,你想做的事情,哪一件我是反对的?”徐延说着,他扣着田言的后脑勺将她揽在了怀里,田言笑笑,这一躺下来她也感觉自己有些累了,她闭上了眼睛不肯再动了,没过一会儿,目奴悄悄进来吹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轼便过来了,这个时候徐延与田言刚刚醒,目奴在珠帘的另一边说徐轼来了,徐延挑眉,他披了衣服下了床。

田言懒在床上没动,不过在这里是能听到屋门口徐延与徐轼的对话声的。

“兄长,这是母亲起了大早给兄长做的粥,第一次给兄长做粥,也不知道合不合兄长的胃口。”是徐轼的声音。

“有劳你了,先放下吧。”徐延的声音淡淡的。

“兄长,母亲想你过去同她说话,不知兄长有没有时间。”徐轼又道。

“等见过徐声之后吧,贸然前去,只会相对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延又道。

好一会儿,徐轼的声音没有再响起,田言趴在床上等着,半天了,她却是听到了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接着目奴的声音在外屋里响起来了:“世子,这粥……”

“随其它东西一起扔掉。”徐延回了一句,又往里屋来了。

田言从床上趴了起来,徐延去衣架上拾了外衣往身上披,他看着田言盯着自己看,不由问:“怎么了?有话对我说?”

“世子对徐家人的关怀就不动心吗?”田言问,她想着,其实他还是挺渴望这个的吧。

徐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道:“说起来也好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是一个什么身份的人,说是徐家的长子,可是长子是要被溺死的,他本来也不应该存活于这个世上;现在徐家人当我是徐家的长子,我却是不敢再应这个身份了,我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既然我最开始是先皇后的药人,也是世子的护卫,那我还是先把这个身份做好,再说其他的。”

田言不由感叹,有时候徐延真是冷静的可怕,也理智的可怕。

田言在床上耽误了一些时间,徐延又看了一些夏婵送过来的书信,等着田言终于起床将自己的头发梳好了之后,徐声的马车也过来了。

徐声住的离这里很近,马车没走多远便到了,一路上田言便挑着帘子看着外面,她总感觉这里眼熟的很,她想着兴许是这里也是南朝宅屋建筑制式的原因吧,等马车停了她才将车帘子放下了。

徐延先下了马车,田言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这里等着他们的也是田言的熟人——张带。

张带的胡子还是那么性感,笑容还是那样痞里痞气里,他向徐延行了礼,又笑盈盈地看着田言:“田姑娘,有没有感觉这里很眼熟?”

田言挽着徐延环视了一周,她惊到:“哦……这里不就是郑家后街的样子么!这宅子也是按照郑家的建的?”

张带便笑着点头。

徐延不由也道:“徐夫人为何要这样做?”

张带引着徐延与田言往里面走,目奴与绘美在后面跟上了,就听张带道:“我家大姐得过郑大人的帮助,她一直记着郑大人的恩情呢,虽说郑大人不在了,不过郑姑娘那边,我家大姐还是要照应的。”

“可是你们远在宝珠岛,怎么照应?”田言问。

“我家大姐是要回去的,她始终是郑夫人。”张带又笑。

田言扯了扯嘴角,她挑着眉问张带:“那当初你们为什么要跑?”

张带停了脚步,他叹了口气:“郑大人一死,郑国夫人难免要找人出气,我和我家大姐不是来避难来了么?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家大姐还会回上京,那个时候,郑国夫人可就轻易动不得我家大姐了。”

田言努着嘴看了看张带,她又歪着脑袋去看徐延,却是见徐延同她一样,一脸的疑惑。

“我家大姐在后院里等着世子与田姑娘,对于这里的路,田姑娘轻车熟路,对吧?”张带又笑了笑。

田言抬眼看去,这里真的就如郑家的宅子一样,那片花园的形状、花园里种的花儿都与郑惜若窗下的一模一样,那个小池塘,池塘里养的鱼,池塘边上的大梧桐树,甚至连梧桐树倒映在池塘里的树影也与郑家的极其相似,半开的窗子那边,好像郑惜若随时会露出来脸来一样。

田言挽着徐延往后院走,她都不用张带带路了,倒是徐延,他轻轻道了一句:“郑夫人倒是不见外,可是这样一来,好像我随便进入人家的后宅一样,怎么感觉怪怪的……”

“呵呵……这里是宝珠岛,不是郑家,里面也没有郑家姑娘,只有我家大姐,世子不必多想。”张带开着玩笑。

后院子里的禅房的位置也如同郑家一样,田言远远的从窗子里看到了徐声,她一身素衣,面前有一几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茶盏,她似是感觉到了田言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第353章血缘之乱

田言下意识地裂开嘴角冲徐声笑了笑,徐声已经站起身来往外面来了。

张带往屋门口走去,等他站在了徐声的身后,两个人又一起向徐延行了礼,徐延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一行人这才进了屋子里围着小几坐下了。

徐声抬手给徐延倒茶,她轻笑:“我知道我不辞而别让世子与田姑娘误会了些什么,我也知道世子这一次来找我的目的,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有个机会向世子与田姑娘解释呢,二公子本事大,还真的将世子找来了。”

田言瞄了瞄徐延,徐延冲她扬了扬嘴角不说话,那意思就是说,你想问什么就问,我就是个旁听的。徐延不大愿意与徐家的人说话,在关于徐家的事情上,田言感觉自己是没有发言权的,她只是隔岸观火,又不是身临其境,在这一方面上,她完完全全地尊重徐延,他说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她也丝毫不质疑徐延对徐家人的态度。

“郑夫人,那让我猜猜你为何跟着徐轼来了这宝珠岛吧。”田言做出一幅思考的样子,徐声便看着她微微笑,田言感觉的出来,不管徐声的立场如何,她始终没有拿自己当过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姐姐是田子枫的情人的原故。

“因为徐老爷的身体啊?可是我总感觉不只是这一件事情吧?”没过一小会儿田言又看向了徐声。

徐声叹了口气,她开口道:“徐家的人,尤其是鬼魅一支,是从来不养闲人的,要命的是我的名气不比我姐姐小,许多人也想捉了我去,为了保住自己这点儿自由,我只能为鬼魅做事,可是,也只是配药而已,亲自动手杀人的事情我却是从来没有做过的,遇到惹不起的人,比方说郑夫人,我便躲,这样说来,我是在明哲保身,在不损害徐家人的利益的前提下,我也尽量不去得罪人,我看的出来,田姑娘还没有把我归到阿史那那一类人中。”

田言笑笑,徐声揣摩人的心思还是挺厉害的。

“我过来要做的事情很多,徐老爷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这个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丰臣秀典的人动了。”徐声说这句话时却是看向了徐延。

徐延瞄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茶,他并不打算抬头看徐声,可是徐声这句话明显就是对他说的,田言只好主动问徐声:“丰臣秀典是谁?”

徐声收回了目光又落在了田言的身上:“他原来是吕家的人,为了在东瀛落住脚便改了名字,是吕家管家的儿子,温良海上的力量便是他的势力,我看隆明这个时候在海上也不大自由了。”

果然,东瀛那边有温良的人,可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那边的人还对温良忠心耿耿么?还是说他们这样做,是有什么利益可图的?

就在田言胡思乱想时,徐声又轻声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也在查,二公子与他们交过手,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我想,这个时候,他们也正想将势力往赤离岛那边伸吧,我估计张德本那一边很快便会头疼起来的,二公子打算在这里站稳脚跟,当然了,我说的不是在宝珠岛上。”

“是在宝珠岛周围的几个小岛上吧?”田言问。

徐声有些意外,她问田言:“姑娘也知道这周围是有几个小岛的?”

“我爹留下了些旧图,我在上面看到的。”田言抿着嘴笑。

“不错,周围这五个小岛二公子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不过通往这几个小岛的航线上大多有漩涡,不过这反而也成了那些小岛的天然屏障。”徐声倒是坦白了。

田言扭头看了看徐延,徐延也歪过头看她,他面无表情,田言便也不多说什么,徐轼的人去了,徐延的人也去了,她真怕这两拨人碰个照面,田言想象了一下,她想着那种场面应该会极其尴尬。

“徐家家主的身子是怎么回事?”徐延终于是开口了,田言还以为他会一直不说话呢。

徐声也有些受宠若惊,她坐直了些身子道:“他的身子与楚房的有些像,就是年头儿长了,药石无医,如果我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世子在这里也能看着他走远最后一程,这也不是坏事,不过,就怕二公子病急乱投医,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传回来的消息,说徐老爷这病是可治的,发话的正是丰臣秀典,而且还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这个人,恐怕会让田姑娘你头疼。”

田言倒有些疑惑了,她问:“让我头疼?你是在说杨易?”

“杨易已到了甲腓了,至于他怎么坑蒙拐骗那边的人那就是他的事情了,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人。”徐声笑了笑。

田言也跟着徐声扬了扬嘴角,她认识的人不多,那徐声说的会是谁?

这个时候徐声给了张带一个眼色,张带转身往书架那边去,他拾了上面一个小卷轴又回到了小几边上,徐声接了小卷轴打开,又倒过来递给了田言看。

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细长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精明,尖尖的下巴,一看便是平时里装绿茶,关键时刻又狠辣的人。

“这位姑娘是谁?你说的让我头疼的人是她呀?我确信我没有见过她。”田言冲徐声道,徐延这个时候也在盯着那幅画像看。

“她叫杨曼,姑娘猜猜她是谁。”徐声接着笑。

“杨曼?姓杨?蛮山的人?同杨瑶杨珊她们是一起的?”田言想也没想便答着。

徐声伸出手指点了点画像上的人,她笑道:“她是杨易的亲妹妹,她与杨易一个爹,你与杨易一个娘,杨易非要扮成你的样子装作香姬公主去甲腓,我猜着与他这个妹妹也有关系,杨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也不知道,二公子传来消息后,我还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呢,可是想想当年那些为了生骨种不惜拿人命当牲畜的人的德性,杨易有一个妹妹,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第354章三代目者

田言眯了眼睛,徐声的话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当年那些人的德性?杨易有这么一个妹妹也是情理之中?就在田言还在发呆时,徐延又开口了:“她也是药人吧?”

徐声叹了口气:“不是的话,她真没有出生的必要,我有的也只是她的画像,她本人我还没有见过,不过我知道她就在外海的大船上,与丰臣秀典一起,二公子向世子要温良了吧?那么二公子很快就会带着温良去找丰臣秀典做交易。”

“郑夫人为何要对我们提及此事?你是不是在说这个杨曼认得我?”田言反应过来了。

“她还要捉你,听说你是后来被阿史那下了药,身体并无异样,她才想捉你去研究的。”徐声又道。

徐声不提这个还好,她一提,田言便又想起来了,她之前一直以为是徐轼给她下的药,可是没想到却是阿史那,现在徐声也亲口承认了,那么阿史那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着田言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徐声便又笑了:“我知道姑娘在想什么,我是与阿史那共事过,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有时候他真的就是一位大师,一幅参透生死的模样,有时候他也挺斤斤计较的,他能将我看在眼里,也不过是我的脑子好使,对生骨种的研究比别人精通一些,我在他身边做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半分差错,至于他为何对姑娘下药,我实在是想不通,因为他曾是先皇后的助手,按理说他应该看不上像姑娘这样从未接触过生骨种的人,他就算要研究,台阶也会比我高的多,比方说,他应该对世子和太子有兴趣,可是他竟然对姑娘下手了,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吧。”

田言抿着嘴不说话了,徐延的视线还落在那幅画像上,他轻声道:“是啊,阿史那是不会对一个普通人下手的,阿言的外祖母也曾参与过那件大事吧?包括那位不明身份的蛮山浪人,也就是阿言的外祖父,联系起这一切来,阿言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徐延说完抬眼看向了徐声,徐声的身子突然僵了,张带的身子也僵了,田言看了看徐延,又看了看徐声与张带,徐延的目光并不可怕呀,为什么徐声与张带这幅反应,好像他们突然受了多大的刺激一样?

就在田言想笑笑和徐声搭话时,张带开口了:“世子的意思是,世子与郑惜若姑娘这些人是人蛊的第二代,而田姑娘是第三代?那位杨曼姑娘也是第三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阿史那不但要对田姑娘动手,恐怕他的人早就在海上盯着丰臣秀典了。”

这才叫一语醒惊梦中人,田言突然感觉自己的穿越都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了。

徐声的胸口一起一伏,看样子,她也是这样想的,张带只是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那么……田姑娘从小就大就没有经历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徐声的笑有些勉强。

田言看了看徐延,徐延也正在看着她,只是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了,田言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我娘被赶出池州的时候,我们回百叶山的路上我发过一场高烧,我娘差点儿以为我就去了,然后我挺过来了。”

“那,田公子呢?”徐声又问。

田言拧了眉心,她想了想自己在百叶山的情景,这才道:“他好像从小一直咳嗽,现在也咳嗽,而且自从他考入上京大书院之后就开始喜欢睡觉了,听闻教他上课的夫子一讲课就让他在后面站着,可是他站着也能睡着……阿史那不会悄悄在某个时间里对阿词也下手了吧?”

“应该不会,你们是亲姐弟,他只会对你们其中一个人下手,如果两个人都下手了,那不就没意思了么?”徐声轻声道。

“先说说福王的事情吧,这个事情你们现在只是猜测,我们还没有与那位杨姑娘打过交道,如果杨易过去就是为了她,那我们这里会省心很多。”徐延插了一句。

徐声笑笑,她只好冲徐延道:“世子可是带了些福王的东西?我想云娘她们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徐延垂头不语,田言忙转身叫了目奴,目奴近上前来从袖子里拾出来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田言,田言将小瓶子放在徐声的手边:“呐,福王的。血肉、精尿,都有,打开瓶底的机关,里面是五个格子。”

徐声笑笑将瓶子收了。

田言还打算问徐声一些问题的,可是徐延却是起身了,田言忙又看了徐声一眼也跟着起身,徐声与张带一起将徐延等人送了出来。

张带没有送田言,又因这里与郑宅建的一模一样,田言轻车熟路地带着徐延出来了,等到两个人上了马车,田言才小声问徐延:“世子为何不不再多问徐声一些问题?”

“我们在问她,她也在打听我们的底细,这些事情夏婵她们都会去查的,更何况那个丰臣秀典根本不清楚我们的实力,他们就算对付我们也要好好探查一番,他们不动,我们便不动,他们一动,我们才动,用不着徐声在这里提供一起看似有用,实则对我们没什么价值的消息,她背后的大树是徐家,她不可能真的为我们着想。”徐延也轻声道。

“世子不感觉那个丰臣秀典和那位杨曼的姑娘挺可怕的么?他们可是在东瀛蛰伏了这么多年呀。”田言又道。

“如果我们是东瀛人,他们在天朝蛰伏了许多年那才叫可怕。”徐延捉了田言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没再多话。

这样一来,田言便明白了,东瀛到底是个弹丸之地,吃的喝的用的,连兵器样样比南朝差上一大截,他们就算是在那里蛰伏,顶多就是繁衍了一堆人口而已,说不定那些人口还个个是矮子,大家都说外海上多了这么一股势力,可是细细想起来,这股人不但不可怕,反倒有些可笑,他们的名号,顶多也就是吓唬人而已。

第355章不写章名

田言反握了徐延的手,她轻声道:“唉,我可真是不想这里再生出什么是非来了,最好是徐声将福王的解药配出来,然后我们拿了回神仙岛,再收队回建邺,这样最完美。”

徐延冲田言笑笑,没说什么。

她想的是好了,可是如果是非非要来惹他们,那他们哪里能逃得掉。

田烟睡到午时才起,这个时候她正坐在书房里发呆,田忌坐在她对面抿了一口茶水,他问:“哎,你发什么呆?如果不舒服就去再睡一觉,这些天船晃的我头昏,你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田烟摇了摇脑袋道:“不是……我是感觉在这里坐着好像又回到了建邺。”

被田烟这样一提醒,田忌也感觉这里的氛围的确比神仙岛亲切多了。

卫兰提着宽刀从外面进来了,她路过书房时往里面看了一眼,见田烟与田忌正大眼儿对小眼儿地发呆,她捋了一把自己高高的马尾抬脚进了书房的门。

“我说两位,您这是没睡醒啊?”卫兰靠着门框与田烟说话。

田烟与田忌木然地看向了卫兰,两个人都没有吱声儿。

卫兰笑道:“这里不比神仙岛,你们不必拘束,这个宅子方圆几里都是南朝人的地盘,也可以说是徐轼的地盘,出了这个大宅子往南面去有一条很繁华的南人街,你们可去那里走走,也放松一下,你们在神仙岛上受苦了,也在船上受累了,不过如果打算去的话,记得叫上崔九……啊,崔九不在,你们叫上慧理吧,她好像暂时没活计。”

“不用了,咱们来这里又不是游玩来的,如果阿言姐姐感觉有必要,她会带我们去的,慧理他们个个都一幅备战的样子,我们实在不想麻烦他们。”田忌冲卫兰笑了笑。

卫兰多看了田忌几眼,她轻声道:“也是啊,说来也是辛苦你们了,在家里有人照顾着,到了神仙岛起码还有车马行的人使唤,这一来宝珠岛,连个使唤的下人也没有了,事事便要你们亲力亲为了。”

“卫兰姐姐说笑了,我们在家也是亲力亲为的,尤其是像我爹这个样子的,我们迟早是要进职方司做事的,哪怕是为了给外人做做样子,也得什么都会做呀。”田烟也笑笑。

卫兰挑眉,她没再在这里多停留,和田烟田忌打完招呼便又提着宽刀走了。

“比起慧理他们来,我倒是感觉咱们是托后腿的。”田忌突然来了一句。

田烟瞄了他一眼,没作声。

正说着,田言往这里来了,她身后只有目奴跟着她,目奴小声冲她道:“属下也怕咱们的人与徐轼的人碰上,你说两方人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或者干脆一起结伴上岸?不过还真让姑娘猜对了,在徐声他们的认知里,这宝珠岛周围是有五个小岛的,实际上应该是有七个,另外两个小岛没有被当年的徐音发现,兴许是她累了,不想再去了,也兴许是那边的水太黑了,过不去,不管如何,咱们的人已经去了,黑田与安俊的水性最好,两个人分别往东面去了,听慧理说她对那边的水域也有些印象,她曾和利世他们在水里飘了数十多天,不过现在那里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她也说不清楚了。”

“我只希望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嘘——书房里有人……”田言轻声道。

田言轻手轻脚地进了屋里,正看到田烟在打哈欠,她笑着过去靠在了桌边,田烟和田忌齐齐看向了她。

“阿姐你回来了?这在神仙岛上的时候我们还有事情做,到了这儿,反而没事情做了,你给我们派些活计呗。”田烟无精打采的。

目奴动了动眸子开口了:“不如姑娘骑量马带着烟姑娘与忌公子去南边的街上走一圈儿?又踩了路,又散了心,回来也能与咱们的图互相核对,两不误,属下看,在神仙岛上闭门不出,又在船上晃了这么多天,烟姑娘想来闷坏了吧?”

“刚才阿兰姐姐也这么说,但是我们不想麻烦慧理他们,咱们带的人本来就不多,个个有事情要做,我们才不想拖人后腿呢。”田烟又道。

田言想了想,她轻轻拍了拍桌子起身了:“骑什么量马,直接将量车组装好了坐车去,骑马多累啊,走,咱们几个也去活动活动,看看南朝的人在这里弄出一个什么繁华街道来了。”

田烟和田忌稍稍提起来了些精神,四个人起身往后院里去了。

兴许是徐轼打算让他的爹娘远离闹市好好休养,目奴所说的那条街离这里比田言想象中的远,不过却也比她想象中的繁华。

这里什么人都有,又没有官府的条例管束,所以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

量车走的有些颠簸,这里的路有修过,不过与上京建邺是不能比的,前面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穿着的衣服也各式各样,随即叫卖声越来越响,人群的喧嚣声也越来越大了。

田烟挑着一侧的马车帘子往外看,田忌则是歪着头去看另一侧,田言干脆与目奴坐在外面赶着车。

烧饼的香味传来,田言扭头看向了目奴:“哎,你去买几个,我馋了。”

目奴靠路边停了车,她也不下车,只管叫那卖烧饼的小子:“伙计,你过来!”

那伙计忙擦了一把手跑了来,他见目奴是说南朝话的,他先上来套近乎了:“哟,姑娘也是南朝人呐!我们也是!我们是海州人,这不是得罪了当地的豪强,自己又咽不下这口气,干脆随船逃到这里来了!这里南朝人多,不是家也是家了!姑娘您几个烧饼?小的多给您夹几块肉!”

目奴笑盈盈付了大钱,那伙计乐呵呵地接了忙去包烧饼去了。

田烟和田忌早就听到了目奴的话,两个人正眼巴巴地等着她递烧饼进来,田言也钻进了马车里,她好久不吃这种南朝味儿的烧饼了,这吃的更多是个情怀。

“姑娘不打算下去走走么?”目奴在外面轻声问。

“算了,少惹人耳目。”田言顺口一答。

第356章埂下浪人

目奴笑笑没说话,里面那三个人在吃吃喝喝,目奴将车马放慢了速度慢悠悠地在街上行着。

田烟抹了一把嘴,她小声道:“这里乍一看与建邺没有什么区别么!我听着他们说话都亲切!”

田言瞄了田烟一眼不说话,她挑了车帘子去看目奴,见她刚好经过一家成衣铺子,田言忙从马车里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哎,停一下,给阿烟和阿忌买两身衣裳。”

目奴在铺子的一旁停了车,几个人陆续下了车往铺子里去。

热情的掌柜的立刻来迎着了,田言抬眼看架子上的成衣,她记得她上一次这样轻轻松松地逛街还是和卫兰一起在车马行的时候,她想着不如也稍身衣裳给卫兰。

田烟挑着一件翠绿的裙子看着,目奴突然从对面过来,她碰了碰田言,田言扭头便看到了目奴眯着的眼睛,她伸手碰了碰田烟道:“阿烟,走了。”

田烟怔了怔,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田言已经拉着她往铺子外面去了,后面的田忌还嫌她走得慢,推了她一把,他们身后的掌柜还着急地道:“哎?几位姑娘,楼上还有更漂亮的衣裳呢,您不再看看了?”

田忌催着田烟上了马车,田言也钻进了马车里,目奴调转了车头往回走,田烟小声问田言:“怎么了阿姐?”

“有人在盯着我们。”田言轻声道。

田烟后知后觉地点头,田忌在一旁教训着她:“下次阿姐让你动你就动,别磨磨蹭蹭的,哪天自己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你没看到这大街上的人是允许带刀的么?”

这才刚刚反应过来的田烟立刻缩了缩脖子不作声了。

马车的速度在加快,马车的颠簸也越发的剧烈了,车里的人不得不紧紧扶着马车,直到马车离开了热闹区,速度才减下来。

车里的田烟与田忌松了一口气,田言动了动自己咯的生疼的屁股,挑开了马车帘子,她看向目奴,却是见她下了马车,她瞬间意识到刚才盯着自己的人极有可能是跟过来了。

“目奴!”田言叫了一声。

目奴也不回头看田言,她只是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里是一片庄家地,田言也说不清楚那地里种的是什么,两边的地洼下去很多,马车在粗糙的田埂上停着,通往徐轼那边住宅区还有一大段距离。

“我们直接回去不就好了?反正那人也不敢现身!”田忌在马车里小声道。

“不一定是杀手,兴许是熟悉我们,或者熟悉目奴的人,跟了过来兴许是有话要说。”田言随口答了一句。

田忌不作声了,田烟也往田忌那边靠了靠,田忌虽说是她的弟弟,可倒底也是个男人,她靠近他一些心里便多一些安全感。

目奴指尖上闪着银光,她往田埂的边缘走去,一时,另一边的田埂上突然传来了声音:“在这里。”

目奴还没有转过头去,一束银光已经越着田言的头顶扑向了那边,“铮铮铮”几声碎响之后,目奴收银丝,田埂下面也爬上来了一个脚上沾满湿土的男人。

男人站在田埂的边缘,他也知道自己太过靠近马车目奴便不会手下留情了,目奴往田言那边靠去,田言看那男人的刀一直收在刀鞘里,哪怕是目奴对他出手时,他的刀也没出鞘,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对他们并没有敌意。

“敢问阁下是?”田言开口了。

那男人盯着田言看了一会儿,他从自己的怀里拾出来一个小卷轴,又好像在拿卷轴上的东西与田言作对比,接着他将卷轴收了双膝一跪,双臂往前面的地上一伸,行了个大礼,嘴里还喊着“香姬公主”。

田言挑了眉看向了目奴,目奴也有些哭笑不得,她问那个男人:“香姬公主不是回甲腓了么?还有,你倒底是谁?”

那男人这才抬了头道:“属下叫孟津,已经在上京见过了田公子,本院传来消息说回甲腓的香姬公主是个男人,属下便急急赶往宝珠岛了。”

田言的舌头轻轻在自己后槽牙上磨上,她轻声道:“杨易这么快就露馅儿了?等等,你已经在上京见过田词了?谁派你去的上京?你在这里又有多少人?那你就是甲腓人喽?”

“属下是清河人,清河国在七年前被甲腓所并,属下奉大将军之命来南朝寻找香姬公主,手下还有九人。”那男人交待的倒是明白。

“阿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隔壁的林子吧,谁知道附近有没有徐轼的人。”田忌在马车里提醒着。

田言冲田忌挑了挑眉,这伙子心细挺细啊,连这个都想到了,田言给了止奴一个眼色,目奴上了马车,田言这才冲那个男人道:“去东边的林子里说话。”

那男人应了一声,跟在了马车后面。

在林子里问了那男人一番话之后田言大概明白这个男人的来历了,他所说的清河国离甲腓不远,清河国一灭,他跟着他的主子归顺到了甲腓,不过他的主人颇受排挤,兴许是他的主人也是为了这一帮兄弟着想,还挺能忍辱负重的,而像这种出海的远活其本上都交给他们来办,他们也任劳任怨。

田言把剩下的烧饼给了孟津,孟津当着她的面儿一口气吃了个清光,好像还没饱的样子,田言叹了口气问:“你出来干活也不吃饱啊?”

孟津垂头道:“我们的经费有限,只能忍着。”

田烟和田忌坐在马车外面,两个人像看一只稀有动物一样打量着孟津,目奴也靠在马车上不说话。

田言只好又问:“那么大一个甲腓国……当然了,和南朝没法儿比,我是说,你们人口也不少了吧?还没生出女儿来么?”

“生出来了,不过属下找公主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孟津依然垂着头,田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礼数,他爱垂着头,就让他垂着吧。

“哦……另一个原因,因为我是生骨种人蛊的第三代,是因为这个吧?”田言换了姿势瞄着孟津。

第357章没有章名

孟津依然垂着头,只是没有再说话。

这种事情田烟与田忌有些插不上嘴,目奴也不打算打断田言与孟津的交流,只是在田言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又问他:“那,你其他的同伴呢?”

“在闹市以外的一座破土地庙里。”孟津回答。

田言往马车上靠了,她瞄着孟津语气放温和了些:“那,现在打听到我的下落了,也见到我的本人了,你们打算怎么做?回去报信儿吗?”

孟津的脸突然就红了,他低声道:“我们已经没有回去的盘缠了,不过属下可以向公主保证,属下是不会伤害公主的。”

田言抿着嘴看向了目奴,目奴挑了一下眉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田言轻声自言自语:“你们也是不容易,出来做任务竟是回去的盘缠都没有,真怀疑那边的人是不是放你们出来自生自灭,人家兴许并不指望你们完成任务,只希望你们这一支不是本部的人死在外面……”

听到这里,孟津的喉结竟是动了动,好像别人戳穿了他的心事一样。

田忌突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离田言近了轻声道:“阿姐,我看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听他的意思,他的主子在那边是不受待见的,人家将他们放出来,明面上是做任务,可实际上他们却连饭都吃不上了,这不就是变相的铲除么,可是他们又都是杀手,除了做上面交待给自己的事情,也没别的指望了,所以,哪怕他们心里明白,可是总要找些事情来做。”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有十来个人,这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哪里安放他们?”田言问。

田忌扯开嘴角,他的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阿姐虽说平时损人一点不留情面,可是阿姐在说这话时心里便打定主意对他们负责了,既然是这样,不如直接将他们送往集尘大哥的船上,他们不能回徐轼那里,也不能继续在这里游荡着,如果那边真的是甲腓一家独大了,那对阿姐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依现在情况来看,阿姐兴许用得上他们,当然了,前提是他们愿意为阿姐办事。”

“田忌公子越发有杨开雨的模样了……”目奴在一旁轻声打趣着。

田言也惊恐地看了看田忌,他年纪小,心思却如此缜密,她刚才都不知道如何安排孟津,他却是说出了最好的方案,她真是庆幸自己将田忌带过来了。

“就按你说的办,目奴,发信号,现在先带他们去船上吃一顿饱饭,我同世子说了,随后再做打算。”田言说着,还伸手拍了拍田忌的肩膀,田忌害羞地笑笑,垂下了头。

而孟津,他还是那般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目奴已经发了信号,不多时夏婵赶来了,她的身上是干的,头发却是湿的,也不知道是刚出任务回来,还是刚刚打算休息,她将孟津带走了,田言与目奴则是急急往徐家那里赶了。

等到田言回到自己住的宅子时,她发现徐轼正在院子里发呆,他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不远处的书房一动不动,连几片小小的圆圆的树叶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他都没有察觉。

田言默不作声地站在徐轼的身后,他不动,她也不动。

好一会儿,徐轼突然叹了一口气,他转过了身来,在看到田言盯着他看的一双眸子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又笑道:“阿言……阿言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田言扯开了嘴角道:“有一会儿了,你站在这儿干嘛?还望着世子的书房?又有了要他性命的新招术了?”

“新招术还没想出来,不过我想我还是有办法让他回不了南朝的。”徐轼明明说着阴谋的话,可是脸上的笑容却如此单纯,眼里也明澈干净,田言惊恐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徐轼快步往外面去了,田言多看了他的背影几眼,往书房那边去,而徐延并不在屋子里,这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田烟与田忌已经回房休息了,田言转身往卫兰那边去。

田言往屋子里去,正好,图图正从屋子里出来,田言差点儿撞上他,她抬头迎上了图图一双浅灰色的瞳孔,她暗暗在心里惊艳了一番,又感叹着这对卫兰来说倒底是福是祸。

“崔九……受伤了。”图图伸手扶稳了田言,他一面说话一面鼓弄了嘴里的糖块一下。

田言往里屋看了一眼,她小声冲图图道:“图图,花生饴不能多吃,会坏牙的。”

“我有刷。”图图冲田言笑笑,一缕不听话的银发从他的耳边垂了下来。

田言望着图图这比自己高了近两头的大个子摇了摇头,她往里面去了。

崔九光着上半身趴在塌边,卫兰正伸手将一支小刀往灯火上烧着。田言靠近了才看到崔九的肩膀上有一处箭伤,她坐在了塌边问:“怎么伤的?”

崔九扭头看了一眼田言,田言伸手将他按了回去,卫兰也不看田言,接着烧自己的小刀:“中了人家的鱼箭,听稍信儿回来的人说他们发现了丰臣秀典的船,他死活要靠近,被人家射了一箭。”

田言一挑眉,她有些恶作剧地伸手拍向了崔九的伤口下方,崔九疼的一哆嗦,他哑着嗓子低吼:“你干嘛!”

“哼……你是不是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了?我就不信夏婵没告诉丰臣秀典是是什么来历,你也敢靠近?”田言说着瞄向了卫兰。

崔九用手背垫着自己的下巴,他道:“我看着上面有一个人很眼熟,想去证实一下。”

“你看着?丰臣秀典的大船不可能比我们的小,你在海里能看清楚大船上的人?还是说,你爬上去了?”田言瞪大了眼睛。

卫兰烧好了刀,她示意田言坐远点儿,自己拿着小刀靠近了崔九:“他当然是爬上去了!要不然船上的射手怎么可能射得到他?他在水里,人家从船上往下看,根本看不到人好吧?你又不没体验过,连小船都看不到!太小了!”

第358章把话说开

“啊——嘶——你……你能不能轻点儿!”

崔九的上半身因疼痛弓了起来,卫兰像是出气一样的还伸手将他的腰按了下去:“哟,很疼呀?下次还爬不爬人家的大船了?”

“有集尘他们在水里接应我,我又不是一个人爬上去的!卫兰!你出气也不能出在我身上!”崔九说起话来直打颤。

“可是中了人家的鱼箭的只有你一个人哟!”田言在一旁添油加醋。

“而且我还是特意嘱咐夏婵将你带回来,我亲自给你处理伤口哟!”卫兰的语气里满满的兴灾乐祸。

崔九扭头瞪了这一对一唱一喝的姐妹,不过田言和卫兰却是默契地冲他挑挑眉,崔九认命地趴了回去:“不会有下次了……”

卫兰将手伸向了田言:“把你手边的绷带递给我。”

田言听话地照做了。

“你又不是死士,探查丰臣秀典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着什么急?阿言和郑家姑娘关系要好,崔十也是你的亲弟弟,如果让郑家姑娘人家那对夫妻知道你在这里受这等苦,你说人家心里怎么想阿言?崔九,你给我说句实话,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呀?你是不是看中了我们重意气,你这么卖力,好让我们记你一辈子呀?”卫兰说的暧昧,明明就是那个意思,却又不把话挑明,看来她的耐心也到头儿了,她就是想知道崔九是怎么想的。

田言给卫兰使了个眼色,卫兰却装作没看见,这样一来,田言反而感觉有些尴尬,卫兰却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趴着的崔九一直没吱声儿,卫兰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腰身:“怎么了?说话呀,咱们这关系,你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田言又为难地瞄了卫兰一眼,卫兰却示意她不要多话。

好一会儿,崔九才吐出了一口长气,他轻声道:“我就是想知道,以我这样低的出身,能达到多高的高度,以后又会遇到一个什么的人共度一生。”

卫兰侧过脸去看崔九的神情,崔九却别过脸看向了另一边。

“什么意思啊?我没懂?”卫兰问。

“郑大人一事之后,十郎本想让我到车马行做事,我亲爹这边突然也关心起我来了,说要我不必急着回滁州,还给我介绍了婚事,又修书给了我养父,也就是我叔父家里,那位姑娘是个能打能扛的,走镖也是一位好手,只是我感觉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爹生气我不中意人家,我便跑了出来,刚好,郑国夫人又缺人,我便带着那一支黄泉往赤离岛上去了,虽说我平时不多话,不过却向来不是个听话的儿子,我也不知道心里怎么会有一份莫名其妙的不甘,这样的心事,真的好难排解,呵……只能找刺激转移注意力喽。”难得崔九说了一大串长话,田言和卫兰怔着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卫兰给崔九裹好了伤口,她轻声道了一句:“这下好了,接下来十天半个月你不能下海了,也不能找刺激了。”

“你这种人才活的最累,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想不开。”田言也接了一句。

卫兰突然起身蹲在了塌边,她盯着崔九看,崔九支撑起上半身躲了躲卫兰,卫兰便换了方位接着看崔九,崔九吱吱唔唔地问:“你还要问什么话就直接问,这样看我你脸不红吗?你可是有男人的人!”

卫兰挑眉:“说实话,你是心里有人了吧?是我还是阿言?还是阿言身边的人?不过照我对你的了解,是阿言对不对?你不是不甘,而是想看看,自己能做到的顶点,是接近她到什么程度,是吧?”

田言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她看着卫兰不知所措了起来,崔九又躲了躲卫兰,可是卫兰并不打算放过他,她接着道:“你知道自己没法儿和徐世子比,但是你就是想守着她,对不对?你也不图别的,只图她记着你,哪怕像她记着崔十郎,记着郑惜若一样,最好是,她拿你当集尘一样,快认你是亲哥哥了,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是个粗人,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崔九伸手够了一旁的枕头压在了下巴底下。

卫兰起身,她收拾着桌子上的小刀又开口:“其实阿言一直拿你当个难得的人,如果说二十年出一个目奴,那四十年出一个崔九,阿言,你是不是这样看的?”

田言的理智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她起身往卫兰对面的椅子上坐了苦笑道:“你今天干嘛把话说开了?我们以后还怎么相见啊?”

“就那么见呗,你没看到隔壁院子里的姑娘天天对着我家图图抛媚眼儿么?我还自豪呢!她们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结果不是?我家图图又瞎,又看不到。崔九的确是个难得的人,不把话说开,他便一直抱有侥幸,这样对他来说反而会害了他,他应该活得更明白,更理智一些,后半辈子还长着呢,你也不想他这么一直混混沌沌着吧?”卫兰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刀往书架那边去了。

田言想想,好像卫兰说的也有道理。

她看了看在一旁趴着的崔九一眼,他却还是将头埋在枕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田言悄悄起了身往外面去了,卫兰扭头看了崔九一眼,她淡淡地道:“阿言走了,你不用埋着了,能喘得过气儿来吗?你不会想把自己憋死吧?”

崔九侧过了脸枕在枕头上,没搭理卫兰。

卫兰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在了崔九的身边,她语重心长地道:“崔九,这个和出身没关系,阿言初到世子身边时,世子的处境你想来也明白,他是随时要被先皇暗杀的人,沈弈星那种身份以上的人,任何人都可以羞辱世子,你看看郑国夫人,有多少次当着众人醉酒抓伤世子了?靠山王府连个下人都没有,连打扫院子的都是暂时没有外差可出的腾龙密谍,而且世子还真在邶被人埋伏了,你说阿言能不懂么?跟着世子能有前途么?”

第359章雨打芭蕉

崔九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卫兰在他耳边絮叨个不停。

“阿言为了世子受了多少次伤了?如果不是她就铁了心想跟着世子,她也不能可能被阿史那盯上的那么快,感情这种东西,就是一眼之间的事情,你说当初在百叶山的时候,阿言知道世子的身份么?她也不知道,当时世子那样落魄,还被一个太监追杀,你说阿言怎么就一眼认定了世子呢?缘份这个东西啊,是不是挺玄妙的?他们两个就像长刀对上了刀鞘,配对好了,你再这么为难自己,那岂不是太和自己过不去了了?”卫兰又道。

崔九还是没有说话,卫兰垂头看了他一眼,她还以为他睡着了,见他还睁着眼睛,大眼睛还眨巴着,卫兰这才接着开口:“阿言漂亮吗?漂亮,可不算是顶漂亮的,我不就比她好看吗?她算是顶聪明的吗?也不算,徐声比她能算计多了,她就是对人没有戒备心,对人也真心,你看上她哪一点儿了?你给我说说,我按照这个标准给你找一个,嗯?”

崔九换了个姿势轻声道:“我哪里知道,我若是知道我早找了……有时候只感觉她胆子太大了,我只是一时好奇想接近她;有时候又感觉她好骗,我一个谎言她便认真听了;也有时候感觉她并不记仇,仇当场报了便又拿那个人当一个良善之辈看待了,你说她这种人,是不是很奇怪?”

卫兰叹了口气道:“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今天把话说开了,估计以后阿言也疏远你的,她是个干脆利索的人,她给不了你的东西,她就不给,也不给你幻想,你也好好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阿言想的和我一样,都希望你过的好,顺心如意。”

崔九歪着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不吱声,卫兰又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往外面去了。

田言往徐延的书房里来,正好看到徐延正在书房的门口看着她,她快步几步进了屋子里,徐延冲她笑笑捉了她的手:“遇到东瀛的人了?”

田言反应过来,这是夏婵将她遇到孟津的事情告诉徐延了,她立刻道:“嗯,我估计那是我遇到的最憋屈的探子,饭都没吃饱,还吃了我们好几个烧饼呢。”

徐延抿了抿双唇没再说话,田言抬头看着他望着远方的眸子,他的眸子轻轻动着,似是在认真思考什么,田言伸手抱了徐延的腰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等着他搭理自己。

“这样吧,你以后就寸步不离地呆在我身边,哪怕是去街市上我也同你一起去,这里有徐轼,海上还有丰臣秀典和温良,我可不敢像平日里那样放你一个人行动了。”

徐延低头看田言,他感觉自己的腰身一紧,田言勒紧了他,认真地回答着:“好。”

徐延笑笑,将她揽在了怀里,又将他的小脑袋扣进了自己的颈窝里。

神仙岛上极少雨,不过兴许是宝珠岛八面迎风,这里倒是雨水多。

夜色不算浓,细细的针雨为瓦房铺上了一层水光,夜色里时不时有人影掠过,大宅子之中昏黄的灯笼闪烁着光芒。

棕红的床幔分外柔软,蓝底繁花的被子半个被扔在了地上,一时,床幔里伸出来了一只细嫩的手死死拽住了床幔,接着床幔“嘶啦”一声被撕扯了下来,重叠的喘息声暴露在了整间屋子里,徐延的手按在了床沿上,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着,胳膊上有汗珠顺着他结实的手臂滑落到了手背上,一时,一条修长笔直的小腿从他的肩膀上滑了下来,落在了床外,徐延立刻伸手将那条腿捞了,收在了床里。

“刚出了一身的汗,小心着凉……”徐延简短的一句话里都换了一口气,他双肘抵在田言的枕边,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之上,田言颈侧的肌肉随着她的呼吸舒张着,颈窝里沾了一堆湿嗒嗒的头发。

一缕津水顺着被子的褶皱凹槽流了下来,田言的小腿上都沾了一缕一缕的白色絮液,徐延刚要起身,田言抬起双腿勾了他的脖子,徐延的身子被一压,瞧着田言抬起下巴闭上了眼睛,他抿了双唇笑笑,额头上的青筋也突了起来。

徐延伸手拖了田言的后腰,他后背上的头发全沾在了他的肩侧,屋子里雨打芭蕉的声音越来越大,都盖过了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外屋里的目奴终于是睁开了眼睛,她碰了碰旁边的绘美,轻声道:“姑娘这是要升仙了吧?听这动静,马上就登极乐了?这万一要是过去了怎么办?用不用我们现在送清心丸过去?”

绘美可比目奴正经了多了,她轻手轻脚地往里屋那边去,又小心翼翼地挑了帘子,瞧着屋子里一地的狼藉还有被撕下来的床幔、两个人身下那湿嗒嗒的被子,绘美垂头退了出来。

“我去烧热水了,那被子和床幔就直接换新的吧,洗起来怪麻烦的。”绘美小声道。

目奴挑眉:“到底是南边的风水养人,姑娘这体力越来越好了。”

“少说些有用没用的,你还不去偏屋拿新的被褥?”绘美说着穿了鞋往偏屋里去了。

天边露出来一抹鱼肚白,雨下了一夜停了,浅浅的月色挂在天上,若隐若现,宅子上未散尽的水色将整个宅子衬的新鲜明丽。

当徐延洗好了身子在屏风后面换衣服时,田言才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目奴抱着新被子过来,她看着田言脸侧还挂着一截絮白,便提醒了她一声,田言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她从床上下来,却一时腿一软跪在了床下,还好,床下有被弄脏的被子,她的膝盖这才没有受罪。

目奴挑眉,她只能扶着田言往屏风后面去,徐延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是抿着嘴笑了,田言往水桶里坐了靠近着桶壁闭上了眼睛,徐延示意目奴退下,他拾了抹巾往田言身后来了。

绘美正在换新的床幔,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动静,目奴将被子交给绘美,转身往屋外去了。

第360章明里挑逗

屋门口的走廊下站着一个面生的小哥,小哥看起来有些害羞,她抬眼看了目奴一眼,又忙低下头道:“请这位姐姐转告诉世子与田姑娘,说是二公子请他们过去吃饭,另,还有一位客人到了,想来世子与田姑娘会乐意见到的。”

目奴看着那小哥不说话,那小哥却也只是说完话便走了,目奴转了身往里屋去,见珠帘那边的屏风后面,那一对璧人正如胶似漆。

徐延扣好了腰带从屏风后面出来了,目奴在珠帘外面轻声道:“世子,徐轼的人来请世子和姑娘过去,还说来了一位世子和姑娘感兴趣的客人。”

徐延扯开嘴角轻笑:“哦,难不成他将丰臣秀典请来了?”

屏风那边的田言也听到了,她立刻动手清理身子,本来她还打算在桶里泡上一会儿,这下她得赶紧出来了。

若是平日里,田言多半会穿男装,只是去徐轼那边时,又会见到徐老爷和徐夫人,她便要换一身体面的衣裳了。

绘美为她挑了一身乳蓝的长纱裙,裙底有水蓝的滚边,滚边之上还落着一圈小白花,显得她水灵灵的,又清纯动人——说来是这种颜色实在是让男人和长辈们没有抵抗力,男人多半会生出怜爱来,长辈多半会生出关切来。

徐轼就在隔壁,两方人也就隔了一道高,田言提着裙子好不让自己的脚尖踩到滚边,徐延握着她的一只手,两人往隔壁来了。

刚刚穿过花园,花园里的凉亭里便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田言抬眼看去,见徐氏夫妇就坐在凉亭里,而凉亭里除了有徐轼之外,还有一位乳蓝长裙的姑娘。

正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虽说两位姑娘身上的衣裳的款式还是有些差别的,可是这相同的色调,相同的配纱就已经算是撞了。

“兄长,阿言姐姐!”徐轼先叫了一声提了一把衣摆往凉亭外面跑来,他两条大腿跳过了低矮的栏杆,在他的身子落地时,他的衣摆也轻飘飘地垂下了,他的身手向来是干净利索。

徐延又牵着田言往前走了两步,亭子里的徐氏夫妇也站了起来,最后那位与田言撞衫的姑娘才站起来。

“兄长,阿言姐姐,杨曼杨姑娘过来了,是昨晚过来的,昨天不想再打扰兄长,又怕兄长一大早出门,便让人早早去叫兄长了,兄长快进来坐。”徐轼冲徐延笑着,他邪里邪气里的小犬牙在唇边一闪而逝,田言看着徐轼那天真烂漫的笑,她立刻在脑海里补了一下他在邶口追杀徐延的时候,她在提醒着自己,这个人小花猫的外皮下,是大老虎的秉性。

徐延抬眼看向了杨曼,杨曼也正看着她,田言将微提着的裙摆一放,裙子彻底淹没了她的脚尖,她也在打量着杨曼——那是个五官清秀的女子,只可惜依她的审美来看,她算不上漂亮,女人在互相见面时,总会先比较这个。

徐轼引着徐延与田言往亭子里来,徐夫人的脸色有些尴尬,徐老爷的脸色好像更加苍老了一些,他还算淡然,而那位杨姑娘先开口了:“见过世子,这位就是田言田姑娘吧?田姑娘是杨易的亲妹妹,我也是杨易的亲妹妹,我该如何称呼田姑娘呢?”

“就叫田姑娘吧,礼貌又不尴尬。”田言冲杨曼官方的笑笑,然后她发现杨曼并不在意她说的话,也可以说,她只是给她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她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徐延的身上,她一直盯着他看,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徐延,他打量过杨曼之后便看向了徐家老爷。

田言心里有些不自在了,这个杨曼看不出来徐延是她的男人么?她这么盯着人家看,是在向她挑衅么?

“兄长,快坐,阿言姐姐也快坐。”徐轼忙着为两个人倒茶。

田言用手指头敲了敲徐延的手背,徐延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后知后觉地看向了杨曼,他这才发现杨曼还在盯着他看。

“怎么,杨姑娘有话对我说?”徐延一脸清冷地开口,他对这一家子,对这一家子的客人可热情不起来。

“没什么,我就是想多看世子几眼。”杨曼挑眉。

“你看我兄长做什么?”徐轼半开玩笑。

“同样是杨易的妹妹,我以后的男人可不能低于这个标准,谁见了宝物不想多看几眼?也不知道阿轼你到了世子这个年纪,是不是就与世子一样有这番味道了。”杨曼表面上是小鸟依人的姑娘,可她说起话来却颇为豪爽,田言也看出来了,这位姑娘与徐轼应该是同一类的人了,都是别人惹不起那种类型儿的。

对于杨曼对徐延的调戏,田言默不作声,她要看看杨曼可以嚣张到什么程度,她好直接上手打她,对于这种人,她实在是不想动嘴皮子。

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气氛有些变了,徐延歪着头看向了田言,他对这个不大敏感,例如杨曼口头调戏他,他只有过田言这么一个女人,有了就满足了,有了便不想其他的,对于田言之外的姑娘,他不多打量,也提不起兴趣,自然了,因为比田言好的,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是遇不上了,遇上了,他也不想对别人感觉兴趣了。

田言本来还想在徐夫人与徐老爷面前装淑女的,在她发现杨曼一开始就这么不安份时,她便也没了顾及自己形象的心思,她在桌子底下照样将自己的右腿搭在了徐延的左腿上,左胳膊撑着下巴瞄着杨曼,眼睛一眨都不眨。

徐延下意识看了一眼天空,雨已经过了,日头儿也出来了,只是他感觉自己的周围还有些冷。

杨曼也看向了田言:“田姑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田言笑笑道:“我在想一会儿看你实在不顺眼了,打你哪儿好,打脸吧,你已经长这么丑了,我下手便显的不地道,不打脸吧,不过瘾。”

徐轼猛地一扭头,一口清茶喷在了地面上,徐夫人拾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徐老爷捋胡子的动作也暂停了。

第361章十分尴尬

徐延梗着脖子偷偷瞄了田言一眼,她在他面前的时候大多数是只毛茸茸的小狼崽儿,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爪子和牙齿来呢,她一条眉毛扬起来,另一条眉毛还往下压了压,那种表情,让徐延感觉自己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她的好,否则他收拾不了摊子。

杨曼看着田言眯了眼睛,她也轻轻挑了眉毛道:“哦,我还以为南朝的女子都是温婉又柔弱的呢,打架两个字从田姑娘嘴里说出来,就好比壮汉捏针,怎么那么让人反应不过来呢。”

田言将另一只手也在下巴上撑了道:“我不知道你出生之后是跟着自己的母亲还是跟着自己的师父,我倒是敢肯定,你这个孩子没有什么管教,哪怕是在海上你们不拘小节,可是脸还是要的吧,在你打算觊觎别人的东西的时候,且不说自己要做一件流氓事儿,你总得先考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吧?”

杨曼冷笑:“我是没有什么管教,也不拘小节,所以我在海上小有名气,也所以,一般人不敢轻易惹我。”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不知道别的南朝人是怎么想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世子不喜欢你们这种粗糙的姑娘家,你年纪应该比我小不是吗?瞧你眼角上的鱼尾纹,快赶上我大伯母了。男人喜欢女人最原始的因原不就是刚柔相济么,你这种的咯我们南朝人大部分男人的牙。”田言扁了扁嘴角,她说话已经不顾及徐夫人和徐家老爷了。

“你嘴皮子挺厉害的呀……”

“我哪儿哪儿都比你厉害,我能从南朝出发去任何地方,你却不能从海上出发去任何地方,是不是?”

凉亭里突然成了两个姑娘家的战场,做为长辈的徐氏夫妇一时不知道如何劝慰两位姑娘了,说起来,是杨曼的不对,人家徐延是牵着田言的手过来的,她偏要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田言能不呛她么,可是劝田言吧,人家也是在维护自己的男人,这可让她们这对长辈夫妻怎么措辞?

“兄长……我最近得了一把好刀,兄长要不要看?”徐轼嘴角上还沾着水珠,他小声冲徐延喊了一句,他也感觉这个时候,他既惹不起杨曼,也惹不起田言,他擅长杀人,不擅长和人家斗嘴。

徐延极想从这个局面里抽身,他斜过眸子看了看田言,田言的右腿还在桌子底下勾着他的左腿,如果他说“好”,却起不了身,那岂不是很尴尬?

然而,没有得到徐延回应的徐轼更尴尬了。

田言正怼杨曼怼的舒服着呢,她就是要在这家子面前宣布主权,杨曼还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明目张胆地想勾引徐延的女人,她能不好好“招待”她么。

“你不感觉你在徐家长辈面前这样非常失礼么?你们南朝人不是最讲礼数么?”杨曼冲田言冷笑。

“黄泉鬼魅只讲上下关系,不大讲这个吧?再说了,是你先对我家世子无礼的,为什么这会儿要将徐家长辈牵扯进来?自己也知道自己做了丢人的事儿面子上挂不住了,想找人解围?那你打算在做这件事儿的时候怎么不先动动脑子?就你这种级别的,别说你这辈子都够不上我家世子,阿轼你都够不上!是不是阿轼?”

徐轼被突然点名,他茫然地看向了田言,这个时候他正用手背擦去自己嘴角上的水珠,看到田言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又茫然地看向了徐延。

徐延正垂着头吹着茶杯里的茶叶玩儿,他在极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徐轼咽了口唾沫,淡淡地道:“我不会喜欢女子的,我怕以后我身边也出现这种情况,我一个人挺好的,我处理不了的事儿,我就不让它发生。”

局面又一次僵持了起来,徐家长辈正在绞尽脑汁儿想着怎么破这个局,明显杨曼要和田言吵到底,田言也不打算放过杨曼,然后他们的大救星来了。

徐声身后跟着张带,两个人往凉亭这边来,徐夫人立刻站起了身来冲她打招呼:“阿声,你来了,快进来吧。”

徐声在凉亭外站住了脚步,她看了看凉亭里的情况,又打量了一番隔着一张桌子的杨曼和田言,尤其是田言压着徐延右腿的左腿,她好像明白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田姑娘,我有东西要给你。”徐声笑了笑。

“你可以一会儿再给我。”田言看也不看徐声,还在盯着杨曼。

徐声也尴尬了。

张带挑眉,他越过栏杆跳进了亭子里站在了徐轼的身后:“田姑娘,你心情好像不大好呀?是因为与杨姑娘穿了一样的裙子么?可是你比她漂亮,比她有气质,你已经占上风了,就不要在弱者面前秀自己了吧?”

“你说谁是弱者?”杨曼瞄向了张带。

张带接着笑嘻嘻:“杨姑娘这岂不是明知故问么?你刚才是不是对着世子出言不逊了?怪不得田姑娘对你不依不饶,世子可是田姑娘心尖儿上的人,她护食的很,再有就是,杨姑娘你说你和田姑娘耍什么嘴皮子,你想抢世子就直接上手呀,光和田姑娘吵架,本来不就是承认自己抢不过了么。”

“你是在说我长得没她好看,身段儿也不如她么?你们南朝的男人怎么这么肤浅呢?你们只看表面么?”杨曼又问张带。

张带嘴角的笑意就更大了:“杨姑娘,连鸟儿求偶都要看羽毛漂不漂亮,更何况是人呢?再说了,男人最开始是不会在意女人的内在的,他对她的表面都提不起兴趣来,还有心思了解她的内在?再说了,大部分男人会将自己喜欢的女人养在家里,好好让人伺候着,心思缜密,头脑好使的,那是属下。当然了,田姑娘就厉害了,又好看又身段儿好,又有头脑,一般的姑娘家是比不了的。”

“所以,你要站在她那边?”杨曼又问张带。

张带明明白白地道:“那是,我的立场明显的很,我可是站在田姑娘这一边的,我也感觉除了田姑娘,这世上没有别的姑娘能配得上世子。”

第362章一场交易

“我是粗糙了些,可是经得起海水的拍打,就是不知道你们嘴里柔弱又娇美的女人能在海上活几天。”杨曼斜眼瞄着张带,说到这里,她可是满满的优越感。

张带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的道:“杨姑娘呀,田姑娘也是一位主子,你说你们摆这么大的阵仗,还在东瀛隐居了那么些个年,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南朝的天子深居宫中,你们够不着,也靠近不了么?如果不是这边放了贴子,田姑娘会来?如果田姑娘不来,你哪里就见到田姑娘了?你得想想这个呀,你是能在海上摸爬滚打,可是,你也不就将自己归为黄泉鬼魅里的人一样了么?你看我家大姐亲自会去海上抢地盘么?当然不会,那都是下人干的事情。”

杨曼依然不生气,因为她根本不认可张带说的话:“你们就在嘴皮子上痛快吧,你们现在可是在宝珠岛,不是在南朝内陆,等哪天落到了我手上,再重复一遍这段话给我听。”

田言也看出来了,杨曼之所以这么有自信,那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不弱,就在张带还打算说话时,田言伸手拦了他一把,她叹了口气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落在你的手上了,你就让你知道知道,我们上京职方司绘图管事的厉害,知道你这个时候不服,你背后有好几条大船在给你撑腰呢,那我也就不浪费口舌了,我们为什么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说正事儿吧!”

“我可真希望有那么一天。”杨曼眼里满是不屑。

张带在一旁小声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徐声终于有机会进凉亭了,张带帮她添了座位,徐家夫妇齐齐看向了她,这让徐声有些意外:“家主这是何意呀?”

“本来这事儿是应该由我来说的,可是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还是声姨你来说吧,我这脑子有点儿乱。”徐轼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徐声只好看向了田言:“瞧你们把这场面弄的,那好吧,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家主将田姑娘和世子叫来,其实还不是因为家主的身体,阿轼将温良还给了丰臣秀典,丰臣秀典也答应给阿轼药,可是丰臣秀典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他要见见世子与田姑娘。”

徐延坐在桌边没动,他在等着田言先动。

田言却是依然托着下巴笑:“哦,这就是杨曼说的我落到她的手里?我知道丰臣秀典找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们吧,你们这是在用我和世子的命换你们徐家家主的命,你说我们会不会答应呢?”

“我会同你们一起去,如果丰臣秀典敢对你们无礼,我的人不会放过他的!”徐轼立刻道。

田言眯了眼睛看徐轼,她正想说他自私,可是徐延的左手突然伸到桌子底上抚在了她的大腿上,田言看了看徐延,她的目光又越过徐轼看到了正在往这里走来的夏婵,夏婵靠近了目奴同她说了几句话便又往回走了,目奴抬眼望向田言这边,冲她点了点头。

田言眨巴着眼睛将视线又落回了徐延的身上,徐延的嘴角一扬,又快速垂下了。

可是田言好像沉迷起斗嘴来了,她坐直了身子一脸正经地冲徐轼道:“徐轼你会不会感觉你们太自私了?明明是你们亏欠世子许多,现在又要让他为了徐家家主去见丰臣秀典,你们有没有良心?你别忘了你之前还要弄死他呢!世子手下有那么多腾龙密谍要养,世子要有个意外,你代替他去皇上身边做事么?你要养那些腾龙密谍么?你要护着沈家,护着我舅舅他们么?你能代替世子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毒打你一顿么?你连我家的亲戚都认不全吧?”

徐延挑眉,他居然不知道他家的小狼崽儿还喜欢唱戏。

徐轼目瞪口呆,杨曼却抓住了重点:“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打你喜欢的男人呀?”

田言笑盈盈地看向了杨曼:“你有过男人嘛?如果你有,你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杨曼接话。

“你们不会出任何意外,我是徐轼又不是我兄长,有意外也是我顶着,我不会让你的男人受损伤的,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呢?不是我怕丰臣秀典,也不是我对他妥协,这也只是一项交易,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吃亏。”徐轼拧了眉毛,他感觉田言说的自己大部分都做不到,尤其是陪女人这一件。

田言瞄向了徐轼:“那你说我会答应么?”

徐轼站起了身来,瞧着他身上的戾气开始往外涌了,张带就在一旁扁了嘴,就听徐轼郑重地道:“我会同你们一起去,丰臣秀典在我的船上与我们见一面,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不管如何,兄长的骨肉是爹娘给的,他帮我一次,不过份吧?”

一听这个田言便火了,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什么叫骨肉是你爹娘给的?他早就被先皇后洗筋伐髓了,他连尿出去的尿都与你们徐家无关了!这个时候要他帮你们,你们生他的时候经过他同意了吗?是你们自己有野心,却又不敢像温良那样明里反叛,求人办事就你这幅样子?我大南朝皇上亲封的世子与职方司女官凭什么任你差遣?”

徐延瞪大了眼睛瞄着田言,他真没见过田言发火的样子,他从小便身陷后宫的争斗,又孤身闯过北线战场、深入大漠又南下漂洋过海,怎么他这个时候心里突然就犯怵了?

徐轼也被田言震住了。

就在凉亭里的所有人都被田言的气势压制时,田言却坐回了椅子,她又托了下巴道:“我们也不是不能去,你打算给我们什么好处?”

田言的情绪转换的有些快,徐轼有些切换不过来,他甚至想骂田言一句“你神精病吧”,只是他生生忍住了。

“不要再把他与你们徐家挂上勾,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我现在还能容忍你叫他兄长,也许以后你再这样叫他,我就骂你了。”田言又加了一句。

第363章大大宝贝

徐轼面无表情地看了田言一会儿,他重新坐下了,这才开口:“你样想开什么样的条件就开,我会全部答应的。”

徐延还是不说话,一旁的杨曼兴致满满地看着田言,徐声也在等着她开口,只是田言却是扭头去看徐夫人与徐家的家主去了。

这两位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呀?

田言坐好了给了徐延一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说,关键时候靠你了,这不是你暗示我这么说的么?

徐延的目光也扫过了对面坐着的那对老夫妻,接着他才扭头看向了徐轼:“现在的黄泉鬼魅是你作主了么?我是说不管明面上的徐家,还是在暗处活动的徐家。”

听到是徐延问自己,而不是田言,徐轼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他感觉自己不能和女人对话,就像刚才的田言,虽说她说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就是给人一种不讲道理,又蛮横骄纵的感觉,他点了头道:“是,整个徐家由我作主。”

“那,你们的老宅呢?”徐延又问。

“自然是变卖了。”徐轼想也没想便回答。

徐延扫了一眼自己茶碗里的茶叶,他轻声道:“为什么徐家的家主从始至终不说一句话?你这个看似孝顺的儿子,是不是做了让他们不得不顺从你的事情?”

徐轼抬眼看徐延,他的眸子里一片漆黑,他额前的碎发挡着他的上眼皮,乍一看上去,好像他在酝酿什么阴谋一样。

“这是徐家的事,你既然不是徐家的人,我便没有必要告诉你了。”末了,徐轼是这样说的。

徐延扯了扯嘴角:“好,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你想让我和阿言去见丰臣秀典,也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两个要求,至于是什么要求,我也不先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让你极为难的事情。”

徐轼的胸口一起一伏,在这个时候他看向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徐声,好像徐声都能比他的父母作主一样,田言看到了徐轼的脸色,她在琢磨着,这对老夫妻有些问题啊。

“我信得过世子,我看阿轼你就答应吧。”徐声轻声道。

那边的杨曼轻轻吐出一声嗤笑,不过凉亭里的人谁也没有搭理她,而见徐声都这么说,徐轼便冲着徐延点了点头。

徐延本来也不想在这里多呆,见徐轼应下了此事,他便直接起身了,他在去牵田言时还抬眼看了看那对老夫妻,而他们也只是看看他,默不作声地目送着他而已。

出了徐轼这边的宅子,田言才轻声在徐延耳边道:“那对夫妻好安静啊,一句话也不说,和我们完全用眼神交流,虽然说其实也没怎么交流。”

“你感觉徐轼真的是为了他们老两位的身体着想吗?”徐延却是这样问田言。

田言摇了摇头道:“人家的家事都不想让你知道,我又从哪里知道。”

徐延便笑笑道:“嗯,是我多问了,走吧,我想着夏婵应该正在书房里等着呢。”

这个时候夏婵正提着刀站在徐延的书房门口,瞧着徐延与田言远远地过来,夏婵拱手抱礼,又随着徐延进了书房。

“说吧。”徐延提了衣摆坐在了书桌里面。

“世子,围着宝珠岛的果真是有七个小岛,我们的人有几路遇到了徐轼的人,不过都避开了,在宝珠岛西北的那三个小岛上,徐轼的宅子还有药炉都建好了,上面好像人还不少。”夏婵压低了些声音。

田言凑近了徐延提醒着他:“哦?药炉?还要建药炉做什么?”

徐延瞄了田言一眼不说话,他冲夏婵嘱咐着:“接下来行事更要小心了,随时留意着徐轼的人,他们可是在处处盯着咱们,也就船上的人自由些,另外,让集尘安排人手,我们要去见丰臣秀典。”

夏婵有些意外,她不由问:“这是徐轼要世子做的事?”

“是他的要求,不过也是我自己想见见这位海上新势力的头目,听闻他是吕家旧人,只是借这个拿捏了徐轼一下。”徐延淡淡地道。

夏婵立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另外,在去之前,阿言,你还要同我去见一趟徐声,不过我得表现出不想见她的样子,自然还要你与她对话。”徐延冲田言挑了挑眉。

田言会意,她道:“是世子想打听消息?”

“不是,是想透露消息,给徐声,也给徐轼,更给丰臣秀典。”徐延的嘴角开始往上扬了。

“世子要透露什么消息?世子又为何这样做?”田言便有些不明白了。

夏婵也露了疑惑的神情,徐延却是不急不忙地解释着:“为了我们的安全,也为了套徐声的话,在我看来徐声其实是个好相处的人,她也不喜欢让自己对面的人吃亏,你有没有发现,在她打算向我们套话时,她会先放出来一些我们不知道,或者我们不清楚的消息,这样,我们便会感觉到她的诚意,便也会不由自主地与她交换信息了,所以,我们这一次主动去找她,至于你要怎么说,我会告诉你。”

这便是徐延让田言喜欢的地方之一,他便是有这种能力,让别人以为自己处于被动时,他却总能想出反杀的策略来,从而占了主动权,田言在想,这世上恐怕没有事情能难倒徐延,她不光是痴迷他的颜,爱恋他的身体,她还膜拜他的头脑,这个男人就是她大大的宝贝。

“那咱们何时去找徐声?”田言忙问。

“不着急,先看看这两天徐轼会有什么动静,另外,你不打算去看看被你新安排在船上的人么?那几个人可与慧理他们不一样。”徐延笑着提醒。

田言恍然大悟,她都把孟津这一行人给忘了,她看着徐延又在冲她笑了,他眸子里亮晶晶的,田言也早就忘了夏婵还在这里,她抱着徐延的脑袋上去用力“吧嗒”了几口,徐延倒是无所谓,倒是夏婵,她扁着嘴默默退出了书房里,她刚才还感觉肚子有些饿,这会儿突然就感觉饱了,真是好奇怪呀……

第364章孟津怪人

海上的风有些大,这里倒是不冷,可是出海时徐延还是往田言的身上加了一盖披风。

小船往远处的大船那边驶去,船上的人放下来了梯子,小船上的人正一个接一个往大船上爬。

大船的甲板上正有几名汉子在赤着上身博斗,旁边还有几个叫好的,田言在袖子里牵着徐延的手往这边来。

“行了行了,别打了,说起这近身博斗,这几位兄弟是比不上腾龙密谍,但是人家在水里的本事比你们好,咱们也算是互补的了,大家互相服气就行了。”一个汉子的声音传到了田言耳朵里。

“哎,我们几个前几天可是出海去了,我们可没见识到这几位兄弟的厉害,让我们也瞧瞧呗,如果大家以后就共事了,彼此也多了解一些,增进一下兄弟感情么!”又有一个汉子笑哈哈地喊着。

“着什么急!看看时辰,孟津要带着三郎和四郎回来了,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可是先告诉你们了,一会儿他们从船梯上爬上来时,你们可别吓尿裤子了!”

“去你老母的!人家又不是妖怪,不就是从水里爬上来么,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我们怎么就会被吓尿裤子了!”

“哎,不是吓唬你的,真的跟鬼一样!”

“真的假的!”

“真的!”

“咳!”

田言往这边来,走在前面的夏婵咳了一声,那几个赤着上身的小哥齐齐看向了这里,双齐齐站好了弯身拱手作礼。

徐延摆了摆手,夏婵上前说话去了:“孟津呢,姑娘来看他来了。”

一个汉子立刻道:“孟津说这一带有一种白鱼,味道鲜美,说是给兄弟们捉鱼去了,兄弟们也不好拘着他,姑娘也没给他派任务,他兴许是心里不安了,不过应该是快回来了。”

“回来了!”正说着,旁边有一个汉子喊了一声,又有人立刻往下面放船梯去了。

“安俊如何了?”田言小声问夏婵。

夏婵也小声问着:“一会儿姑娘再去见安俊,姑娘先见见从水里上来的孟津吧,保证让姑娘大开眼界。”

田言歪着脑袋看夏婵,刚才这几个汉子说的话她全听在了耳朵里,她早就生了好奇心了,再加上夏婵这样一说,田言便往船弦那边去了。

“姑娘不要靠近,还在是这里站着的安全。”一个汉子提醒着田言,田言便没有再往前走。

没过一会儿,船下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再接着,一个人突然从下面跃起跳上了船,还带下来了一拨碎雨,徐延伸手挡了田言的头,碎雨才没溅到她的身上。

“噗通”一声,船上落下来了几个人,田言扭头看去,见五个大男人正伏在甲板上,为首的一个赤着上身,脖子里像是围着一大圈泡发的肉银耳,肉银耳里面还在往外挤着泡泡,那人扭头看了田言一眼,田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那人的脸的下半部分也是那个样子的。

“卧槽……”

“我的个亲娘……”

“噗通、噗通!”

周围有向个汉子同时发出了惊叹声,那还伏在甲板上的几人也像受了惊吓似,往一楼的船屋里跃去了!

田言瞪大了眼睛看着船屋边上消失的几个人影,刚才的五个人跳过去三个,剩下的两个则是已经站起身来拧自己衣服上的水了。

“见过世子!”

“见过世子!”

那两个人垂头冲向了徐延,徐延轻轻摆手,他问:“刚才那三个人是……”徐延感觉自己称他们为人是不是有些奇怪。

“世子,为首就是孟津,另外两个一个是三郎,一个是四郎,是孟津带来的人,其他人这个时辰应该在二楼用饭了。”夏婵解释着。

“他们的脖子怎么了?怎么像是被泡发了一样……一团腐肉……呃……那是什么,好担心他们的脑袋会掉下来!”田言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见到的画面,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迅速起来了。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受公主您的收留,以后下水的活计全交给他们。”夏婵又道。

“收留?他们自己也不想回去了么?”徐延捕捉到了夏婵话里的关键词。

夏婵靠近了徐延,她轻声道:“上一次崔九偷偷上了丰臣秀典的大船,丰臣秀典的人便开始与隆明的人来往,那边有传言说孟津的主子已经死了,那边连丧礼都没好好办,集尘怕是丰臣秀典使的诡计,更何况,消息还没核实,便没有上报给世子。”

“可是消息传到孟津的耳朵里时,他们便信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主子的身体与处境,他们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徐延轻轻吐出一口气,接着他垂头看向了田言。

田言抬头看徐延,没明白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她看着他扬起的嘴角,又后知后觉地道:“哦……孟津他们是想跟着我吧?这个时候他们也回不去了吧?恐怕一回去就是个被灭口斩杀的命?”

“你一会儿可以和他说。”徐延笑笑,他给田言紧了紧衣领,这里的风有些大了。

足足得过了半个多时辰,这个时候徐延和田言已经上了二楼的书房里,夏婵也带着孟津来见田言了。

孟津的脖子还鼓鼓囊囊的,他的脸上还有些浮肿,正在给田言削碳笔的目奴见了孟津也立刻抬起头来打量起了他。

“见过公主。”孟津说起话来,嗓子里还多了些回音,就像他里面安了一个回声声效一样。

田言起身往孟津那边去,徐延也没有拦她。她围着孟津转了好几圈儿,他脖子是有一团大的褶皱起来的肉,应该是那会儿的“泡发大耳银”冷缩下去了,田言抚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孟津,你这脖子是怎么了?”

孟津忙道:“公主,我们这几个兄弟都是这个样子,我们从小便被喂一种药吃,长大了一下水里脖子便会变成这个样子,一直延伸到耳朵后面,是为了在水里呼吸的,我们几个可以一直在水里潜伏着,不用换气,也不用上来暖和身体。”

第365章没有章名

田言拧了拧眉心,她扭头看了看徐延,他却是在悠闲的喝茶,好像他早就意料到孟津会这样说一样。田言只好扁了扁嘴,又道:“听说,从丰臣秀典那这传来了一些你主子的消息?”

听到这里,孟津突然不说话了。

田言也不催他,只是回了座位上,又同徐延坐在了一起。

好一会儿,孟津才哑着嗓道:“我们兄弟几个都意料到了,其实,我们在出海时,主人便已经病重了,当时我们出海连船也没有,是主人自己出的银钱买了船,其实在那个时候,主人的话里便有放我等走的意思,在海上我等也遇到了一些杀手,可是除了主人交待给我们的差事,我们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田言歪着头去看世子了,果然,都被她猜中了,孟津这一行人就是无人可依了。

“我是香姬公主,如果我做你们的主人,你们感觉亏吗?”田言并没有做过主子,她也不知道做为一个主人应该如何对着下属说话,反正她按照平日那里问他就行了,左右她是在南朝长大的,又随着陈二娘漂了数年,想来别人不会太嫌弃她没有架式的。

“公主,本来就是我等的主人。”孟津垂了头道。

夏婵在一旁提醒:“他的主人是降了甲腓的人,您是他主人的主人,那您当然也是他的主人了。”

田言“哦”了一声,她突然不知道接下来如何说话了,她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了徐延,徐延笑笑,抬头看向了孟津:“你等就跟随着香姬公主,另,她也是职方司的绘图管事,看你们的处境回去了也不好过,不如就呆在船上,集尘会给你发腾龙密谍的令牌,你们几个也要身上刺印,一有反叛,挫骨扬灰。”

徐延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有震慑力,孟津立刻跪下了称谢。

夏婵悄悄问徐延:“世子,集尘那边还在核实消息,更何况,他们又不像是慧理她们,慧理他们是国督亲自派来的人,他们还是有些不可信呐。”

徐延看了看夏婵没说话,目奴多嘴道:“他们没必要说谎,他们是从海上飘到南朝的,其间不知道在鬼门关走了几遭,更何况,他们在本土的时候便一直被不公对待了,他们的主人也无能为力,经历过精神上的绝望后,他只会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姑娘在见到丰臣秀典时,不妨向他打听打听关于孟津主人的事情,夏婵你不妨回想一下,在他们上船上,慧理他们什么反应?”

夏婵想了想才道:“慧理他们么?他们看孟津的眼神带着同情和怜悯,防备不是没有,好像他们为了避嫌,尽量不与孟津接触,我也不知道他们在避什么嫌。”

“这不对了?同类的直觉最是准确的。”目奴又道。

田言眨了眨眼睛,她问还在下面跪着的孟津:“孟津,你们过来时可是遇到了风暴?”

孟津垂着头道:“有,几个兄弟被卷入了海底,还好,没有遇到大鱼,那个时候船也毁了,兄弟几个是游到新月港附近的。”

一直没说话的绘美默默来了一句:“厉害。”

“你的南朝话为什么说的这么好?”田言又问,孟津也带着口音,可是比起绘美和黑田他就像在南朝生活过一样,他这水平能赶上斋藤隆明了。

“是主人派人教的,主人与丰臣秀典也颇有来往,听闻丰臣秀典本身就是南朝人。”孟津又道。

田言点着头没再说话,徐延轻声道:“你去把安俊叫来。”

孟津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他一走,田言忙问徐延:“能与丰臣秀典走的近,孟津的主人不会也是吕宜歌带到那边的人吧?因为,只有异族才会那样受排斥吧?”

“说不定就被你猜中了,不过我们很快便会知道的。”徐延笑了笑。

没过一会儿安俊到了,他的背上还是那副样子,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人也壮实,精神也好,块头还是像以前那样大,两只大眼睛更有神了。

“他可以下水么?”田言问夏婵。

“开始的时候云娘不让他下水,也是怕他的伤口会有什么异样,可是姑娘你猜怎么着,他背上的这些口子,与孟津脖子上的肉有些相似,他可以在水下呆好长时间,那些小口子还会吐泡泡,只是不管他是在水下还是水上,他背上的口子一直是这样,可是孟津便不一样了,他在水里时,脖子上的肉便会发泡起来,等他上岸三个时辰之后,脖子就会恢复成常人的模样。”夏婵道。

田言托着下巴不说话了。

“让孟津和安俊准备一下,带上云娘上岸。”徐延冲夏婵道。

“为何?这样一来,徐轼不就发现了他们么?”夏婵问。

“就是要让他发现他们,顺便吓唬一下徐声。”徐延的嘴角又扬了起来。

夏婵不解地看向了田言,田言努努嘴,没向夏婵解释什么。

孟津本人也有些不大理解,在他看来自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他也怕自己一现身会给田言带来麻烦。

徐延出了书房,他往外面走,又扭头看了看田言:“你身边也应该添两个男人,万一有人用调虎离山之计,我不在你身边了,也有人替目奴和绘美补位,尤其是这一位水性极好。”

田言眨了眨眼,没说话。

孟津立刻懂了,他忙道:“世子,五郎的水性最佳,而且,长得也不粗糙。”

田言轻声道:“为什么要加上长得也不粗糙这一句?”

孟津不由害羞地笑了:“因为我看公主身边的人都是些俊秀的。”

夏婵低头掩笑,她也轻声在田言耳边道:“其实长得最好看的是七郎,他的两颗小虎牙可可爱了。”

然后,田言就开始脑补日剧里男主的模样了。而这个时候徐延正眯了眼睛看田言,田言听到徐延低声说:“看吧,我说你好色,你偏不承认,还给我耍嘴皮子,现在是不是在考虑让五郎和七郎跟着你了?想的话就吱声,我又不会反对。”

第366章交流方式

田言斜着眼睛看徐延,那眼神似是在说:你怎么这么看不起我?我是那种人么?

可徐延就是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这也不怪你,只能怪田大人是你的父亲,我不会说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女的话,我只会说,你是田大人亲生的。”

“所以,这两种说法有区别么?表达的不都是同一种意思么?”田言反问。

“区别当然是有的,一个不好听,一个好听。”徐延说着又紧了紧田言的披风。

夏婵凑近了徐延道:“世子怎么敢让他们一来就跟在姑娘身边?”

徐延笑道:“就凭慧理他们的直觉,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收拾了一番过后,徐延与田言准备回去了,云娘带着云禁上了小船,孟津也看着五郎与七郎下了小船,只是等到他们走远了,孟津还在船边上看着,一直没动。

船上的人拍了拍孟津的肩膀道:“放心吧兄弟,世子与你们公主是大大的好人,不会害他们的。”

孟津垂头不语,倒是眼角泛红了。

回去的路上,目奴想方设法的和五郎和七郎搭话,这两个人就有意思了,五郎与人说起话来像是反应慢半拍似的,目奴问他:“你老家是哪里?”

五郎紧了紧自己的腰带,他看了目奴一会儿,这才道:“哦,我老家是清河的。”

这期间云禁伸了个懒腰,还往云娘身上蹭了蹭,目奴都以为她和五郎的对话已经结束了,他却突然想起来目奴问了他一句话似的,后知后觉地回答,这就让目奴有些尴尬了。

七郎更有意思,当目奴问他“你几岁了”的时候,他裂开嘴笑了笑,扭头看向了五郎。

五郎抹了抹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目奴伸手去摸云禁的毛去了,五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哦,七郎十九了。”

目奴默默看了五郎一眼,没说话,她又看了看七郎,他正嘿嘿地傻笑着。

田言扭头看向了绘美:“绘美,你怎么不说话?灰柴是不是离清河不远?”

绘美玩着云禁毛茸茸的尾巴道:“我南朝话说的不如他们好,所以,我不想和他们说话。”

田言:“???”

田言以为七郎有些像图图一样,有些交流障碍,然而她想错了,有交流障碍的人和有交流障碍的人在一起,那他们就进入了属于他们这种人的一个世界。

夏婵将他们送到便又回去了,田言带着五郎和七郎往卫兰这里来。

简单地和卫兰说明了情况,卫兰了然了,田言便道:“这个七郎说话有些问题,他不喜欢说话,只喜欢笑。”

接着田言扭头看向了那边的七郎,见他正冲着图图笑,图图也在冲着他笑,两个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哈哈?”

“嘿嘿!”

“呵呵呵!”

“嗬嗬嗬——”

“哦——哈哈哈哈!”

“嗯!嘿嘿嘿嘿!”

田言惊恐地抹了一把脸,卫兰深深拧了眉毛轻声道:“他们是在用另一种国度的语言在交流吧?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有些看不明白……”

“在这个神奇的宇宙面前,我们人类是何等的渺小……”田言只能这样感叹了。

又下了一夜的小雨,到了清晨时,院子里的石子小路上被渡上了层漂亮的水光,田言带着绘美往后院里去,五郎小跑着跟上来了。

徐延正在马车边上等着田言,田言紧走几步仰着脸冲他笑,旁边的安俊冲田言做了个礼,徐延抚了抚田言娇俏的肩膀道:“徐声又派人来催了,看样子她对安俊和五郎兴趣极大,刚好我们也问问她,福王的药到底也配的怎么样了。”

那座宛如郑家大宅的后门上,张带正伸着脖子远望,看到徐延的马车过来,他忙小跑着迎了上去,他替安俊牵了马车赶着,还不忘多打量安俊几眼,没过一会儿,安俊一个魁梧的汉子便被张带看的脸红了。

田言往后院里走,她听到身后的安俊吱吱唔唔地道:“兄弟,我可不喜欢男人啊……”

张带笑出了声:“我也不喜欢男人,你别误会,我和我家大姐喜欢研究药人,我只是对你的药性好奇。”

田言扭头看了安俊一眼,见他红着脸偏着头看向了别处。

徐声早就备好了茶果,看着田言带着人过来了,她脸上的笑意便更扩大了。

“我还以为姑娘不来了呢,我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徐声忙道。

田言轻笑:“是你催的太急了,平日里这个点儿我还没起呢。”

徐延往旁边坐了,装透明人,徐声也习惯他的状态了,也不拘束,抬眼便打量安俊与五郎。

徐声自己也自觉,她先向田言交待着:“福王的药我已经找齐药材了,不过比例还要自己调配,这个不难,只是花费些时间。”

田言很是满意徐声的主动,她便也笑:“那就有劳郑夫人了,我们已经给那边送信儿去了,也好让福王安心。”

“那,不如我带这两位小哥去我的药房看看?这里没有趁手的工具,也不好当着世子与姑娘的面儿失礼。”徐声笑着。

“药房?工具?你还要解剖他们怎么滴?”田言瞪大了眼睛。

“那倒不是,就是那里会看得仔细些,还有,姑娘不是说有些私密的话儿要对我说么?总不能当着世子的面说吧?”徐声说着,还冲张带使了个眼色。

张带立刻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份文书,他将文书放在了徐延面前的小几上笑着:“世子,这是我家大姐在整理旧物时发现的音夫人的东西,姑娘若是与我家大姐去药房说话,世子便看这个解闷儿。”

徐延也不看张带,倒是拾起了那份文书,这也就是说,他答应了徐声的要求,徐声抿着嘴笑,田言却是挑了挑眉,徐延说的还真是对呀,徐声的名望就是这么慢慢起来的,她不占人便宜,别人给了她什么,她也会给别人什么,所以在别人眼里,她是个很讲究身份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徐轼才格外地敬重她吧,这可是一种本事。

第367章终其一生

徐声的药房极宽敞,不过这里放的东西实在是多,田言走到这里都感觉无处下脚。

后面跟进来的是安俊与五郎,为何不是七郎,因为他基本不说话,他只听话,或者傻笑,五郎还好,他起码会开口说话。

徐声在收拾东西,田言扭了头和五郎搭话:“五郎你们兄弟几人好像和孟津不大一样啊。”

五郎就盯着田言看,好一会儿那边传过来了徐声的声音:“田姑娘坐吧,这里实在是乱,真是失礼了。”

田言正要过去,五郎这才慢吞吞地道:“我们……是有点儿傻,不过,我是说话最痛快的。”

田言叹了口气,她放弃了和五郎交流,她转而看向了安俊:“我还是问你吧,问当事人要急死我,你们和他们相处了几天,与他们说话时,也这么麻烦么?”

安俊瞄了五郎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都不和他们说话,他们都傻乎乎的,有时候早上问了一句话,他们想起来中午才会过来回话,若是有事情我们只与孟津说,只有他一个才像正常人,其他的就是办事手脚痛快,一旦问起他的家乡,家人,经历,一个一个像是这儿出了问题一样。”

看着安俊指向了自己的脑袋,田言又看了看五郎,五郎裂嘴一笑,俊秀又清逸,只可惜啊,确实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田言坐在了徐声为她收拾出来了的一张椅子上,徐声靠着书架看了看她身边的五郎和安俊,她笑道:“我能进里屋去看看他们两个么?就隔着一道屏风,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再说了,我也没有身手,也没有能力对他们怎么样。”

五郎木然地看着徐声,安俊微微拧了眉,徐声要进去“看”他们,这让他感觉怪怪的。只是田言轻轻摆手,示意五郎与安俊随着徐声进去。

这三个人往屏风那边去了,田言看了看屏风那里,屏风是半透明的,她能看到那边有身影,可是却看不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她扭过头来翻了翻徐声桌子上的东西,上面有图画,还有人体结构图,还有一些类似药方的东西,田言不由感叹着,按照现代话来说,这个徐声怕不是个生物学家?

天朝的文化体系还是很庞大的,只是不像西方那样明明白白地上纲上线了,天朝的东西,不管是文化还是技术,大多是祖传,或者家传的,好多传说在西方发源的东西,其实大天朝早就有了,这使得田言也很敬畏这个时代。

就在田言还兴致满满地翻着徐声的东西时,徐声从屏风后面出来了,接着五郎与安俊也出来了,五郎还好,安俊脸红着系着自己衣服上的带子,好像人家把他怎么样了一样。

“如何?”田言看向了徐声。

徐声的眼里浮着一层水光,她笑道:“只可惜你不让他们呆在我身边,要不然……”

她只说了半句话,这反而让田言更吊胃口了,她催着徐声问:“这儿就咱们俩,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徐声笑了笑:“田姑娘,你对田大人了解多少呢?对您的亲生母亲又了解多少呢?”

田言托着自己的下巴不说话了,可以说她一点了解都没有,好一会儿她才又看向了徐声:“我对他的了解啊,全是我娘嘴里说的。”她嘴里说的娘,指的自然是陈二娘。

“我本来有许多话想对田姑娘说,可是发现说了也是白说,或者说,说了也是空想,不如不让姑娘操这个心,看也看过了,见识也长过了,福王的药我会尽快配,姑娘与世子就放心吧。”末了,徐声竟是这样说的。

这给田言一种错觉,好像徐声本来打算告诉她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她突然想起来她就算是说了,自己也无能为力,所以不如不说,顺其自然,这反而让田言的心里不大踏实了。

可是,徐声已经抬脚往外面去了,田言也不好在药房里呆着,她只能带着安俊与五郎也出门去了。

徐延还在那里坐着,他已经将张带给他的那本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田言与徐声出来,他抬眼看了看田言,田言却是什么都没有向他表示便坐回了座位上。

张带换了一遍茶,徐延与田言都在等着徐声开口说话,而她却是不声不响地饮了半杯茶之后,突然叹了一口长气:“突然之间,我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做着一些可笑的事情,为了追赶一个不存在的目标,浪费了自己半生的年华,我都忘了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么了。”

田言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徐声,她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何说这句话。

徐延将册子推了回去,他起了身,张带立刻去门口打帘子了。

世子这是要走了?不再问徐声话了?

田言也跟着起身,徐声虽说起了身,但是没有送田言,依旧是张带将徐延与田言送出去的。

沿着小路往外走,徐延一声不发,田言挽了他的胳膊问:“世子,你说徐声是不是很奇怪呀?”

徐延歪着头看向了田言:“你怎么不问我张带给我的册子上都写了什么?”

“哦,对了,那上面写了什么?”徐延一提醒,田言立刻问。

“一些徐音与徐声之间的对话,看起来是日常之事,有些语句也很跳跃,不过却很容易让人弄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徐延轻声道。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徐声不是徐音的亲妹妹么?还有什么关系?”田言便不解了。

“比方说,徐声终其一生在想办法接近她的姐姐,她想站在她那个位置看世界,想问题,她想做她姐姐有能力做的事情,这种感觉就像是……徐声知道徐音在哪里,她之所以不去找她,是因为她还没有达到去找她的资格,她对自己身边的人和善,也与我们交易公平的信息,对黄泉鬼魅都没有太过明显的立场,因为她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准备去那个世界的人,所以,她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人……”

第368章丰臣鬼船

田言怔了怔,她看了看安俊与五郎,她突然明白徐延在说什么了:“我懂了,按照徐声的想法,别人能制造出安俊与五郎这样的怪人来,而徐声却只能配配药,虽说在咱们这里,甚至是整个南朝来说,她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可是对于徐音和制造出五郎的人来说,她不过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小学徒,所以她才对我说了那番话,怪不得我听着她的语气有些丧气,又有些无可奈何,所以,说不定她真的知道徐音的下落,更或者,我那个爹,田子枫的下落?”

徐延低头瞄向了田言:“可是你不是说,田大人已经死了么?”

“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娘只说我爹下落不明,再加上百叶山的人不怎么友好,所以我娘干脆说我爹没了,包括杨易所说的我的生身母亲黄四娘,还有杨易的爹,杨启,他们都是下落不明,这亲看来,其实他们是躲起来了吧?要不然杨曼是怎么生出来的?”田言压低了声音。

“那么,杨曼会不会知道一些东西?更或者丰臣秀典知道一些东西……”徐延轻声道。

“着什么急,咱们不是很快就会去见他么!”田言笑笑,她感觉徐声真的是浑身上下都隐藏着秘密。

徐轼安排了个好天气出海,明面上田言只带着目奴与绘美,实际上卫兰带着人早在水里跟着了。

大船往北边驶去,远远的,前面一艘造型别致的大船出现在了田言的视野里,船头与船尾造型夸张又暗黑,上面的旗子高高飘扬着,上面的图案看起来诡异又复杂,等靠近了,田言还能看到船头的一根长杆子上挂着一串人头,只是有些只剩下头骨了,有的皮肉被风干了,田言还在上面看到了几颗新鲜的,带着血迹的。

田言扭头看向了徐延,徐延只是将她的脑袋扣进了自己的颈窝里。

徐轼往船头那边去,两条大船离得越来越近与前面的大船一比较才让人感觉的出来,徐轼的大船是如何的正派与端庄。徐轼扭头往这边走来,海风将他的刘海吹乱了,他靠近了徐延道:“兄长,到了。”

徐延拍了拍田言的肩膀看向了那边的大船,田言也扭头看去,眼见那条装扮诡异的大船两侧又有大船靠近过来,徐轼的船包围了那条大船,不过那条大船上的人却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

绘美靠近了田言,她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可不可以不要上那条船,属下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田言拂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问绘美:“不好的预感?”

绘美点头:“那旗子上画的是那边本土的一种妖怪,听说不死不灭,喜欢吃同类,因为同类也不死不灭,被吃掉的妖怪就会从那个吃掉自己妖怪的身上重新长出来,然后两方再互相餐食。”

“还有这么变态的妖怪?”田言疑惑地看向了徐延。

徐延则是压低声音问绘美:“你见过类似的旗子?”

绘美肯定地点头:“见过,只是不知道是在哪一类训练室里,这个东西让人印象深刻。”

田言又看向了目奴,目奴却冲田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你还能记起来是你多大的时候见的么?还是说,它就一直在你们训练营的某处挂着?”徐延又问绘美。

绘美摇头道:“不是在某处挂着,是我扫了一眼,好像是很小的时候,要不然我会记得清清楚楚,记忆也是我们训练的内容之一。”

徐延的嘴角一扬似是预料到了绘美会这样说。

“世子可是想到了什么?”田言拽了拽徐延的袖子。

“没什么,或许绘美是因为年纪小记忆出现了错误,那种奇怪的妖怪,兴许不是他们本土的,而是天朝的,别忘了丰臣秀典是什么人。”徐延提醒着。

田言会意,她根本没有想这么多,果然她不适合一个人出门,尤其是在这宝珠岛,她的脑子实在是不够用。

两条大船已经离的很近了,这边都能看清楚那边船上人的模样,正说着,那边有人推着一张轮椅往这边靠近了,轮椅上像是坐着一个满脸病态的男人,徐轼已经过去对话了,徐延与田言便站在这里等着。

没过一会儿,徐轼小跑着往这边来了,他冲徐延道:“兄长,丰臣秀典请兄长过去,温良身上的毒还没有解,他们不方便过来,瞧那边那位,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听徐轼这么说,田言的戒备心就起来了,当初可是说丰臣秀典来他们的船上的,可是到了这里却又让他们去上丰臣秀典的船,而这个时候,杨曼从对面船上踏着船梯过来了。

“你们在商量什么?不敢过去么?船上两位头目都残废了,你们又有三条大船围着我们,有什么不敢过去的?不会是被我那天说的落在我手里的话吓到了吧?我们几个管事都在,没有人在后面埋伏你们,放心吧。”杨曼扫了田言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了徐延的身上。

这个时候田言可没心思教训杨曼,她扭头看看徐轼,他好像无所谓的样子,等她去看徐延时,发现徐延也在看徐轼,田言默默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她的身家性命可算押在徐延的决定上了。

看着徐延迟迟不做决定,杨曼又道:“丰臣的身体虚弱,不能在外面长时间吹风,还有,他的药已经准备好了,给徐家家住主的药。”

徐轼抬眼看徐延,他被杨曼的话说动了,可是他还是懂事的没有催徐延,这个时候徐延做出了决定:“好,我们过去。”

杨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而徐延则是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微微点头,绘美跟着田言与徐延往前去,目奴则是站在原地没动。

这表示,徐延要让目奴告诉水里的人随时准备动手,暗号是来之前就说好的,只是田言有些不明白,既然徐延要目奴做准备了,那说明他确信对面船上有阴谋,那他为何还要带着自己上船?将计就计?

第369章丰臣秀典

田言只能跟着徐延往对面去,她身后的绘美已经处于战斗状态了,杨曼每走两步便扭过头来看看,生怕徐延与田言会转身往回走一样。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在田言的视野里越来越清晰了,等杨曼将他们带到了那人面前,田言才发现这人脸色有些发青,像是中毒了一般。

那人勉强扯出来了一抹笑,就像哪怕是这个表情也损耗了他很大体力一样。

“兄长,他就是丰臣秀典,丰臣,我答应带的人带到了,药呢?”

徐轼迫不及待地向丰臣秀典讨药,只是丰臣秀典先冲徐轼笑了笑,又将视线落在了徐延的身上:“果真是世子啊……真是……幸会……”

看来徐延同田言一样,他也没有想到丰臣秀典竟是这么一副鬼样子,不过徐延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他打量了丰臣秀典一会儿才道:“怎么,你们不向我要药么?我记得徐轼带走温良时,他还是瘫软的样子,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呀。”

“世子对温良用的药只是最普通的药,这个难不倒我们。”杨曼在旁边插嘴。

徐延没有看杨曼,他在留意着丰臣秀典的脸色,他虽说看起来病殃殃的,可一双眸子还算有神采。

“哦,是吗,那你们可真是神通广大。”徐延淡淡的。

丰臣秀典又扯出来了一抹笑:“在下很久之前便想见世子了,只是身体一直虚弱难以行走,若不是因为温良,在下恐怕还见不到世子呢。”

丰臣秀典这话说的,就像他渴望见到自己的偶像一样,田言的手在徐延的后腰上扣着他的腰带,徐延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田言,又看向了丰臣秀典:“你好像很想见到我,怎么,是想问我一些旧事么?”

丰臣秀典摇头:“旧事?吕家的旧事过去了,谁也不会活在过去,人都是活在现在的,事实上温良想打世子的主意的时候,我也劝过他,可是他总念着那份旧仇,不肯放过自己,我也向他解释,当初是吕公公自愿的,这与先皇,与太子,与世子都无关,他哪里肯听我的话,他只是想找一个复仇的对象,想发泄而已,我已经将他拘在船上了。”

这个倒是叫田言不懂了,所以按照丰臣秀典的话,温良与温琪的行动全是一厢情愿的?既然他不想再理旧事,那又派人来海上抢地盘做什么?

“你说的话,和你做的事,有些不一样啊。”徐延冲丰臣秀典道。

丰臣秀典费了好大力气才举起手来摆了摆:“我来海上是来捉温良来了,他是偷偷从清河跑出来的,公公命我爹在那边经营那么多年,为的是让他这些旧部在那里有一线生机,而不是出来让人绞灭来了,我亲自过来就是怕世子不信我,我来表个诚意。”

绘美又靠近了田言些,她好像随时要准备去拉田言一把,可是这周围明明什么危险都没有,只是忍者的直觉是不会错的,这便也让田言越发的紧张了,因为绘美感觉到了危险,却又不知道源头到底在哪里。

“现在温良也回到了你手里,你也见到了我,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徐延问丰臣秀典。

丰臣秀典看看徐延,他将视线落在了徐轼的身上:“二公子,你也该回去了,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世子说。”

徐轼拧了拧眉心,一旁的杨曼从袖子里拾出来了一只小瓷瓶递给了徐轼,徐轼接了小瓶子又道:“如果这药是假的呢?”

对徐轼这样说丰臣秀典也不生气,他冲杨曼点了点头,杨曼推了一把徐轼:“走,我送你回去,有我在你手里,你总放心了吧?”

徐轼的眉心拧的更紧了:“这么着急赶我走,你要对我兄长说什么?”

“不关你们徐家的事,是关于我们吕家还有先皇的事。”丰臣秀典解释着。

徐轼看看徐延,徐延没表示什么,徐轼走与不走是他的自由,这与他徐延没有关系,杨曼已经在催着徐轼了,徐轼只能和她一起往回走。

丰臣秀典咳嗽了几声,他身边的人立刻从腰间拾出来几颗黑色的药丸送进了他的嘴里,他咽下了药,又顺了顺自己的胸口,呼吸这才重新顺畅。

田言看向徐延,徐延也一脸的疑惑,而这个时候,绘美正在将自己手里的刀慢慢拔出来。

“世子啊,我就盼望着你上我的船呢。”

丰臣秀典重新抬起了头来,他的声音好像年轻了许多,而他这个时候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脸上的青色正在慢慢退去,一双眸子充斥着算计。

徐延眯了眼睛,田言扣着徐延后腰带的手不由紧了。

刚刚过了船梯踏上自己船的徐轼突然回过了头来,他在看到从轮椅上站起来,也年轻了许多的丰臣秀典时他也惊了,他大叫了一声:“兄长!”

徐轼要动,杨曼猛地推了他一把,徐轼摔在了船上,他顾不上杨曼立刻趴起来往那边去,见自己包围着的那条大船突然从中间断开,两截断船中间快速陷了下去,而周围的船板升起来形成了一个顶罩,两截断船沉入水中,而徐轼这边的三条船包围的中间,很快就只剩下一铺海水了。

徐轼坐在船上怔怔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曼蹲在了他身边道:“如果徐延死了,徐家就只有你一个主人了,你们徐家也就不用再受你们那个皇上限制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徐轼冲杨曼冷笑:“只有蠢人才会以为我要杀他,也只有蠢人才会以为他会落在蠢人的手里。”

“蠢人?田言不是一直以为你要杀他么?”杨曼挑眉。

“所以田言为什么对我没什么芥蒂?因为她只看到了当年我想杀徐延,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却不这样认为,虽说同样是杨易的妹妹,但是你啊,再活一世都比不上她,也配不上我兄长。”徐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杨曼却还蹲在地上瞪着他。

徐轼看向了远处的海面,他的人已经下水去追海里的东西了。

第370章没有章名

杨曼终于站了起来,她往徐轼那边去,她问他:“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徐轼望着远处的海面,他的船也是大船,其实从这里看去,海面上就算有人他也看不清楚,只是他好像这样望着远方就能安心些:“你听不懂不是正常的么,因为你也蠢啊。”

“那你这个不蠢的,倒是解释给我听啊?”杨曼较起真儿来了。

徐轼回头看向了杨曼:“你以为徐延与田言落在了丰臣秀典的手上?我先问你,丰臣秀典要带他们去哪里?”

杨曼瞄着徐轼道:“我不知道,有好些事情他不喜欢让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手下,或者只是一个成功的药人。”

“呵,听起来你有些不服气他,那你还跟着他做什么?”徐轼问。

“因为他说他能找到初原始种子,到时候我就能变成一个正常的女人,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个时候我只是帮他做事而已。”杨曼扭头瞅着徐轼。

徐轼抿着嘴看杨曼,他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视线还在她的双腿之间停留了一会儿,他问:“一个正常的女人?做男人不好?你看田言多蛮横,和你吵架的时候,我都不敢劝架。”

“这就是做女人的乐趣。”杨曼笑笑,突然她的笑容一僵,又瞪向了徐轼,“你怎么知道我的秘密的?”

徐轼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声姨告诉我的,虽说她的天赋比起音姨来差了许多,可是在我们这些凡人之中,她还是一个天才。”

“除了你和徐声之外,还有谁知道我的秘密?”杨曼的眼睛瞪的更圆了。

徐轼裂开嘴笑了:“放心吧,没有人,你不适合当女人,女人啊,就是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小鸟依人,和别人抢男人的时候又泼辣无比,阿言姐姐那种才叫女人,你适应的了吗?”

“关你屁事!”杨曼瞪了徐轼一眼,也望向了海面上。

丰臣秀典的两截断船在远远的海面上浮上了水面,远远看去,就像两只鲸鱼头对头撞在了一起,机括声越来越响,两只鲸鱼的脑袋开裂对合,又组成了原来那艘诡异的大船。

这个时候丰臣秀典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他笑着看着徐延,而田言在慢慢重新睁开眼睛,船身那边发出“嗒嗒嗒”的几声,几条水柱从船侧涌了出去,几条人影落在了船上。

“呼噜、呼噜——”五郎脖子上的声响有些大,那一大团张合的“泡发木耳”几乎要将他的脑袋埋在里面了。

卫兰腰上别着三把刀,一把宽刀,一把细刀,一把极长的刀,她脚下拖着水痕往这边走来,身后就跟着同样像她一样湿漉漉的图图;而五郎则是带着三个兄弟在船头形成了半包围的阵势。

卫兰带着图图站在了丰臣秀典的身后,她看了看对面的徐延与田言,没说话。

丰臣秀典正在看五郎和五郎身边的那几个人,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道:“世子是如何得到这些人的?”

徐延挑眉:“你对这些人很熟悉?”

丰臣秀典眯了双眼:“这些人是四爷的人,我当初要来着,四爷没给,后来四爷投了甲腓,不过那个时候他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国督玉姬公主向他要过这些人,他也没给,要不就说是这是天注定的呢,一个远在清河,一个远在南朝,可是这些人最终还是落在了世子的手上,别人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是枉然。”

“四爷是天朝的人吧?”田言问了一句。

丰臣秀典看向了田言,田言一时感觉自己身后起了一阵冷风,然而她并没有在丰臣秀典的眼里看到恶意,丰臣秀典突然笑了,他笑着说:“你就是田言?”

“您不会才发现世子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呢吧?您现在才发现我呀?”田言冷笑。

“是啊,我才发现你,我这不是刚刚过来么。”丰臣秀典接着笑。

田言拧了拧眉,这大白天的,丰臣秀典不会是在和自己讲鬼故事吧?自己在上船时就和徐延站在一起,一直没动。

徐延将田言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道:“他这个身体里应该不只有一个人,应该是用药物控制的,我早年在先皇后那里见过这种人,不过那种人活不长的,我见过的活的最长的一个人是活了五年。”

田言没说话,她也不知道丰臣秀典这个样子算不算人格分裂,还是另一种症状,她见识过物种的神奇,所以不敢怀疑物种的多样与怪异。

丰臣秀典并不在意田言与徐延看自己的眼光,他依然笑得和煦,与船下到水里之前的那个丰臣秀典确实是状态不一样了,这个有点儿看破世间百态,对一切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玉姬为何派那么多人来这里找你,哪怕折损了自己三十年培养的精英也无所谓,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因为一件特别着急的事情,急到那边的人不能等一刻?”丰臣秀典看向了田言。

田言不由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绘美,当初她确实感觉很震撼,像绘美与慧理这样的精英中的精英忍者,那边的高层恐怕平日里舍不得用吧?可是又为何不顾风暴将他们放出来了?害得他们几乎全死在了海上?

“你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田言问丰臣秀典。

“就是因为四爷的身子不行了,四爷是你的生母,玉姬得让你见见她,或者,你还能救他。”丰臣秀典说的语重心长。

田言疑惑地看了看徐延,徐延却是拧着眉,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情,田言扭过了头问丰臣秀典:“四爷是个男人吧?你说他是我的生母?”

丰臣秀典的脸上也露出来了些疑惑,他冲田言笑笑问:“怎么,徐轼身边的那个徐声没告诉你么?杨曼不也是这种人么?你们都没发现?”

“杨曼?杨曼是哪种人?”田言更不解了。

“一个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是男人的人,如果她有初始种子,那她便有了选择,可以做男人,也可以做女人。”

第371章没有章名

田言盯着丰臣秀典看了一会儿,她轻声道:“你是说四爷就是黄四娘,黄四娘是一个上半身是男人,下半身是女人的人?”

然后,田言惊恐地看着丰臣秀典点了点头。

田言的胳膊上开始起鸡皮疙瘩了,丰臣秀典扭头看向了自己船上刚刚升起来的旗子:“不知道世子与田姑娘可是知道这旗子上的图腾是什么意思?”

田言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她却是知道徐延一开始的猜测是真的,是绘美的记错了,这个东西不是她们本土的妖怪,而是天朝的妖怪。

“这就是蛮山的图腾。”丰臣秀典又道。

徐延才不关心那旗子,他盯着丰臣秀典问:“你费这么大力气是要带我们去哪里?我想你应该不会与我们硬拼,你带的人手太少,而且你看到五郎他们那么惊讶,这说明你手下并没有这样的人,真正动起手来,你未必占得了上风。”

丰臣秀典接着笑:“是啊,我本来也不打算动手,我们吕家的人向来听话,人家让我们死,我们就死,公公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便将自己的人留在了清河,只是人总是善变的,从清河跑出去的人我们管不了,我们只能管还留在清河的人,我并非要伤害世子与田姑娘,只是想请世子与田姑娘随我走一趟,完成公公生前一直想完成的愿望。”

“你说的愿望可是与当年的祭典有关?”田言问。

“说有关,也有关,说无关,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丰臣秀典正说着,猛地,他的脑袋一垂,他整个人摔回了轮椅上,他旁边的人忙扶了他一把,田言与徐延对看了一眼,瞧着丰臣秀典慢慢垂新抬起了头来。

轮椅上的丰臣秀典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片乌青,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周围的情况,轻声道:“他都向你们说了吧……那就好了,我这身子不能吹太长时间的风,还请世子与姑娘恕罪。”

正说着,那个一直陪着丰臣秀典的人向徐延行了一礼推着丰臣秀典往里面走了,一直站在丰臣秀典身后的卫兰这个时候才往田言那边走去,田言也看了看五郎他们,他们脖子上的那一团水乎乎的东西,好像比刚才他们上来时缩小了一圈儿。

“你们先去换衣裳,看来丰臣秀典没与我们动手的打算。”徐延轻声道。

卫兰转了头,她冲五郎道:“你们去这船周围看看,小心些,一有情况就发信号。”

五郎说话不利索,可是办事却是利索,这几个人听卫兰说完话,仰着身子往后一跳,往海水里去了。

那边并没有传来落水声,田言不由在心里感叹,这船太高了,五郎他们居然就这样淡然地跳下去了,他们可真是宝贝,怪不得丰臣秀典说自己与那个国督玉姬都曾从那位四爷,也就是黄四娘手里要过他们。

船上有人给徐延等人安排了休息的地方,绘美检查过后才敢让徐延和田言进来,徐延与田言对坐着,目奴与绘美一个在门口站着,一个在里面伺候着。

徐延看着田言的眸子在恍惚,他轻声问:“你信丰臣秀典说的话吗?”

“信。”田言道。

徐延便笑:“那想来你是见识过什么异类吧,若是其他人,恐怕是不会信的。”

田言点了点头:“我们生活的天地之间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有许多奇奇怪怪被人们奉为神鬼的东西,不过抛开信仰与迷信,大部分东西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因为自己的见识少。”

“比如呢?”徐延接着问。

田言想了想,她在想如何解释才能让徐延容易接受:“比如……我原来见过一个女子,她去看大夫,她的病比较特殊,大夫要剖开她的肚子,然后大夫在她的肚子里发现了好多毛发,当地的村民便说这女子是阴鬼附体,可是那大夫却是说,不过是这女子的母亲当年怀了两个胎儿,因为其中一个病变了,不中用了,这个胎儿便被另一个胎儿当作营养吸收了。”

徐延点着头,他有些意外,其实他最开始还有担心,说起来他还在宫里陪伴太子时曾是见过许多可怕的东西的,只是他慢慢习惯了,而面对丰臣秀典这样的人时,他反而没有多少太大的惊讶,他只是担心田言被吓到,看来是他多虑了。

“还有吗?”徐延又问,田言说的这种人,他倒是第一次听到。

“还有一个,也是一个女子,她的脖子上长了另一个脑袋,这脑袋上也有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只是这颗脑袋要小上许多,村民们读书少,便称这女子是妖怪,或者得又称她是什么东西附了体,其实是,她的情况和上一个一样,若不是大夫告诉所有人,别人还会将她当成怪物,不过听闻这个女子心智不全,早早就死了。”田言又道。

“丰臣秀典极有可能会带我们去一个地方,一个有许多你说的这样子的人的地方,我怕你受到惊吓,不过好像你见识颇多,倒是我多想了。”徐延笑笑。

田言摆了摆手:“不不不,他说的这个双性人我是真的没有见过,只是听闻过,他还说我就是双性人生下的孩子,现在想想,我感觉我这心里毛毛的,好像我自己就是个怪物一样……如果我们能安全的回去,我一定要再见杨曼一面。”

“如果你是怪物,那我是什么?”徐延伸手拾了田言的手,安慰着她。

田言看着徐延不说话,因为她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她很早就和徐延在一起了,也很早就把他睡了,可是她并没有采取过什么避孕措施,要说徐延和她做的时候都是在安全期,那这个概率也太小了吧?还是说,她不能生育?或者徐延不能?不,应该是她不能,因为如果是徐延不能,那徐声早就查出来了,她手上有徐延的那东西。

而想到这里,田言便深深地拧了眉毛。

第372章会动的岛

“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徐延拍了拍田言的手。

田言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她笑笑道:“世子,若是普通的女子,这样与世子在一起,是不是早就有身孕了?”

徐延立刻明白田言在说什么了,他起身坐到了田言的身边,又揽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轻声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最初想要的是我,我最初想要的也是你,我们在一起又不是为了生个孩子出来,如果你想要,我们便去访名医,不管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总要等这些事情结束了再说。”

田言笑笑,她问:“世子不看重这个么?徐家哪怕是处于那样的夹缝之中,都把徐轼生了下来,世子也是不是想有自己的家?”

“徐轼那一家,看起来像个家?”徐延挑眉。

田言便不说话了,兴许是徐延在安慰她,兴许徐延就是看透了,古人的思想可不落后,相反的,还很超前,那些所谓的落后封建思想都是统治者强加于百姓的,而有权有势有地位的,想法可是与百姓完全不一样的。

“是啊,等丰臣秀典这事儿结束了再说吧。”田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反正成了她的心病了。

船一直往东北的方向而去,自初见之后,丰臣秀典便没有再主动找过徐延与田言,船上的人对卫兰等人也客气,五郎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好像丰臣秀典就是要送他们去一个地方而已。

田言趴在小几边上,她的胳膊下铺着一个小卷轴,她的另一只手正点着上面一个小点儿发呆。

徐延看过了夏婵传来的消息,他瞄向了田言:“在发什么呆?”

田言将胳膊垫在自己的下巴下:“世子,我们在向这个方向进发,我想很快就会到这个小岛了,可是如果是往这个小岛出发的话,那我们很快就遇到自己人。”

“就是除宝珠岛周围那五个岛之外的另两个岛的其中一个?”徐延问。

“对,一个在东南,一个在东北,东北的这个小岛按理说应该离新月港不远,如果这个方位真的有一个小岛的话,为什么隆明没有发现呢?哪怕是隆明没有发现,活跃在这一片海域上的海贼也应该会发现吧?”这个才是田言最不解的。

徐延想了想,他轻声道:“或许,这周围有地洞漩涡?丰臣的这条船是可以断成两截,两截又可以变成水球沉到水下一段时间的,他能到那个地方去,会不会就是要从水下走?”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这个可能还挺大,可终归那岛是在海面以上的呀,怎么会没有人发现这个地方呢?

船继续往前行着,只是到了这一段时它的速度明显慢了。

目奴挑了帘子过来,她看向了屋子里的徐延与田言:“世子,姑娘,黑田过来了。”

田言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她看向了徐延,徐延则是起了身同目奴一起往外走。

卫兰带着黑田往这里来,黑田的全身是干的,不过头发却是湿的,看样子他已经换过衣服了。

“你从哪里来?半路遇到了丰臣秀典的大船,还是上了岛之后再回来的?”徐延问。

黑田眨了眨眼睛,他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徐延也不催他,过了一会儿,他才犹豫着道:“东北方向是有一个岛,可是,那个岛一直在动,不是固定的,属下虽说水性好,但也不能在水里停留过长的时间,不敢下到深处去查看。”

“会动的岛?”田言眯了眼睛。

“世子,可以让五郎带人随黑田前去,如果丰臣秀典带我们去的就是那个岛,他们也好提前查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目奴轻声道。

徐延点头,他又加了一句:“万事小心,遇到奇怪的事情千万不要擅自上前查看,我们的人手有限,折损一个就会削弱整体力量。”

“属下明白。”目奴应了一声。

目奴带着黑田下去了,徐延抬头看了一眼丰臣秀典所在的三楼,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他好像就这样专心养起病来了。

“黑田是不会说谎的,看来丰臣秀典带我们去的是一个秘密很多的地方,他说要完成吕宜歌生前一直想完成的心愿,看来这个心愿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心愿。”徐延收回了视线。

“世子,你看,原来黄四娘是跑到清河去了,在清河的她与丰臣秀典有联系,她本身又是蛮山的人,杨易也跑去了甲腓,那杨易最终会不会也会来我们要去的那个岛?”田言问。

“前提是他得知道这个岛在哪里。”徐延看了看田言。

田言倒是把这个也忘了,杨易知道的事情好像没有她多,而且他也一直在找杨启,不知道杨易与杨曼有没有碰过面,也不知道杨易到底是正常人,还是他与杨曼是一类人,田言轻轻在心里叹气,她以前还真没怎么仔细留过杨易呢,只知道他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而想起这个来,田言不由又挂念起了在上京的田词,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她更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不是与以前不一样了,万一他遇到什么突然发事情,不知道沈弈星能不能替他处理好。

又过了几日,一直窝在三楼上的丰臣秀典终于下来了,不过下来的他是脸上白净的他,而不是脸色乌青的那个他。他站在船头看向远方,而远方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大片的海水。

难得他肯现身,徐延牵着田言也过来了。

丰臣秀典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他微微弯腰向徐延施了一个礼。

田言看了看丰臣秀典,他是一个老人,看上去还是一个名望很高的老人,她也微微弯身向他行了一礼,丰臣秀典一怔,他笑问:“田姑娘为何向在下行礼?”

田言便也问:“我看着您年纪比我大,尊老是没错的,可是就是不知道您为何向世子行礼?如果是因为您是吕家旧人,那为何不用自己本来的名字?”

丰臣秀典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双唇慢慢道:“这位吕家旧人,占的部分很少了。”

第373章换个姿势

田言悄悄去看徐延去了,徐延这个时候正在打量着丰臣秀典,他刚才说的话挺有意思啊。

有意无意的,田言就抬头看船上的旗子去了,她一时又想起了绘美对自己说过的那个妖怪的话,她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接着她神色怪异的看向了丰臣秀典:“那旗子上的图腾不会画的就是您这种人吧?那位吕家旧人是不是早就不在了,他存在于您的身体里,可是占的部分很少了,也可以说,他快要消亡了?”

徐延还是那幅表情看着丰臣秀典,他好像也早就想到这个了,而丰臣秀典他只是接着笑了笑,明显,田言猜中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叫吕玉,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水土不服,太过思虑自己的主人和家父,也担忧附近的小国随时来犯,无论是哪一条,都让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也不知道我这身上怎么就多了他这个人,偶尔这脑袋里还能冒出来一两个他的想法,不过这些东西啊,等上了那个小岛,大家就都明白了。”丰臣秀典并没有隐瞒田言与徐延。

“也就是说,您和吕家旧人也就这么点儿关系,而您是另外一个清河人,与世子可以说是素不相识,这一点儿倒是让我挺奇怪的,因为我们遇到的人当中,只有南朝某些人想害世子,而大部分外人对世子都很恭敬,总不能说是他们的教养好吧?这其中总应该有个理由吧?比方说,稍微听说过生骨种的就对世子很客气,其实是他们想着自己某一天也许会求到世子头上?除去他的世子的身份,他还有让人求到的别的用处?关于这个,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田言生怕自己没把话说明白,她刻意说的很慢,让丰臣秀典听清楚。

丰臣秀典扭过脸来看徐延了,徐延在看丰臣秀典的同时还瞄了田言一眼,说实在的,他真的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些海外的人,没必要对他客客气气的,尤其是这里并不是南朝的地盘,丰臣秀典还对着他行礼,是挺奇怪的。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万一,他就是呢?”丰臣秀典笑了笑。

“就是什么?”田言顺着丰臣秀典的话往下问。

“这个,我可不敢说,我不是这方面的行家,更不敢保证这条船上的人全都是对我忠心的,人啊,不是不会背叛,而是没有达到那个欲望,我能乘着这条鬼船往这里来,也损耗了不少,现在只希望安然无事地到达那里,可不想再生事端了。”丰臣秀典不像是在骗田言。

田言看了看徐延,徐延冲她摇摇头,让她听丰臣秀典的,田言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她又问:“那您知道人蛊第三代是怎么回事么?”

被田言挽着徐延挑了挑眉,他也想问丰臣秀典来着,又怕他不肯说,现在田言替他问了。

丰臣秀典想了想,他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接着他犹豫着道:“其实八月瓜与胡瓜杂交出来的并不只是九月瓜,还有另外一种瓜,只是别人不想要它,便没注意它;九月瓜便这样被当成了填饱肚子一种野菜,可是哪怕是这样,被种下的九月瓜结出来的也不全是九月瓜,它有些品种偏向于八月瓜,也有那么一两颗果实像胡瓜;而这些种子,再加上那另外一种被人们忽略的瓜,再种下去,便不知道生出什么来了,听闻万千的结果之中,会有一种是完完全回归八月瓜与胡瓜的,也会有一种是完全不一样的品种,还是那句话,我不是行家,也不敢乱说。”

这话说的,问了和没问一样,田言有些失望,她又去看徐延了,徐延却是伸手替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没多说什么。

“田姑娘是不是在担心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下倒是可以宽慰姑娘一二。”丰臣秀典看看自己不远处站着的这对璧人,又加了一句。

田言扭头去看丰臣秀典,丰臣秀典接着道:“如果一件事情是坏事,那当事人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好的预感,哪怕这个人很愚钝,可是坏事发生起来总是坏的,会让人倒霉;如若一件事是好事,那它就是好事,当事人会受益其中,这就像是,一只虎崽,哪怕再瘦弱短小,也不会长成猫;一只猫崽再强壮肥大,也不会长成虎。”

田言尴尬地笑了笑,丰臣秀典是在宽慰她吧?这个比喻好像不大恰当啊。

丰臣秀典说完转了身往回走,他身边的人立刻扶住了他,他一面走,还一面轻声道:“快到那个地方了……”

天色转黑,船上的灯笼陆续亮了起来,徐延给夏婵回了书信,田言趴到了他的身边。

徐延扭头看田言,他轻笑:“怎么了?”

田言轻轻扯着徐延的衣带道:“世子,咱们来一次以受孕为目的的吧?”

徐延眨了眨眼睛:“以受孕为目的?那与平时的有什么不同,还不是送进去,喷出来?”

“不是,听说有一个姿势受孕率极大,我们这一夜就只用那一个。”田言挑挑眉,她算过自己的姨妈期了,这个时候正处于排卵期,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生育。

“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也可能是我的问题啊,还有,就咱们现在这个状态,万一你真的怀了身子,能不能保住它也是个问题啊。”徐延劝慰着田言。

“试试吧,我感觉不会成功……”田言努起了嘴。

“然后呢?你就会一直想着这个事情?”徐延又问。

田言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丰臣秀典是与我那位生身之母有联络的人,他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更何况,他现在可是有至少三个人的思维,我感觉他下午对我说的话是真心话,若是好的,就是好的,若是坏的,那我不可能走到现在,世子也一样,我感觉我没问题,世子也没问题,一定是我们哪个环节有问题!”

看着田言如此执着这个问题,徐延也不好拒绝她,他笑着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374章不大隔音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田言满脸的希冀。

徐延看了看门外,他只能起了身子,又将田言拦腰抱起往里面去了。

虽说这条船的外观是挺诡异的,它还可以“变化”,不过这里面的铺设却是以暖色为主,透着些暗黑色的里屋里,床上是一层大红的褥子,昏黄的油灯跳跃着,好像它也兴奋了起来。

汗水湿透了徐延的薄衣,那层薄衣粘在他的背上,也粘住了他的头发,他跪在田言的上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田言的小腿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颤抖着,连带着她的身子也颤抖了起来,徐延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高高拖起她湿滑的臀瓣,两个人就以这种姿势停在了纱帐里。

“要……多久……”徐延一面喘息着一面问田言。

田言一面换气一面回答着:“我要数它一百个呼吸!让它全部流进去!”

直说着田言便数了起来,徐延苦笑一声,他的手就这么拖着她等着,直到她真的数到了一百个呼吸,他才又问:“我是不是可以放下来了?”

“嗯,我们再来一次!”

田言干劲儿十足,徐延本来正在轻轻放下她的下半身,听她这样一说,他的动作停了一下,却又应了一声:“好。”

目奴就在外面听动静儿,绘美早就出来了,她不由轻声问目奴:“姑娘这又是怎么了?看样子又要折腾世子大半夜了。”

“她在执着于为何自己睡了世子这么多次却还没有怀上身子。”目奴也压低了声音。

“可是,如果以前没有,那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了,同样一件事情,如果它不出现转折点,那它的结果只会和以前的一样,姑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绘美又道。

“可不就是,但是世子也不能劝她,只能从着她,要不然她会胡思乱想的。”目奴笑笑。

绘美便叹了一口气:“世子也真是不容易……”

目奴笑笑,没再说什么。

真的是足足折腾了一夜,当绘美进去收拾东西时,这才发现田言浑身上下全是津水,不是说看自己能不能受孕么?怎么会又弄的全身都是?

徐延已经泡在了屏风后面的热水里,目奴正在往水里添药丸。

绘美伸手扯过被子来看了看,这被子和田言一样,全都粘粘乎乎,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再看看田言,她正呈一个“大”字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姑娘,您不起来洗洗么?瞧您这头发上都是。”绘美轻声问田言。

听了绘美的话田言才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她这一动,就听下面“哗啦咕噜”一阵响动,一条津水从她的双腿之间直奔向绘美的手边,绘美来不及躲开便沾了一手,随即她下意识抬起手闻了闻,发现世子这东西竟是有一些红心清心丸的香气,绘美不由轻声道:“怪不得姑娘爱吃这个,原来这个味道竟是这个样子的。”

“你说什么?”田言看向了绘美。

绘美想了想才说:“姑娘,你说世子会不会是完完全全的药人了,这个就是药津了,不是男人的那种东西了呢?”

“可是……种子就是种子,它总会是发芽的呀?”田言一脸的苦恼。

绘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通。

田言起了身,她双手拖着自己胸前的两大只往屏风后面去,白色的絮津从她的脸侧滑到了她的嘴角,她舔了一回自己的嘴角,站在了那块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她,锁骨处的絮津滑到了她胸前的沟壑里,手臂上的滴到了地上,腰间的往她的肚脐眼那边流去了,两条腿就更不能看了,斑斑块块的全是那个,这个时候已经趟了一地了。

徐延扭头看了她一眼,他叹了口气道:“阿言,过来清理身子了,看你那幅样子,象话吗?”

田言拖着自己的胸往徐延那边去,她抬脚进了沐桶,又骑在了徐延的身上,然后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了。

“我都说了,你什么都不要多想了,丰臣秀典不是说到了那个地方他好多想不通的事情就会明白,那你想不通的事情也就能明白,他都说快要到了,你还急这一时?”徐延抬手掬水,替她洗头。

田言没作声,徐延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说你一个职方司绘图管事,竟是淫靡成这幅样子,等回到上京你万万要收敛些,哼,你也就遇到了我,若是别的男人,早就被你吸干了,咱们还说人家丰臣秀典与杨曼是怪人,其实啊,你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呢!”

目奴在一旁暗暗点头,她感觉徐延说的对极了,倒是田言她枕着徐延的肩窝道:“对了,这样一来,是不是郑惜若也没怀身子呢?她和我一样啊!”

“姑娘,郑姑娘和你不一样,人家不吸崔十郎的血,也不吃他的肉,而且很节制。”目奴提醒着。

“是不是我太不节制了,世子的种子质量下降了?”田言又想起来了一种可能。

“和这个没关系,行了,你再说我就封上你的嘴,饿你一天。”徐延受不了了。

接下来田言果然没有再提这件事,可是她也闷闷不乐了起来,徐延明白,这已经成了她真真正正的一块心病了。

而这个时候,前面不远处的海面上也露出了一片细小的陆地,看样子是丰臣秀典所说的那个小岛到了。

五郎上了船,他在徐延的门口站下了,绘美进去通报,却是发现田言还在睡着,只有徐延在小几那边坐着看文书。

“世子,五郎回来了。”绘美轻声道。

徐延看了一眼床上的田言,他轻手轻脚地起来出了门,绘美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五郎时不时慢半拍地点头,没过一会儿,五郎便又离去了,而楼上的丰臣秀典也下来了。

徐延冲丰臣秀典笑了笑,丰臣秀典的眼神躲了躲,他咳嗽了一声道:“这条船……隔音不是很好……”

徐延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不过他又想想,正因为是在别人的船上,他们的动静没敢弄大,这样丰臣秀典也听到了?

第375章海中浮岛

丰臣秀典没有将注意继续放在徐延的脸色上,他看向了大海的远处,轻声道:“到了。”

徐延的目光也跟着丰臣秀典投向了远远的海面,他想的却是,在他们到达那里之前,目奴应该会带回来新的打探消息。

徐延本以为大船会停在深海区,放小船往小岛上去,然而丰臣秀典的船速不减,只是直接奔着那个小岛去的,他心里有些疑惑,却是没有开口问丰臣秀典,这船若是一直不减速,可是要撞上浅海的。

田言醒过来时,目奴带回来了新消息。

徐延正坐在床边发呆,田言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徐延伸手捞了她一把,将她软软的身体抱在了怀里,田言窝在他的怀里没动,门外的目奴进来了,她往帘子那边看了一眼,没进来。

“目奴,进来说话。”徐延叫了一声,目奴这才进去。

田言起身穿衣,目奴站在珠帘轻声道:“黑田他们回来了,五郎也回来了,五郎带人潜到了深海,世子猜那个小岛有何玄机?”

“玄机?丰臣秀典不减船速,也不打算停船的玄机?”徐延似是在自言自语。

“前面的东西,并不是一个小岛,而是一只巨大的,一直在飘在海面上的机械巨龟,可以潜到深海的五郎说,上面是大大小小的机括,属下猜着,那些应该是极精细的机括,可惜不能让杨开雨下水,如果他看了,一定能看出来那些机括是出自哪一方人士之手;丰臣秀典不减船速,为的就是绕着它转,这样一来,所谓的那个岛在动,它的大船也在变换着方位,怪不得连那些最狡猾的海贼都不知道这里的固定地点。”目奴说起来有些兴奋了。

田言这个时候也精神了,她的眼睛看着目奴,手上还在系着自己腰间的腰带,她消化着目奴的话,嘴角又浮上来了一抹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跑都不知道往哪个方位跑,是不是?这里只有丰臣的大船,若想摆脱他,也只能乘他的大船,对吧?”

徐延瞄了瞄田言,他的手顺了顺她光滑的后颈,似是在给一只小狼崽顺毛:“怎么,我们不是说好了跟着丰臣秀典上岛么?你打算跑?你心里的疑惑不打算解开了?”

“我没说跑,我是说动起手来怎么办,他总不会是请我们来做客的,总归要动手的。”田言轻声道。

徐延又看向了目奴:“黑田他们上过岛没有?”

“探查过了,岛上有人,不过不多,其上有药炉,还有草药园,看来上面的人在那里住了好长时间了,怎么说也得有大几年,既然丰臣秀典知道这个小岛的方位,那上面的人应该是他认识的人。”目奴又道。

“海上飘浮的巨龟……精密的机括……让五郎把看到的东西画下来给杨开雨看。”

徐延看看目奴,目奴立刻应了一声:“在叫他画了,不过恐怕在他画完之前,丰臣秀典已经带着世子上岛了。”

“这个倒无妨。”徐延眯了眼睛,心里像是在打算着什么。

正如目奴说的,丰臣秀典的大船很快变换了方向,这条大船开始绕着前面的“小岛”环游了,大船之下放下了小船,丰臣秀典正在邀请徐延与田言上船。

丰臣秀典带上小船的人并不多,也就四五个,徐延与田言还是老规矩,明面上只带目奴与绘美,实际上水下还有人。

这个“小岛”在外观上看起来与其他小岛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五郎早就发现了水下的秘密。

丰臣秀典笑着望向了徐延:“世子有没有想过,在这里也许会遇到故人?”

徐延没说话,他心里却在冷笑了,也正如目奴说的,丰臣秀典这样一说就等于承认了岛上的人他认识,而且兴许就是他的人,这个小岛说不定就是他的药人基地。

“你说的故人是哪一方面?”徐延装作没听懂。

只是丰臣秀典没有再搭话,而是带着他们上了岛。

早就有人在这里准备了马匹,小岛的上空冒着一串青烟,而丰臣秀典带着他们去的方向就是青烟的方位。

很快,一片草药田映入人的眼帘,青烟便是草药地头儿上一口大炉子里冒出来的,地头上还有几个穿着短打衣衫在晒草药的人,不远处还有一排类似于鸡舍的房屋。

丰臣秀典的马停在了地头的这一边,徐延已经下了马,他伸手去抱田言,田言也下马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里乍一看去是一个世外桃源,可是现实很快让这边的人清醒了过来,因为不远处正有一个汉子推着一辆木车往鸡舍那边去,木车上堆积了四五具尸体,上面有席子盖着,只露出来手臂和脚丫。

田言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不过丰臣秀典什么都没说,他好像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抬腿往那边去了,田言与徐延对看了一眼,只能跟上了丰臣秀典。

装着尸体的木车停在了鸡舍的旁边,而鸡舍里养的好像不只是家禽而已,鸡舍的对面是一排客房,客房面前的院子里站着两个穿着奇异,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头上带着羽毛的男人,让人看起来会把他们想象成是某个野蛮部落的首领酋长什么的。

推着木车的人过去与那两位搭话去了,田言听到那人喊了一句:“你们家的尸体,领回去吧!”

那两个穿着奇异的人没有多话,却是看了看木车,又摇摇头回了客房。

“不要了我们就自行处理了啊!”推着木车的人又喊了一句,推起盛着尸体的木车往别处去了。

丰臣秀典的脚步没有停,他穿过这排客房往后面去,而客房的后排是一排穿风走廊,走廊的另一侧就是中原制式的主人家宅院了。

田言拉了拉徐延的袖子,徐延冲她笑笑,拉着她继续跟着丰臣秀典走,田言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丰臣秀典带他们见的人,应该是他们认识的人。

再往前走,切草声传了过来,田言抬眼看去,对面的人也正看了过来。

第376章世外之地

宅院里有一个半人来高的案板,案板侧面伏着一个只系着宽大的围裙的少妇,这个时候她手里的刀就停在案板上,案板上已有半案切好的草药了,她的肩膀上有些草药碎屑,脚上踏着一双草鞋,两条圆润的长腿交叉在围裙之下,也挂着些草叶。

田言怔了怔,徐延一转身去看宅子别的地方去了,而一旁的丰臣秀典却当这是常景一样,不意外,也不尴尬。

这个地方确实是有些热,这个时候田言也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湿了,可是这青天大白日里,这少妇只围一个围裙在这里切药,有些不雅吧?

就在田言发呆时,少妇却是支持着案板冲她笑了笑,似是打量许久不见的熟人一样。

田言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丰臣秀典,他却往旁边那个木桩那边坐去了。

“你是田言?都这么大了?”少妇开了口,语气七分慵懒三分风情,她冲田言挑了挑柳叶眉,田言只感觉自己一个女人都要对她心动了。

“敢问阁下认得我?”眼前的少妇虽穿的开放,但气质却极好,她这副作派并不让田言感觉反感,只能说这个少妇很自我。

少妇转了个身靠在了案板上,她将沾着药末的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道:“是我掰开你娘的大腿从她那里将你拽出来的,当时你的脸都青紫青紫的了,我总感觉你能活。”

田言挑眉,她看向了徐延,徐延转了身却是一直盯着自己脚下。

少妇也看到了徐延,她笑笑,往一旁的晒衣绳那边去了。田言看着她将背对着自己将围裙解了挂在晒衣绳上,又拾了晒衣绳上一抹纱衣往自己身上披了,一面系着带着一面重新靠在了案板的侧面。

“你弟弟呢?”少妇接着问。

“在上京大书院读书。”田言下意识回答。

少妇笑笑,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又扭过头来道:“就在院子里坐吧,屋子里你们不方便进去,子枫这个时候不在。”

田言又看了徐延一眼,徐延还是没说话,他却是看向了丰臣秀典。

丰臣秀典一直就在那里坐着,也不说话,他像是在等着那个少妇主动搭理自己。

少妇也终于看向了丰臣秀典,她冲丰臣秀典挑眉问:“你说你也是,如此为难自己做什么,我们把是非引到这海里来不好么,你以为你把这两个后辈引到这里来,子枫就会感激你带来了他的女儿,然后答应你的要求?如果他打算帮你,他自然会去清河。”

丰臣秀典还是不说话,只是那样坐着。

“你是徐音前辈吧?”田言问了一句。

“是啊。”少妇应了一声。

田言轻轻点头,徐音比徐声漂亮太多了,也年轻太多了,就她那一身明晃晃的皮肤,是个女人就会嫉妒吧。

看着田言不作声了,只是打量自己徐音又笑:“不打听你爹的下落么?不好奇他去哪儿了么?”

田言抿着双唇没说话,她从来不是那个田言,让她怎么打听她那个爹?不过徐音应该也不会怀疑什么,毕竟田子枫失踪很久了,而且是在她与田词小的时候,这感情长时间不联系,是会变淡的。

徐音没再问话,她只是感叹了一声:“这片海面又呆不下去了,不过我们也算是信守承诺,不给中原惹麻烦,你们今晚是不是得在这里休息?那你们先在这里坐着,我让人给你收拾客房,这里极少有外人来,就这么几间屋子全当库房用了,若是感觉无聊,你们也可以四处走走。”

说完徐音转身往屋后去了,田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她扯了扯徐延的袖子,徐延瞄了丰臣秀典一眼,拉着田言往另一边去了。

“原来丰臣秀典是想拿我们作交换的筹码呀?可是他有没有想过田子枫想不想见我呢?”田言小声道。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被丰臣秀典拐到这里的,不过我还是挺想见见田子枫的,毕竟他是那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徐延也小声道。

田言拉着徐延往外走,她对这里也挺好奇的,徐延也在四处张望,目奴与绘美便跟在了他们身后。

穿风走廊的一侧是一片菜园,菜园隔壁圈养着一些灰兔,远远的,一个女人打扮的如之前的徐音一样正爬在栏杆上往栏杆里扔菜叶子,一个精壮的男人提着一个水桶往她那边去了,男人到了女人的身后,他将水桶放在了一旁,扶着女人的后腰便往前顶,女人吓了一跳,在转身看到是男人时,她又转过身去在栏杆上趴好了,两个人就这样当着一群兔子的面儿做起了全身运动。

田言斜眼瞄徐延,他正垂着眼皮子看自己,田言笑笑道:“因为都是自已人,也只有这么几个人,所以不大拘束吧?反正别人看不到,看到了也无所谓,谁还不了解谁呀?”

“怎么没有外人,那两个头上戴羽毛的不是?”徐延反问。

“他们也不会到这里来吧?”田言挑眉。

徐延牵着田言往另一处走,他轻声道:“徐音的话很有意思啊,听她的意思,好像最开始别人认为你和你弟弟是活不了的,而且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引来了很多是非,随即他们来了海上,可是还在做,他们为什么要继续呢?他们一直这样下去,谁来补给他们?是海贼还是朝廷?还或是类似那些头上戴着羽毛的人?我一只机关鸟一年耗费几千两黄金,更别说这样一只巨龟了,他们的金子从哪里来?”

“而且普通的海贼也没有这么多黄金。”田言加了一句。

目奴往前走了两步,她也开口道:“这里并没有小孩子,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隐居到这里来了,这里只是他们办公的一个地方,他们一直与别人做生意,而他们的客人,都是丰臣秀典,以及比他地位权势还要高的人。”

田言往药田那边看去,在看到那这也有野合的人时,她算是明白了,这里的人一个个都赤身果体的,全完是放飞自我的状态。

第377章似真似假

“他们是不是因为太过与世隔绝了,所以不大在意这个了?或者说,因为与人接触的太少了,这是一种释放情绪和提醒自己我存在的一种方法?”田言笑着看徐延,这些人的行为不由让她想到了自己看到的一部片子,叫做《刻刻》,风流是风流,放纵归放纵,可是这个样子便不是正常人所为了。

徐延挑眉:“兴许是,我们还是小心为妙,这里每一处都怪异的很,你和我又不是普通人,别人正想着如何捉了我们好去给他们当药人呢。”

田言扯扯嘴角,她又猜测着道:“这里真的就只有这么一拨人么?那他们岂不是很无聊,而人在极无聊的时候,就容易做一些出格的事,我在想,看他们平日里好像很温和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样子的。”

“说真的,我可不想看到他们发脾气,倒是丰臣秀典,是他要带我们来这里的,可是来了这里,他却又一句话不说,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徐延牵了田言的手往回走了。

“世子着什么急,他不说我们就去问,外海就只有他的那一艘大船,反正不能让他跑了,我们回去还要靠他的大船呢。”田言压低了声音。

徐延笑笑没再说什么,他想着,依徐轼的个性,他应该会派船追来,可是会不会跟丢,能不能到达这里,却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徐音整理出来了两间客房,让田言意外的是她身边没有伺候的人,所以她做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等田言进来时,徐音又是那副只系着围裙的样子了,即便是不穿衣服,她依然出了一身的汗。

田言瞧着徐音忙碌着,她用袖子在自己的脸侧扇风,又冲徐音笑笑问:“前辈,这个地方好像很热呀,它明明在宝珠岛的东面,怎么可能比宝珠岛还热呢?”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选中了这个块地方啊。”徐音算是回避了田言的问题。

田言动了动眸子,她又问:“那,前辈,既然你一直在研究生骨种,我又是你接生的,那对于我,前辈是相当了解了吧?”

徐音靠在门边看田言:“有心事想问我?”

田言点头道:“恩……前辈,你说像我这样的人,还能生育么?”

一时,徐音笑了,她也知道田言后面想说什么了。

田言不明白徐音这是什么意思,徐音也不多做解释,她伸手拉了田言的右手握紧她的手腕顺着她的脉搏往上一捋,随即手一松,田言的血管快速回血,那道一直在的红线一闪而过。

“用针把它挑断,然后你就可以受孕了,如果这个月没有受孕,下个月接着挑,这个东西就是锁,生长起来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徐音笑眯眯地看着田言。

田言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她又问:“男女都一样么?”

“不,虽说有的男人身上也有,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就是摆设,就目前来看,这个只对雌性管用。”徐音轻声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田言不由回想起了自己最初知道这道红线的时候,是谁告诉她的?是郑惜若,可是又是谁告诉郑惜若的呢……怕就是徐声吧,虽说这其中有些误会,也有些误解,她可以肯定,徐声当时应该是想让她知道些什么,可是她自己的心理又矛盾的很。

就像她带着五郎与安俊去见徐音的时候,她最开始明明兴趣满满,可是突然没了兴致,还说了一番颇为丧气,又感觉生活无趣的话,像她这样总是处在自我矛盾中,也不知道她每天过的累不累。

“还满意吗?这里比起你的闺房来,应该差远了吧?”徐音扫了一眼屋子。

田言挑眉:“不算差,我娘曾带着我和弟弟奔波了许多年,我又不是没吃过苦,也没有那么娇气。”

徐音瞄了田言一眼没再说什么。

田言又开始打量徐音了,她好像不着急去忙别的,就是刻意站在这里为她解疑答惑的,田言措了一下辞,又开口了:“前辈,既然我的双亲当时都在,那他们为何又将我们交给了我娘亲?”

这个时候田言的背部已经湿透了,徐音也抹了一把自己额角的汗,她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忆当年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扯着自己的围裙的领口呼扇着,她胸前那两垛实打实的、沉甸甸的家伙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跳跃了起来。

“四爷是个奇怪的人,子枫有时候也会突然变得不正常起来,而子枫救过二娘,二娘的想法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她想着,反正我们这些人也是不能见天日的了,她可不想这两个孩子也变成这种模样,尤其是你阿弟还是子枫的独苗,她偷了你们,偷偷从蛮山跑了,等四爷和子枫疯劲儿过了,反应过来时,却已经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们了。”徐音又连续叹了几口气。

田言一动不动地瞄着她的瞳孔,她的眉峰挑的很有意思,嘴角弯曲的弧度也很有意思。

“那,我这位爹什么时候回来?”田言又问。

“谁知道呢,谁也做不了他的主。”徐音懒懒地道。

田言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她想自己有必要去冲个身子了,她胳膊上的纱衣已经紧紧粘在手臂上了。

徐音一走,绘美便给田言准备温水去了,这个时候徐延也才现身过来。他坐在田言的浴桶旁边有意无意地拨着她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世子,我总感觉徐音对我描术的场景是真的,可是她说话的语气又怪怪的,就好像是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却又不像是实话。”田言拉了徐延的手轻声道。

徐延轻轻点头:“她对你说的,我全都听到了。”

一时,田言靠在水桶上不动了,她在想,当自己想方设法地从徐音那里套时,丰臣秀典又在做什么?他最开始不言不语,是不是就是等着自己这一行人回避,他好与徐音单独谈事情,更或者,他还有意卖了自己这一行人,自己偷偷溜走?

第378章没有章名

“世子派人盯着丰臣秀典去了么?”田言压低了声音问。

“嗯。”徐延轻轻答应了一声。

这里的夜晚也格外的安静,只是这里与宝珠岛上的安静还是有些区别的,宝珠岛那边的宅子,是徐轼刻意远离闹区设的,虽说人声少,但是有虫鸣声和鸟叫声,这里却就不一样了,死一般的安静,这让田言心里感觉有些不踏实。

田言窝在徐延的怀里玩着他的头发,两个人不说话,也好像都没有困意,没过一会儿屋外传来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田言悄悄起身往外屋里去,徐延也从床边上坐了起来。

屋门口传来了几声轻轻的叩门声,绘美将门开了一条缝,见外面正站着卫兰,她往里面看了一眼,田言正这边走。

“田言!”卫兰声音虽低,可却有些急切。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田言迎上了卫兰。

“你跟我来看,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卫兰接着道。

田言扭头看了看挑开珠帘往这里来的徐延,徐延冲她点了点头,田言从绘美那里摸了自己的匕首跟着卫兰出了门。

“徐音在后面的仓房里。”卫兰与田言往夜色深处去,这两个人在前面走,她们的头顶上掠过了一个身影,田言扫了一眼,见是一身夜行衣的慧理,她弯下了身子跟着卫兰往后面拐去。

后面的仓房里亮着灯光,这里哪怕到了夜晚温度也没降下去多少,仓房的窗子都大开着,兴许这里常年不见人,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于是便也没有在意窗子关不关,外面有没有人。

卫兰抱着树往上面去,田言却是往窗子底下蹲去了。

仓房里传来了徐音的笑声,田言借着窗子外面堆放的杂物掩着半个身子往里面看去。

徐音还是那幅装束,她靠着半人高的蛇皮袋子正在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说话,男人也学着徐音的样子靠在了蛇皮袋子堆上,田言看清楚了她的长相。

那人与图图长得极像,也或者说是田言分不大明清这一类人,都是深目高鼻,一头银发,不若中原人的五官好分辨,田言扭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卫兰,树叶掩着她的身子,她只能看到她的一双脚。

而这个时候,屋子里也传来了徐音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着急啊,非要今天吗?”

“我们人不多,不能让别人发现,虽说外海上的海贼大部分是你的人,可是我们遇到了也要给过路费,船上那么多黄金我也怕出意外,所以你快些派人卸了,把人给我,没有人会对不起眼的船员感兴趣,可是黄金就不一样了。”出乎田言的意料,那个和图图长得差不多的人天朝话说的很溜。

“知道了,十个男人,十个女人,你自己去那边挑吧,都是熟客了。”徐音接着笑。

“怎么,你不和我一起去?”男人问。

“丰臣秀典那个喜欢惹是生非的,给我带过来了几个旧人,我怕他们胡乱猜疑,我就不过去了。”徐音伸手往男人的肩膀上搭去,男人后退一步躲开了。

徐音只好掩着嘴笑笑,男人起了身准备往外走,徐音喊了他一声问:“哎,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南边的女人?”

男人扶着自己的腰带笑道:“说真心话,我个人特别喜欢南朝的姑娘,温顺又刚烈,柔软又有韧性,把玩在手里的感觉特别的好。”

“那你是只是不喜欢我喽?”徐音又问。

“没有人会喜欢种马或者种猪吧?那是什么兴趣爱好?”男人接着笑笑,往仓房外面去了。

对男人这么说自己,徐音也不生气,她依然笑盈盈地看着男人离开了。

田言在窗子下蹲下了身子,那个男人出门之后便往后面去了,仓房里传来了动静,徐音像是在收拾东西,田言又看了树上的卫兰一眼,她轻手轻脚的下来了。

田言悄悄往仓房后面去,卫兰躲在了一堆柴禾后面,田言也躲了过去。

“我们要跟上那个男人么?”田言问。

“当然了,咱们先过去,让慧理去给世子通个消息,我说,你刚才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么?”卫兰压低了声音。

田言点头:“听懂了,徐音在做药人生意,听那个男人的口气应该还不便宜,不过你关心的重点不是应该在这个男人和图图长的很像这件事情上么?”

卫兰挑眉,嘴角上露出了一抹坏笑:“北国银人都长这样儿,图图带人去查他的船去了,在他回来之前,咱们拖他一阵子。”

“怎么拖?”田言感觉卫兰想挑事儿了。

“先跟过去。”卫兰拍了拍田言的肩膀,从柴禾堆后面出来往男人的方向去了,田言深呼吸了一口气,也忙跟了上去。

后面的小院子里亮着灯笼,那个高大的男人推开破旧的柴扉往里面去,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而里面正有一个提着灯笼的人从库房里引着一排只围着围裙的女人往外走。

门口站着两个和那个北国银人一样高大的男人,看着这排女人出来,其中一个开始解自己的腰带了。

“趴好了都!”提着灯笼的男人吩咐了一声,那排女人听话的在窗台边上的栏杆前扶好了。

解开了腰带的北国银人到了栏杆前,他伸手在第一个女人身上摸了一阵,又回头冲那个领头的男人说了句什么,接着他回头伸手掀开了女人的围裙。

提着灯笼的人在一旁笑笑:“这位官爷不抽查一下么?这一批的货色是极好的,保证值这个价。”

在一旁听着自己同伴快活的呼喊着的那位犹豫了一下,也去解自己的腰带去了,为首的那个男人却很是淡然地在那里看着,就像看兽医在给自己养的马做检查一样。

这边的田言伸手扯了卫兰的袖子:“咱俩就在这儿看着?”

“要不然呢?你想过去?”卫兰反问。

田言瞪了卫兰一眼:“刚才听徐音说这个人着急把这一批人带走,那这个人肯定不在这里过夜喽,你不派人去通知图图他们一声,免得两拨人撞上了?”

第379章给你一刀

卫兰笑笑,没吱声。

好一会儿,里面才重新安静下来,提着灯笼的人笑问:“休斯将军,您是等天亮了再走,还是这会儿就走?”

“这会儿就走,把人带到船上去。”那男人回了一句。

提着灯笼的人引着那一排女人往外面来,那男人也嘱咐着自己的伙伴:“到了船上再玩儿,这个时候别大意了。”

田言轻轻推了卫兰一把,两个人起身躲得远了些。

这一行人往远处走,不过那位叫休斯的男人却是没动,他看着这一排人出了院子,他则是转身又往徐音的库房那边去了。

田言小声问卫兰:“现在怎么办?”

卫兰挑眉:“看我的喽。”

说完卫兰便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往男人那边去了,田言在杂物堆后面躲着往这边看,见卫兰大摇大摆地过去,她腰上的三把大刀“光光”地晃着,好不威风。

男人也意外极了,他看着卫兰停在了自己五步远的地方,他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问:“姑娘不是这里的人吧?”

卫兰扶着自己的刀问:“不是,你是谁,大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笑了笑:“太热了,我出来透透风。”

“这儿也没风啊。”卫兰接着找茬。

“姑娘找我有事儿?”男人也不生气,依然耐心地问卫兰话。

“我也是感觉太热了,闷的睡不着,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我们打一架,出出汗,累了就有睡意了。”卫兰笑笑。

田言在杂物堆后面扁了嘴,恐怕这个男人还是第一次遇到主动找他打架的姑娘吧?

男人没接卫兰的话,他扭头看了看远去的那一行人,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再没理会卫兰,转身就往那边去,卫兰一挑眉,她抽了那把最长的刀就拦在了男人的面前。

“姑娘是什么人?抢生意的人,还是不满意徐老板的人?姑娘有事儿为什么不去找徐老板,反而是盯住了我?”男人问卫兰。

“废话,我为难一个女人有什么意思,你才有意思。”卫兰扯开了嘴角。

田言轻轻吸了一口气,这卫兰怕不是把那个男人当图图了?万一那个男人很厉害那她要怎么办?她可帮不上卫兰啊。

周围又安静下来了,男人又望了那边一眼,那边什么动静也没传来,他稍稍放下了些心,又看向了卫兰:“姑娘你就是徐老板说的旧人吧?你是徐老板的亲戚?还是说,姑娘和她一样,是同一类人?”

卫兰收了刀往自己肩膀上一扛,她刚要说话,她眼角闪过了一片掉落的树叶,她突然扭了头冲男人道:“哦,我这个时候有些困意了,我回去睡了。”

男人好像不知所措地歪了一下脑袋,他看着卫兰扛着刀转了身,他站在原地没动。

田言就这么看着卫兰走到了自己侧面,田言向她使眼色:你要走?那我走不走?

卫兰瞄了田言一眼:那就走喽……

田言犹豫了一下才从杂物堆后面站起了身,男人看到边还藏着一个人,他突然笑出了声,他紧走几步靠近了卫兰和田言,又开口道:“两位姑娘稍等。”

卫兰转身看男人,田言也扭过了脸来。

男人瞄了田言一眼,他眯了眼睛问:“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田言面无表情地道:“没有,我一直生活在宝珠岛上。”

男人垂头翻起了自己的腰带,他从侧面翻出来一枚异形铜钱,又将铜钱放在手心里展示给田言看:“这个不是姑娘给我的?还是说,姑娘有一个胞姐,或者胞妹?”

田言看向了男人手心,她看看卫兰,发现卫兰却是在扁着嘴角笑:“我在杨瑶的身上见过这东西。”

田言立刻明白了,她看着男人那张与图图极为相似的脸,她突然想和他开个玩笑:“我只有一个哥哥,他喜欢走南趟北的,身边常带两个姑娘,一个叫杨瑶,一个叫杨珊。”

“杨瑶……杨珊?好像那姑娘身边的婢子是叫这个……你是说,那位姑娘是你的哥哥?是个男人?”男人的脸色不好看了。

田言没回答男人,她转了身准备往回走了,卫兰仰着头“哈哈哈”地笑了一阵,扶着自己的刀牵着卫兰往远处去。

“等等!”男人伸手去拽离自己近一些的卫兰,卫兰的刀鞘被他握在了手里,卫兰转了身瞪向了男人,男人松了刀鞘。

“你们是在耍我吧?”男人问。

“就是啊,怎么了?开不起玩笑啊?”卫兰一幅你来打我呀的样子。

男人浅灰的眸子一转,他又笑了:“两位姑娘也都给我一件东西吧,我好向那位姑娘核对,我看两位姑娘穿着不俗,应该是贵人,兴许以后能天朝的地界相见,当然了,能和徐老板有生意来往的,也不会是一般人。”

田言没想到男人会提这种要求,卫兰却是笑着将自己腰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好主意,我给你留下一刀,日后咱们看一看刀疤,就知道是旧时好友,你若有机会到了上京,我请你吃好吃的!”

男人一怔,他看着卫兰没说话。

卫兰却还一本正经地道:“我留下的疤痕独一份,没有人会模仿,放心吧!”

男人没说话,还是那样盯着卫兰看,也说不出他是要发怒,还是要打算转身离开。

“啸——”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哨声,这是田言她们自己的暗号,她扯了扯卫兰的袖子,卫兰收了匕首还挑衅地看了男人一眼,男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伸手去扯卫兰了,卫兰反手就是一刀,男人的手猛地一缩,等田言惊恐地去看他的手时,发现他的血已经顺着指尖流往下滴了。

卫兰挑眉:“不好意思,我是习武之人,你不要突然扯我,我会下意识出手的!”

男人抬手看了看手背上的那一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了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去,他这是什么意思?”卫兰看向了田言。

“他这是摸不清你底细的意思!快走了!”田言拽了一把卫兰,卫兰将匕首回鞘,跟着田言快步往回走。

第380章没有章名

田言和卫兰没走多远,慧理便现了身,她靠近了田言与卫兰用生疏的天朝话道:“图图他们动手了,世子没说什么。”

“动手?动什么手?”卫兰着了急,她只叫图图去查看,没叫他与别人动手。

“丰臣秀典的大船沉下了海水,我们不敢暴露,那帮北国银人只有两条船,船上人不多,好像还是临时雇的人,夏婵说,反正丰臣的大船也指望不上,那就劫这个人的大船,毕竟我们要想离开这里,不能没有船。”慧理又道。

“他们动手怎么没有通知我!”卫兰怒了。

“事发意外,来不及了,五郎送完信便又回去了,世子出不去,咱们连小船也没有。”慧理又道。

卫兰的眼睛一瞪,她扶了自己的刀就往回跑,田言知道她是去追那个叫休斯的男人去了,如果他想出海那他一定有小船,不过就算他有也不能让他一个人走,那边正在动手,而且他们是群龙无首的状态,所以,不能让这个男人回去的太快。

田言抬腿去追卫兰,慧理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追上去好,还是返回去报信儿好。

“你回去吧,我跟着姑娘。”目奴掠了过来,给了慧理一个眼色,慧理立刻返身往回去了。

本来那个高大的男人正快步往北面去,他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是追过来的卫兰与田言时,他一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撩开两条大长腿就跑,等他跑了一阵子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要逃?

“前面的人!站住!”卫兰提身一脚踏在树上,她挺着腰身从男人的头顶上跃过去,落地,快速起身拦下了男人。

田言追过来站在了男人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挡下了男人。

男人拧了眉心看卫兰:“你们有完没完?怎么又追着我过来了?”

“你是要出海吧?”卫兰问。

“那又如何?”男人问。

“我们一起吧!”卫兰挑着眉笑。

男人回头看了看田言,田言心虚地躲了躲他的眼神,男人往前面看了看,他已经要追上自己的手下了,那队只用围裙掩着身体的女人正在他的视线里越走越远。

“好啊。”男人扯扯嘴角,他快步往前面追去,卫兰吐出一口长气,示意田言跟上。

田言心里有些不安,如果真的就这么上船,那对面是三个男人,外加一队看上去听话又温顺的陌生女人,她和卫兰就两个人,外加在暗处的目奴,他们就这样出海?

海面上出现了亮光,马上天就亮了,田言更不安了。

汗水已经将她的薄纱湿透了,她看看卫兰,卫兰没好到哪儿去,浅海里放着三条小船,男人的属正在牵着那队女人上船,田人回头看了卫兰一眼道:“你们确定要和我一起出海?咱们可是陌生人,海上有我的大船,那个时候你们可就任我宰割了。”

“我们的大船也到了,只是没有小船,你载我们一程,我们不会白让你帮忙的。”卫兰勉强挤出来了一抹笑。

田言没说话,她只看着浅水里冒出来了一个脑袋,目奴全身湿透着现了身,当男人的属下打算从小船上站起来时,田言忙道:“别动手,是我的人!”

休斯垂下浅灰色的睫毛掩饰了自己的眼色,他先上了船,这才道:“上来吧。”

虽说休斯面无表情的,可是他的两个属下却有些兴奋,在他们看来,他们的首领不过是又去了徐音那里一趟,一转眼却是又领过来了三个漂亮又灵动的女人,这让他们男人的荷尔蒙立刻要躁动起来了。

小船动了起来,目奴简单地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田言和她安安静静地坐着,一旁休斯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与卫兰身上游离着,而卫兰,她则是站在船头望着海面,她要第一眼看到大船,她也要第一个看到图图他们的情况。

海面上安静的很,天与地之间也安静的很,大片大片的蓝色里,这条小船上女人鲜明的衣裙反而成了最亮眼的颜色,就在这一大片深深浅浅的蓝色的世界里,那边炸开了一抹信号的亮光,卫兰表面不动声色,握着长刀刀鞘的手却越来越紧了。

大船就在眼前了。

在这里看不到大船上的情况,不过田言想着,这个时候上面的人正在厮打吧,更或者是图图他们手脚利索,已经在处理现场了。

“噗通”一声,卫兰跃起身子跳进了水里,休斯扭头去看,田言抬脚踹在了他的脚背上,休斯瞪向田言时,田言冲他笑笑,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手一直按在自己腰上的匕首上。

休斯刚要开口说话,目奴突然道:“姑娘,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气?”

“什么香气?”田言问。

“吸引灰斑鲨的香气。”休斯接了一句。

田言歪着脑袋看休斯,似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可是下一秒,她感觉有人拽了一把自己的衣领,下一秒她被掀翻在了水里,目奴十指一张,却是看到另一条小船上休斯的手下还保持着伸着手的动作,那个人也在盯着目奴看。

田言正在往水上浮,看着那个人要抬手拔刀,目奴顾不上他,她往后一仰跌进水里立刻捞田言去了。

“快走!”船上的休斯喊了一声,三条小船丢下田言和目奴加快了速度,而一心往大船那边游去的卫兰还没发现自己身后的情况。

田言从水里冒出了头来,她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目奴也在她身边冒了出来:“姑娘,你没事吧?”

“走,去追卫兰!”田言说完又没入了水里,目奴只好也跟着她没下海面。

卫兰扯着大船上的船梯往上攀,她的动作极快,她的马尾在背后甩了几甩,她已经手脚并用地到了船边上,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休斯的人也正在上船,可是船上却不见了田言与目奴,卫兰一惊,她眸子一动,翻身上船先将刀抽了出来。

田言也拽到了从船上落下来的船梯,等她和目奴往上爬时,已经不见了休斯他们。

第381章没有章名

然而船上竟然也静悄悄的,田言心里有些着急了,她上了船才发现船上竟是空无一人,目奴一甩自己的十指,田言感觉一道细细凉凉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手腕,她扭头去看目奴,目奴冲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往甲板那边去——她得保证田言的绝对安全。

然而绕过船头那根大柱子的田言在看到甲板上的情况时,她立刻缩回了身子,目奴也蹲在了她的身边没敢动。

怪不得没动静着,这两拨人正对峙着呢。

休斯带着人站在一端盯着自己面前的人看,图图则是带着另一拨人提着刀对着休斯的人,两方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对方看着,田言扫了人群一眼,她却是没有发现卫兰的身影。

再看看休斯与图图,若不是把他们放到一起,会让人很难分清楚他们俩的区别,现在一作对比,图图的眼睛好像比休斯的要细,而且眼角还微微向下垂着,透出来一股呆萌的可爱。

“目奴,你说图图看到休斯会有什么感觉,会不会他感觉休斯才是他的同类?”田言小声问。

“这是休斯会感觉到的,图图傻了吧唧的,他只知道吃。”头顶上传来了卫兰的声音,田言被吓了一跳。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田言忙问。

卫兰低头看了田言一眼道:“这不是后来没看到你,怕你被休斯暗算了么。”

“我们现在就这样看着?”田言又问。

卫兰没吱声,只是盯着那边看。

似是过了好长时间,田言都感觉自己的脚有些麻了,而这个时候休斯也终于动了,他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图图,图图却是没动,他头发上还在滴水,看来他不大在意眼前这个看起来与自己的形象极像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休斯问图图。

图图提了提自己手里的刀,他没回答,反而是迷茫地看了自己身边的七郎一眼。

七郎的脖子处一鼓一鼓的,像是那里藏着一圈儿青蛙,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这个情况。

田言叹了口气,她起了身,这公关的事儿,还得她们这些说得清楚话的人来做呀。

甲板另一处响起的脚步声让休斯看向了这边,田言冲他笑笑往图图那边去,卫兰也提着刀过来直接挡在了图图的身前,最让休斯傻眼的一幕是,图图垂着脑袋两只手不知道在卫兰的后腰带上翻什么,他就那样看着他翻出来一块白色的糖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又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他。

休斯也看出来了,面前的自己的这个同类不怎么会擅长交流,说白了就是有些傻,他扭头看向了田言:“你们趁我上岸的时候派人来劫我的船?所以,你们是被徐老板困在岛上的人?”

田言没着急回答,她先看向了卫兰,卫兰则是扭头看向了自己身后,图图和七郎说话有些费劲,安俊主动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上船后便被发现了,一个北国银人集中人力直扑图图,这样,我们才交起手来。”

“集中人力直扑图图是什么意思?”卫兰问,她也还不了解这船上的情况。

直说着,七郎从后面扯出来一个年老的北国银人,那老头儿昏迷着,身上并没有血。

“吓昏过去的。”安俊补了一句。

卫兰悄悄问他:“怎么这么乱?你把话说清楚!”

“还是我来说吧。”休斯看到那个老人好像不怎么心疼似的。

田言往卫兰那这靠了靠,她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三十多年前他曾随着法老院的人来过天朝,就是那个时候,奥提斯走丢了,现在知道他是走丢了,可是当时国王心里也清楚,他应该是被杀了,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休斯淡淡地道。

田言瞄了图图一眼,原来他本来是有名字的。

“等等,你说多少年前?那个时候他走丢的?我的眼睛没毛病吧?还是我们大家的眼睛全出问题了?图图明明是个十七八的少年,而按照你说的意思,他的年纪起码不只这个吧?”卫兰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卫兰这么一提醒,田言才意思到,杨开雨对着自己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的确是这样说的,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就算那个时候图图很小,退一万步,他刚会走路,那现在他不应该是这幅年轻的样子呀。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一时半会儿也对你们说不清楚,奥提斯走丢的时候这位信徒也在,而这一次我偷偷来这里与徐老板做生意,他是负责监督我来的,我早就想到会出意外,不过这样的意外,并不让人沮丧,好看,看起来你们的处境比我更难一些。”休斯笑笑。

田言在消化着休斯的话,卫兰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而这个时候不知哪里响起了悠长的船鸣声,休斯转了身望向了身后,见不远处正有四条鬼船往这里包围而来。

“是海贼,看起来势力不小。”安俊在后面小声道。

“这一片海域上的海贼多半与徐老板有交道可打,兴许那些人就是她的,而我猜着,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你们来的。”休斯丝毫不着急的样子,他瞄了卫兰一眼,又看向了那些越来越近的鬼船。

“七郎,你先带人下水!”安俊轻轻桶了桶七郎的后腰,七郎扭了身子往后面去,立刻有三个人跟上了他。

田言也选择了卫兰轻声问:“不知道世子还在不在岛上,他有没有船过来。”

“如果对面的人真是徐音的,又是派鬼船来拦我们了,那不就说明世子也出来了么。”卫兰小声道。

“两位姑娘,如果是你们与徐老板的恩怨,那就不要连累我了吧?船可以给你一艘,我可不想得罪徐老板。”休斯又开口了。

田言摇了摇头道:“你想的倒是好,只是啊,怕是我们不要你的船你也走不掉了。”

“快看!那是什么!”

“是灰斑鲨!香气越来越浓了!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

“不要动!船不动,它们就不会主动攻击船!”

第382章慢慢填坑

田言拧了眉心看卫兰,卫兰却是凑近田言闻了闻她的肩膀,然后她惊恐地道:“好像……香气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田言立刻抬起自己的手背放在了自己的鼻子下面:“什么味儿也没有啊!什么香气!”

卫兰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她抓了田言的手道:“不是!你身上一直有这种香气,只不过有时候会淡的几乎没有,有时候会特别浓!我记得你第一次向我提及时是你第一次被杨易劫的时候!”

目奴在一旁悄悄点头:“姑娘自己闻不到这种气味,属下也曾向姑娘提过,这个是您那边的人遗传的,就像您分不清楚紫色和蓝色一样。”

“等等……我没听懂……这和我分不清紫色和蓝色有什么关系……”田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听不懂不要紧,现在最好的结果是徐老板的人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了,除非他们不想要自己的船了,灰班鲨已经开始在这周围聚集了。”休斯往船弦那边去了。

就这时,一支箭“嗵”地一声钉在了两拨人中间的甲板上,田言被吓了一跳,她定晴去看那支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箭时才发现上面还绑着一块小锦帛。

卫兰弯身将锦帛拾了看了,她眯了眼睛又将小锦帛递给了田言,田言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的是“望姑娘稳下心绪,等灰鲨自行散开”。

“是徐音的人射过来的?叫我稳下心绪,等着这些个大块头散去?也就是说,我身上那种所谓我闻不到你们能闻到的香气,在我越紧张的时候它就会越浓郁?”田言歪了歪脑袋。

“然后呢?她的人杀过来?”卫兰也接着道。

“她应该是有话要对我们说,这样她的船不能动,我们的船也不能动,两方人交流不得。”休斯提醒着。

卫兰扯着田言手上的锦帛晃了晃:“怎么交流不得?用这个不就行了?”

“呃……七郎他们是不是在水下……”田言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卫兰惊恐地看向了田言,田言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的确是有些紧张,不管是为了徐音还是为了水下的七郎他们,她得快速让自己平静下来。

目奴很自觉地给田言送上了一颗清心丸,田言蹲在了一旁开始想别的事情了,她得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心思才会慢慢平静下来。

虽说大船很高,可是灰斑鲨的块头极大,大到哪怕是在船上也能看清楚它背上的带着斑点的鳍。

田言慢慢开始踱起步子来,这一船的人全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她想着大概这是她有生以来最被期待的一次。她往船边上去,那些灰斑鲨在来回晃着,有个别的还在玩水,将海面上弄得水花四起。

已经有几条沉到海水下面去的,田言的心里也慢慢放松了起来。

然而这时,就在那群来回晃动的灰斑鲨之中,一头木鲨慢慢从水里升起,接着木鲨的头部被打开,船板向四周落下去,鬼船慢慢上升,田言也看到了站在船板上的徐延,与坐在轮椅上的丰臣秀典。

田言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休斯和卫兰也忙往这边来了。

“灰斑鲨为何不攻击他们?还能让他们从水里升起来?”休斯惊叹地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徐延道。

这个田言却是不知道了,鬼船已经升起了与这艘大船平等的高度,那边往这边放了船梯,休斯也没说什么,徐延踏着船梯往这边来,田言一等他上船便立刻拽住了他的袖子。

“世子,你怎么和丰臣秀典在一起?”

“是他来找我的,在我找他之前。”徐延的手从田言的肩膀抚下去,他抚过她的胳膊又握住了她的手,田言瞬间感觉安心了不少。

不远处又响起了一声船鸣,等田言扭头看去时,见那边的几艘大船又开始往这里逼近了。

“你们怎么不告而别了?心里就没有话要问我?怎么,也不想找自己的亲爹了?还是说,田姑娘你已经不认这个爹了?”远远的,那边传来了徐音的喊声。

休斯的属下立刻看了他,休斯却淡淡地道:“放船梯,本来我们也跑不了。”

“放心吧,有我们在,你们吃不了亏。”卫兰冲休斯道。

图图带着人往暗处去,只是让田言等人意外的是,徐音是一个人过来的,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再是只围着一身围裙了,她着一身紧袖水手服,浑身上下不露一寸肉,却是比她露的时候性感多了。

“我说,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出海了?”徐音笑眯眯地看向了田言。

田言挑眉:“本来我们就是被丰臣秀典骗过去的,我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来了,有船自然要走,我们身上还有公差呢。”

徐音也不往里面走,就站在船头,她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奇心极重的姑娘呢,没想到你也不想见子枫,也不想问关于你和你母亲的事情,这反而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你为何追来了?”田言问。

徐音却是看向了休斯。

休斯笑笑:“你看我做什么,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相反的,他们还想劫我的船,哦,徐老板你不会是来灭口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就有点儿担心了。”

徐音眯了眼睛:“哪里话,将军你是我尊贵的客人,我怎么能对将军无礼呢,将军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徐老板,殊不知,我上面也是有自己的老板的,这些人突然来了,也知道了这个地方的事情,那便不能轻易走,否则,我怎么向上面的人交待?”

“你说的你上面的老板,是天朝人,还是外邦人?”徐延也问。

“瞧世子说的,当然是天朝人。”徐音立刻道。

卫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她轻声道:“天朝人?先皇后,没了,先皇,也没了,皇上?皇上怕是都不知道这里有一只大的机械岛,还是说,是阿史那应人?能称为徐老板的老板,想来是高高在上的人了。”

“卫姑娘不必瞎猜了,都不是。”徐音笑笑。

第383章实力相当

卫兰将刀往自己肩膀上一扛,看着徐音不说话了,徐音却是望向了田言:“田姑娘,您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田言心里想着不好呗,嘴上倒是问着:“我回去做什么?不是说了么,我是有公差在身的。”

徐音扫了一眼挨着休斯船的丰臣秀典的船,这个时候海里的灰斑鲨已经慢慢散去了,徐音突然挑了挑眉毛,等她再看向田言时她的语气却是不再那样友善了:“我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去?”

“你说的话真是可笑,要到你的小岛上去的是丰臣秀典,你怎么倒是把他忘了却是把重点放在我身上了?我们从来都不相识,我也不想知道你这里有什么秘密,我们身上还有要事,不能在你这里停留。”田言知道徐音这是要变脸了。

“哦,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我这里来的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客人,一种是药人,明显你们不是前者。”徐音说完,她一抬手,她身后船上的人提着刀便往这里涌,休斯第一个先抽了刀,这倒是让田言有些惊讶。

在田言看来,休斯的确是某个皇室的将军,看他和图图这基因还应该是王子一类的人物,可是他也是受他们什么法老院的人限制的,他来这里做生意还要有人监视,他应该最不想惹事,他将刀抽出来,就表明他是个好说话的,却不是个容易被人欺负的。

徐音站在原地没动,她的人正往这边涌着,目奴开始轻轻动自己的十指了,而她身后却是响起了一串惨叫,等她回头去看时,见安俊与七郎他们切断了她回船的路,而她身后的船上,早就有一拨人打了起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徐音瞬间变了脸色。

“呵呵……”田言的侧面响起了丰臣秀典带着喘息的声音,她扭头去看时,见他正看着徐音,一脸的铁青,眼里满是兴灾乐祸。

丰臣秀典和徐音有恩怨呀?而且还是恨不得她死的那种?可是他最开始上岛时,听徐音的口气,丰臣秀典不是有求于她么?

“徐音认得七郎他们。”目奴在一旁小声道。

田言拧了拧眉心,也是,若是说七郎他们是黄四娘的手下,那徐音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们。

这个时候徐音身边只剩下了三个人,她就带着这三个人站在船头上,她身后有七郎和安俊等人截着,后面的人不敢轻易上来。

其他的大船经包围了休斯的船,船上的杀手也在船边上架了船梯开始逼近这里了,田言顾不上看自己的四周,她只看到七郎他们没事儿,她那会儿还怕他们被鲨吞了呢。

田言去握徐延的手了,徐延反手将她握住还拍了拍她的手背,可是田言却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心跳已经开始加快了。

徐延侧头看向了田言,他轻声问:“你不打算问徐音关于田子枫的事情么?”

“不问,问那个做什么,知道的越多,麻烦也就越多,丰臣秀典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好的终归是好的,坏的终归是坏的,如果我们身上的东西对我们有坏处,我们不会活的这么滋润的,而她之所以不想让我走,估计是看我有研究价值吧,咱们现在的日子就挺好的,我不想再有什么附加的东西,只要能和世子在一起,一天就是一世,一世就是一天。”田言是真的不想和徐音纠缠什么,她不想给徐延增加负担。

“那……我可就叫人动手了啊……”徐延轻声道。

田言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我身手半吊子,世子你知道的。”

“还有地方比在我的身边更安全?”徐延挑眉。

“嗯……说的也是。”田言又笑了。

休斯的人也往船边上去的,包围着休斯船的人正在自己船边上试探,那边的安俊等人就等着徐延这边一声令下,他便捉了徐音呢。

“她是什么都不怕的,你们那几个人,还在她的船上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一旁的丰臣秀秀典提醒着,徐延看了一眼五郎他们,他们还在逼着徐音,可是徐音的脸上一点着急的神色都没有。

“世子,让我过去。”目奴小声道。

徐延看了她一眼,只好道:“小心,徐音好像有恃无恐,你们别让她的当。”

“属下明白。”目奴应了一声转身绕到后面去了。

徐音也不看自己身后的七郎他们,她好像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她慵懒地将手抬起,五指一收,早就准备上休斯船的人提着刀便往船上涌去,随即这边船边上刀枪鸣声响起了一片。

徐延拉着田言往徐音那边走,而一直在徐音身后的七郎等人,他们的确没有对徐音造成威胁,因为他们在忙于顾着对付自己身后的人。

“世子,你要去做什么?”丰臣秀典又开口了。

徐延扭了头看丰臣秀典,他是那个脸色铁青的,不是那个看起来老谋深算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世子别动,离徐音太近了有危险,田姑娘身上的香气越来越浓了,你们的人撑一会儿,很快,灰斑鲨就又来了,她自恃自己的人狠戾,可世子的腾龙密谍也不是草包,她敢动手,就是认为自己会在灰斑鲨来之前将你们解决掉,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药人本身。”丰臣秀典提醒着。

“灰斑鲨来了呢?要连我们一起攻击?”田言也问。

“我不是在这里么?田姑娘?”丰臣秀典咳嗽了两声,田言突然想起来,丰臣秀典的鬼船就是从鲨鱼群里升起来的。

“听他的。”徐延拍了拍田言的后背。

局面很快僵持了起来,明显,徐音低估了徐延的人,包围着休斯船的人根本上不了船,而她身后的人也迟迟过不来,七郎他们稳稳地将后面的人拦了下来,休斯还抿着双唇将自己刀回了鞘,徐音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碰!”

一声巨响,徐音后面的船身突然晃了两晃,引得七郎他们差点没站稳被甩到一旁去。

第384章四方伤害

“呵呵呵……”丰臣秀典又在一旁笑了。

与此同时,不光是徐音身后的船,包围着休斯的两条船船身也开始晃动了,而在船梯上和休斯与卫兰的人交手的人,早就掉下去了好几个。

“世子让人拿着这个去这个北国银人的船底,免得那些鲨鱼撞我们的船。”丰臣秀典说着,他身后的人已经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徐延。

徐延伸手接了那只小盒子,他打开一看,见里装着五颗白腊丸,个头像鹌鹑蛋那么大,夏婵立刻到了徐延的身边:“八郎在船上待命。”

“小心一些。”徐延将盒子递给了夏婵,夏婵立刻将盒子传了下去。

徐延又一次看向了丰臣秀典:“现在明确了,你是在利用我们对付徐音,是吧?我先不和你计较,但是事后,你若不把话说清楚,你自身也难保。”

丰臣秀典只是笑:“在下从来没有对世子无礼过,事后在下自然会给世子一个合理的解释。”

“噗——”

侧面的船上突然冒出了水柱,那条船上的人也不顾休斯的人是敌是友了,纷纷像逃命一样往这边的船上来,要知道互相厮杀和逃命可是有区别的,卫兰一开始还能控制全局,当那边的船被撞破甲板上冒出水柱时,那边的海贼哪里还管什么打架,他们开始推开自己面前拦路的杀手,踏着自己受伤的伙伴往这里涌,明显,比起徐音来,他们更害怕那些鲨鱼。

“别让他们上来!”卫兰喊了一声,她自己差些被绊倒,图图弯腰将她托起来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则是死死抱着一旁的柱子以防自己被那些疯狂逃命的人撞下去。

“把船梯砍断!”卫兰将自己手里的重刀投了出去,两个扑向这边的汉子立刻跌向了海里,她抽出长刀挥向了那边的船梯,这边的人也开始疯狂砍起船梯来。

田言的鼻尖上开始冒汗了,夏婵伸手要递清心丸,徐延却是拧着眉冲她摇了摇头,夏婵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去。

卫兰那这有些吃力,另一侧的船上,休斯的人被撞翻在了船边上,夏婵一挥手,她身后的人抬起船边上的货箱便砸向了准备往这边上的海贼。

“哗!轰!”

徐音身后的船也开始冒水柱了,七郎他们立刻丢下自己身后的人往这边的船上来,徐音早就上了甲板,她拧着眉心看着自己的船被海里的鲨鱼死命地撞着,她甚至连一条有效的命令都发不出去!

田言握着徐延的手越来越紧,那种庞然大物毁在自己眼前的冲击力对田言来说承受起来还很吃力,而耳边充斥着的惨叫声与刀枪破开血肉的声音更使得她呼吸越来越紧促了,这个时候徐延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将手指伸入了她的嘴里,田言尝到了清心丸淡淡的苦味。

徐延将田言的耳朵捂了起来,田言反手勒了徐延的腰,两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婵看田言的眼神有些担忧,而丰臣秀典却好像异常兴奋,他那张铁青的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出的,看上去有些可怕。

“噗!”

“乓!”

“啪啪!”

不知是哪里飞来的碎木板插在了这边的船板上,侧面还涌过来些被冲击起来的海水,徐延将田言紧紧抱在怀里,一块碎木屑从他脸侧飞过,徐延一侧头他的脸上多了一道口子。

“呵呵呵、呵呵呵——”丰臣秀典正笑着高兴,他看着那边的徐音,徐音看着自己身的船,一条大船已经歪下去往海底沉去了,而包围着休斯的那两船的船身却是慢慢回归平静。

海里的庞然大物也在慢慢恢复着安静。

徐延垂头亲着田言的额头与耳朵,周围没有碎木屑在飞了,他便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双唇,他的呼吸轻轻喷薄在她的脸上,田言的理智在慢慢回来。

卫兰的手上和脸上有好几道小口子,图图就更不用说了,他肩膀上还插着一条细细的木板,卫兰从他脖子上跳下来去看他的肩膀,图图冲她笑笑表示自己没有大事。

休斯松了一口气,他想抬脚换个位置,又感觉自己的脚疼的要紧,等他低头看去时,才发现自己的脚背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插着一块尖木屑,他后知后觉地坐在了船上,握着自己的脚腕不知所措。

“夏婵,收拾残局。”徐延低声道。

四周的毁灭声慢慢消失,可是人群的恐慌声还在继续,夏婵将一支信号弹放上上空,她则是蹲下身子去看休斯的脚去了——这位怎么说也是与天朝交好的邦交之国的贵人,她当然得先顾着他。

徐延捧着田言的脸问:“阿言?你感觉如何?”

田言将头埋回了徐延的怀里:“有点儿恶心,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徐延不再问她什么,他将她拦腰抱起往船屋里去了,休斯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夏婵正在给休斯包脚,她扭头看了看丰臣秀典,见他的脸上也有几道口子,她多问了他一句:“丰臣秀典,这就是我家姑娘封号为香姬公主的原因?甲腓与清河的人都知道这个秘密,是不是?”

丰臣秀典咳嗽了两声:“哦,原来你们不知道,我以为你们知道的,你们腾龙密谍不是无所不能么?”

夏婵想了想,她又问:“你知道阿史那应人么?”

“知道,那也是个狡猾的家伙,我看他是让徐音一个人出来对付你们,他自己却是躲在岛上某个了吧?”丰臣秀典眯了眼睛。

“他没有和徐音在一起,他一直在天朝。”夏婵提醒着。

丰臣秀典明显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地问:“怎么?他们之间决裂了?也是,四爷都一个人跑去清河了,他们之间早就出了分歧,可,如果你说的那个长毛人一直在天朝的话,世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当和尚好多年了。”夏婵又提醒着。

丰臣秀典被噎了一下:“当和尚?你那个长毛人当和尚?他为什么要当和尚?他不是一直都……”

第385章没有演技

丰臣秀典突然不说话了,他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夏婵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丰臣秀典,她在急着给休斯包扎伤口。

徐音的脸上还算干净,不过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流血的伤,她也不大在意,只是用手背抹了一把往休斯这里来了。

目奴跟上了徐音,徐音就停在休斯的脚边,休斯抬眼看看她,没说话,徐音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那上面缠着几圈细细的银丝,她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冲她笑笑:“不好意思啊徐夫人,你的深浅我们可不清楚,还是保险的好,只要你不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我是不会动手的。”

徐音挑眉,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银丝道:“我劳苦了这么多年,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了,你看着我像是很厉害的人么?这灰斑鲨香本来是我用来保护这个小岛的,倒是先让你们用上了。不过,我也早该想到,做一件事情太久,是会栽在这件事情上的。”

田言已经坐在了一张矮凳上,绘美将水递了过去,她喝了一口,可在咽下去的同时,她又将干呕一声吐了出来。

徐延伸手给她拍着背,田言盯着自己的面前没动——她又开始低血糖了,眼黑,看不到东西,还伴着一些耳鸣。

徐音从外面进来了,她身后跟着目奴,而跟在她们身后的还有丰臣秀典。

“你这算是落在我手里了吧?徐夫人?”最先说话的是丰臣秀典。

“如果我对世子没用的话,我的确算是落到你手里了。”徐音并不在意这个。

丰臣秀典转看向了田言,田言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她揉了揉自己的胃,感觉还是有些不舒服,她听丰臣秀典对她说:“田姑娘,你们要徐夫人是没用的吧?不如让我把她带走,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田子枫在哪里。”

“你还是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利用我们对付徐夫人吧。”徐延转眼看向了丰臣秀典。

丰臣秀典却是看向了徐音:“这说来可就话长了,要挑个轻闲的时间说才好啊。”

正说着,夏婵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徐延,徐延看她眼神不对,立刻扶着田言起身往外面来,田言这个时候也清醒了许多,她抚着自己的胃往外走,等到到了甲板时,她不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外面正有好几条大船往这里来。

“是徐轼与温良的大船,那边的海面上已经打了起来,五郎报完信儿又往那边去了。”夏婵轻声道。

徐延将田言揽在了怀里,他轻声道:“我们将徐音留在身边就是麻烦,一来我们不清楚她在做什么,二来,如何向皇上交待?如果皇上对生骨种的事情上了心,你怎么办?你手下的这些人怎么办?再者,如果徐音不落在我们手里,那阿史那应该不会狗急跳墙,至于丰臣秀典,那边自有那边的人来管,你看呢?”

田言在徐延怀里点着头道:“我听世子的。”

徐延看向了目奴,目奴立刻懂了,她抬起自己的手指动了动,徐音的手腕被细丝牵引,她瞄了目奴一眼,目奴冲徐音眯了眼睛,徐音好像看懂了她的眼色,她装作不经意地往外走,又看向了徐延,徐延看着她没说话,徐音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明白为何徐延向她传达这种意思,不过眼下温良和徐轼的人来了,再这样耽误下去,她只会越来越无法逃脱。

徐延还在抱着田言,好像田言身体很不舒服,他的注意力全在她一个人身上似的,徐音突然推了目奴一把,目奴的身子一趔趄撞在了一旁的箱子上,下一刻徐音纵身一跃跳下了大船,还在船屋边上的丰臣秀典在轮椅上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追!”徐延像模像样地吩咐一句,目奴转身往另一侧去了。

田言扁了扁嘴,她感觉自己的胃已经好了,她踮着脚凑上了徐延的耳边:“世子,你这演的……太假了,你看丰臣秀典那表情……”

徐延抿着嘴耷拉着眼皮子看田言,田言老老实实闭了嘴,徐延又将她的小脑袋按回了自己的颈窝里。

不远处的海面上正打的火热,不过徐延却是不关心了。

丰臣秀典当然看得出来是徐延故意放走了徐音,他没有再对徐延多说一句话,他的人推着他往自己的鬼船上去,徐延也没有拦他。

没过一会儿,徐轼上来了,他的脸上沾着些鲜血,他看着田言无精打采地靠在徐延怀里,他伸手指了指田言,眼神却是看着徐延没作声。

“不舒服,不必担忧。”徐延冲徐轼道。

丰臣秀典一走,温良的大船很快就撤了,徐轼的大船与休斯的船靠拢了,大船往南面慢慢驶去。

休斯与徐延坐在了一张小矮桌边上,那位被吓昏过去的法老信徒也早就醒了过来,他也坐在一旁,脸上满是对徐延与徐轼的警惕。

休斯浅灰色的眸子动了动,他轻声道:“这样算起来,我们与天朝,不,应该说是徐老板做过三次生意;一次是在北漠,那个时候领头人应该不是徐老板;此后皇室便摆脱了法老院的束缚,第二次是法老院为了报复皇室又来了天朝,至于他们是在哪里找到徐老板的,我却是不知道了;这是第三次,我也是打听了好久才找到这里来的,让我意外的是,徐老板认得我,不,应该说是她认得许多人。”

“所以,图图其实年纪很大了?”田言问,她知道卫兰最关心的是这个。

“他年纪不大,我们皇室的人自从与天朝的人做了药人的生意人便生长的极缓慢,哪怕我们的实力比不上法老院,说句难听的,就是耗,也能耗死他们。”休斯说到这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确信图图是你的弟弟?”徐延也问了一句。

“是,只有皇室的人是灰色的瞳孔,你看这位长老,他的是褐色的。”休斯看向了那个老人。

田言没作声,徐延也没作声,那个老人想说话,却是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看得出来,他城府极深。

第386章没有章名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个老人,那个老人却是低了头看向了一边,不准备与自己周围的人说话。

“那……”田言刚要说话,徐延揽着她腰的手一紧,她回头看了看自己靠着的徐延很自觉地切断了自己的话。

“你们的国事,我们不便多问,关于图图么,他在这里生活很久了,而且在我的人捡到他时,他的样子很狼狈,现在在说话还有其他方面也不利索,他好像也不大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你准备怎么办?”徐延看向了休斯。

休斯没着急回答徐延的话,他只是看向了那位跟着自己的老人,那老人依然看着别处,就像他无法处理眼前的状况一样。

“我不准备带走他,比起我们现在的状况,他在世子身边反而更安全,现在将他带回去,恐怕又会引起一场动乱。”休斯压低了声音。

徐延挑眉,他带着田言起身离开,休斯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站在卫兰身边的图图,又瞄了瞄那个跟着他的老人,没说什么。

卫兰看到徐延与田言出去了,她扭过头来看图图:“图图,你看那个人长得和你多像啊,都是北国银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图图看了卫兰好半天,然后说:“想……想吃糖。”

卫兰:“……”

她就知道和图图交流这个是不对的。

徐延揽着田言到了一处角落里,他轻声问她:“还晕船吗?”

“晕啊。”田言有气无力的。

徐延手上一用力,田言的双脚离了甲板,徐延就这么将她勒在了自己的胸前,田言便挤在他身上,靠在他的颈窝里眨巴着眼睛。

“听休斯的意思,他们皇室第一次过来做生意应该是先皇后还在的事情了,第二次么,那个法老院的信徒不肯和我们交流,不过我大概能猜出他们应该是在蛮山一带与天朝的人,准确的来说是与徐音等人做的交易;另外,虽说咱们找到了那个机械巨龟岛,可是徐音淡然的很,丰臣秀典也不像急于达成自己目的的样子,当然了,他也没告诉我们他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有恃无恐,或者有后手,所以什么都不着急,你看刚才徐音的样子,她完全不担心落在我们手里,甚至是丰臣秀典的手里。”徐延轻声道。

“如果别人不想捉我们,我是不想知道这些事情的,这是别人的野心和阴谋,咱们离得越远越好,可你说的这种感觉,我也有,就像咱们只是发现了冰山一角,并不妨碍人家的大局,所以,咱们只要保证自己人的安全,别的不要多管。”田言说完,伸着舌头舔了一把徐延的喉结。

徐延歪了歪脑袋,偏偏田言勒紧了他的脖子,让他闪躲不得,他只好道:“那,你进去睡觉,剩下的我来处理,如何?”

“好吧。”田言应了一声,不再吱声了。

对于这件事情,徐延写了文书让人往上京传了,他们是来向徐轼要福王的解药的,徐音这件事超出了他们的范围,更何况他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处理这件事情,它牵扯着东瀛与北国,恐怕先皇后撒的网比这个还要大,徐延也是理解不了,为何皇上会放阿史那回北漠,他这是登基之后发现自己的生活不刺激了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么?所以他更不敢轻举妄动,以免破坏了本来局面大好的表象。

不过,为了表示天朝的天恩,徐延让徐轼给了休斯一些东西,也就是补给,还给了他两条大船,两方人马在宝珠岛附近分别,休斯的人往南面去了,徐轼的人则是准备在宝珠岛上登陆。

徐轼半开玩笑地问徐延:“我说哥哥,你往上京的书信中可是说了我在宝珠岛?”

“自然会说。”徐延说的一本正经。

徐轼叹了口气,他带着自己的人往自己的宅子那边去了。

等着他走远之后徐延的嘴角才微微一扬,脸上也露出来了些狡黠的神情。

田言回去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睡觉,虽说她还没有将脑子里的思绪理清楚,她也来不及管田忌与田烟了,她得先让自己的身体恢复才行。

宝珠岛这边又下起了雨,田言做了一个恶梦,梦到了自己在船上与人厮杀,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睡在塌上。

绘美靠近了塌边,她轻声问了一句:“姑娘可是要喝水?”

田言撑着身子起来,绘美将水递到了她的嘴边,半碗清水下肚,田言感觉自己的火辣辣的嗓子清凉了些,她立刻问:“世子呢?”

“被徐轼叫去了。”绘美道。

“徐声呢?没有来找我?”田言又问。

“没有。”绘美将碗放回了小几。

田言起身穿衣,她还为徐声是会盼望着她回来的,也会急于见她。她的手扶了一把床沿,一时,她想起了徐音对她说过的话,她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她发了一会儿呆又对着绘美道:“绘美,你拿针来。”

绘美起身往梳妆台上翻去,这时,目奴也进来了。

绘美将针递给了田言,目奴蹲在床边问:“姑娘要做什么?”

田言捏着针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比划,又将徐音对自己说的话对着目奴和绘美说了,绘美没作声,目奴却是问田言:“姑娘,您信得过徐音么?我感觉她是一个说谎都说的让人信服的人,姑娘为何不问问徐声再做决定?”

田言却是摇头:“我倒是不感觉她是在骗我,她说话时就像是一个老手在随意提点一个新手一样,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徐轼做过坏事,可是我总感觉他不是坏人,风律一直对我客客气气的,可是我还是感觉他是个坏人一样。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可怕,我不打算问徐声,她自己的心里都是纠结的,而且在见过了徐音之后,我才意识到,她们姐妹两个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就像一个是刚刚修为入门的道士,一个已经成仙了,怪不得我们在出海前徐声曾那样沮丧地对我说话,原来她心里明白自己与徐音的差距。”

第387章贪恋于你

目奴没有再搭话,绘美是天朝话说的还不太好,尤其是田言说起逻辑问题时,她会有些听不懂,所以她不是不插嘴,她是根本不知道田言在说什么。

田言按照徐音告诉她的方式挑破了自己的手腕,手腕处的立刻涌出来了几滴鲜血,那几滴鲜血从她的血管里往外涌时还是红色的,可是在流到外面时颜色竟是慢慢变浅了,直到伤口处不再流血了,它也变成了透明的。

“这是什么……”目奴一脸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反正做了就是做了,好了,我要继续睡觉了,我还是感觉这脑子昏昏沉沉的……世子回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有事儿找他。”田言说完又躺了回去,绘美给她擦了一把手腕,还是没反应过来她家姑娘刚才做什么了。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雨声灌进了田言的耳朵里,她还没睁开眼睛便感觉一双温热的手揽上了自己的腰肢,她掘着屁股往后蹭了蹭,蹭到了一条同样温热的大腿。

徐延的手掌揽了一把田言的小腹,他抬起头看了看她的脸色,又轻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田言也不睁开眼睛,她翻了个身将腿搭上了徐延的肩膀:“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一小会儿,你睡了一天了。”徐延摩挲着她光滑的脚踝,笑盈盈地看她。

“嗯……”田言揽了揽徐延的手臂,徐延立刻明白了她的需求。

雨水在往窗子里退,绘美关了一把窗子,她扭头看向屋子里时,发现田言一条腿从塌上垂了下来,可没等一会儿那条白花花的小腿便又翘了上去,绘美挑眉,她轻轻抚了一把自己的胸口没靠近里屋。

屏风后面传来了有人倒水的声音,而这个时候徐自正靠着床头坐着,他结实的胸膛一起一直伏着,唇边的犬牙也因为呼吸若隐若现,田言骑在他的身上抵着他的胸膛也在弓着身子喘息,徐延扶着她的跨轻轻动了动,田言闷哼了几声带着些痛苦的道:“抽筋儿了……”

徐延撩了一把自己被汗水沾湿的头发问:“哪里?”

“腿……”田言没动。

徐延伸手扶了田言的腰往前面倒去,他将她慢慢放在了被子上,自己则是伸手去按她的腿去了。

“好些了?”徐延的头发垂在田言的肚子上轻轻摩擦着,让她感觉这是另一种挑逗。

“好些了……”田言舒舒服服的躺着,一脸的心满意足。

绘美挑开里屋的帘子看了一眼,见那两个人还在那里腻歪,她又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帘子。

徐延托着田言的臀瓣将她抱了起来,田言便挂在她的身上偷懒。

绘美看着那两个人往屏风后面去,她忙去拿毛巾了。

两个人下了水,水桶里的水往外溢出来了一些,徐延拨开了田言的头发,他往她背上掬水,又轻声道:“徐声出海了。”

“哦,可是听说了我们找到徐音的事?”田言忙问。

“嗯,不是她自己,她还带着徐家的那一对家主,徐轼也答应了,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不过我却是感觉她做的事情没有结果。”徐延轻轻叹着。

田言笑笑,她终于有了些精神:“那杨曼呢?”

“她当然是要去找丰臣秀典了,徐声把药留下了,我们快些赶回神仙岛,职方司的人还在那里,这一次就怕我们登不了岛了。”徐延抚过了田言的背,将她背上黏黏糊糊的东西用水冲了下去。

田言会意,她眯了眼睛问徐延:“你是说张将军将神仙岛看成了自己的地盘,不想再让世子插手了?”

“海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北国银人的船都偷偷绕过神仙岛到了徐音那里,你说张将军在忙什么?”徐延握住了田言的小脚丫好不让她在自己的身侧乱踢。

“我懂世子的意思,那如果张将军真的不让我们登陆怎么办?”田言问,她不大擅长这种事情。

“直接去新月港登陆,他明面上可以在神仙岛做主,可是他却处理不了暗地里的腾龙密谍,他也不敢处理,这样一来更好,我也不敢自作主张,尤其是那边不光涉及到张将军,还涉及到福王,说起来也有些奇怪,这些事情若是先皇在时,是万万不会让我插手的,倒是皇上,他好像不大在意我干什么,只是有事情便推给我,我这心里反而有些不安。”徐延说着,他将头枕在了田言肩头,乌亮的头发洒满了田言的肩膀。

田言伸出双臂拢了徐延,她不大懂这种感觉,她不曾身居高位,也不曾与一个万人之上的人共床共枕过,她只知道徐延挺过来极为不容易,而她能做的就是默默陪着他。

可是徐延却是没有察觉到,以前他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他知道先皇对他是有心思的,他甚至在想如果先皇的人对他动手了,那么他是不会反抗的,他还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因为那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可是现在他却不这样想了,就像他突然有了留恋的东西,也开始贪恋这人世间的一切了。

而这一切,都与田言有关系。

徐延一行人起航时,徐轼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内海,田言看得清清楚楚,徐轼眼光有些怪异,就像他有极重要的话对徐延说,可是却不能说,田言又开始晕船了,虽说不严重,可她一旦上了船便只能睡觉,脑子也开始打结,就算她心里想到了些什么,也只能卡在那里,直到她上了岸才能理清楚。

果然,正如徐延之前料到的,张德本找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说神仙岛南面不能登陆,徐延只能往新月港去,这个时候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已经起程往回走了。

在踏上土地的那一刻田言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她还要与建邺职方司的人做接洽,另外,从宝珠岛上四散而去的探子也在不断地往回传来消息,而他们带回来的东西,田言还要根扭自己的记忆添在只能交给徐延的图纸上,另外,追着徐音去的夏婵还没回来。

第388章两只奶娃

建邺职方司的大牌楼就在眼前了,田言掀了马车帘子远远地望了一眼,马车外面传来的是吴音软濡的百姓喧嚣,田言往后一靠,贴上了徐延的胸膛,徐延顺手揽了她的腰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之上:“我送你到这里就好了,向州丞交换完文书我便在城外等你,你若是累,便在田家休息几天,我这里不急,夏婵和集尘还没有回来,我也要等着他们。”

田言轻轻点头,这时,她偏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哎!听说前往神仙岛的田家大人们回来了!快去瞧瞧呀!听说还见到了那位夜郎自大的福王呢!”

“从此那些有钱人又多了一个可以造作的地方了!”

“你怎么不说那我们出海时那一片又会多了打劫的海贼了呢!”

熙攘往马车后面退去,田言扭了头看徐延:“大伯父他们居然比我们慢!”

徐延挑眉:“你也不看你做的是谁的船,徐轼手里的那一批黄泉人,在造船与制作机关鸟的手艺上,要比我手里的腾龙密谍精准,所以啊,回去也要好好查一下,徐音所在的那只巨大的机械龟,出自于哪一批工匠。”

“还有啊,我们不是准备在神仙岛发财的嘛?现在怎么办?我画的蓝图就这样白白作费了?”田言还惦记着神仙岛那块没被开发的宝地呢。

“张德本只是不想让神仙岛上有多余的势力,你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抢他的权势,只要你有文书,他能说什么,我看他还巴不得你去呢,那块地向来荒凉,就算是有眼光的商户,也会犹豫一阵子,这一阵子就够你在那里打下地基了,你的文书,我这里当然会批。”徐延蹭了蹭田言的头发,揽着她腰的手收得紧了些。

田言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这一次依然是为了低调,田言往田家的后门上去了,不过田彻却是带着人在前门等着,当她到了后门上时,竟是把后门上的小子吓了一跳。

田烟下了马车直奔向了后门,田忌却是若有悟地站在后门上看着田家的门牌发起了呆,徐延抱着田言下了车,后门上打扫的小子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徐……徐世子!您……您们不是才刚到城门口么?”

徐延笑笑,他没理会那小子,只是冲田言道:“那我就往回走了。”

田言点头,徐延又瞄了她一眼,这才上了马车。

田忌都忘了给徐延行礼,他还在望着田家的牌号,眼底升起来了些雾气。

田言看着马车走远了,她碰了碰田忌轻声道:“还在看什么?进去吧?”

田忌笑笑往里面走去。

早有小子报了信儿说田言等人先到了后门上,当田言和田忌到了后花园时,见田彻和挺着大肚子的利世正匆匆往这里来,田言看到田彻时怔了怔,田彻却是不停下脚步,他上前扶了田言的肩膀打量了一番,不由感叹道:“晒黑了!”

田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这有什么,过一阵子就白回来了。”

利世在一旁要对着田言行礼,田言忙扶住了她:“你们动作可真快呀!”

绘美与目奴也在后面笑着,利世却是红了脸,她的天朝话还是那样不好,所以她也不愿意说话,直说着,前面传来了喧闹声,那边一群人正拥簇着田旷等人过来。

汪如梅手上抱着一个大眼睛红脸蛋的小子,田旷的手里也抱着一个,那一个和汪如梅手里抱着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田旷怀里的那个正扯着一块肉干吃,汪如梅怀里那个则是在好奇地盯着田旷一行人看着。

田彻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人,他笑道:“那是我和利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刚学会走路,走的还不稳当。”

田言看到那对儿有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小宝贝就心生欢喜,她带着目奴和绘美迎了上去,汪如梅一看到她,立刻将孩子递给了一旁的朵儿,自己对着田言泪眼汪汪。

这一家子哭的哭,欢喜的欢喜,这后花园里喧嚣着,一行人也慢慢互相拥簇着往后宅里去了。

因为这一次出行是事出有因的,虽说一家子是平安归来了,田家也不敢高调,田言还要带着田溪等人核图,图交上去之后还要等着审批,最后田旷能不能将功折罪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虽说外面的百姓们都传起了田家的人远赴神仙岛的事情,可是田家却不敢明目张胆地邀功,不过家宴还是小小准备了一番。

唯独不好的是,田烟跟去了宝珠岛,那里气候与神仙岛还不一样,回了家之后她便病倒了,田忌的身体还好,却也是感了引起风寒。

田言睡了好几天,田旷因为上面的审批没下来他还不能去职方司复职,不过他也不着急,家里添了两个长孙,他正享受天伦之乐呢。

回到建邺时天气又转凉了,田英与田意偶尔会过来交图,田言一面做着职方司的活计还不忘画自己宝珠岛的图,她交上去的东西只能是独一无二的,对上面的人极有价值的,这样一来,田旷才会平安无事。

这天,绘美主动怂恿着田言去看利世,田言也对那两个小宝贝喜欢的很,只是绘美比她还积极。

田彻去职言司上工去了,利世卧地塌边上抚着自己高耸的肚子,两只漂亮的小奶娃正趴在乳母怀里吃奶。

田言一进屋,朵儿也进来了,田言冲她笑笑,朵儿向田言行了礼,这才冲那这的乳娘道:“夫人让我来抱小少爷。”

乳娘笑笑,她低头抚了抚自己怀里的小奶娃,小奶娃从她怀里抬起头来还打了个奶隔,把朵儿逗笑了。

朵儿伸手去抱小奶娃,一旁的利世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脑袋也从塌上抬起来了,她伸手往自己的腿间摸了一把,一旁眼尖的乳娘忙起了身喊着:“哎呀!少奶奶羊水破了!朵儿姑娘快去叫人请产婆!”

朵儿忙放下小奶娃要往外走,田言立刻道:“朵儿去通知大伯母,目奴去请产婆!”

第389章向你要人

一时间里,田府上下就忙活了起来,连还病着的田烟也赶了过来。

田言在偏屋里坐着,对于那边屋子里的事儿她们是帮不上忙的。

田烟还发着烧,她的脸也有些红,她扯了扯田言的袖子问:“大嫂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这对这个可不擅长。”田言笑笑。

田溪在一旁打着哈欠:“听府医说这回怀的又是两个,就是不知道是两个男孩儿,还是两个女孩儿。”

田言刚要说话,田彻却是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他没看到偏屋里的田言等人,他直接进了屋子里,一旁的产婆也没拦他。

那边的屋子里响着低低的喧嚣声,时不时会有产婆高声说一两句话,田言侧着耳朵听,她不由在心里想着,里面怎么没动静儿?她以前看的电视剧里女人生孩子不是要叫的惊天动地,撕心裂肺么?还是说利世是受过训练的,所以这样的疼痛她还承受的了?

正这样想着,里面传来了婴孩的啼哭,接着就是汪如梅欢喜欢的声音:“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恭喜夫人,恭喜公子,恭喜少夫人,添了两个大胖小子!”是产婆的声音。

田溪立刻从座位上起来了,田言按下了她道:“着什么急,先让里面的人欢喜够了咱们再看。”

“我希望是两个女孩儿,这又生了两个小子,这下四个小子了!那就只能等着大嫂下次生小姑娘了!”田烟还颇为失望。

田言扁扁嘴没说话。

田旷倒是没有田彻那么激动,他在一旁悠悠地喝茶,直到汪如梅把孩子抱了出来,他才笑盈盈地迎上去看孩子,他一动,田溪与田烟也动了。

田言不着急去看婴儿,她看向了里屋里,见那边的下人们在收拾着屋子,田彻半跪在床边看着利世,利世好像是清醒的。

外屋里热闹极了,田言也准备去看刚出生的两个小婴孩儿了,她却是看到田陌正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进来,只是到了屋子里他便整了整了自己的衣领恢复了那幅站如松不动如钟的样子,田言憋着笑,田陌真是太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了。

“二哥。”田言叫了一声。

田陌看了一眼围着婴孩儿的那群人,他想了想,最终决定不去凑那个热闹,他往田言旁边的位子上坐了瞄了她一眼:“我又来晚一步。”

“怎么就来晚了?刚刚抱出来,不算晚!二哥这是刚从覃州回来?一路上可还顺利?”在田言他们回田家时,田陌出差去了,他本来要早早回来的,可是公事哪能他说了算,既然没赶上接他们回城,那就赶上利世生孩子吧,可是在田陌看来,自己又晚了。

“还行,你晒黑了!”田陌平复着呼吸,他伸手去端茶了。

田言只好又笑:“很快就白回来了,二哥还用替我操这个心?两个小家伙的名字怕是大哥早就想好了吧?”

“嗯,是我早就想好了!大郎和二郎的名字也是我取的!至于三郎和四郎么,我出差的时候就定下了,就是怕我赶不回来。”田陌挑眉,田言发现自己不在的日子里,田陌骚包了不少啊。

田言扬着嘴角看田陌,田陌却是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田言一看就明白了。

利世的那一对双胞胎,老大叫田怒,老二叫田恕,这两个小家伙,老三取的是田令,老四取的是田介。田言将四个小家伙的名字念出了声,又想了想四个笔画,这偏旁取的分别是“心”和“人”,这怕不是“心上人”的意思?

田言咽了口唾沫,她压低了声音问田陌:“二哥,你怕不是对大嫂有什么想法?这心和人是怎么个意思?”

“啪!”

田陌一巴掌呼在了田言的后脑勺上:“大哥是想不到好字才让我取的!怎么这么好的名字你就想到了这里!怎么我一回来你就知道给我添堵?这要是被别人听到了,怎么想我?我可是把脸面看得比命都重要的!”

“是是是,二哥,我错了,我就顺嘴一说,你也知道在世子身边做事嘛,这脑袋里想的事情要难免要复杂一些……”田言连连道歉。

“哼……三言两语可打发不了我,你若是不表示出些诚意,咱们两个这梁子就结下了。”田陌冷眼看田言。

田言有些意外,这不像是平时的田陌呀,他这话里有话呀!

“二哥,您这是什么意思,你有话就直接说,您这心思,妹妹猜不透啊!”田言压低了声音。

田陌又看了看那边围着新出生的婴孩儿转的一群人,他起了身给了田言一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来,田言一头雾水,她跟着田陌到了角落里,就听田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看,我这副死样子,一般的大家闺秀也看不上,而一般的大家闺秀,我也不看上,眼下咱们田家又不大太平,不如,你把你身边的绘美给我吧,我感觉也就她配得上我了。”

田言眨着眼睛看着田陌,她感觉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她怎么没听懂田陌说的话呢?

“怎么?不答应?”田陌拧了眉。

田言深呼吸了一口气,她问田陌:“二哥,您是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思的?”

“见识了大嫂有多贤惠,职方司里的那些女官有多泼辣之后,我就有了这个心思的,你们出门的时候我还在犹豫,直到大嫂生下了孩子,我就确信自己想要什么了。”田陌垂了眼皮子。

“你怎么就看上绘美了呢?”田言又问。

“你身边就剩下绘美和目奴了,目奴是太子的人,绘美是你的人,我当然会要绘美,再说了,目奴好像太精明了,我也把控不了,在我看来,绘美比大嫂还要温顺柔和,真是庆幸,当年义无反顾地救大哥的是大嫂,要不然你说我怎么要绘美,对吧?”田陌伸手摸了摸下巴,他的下巴上一圈青青的胡渣。

田言扭头去看绘美了,见她正笑盈盈着站在人群之外踮着脚往里面看,说实在的,她确实是温顺又可人。

第390章要她的人

好一会儿,汪如梅稀罕够了,田溪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孩子,这下目奴和绘美也涌了上去,女人就是有这个本性的,一看到可爱的小孩子这母性的光辉就开始泛光芒了。

被田陌一提醒,田言也才感觉绘美就是他们这些男人眼里的标准美人,她又扭头看向了田陌:“二哥,当年把利世给了大哥是事出有因的,而且大伯母也不能说什么,可是大伯父和大伯母总要顾及世家的脸面吧,我不是不舍得将绘美给你,大哥已经娶了利世了,大伯母还能同意你和绘美?”

“我爹这一趟牢狱之灾早就将我母样给吓怕了,我三言两语她就答应了,若不是她先答应,我能过来向你要人?”田陌白了田言一眼,好像在嘲笑她不动脑子一样。

“绘美有什么好啊?”田言瞪大了眼睛问。

“这不是你对田烟和田溪说的么?我生长在天朝,绘美生长在远海那边,以后生个孩子也聪明伶俐,你看田怒和田念,长得多好看,我娘差点儿就天天抱着他们出去炫耀了,这不是被朵儿强行拉着么,你说我这么要脸的人,输给大哥可以,那些叔父们可别想比过我,再说了,我爹这罪名还戴在身上呢,我娶绘美也是为田家打算,连吴家都指望不上,只能指望沈家和你了!绘美不是那个什么腓为了保护你这个什么主子精心培养起来的么,这样的人,比腾龙密谍还要珍贵吧?”田陌说的一脸算计,田言都要怀疑田陌身体的灵魂还是不是他自己的了。

想了好一会儿,田言才道:“我是不是得问问绘美?”

“你有什么好问的,我要的是她的人,又不是她的心!她就是你的下人,你开口给我就行了!问什么问!我愿意就行了!”田陌又开始瞪田言了。

田言突然感觉为绘美委屈极了,当年田彻那事儿可是利世自愿的,这轮到田陌了,他都不让自己问绘美了?

“告诉你,我着急赶回来也是为这事儿,你不把绘美给我,别想回上京!”田陌说着,他冲田言挑挑眉也去看新出生的婴孩儿去了。

田言后知后觉地道:“我这是被人威胁了?还是说,我们去神仙岛后,这二哥受什么刺激了?”

不论如何,田言还是感觉自己应该试探一下汪如梅。

虽说田家又添了喜事,可依然不敢高调,甚至连利世生孩子这事儿田家也没告诉吴家,现在一切以田旷的身家性命为大。

家里摆了小小的家宴,下人们也都打赏了,田言也给自己的四个小侄子准备了厚礼,等到汪如梅终于不抱着孩子了,田言带着绘美过来了。

朵儿正在给汪如梅揉腰,田言往一旁坐了,汪如梅冲她笑笑道:“也是我太贪了,就喜欢抱孩子,这不,年纪到底是大了,这腰不中用了。”

“大伯母说哪里话,任是谁添了四个神仙娃娃一样的孙儿都会高兴。”田言笑笑。

“听说你在海上晕船的厉害,这些天不必到我这里来请安,你自己好好休息,可别像烟儿一样,再受了风寒。”汪如梅语重心长,田家一出事儿,这些孩子就一直在为田家奔波,而她只能在家里干等着,这让她又愧疚,又着急。

田言笑了笑,她凑近了汪如梅一些:“大伯母,当年大哥是事出有因才娶了利世,您有没感觉到可惜呀?”

汪如梅摇着头笑:“若是以前恐怕我是不会答应的,毕竟田家这样大的这族,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么,可是你大伯父一出事儿,我便不这样想了,你说当你大伯父在牢里时,我能做什么?我娘家人怕被连累,连我递过去的书信都不肯看,我只能在家里干着急,我这着急病了,还要连累烟儿溪儿为我着急,可是彻儿就不一样了,你大伯父去了神仙岛,他一个人顶着压力去职方司上工,有时候还要出远差,利世都是陪着他,有时候遇到山匪什么的,都是利世保护他,他现在特别宝贝利世,我都不敢对着利世说重话,若不是她,恐怕彻儿也早就倒下了,你是没的听到外面的人说话有多么难听,这些东西,彻儿和利世都替我挡下了,也不让我听。到了生死关头,人才会明白,对于一个女人,什么最重要,对于一个有孩子有丈夫的女人,什么最重要,我能挺到现在,靠的都是利世呀。”

田言点着头,汪如梅说的是,恐怕这就是命吧。

“大伯母,前些天,二哥找到我对着我说了一些话,我不敢瞒着大伯母。”田言轻轻地摇起了身体,她在想,汪如梅并不傻,自己这样说,她应该能明白吧。

而汪如梅,她则是换了个姿势靠在了塌上:“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还不清楚,她是不是向你要人了?她是看上绘美了吧?”

田言惊讶地问:“这您都猜得到?您怎么不猜目奴呢?”

汪如梅笑着摇头:“你这就不懂男人的心思了吧?其实你若是站在你二哥的角度上看,目奴和你身边的那些男护卫是没有区别的,在他眼里,绘美才是女人,目奴是要被他们划到男人这一类的。”

田言更惊恐了,汪如梅还懂这个?不过也是,她也是过来人嘛。

“那大伯母……”田言吱吱唔唔的。

“我没话说,看看你四伯父,你也知道你二哥想要什么,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这两年他听的难听话多了去了,我看他做这个决定也是铁了心了,别人是指望不上的,再说了,这建邺田家一家独大,别人也不是不帮忙,而是这个级别的,他没法儿插手,够格插手的,也就上京的沈家,咱们田家,只能自强,我看绘美挺好的,瞧着怒儿和念儿这两个小人精,我就想着,以后家里全是人精了,那别人可就欺负不了咱们了,再说了,绘美和利世是你的人,我听阿陌说,你是什么主?世子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名份呐?若是这样,那利世和绘美的身份也不低呀!”

第391章没有章名

田言闪躲了汪如梅询问的眼神,田陌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是说是利世无意间提及的,她忙冲汪如梅笑笑道:“啊,没有,世子自己处境也为难,他能给我什么名份,不过利世和绘美确实是百年难得的人才。”

直说着,田言和汪如梅都去看绘美了,而绘美却是红着脸站在那里没说话,她天朝话是说不利索,可是她听得懂啊。这下儿,田言也看出来了,绘美没啥意见,兴许她还开始想象起了和田陌没羞没臊的日常生活了呢。

从汪如梅这里出来,田言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半个手掌大,她将盒子递给了绘美道:“绘美,你把这个送给我二哥去。”

绘美的脸“蹭”地一下子又红了,不过她却是没说什么,只是听话地拾了盒子往田陌的院子里去了。

田陌出远差回来是要休息上几天的,这个时候他正在屏风后面换衣服,在外面跟着量车走,难免会磕磕碰碰,杏儿刚给他手臂上的擦伤换了药,田陌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处擦伤,那里已经结痂了。

绘美从屋外进来,她看了杏儿一眼,忙低下了头,杏儿看看绘美,又看向了屏风后面的田陌:“公子,绘美姑娘来了。”

田陌的身子明显一僵,他从屏风后面出来看了屋门口一眼,见绘美在那边低着头站着,手上还握着一个小盒子,他的眸子动了动,又装作不在意地道:“杏儿你出去吧。”

杏儿应了一声往外走,田陌也不穿衣服了,他到了外屋里将门关上了,绘美没说话,田陌低头看看她手上的小盒子,他自己从她手里抽走了,又打开看了看,然后他的嘴角开始疯狂地往上扬了——是她的官籍,他就知道,田言不会和他“结梁子”的,恐怕她也往汪如梅那里去了,而绘美,那她就是不反感自己,要不然她也不会过来。

田陌将盒子合上放到了桌子上,他靠近了绘美,绘美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她退到墙上,无路可退。

田陌一只手抵住了绘美侧面的墙,他垂着头去看绘美,而绘美这个时候脸红的都要滴血的,她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虽说不言不语,可是身体上下无一不是对田陌的挑逗,更何况,她早就看熟了田言和徐延的房中之事,她当然知道田陌要对她做什么。

田陌伸着脖子将自己的唇靠近了绘美,他也在试探,他生怕绘美会一下子躲开他,那他就尴尬了,然而,绘美只是红着脸闭上了眼睛,田陌裂开嘴笑笑,他另一只手往绘美的腰间伸出去,他也紧张,光看他手臂上突起的青筋便明了了。

绘美的双手轻轻抵着田陌的胸膛,田陌轻轻啃着她的双唇,他抵着墙的手下放下来去扣绘美的后脑勺了,绘美的手慢慢往上攀升,最后她也圈住了田陌的脖子。

田陌受到了鼓舞,他勒在绘美腰上的手一用力,抱了她便往里屋里去了。

这个时候,田言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着,她算了算时辰,绘美好像去了一个多时辰了。她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目奴,不由叹了一口气:“哎,以后啊,我身边就剩下你了。”

目奴便笑:“真是多谢二公子将我看成男人,要不然我还不愿意呢。”

田言也笑了:“你说他俩进行到哪一步了?”

目奴想了想道:“二公子靠的是男人的本性,可是绘美早就学会了姑娘和世子的招势,她会引领着二公子都试一个遍吧?”

田言黑了一张脸看目奴,目奴却是挑眉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于是,田言也没想到,她从海上回来建邺,说是来核对最后的工作来了,没想到又丢了一个得力的属下,而与田彻互相盖好印章之后,她也准备向田旷与汪如梅告别回上京了。

这一天,田烟在恋恋不舍地帮着田言收拾行李,目奴到了门口,她轻声道:“姑娘,田忌公子来了。”

田言放下手里的碳笔往屋门口看去,见田忌正往这里来。

“你怎么来了?身体可是好些了?”田言迎着田忌去了。

田忌不着急回答田言,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田言也往他身后看去,见他身后还跟着媚姨娘,媚姨娘怀里还抱着个孩子,田言突然想到,他们走的时候,媚姨娘都快要生了。

“见过姑娘。”媚姨娘要作礼,田言让目奴扶了她一把。

“你们这是……”田言示意田忌坐下。

田忌就站在那里,他看了看里面收拾东西的人,他冲田言笑笑:“姐姐是不是要回上京了?”

“嗯,这边的活儿都完了,剩下的就只能等消息了,我得和世子回去了,那边也有好多事儿呢。”田言也笑。

“我,能不能跟着姐姐一起回去?”田忌问。

田言歪了歪脑袋像是没有听清楚田忌的话,田忌叹了一口气,他只好道:“阿姐,借一步说话。”田言会意,她和田忌往院子里来了。

屋子里的田烟和田溪在逗着田忌的弟弟玩儿,媚姨娘却是时不时往这里看一眼,田言偶尔对上媚姨娘的目光时便会冲她笑笑,然后她又会回过头来与田忌说话。

“阿姐,我不想呆在建邺。”田忌开口道。

“怎么了?”田言问。

田忌靠在了树上,他望着树荫下星星点点的阳光眯了眼睛:“我想做更多的事情,我是长子,我如今又添了弟弟,我爹想将我娘扶正,毕竟我大姐脑子不清楚,可是,火候还差上那么一些,所以,我得做便多的事情,嫡母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兴许是我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吧,将我母亲扶正之后,我爹就可以在这些叔伯当中抬得起头了,这对我阿弟的前程也是极为重要的。”

田言轻声问:“那四伯母与媚姨娘之间可是生了嫌隙了?”

田忌苦笑:“说没有那是假的,所以,我更不愿意在家里呆着,我娘由阿念陪着就好了,我想跟你去上京。”

第392章林中分别

田言理解,这便是底气不足了,瞧瞧田陌给田彻的儿子起的名字:怒、恕、令、介;再看看媚姨娘的两个儿子:忌、念……恐怕媚姨娘不指忘田忌有多大出息,她只希望她衣食无忧,平安顺遂。

“那,媚姨娘又是怎么说的?”田言问。

“她还能说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心思,我看得出来,她有些不想我走,可是我不走,我爹怎么办?你别看他平时老实八交,也不怎么说话,他的自尊心比谁都强,再说了,是个男人就都会有野心,如果我能再更上一层,不用我爹自己提出来,族里的叔伯会主动找上门要我爹抬了我姨娘,先不管我嫡母怎么想,我有能力了,才能让长姐过上好日子不是?”田忌的声线本来就沉,他说话也习惯低着头,这个时候田言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万般的苦闷。

“那,你是做好决定了?不后悔了?”田言不大会拒绝别人,尤其是像田忌这种的,他言语里不过是平常话,可是却偏偏能让人听出来一种哀求。

田忌像是摸清了田言的性子,她这样问自己就代表她已经答应了,他抬起头来冲田言笑笑:“跟在阿姐身边是何等福气,我就怕等我到了上京与阿词一比,阿姐会感觉我愚笨极了。”

田言苦笑:“他啊,一天十二个晨辰有十个时辰在睡觉,他是病人,不能和你比。”

田忌便也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恰巧,夏婵与集尘也回来了,田言告别了汪如梅与田旷,而田陌,他倒是挺积极地主动将田言送出了城。

田言的马车停在了官道边上,田陌下了马,田言听到了脚步声主动挑开了马车帘子,田陌冲她笑笑道:“你放心的去吧,我不会亏待绘美的,等绘美怀了身子,我立刻写信给你。”

什么叫她放心的去吧?田言听着这话别扭的很,看着田陌难得露出得意的样子她想打击他,可是又一想,田家苦闷了这么长时间,难得大家头上的乌云散了些,她还是别说让人败兴的话了。

于是田言轻轻咳了一声道:“二哥你也回去吧,听说你出差受了些皮外伤,别在这里吹风了,省得大伯母担心。”

“世子在前面等着你吧?”

“嗯。”

“那好,到了那边常写信回来。”

“好。”

听到这两句话田言才感觉田陌已经不是她初见时那个傲娇的少年了,他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了。

目奴催着马车前行,田陌在后面伸着手挥着,直到看着田言的马车没入了林子。

马车轰轰而行,进入林子后便更加清静了,前面传来了有人装车的声音,田言伸着脖子往前看,她一眼看到了黑田与慧理,她心里涌起来了喜悦,她的人也终于从海上回来了,她这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目奴停了马车,田言往下走,她四下寻着徐延,却是在马车的另一端看到了他,他正与集尘说话,让田言意外的是,春蚕也在。

田言急急跑了过去,徐延扭头看了她一眼,他本来安静的眸子里荡起了一汪秋水,他顺手揽了田言看了看她的脸色,只问:“还头昏么?”

田言仰脸冲徐延笑:“没有了,我现在好的很。”

徐延笑笑将田言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扭头看向了集尘与春蚕,田言从徐延怀里起身也看向了集尘与春蚕。

“有紧急要事?”田言问。

“不是,是春蚕想跟着集尘走。”徐延轻声道。

田言恍然大悟。

集尘抬眼看了看田言,他扭脸冲春蚕道:“我可不是回去享福去了,兴许回去之后面对的全是白眼儿,甚至还有监禁,我是怕你跟在我身边受苦。”

春蚕压低了声音道:“哪怕是前朝的傀儡皇帝身边还跟着自己的太监呢,你回去怎么也是做家主去了,我跟在身边有什么问题。”

看来徐延是打算放集尘走了,而且集尘回去也好,他起码会了解到那边的情况,而且徐延不会真的只让他一个人回去的,他肯定会带上一部分腾龙密谍,这也有利于这边的人掌握那边的消息。

“跟在世子身边多好,你起码是自由的。”集尘又劝说着。

“没了你,要自由做什么?”春蚕反问。

集尘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春蚕冲他浅笑着,不知不觉脸就红了。

“行了,我看出来了,集尘大哥早就答应春蚕了,只是他怕春蚕在那边过得不好心生愧疚,其实这也没什么,春蚕要什么,你给她什么就是了,这样你就不会愧疚了,什么肉体啊,灵魂啊,你有的全给她不就行了么?”田言在一旁插嘴。

一时,春蚕的脸更红了,集尘也不好意思起来,徐延白了田言一眼将她的小脑袋按回了自己颈窝里:“你怎么这么话多?”

田言还有话要说,徐延却是收紧了她的腰将她死死按在自己的怀里,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挣扎,田言反抗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你们路上小心些,遇到事情也多做隐忍,若是有性命危险,万万要先保命,那边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你们两个却是我悉心培养的,价值万金。”徐延嘱咐着。

“是。”

“是!”

集尘与春蚕应了,继续脸红。

“隆明在新月港等着你们吧?那你们也出发吧,书信不要断,二郎、六郎、八郎、九郎和十郎随你们前行,就怕你们在那边会遇到徐音与丰臣秀典,孟津带着三郎四郎、五郎与七郎在这边,阿言,你有意见吗?”徐延说完话又看向了田言。

田言直摇头:“没意见,这样挺好的。”

徐延抬头又看向了集尘,集尘点头应了一声,徐延冲他摆了摆手,集尘看了看春蚕,春蚕转身去牵马了。

田言看着集尘与春蚕带着一拨人远去了,她不由感叹到:“海上多凶险啊,只希望他们顺风顺水。”

“有隆明在呢,你且放心吧,而且也有孟津的人在,他们不会有事的。”徐延安慰着田言。

第393章当年之事

田言扭头看向了集尘与春蚕远去的方向,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林中,徐延伸手揽了田言的腰将她扣入了自己怀里轻声道:“走吧,咱们也该起程了。”

回上京的路上便顺畅多了,眼下快到重阳佳节了,城外便能感觉到节日即近的气氛,徐延的人早就往沈家递了书信,他们进城依然静悄悄的,百姓们并不知道这一行刚刚在海上经历过风浪的人平安归来了。

马车直奔沈府的后门上去,车里的田言骑坐在徐延身上勒着他的脖子小憩,徐延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脖颈:“到了,我先回靠山王府,你回沈家报个平安,若是想我了,得了空再去找我。”

田言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徐延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田言松了徐延,徐延在下车前又看了田言一眼,她笑笑道:“我醒着呢,世子的话,我都听到了。”

徐延也笑笑,下了马车往后面的空马车上去。

马车拐过沈府的后巷子,田言掀了马车帘子往那边看去,见田秋茵带着玉儿急急迎着这边来了,后面的陈二娘好像丰腴了不少,她也眼巴巴地看着这里,却是不敢抢田秋茵的脚步。

“姑母!娘!”田言轻快地下车往那边去,田秋茵一看到她眼眶便红了。

田秋茵一把拉了田言的手,她梗着嗓子问:“大哥如何了?听弈星说起这事时,我快要急死了。”

“姑母放心,大伯父没事儿。”田言笑笑。

田秋茵用帕子角拭了一把眼角,她忙道:“玉儿,快差人去职方司叫弈星。”

玉儿应了一声,她旁边有眼力的小子早就跑了,田秋茵又道:“阿词明天才放假,你也只能明天见到他了。”

田言便只管笑,跟着田秋茵往院子里去了。

田秋茵拉着田言往自己的屋子里去,进了屋子里田言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她从来还没见过面的姑父沈瞻,只是他这个时候正坐在床上,线儿正将薄被盖到他的腿上。

这个时候沈瞻也看向了田言,田言怔了怔,她忙作了礼道:“田言见过姑父。”

沈瞻摆摆手笑着,他的嗓子里带着沙哑:“快坐吧,你这一路舟车劳顿了。”

田秋茵在田言旁边解释着:“半个月前回来的,摔断了腿,命总算是保住了,皇上也没有怪罪。”

田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沈家一家子也不容易啊,她又扭了头小声问田秋茵:“姑母,那表姐呢?”

“还在北漠人的手里,表面上说是被扣着了,可是,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咱们心里不是清楚么!”田秋茵压低了声音。

田言会意,看来田秋茵也不在意这个了,沈月容与萧海潮其实就是两情相悦的,就算田秋茵不大喜欢萧海潮,她也没有办法呀,谁让当年出了那样的大事呢,不管沈月容和谁在一起,她起码平平安安的。

“你们这一行啊,最憋屈,立了功的也不能张扬,犯了错就要下大狱,等弈星成亲了,他的下一代说什么也不能和职方司车马行沾边儿了!”田秋茵轻声抱怨着。

床上的沈瞻笑盈盈地道:“可这一行也极受上面的人重用呀,夫人只念它的坏处,看不到它的好处?”

田秋茵便瞪了沈瞻一眼,没再说什么。

直说着,田秋茵回眼看了看陈二娘,她忙道:“你们娘俩也有许多话要说吧,我去让人备下家宴,你们也好好说说话,说起来你们娘俩分别可有几年了。”

田秋茵说着将田言推向了陈二娘那边,田言笑笑,她看着田秋茵坐在了沈瞻的床边,又冲她摆摆手,田言挽了陈二娘的胳膊往外面去了。

陈二娘的院子已经重新修过了,这里的窗帘和纱帐也都换了新的,能看得出来,田秋茵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自陈二娘看到田言时便不停的抹眼泪,田言安慰着她道:“行了,娘,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您就别担心了,我又没有受伤。”

目奴转身去泡茶,陈二娘拉着田言往塌边上坐了轻声问:“你们去海上了吧?”

田言停了一下,终于要对着陈二娘提及这件事情了,可,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嘛。

于是,田言点了点头,陈二娘又泪眼婆娑地问:“可是见到你爹了?”

田言歪着脑袋问陈二娘:“见到我爹?”

陈二娘便叹了口气道:“其实是世子的人在传来书信时我主动问他们的,他们看原来我什么都明白,便也没有隐瞒我,我听他们说你见到了徐音,我真担心她会把你怎么样。”

“原来,您什么都知道啊?”田言还是有点儿意外的。

陈二娘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她又道:“当年田大人救下我之后,我便一直跟在了他的身边,田大人是个极通透的人,也是个极善良的人,当年是徐音与四爷强迫他的,他们锁着他,还说要当着他的面儿将我杀了,这,田大人才从了他们。”

“娘你也知道四爷?”田言的眼睛慢慢瞪大了。

“我当然知道!四爷生下阿词时身体出现了病障,若不是这样,我哪里就有机会将你和阿词偷出来了,田大人送我出海,只是半路上他为了掩护我又被徐音捉了回去,我自从落到徐音的手里便被灌了药不能再生育了。”陈二娘提及当年的事情来,她的身子便轻轻地颤抖了起来,就像她在回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田言点着头,她轻轻拍着陈二娘的背,又问:“所以,娘你也是知道杨易这个人的吧?”

陈二娘想了想道:“杨易?杨易是谁?”

“哦,大概是和他们一伙的,娘不知道就算了。”田言忙道。

“那你有没有见到你爹呀?”陈二娘催着。

田言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没来得及,也没带那么多人,那本来就是节外生枝的事情,我们也不敢将事情闹大,那可是在海上,我们首先得要保住自己的命啊。”

陈二娘听了直点头,她掩着帕轻轻抽泣着,她好像格外喜欢哭。

第394章什么意思

田言想着,可能是陈二娘落在徐音手里时,他们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吧,以致于她一看到自己便会想起当年的事情,她担忧,害怕,在她的心里,只要自己与这一双儿女活着就好,兴许这就是她在百叶山下任人欺负从不反抗的原因吧,因为她见识过了更可怕的事情,而百叶山下的事情,她是可以容忍的。

虽说田言也不想让陈二娘伤心,可有些事情她还是想问明白。这个时候目奴将茶递了过来,田言抚了抚陈二娘的背,她轻声问:“娘,那个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陈二娘的身子又一抖,田言明白了,她就是有心理阴影。只是陈二娘伸手去捧了茶,她饮了几口这才缓了缓道:“他……他是个男人,可是又是个女人,徐音并不怕他,可是我非常怕他,在我看来他就是个怪物。一开始他还想办法得到田大人的同情,可是后来他的嘴脸便掩饰不住了,他们这些人都是疯子,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从来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田言感觉到陈二娘的身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道:“好了娘,我不问你了,你当年一定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可是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咱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娘,你放松一些,啊?”

陈二娘轻轻抽泣着道:“其实,我还是在担心田大人,我一想到那么一个美妙的人儿在徐音他们手里受折磨,我这心里就过不去……”

田言没再回陈二娘的话,她倒是记得徐音对她说过,她和徐延刚上岛时,徐音说田子枫不在,他几时回来她也不知道,按照徐音的这个说法,田子枫是自由的,还是说,田子枫现在已经不反抗徐音了,所以徐音也不大束缚他了?

就在田言胡思乱想着,陈二娘突然起身问她:“阿言,徐音有没有给你什么人?”

“什么人?没有啊?我们是袭了别人的大船跑出来的。”田言一头雾水。

陈二娘歪着脑袋沉思,她喃喃道:“她竟是食言了?”

“什么食言?她当年给过我爹承诺,还是给过娘你承诺?”田言忙问。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陈二娘又用帕子抹眼泪去了。

直说着,沈弈星回来了,田言也又拉着陈二娘往田秋茵那边去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沈弈星看起来稳重了不少,也狡猾了不少,他看到田言的第一句话,就同田家人说她的那样:“嗬!晒这么黑了!”

田言无可奈何地道:“很快就会白回来的!表哥,你这担心的重点不对啊,你不应该问我这一路上可是不是平安嘛?”

“这还用问?你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了,当然平安了!”沈弈星白了田言一眼。

田言这下没话儿说了。

一席家宴其乐融融,只是沈弈星的脸色不大好看,田言又坐在沈弈星的身边,她悄声问他:“表哥,你怎么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田秋茵便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是他的福分,还是又是咱们沈家的祸事,北边来了一个飞象国的公主,说是要来和亲的,可是皇上没有几个兄弟,皇子们还年幼,你说要巧不巧,那个飞象国的公主就看中了弈星,不过皇上也宽宏大量,说给弈星考虑的时间。”

“哦?那个飞象国的公主不好看?我看表哥这就是不愿意的样子嘛。”田言笑笑。

“也不是我不愿意,北边不是在打仗么?我是怕又会像上次一样,咱们沈家惹上祸端。”沈弈星低头扒饭。

田言想了想才道:“如果是那位公主嫁过来就没问题了啊,又不是表哥你嫁到那边去。”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你表哥现在是职方司的绘图总管事!这个身份本来就是敏感,我在想是不是皇上在试探我,沈月容不是在北漠人手里吗?我敢应下这门亲事吗?照我的意思,娘你就差官媒随便给我挑个大家闺秀就说我订亲了,这个关头,娶个傻丫头都应了那个什么飞象公主的亲事好。”沈弈星说的咬牙切齿。

“可是,你这样一来,不就是欺君了么?”田秋茵小声道。

田言扁了扁嘴,这事儿是不怎么好办。

“哎,田言,你去求求世子,看世子能不能帮我的忙,首先咱们得知道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吧?”沈弈星用胳膊肘碰了碰田言。

田言嘴里含着东西,她点着头应了一声。

回到上京田言的心里就踏实多了,晚饭一过,她也不耽误,带着目奴就往靠山王府这里来了。其实她晚上不想动的,她想好好休息一晚上,一来沈弈星催她,二来她也想徐延了,虽说他们才只是早上分离的。

目奴骑马在田言身后跟着,田言扭了头问目奴:“田忌和四伯父几时到呀?”

目奴轻声道:“得要后天吧,他们不同于姑娘与世子,咱们有公事得回来报备,他们又不急。”

田言应了一声催了催马。

等到了靠山王府的后门上时,田言便有些吃惊了,若是以前,靠山王府是有些荒凉的,可这个时候靠山王府灯火通明,田言下了马往里面去,刚好邢封出来帮她牵马了。

邢封冲田言笑了笑,田言一把拉住了邢封:“你笑什么?怪让人渗的慌的!”

邢封小声道:“皇上在呢。”

田言拧了眉心,她又问邢封:“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姑娘,世子说了,若是姑娘过来了便让姑娘直接去书房。”邢封说着牵着马离开了。

田言扭了头问目奴:“这是什么意思?”

目奴摇了摇头:“属下也没懂。”

田言只能往里面去,她穿着后花园过去,见练武场那边的花儿好像被换了新的,也就是说,世子不在的时候,这靠山王府一直是有人打理的,而且还是精心打理。

穿着穿风走廊而行,徐延的书房就在前面了,这个时候田言也听到了从那边传来的笑声,这个笑声当然不是徐延的,那就是皇上的了!

第395章不可思议

书房的后窗子大开着,田言望过去,远远的,徐延正坐在书桌旁边,那位昔日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正坐在他的书桌上歪着身子低头看他,两个人有说有笑,乍一看上去,就像分别多年的情人一样,分外和谐。

田言就站在走廊上不动了,她突然有一种不忍心打破那边的温和的心思。

而这个时候那位年轻的天子已经看了过来,他一双明亮的眸子对上了田言,田言一惊,她快步到了后窗子上弯身行礼。

赵祈真的两条腿在桌边上晃荡着,他扭头看向了徐延:“哎,你的小狼崽儿来了!”

徐延往窗外望了一眼,他站起来往窗子这边来,见田言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便冲她道:“阿言,皇上还有话要对我说,你先去偏屋等我吧。”

田言抬头看了徐延一眼,见他冲她浅浅一笑,等她不动声色地去看那位年轻的天子时,赵祈真裂着嘴冲她眨了眨眼,田言垂头转身,她在想,这位天子真是善变哈,她还记得他抱着徐延大腿时的模样呢。

一时间里,田言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就像马上就有人将徐延抢走了一样。

田言沿着走廊往回走,半路上夏婵来接她了,田言上前挽了夏婵的胳膊,弄得夏婵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田言冲着夏婵笑,夏婵却是看着田言一脸的惊恐:“姑娘怕是有什么话要问属下?”

“皇上几时来的?”田言小声问。

“两个时辰前。”夏婵道。

田言“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夏婵笑笑:“姑娘去世子的卧房等吧,我引姑娘到那边,我还得去交待杨开雨话呢。”

田言动了动眸子,她道:“我看世子与皇上还得说上一会儿话呢,我同你一起去杨开雨那儿。”

夏婵挑挑眉,只能和田言一起往藏书房去了。

杨开雨在整理一些书籍,看到是田言与夏婵一起过来的,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往这边来了。

“姑娘,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姑娘得在沈家休息一段时日呢,听闻沈大人受了伤,可是好些了?”杨开雨又是急着给田言倒茶,又是急着将茶果推给她,对她真是格外的热情。

田言却是有些无精打采地坐了道:“还好,对了,夏婵,你不是去追徐音了么?然后呢?”

夏婵笑笑道:“我是追上了徐音,她交待了我几句话,还说过一阵子会送姑娘几个人,只说叫姑娘好好保重身体,并没有说别人,她还说她眼下只能去清河丰臣秀典那里了,别的也没说。”

田言立刻想起了白天陈二娘对她说的话,看来是当年徐音承诺过田子枫什么了。

“那徐音有没有提及我爹的事情?”田言又问。

“她并没有点田大人的名字,不过她对自己的称呼从来都是我们,我想她说的我们就包括田大人在内吧,属下猜着,田大人应该是在帮着徐音做事,他应该是没有性命危险的,集尘不是回长越去了么,我想很快我们就能收到那边的消息了。”夏婵又道。

田言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杨开雨拾了一支毛笔坐在了田言的身边,他问:“姑娘,我想问您一些事情,您看,您和世子明里暗里都在一起了,有些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归档了?”

“归档?归什么档?”田言瞄向了杨开雨。

杨开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自己对姑娘的过去好奇,这上面没有姑娘这一条,我总感觉哪里空荡荡的,姑娘不妨对属下说说当年遇到世子的事情吧?属下一直想问来着,又不好意思问。”

敢情这杨开雨是个极八卦的,田言也不避讳,她撑着下巴还真对着杨开雨说起了自己当年在百叶山下的事情,杨开雨居然还认认真真地一条一条记下来了,现在田言也明白了,杨开雨就是一个笔记狂人,他对什么信息都感觉兴趣,什么信息他都想知道,都想“入档”。

田言正感叹地说着自己的信事,杨开雨却是打断了她:“姑娘您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田言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杨开雨将自己记的东西拨给田言看,他指着其中一条问:“姑娘,您说陈二娘的头上被百叶山的村民误伤了一道口子,所以您才不顾安危地要接下景林的单子?”

“对啊。”田言无意识地回答着。

“然后,等您回到您在百叶山下那个小院儿时,陈二娘已经起来晒蘑菇了?”杨开雨又道。

“怎么了?”田言看看杨开雨。

目奴在一旁解释道:“姑娘,如果是常人被碰了那样一道口子,流血不止,一晚上都挺不过去,可是陈二娘只是发了高热,伤口愈合的极快,您再回到那个小院儿时,也不过四五天的功夫,她居然能到院子里干活了,您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么?最重要的是,姑娘在池州内臂上被划了一道不到两寸长的口子都要缝针,陈二娘脑袋上的口子,恐怕没有人为她缝过针吧?这岂不是很奇怪?”

田言这心里突然就毛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道:“徐音也不是亲口承认了么,我娘当年是和我爹在一起的,我娘也承认了,她被徐音灌过药,也是她将我和阿词偷出来的,那我娘便不能称为常人了。”

“那也有些奇怪,不过我先记下来,做笔记是我的工作,其他的可就不是了。”杨开雨歪了歪脑袋。

田言歪着脑袋看向了夏婵,夏婵却是笑眯眯地道:“在属下看来,陈二娘也有许多秘密,只是她为了保护姑娘与阿词公子不得不忍辱负重,这些事情没有姑娘的许可我们便不查,可是若是关系到姑娘与世子的安危了,那就不得不查了。”

田言摆了摆手道:“哦,你们查你们的,这对我娘来说反而是一种保护。不过她可能有一些心理阴影,还有,我娘坚信我爹还活着,她也相信他一直是受制于徐音的,现在好像就只能寄希望于集尘大哥了。”

第396章怀了身子

田言虽说嘴上这样说,可是她心里已经在想别的了,按理说她是那个什么人蛊第三代了,她的身体是最好的,可是她受了伤也得好好养着,事实上她养伤也的确比别人快,可陈二娘那个就有些变态了;当年是一种什么情况她也忘了,她只记得陈二娘流了满脸的血,她给她抱了好几层麻布,那应该是很长一道口子了。

或许陈二娘任那些人那样造作,她心里本来就知道自己是死不了的,别人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要她活着,能照顾这两个孩子就好。

田言甩了甩脑袋,她现在的脑袋里有些乱了,还是等她好好睡上一觉再想这些事情吧。

直到夜半那位年轻的天子才离去,这个时候田言已经趴在了徐延的床上了。

徐延轻手轻脚地进来,他本以为田言睡了,没想到她却是在翘着小腿在床上趴着,他笑笑往床边上去。

田言听到了外屋里的脚步声,她翻了个身往这边看过来,见徐延挑了帘子过来了,她立刻坐起来向他伸了双手,徐延抱着她在床边上坐了,又轻声问她:“不累么?等我到现在?”

“还好,我是有事儿才过来的,是关于我表哥的事儿。”田言轻声道。

徐延伸手去脱鞋,夏婵已经先他一步过来帮他解鞋了,他往床头上靠了,将田言的小身板儿往自己怀里收了收道:“啊,沈弈星的事情啊,在我看来啊,那是皇上在敷衍那位飞象国的公主,你表哥不必理会。”

“如果我表哥突击定婚呢?”田言又问。

“皇上不会管的,他怎么会真的容忍一个绘图总管事和外邦人成亲呢,放宽心吧。”徐延将下巴抵在了田言的脑袋上。

田言扯扯嘴角,这下她放心了。

夜已经深了,田言当然也不会再走了,就在她与徐延迷迷糊糊说着话,快要睡着时,徐延收着她的腰身轻声道:“你我的婚事,我向皇上提了,皇上应下了。”

田言立刻精神了,她猛地一抬头,重重地磕在了徐延的下巴上,徐延伸手捂了自己的下巴疼地闭上了眼睛,田言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她扒开了徐延的手咬上了他两薄唇以表示她的兴奋,徐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微微蜷缩着身子也表达着他的下巴痛极了。

回京之后田言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去看郑惜若。

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郑惜若虽说和崔十郎成亲已久,可是她却一直没有身孕。

不过让田言惊讶的是,当她带着目奴到了郑家后门上时,她竟是看到了碧华。

碧华看到田言也兴奋的很,她迎着她往里面去,田言一脸惊恐地问碧华:“你不是被卖到北漠去了么?怎么又会出现在郑家?”

“是萧大王将我放了回来,沈姑娘是认得我的。”碧华笑笑。

田言了然了,她又忙问:“你见过我表姐了?”

“见过了,跟在萧大王的身边,已经添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萧大王放我回来的时候沈姑娘还挺着大肚子呢,我估摸着这个时候已经又添了一个了。”碧华轻言轻语着,就如田言初见她时那样端庄,大气。

那片田言熟悉的池塘就在眼前了,流华正蹲在一旁喂鱼,郑惜若歪在塌上看着一本书,流华抬眼看了一眼这边,她扭过头去对着郑惜若说了什么,郑惜若往这边看了田言一眼,示意她赶紧过来。

“田言!你可回来了!我听陈大官儿说你们出海了,又遇到了风险,我可着急了!”郑惜若拧了拧眉毛。

田言笑笑,她往郑惜若旁边坐了,只是问:“我们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徐姨娘有没有给你来信?”

“来了呀,她说大概下个月她就能回来了!我还以为她这一走就不再管郑家的事儿了,没想到她还惦记着我,她还说其实她对于徐家来说没什么用处了,她怎么说还是郑夫人,她打算回来守着我。”郑惜若轻轻叹息着,可能她没想到徐声如此重情重义吧。

田言牵了郑惜若的手,她轻声问:“崔十郎呢?”

“他得去职方司挂职啊,真是难为他了,他习惯了整天东奔西跑的,让他束缚在职方司,他都要闷死了。”郑惜若笑笑。

“你没有怀身子?”田言又问。

郑惜若叹了口气:“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吧?我还指望怀身子?我本来想替十郎纳个妾的,他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他不愿意而已。”

田言笑了笑,她问:“郑姑娘还记得咱们手腕上这道红线吧?”

郑惜若茫然地点头。

“把它挑破,让血流出来,然后就可以受孕了,若是这个月没怀上,下个月再挑一次。”田言放下了郑惜若的手。

郑惜若瞪大了眼睛看着田言,她惊恐地问:“真的呀?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海上遇到了徐音,她对我说的,我和世子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怀身子呀,而且我也没刻意避孕。”田言笑笑。

郑惜若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田言,你真是我的救星!”

田言便笑笑没有再多话。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你知道吗,郑国夫人怀了身子,她让人偷偷告诉我的,眼下她只以身子不适跑去温泉山庄了,你猜她的孩子是谁的?”郑惜若说着压低了声音。

田言有些反应不过来,可随即她的脸上就露出来了惊恐的表情:“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是陈大官儿的!”

郑惜若便笑着不说话了。

田言歪着脑袋看郑惜若:“不是真的吧?”

“是,陈大官儿躲了,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这事儿我只敢告诉你,我想着若是世子知道这件事情,兴许他能在皇上那里周旋一番。”郑惜若说到后面便没了声音了。

“为什么呀?郑国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都四十多了吧!天,她还能怀上身子!还有陈大官儿,他是感觉自己活得太久了么?”田言只感觉自己要疯了。

“人呐,最耐不住的就是寂寞呀!”郑惜若翻了个白眼儿。

第397章变了性子

田言闭了嘴,她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像,在外人看来,郑国夫人是做了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可是那些了解郑国夫人的人,尤其是像她田言,还有郑惜若,她们知道郑国夫人经历过什么,于是,当她犯这样的错误时,她心里惊讶归惊讶,却是带着同情与理解的,只是她们是她们,外人又不会像她们这样想。

郑惜若看田言不说话了便抬眼望向了她,田言冲郑惜若笑笑,垂下了头。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说起来陈大官儿跑的时候十郎还帮了忙呢,你看,郑国夫人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以前我爹在的时候,虽说他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可是,那到底是一个念想,郑国夫人并不喜欢我爹,可我爹疯狂地爱着她呀,她心里是有慰藉的呀,他这一死,恐怕他的心就空了吧?陈大官儿是个极知足的人,郑国夫人对他好上一分,他便对人家死心踏地,谁又知道她是不是将陈大官儿当成是第二个郑楚房了呢?”郑惜若直说着,直叹息。

抛开一切,在田言看来,这算是郑国夫人走出了以前的阴影,只是如果她将孩子生下来,那孩子又如何自处?

“你去过陈大官儿家里了么?”郑惜若看田言直发着呆,她便碰了碰她。

“还……还没有,我想先把重要的事情向你说了,再去看他们,我有一阵子为自己没办法有身子的事情烦恼,我怕你心里也有了心事,便赶着来告诉你。”田言道。

郑惜若笑着拍了拍田言的手:“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想着我的!我这里没什么大事儿,你还是先去陈大官儿家里看看吧!以你目前的身份,说话是有份量的,她若是去安慰他们一番,他们能放下心来。”

田言点头,她作势起身,郑惜若摆手示意碧华将田言送出门。

只是田言起身后一直没动,她扭了头靠近了郑惜若,郑惜若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肩,她轻声道:“这是又想起什么来了?”

“惜若,你知不知道郑国夫人的心上人到底是谁?”田言压低了声音。

郑惜若摇了摇头:“我哪里敢知道,不过我能确定的是,她的心上人,一定是先皇后的心上人。”

田言挑眉,郑惜若又加了一句:“你想知道一些陈年旧事怎么不去问世子,他身边不是有许多腾龙密谍么?”

田言笑笑,没接惜若的话,她冲碧华笑笑,碧华引着田言往外面来了。

从郑府出来,田言没敢耽误,她立刻上马往陈家的别院去,目奴落后了她一个马屁股,紧紧跟着,生怕她丢了似的。

拐进陈家别院的巷子之后田言便看到了之慧,之慧正扫着门前的落叶,她看到是田言过来了,她忙提着扫把过来了行礼:“田姑娘!您来了呀!”

田言下了马,她低声问之慧:“不是叫你们不在陈家伺候么?我大舅母和陈美有那么多毛病,他们本来就可以生活自理,你们还来伺候他们?”

之慧便笑道:“是夫人让我和之林过来的,家里的下人就我和之林两个,没别人,陈夫人和陈姑娘变化可大了,她们可不是以前那样好吃懒做的了,姑娘快进去看看吧,若是陈夫人和陈姑娘知道您来了,会开心的不得了的!”

田言给了目奴一个眼色,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大门。

外院子里的大梧桐好像比她离开上京之前更粗壮了,树下坐着陈老汉,陈老汉的身边蹲着一个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正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陈老汉的烟锅离了嘴,他抬眼看了看田言,老胳膊老腿儿的他一下子从矮凳子上站了起来,老人往前紧走了几步,田言也忙靠近陈老汉握住了他枯如树皮的一双手。

陈老汉反手将烟锅子别在了腰上,他细细打量了田言一番这才道:“我可怜的外孙女儿,怎么晒成这个样子了?这比你在百叶山下时还像个村姑!”

田言无奈地笑:“外公不要操心这个了,我很快就会白回来了,果然,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任何在意的还是这个姑娘的皮相呀!”

“那可不是!姑娘家不在乎皮相在乎什么?功名么?”陈老汉拍了拍田言的手。

田言扭头看向了一旁蹲着的半大孩子,那孩子这个时候正抬着头怔怔地看着她,他嘴角上挂着一丝口水,也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田言冲他笑了笑喊着:“大郎?你可还记得我?”

那孩子对田言的话根本没有反应,这个时候之慧也引着林阿芬和陈美出来了,田言扭了身子从陈老汉手里抽出了自己的双手对着林阿芬行了一礼,林阿芬笑着看田言,感叹着:“可算回来了!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比你大舅还能东奔西跑的!瞧给你晒的,听说你出了远海,你大舅着实担心了好几天,饭都没吃好,还病了一场!这下你平安回来了,这一家子也能放心了!”

田言抿着嘴笑,这的确不像是林阿芬说出来的话,她以前是什么德性田言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林阿芬现在的面相看着确实是圆润了,不像以前那样刻薄了。

再看林美,她弯腰将一旁的半大孩子抱了起来,也靠近了田言:“你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可是吃过饭了?”

田言犹豫了一下才道:“还没呢,刚从郑府出来。”

“那还傻站在这儿做什么,进里屋,娘,你给她炸几个肉丸子去!”陈美说着去看林阿芬了。

“行,你们进屋里坐,我一会儿就好!”林阿芬说着,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田言不由轻轻拧眉,这林阿芬和陈美确实是变了呀,这不怼她了,也不成天想着往外面跑了,这娘俩是转性了?

不过这种话她怎么好问出口啊,她只能冲陈美笑笑道:“大舅去上工了?”

“去了,听闻你回来了,这两天都没接大活儿,就等着你过来呢!”陈美一面说着,一面抱着孩子往里面走,陈老汉与田言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第398章是个傻子

田言紧走几步赶上了陈美,她又问:“大郎可是取名字了?”

陈美歪着脑袋看了看田言,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没有。”

“怎么没取,这不马上就要上学了?”田言又问。

陈美就停下了脚步,田言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却是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田言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扭头去看陈老汉,陈老汉吸了一口烟,这才慢吞吞地道:“这个娃是个傻子。”

田言拧着眉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目奴之慧,好像她没听懂陈老汉说的话似的。

陈美将孩子往怀里紧了紧,她苦笑道:“人家的孩子三四岁上就会说话了,我家的还不会,就找大夫看了,大夫说这孩子的亲爹之前的坏毛病太多了,身子又差,连带我怀着的胎儿都有毛病,虽说他心智低下,可好歹身体还算好,有了屎尿也知道过来拉我,或者去拉之慧之林,我呀,什么心思也没了,就想在家守着这个孩子,前几年还有人给我说亲事,让我带着孩子嫁到别人家,我想了想,都回拒了。”

田言无意识地玩着那孩子的小手,那孩子也看不出来傻,就是呆呆的,一双眼睛也亮晶晶的,总不说话。

“那,就没找别的大夫看看?”田言又问。

“看了,我爹赚的半数银子都花在他身上了,我想着算了,不找大夫了,还不如多攒些银子留给他,哪一天我不在他身边了,他也好饿不着。”陈美说着,亲了亲孩子白净的小脸儿。

田言一时呆在原地没动,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陈美的话,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

陈老汉碰了碰她道:“呆着做什么,进屋里喝口茶水!”

田言跟着陈美往后院去,之林过来向田言行了礼,又接过了陈美怀里的孩子,那孩子乖乖地让之林抱了,两个人去另一间屋子里玩儿去了。

田言木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陈美亲自给她倒了茶水,她又问:“对了,你不是刚从郑府过来么?是不是郑家姑娘向你说了些大官儿的事儿?他跑了好一阵子了,崔院司只说他得罪了贵人,躲了,害的我爹挺着急的,他不是背靠着郑国夫人么?他还有什么好躲的?”

听到陈美说这个,田言才猛地回过神来,她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不是大官儿得罪了贵人,而是郑国夫人怀了他的孩子,他不得不躲了!郑国夫人都自身难保!”

“咣当”一声,陈美正将茶杯往田言那里推,她手上一哆嗦茶杯就那样翻在了桌子上,田言忙张开了双腿,好不让茶水流到自己的裙子上。

陈老汉正在给自己的烟锅子装烟,他应该是没见听见,但是陈美听了个真真切切,她看了看陈老汉,见他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她这才挡了陈老汉的视线也压低了声音问田言:“郑家姑娘没唬你?”

“这种事情她怎么会和我开玩笑!”田言小声道。

“这个作死的孩子怕是好日子过够了!且不说别的,那孩子生下来论什么辈份!我爹知道了怕是又要被气病了!”陈美咬牙切齿起来,这下田言才从她脸上找到了一些过去的影子。

田言不动声色地接了目奴递过来的抹布抹了一把茶渍,陈美连给她添茶水的心思都没有了,还是目奴提了茶壶给田言倒的茶。

“那怎么办?”陈美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向了田言。

“我能怎么办,我去求世子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田言道。

陈美就突然又松了一口气:“对对对……还有世子呢!世子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只是田言心里也没谱,不过她倒是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哪怕皇上知道了应该也不会过份苛责郑国夫人,在上一代的恩怨上,他们都是受害人,彼此应该都有同理心和同情心。

没过一会儿,林阿芬端着冒着热气的肉丸子和粥过来了,之林也将孩子抱了过来,说孩子肚子饿了,本来陈美是让之林抱着孩子去厨房吃的,田言却是拦下了她:“你做什么,让大郎坐在我身边一起吃,咱们是一家人,怎么搞得大郎像是个下人一样,还要去厨房吃?”

“他吃东西不像别家孩子那样干净利索,你刚回来,身心俱疲的,这不是想让你吃个好饭么!”陈美道。

“得了吧!之林,抱着大郎坐这里。”田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之林倒是没和田言客气,她抱着那孩子坐下了,伸手替他拆丸子。

田言喝了一口粥,她瞄了几眼那孩子,那孩子并没有像陈美说的吃东西不干净,他只是慢吞吞的,之林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喂他,他便细嚼慢咽着,乍一看起来,并不像是傻子,而是像个过份乖巧的孩子。

“他爹不死心,说打北边过来了一个道士,会治病,这几天在城外落脚,也不知道他上哪里打听到的,正打算去请人家过来呢。”林阿芬给之林递了水,示意她喂孩子。

陈美在一旁道:“那种道士多半是骗人的,他还能比得上人家从皇宫里隐退的医正?病急也不要乱投医,咱家孩子也是肉体凡胎,再被那些个道士治坏了。”

林阿芬没吱声,陈老汉也没吱声,看样子是陈美认命了,她也打就这么孤寡守着这孩子一辈子。

田言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她试探着开口:“我身边也有个女大夫,不过不同于正常的大夫,她的术业比较特殊,哪天我让她来给大郎看看吧,不过,无论如何也要给大郎取个大名儿啊。”

陈美压根儿没把田言所说的“女大夫”放在心上,看了这么些个年,她早死心了,她只是颇有兴趣地问她:“你读书多,天南地北的也走过很多地方,你给大郎取个名字吧!”

“对,阿言你给我家大郎取个大名儿,我们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陈阿芬附和着。

田言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田陌给田彻家的取的名字,她嘴角一弯,一个字涌上了她的脑海。

第399章不大甘心

“不若,叫愈?不管他心智如何,咱们一家人都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一生无病无灾!”田言抬着脑袋看了看陈美,又去看陈阿芬去了。

“这个字怎么写?”陈美问。

田言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陈阿芬还没看清楚,陈美双手一合抱在胸前盯着那个字道:“好,这个字好,就叫田愈!我家阿愈有大名儿了!以后就不叫大郎了!省得我爹尴尬!”

这一句话算是把这一屋子人逗笑了,田言扭头去看还在吃丸子的田愈,他却是不知道别人在笑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之林勺子里的丸子上。

林陈芬还要去翻院子里晒着的干菜,之慧也去喂瘫痪着的陈阿婆去了,之林带着田愈在院子里玩儿,田言和陈美便在花园边的亭子里坐着。

田言放下了手里的干果,她碰了碰陈美,陈美扭头看向了她:“怎么了?”

田言小声道:“我身边有个女大夫……”

“怎么?还能妙手回天?阿愈的病是从胎里带来的,要他好啊,除非再投一次胎,我又不是傻子,我爹天天托人找大夫,不过是他拿自己没办法,又不想面对自己的无能,只能这样折腾自己,我现在可是想开了!阿愈的病不治了。”陈美心不在焉地剥着松子儿。

田言叹了口气道:“陈大官儿在郑国夫人那里做文书向没向你提及过生骨种这个东西?”

陈美手上的动作一僵,她想了想才道:“好像是提过,听说郑大人不就是死在这上面的吗?听说人不人鬼不鬼的,分外可怕,怎么了?”

“你……敢不敢冒险?”田言冲陈美挑眉。

陈美眨了眨眼睛,她凑近了田言些问:“我没听懂你说的话。”

田言也不知道如何向陈美解释,她只是叫了目奴一声,目奴进了亭子里站在田言的身边,田言瞄了瞄翻干菜的陈阿芬,看她没有注意到这边,她才小声冲目奴道:“目奴,让陈美看看你的手腕。”

目奴会意,她蹲下了身子,石桌将目奴遮了个严实,目奴将自己的手肘露出来,陈美在她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些泛着银光的细丝,目奴拾起了地上一块小石字,她的指尖轻轻一动,石字儿便被她划成了两半儿,陈美瞬间瞪大了眼睛。

“刚才那是什么!她把石头切成了两半儿,是不是?我眼睛没花,是不是?”陈美一下握紧了田言的手。

目奴不动声色地起身,她放下袖子退到了亭子外面,田言这才对陈美道:“和生骨种沾边的都是一些怪人,郑大人是身体不与那东西相融所以才死了,但是也有相融的,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冒个险?”

陈美终于懂田言的意思了,她将手肘支起来挡着自己的表情,生怕被之林和林阿芬看到了,她藏在袖子后面问田言:“这个能让阿愈好起来吗?”

“我哪里能向你保证,这得让那个女大夫看过之后再说啊,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能不能给阿愈一件保命的东西……不过我可是不敢抱有希望的,我和大舅一样,就是不甘心而已,种种可能,都要试过才能死心嘛。”田言吸了吸鼻子,假装一本正经的喝茶。

“试啊!为什么不试!你又不会要我的银子!我信你有分寸!”陈美当下就下了决定。

田言都有些害怕陈美对自己的信任,她只好道:“我会适可而止,前提是阿愈的身子不被反噬。”

陈美抿着嘴笑了,好像她一下子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当然,我知道你心里有数!”

其实田言最开始也没想到这个,她只是和陈美在这里坐着了,她胡思乱想想到了陈二娘,陈二娘是见过黄四娘与徐音的人,还被灌过药,可是她还是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了,那说明陈家的基因还是很强大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她总要让云娘和丽娘试一试,阿愈那样好的一个孩子,若是不试一下就那样放弃了,田言也感觉心有不甘。

在沈府休息了好一阵子,田言也终于要去职方司上工了,她现在可是六位副管事之一,她总这样闲在沈府也不是个事儿。不过田言在上工之前大概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先不说别人会不会为难自己,她算是实打实空降到职方司的,其他五位管事肯定对她不服气,所以,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

职方司与车马行是背对背的建筑,沈弈星带着田言往职方司去时卫兰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上京可不同于神仙岛与宝珠岛,卫兰腰间的三把大长刀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还是她常用的可以打开成九截鞭的三连环。看到田言的马车过来,卫兰还抱着胸站在墙根上,她非得看到沈弈星和田都下了车她才上前去打招呼。

田言正了正自己的腰带,她也看到了卫兰,卫兰上下打量了田言一眼,笑道:“看看,多么有身份的人呐,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穿官服的样子,确实是威严又妩媚,世子看过你这幅装扮了么?”

“你以为我是从哪里接到的她?是从靠山王府的后门上!这还没办事儿呢,先住进去了,我这个脸……”沈弈星扁着嘴瞄起了卫兰。

田言扶着自己的腰带自恋地笑着:“我也感觉我穿这身好看极了,世子也说好看!怎么,你不去车马行?”

“不去,我今天去看我爹,看完我爹夏婵还有事儿找我,我就是过来看你一眼,得了,人也看了,比想象中的漂亮,那我就走了。”卫兰说着要转身了。

“你若是出差的话,万事小心些!”田言嘱咐着,卫兰冲她笑笑,转了身往远处去了。

沈弈星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他扳了一把田言的肩膀问:“对了,卫冕和卫兰不是亲戚么?昨天卫冕还向我打听卫兰来着,怎么,她回了上京也没看看她这位堂兄?”

田言努着嘴道:“嗯……他们家里好像有些不大愉快的事儿,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第400章新官上任

“不大愉快的事儿?”沈弈星垂着眼皮子看田言。

“哎呀,人家的家事你就不要管了,走吧。”田言催着沈弈星,两个人这才往职方司里面去。

上京的职方司要比建邺的职方司占地面积小,谁让上京的地盘是寸土寸金呢,不过这里的气氛却是比建邺的要紧张,连扫树叶的老仆都表现出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

沈弈星带着田言往北面正书房那边去,正书房是沈弈星办公的地方,也是他开早会的地方,这个时候其他五位管事都到了,田言跟着沈弈星进屋,她扫了一眼那边站着的同自己一样穿着相同官服的管事,她挑了挑眉,没说话。

这六个管事,一男五女,另外四个女的田言不认识,不过那个男的田言却是认识,因为他就是卫兰的堂哥卫冕。这个时候卫冕也看到了田言,他还有些闪躲了她的眼神。

沈弈星在左脚踏入正书房的时候,他身上的威严便浓浓地往外溢了,田言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温度在下降,气氛也在发生变化,她不由扭头看了一眼沈弈星,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的表哥换了一个人呢,这个时候的沈弈星才真正的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敬畏来。

不过,虽说沈弈星在家里是两张薄唇不停地在啪哒,可到了这里他却是话极少,传达命令更是言简意赅,田言在想,她表哥这样会不会很累,会不会精分?话说好像他一直挺精分的。

就听沈弈星抽了自己手边的钢尺在手心里拍了拍道:“呐,田言,你们久闻大名也一直想见的人,以后她来这里的时间会少一些,毕竟是徐世子的人,会优先顾及那边,散会,开工。”

沈弈星说着,收了一下自己桌子上的东西要往外走,田言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就完了?

“对了,你同卫冕一间书房,我去向崔院司报备。”沈弈星到了门口还加了一句。

田言还没反应过来,等她转眼去看其他人时,她发现其他四位管事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善。

那四位个个昂首挺胸的,看她的目光里怎么说呢,似是带着一些鄙夷,其中一个穿着黄衫裙子的管事将自己胸前抱着的木匣子往田言面前一送,言语不善:“这是你的活儿,我们几个都核好了,就差你了。”

“还有这个哟!”

“还有这个!”

“这是我的那一份!”

其他三位女管事见那黄衫裙子的女管事发话了,也纷纷将自己胸前的盒子往田言手边的桌子上一放,利索地转身出门。

田言看着那四个大盒子,她看向了卫冕,她刚要说话,那就要出门的黄衫女管事却又回过头来了道:“卫管事,你不去忙吗?还呆在那里做什么?还有哦,田管事,要快哟,我们时间向来紧的,工作节奏也快的很,希望你能跟上哟,虽说你是徐世子身边的人,可是那也不能拖我们的后腿哟。”

黄衫女管事说完挑着眉出去了,田言扁扁嘴,没说话。

卫冕尴尬地笑笑道:“哦,田管事,那是文丞珍,文管事,田管事,你与文丞姬文姑娘相识吧?丞珍是丞姬的堂姐;身子娇小的那位是沈思思,有着桃花眼,有意无意笑眯眯的是范梦桃,那位皮肤白皙,看上去有些病态又不爱说话的是楼宛白,咱们两个就不必互相介绍了。”

田言叹了口气道:“这职方司的女官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一看手腕就厉害!”

卫冕想了想才道:“咱们的职责所在嘛,以后你和我一个书房共事还请你多多照应我呢。”

田言伸手拍了拍那几个大盒子,她瞄着卫冕问:“卫管事说哪里话,怎么能是我照应你的,咱们是互相照应才对……”

卫冕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田管事说笑了,你是田子枫的女儿,田子枫是何等神仙般的人物,我实在是谈不上照应田管事……”

田言没有在意卫冕的客套话,她只是望着这四个大盒子发呆,之前沈弈星也对她提过,这一阵子大家在忙上京及附近四个州的商铺和酒楼更新,都是些小活儿,可是却要求做活儿的人细致,稍微一粗心大意便会出错,田言在想,如果她真的埋身于这些事情了,那她岂不是像上一世一样天天忙的要死,连见徐延的时间都没有了?

看看在一旁等着她回话的卫冕,田言嘴角一扬,一个主意涌上了心头。

“卫管事,卫兰回上京之后看望你去没有?”田言将双臂抱在胸前靠在了桌子边上。

卫冕也正想问田言这事儿呢,只是刚才一直客套他还没来及开口而已,现在她主动提出来了,他倒是好接话了:“没有,自从卫叔父从军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可是卫家人脉单薄,长辈们虽说势力,可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后辈着想,眼见着卫兰步步高升,叔父也在宫里做事了,他们便要我将卫兰找回来,只是,我哪有脸开口,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们这亲戚关系是……”田言又问。

“卫兰的爷爷和我的爷爷是亲兄弟,当年卫家很是穷困,去吃军饭也是为了活命,只是我幸运一些,念了几年上京大书院的锦鲤园,连学费也是亲戚们东拼西凑出来的,人一旦过过穷日子就会变得现实起来,家里的长辈一直催着我要我带卫兰回去认个亲,说起来我自己也感觉荒唐,她若回去,大家相见岂不是尴尬?”

说起这些事情来卫冕的脸便青一阵白一阵的,田言抿了抿双唇又问:“那你主动找过卫兰没有?”

“没有,我哪里的门路?靠山王府和沈府又不是我能进的去的,思思倒是说过想帮我的忙,可是,我不想欠她这个人情。”卫冕又道。

“你是说刚才个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的沈思思?她和沈家是什么关系?”田言立刻问。

“她是总管事的堂妹,只是思思家的地位比起总管事来还要差上一些,两家很难平起平坐。”卫冕解释着。

第401章骚扰

田言便了然了,怪不得她从来没有听沈弈星提过他还有堂妹,原来是这个原因。

卫冕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田言冲他笑道:“卫管事,咱们刚才不是说要互相照应嘛,这样儿吧,你帮我核这些个数据,我帮你去游说卫兰,如何?”

卫冕抬起头来看了看田言,他道:“这……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我刚刚到职方司,这里的数据我还不大清楚,突然让我做这么细致的活儿,不出错才怪,你看看刚才那四位的嘴脸,明显巴不得我出错儿呢!过两天我还有一个堂弟要来,等他过来帮我了就好了。这对你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吧?你可是从锦鲤园出来的,咱们这正书房里就你辈份最高了,明面上来说你的工作量是多了些了,其实以你的严谨核两遍和核一遍应该也没有什么差别,而且你看卫兰对你们芥蒂那么深,我也得好好费一番心思不是?我还怕她和我翻脸呢!”田言瞄着卫冕的脸色,她都这样说了,卫冕应该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于是,卫冕考虑了一会儿,他这才道:“那,也行,卫兰那边的事情就请田管事多多费心了,那我们现在回我们的书房去?这里可是沈管事的书房……”

“走吧!”听着卫冕应下了,田言心里也就松快了。

其实这件事情田言也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这里怎么说也是封建时代,不管是什么样的家庭,只要稍微有些权势的都会注重“家族”这个概念,卫兰表面是无所谓,可是恐怕她爹不是这样想的,她倒是可以找机会试探一下卫勤,田言敢打赌,卫勤一定在等着卫冕主动去找他,要不然他那么拼命往上爬做什么?还不是要向家里的长辈证明自己?他有正经的身份了,卫兰以后的婚事不也体面了?

田言与卫冕的书房在沈弈星书房的西面,不过卫冕却是忙自己的去了,田言却是往后面去了。

正书房后面是一处花园,花园四周有穿风走廊,走廊再后面便是崔十郎办公的地方了,田言是想来看看崔十郎在干嘛。

花园里有几个婆子在修剪花枝,田言轻手轻脚穿着走廊而去,她发现这里没几个下人,不过她靠近崔十郎的书房时她却是听到里面在有人说话。

那是一个娇媚的女人的声音:“崔院司,您这个字少写了一个横哟……”

接着便是崔十郎的声音:“没有啊?这个字就是这样写的呀!”

“哎呀,就是您写错了嘛,是这样写的啦……”

“哎,你说话归说话,干嘛往我身上挤啊!”

“崔院司,您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呐,您和郑家姑娘都成婚多少年了,郑姑娘的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您听听外人是如何说你们郑家的!您看看我,我这身材多好生养啊,您为郑家添个丁,您也就不至于上个工也要躲着周围的人了!”

“你离我远点儿!你别往我这边靠了啊!我警告你了啊!”

“咳!”

屋子里传来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田言在书房外面重重咳嗽了一声。

“谁?”是崔十郎的声音。

“崔院司,是我,田言。”田言在外面憋笑。

“哎哟!田言!你终于来上工了!你再不来我就让人去沈府请你了!你赶紧进来呀!”直说着,书房里传来了脚步声,不等田言反应过来,她就看到崔十郎亲自给她开了门。

田言往里面看去,见一个胸大屁股大的女人正站在崔十郎的书桌那边,瞧着门外站着田言,那女人一脸的不情愿。

“那个……要不,你先下去?”崔十郎冲那女人挑眉。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儿,扭着妩媚的腰肢便往门外来了。

田言看着她走远,这才看向了崔十郎,崔十郎蹭了一把鼻尖上的汗珠道:“你可真是救了我一命,赶紧进来!”

田言笑笑道:“怎么,你堂堂一个院司身边连个书童也没有?”

崔十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不是在更新商铺和酒楼么,下一期就要做庄园了,做庄园之前要先派人去和那些有钱有势的园庄主通个信儿呀,职方司不养闲人,我身边的书童也出外差了,我可不就是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了!”

“那,惜若知道您在这里的处境这么……艰难么?”田言挑眉,她犹豫了一下才想到说什么词儿好。

“我哪里敢告诉她,依她的脾气,还不找到这里把那个女人给撕烂了?”崔十郎瞪了田言一眼。

田言不由感叹,当年默默无闻的小镖师如今都是职方司的院司了,还是她的顶头上司的,好在崔十郎的性子没变,还是以前那样那么“招人喜欢”。

“我说崔院司,我送你一个保镖如何?东瀛来的,识天朝字,会说天朝话,对职方司的活儿也有一定的了解,你就把他当书童,遇到这种事情可以帮你挡下,你看呢?”田言冲着崔十郎笑眯眯。

崔十郎也眯了眼睛看田言:“东瀛的?你也敢?不怕上面的人多想?我怎么向上面报备?”

田言靠近了些崔十郎,她压低了声音道:“您的靠山是郑国夫人吧?”

“嗯,算是。”崔十郎点头。

“她现在自身难保,对吧?”田言又问。

“也不能说是自身难保,肯定会处境艰难……”崔十郎吱吱唔唔。

“那,现在谁来保您?”田言又开始挑眉了。

崔十郎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问田言:“你说的对,我这个位子坐的不明不白,虽说我不想坐,但是我得为了惜若着想啊,若是以前我看个书都能把自己头疼死,现在还不是在拼命练字,学东西?若是我真被别人干下去了,惜若怎么办?对吧?不过,你那个东瀛人招摇不招摇?”

“不招摇,跟目奴一个样儿,严格地来说,他不算是东瀛人,他是当年吕公公带去东瀛那部人的后人,只是在东瀛长大,关键时刻,他能保你性命,我想着,你一定会喜欢他的,而且等徐姨娘回来了,她也一定会感谢我的。”

第402章请假

田言瞅着崔十郎等着他的回答,崔十郎却是一本正经地道:“对哦,徐声要回来了,我是真没想到她这么重情重义,不过也是,她在这里又不受委屈,明面她是个寡妇,但是她和张带风流着呢,听说她和世子身边的刑封还有一腿,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改天你帮我打听一下儿!”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徐声是和张带好,她也只和张带好,她没找别人,也不惹事儿,这不挺好的么,你干嘛要无是生非?”田言警告着。

“也……也有道理,我这几年就添了这个毛病,总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这几年过的我是身心俱疲……哦,你身边的人没为难你吧?我是说沈弈星书房西面的那几位?”崔十郎说着揉了揉鼻子。

“怎么会没有,刚才还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呢,不过你放心吧,我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我能怕得了他们几个!那,你忙你的,我就先走了!”田冲崔十郎摆了摆手。

“嗯……哎,你的那个人,何时过来?”崔十郎问。

田言笑道:“明天我就让他过来,你只说是世子的人,千万不要说是我的人,他叫孟津,你见了他保准会喜欢他的!”

“哎,你等等!”崔十郎看着田言要走,忙叫住了她。

“怎么了?”田言又停下脚步回过了头来。

崔十郎靠着桌子问她:“你说是你的人?我之前听我九哥向我提起过,你是东瀛某个小国的公主对吧?那些人是因为你这个公主的身份跟着你的?”

田言忙摆手:“不是,我这个公主可就远了,其实是那边的人想利用我才非要给一个公主的名分,那些人也不能算是我的,算是……我的亲娘的,我那位亲娘在东瀛的清河没了,他们自然而然也就过来找我来了。”

“哦,我听我九哥说过,蛮山的黄四娘,对吧?”崔十郎瞪大了眼睛。

“这些事情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儿也向你解释不清楚,反正我给你的人,你放心用就是了,我现在想想这些事情我自己都脑袋疼!”田言拧了眉。

“哦哦,我明白了……那,你去忙吧。”崔十郎莫名其妙地努了努嘴。

田言多看了崔十郎一眼,见他确实没什么要问自己的了便往外面退去了,崔十郎继续努着嘴还期待了一下田言说的这个人。

说是来职方司上工,可现在田言对这里的环境还陌生的很,她和卫冕坐在一起,无非就是卫冕在忙,她在一旁翻着一些东西看,时不时还问上卫冕一两句话,不过她也没在这里呆上多久,在临近敲钟的时候她便提前出了职方司的后门。

这个时候天色刚刚黑下来,田言出了门,目奴就紧紧跟在她的身边,田言回头看了目奴一眼,她感叹道:“若是我以后在职方司上工了,岂不是从天刚刚亮熬到天黑,熬一整天?”

目奴轻笑:“您可以借口世子找您开小差呀,您忙活的重点本来就与他们不同,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做同样的事情,姑娘您要忙活的是新图,若是您也像他们一样做起这等寻常人做的事情来了,那您对世子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了,您的地位,便也就谁也能代替了。”

田言给目奴竖了一个大拇指:“说的好,这个理由我接受!以后我就这么安慰自己,我才不要天天在职方司里熬青春,我的青春还要浪呢!走,去腾龙密谍的别院!”

目奴笑着点头,跟着田言上了马。

腾龙密谍的别院是徐延建的,这里是专门容纳田言的人的,云娘与丽娘等人也在这里住着。

院子里早就挂上了灯笼,这里与腾龙密谍的练武场只有一道高墙相隔。田言直奔向了云娘的屋子,屋子里,云娘与丽娘正用大木盆给两只大蛮山犬洗澡。

看着田言进来,云娘与丽娘立刻起身向田言行礼,两只大狗本来是站在木桶里的,这个时候竟是乖乖地趴在了水里,还吐着舌头看着田言,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旧主一样,田言摆手示意云娘与丽娘起来,她往一旁坐了看着她们两个给大狗洗澡。

田言是有事情向云娘与丽娘说,不过她不着急,更何况,她还没想好自己的话从何开口,而目奴靠近了云娘些,她颇有兴致地问云娘:“云娘,云禁是认主的吧?”

云娘一边打着皂角水一面道:“那是自然。”

“它靠什么?气味吧?”目奴又道。

“是啊,它视力不好,靠的就是气味。”丽娘也道。

目奴回头看了看田言,见她正望着两条大狗发呆,田言看到目奴看自己,她伸手撑了自己的下巴问:“怎么了?”

“姑娘,您在阿史那那里避难时,有没有想过,当时那条蛮山大狗为什么对您挺温顺的?”目奴问。

田言恍然大悟:“因为我身上的我闻不到的那种香气?”

“这种气味好像只有药人和少一部分正常人能闻得到,我和云娘等人都闻得到,好像卫姑娘也闻得到。”目奴提醒着。

“只是姑娘不要发怒,若是姑娘发怒了,大狗也会怒的,就像海里的灰斑鲨一样,嗯……这个是我猜的。”丽娘歪着脑袋看了看云娘。

“是不是这样,等你去找杨公子的时候就明白了,你可以问问她。”云娘提醒着。

田言正听着丽娘和云娘说话,这时,丽娘擦了手看向了田言:“姑娘,我得向您请个假。”

“请什么假?”田言接着支撑着下巴。

“云禁和丽约五岁了,我得回蛮山向我师父要一些它们专门吃的东西了。”丽娘道。

田言点着头道:“哦……那你就去吧,应该不会太久吧?那丽约就交给云娘照顾喽。”

“它是不认云娘的气味的,丽约得交给您照顾。”丽娘笑笑。

田言支撑着下巴的手肘便放下了,她换了个坐姿冲丽娘笑:“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丽娘在和您说正经事儿呢!”丽娘瞪大了眼睛道。

第403章表脸

田言就看着丽娘不说话了,好像丽娘要求她做一件她做不到的事情,她又无法拒绝一样。

“姑娘是害怕丽约吗?”目奴问。

“废话,我能不怕吗?他到我胸口这么高!”田言扁了嘴。

“姑娘放心吧,丽约在姑娘面前会很温顺的,另外我也有些事情不明白,等我见了我师父和杨公子,我帮姑娘问问。”丽娘又道。

田言看了看丽约,她和云禁长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是个姑娘,云禁是个大小伙子,而且她的眼睛上面有两道白毛,就像姑娘家两条妩媚的眉毛一样。

“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云娘会提醒姑娘的,再说了,姑娘以后怎么样也要适应,夏婵不是说了么,徐音好像还要送姑娘几个人,那几个人说不定会比我们身边的大狗还要凶恶,到时候姑娘怎么办?”丽娘又道。

田言点了点头,陈二娘这么多年了也在惦记着徐音要送她的人,这说明那几个人应该是相当难得的,她确实是应该适应一下。

“你确定丽约不会吃我的,是吧?”田言问丽娘。

“当然了!”丽娘打着保证。

“好……吧……”田言答应的勉为其难。

目奴看着田言吃了黄莲一般的表情,她立刻提醒着她:“姑娘,您不是还有事情向丽娘和云娘说么?”

田言反应过来,她从椅子上起了身,她往丽约那里靠了两步,又鼓足了勇气了蹲了下来,她僵硬地伸手摸了摸她,丽约还是那样温顺,田言放下心来,试图帮着丽娘一起打理丽约,看着丽约一点儿也不反抗,田言这戒备心才开始一点点慢慢散去。

“丽娘啊,我想让你帮我看一个人,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是我表姐家的孩子,就住在陈家别院里。”田言冲丽娘笑笑。

田言这么一说,丽娘立刻懂了,她问:“那孩子可是先天不足?”

“嗯。”田言点头。

丽娘便看看云娘没说话,云娘却是笑了笑:“这有什么,你尽管去,若是你拿不准,我和你一起去,总归你要回蛮山,到时候再请教师父。”

丽娘便点着头不说话了。

于是,田言明明是空着手到了这里,可是再出去时身边却是多了丽约这条大狗。

为了让田言安心一些,丽娘还给丽约戴了束口和脖链,田言牵着她沿着偏僻的巷子往靠山王府的方向去,目奴便在她的另一侧跟着。

田言扭着头看了丽约好一会儿,她走起路来很优雅,束口的网洞里她的毛发穿出来了一撮,见田言打量着她,她便也歪着脑袋去看田言了。

田言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你说她能看懂人的表情和眼神么?”

目奴将双手收在了袖子里:“这个属下可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她肯定不傻。”

田言扁了扁嘴,确实是,她就不应该和目奴谈这个话题。

靠山王府的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灯笼,正要出门的秋辔正好与田言在后门上撞上,她看到田言身边跟着丽约时,不由怔了怔,田言忙向她解释丽约为何跟在自己身边。

秋辔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她道:“姑娘,您平时要带着丽约么?”

“恐怕是了。”田言道。

“那您得向世子要个文书,要不然上街可是会触犯律法的。”秋辔提醒着。

“嗯,丽娘将它给了我我就立刻往这里来了,捡着小巷子走的,没敢让人看见。”田言笑笑。

秋辔好像也有些不敢轻易接近丽约,她向田言行过礼之后便绕着她出了门,田言挑挑眉,往里面去了。

这个时候的夜晚已经多了许多凉意,田言牵着丽约沿着练武场边上的走廊到了徐延的书房后面,她看到了窗子里透出来的徐延与夏婵的身影,徐延坐在书桌里面,夏婵便弯腰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田言轻手轻脚靠近了窗子往里面探去,就听夏婵有些惊恐地问:“世子,您大婚送贴子去宝珠岛与神仙岛这个属下理解,可是为什么还要送幅子去东瀛和伦巴第?”

徐延抬头瞄了夏婵一眼,他幽幽地道:“她就成这么一次婚,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知道?”

“好吧,伦巴第那边咱们勉强认得休斯这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子,您送贴子去甲腓和清河这不是强行让人家万里送嫁妆么?您说这事让建邺的田家知道了人家心里什么滋味儿?”夏婵又道。

“田子枫远在海外,他们就当是田子枫那边的人送的了。”徐延波澜不惊。

“好吧,这也勉强说得通,那您送往北漠是怎么个意思?您是感觉那边的人还有心思知道您的婚事儿啊?”夏婵接着问。

“当年阿言替萧海潮找到了那么多黄金,他不得表示一下儿么?另,沈月容不是在那边么?最重要的是,我就想让阿史那知道。”徐延说着,将自己手里的毛笔一放,他抬眼看夏婵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得意。

夏婵服气的不要不要的,她将桌子上的一份小卷轴一收,直起了身子:“行,这些都说得通,不过,世子,您真的有必要还往西海送贴子么?远赴西海的神西侯都六年没消息了,再过几年时限一过,恐怕腾龙密谍就要报备他死在海上了。”

“西海是腾龙密谍触及不到的地方,可是眼下不是有了孟津这些人了么,我准备再派一批人去西海,东海那边的小国瓷器与丝绸生意都饱和了,可是皇上不是想赚更多的银子么,所以,西海那边必须有人得传回消息来。”徐延挑眉。

夏婵扯开嘴角自言自语道:“可是生意还没开始做着就往那边下贴子,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要脸儿了……”

“你说什么?”徐延斜眼瞄着夏婵。

“哦,没什么,世子说的对,您和田姑娘就成这么一次亲,可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夏婵缩了肩膀将卷轴塞进了袖子里,她有些慌张地向徐延行了个礼,忙退下了。

田言在窗外听得哭笑不得,她拍了拍丽约,丽约老老实实地趴下了,她也往书房里面去了。

第404章准备

在与夏婵擦身而过的时候夏婵还冲田言抿嘴笑了笑,田言的脸一下子便红了,她往徐延那边去,徐延抬眼看她,一挑眉,向她伸出了手。

田言扭头看了看夏婵,见她出去之后便将门关上了,她回过头来靠近徐延坐在了他的怀里,徐延将自己的大长腿往对面的椅子上一搭,田言顺势将自己的双腿收了起来在徐延的怀里盘起了腿。

徐延的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田言的膝盖上,掌心的温热从田言的膝盖处传来,她仰着头靠在了徐延的肩窝里。

“天气凉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少?”徐延轻声问她。

“可是我每天都在跑跑跳跳的呀,会出汗的,而且天气也不算凉嘛。”田言笑笑。

徐延的下巴在她的头发上蹭了蹭,他问:“喜欢这个贴子么?我是说上面的花式。”

田言扭头看向桌子上的贴子,那好像是一个样本,上面画着金边的牡丹,粉色与白色相错,上面还刺着细细的绒毛,又立体又高贵。

“好看呀,这是……世子准备的婚贴么?我刚才听夏婵说世子还要发到很远的地方去?”田言被那张漂亮的贴子吸引了视线。

徐延便笑:“自然。”

田言在徐延怀里换了个姿势,她压低了些声音问徐延:“世子,你向皇上一提这件事情他就答应了?没说别的?”

“要不然呢?这可是我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他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也出生入死过了,刀山火海也下过了,暗河都没放过,只这一次,皇上不答应,会显得帝王无情吧?”徐延收了自己的手臂环住了田言的腰身。

“嗯……那,您把贴子下的那么远,我从哪里嫁过来呀?”田言抿着嘴笑。

徐延低头将自己的脸贴上了田言的脸,他道:“你自然是从沈府过来,如果你嫌麻烦,你可以一直在靠山王府呆着,你可以不动,但是你的嫁妆与礼队一定要从四面八方过来,漂洋过海,翻山越岭。”

“会不会太招摇了?而且我感觉自己有些承受不起……”田言歪了脑袋看徐延。

“不用你承受,你什么都不用承受,你只管做你的女主人,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皇上说在婚前将我的爵位赐下来,封定方侯,从此以后这里便不再是靠山王府,而是定方侯府,我的身份会更名正言顺,他大概是想将以前徐家与先皇的恩怨做个了断,也不想我这尴尬的身份一直被别人诟病吧。”徐延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田言反手够了徐延的脖子,她的手在他的侧颈上摩挲着,她真的是感觉皇上对徐延好极了,他是没有对皇上提过什么要求,可是他提的皇上一定会答应,他在出海的时候皇上命人将王府收拾的暖暖和和的,等着徐延回来之后皇上又是第一个跑来看他的,真是不枉他们从出的时候就开始共患难了。

“世子,咱们的婚事可是向我姑母提了?”田言忙问。

“不急,等我的封号下来再提,而且贴子才送出去几日,等各处回了信儿,恭贺你的队伍也在路上了,再提也不迟,沈府与这靠山王府才隔着几条街,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可是那些队伍,最早的也要三四个月,最晚的,得要一两年吧……”徐延抬起头来估算着。

田言便努着嘴不说话了,难道等她成婚两年之后,京外突然来了一支队伍说是送亲的?这会不会很奇怪?

“你放心吧!如果有人实在是来得晚,还有机关鸟呢!我不会让你在大婚之时出现尴尬的情况的!”徐延好像知道田言在想什么,他揽着她的手收了收,田言不由抿着嘴笑了。

她从来不感觉她是多么特殊的一个人,她也不来不感觉自己会比普通人幸运上多少,然而现在的她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了,她对徐延来说多重要,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是低调行事,不管办好了多大的差事,也总是悄悄回京,可是这一次,他却是招摇到连与天朝没有生意的西海都放出去了贴子,可见她终于要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人了,这对他来说是多么想令他炫耀、又多么令他值得大张旗鼓地操办的一件事情。

这个时候,田言真的感觉自己在穿越到这里来时,天神一定亲眼好好看了看她,并记下了她,然后将徐延送到了她的身边,并宣布,她会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人。

“可是,皇上怎么会答应你这么做……这是不是有些不大合规制?”田言还感觉自己如入梦里雾里,这有些不现实。

“他不会管的,你刚才难道没有听夏婵说?那些人来也是踩着图来的,我们的人只会走的比他们远,还要与他们拓展生意呢。”徐延挑眉。

田言便扁着双唇不说话了,好吧,这些事情便不是她能考虑的了。

靠山王府的上空,那轮明月格外的亮,靠山王府之中,书房那一片的主灯昏了下去,卧房那一片的灯却是亮了几分,凉风穿着半透明的红纱钻入了里屋里,目奴抬头关窗,她隔着珠帘往里屋看去,见那边衣物正散了一地。

乳黄的床帐上映出来了颤抖的脚丫的影子,一体弓着身子起了伏了,外屋里洋溢着春风和煦,里屋里却如经历着狂风暴雨,激浪拍岩的声音惊飞了屋檐上一只飞鸟,而珠帘处的兽头香炉里一缕青烟却雷打不动地慢慢往屋顶上蔓延而去。

天色由墨蓝慢慢转为了淡蓝,靠山王府里那一片灯笼陆续熄了,屋檐下又落了一对鸟儿,外屋里传来倒水声,那对鸟儿互相啄了啄羽毛又飞往了庭院的树枝上。

热气从雕花的屏风后面飘了出来,田言光着脚丫从床上下来,半开的床幔里,徐延还在睡着,他乌黑的头发散了一枕,田言放轻了手脚,她往屏风后面去,碰上了一个正在往水桶里洒药材的束着头发的女子,因看着她眼生,田言不由害羞了些,去扯一旁的纱衣遮着身子去了。

第405章来客

那女子冲田言笑了笑道:“姑娘,属下名为冬陵,来补春蚕的位。”

田言了然了,她披着纱衣抬腿进了木桶,又在木桶里坐了,冬陵将屏风拉了拉,好将她遮的严严实实。田言扭头看她,她记的春蚕夏婵还有秋辔都是散着头发的,可是冬陵却是梳起头发的,她不由问:“冬陵,你可是成婚了?”

冬陵便笑:“姑娘说对了,属下是成婚了,婚配的车马行的小子。”

田言有些意外,冬陵是腾龙密谍吧,她居然可以婚配给车马行的小子,不过冬陵没有解释什么,她接着往田言的沐桶里洒花瓣。

收拾好了田言,冬陵往里屋里看了一眼,她轻声问田言:“姑娘不再睡一会儿么?还是要去职方司上工?”

田言眯着眼睛笑笑:“今天不去,我家的一个堂弟要过来,我得回沈府。”

冬陵点头又道:“姑娘的大狗在门外守了一宿,别人不敢牵它,只敢将生肉扔到它嘴边,属下看着它没有伤人的意思,便大着胆子将它的束口摘了,已经喂了它了些水和肉了。”

田言的脊背不由坐直了,她怎么把丽约给忘了!田言忙起身往外走,她将门开了一条缝便看到丽约正趴在门口舔自己的爪子,丽约扭头看了看田言,又扭过头去接着舔自己去了。

“真是个安静的好姑娘!”

田言伸手摸了摸丽约,她冲冬陵道:“对了,再备些水,我给丽约洗个澡,好回去见远方来的四伯父,对了,目奴呢?”

“目奴去给姑娘取牵狗的令牌了,若是给这条大狗洗澡还请姑娘移步偏厅,属下早就在杨开雨那里听说了姑娘养着两条蛮山大狗,对于看护它们的方法,属下也提前了解了一些。”冬陵说着,去给田言取披风了。

田言拍拍丽约,丽约摇着尾巴站了起来,冬陵引着田言往偏厅去,这个时候大院里的仆人已经起来打扫落叶了。

让田言挺意外的冬陵不是很害怕丽约,这也让她少了一些尴尬,她记得她昨天过来的时候秋辔还躲了躲丽约呢,兴许有的人就是怕大型犬科类的生物吧,也或许是秋辔见过它残暴的一面,而冬陵还将它当成温驯的动物吧。

等着冬陵帮着田言清理好丽约时,目奴也回来了,她手提着两个青铁令牌,一个圆型的,中间带孔,是要戴在丽约的脖子上的,另一个是半个手掌大小挺精致的长方形的,是要田言带着身上的,目奴将令牌交给了田言,她轻声道:“反正都要审请文书,属下干脆将云禁的也一起弄来了,省得云娘也有丽娘这种事情。”

田言笑了笑,她给丽约挂上了牌子,又道:“好了,咱们回沈府吧,这个时候四伯父他们也应该快到了。”

秋陵目送着田言与目奴出了小院儿才转身去收拾别的。

这个时候沈府的后门上有些热闹,田忌比田言想象中的来的早,当她牵着丽约跑到沈府后门上时,田忌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那里,后门上的小子催着田言道:“姑娘您赶紧进去吧,您再不回来公子就要派人去靠山王府催人了。”

田言拽住了丽约的绳子一路小跑,等跑到田秋茵的院子时,正好瞧到一家子正在那里互相作礼,田词揣着袖子靠着门框打着哈欠,之帆在后面顶着他的身子,生怕他打完哈欠倒地上睡了。

见过了礼田秋茵便拉着田忌的手往里面走,后面田忌他爹还在揉着眼睛,似是哭过,田言不动声色地往田词那边去,她伸手在田词后腰上拧了一把,田词倒吸一口冷气立刻精神了。

田词扭了头往回看,在看到是田言时,他瞪了她一眼,而在他眼角瞄到田言身边还有一条到自己腰那么高的大狗时,他“蹭”地一下子跳起来撞到了门上,把之帆都吓了一跳。

“哎哟!你要吓死我!这么大的家伙你上哪儿弄的!”田词压低了声音问。

田言拍了拍丽约,丽约吐着舌头卧在了门口,田言将绳子一松,只冲田词笑笑也跟着进了里屋。

田词在原地又看了丽约一眼,他自言自语道:“就这么把它放这儿了?吓人不吓人!是不是之帆?”

“公子,我看这大狗挺可爱的!眉清目秀的!”之帆说的一本正经。

“眉……清目秀?你是从哪里看得出来它眉清目秀的?狗不长得都一个样么?”田词惊恐地看了之帆一眼。

之帆就摸着后脑勺笑了。

田言不动声色地站在沈弈星的身后,沈弈星感觉自己身后有人,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是田言时,他扯了扯嘴角小声道:“哟,过夜回来了?”

田言抿着嘴瞪了沈弈星一眼没说话。

沈瞻的床边,她四伯父沈晖正握着沈瞻的手哭,说的不过是些问候的话,田言也不知道她四伯父在哭个什么劲儿,田忌颇为尴尬地站在床边,插不上话。

沈瞻是个好性子,他就笑呵呵地看着田晖哭,那场面有些怪异,倒是田秋茵,她上前安慰着田晖:“行了阿晖,阿忌出息了这是好事儿啊,看你恨不得把你这些年的憋屈全哭出来一样,既然你都来了就多住一些日子,阿旷又不上工了,能帮你照看些门户,省得你回去了再想阿忌。”

田忌的眼珠子无聊地到处乱转,在转到田言身上时他的眸子立刻亮了,田言冲他摇了摇手,继续躲在沈弈星后面,她可是迟到来的,多少有些失礼。

“阿忌的文书下来了,不过你这么远过来,休息一两天再上工,你就在阿言的书房里,她的书房里还有另一位管事,叫卫冕,是卫兰的堂兄,是个挺好说话的人,你不必有压力。”沈弈星也笑着。

田忌便弯着身子对着沈弈星做了一礼。

“对了,让你们看一样东西,你回去之后也给大弟看,不过其他人就算了,这些个兄弟除了大弟和你,从小就勾心斗角,现在都成家立业了也不知道互相帮衬!玉儿,去把东西拿来。”田秋茵给了玉儿一个眼色。

第406章尴尬

玉儿忙从人群里抽了身,田言也正好奇,田秋茵要让田晖看什么。

正说着,玉儿回来了,她怀里抱着两个大卷轴,田秋茵接了,田言小声问沈弈星:“表哥,那是什么?”

沈弈星顺口道:“那是我娘的宝贝喽!自从碧华将那东西带回来给我娘之后啊,她每天早起晚睡看一回,不看就浑身痒痒。”

田言挑挑眉,不明白沈弈星又在说什么。

玉儿帮着田秋茵将卷轴打开了,田言伸着脖子看去,眼见第一张卷轴上画的是一个半大的小男孩,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里甩着一条鞭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处还带着一丝狠意,看起来他年纪虽小,可是历练的却很通透了。

“这是月容家的大郎,是她托人给我带回来的,我平时都不舍得给别人看,看了我就想起来弈星这么老大了还没成亲,难免心塞。”田秋茵说着,还稍带了沈弈星一把。

沈弈星扁着嘴不说话,田言鼓了鼓自己的腮帮子感觉田秋茵说的有理,怪不得她也没让自己看。

直说着,玉儿又将第二幅画轴展开了,那上面画的是一个小孩子,脑袋上扎满了小鞭子,一双弯弯的大眼睛笑眯眯的,裂着小嘴儿笑的特别甜,一口小白牙俏皮又可爱,手里还握着几块奶疙瘩,田言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看这幅画面老想流口水,虽说她当初在北漠的时候并吃不惯奶疙瘩的味儿。

“这是月容家的大姑娘,她有家不能回,可是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我们的,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好看!”田秋茵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

“是好看,胡人生的孩子就是比中原人好看!”田忌在一旁接了一句。

田秋茵突然尴尬了起来,田晖也不哭了,他有些怔怔地看了田秋茵一眼,田忌却是还在耿直地瞧着那画里的小姑娘。

倒是床上的沈瞻,他笑眯眯又沙哑地道:“胡人生的孩子身体壮实,有的也确实是比咱们中原人耐看,不是所有胡人都好看的,也有不好看的,不好看的,那可就比咱们中原人不好看太多了……”

“呃……这大郎看起来还小啊,怎么就让他这么高的马,月容这心也太大了!”田晖终于从尴尬里解脱出来了。

“草原上的孩子么,早些历练的好!不说这些个了,家宴都备好了,秋茵,扶我到轮椅上去。”沈瞻直说着向田秋茵伸出了手。

直说着这一家子又忙活了起来。

这见过了田秋茵,接着还要见陈二娘,线儿早就带着陈二娘在偏屋里等着,陈二娘现在对于田家来说只是一个妾室,可是田晖的长子也是妾室生的,再加上陈二娘可是“生了”田言和田词,田晖也没敢低看她,不过陈二娘却是不能入家宴的正席的,好在她也一直知足,看田家的人来了,她也跟着高兴的不得了。

长辈们说长辈们的事情,这晚辈们自然是和晚辈们在一起玩儿了。

沈弈星可听不惯田秋茵和田晖抱怨自己的家长里短,他用几块米糕垫了肚子便拉着田忌来花园里透气来了,田言带着丽约正看着又开了一丛的月季花儿,田词依然将双手揣在袖子里,在沈弈星身后亦步亦趋。

田忌隔着沈弈星看了看田忌,他笑笑:“阿词在雏凰园读书是不是很累啊?”

田词眯着眼半睡半醒:“啊,不累,反正每天就是睡觉,要不就被罚站在外面睡觉……”

田忌:“……”

沈弈星咬着牙解围:“哦,他有病不是,一天大部分时辰都在睡觉,还咳嗽,这两年轻多了,府医说是先天不足,没得治的!”

田词的眼睛睁了睁:“???”

田忌颇为同情地看了田词一眼,轻声道:“那可要好好补身子才是……阿词不必陪着我了,你若是身子不适,便回屋睡吧。”

“哦?我不困……哈——欠——”田词强挺着。

田忌抿着嘴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田言从花丛那边站了起来,她牵着丽约往这边走,沈弈星倒是不怕丽约,田词却是下意识地躲了躲,就听田言问沈弈星:“表哥,职方司里的那个沈思思是你堂妹啊?”

“啊,怎么了?”沈弈星提及沈思思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是亲堂妹么?”田言开始怀疑了。

田忌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唇,他恍然大悟道:“哦哦……我知道姑姑早年的事情,听说沈老夫人偏爱自己的小儿子,本来是打算促成姑娘与小儿子的婚事的,可是姑姑和姑父是两情相悦的对吧?”

田言的眼睛便眯了起来,这里面还有一段事故,啊不,故事啊?

“沈家的旧事?”田言又瞄起了沈弈星,这下儿,连田词都不困了。

沈弈星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娘早年做过北漠那边的图,然后与我爹相识了,沈家的老人一看我爹居然勾搭了上了田家的大小姐,可高兴坏了,于是非要促成我娘与叔父的婚事,我娘和我爹这不是不从么,别看我爹平日里笑呵呵的,他是个极有原则的人,要不然也不能跟着庭远侯东奔西跑的不是,于是我家与叔父家的关系便一直这样僵着,我平时也不大理会沈思思,他们那一家人都一个德性。”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她们再给我难看的话,我不必对她们手下留情喽?”田言挑眉。

“不用,你当年怎么踹田溪的,就怎么给我踹沈思思!”沈弈星瞪大了眼睛。

然后田言就黑了一张脸,她踹田溪这个梗就一直留在沈弈星的心里过不去了是吧。

“我感觉这田家的孩子分成了两种,一种就是特别横,什么都不怕的,像阿言姐姐啊,阿陌哥哥啊,月容表姐啊,包括田英,真是哪儿哪儿都敢去,什么事情都敢上;这另一种就特别胆小的,像我,阿烟,阿彻哥哥好像也有点儿如此,是不是挺有意思的?”田忌笑笑。

“哦,你就直说有些孩子胆大无脑,有的孩子善于思考不就得了!”沈弈星挑眉。

第407章怪癖

田忌抿着嘴不说话了,他看沈弈星的表情很是为难,田言抚着丽约光洁的皮毛问沈弈星:“表哥,您说的胆大无脑的,是不是就是我呀?”

沈弈星冲田言眨了眨眼睛笑笑:“哟,你这不是有自知之明么!也不能说你无脑,只是你背靠世子,这用脑的地方人家都帮你办了,你就专心画你的图就行了,不是么?”

田言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图纸以外的事情,徐延是不怎么让她操心,倒是田忌在旁边幽幽地道:“我感觉阿言姐姐很聪慧啊,表哥你看人的眼光也太高了,怪不得姑母总是为你的亲事发愁。”

沈弈星不悦地瞪向了田忌,田忌无所畏惧地瞄着沈弈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田词要死不死地回了一句:“官媒不是天天往沈府跑么,表哥您就没个中意的姑娘?比您小上许多的阿陌哥哥可都开始造人计划了,您这边连造人的对象都没有呢。”

“滚。”沈弈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感觉头疼无比。

田言抱着丽约的脑袋冲沈弈星笑:“表哥,你说你这也挺奇怪的,你也是在着急自己的婚事么?那你是有看上的人不想选别人,还是没有看上的人,不知道如何挑啊,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们才能帮你,对不对?”

沈弈星将揉着太阳穴的双手放了下来,他冲田言裂开嘴角道:“官媒再来沈家便是第四百四十四次了,这一次我个定要在她们的卷宗里挑一个中意的,我就等着这个数字呢。”

田忌歪着脑袋看沈弈星:“这个数字很好么?还是表哥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听田忌这样问,田词也忙撑着自己的眼皮子看向了沈弈星,沈弈星神秘兮兮地道:“因为你们的表哥我,就是这中原一带第四百四十四个绘图总管事,像你们表哥我这样风华无双,身居重位的人,成婚这样的大事,总要有弄些特殊的仪式感,不是么?”

田忌:“优秀。”

田词:“之帆,扶着我点儿,我快站不住了……”

田言则是扁着嘴去扣丽约束口上钻出来的毛发去了。

长辈那边,田秋茵与田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沈瞻只是在一旁笑眯眯地听着,不插话,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表情。

到了丽约进食的时候了,田词早就回屋里睡觉了,职方司来人说要沈弈星过去一趟,于是明明请了假的沈弈星只能换了衣服出了门,而田忌则是跟着田言照顾丽约去了。

田忌是个话少的,他更热衷于观察和思考,他看着田言将生肉喂给丽约,又见目奴将一个盛药的精致的盒子递给了田言。

“阿姐,那是什么?”田忌的目光落在了田言手上的小盒子上。

“药。”田言将那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她将里面的一颗药丸夹在了碎肉里,又将碎肉塞进了丽约的嘴里,丽约顺势吞下,田忌想着,它应该没有尝到药丸的味道。

“为什么给它吃药呀阿姐?”田忌接着问。

田言将小药盒子递回给了目奴,她将水碗往丽约那边送了送,又揽了一把自己的衣裙这才向田忌解释:“它一直吃生肉,体内会有许多寄生虫,定期吃药是为了让它更加健康。”

田忌便抿着双唇点了点头。

正说着,垂花门那里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那少女伸着脖子往垂花门里看了一眼,突然咋呼起来:“哎!表姑娘!您怎么这儿呢!后门上的人找您很久了!”

身后突然传来的叫声将田言吓了一跳,田言伸手抚了一把自己的胸口,她扭头看去,见是好久不见的小繁,她裂开嘴笑笑站了起来:“哟,小繁,好久不见了呀,你还是这么咋呼,一看就知道我表哥是贴身婢子!”

“是贴身女官!属下正赶着去职方司给公子送东西呢,见院子里的人在四处找您,后门上有人等着您哟,属下就不陪姑娘了,属下手上有急事儿,那属下就先走了哟!”小繁说完抬腿一撩,风一样的掠过了垂花门。

“刚才那一位是……”田忌眨了眨眼,他还没见过这么跳脱的姑娘呢。

“她叫小繁,是沈家唯一进了职方司的奴才女官,表哥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人才,小繁真是为她家里光宗耀祖了,我第一次见表哥的时候小繁就跟在表哥身边,等我进了沈家小繁便入了职方司,再就没怎么见她了。”田言解释着。

“嘶——表哥就是表哥,连身边的婢子都这么与众不同……”田忌感慨着。

“走吧,看看是谁找我。”田言重新蹲下了身子给丽约戴上了束口,田忌细心地将她拖在地上的裙摆拾在了手里,好不让它们沾上灰土。

后门上的小子正指挥着人将菜和布匹搬进去,丽娘就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后门,她看到田言牵着丽约出来,她在角落里显出来了半个身子,田言抿唇一笑,往那边去。

丽娘弯身向田言见礼,田言回头看了一眼在后门忙碌着的下人,她扭头问丽娘:“何事?”

“姑娘何时带属下去陈家?属下后天就要起程了。”丽娘道。

田言恍然大悟,她道:“现在吧,姑母在忙着招待四伯父,表哥也去了职方司,正没有人注意咱们。”

丽娘点头,却是将目光投向了田忌,田忌轻轻吸了一口气,他看向了田言,田言笑笑:“阿忌跟着我吧,他聪明的很,不如不瞒他,瞒他他也猜的到。”

田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丽娘又点头,她转身往回走,田言伸手抚了抚丽约,跟着丽娘往后巷子那边去。

陈家的院子里还是那样静谧,只是让田言意外的是陈大郎竟是在家,她也好久不见她大舅舅了,这让她也分外高兴。

陈大郎的脸上与双手粗糙了不少,不过腰杆也挺的比以前直了,以前他总是对着周围的人唯唯诺诺的,如今他学会了先听别人说话,再去琢磨别人的话了,就像,他已经由上京的客人变成了主人。

第408章德性

陈大郎扶了田言的肩膀,他细细地、上上下下打量过她之后才笑着问:“今天田家的人不是过来么,你不在那里陪客,过来我这里做什么,也不怕沈夫人不满么?”

田言笑笑:“姑母正忙着与四伯父说话,顾不上我们,表哥也去了职方司,我这不是带着田忌过来了,阿忌,这位是我的大舅舅。”

田忌弯身向陈大郎行礼,陈大郎忙虚扶了他一把:“田公子不必如此,我们承受不起的!”

林阿芬与陈美在陈大郎身后还礼,正说着,刚从后园子里浇完菜的陈老汉也过来了。

且不说陈老汉有没有身份,他可是老人家,田忌自然而然地向陈老汉行礼,陈老汉这也是头一次看到田家的人,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他们眼里,陈二娘只是田子枫的妾室,田家那样大的家族,万万没有与自己这种人相交的道理。

“哎呀,这田家的公子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陈老汉笑笑,他下意识地去抽烟锅子,又想起来自己面前这一位是田家的公子,他忙忍住了。

“大舅舅,我和话和陈美说,你们且去忙吧,我就是带着阿忌出来走走,他以后也就在职方司上工了,多熟悉一下这里对他也好。”田言忙笑。

“好,你们说话去吧,有我们这些做爹娘的在,你们反倒是拘束。”陈大郎爽朗地笑笑。

“我去给你们弄些果点。”林阿芬说着忙转了身往回走了。

田言看了看陈美,陈美冲她笑笑示意她往自己的屋子里去,这个时候前院子里传来了有人叫喊的声音:“陈大哥!过来帮我修量车啊!一会儿在我家吃饭吧!”

田言扭头去看,见前院的迎碑那边转过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那汉子背着一个大木箱子,他看到这边的人时,不由也一怔,随即道:“哎呀,我来的不是时候,陈大哥有贵客呀!”

“赵兄弟!不忙,我这就来!爹,那我去赵兄弟家里了!阿言,你们等我,我一会儿回来吃饭!”陈大郎忙应了一声,往迎碑那边跑去了。

田言看着陈大郎冲自己挥了挥手与那个汉子一起往外走了,她感叹道:“我还担心大舅舅在车马行做事会受排挤呢!这样一看挺好的么,他与这些同行相处的融洽,你们在这里落脚就稳当了!”

陈美在一旁笑笑:“还不是有你们和田家的人震着?那赵叔叔看到了你们,明天一定又在车马行里帮着我爹炫耀了,我们家现在可是有沈家与田家这两个靠山呢!”

田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恐怕他们不知道其实田家那边也是明争暗斗的吧,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不必千里迢迢离了家到上京来谋出路啊。

“走,去看看阿愈。”田言的视线扫过了田忌,田忌忙反应过来跟着田言走了。

这几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往另一个院子里去了,后面的陈老汉终于有机会把烟锅子抽出来了,他使劲唑了一口烟,感叹着:“我老陈家也终于是出人头地了!老婆子,你这委屈没白受啊……”

开满月季花儿的小园子里,之慧正抱着陈愈采花,宽敞的月台上已经晒了一批月季了,橙红粉白的一片,煞是好看。

看到田言过来,之慧忙拿着陈愈的小心对着她挥了挥,田言急走几步在陈愈的面前蹲下了身子,她冲他笑笑,陈愈看了田言好一会儿,轻轻地叫了一句:“表姨……”

田言怔了怔,之慧解释着:“陈大姑娘天天教他,总算是肯叫出来了。”

田言回头看陈美,陈美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田言脸上露出来了些不悦:“陈美,你不要勉强他说话,也不要勉强他做事,你不必讨好我,我不会丢下他不管的,你执拗起来什么样子你心里不清楚啊?”

陈美叹了口道:“我这个当娘的心急不行吗?我讨好你,他又不会,你以后也不总面对着我!你总面对他就行了!”

田言抿着嘴,她理解陈美的心情,可是又看不惯她的做法,眼下身边这么多人,她也不好说陈美难听的,她只能看向了丽娘:“丽娘,你来看看阿愈。”

丽娘应了一声,她也在之慧面前蹲下了身子,之慧抱着陈愈逗他,她生怕他紧张起来:“阿愈这个姨娘好不好看?”

陈愈看了丽娘一会儿,突然低下头笑了。

之慧轻轻惊呼着:“呀,我们阿愈害羞了!他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今天怎么就开窍了呢!”

一向了解自己儿子的陈美也忙靠近了过来,她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了看丽娘,轻声道:“这莫非是男人的天性?见了貌美的女子都这个样子?”

田忌在一旁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田言苦笑不得:“行了,你去晒你的月季花儿吧!别围这么紧凑!”

再看看陈愈,他伸手去抓自己的裤裆去了,之慧忙将陈愈抱了起来:“阿愈有尿了,姑娘,奴婢先去后面了。”

看着之慧匆匆走远,田言蹲在花丛旁边采了一片月季花瓣,她瞄了瞄田忌,田忌也瞄向了她:“怎么了阿姐?”

田言挑眉,她有意无意地道:“职方司里有很多大美人。”

田忌居然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接着,他一本正经地问田言:“像利世和绘美那种的么?”

田言叹了一口气:“男人还真是一个德性,关注女人的点,真是一模一样。”

田忌一头雾水:“什么点……”

“没什么,你去帮陈美晒花儿,我让丽娘看看阿愈的身子。”田言笑眯眯的。

田忌也知道这是田言在刻意支开自己,他应了一声往月台那边去了,他一走,田言扭了头问丽娘:“丽娘,你说我这尺寸会不会小了些?对于世子而言?”

丽娘的目光由田言的胸前扫到她的腰身,再到她的大腿,她笑笑道:“对世子应该刚刚好,而且姑娘您还在长啊,利世的大,是因为她在喂奶期啊,您不是和绘美的差不多么!而且,目奴不是经常帮您按摩么?”

第409章选人

田言便眯起了眼睛,她对目奴的回答很是满意。

没过一会儿,之慧又抱着陈愈回来了,她引着田言与丽娘往屋子里去,正在月台上晒花儿的陈美看了那边一眼,接着低头忙自己的。

田言在床边上的椅子里坐了,她看着丽娘跟着之慧到了床边,之慧按照丽娘的吩咐解开了陈愈的衣衫,丽娘则是从自己的腰间解下来了一个包着银针的小盒子。

从头到尾陈愈一声不吱,倒是丽娘的额头渗出来了些汗,等着丽娘将银针一一撤去时,之慧着急地问:“这位姑娘,我家阿愈如何?”

田言也扭头看向了这边,丽娘冲之慧笑笑道:“我得回去回过了我师父之后才能知道,这个东西既能救人也能害人,我们又不在我师父身边,我师父为了防止我们因个人感情做坏事,没教我们过多的东西。”

之慧不明所以地点头,田言的目光还停留在丽娘的身上。

丽娘看了看田言,她道:“姑娘若是着急我今天便可以起程,我也想早些把这些东西带给我师父,我总感觉我会给我师父一个惊喜。”

田言的眸子动了动,她道:“如果你一切准备妥当了,便今天起程,你看陈美急成什么样子了。”

“是,姑娘。”其实丽娘娘故意晚走几天主要是怕田言身边的丽约出现问题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主仆两个相处的极好,是她的担心多余了。

丽娘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她在起身时,又嘱咐着田言:“姑娘,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姑娘一定要少发怒,自然了,姑娘平时也不喜欢动气,您要时刻想着您的身边还有丽约呢,您可千万别忘了灰斑鲨……”

“呃,我记着呢。”田言笑笑,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丽娘直接走了,之慧一面给陈愈系衣服带子,一面问田言:“表姑娘,那位姑娘这样说,就是说阿愈是有救的吧?”

“有救也分好几种,如果是把他弄成怪物的那一种,就算了;如果是像目奴这样不太明显的,我想陈美是可以接受的。”田言叹了一口气,丽娘师父的标准和这些正常人的标准当然是不一样的。

之慧没有听懂田言在说什么,不过她感觉听田言的话准没错。

丽约卧在门口趴着,她对屋子里的事情可不感兴趣,不过当林阿芬端着炸好的肉丸子过来时,她抬头望向了那边。

对于陈愈的身体,田言没有对陈美说许多,也没有向她说的有多么乐观,她生怕她对自己期望过大,而到她失望的时候恐怕她会更难受。

沈府。

看样子是田秋茵说服田晖在上京住上一阵子了,田忌也分外高兴,虽说田晖这个做父亲的一直看重他,可是他像爹一样这样给他关切,也细细嘱咐他、提醒他的时候还真是不多。

而且田晖在这里赶上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沈瞻的封号与徐延的封号一起下来了。

庭远侯年纪已经很大了,再往北漠和西域去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一直跟着他东奔西跑的沈瞻被封了伯远侯,沈府上下一片欢腾,自然了,虽说沈府主仆总共也没多少人。

靠山王府那边的牌匾已经换了,看来皇上为徐延着想好了一切,正说着,官媒又一次踏进了沈府的大门。

沈弈星还特意换了一身新衣,其实他的衣服基本都一样,都是白底金边,顶多衣领上的花纹换上一换,可是都是金线纹路,面积也小,换了和没换没什么区别,不过对于他的衣服,小繁分的可是清清楚楚,她还特意为沈弈星的每套衣服起了挺别致的名字,比方,现在沈弈星穿的这套衣服,小繁说,它叫“招夫人特幡”,田言听了暗暗对田忌说:“什么鬼这是……”

田忌就回了一句:“他们这种英才的心思,咱们这种凡人是不懂的……”

田言和田忌光明正大地坐在田秋茵的下座,对面的官媒是个穿红戴绿的胖妇人,还好,她的妆容没像她的穿着一样太过夸张,要不然对面的人不好下眼呀。

官媒笑盈盈地看着沈弈星,沈弈星正在桌子边上挑卷轴,那上面摆了三层卷轴,官媒笑呵呵地道:“也就沈大人有这排场了,若是别人,哪里有这么多卷轴让他挑的!您这次再没个准信,老奴都不好意思进沈府的大门了!”

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小繁居然没去上工,她就在一边盯着沈弈星“挑夫人”,她穿的和沈弈星一模一样,表情也和他一模一样,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小繁是沈弈星的变态私生饭。

好一会儿,沈弈星拾了一幅卷轴,他在手里掂了掂道:“就她了。”

田言就看到官媒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从座位上起了身道:“快让老奴看看,沈大人中意了哪家的姑娘!”

田秋茵也从椅子上起身了,田言和田忌也坐不住了,眼见官媒瞄了一眼卷轴上的名字,她笑笑道:“哎呀,果然是她,老奴早就想着沈大人会喜欢这姑娘,可是又感觉这姑娘身份低,没敢早早带她的卷轴来,老奴怎么说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媒了,老奴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才是,这个实在是老奴耽误了沈大人了!”

沈弈星将卷轴轻轻往桌子上一放,他挑眉道:“小繁,咱们司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剩下的就交给母亲了。”

小繁应了一声,她好像不大关心她家的新夫人是谁,反正她家公子找着对象了,她跟着高兴就是了!

田秋茵将卷轴拾了起来,她打开一看,脸上也露出来了些笑:“这姑娘不错,面相极好,身份也不算低,我想着弈星应该没有见过这姑娘,他大概是从他父亲那里听说了什么才选的她吧。”

“姑母,是谁呀?”田言问。

“是你姑父徒弟的姐姐,叫罗怀宁。”田秋茵道。

田言瞬间懂了,早年是庭远侯带着她姑父沈瞻,现在是他的姑父伯远侯沈瞻带着一个叫罗怀安的年轻人,而这个罗怀宁便是罗怀安的姐姐。

第410章杠上

田言往门口那边望去,那里早就没有了沈弈星与小繁的身影,她扭了头去看田秋茵时,见她还在拿着卷轴与官媒说着关于那家姑娘的事情,田言抿抿双唇去看田忌时,见他也在看自己,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她往田忌那边去,田忌不声不响地往外走,这姐弟俩出了屋子,往走廊上去。

“阿姐,你说是表哥喜欢这位罗姑娘,还是他是为了姑父的那个徒弟啊?这么说来的话,他也为了沈家与罗家交好才选罗姑娘的?”田忌压低了声音。

“他又没有必要这么做,大概是看了好多女子,还是感觉罗姑娘踏实吧。”田言不是没想到田忌所想的,只是她感觉以沈弈星的身份,真的没必要。

“可是,听说官媒的画上的女子,要比现实的女子要美上三分,也就是说,虽说那画儿上的罗姑娘也是清秀可人,可是实际上却不一定如此哦。”田忌斜眼瞄了田言一眼。

田言压了压眉峰看田忌:“你懂的居然这么多?”

田忌便尴尬地笑了笑。

这样说起来,田言也开始对那位罗姑娘好奇了,她在想着也许能有一个什么契机能让自己见见这位罗姑娘。直想着,田言垂头看了看自己脚下一直跟着自己的丽约,她现在带着丽约,不大方便啊,她不是不喜欢丽约,而是在照顾她这方面,她确实是没有什么信心,现在她只盼望丽娘能快些回来。

在上京住着的这些日子,田晖终于抬起了些头来,说话的时候也总带着笑容了,不像他在建邺的时候总是愁容满面的。田忌休息了几天便被田言带着上工来了,他老是在家里歇着也不是个事儿,更何况,现在的职方司可是忙的很。

应该是沈弈星早就给卫冕打过招呼了,当田言牵着丽约带着田忌到了自己的书房里时,卫冕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让田言有些意外,好像自从她与卫冕说了卫兰的事情后他便突然对自己亲近了起来,卫冕的手上还托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田言将丽约放在了门口,丽约便老老实实地趴下,她则是带着田忌进了书房。

卫冕上前主动与田忌搭话:“这一位就是田管事的堂弟吧,比我想象中的要规矩与正派,你刚来上京兴许会有些陌生,不过那也不要紧,因为照着职方司的这个差事强度,你是没有时间想别的的,这个是送你的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聊表心意。”

田忌有些害羞地看向了田言,田言冲他笑笑道:“他就是卫冕,是卫兰的堂兄,他与我在这个书房共事,以后啊估计你和他共事的时候会比我多,他是个挺好相处的人,你不必有负担。”

田忌扭头向卫冕见了礼,也收下了他的礼物,卫冕伸着脖子往屋门口看了看,他轻声问田言:“怎么你来上工还带来了那么一条大狗?我看它脖子上有令牌,可是你这样带着它不方便吧?”

田言点头道:“是有些不方便,不过看护她的人不在,我只能先自己照看了,是退浮大师送的,不敢不精心照顾。”

卫冕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田管事,卫兰那边……”

“哦,我会找机会说的,她从海上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卫叔叔那里,想来是两个人长时间不见了,会有许多话说吧。”田言笑笑。

卫冕没有再说话,他看了看田忌,示意给了他坐去他的位子,田忌向卫冕道了谢,卫冕笑着对着田忌客气了两句。

正说着,门口那边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惊呼声:“这是谁家的狗!怎么带到职方司来了!这是将职方司当成是自己的家了么!真是没规矩!”

田言扭头便看到了文丞珍与沈思思,她挑挑眉,刚才还愉悦的心情瞬间便不爽了。

田忌刚刚坐下便起了身,田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色,田忌垂下头没说话。

文丞珍与沈思思绕着丽约进了门,沈思思将自己手上抱着的东西放在了卫冕面前的桌子上,文丞珍则是将视线落在了田言腰上,她冷哼一声道:“田管事,大家都知道您在为世子做事,可是您不感觉您太高调了么?怎么,您上工还要带着您的宠物过来?如果职方司人人都像您这样,那成什么样子了?”

田言伸手撩了撩自己腰上令牌的穗子问文丞珍:“哦?你家这么被退浮大师看得起,让退浮大师送你家这样的蛮山大狗啊?虽说你没像我一样去过北漠,南下过海洋,可是以你职方司绘图管事的见识,应该没见过谁家能有资格养这种大狗吧?我倒感觉你一早从文丞姬那里听说过什么了,丽约可不是大狗,它是退浮大师的恩赐,看到了没有呀,连令牌都是镶金边的呢,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去向院司说,你在这里为难我,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挺多就是嘴上痛快痛快,可我想你也应该从文姬丞那里了解过了,我这人不喜欢与人争辩,我只喜欢动手,就你那白嫩的小脸,真的经不起我一脚踹的。”

“怎么?仗势欺人的这么光明正大,田管事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我倒是要看看,在这职方司,谁敢踹我的脸!”文丞珍瞪向了田言。

田言笑笑,她往桌子边上一靠,将双臂抱在了胸前,她只轻轻喊了一声“丽约”,丽约突然从门口跃起,贴着文丞珍与沈思思便扑到了里面,丽约自从到了田言的手里便因为田言太懒从一天洗两次澡变成一天洗一次澡了,也因此,它身上的腥臭便又回到从前那个标准了。

半人高的大狗在屋子里一立,它背对着田言冲田言对面的人龇开了牙,文丞珍吓的连退数步被门槛绊倒在了门边,沈思思早就抱着脑袋尖叫了起来。

“我看出来了,你喜欢找我的麻烦,不过论资历,文丞珍你好像没资格和我直接对话,那你就先过了丽约这一关再同我说话吧,直接和你杠上,好像有失我的身份。”

第411章资格

田言直说着,甩了甩自己的袖子,丽约突然就冲自己面前的人吠了一声,沈思思吓的拔腿就跑,文丞珍到底是比沈思思沉的住气,她也知道田言不敢将自己怎么样,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扶着门框冲田言道:“呵!与你对话我不够格,怎么,我堂堂文家长女你竟拿我和一条狗比!这事儿别说是闹到院司那里,就是算是闹到皇上那里,你也没理!”

田言眯了眼睛,她正要说话,田忌却是拦了她一把,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文丞珍,负着一只手,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位管事,在我看来,你不光没有资格和我阿姐对话,你也没资格和丽约对话;丽约跟着我们去过神仙岛,宝珠岛,下过北海,还在北海里遇到过东瀛的鬼船,还下水与腾龙密谍一起对峙过海贼,外岛的新图和海上新航线都是我阿姐带回来的,不知道这位管事天天窝在职方司里干了些什么,核图?少你不少,多你不多吧?就说这次更新庄园的图,管事你还不是要等着小繁他们在外面跑好了你才能做差事?我阿姐一开始就对你说了,这是蛮山犬,是退浮大师送的,一条蛮山犬一天的伙食就抵管事你两个月的俸禄,你拿什么与丽约比?别总是人啊狗啊的挂在嘴边,你也要看是什么人,什么狗。你进来不先说事,先挑我阿姐的毛病,你怎么知道我阿姐要带着丽约在职方司上一天工?她只是将我带给卫管事,随即就走,我看你们上京职方司六个绘图管事真是太多了,减去一半儿,便不会有放着差事不做,先来挑事儿了!”

“你又是哪个奴才!也配和我说话!”文丞珍瞪向了田忌。

卫冕咳嗽了一声正想替田忌解围,田忌却是拦了卫冕一把冲文丞珍道:“我叫田忌,建邺职方司的副院司田彻是我大哥,我跟着我阿姐从北海而来,直接来上京职方司报备来了,当然了,也是来交航线图来了。”

文丞珍一时噎住了。

田忌回头看向了田言,他轻声问:“阿姐不去世子那里么?”

田言依然抱着胸笑眯眯的:“不急,沈思思不是跑了么,估计一会儿会叫人来,你不能扔下你不管啊,丽约,趴下;哎,你不提醒我,我还倒忘了,不应该让丽约替我挡事儿,应该是我保护它,毕竟出事的时候人家可是会为主子拼命的,是我刚才糊涂了。”

直说着,田言伸手摇了摇丽约的束口,丽约顺着她的手往前面趴去,大半个身子隐在了桌子底下。

田言又看向了文丞珍,她好像没话说了,田言淡淡地开口:“文丞珍,我不是来职方司上工的,我只是挂个职,挂职的目的就是好为世子调图,你不要把我看成是你那种人,可有可无,要不然我也没资格站在世子的身边,世子为皇上办了这么多年的事儿,没理由不从职方司挑一个得力助手放在身边,为何他只在前几年选中了我呢,这就说明我有过人之处,我的位子别人也替代不了,我和文丞姬不合,你若是想为她出气,咱们在职方司外面较量,你说说,沈弈星是我表哥,崔十郎又是我旧友,你在这里为难我,能捞到什么好处?如果我不是有些功劳在身,我能空降职方司?”

“怎么?还没王法了?你空降都这么有理?律法又不是你制定的,这职方司是皇上的,我可是郑院司亲点的绘图管事,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人?你也不怕崔院司听了这话不高兴?那可是他的岳父大人呐!”文丞珍突然又打起精神来了。

田言其实就是在劝说文丞珍不要和自己作对,她真没打算拿她怎么样,可是她好像听不进她的话,也不怕她的吓唬,她就是想和自己作对,这个就让田言有些头疼了。

田言想了想又问文丞珍:“哦,那你站在这里是为什么?有活计,还是单纯想和我斗嘴?”

“我为什么要和你斗嘴,本管事忙的很,我身为职方司的管事这职方司里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我还不能教育教育了?倒是田管事你在我面前将自己的功劳数落了一个遍,生怕我不知道似的,那又怎么样?是你带着牲畜进的职方司,又不是我!”文丞珍说着说着就挺直了腰杆儿。

“可是,是你在这里浪费了好长时间,也是你挑起的争端,我就不信崔院司与沈总管事出差错时,你也这样正义凛然!”田忌接上了文丞珍的话。

“怎么,你靠着你们田家的关系进的上京职方司,说话还这么硬气?你不怕丢脸么?”文丞珍又瞪向了田忌。

田忌扯扯嘴角道:“皇上就是只信任我们田家,哪怕是我大伯父出了错,我大哥依然身居高位,就是不知道你们文家在这上京能不能被叫上名头来,不过,看你的教养,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们田家的人挺横的么!怎么,你也打算仗势欺人?”文丞珍瞪着田忌。

“不会,我倒是会给我大哥写一封信,说建邺职方司那边好多图纸一到上京审核与核实便慢了许多,兴许与这边的冗员有极大关系,裁了冗员,便只剩下踏实干活的了。”田忌说着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呵,威胁我,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田家有多大的本事,能将我从职方司赶出去!若是三个月内我还在这里做差事,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们的脸会往哪里搁!”文丞珍的视线在田忌与田言的身上游来游去,料定了他们没这个本事。

可是,她的话,却是让刚刚赶过来的崔十郎听到了。

崔十郎一身官服,他是当杀手当惯了,哪怕是穿起这身官服来,让人看着也有些别扭,他身后还跟着沈思思与楼宛白,田言看到了门口的崔十郎,她忙往门边来向他行礼,文丞珍一回头,也急急冲着崔十郎弯下了腰,一时间里,这书房里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了起来。

第412章斟酌

崔十郎的目光先落在了桌子下面露着的丽约的大尾巴上,他回头看了看田言,问:“因为它吧?”

田言点头,一旁的文丞珍暗暗冷笑,这狗可是田言带过来的,结果就摆在这里,崔十郎再怎么偏向她也不能做一个睁眼瞎吧?

崔十郎身后的沈思思与楼宛白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们也可是在这职方司摸爬滚打久了,虽说她们是会与文丞珍亲近一些,可是田言的来头这么大,她们不敢轻易站队啊。

“你怎么带着蛮山犬到职方司来了?”崔十郎又问。

田言便如实回答:“丽娘回蛮山去了,这蛮山犬认主,只能由我暂时带着,我今天还要带田忌来见卫冕,只能如此了。”

崔十郎又问:“随后去哪里?”

“去世子那里。”田言干脆利索。

文丞珍还等着崔十郎批评田言呢,不想他回过头来看向了自己:“所以,是文管事耽搁了你这么久,还和你论起身价资格来了?”

田言正想着如何回崔十郎的话,可崔十郎压根没想要她的回答,他只是接着道:“文丞珍,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职方司里是干什么吃的?小繁的人还没将园林区的权贵安抚完,所以你闲得没事儿干想生出些事来解闷儿了?”

文丞珍脸色一变,沈思思与楼宛白立刻往后面退了退——还好,她们没站队。

“院司,她可是带了狗进职方司!”文丞珍强调着。

“所以,你是瞎吗?没看到狗脖子上的令牌是镶着金边的么?你不知道这是腾龙密谍令牌的制式么?那你知道不知道伦巴弟的使者已经至达疆城了?又知道不知道东瀛那边因大小国互相吞并皇上在急着对它们进行安抚?田言急着去定方侯那里交差,你用职方司没有明文规定的规矩来限制她?你是想去海上遇一回东瀛的鬼船了吧,好让你感受一下那边有多刺激,以至于你不这么无聊。”崔十郎的眼皮子一垂,脖子上的青筋暴了暴。

“院司,我没想这么多……”

“废话,你要能想得了这么多你还能呆在这个位子?不想干了就早些递了辞呈去官媒那里领个夫家,职方司不养闲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开始固执了,这对于绘图管事这个职位来说,是大忌!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神仙岛的图让建邺的田家来做,而不是上京的职方司来做?田言姓什么你不知道?她爹是谁你不知道?”

文丞珍惊恐地看着崔十郎,崔十郎却是伸了个懒腰对田言有意无意地道:“跟着田忌去宝珠岛的不是还有一位田家的姑娘叫田烟么?我看她递上来的绘本很细致,你怎么只让田忌过来了?”

田言扁了扁嘴:“她重阳之后才考试,考试了才能……”

“那就过来考……建邺的考题和上京的都是一样的……早点给建邺那边的人写信,田彻是你大哥,他一定会答应的。”崔十郎说着要往外走,文丞珍突然怒上心头,她上前拦了崔十郎一把。

崔十郎扬着下巴看文丞珍,文丞珍问崔十郎:“崔院司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话我对你说可能不大合适,职方司是个特殊的地方,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家长辈,职方司里面的人不要求才能有多出众,但是对上司一定要绝对听话,我们的图可说不准备是投向战场还是海洋,你这样个性要强的,会让其他同僚很苦恼的,我就是因为做了我家夫人的小白脸儿,听话的要紧,不所以才被放到这个位子上的么?上京的职方司的基础,是建邺职方司,这里的数据全是那边过来的,所以,那边的人个个有才能,而这边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天子脚下的人,只要绝对听话就行了,你可以不懂,记住就行了。”崔十郎说着,他揉着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往外面去了。

文丞珍还要拦崔十郎,沈思思却是拦了文丞珍一把,随即崔十郎又想起什么来似的回过头来看向了田言:“对了,田言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孟津是个怪物?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儿被吓尿裤子?”

田言无语地道:“我以为你心里有数……”

“我心里有个屁数!”崔十郎翻着白眼儿往远处去了。

田言耸了耸肩膀,崔十郎之前不是黄泉的人么?那他遇到孟津这种人时干嘛大惊小怪的?

“丽约!”田言叫了丽约一声,丽约从桌子底下起来准备往外走,门口的沈思思与楼宛白立刻退到了门外,田言抬头便看向了文丞珍,见文丞珍正瞪大了眼睛瞪着她,脸上满是怨气。

田言冷笑:“之前是没劝你还是没吓你?你软硬不吃啊,这下好了,你的位子是田烟的了!崔十郎敢这么说你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做杀人的买卖了,所以,他什么话都可以往重里说,可我还在做,腾龙密谍里的人不光是杀手,还有文书和管事,如果我这样说你都听不懂的话,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话吧,我说的重了,怕泄露了机密,说的轻了,你又不怕,你叫我如何是好?以后看到了戴着这种镶金边的令牌的人,记得绕路走!话说,我就这样没有威严么?别人看了我都会不怕死地怼我?”

说到后半句田言直接看向了田忌,田忌还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阿姐,到底你手上没有多少血,你看看卫兰姐姐,她站在这儿,我保证这几位管事都不敢靠近,兴许还有一点,那就是阿姐浑身上下都是让别的女人嫉妒的东西,而且阿姐是有这些东西的同时,还特别亲近别人,这就让别人产生了一种阿姐是可以随便靠近的人的错觉。”

“所以你姐姐我是管事不是杀手,哎,对着这些普通人,老娘话都不会说了,以前还能随便怼人,现在说话都要好好斟酌一番,这个累……”田言牵着丽约往外面去,沈思思和楼宛白不禁躲的更远了,而文丞珍还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像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第413章八卦

看到文丞珍这个样子,田忌感觉特别的解气,以前他在田家那个大家族里可是受气极了,从海外回来之后他的腰杆才硬了些,如今田言带着他“收拾”给她找麻烦的人,他心里更是畅快的不得了,他扭头看了看卫冕,卫冕根本不打算插一句嘴,他垂了头,嘴角上一片愉悦。

“蹬蹬蹬——”

文丞珍突然抬起脚来就往外面跑去,门外的沈思思与楼宛白对看了一眼,没打算去追,文丞珍已经废了,之前文丞姬想为难田言就没落得好下场,她还来,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卫冕往门口那边走了两步,他看看沈思思,又瞄了瞄楼宛白:“可是有事?”

楼宛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沈思思忙挽了楼宛白的胳膊笑道:“我们本来打算是去总管事的书房里开早会的,现在恐怕不用了,哎,宛白,我们不是也为新来的田公子准备了见面礼么?走,你先陪我去拿我的……”

沈思思说着冲着卫冕挥了挥手忙拉着楼宛白离开了。

卫冕扶着门框将门关上了,他扭头去看田忌,田忌却是像没有听到刚才那两位的话一样,他只是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他又不是听不出来那是沈思思为自己解围的话,更何况他还真不稀罕她的礼物,他只是将自己面前的图纸分类整好。

“嗯,其实是文丞珍有一个堂妹,叫做文丞姬,不知道文丞姬与田言是哪里来的恩怨,文丞珍便有些刻意找田言的不是,职方司里的其他人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毕竟说话的语气不好,也会耽搁差事,就连崔院司大部分时间说话都是笑盈盈的,希望这件事不会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卫冕坐在了田忌的对面。

“不会,毕竟上京职方司与建邺职方司是不一样的。”田忌低头轻声道,语气也恢复了他轻轻软软的样式。

卫冕没着急做自己的差事,他好奇地盯着田忌看,又问他:“田公子,建邺的职方司是个什么样子的?恕我见识短浅,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上京呢。”

田忌也不知道卫冕是在真心问他,还是在讽刺他,他的成长环境让他最先学会的就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所以,他端正了身子认认真真地回答着卫冕:“先皇的江山定下来之后国都从南面迁到了北面,上京职方司建立也不过几十年,建邺职方司却是一直都有,最开始上京职方司的班底都是建邺那边过来的人,慢慢的才形成了现在的上京职方司;可是这里的职方司权势与地位的烙印极重,不像建邺那种地方,还是以看重人才为主的,我以为像我阿姐这样的人,在职方司里是没有人敢顶撞她的,只是我想错了。”

卫冕叹了口气道:“田公子说的这个是一方面,可是却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哦?”听卫冕这样说,田忌才相信他是真心和自己“交流”的,而不是像文丞珍一样借题发挥。

“田言一直在外面流浪,哪怕是成为世子的人之后也一直忙于差事,并不注重自己地位与形象的塑造,恐怕这上京职方司听过她名声的多,见到过她真人的却少,她好像也不看重这个……兴许是沈夫人对她姨娘不错,她与她弟弟又入了田家族谱,她感觉在图纸之外的事情上,她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吧,就像你说的,上京的人,是很看重自己的权势与地位的。”卫冕笑笑。

田忌冲卫冕点了头笑:“兴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阿姐才是我阿姐吧!的确,她的重点不在职方司上,不过啊,她的最终目标也马上就要实现了,她这人生其实可以说是圆满了。”

卫冕往前面倾了些身子靠近了些田忌些:“你是说田言与徐世子的大婚之事?”

田忌一怔,他有些后悔口无遮拦了:“卫管事是如何知道的?”

“哦,这个就巧了,我有一个师弟是庭远侯的庶孙,他还在上京大书院读书,听他说的,说定方侯府的人去庭远侯府了,央他去沈府提亲。”卫冕笑笑,生怕田忌误会了什么。

田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反正都和卫冕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多说些也无妨,他便又接着问:“竟是这样……是定方侯府的人请庭远侯做媒人,而不是皇上赐婚?”

“君是新君,臣是老臣,出发点便不一样,这婚事的味道便也不一样,庭远侯可是沈大人的师父,由庭远侯去提亲,百姓们都会感觉这是一桩美事;再说了,你以为皇上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老臣的腰杆儿挺的可是比新君都直。”卫冕说到后面声音都快没了,就恐怕别人听到了。

田忌的脸上便浮起笑意来了:“最开始,我总感觉阿姐对世子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意思,我在神仙岛也算是短短与世子相处过,世子是那种除了差事,在别的事情上不会作主,也不会拒绝别人的人,我想着,阿姐兴许是在外面飘泊久了,是个老江湖了,在这方面对付起世子来一套一套的,他俩就是我阿姐一厢情愿,她本来也手腕强硬,看来不是啊,其实世子心里也是有我阿姐的。”

“可不是,你看她和文丞珍对话的模样,她吓唬文丞珍都吓唬的小心翼翼的,好像她一个不小心能将文丞珍弄死一样,我也感觉你阿姐是个强势的人,要不然能和卫兰做成好朋友?”卫冕百无聊赖地道。

田忌轻轻吸了一口气,他眯了眼睛看卫冕:“卫管事,卫兰姐姐不是你的堂妹么?怎么好像你对她很不满似的?什么叫做我阿姐能和卫兰做成好朋友?阿兰姐姐以前做过什么坏事么?”

卫冕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忙摇手道:“不是,你可别误会了,我们卫家,卫兰那一支与家里的长辈有些矛盾,而且她从小是在北线战场长大,所以与其他大门户里的姑娘有些不一样,眼下我被长辈们施压,正要让她和卫叔父回卫家呢。”

第414章矛盾

田忌便垂头看向了自己手边的图纸,再没有多话,这都说到卫冕家的家事了,再往下聊,好像就有些不大合适了。

而另一边,田言从职方司的后门上出来,目奴从暗处出来跟上了丽约,田言扭头看了看目奴,她靠近了她些问:“我看上去像是那样好欺负的人么?文丞珍不死心地又来指责我,这下好了,官儿也丢了。”

目奴挑眉,她笑笑道:“文丞珍之所以敢如此对姑娘你,还不是因为姑娘也是管事,这个时候正是与她平起平坐?等哪天姑娘高到田子枫大人那个位子了,就没有人敢来招惹姑娘了。”

田言白了目奴一眼:“我可不想高到他那个位子,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我在乎的是荣华富贵,可不是他和徐音他们的那种有悖于常人的东西。”

“那姑娘现在要去哪里?去定方侯府么?听闻再过几天庭远侯就会去沈府说定亲的事情了呢。”目奴歪着脑袋看田言。

田言的反应正在目奴的意料之中,她向来是个“没羞没臊”的,听她说起这种事情来她才是面不改色,不过也是,田言与徐延什么事儿都办了,就差成亲这个仪式了,她与徐延出生的时代不同,她对这个观念浅一些,可是徐延却是极在乎这个,所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徐延了,她反而插不上手。

“算了,不去世子……我是不是应该改口称侯爷了?”田言笑着看目奴。

“姑娘也不着急改口,反正大婚一成,您还得改口。”目奴皮皮地笑。

田言想想也是,她便道:“走,去卫兰那里,我先把卫冕的事情向她提一下,不然见卫冕一次,他便要问我一次,我怪不好意思的。”

目奴笑笑不语,跟着田言往腾龙密谍的练武场那边去了。

腾龙密谍本司连着练武场,练武场的另一端是一排管事住的屋子,整个腾龙密谍位于上京的东北角上,田言与目奴骑马到这里得要几近三刻钟的时候。

相比起练武场来,这里更有一些生活的气息,长着些青苔的院子是半开方式的,因为这里除了腾龙密谍的人也没别人,横排的屋子对着马棚与草料,中间晒着大片的床单与衣物。

对这里目奴比田言要熟悉的多,她引着田言往里面去,在路过一个抱着草料去另喂马的小哥时,目奴还与他搭了两句话,田言便在不远处牵着丽约等着她,没过一会儿目奴又过来,她冲田言道:“姑娘,听那位小哥说卫姑娘近几天一直在这里,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卫姑娘与卫家阿爹闹了些矛盾似的。”

田言的眸子转了转,她好像猜这爷俩是在闹什么矛盾了。

卫兰就坐在水井旁边洗衣服,说是洗衣服,她却是无精打采地拍着衣物,时不时仰天长啸一声。

田言远远地看到她这幅模样便笑了,她放下了丽约,丽约安安静静地蹲在了院子里,田言则是靠近着卫兰去了。

听到过来的脚步声,卫兰抬眼看了一眼田言,她冲她露出了一丝苦笑,起身擦手。

“哟,你怎么洗起衣裳来了?你不是不喜欢干这种活儿么?”田言靠近在了一旁的树上。

“要不然干嘛,眼下的事情解决不了,我也没有心思去干别的,又不想练功,又不想睡觉,就只能洗衣服喽。”卫兰说着转身进了屋子里,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拎了一个凳子还有一盘牛肉干。

她将牛肉干递给了田言,田言随手抓了一些,她眯着眼睛看卫兰,问她:“我猜着啊,你一回来卫叔叔应该是和你说你的婚事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你呢,应该是和卫叔叔说了图图的事情了,然后,卫叔叔不同意,是吧?”

“你全猜对了,省得我再向你费口舌了。”卫兰抬脸看天,脸上一片惆怅。

“那,卫叔叔不满意图图哪里啊?”田言明知故问。

卫兰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道:“卫冕应该找过你了吧?”

“是啊。”田言大大方方地承认。

“他啊,在我去神仙岛的时候就派人打听过我爹了,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他找我爹做什么,我爹嘛,他年纪也有点大了,这人的年纪一大吧,总想着认祖归宗这种事情不是么?我看他是有意与卫冕交好,好像他也还想好我的婚事了,我当然也不答应了,不是不答应回卫家,而是不答应他的亲事,除了图图,我谁也看不上,就这些京城的公子哥,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一个,婚后怎么生活?万一哪天行房事的时候我手上的力道没把握好,把人家弄残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要守活寡?”卫兰瞪圆了眼睛。

田言想了想,好像卫兰说的是那么回事儿。

“我吧,就是替卫冕来传个信儿,不如你抽个时间见见他,咱们都是年轻人,好说话,兴许他有办法帮你呢?”田言其实在说这话时,她自己也不大相信,这种事情上,好像卫冕帮不上忙。

“我本来也没打算躲着他,只是眼下我有烦心的事儿,我见了他能说什么?”卫兰反问。

田言靠近了卫兰些,她问:“那,如果卫叔叔一直不同意,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跑呗!我和图图跑的远远的,我看我爹就是飘了,我们只是低贱的军籍而已,他又没有功名在身,不过就是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在这里给人家做差事,想什么呢?他是指望我嫁入豪门光宗耀祖么?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和图图多般配啊,又都经得起摔打,刀就应该插到刀鞘里么,给我弄个逼仄的剑鞘,外人看着都恶心!”卫兰鼓了鼓腮帮子,一肚子的不满。

田言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摇摇头表示自己在这方面可帮不上忙。田言只好又看向了卫兰:“卫叔叔是怎么说的?我是说你在向卫叔叔提你和图图的事情的时候。”

“他能怎么说,只说图图是个傻子,又没有正经身份,问我以后怎么在这上京立足!”

第415章变化

“你们不是已经在上京立足了么?而且,你别看图图现在这样儿,休斯肯定不会不管他的,我看着休斯的模样,他们皇室一定也是人丁单薄,世子送往伦巴弟的贴子经出发了,休斯毕竟从徐轼那里借过两条大船,他怎么样也要派人过来意思意思,到了那个时候这上京的伦巴弟邸肯定会热闹起来,你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图图不是傻嘛,他又不会纳妾,又不会有别的府邸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若是皇上下了恩赐让图图长驻这里,你们偌大的一个府邸还不全是你说了算?你说说,这上京除了皇子,哪个富贵人家能有这等待遇?”田言嚼着牛肉干与卫兰分析着。

卫兰伸手圈了自己肩头垂下来的头发道:“我没把图图的身份告诉我爹,我就是看出他势力来了!你说我爹当年也是敢拼敢上,重情重义的汉子,怎么在这上京呆了这几年就变了呢!”

目奴在后面吐出了一串低笑,田言也没管目奴,只是她送往嘴边的牛肉干停住了,她瞄着卫兰道:“呵……我说呢,你要是把图图的身份告诉了卫叔叔,他能不同意?不是,你在这儿别扭个什么劲儿?好像你不说图图就不是了一样!你看现在夏婵还让图图出门么?他完全被圈养在定方侯府了,连平时的装束都变了,这不全是征兆啊?你是有什么奇怪的自尊心在做怪啊?”

卫兰拧着眉心叹了口气道:“我心里什么不清楚?就是害怕而已,谁知道这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我无非就是两种下场,第一,跟着图图,我也希望这样;可是我也可能被灭口啊!我又不是你,你勾搭上了那位对男女之事不大通透的世子,他可能也就见过你这么一个脸皮厚的女人,就和你好上了,你背后有田家呢!再往远了说,还有甲腓呢,我呢?上面的人看我是个障碍,说不定暗地里就将我清除了!”

“上面的人还能有几个人?说得好像我和世子是个摆设一样,我们肯定会努力让你往好的那个方向去啊,你也是从神仙岛和宝珠岛回来的,又在北海上护主有力,世子不会想办法保你的?听说啊……皇上很听世子的话呢。”田言压低了声音。

卫兰不再说话了,她将一块牛肉干塞进了嘴里,嚼的腮帮子一起一伏的。

“咳!”

正说着,田言身后传来了一声咳嗽声,田言扭了头,见是卫勤提着刀过来了。田言正想冲卫勤打个招呼,不想他冲田言笑笑,又深深地看了卫兰一眼,往屋子里去了。

而卫兰,她则是瞪了自己老爹一眼,接着在那边靠着。

田言回头问目奴:“目奴,卫叔叔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估计姑娘说的话卫老爹全听到了。”目奴道。

卫兰冷笑:“哼,你看着吧,一会儿晚上他就会又找我谈心了,一定会说……”

田言正留心听着,不想卫兰的话说到一半儿,卫勤又出来了,他已经放下了刀,自己的外套也解了,他挑着门帘冲外面道:“阿兰呐,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是在外面闯荡过的大姑娘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就做主吧!你是定方侯信的过的人,阿爹没什么身份,也没什么地位,不好再为你作主了!阿言呐,替我向陈大娘问好啊!好久不见她了!她身子还好吧!”

说完,卫勤打水去洗脸了,田言扭头看看卫兰,见她正扁着嘴摊开自己的双手,好像在说:呵呵,我全预料到了。

田言笑了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为人父母的不都是这样么,自己受多大委屈都行,可是自己吃过的苦,却是不想再让儿女再吃了,卫叔叔正是过过穷苦的日子,才更想让你嫁个好人家,若不是想让你名正言顺的,他何苦放低身段又想回卫家,他不知道那边等着自己的全是白眼儿吗?”

“那就不回呀!”卫兰叹道。

“不回你成亲之后不在上京了?不与卫冕碰面了?你的儿子和女儿不想光明正大地在这上京读书了?舆论啊!你也不想想这些压力,卫叔叔正是考虑到了这些啊,如果你当一辈子腾龙密谍,又像集尘一样去了远方,那倒是无所谓了,而且也不是要你受多大委屈,现在是卫家的人想巴结你们,卫叔叔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已。你以后照样可以趾高气扬的,但是也总要考虑一下你周围的舆论,是不是?”田言苦劝着。

卫兰便叹了口气道:“我什么都懂,我也是见过人情冷暖的,就是懒地和那些人来往。”

“你也别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了,你看看我表哥家与沈思思家,不就那样别扭着?事情没到那个份儿上,到了那个份儿上,谁也不会为难自己。”田言笑笑。

卫兰挑了眉道:“也是哦,我刚知道沈思思是沈弈星的堂妹时,我也吃了一惊呢,你说伯远侯那么一个好脾气的人,竟然也能做出这样硬气的事情来,可是他的双亲是多么不要脸。”

“人家和你不一样,我姑父极少在上京,等他的腿一好就又要带着那位罗小哥往北漠去了,他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在家里,哪里还看得到沈家那一对老人,兴许是他不想让我姑母太过委屈吧,好在我表姐与表哥也争气,现在田忌也到了沈家,崔院司又命我将田烟带过来,以后啊,沈府虽说挂着伯远侯的牌子,可是里面却就都是田家的人了!我姑母也就不孤单了。”田言又笑。

“那岂不是更好!我一直挺喜欢田烟那小姑娘的,表面上呆呆的,眼珠子却是转的勤快,那个精明劲儿快赶上你了!”卫兰也终于露出来了些笑意了。

“那,你考不考虑和卫冕见上一面?”田言又试探着问,这个时候,田言却是没有发觉,正在一旁洗脸的卫勤也偷偷往这边看了,好像恐怕他家闺女拒绝田言的提议一般。

第416章想法

卫兰便又叹了一口气道:“也行啊,只是在见他之前我得先见见图图,我这几天就和我爹讲道理来着,这一松懈下来我可想他了。”

田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不远处的卫勤接着洗自己的脸。

职方司的沐休是有的,可是对于管事们来说,有和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比方,虽说今天是沐休的日子,可是沈弈星还要接着去上工,他是真真正正的全年无休了。

田言一大早便被叫到了沈弈星的门外,小繁出了远差,往澄州去了,沈弈星现在苦的都自己给自己束发带了,看着他低着头歪着脑袋搞不定自己后面的发带那幅模样,田言打着哈欠给了目奴一个眼色。

目奴上了前,她冲沈弈星笑笑:“沈大人,还是属下来帮您吧。”

沈弈星松了一口气,他往镜子前的凳子上坐了道:“也好,我就说让我母样再买两个婢子,如果她不放心外面的,让大叔父送过来几个也好,小繁在的时候还好,她不在,线儿就得往我母亲和我这里两头跑,我都心疼她们。”

田言靠着门框问沈弈星:“那,表哥,咱们家也不缺那几吊大钱,为什么姑母不再买两个婢子呢?”

沈弈星的脑袋随着目奴系发带的手法轻轻晃了一下,他道:“她心思重呗,月容不是往北漠去了么,现在连回来的名头都没有,她怕买个婢子再是外面手脚不干净,嘴上不紧的,现在南海上不是有点儿乱么,她也怕进来什么身份不干净的人,你姑父的身份特殊,她要考虑周全。就玉儿线儿他们,还有照顾陈姨娘的颦儿,全是她当年从田家带过来的!那几个之字辈的奴才还是你和田词进沈家的时候庭远侯送的,就连小繁也是我初进职方司时,庭远侯给我的,你说说,我们沈家当年是多么不容易。”

田言想了想,也是,正因为她姑父常年不在家,所以她姑母更要小心翼翼的。

“看样子,姑父与姑母当年成亲的时候,很苦啊……”田言啧啧道。

“那是!不过呢,现在全熬出来了!”沈弈星扶了扶自己的玉冠,目奴又去衣架上帮他拿官服去了。

目奴瞄了田言一眼,她轻声道:“姑娘手下不是有很多人么?那些人也应该渐渐往明处来了,不如就往沈大人身边放上两个?”

沈弈星一听目奴的话,他推开了她正要往自己身上披衣服的手,他盯着田言眸子里一片狡黠,田言本来还有困意,被沈弈星这么一盯,她立刻精神了:“怎么了表哥……”

沈弈星拉了田言的手,他笑眯眯地道:“听说你手上有很多怪人,全是那边的人为保你的命给你制造出来的,是不是?”

“呃……有是有,不过好一部分天朝话说不利索……世子正忙着让夏婵给他们安排身份呢……”田言也不知道怎么了,被沈弈星这样盯着,她只感觉自己后背上的汗毛都起来了。

“好妹妹,表哥有一件事儿求你……”沈弈星表面这样说着,眼珠子却是转个不停,连嘴角都扬了起来,这下儿,田言更心慌了。

“我说表哥,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弄得我想打你……”田言笑笑。

沈弈星便拉长了一张脸甩开了田言:“等我爹的腿好了往北边走的时候,你弄两个人保护他,再往月容那边送两个人,你也知道,打仗归打仗,但是这两边的生意却是不断的,若是有可能,让她们母女还有祖孙相互见见,你看没看到你姑母盯着她两个小外孙的画像魔怔的样子?这当娘的啊,最心疼的还是自己的闺女。”

田言便了然了,她接着往门框上一靠笑道:“我估计月容表姐也是这样想的,这个不难,本来保护姑父的人手也是从腾龙密谍出的。”

“听说,田彻和田陌的新妇都是要的你身边的人?他俩怎么想的?因为大叔父的事儿把田家大房吓到了?”沈弈星又问。

“你说这话怎么这么欠啊!月容表姐只是去了北漠,又没有什么性命危险,姑母就担忧成这样儿了,你说大伯父入大狱的时候,大伯母能不被吓傻吗?那一阵子大伯母都咳血了,直到大伯父出来才好一些,我们从海上回来时,大伯母瘦了足足三四圈儿,我二哥朝我要人的时候态度十分绝决,我估计是在我们出发去神仙岛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儿了。”田言想想自己在田家的情景,不由又叹起气来。

沈弈星冲目奴招了招手,目奴又给沈弈星披衣服,沈弈星张着双手任由目奴摆弄自己,他冲着镜子感叹道:“田家的小辈们马上就又要进行新一轮的选拔了,皇上还是看重田家啊,进职方司的考试都为田家单独设置,就是不知道这一轮考试过后,田家的小辈里又能涌出来多少英才,我可是期待的很呐。”

“可是,田家人自己也勾心斗角的……”田家扁扁嘴。

沈弈星摇了摇头:“你想错了!不是田家勾心斗角,而是还没出头的看彼此都不顺眼,只要出了头,就会迅速站在大叔父这一边,形成田家权势这一阵营,哪怕过去与大叔父有些不合,也会快速化解,我这么说,你懂不懂?”

田言抿着嘴不说话——她好像有些懂,这岂不是有点像她大舅家?最开始她大舅母那样欺负陈二娘,可是等他们在上京一落脚,林阿芬何止是不欺负陈二娘了,她还减少自己的外出,在家多学礼仪来维护陈二娘了。

“我大概懂……可是二伯父和三伯父家的孩子好像挺刻意与大伯父家的孩子做对似的……”田言想了想又道。

“呵……田期和田望在建邺职方司连个管事都混不上,这可不叫出头,而且他们也的确是资质平平,二姨母和三姨母家的孩子你是不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呢?”沈弈星问田言。

“二姑母……三姑母……自然没有,她都像大姑母一样嫁到了外地,我上哪儿知道啊!”田言拧眉。

第417章嘱咐

沈弈星低头看目奴,目奴帮他扣好了腰扣,他转了身往自己的书桌上拾了一个小卷轴递给了目奴,目奴转手往田言那边送去,田言一脸迷茫,她接了卷轴抬眼看沈弈星,沈弈星冲她眨眼示意她打开,田言打开了,见是一份上京职方司初试名单,一甲的前两名分别是:易雪濯、易雪霁。

“易家的孩子?易家不是在澄州么?一般这种有名望的家族会优先考虑功名吧?怎么会来参加职方司的考试?”田言就不解了。

“伴君如伴虎啊,你作了高官儿你知道你什么时候下去?一旦入了官场,你不想同流合污也不行了,可在职方司里就不一样了,这里可以身居高位,又不用刻意迎合别人,最适合那些头脑好使,但性情耿直的家伙们,而且这个荣誉可是终身的,你见过犯了死罪的丞相还能在皇上身边呆着?可是犯了死罪的院司,比方大叔父,还不是被派往神仙岛了?最终下场不一样,这些总是在风口浪尖上混的大家族不得做好几手准备?”沈弈星说的漫不经心。

田言点头:“当初我跟着世子去澄州时也听说过这个易家,好像在澄州那边易家一家独大……”

“二姨母与三姨母是一对双儿,然后嫁了易家的一对双儿,雪濯是二姨母家的,雪霁是三姨母家的。过年的时候易家还送来了不少东西,只是当时你们在海外,没有看到,而且你跟着世子去澄州时,你的身份还没有被摆在明面上呢,易家恐怕也不知道当时你去了澄州。”沈弈星笑笑。

田言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她看向了目奴,脸上写着“求解释”,目奴在一旁低声道:“易家有一双胞胎,名为易修捷、易修景;姑娘的二姑母与三姑母也是对双胞胎,名为田秋色田秋叶,世家大族联姻自古以来便有,正是有这样的巧合,田家才将这对双胞胎嫁到了易家,虽说是远了些,可是双方门当户对,易家也有意插手职方司。”

“眼下职方司马上就要更新园林区了,小繁也起程去了澄州,我看如果有必要的话,恐怕我娘会让你去澄州走一趟,易家与沈家不算是亲密,可是你们出海的这三四年,易家开始频繁往沈家送东西了,我看啊,沈家与易家这关系要发生变化了。”沈弈星挑眉。

这个田言知道,她和田词入了田家族谱,她是徐延的人,田词又在雏凰院读书,他们姐弟俩可以算是为田家注入了一股实力,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更何况沈家也不在深山,而且还是在闹市的上京,再加上她姑父被封了伯远侯,那这沈家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呀。

“我去上工了,一会儿庭远侯会来,你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原来庭远侯府的人给这边通过信儿了,母亲又办了一批首饰,你别再素面朝天的见客了,不礼貌……嗯……谢天谢天,你可算是白回来一点儿了,看你刚回来那会儿,快赶上昆伦奴了,也不知道世子是怎么想的,整天看着你那张脸,也不乏味……”沈弈星说着,收拾了自己的盒子准备往外走了。

田言扁着嘴道:“还昆伦奴,你怎么不说我黑的跟着碳一样?我就是黑到在夜里别人找不到我,在世子心里我也是最好看!”

沈弈星扭头看了一田言一眼,他啧啧道:“你和田词越来越像我了……”

“什么意思?”田言问。

“越来越不要脸了……”沈弈星说完扭了头就走。

田言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轻声道:“沈大人可能对不要腰这三个字有些误解。”

田言冷哼一声跟着沈弈星往外走,敢情他一大早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正说着,线儿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她到了沈弈星面前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道:“公子!罗家姑娘来了,马车在后门上停着,听说您今天上工,她就没进来,不过她是来给您午饭的!怕您在职方司吃不上好的!”

沈弈星还没作出反应,田言在他身后就:“啧啧啧……”

沈弈星瞪了田言一眼:“你理解一下罗姑娘的心情好不好?我表哥我这样一个天仙儿般的人物,落在了她手上,她心里得多美呀?得多想向人炫耀呀!得多想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啊!”

田言:“咳……被口水呛到了……”

沈弈星没再搭理田言,他往后门上的步子却是急的很,田言抚着脖子忙快步跟上了。

后门上确实是停着一辆马车,因为那边没人,那罗姑娘便也没有窝在马车里,而是提着一个精致的饭盒站在了马车旁边,那是个挺清秀的姑娘,微胖,身段也极好,田言一看到她便喜欢,她喜欢这种面相极好的姑娘,一看就旺夫旺子旺家庭。

沈弈星上前牵了那罗姑娘的手,那罗姑娘立刻红了一张脸,沈弈星平时说话是挺欠的,可是对着这位罗姑娘也温柔了起来:“左右你都来了,就送我去职方司吧,我都还没睡醒呢,在车上再小憩一会儿。”

罗姑娘红着脸伴着沈弈星往马车上去,田言眯着眼睛看着马车走远了才从后门那里显出身来。

目奴在一旁劝道:“姑娘,您也该回去梳妆了,说不定一会儿庭远侯还想亲眼见见您呢。”

田言这才想正事儿来,她扭了身子往回走,嘴里还道:“所以,表哥实际上并没有嘱咐我什么事情……咱们还是先往我姑母那里去吧,她老人家应该为我打点好了。”

目奴笑笑,跟着田言往田秋茵的院子那边儿去了。

田秋茵的屋子里。

沈瞻拄着拐杖,玉儿正扶着他在外屋里走路,陈二娘也在,田秋茵看田言终于是过来了,她催着道:“弈星把你叫过去怎么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他能嘱咐你什么?你就听他的?”

田言笑了笑,她看了看梳妆台上,见陈二娘正摆弄那一大匣子步摇钗环,那一大片金光烂烂的,直晃田言的眼睛。

第418章盛妆

陈二娘从梳妆台上抬起了脸,她看了看田言,又看向了田秋茵:“夫人,奴婢还是感觉红宝石最是适合姑娘了,就这一套头面吧,那套紫色的长裙到底看着略显老气,绿色的么,又显得清冷,还是这套翠红的最合适。”

田秋茵从桌子上的衣匣里拾出来了那套翠红的纱裙,她对着田言比划了一番道:“你到底是她亲娘,你的眼光竟是比我的还准!”

陈二娘便笑笑,没有搭话。

沈瞻又往里屋去了,玉儿这才得了空出来,她抬手给田言解外衣,陈二娘从一旁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拾出来了一串臂钏。

玉儿刚刚给田言退去了外衣,陈二娘便将臂钏往田言的手臂上戴,田言惊恐地看着陈二娘,她道:“娘,现在都重阳了,您让我戴臂钏做什么?我穿长袖,这臂钏被挡在里面给谁看啊!”

“你这孩子!这也不是不冷么!庭远侯来提亲,你也就在人家面前现这么一次脸,冷点儿就忍着,穿什么长袖,正值青春年华的,穿一会儿短袖怎么了?”陈二娘看田言一幅乡巴佬的表情,虽说她好像本来就是个乡巴佬。

“是啊,就那么一会儿,见过了庭远侯你回屋再换长袖,你看看,戴着多好看!”田秋茵也附和着。

田言想了想后世那些大冷天还露大腿的姑娘们,田秋茵和陈二娘现在就是这么个心理吧?

不过为了不让田言的衣着太过“突兀”,目奴和陈二娘也换了短袖,田言只感叹,这一家子为了她在庭远侯面前有个好形象也是拼了。

玉儿在忙着给田言梳妆,目奴给田言的小腿上擦着花油,田言小声问目奴:“世子一会儿会来吗?”

目奴笑笑:“自然会了,姑娘这是头一次,像个傻子似的什么也不懂也在情理之中,世子为姑娘打点好了一切,您就走个过场就行了。”

田言:“……”

院子里的奴才们突然就忙活和喧嚣了起来,田言便知道这是庭远侯来了。

这个时候她的脑袋里突然就一片空白了,徐延之前也提醒过她,她当时并不感觉怎么样,可是当事情一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紧张极了。

会客厅前面好像挺热闹的,田言却一个人坐在后面的里屋里百无聊赖,目奴在一旁陪着她,两个人也不说话,就听着前面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门边传来了动静,田言往那边看去,见是田词小跑着过来了,他推开门就往这边扑,可是一下子又在屋门口站住了脚,他瞪圆了双眼看了看戴着臂钏穿着纱裙的自家姐姐,又看了看穿着夹衣披着披风自己的自己——他们过的怕不是同一个秋天吧?

瞧着田词那傻眼的模样田言就笑了:“是姑母和娘非让我穿这个的,不过还好,不是很冷。”

田词扁着嘴看了看田言,又轻声:“算了,我还是不进来了。”

“哎,你不就是特意回来看庭远侯过来提亲的么?然后也看看你盛妆打扮的姐姐?”田言问。

田词一脸嫌弃:“我这乍一眼看去像是沈府进来了一个异域胡姬一样,我和你说话出戏!等你见过了庭远侯换了衣服再说!”

田言眯了眼睛看目奴:“他这是嫌弃我?”

目奴想了想道:“可能是公子看惯了您梳着马尾穿着男装摸爬滚打的样子,您突然打扮成这样,他心理上不大能接受……”

明明田言是女主角,可是这提亲大事中又像没有她的什么事儿。

只是一会儿玉儿进来了,领着她往会客厅里走,又嘱咐着她:“姑娘,您把步子迈小点儿!这不是去踩路去了!别着急。”

于是,田言全程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记得自己见过到了一位银发白须的老人,老人笑着冲着她不断地点头,老人的下座上坐着徐延,徐延从头到尾笑盈盈地看着她,然后她一句话没说,就在庭中站了一会儿又被玉儿领了回去。

等回到后屋里再次见到了目奴时,田言才反应过来自己见过了庭远侯。

目奴凑上去问:“姑娘,如何?”

“不如何……玉儿就带我往那儿一站,又把我带回来了……”田言一脸蒙蔽。

目奴笑笑:“您要换衣服么?”

“啊,换……我自己这样穿也感觉有些不自在……”田言同目奴往屏风后面走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也就是说,她刚才已经“紧张”过了?

只是,她刚刚到了屏风后面,徐延便从侧门进来了,目奴会意退了出去,田言不好意思地冲徐延笑了笑。

“这么穿,是不是太招摇了?”田言看着徐延,脸上带着些少见的娇羞。

徐延伸手扣了她的细腰让她贴紧了自己:“不招摇,美极了。”

“我感觉在庭远侯面前这样穿有些不庄重……”田言又小声道。

“他是来提亲的,要娶亲的人是我,再说了,南朝民风开放,有什么不庄重的,这样庭远侯才看清楚我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徐延手上一用力,将田言抱了起来,田言的双腿顺势夹住了他的腰,双手也圈上了他的脖子。

“那,你怎么过来了?不在前庭陪着了?”

“庭远侯与伯远侯说起了一些久远的事情,我这个晚辈在那里呆着反而不合适了,对了,去你的屋里?”

“好啊。”

院子里的小子们依然忙活着,只是身为亲事主角的这对佳偶却是往另一处院子逍遥去了。

上京的重阳也是那般热闹,沈府虽说也热闹,却不是因为重阳佳节。

沈瞻走路还是要人扶着,这个时候他正笑呵呵地坐着书房里,沈弈星与田词也在,只是他在忙,田词却趴在书桌边上打瞌睡。

田忌站在沈瞻身后看着他面前的卷轴,越是往下看他越是心惊胆战,没过一会儿,沈弈星一拍桌子,把一旁的田词吓了一跳,田词抹了一把口水去看沈弈星,只见沈弈星瞪圆了眼睛道:“定方侯怕是疯了……除了西海,我们要等这么多贺礼?这个甲腓的嫁妆是几个意思?”

第419章透彻

沈瞻依然笑眯眯的,他慢悠悠地道:“听闻田子枫与他的夫人流落到了东瀛,兴许是有事情回不来吧,不过这嫁妆还是要来的吧?”

“那建邺的呢?”田忌压了压眉峰。

“到底是大弟在照顾阿言,那边出些嫁妆也是合常理的吧。”沈瞻又笑笑。

“是不是有点儿丧心病狂了……”沈弈星喃喃道。

“还有点儿人神共愤了……”田词在一旁附和着。

沈瞻反过手里的毛笔敲了敲沈弈星与田词的脑袋:“你们年纪轻轻的,懂什么!”

田忌倒是没说话,他扁着嘴看着沈瞻面前的单子,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向别人说,他心里想说的,和沈弈星、田词说的一模一样!

天气越发的凉了,街道与旗楼上还挂着重阳时的灯笼,田言牵着丽约在职方司的后门上与卫冕说话,目奴便退在一旁仰脸看天,目奴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一直低着头的下属。

卫冕伸手摸了摸丽约毛发,等田言想阻止他时,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丽约也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卫冕将丽约当成一般的大型犬了,田言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只能冲卫冕笑笑,装作自己刚才很平静。

“卫兰真是这样说的啊?”卫冕问。

“嗯,改天去泰和酒楼说话吧,你住职方司的官舍,卫叔叔他们住那边的官舍,各自的地方都不好待客。”田言抿着嘴笑。

“好,多谢你了。”卫冕冲田言拱了拱手。

“客气,还望你以后多多照田忌呢。”田言接着笑。

与卫冕分别了,田言又带着丽约往前走,只是刚刚走到巷子口时,前面正有一个人等着她,田言看着那姑娘小麦色的手腕,猜到了她是谁。

“孟姑娘?”田言先出了声儿。

孟双转过了身来,她好像还是那样不大待见田言,她将双臂抱在胸前开门见山地问:“哎,你们不是从海上回来好长时间了么?怎么我再没见过集尘呀?”

田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集尘大哥回东瀛长越了,他本来就是那边的人流落到这边的,有人在找他,他和春蚕一起回去的。”

孟双惊地张了半天嘴,她喃喃道:“也没人告诉我呀……”

“孟姑娘,您就别为他耽搁着自己了,春蚕对集尘死心踏地的,我想着,他们两个都心照不宣了吧?”田言笑笑,生怕自己说的话伤到了孟双。

孟双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抬眼看着田言道:“郑将军的瓷船下个月出海,我准备和我爹说了,跟着出海去平户,我得去长越亲自问问集尘!他是知道我对他的心思的,他不能什么都没对我说就自己走了!”

田言被孟双吓了一跳,她紧了紧手里的绳子问孟双:“孟姑娘,您还要去东瀛啊?”

“我为什么不去,我活了十七年就对他一个人动过心,不把这事儿问清楚,我下半辈子怎么活?左右我爹与郑将军有些交情,福船上那么多人,带我一个不多,更何况,我又不是白吃饭的!若是他拒绝了我,我就当自己出海散心去了!大不了,我在外面重新找一个!”孟双说着,放下双臂转了身便往回走了。

田言怔怔地着在那里没动,孟双可真是个奇女子!

目奴看孟双走了,她近上前来看了看田言,见她发着呆,目奴便提醒她:“姑娘,孟姑娘走了。”

田言回过神来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集尘好福气,竟然会有孟姑娘这样的人喜欢他,这天底下像孟姑娘这样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可孟姑娘说的也没错,她就稀罕集尘这么一个人,总要给自己一个交待,哪怕是出海去在外面认识了比集尘更好的人,自己总不会留下遗憾,但愿孟姑娘的爹能成全她的心愿吧。”目奴也叹着。

田言没再接话,她牵着丽约往自己的马那边去了。

沈府的院子里早早亮起了灯笼,院子里也飘来了下人传菜的香味儿。

田言直奔沈弈星的院子,还好,她算着时辰呢,这个点儿沈弈星是要回来给沈瞻与田秋茵请安的,哪怕是职方司要加班,他也要请完安休息那么一刻钟再去。

这个时候沈弈星正吃着果点,他旁边的线儿正替他揉肩膀。

沈弈星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线儿的手道:“行了,你也休息一下吧,伺候完了我娘又伺候我,你也累,田言说好了给我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呀!”

正说着,田言在屋门口敲了敲门框,沈弈星抬眼看了看她,在看到目奴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时,他脸上的神情立刻变了,他知道这是田言给他送人来了:“哟!表妹!你来了?快进来呀!”

田言对沈弈星这夸张的语气苦笑不得,她进了屋子里,目奴也将那两个姑娘引进了屋子里,线儿也来了兴趣,退到一旁直打量这两个姑娘。

“黑衣服的叫江隅,碎花裙子的叫结花,都是有身手的,表哥平时千万别和她们开玩笑,有时候她们会因为本能反应摔你哦!”田言吓唬着沈弈星。

沈弈星直点头,他笑道:“抬起头来。”

江隅与结花便抬起了头,江隅的神情有些阴暗,结花脸上还带着些笑意;江隅是挺清冷的单眼皮,结花的唇边上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哟,这放在南朝也是少见的美人儿,她们跟了我,小繁会不会嫉妒啊……”沈弈星开始深思了。

“现在小繁不是表哥你的学徒了么?她干嘛自降身份和我的属下比?闲的?”田言白了沈弈星一眼。

沈弈星便啧啧道:“这个美貌和身段是不分主人与下属的,不好看的肯定嫉妒好看的,干扁无味的肯定嫉妒窈窕多汁的,这是人之本性,不过也不怕,有比较有竞争才会有进步嘛!多谢你了,表哥我满意的很!”

田言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了线儿,见她一个姑娘家居然一直在扫着结花的胸前与屁股,田言瞬间感觉沈弈星的话真是真理啊,不过话说他为什么对女人了解的这么透彻?

第420章书信

沈府大院儿中那棵梧桐树的叶子快要落光了,这个时候丽娘也回来了,听闻丽娘回来的消息,田言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子她终于解放了,她喜欢丽约,可是这不代表她能照顾好她。

于是,田晖也打算起程回建邺了,他之所以挑这个时候回去,是因为田烟来了,他与田烟碰个面,交待几句,然后才好起程。

田秋茵依然设了家宴,只是家里的晚辈们早就玩儿到一处去了,对于这个饯别宴,大家的离别的气氛也不是很重。

沈弈星本来打算好好在家里休息上一天的,午饭一过,他还可以送田晖出城,可是职方司那边又来人了说是有急事找沈弈星,沈弈星扁了半天嘴,末了道了一句:“田言,你跟不跟我去职方司?你今天是不是不去侯爷那里?凭什么我这么忙,你整天招猫逗狗的?”

田言刚刚从照顾丽约的重担中解脱出来,她也不明白沈弈星这话从何而起,她咽下嘴里的细肉冲他道:“我没整天招猫逗狗的,你是说丽约么?你是不是以为照顾它很简单啊?你就说你不想应付职方司的人想让我顶一下就得了,咱们都这么熟了,说话不用拐弯!目奴,备马。”

沈弈星瞪着田言没说话。

原来是小繁回来了。

反正田烟也已经到了上京,沈弈星与田言来职方司时干脆带上了她。

卫冕等人正在沈弈星的书房里等着他,沈思思等人也在,田烟已经是个见识过大场面的姑娘了,她初来这里也不怯,只是大大方方地站在沈弈星的身后,就冲她这这站位,不用她自我介绍,别人也知道她是谁了。

小繁在一旁显得很焦燥的样子,沈弈星往书桌里面一坐,目光落在了小繁的身上。

“怎么了?你那边的事情好像不大顺利啊。”沈弈星问。

小繁苦笑道:“易家本来就是咱们家的表亲,谈判进行的还算顺利,就是有一件事儿,奴婢处理不了啊。”

“什么事?”沈弈星瞄着小繁,小繁从袖子里抽出来了一封书信,看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沈弈星的眼里多了几分怀疑,只是当他看了那封书信时,他的脸瞬间黑了。

田言将沈弈星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她上前往书信上瞄去,一时,她的嘴角也抽了两抽。

沈弈星不动声色地将书信合上了,夹在了自己的匣子里,他瞄着田言道:“呵,你的好日子结束了,收拾行李往澄州走一趟吧。”

田言靠在桌子上道:“你不本来也打算让我去澄州的易家一趟么,说什么联络亲戚之间的感情。”

“这事儿先别对我娘他们说吧,只说那边有些园林区的主人不配合,你是去游说的,毕竟你的身份有份量嘛。”沈弈星挑了挑眉峰。

“哼……我又不傻,我刚订了亲,哪里能再传些不好的话到别人耳朵里。”田言叹了口气。

一旁的沈思思等人听的云里雾里,他们根本不知道沈弈星在说什么,等着这兄妹两个说完话了,沈思思才鼓起勇气来问:“总管事,若是去澄州的易家,那属下是不是也要跟着去呀?好歹属下与易家也是表亲呀。”

“你们算哪门子表亲……田言一个管事去就行了,你们商铺的更新不是还没做完呢么?”沈弈星直接回绝了沈思思。

沈思思的脸上瞬间不好看了,楼宛白在一旁轻轻拽了沈思思一把,让她不要冲动,范梦桃的注意力却全在田烟身上。

见田言还在那儿站着,沈弈星轻轻吸了一口气冲她道:“你还在这儿呆着干嘛?还不回去准备?”

“现在啊?”田言有些诧异。

“废话!当然是现在,职方司有活儿就干,哪里容的拖延!”沈弈星的心情在一点点变坏。

田言只好起了向往外面去了,田烟本来想跟上她的,沈弈得却是伸脚绊了她一下子。田烟看看沈弈星又退了回来,沈弈星瞄了瞄自己书桌面前的人,漫不经心地道:“行了,你们干活儿吧,田言不是不在么,田烟你和卫冕一组,我有事儿,我先走了。”

沈弈星说完收拾了书桌上的东西便往外走,等他出了门,这屋子里的人才齐齐看向了田烟。田烟回过神来,向几位管事行了个礼。

“你就是田烟呀?”还是沈思思先开口说的话。

田烟点了点头。

沈思思垂头笑笑没说什么,可是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也不过如此嘛。

范梦桃靠近了田烟一些,她半开玩笑道:“你一来,我可就不是咱们职方司里最矮的了!”

田烟:“???”

楼宛白发出了一串低笑,卫冕忙在一旁解围:“她是在夸你娇小可爱,我带你去咱们的书房,田忌早在那里干活儿了,走吧。”

“哎,卫管事,我看着这田姑娘心里喜欢,我们说一会儿话行不行?你的书房是你和田言一起用的,田烟来也是到我的书房里来填空位,还是让她去我那里吧。”范梦桃一笑,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都弯了起来。

卫冕有些为难,他之所以这样说,还是怕这些人为难田烟,不过田烟却是大大方方道:“那以后就要靠范管事多多照抚了。”

范梦桃笑的眉眼弯弯的,她主动拉了田烟的手,田烟也没反抗,这两个人一起往外面去了。

沈思思扭了头看着田烟与范梦桃的背景,她轻声道:“她不是个笑面猫嘛?文丞珍与她共事这么多年,也没见她讨好过文丞珍,怎么对着田家的人如此殷勤?看来她也是一个势力的。”

楼宛白摇头道:“梦桃虽说对着谁都笑,可是实际上她却是个交朋友极挑剔的人,而且她看人的眼光一向准,你就不要酸了,你心里不好受,不就是因为沈弈星不亲近你么,你也不用着急,我看眼下倒是你的好机会来了。”

沈思思茫然地看着楼宛白问:“好机会?什么好机会?”

楼宛白看了看卫冕,卫冕立刻会意道:“哦,我回书房了,你们也别在总管事的书房待着了。”

第421章亲近

卫冕很自觉地躲了,沈思思拉了楼宛白的手往外面去,她这才又低声问她:“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楼宛白放慢了脚步,她轻声道:“你看,现在田家的人都在往沈家去,沈家为什么愿意让田家的人住在自己家,因为那样显得热闹,势头大啊;最主要的是,大房与你家闹翻了,伯远侯常年在外,沈夫人家里有自己娘家的人,她也不寂寞;而且田家的人也确实有本事,能让沈家的人靠着,尤其是那个田言;不过我也发现了一点,那就是,那个田言看起来不好惹,而且还背靠着定方侯府,可是啊,你与她走得近了,就会发现其实她特别好说话,你只要与她搞好了关系,还怕你家与伯远侯府不亲近?”

“你说的倒是是容易,我怎么与她走得近?没有名头啊!身份也够不上啊!”沈思思道。

“你是不是傻?田言的一个奴才请假要回老家,就把身边的狗让她看管,她也没说什么,你说,若是这个奴才遇到其他的主子,其他的主子会这么干么?”楼宛白又提醒着。

沈思思想了想,又问:“可,不是说那只狗是阿史那大师送的,不认别的主子么?”

“就因为这样,所以那狗才难伺候啊,可是她不照顾伺候着?她完全可以让那个奴才带着狗回老家啊,她的本份就是看狗,可是田言还不是帮那个奴才看了?在我看来,田言不是不好亲近,而是你不敢去亲近,你不妨换个方式,以后别再总想着亲近沈弈星,你想着去靠近田言,她比起田忌与田烟来更好说话,因为她之前就是流浪在外,她也挺体贴别人的辛苦的,你可别忘了,她还有一个要好的姐妹叫卫兰,那个才是个真正不好惹的,她们能成为朋友说明什么?那个田言既不看重门弟,也不看重身份,只要你和她熟了,她自然拿你当朋友,当然了,你可别再让你家的长辈惹事儿了。”楼宛白的眉毛一挑,瞄着沈思思笑了笑。

沈思思好像懂了,她立刻拉着楼宛白问:“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楼宛白抬头看了看天,她轻声道:“还能怎么做,你们两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改天你可以向我说说,我好给你出出主意,不过现在嘛,对于那个新来的田烟,咱们能帮就帮,只能做这个了。”

沈思思叹了一口气,她轻声道:“我家的长辈是年纪大了糊涂了,现在还在记恨着当年的事情,可是当年就是他们的错,我祖母到现在还念着伯父不孝,他们却不想想是自己办了丢人的事情,我家的人本来就资质平庸,还偏偏自大又清高,他们也不看看,现在官媒给我匹配的都是什么人家,看着那些匹配对象,他们不清楚自己在外人眼中是什么货色么?我可是受够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咱们几个管事之中,你是最拼命的,你坐到今天这个位子极其不容易,可是这种事情急不得,你不是想跟着田言去澄州么?那你就去找她,直接把话告诉她,别通过沈弈星这个中间人,在我看来,田言身上的江湖气息很浓,你隔着一个中间人,反而让人家反感。”楼宛白扁了扁嘴角。

沈思思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她道:“好,我就听你这一回,脸面这个东西,该放下的时候就得放下,只有自己更上一层楼了,别人才会给自己脸面不是?”

“通透。”楼宛白笑了笑。

另一边,田言已经带着目奴到了定方侯府了。

她穿着练武场边上的穿风走廊往徐延的书房那边去,而徐延就在后窗边上等着她呢。

“侯爷!”田言隔着窗子冲徐延笑了笑。

看着她要抬腿,徐延伸手掐了她的腋下,田言顺势一跳从后窗子里跳进了书房里,徐延为她整了整头发问:“可看到小繁带回来的书信了?”

“看了,我表哥让我立刻收拾东西去澄州。”田言接着笑。

徐延无语地道:“你怎么不着急啊?”

“着什么急,我心里有数,侯爷心里也有数,而且澄州一带全是富人区,那边的人聪明着呢,几句谣言很快就不攻而破了。”田言直说着,眸子却转了几转。

“要我陪你吗?”徐延垂着眸子扬起了嘴角。

田言摇头:“不用,我自己的架当然要自己打,我亲自收拾人才感觉痛快。”

徐延看着她的眼里露出戾气来了,他便笑笑道:“机关鸟飞回来了消息,休斯的人快到托雁山了,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送贺礼来的,而且还是这么快。”

徐延的话题转的太快,田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怔怔地看了徐延好一会儿,这才问:“休斯的贺礼……那图图……”

“休斯的意图很明显,要皇上帮他对抗法老院,这样一来,图图的身份可就不再是腾龙密谍了,卫冕不是想着让卫兰回卫家吗?那就快些吧,最好是等着休斯到了南朝时,卫兰已经有了一个体面的身份。”徐延笑笑。

田言瞬间懂了,她喃喃道:“那,再去澄州之前先把这件事情做好,我也好放心去。”

徐延低头去看田言,见她抵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不打扰她,只是自然而然将下巴也垫在了她的头顶上。

本来卫冕为了见卫兰是要请假的,田忌却是说:“你请假与不请假有什么区别?你就直接去,我和田烟在这里顶你的工,你快回来就是了,管事跑一趟车马行或者其他地方也是常事,更何况你与她也说不了多少话,话多会尴尬不是吗?”

于是卫冕还没见卫兰便先尴尬了起来,他更没想到自己与田忌熟了之后他这么“不给面子”,这个时候田言也才彻底明白,以前的田忌是因为怕得罪人所以不敢说话,现在他是一说话就得罪人,他就是一个刚铁直男,要不是看他业务能力强,一张脸长得还算好看,她真是在他开口说话时,分分钟想揍他。

第422章顺利

最要命的是他与沈弈星还不一样,沈弈星那是贱,而且沈弈星知道自己“贱”,他之所以说话欠,一部分是为了调节气氛,虽说他这个气氛向来调节的不怎么样,可田忌是自“贱”自“直”而不自知!

明明卫冕尴尬地要死,田忌还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说:“怎么了?你不走吗?时间宝贵啊,你不用想象与卫兰见面的情景了,她一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卫冕一口老血憋在嗓子里出了门。

泰和酒楼的二楼上,卫兰与田言已经坐在雅阁里了。

卫冕过来的有些急,不过他手上依然提着一个小盒子,上面用红丝绸裹了,明显,是给卫兰准备的礼物。

卫兰抱着双臂盘腿坐在多足小几的后面,见卫冕进来,她冲他笑了笑,卫冕又尴尬了起来。

田言忙着给两个人倒茶,等她也将卫兰面前的茶碗满上了时,她笑道:“不如,我出去呆会儿?”

“不用……”

“不用!”

卫冕与卫兰同时开口,田言只能挑挑眉盘腿坐回了原位。

茶碗里的茶汤晃荡着,浅绿的茶沫游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卫兰不动声色地往碗里加了一些盐,卫冕则是将自己手上的礼物推向了她。

“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卫冕笑笑。

卫兰好像心不在焉的,她还在搅和着她的茶汤,她将上面的沫沫吹了吹,好像没的听到卫冕说的话一样。

卫冕看向了田言,田言拧了拧眉,她往自己的茶汤里加着糖块,又笑眯眯地看向了卫兰:“卫兰呀,休斯的人已经到了托雁山了,世子说,你也应该有个体面的身份了……”

卫兰像是大梦初醒似的,她忙抬头看向了卫冕:“哦,堂哥,我和我爹什么时候见卫家的长辈啊?这上京出发到湖州也要三四天呢,咱们明天便起程吧?我怕时间来不及,因为回了湖州还要在老家住上一阵子吧?”

卫冕:“???”

田言的嘴角慢慢往上扬了,她将小盐盅往卫冕那里推了推,卫冕忙小声道:“哦,不用了,我喜欢茶汤里自带的胡椒味儿,我不加盐了。”

“看到没,着急的是她。”田言端起绿油油的茶汤往嘴边送了。

卫冕再看卫兰时,见她对自己笑的分外亲切,脸上还带着一份急切,他不由问:“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自己的婚事是长辈们不能管的,不过你的确应该在那些外邦人入南朝时有个体面的身份,我们明天恐怕走不了,我得向崔院司请假呢,不过假应该好请,田烟来了,我轻松了不少,很多活儿可以完全交给田忌。”

“那样最好了,我爹这几天老是念叨我,我这脑袋有点儿乱。”卫兰故意拧了拧眉。

“你放心吧,你回去别人也不会为难你,他们叫你们回去,不就是看你们好过了想巴结巴结么,应该是他们诚惶诚恐才是。”卫冕也不吹茶碗里的沫沫,直接将茶汤送进了嘴边上。

卫兰便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件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卫冕的意料,在他看来,卫兰怎么也得数落一下他,到底是当年的卫家长辈“不要”他们的,她起码应该给自己诉诉苦吧?

不过再一想,卫兰都是走南闯北过的人了,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姑娘了,更何况她现在滋润的不得了,还有什么苦可向他诉的?

于是,卫冕还以为自己与卫兰得谈上一个多时辰呢,可是一碗茶汤见底,他们便没话说了,因为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呃……要不,我回职方司?我怕有人突然查岗,我本来要请假的,是田忌怂恿我私自跑出来的……”卫冕看看卫兰又看向了田言。

田言的嘴角上带着些绿沫沫,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卫冕,卫兰也开口了:“哇……我本来以为田忌是个乖孩子呢,没想到他放飞自我了之后这么坏?”

“你快回去吧……别让人逮到错处了。”田言好半天憋出来了一句话。

“那我就走了啊?”卫冕起了身,他看看田言与卫兰,见她俩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他忙推开门往下跑去了。

而雅阁里,卫兰松了一口气,歪在了一旁的小塌边上:“和卫冕的见面,和我想象中的有点儿不一样啊……”

“既然你们都说开了,那我也就放下心来了,那,我就收拾我的东西去澄州,你就收拾你的东西去湖州,咱们祝彼此一路顺风。”田言笑了笑。

“我是一路顺风,你就不一定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易家家大业大,怕不会欺负你吧?”卫兰冲田言挑挑眉。

“不忙,我最近也发现了,田忌这小子说话特别的欠,我准备带他去,好刀要用在刀刃上,不管那边是谁在传我的谣言,我一去,事情自然就真相大白了。”田言挑眉。

说是去澄州办公事,其实田言也带着“探亲”的意味。

因为第二天要出发去澄州,田言没有去定方侯府,而是老老实实的与目奴在自己屋子里收拾东西。给田秋茵请完安的陈二娘回自己的院子时路过田言的院子,她在瞄见她屋子里亮着的灯光时,不由惊讶道:“噫……我儿没有去定方侯府厮混去?”

一旁的频儿立刻更正道:“姨娘,那不叫厮混,姑娘怎么说也定了亲了,那叫侍奉未来的夫君。”

“你见过没过门儿就过去侍奉自己夫君的新妇?”陈二娘白了频儿一眼。

频儿点着头道:“咱家姑娘不是么?活这么大可算见着了一回!”

陈二娘:“……”

正说着,又有一个小子往田言的院子跑去了,陈二娘也往那边去,刚刚走到垂花门门口陈二娘便听那小子向目奴说话:“目奴姑娘,沈家的姑娘来了,说要见表姑娘,这天黑漆漆的,我就让她进来了,这马上就要宵禁了,这沈姑娘怕是回不去了。”

陈二娘拧着眉心暗暗想道:“职方司下工本来就晚,这么晚那沈家姑娘还来这边做什么……”

第423章软话

“让沈姑娘过来吧。”目奴只好道。

那小子扭了身子又要跑,见陈二娘过来了,又向她打了个招呼。

目奴也看到了陈二娘,她冲她笑笑,陈二娘往田言的屋子里去了。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只是田烟在收拾,田言却是在看着一份卷轴。

田烟最先看到了陈二娘,她笑盈盈地道:“陈姨娘来了?是不是挺惊讶的?今天阿姐没有去定方侯府?”

田言眼角的余光瞄了田烟一眼,见她笑的还十分狡黠,陈二娘笑笑过去给田烟打下手,田烟便又道:“都收拾好了,陈姨娘不必再沾手了。”

“姑娘,沈姑娘来了,沈思思。”目奴在一旁道。

田言眨了眨眼睛,她轻声道:“我大概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了,这伯远侯府离那边的沈府远着呢,这也快宵禁了,她怕是回不去了,可是她在这儿过夜,姑母那边怕是不好交待。”

“阿姐带她去陈家不就得了?干脆阿姐去向陈大叔道个别,就说自己要出远门了,这样彼此就不会尴尬了。”田烟忙出着主意。

“还是你机灵。”田言想了想,示意止奴将自己的披风拿来,自己要出门。

“天黑了,走路小心些。”陈二娘还在后面嘱咐着。

沈思思也是个识规矩的,她只在外面等着,没进去,看到田言过来,她老远便冲她行了个礼,可在看到田言是披着披风过来的时候,她突然苦笑了一声。

田言上前了主动与沈思思打招呼:“你怕不是刚下工吧?可是有急事?”

沈思思叹了口气道:“有是有,不过不为难田姑娘,我在泰和楼定好了房间,与田姑娘说完话就走了。”

田言有些心虚了起来,她大概猜到了沈思思是为去澄州的事情来的,她本来以为沈思思这么晚来就是不想走了,索性住在沈府好了,可是她又说自己在泰和楼定好了房间,这未免就让田言尴尬了起来。

“这里不好说话,咱们去我大舅家吧。”田言提议着。

“好,我本来不想进来的,后门上的小子看我是个姑娘家,天又黑了,才让我进来。”沈思思又解释着。

“我没怪你,我这院子离我姑母的远着呢,她平时不出她的院子,她不会知道的。”田言说着,引着沈思思往后门上去了。

伯远侯府的后巷子上是亮着灯庞的,田言与沈思思并肩往陈家去,沈思思犹豫了一下,又开了口。

“本来我是想对总管事说的,可是他拒绝了我,是我自己不死心,我想跟着田管事去澄州。”沈思思看田言时眼圈儿红红的,生怕她出口拒绝。

田言避开了沈思思的视线,沈思思心里却是高兴起来,因为楼宛白说对了,不管田言多么强悍,她是个怕别人对她服软的。

“可是表哥都拒绝了,你用什么名头去啊?”田言轻声问。

“我请了假,说我祖母病了,刚好可以跟着田姑娘去,我不想窝在家里,也不想总这样混混沌沌着,我看着宛白与梦桃她们天天都是有盼头的,我这心里就越发的酸楚,既然我的父母不明事理,那我自己就为自己打算,我可不想像他们一样,对着比自己地位高的就唯唯诺诺,当着比自己身份低的就颐指气使,其实背地里别人说他们的话都不大好听。”沈思思揉了揉眼睛。

田言不大了解沈家的事情,她只好问:“你说为你自己打算是什么意思啊?”

沈思思扁了扁嘴一幅欲哭的模样:“田姑娘你是不知道,直说着,我也到婚嫁的年纪了,要不是有个管事的头衔在身上,还能推拖两下,我早就不知道嫁到哪里去了,看看那些官媒还有我父母给我寻的夫家,要么就是家里有些财势长得像个老鼠一样;要么就是当了个小官儿一身臭毛病;更过份的是他们为了巴结权贵还曾想过让我去当人家的妾;我也没多大要求,我虽说不若梦桃那样娇媚,可也算得上是清秀吧?我也没有宛白那样精明,可好歹也是个管事吧?怎么,我还配不上一个相貌才智像卫冕那样的人?再不行就嘴巴毒一些的田忌,我怎么就非得配官媒给介绍的那种人?我没想着攀高枝儿,但是我自己为我自己打算不行吗?当初进职方司我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不然,我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呢!还好沈夫人当年硬气,没听他们的话嫁给我爹,要不然早早就被气死了!还留下几个没出息的儿女在世上受人诟病!”

田言是知道沈思思一心想与沈弈星交好,可是她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大的怨气,而且她居然与她父母不是一路人!

“你父母……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做?虽说职方司管事也不是什么大官儿,可好歹你是有本事的人,就算是你老了,你也能在职方司称上女师傅,他们怎么会为你谋那样的出路?”田言不明白是这个。

“这就跟在上京大书院里读书的学生们一个样儿,家境好成绩差的看不起家境穷成绩好的,而家境穷成绩好的又不屑于那些家境好成绩差的,我们家又不像伯远侯府一样,他们家的儿女都在职方司任高位,下一代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们家在外谋职的就我一个,我在我们家也有些鹤立鸡群,可是我在职方司又不是很出众,他们对我不抱什么希望,我对他们的行径也有些不齿,于是,便造就了如今这个局面……”沈思思委屈巴巴的。

田言懂了,也不是说沈思思才智不行,而是她的家人压根儿不想在她身上投资,他们更倾向于保险的“嫁人”。田言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在泰和楼也不安全,你今天就住在我大舅家里,表哥还在职方司加班呢,我去给他打声招呼,这个我也不敢私自作主,毕竟……你懂的。”

沈思思见田言如此说,她心里都要高兴疯了,她果然是个听不得软话的,她忙道:“可是,你去职方司就回不来了……快宵禁了!”

第424章懂了

田言笑笑:“没什么,我有腾龙密谍的令牌,不妨事的。”

沈思思放下心来,只是低头绞着自己的裙子。

把沈思思送到了陈家,又对着陈美嘱咐了几句,田言与目奴才出来。

这两个人往职方司去的时候,目奴轻声嘱咐着田言:“姑娘,沈姑娘在利用你呀,你就这么听了她的话?”

“利用也分哪种利用,她想像楼宛白与范梦桃一样,做一个俏娇又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少女,可是他家的长辈不给力,她也无能为力啊,她又不是利用我去做坏事,你看看陈美,最开始她还不是做着富人家少奶奶的梦?可是她的夫君赌博,酗酒,还家暴,生下了阿愈是个痴傻的,哪个姑娘家想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好歹陈美有我这个表妹,若是她什么都没有呢?她下半辈子带着阿愈怎么办?沈思思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大半夜的过来找我,你说我忍心吗?连我大舅母这样蛮横的妇人都因为日子好了而变得温柔浪漫了起来,我没有必要一开始就拒绝沈思思,更何况沈思思本身觉悟就高,她分得清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什么人,自己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听着田言絮絮叨叨,目奴便笑:“姑娘是个明白人,但愿沈姑娘记得姑娘的好心,将来可不要恩将仇报。”

“你说她有能力恩将仇报么?就我这装备,就我身边这些人?这么说好像有点儿不要脸了哈……”田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弈星的确在加班,等着田言与目奴找到他的书房里时,他正喝汤,手边还放着一叠卷轴,他的目光落在卷轴上,汤却是被捧在手里迟迟不动。

田言轻轻敲了敲门框,沈弈星抬头看了门边的田言一眼,他动了动发酸的脖子将汤碗放在了一旁:“你怎么来了?话说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不打算回去了?”

田言叹了一口气,她往沈弈星的桌边上靠了,轻声道:“那会儿啊,沈思思去沈府找我了,你猜她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

沈弈星冷笑:“这还用猜么?她还是想跟着你去澄州?等等,她找到沈府去了?那她……”

“在我大舅家歇息,你怎么可能惊动了姑母,她本来是在泰和酒楼订了房间,我这不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么,怎么说她也个姑娘家呀,又孤身一人的,而且真让她在泰和酒楼住下了,沈府的脸上也不好看啊。”田言忙道。

沈弈星又顺手捧起了自己的汤碗,他的眸子轻轻动着,似是在考虑着如何回答田言,田言也不催他,就在书桌边上等着。

院子里传来了有人急急跑过的声音,田言往外面看了一眼,接着靠着沈弈星的桌子不动。

沈弈星也终于回过神来了,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里的碗上:“如果沈思思跟着你去了澄州,那她和你的关系会慢慢好起来,这与沈府无关吧?不是我冷血,我是不想让娘深陷在沈府那些杂人杂事上。”

田言立刻懂了:“我明白表哥的意思了,这的确是我和沈思思的交情,我也知道表哥在担心什么,这样吧,我和沈思思先来往着,如果她牵扯出来的是一大堆有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和她拉开距离,如果只是她想为自己谋个前程,不给咱们伯远侯府找麻烦,我也就不为难她,如何?”

“你挺通透的嘛!这些事情其实你作主就好了,反正你说的不是公事,她说的也不是公事,若是论起公事来,我当然要公办了。”沈弈星扬了扬嘴角,眼里却是不见笑意。

田言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她试探着问:“那,表哥,我就走了?”

“嗯……你往哪里去?”沈弈星撩了她一眼。

“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定方侯府呗!”田言冲沈弈星挑挑眉,抬脚往外面去了。

沈弈星一脸嫌弃,他举碗喝汤,没再搭话。

这一次去澄州一半因公,一半因私,对于田言来说,因私的比例更重。

目奴赶着车,车上坐着田言、田忌还有沈思思,外加一个小繁,后面跟着一辆量车,负责量车的人还是田言的熟人——廷牧的表哥,曲木。

前面便看到澄州的城门了,目奴问田言:“姑娘还是休息在官邸么?”

“要不然呢?直接去易家?这里又没沈家的主人,贸然前去,只能尴尬。”田言的注意力正放在自己手上的一张图上。

那张图是澄州园林区的一部分,西北角上有一处是灰色的,线也不清楚,田言将图拿给沈思思看,又问她:“这一块儿怎么了?”

沈思思伸着脖子看了看,她解释着:“田管事应该知道那一片经常易主,而且靠西北的地方也曾让北漠的人破坏过吧?”

田言点头,这个她知道,上一次来澄州的时候徐延曾告诉过她。

“这一片区域太乱了,都说园林区寸土寸金,可是这一片儿偏偏不是,这一片儿如今是易家的,但是好像易家的人也不怎么打理它,里面有些乱墙互相穿插着,有时候一间破败的房间里还有一道拆了一半儿的墙,又杂又乱,也无人居住,里面像个迷宫一样,车马行的人有的进去了出不来,有的在里面量的数据是重复的,左右这一块儿也没有人,所以这一块便划上了灰色的线条,暂时不做。”沈思思又道。

田言想起了自己当初在澄州被那几个东瀛浪人劫持的时候,她挑了马车帘子问目奴:“这一片儿就是当年那几间房吧?”

田言问的隐晦,沈思思听不懂,但是目奴听得懂,就听目奴回答:“那几间屋子是那一片的南角儿,因为还有别的事情,崔十将姑娘带出来之后便去忙别的去了,姑娘也没有再注意那一片区域。”

田言眯了眼睛,当年她是没来得及注意,可是现在想想,那一片挺可疑的,不是么?

“阿姐,你在想什么?看上去让你很苦恼的样子?”田忌瞄着田言问了一句。

第425章露面

田言冲田忌摇了摇头,没说话,她的视线又放在了那张图上,沈思思也瞄了瞄田言,她却是识相地没吱声儿,她现在规矩的很,只要田言不主动问她话,她便不多嘴问话。

城中有专门供职方司的人休息的官邸,不过只要来的不是大人物,那边的州丞是不会搭理职方司的人的,这倒也省去了田言的许多麻烦。

小繁去递交文书去了,沈思思在帮着曲木收拾东西,田言换了一身女装,还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准备出门了。

田忌靠在门口等着田言,田言轻轻点了点唇边溢出来的唇脂,敛了自己的纱袖往外走,田忌瞄着她问:“阿姐,你打扮成这样去见谁呀?”

瞧着田忌一幅发现奸情的模样田言便笑了:“我去富春园呀!”

“你去富春园不穿职方司的官服,穿这个?你这哪里是去办公,这明明是去揽客的!”田忌说的分外认真。

目奴在后面垂着脑袋不说话,肩膀却是抖了两抖,田言白了田忌一眼道:“一会儿你就知道缘由了。”

田忌依然瞄着田言,脸上一幅怀疑的表情,只是不再多话了。

目奴租了一辆马车,因为以田言这幅打扮去富春园,坐职方司的车的确不大合适。

富春园就在淋春园的南边,两个园子还有一部分是交插的,而富春园就是易家的园区。

这一次出门田言没有带沈思思,沈思思看到了田言出门,不过她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的些失落的神情,她依然是在帮着曲木收拾着大小物件儿。

目奴赶着马车往富春园的方向去,马车里自然就坐着田言与田忌这姐弟俩,田言耳边红宝石的坠子随着马车的节奏晃啊晃的,映的她的侧颈格外的漂亮。

现在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田言这才从袖子里抽出来了一封书信递给了田忌,田忌狐疑地看看田言,低头看信。

如今田言可不再是像以前那样默默无闻的了,现在易家的人也知道了她的存在,尤其是她入了田家的族谱之后。而那天在职方司,沈弈星给她的书信就是易家的人让小繁捎回来的,说是有人在澄州的浮春园遇到了田言,还送了她钗环首饰。

“浮春园是……”田忌挑眉看田言。

“妓乐坊,说的通俗点儿,就是青楼。”田言笑眯眯的,好像这事儿与她无关似的。

田忌将书信一合,他淡淡地道:“杨易。”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总不会是田词吧?她从伯远侯府到上京大书院的路走一半儿都睡了,他还能撑着身子来澄州?不过我倒是奇怪了,杨易从东瀛回来没有与徐轼打招呼?他是偷偷回来的?而且在外面用的名字是我的名字?为什么别人会将他认作是我?他又在扮女装?这是恶作剧?还是他有别的用心?”

田言问了一大串话,田忌不慌不忙地将信折好,又送到了田言的手里,他轻声道:“他的目的之一肯定是要阿姐你来澄州,他一个大男人,扮成女人的样子,还用阿姐你的名字,这已经不是脸面不脸面的问题了。”

“听闻,浮春园就在富春园的东南角上,这里北面就是肃州,西面是青州,这里的胡姬可比上京的多多了去了,而那个浮春园在这里的地位也很是特殊。”田言挑眉。

“所以,阿姐是直接要去浮春园?”田忌了然了。

“自然,我不穿官服是进不了富春园的,这里是人家的私有宅园,哪怕是有职方司的文书还要经过人家主人家的同意,可是浮春园便不一样了,那种地方,只要带够了大钱,谁都能去的。”田言笑眯眯的。

田忌抿着嘴不说话了,这下儿他明白了,他阿姐是去挑事儿去了,他见过他阿姐打架,狠的一比,虽说比不上卫兰,可是常人也是打不过她的,事实上她不大出手的原因是因为她身边有一大帮帮她出手的人。

“阿姐……如果你在浮春园和人家动起手来了,我能不能先躲到一边去?我向来干的是脑力活儿,这体力活儿,不大适合我。”明明是认怂的话,却是被田忌说的分外上档次。

田言的眼白一翻,她反问田忌:“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去打架了?我就是去露个脸,好让别人知道,这个浮春园里是有两个田姑娘的!杨易居然用我的名字……你说我还躲藏个什么劲儿?我当然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浮春园!”

田忌挺直了身子,他一本正经道:“嗯,虽说阿姐你的心情我不怎么理解,但是阿姐你打架厉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你四伯父家目前成长成人的就你阿弟我一个,我还是那句话,到了浮春园,万一阿姐动起手来,我能不能先躲躲?”

田言垂了眼皮子看田忌,田忌还歪着脑袋冲她眯着眼睛笑了笑,一幅讨好的样子。

好半天,田言咬着牙问:“你是不是男人?”

田忌一身正气:“我不是,我还是个孩子。”

目奴的肩膀又抖了两抖,田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一会儿她才笑笑道:“可以,一会儿,你躲着。”

“好……那到了浮春园我就不下车了,我在马车上等着阿姐。”田忌笑得春风和煦。

田言眯了眼睛,她伸手拧了田忌的耳朵,田忌挺直的身子立刻塌了:“你在车上就安全了?不怕人家追出来打?人家是瞎的?不认识我的马车?”

“黑田不是在暗处么!他会保护我的呀!”田忌伸手去捂耳朵了。

“他在暗处保护的是我!他当然也要悄悄跟进浮春园!马车上只会有你一个人!人家来找你的时候,马都不会看你一眼!”田言恨恨的。

田忌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才道:“那我还是跟进去吧……”

田言松了手,她收了自己的袖子从腰间摸出来了小镜子,她恨恨地瞪了田忌一眼,转眼去检查自己的妆容去了。

田忌揉着自己的耳朵小声道:“一会儿打架也会乱,这会儿收拾个什么劲儿……”

第426章搞事

田言扭头看田忌,田忌忙缩了缩脖子,田言笑笑道:“你怎么就非得认为我会打架?再说了,不管一会儿打不打架,你姐姐我的出场就是要炫!我要晃瞎他们的狗眼!”

听着田言这用词儿,田忌知道自己这是把自己的阿姐气到了。

而当马车行到浮春园的入口时,田言已经冷静了下来。

浮云悬门边上,一个老仆在扫着落叶,目奴将马车停下了,田言与田忌一前一后下了马车,田言自然而然地挽上了田忌的胳膊,田忌却是僵着身子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扫地的老仆瞄了他们一眼,接着垂头扫自己的地。

进了门之后田言接着往前走,她这是第一次来浮春园,她并不知道怎么走,这个时候她只希望快些有人发现自己。

浮春园是个取悦男人的地方,可它迎接的也是少数的贵客,所以这里就像淋春园当时的那个客栈一样,人极少,进来是需要贴子的,人家不做常人的生意,只做贵人的生意。

里面开着些月季,不过再过一阵子这些月季也就开不了了,这里的天气好像比上京的还要冷上一些。

远远的,一个紫色长裙的少女往这边来了,她冲着田言笑笑,可很快,那位少女的脚步停下了,脸上的笑也变了味道。

就像是,她本来是过来向熟人打招呼的,可是走近了才发现,这不是她的熟人,只是与她的熟人长得相像的陌生人。

“这位姑娘与公子是怎么进来的?可是有贴子?没有贴子的话,咱们这里的人手可是没有办法接待贵客的。”紫色长裙的女子笑笑。

田言耷拉着眼皮子冷笑:“看来只是门口那位扫地的老仆眼神不好,你这也不是认得出我与你们这里的那位田姑娘不是同一个人么?”

那紫色长裙的女子的笑便又客气了几分:“可,能相像成这样,怕姑娘是我家田姑娘的同胞姐妹吧?我家田姑娘的确说起过,她有一个妹妹。”

“你们家的田姑娘叫什么?不会是叫田易吧?”田言挑了挑眉尖。

紫衣姑娘便笑着不说话了,她又不是看不出来,这位田姑娘可是来者不善啊。

“姑娘进去喝杯茶吧?田姑娘不在,我差人寻她去。”紫衣姑娘还是客客气气的,这为贵人服务的人员素质就是好。

“不必了,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去找他好了。”看着紫衣姑娘从头到尾都是礼数周全,田言也不好再冷言冷语。

只是,紫衣姑娘为难了,她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她去了高家,在富春园的西面,离这里不远。”

田言拧了拧眉,她转了身就走,紫衣姑娘叫了她一声:“哎,姑娘你要去找她么?我看姑娘的心情不大好,不如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吧,高家也是有权有势的,咱们可惹不起啊。”

田忌憋不住了,他将田言腰上的腰牌一抽,在紫衣姑娘面前晃了晃:“腾龙密谍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紫衣姑娘看到腾龙密谍的令牌并不怯,只是脸上出现了些担忧,好像她预见到了这位姑娘去高家找事儿去了。

田言也瞪了那紫衣姑娘一眼,这浮春园能在这里做贵人的生意,她就不信那浮春园的老板没有靠山,既然是有靠山的,那自然要消息灵通,上下打点,这样一来么,他绝对是知道是有两个田姑娘的;既然他知道,再任由那个假的败坏自己的名声,那显得他们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他难道不知道她田言是定方侯府的人?而且马上就要成为定方侯府的女主人了?

紫衣姑娘再没有多话,她看着田言远去,转了身就往里面跑,而田言与田忌出来时,那扫地的老仆又看了他们一眼,依然是接着扫自己的地。

“高家?穿两个院子就是了,咱们不用坐马车了,直接走着去。”田言瞄了目奴一眼,目奴的十指举到胸前动了动,好像她马上就要打一架,十分兴奋似的。

这下田言也不挽着田忌了,她迈着车马行出差的步子,田忌跟在她身后都是小跑着的,而等着她们穿过了一个种满竹子的小院时,有人叫住了她。

“田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你可是天天有约呀,见到你不会客的时候可真是少啊!”

寻着声音望去,田言看到已是一片残叶的荷花池对面走来了一个发带上镶着墨玉的公子,那公子见到她十分惊喜,他提了自己的衣摆就往这里跑了来,田言便站在这里冷眼看着他。

那公子跑到了田言的跟前,他看她眼神不大对,他脸上的笑也就变得尴尬了起来:“田……田姑娘?你和平时好像不大一样啊……”

“平时的田姑娘是什么样子的?”田言问那公子。

那公子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他甚至还有些慌张地道:“怎么声音也变了……”

“田言!”

另一边,又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田言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去寻,见一个白衣公子跑来了,他额角上渗着汗珠,胸口也一起一伏的,他奔到田言的面前先是看了看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又惊恐地叫了一声:“雪濯!你怎么肯出门了!怪事啊!”

白衣公子没搭理那公子,他向田言伸出了手,手上还捧着一块丝帕:“把这个戴上,我听我家的小子说你从官邸直奔向了这里,我忙追来了。”

田言瞄了那白衣公子一眼,明白他是谁了——易雪濯,自己的表哥。

田言本来想先发作一下这位眼前的公子的,看样子是易雪濯怕自己惹事才追来的,他想的倒是周到,还给自己带来了面纱,让田言意外的,那面纱也是翠红色的。

田言长舒了一口气,易雪濯见她不接面纱,不由问:“不解气?这里又不是上京,从表哥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怎么,还想在这里寻高家人的麻烦?你不是刚刚定亲?要不要脸面了?”

田言抽了易雪濯手上的丝帕往脸上戴去,目奴伸手帮她将夹子夹好了。

第427章好事

“哦哦,你是田姑娘的妹妹吧!”那位公子也反应过来了。

田言看都没有看那公子一眼,直接着带着目奴往前走,易雪濯看她还是往高家的方向去了,他立刻着了急:“你不跟我回易家?”

“回易家做什么?”田言白了易雪濯一眼,抬腿前去。

易雪濯伸手就要拉田言,田忌忙拦下了易雪濯:“表哥,我阿姐打人很疼的……”

易雪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田忌,他匆忙地向田忌作了一礼问:“你是……阿忌?”

田忌裂开嘴笑了笑。

“她……”

“不想挨打就和我站在一起。”

田忌冲易雪濯抿着嘴笑,易雪濯看田忌的眼神突然有些惊恐,他忙扭头去看田言,却是见她已经走远了,他也顾不得自己易家长子的身架了,他忙冲田言喊着:“表妹!高家的人得罪不得!”

易雪濯想去追田言,田忌却半挂在他身上让他走起路来都左脚浅右脚深的,而那位被忽视的公子动了动眸子,突然兴奋道:“啊呀!高家要出大事儿了呀!我得去看看!”

田言早就风风火火地穿过院子到了高家园子的门口,她站在门口看了看浮云悬门上的字,见上面的牌匾上写着:畅春园。

田言抬脚往里面走,目奴小碎步在后面跟着,这才刚刚进了园子田言就遇到了一个茶着茶蛊往匆匆而过的婢子,那婢子看了田言一眼,田言撩了一下自己的面纱。

那婢子向田言弯了弯腰,她准备往前走的,却又转过身来问:“哎?田姑娘,您什么时候出去的?”

田言没理会她,只是带着目奴往那婢子身后的小路去了,那婢子还一脸茫然地看着田言的背影,不明所已。

这园子里的花都落败了,树上的叶子还残留着少许,窗台那边有一缕淡烟飘了出来,伴随着青烟往外面飘出来的还有一串女子的笑声。

田言嘴角一扬,带着目奴往那边去了。

这屋子的门口并没有婢子守着,田言越是往前走,那男女欢笑的声音也越来越近,直到田言进了外屋里,目奴上前紧走几步先帮她打了里屋的帘子,一时间里,屋子里的男女欢笑之声戛然而止。

田言站在珠帘处浅浅地扬着嘴角。

里屋的桌子边上,一位束发的公子哥正坐在椅子之上,一个与田言模样有八分相似的女子便骑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个人交汇之处有些污渍,衣衫也乱七八糟的,田言不由挑眉,她就喜欢坏人家的好事。

女子先看到了田言,不过她的脸上却是没有过多的意外,她只是那样看着她,笑而不语。

到是那公子,他扭头看了田言一眼,一时他慌张起来,他身上的女子却是勒紧了他的脖子轻声道:“慌什么,那是我妹妹。”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她一开口,田言的怒火也就起来了,她迈开大步子往里屋里去,不等这对男女有所动作,她抬腿踹向了椅子背,椅子往前一翻,连带着那公子姑娘一起扣在了桌了旁边。

女人还好,就只“哎哟”了一声,男人却突然惨叫了起来:“啊!啊——我的家伙拾儿!”

女人立刻去扶那公子,那公子却又叫着:“别!别动我!只叫府医来!我疼疼疼!”

田言往珠帘边的屏风一靠,看戏。

随即易雪濯匆匆地赶来了,他直冲进屋子里,可刚刚到了珠帘旁边又立刻转身用袖子掩了自己的脸,田言的眼角瞄了他一眼,见他耳朵根子都红了,田言轻轻“切”了一声,接着靠在那里不动。

田忌也进了屋子里,他进去看了看这情景,他不由啧啧道:“怕是折了吧……”

蹲在地上的女人受不了那公子的惨叫了,她伸手在他后脖子上一砍,那公子的声音一止,头也栽在了地上。

田忌怔怔地看着这个女子,女子也不顾自己的衣衫,她伸着手在男人的身下摸了一会儿,又缩回手拍了拍,冲门边吓傻了的婢子道:“把公子扶到塌上去,公子无大碍。”

门口的婢子猛地反应过来,忙进去扶自家公子去了。

女子也终于站起了身,她不动声色地整理着自己衣领,眼神直瞄向田言。

田言才不管这里是不是高家的地盘,她挑了挑眉问那女人:“是不是杨易?”

那女人应了一声:“是。”

“你这是找到初种了?杨曼想要的那个?”田言又问。

“你姨祖母赏我的,怎么了?”杨易又道。

“不怎么。”田言表面波澜不惊的,心里却是波涛汹涌——所以杨易根本就是与杨曼一样的人,只是她以前没有这个概念,也所以,看来他与杨曼并不是一路人,要不然他变了,杨曼却是不知道?

“这里说话不方便呀,不如去浮春园?”杨易好像就盼着田言来呢,而她坏了她的好事,她也不大生气,好像那是因为她等田言等的无聊了,随便找个乐子解闷儿一样。

田言抬脚往外走,易雪濯伸直了胳膊拦下了她:“不许去浮春园!有事儿去易家说话!”

“哦?易公子这个时候不嫌弃我了?”杨易抖了抖眉峰。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只是因你用田言的名字觉的你用心不良而已!”易雪濯还在用另一只袖子掩着自己的脸。

田言吐出一口气,杨易的表情她从始至终看在眼里,她怎么会猜不到她根本就是“别有用心”呢,就是这个易雪濯,磨磨唧唧的。

“我说,你打算用袖子掩着你的脸到什么时候?你不带路,我们怎么知道易家怎么走?”田言也不叫表哥,只管这样数落他。

易雪濯终于将袖子放下了,他瞪了田言一眼,抬脚往外走。

刚刚追过来的那位公子差点儿与易雪濯撞了个满怀,易雪濯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往前去了。

田言与杨易跟在后面,田忌走在最后面,就听那位追过来的公子暗暗道:“呀,我这是来晚了……”

富春园并不是指一处园子,而是指易家所有园子的统称,可能淋春园的一角也是富春园。

第428章不透

出了畅春园往富春园的方向去,易雪濯一句话也没说,不过他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了,他耳朵上的红晕也慢慢散去了,他的眸子时不时紧急颤两下,像是在考虑什么让他头痛又紧张的事情。

杨易挺着胸膛跟在易雪濯的后面,易雪濯微微侧头,见紧跟着自己的是杨易而不是田言时,他不由快走几步拉开了与杨易的距离,杨易只顾着打量着田言,倒是没有在意易雪濯的反应。

富春园的门口种着一丛紫色的小花,田言叫不上名字来,她的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尤其是动完手之后,她几乎都不生气了,她知道杨易在打量着自己,她也不看她,任由她打量,现在她更在意的是,杨易去甲腓到底见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儿。

易雪濯停在了富春园那一丛紫色的小花儿旁,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是直接从书院跑过来的,我娘只知道你们要过来,却是不知道你们是今天到的,我先去通报一声,你们……你们在这儿老实呆着,莫要生事!”

田言没搭理易雪濯,杨易也没搭理易雪濯,这让易雪濯突然尴尬了,倒是田忌忙作了礼道:“由劳表哥了。”

易雪濯抿着嘴看了看田言,那表情似是在说——你这眼里好像没有我这个表哥呀……

田忌碰了碰田言,田言回过神来看田忌,田忌往易雪濯那边扫了一眼,田言立刻会意,她冲易雪濯笑笑道:“真是失礼了,我刚才想别的事情来着。”

易雪濯垂下眼皮,脸上不冷不暖,好像他勉强接受了田言的说辞,他转身往里面去,田言与杨易就等着在门口。

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不远处还窜过来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就是刚才那位看热闹的公子,不过他不敢靠近这里,只是远远地看着,极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他也没有看多久,因为很快便有一个婢女出来将田言等人迎了进去。

易雪濯的母亲是田家那对双胞胎姐妹中的姐姐,也就是田秋色,说起来这还是田言第一次见自己的二姑母,她和田秋茵相处的久了依然会将田秋茵的性格往田秋色的身上套,只是,她想错了。

在她看到田秋色那一双画着浓妆的眉眼时,她心里对田秋色的好感便去了三成。就好像田家的长辈在生长子长女时,把自己好的东西都用光了,后面的兄弟姐妹不论相貌还是修养,就跟不是亲生的似的。

田秋色坐在客堂的正座上,易雪濯笔直地站在她下面,田言带着田忌进去了,杨易却是没动,在她看来,里面那个女人与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来,是因为田言不让她去别的地方。

田言弯身行礼,田忌在田言身后也规矩地行李,座上的田秋色一动不动,甚至抬起手支起了下巴:“哦,这位就是小弟的女儿啊?姿色果然出众,只是看着不像是中原人士啊。”

田秋色也没说让田言和田忌坐,虽说易雪濯在拼命向自己的母亲使眼色,可田秋色就跟没看到似的。

田言也不知道田秋色这是怎么个意思,她只笑笑:“出来的匆忙,半路上遇到了易公子,我与田忌礼数不周,职方司还有要事未完,田言便先带田忌回官邸了,改日再来拜访易夫人。”

“呦,你怎么这么生分?”明明田秋色也没拿田言当亲戚看。

“没有长辈的帖子,田言不敢造次,就此告辞。”田言这次连礼都没作,她转身往外面走,田忌干脆利索地跟上。

易雪濯想挽留来着,他看着自己还高高坐在座上的母亲,却是一甩袖子也转身离开了。

而田秋色,她好像不大在意这些人,她还是自顾自地喝着茶水,气定神闲。

出了富春园,田言将易雪濯给自己的面纱收在看袖子里,她摸不清楚田秋色是怎么想的,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她不待见易雪濯的理由,这个面纱还要等她找个合适的机会还给易雪濯。

田忌紧走几步跟上了田言,他压低了声音问:“这二姑母对我们的态度怎么会如此?如果二姑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大姑母不会不提醒咱们的。”

田言摇了摇头:“这个我哪里知道?而且大姑母对二姑母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她们未出嫁之前,站在她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人是会变的。”

田忌垂下了眸子没有再说什么。

“那么,这下可以去浮春园了吧?我就不信你没有话要问我。”一直默不作声的杨易开口了。

田言猛地想起杨易来,她叹了口气道:“自然要去你哪里,咱们交换一下情报,顺便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败坏我的名声,老娘可是刚刚和侯爷定了亲!”

“不好意思了,自从从海上回来,我这消息可是闭塞的很呐!若是我知道你这边的情况,或许我会换一种方式做事。”杨易也叹道。

田言从来不拿杨易当敌人看,杨易也不曾敌对过田言,她们两个还算得上是有些血缘关系,生气归生气,交情归交情。

浮春园的门口上,那个紫衣女子早就在那里等着了,好像她知道这两个人晚一些会过来一样。

杨易进了园子,她吩咐着那姑娘:“取些好的茶粉来,果子牛肉也上一些,再来一些果糖。”

紫衣女子应了一声,她多看了田言一眼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杨易扭头看田言:“过来坐吧,顺便再提醒你一句,咱们可是得罪了高家的那位公子了,想来你办完事情就走了,这边的烂摊子恐怕就要我自己收拾了。”

“哦,这不是应该的?”田言斜了杨易一眼。

杨易想想,好像是自己先找的事儿,她挑挑眉,穿着小花园往里面去。

天气一凉,下人们将原来冷色的窗纱也换上了暖色的,香炉里一缕青烟飘出了窗外,杨易进了屋子,他往软塌那边去,田言也往那边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田忌犹豫了一下,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第429章交换

田言回头看田忌,田忌伸着脑袋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又冲田言笑笑:“我进去不合适吧?”

屋子里传来了杨易的声音:“怎么不合适,这里本来就是用来招待公子们的,我猜着你也对里面也挺好奇的吧?想进来就进来吧,还说些客气话作什么。”

田忌扯扯嘴角显得万分尴尬,田言碰了碰田忌,示意他往里面走,嘴上还提醒着他:“你不想知道她的秘密了?”

田忌想了想,他确实是想进去,他长这么大还没来过青楼呢,而且他确实是想知道田言与杨易之间的事情,她们顶多是一个妈生的,还不是一个爹,长这么像,太有问题了。

雕花的屏风那边透出来了杨易的身影,她已经脱了衣裳,还将一衣轻纱往上一挑,搭上了屏风,田忌惊恐地往那边看了看,不由脸红了。

刚才那位紫衣姑娘已经上来了果点,杨易正在那边梳妆,田言先在这边坐下了,与那紫衣女子说话。

“姑娘怎么称呼?”田言笑笑。

“姑娘叫奴婢杨彩便好。”那紫衣姑娘也笑。

田言歪着脑袋冲田忌解释:“既然姓杨,那应该就是蛮山的人了,可你们怎么会来这浮春园,蛮山的人知道你们在这里开青楼么?你们哪里来的钱置办这些东西?”

杨彩扭头看了看那边的杨易,她正往头上戴钗子,她扭过头来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也是身不由已,她行事不喜欢高调的,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引姑娘你来,我们从海上回来本来打算直奔蛮山的,可是在北山口上遇到了阿史那应人。”

听杨彩这么说,田言伸出双手准备搓脸,可是在她的手刚刚挨上自己的脸上,她又意识自己的脸上有妆,她又生生将手放了回去,她冲杨彩道:“我明白了,你一提他的名字我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杨易扶着自己的头发往这边来,她坐在了田言的对面,田言以前就觉得她举止优雅,在她变成一个女人之后,她的一举一动,竟也是毫无违和感。

“他知道我去了哪里,也知道我做了什么,他就是在北山口专门等着我的,你说我们被幽禁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什么信息也不能传递,还好,我还有这张与你相似的脸,他好像在这方面也不大管我,也幸好,这里有钱人多,我不这么干,怎么办?”杨易淡淡地道。

“你……”

“我见到娘了,初种就她给的,我见到她时……她已经不行了,后来你也收到了她过世的消息吧?”

杨易说完便一直盯着田言看,田言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因为黄四娘说起来是她的娘,也不是她的娘,她没见过她,脑子里没有半点她的印象,让她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好像都有些勉强。

“你与她不熟,我能理解,我是在问你别的事情,不是你应该不应该为她伤心的事情。”杨易轻声道。

田言只好问:“你要我来,我也来了,你要我做什么?”

杨易笑笑:“你来做什么了?”

“更新职方司的图纸啊。”田言想也没想就回答。

杨易点着头道:“对,你上一次来这里与这一次来这里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看看这里的每一寸地方,哪家有权有势的不配合的,我尽全力帮你。”

田言看了杨易一会儿,她身子往前倾了倾问:“你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些?”

“我在回来的时候听阿史那无意间提起,我的父亲在这里留下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可留在哪里了,我也没清楚,我猜着我父亲与徐音等人也有来往,不过这只是猜想,我也没有证据。”杨易垂下了眼脸。

田忌瞄了瞄田言,田言看他有话说便示意他不必拘束,田忌便也问杨易:“你知道杨曼么?”

“听说过,没有亲眼见过。”杨易坦白。

“你和她是一样的人?”田言也问,她早就想问了。

“是。”杨易继续坦白。

田言扭了头看了看窗子外面,她轻声道:“事实上,在我看来这一片园林区也乱的很,摸清楚的话,恐怕不容易。”

“你尽力而为就可以了,我也没有强迫你什么。”杨易笑笑。

田言也笑:“那,你能和我说说你在东瀛的事情么?”

杨易叹了口气,她扭头看向了杨彩,杨彩轻声回应着:“我家公子……姑娘过去了便立刻被人软禁了起来,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她黄四娘没了,让她去看一眼,初种是我们在回来时一个叫丰臣秀典的人给的。”

丰臣秀典……

他都有初种,那他还去找徐音做什么?徐音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比初种还要紧要的东西?

“是不是有一种徐音他们不带我们玩儿的感觉?什么事情他们自己藏着掖着,并不想让我们知道。”杨易出声儿。

田言的眸子动了动,她问:“且不说那个,我是可以随意来浮春园的吧?”

“当然可以。”杨易道。

“这里有阿史那的人么?”

“有,不多,不过他们不限制我,也算不上监视。”

这个就让田言更不懂了,阿史那好像算准了杨易会去东瀛,又算准了他会得到初种,还算准了他会用自己这张脸引她田言过来,所以说阿史那的目的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她而不是杨易?

“你说你去东瀛阿史那知道吗?”田言瞄向了杨易。

“我认为他是知道的,他的手伸的很长的。”杨易拧了拧眉头。

“他们这些长辈们在玩儿什么?咱们也没个头绪,只能隔岸观火啊,要命的是哪天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我们自己都察觉不了。”田言轻轻吐出一口气。

田忌也拧了眉心,田言的处境好像一直很敏感,她好像一直平平静静的,又好像一直处于风暴之中,这两者的区别就是看对手动没动。他自然也知道阿史那应人,所有人包括他田忌都以为是皇上疯了才放他回北漠。

田言也支着下巴不说话了,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430章打算

从浮春园出来时,日头已经西沉了,沈思思就在官邸门口等着田言他们,看到他们回来,她立刻兴奋的过去迎接了。

沈思思想问田言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又怕她嫌弃自己多嘴,便除了问候的话什么也不说,田言感觉这样不好,怎么说沈思思也是跟着自己出来干活的,若是什么也不让她知道,恐怕她连干活的重点在哪里都不清楚,所以,她多多少少得向她透露些。

“饭菜都备好了,只盼着你们回来呢!”沈思思笑着。

田言边往里面去边道:“其实出门那会儿不带你是有原因的,我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在这边惹是生非,我本来是找她算账去的,家丑不可外扬嘛,就没让你跟着。”

田言主动和自己解释,这让沈思思也很意外,她更多的是受宠若惊,而田言这样说了之后她心里就轻松了,也不再感觉是田言总提防着自己了。

沈思思想了想问田言:“那,管事你见到易家的人了?”

田言无力地点头:“见是见到了,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难道是易家的人不好相处?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易家和其他地方上的大家族一样,清高的要紧,还不屑入仕,堂哥他们家以前也不怎么和易家的人来往的!”沈思思解释着。

这倒叫田言也惊讶了。

什么叫做“不屑入仕”呀?如果是像沈思思说的这样,他们看不起做官的,那干嘛让自己家的孩子去职方司?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思思,这是个什么说法?”田言歪了脑袋。

沈思思努着嘴摇头:“这个我也就不知道了,管事你不是去过易家了么?就没有看出些门道来?”

她能看出什么门道?易雪濯是怕她惹事才追了过去,可当易雪濯把他们领到富春园时,田秋色的态度又很冷漠,再加上田言本来也没有在那个时候拜访易家,她也怕尴尬才立刻出来了。

“那个?他们长年在这里住吗?我记得惜若的姑母廖夫人只是有事才过来,平日里是不住在这里的。”田言看看沈思思又看向了田忌。

“易家本来就是澄州的,园林离他们易家的府邸也近,时常来这里,或者干脆长住这里也没有问题吧?这里地势高,他们那些有钱人就喜欢这种风水好的地方,别人只是离得远,才不能长住而已吧!”沈思思解释着。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用过了饭田言回了自己屋子里,目奴打了洗脚水给田言按着脚心,田言垂头看目奴:“黑田他们在盯着浮春园吧?”

目奴轻轻点头。

“叫他们小心一些,千万别和阿史那的人对上了,还有啊,派人给侯爷传信,要加急的,我的章要派上用场上了。”田言挑眉。

目奴抬头看田言,她轻声道:“在属下看来,姑娘还是不要管杨易的事的好,咱们来的时候顶多想到了会与易家的人有来往,没想到这里还有阿史那的人,只怕姑娘无力应对啊。”

田言使劲儿地点头:“那当然了,我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了,可是我也不敢跑啊!万一我一跑,有人追我怎么办?我又不是一个人,拖着这么一个量车队伍,我走都走不掉。”

“那姑娘就装傻,剩下的交给属下们去做,侯爷的人行动向来利索,会很快过来支持姑娘的。”目奴又道。

田言点着头,表示自己赞同目奴。

入夜的时候杨彩来了,她一身夜行衣,轻手轻脚地钻进了田言的外屋里。

田言往外屋里看时,见她正和目奴说话,目奴引着她往里屋来,田言收了收自己手边的图纸。

“杨彩见过姑娘。”杨彩弯身行礼。

“不必多礼,杨姑娘可是有要紧事?”田言问。

杨彩从自己袖子里抽出来一个小小的卷轴交给了目奴,目奴伸手接了又在田言的面前展开,田言瞧着那张图抖了抖眉尖。

那是富春园西北角上那一片混乱区域的放大图,上面标的线很密,很杂,还有重合的。

杨彩小声道:“姑娘,我家姑娘说了,姑娘若是找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便悄悄带走,不必吱会她。”

田言抬头看杨彩,她却只是浅浅地笑着,田言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感觉杨易误会她的意思了,她可不是想和杨易一起对付阿史那,她找杨易纯粹是因为她在用自己的名字在浮春园和那些公子哥来往,可是这种话,她要怎么和杨彩说?

目奴看出了田言窘迫,她冲杨彩笑笑道:“杨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彩看了看田言,田言冲她点了点头,杨彩跟着目奴往外屋里去了。

田言望着珠帘那边的杨彩与目奴,她听不到她们说话,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她可不敢夸大揽下杨易的事情。

没过一会儿杨彩离开了,目奴又挑了珠帘进来了。

田言立刻问她:“你和杨彩把话说清楚了?”

“那当然,她当什么人都可以把姑娘你当枪使啊?这根本不在姑娘办事的范畴之内,阿史那的一举一动腾龙密谍全看在眼里呢,他们当皇上是看不见的?”目奴轻声道。

这样一来,田言也松了一口气,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那,我们还去不去那个角儿上?”

“当然要去,姑娘不是做图来了么?”目奴笑的狡黠。

田言暂时把易家放在了一边,不过易雪濯好像一直在惦记着她呢,第二天她正在梳妆时,易雪濯便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书童。

田忌往田言这边来,他看到了走廊下的易雪濯,他竟是下意识躲了,这个时候沈思思也过来与田言会和了,她瞧着田忌躲在柱子后面便碰了碰他,田忌回头看了看沈思思,示意她先不要出声。

沈思思往前面看了看,她当然也看到了易雪濯,她轻声问:“那不是易家的公子么?来找田管事的吧?他也不是你的表哥么?你在这儿躲着他是怎么个意思?不打算上前行礼呀?”

第431章目的

“行什么礼,先看看再说,别吱声儿,小心惊动了那边的人。”田忌压低了声音。

沈思思向来通透,田忌既然这么说,那就证明他们第一次去易家时有些不愉快,沈思思闭了嘴老老实实地在田忌身后站着,眼看那边田言从屋子里出来了。

目奴挽了一把窗纱,田言出来便看到了等着她的易雪濯,她抿着嘴,心里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她又不想为难易雪濯,所以只能引着易雪濯往会客厅那边去。

田忌躲了躲,沈思思便跟着他躲了躲,直到田言和易雪濯走远,田忌才从柱子后面转出来。

“怎么?你不打算跟过去?”沈思思问田忌。

“自然要过去,只是不能和他们撞在一起,话说你躲在我身后做什么?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过去呀,易雪濯又不认识你。”田忌淡淡的。

他这么说让沈思思感觉田忌不想带自己一起玩儿一样,她默不作声的追着田言去了,田忌还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的会客厅里,易雪濯没有着急坐下,他向田言施了一礼,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昨日失礼了,我母亲平时不是那般的。”

田言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想,她什么样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没带田家的贴子,也没带沈家的贴子,本来过去就显得唐突,你非让我过去,我过去做什么?连个礼品都没带,人家脸色不好不正常嘛?

“我过来还是以公事为主,拜访易家我也要有个长辈引着,昨天也是你太着急了。”田言只能对着易雪濯客客气气的。

易雪濯突然没了话,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像是有话对田言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更或者是不好意思开口。

田言示意易雪濯坐,目奴端来了茶汤,易雪濯下意识地捧了,有些心不在焉的。

“表哥是怎么了?昨天急着找我,今天又一大早来等我,虽说我是个小官儿,不过职方司与官场是不一样的,这边不管大官儿小官儿,都要往外跑,都要出外差,在司里就埋头画图,在外面跟着车马行颠簸,弈星表哥的信里也应该对雪濯表哥你提及过我的性子,所以雪濯表哥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哪怕是难听的话,也没关系。”

田言往一旁坐了,她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门口过来的沈思思,她扭头看了看目奴,目奴会意往门边去了。

沈思思站在门口没动,看到目奴过来,她忙问:“我过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那我先去曲木那里了。”

“沈姑娘不碍事,沈姑娘可去屏风后面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姑娘与易公子说完话再与姑娘说公事,另,田忌公子呢?”目奴问。

沈思思放下心来,刚才因田忌而郁结的情绪也散去了大半儿,她瞄了屋子里的人一眼,轻声道:“田忌好像不大喜欢这位易公子,刚才田管事出来迎着易公子的时候他就躲着,这会儿也不打算过来。”

目奴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屋子里,易雪濯还在发呆,田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她最看不得易雪濯这种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考虑好半天的人,她实在是不想耽误这个时间,如果不是给易雪濯面子,她这个时候就拿出图来研究了。

“嗯……小舅舅可是有消息了?”过了好半天,易雪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有,但是不确切。”田言只能这么回答了。

易雪濯扭头看了看屏风后面,田言立刻道:“是我的一个属下,估计是在等车马行的人,表哥若是有要紧的话同我说,不妨与我去书房?”

易雪濯点头,田言起身往外走。

若不是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过来办事,这里一般是极为冷清的,官邸中的建筑也不多,一眼能望透到大门那边,见四周无人,易雪濯往田言那边靠了靠,轻声问:“你可知道浮春园那一帮北漠人是谁放进来的?”

田言放慢了脚步,她想想易雪濯对自己的急切,再想想田秋色对自己的冷漠,她叹了口气道:“怕不是二姑母吧?”

“正是。”易雪濯低声承认。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这样的人不是不可以与北漠人来往么?”田言问。

“打仗归打仗,镖行与商队不是照样往北去么?”易雪濯反问。

所以这就是田秋色与那些人来往的正当理由。

“为什么呀?易家被威胁了?”田言问。

“不是,与那个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来办公差的,我只是想恳求你,若是在富春园里发现了什么东西,万万先让我知道,无论如何,她是你的二姑母,田家与易家都是要脸面的人。”易雪濯拧下了眉心。

原来他的目的是这个。

田言张了张嘴,可发现自己这个时候无论对易雪濯说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合适,她便又闭上了嘴冲易雪濯点了点头。

易雪濯大喜,他冲田言做了个礼道:“我书院那边还有事儿,要先走一步,回头我设小宴请你。”

“不用不用,我和车马行的人在一起,那个太张扬了,你是我表哥,你要我做的事是我应该做的。”田言客客气气的。

易雪濯也没有再与田言多话,再说下去就显得他矫情了,他与田言道了别,带着自己的书童匆匆往外面去了。

田言站在原地看着易雪濯远去的背影发呆,目奴站在了田言的身后,她轻声问:“要不要派人去盯着。”

“盯着他也没用,我看他是个正派人,还是让人看看我那位二姑母在背地里干什么吧。”田言小声嘱咐。

“这件事情也是要上报侯爷的。”目奴也提醒着。

田言回头瞪了目奴一眼:“你是分不清亲疏远离么?我当然是站在侯爷那一边的,如果不是我和田词冒出头儿来了,哪里来的二姑母?笑话,你以为我会向着她?她是谁呀?”

目奴忙垂了头道:“是,是属下多想了,也是属下多嘴了。”

田言没接目奴的话,她又望了一眼易雪濯消失的方向,她感觉自己好像惹上麻烦了。

第432章不懂

送走了易雪濯田言转了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目奴也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田言扭头看看目奴,目奴迎上她的视线等着她开口说话。

“你说易雪濯是不是对我说话的时候很委婉?”田言挑了挑眉心。

目奴动了动眸子,她问:“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目奴没听懂?”

田言叹了口气,她的声音放的更低了:“我的意思是,易雪濯肯定是要向着他娘吧?你看他这么着急找我为的不就是怕他娘有个三长两短么?也就是说,如果他娘做事做了十分,他顶多对我说三分,对不对?”

目奴点了点头:“属下明白姑娘的意思了,属下叫黑田这就去查,如果果真是姑娘想的那样,那易公子可就害了姑娘了。”

“这帮人心眼儿真是坏,明明与我没有什么交情,有了事情便来找我,还要瞒着我真实情况,还好我不是个傻子。”田言眯了眯眼睛。

“那姑娘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目奴问。

“不怎么办,我们先去富春园角儿上,先不管易家与杨易,我们先把我们自己的公事给办了。”田言说着重新往书房那边去了。

沈思思还在屏风后面等着田言,看着她重新过来,她忙站起了身来往这边来了。

“田管事,易公子走了呀?”沈思思笑笑。

“嗯。”田言应了一声。

沈思思想了想,又试探着道:“我真是羡慕田管事,易公子这样主动结交,可见他很是看重田管事,易家在澄州是叫得上名来的,虽说家族里没有人做官,可是在地方上名望高呀,有这样的大家族亲戚,说起来真是脸上有光。”

田言无语地看向了沈思思:“你想什么呢?如果易家的人真是这样的,他们为什么与田家来往的不密切?更是近几年才与沈府有来往?你想多了,越是这种人家,越是冷血无情,你以为他是来结交我的?没有贴子没有书信没有宴席?你也在职方司当了这么多年差了,还没看透人心的凉薄?”

沈思思一怔,她的脸色凝重了些:“原来不是来结交的呀?那就是来给田管事添麻烦的喽?”

田言叹了口气道:“行了,咱们可管不了这些事儿,他再来就找个理由将他打发掉,眼下咱们去那个角儿上看看去,叫上曲木,别人就不必了,咱们今天不一定能把活儿全干了。”

“好,我这就去。”沈思思说着往外面去了。

当田言引着沈思思与曲木往外走时,田忌才跟上。

田言笑着和他开玩笑:“怎么了老弟?你刚才躲哪儿去了?”

田忌面无表情地道:“我和你说真心话,我见这个易雪濯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我看着他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我就更不喜欢他了,他们这些大家族的人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所有的亲戚像是欠他们一样?他们有事别人就得帮他们担着?他们是谁呀?天王老子?”

“哟,咱们家的阿忌也学会说混话了呀?”田言笑笑。

田忌便抿了双唇没有再作声。

曲木驾着量车往富春园去,田言一身男装,她的头发被简单地束在闲顶,她从车里出来坐在了曲木的身边,冲他笑了笑。

曲木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似的,他也冲田言笑了起来:“原来见姑娘,姑娘还是车马行的人,如今却是职方司的人了,姑娘这才叫一步登天呢。”

“这其中的心酸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一步登天呐。”田言苦笑。

曲木便笑笑,表现出一幅她说的有道理来的神情。

“廷牧呢?我感觉好久不见他了呀。”田言又问。

“跟着崔九去了漠北。”曲木答着。

田言轻轻抽了一声气——廷牧不是一直跟着崔九么?崔九是跟着她去了海上,廷牧也是,所以,是他们一起回了中原,崔九又带着廷牧去了漠北?她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

“你等会儿啊,我没有听懂,崔九和廷牧从海上回来之后就去了漠北,你是这个意思吧?”田言问。

“是啊,姑娘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崔九会告诉你的!现在崔九是在帮着郑国夫人做事,可是我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崔九做的事都是与姑娘你有关的,他好像在刻意保护姑娘你,当初他带着廷牧跑去神仙岛时,我也挺纳闷儿的,后来想想,他是担心姑娘你才去了,虽说他是鬼魅的人,可是腾龙密谍的人也不是草包,他完全是多此一举嘛,姑娘身边还能少了保护姑娘的人?”曲木说的漫不经心。

田言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儿了,以前卫兰没有挑破这层关系时,她只拿崔九与集尘是一样的人,卫兰一挑破,她和崔九反而无法见面了,她倒是没有什么,可是她感觉崔九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她是徐延的人,最开始还是她主动撩的徐延,她的心思崔九是知道的,那他还死吊在她这棵树上作什么?现在她和徐延都订亲了,他也应该死了心,为自己着想了吧?

“那……廷牧有没有说去北漠做什么?”田言问曲木。

曲木用小马鞭指挥着马儿拐了弯,他道:“他说他是听崔九的话的,他是崔九的手下,有鬼魅的人传来消息说阿史那在北面的动作越来越大,而且和那个有关系,崔九说他可能是冲着姑娘你来的,他便先带人去了,郑国夫人本来不让他去的,好像郑国夫人对郑大人的死也耿耿于怀的,再加上崔九一劝她,她就答应了。”

还是为了她。

田言坐在曲木身边不说话了。

她想不通崔九是怎么想的。

她喜欢徐延是没错,可是徐延也喜欢她,如果她费了好半天劲对徐延,而徐延还是对她无动于忠的话,那她就会放弃。她是个成年人,她早就失了小孩子那份天真与幼稚,她只爱爱她的人,所以她不懂崔九,他知道自己只喜欢徐延,也和他订了亲,他还在为自己做事,难道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以后?

第433章查看

看着田言不说话了,曲木不由扭脸去看她,他看着田言压着眉,两瓣带着无色唇脂的唇也紧紧闭着,他轻轻笑了笑。

田言抬头看曲木:“你笑什么?”

曲木用小鞭子轻轻点着马屁股,语气淡淡的:“没想到姑娘会为这种事情烦忧。”

“什么事情?”田言有些心虚。

“一只流浪的小猫遇到了收养它的主人,这对于小猫来说,它的人生就已经圆满了,怎么,难道它的主人还要感念它的忠诚与依赖,和它配成对不成?自属下见到姑娘第一面起,属下就知道姑娘与我们这些凡人大有不同,姑娘你可曾想过,你太在意小猫的感受,这对于小猫来说,也是一种枷锁。”曲木摇着头笑。

田言眯着眼睛不说话,她感觉曲木举的这个例子不大恰当,可是她又意识到这里的人是明确被分为三六九等的,除了业务之外,她的好多想法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更或者就像曲木说的,她不应该想这么多,她当好她的主子,她的属下当好她的属下,就说目奴吧,她都占过她多少便宜了,她不喜欢女人,但是她喜欢目奴这个人。

曲木光看田言的表情也知道她想不通这个问题,他不再多话,这些事情本来就是田言自己的事情。

量车很快到了富春园那个角儿上,田言下了车往那边走,目奴紧走两步跟紧在了她的身后。她径直往当初自己被劫持过的地方去,那里好像还是老样子,被崔十推掉的破墙没有人修理,那里杂乱的砖石也还堆在那里。

田言准备往里面去,目奴拦了她一把:“姑娘,属下先进去,您跟在我身后就好。”

田言点点头,落在了目奴的后面。

田忌正好奇打量着这里,沈思思则是毫不犹豫地跟着田言进去了,田言也不避讳,她环视着这一片乱墙冲沈思思道:“我当年就是在这里被劫持的,集尘还中了一刀,那个时候他本来就是身体不好了,应该是我保护他的,差一点儿啊……我那时候身手再好一点儿就好了。”

沈思思不懂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她知道田言这一路都是伴着凶险走来的,她不由笑笑:“田管事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了,田管事可是知道车马行的孟姑娘对集尘一往情深?我与集尘不认识,不过我也见过他几面,是个难得的人,光论起长相来,咱们上京真没几个能比得上他的,只可惜是个下人,孟姑娘一心想着他,可是恐怕她爹是不会成全她的。”

“你也知道孟双喜欢集尘啊?”这倒是挺让田言惊讶的。

“孟姑娘向来是豪爽之人,她又口无遮拦,她的事职方司的人全知道的。”沈思思道。

“集尘待人很好,我刚到世子身边时,只有他真心是帮我的,别人也是拿我当下人一样看。”田言说的漫不经心。

这个沈思思便不说话了,她又不是听不出来,这是田言在感慨当年的事情,她不需要沈思思发表意见。

目奴转了身回了田言身边,曲木也过来了。

曲木看着沈思思与田忌在屋子里瞎转悠,当那边只剩下田言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轻手轻脚地过去,又小声在她耳边道:“当年郑大人呆过的地方,郑国夫人让人填了,还烧了。”

田言会意,她不由回道:“那边离这里不远……”

“姑娘,我们去高处看看,姑娘可随时唤我。”曲木说着,又转身出去了。

田言往前面走,这里明明是一间屋子,可是窗子那边却是一个窄窄的过道,过道的墙也是破的,还有一处塌了,田言从窗子里跳了过去目奴忙扶手揽了一把她的腰。

田言提了提自己的衣服下摆,她看了看这个过道,发现它是穿插在另一间屋子里的,她不由感叹了一句:“我是知道这儿乱,但没想到乱成这样啊,这拆了重修也不是这么一个修法啊。”

“还不是那些年轻气盛的公子哥,他们也在这个上面攀比的,一间屋子一半是这个的,一半是那个的也是有可能的,而且这种事情官府也没法儿管。”后面跟过来的沈思思道。

田言垂头从自己后腰上的书包里掏出来了小卷轴,她将卷轴展开来看,沈思思先是往前凑了凑,见田言不反感她,她这才伸着脖子看过去。

“哎?田管事,这不是这一边的旧图么?职方司好像只有崔院司那里有一本破旧的了,您这里居然有完整的?”沈思思惊讶着。

田言不瞒她,只是道:“这个是从腾龙密谍那里抄来的。”

沈思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最初这里是一片挺整齐的园子的,北漠人来过之后拆过一部分,等北漠人又被赶回北边后这里曾一度没有人要,再后来官府出了一些优惠的文书,这里才开始抢手起来,只是没想到最终被折腾成了这样儿。

“思思,你在这附近看看,我也去高处看看,这里看好像不大方便。”田言笑笑。

“好。”沈思思没多想,只是往另一处去了。

而她一走,田言才将杨易给自己的图拿出来。

目奴凑了上去,田言看着杨易给自己的图,它上面与自己有的这张旧图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的上面用青墨勾出来了一片区域,穿着断墙,穿着过道,隔开走廊,穿插进屋子里,猛一看是挺乱的。

“目奴,咱们沿着这条线走一走,小心些。”田言小声道。

目奴应了一声,她走在前面,田言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那条线就穿着这个小小的过道往侧面延伸去,田言按着上面的标记走,她穿过过道到了一处杂乱无章的屋子里,窗子已经破烂不堪了,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间屋子西面要比东面更破旧一些,就像是东面曾被人刷过又用旧了一样。

穿过了这屋子外面是一个小小的月台,本来月台下面应该是院子的,可是下面却是一个浅浅的地窖,应该是挖了一半不挖了的那种。

第434章惊现

田言绕着那个浅坑往前走,她看着墙角一块染了色的砖宁了眉头,她问目奴:“那里放上一块蓝砖是有什么讲究么?类似于泰山石敢当什么的?”

目奴顺着田言的视线往那边看,她轻声道:“姑娘,那是紫色的。”

田言抿着嘴不说话了,这个好像是她的生理缺陷,她反驳不得。

“砖刻意在灰角上?作标记用的吧?”田言只好道。

“兴许是吧,下面是灰角,上面是染了色的砖,灰角要挖出来才能看到,染了色的砖在上面人一眼就看到了,兴许是别人为了方便识别才将这个灰角上的砖染了色吧。”目奴也道。

“我们接着往前走吧。”田言又看了一眼那图,目奴低头在自己手里的图纸上做了一个标记。

等到田言按照图纸在这里走了一个圈儿时,她已经出了一身汗了。她带着目奴出来往量车上坐了,整理目奴和自己画的线条。

目奴的图纸上多了一个大圈儿,田言手里的图纸上也按照她们走的路在原来的图纸基础上又标了一个大圈儿,而这个大圈儿就是按照他们发现的染了色的砖头为点的。

这几十个点连成了一片区域,可是,染了色的砖是死的,田言与目奴画的图却是不一样。

目奴的是实线与虚线相结和的,她看到蓝色的砖便会标成实线,看到紫色的砖就会标上虚线,而田言的图,一律是标的实线,田言接过了目奴的图,她将她的图与自己的做对比,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些线上有好几处砖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颜色。

“这是什么意思……”田言轻声喃喃着。

“姑娘何不再看看杨易给您的图呢?”目奴提醒着。

田言又翻出来了杨易给自己的图,她对比着这三张图,一时,她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目奴好像也发现了其中的玄妙,她轻声问:“哟,这是个行家,也是个高手啊。”

田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仔仔细细对比过后,这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事实落在她眼里时,她只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三幅图加起来的意思就是,这里原来是有一处大书房的,大书房带着两段不长的走廊的,就在这里,杨易的图上,这个书房与走廊是完整的;然后,有人将书房与走廊拆成了好几部分,一部分往外挪,一部分往里面挪,于是这里便形成了这幅乱糟糟的样子,所以我们看到有的屋子里有断墙,过道里有半个屋子这样的景象;这些移动的部分是用染色的砖作标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些染过色的砖刚好是一个屋角的灰角……”田言轻声道。

“墙可以拆,过道也可拆,但是灰角是不动的,匠人们为了标线在盖房时会往地上打深一段距离,将这段打深的又细又深的坑填上灰,以作标记,称为灰角儿,也省得将来因为尺寸而出现纠纷,可如果这些染了色的砖都占在灰角上,说不定还真不是巧合。”目奴接上了田言的话。

“送我去树上,要高一些的。”田言冲目奴道。

目奴揽着田言上了树,她还帮她将挡着视线的几枝树枝折了下来,田言看了看图,又看向对面乱糟糟的建筑。

那边像是层次鲜明,又像是套中有套,田言捂了自己的一只眼又看向那边,一时,她嘴里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姑娘?”目奴立刻问。

“目奴你捂上自己的一只眼睛看那边。”田言提醒着。

目奴照做了,一时她也惊呼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这一层一层的,要这样才看得清楚!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两只眼睛看不清楚的东西,一只眼睛却能看清楚?姑娘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没想,我就是眼睛疼了,捂上了一只,然后不小心发现了重要的东西!”田言笑笑又去低头看图去了。

原来这图要这样看,她的实线图要减去目奴的虚线图,这里就是被拆分的书房与走廊移动的位置!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将原来的书房与走廊拼起来了。”田言轻声道。

“可是要找的话,还要有一个人在树上做指挥,要不然进去了只会迷路。”目奴又提醒着。

“所以,杨易要我们找的恐怕就是这个,这里面难道有什么东西?”田言猜测着。

目奴换了个位置,她的手却不忘把着田言,生怕她掉下去:“说实在的,如果有人将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儿,那别人恐怕挖空了心思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田言突然看着目奴不说话了,目奴冲田言眨了眨眼问:“怎么了姑娘?”

田言左右看了看,又上下看了看,她压低了声音道:“这里不是夹杂着淋春园的一部分么?这里关过萧海潮的爹!你忘了?”

目奴眯起了眼睛:“姑娘,你说杨易用你的名字在这里揽客,会不会是阿史那逼他的?真正想要你来的不是杨易,而是阿史那……”

“嘘……快别说了,越说我害怕!咱们先回去,将事情报给侯爷,轻举妄动恐怕是会惹上麻烦的。”田言忙道。

“我知道了姑娘。”目奴忙道。

目奴带着田言又从树上下来了,两个人不动声色地往量车那边去,刚好,曲木也在那边,曲木看到田言过来,他笑问:“姑娘,这里太乱了,我也没看出什么来,咱们要人进去,还是先回去准备准备?”

“先回去吧,这么乱,图也没法画。”田言也笑笑。

“好,那我去叫兄弟们回来。”曲木说着,他冲不远处吹了一声哨子,车马行的人开始往这边聚集了。

趁着曲木收拾量车的时候目奴还问田言:“姑娘,你是怎么想到换一种方式看那些建筑的?”

“不是说了是撞上了么,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人家用的4d的效果来藏东西。”田言轻声解释。

“4d?什么是4d呀姑娘?”目奴又问,她又从田言的嘴里听到了一个新词儿。

田言却为难了,因为她不知道在这里这个别称是什么。

第435章见面

曲木已经在让兄弟们准备离开了,目奴随着田言上了车,她却还在看着田言等着她的回答,田言却是想了半天才一脸苦闷地道:“嗯,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词儿,反正就是那个意思,等我想到了合适的说法再向你解释。”

目奴笑笑,没说什么。

回到官邸时,曲木停车去了,田言带着沈思思与田忌往书房这里来,让她意外的是州丞居然在这里。

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理职方司与车马行的人的,尤其是他们还有些看不起车马行的人的意思,可这个时候州丞在这里点头哈腰的,一看到田言便忙过来打招呼,这让田言也感觉挺奇怪的。

还是目奴眼尖,她看到了里屋里经过窗子的夏婵,随即她在田言耳边低语几句,田言便明了了,怪不得州丞亲自来了呢,原来是侯爷来了。

与州丞互相见了礼,在屋外田言走路还是一本正经挺直腰杆的,等她进了屋子里看到徐延之后便抡起胳膊腿儿向他奔了过去。

徐延刚刚挑开了珠帘,田言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徐延立刻伸手托了她的屁股,同时一只手还扶住了书架,绕是这样,他还是退了两步,随即他稳住了身子另一只手也拖好田言,眼里笑意盈盈:“力气见长啊。”

田言在徐延的嘴上亲了两口,她才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问:“侯爷怎么来了?”

“腾龙密谍传回消息说你在这里遇到了麻烦。”徐延轻笑。

田言挑眉,她的人动作是快,但是他的人会优先考虑到保护她,所以综合来说传消息最快的还是腾龙密谍。

“你是不是要跟着州丞走啊?”田言问。

“等一会儿,我不是在等你回来么,反正他都等了那么长时间了,不差这一两刻。”徐延抱着田言往书桌边上坐了。

田言笑笑,她窝在徐延怀里将自己腰后的卷轴拿了出来,铺在了桌子上,又搂着徐延的脖子说了一会悄悄话,徐延从头到尾笑眯眯的,如扇的睫毛下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的,在田言说完最后一句时,他的眉头压了压,却又很快舒展了。

“所以,侯爷打算怎么办呀?”田言仰着头看徐延。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你去做另一件事。”徐延也笑。

这个不用徐延说田言也明白,凶险的事情他来做,而她做的就是看看易家的人想做什么,田秋色不会无缘无故就与那些北漠人来往的,她难道不知道这是不合法纪的?

“还是那句话,遇事不要冲动,你的安全最重要。”徐延勒着她的腰的手收了收,示意她集中注意力。

“嗯。”田言乖巧地答应。

夏婵过来看了一眼,她轻声提醒着:“侯爷,州丞好像有些着急了。”

徐延瞄了瞄夏婵,他刚刚与田言对话过,眸子里还带着对她的宠溺没来得及收回,夏婵一对视到徐延她便慌忙垂下了头,好像他眼里的光芒炙到了她一样。

“你告诉他,我这就来。”徐延轻轻吐出一句,夏婵忙转身往外面去了。

田言将几个卷轴叠了起来,徐延的大手包裹了她握着卷轴的手,又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那我就先出门了,一会儿我还回来,不在那里过夜。”

“嗯。”田言冲徐延眯着眼睛笑,两个人对视着,好像都在心里盘算着什么美事一样。

徐延走之后沈思思与田忌才往这里来,田忌没说什么,他放好了自己的书包忙自己的,倒是沈思思,她往田言那边凑了凑问:“田管事,为何侯爷来了?”

田言想了想才道:“侯爷自是有侯爷的事,对了,咱们接下来结交一下易家的人,看看易家在忙活些什么。”

沈思思就有些纳闷儿了,之前田言不是不想理易家的人么?怎么突然又想与他们结交了?

田言让目奴给易雪濯递了贴子,说是约在浮春园,易雪濯痛快地答应了,还说会带着自己的弟弟与好友一起过去,田言清点了一下自己的人数,她肯定是会带上沈思思的,再加上田忌,这样看来就对等多了。

杨易早就收到了田言的贴子,为此她还设了一个小宴,偏偏今天还下起了小雨,气氛分外静谧。

田忌出了门便轻声道:“秋雨无力,愁绪绵绵,正是逛青楼的好时候啊。”

沈思思在一旁憋笑,他这句话里要多讽刺有多讽刺,她不敢接话,她也知道田忌的生母就是青楼出身,这个时候话少就不会得罪人。

田言就喜欢上了翠红的纱裙,就着细雨,她勉强披了披风,沈思思则是一身鹅黄长裙,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里,别人光看着她们两个就感觉暖了几分,更别说她们两个本来就是美人了。

杨彩正在院子门口等着她们,瞧着他们这一行人过来,连目奴都换上了一衣女装,杨彩不由叹着:“姑娘身边的人可真全是美人呐。”

田言挑眉笑笑跟着杨彩往里面走。

杨易在窗子里看到了田言,她起身往外走,田言也看到了屋子里的人,对面也是三个人,易雪濯,还有那天看热闹的公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少言寡语的公子。

一行人互相作了礼,易雪濯便向田言介绍了:“表妹应该没有见过雪霁,他与我一同考入了职方司,是叔母家的长子;这一位是我的好友,高虹,是高江的堂弟。”

“高江就是您得罪了的那位高家公子,啊,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我得罪的。”杨易在一旁插嘴。

田言点着头,又冲易雪霁与高虹笑了笑,这两个人也以笑回礼,田言多看了易雪霁两眼,他是田秋叶家的,可他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眼里却带着三分戾所,很是奇怪。

杨彩在一边备好了脍,也就是生鱼片,目奴轻声冲杨彩道:“我家姑娘不吃脍,麻烦姑娘你再备个烤碗。”

杨彩一点头,转身往偏屋里去了。

高虹好像特别想与田言说话,可是他一动,易雪霁便会瞪他,高虹便会收嘴,滑稽极了。

第436章意图

田言自然也看得出来那位高虹公子是个没有心机藏不住话的,她便主动与高虹搭话:“阿忌是我四伯父家的长子,曾跟我远赴神仙岛与宝珠岛,虽说他看起来年纪小,本事却惊人呢!”

高虹受宠若惊,他忙冲田忌拱手,田忌只是很官方地冲他笑了笑,并不多话。

“沈姑娘是弈星表哥的堂妹,两位表哥应该听说过了。”田言接着道。

高虹的注意力全在田言身上,好像他没怎么见过漂亮姑娘似的,杨易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浅浅的笑。

沈思思抬眼看向小几对面的人,见易雪霁正看着自己,她当下便红了脸,易雪霁收回了目光,沈思思的脸却还绯红一片。

不到一碗茶的时间易雪濯便冲田言道:“表妹,借一步说话。”

田言疑惑地看向了易雪濯,高虹又要说话,易雪霁一眼把他瞪了回去。

这里好像没有杨易什么事情了,她最先起了身,田言也只好起来,易雪濯引着她往里面去,这边的沈思思就有些尴尬了。

“沈姑娘,我带你去看有意思的东西。”易雪霁主动邀请,沈思思表面还是一副淑女的样子,心里却是兴奋极了,她点点头,起身,易雪霁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

田忌看着沈思思与易雪霁的反应,两个人怎么像是各怀鬼胎?易雪霁与沈思思已经起身了,田忌也不好再坐在这里,他瞄着高虹问:“高公子想不想听一些海上见闻?我可是很会说故事的。”

“好啊!”高虹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似是被家里禁足了很久好不容易得了放风的机会一般,他立刻起身去拉田忌了,田忌只是笑笑,没有把手给他,高虹是自来熟,他可不是。

易雪濯在离开小宴席之后一双浓眉便皱了起来,田言垂了头不语,她大概都猜到了,田秋色做的恐怕不仅仅是与北漠的人来往这么简单,易雪濯急于见自己,那他不是一般的着急。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表哥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既然表哥知道北漠的人,二姑母与北漠的人又有来往,那表哥多少对那位杨姑娘也了解一些吧?在她这里说话,别人是没有办法偷听的,表哥可以放下心来了。”田言浅浅地笑着。

易雪濯无声叹了一口气,他惆怅的看看田言,准备将自己一肚子苦水都倒给她。

而另一边,易雪霁与沈思思却是与不大一样。

这里是一处画室,画室的墙上挂着几幅美人图,沈思思抬头看画儿,易雪霁却是看向了她。

易雪霁一点儿也不喜欢沈思思,可是他好像有别的心思。

“职方司的女官,想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透吧?”易雪霁笑着问沈思思,他虽说嘴角在笑,可眼里却还是一片漠然。

“也谈不上,只懂颇皮毛。”沈思思这里却以为易雪雯对她有意思,说真心话,如果她能攀上易家,那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可是她一个姑娘家,叫她如何主动向易雪霁示好呢。

机会便来了,易雪霁去研墨了,沈思思知道他是这是借画与自己拉近距离呢,她心里更愉悦了,在铺画纸的时候,她还不经意将自己肩膀上的纱衣往下拉了拉——她一直都在准备着,准备哪天有个机会了,借身子上位。

她自懂事儿的时候便知道保养自己的肌肤,滋养花阴,如果一个姑娘长得不算顶美,可是她若是鲜嫩多汁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可是必杀技。

易雪霁将毛笔架往这里移了移,沈思思倾着身子去放镇纸,她胸前露出来的好风光让易雪霁挑了挑眉。

这个时候杨彩出现在了门口,她将茶碗放在外屋里便准备出去,她可是有眼力的,自然不会打扰这一对少男少女,可易雪霁却是叫住了杨彩。

杨彩在屋门口停下了脚,易雪霁往外屋里去,他附上杨彩的耳边轻声道:“点一壶倾心香。”

杨彩冲易雪雯挑挑眉,没听白他的意思,易雪霁冲她笑笑道:“田言带人来这里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杨彩会意,点点头,往香炉那边去了。

细细的烟柱穿着金丝笼往里屋里弥漫而去,易雪濯瞄着沈思思问:“听闻你们上京人画画与我们不一样,你们喜欢大牡丹与大芍药,虽说这个有些俗了,可是它们的象征在那里,就像人们世代追求权势一样,你们喜欢画团簇,而且层次分明,哪怕是画也能画出壮观的模样,我只会画单枝,画多了便显得杂乱无章,沈姑娘可否教我怎么样画一团牡丹,使它朵朵都能引人注目?”

沈思思只笑道:“并无其它,只是勾线有些繁琐而已,可是年轻人不就是喜欢这种炫技的画法么?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才会慢慢喜欢起简单的东西,还是说易二公子早就看透世间百态了,已经开始喜欢简单的线条与染色了?”

易雪霁靠近了沈思思些:“那要看是谁画的,沈姑娘是上京人,你画的花朵团簇一定与这里的画的不一样,叫雪霁很是期待。”

易雪霁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别人,他对沈思思这个姿色是看不上眼的,可是她透通光洁的肩膀却是引得他呼吸一滞,澄州少水,比起上京来的确是干燥不少,沈思思细汗微醺的样子,还是十分迷人的。

倾心香已经弥漫的满屋子都是了,沈思思伸手扶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急燥了,她俯在桌面上勾线,又扯了扯自己碍事的袖子,没有察觉易雪霁已经靠了过来。

易雪霁的手轻轻托住了沈思思要垂在画纸上的酥胸,沈思思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扭头去看易雪霁,易雪霁眯离了双眼,他手上用力,一只手揽住了沈思思的腰身。

她唇上的口脂味道极好,易雪霁闻了闻,脸颊开始绯红了。沈思思清醒的很,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与往日不大一样,易雪霁却已经进入状态了,他将沈思思抱上了桌子,舌尖也开始不老实了。

第437章情性

园子里有一处二层的观景楼,这个时候田言与易雪濯正往楼上走去。

杨易正在二楼上摆弄着一些绢花儿,这个时季花都落的差不多了,这里还需要一些绢花儿点缀。

看到田言过来,杨易冲她笑了笑,易雪濯强打了起精神,他道:“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们只是同母异父,却是长得如此相像?”

杨易拿着剩下的绢花儿往下走,她路过易雪濯的身边冲他眨了眨眼:“这是个秘密哟。”

田言坐在了窗边,她往下看去,发现这里的风景倒也挺好,易雪濯等着杨易下了楼之后才到了田言这边。

“我知道表哥是想找我帮忙,可是帮忙的前提是你不要瞒着我,实话告诉我易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我是帮不上忙的,我身边有几个腾龙密谍,说不定还能造成反效果,表哥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田言开门见山。

易雪濯点点头,他从花瓶里抽了一支绢花在手里把玩,又长叹了一声。

这事情得从田家那对双胞胎嫁到澄州的时候说起。

田秋色与田秋叶虽说是双胞胎,可性子完全不一样,田秋色不善言辞,个性也保守,可田秋叶却是性格开朗活泼,起初田家将她们这对姐妹嫁过来时,默认的是田秋色嫁给易家的双胞胎哥哥,而田秋叶这个妹妹自然要嫁给双胞胎中的弟弟,可易家人却不知道田家人的“默认”,易家的双胞胎都喜欢田秋叶,田秋色便尴尬了。

从建邺到澄州的路途遥远,为了不耽误及时,田秋色与田秋叶皆是提早送过去的,也因此田秋叶甚至与易家这对双胞胎中的哥哥易修捷还好上一段时间,可等到要办事儿了,易雪捷才恍然大悟田秋叶是要嫁给自己的弟弟易修景的。

易修捷不悦了好长时间,最终也顾及易家的名声与田秋色成了亲,两人成亲之后却是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直到易家的老人教训了易修捷一回,易修捷与田秋色才圆了房,随即易修捷好像也不怎么排斥田秋色了,慢慢的,田秋色怀上了易雪濯。

易家极乱,在这澄州不光是易家乱,高家等其他门户也乱,乱到什么程度,就如红楼梦中的那样;易修捷与田秋色是夫妻,可与自己的弟妹还有染,让人惊讶的是易修景是个极风流极看得开的,他们这两兄弟心照不宣,所以只易雪濯知道,易雪霁的性子有些偏激,与这个有极大关系。

田秋色长期被人冷落的直接后果便是大病了一场,几乎丧命,在她大病期间,甚至连下人都不好好伺候了,易雪濯敢怒不敢言,他亲自侍奉着田秋色,直到田秋色身子好转。

随即田秋叶表面上还如往日一样,可实际她却是性情大变了。她似是看透了一切,本来宽厚少言的她变得强硬与雷厉风行,她知道沈月容在北漠,她便花了重金请沧州往北漠的商人打听她的消息,沈月容最开始以为是田秋茵托田秋色这么做的,她不光让回来的人给田秋色带来了贵重的礼物,家信,还有一批保护她的人,沈月容又不是不知道,田秋色私自与北漠人来往是触犯律法的,田秋色因为田秋茵打听自己的安危,她当然也要顾及田秋色的安危。

可实事上,这全是田秋色一人的想法,与田秋茵无关,不过易家确实是与沈家开始亲密起来了。

而田秋色,她看透了易家人的嘴脸,放开自我之后,活得却是比田秋叶还要滋润,她甚至在自己的卧房里与北漠的汉子苟合,有一次还被易修捷撞到了,易修捷大怒,他玩儿可以,但是他的妻子与别人玩儿他便接受不了,田秋色也不穿衣物,只是揽着自己身上的汉子冲易修捷笑:“你有什么可怒的?不到三寸的玩意儿恐怕我妹妹也嫌弃吧?你看看人家的,这才叫男人。”

易修捷被气了个半死,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是不敢招惹田秋色了。

“这是多久的事情了?”田言问易雪濯。

易雪濯垂头道:“很久了,我父亲还一度怀疑我是我娘与胡人生的,因为……我的……比雪霁的大上很多,按照他的话说,我这不是关内人的尺寸……”

易雪濯说着自己都苦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来时,田言发现他耳朵根早红了,这些话他只能对自己说,倒也挺为难他的。

田言不由冷笑:“别的不说,在二姑母病重时,他居然还能纵容下人怠慢二姑母,就凭这一点他就不配当我二姑母孩子的父亲!”

事实上,南朝的开国君主便是胡人与汉人混血,这个时候南朝的女人们社会地位还是很高的,女人可以做官,可以出官差,可以光明正大地与自己的夫君合离之后再嫁,自然这与南朝总体人口女人偏少也有莫大关系,再加上北边战事不断,南边也不太安定,朝廷加大力度鼓励生育,寡妇带着孩子再嫁到富人家里也是常事。

“易家的人私下混乱不已,可是表面上还是要维持大家族的声名,什么不屑仕途,恐怕是家族里没有英才考不上上京大书院吧!本来我也在浑浑噩噩过日子,是我娘非要我考职方司,因为沈弈星在里面,沈月容也在那里做过,她娘家人统治整个建邺职方司,她曾经宠爱过的小弟的女儿又在定方侯身边,她感觉只有我去职方司,才能有靠山,不然你不感觉奇怪么?易家的人居然不去考上京大书院反而是要考职方司?”易雪濯拧了拧眉,田言看得出来,虽说田秋色也做了错事,可是易雪濯是心疼他的娘亲的。

“所以,二姑母对我冷落,是怕我知道了她事情埋怨她?而且如果大姑母知道了,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想。”田言这下子全明白了。

“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好做,可是我总要试试。”易雪濯沉了眉。

田言笑笑不语,其实这事情说不定还真的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438章是她

“表哥先不要着急,你平日里如何,回去之后还如何,静侯我消息便可。”田言的脸色很轻松,这让易雪濯也感觉她是有办法的,他的心里便也轻松了几分。

楼梯那边传来了有人上楼的声音,田言笑笑道:“杨易又送茶水过来了,她就不能让我们表兄妹好好说说话么?非要中间来一趟。”

实事上他们的话也说完了,田言不过是打趣杨易而已,可是等她回过头去看楼梯口时,她的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因为端着茶水上来的人不是杨易,而是阿史那应人。

他还是一身僧人的打扮,笑容里十分暖人,可对着他,田言却是暖和不起来。

易雪濯看田言脸色变了,他不由起了身,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危险的人物,可是他好像又无能为力。

“易公子可否让小僧与田姑娘独单说几句话?”阿史那笑着开口,语气里还有几分恳求的意思。

易雪濯看向了田言,田言却是回头去寻目奴了,她在二楼上没有看到目奴的身影,她心里不由有些慌乱了起来。

“只是请你喝一杯茶汤而已,你当年到退浮园求我庇护的时候,不是如此防备我的。”阿史那看向了田言,田言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眼里有些伤痛。

也是,他若是要害自己,何必如此?他只需动动手指便可以了。

“表哥你先下去吧,我与退浮大师说两句话。”田言也开了口。

易雪濯盯着阿史那,他慢慢往楼下走,他本想在楼下偷听的,可是他刚刚下了楼却被人打晕了。

阿史那将茶汤放在了桌子上,他坐在一边,端端正正:“你出海好几年了,我有些想念你,所以来看你一眼,我脸上还有骑快马被树枝挂伤的痕迹,你如此防备我,我心里有些难过。”

田言拧着眉,怎么阿史那说的好像她与他很熟,而且关系很亲密的样子?事实上她与他交情并不深啊!

“你这么说,让我有些慌乱。”田言瞄着阿史那,他就像一个受伤的旅人,在外面经历了风霜雨雪,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让他休息的地方,主人家却不是很乐意让他呆在这里。

“你以为,光凭陈二娘带着你们姐弟两个能从海上回来?又在这南朝举目无亲,生存下去?你见我才数面,我却是天天见你。”阿史那垂下了眸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田言心里涌上来一股惊悚,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好提醒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她问阿史那:“我娘带着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你一直在照顾她?”

“嗯。”

“那……我回百叶山的时候发的那场高烧……”

“是陈二娘做的,那叫觉醒,雌性的人蛊是需要觉醒的,老天保佑,你挺了过去。”

田言扯扯嘴角,什么她挺了过去,是田言没挺过去,死了,自己借尸还魂了。当然,她可不敢对着阿史那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你,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害怕,兴许是听腾龙密谍的人说你说的多了,他们只是说你有多少阴谋诡计。”田言感觉自己如此对阿史那有些不人道,听他的意思,是他一直在保护着陈二娘与自己。

“不怪他们,我以前是做过很多残忍的事情,直到现在也在养吃人的狗。”阿史那将茶汤推向了田言。

田言突然感觉阿史那是个可怜的人,她有些心软,她没有拒绝他的茶汤,于是,她揽了茶汤,捧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阿史那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些,也不那么沮丧了,他看着田言的目光有些炙热,他轻声说:“我等你长大,等了好久了。”

田言突然感觉到事情不对,她想起身拉开与阿史那的距离,却是发现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她惊恐地看着阿史那,却是见他依然笑的温和。

他向她这边来了。

阿史那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他过来伸手揽了田言,田言后悔自己太过大意,可是她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确有树枝的划痕,而让她更惊讶的是,他并不见老,她初见他时,他是什么模样,如今他还是什么模样,他的眼角甚至都没有一丝细纹。

“你要做什么呀?”田言问了一句,嗓子也哑了。

“我好久不抱你了,只是想抱抱你,别的不做。”阿史那说完便真的将田言抱在了怀里,田言浑身无力,她也只感觉到阿史那在抱她,他的呼吸均匀,双手稳重,抱着她也不换姿势,也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田言突然苦笑,她撑着发疼的嗓子问:“你是将我当你一手养大的女儿了么?”

“不是女儿,不过却是我一手养大的,我知道你的爱人是徐延,你放心,我不做别的事情,你在心里数五十个呼吸,数完之后,我便离开。”阿史那轻声道。

好像田言也只能这么做,她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数着,等着她数到四十九时,阿史那的手松了,他将她的肩膀扳正,田言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阿史那将一颗透明的小珠子送进了她的嘴里,他又道:“你再数五十个呼吸,身体便如往常了。”

说完阿史那起了身,他敛了自己的长袖往楼下走去,田言的眼里突然涌出来了两行泪。

她心里惊恐不已,她虽说浑身无力,但是摸自己的脸的力气还是有的,她摸着那串断了线的珠子想到了一个恐怖可能:以前那个田言兴许还在她身体里活着,只是她占了很小的比重,她们两个,就像丰臣秀典那样的怪物一样,而那个田言,她兴许爱着阿史那,而阿史那也兴许知道她不是以前的那个田言了,他只是来看一眼这个还有着以前的田言很小一部分东西的田言。

田言起了身,她往窗子边上走去,她看到阿史那已经走远了,他没有回头,可是她想着,他应该知道自己会在窗子边上看他一眼。

没过一小会儿,田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而她对阿史那的情绪也消失不见了。

第439章若是

田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她又扭头看看自己喝过的茶汤,一时,一种复杂的心绪涌上了她的心头。

“噔噔噔!”

楼梯边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田言不用想也知道是匆匆上楼的目奴。

目奴上了楼看到田言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时,她停在了楼梯口上,她看得出来,田言有些不对劲儿。

田言叹了一口气,她轻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目奴放下心来,她轻手轻脚到了田言身边,不敢说话,她没有能防的住阿史那,甚至可以说,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晕在楼下的。

“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他是先太后的弟弟,连皇上都纵容他,你又拿他奈何?他的本事应该还在咱们想象之上啊。”田言安慰着目奴。

目奴没有说话,田言盯着那个茶碗看了一会儿,一时她想起什么来似的问目奴:“你说他手上会不会有控制你们的东西?就好比,他有生骨种的母体,而你们的只是子体,所以他来时毫无顾忌,去时也轻轻松松?”

目奴拧着眉没有说话,不是她听不懂田言的话,而是她不想接受这个想法,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不就等于说他们这些人在阿史那面前都是废物?

田言看看目奴,她对自己没有察觉到阿史那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田言只能叹口气对目奴道:“给我一个空瓷瓶。”

目奴忙活从自己腰间取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田言,田言将她喝剩下的茶汤全部倒进了瓶子里。

“姑娘,那是什么?”目奴终于提起来了些精神。

“是阿史那让我喝的东西,我怀疑我身体里还有一个田言,这个是阿史那见她的方法。”田言轻声道。

目奴的眉头垂的更低了。

可田言也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不是她之前遇到了丰臣秀典,她哪里会有这么大胆的猜测,可如果不是这种可能,其他的说法更说不过去。

“杨易呢?”田言想起这位重要角色来了。

“兴许在楼下吧。”目奴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查看田言的安危,她哪里还顾得上杨易。

田言往楼下走,她心里还在想着丰臣秀典,当时田言认为他也就是一个身有残疾的老人,现在对比起自己来,她心里生了诸多不解。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感觉不舒服,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她身体里还有一个田言的话,她没有打扰过自己,自己也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也记得丰臣秀典也是靠药物来控制是谁控制他那具身体的,如果她也是呢?

田言停下了脚步,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就和丰臣秀典一样了,那徐延怎么办?

“姑娘又想到了什么?”目奴看着田言的脸色难看极了。

田言的思绪被目奴的声音打断,她伸手抚了一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起来。

杨易带着杨彩往这里来了,田言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杨易冲田言笑笑,她当然知道阿史那来过了,田言看着杨易,她也无可奈何地笑着,田言想问她一些问题,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算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回去冷静一下。”末了,田言叹了一口气。

杨易点点头,她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田言抬头看杨易,杨易压低了些声音道:“沈姑娘和易二公子在画室里快活呢,这个时候应该完事儿了,我让人备了热水和新衣,你怎么看?”

这个时候田言只感觉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她哪里还有心思管沈思思,沈思思的心思她知道,她在这里和易雪霁勾搭上了她也不感觉奇怪,就怕易雪霁拔吊走人,根本不认账,易雪濯之前不是告诉她了么,易家乱的很。

“这是他们的事情,我不大好管,目奴,你就说我不舒服先回去了,等沈思思收拾好了让她和田忌一起回去。”田言的情绪很是低落。

目奴答应了一声,她意识到田言是遇到棘手的问题了,若是以前,不管去北漠,神仙岛,甚至是遇到徐音时,她都斗志昂扬的,不曾气馁过,这样苦恼的田言还是她第一次看到。

杨易本想送田言,田言拒绝了,她与目奴回到官邸时,徐延已经回来了。

徐延看到了着急往这边走的田言,他放下手里的毛笔迎了出去,田言进屋时撞上了徐延,她站在他面前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徐延反手抱住了田言,他轻声问她:“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田言便老实回答:“我遇到阿史那了,他来浮春园的观景楼上看了看我,又走了。”

徐延的瞳孔一收,没有说话。

田言从徐延的怀里起身,她拉了他的手对他道:“侯爷,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和你说。”

徐延只好同田言进了里屋,田言揽着他的腰坐在了床边,将那个时候自己的猜想又对着徐延说了一遍,徐延听完只是拧着眉,一句话也不说。

“侯爷,如果这是真的,怎么办?”田言小声问。

徐延想了一会儿才答:“阿史那只是看了你一眼,却不来找我,也没有将你带走,这说明,他可能对你也无能为力,即使他想做什么,也是有条件限制的,退一万步,就像你说的,你身体里还有一个田言,她也不可能出来了,你不是丰臣秀典,你与他不一样。”

田言想想,徐延说的也对,自己当然与丰臣秀典不一样,她不是这里的人,而那个田言也确实是不存在了。

“我心里有些害怕。”田言又重新靠在了徐延的怀里。

徐延紧紧揽了她,他道:“不用害怕,有我呢,他是先太后的弟弟,我却是先太后的养子,先太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能安安稳稳地坐好那个位子,所以,我想,我应该是克阿史那的,要不然,我的存在有何意义?如果不是这样,先太后一定会在自己死前杀了我。”

第440章易家

徐延不说,田言还反应不过来,他这样一说,田言竟是有些慌张了起来,她现在感觉徐延的身上就像有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他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炸,更不知道它的引子是什么。

徐延光看田言的脸色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笑笑安慰着她道:“你记不记得丰臣秀典对我们说过一句话?他说,好的就是好的,你从一开始就感觉到舒适,坏的总归是坏的,你起初也会有直觉,我都和你走到这一步了,我们身上的东西一定是好的,另外,先太后从来都是个慈祥又温柔的女子。”

听徐延这样说,田言安心了不少,她慢慢吐出一口气靠在徐延的怀里没有再说话。

田言已经累了,虽说天色还不算晚,她没有再去管车马行,也没有去管田忌和沈思思,她将易雪濯的事情向徐延说了,便趴在床上不动了。

半夜的时候小雨停了,田言是被饿醒的,因为她睡觉之前没有吃任何东西。

徐延在外屋里的灯下忙着,夏婵靠近了床边笑眯眯地问田言:“姑娘可是饿了?”

田言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夏婵又道:“属下去给姑娘端面,姑娘稍等。”

看到夏婵出来,徐延看向了里屋,他冲珠帘那边的田言笑笑,将手边的书信收拾好,往里屋来了。

“睡的好不好?”徐延上了塌用被子裹好了田言。

“还好,侯爷不睡吗?”田言在徐延的怀里发了个哈欠。

“我是准备睡了,你呢?是不是要接着睡?”

“我不困了。”

里屋里两个人轻轻呢喃,夏婵端进来了宵夜,又冲田言道:“姑娘,沈姑娘来打听姑娘了,我没说您醒,也没说您没醒。”

田言懒懒地应了一声,她本以为沈思思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想到她主动来找自己了。

看样子易雪霁没有给她什么承诺,要不然她干嘛非要等到自己醒把事情告诉自己呢?

“你就说我醒了,一会儿去见她。”田言想想,她也不能这么放着沈思思不管。

夏婵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田言抬头看看徐延,他将她的小脑袋扣进了自己的肩窝里,脸上带着些对她的心疼。

田言在徐延怀里蹭了蹭轻声道:“睡了一觉我感觉我有些事情想通了,不管阿史那想做什么,只要我还是与侯爷在一起的就行了!”

徐延笑笑:“难为你想通了,先吃着东西吧,你还要想想怎么应对沈思思呢。”

田言也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沈思思正在自己屋子里唉声叹气,田言带着目奴过来时,她立刻从桌子边上起身了。

田言看着她不说话,她也就那么看着田言,田言慢慢坐在了桌边,沈思思也轻轻坐下了,她叹了口气问田言:“田管事是不是觉得我挺不要脸的?”

“没有,我追侯爷那会儿比你还不要脸,可惜了,易雪霁不是侯爷,我想你大概是感觉自己看错了人吧?要不然为何大半夜的还要找我?”田言瞄了瞄沈思思。

沈思思又是一声长叹:“还真让田管事说对了,我们家配易家,绝对是高攀了,可是我又感觉易雪霁人品上不是很好,他和我做了,就像睡了一个青楼女子一样,他好像并不感觉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这对于我来说,是大事啊!”

“我们还要在这里停留上一阵子,你可以再观看观看,除了这个,我是说,如果易雪霁就是玩玩而已,他还会去招惹别的女人,但不会束缚你,你会不会依然有嫁入易家的心思?”

田言这就是隐晦地告诉了沈思思,易家乱的很,别说易雪霁想不想娶你,退一万步,他愿意娶你,你到了易家也会跟他们一样,私生活会变得混乱不堪。

沈思思没有再说话,她听得懂田言在说什么,这也是她应该认真考虑的问题。

易家。

天气放晴时,整个富春园好像暖和了许多,田秋色屋子里紧闭的窗子被打开了,窗子里透出来了些淫春之意,从这里看过去,树枝分割的窗口图景里,塌边上,一条大白腿正往上扬着,另一条粗壮、腿毛极粗极密的小腿立在地上,半个精壮的身子在床幔边上若隐若现。

让人惊讶的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来关窗子了,只是她的手刚刚碰到窗户沿,另一个精壮的大汉便将她扑在了窗边上,那女人惊呼一声趴在窗边上直不起了身子,她身后的壮汉卖力地喘息,女人的手指扣着窗子,指甲都掉了半块。

稍时,屋子里平静了下来,里屋里弥漫的腥臭味儿往外屋里飘去,有衣衫不整的婢子进来点香了,桌子上躺着的果体女子支起了自己的双腿,一个汉子正在她双腿之间找食吃,那女子扭着身子呼叫着,好一会儿那汉子才放过她。

门外走来了与田秋色长得一模一样的田秋叶,她站在屋门口往里面瞧了一眼,她抿着嘴笑笑,往里屋去。

“我这是又来晚了一步?姐姐?”田秋叶叫着。

里屋的塌里传来了田秋色重重的喘息声:“吾生,你去伺候我妹妹。”

一个头上满是小鞭子,光着身子的男人从里屋里转到了外屋里,田秋叶瞄了一眼男人身上那根直挺挺的柱子,她歪头一笑,任由那汉子抱起自己来往里屋里去了。

易雪濯就坐在观景楼的二楼上看着这里,里面的情景他看不太清楚,他倒是看清楚那对在窗子边上苟合的男女了。他拧拧眉转过身来,见易雪霁上了楼。

“兄长今天不去书院?”易雪霁冲易雪濯挑了挑眉。

易雪濯没理他,只是垂头喝茶汤。

易雪霁看了一眼窗子,他冷笑着:“自从那几个北漠人来了之后,这易家的男人越发的不中了,哦,兄长你极有可能不是易家的人。”

易雪濯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可是今天他感觉心里总是不畅快,他抬头顶了回去:“做易家的男人有什么好?考不上上京大书院,连自己的女人都满足不了,骄傲啊?”

第441章淡漠

易雪霁的脸色变了变,易雪濯可不管他那个,他只是盯着他,想听他下一句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而易雪霁却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他的性子就和他爹一样,不管是感觉还是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楼梯那边来了一个婢子,那婢子上前看了看靠近了易雪濯轻声道:“大公子,表姑娘来了,正在观景楼下等着呢。”

易雪濯嘴角一扬,田言来了他很是高兴,不过易雪霁却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和田言关系又不好,可以说几天前他根本不认识自己这位表妹。

易雪濯往窗子下面看去,正好迎上田言的目光,田言冲他笑笑,易雪濯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有田言在身边,他竟是莫名的安心。

而易雪霁也往窗子边上来了,他也往下看了一眼,而在看到田言身后的沈思思时,他竟是缩回身子去躲了。

楼下的田言挑眉,她身后的沈思思却似是狠狠咽下了一口气。

田言扭头看沈思思,她却是冲自己苦笑了一声,田言小声对她说:“看来,易雪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不堪啊,所以他就是想玩儿你,他不打算负责的?你的愿望好像要落空了。”

“就当我瞎了眼,我认栽。”沈思思也道。

这下田言还能说什么,这本来就是沈思思自己的事情。

易雪濯已经从楼上下来了,他身后就跟着易雪霁,沈思思垂了头不想看那个让她吃亏的男人,不过易雪霁好像无所谓。

“我已经向母亲说了你会来,我带你去见她吧。”易雪濯这话是对着田言说的。

“他们那边还不知道有没有完事儿,你这么带她过去,不好吧。”易雪霁加了一句,阴阳怪气的。

“我母亲比你、比你父母都有分寸。”易雪濯瞪了易雪霁一眼,示意田言跟着他往里院子里去。

易雪霁就这样被丢在了观景楼下,他好像也不想跟上去,沈思思跟在田言身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往前去了。

内院里,田秋色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田秋叶玩的不大尽兴,田秋色让一个叫吾生的汉子陪她去另一个园子了,田秋叶也知道,自田秋色大病一场之后,她就多了许多癖好,她也不计较,反正她要的是身强体壮的男人,至于她姐姐的一些怪脾气,她还是能忍受的了的。

屋子里的熏香有些浓,为的就是掩饰刚才那种春淫又腥臭的气味,田秋色可不是二八少女了,她甚至因消耗而提前年老色衰了,所以她的屋子里的气味并不是很体面,尤其是她和那些汉子快活之后。

她的脸上总不见笑意,听着婢子说易雪濯带着田言过来了,她也是淡淡地来了一句:“上茶果。”

易雪濯引着田言往院子里去,田言看到窗子下面有许多假花,像是浮春园那种绢花,刻意做成了多肉的大花,倒也显得很好看。

田秋色从里屋里出来了,她站在门口打量着离她越来越近的田言,田言和易雪濯说完了话,她扭头看了看田秋色,弯身向她行礼,也就是听了易雪濯说起她的遭遇时,田言才知道为什么田秋色总是一幅淡漠的样子了。

“上次你来的突然,我也无心接客,这一次多在这里吃些果子吧,我是个无用之人,这园子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反倒显得寒酸了些。”田秋色哪怕是强迫自己扬起嘴角,那笑意也让人看着难受。

“二姑母不必太过在意田言,田言也是在江湖上流浪了十几年,二姑母的院子对田言来说,并不寒酸。”田言垂头。

“其实,是雪濯找你,我好像不知道如何待客了,对着自家人也一脸的冷漠,说起话来也刻薄,你们在这里随意就好,我也明白你是为何而来的,我呀,只是放那些人进来了,其他的却是不知道半分,若是知道,我也不会好好呆在这里了,我是看到了一些人情凉薄,可是这不代表我不想活了,是不是?”田秋色的胸口一起一伏,她这一回无声的叹息才是真心的。

“母亲进里屋休息吧,我与表妹说话就好了,不难为母亲。”易雪濯也开口了。

田言瞄了瞄田秋色不说话,怎么,她这是有社交恐惧症了?

田秋色由婢子扶着往里屋去了,易雪濯轻声对田言道:“我们去我的书房说话吧。”

田言点头,只好跟上了易雪濯。

沈思思好像很好奇那个田秋色,她往里面看了两眼才跟上田言与易雪濯,而一直默默不语的田忌,接着默默不语。

相比之下,易雪濯的院子像是不是这一片园林区的一样。

这一片园林的布置普遍夸张,攀比大于实际装潢,易雪濯的院子很是简朴,小小的院子是一个简单的练武场,书房的门口上有一个书童,规规矩矩地在那里站着,很是讨人喜欢。

“易夏,你守着门口,我与表姑娘进屋子里说话。”易雪濯看看了自己的书童,那书童应了一声,很是乖巧的样子。

易雪濯又看向了田言身边的沈思思,沈思思会意,她主动道:“那,我就与这位易夏小哥说一会儿话吧。”

田言带着田忌进了书房,易雪濯又将门关上了。

易雪濯径直往书架那边去,田言小声喃喃着:“没想到雪濯表哥还会身手,那个练武场挺小巧可爱的。”

“是男人就会在意自己的身体机能吧?就像你们女人很在意自己的身段儿一样?”田忌小声回应着。

田言扁扁嘴,没说什么。

正说着,易雪濯从书架上拿下来了一个小盒子,他将小盒子放在书桌上,看向了田言:“表妹,你这一次来这里是找东西来的吧?”

田言一惊,她的目光落在了易雪濯扶着的那个盒子上,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田言不确定易雪濯的意思,所以她总要先装一下傻。

易雪濯轻轻拍了拍那个盒子道:“在这里,你要的东西,全部在这里。”

第442章东西

田言看着易雪濯不说话,易雪濯则是将那个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些破旧的手记,有些部分还被烧掉了,大多纸上有发霉的痕迹。

“表哥,这是……”田言这下确定了,易雪濯绝对是知道些什么。

易雪濯坐在了书桌边上,他轻声道:“我又不是蠢人,在我母亲与那些人来往时我也便开始留意着那些人了,再加上我母亲本来就想让我考职方司,我便一直准备着,这些东西是我花了些力气才找到的,不知道有没有找齐,说出来你可能不大相信,富春园与淋春园交界的西角上,有一处大书房与双翅走廊,被拆分成了数个部分移动了位置,这些东西是我和杨易一起找齐的,为了不让人怀疑我与杨易有来往,我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她好像并不是真心实意要为那些北漠人卖命的。”

田言抿着嘴笑了:“表哥真是让我惊讶,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就没有隐瞒表哥的必要了,的确,我是来找这些东西的,不过我最初来的确只是因为杨易,这里的秘密也是杨易提示我的,我带人找了一番,也发现了那个被拆分的大书房与走廊,还有作为标记的染色的砖头,腾龙密谍已经按照我的图在找了。”

“只希望这个能将功折罪,不管我母亲下场如何,只要保住她一条命便好了,她在这易家吃尽了苦头,我只想让她好好活着享我的清福。”易雪濯的语气里满是恳求。

田言叹了口气:“我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二姑母不是联系上月容表姐了么?月容表姐也不会不管二姑母的。”

易雪濯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田言去看那盒子里的东西,她看到上面是一片封页,封页被烧了一半儿,上面只看得到两个模糊的字:转世。下面只是一点,第一笔是一点的字太多了,田言就是想破脑袋也不能想出那是什么字了。

后面的残片是有的是字,都模糊了,有的是图,田言叹了口气道:“我对识别这个不大擅长,这个还是交给杨开雨吧。”

一直没说话的田忌瞄着盒子轻声道:“转世?丰臣秀典?”

田言一听“丰臣秀典”这四个字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埋怨地看田忌,田忌冲她笑笑看向了易雪濯:“表哥可是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听闻是一个北漠人的东西,而且我还知道这里的北漠人是分成两拨的,另一拨我母亲说不常在这里现身,兴许是因为早就在这里的那一拨北漠人的限制。”易雪濯说的也不大确定。

田言正在整理着自己头脑里的思绪,田忌又低声开口了:“那就对了呀,现在在这里的这一拨北漠人是阿史那的,想来又不敢来,只能在外围打转的是萧海潮的人,所以,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东西是萧海潮的父亲,萧腾的,阿姐,萧腾早年可是跟着先太后的,这个东西应该是什么种的残片了,上面又标着转世,活人是不可能转世的,那么这里的转世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像丰臣秀典那样,把要死的人强行转移到另一个活人身上,让他死不了,可是说不定也会是个行尸走肉,阿史那想要的就是这东西吧?萧腾早年不就是被关在这里的?郑楚房又是在这附近死去的,说是巧合谁信?”

易雪濯听得云里雾里,田言瞪了田忌一眼:“你分析的这么透彻,让我说什么?我反而是给你打下手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藏拙呢?”

“意思就是阿姐你是我提点之后也才明白吧?阿姐你跟着侯爷太幸福了,这脑子难免就不好使,我提点你一下,你嫉妒我做什么?你只是糊涂一时,你还不允许自己犯错了?”田忌笑笑,他现在喜欢打趣起田言来了,他就想看着她生气,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到了叛逆期了。

“你们说的话我不懂,不过我也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东西,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另,这里的北漠人时不时会去那一片转,所以我当时也匆匆忙忙的,虽说有杨易给我打掩护,可是她还要应付别的公子哥,我只怕我会漏掉了什么。”易雪濯道。

田言了然了,她问易雪濯:“是不是杨易向你提过生骨种这三个字?”

易雪濯苦笑:“不瞒你说,我母亲的身子败坏了,也是杨易帮的忙,我自然知道这个。”

田言拧了拧眉心,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是田忌在一旁说:“那二姑母在这里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向田家写信?你这么一说,我大概了解情况了,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杨易到了富春园,二姑母可能就死了?”

“我母是一个什么话都不喜欢往外说的性子,她心里有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告诉我,我宽慰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关于那个什么生骨种,杨易只告诉了我一些皮毛,我能帮她的,我也尽力了。”易雪濯又道。

“真是辛苦表哥与二姑母了,你们都会主动找到月容表姐了,也的确应该给沈家与田家写信的,算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知道表哥你的心思,以后你们应该不会再受委屈了。”田言宽慰着易雪濯。

易雪濯便笑了:“现在我父亲都怕我母亲,自然不敢招惹她,对了,你们带着东西快些回去吧,这东西在我这里一天,我便一天睡不好觉,它不在这里了,我才轻松些。”

田言点点头,田忌已经动手收拾了。

田言不由感叹,她就知道杨易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她怎么会任由阿史那的人摆布,原来她的目的是这个,不管阿史那有没有打算找这个,杨易先他一步抢先找到了一部分了。

一想到阿史那,田言便又想起了丰臣秀典,她便又想起了自己身体里还有一个可能没死的田言,一时她又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起来了,她好希望这只是一个恶梦,而她也只是她自己。

第443章偏见

手上了有了易雪濯给的东西,田言没有再在富春园多留,她立刻带着田忌与沈思思往回走,易雪濯送田言出了门自己又上了观景楼,他是想看着他们离开的,不想却在观景楼又看到了易雪霁。

交了手上的东西易雪濯心里也轻松了几分,他瞄着易雪霁问:“你怎么在这里看着他们?还是说心里有些舍不得那位沈姑娘?”

易雪霁托着下巴淡淡地道:“我不喜欢沈思思,不过我喜欢她的身体,身边的女人都太干了,不过她好像怨上我了。”

易雪濯挑眉,不再说话,在这种问题上他和易雪霁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兄长,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易雪霁看易雪濯不说话,又瞄向了他。

“你说。”易雪濯看着田言走远了。

“你说田言这个女人好在哪儿?那位侯爷喜欢她哪一点儿?我见了她只是害怕,我感觉她眼里的戾气有些重。”易雪霁斜眼看易雪濯。

易雪濯也斜了易雪霁一眼:“牛羊还语猛兽,笑话。”

易雪霁当然知道易雪濯嘴里的牛羊是谁,猛兽又是谁,他冷了他一眼道:“我就是生在易家的牛羊怎么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易雪或从南城过来了,也是冲这位田言大人过来的,到时候可就热闹喽。”

“叔爷家的易雪或?他家不是从他爷爷那辈儿就不和我们来往了么?现在亲近个什么劲儿?”易雪濯嘴上说着,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想事情了。

“我哪里知道,那个女人,你说算不算猛兽?比起田言来呢?”易雪霁的脸上一幅看热闹的神情。

“我又哪里知道!”易雪濯负了袖子往楼下去了。

职方司官邸。

田言回到官邸时车马行的人已经回来了,曲木弄的一身土,他一面往后院子里去一面解着自己的衣衫,这个季节田言都穿上夹袄了他还穿着薄衫,要命的是他居然还出了一身的汗。

田言急步往书房那边去,她路过曲木身边问他:“曲木大哥,你不冷啊?”

曲木裂开嘴笑笑:“一天到晚都在干体力活儿,哪有时间冷。”

“小心可别风寒了。”田言嘱咐着,扭头另了弯。

“多谢姑娘,属下会注意的。”曲木笑笑,他本来想解衣衫的,又一想,又将衣衫合上了。

徐延就在书房的窗子那里看着田言,他看着她笑盈盈地进来,不由打趣她起来:“越发有女主人的样子了。”

田言冲徐延笑笑,反手将从易雪濯那里得来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原来在我们来之前,雪濯表哥和杨易就动了,不过我看他们找的东西好像不全。”

“是不全,腾龙密谍也找到了一些残片,你的那张图上才是完整的区域,杨易他们恐怕只是找了部分区域。”徐延说着,也伸出手敲了敲自己书桌上的文件。

徐延的桌子上也有一些残片,那些残片上有更多的土,不过字迹却是比易雪濯的残片上的清晰一些。

田言惊讶地拾起了一块残片看着:“这真的是萧腾留下的东西?”

“他自己怎么做的出来?这可是个大工程,上面的字迹也不像是一个人,我看郑楚房与这也有关,如果就像我们在海上猜测的那样,那郑惜若与你一样,都是生骨种的第三代结果,阿史那没有理由只盯着你一个而不管郑惜若,我一直想不明白,阿史那到底要做什么,我们每猜测一个想法,他的行动却与我们的根本不合,像是我们猜的是合理的,可是结果却是错误的。”徐延拧了眉心。

“那这些残片……”田言瞄向了徐延。

“先让杨开雨研究吧,腾龙密谍的人还在找,我怕有遗漏,天下大体上是太平的,我真的不希望像阿史那这样有本事的人再掀起什么动荡来。”徐延轻叹一声。

田言瞄着那些残片不说话,她明白徐延在担心什么,,可是她现在心里升出来了一股感觉,那就是阿史那是不会做那些事的,他会像徐延一样维护圣上的江山,因为皇上放他回去了,也不就是证明皇上对他放心吗?可是他在做什么,徐延却不知道,皇上也不说,而现在徐延做的事情也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态度,他明明纵容阿史那,却又放徐延大刀阔斧的干,徐延与阿史那好像从来就水火不容。

田言抬眼看了看徐延,她轻声问:“侯爷,你对北漠人有偏见吗?”

徐延笑笑:“没有,圣上好几名得力将领都是北漠人,我只是对阿史那有偏见,哪怕他在做好事,我也会怀疑他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那侯爷为什么会对阿史那有偏见?”田言又问。

徐延的眸子动了动,他抿嘴一笑道:“这个,你可以问问冬陵,目奴虽说知道一些,不过冬陵更清楚。”

田言便了然了。

目奴收拾好了残片亲自交给了负责机关鸟的人,机关鸟上的人会将这些东西快速运回上京,田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与田秋色交涉,可是她第二次去易家时,田秋色好像依然不愿意与她说话,虽说易雪濯什么都向她坦白,可是直接与北漠人来往的是田秋色呀,她要得到第一手的信息,这样她才能想办法不让田秋色在自己的世界里陷的太深,也不让她太受北漠人的控制。

目奴还没有回来,冬陵在给田言泡脚,她在水里加了一些细细的干桂花,一时,浓郁的香气在床边散开来了。

田言垂头看冬陵,她笑盈盈地问:“冬陵,侯爷说你知道为什么他对阿史那有偏见,你能向我说说吗?”

冬陵抬眼看了看田言,她叹了口气道:“那在姑娘眼里,阿史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田言仰在了床上,她想了想才道:“他就是个僧人啊,没什么脾气,但是却又不敢让人轻易接近,我记得卢丽绮暗恋他来着,就是不知道阿史那自己知不知道。”

“只有这些吗?”冬陵抬起田言的脚给她擦脚,又去一旁拿脂膏去了。

第444章女儿

“嗯……这个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当着我的面儿总是小心翼翼的,我不是在富春园的观景楼上见过他一面吗?他那个时候给我的感觉是特别的可怜,是不是挺奇怪的?”田言问冬陵。

冬陵抬起田言的脚让她缩到了塌上,她则是坐在塌边挑了粉色的脂膏在田言的脚上细细的涂着,揉着,她轻言细语着:“虽说那个时候我还小,不过我的记忆可不输于杨开雨,姑娘可是知道,先太后当初将阿史那从北漠带回来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模样,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个模样,只是退去了稚气,更老练,更沉稳了,那个时候我是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那个时候皇上还是太子,后来先太后逼阿史那出家,为了安抚他,我是第一批进退浮园伺候他的人,也因为我们这一批是先太后的人,所以他对我们还算客气。”

“哦?”田言来了兴致,也就是说阿史那对别人不客气喽?

“那个时候田大人与徐夫人已经消失了,外人只传他们死了,可实际上他们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研究生骨种,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属下却是没有权限知道的,好像先太后一去,他们这条线就断了。”冬陵又道。

这个田言知道,他们不是在海上遇到徐音了么,可接下来他们会不会转移地方就不好说了,那只巨龟可以随时改变方位的。

“那时候阿史那戾气特别的重,他好像并不满先太后的决定,甚至他的头都是先太后亲自剃的,先太后是在命人研究生骨种,可是一切的研究都在控制之中,残暴肯定是有的,可皇权之后,哪有不残暴的事情。”冬陵又道。

田言会意了,这时,目奴回来了,她看了看里屋,动手去加火盆去了。

冬陵除去了田言的衣物,她将脂膏往她的腋下和乳上抹着,又跪在塌边为她按摩起了胸部周围的穴位,目奴暖了暖手过来了道:“冬陵姐姐,我来吧。”

冬陵也知道目奴对田言是贴身伺候的,她便从塌边上退了下来让目奴上了塌。

“然后呢?”田言问冬陵。

“就像蛮山的那位杨姑娘的师父,虽说也用药人,可人家只是花了重金买一些死囚什么的,阿史那却是开始用兽和人做实验了,这个时候太子与侯爷已经什么事情都懂了,虽说他们年纪还小,可生长在深宫之中,总会让他们极早懂得人情世故,从那个时候起侯爷就看不惯阿史那了,与其说那些东西对阿史那来说是实验,不如说是他的发泄,他将对先太后的不满全发泄在了实验上。”冬陵放低了声音。

田言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她看了看外屋里,没人,再看看窗子,那边也没人,田言拉了一把冬陵让她靠近了自己,她凑上她的耳边问:“阿史那是不是先太后的情人?”

冬陵也左右看了看,这才也凑上了田言的耳边:“听闻先太后在回中原之前小产过,姑娘猜猜那是谁的。”

田言的眸子急速地转动了几下,她的身体随着目奴按摩的手法轻轻摇晃着:“冬陵,你以前见过我么?”

冬陵一下子会意:“见过,只是那个时候的姑娘与现在的样貌大为不同。”

“在哪里见的?”

“高顶山的南麓。”

“我在干什么?”

“病了,我与我丈夫奉命转移一批新的腾龙密谍,无意间撞上的,阿史那要借人,我便给了,其他的,我们却是不知道了。”

田言特别好奇,她从来没有对一件事情如此好奇过,她敢打赌,以前的田言绝对与阿史那有过什么关系,阿史那也承认了她是他养大的,可是田言的生父是田子枫,阿史那为什么要帮着田子枫养女儿?

突然,田言一把抓住了目奴往自己腰上游走的手,目奴看向了田言,田言问目奴:“目奴,冬陵姐姐,你们说什么事情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由一个研究人兽的变态,变成一个温柔多情的良人?”

目奴冷笑:“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哪怕是蛮山犬再温顺,那也只对自己的主人温顺,它还是吃人的猛兽,要让它变成猫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冬陵却是淡淡地道:“有倒是有,比方葫芦里盛的不一定是葫芦籽,会是酒。”

目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如果阿史那真的是那样的人,先太后为什么要把这种人留给太子?她不怕太子治不了他吗?可是自从我来了上京之后,见到的阿史那都是温柔的,哪怕是侯爷有一次掐着他的脖子时,他也是笑眯眯的……”田言轻声道。

目奴接上了田言的话:“所以葫芦里装的已经不是葫芦籽了,而是酒了。”

“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让阿史那变得温柔多情,还可以心甘情愿为田子枫养女儿,那就是,他就是田子枫,阿史那早就没有了!皇上之所以肯放心放他走,就是在让他去做他与徐音未完成的事情!于是田子枫没死,却又死了,徐音又说他出远差了,我与侯爷都是生骨种第三代,而我与侯爷,恐怕也在皇上的计划之中,我们只是待命的棋子。”田言眯了眼睛。

目奴沉下了眉头,而冬陵却是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她比目奴年长很多,也见过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她要比目奴平静的多。

“最起码,属下可以肯定的是,阿史那不会伤害姑娘,哪怕是皇上有一天要伤害姑娘,阿史那也会为姑娘留好退路,我们都是在残暴中生长,又做着残暴事情的奴才,相比起忠君来,我们更倾向的是保护温暖的人和事,属下也总觉的,姑娘总是吉人天相的。”冬陵又笑笑。

田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她轻声道:“我是个活在当下的人,谁也不知道意外与明天哪个先来,所以想那么长远做什么?我却是还有一件事情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见以前的女儿,还是他知道,现在的我不是他的女儿了?”

第445章出事

田言努着嘴望向了床顶不再说话了,冬陵收拾着脂膏一幅深思的模样,目奴从塌上下来,她望了一眼外屋里,正好徐延正从门口拐过来。

目奴与冬陵起身向徐延行礼,徐延轻轻一挥手,目奴与冬陵起身往外面去,徐延则是挑了珠帘过来坐在了田言的身边。

田言伸手勒了徐延的腰,她轻声对他道:“侯爷,我们刚才想到了一个极有可能的事情,说出来侯爷可能会有些惊讶。”

“嗯,你说。”徐延说着,他已经感觉到田言解开了他的腰扣,他顺势将自己的外衣除去,揽着田言往塌里面去。

田言趴在徐延的胸口小声与他说话,徐延时不时眨着眼睛,再瞄一瞄田言表示他在听。末了,田言才问徐延:“侯爷怎么看?”

“如果是这样,那我反倒不担心了,我怕的不就是阿史那将你捉去做药人么?只要没有人惦记你,其他事情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徐延的下巴在田言的头顶上蹭了蹭,他似是累了,他闭上了眼睛,揽着田言的双手紧了紧。

田言抿着嘴笑了笑,原来他如此防着阿史那是怕他将自己捉走啊,可是自己是个活人呐,又有一票属下在身边,她哪里是那样容易被捉的,侯爷又关心则乱了。

接下来的几天田言没有去易家,易雪濯会来看她,不过也就是这里坐坐就走,好像他一天看不到田言,心里就不踏实一样。

田忌与沈思思在忙着画图,他们得将之前职方司没有更新好的部分更新掉,而且田言他们发现的富春园与淋春园交界那一处,他们也要想办法“处理”好,这个图是要入数据库的。

易雪濯若是来,他都会坐在田忌的身边,他比田忌年纪大,可是性子比田忌稳的多,田忌往往一边画图一边说些职方司的事情给易雪濯听,易雪濯听得津津有味,每当话末,他都会道一句:“嗯,我也想去职言司了,好像那里的人又聪慧,说话又风趣,为人也正直。”

“表哥想错了,只有我这种的才称得上是聪慧,说话又风趣,为人又正直。”田忌打趣着他。

易雪濯便瞄一眼沈思思,沈思思直冲他无奈地摇摇头,易雪濯通过沈思思想象着其他几位管事的模样,沈思思却是说,她是几个管事里资质最差的,于是易雪濯便更向往职方司了。

其实是,易雪濯早就厌倦了自己的这个圈子,他想去接触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最重要的是,他想脱离易家这个是非之地。

没过一会儿,易雪濯的书童急急跑了来,难得这大冷天的他还跑了一头汗,他钻进了官邸便叫了起来:“公子!大公子!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车马行的人看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蹿,便告诉他:“你家公子在书房那边,不对,你背后,你往哪里去?”

书童转了好半天才明白车马行的人指的是哪个方向,他又急急往那里去。

沈思思正站在窗子边上整理着图纸,她是认识易雪濯的书童的,她看着那小子跑的急,她不由提醒了易雪濯一句:“易公子,你的书童跑来了。”

易雪濯扭头看向了门口那边,书童奔过来扶着门上气不接下气:“公子!不好了,吾生打死了人,夫人叫他逃了,景家的人正堵在富春园门口要人呢!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

易雪濯拧了眉站起了身来:“你别着急,把话说清楚!”

田忌与沈思思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就听那书童喘了两口气儿又道:“景四公子一向开玩笑没边没沿儿,他又在浮春园笑公子是夫人和北漠人私生的,那几位公子哥儿的笑声大了些,被吾生听到了,吾生一失手把景四公子打死了!夫人叫吾生逃了,景家的人找到了富春园,夫人只闭门不出,景家的人却想往里面闯,还好,浮春园的人怕将事情闹大,正在那里周旋!”

田忌挑挑眉毛,他看了看易雪濯,易雪濯反而冷静地坐下了,那书童却是一头雾水,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进这职方司的书房,他只在门口问他:“公……公子,您不回去看看么?这么大的事儿!”

易雪濯冷笑一声道:“北漠人在浮春园打死了人,关我们富春园什么事儿?你去报官,既然关系到了北漠人,那就是州官他们的事情了,景家的人不闯富春园他们还占理,他们一闯富春园,那可就是他们理亏了,你还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速去?”

“是!”书童反应过来,又急急往外面奔去了。

田忌默默向易雪濯伸出了大拇指,沈思思凑近了易雪濯小声道:“可是易公子,夫人那边不会有压力吗?”

“我娘将什么事情都看开了,她能有什么压力,景家的人要闹就随他们去闹,北漠人只在浮春园活动,连杨易也是打着胡姬的名号在那里招揽生意,他们又没有证据证明吾生是我娘的人。”易雪濯冷静的异常。

“表哥,不如这样,你在这里坐着,我同阿姐过去看看,阿姐与杨易有交情,浮春园出了事情,她不去不合理。”田忌开口了。

“你们要卷入这是非?”易雪濯反问。

田忌将自己手中的图纸递给了沈思思,他道:“表哥在说什么呢?什么叫卷入这是非,我们一直都在是非之中,是时候显摆一下我的能力了,沈姑娘,你去不去看热闹?”

沈思思瞪着田忌道:“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被你说成了是去找人麻烦去了?如果我也去,谁在这里陪易公子?”

“他一个大男人自是有车马行的人陪,如果他也要去职方司,他肯定要与车马行的人打交道,这倒是个好机会,曲木大哥平易近人,表哥应该去和曲木大哥说说话,我看你还是跟着我去吧,我怕你趁我们不在糟蹋了我表哥。”田忌说话真是越来越不给沈思思面子。

“田忌,说话留三分,日后好相见!”沈思思咬牙。

第446章飘了

“咱们两个天天见,我太了解你了。”田忌说着收拾了自己的碳笔盒子出门了。

沈思思气的脸都红了,易雪濯轻轻咳嗽了两声道:“沈姑娘,我表弟他……”

“他说话向来毒,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沈思思剜了易雪濯一眼也跟着出了门。

易雪濯抿抿嘴,他还是把沈思思的碳笔盒子帮她收拾了吧,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田言在徐延的书房里,目奴看到了外面往这里走的田忌与沈思思,她上前俯在田言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田言放下了手里的笔,她向徐延那边探着身子去,徐延抬头看她,田言笑笑,她双手捧起他的脸来在他的柔软的唇上啄了两口,心满意足地出了去了,徐延张张嘴看着她迈着轻快步子的身影,他无奈地笑笑,接着低头忙自己的。

田言出门迎上了田忌,田忌转了身和她并肩一起往外走,还将事情向田忌说了个大概,田言很是意外:“雪濯表哥真是这样说的?”

“是啊,不信你问沈思思。”田忌说着还瞄了一眼沈思思。

沈思思默默在一旁点头,田言想了想才道:“那,咱们就悄悄地去浮春园,我也想看看杨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毕竟是在她的园子里出的事儿,是不是?”

田忌扁扁嘴没说话,沈思思却是眯了睛睛,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富春园的门口上,杨彩带着两个人在那里守着,田言沿着小路往那边走,杨彩看到了她,她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婢子几句,自己去迎着田言去了。

明显,杨彩并不想让田言进浮春园,田言便在那一片干枯的桃花林中与杨彩说话,她可从来不是主动揽事儿的人,更何况,这事儿易雪濯经推给州官了。

田忌靠在一棵只有几片叶子的树上不说话,沈思思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杨彩,杨彩主动站在迎风处,好让田言不对着冷风:“姑娘别来了,我家姑娘把这事儿揽下来了,这事儿说与易夫人有关也有关,说无关,也无关,若是姑娘一插手,那可就有关了。”

田言会意,她轻声问杨彩:“看来这里的公子哥儿们经常笑雪濯表哥啊。”

杨彩摇了摇头:“姑娘啊,当一群鸡中出现一只鹤时,即使它异常美丽,也会被这群鸡嘲笑,雪濯公子明显与易家其他的晚辈不一样,而且还有一点值得姑娘关注的是,雪濯公子并无兄弟姐妹。”

“嗯?”田言瞄着杨彩,她怎么说起这个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是不是也猜到了?雪霁公子是有兄弟姐妹的,只是不喜欢与雪濯公子来往,只有雪霁公子来了兴致会找雪濯公子说上一两句话,听我家姑娘的意思是,雪濯公子的父亲是不能生的,而雪濯公子也的确是易夫人与别人生的,大家对这个心知肚明,易家哪一房都乱套的很,但是自己家只和自己家的人乱来,雪濯公子的娘亲与外来的人乱来,兴许就是因为这个,雪濯公子才成为这些人攻击的对象。”杨彩压低了声音。

“只是啊,鸡是要被人屠宰的,鹤却是要飞上九天的,啧啧啧……我们才不稀罕易家的晚辈,我们在乎的是雪濯表哥是我二姑母肚子里爬出来的。”田忌偏头望向了天。

田言回头瞪了田忌一眼,自从他来了上京职方司他就开始飘了,杨彩却是笑笑道:“奴婢也听说过田忌公子的一些事儿,奴婢对田忌公子喜欢的要紧,更喜欢田忌公子这种护短的模样,以后哪个姑娘跟了田忌公子,真是死也开心了。”

“哦?你愿意吗?”田忌只当是杨彩在和他开玩笑,他顺嘴就顶了回去,他才智无双不假,他相貌出众也不假,可是他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这也不假,以前他隐忍着,在他爹打算将他娘抬平妻时,他可不就放飞自我了,以前别人是怎么损他的,现在他都双倍还了回去,不光这样,他样样都要碾压别人,看到不平就要发声,看到不愤就要出手,可把他能耐坏了,要命的是,田言还惯着他。

事实上,田言也不得不承认,在她这些田家的弟弟当中,她最喜欢的就是田忌,也不是说她不喜欢田词,那家伙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是睡着的,她和他都快要生疏了。

“阿忌被我惯坏了,我也应该敛一敛他的性子了。”田言立刻冲杨彩歉意地笑笑。

“我愿意呀!若是忌公子敢向我家姑娘要人,我就敢跟着忌公子走。”杨彩没搭理田言,她还在瞄着田忌。

田忌瞬间就怵了,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杨彩,那姑娘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他垂了自己抱在胸前的双臂,往沈思思身后躲了躲。

田言也怔住了,她不光怔住了,她还尴尬了。

杨彩看到田忌的模样她有些失望地道:“哎,原来忌公子只是说说而已呀,以前杨瑶就想跟着姑娘,不想出了那件事之后,她面对着姑娘总也不自在,看来田老爷家的人是看不上我们蛮山的人了,明明黄四娘就是蛮山的。”

杨彩一用激将法,田忌脸上就挂不住了,他压了眉道:“我……我怎么开口啊?”

“你是个男人,想怎么开口就怎么开口!”杨彩接着煽风点火的。

田言垂着眼皮子默默道:“你们两个在我面前这样真的好么?”

偏偏沈思思刚在易雪霁那里失望了一拨,她不由叹到:“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个德性,嘴皮子那么厉害,办起事来跟个缩头乌龟一样……”

田忌知道沈思思说的是易雪霁,可是他感觉这话里也稍带着自己,他梗了梗脖子道:“你等着,杨易回来我向他要你。”

“奴婢等着!”杨彩这下高兴了。

田言拧了眉问:“咱们来不是因为这个事情吧?”

“我就不应该跟着来……”田忌小声道。

“姑娘回去吧,这里有我呢,那,忌公子不要忘了自己承诺的事情哟,要不然我以后怎么在我家姑娘这里呆呀?”杨彩撒娇道。

第447章向往

田忌张了张嘴,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反驳杨彩,杨彩却是冲他挥了挥手道:“你们快走吧,可千万别让景家的人看到了,要不然又要节外生枝了。”

田言向杨彩道了一声谢,她示意沈思思与田忌跟自己回去,结果田忌又去看杨彩了,他扭着头看了她好半天,杨彩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嘱咐自己,可她等了半天不见他张嘴,她挑挑眉看看他,又看看田言,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话要说啊?”田言碰了碰田忌。

田忌好半天叹了一口气道:“哦,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突然感觉彩儿姐姐长得挺好看的,人也温柔,是我喜欢的类型,虽说咱们来不是为了这个,可好像我不亏。”

杨彩抿着嘴笑,这两个人很快就眉目传情了起来,田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沈思思感叹着:“你们两个也太快了吧?感情就这么一下子来了?”

“行了,咱们先回官邸,这个时候低调些最好了。”田言瞪了田忌一眼,他还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可是他看杨彩那眼神儿,好像他们已经在交流身体了。

沈思思感觉酸酸的,尤其是将杨彩与自己一对比,她感觉自己的命还比不上一个奴才,这让她心里更难过了。

而这个时候从不远处跑来了一个汉子,那汉子先是站在树后往这里打探了一会儿,他在确认了这里的人是谁时这才敢过来。

目奴扭头看了看那个汉子,她轻声冲田言道:“姑娘,是易夫人身边的人,应该是来找杨姑娘的吧?”

“是来找田姑娘的,易夫人的人应该知道我家姑娘在与景家的人周旋。”杨彩吱声了。

“我的人果然通透,嘶……怎么有一种越来越开心的感觉……”田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下巴上也开始长胡子了。

沈思思更酸了,她抱着自己旁边的一株小树努着嘴脸上一片愁怨。

田忌的声音小,可杨彩听到了,她抿着嘴笑,眼里也带着十分愉悦。

那汉子已经靠近了过来,他向田言行了礼,这才道:“小的见过田姑娘,田姑娘,我家夫人有请。”

还真让杨彩说中了,田言冲杨彩点点头,表示自己先跟着这人走了,杨彩冲田言一弯身,她又道:“那,忌公子与沈姑娘就留在这里吧,你们就是去了易家,恐怕易夫人说话也不方便。”

沈思思当场拒绝:“田忌在这里吧,我宁愿去易家被晾在会客厅里,要我在这儿看着你们酸么?不知道我刚刚受伤么?”

“沈姑娘,这里可是浮春园,我们蛮山的汉子可温柔了,您可以在这儿养一会儿伤。”杨彩抖了抖眉峰。

她这样一说,沈思思还真心动了,她犹豫着去看田言,田言冲她笑笑道:“那你与田忌就留在这里吧,里面安全,有蛮山与漠北的人双重保护,反而比在易家好上许多,我与目奴都有身手,来去也自由,我们会很快回来接你们的。”

田言都这样说了,沈思思也不好再有别的意见了,她还是那幅愁怨的样子,她看着田言走远,自己又唉声叹气起来了。

杨彩哪里不知道沈思思的心思,她靠近了沈思思些冲她道:“沈姑娘还不明白吗?像易家,高家,景家这种人家,他们只和自己人玩儿,沈姑娘的家里除非与他们有往来,否则单凭沈姑娘一个人是难以打入这个圈子的,沈姑娘是不是感觉易二公子在躲着沈姑娘?生怕你赖上他?”

“是啊,所以说我瞎了眼嘛!如果早几天遇上你,听了你这番话,我就不会那么冲动了,不冲动,便也不会失望了。”沈思思满心的后悔。

“沈姑娘,其实我们蛮山的汉子与北漠的汉子最重情义了,你看萧海潮,他可是在月容姑娘小的时候看上她的,当年先皇要赐郡主给他,他说什么也不要,等到月容姑娘长大了,他还来中原偷偷看她,沈家那一次被波及,他竟然敢带人将月容姑娘接去北漠,沈姑娘,你不想自己身有一个这样的男人么?”杨彩开始教唆沈思思了。

沈思思跟着杨彩往浮春园里面走,她提及沈月容来也是满脸的向往:“是个女人就想找个萧海潮那样的汉子吧?但世上只有一个沈月容呀,也只有一个萧海潮呀!”

“可世上有好多蛮山和北漠的汉子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可不敢说他们个个像萧海潮一样,但大抵不会出太大的差错的,沈姑娘可知道我家姑娘的爹爹杨启?”杨彩又问。

“不知道。”这个沈思思是真的不知道。

杨彩眯着眼睛说起话来也一幅向往的神情:“当年我家家主与黄四娘在这蛮山也是一对神仙眷侣,他们也曾一起远渡北海,后来四娘就喜欢上了田子枫,我家家主伤心欲绝,可是他还是爱着四娘,既没有怨恨她,更没有报复她,也没有续弦,直到他被人劫了去,没了下落,就是因为这个,我从小就在想,田家的男人怎么会比我家家主还有本事,能将四娘从我家家主身边抢走?从那个时候起呀,我就一心想跟一个田家的男人,我的夙愿好像马上就要实现了呢!”杨彩捧着自己的脸,愉悦的跟什么似的。

沈思思扭头看了看田忌,田忌吱吱唔唔道:“我……我可不敢与我小叔父比……我小叔父那是何等人物,我……好像差了不少……”

“可是忌公子是跟在田老爷女儿身边的人,所以在我眼里,忌公子一点都不差,完全符合我从小就在心里勾勒的田家男人的模样,不知道忌公子与沈姑娘能不能理解我这种感受?”杨彩眼里亮晶晶的,她就像一个被满足了所有心愿的少女那样,好像她感觉她的人生就已经圆满了。

田忌的脸突然就红了,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不知道说什么,而沈思思,她则是感叹着:“我自来知道田家与蛮山有很多秘密往事,你这样一说,弄得我也向往起来了。”

第448章寻死

“那沈姑娘就跟着我往园子里来吧!”杨彩笑眯眯的。

田忌在后面小声喃喃着:“拉客的本事真是了不得……”

杨彩回头冲田忌抛了个媚眼儿,田忌抿了抿嘴,没再吱声。

那个汉子引着田言绕着另一条路往富春园的另一个入口来,目奴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着自己,随即一行人钻进了园子里,往田秋色的院子里去了。

田秋色正站在院子里发呆,这样冷的天气,她竟是只穿着里衣在那里站着,她表情呆滞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像是一尊园子里的雕塑。

田言拐过了月牙门便看到了田秋色,田秋色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她好像才感觉冷似的伸手去捂自己的胳膊了,田言心生怜悯,她将自己的披风解了往田秋色的身上披去,又扶着她往屋子里来了。

屋子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只有两个北漠的汉子在外屋里守着。田言扫了这屋子里一圈儿,还好田秋色没傻到都不让人生火盆。

“二姑母的婢子呢?”田言问。

“我没有婢子,嫁过来时只带来了一个老的,一个小的,老的前几年没了,小的年纪大了我放她出去了,秋叶来的时候会带婢子来,其他时间我只用吾生和吾其。”田秋色往塌上去,目奴立刻将火盆也移了过去。

田言看向了珠帘那边的两个汉子,其中一个眼色好,他主动向田言行了礼道:“小的吾其见过田姑娘,吾生是我的兄长。”

“小的费昆见过田姑娘。”另一个汉子也作了礼。

田言冲他们点了点头,她真想问一句易修景哪里去了,可是她又怕伤田秋色的心,她只能转过头来问:“二姑母可是有话要交待田言?”

田秋色抬眼看了看田言问她:“你几时回上京?”

“还要十来天吧,总得把淋春园那边的活儿干完了。”田言道。

“你走的时候带雪濯走,好不好?”田秋色又问。

田言一怔,她怎么感觉田秋色这话这么丧,她立刻笑笑道:“表哥不是已经考了第一名么,我回去就向崔院司递文书,崔院司是我的故交,有他的文书,表哥会很快到上京去。”

“如此便好了,我在这富春园里,没有一天不是想念与大姐小时候的日子的,我备了一份礼,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将它带给大姐。”田秋色勉强笑着,她的笑让田言极不舒服。

“是。”田言应下了。

“吾其,费昆,你们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阿言说。”田秋色看向了外屋里。

那两个汉子应了一声往外面去了,田言看着他们将门关好,这才重新看向了田秋色,田秋色靠在了床头上,她轻声叹道:“从看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小弟的亲女儿,你们眉间那种风发的模样是别人学不来的,我那个时候就在想,若是当年我也学着小弟一样任性些,兴许便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田言看着田秋色的眼圈瞬间红了,原来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相反的,她什么都在乎,她的感情充沛,心思敏感,她从看到田言第一眼起便又开始想念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的田家日子了。

“二姑母,从今往后,你不会再过苦日子了。”田言安慰着她。

田秋色冲田言笑了笑,她一裂嘴,突然呕出来了口血,田言一惊,目奴眼急手快,她扣住田秋色的嘴便将清心丸塞进了她的嘴里,田言瞬间反应过来忙用自己的袖子给田秋色擦嘴,目奴立刻从腰间又翻出来了另一个小瓶子扣了药往田秋色的嘴里塞去。

田言转身弃了田秋色去找水,她捧了外屋里凉了的水壶往里面来,目奴接了水壶就往她嘴里灌。

“不用了……没用的……我吃的是那些黑市上的大夫给的毒药,你说的对,从今往后……我……我便不用再过苦日子了……只是,只是我对不住雪濯……让他、让他承受了这么多他……他不应该承受的……”田秋色的嘴里说着又呕出来了一口血。

田言顾不上听田秋色说话,她脸色凝重地问目奴:“如何?”

目奴的额头上冒出来了些汗,她压低了声音道:“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知道,也不知道易夫人是何时服的毒药,属下不敢妄下断定。”

“阿言,二姑母求你……求你照顾好……雪、雪濯……我也曾经、那样、那样的指望着他……”田秋色拧了眉,她伸手去捂自己的肚子,那里的剧痛让她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可是她又强撑着想交待田言些东西。

田言只瞪着目奴,她可顾不上田秋色的指望,她的指望全在目奴身上,目奴单膝跪在塌边上,她将田秋色的袖子挽上去,用自己指尖上的银丝划破了她的手腕,看着那里面流出来的鲜红的血,目奴突然松了一口气。

“如何?”田言立刻又问。

目奴扯开嘴角道:“恐怕易夫人不知道黑市上的大夫们大多心也黑的,毒药的成本才更贵,她怕是买了假药,不过她肯定要疼上一阵子,既然她如此轻生,就让她感受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吧!”

田言也松了一口气,她去扶田秋色,发现她已经疼的开始打哆嗦了,如果说刚才她还能说出话来,这个时候她只感觉喘口气都难。

“阿……阿言……求、求你……给我、给我一个痛快……”田秋色蜷缩在塌边上一整张脸都扭曲了。

田言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刚才可把她吓死了,如果田秋色就这么死了,她怎么向易雪濯交待!

门外的人好像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吾其先冲了进来,他冲到里屋里看到了被子上的血和疼的翻白眼儿的田秋色时,他哀嚎一声道:“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夫人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雪濯公子怎么办啊!我哥哥什么都还不知道呢!他都不知道公子是他的儿子呢!他还一直以为是我的,他还说要成全咱们两个!夫人,您要和哥哥解释清楚啊!”

第449章糊涂

田言瞄了一眼吾其不说话,吾其急的眼泪直往下掉,目奴下了塌扣开自己的腰扣,她一面脱着染了血了的外衣,一面安慰着吾其:“你家夫人没有事,她买的毒药是掺了假的,不过这假药的威力也不小,你家夫人接下来几天都要受罪了。”

吾其怔怔了看了目奴一眼,他猛地反应过来向田言磕起了头,田言拉了他一把道:“哎,看样子你比我年长,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别随便向我磕头,我怕折寿。”

吾其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们这富春园没有大夫么?”田言问他。

“有是有,不过夫人不喜欢这里的大夫,她的身子不舒服了一般会忍着,实在受不住了便会去找田姑娘,哦不,应该是那位杨姑娘。”吾其又道。

田言扭头看了田秋色一眼,她还在塌上哆嗦着,这下儿连出气都微弱了,她起身看了看自己也被弄脏的袖子道:“目奴,你收拾一下,二姑母就交给你了。”

“是,姑娘。”目奴应了一声。

田言要往外走,吾其还跪在那里,他看着田言起身,他的视线便跟着她动着,田言叹了口气道:“我不走,只是去外面透透气,你听目奴的话,二姑母得疼上一阵子呢,这人傻了就是没办法,以为死是那么好死的?死前是要先经历一番生死不如的。”

吾其忙起了身,他看着目奴等着他的吩咐,目奴只道:“先去烧些热水吧。”

吾其应了一声,往偏屋里去了。

费昆在门口站着,看着田言到了外屋里,他忙低下了头,田言将自己的外衣也脱了,她的袖子上全是田秋叶吐的血,她只穿着夹袄在外屋里坐了,纤细的腰身总会让人感觉她受不了寒。

费昆去衣架上取了披风,他抱着披风靠近了田言却是不敢说什么,田言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他,她主动向他伸了手:“给我吧,是有些冷,另,再加一盆碳火吧。”

“夫人这里没有多余的碳火,事实上是,夫人与北漠人开始来往后,她的日子才没有那么难过了,易家的人不大关心夫人。”费昆虽说是个北漠人,可是他的性子好像比吾其温和许多,人也像是细腻的。

田言用披风裹了自己,她轻声问费昆:“雪濯是吾生与夫人的孩子?”

“姑娘说笑了,雪濯公子都多大了,吾生几时才来的富春园啊。”费昆扬了扬嘴角。

田言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去了——这几天她的脑子里一直想着阿史那的事儿,她怎么能将这种拙劣的谎言也信了呢!哪怕就是从沈月容消失在上京的时候起,易雪濯的年纪也对不上啊。

“是我糊涂了,不光是我糊涂,这些富家子弟也都糊涂。”田言冷笑。

“不是他们糊涂,而是雪濯公子太过出众,别人借机诋毁他而已,不管这谣言是真是假,别人不在乎,别人在乎的是将与自己不同的雪濯公子打压下去。”费昆压低了声音。

“可听杨易说,易家的家主是个不能生的。”田言又问。

“哪怕是我们这样身子强壮的北漠汉子,这样荒淫无度十几年,也会不能生的。”费昆笑笑。

田言便也自嘲地笑了:“可能是二姑母与易家的人在呕气吧,可是她这样做并不是为易雪濯好,不过这倒也奇妙,至少你们这富春园里还有你这个明白人。”

费昆便也笑:“吾生与吾其是打手,也是负责伺候夫人的,奴才不是,奴才是信使,只是赶上这件事儿,不得不在这里多停留几日。”

田言恍然大悟地点头,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田秋色是个自律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强硬到如此,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自杀,可正因为她的自律,所以她生下的易雪濯很是有田家后代的风骨,可是易雪霁他们便不一样了,田秋叶的私生活要比田秋色乱上许多,她在嫁到易家之后更是如鱼得水,而在怀上易雪霁时,她的身子就败坏了,所以她哪里还能养育的了好的胚胎和孩子。

“易修捷呢?”田言问费昆。

“应该在城南的易家宅子里。”费昆答着。

“嗯,你帮我盯着他,这几天他不能出澄州。”田言冲费昆笑笑。

“是。”费昆竟是答应了,要知道他并不是田言的属下,可是他好像愿意为田言办事儿。

田言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她扭头看看费昆,又是小声问他:“二姑母为什么要造这个势呢?如果不是她授意,这种谣言也流行不起来吧?”

“夫人本来有意将雪濯公子送到月容姑娘那里去,鸡群里是容不下白鹤的,造个势,也好让北漠人容易接受,只是田姑娘来了,这事儿得另做打算了。”费昆无奈地笑笑。

田言眯了眼睛:“易家就这么容不下她?”

“也是夫人太过强硬,她虽说是个女人,不会撒娇,不会服软,别人误会了她,她只会任由那人误会,夫人这样的性子,在这里可不就是吃亏的?别人也知道她是在故意这么说,如果易家的长辈真的信她,雪濯公子哪里还能在澄州呆下去,只是易家的人不满她与北漠的汉子私通,才任由这种谣言在富春园里传开吧,说白了,夫人这是在自欺欺人,易家只是不管她的生死,可雪濯公子的生死,易家的人还是管的,怎么说,他也是易家的长子。”

费昆瞄着田言笑,田言也挑了眉毛道:“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蠢字。”

“可是姑娘还不是念着夫人是自己的二姑母,也卷进来了?”费昆还加了一句。

田言真没想卷进来,她之所以掺和这事儿就是因为这些人是阿史那的人,她得打探消息,现在她又有了别的猜想,田秋色还给她上演了一出“托孤”,她自己都要烦心死了。

目奴从里屋里出来了,田言瞄着她不说话,目奴轻声道:“这一夜您的二姑母得疼一整夜了,依属下看,让雪濯公子回来吧,属下还要回官邸去向夏婵和冬陵要一些药,属下只带了姑娘平时用的药,其他的没带。”

第450章人心

“好,我在这里等你,我今天明明什么活儿也没有干,身子突然就乏的厉害了。”田言冲目奴撒娇道。

“您是被吓的,属下从来没有见过像易夫人这样糊涂的人,若不是因为属下身份的关系,属下都要骂她一句蠢了。”目奴小声道。

田言挥了挥手叫她快去快回,目奴出了门口,她吹了一声哨子,两道疾风掠过,黑田与江隅落在了门口。

站在田言身后费昆拧了拧眉毛,他没想到田言身边竟还有这样的高手,他瞧着那个毛发浓密的汉子与一脸冰霜的女人进了屋子里,他微微垂下了头。

黑田出现在这里田言不奇怪,他从来都是跟着自己的,可是江隅出现在这里就奇怪了。

田言捧着下巴懒懒地看向了江隅:“你怎么来了?沈弈星让你来的?”

江隅垂着眸子说话有些丧气:“沈公子嫌弃我笑的不甜,说让姑娘您换一个,因慧理去学机关鸟控制了,属下便补了她的位。”

“事儿多,那就让结花照顾他吧,他以为我人手很多?还换一个?”田言突然感觉自己周围的这些亲戚没一个肯少给自己添麻烦的。

瞧着田言又去揉自己的太阳穴去了,费昆上前讨好着道:“姑娘何不去偏厅休息一下,那里有软塌,就是因为没有火盆会冷上一些。

田言冲费昆笑笑,她起身了,费昆立刻引着她往偏屋走,东偏屋里确实是冷一些,田言往塌边上一坐都感觉冰自己的屁股,她起了身看着这个塌眨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旁的江隅踢了踢黑田的脚踝。

黑田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江隅,江隅小声道:“去给姑娘暖塌,你火力旺。”

黑田的脸上立刻浮上来了为难的神情,田言突然扬着嘴角笑了,她往窗子边上看那些绢花儿去了,这边的江隅一看田言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上前掰开了黑田的腰扣,黑田还没反应过来江隅便扒了他的外衣将他推倒在了塌上。

“把被子也捂上。”江隅提醒了一句,转身往田言那边去了。

黑田委屈巴巴的,那塌才多长,他有多高,只见他隐忍着蜷缩了身子窝在那张小塌上盖着被子瞄着塌边上的小几不言语,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没过一会儿,易雪濯急匆匆地过来了,他钻进了屋子里去看田秋色,田秋色这个时候正捂着肚子轻声哀嚎,可能她想死没死成,又买了假的毒药,她也感觉这事儿也挺丢人的,她使劲儿压抑着自己的呻吟声,惨白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

田言从偏屋里过来了,易雪濯一脸焦急地看向了她,田言叹了口气道:“目奴说,二姑母接下来这一大阵子恐怕会一直疼,好在侯爷身边的冬陵过来了,也不知道她那里有没有止疼的药,我也让人去找杨易了,她那里肯定是有能用得上的药的。”

“我听目奴说了,这真是……”易雪濯一句话没说出来,他自己突然感觉一阵恶心,这事儿恶心,易家的人恶心,整个富春园都恶心。

“你着急也没用,死是那么好死的?药已服下,对身子也造成了损伤,都吐了好几口血,又哪里是那样好恢复的?这下儿好了,二姑母又多一种人生体验,我敢说,以后她保证不再敢损伤自己的身子了。”田言说着语气里还带着些怒意。

易雪濯拉了她的手脸色难看:“表妹,你明明是来办公差的,可是我家里这些烂摊子还要你来收拾,表哥真是没有脸见你。”

“表哥也吓坏了吧,坐下休息一会儿吧,今天晚上咱们两个轮流守夜,你最好先吃些东西。”田言嘱咐着。

易雪濯叹了口气,还只是拉着田言不放,田言也感觉出来了,易雪濯对自己信任的人分外粘人,更何况是他亲娘自杀未遂,易家的人还不管,他心里不知道有多害怕,田言已经提前感觉到心累了。

到了天色发黑的时候杨易也过来了,杨彩田忌还有沈思思也过来了。

杨彩抱着一个大药盒子去里屋里看田秋色去了,杨易来偏屋里找田言说话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杨易问。

“我哪里知道,二姑母疼的连喘气儿都难,这会儿能问出什么来?不过好在一条命还在。”田言吸了吸鼻子,这富春园是过于清冷了,她感觉自己要着凉了。

“外面的事情暂时稳住了,我向州丞打了招呼,钱财也花了,说来倒让人感觉好笑,城南易宅的人就跟没有听说这事儿一样,你的三姑母不就是住在隔壁么?她也不可能不听说吧?她竟也不来看热闹?”杨易挑眉。

“大难临头各自飞呗,不过也好,我们人少事也少,人多了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田言叉着自己的腰,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好好画图呢?偏要赶上这种事情?

“姑娘,二公子来了。”外面的吾其喊了一嗓子。

田言无力地看向了门口,见易雪霁正急着往里面来。

“他怎么知道这事儿的?”田言纳闷儿了。

“雪霁公子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别人一起排挤雪濯公子时,他还是与雪霁公子来往的,刚才他也一直派人盯着这里,看到那么多人在后门上进进出出,他就是傻也知道这边出事儿了。”杨易说着往里屋去了,她是懂药理之术的,她得给田秋色看看身子。

田言看了看里屋,易雪濯趴在田秋叶床边唉声叹气的,他哪里还有心思去见易雪霁?于是田言主动往这边来了。

易雪霁在外屋里伸着脖子往里屋看,田言站在他身边苦笑一声没说话。

“伯母这是……”易雪霁看向了田言。

“想死没死成,毒药正在折磨她呢。”田言压低了声音。

“伯父呢?”易雪霁私生活乱归乱,这易家长房的夫人要寻死,这可是大事儿,他有点被吓住了。

“谁知道呢。”田言接着叉腰。

易雪霁拧了拧眉,竟是往一旁坐下了。

第451章撑着

田言也坐在了易雪霁的对面,易雪霁伸手拨了拨桌子上的茶碗,面无表情地道:“伯母这是做给谁看呢?又不是不知道易家的人无情,现在自己疼的喘口气都难,南城易家大宅里的人该吃吃该喝喝,院子里还唱着戏,哼……真是讽刺。”

田言垂着眉没有说话,她感觉易雪霁说的对极了,她也不知道田秋色是怎么想的,她都和吾生鬼混到一起了,现在又在乎起自己的名节来了?还是用这个断了易雪濯与易家的联系,好让他恨易家,好义无反顾的跟着自己走呢?

“今夜,我也在这里守夜吧。”易雪霁突然又说。

“这里有我和雪濯表哥,雪霁表哥你不用受累了,这富春园这么冷,田言怕表哥你着凉了。”田言没有对易雪霁恶语相加,他能过来看田秋色就证明她他是惦记自己这个伯母和堂哥的。

易雪霁突然苦笑了一声,其实易雪濯去职方司邸找田言时,他也曾偷偷跟过去过,他也见过田言带着目奴去淋春园看地势,让他惊讶的时,田言虽说有自己的奴才,可是她自己还要负重近三十斤,从那个时候起,易雪霁就有些后悔和易雪濯一起考职方司了。

他从小到大连个脸盆都没有端过,他提过的最重的东西就是女人躺在塌上钩在他脖子上的大腿,他想着,如果自己进了职方司,那岂不是天天被人嘲笑?

这样想着,易雪霁的视线往田言的腰上移去——明明那么细的腰,是怎么负担起负重出远差的任务的?

当易雪霁又看向田言的手时,他眼里的疑惑就浓了,他不由问出口:“表妹,我见你干活的时候是身上负重,手上也拉绳子什么的,听闻表妹在进职方司之前是在车马行做事的,可表妹的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这个到叫人不明白了。”

田言笑笑:“以前我的手上是有的,只是大部分粗活交给了我身边的人,再加上我与侯爷定亲了,便保养了起来,至于负重么,我都习惯那个重量了,也不感觉有什么。”

易雪霁笑笑没有说话,他最开始还以为在职方司做事就是整天坐在书桌后面看看卷宗画画图纸呢,看来他真是想多了,哪有那么轻松的活儿!

“哦,这里的事情我看兄长不打算告诉大伯父,这样一来是不是不大好?”易雪霁又轻声道。

“这是易家的事情,我感觉我掺和不大好,还是由雪濯表哥做主吧。”田言眨了眨眼睛,她这个时候确实是没了主意。

这时,江隅过来了,她俯身凑上田言的耳朵道:“姑娘去踏上休息一会儿吧,黑田要去侯爷那里报信儿,他一起来,被窝可就凉了。”

田言白了江隅一眼,她扭了头冲易雪霁开口:“表哥,我去休息一会儿,后半夜我还要和雪濯表哥交换守着二姑母呢。”

易雪霁点点头,他看着里屋的人发起了呆,田言却是转到东偏屋里上了塌。

黑田在一边穿外衣,扣腰带,田言裹着暖和的被子冲着黑田笑眯眯的,黑田躲了田言的眼神腰扣都没扣好就跑了,田言拧了眉毛问江隅:“黑田怎么了?他怎么突然害怕起我来了?”

江隅眨巴眨巴了眼睛道:“听绘美说,姑娘经常吸食侯爷的精血,一折腾就是大半夜,刚才姑娘看黑田的眼神可能让黑田误会了什么吧,比方姑娘看他身强体壮,有了什么想法儿……”

“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种妖魔一样的人?”田言眯了眼睛看江隅。

“如果姑娘是个正常人属下也不会多想,可姑娘是怪者三代,在属下看来,姑娘和丰臣秀典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尤其是,黑田同属下一样,是从训练营里出来的,与那些单纯的忍者还不大一样,属下们可都是有心理阴影的人。”江隅虽说是个姑娘,但田言感觉江隅就是个钢铁直男,怪不得沈弈星非要她回田言身边,这个不是没有道理的。

田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裹着暖和的被子躺下了,管黑田是怎么想的呢,她现在可是困的要紧,先睡上一觉再说。

及至后半夜,田言被一阵惊呼声和哭闹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自己塌前的火盆,江隅在她的塌边上坐的笔直,动静是从那边的屋子里传过来的。

“怎么了?”

田言忙裹着被子起来,她要下塌,江隅一脸凛然地道:“姑娘不必过去了,是易夫人疼的难受了,又吐了两口血,目奴说她的胃和肠子怕是破了,那会儿喂了夫人几口烂粥,皆是吐了,现在只靠杨开雨的药吊着,熬过这三四天就好了。”

田言叹了口气,她还是下了塌,她都醒了哪里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那边目奴与杨彩正忙着,易雪濯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田言示意江隅去扶易雪濯休息,让田言意外的是,易雪霁居然还在这里。

目奴扶着田秋色躺下了,田秋色流着口水哭的像孩子一样,完全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气度与风范,杨彩洗了一把手,她嘱咐着吾其:“去浮春园拿我的黑盒子,你问杨奇他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是,我这就去。”吾其说着转了身子跑出了出去。

田言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江隅扶着易雪濯往偏屋里去了,她坐在了田秋色的塌边,她的口水流个不停,一整张脸扭曲着,法令纹都深了好多。

目奴又给田秋色喂了一回药,易雪霁在一旁轻声喃喃着:“这还不如死了痛快。”

田言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当生死是那么容易的?人生的时候怀胎十月,女人各种不痛快,这吃了毒药想活下来,当然还要大费周折,目奴喂药二姑母就吃,这说明什么?她还是想活下来的,雪濯表哥还这么年轻,没有娶妻生子,没有去过上京,她吃一回毒药早想通了,我看啊,姑母自己也在很辛苦地撑着,等她撑过了这几天,她就什么都不怕了,那个时候才真是透了。”

第452章结果

“也是,哎,我也有幸啊,其实以前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我了断,现在看了大伯母这个样子,我可不敢轻易摧残自己的身体了,还是好好活着好啊。”易雪霁又感叹着。

田言有些想不通,易雪霁竟是想过自我了断?为什么呀?他是易家二房的长子,要什么有什么,生活滋润的不得了,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易雪霁看着田言一直瞄着自己,他不由苦笑了一声:“我知道表妹在想什么,如果表妹也在易家这样的人家生活过,便不会太过留恋人生了。”

这倒是,田言的确不是易雪霁这个圈子里的人,她也不知道易雪雯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她只问他:“表哥不去休息么?”

“我不困,我想看看大伯母是怎么撑过来的,如果有一天我在易家也到了这种地步,好想想这一段往事,或者自己就不会做傻事了。”易雪霁轻声道。

田言突然感觉自己看不透易雪霁的心思了,好像,他最初就是个纨绔子弟,可他却又像是什么都懂,什么透。

及至凌晨,田秋色也又累又乏,杨彩喂了她一些止疼的和安眠的药,她总算是睡下了,这一屋子的人也能稍微轻松一下了,黑田也从徐延那里回来了。

田言在田秋色的塌边上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她发呆,目奴轻轻碰了碰田言:“姑娘,黑田回来了,他说……”

目奴在田言耳边低语了好一阵儿,田言听着听着,脸色便不好看了,她起身往外面来,一旁的易雪霁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侯爷是这样说的?”田言问。

“嗯,易夫人这身子怎么也要调理好几个月,可是姑娘又不能常在富春园呆着,偷偷潜在富春园的北漠人又打死了景家的人,这样的方法对易夫人来说最好不过了。”目奴接着道。

田言应了一声,她又问:“那,天一亮我与侯爷一起去城南的易家大宅?”

目奴摇头:“易家大宅还不够格让侯爷亲自去,易夫人是姑娘您的二姑母,您去也不合适,这件事情只教给腾龙密谍就好了,他们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也不会惹人闲话,而且易夫人与北漠人交往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易夫人被腾龙密谍带走,易家的人,肯定心里有数。”

田言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屋子里的水漏轻轻叹了口气:“我用不用与表哥说一声?”

“不必,有您在他自然放心,您告诉了她,这戏反而演的就不真了。”目奴小声道。

这也是为了保住田秋色一条命,她服过杨易给她的生骨种,又与北漠人来往,她与之来往的北漠人还打死了人,田秋色又服毒自杀未遂不能一直在富春园呆着,所以她被腾龙密谍带走最好的结果,易家的人不会过问腾龙密谍的事情,景家的人最多是向易家要钱财,也不会将事情闹大,必竟被腾龙密谍带走之后,在普通人的眼里,是必死无疑的。

趁着天色还没亮透,田言与目奴出了富春园,田言在一棵树尖上看到了黑田的身影,恐怕她和目奴一走,黑田就会动手,所以,她要避嫌。

职方司官邸。

徐延一夜未睡。

田言打着哈欠进了屋子里,这里可比富春园暖和多了,因为是她住的屋子,这里的火盆总是多上几个。

徐延正在屏风后面换衣服,田言转过了屏风便栽在了他怀里,她抬腿去圈徐延的腰,徐延将她抱紧了问:“是不是乏了?”

田言蹭了蹭徐延的里衣没说话。

徐延抱着她往塌上来,他坐在了塌边,田言窝在他怀里不吱声。

“目奴将我的意思告诉你了吧?你想田秋色在哪里休养?送她去上京,还是建邺?”徐延轻声问。

“去建邺吧,去大伯父家里,雪濯表哥就跟我回上京,他也去建邺的话,别人很容易怀疑什么。”田言闭着眼睛答着。

徐延没有再说什么,他轻轻拍着田言的背,没过一会儿,她勾着他脖子的手就松了,徐延低头看她,见她睡熟了,他轻轻将她抱起放好了塌上,又为她盖好了被子,坐在塌边看起了她。

冬陵往里屋看了一眼,徐延也不回头,只说:“有事就说吧。”

冬陵进了里屋,她轻声道:“探子说,阿史那往蛮山去了。”

“盯紧他,若是发现他要出海,不必拦着,派人跟上就是。”

“是。”

及至午时,外面传来了流言,说是易家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腾龙密谍留了密令,富春园与浮春园皆被封了,连车马行的人都不准进去量路了。

这个时候田言还在睡着。

目奴端着洗脸盆进来便看到徐眨还坐在塌边上看着她,好像自田言睡了之后他就在那里没动。

“侯爷?”目奴叫了一声。

徐延也不看目奴,他的胸口一起一伏,轻声道:“目奴,你说阿言有一天会不会变成别人?”

目奴动了动眸子,她道:“不会。”

徐延的眸子亮了一亮,他扭头看向了目奴:“为何?”

“田言已经死了,姑娘只是借尸还魂,她与丰臣秀典不一样,丰臣秀典身上的东西,全是活物,这就是丰臣秀典与姑娘最大的不同。”目奴道。

“是,她也向我证明过,可是,这具身体是别人的……”

“这具身体是姑娘的,姑娘也是凡人,吃喝拉撒,一样不落,这具身体是活的,生骨种会自行丢掉腐烂败坏的部分,姑娘的血肉早就不是原来的血肉了,姑娘就是姑娘,侯爷是太在意姑娘了,才会胡思乱想,如果姑娘身上本来就有隐患,那她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点儿意外的表现都没有,就像一具尸体,哪怕是放在冰室里,也会发出腐臭味,退一万步,冰室可以将那具尸体冷冻到极致,但是那具尸体却是不再会有温度了,而姑娘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大活人呐。”

徐延好像一下子将自己的心结解开了,他又看看熟睡的田言,忍不住垂下头亲了亲她。

第453章来者

目奴看了看塌边上的徐延,又看了看在塌上熟睡着的田言,她默默转身往外面去了。

实事上她比任何人都害怕田言的身体出现任何意外,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田言是谁,她才不管她是不是田子枫的女儿呢,她喜欢的就是这个灵魂和这个寻魂养成的身体。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田言时,她正亲自驾车穿过那一片树林,她的眸子里泛着水光,她纤细的腰上的负重好像还要大于自己,看着自己像个女鬼一样处理着风律跟来的人,她的眼里只有平静,一丝丝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她甚至趁着自己动手时将那辆马车赶到一个看热闹最舒服的位置。

即使在太子身边做事时,目奴也想过有一天也许自己会有机会回到东瀛,可是自从她跟了田言之后,她便没有了这个想法,好像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了。

巧合的是,沈瞻准备动身往北漠去了,他带着罗怀安恰好路过澄州,于是他打算在官邸看看田言。

最开始,田言听到罗怀安这个名字时,她以为他是像沈瞻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文弱书生,可出乎她意外的,他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说起话来倒是与沈瞻一样的温柔暖和,要命的是他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他这一对酒容与他姐姐罗怀宁的一模一样。

徐延与沈瞻站在窗子边上说话,田言坐在书桌前一面听他们说话一面整理着自己手上的图纸,罗怀安则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沈瞻拧了眉心道:“这样说来,秋色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徐延点头。

沈瞻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他忙看向了田言:“阿言,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你大姑母,她听了会上头,她年纪也大了,好些小事她听了看了也会发很大的脾气。”

田言笑笑垂下了头——沈瞻是说她大姑母到了更年期了吧?

“对了,怀安有一位师妹刚从南疆回来,刚好我们还没有出澄州,他师妹想见见他,我们一会儿去福声阁,见过了他师妹,明日还要早些出发呢。”沈瞻道。

“师父,那我先去打点一下那边。”罗怀安笑笑。

“好,你去吧。”沈瞻还沉浸在徐延向他说的田秋色的事情里,哪怕说起了别的事情,他的眉心还是没有舒展开。

曲木在外面收拾着马车,看着罗怀安出来,他忙叫自己的人躲了。

大部分达官贵人是看不起车马行的人的,曲木也不想惹人嫌弃,可是曲木感觉罗怀安好像就是冲着他来的,曲木还以为他只是恰好往这个方向来了,他牵着量车往后院去,没想到罗怀安叫住了他。

“小哥。”罗怀安紧走几步拦下了曲木。

“罗轻从有何吩咐?”曲木立刻施礼。

“也没有,只是我常年在外,一看到车马行的兄弟们便感觉亲切,看到你们便想过来打个招呼。”罗怀安笑笑。

曲木:“???”

曲木怎么说也是黄泉的人,在这一帮车马行的人当中,他极为显眼,也所以罗怀安过来就直接找上了他,而不是别人。

“可能是我打扰了小哥了吧,听闻你是阿言的属下,我也是慕名来与小哥说个话。”罗怀安看出了曲木脸上的疑惑,他又解释着。

“哦,罗轻从,您可能误会了,奴才不是东瀛人,奴才是地地道道的上京人。”曲木也忙解释着。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我也没有误会,看样子是小哥你误会了。”罗怀安笑笑,又往大门口那边去了。

曲木呆在了原地,他身边一个小子靠近了他问:“管事,这罗轻从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没有听懂?”

“我也没听懂,大概从事外交的都这样儿吧,总要把别人弄的团团转,他们才好开条件呀。”曲木挠了挠脑袋转过来了头。

罗怀安低头往外走,他刚刚出了门便碰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他一怔,在看清了马车上的标识时,他却是无奈地笑了。

马车帘子被婢子挑开,里面探出来了一张面若桃花的脸,那姑娘明明有着巴掌大的小脸儿,一双桃花眼特别的好看,她没有刘海,而垂在鬓边的发丝带着些自来卷,明艳又有活力。

“师哥。”那姑娘开口了。

“雪或,不是说在福声阁见面么?你怎么找到官邸来了?”罗怀安笑笑。

“听闻定方侯在这里,我是借着见师叔的名义来见他的,师叔总要为我行个方便吧?”那姑娘说着下了车,她轻巧的步子分明告诉别人,她是有身手的。

罗怀安伸手拦了那姑娘一把:“你来见定方侯做什么?人家可是定了亲的人!”

“一个男人又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更何况,我也想见见师叔的外甥女儿是个什么天仙儿般的人物。”那姑娘的嘴角一扬,丢下罗怀安就往里面去了。

“哎!雪或,你这样可不好啊!”罗怀安立刻扔下了自己斯文的架式上前拦那姑娘去了,可那姑娘的婢子却是笑眯眯地拉了他一把,让不让他追上那姑娘。

曲木抱着书包经过前院,他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卷发姑娘大步子往这里来了,她的披风被冬风撩了老高,他本想去拦她的,可当他看到后面追过来的罗怀安时,他站在原地没动。

职方司官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哟!好精壮的小哥!”那姑娘当然也看到曲木犹豫的眼神了,她将自己上手上的令牌一扬,曲木抿了抿嘴没说话,可是他就是感觉这姑娘是来找茬的。

罗怀安终于赶在这姑娘之前进了书房,他狼狈地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徐延与田言也一起抬起头来看他来了。

“师……师父,雪或过来了。”罗怀安小声道。

沈瞻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徐延还站在田言的身边教她把另一份图也标出来,这时,罗怀安身后挤过来了一位眸子亮晶晶的姑娘,那姑娘解了自己的披风弯身向屋子里的人行礼,沈瞻还在怔着,徐延自动牵了田言想回避这个场合。

第454章不善

“易雪或见过师叔,见过定方侯,见过田女官。”那姑娘笑盈盈的,不卑不亢。

沈瞻好像是被惊吓到了,他忙上了前问:“雪或,不是说咱们在福声阁见面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师侄是特意来见田姑娘与定方侯的,师叔你忘了?你之前答应雪或的可是全食言了,您这个长辈做事可是有些让雪或失望啊。”易雪或冲沈瞻努了努嘴。

徐延在一旁收拾着盒子,他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田言感觉易雪或这话中有话。

田言站起了身来,她瞄着易雪或问:“易雪或?易雪濯的堂妹?”

“正是,算上来咱们还算是亲戚呢,只是我常年跟着我师父在南疆,不怎么在澄州呆着,家里的人也担忧我早就搬出了澄州,我只有在探亲时才过来澄州一趟,师叔前几年就答应我带我见田姑娘和定方侯,可是师叔一直在食言。”易雪或这话说的,有点儿宾兵夺主啊。

田言挑眉,她看了徐延,徐延迎上了她的目光,他冲她笑笑抱起了盒子,眸子里似是在问她:走不走?咱们在这里景响人家说话吧?

田言心里不大舒服,她感觉这个易雪或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呢,可是这儿又有罗怀安又有沈瞻,她也不好意思发作,她只好也提了自己的碳盒准备跟着徐延走了,可是,易雪或又叫住了她。

“田姑娘往哪里去?你不想认识我么?我可是仰慕田姑娘与定方侯很久了。”易雪或又道。

仰慕?

田言扭头看向了易雪或,她还在笑盈盈看着自己,视线也时不时游到徐延身上去,田言瞬间懂了,她也冲易雪或笑笑道:“不好意思易姑娘,这是我的男人,你就别惦记了吧?”

罗怀安与沈瞻一下子尴尬了,这两个人想立刻消失在这书房里,可是他们这个时候又不敢动,这书房里的一瞬间剑拔弩张起来了。

“一个男人一生又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说起来田姑娘的身份与侯爷不是特别般配吧?”易雪或这气场一点儿都不输于田言,真不愧是“镇守”在南疆的姑娘。

徐延也不知道这屋子里的气氛怎么就压抑了起来,他感觉得出来田言怒了,他也知道是对面的易雪或将她惹怒的,他伸手揽了田言的肩膀小声冲她道:“阿言?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易姑娘就拒绝她好了,腾龙密谍又不缺这一个人,再说了,她是伯远侯的师侄,人家还要去南疆呢,哪里就真的来定方侯府了?”

沈瞻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一口老血从嗓子里喷出来。

“她不是这个意思。”田言瞪了徐延一眼。

徐延没明白。

对面的易雪或扬着下巴笑了笑道:“侯爷,我不是要到你府上去当下人,我是仰慕侯爷,喜欢侯爷,也想取代田姑娘的位置,如果她想与我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从小就仰慕侯爷,只是一直在南疆没有时间去上京,真是让人恼火,我还没出手,倒叫别人捷足先登了。”

这下儿徐延听懂了,他忙去看田言,嘴上直解释着:“阿言,我不认识易姑娘。”

田言看着徐延挑挑眉,她扭头看向了易雪或,她笑道:“你凭什么觉的你能与我平起平坐?”

易雪或笑道:“我不能与你平起平坐么?你不就是田子枫的女儿么?如今只是一个职方司的管事,身份也不高,我与罗怀安是一样的头衔,论起官职来,我好像比你高啊。”

田言叹了口气道:“所以,对于你的对手,我,你只了解这么多?”

“怎么?我又没见过你,你希望我了解你多少?对我来说,这些就够了。”易雪或居然特别的自信。

田言反而笑了:“好,我允许你和我公平竞争,也会让你慢慢知道你和我的差距,如果你有本事进定方侯府,就尽管来吧,不过我想在这之前,我和侯爷的大婚已经举行完了,不过这个应该影响不了你,你不是说了吗?一个男人一辈子又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的男人。”

易雪或不说话了,田言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的,她的确不了解田言,她若不是有些底子是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

“阿言,我不认识她。”徐延又解释着。

“我知道,以后围着你转的女人多着呢,你也适应适应吧。”田言仰着头冲徐延笑笑,牵着他的手往里屋里去了,徐延也再没有看易雪或一眼。

罗怀安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他小声冲易雪或道:“雪或,你太莽撞了!”

“莽撞?定方侯都定亲了,我能不着急么!师哥,我会借着去看你姐姐的缘由去上京住上一大阵子,我倒要看看,这个田言有多厉害,我也不相信,就凭我的姿色与手段,侯爷会不喜欢我。”易雪或道。

沈瞻还是抿着嘴不说话,罗怀安求助一般地看向了沈瞻,沈瞻瞄了瞄罗怀安,他小声问:“怀安啊,你知道吃什么最长脑子么?”

“什么……”罗怀安下意识地问,易雪或也扭头去看沈瞻了。

“吃亏最长脑子。”沈瞻说着看了看易雪或往外面去了。

易雪或看着沈瞻出门,她问罗怀安:“师哥,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斗不过田言!”罗怀安压低了声音。

“我可是庭远侯的干孙女儿。”易雪或道。

“去伯远侯家给定方侯提亲就是庭远侯!”罗怀安无语了。

“什么?他明知道我喜欢徐延的,他还去当这个月老?”易雪或一下子火了,说话也没了分寸。

罗怀安无语地看了看易雪或,一幅你自己求多福的眼神,他也抬脚往外面去了。

院子里,曲木还站在原地看着这边,他看着伯远侯和罗怀安一前一后脸色不悦地出来了,接着就是一脸不服气的易雪或,他好像懂了什么,忙抱着书包忙自己的去了。

另一个院子的垂花门边,沈思思正瞪大了眼睛往这边看着呢。

第455章较量

她那会儿当然看到进去的易雪或了,而这个时候她又看到沈瞻带着罗怀安和易雪或出来了,她忙缩了脖子。

等到那一行人走远时沈思思才理重新看了一眼书房,她扭了身子急急往回去,田忌正将自己整理好的图纸收起来,他的指尖上染了一层红色碳色的颜色,沈思思奔到了田忌身边,她问:“刚才有个女人进来了,我看她来势汹汹的,莫不是罗怀安的相好的?可是他们出去的时候又不像。”

田忌动了动发酸的脖子,杨彩立刻伸手帮他揉肩膀去了——她倒是动作快,说跟着田忌就立刻来了,一天都不耽误。

“你还操心这个?不先操心一下你自己?”田忌瞄了沈思思一眼。

“田忌,打人不打脸,咱们可是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沈思思警告着,他又在提醒她易雪霁的事情了。

“不打脸能打疼你吗?你长记性么?你努努力,像楼宛白那样,兴许易雪霁就不会这样轻看你了。”田忌扯出来一丝笑抱着盒子准备往田言那里交图去了。

而这边的书房里,虽说沈瞻已经出去了,可屋子里压抑的气氛却是没有散去。

田言在整理书架,徐延扶着书架看她。

他看得出来她不大高兴,等徐延看着田言又放错了一本书时,他又开口道:“我真的不认识那位易姑娘。”

田言扭头看徐延:“认识她也没关系,这事儿和你也没关系,是她一厢情愿,好日子长了总会有几个劫难出现,她不就是想当我的绊脚石么?我这么深明大义怎么会不成全她。”

徐延笑笑,他伸手勾了田言的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胸前,他冲她笑道:“那位易姑娘哪里都比不上你,你才是我的未婚妻,我有了你哪里还能看得上其他的姑娘?”

田言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徐延的眸子里的水光便生不起气来了:“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看着她那样嚣张想揍她,就她这样儿是怎么跟着她师父往南疆去办事的?靠嘴吗?”

徐延抱着田言不说话,他才不在意这个呢。

外屋里的田忌将里面田言与徐延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轻轻放下盛着图纸的盒子快步出去了,还一脸的春风。

杨彩看田忌回来的快,她不由问他:“忌公子,言姑娘就没检查你的图么?你回来的怎么这么快?”

田忌冲杨彩招了招手,一旁收着碳笔的沈思思也过去了,田忌压低了声音将事情说了一遍,把沈思思吓坏了:“天呐,居然冒出来个女人和田言争侯爷?几个意思?是那位姑娘太不识好歹了还是我平日里将田言看得太高了?在我眼里田言没有对手啊!论起姿色来,也就她身边的那个卫兰能将她压下去,那位易姑娘顶多是性子野一些,算不上是顶漂亮的啊。”

“如果属下猜的没错,这位易姑娘应该就是庭远侯的干孙女儿,易雪或,如果真是易雪或姑娘,她确实是挺野的,可是从古至今便流传着这样一个不是规律的规律,但凡易姑娘这样的人,身边反而没有几个厉害的属下,而言姑娘本身是个温柔的姑娘,她顶多就是风趣些,实话说,言姑娘身边的人,个个都是成本二十年起,一百年难遇的人才,易姑娘恐怕是不了解言姑娘,否则她不会冲上去当人家的对手的。”杨彩挑眉。

“那是,光看我那两位整日冷着脸的哥哥就知道,老大要了阿姐身边的利世,老二要了她身边的绘美,简直要翻天。”田忌也学着杨彩的样子挑眉。

杨彩忙解释着:“忌公子,这个是个特殊情况,如果田院司没有被陷害,陌公子是不会要绘美的。”

“我信你才怪。”田忌垂头捧了水碗喝水。

“不过,我们要回上京了,这事儿也就到这儿就结束了吧?”沈思思又问。

田忌与杨彩看了沈思思一眼,没说什么,他们可真不知道。

接着让沈思思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易雪或要与他们一起回上京,徐延也聪明,他怕自己跟在田言身边她会生气,他自己一行人先走了,所以只是田言与与易雪或一路,田言虽说不待见易雪或,可是易雪或好像有意和田言套近乎似的,她还提议自己与田言同坐一辆马车,田言又感觉自己拒绝太不大气了,所以她干脆换了男装和目奴坐在一起赶车去了。

于是跟着马车骑马的田忌与杨彩便听到了如下对话。

“田姑娘,你不感觉自己赶车很掉身份么?那可是粗人干的活儿,你都是侯爷的未婚妻了,还这样抛头露面的,不感觉给侯爷丢人吗?”

田言没搭理易雪或,目奴扭头回了易雪或一句:“我家姑娘就是车马行起身的。”

易雪或瞪了目奴一眼:“我们主子说话哪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儿?”

马车里的沈思思咬着牙提醒着易雪或:“目奴可是皇上还是太子时跟在皇上身边的腾龙密谍,还是东瀛使者,身份比你都高。”

易雪或冲沈思思冷笑:“哟,是吗?那她怎么会甘心委身在田言的手下?”

“我家姑娘是我们甲腓的香姬公主,现任国督的亲姐姐是我家姑娘的亲外祖母。”目奴笑笑回答着。

“你们在逗我?”易雪或瞪向了目奴。

“我家姑娘与侯爷就要成亲了,之所以等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等从东瀛海过来的嫁妆和贺礼,论着时候,伦巴弟国的休斯应该翻过托雁山了,我们回上京不久之后,伦巴弟国使者的贺礼也应该就到了。”目奴挑眉。

“北国银人那个伦巴弟国?你们是怎么和他们结识的?皇上都没有派往伦巴弟的使者!”易雪或惊问目奴。

“我家姑娘借了他两条福船,从东海出发的。”目奴又道。

易雪或瞪着大眼睛没话说了,哪怕是像她这样的富贵人家养马就感觉花费很大了,田言居然有船?还是两条福船?

第456章消息

“到时候宝珠岛与神仙岛也要过来贺礼,可能西海也要过来,侯爷说了,我阿姐就成这么一次亲,贺礼一定要四面八方地过来,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田忌扬了扬嘴,还冲杨彩眨了眨眼。

“哼,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大婚呢!”易雪或冷笑。

“这也算是两国结亲呀,这制式又不出格,如果不是这场亲事,南海与西海那边的银子可不就进不了国库了?说白了这是侯爷与我家公主的婚事,可也是在疏通瓷船与丝绸船的通路呀,易姑娘拿这事情做讽刺可就是言语之罪了。”目奴提醒着。

易雪或不服气地问:“怎么,皇上承认这个香姬公主了?”

“那我家姑娘身边这些东瀛人全是制式之外的?皇上能忍?”目奴反问。

易雪或不悦地看向了田言:“田言你为什么不说话,只叫你身边的人说?”

“你和我阿姐对话不合制式,你起码要做到我月容表姐这样的位子才能,我阿姐喜欢赶车那是在将就她身边的东瀛人,你又不用,毕竟你跟着你师父往南跑就行了,如果你真是个管事之类的,你的修养还能说比不上罗怀安?”田忌在马上幽幽地道。

“你知道的挺清楚的嘛?不过那又怎么样?侯爷又不是不能纳妾,只要跟在侯爷身边,我作妾也愿意。”易雪或接着道。

她能说出这话来田言也知道她这是对徐延痴迷的疯狂了,她正想着自己回应一句易雪或呢,不想目奴又开口了:“易姑娘见过哪个驸马可以纳妾的?还是易姑娘没看到侯爷在我家公主面前讨好的样子?连田家四老爷那样儿的都是无长子多年到了条件才纳妾,侯爷这样的人不爱惜羽毛的?”

易雪或就盯着目奴不说话了,好像的确是这样,她当时在职方司官邸对着徐延表白时,他竟是躲了,而田言却是一脸镇定地看着她,明显,徐延做不了田言的主么!

“原来上京里对侯爷有心思的公主和郡主们都退却了,没想到易姑娘一回中原便惹了这等事情,易姑娘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目奴又道。

田言把本来想对易雪或说的话咽了回去,因为她一说话就把目奴的功给破了,他们给自己制作一个高大上的形象也不容易。

易雪或果然没有再说话,不过她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她可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姑娘。

到了上京的城门口时易雪或便与田言分开了,她与她坐一辆马车本来就是想羞辱田言,可是田言全程没说一句话,光是她的下人就把易雪或堵了回去,这让易雪或很不爽,她就算是再想和田言斗气,也要等到下次机会了。

这一边田言刚刚进了城门就看到了碧华。

田言让目奴停了车,碧华上前在田言耳边说了几句话,田言动了动发酸的脖子下了车往后面去了。

曲木正等着前面的目奴走呢,他看到田言过来忙下了车站好了。

“曲木大哥,我去一趟郑府,你带量车回车马行,随后我再去马管事那里报备。”田言道。

“姑娘,你把要交的东西给我,我去就行了,你累了一路了,从郑府出来就回沈府休息吧,不要再来车马行了。”曲木忙道。

田言应了一声,她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立刻从马车里拿了一个大箱子过来了,曲木接了箱子,田言又拽了自己腰上的腰牌给了曲木:“帮我交差之后令牌不必还我,我叫人去你那里取。”

“是,姑娘。”曲木将箱子放在自己的马车上,他看着田言翻身上了马,直到她与目奴走远了,这才重新上车。

田忌的马没动,他等着曲木过来了才俯着身子问他:“曲大哥,郑府与我阿姐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曲木笑笑道:“是啊,郑姑娘虽说身份高贵但是好像除了田姑娘之外,她不与别的大家闺秀来往,茶会花会什么的也不去,以前她的身子是很弱,不过这几年好多了,她也是不想和田姑娘以外的人来往。”

田忌努努嘴,催着马往前去了。

田言在郑府后巷子里下了马,她一面解着自己腰上三四十斤的负重包一面往里面去,目奴在她身后帮她拿了包,她还等了等落在后面的碧华。

郑惜若正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散步,流华在一旁虚扶着她,生怕她脚下绊到了。

田言的嘴角扬了起来,郑惜若看她过来便笑着站在了原地。

“怀上啦?这么大了?”田言笑笑。

“从你告诉我那个方法的第二个月就怀上了,我生怕是我的错觉,直到肚子大了才想着让人去告诉你,没想到那个时候你已经往澄州去了,碧华,给田言备热水,先让她洗个澡,一会儿就睡我这里吧,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你都回上京了,差个人去沈府报信儿,明天再回沈府,我的话比较重要。”郑惜若笑笑。

碧华立刻往厨房那边去了,田言点点头没说什么,的确,郑惜若这边比较重要一些,如果她怀的胎儿没有意外的话,那就是人蛊第四代,也就是目奴嘴里的“怪者四代”,这当然是大事情了。

田言坐在一旁看着郑惜若散步,她轻声问:“你有什么感觉啊?”她也马上就要与徐延成亲了,成亲之后自然很快就会怀上身子,她可要先向郑惜若打听一下关于这方便的东西。

“没感觉,让好几个大夫看过了,有的说是死胎,有的说只是胎儿不想动,说实在的我心里挺没底儿的,我就盼着你回来呢,听别人说肚子里的胎儿总要动上一两下,可是我这个不动,若说不担忧,是假的。”郑惜若叹了口气。

田言看着郑惜若的肚子,她突然拧下了眉头,郑惜若看了看她问:“田言,你想到了什么就和我说,你还有什么可隐瞒我的呢?”

田言犹豫了半天才问:“先郑夫人……是真的因为难产而死的吗?”

郑惜若一怔,随即她笑了笑道:“有什么关系,如果因为这个孩子我也难产死了,我也值得。”

第457章想念

“惜若,我不是这个意思。”田言望着郑惜若,她来的时候骑马有些急,她的脸上沾了一道灰她都没有察觉。

郑惜若看了看田言,她一裂嘴笑开了:“你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有那么重要么?在我眼里,我什么都有了,我比这上京大部分的大家闺秀下场都好!我身为人蛊活的好好的,衣食无忧,十郎身份虽说低了些,可是他爱我,哪怕是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肃州了,也想着让九郎来代他爱我,我又怀了他的孩子,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没有人逼我做任何事,我嫁想嫁的人,过想过的日子,还有郑国夫人帮趁我,我知足了,若是因为我的身子在生这个孩子时出了问题,我先交代在这儿了,保孩子。”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是与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呢?”田言又问,可她话一说出口她便又后悔了,她忙闪躲了郑惜若的视线,自己的心里也揪了起来,她本来也是借尸还魂过来的,如果她有一天怀了身子,生下的是个怪物,那又怎么办?

“阿言,咱们这种人走到这一步就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不管我生下的是什么,哪怕是个怪胎,我也要他!大不了我走的远远的,去北漠,去南疆,在我眼里,十郎与他就是我的全部,其他人我全不在乎,哪怕让我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我也愿意!”郑惜若道。

田言想到了自己,她还不知道等自己走到这一步时会是什么想法呢,大概她会想的和郑惜若一样吧,在她眼里,郑惜若就是另一个她呀。

“我不会让她沦落到那一步的。”田言轻声道,她交叉着自己的十指,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惜若突然安心地笑了,她知道田言在想什么,她看自己就像在看以后的她。

“阿言,徐姨娘回来了,你可是知道?她还是带着张带,你不是在等着海上的嫁妆和贺礼么?听徐姨娘说那个贺礼快到了,也因为你要大婚了,她还带回来了另一个人,你猜是谁?”郑惜若抚着自己的肚子冲田言笑。

田言抬头看了看郑惜若,她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个名字:“徐轼?”

郑惜若舒出了一口气,她扶了流华的手道:“还好,你没忘了他,我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来贺你的大婚,可是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我便心生心疼,徐姨娘说在宝珠岛上条件有限,他的手臂与机械手不是很匹配,她正想办法从腾龙密谍那里弄一套呢,人家可是大老远从宝珠岛来看你了,你不去看看他?”

“哦,他来找我了?因为徐家长辈又出问题了?”田言半开玩笑。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徐轼又没有害过你,你怎么总是这样想他?”郑惜若叹了一口气,扶着流华往屋子里去了。

田言还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一动不动,她的头发都有些乱了,她拆了自己的头发用手指将它们重新拢了起来,她在宝珠岛上见到徐轼时也是有些心疼的,他年纪不大,可已经承受了许多比他肩膀所承受的住的要重的多的多的负担,可是他一笑的时候仿佛他所处的那一片天又晴了,田言可不敢琢磨他的心思,因为她琢磨不透。

目奴近上了前,她轻声冲田言道:“姑娘,忌公子他们回了沈家了,田烟姑娘是上旬到的上京,是利世将她送过来的,听闻沈大人又要往北漠去了,大公子也过来了,只可惜,他们来晚了几天,他们来的时候沈大人已经走了三天了,他们那两对双胞胎也来了。”

田言扭头看了看目奴,她慢半拍地问她:“啊?三郎和四郎还那么小,怎么把他们也带来了?”

“这个黑田可没告诉我,他向属下传了信儿又回沈府去了。”目奴道。

田言想了想那对浓眉大眼的孩子,她的心情舒畅了些。

“姑娘,水倒好了。”那边传来了碧华的声音。

田言忙应了一声,她也往屋子里去了。

暖黄的纱帐,屏风上是双面绣的芍药花与成双成对的黄鹂,屋子里的熏香穿着窗子到了外面,屋子里有轻轻的水声传来,碧华往木桶里倒了一篮子花瓣,转了身出去了。

田言靠在木桶上望着屋顶发呆,一时,她身侧传来了徐轼的声音:“阿言姐姐。”

田言转身,见屏风那边立着一个人影,他背对着自己,右手上的衣袖空荡荡的,他靠着屏风支架,好像个头儿又长了。

田言抿嘴笑笑,她转了个身子引得水声“哗哗”作响,她趴在木桶的边缘上轻声道:“你是跟着徐声回来的?”

“嗯,你和哥哥就要成亲了,我想看看你穿嫁衣的样子,不看的话,总感觉挺遗憾的。”徐轼一只手玩着自己的衣带,那一段衣带在屏风那边甩啊甩的,影子在屏风上的花与鸟之间荡来荡去。

“你的手臂疼不疼?”田言问。

“当然疼了,这可是血肉啊,声姨说要不就让我用生骨种,至少不会那样痛苦,可是我又不想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拒绝了。”徐轼不甩那根带子了。

田言枕着自己的手臂问他:“那你会不会感觉我人不人鬼不鬼的?”

徐轼侧过了头来,他的侧脸映在屏风上,线条利索优美,他长长的睫毛和屏风上鸟儿的翅尖重合了,他在那边眨着眼睛,让人误以为鸟儿的翅膀扇了扇。

“阿言姐姐为什么这样说?你是感觉自己哪里不舒服了?”徐轼问,他又甩起了衣服上那根带子。

田言换了姿势仰在水桶边上又看起了屋顶:“不知道……”

徐轼扶着屏风偷偷往那边看,他半张脸刚刚探出来便对上了田言的视线,田言冲他笑笑,徐轼忙躲回了屏风那边。

“哗哗——”

木桶里响起了剧烈的水声,徐轼甩了自己的马尾又往那边看去,见水桶里没有了田言的身影,他扶着屏风在那边扫了一圈儿,他的脑后却是响起了田言的声音:“在这儿呢,别找了。”

第458章矛盾

徐轼好像被吓了一跳,他扭过头去,见田言正站在他的身后系自己腰上的带子,这个时候田言也才发现,徐轼已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再过不久,他就像徐延一样高了吧,或者,他会长得比他还要高。

“我回声姨那里去了。”徐轼垂了头,好像心情不大好。

“怎么了?你不想见见我吗?”田言笑笑。

“见了,见完你也不是我的。”徐轼扯扯嘴角往外面去了。

田言眨着眼睛看着徐轼走远,她无奈地笑笑,碧华收拾水去了,目奴抱了新衣过来了。

“徐轼走了?我还以为他有许多话想对姑娘你说呢,少年情窦初开,容易分不清姐姐和娘亲,爱情和依赖。”目奴挑了挑眉毛。

田言叹了口气道:“他比阿忌还小上几个月,他懂什么是爱情?他仰慕他的兄长,便也仰慕他兄长喜欢的人,或者他总以为我是个与众不同的,等他再大一些了,他就会发现,我和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到那个时候,他对美好爱情的幻想就会破灭了,真好。”

“姑娘这玩笑开的,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似的,那姑娘还在这里留宿么?”目奴也笑笑。

“不了,先回去看利世和田烟,回头再说惜若的事儿,她的事儿又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的清楚的,在她这里我总感觉压抑,好像有一种无力感,这种感觉很不好,我要回去看利世的那两对双胞胎去。”田言说着去屋子里换衣服去了。

目奴应了一声也跟着进了里屋里,而屋顶上,徐轼正坐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天空,也不知道他年纪不大却为何总是心事重重的。

沈府。

田言与目奴刚刚进门就听到了田秋茵的笑声,她可从来没有听过田秋茵笑出声过,还是如此的开心。

一个缀着铜铃的绣球滚到了田言的脚边,田言抬头看去,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正往这里跑来,他身上的小夹袄敞开着,白白胖胖的脖子下面缀着一圈细汗,他指着这边的人喊了一声:“田言!姑母!阿恕,快来要红封!”

田言额角上的青筋跳了跳,见那个白胖的小子身后跟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线儿,其实线儿跟过来就好了,要命的是她是弯着身子就着那小伙子的高度,所以她跑起来也费劲。

田言上前将那小胖子抱了起来,那胖小子捧着田言的脸看了看说:“姑母,你变白了!”

田言笑笑,她听着后面还有脚步声,当她看去时,见田秋茵正由玉儿扶着从走廊那边拐过来,田秋茵刚刚下了台阶,她的钗子就掉在了地上,玉儿忙捡了一把钗子道:“夫人您小心些吧,表公子能跑,您可跑不动了呀!”

“胡说,我这么年轻怎么就跑不动了?”田秋茵瞪了玉儿一眼。

田言抱着田怒往那边去,田秋茵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知道阿彻和利世要来,没想到他们把孩子也带来了,这么远的路,我真怕他们身子不适应,还好,这几个孩子都没着凉,要不然我心里多么过意不去!”

“姑母,外面有风,您出了汗,快进去吧,这小子能跑,您可别跟着他到处跑了。”田言也劝着。

“你怎么也这样说,我感觉这几个孩子来了之后我这身子一下子轻快多了,吃饭也多了!”田秋茵看起来确实是脸色很红润。

有下人端着药汤往屋子里去了,田言跟着田秋茵往里面走,她顺嘴一问:“有谁病了?”

她怀里的田怒喷着唾沫星子道:“是奶娘的奶不够吃!我们带了三个奶娘,姑奶奶又给我们找了两个,阿令和阿介那两个小子太能吃了,还有啊,阿恕还没断奶呢!”

田言一脸惊恐地看着田怒,就听田秋茵摸了摸他的大脑门儿道:“你也不是没断奶呢?”

“哦,他们什么时候断奶?”田言问田秋茵。

“断什么奶,咱们家又不缺这点钱,等上学了再说吧。”田秋茵笑笑道。

田言了然了,这不同的时代这个断奶的概念也不大一样啊。

屋子里,田彻正和利世在塌边上你侬我侬,瞧着田言进来,两个才难舍难分地坐开,田言冲田彻翻了个白眼儿,田彻却是不大好意思地笑了。

暖阁里坐着两个奶娘,两个人怀里抱着不停地蹬着又白又胖的小腿儿的孩子,一个奶娘又端过了下人递过来的药汤去喝,一个还轻声道:“猪蹄燕窝的给妹妹吧,我的奶还足。”

“吃吧,熬的就是两个人的份儿,不能委屈了表公子。”线儿在一旁劝着。

田言只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暖烘烘了起来,线儿要将田怒从她怀里抱过去,田怒挣扎了两下儿道:“哎,别抱我,姑姑的身上好香,我再闻一会儿……”

田言又一脸惊恐瞪向了田怒,田怒反而抱紧了她的脖子,田言只好认命地抱着她往一边坐了。

“大哥怎么将孩子也带来了?这么远的路,也不怕孩子着了风寒。”田言问。

田彻笑道:“为了缓和一下我娘与利世之间的矛盾。”

“啊?”田言的脑袋随着田怒的小手一摇一摇的,没一会儿田怒就将田言的头发弄散了。

“利世用冷水给阿怒和阿恕洗身子,把我娘气哭了,她让两个孩子在大水盆里学划水,我娘气得好几天没吃饭,我爹劝我娘宽慰些,她又听不进去,利世说他们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我娘只哭不说话,来看姑父只是个借口,我们就是出来躲一躲,让我娘缓一缓。”田彻笑盈盈的,看来对于利世的做法,他是赞成的。

田言抿着嘴笑:“那你们带孩子来大伯母没说什么?”

“本来是将孩子留下的,我们先上了马车,随后将孩子偷了出来。”田彻也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要把大伯母气死了。”田言摇了摇头。

田秋茵在一旁插话道:“如梅就是患得患失的,她当初同意阿彻娶利世为的不就是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孙儿么?现在又要娇养着了?”

第459章小子

“我娘已经进步很多了,最开始她还和利世讲道理,可是利世的天朝话说的又不好,她便只听着,可是等我娘走之后她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娘见利世不听她的话便又找我来说,可是我哪里有时间管这个,而且利世也是想让孩子们身强体壮,所以,我娘现在不和利世讲道理了,她选择偷偷生气,不过我想着再过上一两年,她应该也就不生气了,就像我爹一样,最开始他也不理解利世,可现在他玩儿的比这几个孩子都开心。”田彻又笑。

田言扭头看向了那个没喂奶的奶娘,那奶娘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她看着田言看向了自己,她便解释着道:“原来大夫人是在屋子里弄了一个大水盆,让两位小公子划水的,后来添了三公子与四公子之后,老爷便用他藏的私房钱在观景楼修了一个大的水池子,每隔三四天夫人就让公子们划一次水,每当这个时候老爷就沐休回来跟着几位公子一起划水,老爷玩儿的比几位小公子都开心。”

田言扁扁嘴不说话了,田秋茵便一旁插嘴:“这男人啊,其实是长不大的,越年纪大了,越有孩子脾气。”

正说着,之乔抱着田恕也过来了,田恕手上拿着一把小木剑,小木剑上缀着的穗子比剑身都长,他一进屋便也瞄到了田言,比起田怒的乍乍呼呼,他倒是个话少的,要命的是他说话像个小大人儿一样,明明是一个坐在之乔手臂上的奶孩子,说话都奶声奶气的,偏偏要作大人作派一本正经地冲田言说:“姑母,你变白了。”

“你们可真是亲兄弟,都记着你们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有多黑呢?”田言伸手捏了捏田恕的小脸儿。

“夫人,表公子到了吃奶的时候了。”之乔提醒着。

田秋茵示意奶娘抱着田恕进里屋里,田言感觉有一只小手往自己的领口里来了,她低头一看见田怒正扎着脑袋往她的胸口钻,他的小手已经摸到她的里衣了。

“你干嘛!”田言抱着田怒颤了颤他。

“我也到吃奶的时辰了。”田怒瞪着圆圆的眼睛道。

“我又没有奶!”

“那怎么姑母你的这么大,一定有奶!”

田言被气笑了,里屋里的田彻一脸的尴尬,他瞄着这边道:“阿怒,你不要做丢人的事情好不好?”

“我要摸着姑母的奶吃奶!”田怒毫不给自己亲爹面子。

准备来抱田怒的奶娘立刻小声解释着:“大公子就是这个样子,这样儿还改了好多,原来是吃一个,摸一个,脚丫还要踩一个,不顺着他他就要咬人,哪里像二公子,二公子就躺奶娘怀里抱着一个吃,两个奶娘四只奶,一只是二公子的,三只是大公子的,姑娘习惯就好了。”

田言气结地看着奶娘,生怕自己一冲动将那话“我习惯你个鬼哟”说出来,她将田怒往奶娘的怀里送去,田怒还要挣扎,奶娘哄着他道:“姑母还没有生小孩子呢,没有奶,等姑娘生了小孩子就有了,到那个时候小公子再吃也不急!”

“这怕不是男人的天性吧?还是我田家的男人被压抑下去的本性?”门口传来了田烟的声音,田言没憋住笑出了声,田彻远远地瞪了田烟一眼,没说什么。

“阿烟越发的出息了,人也漂亮了。”田言夸了一句。

田烟坐在了田言的身边,她挽了她的的手臂道:“终于可以和阿姐在一间书房里办公了,我接到文书之后就想立刻动身的,可是大哥太拖累我了!”

“你说话也要给大哥一些面子,有些话悄悄私底下说就行了,这里还有姑母呢。”田言提醒着。

田烟便笑笑瞄向了田秋茵:“姑母,我说的对不对?自从利世和绘美到了田家我大哥和二哥就突然放飞自我了,敢情他们和小叔父其实是一样的,就是敢和不敢的问题,是不是?”

田秋茵戳了戳田烟的脑袋:“你这孩子,还没出阁呢,什么事儿都懂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哎呀,也不知道我家弈星什么时候给我也添几个活蹦乱跳的孙子,为了这事儿,我还和亲家那边商议了一下把他们的婚期往前提了提。”

“阿姐,咱们去我屋子里说话?阿怒太闹腾了,我天天烦他!”田烟挑挑眉。

田言笑笑,她起了身往里屋看去,见田彻已经转到偏屋里去了,利世一个人在塌边坐着整理着小衣裳,塌下的小软塌上并排坐着那两个喂奶的奶娘,田怒头朝东吃着一个,一只小手在奶娘另一只奶上揉啊揉的,他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这个时候正在用脚丫踩着田恕奶娘的一只奶玩儿,而田恕,他就老老实实头朝西吃着自己的那一只奶,没过一会儿田怒不小心踩到了他,他便反手打了回去,田怒再踹过来,他再打回去,没一会儿这两个小子在软塌上就打起了架,两个奶娘轻声哄着,利世一抬眼瞪了过去,这两个小子立刻老实了,一个依然霸占着三只奶,另一个依然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的那一只奶。

“沃德天,如果我有这么两个孩子我会疯掉的,想想都操心。”田言皱了皱鼻子。

田烟挑着眉小声提醒着她:“那边的暖阁里还有两只呢!再过两年就是他们那幅德性,还好我来了上京,我现就感觉田家的院子太小了,都盛不下他们了,等三郎和四郎也会走路会说话了,田家岂不是要翻天?”

“哎?那田溪也是这么抱怨的?”田言又问。

“阿溪姐姐啊,她就是个神经病,她还和奶娘们一起陪他们睡觉呢,我可不行,我只能陪他们一会儿,时间一长我脑袋疼。”田烟压低了些声音,生怕里面的利世听到似的。

田秋茵正在梳妆台那边交代玉儿事情,田言看过去,她隐隐听着田秋茵道:“记住了,夹袄别做同样颜色的,这两对双儿长得本来就像,衣服再一样,我都分不清了,你再让人去催一催打镯子的。”

第460章氛围

“给小孩子的?”田言瞄了瞄一旁站着的线儿。

线儿立刻道:“是的表姑娘,夫人说给表公子脚上再打两副脚环,光着脚怪不好看的。”

“我们这才来几天,姑母可下了血本儿了,我天天看到玉儿拿大钱出去,一拿就是一大匣子,原来大哥还劝,这会儿连劝都不劝,现在大哥和我爹完全是一个样子了,除了职方司什么事儿都不管,说什么都笑眯眯的,你说他的不是,他也装作听不出来。”田烟又在田言耳边道。

“这不挺好的么?二哥如何了?还整天是一幅站如松不动如钟的模样?”田言拉着田烟往田秋茵那边去了。

“他比大哥还厉害,自从和绘美成了亲,天天腻歪在自己院子里,一出门就是去职方司,再不就是和我娘请安,就像避世修行一样,我们起身来上京时,绘美的肚子都这么大了,二哥亲自给她洗脚,说她的脚特别好看,沃德天,我感觉大哥二哥一成亲就跟吃错药变成了有疯魔症的病人一样,太可怕了。”田烟一幅恐婚的样子。

田言扁着嘴给了田烟一记白眼,她靠近了田秋茵道:“姑母,我们去阿烟的院子里了。”

田秋茵忙扭过头来嘱咐她:“你们年轻人有话说,不必陪着我,我也不稀罕你们,我只稀罕咱们家这四个小子!去吧去吧,对了,再过半个时辰阿词就要回来了,你记得接他一下。”

“知道了姑母。”田言说着又转回来去和利世说话了。

利世正准备下塌,田言挑了珠帘冲她笑笑:“你忙你的,不必管我们,我和阿烟交待一下职方司的事儿,你在这里坐着,外面太冷了,奶娘抱着阿令和阿介从暖阁里出来了,你去看看孩子吧。”

利世向田言弯腰行了一礼,这才看向了暖阁那边,田言放下珠帘给了田烟一个眼色,这两个人才往外走。

“阿忌怎么没过来?累了?休息下了?”田言一面走一面问田烟。

田烟一听到田忌的名字就“噗嗤”一声笑了,田言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她,田烟却是掩着嘴道:“阿忌怕是没脸见这么多人。”

“怎么了?”田言也跟着笑。

“他本来要抱阿怒,阿怒喜欢他身边的那个姑娘非让她抱,阿忌就说阿怒好色,阿怒一巴掌拍在他的嘴角上,将他的嘴角抓破了,把姑母笑的半天没合上嘴,我们这一路也累了,本来阿怒的指甲是三四天一剪的,这一到了姑母这里大家都想休息一下,奶娘忘了给阿怒剪指甲了。”田烟裂着嘴笑着露出来了十二颗牙。

田言感叹道:“我感觉阿怒长大了会是个不好惹的性子……”

“为什么你要感觉他长大了?他现在就不好惹!利世有的时候会跟着大哥出近差,大哥又没有身手,她怕他受伤,便跟着去,利世不在我娘就乐呵了,往往那几天她会惯的这两个小子无法无天的,我爹倒无所谓,他既接受我娘惯着自己的孙子,也接受利世对自己的儿子严加管教,我爹现在就跟得道高僧一样,就差在嘴上挂一句善哉善哉了。”

田烟说的像模像样儿的,田言笑眯眯地道:“这不挺好的么,大伯母尽快适应就好了,绘美的孩子不也快要出生了么,我估计她和利世想法是一个样儿的,首先得让他们有自保的本事,其它的另说,她们的家乡正处于乱世,咱们这里也不是很太平,田家家大业大,容易招惹是非,她们的做法无可厚非。”

“这个可不保准儿,我娘现在就盼着绘美生个女儿呢,她都有四个孙子了,想孙女儿想的要紧,如果绘美真生个女儿出来,那姑娘家可能不像小子一样养。”田烟笑笑。

这个就不是田言要操心的事情了,她挽着田烟一起往她的院子那边去了。

本来不是田词放假的日子,他这一回请假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直到天色黑透了他才到沈府,他下了马车先打了个哈欠,之帆手里抱着书包,还不忘顶着跨去稳田词歪歪斜斜的身子——为了田词这个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的主子,他也是鞠躬尽瘁了……

“表公子,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夫人该着急了!”后门上的小子忙提了灯笼给田词照着,田词没睡醒似的,他揉着眼睛和之帆往里面去了。

田秋茵的屋子里灯火通明,为了不让火盆烫着这两个小子,她还让人抬来了火箱,这样供暖的效果虽说差很多,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屋子里倒是暖烘烘的,田怒光着脚丫在塌上翻着跟头,田恕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奶娘怀里等她给自己剥果子吃,这两个小魔王吃完奶就被田秋茵从利世那里抱了过来,若不是那两个现在只能吃了睡睡了吃,恐怕田秋茵也要抱过来。

田词过来给田秋茵请安来了,他一进屋便被热浪扑了一脸,随即他怔了一下问:“这屋里这么热?弄这么多火箱做什么?”

“阿词公子回来了!这还不是因为小表公子么!”线儿忙过来帮着田词解披风了。

“不是吧……这要烧多少碳啊,太浪费了吧……”田词拧眉,他居然不困了。

“夫人高兴着呢,难得夫人有精神,心情也大好,多烧几块碳算什么。”线儿小声道。

田词先看向了坐在火箱旁边的田恕,他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哎?白白嫩嫩的,真可爱哈!”

田恕将一颗果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瞄着田词说:“幼稚,奶娘,这就是我那位整天睡觉又神智不清的叔父?”

奶娘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她万分尴尬,田词掐着田恕脸上的小肉肉说:“哎哟,瞧这高冷的模样,跟大哥一模一样!”

“幼稚。”田恕低头接着吃自己的果子。

田词:“……”

里屋,田秋茵正看着田怒在塌上翻跟头,她拍着头道:“阿怒好厉害呀!可是阿怒能不能休息一下,瞧这一身汗出的,来,姑奶奶给擦擦汗好不好?咱们一会儿再接着翻!”

第461章请假

“姑母。”

田词在一旁行礼,田秋茵扭了头笑盈盈地看了看他道:“阿词回来啦,不用在我这里多礼了,去看看阿忌还有阿烟去,你姐姐也到家也不多一会儿。”

田词又垂头作了礼这才带着之帆往外面去。

之帆抱着田词的书包,他笑呵呵地道:“这下儿夫人可高兴了,平日里也就没有时间唉声叹气了,就是苦了弈星公子,这被催婚不说,还要被催着生孩子。”

“他和那位罗姑娘也快了,话说回来,咱们自己的事儿都顾不过来呢,你还操心别的事儿?”田词瞄了瞄之帆。

之帆突然想起“正经事儿”来了,他靠近了田词些小声问他:“那公子,您打算怎么同言姑娘说?言姑娘可不是好糊弄的,您刚才还没告诉夫人您请了一个月的假呢,您这私自作主,怕是哪边都不好交待呀。”

“要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田词又瞄了瞄之帆,之帆怔了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田词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腰,他看向田烟的院子,见那边也是灯火通明,他叹了口气,眯了眼睛往那边去了。

这还没进院子呢,田词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了笑声,他揉揉鼻子往里面去,又碰上了出来倒水的目奴,目奴冲他笑笑没说什么,田词却是更心虚了。

屋子里,田言与田烟正说话,一旁的田忌时不时插上一句嘴,田词就当自己是个透明人一样站在后面不说话,田言扭了身子看了他一眼,问:“阿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吱声啊?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学?都这么晚了,那你还不去早些休息?阿烟以后就在上京了,你以后见她的时候多着呢!”

田词吱吱唔唔道:“啊……我请了个长假……”

“长假?你在雏凰院能请下长假来?三天?还是五天?”田言又问。

田词搓着自己的手不说话了,田言瞄向了他身后的之帆,之帆眼睛一瞪,张嘴就来:“一个月!”

“一个月?”田言和田烟都惊了,田忌送到嘴边的果子也停在那里,他也睁开了眼睛看着田词,惊讶这孩子用什么借口请了一个月的假。

“先生批了?”田言问。

“批了。”田词说着,还不忘往后面伸脚去踩之帆的脚背,这小子嘴怎么就这么快呢?

一屋子的人全看向了田词,田词摸着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下了,他扯开了一抹笑,可是那抹笑反而让他更尴尬了。

“怎么回事啊?你先说说你是用什么借口请的一个月的假吧?”田烟拽着自己的椅往田词那边挪了挪,靠近了他。

田言撑着下巴看着田词不说话,田忌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兴灾乐祸的神情。

“嗯……就是因为一些原因……”

“因为有人骚扰阿词公子!”

田词正组织着语言怎么说呢,之帆又开口了。

田忌的眼神亮了,田烟与田言却是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叫有人骚扰他?男的女的?”田言正经起来了。

之帆又要说话,田词抬腿踹了他一脚,之帆生生把话憋了回去,田言的目光由田词身上转移到了之帆身上,又从之帆身上游回到了田词身上。

田词趴在了桌子上,他用手背垫着自己的下巴不知如何说起,田烟又往他那里凑了凑问:“你在那里读书有人欺负你啊?这种事情你可以告诉姐姐们呀!受了委屈还不说?你是不是傻?”

“说呀!”田言也催着。

田词叹了口气道:“不是别人欺负我,我一天基本都在睡觉,别人欺负我也没时间啊,就是……你们认不认识安阳郡主?”

田言看了看田烟,田烟表示不认识,目奴在田言身后轻声道:“安阳郡主是肃王的小女儿,肃王是在关州镇守的,安阳郡主上个月来的上京,听腾龙密谍的消息是受长平公主所邀。”

“然后呢?”田言看向了田词。

“她女扮男装来上京大书院读书了,我也不知道我存在感这么低的一个人怎么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孩子太热情了,我有点儿受不了,我就跟先生说我怕得罪人家,请了假回来了。”田词道。

“公子,您的存在感可不低,全上京的人都知道您是靠睡觉考进上京大书院的,您在那些挤破头也要进雏凰园的贵公子群里可是一个传奇一般的人物呀!”之帆在一旁道。

“闭嘴,就你话多!”田词又开始瞪之帆了,而之帆连田词骂自己都感觉十分享受,他对他家公子可是崇拜的不要不要的。

“啊……这样儿啊,我还以为是你闯了祸呢,那……既然请了假,就在家里呆着呗……”田言光是听那位郡主能女扮男装去雏园便知道这是一位不好惹的主儿。

“这事儿我还没和姑母说呢。”田词又道。

“我替你说,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快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田言笑笑。

田词扭身看了看田忌,田忌停了咀嚼的动作也看着田词,田词冲他“嘿嘿”一笑道:“阿忌,咱俩一起睡呗!”

“我有杨彩,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大男人一起睡?”田忌反问田词。

“你不想我吗?你出差这么久?我还怪想你的!”田词一脸意外。

田忌瞄了瞄杨彩,见杨彩一直笑眯眯的,他便道:“那……也行,去我的院子啊?”

“走走走!”田词动了动自己肩膀起身了。

田词拉着田忌就跑,生怕田言再想什么事儿问自己一样,田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她又看向了目奴:“安阳郡主?那是一位什么样的贵人?听着好像很受宠又不受束缚的样子?”

田烟也跟着看向了目奴,目奴想了想才道:“这个就得问杨开雨了,属下对那位郡主知道的也不多,可听阿词公子的意思,这位郡主怕是骄横的很,只怕阿词公子请了假也躲不过去呀。”

田烟一挑眉道:“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哪怕被家里骄纵着,她还能厚着脸皮找到沈府来不成?”

第462章堵人

田言努着嘴看向了田烟,她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她没想到这事儿还真被田烟说中了。

从澄州回来之后田言是可以休息几天的,她也可趁这个时候关心一下郑惜若,和田烟说说职方司的事儿,再和利世家的这两对双胞胎亲密亲密,田秋茵也知道她出差辛苦,便让玉儿叮嘱这几个孩子这几天不用来她屋子里问早安了,也于是,田言在田烟的院子里睡下了,直到第二天还是陈二娘来叫她,她和田烟才起来。

陈二娘在外屋里守着火盆绣花样儿,她笑盈盈地道:“也不是我自夸,阿怒和阿恕戴的脖套上的花样儿确实是有些粗糙,兴许是买的吧,针脚哪有咱们自己家里的绣的细,阿怒脖套上的虎还绣错了,阿恕的白鹤眼睛也绣连线了,还是咱们自己家的上心,是不是频儿?”

频儿便在一旁连连点头:“是是是,姨娘说的对。”

田言看着目奴帮自己梳头发,她瞄了瞄镜子一角上映出来的陈二娘道:“他们来了也能让您打发时间了是不是?”

陈二娘笑着没回应田言。

田烟很卖陈二娘的面子,她上前看了看陈二娘绣的花样儿不由夸道:“陈姨娘的绣活儿确实是好,哎?姨娘,你看起来好年轻啊,和阿言姐姐就像姐妹一样,田溪的眼睛上都有纹路了,您这脸怎么这么细啊?一点儿皱纹也没有,和姑母一比,您简直就是个小姑娘!”

陈二娘尴尬地看了看田烟道:“我又不干活儿,又不像沈夫人那样操持家务,每天吃了喝了就睡觉休息,长什么皱纹。”

“可阿言姐姐都这么大了,都当姑母了,您保养的也太好了吧!”田烟又道。

陈二娘便笑笑没有再接话,低头绣自己的花样儿,田言扭过头去看了看陈二娘,她又看了看目奴,目奴只是抿着嘴没说话。

直说着,玉儿说饭菜准备好了,问田言她们在哪里吃,田言想了想道:“我们同阿忌他们一起,姑母的屋子里有那两位小祖宗,哪里还盛得下我们?”

玉儿就笑:“好嘞,夫人也是这样想的,那我就去回了夫人了。”

田烟气结:“那还多此一举过来问我们做什么!”

玉儿挑了珠帘又冲田烟笑:“这不是将就着田烟姑娘么!”

“不用将就我!在那两个小祖宗面前我退让!”田烟挑眉,玉儿便笑着出去了。

“去阿忌的院子里吧,我给你介绍杨彩认识,是杨易身边的人,从澄州带回来的。”田言冲田烟笑着。

田烟敛了自己的裙子点头,陈二娘也收拾着自己的针线道:“我也回自己院子里了,一会儿我还得把绣好的花儿让夫人看看,准备给阿怒和阿恕做屁股垫子呢,这两个小公子平日里穿着开档裤,腰上总要绑一个屁股垫子,尤其是阿怒,夫人一个不注意他就乱坐,台阶那么冰凉的地方他也就屁股就坐,夫人生怕他凉着了,原来的屁股垫子太薄了,我得在里面重新给再缀一层软棉花。”

“利世都不怕凉到他们屁股了,您和姑母倒是操心的厉害!”田言挑挑眉。

“我们愿意操心呢!心里美着呢!”陈二娘说着和频儿起身了。

田言无语地起身,她和田烟一前一后往外走,两个人刚刚拐了垂花门就见之乔急急跑了过来,他上了前就道:“表姑娘!来来来来客了!可是客人却不是走的正门!”

“你别着急,慢慢说。”田言站住了脚。

之乔咽了口唾沫道:“表姑娘,安阳郡主来了,马车停在后门上,我们这些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接待这位贵人,正要告诉夫人要不要开正门呢!”

田言惊恐地看了看田烟,田烟伸手捂了自己的嘴道:“我这张乌鸦嘴……”

“后门?安阳郡主是女装还是男装?”田言又问。

之乔摸了摸脑袋道:“呃……小的没看到,郡主在马车里呢,是郡主的婢子与小子说的话,那婢子是一身男装。”

田言笑笑道:“不用开正门了,你去告诉阿词,就说有一位贵人来找他了。”

“啊?”之乔没听懂田言的意思。

“算了,我们去吧,反正也是要去阿忌的院子里吃饭的,你去忙吧。”田言冲之乔挥了挥手,之乔懵懵懂懂的,却是听话地往回走了。

之乔一走,田烟便瞪圆了眼睛:“真的假的,安阳郡主真的找到家里来了?这怎么办?我们又惹不起!”

“她又没走正门,还一身男装,估计也不想将事情惹大,有阿词呢,你着什么急。”田言说着,拉着田烟加快了脚步。

田忌的院子里,田忌已经起了,田词却还趴在床上睡着。

瞧着田言与田烟来的气势汹汹,田忌放下了自己手里喝的茶汤,他起了身问:“阿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田言看了一眼田忌,她钻进里屋里蹲在了田词的塌边,她瞧着田词的一张脸看,这小子真的越长越像一池祸水了,以前她和田词还以为他们姐弟俩会像杨易与田言一样越长越像,可是事实证明,田词与田言只是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田词还是他自己的模样,一个男人的模样,他越发是个清逸的少年了。

“阿词。”田言轻轻叫了一声。

“嗯……”田词朦朦胧胧地回答。

“安阳郡主来看你了。”田言又小声道。

“嘶——”田词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翻身就看到了田言的一张脸,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抚起了自己的胸口,好像他受到了多么大的惊吓一样。

“没骗你,在后门上等着呢,贵人本身我们没见到,不过听之乔说贵人婢子是装男装过来的。”田烟也道。

田词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道:“就说我不在,行不行!”

“人家就是在吃饭的点儿过来堵你来了,别的点儿我们还可以说不在,这个时间怎么说不在?这岂不是要被安阳郡主拿住不是么?我们也不敢的撒谎啊。”田言又道。

田词盘腿坐在了塌上,他看田言那目光就像他已经灵魂出窍了一样。

第463章旁观

田言甚至支起了自己的下巴看着田词,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她还挺好奇那位“骚扰”田词的安阳郡主呢。

田词二话不说,立刻穿衣服,之帆忙过来伺候了,田忌靠近了田烟问:“什么……什么安阳郡主?”

田烟抿着嘴冲着田忌笑笑,却是没回话。

田词匆匆穿好了衣服,他都没有来得及洗脸便往外面去了,田烟在田言身后问:“要不要跟上去呀?”

“要呀,后门上的人可是安阳郡主,虽说她是偷偷来的,现在咱们知道了不应该过去看看呀?礼数呀。”瞧着田言挤眉弄眼的样子田烟就懂了,田忌早就擦了手跟了出去。

后门上的之乔万分尴尬地站在那里,他面前的马车很是华贵,马车旁边的婢子焦急地往里面张望着,她问:“这个田词怎么还不出来!”

“真是失礼了,我家表公子身子不好,在家里午时也起不来床也是正常的。”之乔笑着解释。

“就是怕他午时也起不来我们才没早上来!”那婢子还白了之乔一眼,之乔扁扁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说着,田词急急往这边来了,他到了后门口上叹了一口气靠在了门框上,马车边上的婢子一喜,立刻回身去马车边上报信儿去了。

后面跟来的田言等人聚集在了田词的身后,几个人也不敢靠的太近,当马车的帘子被挑开,里面露出来一张艳若桃花,面上又带着几分傲气的脸时,田言等人在田词后面对着这边行了个礼,可那位郡主就当没有看到他们似的,她只是冲着田词道:“田词,来我的马车上。”

“郡主,这不合规矩,在下怎么能上郡主的马车呢?”田词接着靠在门框上。

“良珠!”

那位郡主喊了一声,马车边上的婢子立刻去拉田词去了,田言一行人忙往后面躲了躲,之帆倒想拉他家公子却是被良珠一脚踹了回去,田词就这么被良珠生拉硬拽上了那位安阳郡主的马车。

之乔当然也没敢动,虽说人家是在自家的门口“抢人”,之乔一脸茫然地看向了后面的田言等人,田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还好那位郡主不是瞎子,在田词被拽上马车时,她往这里看了一眼,又笑眯眯地道:“你们是阿词的哥哥姐姐吧?我是阿词同在上京大书院的同学,我叫赵灵如,可不是什么人贩子,我和阿词之间有些误会,就不劳烦哥哥姐姐们了,我们自去先生那里解开误会了,我会将阿词送回来的,哥哥姐姐们不必担忧。”

那郡主说完放下了马车帘子,那位叫良珠的婢子上了马车就调转了马头,之乔看着那马车远去,他扭头问田言:“姑娘们,咱们不管吗?”

“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

“没法儿管,没有性命凶险就好了,阿词是个男人,忍一忍就好了。”

田言与田烟一幅看热闹的模样,还是田忌认认真真给之乔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势。

“万一,公子被郡主打了呢?”之乔又问。

“你是不是傻?人家偷偷来后门上等他,又不去前门闹事儿去了,这说明什么?那位群主喜欢田词呀,就是想和他单独说会儿话,这事儿不许告诉夫人,要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田忌吓唬着之乔。

“可是……可是公子把我丢下了……”之帆很是委屈巴巴的。

“不是说了回书院吗?你倒是追上去呀,那样大的马车在大路上是限速的,你小跑着就能追上。”田烟挑挑眉,之帆这才反应过来,他提了衣摆小跑着追马车去了。

“那接下来……”目奴瞄了瞄田言。

田言叹了一口气,她轻声道:“让黑田盯一下吧,阿词也是个任性的,可千万别得罪了那位郡主,我感觉那位郡主不大好惹……”

目奴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阿姐?去姑母屋子里看那两个小子么?”田烟提议着,虽说她嘴上说着嫌弃人家这个嫌弃人家那个的,可是她一天不见那两个小子她还想着要紧呢。

“你去吧,我去我大舅那里一趟,不必告诉我娘了,就说我去职方司或者侯爷那里了。”田言笑笑。

田烟应了一声,她转身往里面去了,田忌在她身后道了一句:“你们真的不担心田词啊?”

“阿姐不是叫黑田去盯着了么,你还操什么心!”田烟提了提裙子往里面去了。

田言叹了口气,她的确是管不了,她还不清楚那位郡主的路子呢,人家也说了是两位同学之间有些矛盾,她还能说什么?她只能带着目奴往陈家的小院儿这里来了。

陈家别院的门半掩着,田言轻手轻脚推开了门往里面去,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绕到菜园子那边看了一眼,见陈老汉正在收拾地,菜园子里还长着一丛坚强的冬菜,田言过去蹲在菜园子的边上,陈老汉听着自己身侧有动静,他扭头看了看,苍老的脸上浮上来抹笑来,满脸的褶子一层叠了一层。

“阿言出差回来了?”

“嗯。”

“去后院看看你大舅母,不必管我!”

“那我先去后院儿,一会儿再来看外公!”

“去吧!”

陈老汉笑呵呵的,他直起身子来看着田言走远了,又笑笑接着弄自己的菜。

后院子里,之慧抱着陈愈在亭子里玩儿,亭子里放着几盘绢花儿,之慧拿着绢花逗陈愈,而愈只是眼神跟着之慧手里的绢花儿动,他的脸上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

田言进了亭子,之慧忙向田言行了礼,田言问:“陈美呢?”

“在屋子里与丽娘说话儿呢,大娘去买菜了,大郎在车马行还没回来呢。”之慧道。

田言也不进屋子里去,她就在这儿坐下了,之慧忙递了一个垫子给她,田言坐在陈愈的身边看着他,又轻声问:“阿愈可还认得我?”

陈愈看了看田言,张开了小嘴儿:“表姨。”

田言笑笑:“阿愈原来记得我呀!”

陈愈没有回话,他又垂头看绢花儿去了。

第464章惊恐

田言撑着下巴也拾了一支绢花儿看着,之慧看了看田言,她轻声道:“姑娘,我感觉小公子并不傻,他只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热闹,可能他天生就是一个清冷的性子吧,他虽说平日里也不说话,可是一开口吐字也清晰,也不结巴,这越发的大了,不就和正常人一样了么?”

田言瞄着之慧问:“我不在的时候丽娘给阿愈用过药么?”

“用过。”

“几次?”

“五六次吧,差不多半个月一次。”

田言瞄了瞄目奴,目奴正垂头着想事情,田言也抿抿双唇没有再多话。

没过一会儿,陈美和丽娘出来了,田言扭头看过去,陈美惊呼了一声:“阿言?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之慧都被陈美这一声吓了一跳,她忙去看陈愈,见他还在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绢花儿发呆,她忙将陈愈抱了起来,田言则是冲陈美笑笑道:“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整天大呼小叫的,之慧说你和丽娘在里屋里说话,我便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陈美笑笑掩了嘴,她确实是有点儿失态了,丽娘往亭子里来,她主动向田言汇报着:“已经给小公子用过几次药了,小公子并没有什么异常,上一旬发了一场高烧,属下过来帮着陈姑娘看了几天。”

“阿愈也开始说话了,就是不到万不得一不说,有一回阿爷把自己的烟锅子放在身后就弄席子去了,旁边就阿愈一个人玩儿,直到阿爷的后衫子被烟锅子点着了,阿愈才不紧不慢地吐出来‘着火了’三个字,阿爷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倒是把我们给笑坏了。”陈美笑笑。

“阿愈开始识字了么?”田言也笑笑。

陈美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没有……我好不容易才感觉他像一点儿正常的孩子,如果识起字来再发现他还是那个傻子,我怕我这心里的失落太大,晚两年再说吧。”

“你这不是掩耳盗铃么?你自己当初也不是说了么?只要他身子好就行了,你别的也不求,你那前夫是个什么样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我说不好听的话,这人不就是这样儿么,总是欲求不满的,你最开始只求他少病,慢慢的又求他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再过一阵子你又求他是个神童,这样对阿愈不公平,而且你也太自私了。”田言掐着自己手里的绢花,语气放的很轻,她也怕陈美太过难受。

陈美抿了抿嘴道:“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就是会不由自主的这样想。”

田言看着陈美的眼圈儿又要红了,她叹了一口气,陈美明明是个彪悍的村妇,却是越发的玻璃心了,田言垂了头不语,又感觉一只小手碰了碰自己的手背,她扭头去看陈愈,见他正看着自己,他的小手正在自己的手背上拍着,田言冲他笑笑,就听陈愈问她:“饿不饿?”

“真是的,我家阿愈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我呢!真叫人嫉妒!”陈美在眼圈儿红之前又笑出了声来。

田言反握了陈愈的小手问他:“饿呀,阿愈有什么好吃的给表姨?”

陈愈突然裂开了嘴,他的眼神好像失焦了,就听他又吐出来了三个字:“奶疙瘩。”

“什么疙瘩?”陈美凑上去问,可田言看着陈愈这幅样子,她只感觉自己的头皮一下子麻了。

田言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就在她盯着陈愈看时,他的眼神好像又聚焦了,接着他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垂头看着绢花儿发呆去了。

田言搓着自己的胳膊看向了丽娘,丽娘却是看着她一脸茫然。

目奴瞄着丽娘问:“丽娘,你给小公子用的药是谁给的?”

“我师父呀,怎么了?”丽娘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小公子上旬发烧了,发烧了几天,又烧到了什么程度?”目奴又问。

“烧了五六天,都翻白眼儿了,我娘哭的死去活来,我爹还打算准备小棺材了。”陈美接了话儿。

目奴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田言揉着自己的眉心像是遇到了什么恼人的事情。

陈美还一脸不解地问她:“怎么了阿言?”

“哦,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了职方司里的一些锁事儿,怪让人头疼的。”田言闭上了眼睛叹着气。

“那个我可不懂,我也没有办法开导你,不过你身在高位,头疼也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你们六个管事勾心斗角的,我也理解,你若是累了,就进屋里睡一觉?”陈美又道。

“不了,目奴,将给阿愈的礼物放下,阿姐,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呢,我晚一点儿再来看阿愈。”田言说着起了身。

目奴将手上一直提着的东西给之慧,陈美抢先一步接下了,她看着目奴扶着田言要出亭子,她忙道:“阿言,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啊,你可千万别撑着,该休息了就休息。”

“嗯。”田言应了一声被目奴扶着往远处去了。

田言还听到了陈美在后面问丽娘:“在职方司上工这么累啊?”

“是吧,姑娘还跟着车马行出差呢,就像大郎一样,她能不累么?”丽娘接了一句。

田言和目奴出了陈家的院子,她还顺手将大门关好了,她瞄了一眼目奴问:“你看到阿愈刚才的样子了么?”

目奴点头:“和丰臣秀典吃下药之后变一个人一模一样。”

“可是阿愈没吃药啊,他突然就变了一个人,说了一句话之后又变了回去!别说是他了,就连他爹娘这辈子都没出过中原,他上哪里来知道的北漠的奶疙瘩?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中原人都受得了那个味儿的,他身上一定有一个人是北漠人,而且特别喜欢吃奶疙瘩,我看丽娘的样子,她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你叫人去查一查,丽娘的师父也不应该总在后面躲着是吧?”田言压低了声音。

目奴想了想道:“姑娘是想到了自己曾经发过了一场高烧?所以,小公子其实是……”

第465章疑问

“丽娘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是我们太疏忽了?”田言垂着头看着地上。

“更或者说,只有这一种方法……”目奴看向了田言。

田言眨了眨眼睛,她现在突然特别想见见丽娘的师父,不过在这之前她还可以去问一个人,那就是杨彩。

沈府还是那样其乐融融的,田烟在熟悉着职方司的一切事情,田忌偶尔会指点她,田言带着目奴回来的急,等她找到田忌时,她的鼻尖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汗珠。

田忌看了看田言,他冲她笑笑,依然坐在田烟的身边指导着她看园林区的图,田言往火盆那里去了,她盘腿坐在软塌上,看向了杨彩。

杨彩端着茶汤过来,田言接了她的茶汤暖手,又开口问她:“杨彩,你知道杨瑶和杨珊她们是有一个师父的吧?”

“嗯,那也是我的师父,一直在蛮山研究生骨种。”杨彩道。

“有什么方法让我见见那位前辈呢?”田言笑笑,问的春风和煦。

杨彩摇着头道:“恐怕近期不能了,在姑娘往澄州去时,我师父出海了。”

田言端起茶汤来喝,她轻轻抿弟嘴边的泡沫,又抬眼看了看目奴,目奴一直在那里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前辈呢?”田言只好接着问杨彩。

杨彩想了想道:“他是个驼背老人,生在蛮山,也长在蛮山,有时候我们钱不够了,或者买的死囚没有送到,他就会拿自己做实验,不过我师父做的事情与先太后做的一样的,他研究的生骨种是让人身强体壮的那一种,不是像丰臣秀典他们那样,他们研究那个是用来控制别人的,我还听公子说,甲腓的国督那一支人,研究的才是像目奴和孟津那样的怪人,试问,如果我们这里研究生骨种的人那样放肆,圣上怎么会允许他们这样做呢?”

是啊,圣上是不允许他们这样做,可是他用的人全是从甲腓那边运过来的人,他自己不弄,这不代表他支持别人弄。

“试问你的能力比丽娘如何?”田言问。

杨彩又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也不是我自夸,怎么说我也是跟在我家公子……姑娘身边的人,也是跟着他去过甲腓的人,在蛮山呆的时间也长,总要比丽娘他们高明一些吧,而且丽娘与云娘主司的是养蛮山犬,术业有专攻嘛,而在其他方面,她们兴许会比我弱上一些吧。”

“我再你一件事情,杨易与你们蛮山的人是怎么看我们的?”田言挑了挑眉。

杨彩动了动眸子,她反是问田言:“姑娘到现在都不肯完全相信我家公子么?说到底他并没有做过伤害姑娘的事情,相反的,他总是在侧面帮姑娘一把,姑娘不管整日听到的看到的是什么,若是姑娘分辨不清楚,那就看看公子做的事情对姑娘是有益还是有害。”

田言点头,她冲杨彩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自己,杨彩蹲下了身子田言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从始至终,杨彩都面无表情的,等到田言说完话看向了她,杨彩才低眉沉思起来。

“你说,如果你们蛮山的人是拿我当自己人的,那你师父给丽娘那种药,又是用意何在?”田言小声问,生怕书桌那边的田忌与田烟听到了。

杨彩也往火盆那边伸了伸手,好像她也有些冷似的,她扭了头一脸郑重地问田言:“那试问姑娘,那位小公子的身子在之前如何?”

田言看向了目奴,之前她还真没怎么关心过陈愈,这也叫她无法回答。

目奴立刻道:“不是很好,因为陈姑娘的愿景就是她的儿子健健康康的。”

“这不就是了?先天不足的孩子有几个是能活到成年的?大部分在五六岁就夭折了吧?兴许他的寿命就是到这里呢?如果不是我师父的药,他恐怕已经不在了,我明白姑娘是想问什么,姑娘是想见见我师父,想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杨彩可以用性命担保,我师父不是丧心病狂的人,我也可以告诉姑娘,最初我师父送蛮山犬给阿史那,是想太子利用这种大狗对付阿史那的,阿史那也知道这是太子的意思,所以不敢拒绝,我师父曾是先太后的部下,他们对先太后有一种发了疯的信仰,他是不会做违背先太后遗愿的事的。”杨彩说的郑重。

“那阿愈他……”田言拧了眉毛。

目奴立刻提醒田言:“姑娘,您忘了徐声回了郑家了?她可是一把好手啊。”

田言看了看目奴咽下了本来想说的话,杨彩也点着头道:“目奴是说徐音的妹妹徐声徐夫人吗?”

目奴点头。

“那的确是一位奇女子。”杨彩也道。

田言有了立刻去找徐声的想法,只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坐着没动。

杨彩瞄了田言一眼,她轻声道:“属下听这里的下人说了一些关于陈姑娘的事情,在属下看来,对于陈姑娘来说,那位小公子活着比什么强,她之前吃了那么的苦,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又因为小公子由一下乡下村姑变得知书达礼,如果小公子不在了,这对他们一家子都是灾难吧?而且陈姑娘还这么年轻,如果小公子只是痴傻一些,不闹事,也不发疯,那她完全可以带着他再嫁,按照公文律法,寡妇除丈夫死去守节之外,像陈姑娘这样因为丈夫品行不正而议离了的,是不能孤居七年以上的,北方正值战乱,官府巴不得一家的女人两年生一个呢,这样一来,小公子起码不是她的累赘。”

“你说的有理,其实也是我多想了,哪怕是蛮山也是有腾龙密谍盯着的,你们也不可以做腾龙密谍允许的以外的事情,只是阿愈突然对我说出那句话来时,我被吓了一跳。”田言干搓了一把脸,好像她还没有冷静下来。

“有丽娘盯着呢,目奴不是说徐声也在么,小公子不会有事的,我师父手里流出来的药,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杨彩又道。

第466章本事

田言又看向了书桌那边,见田忌与田烟有说有笑的,她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改天我再找个借口去拜访徐声,如果她肯帮我就最好了。”

杨彩笑笑没有再说话。

田秋茵带了一天的孩子早就累了,这个时候她正在自己的屋子里歇着,田忌和田烟带看着田怒与田恕在园子里玩儿。

线儿追着田怒满院子里跑,她穿的本来就不厚,还出了一身的汗,还是田恕好看一些,他就坐在门口看着田怒满园子跑,活像一个小大人儿。

田言捧着一碗肉丸子守着田恕吃,她夹了一个肉丸子递到了田恕的嘴边:“阿恕,你吃不吃?”

田恕偏过了脸,一双黑琉璃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屑:“我还没到吃奶的时辰,奶娘说了,要吃别的东西必须先吃奶。”

田言抖了抖眉峰:“这是什么规矩?”

“我又不是大人,又不是什么都能消化的了的,姑母和我说话怎么像是个傻子一样?”田恕双手捧起了小脸儿,手臂上的几道银镯子碰得叮当响。

田言鼓着腮帮子忘了嚼肉丸子,她身后的目奴抿着嘴垂着头,肩膀抽动的厉害,田言怔怔地看着田恕道:“不好意思……我的确比较傻……”

田恕一挑眉仿佛“原谅”了田言的“傻”,他又看着田怒疯跑去了。

“那,阿恕,阿怒在你眼里是什么?”田言又开始嚼肉丸子了。

“腿脚发达,没脑子的傻子。”田恕又道。

田言点着头,表示自己心服口服。

一旁过来的奶娘教育田恕:“阿恕乖,不可以这样说哥哥!来,阿恕,我们到吃奶的时间了。”

田恕伸着小手让奶娘抱着,另一个奶娘也去追田怒了,田言还蹲在门口捧着那个肉丸子碗,她看着田恕走远,起了身问目奴:“阿恕不会也像阿愈一样,身体里有一个小大人儿吧?”

“姑娘您魔怔了?小公子是田家一家子看着生下来的,副院司都没避讳,他平时吃的喝的都是夫人精心准备的,连病都没有生过,哪里来的吃药的机会?”目奴提醒着。

田言咽下了肉丸子点着头道:“是……怪不得阿恕说我像个傻子一样……”

目奴裂开嘴笑了笑。

直到天黑,田词也没回来,这下儿田言有些担心了,而田秋茵,她的注意力全在田怒与田恕的身上呢,她都忘了田词请假回沈府了。

杨彩添了一盏灯,田烟正守着灯看着一本《地理志》,田言叹了口气道:“阿词还不回来?”

“要不差人去长平公主府上问一声?”田忌回了一句。

田烟也放下了手里的书道:“还是差人去问一声吧,阿词不是身子不好么,若是正常人也就罢了,我可是担心他的身子,不是说那个安阳郡主是肃王的女儿么?他们东北一带人马彪悍,阿词可经不起她折腾啊,我也不是说安阳郡主没有分寸,这就像我们饭可以随便吃,阿怒和阿恕他们就必须吃烂粥一样,阿词的身体条件摆在那儿呢,兴许安阳郡主只是想和他打闹一下,结果阿词是真的承受不来。”

“姑娘,我去看看黑田回来了没有。”目奴说着起身往外面去了。

可,目奴还没出了门,之帆就抱着书包进来了,他忙放下了书包又往回跑,田言伸着脖子往外看,见是他又转身去扶田词去了。

这一屋子人的视线全落在了田词的身上,田词打着哈欠进了屋子里,他扫了屋子里的人一圈儿,抖了抖肩膀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郡主叫你做什么去了?”田烟立刻问。

“忘了,我睡了一天。”田词道。

“你是去了公主府还是书院?”田忌也问。

“不知道,我上了马车就强迫自己睡觉,我就睡着了。”田词又道。

“那你醒了之后呢?”田言也问。

“我醒了之后……就在回来的马车上了,然后之帆就扶我下车了,郡主就又回去了。”田词摊了摊手。

一屋子的人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田词往一旁坐了问:“怎么了?我这一招多高明,我睡着去,睡着回,我既不会说错话得罪人,也不会做错事得罪人,还能平安回来,一举两得!”

田烟和田忌默默对着田词竖起了大拇指。

田言捧着脸问:“哦?你强迫自己睡觉,你就能睡着?”

“那当然,睡觉可是我的看家本事,我看到不平事,不善人,我惹不起我就睡觉,反正我不是在书院就是在沈府,沈府没人欺负我,在书院他们总不能欺负一个有病的人吧!”田词捧了一旁的茶汤递到了嘴边。

“那如果真有人欺负睡着的你怎么办?”田烟问。

田词放下了茶汤,他擦了擦嘴道:“这个就得问之帆了,我睡觉的时候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屋子的人又全都看向了之帆,之帆忙道:“没有人欺负公子,书院里的人都知道公子身子不好,他们还怕公子不小心碰到他们倒地上起不来呢!这病人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也不好惹不是?更何况,公子也不是普通人,他的表哥,他的姐姐都是这上京响当当的人物不是?而且其实大部分先生还是护着公子的,要不然就公子这个睡法儿,早被赶出书院了。”

田烟与田忌再一次向田词竖起了大拇指,田词冲他们拱拱手道:“哎,这也不算什么本事……你们不要嫉妒我。”

“哦对了,安阳郡主给了小的一个贴子,是给言姑娘的!”之帆忙去翻田词的书包了。

田言拧了拧眉,她又不认识安阳郡主,安阳郡主给她什么贴子?

之帆将贴子递了过来,田言打开了看,田烟与田忌也凑了上去,等田言看完贴上的字时,她冷笑了一声:“易雪或好本事,她居然与长平公主有交情,我看呀这贴子就是她怂恿公主写给我的。”

田忌扯了扯嘴角:“阿姐,那这贴子你是应还是不应?”

田言犹豫着,目奴却是道:“姑娘,海上的贺礼要到了,您可没有时间去公主府了。”

第467章应约

“有啊,我当然有。”田言冲目奴抿嘴笑笑,目奴却是抖了抖眉尖,没有说什么。

田烟不明所以地看向了田忌,田忌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他可是知道在澄州的职方司官邸里发生了什么,那位易姑娘仗着自己去过几趟南疆就想和田言摆身份,还总觉得只有自己能配得上定方侯,可以说是很嚣张了,田言哪怕在没有时间也要去挫一挫她的锐气,好让她知道她田言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绊脚石,她可是易雪或翻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田词懒懒地往一旁坐了,他问:“呦,我好像嗅到了硝烟的味道啊……”

“你的嗅觉没错。”田忌在一旁笑笑。

定方侯府。

田言穿女装的时候实在是少,她精心打扮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于是当她细细挑着自己应该涂什么颜色的口脂时,不光是徐延,夏婵冬陵都围了过来,就连在暗处的黑田都站在窗子外面往里面看,江隅还用胳膊肘推了他一把表示他挡住自己的视线了。

徐延坐在田言的身边,他盘腿在地毯之上,捧着下巴看田言:“你说你就画个出门的妆就能美成这样子,等你上了新娘妆,我只怕我的眼睛会累瞎。”

“那样岂不是更好,你也看过沧海了,也看过巫山之云了,瞎了也不可惜。”田言坐在矮凳上,她俯身凑近了徐延,徐延抬了下巴咬了一口她的下唇,将那层淡淡的蜂蜜味的唇脂悉数抿进了嘴里。

田言歪着头冲他笑:“好吃么?”

“嗯,口脂是甜的,你的口水是香的。”徐延又细细的抿嘴品味着。

田言嫌弃地瞄了徐延一眼,挑了那盒绛紫芍药的唇脂,这个颜色深一些,会让她看上去稳重又有气场,职方司的女官可不能输给那个就跟着自己师父往南疆跑腿的。

冬陵将三根钗子戴在了田言的耳后,低低的垂着,更显得她是一位老练的技术人员,而不是飞扬跋扈的深闺小姐。

田言准备起身了,徐延替她敛了敛翠红的衣裙嘱咐她:“万万想着你是个马上就要大婚的女子了,不可与公主府的男眷多话。”

田言白了徐延一眼:“侯爷放心,我走过千山万水,踏遍戈壁平原才看中的侯爷,世上可没有入我法眼的男子了。”

徐延眯了眼睛看着田言:“真的?我怎么感觉你就是喜欢我这张脸?”

“我还喜欢侯爷的精血……别人可没有!”田言抱住了徐延的腰,徐延的嘴角抽了抽,冬陵和夏婵目不忍视地忙往外退去了。

“姑娘,再不走就晚了,田忌公子都在外面的马车上把要处理的图纸处理完了,眼下就看着那本看了好几遍的地理习解闷儿呢。”目奴提醒着。

田言拉下徐延的衣领亲了他一回才往外面去,徐延用舌尖抿去了粘在自己唇上的田言的唇脂,眼里带笑地看着她远去了——她平日里就像一颗蒙了尘的明珠,哪怕是那样,她也格外引人注目,这一上妆,使她更显得光彩夺目,徐延这心里生怕她被别人拐走,又怕她像她爹一样,看上别的好看的男人了,还好,他有别人代替不了的东西……他这个未婚妻,才智相貌没得挑,可是她这癖好……好吧,也没得挑。

而田言一走,夏婵便又过来了,她上前行了礼轻声道:“侯爷,圣上已经坐在您的书房里了。”

徐延的目光一凛,他转了身慢慢张开了双臂,夏婵立刻去衣架上取徐延的衣服去了。

田言的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前门上,早有下人在那里等着,瞧见田言的马车要靠过来了,那边忙有人开了门,又有人来帮着目奴来牵马车。

对于这位同时在职方司与车马行挂职的女官,这些小子们也是早就耳闻,再加上她是田子枫的女儿,又跟着定方侯去过北漠,到过西域,还将与伦巴弟断了的官使来往了起来,更是出过南海与东海,她在这上京也早就是传奇一般的人物了。

一旁的小子紧紧盯着马车帘子,低声道:“传说这位女官相貌奇美,可是,她跟着侯爷出生入死的,就怕脸上落了伤。”

“不不不,我倒感觉她可能是个体型像北国银人那样高大的女人,要不然,哪里经得起风沙和暴浪的侵袭!”

“再怕不是像东瀛人那样的眼神很丧的女杀手吧?”

正说着,马车帘子动了,一个小子忙过来跪在了马车之下,等着有人踩着自己的背下车,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子想过来,看着这个小子单膝跪下了,那小子瞪圆了眼睛道:“哎,这死不长眼的,抢我的活儿做什么?”

“别吱声了,田女官要下来了!”另一个小子劝着那个要发火的小子。

田忌先掀了马车帘子,他看了看马车下跪着的小子,他笑笑道:“起来吧,想来你们也懂规矩,我们职方司和车马行的人不能踩着人下车,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乘量车的,既然知道是我阿姐来,你们便可省了这道规矩了。”

那小子还一幅失望的样子,不过却是听话地退了下去。

田忌回身去牵田言,田言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了。

她一抬头,公主府门前几个迎着的小子全都呆住了。

那个女人站在那里,这黄墙绿瓦便全都失了颜色,她往前走一步,连那蓝绿相间的马鞍也为她让了色彩,她垂着眸子只扫人一眼,那目光便像是能将人刺穿一样,温和的暖阳洒在她的衣裙上,好像她是最烫的那一件冬物,也炙着周围的人身上热烈了起来。

她的形象打破了所有人对她的猜想,也让公主府的人全都怔在了那里。

目奴提着印着腾龙密谍徽章的荷包往一旁的小子手里塞去,那小子反应过来,忙接了赏钱弯下了腰,不再敢直视着田言。

“田女官,请随奴婢来。”一位举止有度的婢子引着田言往里面去,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田言,见她正像是出差踩地形一样地观察着自己经过的地方。

第468章意外

那婢子的脸一红,她轻声道:“田女官的风采真是无人能及。”

田言怔了怔,她扭头看了看目奴,目奴没说什么,田言想着是不是自己打扮的太精致了,她是来给易雪或下马威的,可是这不代表她要抢了长平公主的风头。

于是田言一抿嘴,将自己唇上的唇脂舔了去,她又从自己帕子里取了手帕假装是擦汗,将脸上的指粉也拭去了一些。

她的小动作一旁的婢子全看在眼里,那婢子斗胆道:“女官不必如此,您的妆本来就是依礼化的,我们公主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公主就是想见您,虽说这其中的确实是有易姑娘的怂恿,本来在女官从海上回来时,公主就想下贴子了,可是您没过多久就又去了澄州,这不,安阳郡主将田词公子缠的急了,公主才不得不给女官下贴子。”

田言瞄了瞄那婢子,一扬嘴角没说什么。

观景楼的二层之上,一位散着头发的贵公子正倚着窗子坐着,他手里转着一支粘了朱墨的毛笑,他看着底下的三个人穿着花园走远了,他才挑挑眉,身子从窗子那边隐去了。

还未到静心阁,田言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引着田言的婢子立刻道:“公主的身子不是很好,一到冬天就会咳嗽,公主不爱出门,皇上怜惜自己的长姐,便叫了安阳郡主来陪她,刚巧,易姑娘也回来了,易姑娘的师父曾从南疆给公平带来止咳的药,公主对易姑娘便也不同于其他人。”

田言抿着嘴轻轻点头,目奴将另一个绣着腾龙密谍的荷包递给了那个引路的婢子,与打赏门外的小子不同的是,他们的荷包上的徽章是黑白的,而这个是彩色的。

比起荷包里的金银来,这个彩色的徽章可有用多了。

“多谢姑娘提醒,下官一直在外奔波,还未曾结交京中的贵人,姑娘提醒了,下官也好不犯公主的忌讳。”田言微微眯眼,露出一抹官方的笑。

那婢子看着荷包上的彩色徽章,她的眼神亮了亮,她忙将荷包接了塞进了袖子里,又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公主不大喜欢易姑娘那显摆的性子,安阳郡主虽说也是个任性的,可是她却知道收敛,易姑娘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另,公主请女官来,其实也为了自己的身子,听闻女官是甲腓国的公主,侯爷正花了大力气往上面递文书,公主也是支持侯爷的,再加上,圣上在那方便也靠着甲腓,女官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田言冲那婢子笑着点头,目奴又将一个绣着彩色腾龙密谍徽章的荷包递给了那婢子,与上一个不同的是,这个荷包是镶着金线的。

“姑娘日后有不方便的事情可直接去车马行找下官,下官能力所及,一定为姑娘办妥。”田言这次是笑的真心了。

那婢子狂喜,她抢了目奴的荷包直往袖子里塞,又忙向田言行了礼:“奴婢就送女官到这里了,花堂里正坐着郡主与易姑娘呢。”

田言冲那婢子点点头,带着目奴与田忌往前面去。

田忌看着那婢子往偏殿去了,他轻声问目奴:“目奴,你给了那位姑娘什么?她怎么把这种话都倒给我阿姐了?”

目奴扭头冲田忌笑了笑:“公子猜猜看呀?”

田忌冲目奴翻了个白眼儿,田言却是收了脸上的笑意道:“侯爷在为我的身份递文书?这样不会惹怒圣上吗?不是说了这个公主可当可不当吗?而且对咱们来说,甲腓过来的是嫁妆,可是对外还是说那是贺礼呀?”

目奴压低了声音道:“伴君如伴虎,侯爷总担心徐音做的事会惹怒了圣上,姑娘有个退路不好吗?而且这样也堵了一部分人的嘴。”

“如果文书下不来呢?”田言又问。

“如果是侯爷亲自着手去办了,那文书就下得来。”目奴又道。

田言怔了怔,她怎么感觉圣上与徐延的关系有些让她难以琢磨呢?

“阿言姐姐!”

正当田言发着呆,花堂里一声清脆的叫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田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安阳郡主笑的像个小可爱一样上来挽她的手了。

田言驾架着肩膀不知道将手臂抬起来好还是落下好,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安阳郡主又道:“阿言姐姐,阿词去上学了吗?恐怕没有吧,他不上学就是为了躲着我,你说我这么可爱这么温和,他躲着我做什么,他在我身边也是睡觉,在课堂上也是睡觉,所以我在不在他身边根本没有区别吧!那天去沈府是我一时失了理智,我听说他竟是为了躲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我也是失礼了,要不然我不会去沈府后门上的,阿言姐姐,这个你能理解我吧?其实我是个很内敛的大家闺秀呢!”

田言张着嘴看着安阳郡主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可没有资格让安阳郡主叫她“阿言姐姐”,而且这个安阳郡主怕不是人格分裂吧?这就和她后世的网恋一样,表面上与你说话的是个萌妹子,可实际上网络那头儿却是个秃顶又猥琐的糙汉子,只是人家用了变声器而已!

而且,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可爱又温和,是个内敛的大家闺秀啊?

“阿言姐姐你好漂亮呀!怪不得定方侯单身近三十年就看中阿言姐姐了呢!除了阿言姐姐也实在是没有人可以与定方侯般配了,是不是呢阿言姐姐,嗯哼——”安阳郡主还摇了摇田言架在半空中的手臂。

目奴因为礼数一直崩着自己的神情,而她身后藏着的田忌伸手扶了自己的额头,他扁下去的嘴角似是在说:这位安阳郡主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灵如,你吓到田女官了。”身侧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女声,安阳郡主扭了身子看向了里面,田言立刻躲了安阳郡主向长平公主施礼。

长平公主的脚步有些虚浮,她上前扶了田言一把道:“田女官不必多礼,你们职方司的人最是辛苦了,在我这里便不必拘礼了。”

第469章不及

长平公主对田言的态度让易雪或拧了眉心,本来她会以为长平公主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可现仔细想想,长平公主为什么要为她得罪田言,尤其是在从澄州到上京的路上,田言的下人已经将田言的一部分底儿向易雪或交了,她若是普通女子,徐延也不会轻易看上她吧?

易雪或一直盯着田言看,长平扫了易雪或一眼,她知道易雪或心有不服,她非要与田言对话不可,于是长平公主垂头搅茶,易雪或看长平公主这样子,也知道她是同意自己开口说话了。

“田姑娘,你与侯爷是如何认识的?”易雪或的面上还算和善。

田言直言:“下官救了贵人一命。”

“你喜欢侯爷,那侯爷喜欢你么?”易雪或又道。

“或者,易姑娘以为侯爷的婚事是有人所逼?下官倒是不知道这中原还有这样的人。”田言挑眉。

易雪或便又笑笑:“既然如此,想来田姑娘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吟唱舞技也艺压群芳喽?”

田言的胸口一起一伏,她真是不知道为何易雪或这个走过面疆的人眼界会如此之窄,她都不想回答易雪或了,田言座旁的田忌瞄着易雪或,面无表情地道:“我阿姐是圣上的臣子,职方司的女官,为什么要学一些歌舞妓町之类的技能?她又不是用来讨好男人的,她也不靠男人过活,易姑娘自己身处勾栏,就不要用勾栏之眼看我阿姐了吧?在下官看来,易姑娘不配坐在那个座位上,你实在是应该站起来说话。”

易雪或挺直了身子瞪着田忌:“你说什么?我与田言说话,哪里有你答话的份儿?”

“你不配与我阿姐说话,若不是公主在这里,我阿姐都不会看你一眼,我同你说话是看在你跟着你的师父逛过南疆的份儿上,没看到目奴看你的眼神也全是嫌弃么?明明身上也带着一官半职,说话怎么跟个奴才艺妓一样?”田忌垂下眼,一脸不屑。

“你知道侮辱朝廷命官的下场么?”易雪或的眼睛越瞪越大。

“你不知道下官与下官的姐姐也是朝廷命官?易姑娘,你这幅样子不光丢你易家人的脸,还丢你师父的脸,真不知道你这个等同罗怀安的位子是怎么做上去的?靠琴棋书画,吟唱舞技么?我实在不想侮辱这八个字,可是这琴棋书画,吟唱舞技从你易姑娘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不干净呢?若是我阿姐只是个闷头葫芦,她连线都布不了吧?易姑娘脖子上的东西是叫脑袋吧?可它怎么不行使脑袋的功能呢?”田忌的嘴巴才是要多毒有多毒。

“你……”

“雪或,你不是腰疼么?你也应该去偏房里小睡一会儿了。”

易雪或刚开口就被长平公主堵了回去,田言挑眉,想抢她的男人,也不看看自己在不在抢人的圈子里,原来对徐延有意思的公主们都没敢动呢,你一个易雪或敢咋呼起来?

安阳郡主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干瞧着,她看着易雪或满脸通红地往偏屋子里去,她也挑了挑眉,看来田言是个不好惹的人,还好,她只是想和她套近乎,她不是她的敌人。

“田女官,借一步说话。”长平公主给田言使了个眼色。

田言起身,长平公主往里面去了,田言也跟上了,安阳郡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着茶汤,田忌便在这里陪着她。

这里只剩下安阳郡主与田忌了,田忌也将茶汤捧到嘴边轻轻吹着上面的泡沫,安阳郡主端着自己的果子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田忌瞄了一眼安阳郡主,他轻笑:“阿词不挑食,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可能是因为他至今没有碰到过难倒他的事情吧。”

安阳郡主张了张嘴,她又尴尬地将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本郡主还没没问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这一点儿情趣也没有了。”

“哦?下官与郡主可是没有半点交情,郡主想下官对郡主有什么情趣?”田忌这次直接垂着眸子看向了自己手里的茶汤。

安阳郡主抿了抿嘴,又端着果子离开了。

里屋里传来了长平公诉咳嗽声,田忌瞄了瞄那边,没吱声。

长平公主往软塌上卧了,她示意田言坐在了塌下,田言规规矩矩地坐在塌下的热蒲团上,等着长平公主先开口说话。

“你……知道郑国夫人的事情了吧?哦,我是说她怀了身子的事情。”长平公主轻声道。

田言的眸子动了动道:“腾龙密谍的人那里有明显的信息,下官猜着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又不知道长平公主对她说起这个来是什么用意,她还不能亮明自己的人际关系,比方,她与郑惜若关系不错,郑国夫人包养的那个“小黑脸”就是自己的表弟,不过凭长平公主的本事,她知道的应该七七八八了。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好长时间不见她了,也瞒担心她的,我与圣上不是一个母妃,早年我们之间也有误会,圣上知道我没有害他之心,可是两个人的母妃却不这样想,早年间我有一段很困难的时候,郑国夫人帮了我不少,所以我一直记着她这份人情的,哪怕是先太后仙逝之后,我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直到先皇也没了,圣上才敢光明正大地对我好,可是我的身子却已经破败成这个样子了。”长平公主感叹着。

这个田言敢听,因为这在腾龙密谍眼里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更何况她本身也是腾龙密谍。

“下官身边有一个医术不错的下属,若是公主不嫌弃,下官可以……”

“不必了,其实我早就活够了,只是见郑国夫人那样大的年纪又怀了身子,我想看看她生出来的孩子是个什么模样的,这几年的时候我还是有的,而这几年,我也能护她一二,我听她提起过你,出于私心,也是我自己想想见你,你果然是个不同凡响又鲜艳夺目的女子,兴许是岭之受的苦太多了,老天将你派到了他身边。”

第470章成亲

长平公主说着又咳嗽了几声,田言垂着头没说话,她在长平公主面前可不敢乱说话。

“其实她比我还要看得开,也不知道她突然着了什么魔,突然就怀上了孩子,还好,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是忙着北边的战事,还有西海的生意来往,要不然……”长平公主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没有再往下说。

珠帘那边传来了动静,田言扭头看去,见是一个长相阴柔,眉眼多情的散发男子端着药汤过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药汤跪在了长平公主的面前,药汤上微微冒着热气,长平公主端起药汤一口喝了,将垂下眸子将碗放了回去。

田言多看了那个男子几眼,那个男子冲田言低头一笑,退了下去。

长平公主说她活够了?活够了还养男人?

“属下有一位朋友,姓徐,是徐音的妹妹,医术极高明……”

“怎么,她在上京?”

田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长平公主这变脸的方式就不能别这么僵硬么?她差点转不过弯儿来。

“郑大人早年对她有恩情,听闻郑姑娘离临产只有一两个月了,她特意来照顾,之后恐怕会出海。”

“我也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徐音的妹妹。”长平公主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田言眨了眨眼睛不敢做多余的表情,这贵人们就是矫情,不光矫情,还虚伪。

“打探完了郑国夫人的消息,记得来告诉我。”长平公主嘱咐着。

田言便道:“腾龙密谍的人会按规矩办事,不敢逾越。”

长平公主抖了抖眉峰,没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平公主性格太分裂了,她的婢子反而一见田言就倒话儿,还是说,她的婢子感觉自己的主子不信任自己了,自己为自己找后路呢?

这个田言却是不清楚了,与长平公主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她便出来了,等她带着田忌与目奴穿着花园往外面去时,又遇到了在外面等着她的易雪或。

田言冲易雪或冷笑,她经过她身边时小声道:“就你,手没伸出来我就给你垛了,更别说你够不够得到侯爷了。”

易雪或冷眼看着田言远去,没有多话。

让人意外的是安阳郡主却是在外面等着田言的。

下人将马车重新备好了,上面还添了新的熏香,安阳郡主正绕有兴趣地打量着田言的车,田言过来便站在那里冲着安阳郡主笑。

安阳郡主上前也冲她笑:“阿言姐姐,你把我带回沈府吧?我想阿词了,他见到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田言没有拒绝,事实上她也拒绝不了,安阳郡主看上去是个单纯没心机的姑娘,通过她了解一个长平公主,还是不错的。

至于打听郑国夫人,田言更是当没有这回事儿,就凭长平公主那变脸的本事,她是真关心郑国夫人,还是想害她,田言可不敢妄下定论。

直说着,东海的人到了。

甲腓的使者与长越的使者同时进的上京,甲腓的使者田言不认识,不过长越的使者她却是认识,因为那个人是集尘。

田言在他们的队伍经过主街时看到了马上的集尘,她正坐在洪福酒楼的三层上,她瞧着街旁的百姓们起着哄,也不知道是欢迎这些使者,还是只是在一旁看热闹,田言瞄着集尘走远,她捧了下巴轻声道:“集尘怎么没有入乡随俗啊……”

田忌在她对面挑起了眼皮子:“你是说他没有秃顶,还是没有将自己令人羡慕的顶发剃掉?别人之所以是那个发型是因为他们秃,集尘又不秃。”

目奴没憋住,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又立刻掩了自己的嘴,田言放下了手里的茶汤道:“我记得他们是要故意剃掉头顶上的头发的。”

田忌嫌弃地看了田言一眼,没吱声。

“姑娘,您也应该回沈府了,离大婚还有三天不到,您出门被人撞见了可是不好的。”目奴提醒着。

田言抿着嘴笑笑起身,田忌也挑了自己的衣摆起来了。

休斯早在半个月前就进了京了,也因此这一阵子田言基本见不到卫兰,她从卫冕的老家回来之后基本和图图混在休斯那里,听杨开雨说,圣上给图图赐了宅子,虽说文书还没下来,可卫兰与图图已经住进去了,对于别人来说图图只是个空有一身力气的傻小子,可是对圣上与休斯来说,他可是他们来往的纽带,所以就算他不计较身份,别人还得注重他的地位呢。

当卫兰又重新搬回到陈二娘的院子里时,田言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的大婚之期到了。

可能因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又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倒没有那么兴奋,可想想徐延以后就光明正大地是自己的男人了,她的愉悦感还是十足的。

这几天,田秋茵累的嗓子都哑了,只是哪怕她再累,她晚上也要守着田怒与田恕睡觉。

甲腓与长越的使者文书交接完了,沈府与定方侯府突然摇身一变披上了鲜红的绸缎,戴上了褶皱繁杂的大红花,连仆人们都绑了红腰带,换了喜衣,身为田家长子的田彻搬到了城外,他得演一演田家人进城的样子,于是城里的热闹一下子溢到了城外,城外挨着城门口的小摊小贩一下子暴增,这上京的人口流量突然就多了一倍不止。

等田言坐在梳妆镜台前时,她的头脑便开始浑浑噩噩的了,她甚至有些不相信镜子里那张可以暖和这整个冬天的神仙一样的女子是自己。

她耳边响的是婆子的指令,是婢子的提示,是马儿兴奋的躁动声,是鼓乐震破耳膜的声音,又夹着铜钱落地孩子们去抢的声音响,她拜天地时,透过半秀明的盖头看到了前面桌子上立着一个牌位,牌位旁边站着扬着下巴的当今圣上,这个时候她的头脑才清醒了。

目奴与冬陵扶着她往布置华丽的婚房中去,等到她听到了有人关门的声音,她才问:“目奴?”

“属下在。”目奴立刻应了一声。

“我和侯爷刚才拜的是……”

“先太后。”

第471章客人

田言将自己的盖头掀了起来,目奴将一碗粥送到了她跟前轻声问:“姑娘是不是饿坏了?从一大清早到现在您就没有怎么吃东西,现在趁着没人吃几口吧?”

田言接过了目奴递过来的粥,她拾了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回,又问:“圣上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不合规矩吧?”

目奴压低了声音:“说来属下也不是很理解,好像圣上极力要把一切最好的东西给侯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侯爷曾为他多次赴死,让他心里多少念着侯爷的情义,不过有一点儿属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圣上只是在变着法儿的让那些能力好,地位高,又有底蕴的人都拢在他身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用尽一切办法;先太后的身子里流着胡人的血,先不管先皇有没有爱过先太后,他让先太后做自己的皇后,首先不就是为了利用她吗?为何那些妃子和妃子娘家的势力都在攻击先太后生下的太子?不就是因为太子身上也有胡人的血吗?如果抛开地位、家景、势力、能让圣上完全信任的人,恐怕这天下就只有侯爷了。”

因为他孤身一人,从小就要被自己的父母溺死,是先太后将他养在身边,他不亲近任何势力,他自己就是一股势力,他手下的黄泉之人基本上是腾龙密谍的分支,与徐家没有什么关系,徐家找上他他也不会轻易因他们与自己有血缘关系而动摇对圣上的忠心;而且,侯爷的势力已经可以和那些表面上迎合圣上,暗地里却在打着小九九的人持平了,因为他拉到了伦巴弟这一股势力,还有甲腓和长越,从大面上看来,徐轼也不算是与他作对的,所以圣上在尽力地对徐延好,好到他成亲就让他拜先太后,而圣上也作为先太后的儿子在一旁守着先太后的灵位。

这位圣上可是真能豁得出去。

“圣上就不怕那些臣子们对他有议意?”田言轻声道。

“圣上年轻气盛,年少又多磨难,当上大位后这样就已经不错了,姑娘且看那些当过皇帝的,有几个是不癫狂的?只是理智多一点他便成了明君,癫狂多一点儿,他便成了昏君,圣上的理智还是多于癫狂的。”目奴笑笑。

田言也笑,目奴倒是看的透彻。

“另外,圣上这样做,恐怕是因为最近西海传来消息了。”目奴看着田言喝粥,又加了一句。

“哦?”田言瞄向了目奴。

“听杨开雨顺嘴一提,圣上讨好侯爷,兴许是想让他大婚过后,出海吧?”目奴眯了眼睛。

田言将粥碗放了回去,她重新盖好了自己的盖头淡淡地道:“无所谓喽,反正要出海我也会跟着侯爷一起去。”

目奴没有再吱声儿,屋子里重新安静了起来。

上京热闹了许多天,田言本想着见见集尘,可是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在她心里,集尘一直是给自己第一碗饭吃的那个人,不管她是不是侯爷夫人,她都将集尘看成是大哥。

接着田言作为甲腓公主身份的文书下来了,这倒叫田言感觉好笑,按理说她是甲腓的公主,可是还是要天朝的天子来斥封,以前好像也有过这种事情,于是在权势与利益面前,好像一切规矩又不是规矩了,反正那些规矩都为了方便天子而设的,他自己打破也就不让人意外了。

甲排与长越实在是地小人少,可他们这些人疯狂啊,灰柴那个“实验基地”不知道培养出来了多少个目奴往这里输送,他们夹杂在选拔腾龙密谍的队伍里,人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天朝,变成了天朝人,又为圣上扫平一切暗中不利于他的势力。

徐延出去陪客了,田言趴在桌子旁边看着一本志怪小说,一时,她的目光就散了,她在想,徐音那个漂浮在海上的巨型机械龟,怕不就是圣上扶持的吧?可是她好像不大与天朝官方的人来往,这让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

正说着,冬陵进来了,她冲田言笑笑道:“姑娘,集尘和甲腓的使者来了,在前厅里。”

田言笑笑,她合上了书起身了。

目奴在她身后帮她拢了一把头发,田言脚步轻快地往那边去,走廊下传来了前厅集尘的说话声,还有一个女子低低的笑声。

屋子里人不多,集尘就是特意来见田言的,他身边跟着春蚕,春蚕已经将头发拢了上去,看样子她已经是集尘的妇人了,集尘的身边站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子,可是那女子眼里的深邃又让田言知道,她的低眉顺眼只是表面上的。

“集尘大哥。”

田言叫了一声,集尘只冲她笑,田言扭头看向了那个陌生的女子,她弯腰向田言行礼,嘴里说的是:“见城见过公主。”

田言理不清楚甲腓皇室的关系,集尘便帮她解释着:“见城是丰臣家的人,很受国督器重,你也知道,那边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大家族就那么几个,说起来大家都不陌生,还有……徐音到了甲腓。”

田言点点头,没说什么。

“国督要见城带公主的东西回去。”那位低眉顺眼的女子又开口了。

“嗯?”田言瞄向了她。

“要公主几缕头发,几滴血,几滴精血,还有侯爷的精血,事实上,是那位大人要的,国督只是顺那位大人的意。”见城又道。

“徐音。”集尘补充着。

田言点点头,应下了。

“见城还有一个私底下的要求,其实也是国督的意思。”见城冲田言讨好地笑笑。

“你说。”田言也好说话。

“见一见公主的养母,陈二娘。”见城笑眯了眼睛。

田言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冲田言点点头,田言便冲见城点了点头,见城又弯身向田言行了一礼。

所以,陈二娘的秘密怕是藏不住了,田言之前一直不敢碰这个话题,她也怕结果是自己不想要的,是自己排斥的,可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来得让她措手不及,又不能拒绝。

第472章猜测

而陈二娘,她好像料到这一切了。

小马车直接进了定方侯府的后门,频儿扶着陈二娘往田言的屋子里去,田言的手指上转着一支绿色的碳笔,集尘在窗子旁边张望着,见城却是稳稳地坐着喝茶。

陈二娘进了屋子要给田言行礼,田言示意目奴扶陈二娘一把。

她一进屋,集尘与见城的目光便全落在了她身上,集尘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身边的春蚕,这么多年过去了,陈二娘怎么反比春蚕年轻了?

见城弯身向陈二娘行礼,陈二娘也扶了她一把,田言有些看不懂见城的意思。

“公主,她是您的养母,也是您的生母。”见城扭了头冲田言笑。

田言面无表情,事实又让她猜到了,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

“早些年丰臣秀典与四娘、徐音曾起过一次大的冲突,四娘为了保全徐音,自己一力对抗丰臣秀典,在国督皇院死去的四爷,只是四娘的一部分,陈二娘身上还有四娘的一部分,不过四娘却是不存在了,说她死了,也对,说她活着也对。”见城一直拉着陈二娘的手,她的中指轻轻在陈二娘的脉搏上跳了两跳,好像在探测她的身体状况。

所以陈二娘不敢招摇,受了欺负只能忍着,要知道天朝的腾龙密谍无处不在,她生怕自己被盯上,也所以,在百叶山下,她的头上被人碰了那样大一个口子,流了好多血,也不过是发烧了一夜就开始愈合了,而那些百叶山下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些,直到田言遇到了目奴,直到目奴提醒她;也所以,她一直不会老去,更或者说,她像图图一样,老去的极慢。

“公主,臣下得把陈二娘带回去,她在这里,会引来许多麻烦的。”见城又道。

田言看向了陈二娘,陈二娘笑笑道:“我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我将你带大了,也看着你成婚了,我去哪儿都无所谓了,事实上所有事情我自己心里都有数,只怕国督是对黄四娘还有念想,她看着我回到那里,心里也有安慰。”

田言垂下了眉毛不语。

“那边的使者每年都要过来向天朝进贡,二娘可以跟来看望你,你不必担心,那边有我呢,我会尽力保护你姨娘的,她再在沈家住下去,好多事情你都没有办法向沈府的人,向她身边的人解释了。”集尘哄着田言。

田言点着头,这个她懂,她看了看陈二娘,她轻声道:“娘,退浮园里的那个和尚究竟是阿史那,还是我爹?”

“他是你爹。”陈二娘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那阿史那呢?”

“兴许是没了,也兴许是逃了,这个我便不清楚了。”

一屋子里人突然谁也不说话了,好像有人说话便会破坏了一种什么和谐一样。

陈二娘和见城见过面之后便没有再回去,见城直接将她带走了,田言还要想个借口应付沈府的人,尤其是田词,不过以田词的精明,田言想着他大概也猜到了什么,集尘与春蚕又陪了田言一会儿,不过几个人话也不多,只是那样坐着,好像说话反而是多余的。

上京的热闹慢慢散去了,东瀛的人上路了,休斯也带着圣上的礼品离开了,神仙岛的人正在收拾行李,而宝珠岛的人虽说不动声色,可是腾龙密谍的总部却是添了两架机关鸟,新月港上也多了一艘五层的大船,圣上喜欢的就是这种货真价实的礼物。

对于田言与徐延的大婚,老百姓们多的是称赞,他们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出盛事,而有些位高权贵的人便开始挑徐延的毛病了,一些难听的话便也在权贵之间流传了出来,田言只当没有听见,他们这样说,倒也不是真的对徐延有意见,他们更多的是对圣上有意见,只是没人敢直接向圣上提,所以只能将这种不满发泄到徐延的身上。

可是,徐延更不在乎,比这个恶心十倍百倍的事情他都经历过,这算什么。

天气要变暖了,田言坐在梳妆台前,徐延用手指挑了一点唇脂涂在了田言的唇上,他看看镜子里的田言,笑笑,又扭头将她唇上的那一点唇脂含了,吃了,又去试别的颜色。

田言看着徐延轻轻蠕动的双唇,她揽了他的腰问:“你到底喜欢哪个颜色?”

“这个月季粉如何?”徐延将那一盒唇脂拾给了田言。

田言一脸嫌弃地看着徐延,她记得徐延不是直男啊!还有,这个颜色是如何进的她的闺房?

“这是目奴让人新买的?”田言伸手将那一盒粉色的拨远了些。

“不是,是我填的,你不喜欢这个颜色?这个多好看?”徐延又将它拾了回来。

田言哈哈了两声,徐延的动作坐实了他直男的秉性,田言将那盒月季粉的拾在了手里,她冲徐延笑笑:“我给你涂上,你看看自己涂着好不好看……”

“哦,你都这样儿了,那说明这个颜色奇丑无比,好吧,咱们不要这个了。”徐延立刻捉了田言的手。

两个人正打闹着,夏婵进来了,她也不进里屋,只是站在珠帘外面轻声道:“侯爷,夫人,崔九在后门上等着。”

田言一怔,徐延趁机将粉色的唇胎在她唇上一涂,起身逃向了火盆那边,田言擦了一把嘴斜了徐延一眼,又冲夏婵道:“怕是郑国夫人那边出事儿了,你让他先进来,我马上就来。”

“后门上备好了马车,是急事儿,崔九正等着夫人呢。”夏婵又道。

田言立刻穿鞋,徐延从屏风上取了披风过来了,他道:“让黑田盯紧些,你不是说长平公主在打听郑国夫人么?”

“嗯,我会小心的。”田言手脚麻利地往外面来,徐延看着她走远了才将窗子子掩上了些。

崔九正坐在马车上等着田言,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新疤,田言出来冲他笑笑便往马车上去,崔九扭头看着目奴也钻了进去,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调转了马车离开了定方侯府的后门。

第473章诈尸

崔九去的方向并不是温泉山庄,而是郑家的府邸。

马车往郑府的后门上去时,碧华正在那里等着,她看到崔九过来忙迎了上去,目奴先下了马车,田言挑开了车帘,她对上了崔九的视线,崔九却是转身躲了她的眼神。

碧华没注意崔九的眼色,她只是轻声冲田言道:“夫人,崔九捡到了一个叫七郎的人,那个人说话好像有障碍,崔九只说他是夫人的部下,近日不知道怎么了,温泉山庄附近突然多了许多来历不明的人,我家夫人便叫郑国夫人来郑府住上一阵子,于是崔九也将那个奇怪的人带到了这里。”

田言跟着碧华往往里面去,他们径直往徐声的后院来。

那这的窗子开着一条缝,有一缕淡香从里面飘了出来,流华看到了过来的田言,她向田言行了个礼便往里面通报去了。

就如碧华所说的,郑国夫人果然在这里,她也像郑惜若一样挺着一个大肚子,不过她的全身上下肿的厉害,脸上也布满了斑点,田言一见到郑夫人时,她怔了一下,差点没认出她来。

匆忙向郑夫人行了礼,郑国夫人示意她去看里面的人。

田言挑了珠帘,见徐声正坐在塌边,塌上躺着一个了无生气的男人,那个男人可不就是七郎。田言紧走了几步,她轻手轻脚也坐在了塌边上,徐声拧着眉心小声道:“气绝有半日了,正想着让你过来看怎么处理,阿九说这是你的人。”

目奴站在塌边上一下子拧了眉毛,她本身是腾龙密谍的人,她杀过不少人,也见过自己的同伴被人杀,可是当她看到塌上毫无生气的七郎时,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其实她相对于别人说是有很大的优越感的,因为她是从灰柴那个地方来的,她心里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应该百战不死,也活的比别人长,可是,事实上好像并不是,说到底她还是肉体凡胎的人呀。

“在哪里发现他的?”田言扭头看向了崔九。

崔九在珠帘那边犹豫了一下才过来,他轻声道:“在明华池的岸边,他应该是想潜进来,兴许是体力不支了,也兴许是被人暗算了。”

田言垂眸不语,一旁的徐声却是道:“应该是筋疲力尽了,如果是被人暗算,他身上应该是有伤的。”

“他一个人?没有同伴?”田言又问。

“也许是他的同伴还没有回来呢?”徐声反问着。

田言伸手摸了摸七郎的胳膊,见他的身子已经凉透了,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种滋味与目奴的死还不一样。

七郎他们是飘洋过海来到她身边的,还是被自己的主人“抛弃”了,他们找自己就找了好些时日,她感觉他们太苦了,他们应该再跟着自己过上一段好日子,然后所谓的灾祸再来的慢一些才是。

可七郎突然就这样没了,她直感觉心里有万分遗憾。

“我守他一会儿吧,消息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若是将他埋了,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不甘。”田言捧着下巴看着七郎,心里有万分愁怨。

“也好,你若是有事便吩咐阿九,或者让人去叫碧华。”徐声嘱咐了一句,起身往外屋里去了。

目奴看着七郎不知道在想什么,田言也沉默着,她靠近了些七郎看了看他的脖子,见那里与常人的皮肤一模一样,就像他不曾有过下水变化这样的技能一样,田言还不知道如何告诉孟津,她想着孟津会和她一样感觉不可思议,又束手无措吧。

在别人眼里,七郎只是一具尸体,可是在徐声眼里却是不是,她在等着田言有心思说别的事情,如果田言同意,徐声想用用七郎的尸体,要不然她也不会将他弄进来放到一张塌上,像模像样的。

“她刚刚大婚不到一个月,这样的消息会让她很沮丧吧?”外屋里传来了郑国夫人细细的声音。

“那有什么办法?他们这一批人不同于别人,是从那边过来的,又是那一位为了防止让他们落到别人手上放出来的,要比别的腾龙密谍珍贵的很,我还想看看他的身体与别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可如果田言不愿意的话,我也就不强求了。”徐声也轻声道。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郑国夫人看起来很喜欢与徐声说话,事实上,她本身是没有多少架子的。

田言捧着下巴看着塌上的七郎,她这一看就是一下午,好像她不愿意进展任何事情,她就想这么守他一会儿,想想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离自己而去,甚至包括目奴,田言便想让时间就这么定格了。

天黑了的时候,郑惜若过来看了一回,碧华准备好了饭菜,不过这里的人却是没有打扰田言,目奴看她魂不守舍的,便提醒着她:“夫人,您也应该……”

“嚯!”

田言突然被吓了一跳,她身子一哆嗦,盯着床上的尸体脸色瞬间惨白惨白的了。

目奴扭了脸看向了床上,在她看到了七郎正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时,她一下子跳了开来。

田言紧眨了几下眼睛,她没看错,七郎是睁开了眼睛,他木讷地望了床顶一会儿,又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外屋里的崔九“哗啦”一下子拨开珠帘进来了。

三个人就这样盯着床上的七郎惊恐不已。

七郎动了动身子,他用手肘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去看围在自己塌前的人,他缓了一会儿才问:“这里是上京?姑娘?您怎么把头发盘起来了?”

“他说话不结巴了,反应也不迟缓了。”崔九动了动双唇。

目奴上前把了一回七郎的脉,他的体温在回升,而且脉博也正常了。

七郎从目奴手里抽走了自己的手,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我这是……将我的镇命符用了吧……”

田言惊恐地看了看目奴,目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崔九当机立断道:“叫孟津过来吧,我这心里毛的厉害,七郎现在是人是鬼啊!”

第474章镇命

孟津还不知道七郎出事了,自从他跟了崔十郎,这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崔十郎本来就是个多话的,孟津的话却是非常少,他们两个在一起分外和谐。

当孟津赶到这里时,徐声正在给七郎把脉,事实上他们这一屋子人会把脉的已经都轮流给他把了一遍,中途七郎还吃了一顿饭。

崔九看着孟津过来,他闪了身子让他进来,孟津进了屋子里向里面的主子们行了礼,这才去看七郎。

七郎也看着孟津面无表情,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孟津冲七郎皱了皱他的抬头纹,七郎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人并看不懂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孟津重新看向了田言,七郎重新靠在了床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七郎能够死而复活呢?”田言轻声问。

孟津是要告诉田言这个事情的,可他又多疑地看向了徐声,徐声主动站起身来往外屋里去了,田言瞄着她的身影没说什么。

等这里只剩下田言和目奴了,孟津才道:“属下下水不用换气的本事是属下门的镇命符,不管属下因何缘故死亡,镇命符会消失,属下们会再一次活过来,至于这期间要等多少个时辰,那就要看不同人了,而活过来之后镇命符将不复存在,人也会变成一个普通的杀手。”

田言眯了眼睛,目奴则是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也是有两条命的?”

孟津扭头看向了目奴:“你与我不是同一个批次,制造者也不是同一个人,这个我不敢肯定,不过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冒险。”

“这就是黄四娘将你们放出来的原因?她怕国督知道这个秘密和制造这种人的方法?”田言压低了声音。

“这个,属下便不知道了。”孟津回答。

田言拧着眉心犹豫了一会儿,她问:“丰臣见城非要将我娘带回去,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就算有关系,那里也有集尘盯着呢。”目奴提醒着田言。

田言沉默了一会儿,她道:“把七郎送去杨开雨那里,除了侯爷和你们几个兄弟,不许别人打听七郎的下落。”

“是。”孟津答应了一声。

“我得去看望郑国夫人和惜若,七郎带回来的消息交给侯爷或者杨开雨。”田言又嘱咐着。

孟津看着田言起身,他弯身抱拳,等着目奴与田言往外面去了,孟津才去扶七郎。

郑国夫人在郑惜若的院子里,关于腾龙密谍的事情郑国夫人与郑惜若也不打算问,问了她们也不明白,还会徒增烦忧。

碧华在外面打了帘子,田言带着目奴进去了向郑国夫人行礼。

郑国夫人冲她笑笑道:“不必多礼了,直接进来吧,坐在惜若旁边与我说话。”

郑惜若冲田言笑的和气,田言坐下了不言不语。

“阿言,你不叫你的属下给郑国夫人看看身子么?”郑惜若提醒着。

田言看了看郑惜若,没等她反应过来呢,郑国夫人便道:“有什么好看的,生死由命,我只想把这个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别的也不多求了。”

这个时候田言懂郑惜若的意思了,郑国夫人怀了身子与她不一样,她浑上下水肿的厉害,脸上又失了颜色,乍一看像是得了重病的老妇,尤其是脸色还腊黄腊黄的。

田言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凑上田言的耳边与她说了几句话。

田言这才冲郑国夫人笑开了:“郑国夫人不必担忧,夫人是年纪大了怀了身子,应该是怀了个女儿,所以不光浮肿,脸上有斑,又黄渍,这个与生骨种无关,是夫人多想了。”

郑国夫人的脸色突然就明朗了许多,她虽说没有说什么,可她的眼神也告诉所有人她实际上松了一口气的。

“怎么,夫人怀着身子的期间没有让大夫看过?”田言问。

“看是看了,只说挺好的,也叫她多宽心,只是月份越发的大了,郑国夫人反而越发的不安心了。”郑惜若补充着。

田言笑着摇头:“郑国夫人担忧也不是不无道理的,这个年纪产子,本来就是稀少的事情。”

郑惜若也便笑笑,没有再多话。

在这里与郑惜若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田言准备起身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郑国夫人突然开口叫住了她:“徐夫人,听闻长平公主叫夫人打听我?”

田言笑道:“长平公主吩咐的是腾龙密谍的人,与田言无关,田言也不敢插手长平公主的事情。”

郑国夫人笑的份外轻松,她垂下头轻轻抿了一口糖水,田言与目奴作了礼往外面来了。

这两个人往后门上来,崔九就在外面等着他们,田言出来的时候崔九正心事重重地站在马车旁边不知道想什么,田言笑笑主动与他搭话:“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崔九一怔,他暮然抬起头来看了看田言,轻声道:“你大婚,我也没有与你道喜。”

“我与侯爷只是再走一道礼而已,我俩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一直在帮我做事,这便是与我最大的贺礼,倒是你,崔院司就没催过你的婚事?”田言将话说的轻松,她也不希望崔九再多想什么。

“我不想有累赘,等我遇到了那个人再说吧。”崔九笑笑。

田言往车上去,崔九也要上车,目奴轻声冲他道:“去办七郎的事情吧,要保密一些,我送夫人回去就行了。”

崔九松了马缰,目奴调转了马头往巷子外面去,崔九站在那里看了远去的马车好久。

旗楼上的钟声在敲了,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辰了,目奴加快了马车的速度,马车往定方侯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定方侯府。

徐延已除掉了外衣,他卧在火盆旁边看着一张小纸条,夏婵将灯往他旁边推了推,徐延将纸条放在灯上烧了。

正说着,目奴与田言进来了。

凉风从帘子那边穿了过来,徐延看着目奴帮着田言解披风,他笑眯眯地道:“回来的这么晚?可是用过晚饭了?”

“没有呢,我哪里还有心思用晚饭!”田言挑了珠帘往徐延这边来了。

第475章消息

徐延敛了一把自己的衣袖,他在垂头时长长的头发都荡到了胸前,他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向田言伸开双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怀里,田言过来顺势往他身上一靠,矮下身子窝在了他的怀里。

暖和的很。

徐延收了自己的大长腿将田言完完全全圈住,他道:“冬陵让人炸了肉丸子。”

“好,就吃这个,端到火盆这边来。”田言将徐延的头发全都拢到了自己的胸前,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她将头发披散下来了一样。

徐延捉了她调皮的手轻轻搓着,她刚回来双手都冰凉的很,他问:“你去郑府,郑国夫人没有对你说什么?”

“没有,她倒是试了试我的态度,我之前不是去过长平公主府么?不过我表明了自己不站队,可是若是论私下的交情,我是站在郑惜若的这一边的,我不帮郑国夫人的忙,但是我会忙着郑惜若。”田言卸下了头上的钗子,好舒舒服服靠着徐延。

“七郎现在如何了?”徐延圈着田言的肩膀问。

田言靠着徐延的颈窝小声将七郎的事情说了,徐延眨了眨眼睛,圈着田言的身子轻轻在蒲团上晃着:“如果是这样,那就要派人去提醒集尘一声了,不过你说你姨娘是不怕那些人,还是她身上黄四娘的那一部分不怕那些人?她就那样痛快地答应了丰臣见城,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你也说了有集尘在那边盯着,更何况又不是集尘一个人,二郎他们不是也在么?退一万步,我娘在这里是为了顾及我,顾及阿词,还有沈府的人,她一直在扮作一个弱势的寡妇,如果,她根本就是和丰臣秀典一样呢?二郎他们在她身边,这不就等于她的旧部下又围在她身边了?她答应的痛快,会不会就是因为她去了那边就不用假扮什么了,她可以直接强势起来呢?如果她不能,或者她没有能力自保,她多多少少会向我使个眼色吧?”田言也道。

正说着,冬陵将饭菜端了过来,目奴在火盆旁边摆了多足小几,田言从徐延怀里挣出来忙先喝了一口热汤,徐延歪着头看她:“你的意思是你娘在早年间用了一招金蝉脱壳?而死在甲腓的那个是壳,这个才是金蝉?”

“我没这么说,我就是说,她走的时候自信满满,毫无畏惧,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田言小声道。

徐延将手肘撑在了小几上,她看着田言吃饭,时不进伸手去拭一把她的嘴角,等着她吃的差不多了,徐延才又道:“我们可能要起程可去西郡了。”

“西郡?”田言扭头看向了徐延。

“腾龙密谍传回来的消息是,七郎他们应该是到达了西海以西,也应该找到了多年没有消息的神西侯,或者说,哪怕他们没有见到神西侯本人,也联系上了神西侯的人,七郎是先回来报信儿,事实上他是从西郡逃回来的,因为从西海上回来的探子全躲在了西郡的天坑一带,因为吴王在派人追杀他们,吴王是皇上的幼弟,是当年南疆进贡给先皇的妃子的儿子,也是最先被封王,派到封地的一位王。”直说着,目奴又端上来了茶汤,徐延接了茶汤往里面加糖,他知道田言喜欢什么样的味道。

田言眨了眨眼睛,她的勺子停在了碗里:“吴王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以我们得去西郡亲自看看,如果探子真的找到了神西侯,往西海的航线也重新畅通起来,国库会轻松不少,我记得前朝时,西海那边回来的福船大多是半船金子,半船银子,甚至为了多装金银,他们会将船上的人留在当地一部分,等下次去西海时再接他们回来。”徐延说起这些往事时,他眼里的光芒便盛了起来。

田言会意,她笑着冲徐延道:“我看野史说,有的前朝将领会带着自己的人驻在海外,不对当朝称臣,可别人也找不到他们,说起来我感觉这样的将领也是自己为难自己,他忠于哪朝天子是他的事情,可是他手下的士兵说白了还是华夏百姓啊,我就不信他们也愿意离乡背井的,百姓只是想过吃饱喝足的日子,至于天子姓什么,他们才不会在意呢,当然了,除了外族入侵。”

徐延便也笑笑,他问:“田彻也准备回建邺了吧?”

“嗯,大伯母的书信催了他们好几回了,二哥家又添了一个小子,我大伯母抱怨说想要一个孙女儿,我想着她天天被这些小烦恼缠着,大概自感很满足了,那一家子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的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起程?”田言扭头问徐延。

“等田彻走了吧,咱们的文书还没批下来。”徐延看着田言吃饭,他又饿了,他也拾了一个肉丸子塞进了嘴里。

田言捧了茶汤喝,她抿了一口拧了眉头:“你给我加的糖?”

“啊?”徐延怔了怔。

“我不喜欢甜的了,我喜欢加盐的!”田言努了嘴。

徐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瞄了瞄一旁的目奴,目奴立刻道:“姑娘是从这两天起才喜欢加盐的。”

“怎么了?怎么口味突然变了?”徐延笑问。

“腻味了呗。”田言顺嘴一答。

徐延看田言的眼神就幽怨了起来,田言瞄了徐延一眼,她挑着眉尖道:“你说你一个堂堂侯爷,怎么这么敏感,这么小心眼儿?我不就是喝个茶汤换了口味么?好像我对男人的口味也腻味了一样,咱们俩都成亲了,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胡思乱想什么呢?”

徐延张嘴就要说话,田言“啪”一声将茶碗往桌子一放,掩着嘴干呕了一声,徐延忙扶了她的肩膀去看,目奴也蹲在一旁拾了田言的一只手把脉。

田言摆了摆手道:“不用把了,我应该是怀了身子了,经潮两个多月没来了。”

目奴收了手点了点头,示意田言的猜测是对的。

徐延一裂嘴露出来了一排大白牙:“这下好了,你也不用焦燥了?”

第476章带上

田言拾了自己的帕子擦嘴:“我焦燥什么?”

“你不是怕自己怀不上孩子在海上那会儿还郁结了好一阵子?”徐延挑眉。

田言笑呵呵地道:“然后徐音告诉了我怀孩子的方法。”

徐延歪了歪脑袋没懂田言的意思,田言也一直没有告诉徐延这件事儿,直到郑惜若怀上了。

一时,徐延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那……起程往西郡的事情……”

“有什么妨碍?胎儿一过了三个月就稳稳的了,再说了,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会在这里闷死的,要适当运动胎儿才会健康有活力,再说了,虽说天气慢慢转暖了,可是这里除了腌肉,其他的菜也是少的可怜,西郡临着南海,我们去那边吃新鲜的蔬菜水果,顺便养胎,岂不是更好?”田言瞪着大眼睛,生怕徐延不答应。

徐延将她重新抱进了怀里,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抚摸着她的肚子,好一会儿才道:“那就听你的吧。”

田言便满足地笑了。

这几天田言便开始看西郡的图纸了,可是西郡只有有人的地方才会标注着一些东西,而在它西北部和西南部的天坑部分,全被划成了无人区。

田言是个脑子勤快但手脚懒惰的,而自她成亲之后别说车马行了,职方司她几乎都不去,所以田忌与田烟有事情便直接来定方侯府找她。

田忌抱着一个大箱子,田烟抱着自己和田忌的书包往田言的屋子里来了,为了这次去西郡的事情顺利,除了徐延和他身边的人,别人并不知道田言怀了身子,她也怕田秋茵担心,更是没有将这事儿告诉沈府的人,等她先起程去了西郡再说吧。

于是,田忌进了屋里便将自己手上沉甸甸的箱子放在了书桌上,他瞄了瞄里屋正在吃果点的田言道:“阿姐,能找到关于西郡的图纸我全找了,西北和西南全是空白的,不过我找到了一些关于西郡的怪谈奇闻,这些志怪杂书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关于西郡西北和西南的记载。”

田烟也将自己和田忌的书包放下了道:“我大概翻了翻这些书,好像有的写的还像模像样的,就像临东的人爱摔跤,南疆的人能歌善舞一样,这西郡的人居然喜欢攀爬。”

“虽说西郡是穷山恶水,但毕竟也养育了那边的一方百姓,他们为了感念西郡的悬崖峭壁便生出来了这么个爱好,生怕自己这一方百姓没有什么特点被朝廷遗忘了一样,攀爬?听着就有点矫情。”田忌叉着腰一脸嫌弃。

田烟瞪了田忌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成天像怀了身子的二嫂一样?莫名其妙就来了脾气,莫名其妙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你考虑一下别人嫌弃不嫌弃你好不好?”

里屋的田言忙看向了珠帘这边,要不是田烟正指着田忌说话,她差点以为田烟是在说自己。

“阿姐,东西就放在这里了,我还得回去帮卫冕干活呢。”田忌冲里面道。

田言忙往外走,她挑了帘子问田忌和田烟:“就不在我这里偷一会儿懒了?你们吃没吃饭?”

“在职方司里偷懒就是给自己找麻烦,量在那儿呢,好像别的管事看不见似的。”田忌叹了口气。

田言将自己盘子里的果点递向了田烟,田烟伸手拾了几个,她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干,跟着田忌往外走,眼见田忌走到了门口,他又转过身来问田言:“阿姐,你是在准备去西郡的事情吧?”

“嗯啊。”田言瞄向了田忌。

“这一次去也有我吧?”田忌又问。

田言笑了笑问:“你想去啊?”

“那当然,你出差必须得带上我,我得时时刻刻让我周围的人知道我在职方司可不是可有可无的,其实我也烦那几位女管事了,原来我刚来的时候她们还矜持些,现在大家相处的时间长了,那老几位便不用再把持着了,我嘴巴毒,她们对我还客气些,你没见雪濯表哥哟,被她们欺负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

田忌说的夸张,田烟在后面踹了他一脚道:“你懂个屁,雪濯表哥人家那叫欲擒故纵,你在职方司再干十年也是单身,雪濯表哥过了这个冬天就找到未婚妻了!”

田忌扭头瞪向了田烟,田烟瞪大了眼睛问:“我说的不对?”

“你过了这个冬天你也是单身!”田忌翻着白眼儿。

田言抿着嘴笑:“我就知道你会特意向我提这个,我当然加了你的名字,不过阿烟就不去了吧,你本来也刚刚在职方司上职,你得稳一稳自己的地位呀。”

“嗯,我听阿姐的。”田烟笑笑。

目奴将这两位送出了门,田言则是往田忌和田烟带来的资料那边去了。

冬陵进来了添了几块碳,田言看着箱子里的旧书,她叹了口气道:“这些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我自己先画一份印象图了。”

目奴悄悄靠近了田言,她问:“姑娘知道西郡那边的天坑分布情况?”

“记着一点儿。”田言眯了眼睛,事实上她曾经的一个属下也是攀岩高手,因为两人都是孤儿的原故,田言有一阵子特别器重那位姑娘,本来那位姑娘可以在她身边好好发展的,不想福利院的院长生病了想让她回去帮忙,那位宅心仁厚的姑娘想也没想就辞职回去了,在田言看来,那位院长真是在道德绑架,要不然他怎么就偏偏挑中了这位姑娘呢?还不是看她好拿捏?

那位姑娘的故乡就是西郡,在一次省级的攀岩比赛上她还亲自到场为那姑娘加过油,当地也在极力发展旅游业,也于是,田言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关于天坑的东西,谁让她已经被工作打磨成一个数据母库了呢?

“姑娘不打算看了?”目奴看着田言没有伸手去拿书的意思。

“看一眼吧,一本书就那么几页,一页就那么几个大字儿,一小会儿就看完了,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再或者得能找到一些提醒我想起有用东西的信息来。”

第477章神奇

田言拾了里面几本旧书往火盆那边去了,目奴看了看那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干脆把它送到里屋去了。

不知不觉天色越发的暗了,徐延还没有回来,冬陵手上拾着一个小卷轴往这边来了。

目奴听到屋门口的动静看向了冬陵,冬陵将小卷轴交给了目奴道:“是夏婵让人送过来的,说侯爷要夫人看的。”

目奴点头,又将小郑轴往里面送去。

田言将自己手上的书翻了一页,目奴在她身边蹲下递上了卷轴,田言接了,顺手打开,一时,她挑了挑眉。

上面是上次去澄州时整理出来的东西。

像是几组药物,上面还罗列着一些乱七八糟步骤,另外在一旁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文字,这一排文字标着“未解”。

“这个和生骨种有关?不过侯爷就算是给我看,我也看不懂啊。”田言轻叹着。

“侯爷只是想让夫人知道吧?万一夫人看得懂呢?”目奴在一旁搭应着。

田言将卷轴放在了自己的书旁,她道:“上来一碗面,我饿了。”

目奴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了。

而等着冬陵再一次进来时,她隔着帘子冲田言道:“夫人,陈夫人来了,说是听闻夫人很快就要出差了,她来送些肉干。”

“让他们进来吧。”田言有些意外,因为陈美几乎不主动来找她,不管她是在沈府还是定方侯府,兴许是她那越老越敏感的外公给他们定的规矩,怕他们打扰到自己,可在田言言看来,她大舅一家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了,陈美和她大舅母也越来越懂规矩了,她是那种忙到极致会无聊的人,她也希望别人来找自己玩儿,可是若是她找黑田他们玩儿,他们会很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好像无形之种劝她保持“尊贵”和“威仪”一样。

田言以为是陈美和她娘一起来的,没想到是陈美抱着陈愈来的。

后面的之慧提着一个大篮子,目奴接了她的篮子,田言迎着陈美往里面去了。

陈美笑笑道:“我就是来送些肉干,你忙你的,我得回去给爷爷熬药呢,他年纪大了,腿脚开始疼了。”

“有没有找个大夫看看?”田言问。

“这个不用找大夫看,村子里的那些老人不都是这样么?年轻时拼命干活儿,老了这些积症便慢慢显出来了,这也就提醒这一家子,这老人快到时候了。”陈美说起来老气横秋的,好像她看透了这人命的轨迹一样。

“也不能那样说吧,还是找个大夫看看的好,你们缺钱就告诉我一声。”田言笑笑。

“不缺,我爹现在腰杆硬了,他和我爷爷一个想法,我们是不缺钱花的,虽说不甚富裕,但谁也不敢铺张浪费,而且也不许我们在你这里拿钱,我爹说,老天已经待我们不薄了,叫我们知足,不知足的人往往自己的东西就被老天收回去了。”陈美笑笑,看样子,她也相信自己的老爹说的这一套。

田言附和着笑笑,没说什么。

“你几时起程?”陈美又问。

“就这两天吧,文书已下来了,我们也不会耽搁太久,侯爷一直做着为圣上东奔西跑的准备呢。”

“出门在外的万万多加小心,粗活重活危险的活你别沾手,对了,你娘就这么去了东瀛?我爹知道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那边重礼数吧,不得不去,她身边有人跟着,又不是一个人。”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呐,就是规矩多。”

两个人正聊着,火盆那边传来了目奴的声音:“小公子小心。”

田言扭头看去,见陈愈正将手里的卷轴重新放好,目奴接了一把他的小手,陈美立刻将他抱起来打了他的手两下:“不是告诉你不许乱碰表姨家的东西么?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职方司东西不能乱碰的!”

“哎,陈美,你别吓唬他,他还是个小孩子,字都不识一个,手都拿不稳茶碗,他能碰坏什么?再说了,真要是要紧的东西,我会放在这里?你以后也别吓唬他,等到丽娘将他的身子调理好了再说吧,病人不能受刺激,你不懂?”田言白了陈美一眼。

陈美摸着陈愈的小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我一个人送肉干来就行的,可是我就想让你看看阿愈,他最近又好了不少,他虽说不说话,但是别人说话他会注意听。”

田言叹了口气,陈美还是怕她不管陈愈,恐怕送肉干是假,让陈愈在自己这里刷存在感才是真。

田言也不生气,她只道:“我和侯爷年纪也不小了,等这一趟出差回来也就应该要孩子了,到时候将陈愈送过来给我家的作个伴儿吧,你要是舍不得就算了。”

“舍得舍得!他都这么大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了,官媒找到我家来了,我爹和我娘应下了,我推了推,想着,等你出差回来再说。”陈美又道。

田言恍然大悟:“官媒来了你就应下,自己心里没主意就让沈夫人帮着看看,你若是嫁人不要带着阿愈,丽娘还在为他调理身子,你就说阿愈是在定方侯府生活的,不带在自己身边,让那些官媒宽心,也省得你夫家看不起你,看不起阿愈。”

“好,下次他们来的时候我就这么说。”陈美心满意足地笑了。

冬陵将陈美和之慧送了出去,田言看着他们的身影又不停地叹气,她想着如果自己有一天也有孩子了,恐怕也会像陈美一样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她都会上赶子吧?

“夫人?”目奴在里屋里叫了一声。

田言扭头看向了目奴,见她正托着那个小卷轴示意自己过去看,田言重新坐在了火盆边上,她将卷轴打开了,眯了眼睛。

眼见上面一组一组的名类被人用不同颜色的线连了起来,连线歪歪斜斜的,因为力道不足,笔道也特别的浅。

“小公子在拿这份卷轴时属下没吱声,属下看他向碳笔盒子伸手了,便递了过来,没想他就在这上面画开了。”目奴挑眉,她感觉这件事情神奇极了。

第478章平衡

田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奴又接着道:“小公子轻轻对属下说,赤橙黄绿青蓝紫,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这些不同的颜色就代表顺序吧?夫人再看这个。”

目奴的手指向了“未解”标注的那一列,田言看到每一组后面都画着不同的标记——第一排是一个黄色的太阳,第二排是蓝色的……姑且叫它雨滴吧;第三排被圈了起来,圆圈上还有一条小尾巴连着第四排的第二个字符和第五排的最后一个字符,也就是说,这一组是排列错了,正确的字符排列是这个?而第三排第四排和五排后面则是画着三个简笔小人儿,不同的是,第三排后面的小人儿是绿色的,第四排后面的是黑色的,第五排后面是红色的。

田言重新拾了碳笔,她将陈愈画的笔道又描了一遍,这样那些线条就清晰多了。

“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田言自言自语着。

“这个简单,上京北漠人多了去了,生未人,契丹人,铁勒人,东珠人……应有尽有,属下派人去打听一下就好了。”目奴的眼睛亮晶晶的。

田言笑笑道:“嗯,如此甚好,侯爷回来之后让他立刻过来,还有啊,等我们出差之后,万万要安排好陈愈身边的人,保证他是绝对安全的。”

“是。”目奴应了一声。

田言将卷轴重新放好了,她又拾起自己身边的书来看了,而徐延他则是等到天色黑透了才回来。

冬陵上前为他除去了披风,田言看着他笑盈盈地往这边走来,她问:“侯爷可是用过饭了?”

“没有,想回来和你一起。”徐延笑笑,挨着田言坐在了火盆旁边。

田言将身边的小卷轴递给了徐延,徐延接了展开了,田言小声道:“阿愈来过了,他在动卷轴时,目奴就在一旁看着他。”

徐延看着那幅小卷轴眯了眼睛,他轻声问:“丽娘还在给陈愈用药?”

“要不然呢?都到这种地步了,就得完成啊,他现在活的好好的,这是陈家的人都想看到的,我已经让目奴去提醒丽娘了,也让他们多多打算,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意外,我们必须要有应对手段。”田言道。

徐延又盯着那幅小卷轴看了许久,他轻声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不应该交给圣上。”

“嗯?”田言扭头看徐延。

“现在甲腓、灰柴和这边平衡着,挺好的,这边也不到草菅人命的程度,那边地小人更少,更是不到滥杀无辜,丧心病狂的地步,可是,如果这幅卷轴到了圣上手上,我怕……”

怕那些重罪不致死的人突然就被判了死罪,怕那些在街角上乞讨的人被人偷偷运去当实验品了,也怕圣上突然癫狂,步先太后的后尘。

徐延抿着嘴没说话,田言拍了拍他的手道:“安心,这件事情只有你和我还有目奴知道,阿愈有丽娘盯着,他还小,话都说不完整,更不会泄露什么信息。”

徐延冲田言笑笑,他拾起碳笔盒子里的软树胶将陈愈画的那些道道悉数擦去了,他看着重新干净的布面,这才道:“这样才安心。”

田言不由苦笑:她和他都过目不忘,早就记下来了,还安心……真是会自己安慰自己。

出发去西郡自然也挑了个吉利的日子,因为这一次不是去作图,也不是去采路的,车马行的人自然不跟着,先出城门的是一对官兵打扮的腾龙密谍的人,等着这队官兵出了城,穿过护城林之后,又装扮成了车马行的人。

田言坐马车跟在队伍后面,马车外面看着简陋,里面却是舒适无比,马车后面跟着一辆量车,量车上装的是软皮轮子箱子。

田忌骑马而行,他身后的杨彩落后了他一个马头,田忌回头看看那辆量车,他问自己身边的黑田:“田言当年就是这么去的建邺?”

黑田垂着眼皮子一脸茫然,杨彩只好催了催马上前帮着田忌问:“公子的意思是,夫人当年也是一路乘软皮轮马车到的田家吗?”

黑田点头:“当时夫人受伤了。”

田忌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你们侯爷夫人知道她一出门花费这么大么?”

黑田跟没听懂田忌的话一样看着他没说话,田忌扁了扁嘴道:“行了,不为难你了,知道你听不怎么懂天朝话,尤其是我这种喜欢正话反说,反话正说的,你更听不懂。”

“万物奉养公主,公主庇佑万物,公子,你是不是傻?”黑田耷拉着眼皮子瞄了田忌一眼,田忌看的清清楚楚,黑田那就是看智障的眼神。

黑田夹了夹马肚子往前面去了,田忌一脸惊恐,他扭头看着杨彩问:“我说错什么话了?黑田刚才那是鄙视我的眼神吧?他居然看不起我?”

“没有,您和黑田他们信仰不同,属下建议您少和黑田说话,您身边不是有属下呢么?您要是无聊了,就和属下说话解闷儿。”杨彩笑眯眯的。

田忌想了想——不对呀,为什么黑田反而看他是个智障呢?他好歹是职方司里的重要人员呀!

“你刚才说的什么信仰不同?”田忌这回是谦虚地问起杨彩来了。

杨彩只好解释着:“那边儿和咱们这边儿不一样,这边只有天子才是天使,是天神派下来代天神赐福于百姓的,其他的就没有活生生的神了,百姓拜灶神,药王,龙王庙,可是谁也没有见过灶神,药王,龙王这些神啊!而在黑田那边……好像每一个头目都可以称的上是神,比方,夫人是他们的头目,也是他们心目中的神。”

田忌恍然大悟:“那按照黑田的想法,崔院司就是职方司的神,孟大人就是车马行的神,对不对?”

“公子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也不太准确,您领会一下精神就行了。”杨彩依然笑着。

田忌扁着嘴道:“这样我就明白了,阿姐当他们的神一点都不过份,瞧她干了多少传奇的事儿?换成别人别人做的来么?这个不过份。”

第479章为难

杨彩便笑笑没有再多话。

徐延之前便告诉过田言,这一趟去西郡不光是地形上不顺利,可能吴王的人还会为难他们,田言虽说有心理准备,可是她没想到在交文书这些正事上这边的人也给他们制造麻烦,这也太光明正大了。

马车停在城门口已经有一个大上午了,可是田言他们的人还是没进得了城。

目奴轻声道:“看来吴王很是不喜欢圣上的人呐,这是连城都不打算让我们进了?”

“可是我们又非得进城不可,不进城直接去西郡的北县那吴王就更有借口为难我们了,说不定他还会直接将我们当山匪下了大牢呢,进了城好歹交了文书,他也不会那样放肆,我们也可以正儿八经地对付他!”田忌在一旁恨恨地道。

夏婵也等的不耐烦了,她将自己的令牌给了黑田道:“黑田,让机关鸟在西郡上空盘旋几圈儿,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机关鸟失了这边的联系,它等着城中职方司官邸的人给它发信号呢。”

黑田也不说话,他接了夏婵的令牌调转马头就往回走,夏婵挑挑眉,冲目奴笑了笑。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目奴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夏婵笑笑。

没过一会儿,两架机关鸟便在这边上空盘旋了,平日时机关鸟是不鸣笛的,这一次偏偏两只机关鸟使劲叫着,还特意在吴王府邸上空绕个不停,城外田言的马车这边,夏婵不慌不忙地用小胶丸塞了自己的耳朵。

“我倒要看看,那边的人能忍多久。”夏婵冷笑。

田忌身后的杨彩直冲夏婵竖大拇指。

而机关鸟没在上空盘旋一会儿,城门便开了,田言接着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而上空的机关鸟还没有消停呢。

郡丞黑着一张脸往这边来,他要靠近马车,黑田一横刀拦下了他,那郡丞瞪着黑田道:“你一个奴才也敢拦本官!让开!”

那郡丞说着,又上前了一步,黑田垂着眼皮子出刀,那郡丞惨叫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胸口那道被横刀蹭的口子。

“大胆!你们这是要造反吗?”郡丞冲着黑田大喊。

夏婵可不想理会那个郡丞,郡丞身边的小子手上拿着盖好章的文书,夏婵直接从他手里夺过了文书看了一眼,她双腿一夹马肚子,马直接将那小子撞倒迎着郡丞去了。

刚才被蹭了一刀,那郡丞也不敢逞能了,他再逞能,夏婵的马便直接将他踩在马蹄之下了。

“你们这群奴才真是胆大的很!叫你们主子唔!啊哈——”

郡丞的话没再往外说,因为夏婵冷着脸卸了他的下巴,她手心里的环刀一晃,半截舌头从那郡歪嘴里掉了出来,那郡丞在唔唔了两声之后倒在一旁,夏婵抖了抖马缰绳,这阵人马进城了。

田忌路过那郡丞身边啧啧道:“没有主人在身边的狗还叫的这么凶,下辈子祝你当只牛,起码受官府保护。”

现在知道了吴王对自己的态度,徐延的戾气便也直接溢了出来,他的马车还没到职方司官邸,腾龙密谍的人已经在那里现身了,看到身上有官制配刀的人在府邸周围晃,直接格杀。

目奴带人清理屋子去了,徐延扶着田言在看小花园里野生的单簇月季花儿。

“虽说比不上上京的肥大鲜艳,这花儿也挺清新的,是不是阿言?”徐延轻声道。

“只是品种不同,这里也以种那种花瓣肥大的月季,只是无人打理,大概一些人将这里看成是自己的土地了吧,可是天下的土地明明都是天子的。”田言冷笑。

大门口那边有一个布衣打扮的人一直在门口晃,他冲看门的腾龙密谍拱了拱手,看门的人却是没理他,他也只能在那里等着。

吴王府邸上空的机关鸟还在叫着,街上已经聚集了一部分看热闹的百姓了,城中的狗被吓的不轻,一只一叫,一群一群的也开始叫了,田言突然感觉这狗叫声还挺提神儿的。

城中的躁动一直持续到天黑,田言瞄了瞄夏婵,她问:“不让机关鸟上的人歇会儿么?”

夏婵笑笑:“机关鸟上的人是慧理和江隅,她们两个体力好着呢,再让她们玩一会儿吧,吴王可是让咱们等了两个时辰呢,不让吴王闹心四个时辰,属下可咽不下这口气去。”

田言挑眉,她伸手示意目奴将自己的书箱递过来。

吴王倒也沉的住气,那一位吴王名叫赵祈用,他既是吴王也是这里的郡官,按理说他应该接待一下徐延的,不过经过交文书的事儿之后,徐延可不给他见自己的机会了。

职方司官邸的大门早早就关了,门口带刀的腾龙密谍也将刀出了鞘在那里等着。

若是在上京,他们就算是值夜也不会出刀,可在这里不一样,这里在上京那边人的眼里还是蛮荒之地,更何况,吴王对他们如此“友好”,他们也要表示一下。

入夜之后机关鸟的叫声便格外刺耳了,本来居民区的狗咬的就是上空的机关鸟,机关鸟一直盘旋在吴王府邸的上空没换方向,那些狗便也一窝蜂地跑向了吴王府邸,这下好了,省得那些狗扰民了;职方司官邸本来就设在偏僻的地方,从这里听着那些狗叫声还显得有些远。

徐延让田言早早睡下,田言看了一眼水漏道:“还这么早,你让我睡觉我睡得着吗?”

“不是让你睡,是你腹中的胎儿睡,你睡不着便躺着,你感觉无聊我就给你讲话本上的志怪小说,或者我陪你玩结绳的游戏,总之,你不要天黑了看书,对眼睛不好。”徐延说着去抱田言了。

目奴早就给田言暖好了塌,虽说西郡并没有冬天,可是这里长时间无人居住,这里不光凉,还潮。

田言只好往塌上坐了,徐延却是抱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别在上面睡,潮的很,你在我身上睡。”

田言苦笑不得:“咱们得在这里呆上好长一段时间呢!”

“那你就一直在我身上睡。”徐延挑眉。

第480章记仇

“哎呀,要不要这样夸张?”田言在徐延怀里挣了挣。

“当然要了,我活下来本身就不容易,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受半分罪,若是它是个姑娘家,那更不能着凉着潮了,我见过许多女子就因为受了凉一身是病。”徐延靠在了床上,他就让田言在自己身上躺着。

田言无语地看了徐延一会儿,又心满意足地笑了。

兴许他成年之后从未想过自己也有成亲生子的一天吧,所以这一天到来时,他便格外的小心谨慎,也分外珍惜。

吴王府邸当然是建在城中最好的地方了,而职方司官邸却是最不好的地方,也亏了这个,职方司官邸这边既不受机关鸟叫声的侵扰,也不受狗叫声的侵扰。

一夜不长,因为睡的早,田言醒的也早,她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身子底下的徐延,他的肩头上被自己压出来了好几道印子,连他的脸上都有一道压痕,田言一动,徐延便也醒了,他以为是她姿势不舒服,她要动,那他也得动,田言捧着他的脸笑:“你呀,何必让自己这么受罪呢?”

“我这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女儿,万一她生出来像郑惜若那样娇弱怎么办?所以,她就像一朵花,我们不光要在花儿上下功夫,也要在花盆、肥料、土壤和生长环境上下功夫。”徐延动了动自己发酸的肩,将田言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颈窝里。

“你想要一个女儿啊?”田言问。

“如果是儿子,岂不是又要像我一样辛苦半生?还是女儿好,我们给她赚下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钱,让她就在家里吃喝玩乐,不想成亲也没有关系,她想怎样,就怎样。”徐延笑的春风和煦。

田言叹了一口气,她想着,世上大概再也没有像徐延这样的男人了。

一时,田言突然反应过来,她道:“机关鸟不会叫了一夜了吧?”

徐延也眯了眯眼睛道:“好像还在叫,不过这有什么,我们舟车劳顿,到了职方司官邸便休息下了,忘了发信号也是正常的么。”

西郡这里的职方司官邸可是夏婵见过的最穷酸简陋的官邸,她与目奴说完话转身往里屋来,她下意识去挑珠帘,又意识到没有珠帘让自己挑。

“侯爷,吴王在大门口那儿等着呢,属下看着像是一夜未睡,眼里还有红血丝呢。”夏婵道。

“哦,让他进来吧,夏婵,你的腰牌是不是在黑田那里?”徐延问。

夏婵怔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属下明白了。”

看着夏婵出去,田言反问徐延:“你们在讲什么暗语?”

徐延笑道:“夫人去看看就知道了,夫人是睡好了,接下来应该夫君休息了,一切事情等夫君睡醒再说吧。”

说完徐延翻了个身又睡下了。

目奴拾了衣服进来伺候田言穿衣,田言望着徐延的侧脸道:“也不知道他感觉累不累。”

“就算是累,侯爷心里也高兴的,天底下就一个侯爷,而天底下也只有一个夫人,这么好的夫人为侯爷生子,侯爷辛苦也是心满意足的。”目奴笑笑。

田言喝了一口糖水往外面去了,这个职方司官邸又狭小,又简陋,她站在花园那里就能听到夏婵在大门口与别人说话;田言歪了歪脑袋,听着那边的动静。

就听夏婵道:“郡守请进来吧,我们侯爷有请。”

“蹭!”

门口传来了有人出刀的声音。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万分气结。

就听一个腾龙密谍的小子道:“夏婵姑娘,我们不认人,只认令牌,没有令牌,就是圣上也不得进,腾龙密谍是南朝的腾龙密谍,不是圣上的。”

夏婵故意恍然大悟:“呀!看我这记性,我的令牌被人拿去使唤机关鸟了,可是机关鸟还在上面呢!郡守您再稍等一下,属下得去那边交换令牌,这样才能让人拿着令牌在这边放信号,要不然机关鸟下不来呀!没有信号,它的鸣声也停不了呀!属下这就叫人跟属下出门!”

夏婵说完“噔噔噔”地跑了进来,她进来便往厨房那边去了,她瞄了一眼路过的杨开雨问他:“哟,杨开雨呀,早饭好没呀?我有点儿饿了!”

杨开雨笑笑柔柔地道:“汤好了,你可以先去喝点汤。”

“哎,也行,吃完饭我还得派人去看地形呢,要忙死了……”夏婵快步往厨房那边去了。

田言憋着笑,这下儿让那位吴王郡守在外面等着吧,夏婵这一忙可就是一天呐。

要不就说夏婵表面上见人就笑,说话也和气,事实上她心眼儿小着呢,本来她说吴王让他们等了两个时辰,她要让机关鸟叫四个时辰,结果呢,机关鸟不光叫了一夜,还又叫了一天,倒也不是他们就看着时辰呢,而是这一忙,就是一连串的事情,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去忙别的事情呢。

田言在院子里画天坑图,她也是根据自己的印象画的,虽说田忌带来的志怪小说里也有一些游人的笔记,可是少之又少,不过也确实是有好几处给了田言提示,田言和田忌这在院子里一坐也是一天,只是田忌在忙着低头画图,因为田言怀了身子,目奴每隔半个时辰便叫她走一走,田言虽说是在走,可是脑子里却还在整理着她的印象,等这几个人将图纸理了个大概时,天色都发黑了。

杨开雨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这里。

目奴提醒着田言:“姑娘,侯爷说了,太阳一西沉就不让您看书了。”

田言点着头道:“好,那阿忌,剩下的你来整理,有疑问就来找我。”

“嗯。”田忌应了一声,去整理自己的的碳笔盒子去了。

杨开雨不动声色地开口:“听闻吴王府的人在杀狗。”

田言和目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杨开雨,杨开雨又道:“不过百姓们却是在拿石头打那些杀狗的人,再说了,狗也不会伸着脖子让人杀呀,那场面,有点儿控制不住啊,吴王近一阵子怕都要做恶梦了。”

第481章出城

田言挑眉没说话,目奴也扁扁嘴不说话,现在田言可是他们的重点养护对象,她也不操心这些事情,他们也不会让她操心这种事情,反正这些都是夏婵做主的。

抛开城里的情况不说,田言得把重点放在西郡有天坑的西县那边。

田言又在徐延身上睡了一夜,她是挺舒服的,徐延却是因为将就了她一路腰酸背疼的。

目奴套了马车准备出门了,田言扶着徐延往外走,她问:“侯爷,你还好吧?”

徐延扯出来了一丝笑:“没事,我很好。”

田言憋着笑,没说什么。

马车带着一路人往城外去,徐延就与田言在马车上说话。

“听探子的意思,吴王其实知道从南边上岸的人是什么人,只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命人追捕那些人,那些人以邢瑞为首,躲在了这边的天坑里,听邢封带回来的消息,吴王的人还在暗中追捕他们,不过因为双方都不熟悉那边的地形,也就僵持不下了,哼,他以为我的那些人是吃素的?”

徐延轻轻用手揉着自己的腰,他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田言展开了自己手里的卷轴,她轻声道:“说起天坑来,有对人友好的,也有对人不友好的,还有退化天坑,退化天坑是可以让人居住的,就连我那个时代都还有人居住在那种天坑里。”

徐延靠着马车听田言说话,这回的差事,除了调遣人马,他恐怕都要听田言的,因为这也是徐延第一次来西郡找人,以前他们只是被动的等着神西侯传来消息,他们并没有合适的人手去西海找人,而南面本来在他们眼里就是蛮夷之地,这里人烟稀少,地形复杂,有的地方还寸草不生,职方司里关于这一块都是空白的,而徐延当然也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他可不得全听田言的。

“会不会像暗洞那样?”徐延问。

田言点着头道:“当然会了,只不过洞是长的,坑是圆的嘛,有的大坑里有暗河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们不会一个一个找吧?我看你这上面至少有十三个大坑啊……”徐延表面上问着,事实上他靠着田言要睡了。

田言笑笑,她轻声道:“这个嘛,要说难也难,要说容易,也容易……”

徐延的呼吸均匀了起来,田言笑笑,她叫了一声目奴,目奴挑了帘子进来,她看着徐延靠近着田言睡下了,便扶着徐延靠在了软垫上,田言看着目奴安置好了徐延,又轻声道:“叫田忌进来,我有话嘱咐他。”

“现在?”目奴微微惊讶,要知道侯爷可是在马车里睡着呢。

“不妨事,侯爷没有睡熟,我与你们说话他听得到的,在马车上说话为的就是让他也听到。”田言又笑。

目奴挑眉,之后转身出去将田忌叫了进来。

田忌的手上有他复画的天坑副本,他进来坐在了田言的侧面,田言展开图与田忌说话。

“照我说来,其实我们按照两个极端的方向去找就可以了;他们从西海回来的人不可能扎堆藏在一起,那样吴王的人容易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他们就有两个选择。

第一,藏在可以让人居住的退化天坑里,扮成当地百姓;第二,藏在深的天坑里,这样的天坑吴王的人不敢轻易进去,哪怕是他们派人进去查看了,里面的人也会有所察觉转移地方,而那种不上不下的天坑,反而不是他们藏身的最佳地点。”

田忌点着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们幸运,遇到了退化天坑,就直接亮令牌。”

“这样岂不是会惊吓到那些当地的百姓?”目奴问田忌。

田忌白了目奴一眼:“你是不是傻?如果他们打算混在百姓之中的,肯定是所有人都扮成百姓,再抓来那么一两个真正的当地百姓学习当地的风俗,要是是他们混进百姓之中,那吴王的人轻易就打听出来了,那些百姓什么都不懂,很容易被人套话的;再说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就算真有几个百姓去他们那里充门面,胆子也早就练肥了,会怕你这个?”

目奴后知后觉地点头,田言却是补充着:“倒也不是我过于阴谋论了,你们也看到了吴王对我们的态度,你说他有没可能让自己的人在退化天坑里扮作百姓,袭击我们,或者等着什么鱼儿上钩?”

田忌点头表示极有可能,目奴立刻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看着目奴下了马车,田言的目光又落在了图纸上:“小心谨慎一点总是不会出错的。”

“所以我们要抱团找人,还好,天坑的数量并不多,我们可以应付的过来。”田忌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了。

半空中响起了机关鸟的叫声,田言挑了车帘子往外面的天空上看了一眼,她眯了眼睛笑笑:“夏婵终于不再折磨吴王了,只要机关鸟在这里一叫,这边的人就会知道支援他们的人来了,他们也会安心不少。”

田忌听着田言的话,他手上的炭笔落在了天坑堆中间的位置:“如果说藏身之处,那就要说这个位置了,不过阿姐,你知道哪里是深坑,哪里又是退化坑么?”

田言抿了嘴笑的神秘:“我当然知道。”

田忌眯了眼睛:“阿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因为我是田子枫的女儿,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田言继续装神秘,田忌却是扁着嘴没再说什么,他和田言相处久了自然知道她是人不是神,可是她又会神的技能,她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且她画的图是不是真的,有没有什么错误,他们很快就验证了。

马车旁边有一匹马的马蹄声重了几分,田忌挑了车帘子去看,果然看到了黑田,黑田可是把田言当神看的,在这样凶险的地形里,他当然要寸步不离地保护着田言。

田言的目光又落在了图纸上,她轻声道:“接下来咱们就先去这里,这个离这里最近的退化天坑。”

第482章天坑

一望无际的杂草地,有的小山坡上还有那么几棵桔子树,深棕色的树干一片叶子都不剩,树枝上挂的全是金灿灿的果实,与这一片绿杂草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车的速度放的很慢,中途还换了一次车轮,车子没有走太久,田言便看到了人。

这里就是最天然的洞穴,退化的天坑有些像凹下的小草原,小草原的一处被开垦出来了一小片地,洞口几乎与地面平行,几个包着彩色头巾的老人在土堆上坐着,脚底下有几只跑来跑去的鸡。

目奴一抬手,马车停了。

田忌一直在挑着车帘子看着外面,当他看到地图上田言说的第一个退化天坑印证了的时候,他激动的跟什么似的,他立刻扭了头冲田言道:“阿姐!第一个退化天坑找到了!”

田言笑笑没搭话,一旁睡着的徐延抬眼瞪了田忌一眼,那眼神似是在说:若不是遇到危险便不要打扰本侯休息。

田忌捂了一把嘴,扭身跳下了马车,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地方呢!

目奴倒也简单粗暴,她骑在马上直接将手里的令牌一亮,还用灰柴话大喊了几声,那几个晒太阳的老人像看猴子一样看着目奴,没人动,也没人上前搭话,倒是地上那几只鸡“咯咯咯”地跑了一圈儿,又垂着脑袋找虫子吃去了。

一时,目奴突然感觉有些尴尬,她收了令牌扭头看了看马车,却是看到田忌往这边来了。

他也没搭理目奴,只是往洞口的方向去,杨彩怕那边突然有人袭击他,她下了马也跟着他去了。

让田忌惊讶的是这不只是个洞,里面也不黑暗——他就站在洞口往里面看,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不光是个退化的天坑,里面可以让人居住,这个坑的背上还有一个大洞,可以让光线透下来,他转身往山坡上跑了一段,去看那个天洞的位置,突然又感叹道:“怪不得那些修道的出家的都说人若蜉蝣,人在这苍茫大地之间,原来真的不值一提。”

“好了,公子走了。”杨彩扭头看了看周围,这里好像没有别人,只有那几个老人。

田忌只好转了身往回走,他的心情好极了,他冲那些晒太阳的老人挥了挥手,那几个还是那样木然地看着他,依然像在看一只猴子。

田忌又回到了马车上,田言也将刚才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她轻声道:“这应该就是在这里居住的百姓了。”

“嗯?”田忌没听懂田言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反应合理。”田言扯扯嘴角没再说话。

马车越着一个小山坡往前面去,没走几步,便停下了。

目奴挑了车帘子看了看田言,田言去碰徐延去了:“侯爷,醒醒了,再往前面车子便不能行了,我们要骑马,或者走路。”

徐延睁开了眼睛,他看看田言,随她下了车。

不远处的天空上盘旋着一架机关鸟,上面垂下来了绳梯在下面晃着,田言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目奴将一匹温顺的马送到了她身边,徐延抱了田言一把,将她扶上了马。

前面传来了水声,一行人慢慢往前面去,见前面是一处峭壁,水就是从峭壁上下来的,不过这个峭壁不是山崖峭壁,好像是因为地壳动动震塌了一方地面那样子形成的,下面的小潭里一汪清的能映出山景的清水,泛着白色的水花往下面流去。

“叫人下去检查一下。”田言轻声道。

目奴在一旁铺了垫子,田言与徐延便休息在了这里,有人在悬崖上钉了钉子,几个身手灵活的腾龙密谍慢慢往下面去了。

这里的气侯不得不说极好,田言惬意地补了些肉干,目奴还带上了在上京时冬陵酿的果酒,说是果酒,其实就是苹果汁,梨子汁一类的,酒劲对于田言来说基本没有,可是她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也算是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峭壁那边有人回来了,田言听着那些人报给了目奴:“青苔有被破坏的痕迹,看来不久之前有人到过那里,已经派人去缝隙中查看了。”

目奴挥了挥手,那人又转身往回跑了。

田言又扭头看了看小瀑布那里,她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机关鸟。

机关鸟一直在那个地方盘旋,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接着,机关鸟上有人沿着绳梯下来了。

田言立刻叫了目奴一声示意她往那边看去,目奴眯了眼睛,她冲田言道:“夫人,侯爷,要不要派人去看?”

“不必,小心打草惊蛇,慧理与江隅都是小心谨慎的人,不要干扰她们,如果她们需要帮助,她们会发信号的。”徐延道。

目奴点着头,又望向了那边。

接着黑田又回来了,田言听着他道:“缝隙里通往一处天洞,有暗河,天洞上有天顶,洞中明亮,不知道洞通向何处,要不要深入去看?”

目奴摇着头道:“不必,往里面放两炮,听动静。”

黑田应了一声回去了。

没过多久,下面传来了几声炮声,田言的目光一直留意着那边,没过一会儿,突然有两个人急速往下面去了。

看着那边的动静,田言立刻起了身,徐延却是坐在原地没动。

峭壁上的人就一直挂在那里等着下面的人上来,而峭壁通往下面的缝隙里,出来了一个背着人的腾龙密谍,他的同伴飞快接应了他,又将那个昏迷的人往上运。

田言往那边走,徐延也紧紧跟在了她的身边。

那个被从缝隙里运出来的人被放在了地上,他的半边脸烂掉了,黑田喂了他两粒药,就听旁边的人道:“还有体温,应该只是昏迷了过去,是在石头缝里发现的,应该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脸像是被什么虫子之类的啃掉了,他自己卡在那里若是没有别人他是出不来的。”

目奴翻了翻那人的衣物,她小声道:“表面是百姓打扮,里衣是西郡的细帛,应该是吴王的人。”

“如果死了就扔了,如果活了,想办法打听些话出来。”徐延嘱咐了一句。

第483章预想

田言看了看那边的人,她起身准备往前面去了。

目奴扶着田言往前走,徐延却是展开了自己手里的小卷轴,杨开雨到了徐延身边,就听徐延轻声道:“往这里的入口只有一条路吧?”

杨开雨摇头:“那倒不一定,若是说路,的确只有一条,可是这一带的百姓善攀爬,要说可以到达这一片天坑的,可以通过好几种方式。”

徐延扭头看向了半空中的机关鸟,它还在半空中叫嚣着,只是垂下来的绳梯上已经不见了人,他合上自己的小卷轴往田言那边去,他轻轻揽了她的肩膀道:“我感觉咱们不用找了,只需守株待兔即可,杨开雨,让人带上信号四下散开,这里的人应该早就发现了机关鸟,没人动,恐怕要么是不方便出来,要么就是我们也被连累,带人往刚才的山洞里再探看一遍,看那里面的天洞是通往何处的。”

杨开雨应了一声往腾龙密谍小队那里去了,徐延眯了眼睛自言自语着:“我们要退到哪里去呢……”

田言知道徐延在想什么,既然从西海回来的人都藏在这一片天坑之中,那么上空中的机关鸟就已经告诉了他们徐延到达了这里,他们会想尽办法往这里靠拢开来,而他们一动,那些在暗中搜寻他们的吴王的人也会动。

那些人都是腾龙密谍里的好手,不管是身手还是侦查,所以田言他们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地去找了,他们只要摆好“信号灯”便可以了,另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得想好自己的退路。

在城中不管吴王如何为难徐延,他是不敢在明面上动手的,哪怕是想要动手,那也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在这里不一样,这里人烟稀少,吴王想要对他们下手都不用找借口。

田言叉着腰望向了远处,她笑笑道:“侯爷,你说当年温良与温琪他们是如何人不知鬼不觉地逃到神仙岛上去的?”

徐延一点就通,他扭了头看着田言道:“恐怕是从这儿附近,往神仙岛上去必须下南海,往港口那边去有两条途径,一条咱们走过,就是风律劫走你时走过的那条路,可那条路对风律来说还好,对温良与温琪来说就显得显眼了;而第二条路就是绕过这一片天坑地区,或者他们为了省时间直接翻山过来,他们手底下也是有人的,那一批人的能力不亚于黄泉鬼魅。”

“那就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黄泉鬼魅留下的痕迹吧,若是找到了,吴王的人可就拿咱们没办法了。”田言笑笑。

“可是夫人,这一片区域不适合挖洞,黄泉的人虽说有一张地下网,但是也得看地形和土质啊。”目奴提醒着。

“谁告诉你温琪他们必须要挖地洞的?我只是提个醒,黄泉鬼魅的人一般会用什么样的标记,他们自己内部人才知道嘛。”田言又笑。

徐延叫了黑田一声,黑田立刻过来了,徐延压了压眉心道:“看徐轼到哪里了,如果他们还未到西郡,让他们转路来这里。”

黑田应了一声,快步往远处去了。

田言清了清嗓子问:“侯爷,你现在使唤徐轼怎么像是跟使唤自己人一样,他们是要从新月港下海回宝珠岛,你让人家转咱来这里,合适么?”

徐延便笑道:“抛开别的不说,他是我的弟弟,还是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弟弟,自从我见到我那一对所谓的父母时,我便知道他们不中用了,现在的鬼魅全靠徐轼一个人支撑着,徐声还回了郑府,他身边的风律与他根本不是一条心,他的处境并不轻松,而且,圣上也不会放着宝珠岛不管,不管岛上面有几股势力,我们的势力必须占大头,现在我和徐家不是仇敌,而是,徐轼要依靠我,而他依靠我的结果就是,鬼魅重新为圣上所用,可能等他翅膀硬了还想单飞,可是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局势谁也说不清楚,所以,眼下走一步看一步。”

“我总觉得徐轼并没有野心,他只是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可能与眼下的局势格格不入。”田言也道。

徐延没说话,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似是那里不大舒服。

田言歪头看他的脸色:“侯爷?”

“哦,可能昨天被你压的时间太长了,也没换姿势,这里不大舒服。”徐延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他转身向自己身边的人伸出了人,那人立刻将水袋递了上来。

田言抿着嘴笑笑没有吱声,无论如何徐延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她也要好好“保养”他才是。

腾龙密谍的人在背风的地方扎了营,接下来田言他们便只能等待。

而他们想象中的西海归来的人靠拢他们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机关鸟一直在那里盘旋,这边周围也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而他们在石头缝里找到的那个人也一直没有醒,天一黑,田言便有些着急了。

好在,周围的虫鸣声提醒他们附近不是死寂一片,徐延正将糕点往嘴里塞,他的手刚刚碰到自己的嘴唇,田言便凑过来连他的下唇带糕点一起吞进了嘴里,徐延面无表情地看她,田言含糊不清地道:“我喜欢栗子味儿的,你吃别的。”

徐延笑笑,他道:“听闻怀了身子的人脾气会让人捉磨不定,有时候也会显得特别幼稚,果然如此。”

田言问他:“你是如何知道的?”

“冬陵提醒我的,她说,如果我发现你有什么异常之处,不必见怪,怀了身子的女人都这样,她还说,有时候你可能会莫名其妙大哭起来,让我不要太担忧。”徐延挑眉。

田言一脸嫌弃地看看徐延道:“我不用你担忧,你还是先想想,为什么那些人都靠拢不过来吧!”

徐延抿了两片软软的唇发了一会儿呆,他道:“你说他们会不会藏在了只能进去却不能出来的地方?所以,我们摆好信号灯还不行,还要想办法将他们弄出来……可能他们比咱们还要着急。”

第484章包围

田言拧了眉心道:“如果是这样,那恐怕咱们带来的人手要不够了……”

田言的话还没说完,帐子外面响起了一串狗吠声,徐延挑了帘子往外看,他轻声道:“听起来像是云禁的声音。”

直说着,田言也起身了,她与徐延往外走,外面的人亮着几团火把,等对面的人近了,田言才看清楚来人竟是崔九卿,而崔九卿的身边就站着牵着云禁的云娘。

“你们怎么来了?”目奴在与崔九搭话。

“郑国夫人让来的,还让我把腾龙谍的羽衣队带来了。”崔九的呼吸有些急,看样子他一路过来没有休息。

“为何?”目奴又问。

“郑国夫人又没告诉我,她只说吴王从小就是个狠人,她怕你们有危险;还有,我们是偷偷过来的,圣上那边并不知道。”崔九卿接了目奴递过来的水袋,仰了头往自己的嘴里灌水。

田言扭头看徐延,她总觉得崔九话里有话,她往前面去,云娘带着云禁往这边来了,田言摸了摸云禁的皮乱,她轻声道:“侯爷,你说会不会吴王的人其实早就堪破这一片地形了?”

“也不是不可能,他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他养多少兵马,又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圣上可没有办法知道。”徐延道。

“侯爷,不若,我们先让那边的机关鸟回去?”田言下意识地说出口,虽说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可是她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

机关鸟在那里一直没有换方位,只是在那个圈子里盘旋着,好像没有什么作用,徐延冲黑田抬了抬手,黑田往高处放信号去了。

目奴引着崔九的人休息去了,田言没有进帐子,她扭着头看着那边机关鸟上的油灯还在亮着。

徐延也看向了那边——黑田的信号放了有一会儿了,可是机关鸟就像没有收到信号一样,油灯还在那个高度亮着,十分可疑。

“机关鸟上怕是出事了,白天的时候我们以为是有人从上面下来了,可是万一那个时候是有人上去了呢?”田言压了压眉头。

“不管如何,等天亮再说,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要知道我们来这里是要申请文书的,而吴王也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他极有可能早就在这里布好了人等着我们。”徐延轻声道。

崔九并没有休息太长时间,他身后带着一支十来人的羽衣队,本来腾龙密谍里是没有这支队伍的,是慧理过来之后,徐延才特意训练出来了这么一支队伍,最开始,他只是好奇慧理的羽衣,却是没有想到,这支队伍很快派上了用场。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天亮,田言窝在徐延的怀里,徐延守在火堆面前,没过一会儿,田言便睡了。

天色发白的时候崔九带着人往那边去了,徐延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不远处的峭壁上还有腾龙密谍沿着绳索往下面去的身影,没过一会儿,机关鸟突然俯身下坠,只是几个瞬息的时间,下面便传来了机关鸟坠毁的动静。

田言压着眉心看向了那边,徐延眯了眯眼睛,却是没有多余动作。

“吴王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精明的多。”目奴轻声道。

徐延的嘴角一扬:“精明又有什么用,一个想砍树的农夫若是没有斧头,他照样拿树没有办法。”

田言瞄了瞄徐延,他好像认真起来了。

羽衣队的人是飞不了多高的,但是可以借风滑翔,而这,就足以对付眼前的局势了。

崔九带着人往机关鸟坠落的方向去,田言扶了扶自己的钗子,她问目奴:“目奴,你说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最有效的方法灭掉一个海上归来的小队?”

“赶到一处,集中歼灭。”目奴道。

“走吧,我们去那边瞧瞧。”田言看向了徐延。

那里的地势更高一些,不过前面看起来是绿茵一片的草地,很可能再走几步就是悬崖。

黑田提着刀走在前面,后面的人呈包围之势往天坑的坑口去,从坑口往下看还能看到散了架的机关鸟,它是摔在了石头上,而不是坑底,坑很深,下面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机关鸟掉下来时上面还有没有人,机关鸟摔散的石头附近并没有人,若是当时机关鸟上有人的话,那人照着机关鸟落下的方向,应该是摔在附近,不可能掉进深坑里,所以,可能机关鸟上早就没人了。

腰上缠着绳索的人慢慢沿着峭壁往下降,黑田拉了一把绳子往机关鸟摔毁的地方去,从田言这里望去,最多望到毁坏的机关鸟那一处石头,其它地方则是一片黑暗了,而那些沿着绳索慢慢下降的腾龙密谍,也慢慢被隐没在了黑暗里。

黑田在检查机关鸟,没多久,下面传来了人声:“下面有暗河!”

黑田看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他拽了一把离自己最近的绳索往那边去了。

云娘就牵着云禁守在田言的身边,她也瞧着下面的情况,可这时,云禁突然扭头冲向自己身后吠了两声,徐延与崔九转了身看向了身后,眼见后面的一片草皮突然被掀开,一拨蒙着面的人提着制式横刀慢慢向他们包围而来,看那数量,不下五十人。

目奴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崔九“曾”地一下子把刀抽了出来。

“吴王可真有钱啊,那些刀看起来像是新的。”田言不慌不忙找了个地方坐下了,云娘松了云禁,云禁一下子往前蹿了好几步冲着那些人狂叫不停,云娘却是守着田言没动。

为首的黑衣人将刀一出鞘,他身后的人立刻包抄着徐延而来,兴许他们还想对峙一下,可是云禁才不管这个,他流着田水便向为首的人仆了过去,对面的人明显一惊,立刻拿刀护住自己,崔九也抽刀扑去,他一动,他身边的几个腾龙密谍全动了。

目奴站在田言五步之外,云禁已经撕掉了两个黑衣人的肩膀,还有一个被它咬住了脖子,惨叫声被坑上的风吹的似有似有,这里只有掇动的人影在燥动着。

第485章对阵

田言十指交握,她有些紧张起来了,她对自己手下的人很有信心,可是对面的数量也太多了,更何况,他们的一部人在悬崖和天坑底下,而在上面的人并不多。

云禁干净的皮毛上已经沾了好多血了,它有些发狂的趋势,这个时候的云娘可不敢过去动它,只能让它先发泄一阵子,五六个黑衣人围着云禁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它背后的一个提刀的人想扑过去,云禁甩身一张嘴撕了他的脖子,那人下巴下一滩烂肉随着血沫子往外喷着,他在地上抽搐着,他的同伴更不敢上前了。

越来越多的人往崔九那边包围去,崔九与自己在上面等着的手下也被那些人分划开来,徐延要出刀了。

目奴上前了几步,她的肩膀耸了耸,精致的衣袖“嘶啦”一声从她的肩膀上炸开,她越过徐延往崔九那边去,徐延看了一眼目奴,他退后了几步往田言那里去了。

“嘶啦!”

又是一声,目奴的衣裙也从膝盖处断掉了,田言挑了挑眉,她还以为目奴只有双手上有呢,原来她双脚上也有!不过也是,如果目奴是被人拿去当实验品,而且她的四肢也被镶合成功了,对于一个“动物”来说,没有“手脚”可言,只能称它为“四肢”,所以,目奴的双脚怎么会与自己的双手形成不一样的形态呢?

风有些大了,那些黑衣人像是没有看到目奴周围游离的丝线,他们一部分人从崔九那里分化过来向目奴扑去,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它们还未靠近她,她只是那样轻轻一挥手,他们的挥着刀的手就断了,他们最靠目奴的同伴的脑袋便齐齐从脖子上被削了下来,那脑袋滚下来还眨着眼睛,脸上来不及露出错愕的神情,等了好一阵子,那些活生生的人和头才慢慢失去机能,那些被削去的脑袋的躯干也好像后知后觉地喷出来了一串备沫子在地上挣扎着,好像要去找自己的头一样。

两个黑衣人矮下身子去攻击目奴的下盘,目奴的脚迈着高高的,好像她脚下有许多道无形的门槛一样,她扭动的腰肢像是在跳一支奈良时那些贵族都喜闻乐见的一种舞步,两个黑衣人的刀在离目奴一尺远的地方“崩”一声断了,同时,一个也被从右腰到左肩切开了!

断开的躯干离得不远,两半拉身体扭曲着挣扎着,带着脑袋的那一部分还拼命地去拉自己的另一半身体,好像他还能将它安好似的,滋滋着血沫子的身子“噗嗤”一声把内脏和肠子都吐了出来,青绿的草坪上一滩让人恶心又冒着热气的东西,那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迹像在一点一点儿消失。

云禁过来咬那块和一团烂肉粘连在一起的心脏,黑衣人们有的在干呕,有的人早就后退了好几步远,目奴扬着双臂瞪着那些人,她张着嘴微微龇牙,好像她现在和云禁是一个类型的怪物一样。

黑衣人没敢再靠近,崔九这里也轻松了不少,他手下的人也没再忙着应付完了前面的人应付背后偷袭的人,这些人对视了一看,纷纷看向了目奴。

于是,就连知道目奴底细的崔九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黑衣人终于看清楚了,目奴的手臂和小腿上青筋暴起来了,上面有好像闪着光的小银丝,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一靠近那个女人就偈靠近了一台绞肉机,别说是他们的肉了,就连他们的骨头都脆的很!

为首的黑衣人扭了头就往身后的山城跳了下去,他身后的人无一不是惊恐都没有主见了,他们见自己的首领都要撤了,他们更是纷纷收刀往山坡下滚去了。

目奴还在支棱着自己的双臂,她两条腿好像也有些合不上了,不过她的神情却是没有刚才那样凶恶了。

田言本来就是怀孕在身,她背着身子呕了好一会儿,云娘帮着她抚着背,崔九立刻命人收拾那些被目奴切烂的尸体碎块。

田言还在趴在上吐,徐延看着那些黑衣人彻底退了,他才立刻过来看田言,云娘立刻给徐延让了位置,她看着一边还在举着双臂的目奴,又问她:“你没事吧?”

目奴淡淡地道:“我得缓一柱香的时间,手指上的东西出来容易,回去也容易,可是手臂上和腿上的东西出来不容易,回去也不容易。”

直说着,目奴挑了一处干净的草地躺下了,崔九收了刀过去看了看她,目奴望着蓝蓝的天感觉自己有点儿像个傻子。

“你的手臂不酸吗?我帮你放下去?”崔九哪里是关心目奴,他就是对她身上的东西感兴趣。

“那你轻点儿。”目奴提着着,崔九得了她的首肯,他好像十分兴奋,他伸手去拿目奴的手腕,发现她刚才切人如泥的那些丝丝儿现在像是沾了什么粘液的头发丝一样粘在她的手臂上,崔九的指尖在触到那些东西时,他心里一阵膈应,又想吐,又反胃,他拼命地咽着唾沫,慢慢将目奴的手臂往草地上放。

黑田拽着绳索上来了,他看了一眼草坪上的情景,眉心一拧,他先看向了田言,随即往目奴那里去了,目奴轻声道:“我没事儿。”

黑田往田言那边去,他看着田言拍了拍自己的手背,田言没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徐延看着黑田拍着起来的手背上的血管,他轻声问:“可是要她的血?”

黑田默默点头。

“夫人怀了身子了。”云在一旁提醒着黑田。

黑田先是一怔,随即垂了头准备离开了。

田言看了看徐延,她小声道:“不要紧的,适当的放血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更何况,如果目奴不尽管怀复过来,我们就少一个得力属下。”

徐延向云娘伸过手去,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自己腰上拾出来了一个小瓷瓶,黑田虽说在站在不远处,却是一直在看着这边,他看到田言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了,徐延也将自己的匕首拾了出来。

第486章等待

徐延拖了田言的手臂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划了一道小口子,云娘拾着瓶子在下面接着滴下来的血,去娘看着徐延在用力握田言的手臂,因为他本来就划了一个浅浅的小口子,他这样是想让血多流出来一些,云娘叹气道:“够了侯爷,这些就不少了,您快把夫人的手臂掐青了。”

说到底他宁愿掐青她,也不愿划一个大点儿的口子,他到底也心疼的不得了。

云娘将小瓶子往黑田那边递去,黑田不声不响地接了,又往目奴那里去了。

夏婵也急匆匆地过来了,她刚刚从底下上来,头发上还粘着些青苔,她看了看这一片有些狼藉的草坪,瞬间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徐延在给田言的手臂裹上纱布,夏婵看了看这边,又看了看黑田那边,她蹲在了云娘的身边。

云娘悄悄问夏婵:“夫人在怀着身子时也肯送血给他们喝,黑田好像并不是很感激啊。”

夏婵笑笑:“那是你不懂他们这一批人,就像是你养的云禁一样,在它眼里你理所应当喂他吃喂他喝,但是他的脑子里是没有背叛和自私这个概念的,哪怕有一天你不要它了,或者想要割他的肉吃,他还是会将你当成主人,还对你兴奋地吐舌头,要不就说这一批人珍贵呢?吴王的人撤了吧?我在底下的时候,云禁是不是一被你撒开就冲进吴王的人群里了?它可是有半丝害怕?”

云娘恍然大悟:“怪不得圣上会让集尘去长越,别说是圣上了,换作任何一个人,也想这样一批人围在自己身边,我知道目奴是个与众不同的,可是没想到她施展起来能恐怖如此。”

“碰!”

身后的天坑里升上来一支信号烟花,夏婵立刻往天坑边上爬去了。

崔九也往这边走,夏婵立刻道:“我下去看看,你们在上面保护侯爷和夫人。”

直说着,夏婵拽着绳索往下面去了,田言又干呕了两声,徐延伸手帮她抚着背。

没过多一会儿,又一串信号上来,徐延轻声道:“下面的人发现了鬼魅留下的痕迹,说不定吴王的人在下面也有部署,我得下去看看。”

“我也去。”田言立刻道。

“下面有暗河,你忘了上一次暗河的水多凉了?”徐延捧了捧田言的脸。

田言没有说话,徐延扭头看向了目奴,她已经坐了起来,黑天站在高处看着周围的动静,徐延则是看向了崔九:“我下去一趟,你们在上面万分小心。”

崔九立刻应了一声。

田言看着徐延抓着绳索也跳了下去,她望了望黑漆漆的天坑深洞,干搓了一把脸。

“阿姐!”

不远处响起了田忌的叫声,田言往那边看去,见杨彩正和田忌往这边来,田忌的体力有些不支了,他靠近了田言一屁股坐在草上不动了,杨彩跪卧在了田忌身边看向了田言:“夫人,那边有一个退化天坑,与普通山洞并无两样,表面的草被破坏的很严重,应该有人在那里交过手,打斗应该很激烈!”

田言伸手展开了自己的小卷轴,杨彩说的那个方向的退化天坑和她图上画的方位一样,她扭着头看了那边好一会儿,不由冷战起来:“吴王的人是那个方向过来的,怪不得我们过来遇到的那个退化天坑就像没有人发现一样,吴王的人特意避开那一片,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他只想绕远路从后面包抄我们。”

“看来吴王早在夫人来之前就布置好了一切。”云娘轻声道。

田言和云娘一直在这里等着,目奴也快恢复了过来,她又靠在了田言的身边,可是直到天黑,徐延和夏婵也没上来,下面也没有发信号上来。

田言有些着急了,目奴知道她的心思,她轻声安慰着:“兴许是侯爷走远了呢?”

若是他打算走远,怎么会不放信号?可天色已经黑了,他们也不能贸然下去查看,只能暂时在这里扎营,等着天亮。

只是田言还担心一件事情,他们在这里是为了等着下面的人上来,或者发信号,那么他们便不能到别处去,可是若是吴王的人这个时候再来偷袭他们,那他们可就真有憋屈了。

事实上,人越是怕什么,什么就会越来。

目奴烧了一堆叶子,叶子灰还热乎着呢,云娘将自己拾的干叶子在上面铺上了,又在上面铺了垫子,田言便休息在了上面。他们最担心的可不是田言的安全,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因此她半点凉都不能着。

云娘在守夜,目奴休息,万一真遇到什么事情,目奴的战斗力可是比云娘要好的多的多。

半夜的风反而小了,可是也不是风声还是风里的窸窣声,弄的人感觉周围像是有人一样。

几声犬吠将田言吵醒了,目奴伸手往她的垫子底下摸了摸,草木灰还是热的。

“是云禁么?”田言迷迷糊糊地问。

云娘轻声道:“不是,应该是附近的野狗。”

田言睁开了眼睛,云娘扶着她坐了起来,接着,不远处传为了有人惨叫的声音,还有用这边的方言骂娘的声音。

田言一下子清醒了,云娘转了身挑了帐子,见目奴早就醒了,这个时候她正在帐子外面盘腿坐着,崔九和黑田站在不远处四下张望着,周围又有狗吠声和人的惨叫声,不过听起业挺远的。

“不是吴王的人遇到了野狗什么的吧?”云娘轻声道。

田言往外面来了一些,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天坑入口,她问:“下面还是没有信号传上来么?”

目奴回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云禁呢?”田言寻了四周。

“我将它放出去了,它走路无声,又可以伏在草里,让它去巡逻最合适了,侯爷不在,我们得先保证夫人您的安全。”云娘道。

“会不会是云禁?”直说着,田言又听到了狗吠声。

“不是,听起来不只一条狗,而且云禁的叫声要比这个低沉。”说着说着,云娘也有些担心云禁了,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第487章误伤

田言起身了,她望着不远处的草地那边,而事实上那里一片黑暗,广袤的星空上星星点点,它们与黑暗的草地相接,又像是远处亮着些许火把。

黑暗的天坑那边像是伏在草地上的野兽张开了巨大的嘴,已经半天一夜了,里面怎么可能一点信号都不往上面传呢?

田言的担心又加剧了,此刻她也睡意全无了。

不远处的狗吠声好像激烈了起来,崔九实在不放心,他冲目奴道:“我过去看看!”

“等等,我去吧!我能控制的住云禁,而且有它在我身边,那些野狗也伤不了我,你还是在这里守着夫人吧!”云娘说着提着自己的剑往远处的黑暗中去了。

田言除了等待根本做不了别的,而这个时候,东边的天色已经发白了。

云娘回来的快,她一路奔到了田言身边,田言立刻问她:“如何?”

云娘抬起手背蹭了一下鼻尖上的汗珠:“云禁在那里,一群奇丑无比的土狗正在和它对峙,不过那群土狗不敢靠近云禁,吴王的人想过来包抄咱们,那群土狗和他们撕扯了起来,反而云禁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应该是这里的血腥味引来了那群土狗,没想到它们反而成了保护我们的一道屏障。”目奴接着道。

田言的眉头还是舒展不开,因为她最担心的不是吴王的人想对自己这帮人怎么样,而是下了天坑的徐延一直没有动静,她现在特别想下去看看,她也知道目奴是不会让她这么做的,她只能干着急。

东边的太阳要升起来了,田言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崔九往天坑的边缘那边去了。

这边的人全望了过去,眼见天坑里爬上来了一个人,那个人背后还背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崔九立刻去扶那人,等他看清楚了两个人时,他又怔了那里。

因为爬上来的人是徐轼,而徐轰背着的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徐延。

不光崔九与目奴吓了一跳,田言的眉心也拧紧了,徐轼将徐延放在了草上,接着,天坑下面又爬上来了许多人,这一次除了腾龙密谍的人之外,还有那支西海小队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田言看向了徐轼。

徐轼淡淡地道:“他犯病了,我划开了他的手臂的大腿放血,给他包扎一下吧,醒来应该就没事了。”

“犯病?什么病?”田言又问。

徐轼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病,听我娘说十二岁之后大概六年一次,我已经犯过一次了,我想他犯病的时候应该是先太后帮他处理的,上一次犯病刚好是在暗河里,兴许是暗河的水让他冷静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下暗河,便只能由我来放血了。”

“你说你上次拼命地追我们就是看到他要犯病了?”田言问。

“我也没敢确认,只是想追上去确信一下,其实,当时按照那个形势,我的确想杀他,因为徐家不想再那样下去了。”徐轼又道。

目奴与云娘开始处理徐延的伤口了,徐轼划的并不深,这让目奴和云娘也确信徐轼是不想杀徐延的。

“你们……来的也挺快。”末了,田言只好道。

“峭壁那边有鬼魅留下的绳索,我们滑过来的。”徐轼说着指向了自己身后的一个方向,田言往那边看了看,她的人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到达那里。

“吴王的人还在那边藏着,我们就是想退,也不好退。”崔九提醒着。

田言看向了那支爬上来的西海小队,她不由问:“你们应该看到上面的信号和机关鸟了,为何不出来呢?”

其中一个人低声道:“在此之前吴王的人已经多次想办法诱我们出去了,我们也不敢上当,直到侯爷亲自下去,他提着刀正在找人,突然手一松刀就掉了,他盘腿坐在了原地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的手指着我们藏身的地方,再接着,我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位小公子便提着刀扑上来了。”

田言不解地看向了徐轼,徐轼抿了抿双唇道:“我……我也没见过他犯病什么样子,我娘说我犯病的时候就喜欢给人放血,我以为我兄长也是,我当时一激动,就上去按住了他,现在想想,他好像是在打座,并不是要滥杀无辜什么的……”

“好了,这些事情等回到上京再说吧,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出这一片天坑吧!”田言无语了。

“我们能不能按照徐轼来的路线回去?”崔九问。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鬼魅留下来的绳索已经旧了,我们也只是过来了几个人,还有一些人在那里重新弄新的绳索,不过过了那一片峭壁,我们便出了西郡了,不过到达东郡之后就会安全许多,另外,我们要想到达那里,还得下天坑。”徐轼也道。

目奴立刻看向了田言,田言冲她摆了摆手叫她不要多话,而且这里的天坑又不同于托雁山那边的暗河,里面不可能凉到那种程度。

“就这么决定。”田言说的斩钉截铁。

云娘召回了云禁,云禁一往这里来,那群土狗也便往这里逼来了土狗的后面便是吴王的人,他们兴许也感觉到了田言这一行人要退了,可是他们想要过来,还要经过一片土狗,他们就算是着急也没用。

后面有些人已经退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去另一个方向包抄去了,还是去报信儿去了。

田言跟着下了天坑,下面是有些凉,不过在她看来,温度刚刚好。

徐轼和崔九在前面开路,黑田背着徐延紧跟着,后面是杨彩田忌等人,田言跟在稍后一些,目奴与牵着云禁的云娘等人在后面断后。

这里像是被暗河冲刷过,可能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水位退去了,坑里沿着远处是一片漆黑,不过不远处却是有光亮,听徐轼说,那里有一处一洞,和这个大坑连接在一起,阳光照射下来,使得这里也不会让人感觉太暗太凉。

“再往前面走,就能看到光线了。”徐轼的声音在洞里显得格外响。

第488章脱身

目奴往前面来,她扶住了田言,这里的路有些滑了,田言轻声道:“这里会不会有吴王的人,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们能从别的方到达这里,那早在我们来之前吴王的人也一定堪查过这里的地形了,我们要加倍小心。”

这一路走去,颇为平静,不过在一众人到达另一个出口时,明显,上面有人在等着他们,而且地上有许多掉落的绳索,应该是上面的人将绳索砍断了。

崔九扭头看向了徐轼,徐轼轻声道:“夏婵他们不是还没有和我们汇合么,放信号,如果他们能包围过来就最好了。”

目奴看看田言,田言冲她点了头,目奴从腰间掏出来了信号往到上空,就在她的信号刚刚放完,上面突然射下来了一拨又一拨的箭簇,周围的人迅速后退躲开,箭簇持续了一会儿便停了。

贴在石壁上的人都没动,谁都不敢保证下一拨箭簇什么时候到来,云禁朝上面吠了两声,上面却是没有动静了。

崔九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铁勾,他将铁勾用力往洞外抛去,铁勾是上去了,过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人将绳索砍断,崔九扭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徐轼,徐轼轻声道:“小心上面的人在诱我们。”

“那我们也不能总在这里等着。”崔九又道。

“等一会儿吧,夏婵他们看到信号会过来的,而且上的人也是人,他们不可能时时都这样警惕,我们可以等他们放松的差不多了冲上去两个人先杀一拨。”田言也小声道。

洞里又安静了,可没过一会儿,半空中却是传来了机关鸟的啸声,同时落下的还有如雨的短箭,上面传来了惨叫声,也有几支短箭落在了洞里,徐轼当机立断:“上!”

崔九看向了自己的人,那些衣都身披羽衣,几个人借力往上跃去,张开了羽衣,随即后面的人像蝙蝠一样纷纷接着上去了,徐轼看了一眼田言,他又猛地往后面看去,却是见一队火把入这里涌来了。

“不是中原的油脂,是吴王的人,我们的人不烧这种油脂,因为烧的多,还特别容易费洞里的空气,人容易窒息!”目奴立刻道。

“上!”田言看了上面一眼,见上面的人放下来了绳索,目奴看着她上去了,她也才抓住绳索。

洞外传来了秋辔的声音:“都给我开膛破肚!引那群土狗来!”

云娘立索地给云禁穿上了护胸与护腹,两条绳子将云禁也拉了上去,上面的人杀成一片,远处还有一窝土狗正翘着灰黑的翻天鼻子往这边奔来。

“云禁!去!”云娘拍了拍云禁,云禁叫了两声去赶那群土狗去了。

秋辔的人边杀边退,目奴护着田言往峭壁那边去,峭壁那边正有人等着接应,上面吴王的人并不多,秋辔他们也完全能应付的来,关键是追到洞里的那批人也开始往上爬了。

而田言冷笑的是,云禁正赶着那批土狗往坑口上去,那群土狗害怕云禁,虽说它们数量众多,可是野兽大多是这样,让它们反应过来自己能联合对付起云禁,他们还要反应好长一段时间。

于是在土狗们没反应过来对付起云禁时,云禁便赶着它们往洞里跳了,刚刚爬上来的黑衣人被土狗撞了下去,很快洞里传来了惨叫声,崔九在那边喊着:“撤!”

目奴搭了绳索,她抱着田言往另一段峭壁滑去,秋辔与邢封站在绳索那里断后,只是那些黑衣人却是不敢上前了。

徐轼也还没走,他不由啧啧道:“吴王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呆久了,竟然以为自己的人可以和腾密谍一较高下了?也不看看人家用什么武装自己,而你们用什么武装自己!”

邢封挥了挥自己的长刀道:“杀干净!省得我们过去时,有人砍我们的绳子!”

“云禁!”云娘吹了一声哨子,云禁终于不再赶那些土狗了,而那些还没有掉下去的土狗转身扑向了吴王的人,于是那些还有气儿的,还能活动的,不用腾龙密谍的人出手他们也活不下去了。

土狗将草地弄的一片狼藉,连个别装死的人都没有办法装下去了,因为土狗饿极了,它们想要吃更多的肉!

“你们走!”邢封看向了云娘与秋辔,他身后的人在趁着土狗还没攻击他们时也滑向了绳索,邢封看看这附近确实只剩下土狗了,他也转身上了绳索。

田言到了另一边的峭壁上便立刻去看徐延了,徐延还在昏迷不醒,黑田看了看他的伤口,并没有撕裂。

田言半开玩笑道:“若不是他犯了病,还找不到藏在坑里的人呢!”

徐轼挑了挑眉毛,若不是他一时激动,以为徐延犯起病来和自己一样,他也不会伤了他。

邢封最后一个落了地,他将绳索砍断了,从这里望向对面还能看到那群土狗在对面徘徊,可能他们近几年都没有好好吃过这样的一顿饭了。

徐轼指向了一个方向:“往北边走是南疆,那里多雾,不过地形会比这里好走的多,过了这个山头就可以看到南郡的城门,你们有文书在身,往那里应该没有问题。”

“听闻易雪或的师父易仲和她的堂哥易雪在那里,易雪或虽说常跟着自己的师父出使南疆,可是她也只是游玩而已。”一旁的夏婵补充着。

“绕过南疆,侯爷身上还有伤,我们也找到了这支人马,最好是低调回到上京。”田言立刻道。

“那就去东郡,那里的码头上的隆明的人,我们绕海回到新月港,再回建邺也好,直接去上京也好。”徐轼道。

田言抖了抖眉峰道:“去东郡。”

崔九带着人先行,夏婵往空中放了信号,机关鸟盘旋着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秋辔紧走几步追上了夏婵道:“我和邢封先行,最好是等你们下了山便备好了马车,夫人和侯爷不能一直这样。”

“好,你们一路小心,有事便发信号,另外,从海外归来的人先换衣服,不要引人注目。”夏婵又道。

第489章往西

往回去便不着急了,只要吴王的人没有跟上来,田言这一行人并不着急赶路,只是徐延一直没有醒过来。

崔九做了一个藤椅,他将藤椅放在了田言的面前,又轻声道:“上来吧,我背你。”

田言刚喝了一口水,她将水袋还给了目奴,目奴拧好了盖子颇有兴趣地看着崔九,没说什么,倒是田言,她像是没有听懂崔九在说什么似的瞪着眼睛看着他,崔九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跳道:“你不累,你肚子里的那一位也不累啊?”

“我也没走多少路,更何况,咱们走的这样慢。”田言笑笑。

“不知道侯爷知道你这么不在意小世子是什么感觉。”崔九冷言冷语。

末了,田言还是坐在了藤椅之上,崔九背藤椅跟在目奴的身后慢慢走,目奴挑着眉毛轻声道:“哎……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崔九瞪了目奴一眼,没说什么。

下山的路反而不好走,过了西郡的南县便过了天坑区,这里便是一带矮山,天空上的机关鸟偶尔叫上一声好表示它在附近,下面的人结成一字往山下去,只要再过一个山头,便到了东郡了。

黑田背着徐延快赶上崔九了,徐轼看了看黑田背上的徐延,他轻声道:“兄长好像要醒了。”

黑田立刻停下了脚步,崔九扭头看了黑田一眼,也放下脚步,轻轻将蹲下了身子,田言从藤椅上下来,目奴立刻去扶她了。

一群人围住了徐延,徐延还未睁开眼睛,眉头先皱了起来,黑田将水递到了他的唇边,徐延抿了两口睁开了眼睛。

手臂和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徐延的眉心又拧了几分,徐轼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田言靠近了些徐延问:“侯爷?你感觉怎么样?”

徐延看了田言好一会儿才道:“谁把我划伤了?还是四个口子?我可不信就以那帮乌合之众可以近得了我的身。”

田言默默看向了徐轼,徐轼叹了口气道:“这是个误会。”

“海上的人……”

“都出来了,我们已到了东郡,准备下海绕回新月港。”

田言回答完徐延的话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他没有发烧,要不然他们全更麻烦的。徐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他看向了徐轼,徐轼只好道:“口子……是我划的,我以为你要发狂了。”

“发什么狂?我好好地在那里站着,你扑过来就要拿刀划我?”徐延问徐轼。

徐轼起了身,徐延也要起身,黑田忙扶了他一把,崔九将藤椅提到了田言的面前示意她上来,黑田一把夺了崔九的藤椅道:“我家公主,我来。”

崔九扁了扁嘴,没说话。

徐延还在看着徐轼,徐轼只好道:“好吧,是这么回事,你记不记得你有过不同寻常的时候?”

徐延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我不信。”徐轼挑眉。

徐延看徐轼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他也没有必要无缘无故就划自己口子,他看了看田言,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这才慢慢道:“我记的没有,我一直在先太后身边,长大成人之后要么在先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要么在先皇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我没有记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时候。”

徐轼只好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记得我有不正常的时候,是我犯了病,杀了不少人之后,别人告诉我的。”

徐延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徐轼没有说什么。

黑田将田言背了起来,田言扶着藤椅没说什么,对于生骨种以及它的后遗症,她一向知之甚少,一旁的云娘给云禁紧了紧束口,她道:“不如等我们回去之后问问徐声?”

“赶路吧。”田言拍了拍黑田的肩膀,黑田直起身子来,田言晃了两晃黑田块头大,个子高,她刚才适应了崔九的高度,现在感觉黑田这高度有点儿上头。

徐轼给徐延换过了药,徐延看徐轼的眼神一直怪怪的,徐轼在给徐延包好了伤口之后又肯定又诚恳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犯病和我犯病是一样的,我怕你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便先下手为强了。”

徐延没再搭理徐轼,他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叫了五郎过来。

五郎这一行人早就把自己身上的旧衣服换下来了,他跟在了徐延的身后,徐延轻声问他:“你们到了哪里?”

五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到了一处海岛,海岛上是天朝人,说着天朝话,衣服制式也与天朝的一样,不过,他们好像不大欢迎我们,我们在那里停留了一阵子又往西去,在一个叫巴邦的地方落了脚,这才见到了神西侯。”

“你说,你们见到了神西侯?你们又为什么认定那个人就是神西侯?”徐延垂着眸子问。

“他有节杖,也有文书,他在巴邦任相国,因为度邦的人攻打巴邦,神西侯借了邻国的骑兵帮着巴邦退了度邦的兵,巴邦的国王便将他留在了那里,一来神西侯没有了盘缠,二来巴邦造不出那么大的福船来,还有,就算是神西侯要回来,还有那个海岛上的人拦截他,所以,这么多年,神西侯便一直耽误在了那里。”五郎说了长长的一大段话,他差点都要舌头打结了。

“海上可有海贼?”徐延又问。

“没有,那个海岛上的将军很是强势,附近的海贼被打压的厉害,虽说他不喜欢我们,但也不许那些海贼攻击我们,于是,我们这一路才平安回来了,没想到到了西郡,反而是被自己人堵在了天坑里,嗯,也不能说是自己人,吴王的人怎么能说是自己人呢!对了,侯爷,七郎他?”五郎说到这里脸上浮上了担忧的神情。

徐延附上了五郎的耳边,他对着他耳语一阵,五郎的神情便放轻松了。

五郎退到了一处,他身上有些轻伤,还需要养着,徐延瞄了徐轼一眼,徐轼紧走几步到了他身边,还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你们是走到哪里接到信号的?”徐延也笑笑。

第490章回京

“刚刚过了西郡,接到信号之后便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吴王的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对你们动手,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就不怕天子之怒?”徐轼问。

“天坑里的事儿,他怎么说都行,这里人烟稀少,消息难传进来,也难传出去……难道……黑田!”徐延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立刻叫了黑田,在看到黑田背着田言往这里来时,他冲他挥了挥手,又叫了夏婵过来。

黑田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夏婵笑眯眯地站在了徐延的身边行了一礼,徐延轻声嘱咐了她些东西。

夏婵招呼了一阵人往回去了,田言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因为她大概猜到徐延想到了什么了。

徐延和黑田并肩走,好与田言说话,田言垂了头问徐延:“吴王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吧?侯爷是不是怀疑他在天坑里藏了什么东西?”

“还用怀疑?他肯定藏了东西,要不然为何一幅要将我们灭口的架式,这里一共十三个天坑,我们找到了近半,不过只是按照可以藏身的方式找的,好在我们也有些经验,早早将五郎他们找到了,而剩下的天坑,我们没有看,并不表示它们没有问题,夏婵已经带着人去查了,很快我们就知道了。”徐延挑了挑眉。

田言什么也没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吴王可就遭殃了,因为吴王早在他们进城时就得罪了夏婵,夏婵恐怕非得把这里的天坑翻个遍不可。

不过他们却是不能在这里久留了,因为说不定吴王的人会恼羞成怒,再派人追过来。

田言将自己手上的卷轴交给了徐延,徐延接了又递给了下人,叫他们给夏婵。

黑田低头看路,崔九一会儿就跟了上来,他看了看黑田一幅有话有说的样子,田言只顾着闭目养神,却是没有看到崔九的神情,一旁的徐延将自己的衣摆掖在了腰带上,好不妨碍自己走路,他看了看崔九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有话你便直说,我知道你与阿言的交情,你是因为本侯在身边有所忌讳么?”

听到徐延这样说,田言才睁开了眼睛,她瞄向了崔九,崔九这才轻声道:“郑惜若到了生产的日子了,可是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我过来时,她叫我顺便告诉夫人一声儿。”

田言扭着脑袋去找云娘去了,云娘正将一块生肉扔在地上,云禁便捡了吃,云娘被身边的人提醒了一声,她往这里看了过来,又等着云禁将肉吞进肚子里才靠过来。

田言示意崔九和云娘说话,云娘知道了却是道:“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啊。”

田忌身边的杨彩紧走几步过来了:“听闻易公子的娘亲也是怀了他十五个月才生下来。”

一旁听着说话的徐延脸上慢慢浮上来惊恐的表情,他又惊恐地去看田言,好像她也会怀这样久似的,田言却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情,她道:“听起来确实是有些吓人,可是若是府医说她的身子没有毛病,胎儿也没有毛病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吧?”

“可是……想想还是感觉有些可怕。”徐延在一旁轻声道。

等到这一行人下了山时,秋辔他们已经买好马车在山下等着他们了,机关鸟上的探子不断来报说是吴王的人在后面跟着,不过好像他们迷了路,这下田言等人也不敢再在东郡多逗留了,马车换了软胎便直接往南面的港口上去了。

因为马车要将就着田言,所以这一行人一路上走的慢,也走的低调,等到达南面的港口上时,田言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个时候她也开始嗜睡和嗜吃了,结果就是她的脸越来越圆滑,体重上升的也特别明显。

徐延看着这头被自己养成的小母猪心里颇为开心,田言却是感觉不到了,因为她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睡觉。

这样有一好处就是,她上了船之后什么都顾不上了,而且她之前晕船,现在也不说晕船了,反正一路上是睡过去的。

从上京到西郡,在西郡查看天坑,再由西郡到东郡,到了南海再绕到北海上岸时,田言已经胖成了一个球了。

徐延能明显看到她的肚皮在被里面的小东西造作着,它一天动三次,田言一天就抽三次筋,每当她龇牙咧嘴的忍受着抽筋时,徐延便轻轻抚着她的肚皮小声安慰着里面燥动个不停的胎儿,那胎儿给徐延的回应就是将田言的肚皮连带着他的手一起鼓起高高的一块。

直说着马车进了上京的城门,这一行人低调的出门,也低调地回京,就怕有旁人盯上他们,而等到马车一进定方侯府的大门时,好像田言腹中的胎儿也知道自己回家了,田言哀嚎一声身子不能动了,目奴立刻吩咐着:“夫人只怕要生了,快去叫冬陵准备着!”

一时,定方侯府忙碌了起来,目奴还不忘叫人偷偷去沈府送信,而他们到底是“几时”到达上京的,这个得由圣上定。

好像郑府的人就一直盯着定方侯府呢,徐延一向不避讳这个,田言生孩子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守着冬陵,冬陵还叫他托着胎儿青紫的脑袋自己去扒下田言的下体将胎儿慢慢旋转着身子拉出来。

徐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托着胎儿的双手都在颤抖着,冬陵在将胎儿的脚也拉出来时,塌上被落下了一大滩污渍,她急声道:“目奴!热水盆!”

目奴立刻将热水盆端了过来,冬陵剪脐带,收拾着田言的下体,目奴和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秋辔收拾着刚出生的婴儿,目奴轻轻拍了拍婴儿的背,用细胶将它鼻子里和嘴里的羊水弄了出来,婴儿“哇”地一声开始哭了,秋辔利索地用热毛巾将见婴儿身上的污渍擦了,目奴立刻将她包好了。

“侯爷,您心心念念的女儿,您不看一眼么?”目奴的眼里放着光,徐延却还在处于惊恐中没有反应过来呢。

第491章怪物

徐延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抱了过来,她肿着两只小水泡眼张着没牙的嘴哭着,徐延忙在一旁洗了手,抱了过来,他正细细地瞧着她呢——她长得可一点儿也不好看,既没有她娘的十分之一,更比不上她爹的百分之一。

正说着,玉儿匆忙跑了进来,她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细汗在屋门口刹住了脚,她进去便问冬陵:“生了?”

冬陵端着水盆往外走,又冲玉儿笑着:“嗯,在里边呢。”

“哦,我刚跑过来,我缓一缓,我怕把凉风带进去了。”玉儿忙笑着。

“这么热的天,哪里有凉风!快进去看看吧,你不着急给你家夫人交差了?”冬陵笑笑出门去了。

杨开雨也没干活儿,正在一旁看热闹呢,田忌还在外屋里守着,他们一回上京田言就要生了,别说回沈府了,他刚刚坐下来顾得上喝口水。

杨彩听着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扭头看去,见是沈府的碧华,她的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因为热的,脸上也一片潮红。

杨彩碰了碰田忌,田忌也看到了碧华,应该是后门上的人放她进来了,可是她也知道里面的人正在忙着,她没敢进屋子里。

田忌起身了,他往外面去,碧华看到灰头土脸的田忌,忙向她行了一礼,田忌笑道:“我们刚回来,还没敢上报职方司呢,怎么了,郑府出事情了?”

碧华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她上了前在田忌耳边低语,田忌便垂下头听着她说话,等碧华说完话了,她的眼里还掉下了两行泪,田忌压了压眉道:“不着急,你在这里等着。”

碧华强作镇定地点点头,田忌又嘱咐了杨彩几句话,杨彩进了里屋。

目奴正在给田言擦脸,田言靠着枕头瞧着徐延不说话,徐延就跟个傻子似地抱着婴儿在床尾傻站着,田言抿着嘴笑笑,没说什么。

杨彩进了屋子里,她给了目奴一个眼色,目奴看了看田言,田言示意杨彩进来。

杨彩靠近了田言,她轻声道:“郑夫人一直怀着不生,就在刚才和夫人一起生了,和郑国夫人一起生的,怕别人知道,没敢叫外面的产婆,只叫碧华与流华接了生,可是,郑国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是郑夫人却是生下了一个怪物,郑夫人当时便昏了过去,崔院司却不甚惊讶,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属下想着,郑府的人一直在盼着夫人您回来了,您这边一动静,他们便立刻来人了。”

田言虚弱地问:“怎么个怪物法?”

杨彩摇了摇头:“碧华没说。”

田言换了个姿势,目奴立刻去扶她了,她道:“命人偷偷将郑惜若的孩子抱过来,不要声张。”

杨彩应了一声,一旁的秋辔立刻道:“属下去吧!”

田言点了头,秋辔立刻洗手出了门。

而徐延,他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关心杨彩进来和田言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眼里只有他的女儿,虽说又小又丑的她还在哭着,徐延的脸色却是越发的缓和了。

冬陵换了一身衣裳,她上了前冲徐延道:“侯爷,属下来吧,您不看看夫人么?”

徐延像猛地反应过来一样,他将小婴儿给了冬陵,立刻转身去看田言,田言与目奴说了两句话,又扭头看向了徐延。

“你感觉如何?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徐延往塌边上一坐,目奴立刻给他让开了地方。

“你帮了很大的忙,可是你把你女儿拽出来的!”田言笑笑。

“不是,是冬陵,我只是打了把手。”徐延瞧着田言的脸色还好,心里的担忧便下了几分。

田言开始与徐延说郑惜若的事儿了,徐延听了却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田言半天没说话。

目奴轻声道:“说起来,夫人也晚了近半个月呢……”

目奴正说着,冬陵突然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又过来了,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婴儿已经不哭了,可是她的呼吸声却重的很。

田言顾不上自己全身没有力气,她立刻要坐起来,目奴却是拦了一把她,只叫冬陵将婴儿抱的近了些。

徐延也看过去,眼见婴儿的脖子肿了起来,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小褶皱,就如同下水上来的孟津没有休息好一样。

“这就是……怪者四代?”目奴轻声道。

田言伸手去接婴儿,冬陵立刻将它抱了过去,田言看着她睡的安稳,别的并无异常,只道:“兴许是吧……”

“无论如何,她是我的女儿,不管她是什么模样,我们都会疼爱她的。”徐延忙对着婴儿轻声道。

田言抱了婴儿了一会儿,其实他们在船上便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徐延坚信田言生的是个女儿,尤其是它还真晚了半个月,于是取名为涉,而在徐涉还没有出生前,徐延和田言也想过这个问题,他们生出来的有可能真是个怪物。

不多一时,秋辔回来了,她将手上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安放着沉睡着的郑惜若的女儿,冬陵立刻去抱孩子了,田言将自己手上的徐涉交给了徐延。

秋辔轻声道:“崔院司在后面,一会儿就到。”

田言点了头,她掀开薄布去看那婴儿,见她的眼睛比徐涉的肿的还厉害,甚至凸出来像青蛙一样,乍一看上去,甚至是可怕,而她的脖子也如徐涉的那样,只是情况比她的严重。

“徐声呢?”田言问秋辔。

“在郑府,还好有徐声在,要不然郑国夫人会当场让人杀了这个他们嘴里的怪物。”秋辔道。

正说着,崔十郎也匆匆来了,他好像对于自己的女儿是这个模样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往外屋里来,田忌立刻给他让了座儿。

崔十郎在外屋里给徐延行了礼,徐延看看田言,田言示意他靠近自己,田言对着徐延低语了几句,徐延应了,往外屋里去了。

看到徐延出来崔十郎立刻解释:“侯爷,下官的女儿不是怪物。”

第492章决定

徐延抬手按住了崔十郎的肩膀,他扭头看向了冬陵,冬陵立刻将徐涉抱了过来,她抬起包袱让崔十郎看了一眼,崔十郎一惊,脸上立刻露出来了释然的神情。

“侯爷……这……”崔十郎现在明白了,郑惜若与田言生的是同一个物种。

徐延问崔十郎:“你信不信得过本侯?”

崔十郎立刻道:“下官当然信得过侯爷。”

徐延便道:“好,从这一时刻开始,你女儿就是我女儿的双胞胎姐姐,郑国夫人的女儿就是你的女儿,我会让人出海去寻徐音与田子枫,另外,让孟津回来,他应该知道如何能将她们姐妹俩个照顾的更好,定方侯府也会传出消息,说侯爷夫人的两个女儿身体虚弱,在府中养病,你看如何?”

崔十郎犹豫地看着徐延,明显他舍不得她的女儿。

“你夫人已经受到了惊讶,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另,她养在郑府里,你放心吗?定方侯里有阿言这个香姬公主名正言顺的东瀛武士,岂不是比你府中更会严守秘密?你别忘了,你的女儿刚出生时,郑国夫人是什么反应。”徐延压低了声音。

崔十郎只好点了头,徐延又道:“你可以随时见到她,只是要偷偷摸摸的,阿言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她不会亏待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和我的女儿,目前都不能见人,懂不懂?”

“下官懂……那就由劳侯爷多多费心了。”崔十郎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你回去之后只说郑惜若劳心过度,看错过了,她的女儿并不是怪物,郑国夫人那里交给本侯,其它的你不必担忧。”徐延又道。

崔十郎又向徐延深深行了一礼,没有再说话。

玉儿还没走,目奴在一旁嘱咐她说话,她只看到了徐涉刚出生的模样,却是没有见冬陵后来发现她异样的模样,目奴轻言细语地嘱咐着她道:“你回去只管对沈夫人说,就说我家夫人从海上回来,舟车劳顿,夫人身子不好,孩子身子也不好,如今生了一对双生的女儿,见不得风,着不得凉,等两个孩子身子硬郎一些,夫人再抱着去看沈夫人。”

玉儿看到崔十郎过来也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了,她向来是个聪明的人,她立刻应了一声,转了身往回走了。

于是,职方司的大小事宜田言便不再管了,她只安心照顾自己的两个女儿,没过一阵子她让人将陈愈接了过来,她本来是先不让陈愈见徐涉,和她和姐姐,也就是崔十郎的女儿,徐藻的,不过他就是来陪着她们俩的,他怎么可能完全看不到,而在陈愈看到这两个妹妹的样子时,他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脸上甚至连惊讶的神情都没有,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妹妹身子不好,每当田言喂奶给她们时,他便在一旁心疼的看着——虽说田言也不知道为何他小小年纪,便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因为这两个小姑娘的样子,定方侯府也没找奶娘,田言一个人奶着两个孩子,还好她的伙食好,也不差奶,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等两个孩子过了百日时,脖子上的东西下去了,眼睛也不肿了,乍一看起来,好像就和普通的孩子一模一样了。

夏婵还在西郡查那个吴王的事情,徐延将手上的事情交给了别人,他专心等着夏婵的消息,也便有了许多时间在府里陪着这对小姐妹,他心疼田言半夜起来两三趟喂奶,他又一次对她道:“要不,请个奶娘?”

田言没搭理徐延,她翻个身睡下了,而喂两个孩子又半夜睡不好的经果就是,田言急剧瘦了下来,这也倒好,她都不用产生减肥了。

冬陵热了田言挤好的奶,她抱着徐涉喂奶,脸上笑着同徐延说话:“侯爷快别说了,长平公主送的奶娘目奴带过来了,大姑娘与二姑娘闻着奶娘的**就扭了脑袋,沈夫人和崔院司送过来的也试过了,两个姑娘都嫌弃的很。”

徐延叹了口气道:“她们长大之后可要好好孝敬她们的娘,看把我们阿言累的,都瘦到她生孩子之前的模样了。”

“可夫人也没少吃东西呀,就是一夜起三四次累得慌,好在等着姑娘们再大一些了,就可以吃别的东西了,夫人也便不用这样累了。”冬陵笑笑,抱着徐涉往里屋去了。

田言这一往西郡去,错过了沈弈星与卫兰的大婚,卫兰知道田言这里有情况,只是她那边的府邸人多事儿多,她一和那位伦巴弟的王子成亲,她家都不姓卫的远房亲戚也来“拜访”他们了,卫兰脾气不好,还好有她爹,若是照着她的性子,她会将大门关上,一个不让进来。

卫兰带着图图翻着定方侯府的墙进来的,邢封看到了他们,他白了他们一眼当没看见,图图“噗通”一声摔在了墙里,邢瑞还问:“哥,什么动静那是?”

“你身上不是有差事么?还不走?”邢封瞪了邢瑞一眼,邢瑞狐疑地看看那边,走了。

卫兰小跑着往田言的屋子里去,图图进了外屋里便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好像他们府上的伙食有多么不好似的。

田言翻着一本地理志看,卫兰扯了椅子坐在了她的身边问:“藻儿和涉儿呢?”

“睡着呢。”田言应了一声,卫兰是知道她们的底细的。

“怎么,还是不能出门?沈夫人天天去我府上,叫我劝你把孩子抱去给她看看。”卫兰又道。

“快了,再过几天吧,她们喝足了奶脖子就肿,我想着,再大一些就好多了。”田言拧了拧眉。

“孟津小时候也是这样吧?”卫兰又问。

田言叹了口气:“你记得你吃奶时候的事啊?孟津这么小的时候也是别人养大的呀!”

卫兰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她起了身往里屋去,见那边的蒲团上正坐着陈愈,陈愈正抱着徐藻吃烂粥,陈愈的耐性极好,他看着徐藻的嘴角上还有饭,便轻轻给她擦掉,等她吃完再喂一小勺。

第493章探亲

卫兰坐在陈愈的身边,陈愈抬头冲她笑笑,又低头照顾徐藻,冬陵收了晒干的尿布,她笑着嘱咐陈愈:“阿愈怎么这么棒呀,阿藻吃的差不多了哟!”

陈愈极听话,他立刻将徐藻放下了,徐藻趴在一旁拿着一个布球玩,陈愈扭了身子去抱徐涉了。

相比较起来徐藻更像个“正常”的姑娘,因为徐涉既不像自己的姐姐嘴里总是“咿咿呀呀”的,也不会像她那样到处爬,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或者躺着,眼睛也呆呆的,像是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一样。

陈愈将小勺子递到了她的嘴边,徐涉看了看勺子,扭了脸呆呆地看着卫兰,卫兰捧着脸冲徐涉笑:“阿涉你不饿啊?吃不吃饭啊?”

徐涉扭回了头又看着陈愈发呆,却是不张嘴。

陈愈拿着小勺子逗了逗徐涉,示意她张嘴,徐涉一抬手将一碗粥全打翻了,卫兰忙拿了布巾子要去收拾,冬陵立刻过来了,她忙道:“二姑娘就是这个性子,她不想做什么,别人怎么劝都不行,她会动手的。”

卫兰扁着嘴道:“哼哼……一看就是田言亲生的……”

田言早就习惯她的亲生女儿动粗了,她接着看自己的地理志,好像里屋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徐延进来时一身大汗,冬陵又忙着去伺候着徐延,徐延只道:“去偏屋准备冷水。”

冬陵一面走一面道:“如今天气也没有那么热了,侯爷再用凉水对身子不好,属下去给侯爷备温水。”

徐延没吱声,他往里屋去,田言冲他笑笑,徐延只问:“涉儿的指甲剪了吗?”

“剪了。”田言唇边的笑意扩大了。

徐延的确更喜欢自己的二女儿,倒不是因为那是他亲生的,而是因为她脾气大。只要徐延事情不忙,他在府中超过一个时辰,脸上、脖子上和手上,绝对会出现小血坑,徐涉抓起人来小手特别的狠,像徐延鼻梁上那一块米粒大的小血坑就是徐涉扣的。

为此,崔十郎还总过意不过,因为他以为是自己的女儿抓的,虽说徐延解释说他脸上脖子上和手上的小破皮全是徐涉抓的,可是崔十郎不信啊,他感觉徐延那个破皮程度,不像是一个孩子抓的,要不然徐涉也太厉害了吧。

郑惜若便在养着郑国夫人的女儿,虽说崔十郎一开始是按照徐延的话哄她的,可是她又不傻,她知道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于是崔十郎便将实情对她讲了,郑惜若听完什么也没说,崔十郎便问她:“你想不想见见藻儿?”

郑惜若便摇着头道:“等她长大一些吧……我一想到她的模样,总能想到我爹犯病时候的样子,我对不起她,不是我不爱她,而是,我本身也是受害者,不是么?”

每到这个时候崔十郎便紧紧抱着郑惜若道:“这不是你的错,侯爷和夫人将藻儿照顾的比他位们的亲生女儿还要好,我还能时常见到藻儿,我们有什么可担忧的?”

直说着便要过年了,而吴王那边的事情夏婵也有了一个清晰的眉目了。

吴王的确在背着圣上作坏事,南疆那本来就不太平,吴王在天坑里藏了许多兵器,夏婵只查到了一部分,可是没等她来得及收取证据,那些东西便很快被转移了,于是更多的腾龙密谍扮成或是职方司的人,或是车马行的人秘密往西郡那边去了。

田秋茵一直心心念念着田言的两个女儿,田言也终于肯将两个女儿抱出来了。

天空上飘着些小雪,马车里面暖烘烘的,沈府后门上的玉儿看着马车过来了,她忙上前去接,田言先下了车,目奴与冬陵也抱着孩子下了车。

田秋茵小跑着往这里来,自从田怒田恕一走,她整天是空虚寂寞冷,在她的催促之下,沈弈星家的大儿子早早就生下了,眼下罗怀宁又怀上了一个,这个时候肚子还不明显。

“外面冷的要紧,你们快进来。”田秋茵催着。

罗怀宁也在田秋茵的屋子里,沈弈星却还在职方司加班。

田秋茵看着这两个小姑娘就喜欢的不得了,她好像下意识地与徐涉更亲近似的,她伸手要抱她,冬陵立刻提醒着:“沈夫人要小心,阿涉脾气不好,爱抓人。”

田秋茵:“没事儿!哎哟!”

田秋茵的话还没落嘴角上便被挠了一下子,她紧紧抱着徐涉不敢松手,虽说自己嘴角上疼的厉害。

罗怀宁忙起身去看田秋茵,冬陵立刻将徐涉抱了回来,罗怀宁苦笑不得:“娘,你的嘴角出血了。”

田秋茵一脸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她感叹道:“哎呀,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厉害!算了,等她长大了再说吧,我还是抱藻儿的好!”

徐藻可比徐涉温和多了,她也总是笑眯眯的,只要人一逗,她便很给面子的笑笑,哪怕有的时候只裂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逗她的人像个智障一样。

沈弈星比田言成婚晚,不过他们却是奉子成婚,罗怀宁早早就把孩子怀上了,这事儿也早早办了,再加上她头一胎是个小子,比预产期也提前了不少,反而她家的小子叫这徐氏姐妹叫妹妹。

早在罗怀宁要生时逃沈弈星便与自己远在北漠的父亲与建邺的田家去了信儿,好像他要生个孩子恨不得他的亲戚朋友全知道似的,于是两家人一合计,给沈弈星家这孩子取了名叫沈括,罗怀宁没啥意见,于是这孩子便叫这名儿了。

沈括的性子像罗怀宁,安安静静的,一见人一说话就笑,虽说他还不会说话,他也喜欢自己的这两个妹妹,他与徐藻“咿咿呀呀”地用婴儿传用语交流着,徐涉便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看着他俩,像看两只活泼的小猴子一样,这架式,颇像小时候的田恕,不过田恕只是话少,他并不主动打人或者抓人,徐涉可不一样,冬陵每天想的最多的事情不是徐涉喝多少奶,而是她今天的指甲该不该剪了。

第494章告一段段落

要命的是,徐藻都可以让人给她稀疏的头发上扎朵花儿了,徐涉却不让人碰自己的头发,一个人除外——陈愈。只有一个人可以碰徐涉的头发,那就是陈愈,可是陈愈也还小,他也不会梳头,不过他会用梳子给徐涉把头发梳顺溜,于是徐涉便成天这样散着头发,还好,她的头发也天天梳,不用担心打结。

田秋茵看完了两个孩子便坐下了,她也不年轻了,不能像罗怀宁那样可以一直抱着孩子。她往倚子上坐了看着田言问:“你娘那边有没有来信儿?是不是那边的人不让她回来?你大舅也往这里打听过几次,我也没有办法给他们回复。”

田言想了想道:“我们还会出海的,等那个时候再托人去打听一下吧,她又不是东瀛人,那边的人想见她是常理,他们的确也不能总是让她呆在那里。”

“那,你确信你爹在那边么?”田秋茵又问。

田言便没有作声了,谁知道她爹在不在那里,连陈二娘都说了,那位披着“阿史那应人”外皮的有可能是她爹,当田言问她这个“田子枫”会不会再变成别人时,陈二娘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你姑父倒是来信了,不过却是以拖别人之手送到你大舅家的,说了些月容的情况,另外,你大舅本虽说也走远差,可是我听人说他接了一个远到北漠的活儿,我再问弈星时,他便不告诉我了,不过我听着他们的意思是,好像是你姑父想借你大舅的去将月容他们接到关内来,说是那边的仗都打到他们家门口了。”田秋茵压低了眉头。

田言眨了眨眼,她扭头看向了目奴,目奴忙道:“陈大郎一家都是良善之辈,腾龙密谍的人没有盯着他们,他们做什么,咱们也不知道。”

“你快让人去打听一下,如果是真的,万万要拦下我大舅,这件事情可不同寻常,得要从长计议。”田言忙道。

目奴点了头往外走,她吹了一声哨子,在屋顶上歇着的黑田下来了,他看了看目奴打的手势,飞快地往外面去了。

田言没有在沈府呆太长时间,沈秋茵本来说如果她有事儿便让她回定方侯府,把两个小姑娘留在这里,田言怕两个小姑娘不小沾了水露出脖子上的痕迹来,她便借口她们还要回去吃药,将她们带走了,而随着对她的观察田言猜测着应该是徐藻与徐涉还小,所以脖子上的东西常常冒出来,等她们成人之后,说不定就会像孟津一样,只有下了海才能显现。

田言回到定方侯府时,徐延已经回来了,他看着田言抱着孩子过来,他本来想伸手去抱徐涉,可当他伸出手看到自己手背上未好的抓痕时,他又转身去冬陵怀里接徐藻去了,田言抿着嘴笑笑,没说什么。

“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田言问。

“嗯,和圣上商议完了西海的事情,圣上在派人组织人马准备开了春就下海往西海去。”徐延道。

“我们要跟去么?”田言问。

“这一支船队是去探路的,我们不去,不过探完路回来我们就可能要去了,另外有几个不安份的人建议圣上在西郡以前的潮县设职方司官邸,圣上也答应了,吴王已经打草惊蛇了,可是圣上又同意了这样的提议,也不知道是不是圣上要对吴王欲擒故纵,另外,休斯那边要借兵,圣上也答应了。”徐延玩着徐藻的小手,他的口气很轻,可每一件事让听起来又重的不得了。

“如果往伦巴弟出兵,图图怎么办?”田言问。

“他和卫兰自然是要跟去,皇室内乱,他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图图只是说话不利索,他现在想事情可灵光了。”徐延又道。

田言想到了田秋茵对她说的话,她忙又将这件事儿给徐延说了,徐延立刻道:“立刻派人将你大舅拦下,那样的信件来历是一定要查明的,现在北漠这么乱,保不齐别人的奸计,也许是别人没有办法动伯远侯,便想对他的家人下手。”

田言不住地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休息的时间不多了,只希望阿藻和阿涉快快长大,快些教她们些保命的本事,她们这样小,哪怕是我们出门,也不放心呐。”徐延说着捏了捏徐藻的小脸蛋。

陈愈站在门口看着这边,目奴怀里的徐涉一看到陈愈便向他张开了小手,目奴只好抱着她往那边去,陈愈像模像样的从目奴怀里抱了徐涉,徐涉歪在他的肩头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徐延不由挑眉道:“我抱她的时候她从来不会露出那种表情,都说女大不中留,她这还没长大呢。”

田言笑笑没有再说话。

关于从澄州带回来的图,杨开雨已经全解开了,可是徐延将那些东西压在了一处秘密的地方,无论是对上还是对下都说解不开,徐延比较担心的是,那位“阿史那”也好,“田子枫”也好,会不会再回来向他要这一张图,如果他真的来了,那又要怎么办。

上京看上去还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大街和旗楼上也扯上了彩旗,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田彻来信说等过完年他们会来上京看田言还有她的两个女儿,而陈家别院那边也来了信,说田言二舅一家过完年也要来投奔他们了。

上面随时都有可能派下任务来,田言与徐延也随时又要北上,或者出海,可是眼下这一段平静的日子,她们还能享受,圣上也顾及他们刚生生了孩子给了一定休养的时间,虽说田忌与田烟有时候还是会拿着职方司未做完来的差事来打田言,可大多也是来了就逗逗孩子,极少和她说活计的事儿了。

而田言与徐延便也称心如意地暂时享受着这来之不易,少之又少的平静时光,他们也盼望着徐涉与徐藻快些长大,而另一方面,田言还盼望着自己有一天再能见徐音一面,她也想,见一见田子枫正真的模样。

《娇女识途》第一部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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