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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现代男生子)》


1

早上七点整,闹钟准时响起,只见从温暖的鸭绒被里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摸索半天,拎起了那只不锈钢的沉实的闹钟,“嘭”的一声闷响,毫不犹豫地砸在了铺着羊毛地毯的地上,哑了。整个过程尽得“快”“准”“狠”之精妙。

五分钟后,那个躺在地上的闹钟再次不怕死地响起来,只见那只干瘦的手又从被窝里探出来,抓起床头的一摞书又一次狠狠砸向刚才的方向,噼里啪啦过后,闹钟又哑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转动了房间的门把,张亚打着哈欠揉着乱草一样的头发进来了,只穿着条夏威夷式大短裤,踩着双粉红色的珊瑚绒拖鞋。眼睛也不睁开,便站在那里嘟囔着“姐,起床了。”毫无反应,只好又提高一个八度,“姐,起床了。”被窝里飘出一声“嗯~”算是回答,仍然一动不动,张亚不慌不忙继续念他的经“姐~起床啦,上班啦,赚钱去啦。”才说完,那个书堆底下的闹钟也应和着一般第三次响起来。被窝里那个女人终于忍无可忍抽风似的一掀被子弹了起来,一声干嚎抓过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张亚同志觉得他任务完成了,便走到床边直挺挺地扑下去,拖鞋四下飞散,拱了几下把自己缩进了他姐的鸭绒被里,打算开始睡回笼觉。张晓于塞进牛仔裤跳下地扣着皮带,回头看了一眼扑成大字的张亚,大半个后背都还露着,只好走过去把被子给他拉上压好,又扒拉开头发在他额上香一口,轻声问道:“想吃什么”

“随便”

“有粥,要包子还是鸡蛋饼?”

“随便”。

看着那张根本懒得搭理自己的睡颜,张晓于又狠狠在张亚脸上嘬了一口才解恨的去洗脸了。

张晓于在科研机构工作,但她不搞科研,她是那里的翻译,所以并不像大部分人心目中的科学家那样忙于埋头钻研而且为人严谨。张晓于算是那里最懒散的人之一,同事们都穿着长褂一样的工作服在实验室的时候,她却可以抬杯茶坐在办公室小口嘬着慢悠悠翻译材料,别人中午都得打了饭边吃边探讨专业问题,张晓于倒也在食堂打饭,只是她爱端去和打扫卫生的大妈们一起边吃边听他们八卦,虽然研究所也有很多女的,但大部分都是各种理科女博士,张晓于自认和人家智商有代沟,话题也不投机,还是大妈们亲切。

不过每当有人要出国或有外国人要来访,那张晓于就得包办一切了,包括安排好一切吃穿住行的事宜,顶个外事主管了,所以她也是有焦头烂额的时候的,但比起别人绝对是让人眼红的了。

比如今早她就在七点一刻起床后,悠闲的洗了脸漱了口,然后开始打鸡蛋,倒牛奶,到面粉,煎她的鸡蛋饼。做好以后又热了碗紫米粥配着一起吃,还不忘顺手拿过报纸来看看。八点了才放下报纸擦擦嘴,盘子里还剩三个饼,张晓于重新拿个碗乘了满满一碗粥放在旁边,贴上纸条“热过再吃哦 ^o^~”,转身又洗了两个苹果,自己叼一个,粥旁摆一个,这才一步三摇上班去了。

十点多,张亚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总算从回笼觉中醒来,洗漱完就打开了电脑,谨遵“姐”嘱热了粥,然后抬着他的早点蹲在电脑面前边吃边画图。按张晓于的说法。张亚主业宅男,副业画手,他从连载的漫画到插画,只要有需求,都来者不拒,如今还欠人家杂志社五张画,正抱着数位板拼命呢。

中午,张晓于照样抬着她的小饭盒搬个凳子跟大妈们坐在一起,听着她们闲侃哪家的闺女又要嫁了,哪的什么又很便宜啦,或者是很高端的打毛线的技术,张晓于很少插话,基本就是个听众,她更专注于她碗里那几块糖醋里脊。旁边的吴大妈却突然用手肘拐了拐张晓于,然后悄悄问她“你和你们家亚亚怎么样了?我怎么听说又不对付了?”张晓于塞了一大块里脊肉进嘴里嚼着“张亚又和您说啥啦?没咋的呀,挺好的。”大妈又拐张晓于一下,“乱说,要是好好的你咋又把他赶去一个人睡了呢”张晓于算是知道张亚和吴大妈说什么了,顿觉这两个人私下肯定背着她有很多交流,不禁眯起眼睛看着大妈说:“您就尽听他一面之词,您都不知道他和我睡一起有多不老实,是他太过分了。”吴大妈嘿嘿一笑,说:“那是他喜欢你得紧啊,又不是没有过,还瞎害臊啥呀!”张晓于不禁在内心翻个大白眼咆哮道“大妈您这么开放是要闹球肾呢!他好歹是我弟弟呀!”大妈既然这么开放就绝不是一般人儿。像是听见了张晓于内心的咆哮一般叹道:“你呀~咋就这么想不开呢?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其实就是你自己不愿意,你们又不是亲姐弟,他那么喜欢你,你就舍得不要他?”张晓于听见,终于是没心情吃她的里脊了,怪哀怨的看着吴大妈“大妈~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怎么会不要他,我疼他都来不及,但是这不一样啊,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他也是我弟弟啊。”“你就自己骗自己吧,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他,两个人既然喜欢就在一起呗,谁也管不着啊,怎么偏就你想的那么多哟,哎~”大妈叹口气,拎起鸡腿,啃得啧啧有声,张晓于却看着那碗饭怎么也吃不下了。

张晓于觉得吴大妈不懂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没有人懂她,谁懂呢?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不是一个喜欢不喜欢就能概括的,张亚是她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张晓于就能接受张亚那样的爱。张亚无所顾忌,但张晓于不能,她是姐姐,在她看来结束这种不应该的暧昧是她的责任。所以她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姐姐吗?呵,张晓于其实会告诉你她是个混蛋,因为她和弟弟早就该做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她没能坚持住,当张亚推倒她的时候,她也确实享受了张亚人生的第一次,甚至最近的一次就在两个月前,那晚他们都醉了。可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知道自己错了,他们的关系从此变了。

所以,现在张晓于试图把一切拉回正轨。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混蛋,就好像前一晚似乎同意做情侣了,做过了,享受到了,第二天便翻脸不认人,又变成那个不可有非分之想的姐姐了。张晓于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很贱,但她不能容忍自己和张亚继续那样发展下去了,不只是她心理上过不去,她也不能容忍自己这样亲手毁了张亚,她爱张亚,她唯一的,最亲的弟弟。

2

下午六点,张晓于回到家。张亚问了一声“姐?回来了?”,没露脸。张晓于往书房一看,张亚还蹲在电脑面前修图,电脑桌上摆满了零食垃圾,一堆瓜子壳,半个挖空的木瓜,一袋泡酸笋,一碗吃了一半的面,泡得一塌糊涂,早已冷掉的油凝在边上,绝对恶心。

张晓于瞬间就觉得头嗡的一声大了。她连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冲进房间给张亚后脑勺儿上来了个脑瓜镚儿。“啊!疼!干嘛呢姐?”张亚这才抬起头来看弹他的那位大姐,张晓于抱着手站在那里睥睨着张亚,“你说呢?你午饭吃的什么?”张亚自然知道他又戳他姐神经了,也不敢大声了,伸手指指桌上那堆说:“哦,面啊。”张晓于一副不依不饶的表情“面?面不还一大碗的在那儿呢嘛你就靠零食度日呢你?”张晓于又伸头往那碗面里看看,又有话说了,“你怎么都不会往里面加个蛋,青菜也没有,或者切几片酱牛肉配着也好啊。”张晓于觉得似乎是自己亏待了张亚一样,不禁叹气说:“你怎么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你看你最近都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张亚只好赶紧逗着他姐“是,是,我知道错了,大姐头饶了我吧!我不就懒得做嘛,反正也不想吃。”张晓于对张亚从来是没辙的,问道:“不想吃?你难道不饿吗?光吃零食!”张亚道:“我也不知道,这两天我就不想吃饭,多来点零食就行了。”张晓于彻底抓狂了“啊~你气死我了!懒鬼,说!想吃什么。姐给您亲自做去!”

“真的?点什么做什么?”张亚立马两眼放光,瞪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张晓于,就差站起来扭了。“嗯!说吧。”张亚真的认真想了起来,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要什么,最后却说了一道酸辣土豆丝。张晓于本来以为要他要狮子大开口弄道大菜,没想到想来想去就要个酸辣土豆丝,张晓于不禁一头黑线,更加怀疑自己平时到底有多亏待自家弟弟。

不过既然张亚要的这么简单,张晓于自然乐得偷懒了。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碟酱牛肉,一碗什锦汤。虽然菜色简单,但搭配在一起很好看,味道也不错。张晓于满意地拍拍手叫张亚吃饭。张亚伸个懒腰,站起来揉揉脖子,又扭扭腰,他在电脑面前一坐就是一天,整个人都僵了,特别是腰酸背痛。

吃饭的时候,张晓于很想问问张亚他和吴大妈说了多少他们之间的事,她想知道张亚倒底怎么想的,但又总记着老妈的话,“晚餐是一家人最重要的时间,不开心的话题餐桌上绝对不提。”她很怕一提起这个又会弄得气氛尴尬。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地的碎玻璃碴,大家都装作看不见一样绕着走,但它就尖利地躺在那里,迟早得扎破点什么。所以,到嘴边的话,还是被张晓于一口饭塞回去了。

张亚看着桌上的土豆丝,炒得鲜红光亮,红的绿的泡椒混着黄色的土豆丝,看上去很有食欲,但他却还是吃不下多少。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张亚平时也是很能吃的货,可这几天却着实食欲不振,就算今晚有了他姐专门做的土豆丝,他也只吃了浅浅一碗饭就觉得饱了。张晓于看他已经放下碗筷似乎是不打算吃了,问道:“我的土豆丝难道不好吃么?”张亚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摸着肚皮“味道不错。”“那怎么只吃这么点呢?午饭就没有好好吃,再来一碗吧。”张亚坚定地摇了摇头,晃到沙发上去了。张晓于很头疼他这样,最近张亚总是一堆零食就把自己打发了,没一顿正餐好好吃的。张晓于想,他是心里不痛快所以食欲不振呢,还是在故意和自己作对,抗议自己把他赶回去一个人睡?

张晓于收拾干净来到客厅,和张亚一起盘着腿缩在沙发上看老动作片儿,不一会儿,张亚很自然地把张晓于整个圈到怀里,下巴枕在她肩上,气息缓缓地吹在她脖颈里,张晓于也随他,这姿势让她觉得很舒服很温馨,像小时候,她总把张亚圈在怀里,那个总是赖着她的小亚亚。张晓于津津有味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张亚圈着她的胳膊松开垂到沙发上了,回头一看,那个家伙早枕在她肩上睡着了。还真是饭饱神虚,现在连九点都不到。她只好把那颗歪歪斜斜搭在她肩上,睡得一脸憨相的脑袋放倒腿上枕着,让张亚放平了睡,抓过薄毯盖在他身上。

看着弟弟那张早已看了十年的脸,眼睛细长细长不算大,但鼻子很挺,皮肤也不算很细腻,下巴磕上还冒着两颗痘,但胜在够白。头发并不像一般男的那样硬,也许因为有点长了。小时候,她就想,张亚的妈妈应该是个美人,但她从没见过,连照片也没有,甚至,连张亚也不记得他母亲的样子了,因为张亚三岁那年他妈就因为工伤死了,张亚的爸爸收藏了所有***照片,从此不愿再提往事。直到张亚十一岁那年张晓于的母亲和张亚的爸爸再婚,张亚才又有了妈妈。

不过张晓于深知,自己的妈可不是那种传统的贤妻良母,她妈是个极其潇洒的女人,四处旅行,会吹萨克斯,会画画,会酿酒,现在已经和张爸定居突尼斯三年了。不要问张晓于为什么是这么个奇怪的国家,她也不知道。所以童年的记忆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张晓于和张亚姐弟两个在一起,只有吴大妈会照应下这姐弟俩。她和张亚之间的这份深情,早已超过了真正的血亲。

3

第二天,张晓于才踏进研究所,就见吴大妈早早在那里等她了,一看见她来就说她今天要有好事了,但又不说是什么,搞得张晓于一头雾水,不过谜底很快也就揭晓了。

中午张晓于照样打碗饭,屁颠屁颠跟在吴大妈后面打算一起吃,却被吴大妈一拐子拐老远说:“别跟着我们,去和你们部门的一起吃去。”“啊?”张晓于更是不明所以了,自己好像没惹她啊,忍不住傻不拉几地问道:“为啥?”吴大妈白眼一翻嗔道:“傻瓜!你们老板有好事派给你,还不赶紧领赏去。”张晓于说:“我们boss有好事给我怎么我不知道,您倒比我清楚。”大妈颇为得意地说:“那是,我吴大妈是谁,还有我不知道的?”张晓于赶紧哈腰,这倒是不得不服,吴大妈在研究所的“势力”那可不是盖的,谁叫吴大妈人又热心又能干呢。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张晓于可不敢不听,所以她又抬着饭盒蹭到同事们那一桌去了。果然,还不等她屁股落座,就被主任叫住了。

“哎?晓于啊,来的正好,下个月在英国有个会,我们这边要带翻译的,你有意向去吗?”张晓于一听,来劲儿了,“有啊!有啊!什么会?去多久?”结果她的午饭时间就在和主任的交头接耳吧啦吧啦……叽里呱啦……之中度过了。

张晓于今天心情大好,他们主任终于看到她的价值所在啦,几个人选,偏偏就相中她去出这次差。作为女人嘛,心情一好就忍不住逛个小街花点小钱。所以张晓于下班没回家,打了个电话回去,让张亚出来一起吃饭逛街去。

张晓于走到约好的地方,看见张亚已经站在那里了。深秋的天气已经转冷,张亚就只穿了一件t恤,一件薄外套,还没扣好,正把手插在兜里跳脚。张晓于赶紧走上去帮他把拉链拉上,问道“冷吗”“有点。”张晓于无语“那怎么不多穿点?”张亚的回答让她一头黑线,他抓抓头说:“好几天没出门,都不知道外面几度了。”张晓于只好又帮他拢了拢领口说:“那赶紧走吧,找个餐厅去。”

在吃饭这个问题上,张晓于不属于追求格调的那一类,所以她和张亚还是去了平时最爱的那家小西餐馆,店不大,价格实惠,关键是味道很好。不过她今天颇为小资地要了一瓶caymus的红酒,和张亚碰了一个,美美地呷一口。张亚睨着她的怪样,说:“你今天肯定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舍得,看来心情很不错哦?”张晓于一笑“嗯~不错,很不错,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张亚凑上去,一脸的好奇“什么啊?发财啦?还是……该不会是有帅哥向你表白了吧?”只见他自己说完,又很放心似的摇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一般你这一款的不吸引帅哥。”张晓于撕破了她优雅的红酒女的伪装,一掌糊在张亚头上“去你的!你姐我抢手着呢!姐我国内的看不上,打算下个月去英国看看,估摸着那边帅哥多点。”张亚本来还一脸贼笑。一听这个马上抬起头来,看着张晓于问:“你要去英国?出差”张晓于晃着手里的红酒答道:“是啊,我们主任钦点的,下个月就走。”张亚又问:“去多久啊?”“半个月左右。”张亚也很为她高兴,竟然隔着桌子探身过来抱着张晓于脑袋,吧叽一口就印在唇上,亲完又笑道:“姐你真厉害!干巴爹!”害得张晓于脸唰地就红了,赶紧四下看看,幸好没什么人鸟他们。

吃完了两个人又手拉手逛街去,张晓于还惦记着他冷,帮他买了一条大大的羊绒围巾,马上就围了起来。直到商店关门了,两个人才大包小包地回家去了。

4

周末一过,张晓于终于迎来了她传说中的忙碌。和她一起去英国的访问团将近二十人,无论是和对方的接洽还是签证的问题,都足够让她抓狂了。张晓于的悠闲时光一去不复返,早上早早赶到办公室,晚上也要忙到七点,办公室几乎没人的时候才能离开。回到家还不得安宁,一个晚上电话不断。张晓于觉得自己都快被手机辐射成小怪兽了。

张亚看在眼里,心里挺心疼的。张晓于的性子他最了解,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工作狂,那份散漫倒更像个退休大妈。所以现在这种状态下,张晓于毫无疑问是很暴躁的。他也无法帮她什么,只能每天做好晚饭等她下班,吃完了主动洗碗,晚上帮她放好洗澡水。把所有他以前最讨厌的家务全部包办了。

十点多了,张晓于还在发电子邮件,张亚热了一杯牛奶递给她。坐在旁边看着张晓于专注的样子,张亚想“谁说只有男人专注的时候才迷人,她姐认真起来的样子照样迷死人。”只是他没想到这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张晓于并不是什么大美女,但不妨张亚看着她不停流口水。于是,就在张晓于满足地吸着杯里的牛奶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了很诡异的飕飕的吸口水的声音,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张亚………………其实是在飕飕地吸鼻涕。(肿么可能真的吸口水啊,想多了啦~想多了啦~)敢情他老人家是感冒了。

张晓于顺手抽了一张纸递给他,就见张亚捂在鼻子上用力开擤,还伸手又要了几张,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动静过后,总算是干净了。一包抽纸瞬间就瘪下去,张晓于心里忍不住邪恶地想真是宅男费纸~(啊!好过分好邪恶的姐姐啊!亚亚都生病了也不心疼的说)

张晓于知道张亚从来不会照顾自己,只好催促他道:“你什么时候感冒的?赶紧吃药去啊。”张亚吸着鼻子说:“就前两天出去的时候,我看不严重就没管,看来是不行了。”说完丢掉那一大堆被他擤过鼻涕的纸,出去找药吃了。张亚找了找,家里基本都是中成药,一般轻易不吃抗生素,所以他也就随便喝了一杯感冒冲剂。然后裹着被窝早早上床去了。

本来今天张亚应该去一趟杂志社交稿的,但醒过来一看钟,吓了一跳,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一觉睡了十三个小时还多。更惨的是他现在还完全没有睡饱了的感觉,头疼眼花,全身发软,难过的要命。刚一下地就一阵恶心,赶紧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君干呕半天,除了一堆恶心的液体,什么实质性的也没吐出来。张亚觉得现在他简直有要死的感觉。呕完了,觉得胃里还是不舒服,连喉咙也是疼的,他坐在卫生间地板上,完全没力气起来。自己摸了摸额头,确定是发烧了,那昨天夜里应该烧得更厉害,不过他也没什么意识了,只记得自己夜里一阵阵发冷,过会儿又觉得热得要命,冰火两重天地睡到了现在。

张亚就这么坐了半天,觉得眼前不再一片片黑云似的了,才慢慢爬起来洗漱。等他去到厨房,就看见张晓于摆在桌上的早点和药,她应该很早就上班去了。张亚没什么胃口,而且他觉得他现在的状况也不是那几片小药片儿就能解决的了,所以随便塞了点东西下肚,打算先去一趟医院再说。

5

中午张晓于没有和大妈们一起吃饭,她提着一堆外卖赶回来,没想到家里却一个人也没有。看见早上为张亚放在桌上的早餐和药都好好的没动过,人却不见踪影,赶紧给张亚打了个电话。结果张亚告诉她正在医院挂水,张晓于只好又马不停蹄奔到了医院。张晓于到了一看,张亚一个人人孤零零地埋着头坐在输液室,不禁一阵心酸。张亚喊了一声“姐~”,就把头靠到张晓于身上了,张晓于抱着看了看,只见张亚脸色灰白灰白的,嘴唇也失了血色,干到翘皮,好不可怜的样子。张晓于难过地问:“好点了吗?医生怎么说的?”张亚埋在她身上闷闷地说:“没什么,发烧而已,挂几瓶水就好了。”张晓于抬头看看针水,也不懂是些什么,不过看上去还剩一大半,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就问张亚:“饿了么?我去买点吃的。”张亚现在是真的饿了,从起床就没吃过什么,空着肚子挂水更是难过。最后张晓于买了一大碗馄饨,张亚一边挂水,张晓于一边端着一个个喂他,没几下就见了底。

张晓于下午也没再去上班,请个假把张亚送回了家,陪了他一下午,看他烧退了才安心下来。张晓于有点自责,都怪她把张亚赶回去睡了,否则昨天晚上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发起烧来,自己却一无所知。所以那几天张晓于又特许张亚搬回来和她睡一起了,怕他晚上再发起烧来没人照顾。

不过张晓于照样还是得一早起床上班去,只不过中午陪张亚一起到医院挂水。所以,她不知道,张亚现在几乎每天早上起床,都得先上厕所吐一阵去。没错,传说中的孕吐。

其实张亚在那天去医院的时候就知道了,老医生摸着他的脉沉吟半天,然后问了一句:“你怀孕得有两个月了吧?”惊得张亚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啊?不是,我发烧。”老医生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知道,我是说啊,你现在怀着孕,还发烧了,这很麻烦啊,我帮你开点药,打几天吊针就好了,不过你自己必须多注意,孕期生病是很不好的哟,年轻人。”

结果就是,这一发烧烧出个孩子来了,还两月有余了,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发烧点的火,总之一直也没什么反应的张亚现在开始孕吐了。张亚掐指一算,那不就是两个月前他和张晓于一起喝醉那一次么。张亚当时心里乱作一团,有点怕,有点愁,还有点窃喜,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把这个消息告诉张晓于,也许是还没做好准备?他姐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办?张亚想不到。

张晓于东奔西跑地过了一个星期,累得像只哈巴狗,才总算缓过点劲儿来,张亚的病也好了。虽然有两次当着张晓于的面他就想吐,但张晓于问他,也被他用生病的原因给糊弄过去了。周末的时候,张晓于终于能睡个懒觉了。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太忙忙忘了,张亚病早就好了,张晓于却没赶他,张亚自然巴不得她永远别想起这事来,每天晚上乐颠颠地摸上床抱着他姐睡。嗯,就只是抱着而已,老实得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碰到哪儿又被张晓于踹回去。

早上张晓于还在睡,她连续两个星期天天七点就爬起来,好不容易今天抓个空好好补补觉。头天晚上她就和张亚说了,她一定要睡到自然醒,让张亚早上起来别吵她,如果中午她还没“自然醒”的话,那就连中饭也别喊她吃。鉴于以往的经验,结合张晓于一贯的睡神风范,张亚觉得她应该会一觉睡到下午。所以他轻手轻脚把手从张晓于身下抽出来,压了一晚,早就麻了。张亚专门跑到了离张晓于卧室比较远的那个卫生间去,还关上了门,果不其然,他老人家牙刷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就一阵恶心,赶紧弯腰下去,向马桶君问每天例行的早安。他怕吵醒张晓于,只能压抑着声音,呕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虽然他的孕吐症状不算严重,只有早上会吐上一次,但还是会突然恶心,他也只能尽量忍着。偶尔有两次没忍住干呕出来。张晓于一直以为他是这两天胃不舒服,只是让他吃些软的,好消化的。张亚也只能在心里悄悄打算,一直这么下去肯定瞒不住,他该怎么办呢?

好在张晓于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忙得都忽略了她弟的种种小症状。直到月底,张晓于开始准备她的英国之行了。走的时候张亚开车去送她,张晓于足足装满了一个大箱子还加两个大包的行李,一个人根本搬不动。两个人坐在机场的时候,张晓于又忍不住把早翻来覆去说了几遍的话拿出来再嘱咐张亚一遍。什么好好吃饭啦,什么记得喂鱼,记得浇花啦,什么记得给她打电话啦,最后又想起来,说要是他的胃还是不舒服,就去找个中医看看吧。张亚都懒得说她唠叨了,只在一旁嗯嗯地应着。晚上八点多,张晓于坐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张亚从机场走出来,手插在口袋里,深秋的夜晚寒气逼人,空气中弥漫着水雾,风一吹,又湿又冷,他把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嘴角漾起一个笑容。张晓于专门买给他的围巾,出门前亲手帮他裹上的。

张亚回去,抱着电脑玩到了两点多,困得实在撑不住了,可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捱到了早上六点,干脆爬了起来。

这边张晓于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又坐了半天的车才到宾馆,早就累的半死,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就掏电话往家打。张亚接起来,张晓于有气无力说了句:“落地了,现在在宾馆。”张亚回了个“嗯”,张晓于又说:“先不和你说了,累死了,睡个先。”张亚又回了个“好”。电话一放,张亚觉得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困意袭了上来。现在这边正是早上十点,伦敦的夜里两点,于是在地球的两边,一黑一白的天空下,姐弟两个一起酣睡了过去。

张晓于就这样开始了她的英伦之旅,除了工作时间,她就在伦敦城里四处乱逛,巴不得走遍每条大街小巷。伦敦桥、大本钟、议会大厦、大英博物馆、杜莎夫人蜡像馆、圣保罗和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甚至福尔摩斯的故居、聚集各种街头艺人的高云花园市场、奇奇怪怪的卡姆登集市,张晓于在那里买了一套戏服一般的维多利亚时期的行头,呃,不过,是男款的,张亚同志自求多福吧!特拉法加广场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个广场是为了纪念特拉法加海战而修建的,不过它更著名的一点似乎是因为广场上那成群的踱来踱去的鸽子,所以特拉法加广场也被称作“鸽子广场”。张晓于踮着脚尖走到群鸽中间,捧着点吃食打算勾搭两只,然后让同事道哥帮忙拍两张照片。却不知是什么惊了鸽群,忽然哗啦一片飞起来,张晓于只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头发也被鸽翅膀扇成个鸡窝,道哥狂笑之余竟然帮她抢拍了几张,张晓于看见她那些被定格的囧样儿,恨不得砸了那家伙的单反炮。每天中午,白金汉宫都有皇家卫队的换班仪式,卫兵们一个个着红服,腰素绦,扛着枪,整整齐齐地列队走出来,无比英挺帅气。偏偏头上都压着个大大的熊皮帽,脸都遮去一大半,破了张晓于看帅哥的美梦。她愤恨无比磨着后槽牙想,肯定是当年的英国皇室贵妇不愿自己帅气的卫兵被人看了去,想出这么个熊帽子来祸害帅哥们。(这什么鸟理由啊!!!大家一定不要相信这个疯女人,熊皮帽子不是这么来的啊!)

在国家美术馆里,当张晓于亲眼面对那些世界名画,什么向日葵,什么岩间圣母,什么睡莲,这都是传说般的大师们的真迹啊!张晓于几乎有哭出来的冲动。她想起了她那个潇洒的老妈,勉强也算个画家,偶尔会刷上两笔,可她高中时经常把她妈的画布扯来垫在阳台上,上面放满了张亚要晒的鞋子……

张晓于一般都是中午或者下午给张亚打个电话,因为时差的关系总怕他不方便接。这天约好下午姐弟俩开视频,可是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宾馆。已经五点多了,算算张亚那边也应该已经夜里一点多了。张晓于不知道张亚还在不在,但还是打开了电脑,一上线,张亚的视频就弹了出来。只见他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张小白脸凑在电脑前,嘴巴半张,眼睛半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张晓于说:“亚亚,还在呢,我们晚回来了一小时,你那边好晚了吧?”张亚说:“是啊,困死我了,你再不来我就睡觉去了。”张晓于嘻嘻一笑,“别睡,我给你看点好玩的。”于是就把这几天玩的照片一一发了过去。张亚看着她的照片,又来了精神,一会问这个一会问那个。等到他看见张晓于在特拉法加广场被鸽子欺负的照片,忍不住大笑起来,咯咯哈哈的笑声从电脑中不断传到张晓于那里,张晓于也忍不住跟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张晓于又赶紧叫他:“别笑了,这么晚了,当心邻居告你扰民。”张亚这才忍了半天,终于笑停了,揉着笑得酸疼的肚子,看着张晓于说:“姐,真想和你一起去啊。”张晓于微微一笑回道:“是啊,要是你在这儿肯定更好玩。”她又何尝不想和张亚一起来呢?又何尝不知道张亚一直想和她到欧洲旅游。不过她心头一转又笑了起来,心想虽然张亚没来,但好歹给他带了点纪念品啊。于是说:“别不开心啦,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哦!”

张晓于首当其冲就把那套在卡姆登市场买的衣服拿了出来,提在镜头前晃了晃,颇为得意地告诉张亚,“这是给你买的,回去一定要穿给我看,不穿断你网!”张亚只看见黑的白的一片飘过,没弄懂是什么,便问到:“什么啊?穿什么?”张晓于又把衣服提远了点,这回张亚看清了。长长的圆尾礼服、毛呢长裤、修身的西装背心,里面还衬着件硬领打着华丽领结的白衬衣,张晓于另一只手里还端着一顶高顶礼帽。张亚被惊得半张着嘴,半天飘出个“靠!”。

6

一转眼张晓于走了快两个星期,已经立冬了。这天吴大妈打了个电话来,让张亚过去吃饭。吴大妈算是张晓于她妈的远房亲戚,几年前老公死了,儿子女儿也在外地打工,张晓于就帮忙让她到研究所工作。所以大妈也是一个人住着,炖点什么好吃的总想着往姐弟两这边送一碗,搞得张晓于他们可感动了。

等张亚过去,就看见桌上已经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两个醋碟。本来一直不好的胃口都瞬间烟消云散,食指大动。吴大妈赶紧喊他坐下,塞了双筷子给他说:“赶紧先吃吧亚亚,灶上还炖着锅汤,一会儿就得,我先看着去。”张亚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一咬满口的汤汁,还混着虾仁和香菇的鲜味,满足的不得了。

张晓于做菜手艺不错,不过对北方菜不太在行,饺子也基本不做,所以张亚难得吃一次饺子,还都是吴大妈弄给他们吃的。吴大妈端着汤过来,看张亚吃得津津有味,吴大妈也笑的眼睛弯弯。她真心把张亚姐弟两当她的亲闺女亲儿子一般看,张亚他们也和她很是亲厚。张亚夹几个饺子放在吴大妈碟里说:“大妈,别忙了,赶紧一起吃吧。”吴大妈就和他一起边吭哧吭哧大嚼起来,一边还有说有笑。也许是因为张亚从小缺少母爱,大妈不仅是他的忘年之交,更像是妈妈。所以比起张晓于,反而是张亚和大妈更亲近,几乎无话不说。

不一会儿,满满一盘饺子吃的底朝天,张亚鼻尖儿上都冒着白毛汗。吴大妈又揭开了汤锅盖子,一锅黄澄澄溢着香气的鸡汤呈现在眼前。吴大妈拿过张亚的碗给他舀了一碗,催促着说:“赶紧尝尝你大妈手艺怎么样,这是四物鸡,立冬了就得吃点补的。”张亚刚舀起来要喝,就闻见一股淡淡地中药味,再看汤里,还漂着好几种状似中药的东西,不禁有点犯恶心。他放下了勺,有点为难。

张亚心想,自己现在怀孕了,这样加药的东西应该是不能随便吃了吧,万一药到了孩子怎么办,想着不禁伸手揉了揉藏在厚厚的衣服下面的小腹,虽然现在才三个多月,还什么都摸不到呢。

吴大妈看他不喝,问道:“怎么不喝呢?尝尝啊。”张亚看着吴大妈,满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吴大妈也看出不太对劲,正色道:“怎么了?不舒服吗?”张亚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扭捏半天还是说不出口,大妈看不下去了,筷子一放说道:“说啊!怎么了,大小伙子还害羞个屁啊!跟你大妈还有啥不能说的。”张亚这才低着头嗫嚅着说:“大妈,我和你说件事啊,你别……”吴大妈还不等他说完就摆摆手说:“不说不说,我和谁都不说。”

“大妈,我……我怀孕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已经三个多月了。”

吴大妈坐直了打量他一眼,见他已经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不禁嘿嘿一笑说道:“傻孩子,好事儿啊,晓于知道吗?”张亚赶紧说道:“别!我姐还不知到呢,您先别告诉她”吴大妈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你为啥要瞒她呢?”张亚也不知道怎么和吴大妈说,他也不想瞒张晓于,但他不知道怎么和张晓于说,而且,他拿不准张晓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甚至,张亚害怕,张晓于会不要这个孩子。毕竟她一直不能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万一,万一她让自己去把孩子打掉怎么办?吴大妈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慢慢叹道:“傻孩子,不怕,你姐那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呢,其实她心里是很爱你的,你啊,就应该趁这个机会,一举拿下她,让她再别扭。”张亚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可不敢,我又不是没拿过,可惜没拿下,还被踢回去了,万一这次又没拿下,那我岂不是连孩子都保不住了。”吴大妈说道:“不会不会,我就看不惯她那个样儿,你们两个人之间那点小九九啊,连我这个老妈子都看得明明白白,你说她一个年轻人还看不开,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嘛。”张亚被她的话逗得笑起来,“是啊!她就是个大别扭!大妈,您有把握吗?”吴大妈拍着xiōng脯到:“放心!晓于这孩子啊,就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这样的,只要她爱你,哪有搞不定的道理。”话说开了,张亚心里也轻松不少。吴大妈把汤端给他说:“来来来,赶紧喝吧,都快冷了。”看张亚还是不太敢喝,才想到他在想什么,说道:“放心,这个是四物汤,补血安胎,怀孕也可以喝的。”张亚这才端着喝了起来。

7

张晓于这趟英国之行,一去就去了半个多月。有的同事还申请在那边再多呆几天,打算把爱尔兰什么的也一块儿玩了,张晓于自然也想去,不过想了想,还是跟着沈主任和道哥三个人一起回来了。飞机上,沈主任坐在张晓于旁边,颇为欣慰地说道:“还是你俩有良心,跟定上级不放松,回去还一大堆的事儿要忙呢,哪像那些臭小子臭丫头,玩起来就乐不思蜀了。”张晓于心里哼道“谁要跟定你啊,人家是想我们家亚亚了好不好!”当然了,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趁机马屁道:“是啊,我想想也是,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回来呢,王道云(道哥真名王道云!)那个人又不靠谱,您这语言又不通,万一让人海关给扣了,或者遇上恐怖分子给卖到阿富汗去了,那我们可怎么向大嫂交代啊。”沈主任被她气得“嗨~嗨~”地直叫,却回不出话来,逗得张晓于爆笑不止。毕竟张晓于可没冤枉他们,要是张晓于不跟着他俩,就他和道哥那点头yes摇头no,来是come去是go的水平,估计连机场都找不到。

夜里两点半,飞机才在国内落了地。张晓于他们还在等行李,沈主任的手机就响了,主任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手机声音调的很大。就听见里面传出个女人的声音,火烧火燎的,“喂?到了没?咋等半天不见你人呢?”主任赶紧说:“到了到了,飞机晚点了一小时,现在拿行李呢。”电话里又叫“死鬼!晚点不会说一声啊!害老娘早早来这吹半天冷风!”然后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张晓于一脸坏笑地看着主任说:“嘿嘿,老婆大人发火了吧。”沈主任难得的憨厚一笑“她这人性子急,不真发火。”张晓于调侃道:“那是啊,女人要是真发火了绝对不会喊你死鬼的,大嫂一口一个死鬼的,还半夜三更来接您,您福气不错哦!”主任回道:“难道你没人接吗?你福气不好吗?”张晓于张嘴才想说,她的电话就也响起来了,是张亚打的。张晓于接起来,张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姐,回头。”张晓于回头一看,张亚就站在她正对面向她摇了摇手,只不过隔着面玻璃墙,在接机厅里。张晓于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鼻子竟然一瞬间有点发酸。她转过头吸了下鼻子,说道:“嗯,看见了。”就慢慢把电话挂了,心里一下子涌上一股暖流,窜过四肢百骸。谁敢说她没人接,谁敢说她福气不好。

沈主任也回头看了看说:“你看,你不是也很有福吗,还有帅哥等着呢。”张晓于笑道:“是我弟,我没喊他来的,没想到还挺会心疼我的。”道哥也看了看,没说话,跟着笑笑。

出了机场,和沈主任他们道了别。张亚先拿了一件羽绒服把张晓于裹个严严实实,然后才推着她堆成小山的行李向车走去。张晓于走在后面看着张亚的背影,就算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不觉得臃肿,双腿还是那么修长,不禁越看越高兴。快走两步跟上去,够着张亚的脖子跳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张亚先是被她弄得一怔,然后突然把张晓于揽过来,在她头上脸上叭叭叭一阵狂亲。

8

张亚和张晓于回到家,随便洗了一把脸就睡下了。张晓于背对着张亚,被他抱在怀里,睡的雷打不动。她坐这么久的飞机,浑身腰酸背痛,回到家又特别安心,话都没说两句就睡着了。张亚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听着她绵长的呼吸,觉得无比满足。

第二天早上,张晓于醒过来,张亚已经起来了,正系着她的碎花小围裙在厨房煮早点。张晓于走去把他扳过来,说道:“我看看,瘦了没。”张亚被她掐着下巴说道:“魔煞。”呃……其实是“没瘦”,张晓于又道:“好!表现不错,姐很满意,继续汇报。”于是张亚竟然一靠脚,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说到:“报告首长!在您出国访问这段时间里,张亚同志表现良好,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浇花养鱼,整理内务,勤奋工作,提高修养,不嫖不赌,身心健康,特此申请,给予奖励!”张晓于早就内伤了,还不得不憋着笑正色道:“组织已经接受你的申请了,鉴于你表现出众,上级决定奖励你一套礼服,给你捯饬一下,整个造型!”说完,张亚也忍不住了,两个人一起狂笑起来。

张晓于稀里哗啦消灭了一碗面条,看张亚还在一根根吸溜着,一般早上他胃口都不好。所以就转身去把东西拿来了。不一会儿就抱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张晓于一样样拿给张亚看,有雪利酒,有明信片,一大堆巧克力,还有买给吴大妈的苏格兰羊毛围巾和英国红茶,张亚看着一套骨瓷的咖啡杯啧啧咂嘴,说道:“你这一趟真是大出血啊,有给我的没?”张晓于说道:“有!”掏出几盒饼干和小曲奇来,她知道张亚画画的时候喜欢啃饼干,而英国的小饼干刚好挺出名。张亚问道:“还有吗?”张晓于又掏半天,竟然拎出一件曼联的球衣来。张亚一见,拿过去,翻来覆去看了看说:“不错不错,这个我喜欢。”张晓于见他喜欢,心里窃笑道“等会还有你更喜欢的呢!嘿嘿嘿嘿~”。

果然,张亚还没乐够,就见张晓于已经把那套在视频里给张亚看过的衣服拿出来了。张亚吓了一跳,这衣服电脑里看着很唬人,没想到实物一看

更唬人!

张亚惨叫一声跳起来说道:“你别想我穿!我才不穿呢!”边说边逃跑。但是我们可爱的亚亚又怎么逃得过他姐的魔爪呢?结果就是他被张晓于押回来好好换那衣服了。

张晓于看着自家弟弟,修长的双腿撑着那条高档的毛呢裤,身上的衬衣笔挺雪白,和平时休闲的装扮完全不同,美不胜收。偏偏那件修身的西装背心却紧了很多,张亚低着头弄了半天也扣不上,张晓于奇怪,明明是按他的码买的啊。张亚的腰也算细的,以前可从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她走过去低头帮张亚扣,发现确实是很紧,一拍他说道:“收腹!吸气!”张亚苦着脸说道:“已经吸了!收不进去啦!”。

张晓于只好放开,退了两步打量着他说道:“嘿唷~难道你最近胖了?”。似乎确实是胖了点,还不死心地用手箍了箍,发现连肉都松松软软的了。张晓于笑了,对张亚说:“看你再宅吧,油肚都快挺出来了,还不赶紧给我锻炼去!”。张亚在心里翻白眼,“锻炼个屁啊!这不是油肚是我儿子好不好!”。张亚心想,这是个机会,要不就现在向她坦白了吧,反正都快四个月了,小腹一天天鼓出来,也瞒不了多久了。于是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对张晓于说到:“姐,我跟你说件事。”张晓于看他突然变得正经了,问道:“什么事?”张亚说:“说可以,但你听完要保持镇定,你保证我就说。”张晓于更奇怪了,“我保证,我绝对不冲动,不大叫,说吧。”张亚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张晓于以为他闯了什么祸,赶紧问道:“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怪你。”张亚看着她,慢慢启唇“姐……其实……我不是胖了,是……是怀孕了。”

张晓于看着张亚,脸上的微笑瞬间凝结,大张着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盯着张亚,眼光在他脸上逡巡了无数遍,皱起了眉头,那疑问而惊讶的表情,像是一道灼热的光燎烧在张亚脸上,让他不知所措。张晓于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xiōng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声瞬时粗重。张亚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伸手碰了她一下,张晓于呆滞的眼神才活过来,她慢慢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道:“是喝醉那次的?”

“应该是”

张晓于像是脑子转不过来一般,静静低着头想了半天,才说:“那不是快四个月了么?”

张亚“嗯”了一声,承认了。张晓于又不说话了,自顾自地低着头看着地板,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哭是笑,纠结扭曲。只是张亚看不见罢了,张晓于本来就比他矮一个头,还低着头,只看得见头顶和长发。要是现在进去个陌生人一定会以为张晓于在向张亚低头认错,但在张亚看来,他以为,张晓于在低头啜泣。

张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也僵了似的立在那里,只是小声地叫了一声“姐”。张晓于眼中确实一瞬间涌出了眼泪,但她没允许自己哭出来,生生憋了回去。张晓于使劲睁了两下眼睛,散去眼中蒙蒙的水雾,抬起头来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张亚赶紧乖乖交代道:“我也是……你出国前才知道的,没……没敢和你说。”

张晓于再也忍不住了,想到张亚一个人不知承受了多少,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眼里的泪滴接二连三滚落了下来。张亚一看他姐哭成这样,吓得手忙脚乱,两支手一起慌乱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抹得张晓于脸上一片花里胡哨。张晓于捉住他的手,他能感觉到张晓于在微微颤抖,张晓于嘴里胡乱地说着:“亚亚,我错了,亚亚,对不起……对不起,亚亚,怎么会这样,我……我,怎么办,亚亚,对不起……,对不起……”

张亚只能把她搂过来,轻轻拍着背安慰着,“没事,没事,姐,没事的,别哭了,没事的。”张亚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状况,他本以为他姐会暴走,会抓狂,却怎么也没想到张晓于竟会这样大哭起来。张晓于哭得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说到:“那……那怎么办?我……根本没……没想到会这样,亚亚……我……我们错……了啊,你看……我……早就说……错了啊。”张亚听着心里一跳,什么叫错了?什么怎么办?果然……她是不能接受的吗?他抬起张晓于的脸,看着她问道:“姐,什么错了?错什么了?没关系的,这不是错啊。”张晓于哭道:“你说呢?你说什么错了,什么都错了,现在怎么办啊!”张亚看着她坚定地说:“不怎么办啊,姐,我怀孕了你难道不高兴吗?为什么要说错了呢?没什么错的,没什么怎么办,生下来就是了啊。”张晓于像是烫到一般弹开看着他,讶到:“生下来?!亚亚,你傻啦,我是你姐啊!哪有姐弟一起生个孩子的!?”

虽然大概也料到了张晓于的反应,但当张亚真的面对她这样的质问时,心里还是很难受,他苦笑着说:“姐,我没傻,我知道你是我姐,可我更知道,我不只是想要你做我姐姐,我爱你啊,姐,我爱你啊!”这最后的一句,张亚几乎是喊出来的,而他的眼中,也早已泪水迷蒙。

张晓于看着面前哭泣的弟弟,说不出的心痛。是她把张亚害成这样的,这份感情根本就是笔孽债,断是伤,不断也是伤,开头就是错的,结局也注定是错的,她该怎么办?张亚嘶吼着爱她,那声音像一把尖刀,直直地□她的心脏里,再生生撕裂开。她多想也大声地吼出来,她也爱他,她何尝不爱张亚啊!

可是她不能,她必须亲手把这个最爱她,她最爱的人推开,然后眼睁睁看着彼此都遍体鳞伤,这就是她要做的么?

张晓于无力再对张亚辩驳什么,她只是慢慢地转身走出了房间,回到自己卧室,缓缓关上了门。张亚看着她离去,眼里充满了绝望。两个人都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房子里安静得只剩挂钟的嗒嗒声。

张晓于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脑中像走马灯一般回放着往昔的一幕幕,自从几年前父母离开他们四处旅行,她再也没有感到像今天这般无力过,任由脑子胡思乱想了整整一夜。

而张亚,双手轻轻护在小腹上,也是一夜无眠,他心中暗自打定主意,无论怎样,他绝不会放弃孩子。

9

张晓于第二天早早地就起来上班去,张亚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她开了水龙头洗漱,过会儿又听见微波炉的“叮”的一声,最后便是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沈主任原本放了张晓于两天假的,却没想到一向懒散的她去的比主任还早。沈主任到办公室一看,“嚯?你竟然这么主动来上班了?”张晓于强扯嘴角一笑说:“是啊,去这么久,肯定堆了一大堆事儿呢,还是赶紧回来吧。”沈主任点点头赞道:“开窍了开窍了,好好干,老夫看好你!”其实他哪里知道,张晓于是害怕在家里和张亚大眼瞪小眼。

不过就算张晓于用工作来分散注意力,也还是徒劳无功,一个早上,她不断地想起张亚。做事的时候也完全不在状态,同事送来的一张表被她填的乱七八糟,写错字,写差行,什么白痴的状况都出尽了。偏偏那表上还贴着人家的照片,她只能用裁纸刀小心地把照片刻下来,贴到一张新表上,刻得急躁,锋利的裁纸刀一下把指头剌开一个深深的口子,血流了一手。张晓于“啪”的把刀一丢,捧着手往卫生间跑去,边跑边骂:“妈的!妈的!妈的!”虽然声音很小,但经过主任身边的时候还是给他听见了。沈主任奇怪了,张晓于今天明显不对劲,一早上神情都恍恍惚惚的,她这姑娘平时虽然懒散,但绝不是这么不细心的主,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张晓于在工作时间骂脏话。

沈主任走进办公室,点了点道哥的桌子,道哥抬起头来问:“咋啦?主任?”,主任小声问他:“王道云,你知道张晓于是怎么了吗?咋跟失魂儿了似的。”王道云伸头看了一眼说到:“我也不知道,一早上都骂骂咧咧的,根本不敢惹她。”“嘿,奇怪了,怕是出什么事了。”沈主任说了一句,走了。王道云又伸头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中午,张晓于找到吴大妈,把围巾和红茶拿给她。吴大妈很高兴,也没客气收下了。其他的大妈们还很羡慕地对吴大妈说:“你看你干闺女,又孝顺又能干啊。”吴大妈笑得嘴都合不拢,刚想叫张晓于一起吃饭,她却说还有事儿,回办公室去了。

下午还没下班,张晓于就收拾了东西,伸头叫了王道云一声:“道哥!”王道云问道:“怎么了?”张晓于说:“我有点事,先走了,待会儿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就帮我接待下,应该就是来交个材料的,你帮我收了就是了。”说完,也没等王道云回她就匆匆走了。

张晓于没去别处,竟是去了医院。她专门挂了个号,找了个产科医生。那医生还以为是张晓于要看病,却没想到她是专门挂个号来咨询堕胎的事。张晓于把张亚大概的情况向医生说了。医生问道:“为什么不把人带来,我帮他现场看看呢?”张晓于支支吾吾说道:“不……不是很方便。”那医生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叹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打了,照你说的,应该快四个月了,简单的流产已经不行了,必须引产,还要刮宫,对身体的伤害是很大的。而且患者还这么年轻,万一造成终身不孕,那怎么办?”张晓于听得心惊肉跳,什么引产,什么刮宫,还终身不孕?!她还从来不知道流产竟然这么复杂这么恐怖。那医生看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缓和了语气说到:“回去好好想想吧,这是一个生命啊,不要这么轻易下决定。”说完便向外间喊道:“下一个”。

张晓于从医院出来,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让张亚把孩子拿掉,呵!现在知道了这些,她怎么可能还敢张这个口,一想到自己差点就对弟弟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张晓于恨死了自己。她漫无目的走着,很晚了才回到家。张亚出来帮她接了包,就回房间画画去了,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他接了好几件约稿,也在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张晓于原本以为他肯定又没吃饭,还带了一盒外卖回来。却看见桌上放着几样菜,做的简简单单,张晓于尝了尝,味道也说不上好。张晓于想不到的是,张亚早已在心里打定主意留下孩子,所以他才不会亏待自己的身体呢,就算张晓于没回来,就算他不会做饭,也还是耐心地弄了好几样菜,饱饱地吃了一顿。

于是这几天晚上,姐弟俩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一回家就分别钻进房间里,就算在饭桌上,也没什么多的话。张晓于吃得心事重重,不过看张亚倒像是胃口不错,稀里哗啦吃的蛮多。晚上也都各自早早上床睡觉,过得那叫一个安静。

10

等在英国的同事们都回来了,张晓于办公室又恢复了热闹。这天下班,大家约着一起去玩,张晓于压抑了几天,也就跟着一起去放松下。大家才从爱尔兰回来,兴致很高,在一个和风小店里,边吃边闹,张晓于也不时起个哄。她拿着一瓶清酒,在一边自斟自酌,感觉心里好受了很多。

张亚画了一天的画,腰酸脖子硬,赶紧站起来扭了扭,摸摸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自己傻笑了起来。他放下笔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张晓于还没回来,但她说过今天同事聚会。张亚找了点零食嚼着,把篮子里堆着的一堆脏衣服抱去洗。

他站在洗衣机面前,每一件都掏掏口袋才丢进去,然后,便从张晓于衣服里掏了一张纸出来。那是一张产科的挂号单,而那张纸的背面的几个字,像根针,狠狠地刺进了张亚心里,“引产”“刮宫”。那是张晓于当时听着医生说,随手记下的。

张亚拿着那张薄薄的挂号单,眼里不可抑制地流出了眼泪。他紧紧地捏着那张纸,恨不得捏碎它。张亚缩在沙发上,哭得脸上泪痕斑斑,他不是一个心思重的人,心里没有那么多百转千回,所以哭完了,也想不到什么说服张晓于接受孩子的办法,只是执拗地想着,谁要敢伤害他儿子,他就和谁翻脸。正在气着,电话就响了起来,张亚胡乱抹了把脸接起来,里面传来了沈主任的声音,“喂?是张晓于家吗?”张亚听出了沈主任的声音,就说到:“是,是沈主任吧,我是张亚。”沈主任说到:“哦~张亚啊,好,是你就好了,赶紧来和风居酒屋,你姐喝醉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张亚气归气,那毕竟还是他最爱的姐姐啊,所以还是赶紧穿了衣服准备过去。

张晓于喝的清酒,口感很柔和,但度数不低,她一个不留神就喝高了。大家都散了,沈主任也要赶着回家,就让道哥留下照顾张晓于。王道云也喝了几杯,虽然不至于醉,但也是满嘴酒气。两个人站在路边上,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车了。张晓于酒气上头,又被冷风一吹,正在难受,头像拨浪鼓似的垂着,王道云趁势把她拉进了怀里。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一缕一缕地撩在王道云脖子里。王道云蓦地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张晓于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骂道:“妈的,敢吃老娘豆腐,找死啊。”,骂完又难受地低下头去了,谁知道王道云竟突然卡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变本加厉地就亲了上来,而且不只是嘴唇,连舌头也开始拼命往张晓于嘴里伸,张晓于吓得酒都醒了,她紧紧闭着嘴不让王道云伸进去,脑袋四处躲闪,却无奈身上软弱无力,下巴也被王道云牢牢掐住,还是被啃的一脸口水,张晓于大叫起来:“妈的!放开我!放开我!王道云你个人渣,你他妈再敢吃我豆腐……!”谁知王道云却像失控一般追着张晓于的嘴狂亲不止,嘴里还喃喃着:“晓于,我不是吃你豆腐,我喜欢你,晓于,你跟我好吧!我喜欢你晓于!”张晓于被恶心地大叫:“妈的!放屁!放开老娘!混……蛋!”她想逃却被王道云紧紧箍住,怎么扭也没用,王道云竟疯狂地强吻着她。而张亚的车才转到居酒屋门口,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他瞬间热血冲脑,一脚急刹车就停了下来,然后拉开车门冲过去,大喝一声:“王八蛋!”照王道云鼻子就是一拳,王道云被他打得退后几步,捂着鼻子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飞快地冲过来也照张亚脸上就是一拳,而张亚也不示弱,又是狠狠一拳扣回去,一下把王道云打倒在地。张晓于的酒现在算是彻底醒了,她立马冲上去拉住还想跟上去打的张亚,张亚力气比她大得多,哪里是张晓于拉得住的,一个劲的往前冲,张晓于只能整个人紧紧抱住他,拼命把他推回去。却不想张亚打红了眼,竟然一把掀开她又冲了上去,而这时王道云也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就抬脚踢过来,夹着风狠狠踢向张亚下腹,张晓于只觉得目眦欲裂,已经什么也来不及想了,本能的扑过去护住张亚,虽然她转身的时候拿包挡了一下,但还是被王道云飞起一脚踢得实实在在,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一瞬间,张亚和王道云都呆住了,都停止了动作,看着瘫在地上的张晓于。足足得有十秒钟,张亚才反应过来,一弯腰想要抱起张晓于,可才一碰她,张晓于就大叫:“别动!”张亚一看,张晓于脸色惨白,一头的冷汗,张亚被吓呆了。张晓于忍着痛说到:“打120,别动我。”张亚赶紧摸了一下,手机放在了车上,倒是王道云竟然默默把手机递了过来,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张亚一把夺过手机打起来。

没一会儿120急救来,把张晓于固定住抬了上去,张亚和王道云也跟了上去,一路上张亚狠狠盯着王道云,眼里冒火,连护士小姐都看出来了,而王道云只能尽量把头压低……压低……

第二天早上,张晓于在医院醒来,就看见沈主任带领办公室的兄弟姐妹们围了一圈,吴大妈凑在床边看着她,一见张晓于醒了,几乎老泪纵横。张晓于瞬间觉得头大了,好想再晕过去。不过当然不可能了,她只好打起精神接受慰问。说了半天,张晓于想起张亚来,赶紧抓住吴大妈问:“亚亚呢?”吴大妈说:“亚亚守了你一晚,现在在那边睡呢。”张晓于还想问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想待会儿等人走了再说吧。张晓于看不见王道云,又问沈主任人呢,沈主任说,王道云已经一早到研究所辞职走了,留了封信给她。张晓于拿过信一看,无非是王道云对她道歉的话,说什么他不是真的想伤害张晓于的,是昨晚脑子不清醒,他也无颜再见张晓于,所以选择离开,希望张晓于能原谅他之类云云,还留下了地址,说是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和费用。张晓于本来还恨他打张亚,但看到信,气也消了大半,虽然她被王道云吓到了,但毕竟是几年的同事,叫了几年的道哥,平时又很照顾她,张晓于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沈主任安慰她道:“别想了,先养好伤要紧。”

人坐了一会儿就都走了,只剩吴大妈,张晓于赶紧抓着吴大妈问:“亚亚怎么样了?受伤没有?”吴大妈说:“右眼被人家打了一拳,破相了。”张晓于问:“还有呢?还有哪儿受伤?”吴大妈说:“还行,别的都还好。”张晓于看着吴大妈,她还想问,张亚肚子有没有事儿,可惜不能说出来。吴大妈看出了张晓于的为难,笑道:“还想问什么就问呀。”张晓于低下头说:“没什么了,没受其他的伤就好。”吴大妈瞥她一眼说到:“别扭个屁啊!不就是想问孩子么!我告诉你,孩子没事,就是被你扑的猛了,撞到了下。”张晓于吃惊地看着吴大妈说:“您怎么知道的?”大妈笑道:“我知道的比你早呢。”张晓于一口气提不上来,敢情她才是最晚知道的那个,她“靠”了一声,掀开被子说:“臭小子,我去看看他。”吴大妈赶紧按住她,原来张晓于伤到了腰椎,还有点内伤,不能随便动,张晓于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又躺回去。

到晚上,吴大妈走了,张亚才睡醒,买了饭进来。把张晓于扶起一点点,一口一口喂着她。张晓于看见张亚右边的眉骨上一大片乌青,还有点肿,忍不住轻轻摸了摸,问道:“亚亚,还疼吗?”

“不怎么了,没事。”

张亚低头认真吹着一勺饭,完全不当回事。张晓于又问道:“亚亚,肚子没事吧?疼么?”张亚把那勺饭喂进张晓于嘴里,缓缓放下了碗,然后抬起头看着张晓于,难得正经地问:“姐,你到底怎么想的,既然你不想要他,又何必问,我被打流了不是正好吗?”张晓于吓了一跳。喝道:“你怎么这么说呢?亚亚,什么叫打流了正好,流产是说流就流的吗?你知道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吗?说的什么胡话呢!”张亚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伸手从衣兜里抓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甩在张晓于面前吼道:“那这又是什么?你敢说你不想要我把孩子打掉吗?你骗谁呢!”。张晓于看着那张纸,简直无话可说,是啊,她是想过让张亚把孩子打掉,但是,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让张亚去受那种苦,冒那种险呢?昨天晚上,当王道云踢向张亚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她会失去张亚了,而那是她无法承受的,她无法想象没有张亚的生活,那会是个怎样的世界,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无论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拥有彼此。所以她不顾一切扑上去护住张亚,她必须护住他。

张晓于伸手几把撕碎了那张挂号单,把张亚抱过来说道:“亚亚,姐错了,我鬼迷心窍了才会想打掉他,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亚亚,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吧。”张亚听见她说的,挂着满脸的泪痕问道:“真的?你要他了,姐,你不许反悔啊?”张晓于笑着在张亚涕泗横流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要!我不只要他,你们两个我都要!永远不反悔!”张亚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欢呼雀跃地跳上床一把抱住了张晓于,脑袋在她脖颈里蹭来蹭去,蹭的她一身的鼻涕眼泪,张晓于大叫:“啊~!起来!姐老腰要断了!”。

张晓于住院的那几天,吴大妈天天提着保温盒两头跑,张晓于特别过意不去,说是让吴大妈不用来了,他们在医院随便吃点就行。吴大妈嗔道:“乱说,怎么能随便吃呢,你不吃亚亚还要吃呢。”说完还故意看看张亚,搞得在一旁翻杂志的张亚脸又红了,杂志抬得更高了。虽然他这两天早上依旧爱吐,但胃口却莫名好了起来,吴大妈送来的汤汤水水,张晓于基本都只喝一小碗,剩下的全进了张亚肚子里,反正她也喝不下,不能浪费了吴大妈一片好心。吴大妈嘴上不说,心里可高兴了,姐弟两现在的样子,一看就是和好了,说开了。

王道云那一脚踢得狠,张晓于不只是腰椎受伤,还活生生被踢出了内伤,好几天了还在咳嗽,一咳起来,全身都在疼,像要散架一样,而且整个后背几乎都是青的,看得张亚别提有多心疼了,心里不住地骂王道云王八蛋。既然住在医院,张亚也就顺便寻了个空到楼上产科看了看,他和张晓于都对怀孕的事一无所知,还是找医生多教教他吧。好在虽然折腾了这么一通,但医生说他身体不错,孩子也很好,张亚这才放心下来,不然他还老担心王道云打他那一拳会不会伤到孩子,还有张晓于不要命的扑他那一下。特别是那天吴大妈教育张晓于,说张亚现在是保护动物,让张晓于回去好生看护,要让着他顺着他,张晓于只剩点头哈腰的份,一句都不敢回,说什么听什么。这一幕被他在门外看见了,张亚忍不住一脸窃笑,顿时觉得自己金贵了起来,哈哈!

11

张晓于腰好的差不多,咳嗽也止了,张亚脸上的青肿也消了很多,两个残兵败将才回了家,可怜张晓于还是得带一个月的固定带,像个竹竿人。

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张亚和张晓于两个窝在沙发上闲聊,张晓于在一旁抱着个电脑,端着杯咖啡,说不出的惬意。而张亚就没这待遇了,电脑每天只能用两个小时,还不够他画图的呢。咖啡也断了,只有牛奶喝,他咋一点也没有被让着被顺着的感脚呢?他闲极无聊只能没话找话。对张晓于说:“姐,你说我的预产期正好在明年春夏之交的时候,是不是特美呢?繁花似锦,绿树葱茸的,我们孩子肯定是个大美人。”张晓于盯着电脑屏幕呷了一口咖啡说到:“嗯,不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要在古代肯定生下来就没吃的。”张亚气得一口水喷老远,跳起来就向张晓于扑过去,掐着她的肩膀晃来晃去地叫着:“张晓于!你个毒舌妇!没吃的就吃你!我吃了你我!”张晓于头发都被甩散了还哈哈大笑,完全一副标准的疯婆子样儿。最后两个却闹做了一堆,一起躺在沙发上。

张亚看着她,两个人鼻尖对鼻尖,近得脸上的毛孔都看得见,气息轻拂,张亚脸上慢慢浮起了红晕,开始温柔地亲着张晓于。张亚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件珍宝,从额头一路往下,深情而缓慢地吻过眼窝,鼻子,脸颊,最后来到了嘴唇。软软的唇瓣极尽温柔地碾着张晓于,他试探着慢慢把舌头伸了过去,却轻松地就得到了张晓于的回应,张晓于的牙齿轻轻地咬着他的舌尖,舌头撩过了他的舌底,撩得张亚浑身一阵□。张亚一伸手把张晓于的脑袋按向自己,在她嘴里攻城掠地,不一会儿就把张晓于弄得气喘连连。张亚放开她,自己也已经是呼吸粗重,他忽地就把手从张晓于毛衣下伸了进去,张晓于不禁叫了一声。现在明明还是大白天,难道就要在沙发上做吗?不过看看张亚那潮红的面颊,又想到医生说的,怀孕的人一般欲望比较重,她怎么都不忍心拒绝了。张晓于不禁在心里笑自己白痴,明明知道他禁不住撩拨的,自己还这么逗他,简直是个坏到家的姐姐了。

于是张晓于也配合地勾着他脖子轻轻舔舐着张亚耳后,从耳垂到圆润的喉结,都被张晓于一一吸允过,张亚舒服地哼了一声。张晓于的手也慢慢抚上了张亚的腰,摩挲着他鼓鼓的小腹,又捏捏两侧渐长的肉,心里像猫爪子挠似的痒。两个人身体都不方便,在沙发上温柔地缠绵了一次,慢慢消停下来。张亚趴在张晓于xiōng口上,累的不想动,张晓于看着他一头的汗,催促他赶紧去擦擦,怕他着凉,后来又感觉自己身下也黏黏答答的,干脆把他拉起来一起洗了个澡,抱着睡了。

张晓于觉得,自己现在和张亚既然已经连孩子都有了,那这事儿也不能瞒着了,得告诉父母,好歹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于是这天,张晓于拨通了远在突尼斯的父母的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她老妈留下了一通留言,大意就是他们出去旅行了,归期不定,有事留言。张晓于犹豫再三,还是抱着那没人听的电话,把这几年来和张亚之间的纠缠与感情,慢慢道来,连张亚怀孕的事,也毫无隐瞒。道了最后一句“无论怎样我和亚亚都爱你们,等回信。”张晓于挂了电话。她望着窗外蒙蒙的天空,心里莫名地有点惆怅,她不知道,父母会把他们怎么样。

张亚好好地休养了几天,要是穿修身一点的衣服他的肚子就挺明显的了,像是个小油肚。那天他去杂志社时,屋子里热,就解开了羽绒服外套,有同事看见他小油肚挺着,一起哄,大家纷纷嘲笑。都说张亚该多出来动动了,别总蹲在家里画画,年纪轻轻就蹲出油肚来了。张亚也懒得解释,随便他们开玩笑,心情好得不得了。不过他也觉得他该多出去活动活动,总闷在家里对孩子不好,张亚把这想法跟张晓于一说,她也万分同意,打击张亚说,当心又生个小宅男,父子俩宅做一堆,张亚不以为意,摸摸肚子笑道:“也好啊,还便于培养感情呢。”张晓于看着他那样子,可爱的不得了。但是要说去哪呢?张亚现在的身体不一般,不能出远门,又不能剧烈运动,而且大冬天的,能去的地方也不多。张亚想来想去,一拍脑袋说:“去泡温泉吧!”

姐弟两开着车向着市郊的一个温泉山庄进发了。才走了一个小时,张晓于就让张亚停车下来休息休息,张亚嘻嘻一笑“没事儿的,姐,没这么脆弱。”说完还轰着油门“嗖”地连超两辆车。张晓于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喝道:“靠边停车!”。张亚只好蔫儿蔫儿地把速度降下来,往边上靠了过去。张亚是真的没觉得累,但还是被张晓于逼迫休息了十分钟,俩个靠在车里吃东西。张晓于看他坐着,那小肚子挤出来,把薄毛衣都撑平了,圆圆的,煞是可爱,忍不住呵呵傻笑,伸手摸了摸。张亚啃着面包,低头看了一眼说到:“摸一次一百,先交后摸。”张晓于嘿嘿地笑着,那爪子又不老实地覆上去摸了几圈,“我批发,给个折扣呗。”张亚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说:“行,过来给爷亲一下就给你打个八折。”张晓于赶紧狗腿地把脸凑过去说到:“好嘞!爷您请吧!”张亚就勾过她就着那沾满面包屑和果酱的嘴叭了一口。张晓于赶紧趁机吃豆腐,摸他圆圆的小肚子。

张亚吃饱喝足,一打火,打算继续走,张晓于却往后面一指说:“后边呆着去,不让你开了。”张亚老大的不乐意,但看在他姐心疼他的份上,乖乖地跑后座上去了。一开始还唠唠叨叨,过了一会张晓于看没声了,回头一看,已经裹着小毯子在后面睡着了。

到了温泉,张晓于才把张亚叫醒,他揉揉眼一看,就见一个日式的庭院,碎石铺地,古木参天,虽是冬天了,院子里的灌木还是郁郁葱葱,其间点缀着几栋古典的日式小屋,门前一个灯笼,透着说不出的风味和暖意。

张亚泡在温泉里泡的都不想出来。最近他肚子常常涨涨的,还会有点酸痛,医生说是胎儿在长大的的正常现象,泡在水里让他感觉舒服了许多,不过他终究不敢久泡,还是赶快出来了。和张晓于一起围在被炉里,吃着热腾腾的牛肉锅,欣赏着窗外的风景,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放松了几天,白天找着风景清幽的地方四处乱逛,晚上泡泡温泉吃吃美食,绝对是统治阶级的生活。

一天半夜,张晓于的手机突然震起来,她赶紧拿到阳台上去,好在张亚没被弄醒。张晓于睡眼惺忪一看,竟然是她妈打来的,心里咯噔沉了一下,慢慢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见她妈说:“晓于吗?我们后天到家,和亚亚乖乖等好。”说完就挂了。张晓于拿着手机愣在阳台上,任凭冷风呼呼地往睡衣里灌,她回头看看房间里的张亚,睡得什么都不知道。

张晓于还是跟张亚坦白了她打电话给父母的事,并且告诉了他后天爹妈回家的事,让他做好准备。他们父母已经三年没有回来过,这次却突然就要到家了,可见姐弟两的事对他们震动有多大。张亚明显被吓到了,一路上话都不说了,呆呆望着车窗外。

那天一早,姐弟两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买好菜,便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等着,也不说话,心里都在打着鼓。张亚伸手握住了张晓于的手,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张晓于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笑骂道:“小混蛋,咱等着挨批吧。”张亚吐吐舌头“随便,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敢打我。”张晓于说:“可他们敢打我。”张亚若有所思“哦~”了一声,“那我帮你买点云南白药吧。”张晓于只能来一句“我谢你全家。”忽然一想,不对,这不是骂自己呢嘛,彻底泄气了。

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上午,也不见人,电话也没人接,张晓于说不出的焦躁。突然十二点一过,门铃响了,张晓于一个激灵,戳了张亚一下“开门去。”张亚也是木讷讷的,看着门口问:“你咋不去?”张晓于回道:“不敢。”张亚只好慢慢走了过去,又慢慢开了门。

“你找谁?”出乎意料,门口并不是他爸妈,而是一个快递员。那快递员问:“是张晓于家吗?”张亚说是,他就从背后搬出一大块东西来,说是张晓于的包裹,让她签收。张晓于还在里面探头探脑,张亚喊了她一声“出来吧!是你的快递。”张晓于这才敢走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包裹像块大板子,差不多有两米长,害得张晓于几乎不敢接。等人走了,张晓于把那块东西搬进门一看,呆了,竟然是从突尼斯寄来的。毫无疑问,是她妈搞的。姐弟俩看着那大板子,无从下手,张亚问她“姐,你说这是啥啊?”

“不知道,是爸妈寄的。”

张亚咂咂嘴“那得要多少邮费啊,是啥呢?”

张晓于还是决定打开看看,等她和张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包裹撕开,才发现竟是一幅油画,她妈的大作。张晓于和张亚看着那幅画,泪水都慢慢溢满了眼眶。

画上是三年前他们一家最后一次一起去海边玩的场景,碧海晴空之下,一家人笑颜灿烂,张妈趴在张爸背上,两个人一幅将倒未倒的囧态,张晓于在一边抱着个椰子吸的正欢,而张亚正坐在沙滩上看着他们笑。本来是一张照片,被她妈画成了画,不同的是,坐在沙滩上的张亚变成了抱着个婴儿的姿势,怀里一个肉团似的小婴儿份外可爱。画的右下角,用花体的英文写了一串“love you forever!”

看到这画,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们父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论张晓于和张亚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依旧是一家人,而且即将多一个家庭成员。张亚抹了抹眼泪,问张晓于:“爸妈呢?”这才把张晓于的思绪拉回来,她拿起电话打了过去,听见她妈声音的那一刹,她再也忍不住,哭着喊到:“妈~”她妈笑道:“傻妞,哭啥。”张晓于问“你们在哪?我们去接你们。”她妈哈哈一笑说到:“接我们,上哪接?我和你爸还在突尼斯呢!”张晓于呆了一秒,大叫起来:“靠!不带这么耍人的吧!妈你真够坏的!”张妈不乐意了,说道:“我坏?臭闺女!你才坏!你尽欺负你弟弟,不和你说了,让亚亚接电话。”张晓于把电话那给张亚,也听不见她妈和张亚说什么,后来张爸也来了,两个人一起和张亚聊,聊得张亚还挂着眼泪就开笑。张晓于看见他时不时还一脸奸笑往自己这边瞟,分明在和她爹妈一起说她坏话,张晓于也懒得管,拿着锤子钉子乐颠颠地挂画去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她妈的画画的好。

12

张晓于很怕冷,身上没几两肉,一到冬天就裹成个大粽子。而且还有个女人们的通病,手脚冰凉,要在以前,她肯定直接就把手脚伸进张亚衣服里,捂在他肚子上了。张亚就算到了冬天,也还是像个小火炉,哪儿都暖暖的。现在他那肚皮还更软,更暖和,不过张晓于可不敢欺负他了。虽然家里有暖气,但坐在电脑面前,一动不动,张晓于还是很冷,两只手抱着缩在袖管里,脚下踩着个暖脚宝,活像个东北老大娘,张亚看得好笑,心里在悄悄打着主意。

圣诞节的时候,张晓于还在加班,沈主任连奖金都不发,气得张晓于把电脑键盘敲得哐哐直响。人沈主任说了,圣诞节那是西方的玩意儿,再说他们办公室里又没人信教,所以没他们什么事儿,假期滴,没有!奖金滴,没有!张晓于想,话是没错,可他老人家难道不知道圣诞节商场打折吗?而且,圣诞节也是她的生日,没有假期就算了,没有奖金要拿什么去血拼啊!她前两天看上的那双靴子还在橱窗里召唤她呢,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不过嘛,张晓于没钱,可不代表张亚也没钱,他这个月的工资才刚打进卡里,他就揣着那张东西上街去了。他以前就不爱逛街,都是被张晓于拉着,现在肚子慢慢出来了,自然更不爱逛了。所以他直冲上次的那家商场,找到了张晓于想要的那双靴子。那是双高筒的羊毛平底靴,又圆又厚,符合张晓于一贯的风格,没什么女人味,勉强算得上可爱。上次张晓于拿着看了半天,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结果一咬牙,放下了。一双靴子两千多,对她来说还是太贵了。不过今天是圣诞节,打了七折,张亚一看,高兴地拿下了。那售货小姐眼睛尖,看张亚一个单身小帅哥到这,二话不说买了双女靴,想必是给女朋友买的。赶紧凑上去说:“先生您好,这靴子是圣诞节的特款,是情侣款的,要看看男式的吗?”张亚干脆地回了个:“不用了。”准备往收银台走,情侣款什么的才诱惑不到他呢,他和张晓于之间哪里还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况且这靴子还死贵。没想到那售货小姐还不死心,拉着她说:“没关系,我拿来给您看看吧。”说着就把张亚拉到一边坐下,问了他的鞋号,飞快地从库里拿了一双过来,显然是把张亚当成有钱的主了,谁叫他给张晓于买的那双买得那么干脆呢。

那姑娘把靴子拿了过来,帮张亚穿上。张亚看了看,还不错,不过这还打动不了他,售货小姐不死心,继续游说,“里面是纯羊毛的呢,保暖性超强,而且还是牛筋底加厚,穿起来很舒服,走多远都不会累的。”张亚“哦?”了一声,那姑娘看有戏,继续忽悠“今天是打特价,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您和您女朋友一人一双,多好啊。”张亚挺高兴,说道:“不是女朋友,是我老婆。”又想了想,他现在对自己好点没什么吧,这靴子确实很舒服,过几个月他应该更需要,所以一狠心,两双一起买了。一转头又进了蛋糕店,现买了一个生日蛋糕。

虽然买的挺开心,但出来小风一吹,张亚还是有点心疼。半个月的工资呢,咋说没就没了呢,本来是打算送张晓于个礼物的,没想到自己那双比她的还贵点。只好宝贝地抱着那两双鞋,提着蛋糕往家里去了。

张亚回到家,张晓于已经在做饭了,灶上炖着一锅排骨,一阵阵香气飘出来,看他回来,舀了碗排骨汤递给他问到:“去哪儿了?”张亚捧着热气腾腾的汤小口啜着,一指桌上,一个漂亮的奶油蛋糕赫然在目。张晓于跳过去,拈起上面的一片水果,沾了点奶油就往嘴里送,吃得津津有味,张亚过来一打她的爪子说:“讨厌,还没插蜡烛呢,就被你这个女人给毁了。”张晓于嘻嘻一笑“没事没事,待会我剩一小块给你插啊。”说完又抹了一指头奶油咂咂,张亚彻底无言了。破罐子破摔,“好!看谁更能毁!”说着直接伸手就掰了一大块下来塞进嘴里,连奶油带蛋糕,那漂亮的蛋糕算是彻底毁了。张晓于和他两个边闹边吃,一会儿抢上面的水果,一会儿又抢巧克力,弄得满脸都是。还剩下最后一小块的时候,张晓于刚要送进嘴,张亚大叫:“stop!”把那块小蛋糕从张晓于手里抢救下来,然后,在那一小块蛋糕上密密麻麻插满了二十五支细细的彩色蜡烛,把那块蛋糕活活插成个刺猬,几乎承受不住那一堆蜡烛。张晓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点起了蜡烛,关上灯。隔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张亚看着她,一脸真诚地说:“姐,生日快乐,许个愿吧。”张晓于闭起眼睛,心里默念着:愿爸妈,亚亚和宝宝都永远健康,快乐;愿我们永远在一起;愿明年多加点工资!然后憋足气把蜡烛全都吹灭了。

等她摸索着去开灯的时候,就觉得张亚从背后蹭过来,在她脖子上挂了个东西,又大又重,吓得张晓于赶紧一指头把灯戳亮了。低头一看,呆住了,那不正是那双日夜召唤着她的靴子吗?被张亚把鞋带绑在一起,挂在了她脖子上,张晓于一脸的傻笑,把靴子拿下来,张亚正站在一边观察着她,只见她拿着靴子看了看,欢呼一声:“亚亚!我爱死你个小败家子儿喽!”就风一样地扑过来了,抱着张亚狂亲不止。张晓于套上靴子,在张亚面前走来走去,还臭屁地问他:“怎么样?够气质吧!”张亚笑道:“够!一种西伯利亚猎熊人的气质油然而生。”张晓于哼了一声,懒得理他,继续孤芳自赏。她凑到张亚身边,坏笑着问:“说,买的时候心疼不?”张亚老实说:“心疼,不过还行,打的七折。”张晓于咂咂嘴,颇为欣慰,“真舍得,还是对你姐最大方。”张亚嘿嘿一笑说到:“别得意,其实呀,我对自己最大方。”张晓于好奇地看着他,“怎么说?买啥了,拿出来我看看呗。”张亚窃笑着从背后把自己那双提出来,张晓于看得大张嘴“我咋不知道这鞋竟然还是情侣的呢,张亚你可真能败。”不过惊讶完,她又兴致勃勃地帮他把鞋穿上,拉起来转了两圈,看得一脸花痴“真好看,可爱死了!”

两个人把脚伸在一起,像四只圆圆的熊掌,张晓于一边说着他“败家子”,一边又说:“败得好。”一副拜金女的小奸相,看得张亚直想笑。

13

新年一过,张亚的肚子就像气球一样,一下子鼓了一圈,原来的裤子都不能穿了,全部换了新的。不过最让人担心的是他睡觉不再像从前那样安稳了。他腰上的肌肉韧带都在被慢慢拉伸,经常酸痛。每天睡前,张晓于都要帮他在腰上按摩半天才能睡着,一个晚上也要起夜两三次,白天也有尿频的症状,眼睛底下都有一圈淡淡的青影了。虽然每次都已经帮他裹得严严实实,但看着张亚总得半夜三更挺着个肚子往厕所跑,张晓于还是很心疼。

但张亚却不觉得苦,因为,他已经能实实在在感觉到孩子了。他突然开始感到肚子里的小东西会动了,像是时不时翻个身,或者像条小鱼一样扭扭,这让张亚无比兴奋。他催促着张晓于一起去医院照个b超,张晓于本来想b超这东西照多了也不好,还想再过段时间,可一听会动了,也忍不住了,当天就带着张亚去了医院。

张亚躺在床上,衣服掀了上去,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医生往上面涂了点耦合剂,凉凉的。张晓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屏幕,上面渐渐出现了一个小人,脑袋很大,身体小小的,整个蜷缩在一起,张亚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他们顺着医生指的一起看着,哪里是手,哪里是脚,那里是脐带,甚至可以看见它的小手在一抓一放的,这样的感觉,大概只能用神奇来形容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见那个生存在张亚身体里的小人儿,他们共同拥有的小生命。医生告诉他们,孩子应该早就会动了,只是那时动静小,大概他们没注意到。孩子很健康,张亚的身体状况也不错,要注意多补充营养。

从医院出来,姐弟两个心情出奇的好。既然医生说要补充营养,那就先去找个馆子好好吃一顿吧。

他们在饭馆坐下,张亚拿着菜谱,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点得不亦乐乎。张晓于打了个电话给吴大妈,让吴大妈一起过来聚个餐,谁知大妈那边正乱,似乎有好多人在。张晓于一问才知,竟然是吴大妈的儿子女儿回来了,儿子带着女朋友,要回来结婚呢。

张晓于把这个向张亚一说,张亚更高兴了,今天可谓双喜临门。吴大妈的儿子小吴和张亚是一起玩了几年的好朋友,自从小吴到外地工作,就没再见过了。如今回来,都要结婚了,不禁让张亚大呼“这小子不厚道,竟然什么都不说,捂得这么密实。”张晓于捂着嘴笑,问道:“那你呢?人家来一看,你连孩子都要有了,岂不是更不厚道。”张亚低头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也是啊。”

过了一会儿,吴大妈一家来了。几年没见小吴,他变得成熟多了,不再是张亚他们印象中那个野小子一样的男孩了,剪着短短的头发,看上去比张亚还老练得多呢。小吴姐姐旁边跟着个女孩,应该就是小吴的未婚妻。扎着个马尾,戴着眼镜,穿着羽绒服牛仔裤,看着很干练。张晓于觉得眼熟,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女孩也在观察着她,两个人忽然一起叫起来:“张晓于!”“杨赛赛!”敢情是原来的高中同学,两个人高一的时候还是死党呢,只是后来分开了,慢慢失去了联系。

大家一看她们认识,都觉得惊讶,吴大妈不住感叹,这世界真是小啊~这人转来转去竟然都转到一块儿来了。这一顿饭自然是吃得热热闹闹,张晓于和杨赛赛,张亚和小吴,都是几年没见的朋友,说不完的话。一会儿聊起小吴他们的婚礼,一会儿又聊起孩子。没想到,杨赛赛竟然就是她们医院最年轻的产科主任。张晓于赶紧把b超的照片拿出来,想让她看看是男是女。谁知先给小吴姐姐抢了去,她和吴大妈母女俩凑在一起,怪八卦地看了半天,小吴也顺便瞥了一眼说:“我看是男的。”吴大妈问:“你咋看出来的?”小吴伸手一指片儿上的一点yīn影说:“你看这个,是把儿不?”张亚听着,脸刷地就红了,张晓于没忍住,噗嗤一声一口汤喷出来,吴大妈一巴掌拍在小吴头上,“屁!少在这乱讲,拿给你媳妇儿看!”杨赛赛瞥他一眼,小吴讪笑着把照片递了过去。看了一下,杨赛赛倒也觉得是男的,不过当然不是因为那个所谓的“把儿”了,但她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小吴和杨赛赛婚礼的伴郎伴娘还没找到,本来小吴还想着伴郎可以让张亚来,没想到他老人家已经大腹便便了,不过谁承想新娘又成了张晓于的死党呢,所以张亚没当成伴郎,张晓于倒成了伴娘。

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婚礼当天,张晓于是伴娘,本来应该早上就要到新娘家去。但是张亚那两天不太舒服,张晓于日夜守在他身边。杨赛赛很体谅他们,让张晓于晚上直接到婚礼现场去。

晚上张亚从床上爬起来,扶着肚子进了衣帽间。张晓于忙着准备婚礼上要用的东西,却见他半天没出来,悄悄伸头进去一看。只见他站在镜子面前,捋起衣服,露出六个月的肚子,像个球似的顶在身前。然后轻轻拍了拍,一挺腰,一收腹,像要把它吸进去一样,接着抓过旁边的西装穿上。那是张晓于后来才帮他买的,比较宽大,还可以扣起来。他穿好,收腹提臀地站在镜子面前转了两圈,但一松气,圆滚滚的肚子就一下子挺出来好多,他又泄气地把外套脱了下来,换了一件,把上面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张晓于站在门后,看他连换了三四套衣服,还没罢手的意思,推开门走了进去。张亚看见她进来,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撒娇就传了过来“姐~怎么办~我完全成个桶了,难看死了。”张晓于伸手环住他粗粗的腰,在他肚皮上亲了一下,笑道:“傻瓜,哪里难看啦,多可爱啊。”张亚不干,说到:“我以前可不是可爱,是帅,现在变丑了,你只好拿可爱敷衍我了吧。”张晓于看着他一脸的委屈相,安慰他:“谁说我敷衍你了,你现在也很帅啊,而且,还多了份可爱。”张亚还是不高兴。看张晓于已经换上了礼服,她虽然没什么身材,但够高够瘦,所以也能撑起曳地长裙,再看自己,更觉得臃肿。干脆一赌气说:“我不去了,你们靓的靓,帅的帅,只有我一个像个笨鹅一样,不去了。”张晓于刚想说这样不好吧,就觉得张亚肚子里一动,张晓于和他肚皮贴肚皮,那孩子狠得连张晓于都一块儿踢了。张亚更是疼得一下子就弯了下去。张晓于赶紧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在张亚肚子上一圈圈慢慢抚摸着,另一只手撑在他后腰上,轻轻地捏着那紧绷绷的肌肉,帮他放松下来。

张晓于一看,张亚胎动得这么厉害,看他难受的样子于心不忍,就说:“算了,不去了,我和小吴他们说一声,没事的。”张亚反倒挣扎着站起来说:“还是去吧,怎么说也是我好哥们儿的婚礼呢。”张晓于劝了半天没用,只好给他套上件格子衫,又加了一件套头的毛衣,让衬衫领子从里面露出来,最外面穿件藏青的外套,穿了条浅色的休闲裤。张亚看看还不错,认可了。张晓于提上高跟鞋,穿上大衣,套进张亚送的靴子,又蹲下去帮他也穿上靴子,张亚现在已经不能自己蹲下去穿鞋了。张晓于最后帮他整整领子,准备出门。张亚却抓住她,帮她把大衣的扣子一气儿扣到最顶上,“别袒xiōng露rǔ的,又没货。”张晓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伴娘礼服是低xiōng的,心里小小地窃笑起来“这小子,会吃醋了”。

一路上,张晓于车开的很慢,时不时问问张亚,“肚子疼不疼?”“宝贝有没有踢你?”张亚都说没有,张晓于看情况还不错,才专心开起车来。到了婚礼现场,小吴夫妻两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张晓于了。她赶紧画了个妆穿上高跟鞋,陪着新人站到门口去了。临走前把张亚托付给小吴他姐姐,让她帮忙照顾着。

婚礼开始了,新人进场,张晓于跟在后边。她很少有今天这样的装扮,盘起的发髻,裸色的长裙,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美丽高贵。张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是盛得满满的爱意。走过张亚他们桌旁的时候,张亚的眼光一直追随她,在张晓于经过他身边时,对她竖了竖大拇指,小声说到:“漂亮。”张晓于回他粲然一笑,过去了,张亚却乐得心里冒泡,他姐今天真美!

吴大妈穿着大红的寿团织锦的唐装,新作了个发型,满面红光地站在台上,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拍着小吴和杨赛赛的手,语重心长地祝福一番。小两口也在台上被主持人把所有花样玩了个尽,台下的亲朋好友一个劲起哄。像所有的婚礼一样,虽然不免俗套,但也隆重温馨,喜气洋洋。

张晓于没有陪着他们去闹洞房,酒席一散,她就带着张亚回家了。晚上,张亚躺在床上,睡衣解开来,只穿着条小裤裤,大肚子在柔和的灯光下,光滑圆润。张晓于拿着瓶橄榄油的润肤rǔ,顺着张亚的肚子、大腿一点点细细地抹着。他肚子已经很大了,妊娠纹却不是很厉害,都得益于张晓于每天晚上帮他涂润肤rǔ。张亚感受着他姐的手指温柔地抚过肌肤,沾着滑腻的润肤rǔ慢慢揉着,直到吸收干净。他忽然问张晓于:“姐,我们结婚吧。”张晓于盖上盖子,抱着张亚的肚子亲了一口,又帮他把睡衣扣上,才慢慢说到:“傻瓜,我们户口上是姐弟,人家不让结。”张亚说:“我知道,我随便说的,姐弟才好呢,永远没有离婚一说。”张晓于睡到他身边,侧过身抱着他,把手伸到他腰后慢慢推揉着,直到张亚睡着。

是啊,姐弟,就是无所谓结不结婚,她和亚亚,和宝宝,都永远不会分开。

14

张亚现在是真正的身怀六甲,工作也不接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像养小猪。张晓于每天和他呆在一起,还不觉得。杨赛赛度完蜜月回来,张晓于带着张亚去她那里产检,杨赛赛看着他圆滚滚的身形,不禁赞叹“几天不见,你又圆了一圈”,还拍拍他的肚子说:“肚子好像也大了”。张亚穿的很厚,走起路来手撑在后面,摇摇晃晃,哪里还有当初上蹿下跳的机灵劲儿。张晓于在家,每天各种补品轮着炖,吃得张亚整个人胖了一圈,脸都圆起来了。杨赛赛和他们说:“营养还是要继续补充,不过,必需运动起来,不能老躺着不动,把大人小孩都养得肥肥的,看你到时候怎么生。”张亚“戚~”一声,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到时候自然就生出来啦。”杨赛赛又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再说你养这么胖,就不怕再也瘦不下来?”张亚扭头看着张晓于问:“姐,我要是从此变成个胖子你嫌弃不?”张晓于笑呵呵地答道:“不嫌弃!”张亚转过来看着杨赛赛“看见啦,我姐都不嫌弃,我怕啥。”杨赛赛怒了!钢笔一摔,叫到:“老娘不干了!你们姐弟两哪凉快哪呆着去!”说着就佯装要走。张晓于拉着她笑:“哎哟大姐,我们知道错了,还有啥吩咐赶紧说吧,小的们都候着呢。”杨赛赛这才又坐回去,把要注意的事一一道来。

既然杨大医师吩咐了要运动,那就得麻溜儿的运动起来。晚上吃完饭,张晓于都要叫着张亚出去散步。而张亚总是歪倒在沙发上,摸着肚子懒得动。张晓于过去抱着他的腰,把他从沙发里挖出来哄着:“走吧,走吧,就走一小会儿,走到超市,买点东西就回来,好吧?”张亚讨价还价“不好,走到路口就回来。”张晓于又哄“那就买不了东西了啊,超市又不远。”张亚烦了,回她一句“你不就是要买瓶酱油嘛!门口便利店就有啊!”

张晓于诡计被他戳破,恼羞成怒:“张亚你个懒鬼!前段时间你不是还挺在乎形象嘛!咋现在破罐子破摔了呢!”张亚漫不经心地拿起个草莓咬了一口,吃的颇欢“那是我那时候还没看清事情的本质。”张晓于问:“事情的本质是啥?”张亚答:“事情的本质,就是……无论我怎么在乎形象,都得变成这种大肚公,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舒服点呢。”张晓于无言,不过还是坚持不懈地把他拉起来,“走吧走吧,带咱儿子出去打个酱油,将来才有出息呢。”张亚被她推着,懒洋洋地散步去了超市。

回来以后,张亚往沙发上一靠,张晓于坐过来,一手拿着瓶酱油,一手摸着张亚的肚子,对着它说到:“宝贝你看,这是酱油,等你以后出来,就能帮我们打酱油啦。”张亚赶紧低头拍拍肚子说:“宝贝别理她,打酱油的没出息。”然后就看见张亚肚皮上忽地就鼓出个小包包来,张亚拿手轻轻一碰,就消下去了,没几秒钟,别处又鼓起个小包包,张晓于用手指轻轻一按,那小包就慢慢滑动起来,一会儿上一会下,平下去没一会儿,又鼓出来,又左右滑起来。逗得他们两个都看着傻笑。结果还没笑够,就见张亚肚皮整个大动起来,像是宝宝在里面翻身一样。张亚一下就笑不出来了,难受地枕在张晓于肩上,骂道:“看吧,打屁的酱油,宝贝不高兴了。”张晓于赶紧放下酱油瓶,让张亚靠到怀里,在他腹顶慢慢打着圈。等孩子安静下来,张亚头上已经一层薄汗了。张晓于心疼地深深亲了亲他鼻子,把他放平在沙发上,裹上个绒毯,让他休息会儿。

春节渐近,吴大妈看张晓于就姐弟两个人,就邀他们大年三十一起吃年夜饭。外面已经下雪了,屋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吴大妈他们做了一桌的菜,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吃完饭,小吴抬出了一大箱烟花,一堆人就都兴致勃勃的跟着他出去放烟火去了。张晓于站在张亚身后,环着他的腰,手掌覆在腹底上轻轻抬着,看着一簇簇的烟花在夜空绽开,五光十色,璀璨绚烂。张亚行动不便,就站在一边看。张晓于加入了他们,点了只鞭子,和杨赛赛对着甩,两条火树银龙在空中飞舞,一个比一个霸气。小吴看着她俩那样子,不禁嘴角抽搐,这两个女人是想当女王想疯了吗?他不搬出点气势压压她们怎么行。他才想着,就看见张亚慢慢走到箱子旁边,扶着腰蹲下去,翻了一下,拿出个大地雷,然后又慢慢走了回来,把那个大地雷拿给小吴,一脸坏笑地说:“这俩傻女人,耍耍她们。”小吴也瞬时一脸英雄所见略同的yīn笑。淡定的拿着那个红皮的大地雷走到张晓于他们身边,蹲下就点,张晓于和杨赛赛低头一看,手里的鞭子齐齐一丢,杨赛赛大喝:“姓吴的!你个……”还没说完,就被小吴一把抱住,拉着跑了老远。张晓于也吓得叫了一声“哎呀妈呀!”转身就向张亚跑来,钻进他怀里,紧紧捂住耳朵,张亚也捂住耳朵,看着那大地雷“嘭”的一声巨响炸成了一地红纸,才大笑着拍拍她说:“好了,没了。”

小吴一看,这玩意儿效果这么好,一下子从箱子里翻出四五个来,又要点,张晓于和杨赛赛一看,吓得直接跑了三十米。张亚和小吴玩的不亦乐乎,回头叫她们:“别跑啊!过来看着,这才叫放炮仗呢,你们那算啥。”结果两个女人懒得答话,在一边把耳朵捂得严严的。张晓于趁小吴还没点火,跑过去拉了拉张亚说:“站远点儿,别震着儿子。”“不会,没事的!”张亚虽这样说,还是退了几步,张晓于这才放心,又跑的老远,回去和杨赛赛躲在一处。

焰火放尽,姐弟俩一起回了家,在雪地里走了半天,张晓于的脚早就冰凉了。而张亚月份大了之后,下肢有点水肿,血液循环也没以前好了,晚上脚也会发冷了。所以张晓于就把浴足盆搬到了客厅,放足水,插上电,调的热热的,和张亚一起四只脚放在里面泡,边泡边窝在沙发上看我们无比和谐的春晚,然后毫不留情地大力吐槽,直泡到两双脚都红通通、皱巴巴。

泡的差不多,张晓于帮张亚擦干脚,把他的脚放到自己膝上,轻轻按摩着他微微浮肿的小腿。按完一只,张晓于叫他换一只,他却把脚缩了回去,回头一看,张亚竟然红着脸瞥着她,眼里水波潋滟,张晓于把他的腿拉直了,往下一看,果然,软软的睡裤被顶的很明显。“亚亚……你,是不是……最近补太好了。”张亚一脸的委屈“谁叫你老撩着我的脚底的。”“这都行啊!”张晓于吃惊,她还真不是故意的。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关键是怎么帮他把这个小兄弟放倒。看看他现在的状况,张晓于觉得还是用手帮他弄比较保险,不过在这事儿上,她还是第一次用手帮张亚,没经验,所以张晓于还颇为谦虚地说:“亚亚,我用手帮你弄吧,怎么着会比较舒服,你告诉我。”张亚“嗯”了一声,张晓于就努力帮他套了起来,张亚也真就指挥着她,弄哪儿,怎么弄,毫不客气。张晓于急得一头的汗了,张亚才极其舒服地哼了一阵,伴着十二点的爆竹声,释放了出来。他心满意足地喘着粗气,任由张晓于帮他清理完,站起来一步三摇地踱回卧室,睡着了。

15

转眼到了四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张亚只穿着件薄毛衣,八个月的肚子非常显眼。这天是产检,张晓于又带着他来找杨赛赛,张亚在家闷了几天,皮肤在阳光下一晒,白嫩剔透,显得人更加珠圆玉润了。杨赛赛帮他一一检查过,状况很好,只是依旧是那句话,多运动,到时候好生,完了又照了一次b超。

张晓于回到家就打开了电脑,他们爸妈还在那边巴巴等着看张亚的b超片呢。张亚也坐过来,他现在都只能叉着腿坐,不好用电脑,平时就是让他玩都不爱玩了。不过和老爸老妈的视频是不能错过的。视频一打开,就看见张爸张妈两颗脑袋挤在屏幕里,一见张晓于他们来了,就赶紧问道:“怎么样?你们最近好吗?”张晓于答:“好着呢!”张爸又问:“今天是亚亚产检吗?b超照了没?”张亚把头凑过去说:“爸,才照回来呢。”那边爹妈两个就赶紧一起凑过来说:“拿来看看!拿来看看!”张亚拿着照片,找了个最清晰的角度对着摄像头,定定地举了半天,问他们:“看清了没?”那边还回:“别动别动,再看一眼。”然后就听张妈嘿嘿笑了起来“真可爱,咋这么可爱呢,咱家基因真好,你说是吧!”说完还拐了张爸一下。张晓于黑线,她家基因好么?那她咋没屁股没xiōng的,不过亚亚基因不错倒是真的。

看完了小的,张爸张妈又要看大的,让张亚凑近点,看了看说:“不错,好像长胖了,看来晓于把你养的挺好。”张晓于笑道:“那是,我还能亏待了他,都快当成老佛爷给供起来了。”张亚愤愤,“也不知道是谁一天逼着老佛爷走路,一下打酱油一下买白糖的,把老佛爷当奴才使呢。”张晓于不服气,“那还不是为了你到时候好生啊!你个小没良心的。”两个人在父母面前,像小孩子一样吧啦吧啦斗起嘴来,直斗得张晓于牛鼻子喘粗气,哇哇乱叫。张亚一看她这样,心里偷笑,然后二话没说,抱住张晓于就是一吻,张晓于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的,立马就哑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张妈张爸公然在那边起哄:“哎哟哎哟!要啃也不通知一声,害我们要长偷针眼咯”逗得张晓于一脸羞红,再看张亚,没事儿人似的,一脸吃饱喝足的晌足,不禁觉得,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张亚站起来,慢慢转了个身,张妈在电脑里看见,就直呼:“嗨哟,已经这么大了啊,肯定是个大胖小子。”张亚得意地拍拍“你们就等着回来领孙子吧,哈哈。”张爸yīn笑:“我们才不给你们当保姆呢,我和你妈只负责玩,你们自己领去。”急得张晓于和张亚一起大叫:“不要啊~!”

张妈那天告诉他们,这两天趁着张亚还能动,要去把该买的婴儿用品都买回来,否则到时候肯定手忙脚乱。张晓于唬了一跳,刚下班就载着张亚直奔最大的婴儿用品店。一进店,一种粉嫩嫩软绵绵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入眼尽是鹅黄嫩粉的颜色,墙上贴着可爱的婴儿照片,到处都摆着毛绒玩具,地板和货架都是温馨的原木色,店里放着舒缓的安眠曲。张亚长这么大也没进过这种地方,一进来就傻眼了,看看那一排排货架间的,各种各样的年轻父母,肚子大大小小的孕夫孕妇,再看看那一笑八颗牙,正向他们走来的店员。张亚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笼罩了一层圣母的光环,简直要被闪瞎了!他转身就想往外走,被张晓于拉住,“你去哪?”

“我回车上去等你,你买吧。”

张晓于以为他是不舒服,可张亚说不是,又不说为什么不逛了,弄得张晓于莫名其妙。其实张亚心里一直在碎碎念“我不是婆婆妈妈我不是婆婆妈妈我不是婆婆妈妈……”

不过就算他这么念,张晓于还是没有放过他,硬是把他拉进了店里。张晓于逛的兴致勃勃,什么都觉得可爱,什么都好看,张晓于对着张亚颇遗憾地说:“咋我们小时候都没有这些东西呢?现在的小孩真幸福。”她什么都想买,像是要把自己小时候没享受过的通通补回来一样。张亚别别扭扭地跟着她,防止她一激动又乱花钱。张晓于甚至抬着两个婴儿的便盆跑到张亚面前问他哪个好看,张亚抽搐,这个东西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都是难逃一“屎”。看她正主没买,却已经抱着一大堆衣服袜子,奶瓶奶嘴,围兜帽子,毛巾棉球。张亚不得不提醒她:“姐,我们的婴儿床婴儿车都还没买呢,你是打算在这卖身抵债吗?”张晓于这才跟着他去看婴儿床。

看着那一堆堆五颜六色的婴儿床婴儿车,张晓于眼里分明写着“我想躺进去!”“我要坐进去!”毕竟她小时候的婴儿床婴儿车都很简单,哪里有现在的这么好看。看了半天,他们才总算把东西都订了下来,张晓于还专门买了一堆挂在床上的玩具,简直像是准备挂到她自己床上去一样。而张亚则是在心里感叹着:“终于可以离开那里了,救命啊~”

16

张亚从来不是个挑剔的人,就算怀孕了也没折腾过张晓于。可是一天晚上他却突然想吃羊肉串,无比的想吃,异常的想吃,吃不到这个晚上简直就不用过了。张晓于没办法,只好抓起外套去帮他找羊肉串。张亚怀孕以来就没再吃过这些烟熏火燎的东西,张晓于看他今晚这么嘴馋,想了想也就饶他一次。

等张晓于穿街过巷帮他买了一把羊肉串回来,张亚兴奋地起来去给她开门,却没想到脚下一滑,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马上,孩子在肚子里拼命地踢起来,张亚完全吓呆了,甚至没觉得疼,他呆呆地安慰了肚子里的孩子半天,手在腹侧抚摸着,小家伙才稍微平静下来。张亚慢慢爬了起来,除了屁股有点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他赶紧去给张晓于开了门。张晓于拿着一把羊肉串进来,还提着两罐可乐,问他怎么敲了半天门没动静,张亚没敢说,糊弄了一句:“在厕所。”张晓于“哦”了一声,递给他一罐可乐说:“今晚放你一马,喝吧!”张亚拿着那罐凝了一层小水珠的可乐,几乎想欢呼。于是姐弟两个就着冰凉的可乐,吃着孜然羊肉串,有滋有味。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晓于闻闻衣服上,都还有一股子烧烤味。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张晓于干干净净地换了套挺括的套装,有点职业女性的味道。今天有沈主任主持的会,她上次就被老头子在会上批评,说她一点成熟女性的样子也没有,高跟鞋也不会穿,头发一大蓬披着也不梳,看上去就不能让人放心,所以今天她可不想惹沈主任。

十点钟,张晓于和同事们陆陆续续坐定。沈主任看来心情不错,提着他的玻璃大茶杯进来。一看大家都正襟危坐,反倒笑起来,“不用这么紧张嘛,咱们又不是没开过会,我这个人很随和的。”大家心说,“谁不知道您是笑面虎,平时很亲切,可是要是戳到爆点,绝对会吃人的!”大家一个个都慢慢把近几个月的工作简单总结了一下,张晓于也不例外。说完,沈主任还夸奖了她一句,说工作安排的不错,给研究所省了不少时间和钱。之后便开始了他的主任发言,对他手下的一帮小兵们谆谆教导,从来都是抽两鞭又给颗糖,说的抑扬顿挫,情深意切。

一堆人正听着,张晓于的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张晓于一看是张亚,想了想按掉了。没到一分钟,又震起来。她只好看了正在激情演讲的沈主任一眼,猫着腰出去了。张晓于接起电话来问道:“怎么了?亚亚,我开会呢。”而那边,张亚只说了一句:“姐,快回来!”声音都是抖的。然后一屋子的人就看见张晓于冲进来,拿起包就跑,还不忘回头对沈主任吼了一声:“家里出事了,对不起,我先走!”沈主任吓得话都停了,光听见她的细高跟在楼道里跑得叮叮响,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讲到哪了?”。

话说张亚早上醒来,就觉得腰酸疼,肚子也涨得厉害,他慢慢坐起来,才感觉尾椎骨那一块也有点疼,心想糟了,难道是昨晚那一跤摔的。他伸手揉了揉屁股,却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一块像是有点湿似的,把手缩回来一看,竟然抹上了半干的血迹。这下张亚知道厉害了,他一掀被子就想往厕所跑。谁知才一站起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就袭来,肚子里像是有东西在撕扯一般,坠坠地往下掉。那是他从没体验过的疼痛,简直像千万根针同时狠命地扎着他的腰腹,疼得张亚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啊!疼……”他手撑着身子,大腹坠在身前,呼呼地喘粗气,浑身都在发抖。“嗯──怎么……怎么会……这样,啊──!”张亚现在一动就难以忍受地疼,但他知道必须给张晓于打电话,他拼命把身子直起来,靠在床边,然后一只手抱着肚子,一只手伸长了,在床头柜里摸,脖子上疼得青筋暴起。他看不见抽屉里,只能用手在里面乱翻,却总也摸不到手机,急得把抽屉整个哐啷拉到了地上。

好不容易拿到了手机,已经一头的汗了,他连手都在抖,好在张晓于的电话被设了快速拨号,却没想到张晓于竟然按掉了他的电话,他一急,又觉得腹中一阵激痛,“啊──!”疼得他不由自主引颈后仰。张亚想起张晓于现在应该在开会,可他也不能再等了,就又拿起手机拨了过去,幸好这次张晓于接了。等给张晓于打完电话,他只觉得浑身脱力,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坐在地上,死死靠在床边,闭起眼睛,一只手紧紧攥着电话,忍受那磨人的疼痛。

张晓于风一样地推门而进,两只鞋一甩,就奔进了卧室。而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心瞬间紧缩,像个泵一样挤干了所有空气,几乎忘了怎么呼吸。

张亚坐在床前,双腿大张,疼得发抖,头仰在床上,闭着眼睛,紧紧咬着嘴唇,脸色惨白。张晓于蹲下一摸,他已经浑身冷汗淋漓,手心里的手机上也全是汗珠,连额前的头发都全部是湿的。张晓于不敢动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张亚睁开眼睛,看着张晓于,眼泪唰地就淌了下来,“姐……救我,救宝宝,救宝宝,我不想他死!姐……救他!”说着忍不住哭起来。张晓于心疼得无以复加,泪水也不能自控地往外冒,她只能紧紧抱住张亚,不停地吻着他,“不会的,宝宝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120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张晓于把枕头全部垫到他身下,支撑在他腰后,“亚亚,撑着点,急救马上就来啊!”张亚咬紧了嘴唇点点头,倒在枕头上,大腹挺出,像只濒水的鱼。他的十指死死攥住张晓于的手,张晓于从后面抱着他上半身,不停地安慰着。与其说是在安慰张亚,不如说是在安慰她自己,看到张亚这样,她内心的慌乱和恐惧是无法言说的,但张晓于明白,现在她必须保持冷静,她现在就是亚亚全部的依靠,也是宝宝全部的依靠。

等了几分钟,就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张晓于门都没来得及关,刚好让救护人员进来。一路上,医生忙着给张亚测血压,测胎心,他脸上罩着氧气罩,一眨不眨地看着张晓于,张晓于紧紧握着他的手坐在旁边,眼泪断了线地往下掉。她就不明白,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张亚这时神智反倒清明了些,抬起手轻轻抹去了张晓于的眼泪,看着张晓于硬挤开一个笑容给他,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很多。

张晓于坐在急救室门口,盯着门头上的那盏红灯。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原本一片空白的脑子也开始思考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求杨赛赛保证张亚平安,至于孩子……

至于孩子,那个陪伴了他们八个月,已经成型的小生命,如果救不活,怎么办?她无法想象。老人都有句话,叫七活八不活,正是说八个月的胎儿甚至比七个月的更容易出事。虽然还未谋面,但那孩子早已是她和亚亚的心头肉,每天都在会在肚子里他们交流。如果就这么没了,且不说张晓于怎样,张亚首先就不能接受吧。她几乎可以预见,如果孩子保不住了,张亚会是怎样的状况。且不论身体上的巨大伤害,他一定会心如刀绞,承受着这样的双重打击,他要怎么才能熬过去?那时,她又该拿亚亚怎么办?

张晓于怔怔地盯着那刺眼的红灯,直到眼睛都失焦,那红色才一瞬变绿了,她反应过来,立到门口张望,过了一会儿,张亚被推了出来。脸色依旧煞白,歪头睡着,脸上无悲无喜,像个孩子一样无辜。张晓于赶紧拽住杨赛赛,杨赛赛扯下口罩,第一句话就是:“保住了。”张晓于没放心,又确认了一遍:“真保住了吗?大人孩子都保住了么?”杨赛赛一张冷静的职业脸说:“都保住了,不过孩子还要再观察几天。”张晓于才风干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只不过是边哭边笑了。她抱住杨赛赛激动得语无伦次,“你真是大好人啊!你就是观音再世仙女下凡!我记你一辈子啊!”杨赛赛怪模怪样地笑笑,“不用不用,赶紧去看看亚亚吧。”其实她是想说:“这最后一句咋听着像骂人的呢?我听着不受用啊!”张晓于没工夫理这么多。把鼻涕眼泪在人家白大褂上蹭够了,转身就向病房跑去。

护士还在病房里,张晓于风风火火地扑进来,几乎撞到人家身上。那护士稳住她,一口东北腔“哎妈呀,干哈呢,没哈大事了,别急啊”张晓于坐下喘口气,这才想起来,给沈主任去了个电话,请了两天假。沈主任在那头吼:“嘿!好你个张晓于!才表扬你两句,你竟敢就来给我请假!”吼归吼,还是批了她的假,还嘱咐两句,“别着急,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来。”张晓于哽咽,天底下到底还是好人多啊。

张亚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才醒来,看着张晓于趴在他床边,便没叫醒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手珍惜地摸着肚子,幸好,宝宝还在,他没害死宝宝。直到那护士来查房了,才推着张晓于,“大妹子,你小弟醒了。”张晓于迷迷糊糊揉眼一看,就看见张亚笑得八颗白牙对着她。虽然那小脸色还有点白,但精神不错。那护士大姐检查完,拿了个软垫把张亚下身垫起来,告诉张亚这两天别乱动,又嘱咐张晓于让他好好躺着,下身要垫高。等人走了,张晓于握住张亚的手,在他脸上端详了半天,才笑起来:“小混蛋,吓死人了,还疼不?”张亚摇摇头,“不疼了,但是饿。”张晓于挠挠头,那吃啥呢?现在能吃啥?结果他们正犯疑,吴大妈竟然就提着保温桶出现在了门口。张晓于他们几乎热泪盈眶,吴大妈您真是比亲妈还亲啊!每次姐弟俩有难,都是吴大妈来照顾他们,上次是晓于,这次是张亚,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大妈了。

吴大妈进来,放下保温桶,就抱着张亚仔细看了看,边看边叹道:“哎哟,可怜哦亚亚,咋遭这罪呢,心疼死大妈了。”张亚赶紧宽慰吴大妈,“没事了,大妈,没怎么样,我和孩子都好好的”。吴大妈抱着他心疼地揉了揉,拿过保温桶,一打开,一股香气直冲鼻翼。清透嫩黄的鸡汤里,盘着细细的龙须面,还有绿油油的菜叶,旁边净净实实的一个鸡腿,勾人食欲。

张亚饿了一天,也不用客气了,直接抱着保温桶,一阵风卷残云,里面就剩根光骨头棒子了,亏张晓于还一直在一边让他悠着点。

吴大妈还没走,杨赛赛也晃进来了。也不管大家都在,掀起被子就要从下面查看张亚的状况,搞得他惊慌失措地捂着被子,被杨赛赛大力地一把扯开。她还转过头对张晓于调笑到:“你们家亚亚还会害羞呢,真是,还有啥我没看过的。”然后又转过来对张亚说:“被子拿开,捂着我都看不见洞在哪了”张亚一听,快气翻过去,吼道:“看啥啊!”杨赛赛白他一眼,“废话!看你还流血没,不然是赏花吗!”张亚服了这女人,下限什么的于她皆是浮云!索性摊开了任她检查。看完了,杨赛赛也坐下和他们聊起来,她问张亚:“你就不打算跟我们说说咋弄成这样的?”张亚不好意思地嗯嗯啊啊半天,张晓于也好奇地催他,他才把摔跤的事情说了出来。张晓于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还有这么凶险的一幕,而且张亚竟然还敢瞒她。忍不住又一刮子糊在张亚头上,“你个小混蛋怎么不说呢!还他妈骗我在厕所!”吴大妈赶紧按住激动的张晓于。

17

张晓于这次算是被吓惨了,看着张亚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躺得他浑身不自在,巴不得爬起来跑两圈。张亚被她每天各种汤汤水水地灌着,能补的都补了个遍。半个月后一下床,真觉得肚子大的不像话。上个厕所都能喘,坐哪儿都得在身下垫还几个软垫,要不根本就坐不住,几分钟就能腰酸背痛。肚子挡在身前,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脚了,走路不得不小心翼翼。他现在真有点盼望孩子快些出来了。

现在的张亚,肚皮真是一天一个样,前几个月买的那些衣服,大部分又不能穿了。他也懒得让张晓于再买,反正也不出门,每天在家里就穿着宽松的睡衣,踩着他的粉红色珊瑚绒拖鞋,懒洋洋地踱到这踱到那,张晓于看着竟觉得意外地很可爱。张亚还在家里到处都摆满了各种吃的,孩子已经长到顶着他的胃了,每餐饭都只能吃一小点,可是很快又会饿,所以他身边总是有吃的。一会抱瓶牛奶,一会抓个苹果,要不就拿出袋豆干,还有一大盒花生,搞得张晓于也零食不离手,忍不住跟着他一天四五顿地吃,竟然一下子胖了四斤,她欲哭无泪,这算是孕期综合症吗?

每天歇在家,除了睡觉就是画画,最多去散一下步或者打扫个卫生,这让张亚无聊之极,他觉得他差不多真的成婆婆妈妈了,张亚决定找点事做。他看着张晓于每天下班,要去买菜,回来还要做饭,而他整天在家却只等着吃。既然如此,不如就学学怎么做饭,也好帮张晓于分担分担。

张亚翻出一本食谱,随手翻着里面的菜,虽然看上去简单,不过好歹张亚还没那么自信,他深知自己那点手艺也就够下碗面。无奈,放弃了肉菜,反正昨天还剩着一条清蒸黄鱼,他决定从最简单的炒时蔬开始。张亚看到一个西芹百合炒木耳,应该不错,张晓于挺喜欢。他翻了翻冰箱,百合和木耳都有,只是没有西芹。怎么办?出去买?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还是老实点,现在张晓于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一个人出去的。张亚抓起一棵西兰花掂了掂,反正都是蔬菜嘛,口感和西芹也差不多,就它了。

张亚把那棵西兰花按到砧板上,像个可怜巴巴待斩的犯人,然后他举起菜刀,嚓嚓几刀,那西兰花就尸首分离了。接着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就发生了,只见他抓起那一大堆西兰花冠,一转身就投进了垃圾桶,砧板上剩下一把光杆!张亚理顺那堆jīng叶,长度还差不多,他满意地把它们洗干净,装到了小盆里。百合是现成的新鲜百合,所以问题只剩下木耳了。我们张小亚同学绝对不是生活白痴,还知道木耳是需要现发的,他接了碗热水,把干木耳倒进去,擦擦手,到房间里画画去了。等他一幅画大概勾完,想起他的木耳,就又慢悠悠踱到厨房,看了看,发的不错,又软又饱满。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张晓于快下班了。他捋起袖子,开始炒菜。按着书上所说的,一步一步认认真真做着,先把西兰花和百合焯水备用,然后开始一勺勺量起各种调味料,盐多少,鸡精多少,香油多少,全都一丝不苟地量好,排成一小排。之后在锅里加油,等油烧热,他把准备好的食材一股脑倒了进去,那锅里马上就嗞啦嗞啦炸开了。他有模有样地翻炒了几下,觉得应该熟了,就把火一关,装盘上桌。

他拿出几个鸡蛋,散点盐,加水调匀,点了几滴酱油,放到锅里蒸着,快熟的时候还淋上几滴香油。蒸鸡蛋,这也算是他屈指可数的几个拿手菜之一。最后把那条清蒸鱼端出来热了热。等鱼也热好,他添了两碗饭,把菜都摆上桌,就等张晓于回家了。

张亚瞅着那盘菜,光从外表上看,绝对专业,他夹起一片百合尝了尝,味道也不错,毕竟是一勺勺量出来的,和他自己随心所欲做的果然不一样。筷子还没放下,就听见张晓于开门,张亚高兴地从厨房出来,张晓于才放下包就问他:“饿了么亚亚?”张亚狡邪一笑,“饿啊,就等你了。”张晓于自然以为等她做饭呢。

没想到一进去,张亚已经做好了菜,盛好了两碗白饭,旁边还摆好了筷子。张晓于不禁喜上眉梢,转头抱住跟进来的张亚,吧唧就是一口,笑道:“真乖!”

然后大喇喇地一坐,“给哀家上膳!”张亚也陪着她闹,掐尖了嗓子道:“喳!”帮张晓于把饭往面前拱了拱,还狗腿地双手递上筷子,“老佛爷慢用。”张晓于舀了一勺鸡蛋尝尝,味道不错,又夹点蔬菜尝尝,竟然也很好吃。张亚看她似乎挺意外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满足,看样子他很有做菜的天赋嘛。

不过还没得意够,张晓于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她夹着一块西兰花的jīng问张亚:“这是西兰花?”

“是啊。”

张晓于很奇怪,“那怎么只有杆子没有花,花呢?”张亚“哦”了一声解释道:“花我丢了。”张晓于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张亚回答:“本来是应该炒西芹的,可是没有,我就拿西兰花代替了,所以只要杆子不要冠啊,加上花冠就不像西芹的口感和外形了。”张晓于倒抽一口气,然后哗地就奔到垃圾桶面前。往里一看,那一堆青翠欲滴的冠部都和垃圾混到了一起,张晓于“啊”地就嚎起来,张亚赶紧跟过去问:“怎么了?”张晓于揪着他。“还怎么了,好好一棵菜被你丢掉三分之二,你个小败家子。”张亚只好挠挠头说:“算了吧姐,我下次不扔了,绝对不浪费了。”也是,还能怎样呢,况且他挺着个肚子忙活半天,张晓于只好又搂着他回去,说:“算了,咱去把剩下的那些吃得一干二净!”

不过这话不能说太早,这次不是张晓于挑他毛病,张亚自己发现问题了。他拈着一点木耳问张晓于:“姐,你有没有觉得这木耳有点怪?”张晓于终于忍不住,饭都喷在桌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就看你什么时候发现,我都忍着全吃了,你的木耳没择根!”张亚还很奇怪地问:“择根?择什么根?”张晓于指给他看,“诺,这里是木耳的根,很小很硬,要摘掉,否则吃起来就很难吃的。”张亚这才搞清楚,很泄气地说:“怪不得,切──,我还以为我今天做得不错呢”张晓于笑笑,夹起一块木耳送进嘴里,“确实不错啊,虽然犯了点白痴错误,但第一次嘛,能做这么好味已经很不错了。”张亚听见,觉得他姐的表扬颇为滋润。姐弟俩也就不再挑剔,边说着“好硬”边把那盘菜扫荡一空。

既然张亚想学做饭,张晓于也乐得放手,她每天只要把菜买回来,剩下的就交给张亚,不管张亚捣鼓出什么来,她都只管吃。结果倒是张亚自己先忍不住了,一天张晓于回家,他把围裙一丢,“不做了,还是你来吧。”说着就把锅铲递了过来。张晓于偷笑,“为什么?不准我偷懒了吗?”张亚说:“你不觉得吃我做的饭比你自己去做还痛苦吗?”

“哪会啊,你做得挺好的。”

张晓于虽然这么说,不过张亚可知道事实完全不是这样。除了第一次的西兰花和木耳不算,他接下来又出了各种各样的小状况,炖鸡没有打浮沫,做虾没有去泥线,吃得他自己都犯恶心;香菇菜胆不会勾芡,麻婆豆腐炒成碎渣,张晓于也都照单全收。张晓于看他兴致高昂,从不加以打击,而是一一教会他。今天他终于端着整整一盆鸡蛋炒饭出来,忍无可忍地对张晓于说再也不做了。张晓于笑了,那一盆炒饭也不是不能吃,只不过不好吃就是了。张晓于安慰张亚:“傻瓜,已经不错了,不要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嘛。”经过这段时间,张亚才知道,虽然他姐不会包饺子,但真的已经很厉害了。自从知道他怀孕,张晓于每天都变着法儿换各种菜色,就为了照顾他的口味。

张亚抱住她,“姐,教我做饭吧,以后我来做,你只管吃。”张晓于听着,知道张亚心疼她了,心里高兴的找不着北,在他耳边呢喃“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每天就拿个菜单点菜,点什么做什么,不好吃了我还把你抓来教训一顿,敢顶嘴就罚做一桌满汉全席加洗一个月碗,怎么样?”张亚咯咯的笑起来,“这么狠,那我还是赶紧cāo练起来吧。”张晓于却把他按住了,亲他一下,拿过锅铲,系好围裙,一副老将出马披挂上阵的样子,“可惜啊,这些都等你生了再说吧,现在就靠姐来伺候你吧,小混蛋。”

张晓于拿着锅铲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飘来了香味。张亚躺在沙发上,看着他的那锅失败的蛋炒饭,笑了起来。以前他觉得是他比较爱张晓于,张晓于却总是在推开他,他曾经以为,他和张晓于,只能做一辈子的姐弟了。可是现在看来,没准张晓于那么做,是因为她爱的还更深,毕竟她是女孩,又比张亚成熟,自然想得更多。又或者,这份感情早已熔铸于血液,熔铸于生命,从一开始,就注定难分彼此了,他们想做的,都只不过是为了陪着对方,更久……更久而已。

18

五月多的时候,早已是春暖花开了。而张亚的预产期也慢慢临近,杨赛赛来帮他检查了一下,孩子已经开始入盆了。他现在更觉得肚子坠得难受,身形也更走样,像个大肚的梨子。杨赛赛告诉张晓于,他们都差不多要开始准备帮他接生的东西了。杨赛赛亲自当他的助产士,还把要买些什么东西,列了个单子交给张晓于,张晓于一样不少地抱了一大堆回来。

张亚看着那堆小山一样的东西,真正有了点快生了的自觉,他开始有点紧张了。

张晓于把东西通通收好,她可不想让张亚看出产前焦虑症来。张晓于白天都要上班,可张亚现在行动已经十分不便了,缺人照顾,吴大妈又一次发扬了无比高尚的雷锋精神,白天就过来照顾张亚,帮他做饭,下午等张晓于差不多回来了才走。张晓于姐弟俩过意不去,劝吴大妈别奔波了,吴大妈却说:“不可能!都这时候了,怎么可能让亚亚一个人在家,这可是我干儿子干孙子,万一出了事我找谁哭去。”张晓于无法,只能每天吃完晚饭,亲自开车把吴大妈送回家才行。

这天,吴大妈和他们吃着晚饭,问张晓于:“孩子取名了没?叫个啥?”张晓于含着一口饭,和张亚互相看了看,对啊,孩子叫啥,他们完全不会取名,平时就宝宝贝贝地乱叫。张晓于凑到吴大妈身边,撒娇地拉着吴大妈蹭来蹭去,“大妈,这孩子就是您亲孙子了,您给取个名字呗”,

吴大妈一看,自己都要当妈的人了,在她面前还是一副孩子相,笑着揉了揉张晓于脑袋,“好啊,你们愿意我吴大妈帮他取,那我得帮我孙子取个好名字。”吴大妈想了半天,又让张晓于拿了本字典出来,翻了一下,吴大妈合上字典说:“不找了,我想想。”大妈拉起张晓于和张亚的手,把它们握到一起。吴大妈手心里有一层老茧,那是多年生活阅历的证明,摩挲着张晓于他们的手,不甚柔软,却很温暖,充满了温馨的母亲的感觉。吴大妈缓缓说:“这孩子啊,不用求他有多大成就,只要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有人陪着,有人爱着,就是最大的福气了。”这话不像说给宝宝,更像是说给张晓于他们听的。吴大妈说:“我看就叫张志璞吧,希望这孩子像璞玉一样,不用过多矫饰,平安快乐就好。诸恶莫作,众善遵行,心地要善良,要有志气。”

张晓于和张亚一起抱住吴大妈,真像亲母子一样,“大妈,你真好,就叫志璞。”吴大妈揉揉两颗毛茸茸的脑袋,眼里满是爱怜。吴大妈又问他们,“那小名叫什么呢?这个就你们取吧,我看看你们这两个爹妈能想个什么出来。”

张亚一戳张晓于,一脸坏笑地朝她眨眨眼,“我看就叫跳蛋吧。”张晓于立马拧了他一下,跳起来,“亏你想得出来!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字!我可叫不出口!”嘿嘿,吴大妈不明白跳蛋是什么,还奇怪张晓于怎么这么大反应,跳蛋这名不挺可爱吗?张亚还装的一脸认真地说:“你看啊,你整天叫我小混蛋,那他不是小小混蛋了,而且又能踢又能跳,不就是跳蛋嘛。”张晓于咆哮了,“张亚你个流氓!我儿子才不要叫这么□的名字呢!”张亚看张晓于又被他逗得跳脚,乐个不停。张晓于突然清了清嗓子,也坏笑着看着张亚,“你说宝宝是跳蛋,那你还真是耐力超群,竟然能把个跳蛋养身体里十个月,我是不是该尊你一声神兽啊?”

这回轮到张亚绿了脸,咳咳,呃……,他怎么没想到呢,真是……好……□啊。不行!绝对不能叫这倒霉名字!张晓于想了想,要不就叫蛋蛋吧,这个比较可爱。张亚现在貌似有点敏感,他咋觉得这个名字也有点囧呢。

19

张亚最近觉得腰很酸,不同于平时,酸得他坐立不安,肚子也会时不时抽痛一下,杨赛赛说是假性宫缩。他也知道应该差不多了,他儿子要出来了。张晓于也开始紧张起来,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一新,一个角落都没放过,特别是待产的那间卧室,被她弄得一股子消毒水味儿。

可过了几天,也没什么动静。张亚说儿子是被张晓于的消毒水熏着了,不肯出来了,两个人只好静观其变。

五月份的最后一天,中午,张亚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暖风熏得孕夫睡,迷迷糊糊中,前两天的那种疼痛又来了一次,但不是太厉害,张亚扭了扭,没在意,过了一会不疼了,他又继续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又感觉疼起来,他从睡梦中慢慢醒来,已经是黄昏了。张晓于见他醒了,就过去把他扶进了屋子。张亚说不舒服,不想吃饭,张晓于就让他到床上靠着,盖了条薄毯。张亚睡在那儿,伸手揉揉胀疼的肚子,他有点疑惑,这次是真的要生了吗?

张晓于煮了碗瘦肉粥进来,坐在床边喂张亚,他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张晓于问他到底怎么了,张亚才说是肚子疼。张晓于把手放在他肚子上一摸,孩子动得很厉害,张晓于一圈一圈慢慢地抚摸着,过了好一会儿,孩子才稍稍安静下来。“你现在必须吃点东西,疼痛是很消耗体力的,万一是真的,那你还要有力气去捱呀。”张晓于端过碗,吹冷了粥,还是一口口喂张亚吃起来,好在疼痛并不是一直持续的,疼一阵就过去了。等张亚吃完,张晓于想去洗碗,他却抓住张晓于说:“姐,待会儿再洗吧。”张晓于放下碗,坐到床上,把张亚抱进怀里,捋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吹着热气,“别怕,亚亚,我陪着你啊,我就在你旁边,随时都看得见的。”张亚点点头,手却没放松,抱着张晓于,把头埋在她xiōng口。

天完全黑了,张晓于打开壁灯,暖黄的灯光很柔和。张亚依旧偎在她怀里,她伸了只手在张亚腰后按摩着,张亚现在也没觉得很疼,两个人头靠头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八点多。张晓于拍拍他,抽身出来,说是要去给杨赛赛打个电话。

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是真的要生了,刚才和她聊着的时候,张亚又疼了一次,差不多间隔一个小时,已经有规律了。杨赛赛听了张晓于说的情况,告诉她不用紧张,离真的要生还早,让张亚尽量睡觉,保存体力,她明天一早会准备好东西过来。

张亚倒想先洗个澡再说,还不知生孩子要怎么折腾呢。张晓于从前可没帮他洗过澡,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就也换条短裤跟进去了。

张亚赤条条地躺在浴盆里,大肚子挺出水面来,皮肤被撑得又薄又紧,都能看见皮下纵横蜿蜒的血管。张晓于舀着温水,轻柔地一遍遍浇淋在上面,水珠顺着肚子的轮廓,四面滚落。张晓于拿着毛巾,帮他到处擦,张亚还怪不好意思的,伸手接了过去。他自己也奇怪,他还有哪里张晓于没看过的,何况,他在床上折腾张晓于的时候自认也是放荡不羁,可为什么他在张晓于面前还是经常会脸红,像个未经人事的小男生似的,真是丢脸。

洗的干干净净,张晓于找了一套轻薄宽松的睡衣给他套上。张亚坐在床边,张晓于拿着吹风机,帮他细细地吹着头发。还没吹干,张亚就觉得又一阵阵痛袭来,他抱着肚子,往前一靠,把头顶在张晓于身上,张晓于知道他是又疼了,弯下腰在张亚头顶亲了亲,把吹风机开大一档,加速风干。

现在的阵痛还不强,张亚只觉得身上的肌肉都酸痛酸痛的。张晓于赶紧帮他吹干了头发,催着他赶紧上床睡觉,也不知能睡多久,就怕他第二天没精力生。张亚乖乖钻进被窝,放松了全身,张晓于躺在旁边帮他轻柔地按摩着,阵痛一过,他慢慢也就睡着了。张晓于手下一刻不停地按摩了一会儿,见张亚呼吸渐渐平稳,俨然已经睡着了。不过她可不敢跟着睡了,张晓于爬起来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她把张亚生产要用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样一样摆好,顺着点了一遍,一样不少,消毒的用具也全都准备好了,这才又回到卧室,坐在床上,盯着身旁的张亚。

张亚安安稳稳地睡了好一阵,张晓于盯了他两小时,没什么状况,就歪七八扭地倒在一边睡着了。可半夜的时候,张亚又被疼醒了,张晓于一骨碌坐起来,就看见张亚呼吸粗重,明显在忍痛。

张亚呼呼地喘气,抽空说了句,“现在好像有点疼了。”虽然他口气还挺轻松,但是能从睡梦中疼醒,说明宫缩已经很有力了。张晓于帮他用力揉着尾椎附近,尽量让张亚舒服点。阵痛的时间并不长,几十秒就过去了。可这一疼,把张亚的睡意疼没了,而且他现在躺着也难受。所以无论张晓于怎么说,他死活都不想再睡了。可现在是半夜四点,张晓于叉着腰问他:“那你现在不睡觉要干啥?小心明天该生的时候你倒困了。”张亚下床转悠了两圈,从卧室荡到客厅,又从客厅晃到餐厅。他晃荡了一会,站在餐厅,弯腰前倾,把手撑在餐桌沿上,扭扭腰扭扭屁股,像个可爱的纺锤,两头固定,只有膨大的腰腹在转动。张晓于走过去,在他后背上顺着脊椎推揉。

张亚发现其实站着比躺着舒服多了,随意走动一下,找点事做,比就躺在那里无聊地消磨时间要好的多。他跟张晓于说他无聊,想玩电脑。张晓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既吃惊又无奈,这人真的是要生孩子了吗?谁知张亚竟然撒娇,张晓于怎么受得了他来这招,最终还是帮他把电脑提到了餐厅,放在餐桌上。张亚竟然就那样撑着站在旁边,打起了游戏。张晓于在他背后扶着他,看他玩得还挺专业,一枪一爆头的,忍不住吐槽,“您老一玩起游戏来真是手也不抖了,肚子也不疼了,就是能别老玩这么暴力血腥的吗,小心吓得咱儿子一落地就整个心理yīn影”。

玩得正high,阵痛又开始了,张亚把鼠标一丢,抱住了肚子。张晓于本来都困得眼皮打架了,站在张亚身后,下巴一下一下地点在他背上。这时又一个激灵,马上撑住他。张亚闭着眼睛,一直手抱着肚子,一只手拄着桌子,双腿发抖,按照杨赛赛教他的办法,匀顺呼吸。

张晓于心疼地揉揉他的头发,头上有层细汗。“亚亚,回去休息会儿吧。”张亚闭着眼睛摇摇头,“站着……比较舒服,姐,你要是困了,就去……睡会吧。”张晓于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咂咂嘴说:“不睡了,陪着你吧。”张亚嘴角一翘,转过头把张晓于勾了过去,张晓于还在迷迷糊糊,就被他嘬了一口,真是想嗔他,偏偏又心疼他,结果都化成了一片宠溺,“都疼着了你还要闹,小混蛋!”。张亚龇牙咧嘴地冲她一笑。

就这么站一会坐一会儿,玩了两个小时,张亚也困得不行了,浑身都难受,终于撑不住,回卧室里歪到了床上。可是他也没能一觉睡到大天亮,阵痛过一会儿就来一阵,总是刚睡着又疼醒,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渐渐烦躁起来。张晓于早就困过头了,等张亚睡了,她反而精神十足,看张亚难过,她就使劲浑身解数帮他按摩起来,开始她的按摩还有用,现在却无论她怎么弄,张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疼得坐也不是,睡也不是。

张晓于就这样守着张亚,一直到早上八点,杨赛赛带着一个护士来了。张晓于带他们进去看了一眼,张亚才刚经历了一次阵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杨赛赛没有吵醒他,和张晓于到一边说话去了。张晓于告诉她,张亚现在差不多半小时一次宫缩,穴口也没打开,她话里透着着急。杨赛赛却一脸的镇定,她一到工作的时候就是一张职业脸,面无表情地摆摆手说:“你急啥呀,还早呢,歇着吧。”张晓于压着声儿吼道:“歇屁啊!他疼的翻来覆去的,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杨赛赛又是白眼一翻,“这就翻来覆去了,还没到真疼的时候呢,再说我有什么办法,自古你听说过谁生孩子不疼的。”张晓于懒得理她,到了两杯茶给他们说:“你们自己玩着吧,看电视小声点。”然后就回卧室守着张亚去了。

张亚九点钟的时候又一次疼醒了,他紧紧抱着个枕头,整个人都扒在上面,呼吸又急又重,像只发怒的大熊。宫缩不止是间隔缩短了,力度也明显加大,张亚已经感到十分辛苦了。张晓于叫他别忍着,痛就叫出来,张亚却没说话,紧咬着嘴唇,微微摇了摇头,还是不愿出声儿。

终于又忍过一阵去,张亚再也不想睡了,想爬起来打理一下。他昨晚才洗的澡,可这一夜折腾,又忍出一身的汗来。张晓于搀着他梳洗完,到厨房做了早餐,杨赛赛和那小护士都是一早就赶过来,也没吃东西,早饿得前xiōng贴后背了。四个人围坐一桌,张亚身后垫着厚厚的垫子。杨赛赛他们大快朵颐,张晓于帮张亚把煎蛋和肉饼都切成了小块,可他还是吃不下,叉着一小块看半天,他已经被疼痛折磨的毫无胃口了。杨赛赛看他这样不是办法,叫张晓于去煮了一碗牛肉米粉,做得味道浓厚,还放了点辣椒开胃。张亚这才有了点胃口,趁着阵痛的间隙,勉强把那碗米粉裹下肚。最后一口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又是一阵宫缩,疼得张亚忽地就向前蜷起身子,头低下去抵在桌上,一手紧紧扣着腹底,一只手捏紧了筷子,指节发白。他嘴里没咽下去的粉呛得他咳嗽不止,一把鼻涕一把泪,更是扯着全身都痛。张晓于赶紧起来帮他拍着背,杨赛赛则在旁边教他吐纳呼吸。张亚别扭的低着头,憋得满脸通红,他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不堪。

杨赛赛让张亚躺下,帮他检查了一下,发现穴口开了三指,这速度可不算快,毕竟已经阵痛这么久了。她让张亚在屋子里多走走,多活动活动,有利于孩子快点下来。张晓于就扶着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累了坐下歇会,歇好了又继续走,疼的时候张晓于就抱着他,张亚把下巴垫在她肩上,整个人靠着张晓于,帮他支撑一部分重量。以前他以为生孩子是肚子疼,可现在才发现,从肚子到大腿,全是疼的!身上简直没有不疼的地儿。实在走不动了,他就大大地打开双腿,跨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吭哧吭哧喘粗气,杨赛赛在后面帮他推背,到底是专业人士,比张晓于的手法管用些。张晓于就蹲在旁边看着他,伸手一摸张亚的肚子,变得硬邦邦的,像要被胀破一样,孩子在里面翻江倒海,很有些怕人。

就这么磨蹭到了下午,张亚膝下垫着垫子,跪在沙发旁边,头埋在沙发上,死死咬着嘴唇忍受着疼痛,他抱着头,手指深深插在发间,揪着几搓头发用力拧着,脸色惨白,贴身的衣服已经汗湿,贴在皮肤上,簌簌发抖的身体丝毫毕现。张晓于万分心疼,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跟在旁边守着。杨赛赛看了看他□,穴口已经开了六指,接下来产道打开的速度应该会很快。

无论多痛,张亚都不愿出声,死死咬着嘴唇,一声都不吭。张晓于一直在劝他别忍着,疼就叫出来,可他不想,只要他还可以忍耐,就不想让张晓于过于担心。阵痛袭来的时候,他就抓紧沙发布,五官都痛得纠结到一起,额头上青筋暴突,冷汗簌簌而下,顺着鼻尖和下巴滴落。宫缩一次比一次强劲,天快黑的时候,张亚终于忍耐不住了,第一缕呻吟从他口中泄了出来。“嗯──疼……”张晓于跪在旁边,一遍遍亲吻着他的头发,手掌在他背上抚摸着,“亚亚,别忍着,叫出来吧,叫出来会舒服点的。”“嗯……姐……好疼……”张晓于听着,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张亚有多坚强多倔强她再清楚不过,这疼痛把亚亚折磨成这样,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张晓于只能从背后抱着他,感受着他在自己怀里剧烈颤抖。张晓于吻着他的头,吻着他的脸,深情而温柔,在他耳边不断地打气鼓励。“亚亚,加油,姐在这陪着你,疼就叫出来,哭出来,怎样都好,只要你别忍着就行。”张亚像是听见了,全身发抖地点了点头。张晓于吻着他僵直的脖颈,在他耳边絮语着“不怕,亚亚,疼就抓着我,我就在你旁边呢。”

20

从昨天到现在,张亚已经疼了三十多个小时,体力严重透支,脸上已经没有血色,眼眶周围一片青黑。杨赛赛怕他晕过去,用红糖水泡了西洋参片来给他提气。张亚没力气再撑着,就翻了过来,背靠在沙发上,手撑在腰两侧,头向后仰着,弯成了一个弓形。张晓于用吸管给他喂了一点红糖水,又用湿棉球擦了擦他被咬破的嘴唇,然后拿了块毛巾,顺着他的脖子前xiōng擦着汗,帮他扫除那湿乎乎的感觉。张亚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了,贴在肚子上,那剧烈蠕动起伏的形状就变得特别明显。张晓于摩挲着他的大腹,低声对孩子说:“宝贝,别折腾爸爸了好吗?你乖一点,否则他多疼啊。”张晓于说着,不知不觉已经泪水盈睫。她赶紧抹了抹眼泪,现在她不能哭,亚亚还要靠她来安慰呢,她怎么能反而这么脆弱呢。

现在的阵痛,密集而强直,越来越难以忍受。一旦发作,张亚便无法压抑地痛呼。“啊──疼──,姐……我疼啊……”张亚全身的重量都靠沙发和张晓于支撑着,脖颈上的血管都一条条蜿蜒凸起,手紧紧抠着张晓于,用力到指节发白,发僵。一痛起来,他就浑身发抖,力气莫名的大,张晓于拼尽全身地支撑着他,等他疼痛稍缓,张晓于也因为持续高强度的用力,双手发抖,不能弯了。

这样被拖着走了十多分钟,张亚感觉一股暖流顺着腿流了下去,他甩了甩脚,觉得自己难堪到了极点。张晓于一看,破水了。杨赛赛赶紧指挥着,把张亚抬上了床。羊水一破,孩子的坠势就立马加剧,而这种撕扯压迫的疼痛也自然翻倍。张亚已经完全无法忍受,被折磨得泪水涟涟,连眼底都充血了,双目赤红,却没有焦点。他躺在床上,喉咙里含混不清地低吼着,疼得四处乱抓,床单都被他“唰”地一声撕破,张晓于怕他伤到自己,也怕伤到孩子,只能抓过他两只手握住。张亚疼的神志不清,指甲深深抠进张晓于肉里,他也没有察觉。

杨赛赛把架腿的东西固定好,把张亚的双腿大大地分开,抬高了架在床的两边,将□完全暴露了出来。张亚的穴口还没全开,但他已经本能地开始向下用力推挤孩子了,杨赛赛看到这情况,赶紧止住他,“不能用力,忍着,否则会把下面撕裂的!”张亚没什么意识,还在憋足气地使劲儿,张晓于赶紧俯到他身边喊着:“别使劲亚亚!放松,别使劲,亚亚,听见我说的了吗?”张晓于手在他肚子上揉着,张亚才哭着喊道:“可是我疼啊……!姐,我疼!真的……好疼啊……呃……”张晓于只能抱着他的头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现在不能用力,你下面会撕裂的,好吗亚亚。”张晓于边说,边用手背在他腰侧一下下奋力刮着,想让那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张亚在经受怎样的痛苦,张晓于光想想就觉得残忍,明明孩子已经在拼命向下钻了,他却还不能用劲去抵抗那种疼痛,去顺势推挤孩子,必须生生忍住,任由孩子在他下腹闹翻天。

张晓于怕他继续咬嘴唇,拿了一块湿毛巾,叠成豆腐块塞进张亚紧咬的牙关中,张亚就死命地咬着那块毛巾,破碎的呜咽不断地溢出,听得人揪心害怕。他痛极了,但下身被固定,只有上身在床上不停地扭动,孩子在腹中挣动踢打,使得肚皮不停地猛烈翻滚,张亚疼得一次次挺起又跌下去,如此反复。

好不容易熬到产道全开,可以开始用力了,张晓于从背后抱住他,把他上身拱起来,两手在身体两侧握住他,给他当借力点。张亚按照杨赛赛的指挥,一次次向下用力,身体一次次向前弓起,弯成一个可怕的弧度,在空中孤立无援地瑟瑟发抖,然后又一次次无力地跌回张晓于怀里。他憋得满脸通红,手上脸上脖子上,全都青筋暴起。“嗯……好疼……姐,姐,我疼……!好疼啊……!”汗水已经像小溪一样顺着皮肤沟壑流下来,张亚像是才被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大汗淋漓,连张晓于的衣服都有一大半被弄湿。他整个后背肌肉僵硬,像块铁板,狠狠地抵在张晓于身上,脚死命地踩着踏板,全身肌肉战栗的向下推挤着婴儿,张晓于几乎承受不住他这么大的力量。张亚已经顾不得疼痛,豁出命去一般,直接用手抱住了自己大腿,几乎打开成个一字,将身体凶狠地对折起来,如箩大腹挤在身前,疼得脚趾都蜷曲收紧。

可就是这样用力了无数次,孩子还是下不来,张亚已经筋疲力尽,只能倒在张晓于身上,大张着嘴,有出气没进气,浑身抽搐,目光也不知游离到了何处,如涸辙之鲋,奄奄一息。杨赛赛面色也凝重起来。张晓于早已心急如焚,她问杨赛赛“怎么还是下不来?你快想想办法啊,赛赛!再这样下去他会疼死的!”

“他骨盆比较窄,孩子又大,看来这样下去孩子是下不来了。”杨赛赛对张晓于说:“我要把他架起来,让他借助重力生下孩子,你得帮我抱住他。”张晓于点点头,“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只要让孩子赶紧出来就行!”

小护士帮张晓于把张亚从床上拉起来,张亚疼的大叫:“别动我!呃──疼──!别这样……!”可是张晓于他们没停手,虽然张晓于内心像被人千刀万剐,疼得血肉模糊,但她知道,现在不能手软,否则张亚和宝宝都会有生命危险。张晓于牢牢抱住张亚,迫他身体直立地跪在床上,小护士则在下面拉开他的双腿。杨赛赛再次在张亚耳边鼓起劲来,“再来一次,亚亚,深吸一口气,向下用力!”张亚其实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只是本能地随着产道的收缩,又一次拼尽全力向下推挤,“呃……”,杨赛赛一直在一旁叫着“用力!用力!别放松!”。

张晓于使出浑身解数箍住张亚,张亚痛得拼命挣扎,那力气简直不是张晓于能对付的。他正在一次次用力娩出孩子,两腿被护士大力拉开,像筛糠一样痉挛着“呃──啊……!好痛……”张晓于附在他耳边给他加油打气,“加油亚亚,你是最棒的,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你马上就要看到他了。”张亚深深吸了一口气,抱紧张晓于,又一次挺直身体,“嗯……呃──!”他感觉到孩子被他推进了产道,却生生堵在甬道里,进退不得,每次用力,只有大股的羊水混着鲜血喷涌而出,几乎流尽,胎头却干涩地压擦着他的骨盆,狠狠扭动,痛得他钻心蚀骨,无力为继。

杨赛赛摇摇头,“还是不行,我必须为他压腹了,这是最后的办法,晓于,你抱紧他。”杨赛赛说完,那小护士跑到了张亚身后,两只手掌伸平了抵在他背上,而杨赛赛则蹲到张亚身边,屈肘压向了张亚的肚子。

张亚的大腹摇摇欲坠地挂在身前,腹顶已经从上面下移了很多,更显得突出而沉重。杨赛赛用整个手肘,用力地擀压张亚的肚子,毫不手软。张亚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他两手在张晓于背上疯狂地又抠又抓,被剧痛激得力大无穷,张晓于两边肩胛骨,都已经是血肉模糊。“姐──!姐──!救我!姐!我痛啊!姐──!姐!姐!”张亚大声地惨叫,口口声声叫着“姐”,到后来他就只会叫这么一个字,直叫得嗓子都破了音,依旧用那破碎嘶哑的喉咙不住地嘶吼着,“姐──!姐──!你在哪儿啊!姐──!姐──!”。张晓于抱着他,滚烫的泪水已然决堤,她知道她不该在张亚面前哭,可是张晓于已经无法控制,她的泪水成串的滴在张亚背上,顺着张亚颤抖的背脊流成一条反光的细带。而张亚,那痛到极致的泪水,也在顺着张晓于的背脊滑落,像最浓浊的硫酸,烧得张晓于体无完肤,痛彻心扉。

张亚被杨赛赛狠狠地碾压着肚腹,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榨皱缩,他只觉得他的身体已经撕裂,灵魂也在慢慢抽离。张亚整个人挂在张晓于身上,气息微弱,“姐……别离开我,姐,救……救……孩子,我怕……”张晓于疯了一般地吻着张亚,摇着他的头,“亚亚我在这!别怕,我就在这!我哪都不去,永远陪着你和孩子,我永远都在这!”张亚睁开眼,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看着远处,微微笑了,“姐……要……好好……爱孩子,我……看不见……他了,只剩……你……爱他了。”

张晓于已经泣不成声,她紧紧搂着张亚,一遍遍吻着他,感受着他的温度,“不会的亚亚!孩子好好的,你马上就能看见他了,你会看着他好好长大的,亚亚,别离开我!别离开姐啊!亚亚!”。

杨赛赛满头大汗,她被泪水迷糊了眼睛,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帮张亚由上往下擀压着肚子,现在可不是她哭的时候,现在唯一能救张亚的,只有她。杨赛赛坚持不停地努力了一阵,孩子又开始向下钻起来,张亚吃痛,只剩本能地挺身用力,三个人全都围在张亚旁边帮他鼓劲儿,“用力!亚亚,已经看见头了!用力!就好了!看见头了!”。杨赛赛看着张亚似乎又回过点气来,想激励他一下,就握着他的手,带他慢慢向□摸去,张亚已经彻底瘫软,任由她牵引着,忽然,竟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那触感让他激动,让他害怕。张亚涣散的眼神瞬间又凝聚了起来,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晓于,张着嘴想问什么,只是无力出声。张晓于满脸还挂着泪水,却使劲笑着回他“摸到了吗?摸到儿子的头了吗?还不赶紧把他生出来看看,长什么样儿。”张亚想笑,却无力出声,只能稍稍张了张嘴。他伸手重新抱住了张晓于,用尽全身的力量支起了身子,最后一次向下用力,张亚挺起身体,腰向后弯折,头拼命仰着,扯得脖子上筋分骨晰,手指扣紧了张晓于,喉咙里压抑着沉重的呻吟,“嗯……呃……啊──!”杨赛赛蹲在下面,看着他的穴口被撑得充血发亮,变成紫红色,几近撕裂,大量的羊水和血块从胎头边缘喷挤出来。随着一瞬间胀裂的巨痛,“啊──!”张亚尖厉地叫了一声,孩子被杨赛赛旋转着托了出来。

看到那个还粘着胎衣血水,浑身通红的小家伙那一刻,张亚知道,他的苦难结束了。甚至还没等孩子哭出来,他就长舒了一口气,彻底瘫倒在张晓于怀里,睡了过去。张晓于没有接孩子,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护士剪掉脐带,把孩子带去清洗。虽然张亚已经昏睡过去,但张晓于还是紧紧搂着他,舍不得松手,她心里还在后怕,怕一松手,亚亚就会离她而去。杨赛赛帮张亚慢慢揉压肚腹,娩出最后的胎盘,张亚似是还能感受到疼痛,皱了皱眉。直到此刻,张晓于才发现,她自己也在浑身发抖,心脏狂跳不止。

“不会再疼了,亚亚,好好睡吧。”一个混着泪水,带着咸味,微微颤抖的吻,深深地印在了张亚唇上。“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们就是三个人了。”张晓于抱着张亚,感受着他起伏的xiōng膛,心里无比幸福,安心。谢谢你,亚亚,我张晓于何德何能,能让你为我牺牲至此,不啻三生有幸,幸为你所爱,幸与你相伴,幸终不相负。

21

就这样,在张亚被死去活来地折磨了三十多个小时后,他们的孩子小蛋蛋,在六一儿童节出生了。小蛋蛋面世不过短短几天,却已经不再是刚出来时的那个小丑娃了。虽然他五官都还皱在一起,但皮肤变得雪白剔透,泛着均匀的粉嫩,像是刚切好的生鱼片。他不像有的婴儿那样胎发稀疏,小蛋蛋出生就有着绒绒的胎毛,一根根地立在圆圆的小脑袋上,惹得张晓于经常忍不住去摸摸。他身上又软又肉,胖得手臂和腿都像两节嫩藕,脚趾也像一排小球似的,张晓于抱着他都不敢使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压瘪了这个小肉团。

不过别看他这么一副纯良的天使面孔,小蛋蛋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一天要吃无数顿,隔两个小时就得喂奶,害得张晓于把各种奶粉、奶瓶、奶锅铺了一桌子,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等他吃饱了,自然要睡觉,这小蛋蛋睡觉,可是个大工程。张晓于每次都摇到腰酸手麻,蛋蛋才堪堪闭上眼睛,张晓于以为他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想把他放进婴儿床里休息下,可每次都是还没放实,蛋蛋就会醒过来,大眼睛扑扇两下,哇哇大哭,无一例外。于是张晓于每次都要哄好几回,连睡着了都得抱在怀里,快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离手了。张晓于别提有多纳闷,这睡的好好的,怎么就知道你要把他放下呢?小孩子的感官还真是神奇,丝毫骗不过他,就是大人们被折腾的筋疲力尽。

为了这个磨人的小家伙,张晓于几乎抓狂,他出生前折磨张亚,现在轮到张晓于了。

张亚才生产完,气虚体弱,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而我们的小蛋蛋可不管这些,他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哭,只要张晓于一想放下他,立马哭得惊天动地。中气十足。两只小手一开一合地抓着,要张晓于抱抱。张晓于叹了口气,只好甩甩两只抽筋的手,又把他抱起来,只要一抱起来,立马收声儿。张晓于边摇边叹,“蛋蛋诶~别闹了好不好,睡觉觉了好不好,再哭就要把爸爸吵醒了,吵醒了就要打屁屁了。” 偏偏蛋蛋不理她,依旧吧嗒着小嘴,一双含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晓于,就是不睡觉。张晓于无奈,这个小冤家,根本是在玩她呢吧!

说话,他听不懂,打他,哪里舍得,张晓于抱着蛋蛋简直手足无措。

事实上,小蛋蛋还真没想玩他可怜的妈,他只是染上了新生儿们常有的一个毛病,俗称“落地响”。就是不能离开大人,无论睡觉还是醒着,总要有人抱着才行,一旦松手就立刻开哭。可是也不能总由着他来,张晓于觉得蛋蛋这毛病能玩废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向远在千里外的老妈求救,到底是从来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她这几天被蛋蛋闹腾得几乎发疯,还要照顾着尚在卧床的张亚,手忙脚乱,头大了不止一圈。

一见妈妈,张晓于忍不住撒娇了,眼眶都红红的,“妈~怎么办啊?蛋蛋总是要人抱着才能睡觉,一放下就哭,我怕他吵到亚亚,烦死了。”看她可怜的样子,料想是一个人忙得团团转,显然也没人帮她,委屈得不得了。张妈也心疼了,巴不得能抱着女儿像小时候一样拍拍她,可是,也只能在屏幕里无力地安慰张晓于,“不哭,晓于,都当妈妈了,要有点担当啊。”张晓于擤了擤鼻子,问她妈:“妈救救我吧,不能再让蛋蛋这样哭了,亚亚还没恢复呢。”张妈笑笑,“晓于啊,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也有这个毛病的,我可没嫌你烦哦。”张晓于一听,也不禁笑了,“哈?真的吗?老妈,你可别骗我啊。”张妈不屑,“切!谁骗你了,小蛋蛋这样八成就是你遗传的。”张晓于这下没话了,还真是啊,难不成基因连这个也可以遗传,那她妈小时候肯定也是这样的磨人精,哎~小蛋蛋唉,还真是秉承了他们张家一贯的优良传统。张妈对张晓于说:“不过不用怕,我和你爸商量了,下星期就回来,我能把他妈都改过来,何愁他那个小毛头!”张晓于立时觉得她妈的形象高大了不止一倍,根本就是佘太君挂帅,几十年后再出山,还是哄娃的一把好手!

就这样,一个精力过剩的大胖孙子,把张爸张妈从遥远的突尼斯勾了回来。说到底,老爸老妈永远都是世上最疼我们的人啊,哪里舍得看着儿子女儿受委屈,虽然嘴上是说着不管,可还不是赶着回来帮他们带孩子了。

张亚这两天还很虚弱,下不了床,更管不了小蛋蛋。本来他还很担心张晓于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结果听说他爸妈要回来了,把张亚高兴坏了。而且这次是真回来了,不像上次虚晃他们一招,看来还是孙子魅力大啊。

张晓于关了电脑去看张亚,把蛋蛋抱到了他床边上,看着这个自己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宝贝,张亚真是爱得离不开眼。张晓于把蛋蛋放在张亚身上,张亚接过来抱着。蛋蛋和张亚对比起来更像个小肉团,圆圆的小脑袋还没他手大,张亚一根指头蛋蛋都要两只手才抓得过来,趴在他xiōng口上,就像趴在他的小床里,还能翻身。蛋蛋在张亚xiōng前拱啊拱的,竟找到他的小果实,一口就含到了嘴里,本能地用那还没长牙的牙龈裹磨着,吓得张亚赶紧把他抱开,小蛋蛋还不松口,伸长脖子贪婪地嘬吸着,把张亚□都叼了起来。张晓于忍不住奸笑起来,这蛋蛋还真是人之初,性本色啊,出来就调戏老爸,前途不可限量也~。

张亚只好把蛋蛋举到眼前,小蛋蛋也看着他,大脸对小脸,滴溜溜的眼珠像两颗黑葡萄。吧嗒吧嗒小嘴,吐两个口水泡泡,包在衣服里的小手小脚欢快地动来动去。张亚就对着他做个鬼脸,伸出长长的舌头,翻着猪鼻。蛋蛋被吓到了,像只受惊的小豚鼠,小眼睛也不转了,睁得大大的看着张亚,粉嫩的小□圆张着,流出了长长的哈喇子,直淌到张亚脸上。(话说大家都知道啥是哈喇子吗?嘿嘿,就是口水啦>.

22

张晓于又熬了一星期,张爸张妈拖着无数个大箱子回来了。张妈一件紧身背心,一件牛仔外套,还是以前那个精精瘦瘦,洒脱无比的女人。而曾经那个戴金丝眼镜,斯斯文文做了一辈子公务员的张爸,也被张妈训练成了个肤色黝黑,蓄着胡须,一身小肌肉的性感大叔。张晓于感叹,怪不得,张爸当年一见她妈就萌动了封闭多年的心,大概就是因为这女人周身散发着阳光随性的气息,能看透张爸,融化他长久的束缚,带他回归天性,回归年轻的状态。

张妈一眼看见可爱的蛋蛋,几乎是尖叫着就扑了过去,张爸把他抛上抛下地玩,像个大玩具。张妈说蛋蛋像晓于,头发好,张爸又说蛋蛋像张亚,鼻子高。张晓于窃笑这俩人全是在臆想,小蛋蛋现在哪看得出这些来,头发还没长呢,最多是胎毛,五官也看不出来呢,都是圆圆的。小蛋蛋倒是出奇地大胆,对这两个第一次见面的爷爷奶奶一点也不见外,一会揪揪张爸的胡子,一会啃啃张妈的鼻子,用他那还没开窍的小脑袋,认真地研究着眼前的大怪物。不得不说,祖孙两代人之间大概真的是有一种天然的联系,像磁铁一样,紧紧相吸,让张爸张妈一见蛋蛋就爱不释手,几乎都忘了儿子。听着隔壁闹得热火朝天,张亚一个人躺在屋里空着急,看是看不见,抱是抱不着,气得大喊:“爸!妈!你们还有个儿子在这呢!要不要顺便来看一眼啊!”。三个人听见这活活穿透了两层木门,直灌耳底的一声咆哮,这才想起了可怜的张亚同学,赶紧抱着小蛋蛋去安抚他炸毛的爹。

这是三年来一家人第一次团聚,还多了这么个精灵豆似的小人儿,有多欢乐自不必多说。

张亚在家人的悉心照顾下,恢复得很好,半个月不到已经满地瞎溜达了。张晓于陪产的假休完了,又回到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张爸张妈看张亚也好的差不多,就放手把蛋蛋交给他带了,张亚每天带着蛋蛋,父子两个就是张家的一对大活宝。一开始他还什么都不会,一抱起蛋蛋就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做了,张妈也不是个细心的人,哄着玩拿手,照顾蛋蛋却不是回事儿。结果还是张爸在一旁指点着他。看着张亚自己都还没长大似的,张爸又头疼又好笑,他简直像回到了张亚小的时候,又当爹又当妈,儿子孙子一起养。

张亚工作歇了好几个月,现在也得赶紧捡起来了。经常,他抱着数位板画画的时候,就把两腿翘到桌上,把小蛋蛋放到大腿中间睡着,像只小猫一样,他还拿着笔横量量竖看看,把蛋蛋这番睡颜画了下来。

张亚第一次给蛋蛋喂奶的时候,不知道小孩子有吐奶的习惯,被蛋蛋毫不留情地喷了一脸,蛋蛋吐完了,倒是舒服了,看着他老爸咕咕直笑。张亚觉得这小东西专门和他作对,张晓于喂他的时候,他就绅士地小咳几下,只吐出点奶沫子。偏偏一到张亚,就必定糊他一脸才算完,害得他每次喂奶都得和蛋蛋系上一样的粉嫩的小围脖,防止他衣服又被溅上。他涎皮赖脸地找张晓于讨教,只见张晓于优雅地喂完蛋蛋,抱起来轻轻拍了拍后背,蛋蛋就咕嘟打了个奶嗝,除了他自己小下巴上的几滴奶,张晓于身上一丝也没沾到,张亚懊恼,原来诀窍是这样的啊,怎么就没个人来告诉他。

而最好玩的是,蛋蛋有时喝不完的奶,张亚也不嫌弃,喂儿子喂不进去了,他就喂自己。张晓于有一次回家,就看见父子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蛋蛋趴在张亚怀里,自顾自地玩着他的手指,他却叼着小蛋蛋的奶瓶,眼睛呆呆盯着球赛,竟把奶嘴裹得啧啧响。张晓于蹑手蹑脚溜到他身后,倏地一下从他嘴里抢走了奶瓶,一拧他耳朵笑道:“好你个张亚!敢和我儿子抢奶喝,我告你爹去!”说着就朝在厨房忙活的张爸喊:“爸~!你儿子欺负我儿子,怎么办……”。张晓于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亚一捂嘴巴直接甩到了沙发上。张亚压着她嬉皮笑脸地说:“嘘~小声点,我喝多少还给你不就是了嘛,小气鬼。”说着就亲了过来,嘴里还带着奶味儿,把张晓于裹得嘴唇发肿脸上绯红。小蛋蛋趴在一边一脸好奇地摇脑袋,一会儿看看张亚,一会儿又看看张晓于。张爸本来还在厨房竖起了耳朵,准备听听他们的动静,听到什么动静也没有后,他会心一笑,又挽着袖子铛铛铛剁起菜来。

张亚大补了这么几个月,看着自己那产后走形的身材,松松垮垮的肚皮,终于忍无可忍,把小蛋蛋丢给了张爸张妈,邀约了小吴之类的一堆狐朋狗友出去打球。小吴他们不厚道地打击张亚成了全职奶爸,早已不复当年风彩。气得张亚踹他一海脚,恨恨地对一旁的杨赛赛说:“你也该趁早押他回去生孩子,一生生一窝,不生够个球队不给出门!”。杨赛赛大笑,“好啊!我这就回去准备去!”还对小吴飞了个媚眼,“别玩太累,今晚等你哦~”说完就一溜烟走了。张亚联合了杨赛赛反将小吴一军,重整雄风。

几个大男孩一疯起来,没顾没忌的,时间也不管了,直到一身的汗再也跑不动了,到小饭馆里聚了一餐,一人几瓶啤酒,边喝边侃,晚上九点多了才各自打道回府。晚上,张亚却觉得肚子有点疼,到厕所看看,竟还出了点血,气得张晓于一指头一指头戳他,“看吧看吧!让你养好了再玩你都不干,月子都没出就去打球,你皮痒啊!”。骂归骂,张晓于终究还是担心他的,赶紧把她妈叫来了。张妈看看,说问题不大,只要别再剧烈运动就行了,张爸也在一边安慰张晓于说:“没事没事,这小子皮实着呢,哪这么脆弱,他就是皮痒欠抽呢。”张晓于嘟囔,“皮实个屁啊,当时生蛋蛋的时候小命都去了半条,也不知是谁抓着我哭哭啼啼,说他不行了的。”

张妈听说他这样的惨状,心拧巴拧巴地疼,冲过去抱着张亚好一番揉搓,“亚亚真坚强!都怪蛋蛋个小屁孩!把我们亚亚害惨了,还有晓于也是罪魁祸首,才是该绑一块儿抽一顿呢!”。弄得张亚一脸的无奈,张晓于更是黑线,有这样的姥姥吗?简直是个老小孩。张爸也不靠谱,拉着张妈安慰道:“打打打!三个一块儿打!亚亚也该打,谁叫他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活该晓于整治他。”说得张妈噗嗤又笑了,揉着张亚脑袋说:“不给打,亚亚才生完孩子呢,谁敢打他我打谁。”她一脸气势地睨着张爸,摆明了说的就是你的样子。张晓于一看,张亚有她妈护着,就剩她一个没妈疼的了,赶紧挤到张爸身边求笼罩,“爸~人家也是很娇弱的啊~您怎么能让妈打我呢,万一打死了蛋蛋就没娘了啊。”说着还假模假式地抹抹眼泪,张爸也得了个狼狈为奸的好搭档,配合着张晓于,一拍大腿指着张妈说:“那你也不准打!把我闺女打坏了看我不收拾你!”。

张晓于和张亚纷纷找了后台靠山,看着张爸张妈为了他俩斗嘴胡闹,他们两个挑祸的倒缩到了一边,乐呵呵地抱着小蛋蛋,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223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张爸张妈回来没多久,小蛋蛋都已经满月了。也没什么大cāo大办,张晓于和张亚只请了吴大妈一家和几个好朋友来吃蛋蛋满月酒。小蛋蛋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点不害怕,反而兴奋得很。谁逗他都笑,谁抱着都行。吴大妈直感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孩子,骨子里就会亲近人,是个天生有人缘的小福星。

自从那天接生之后,杨赛赛也就一直没见过小蛋蛋了,抢着把他抱了过来,逗弄着玩。“嗨哟小蛋蛋!我是你干妈,还记得我不?还记得谁把你接到这世界上的不?”杨赛赛瞪着眼睛,皱起鼻子拱拱小蛋蛋说:“是我是我!知道了不!以后可好好孝敬你干妈!否则我把你再塞回去!”,蛋蛋也不明所以地用小鼻子拱拱她,拍着小手,笑得口水都流到了衣服上,还不知道这干妈根本是在敲诈他呢!张晓于在一边揶揄杨赛赛,“呸呸呸!我这个亲妈还在这呢,谁要管你这干妈!蛋蛋长大了,肯定记得你是这世上第一个打他的人,第一个敲诈他的人!你这干妈人品忒有问题哦~”。杨赛赛是个嘴贱不饶人的,哪里会示弱,看着张晓于啧啧摇头说:“还亲妈呢,也不贡献点优良基因,还好小蛋蛋像张亚不像你,不然可要长得对不起观众咯。”张晓于气得追着杨赛赛挠,大叫着“擦!谁说蛋蛋不像我!姐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好不好!姐这般冰肌玉骨我见犹怜的绝世佳人!你丫个不懂欣赏的!把我儿子还来!”杨赛赛抱着蛋蛋绕着客厅闪躲张晓于,“嘿嘿!看你老妈逮不逮得到我们。”腾转挪移上下翻飞,颠得怀里的蛋蛋咯咯大笑。

小吴则和张亚在一边闲侃,聊着聊着想起什么,倾身过来,悄悄和张亚说:“嘿!真他妈被你小子乌鸦嘴说中了,那晚回去我差点被那女人榨干,结果还真就中了。”张亚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问他“我说中什么了?中什么了?”。小吴挤挤眼,“装什么傻啊,不就打球那天,你和杨赛赛说什么来着。”张亚这才一拍脑袋想了起来,于是他就一脸惊讶地看着小吴,结结巴巴也说不出句整的,“你是说……你那……那什么有了?”,小吴先是点头如捣蒜,突然又拼命摇头,他压低了声音说:“不是我,是赛赛,不过你可先别告诉别人,还没去检查,没坐实呢。”张亚回到:“没跑儿的了,赛赛就是医生还能不知道吗?“说完他又打量着小吴,有点羡慕还有点钦佩地说:“你说怎么你和杨赛赛就是她中招,而我和晓于就是我中招呢?”。小吴拍拍他安慰道:“这有什么,谁来不都一样,反正都是你儿子。而且你别看杨赛赛一副母老虎样,其实是外刚内柔,而晓于是外柔内刚嘛。”张亚看了看旁边抱着蛋蛋瞎闹的晓于和杨赛赛,果然都不是两个省油的灯啊。

张妈前两天,还专门到银店,亲手打了一副长命锁给小蛋蛋,虽然做的不甚精巧,但依旧匠心独运,做成了一个心形,下面吊着三个小坠子,刀法生涩地刻着“晓”“蛋”“亚”三个字。张晓于抱着蛋蛋,张妈帮他挂到了脖子上,小蛋蛋拿起来就咬,急得一众人都想去抢。张爸蒸了一大筐红鸡蛋,招呼大家去吃,剩下的一大堆,硬是被张亚疯疯颠颠带去张晓于他们研究所,说是沾喜气,全都分发给了沈主任和张晓于的同事,搞得他们办公室一屋子的鸡蛋味儿,张晓于拉着张亚赶紧闪人,“脸都被你丢光了啦!”。

晚上客人都走了,张亚搂着张晓于,窝在被窝里看电影,小蛋蛋就趴在他们中间,睡梦中还会蹬蹬小脚,吧嗒吧嗒小嘴。张晓于戳戳张亚让他看,问他:“你说蛋蛋做啥梦呢?”张亚看看说:“还能有啥,肯定梦见喝奶了。”张晓于奸笑,蹭着张亚xiōng前的小茱萸说:“那你给喂点呗”。张亚嫌弃地瞥她一眼,轻手轻脚把蛋蛋抱到了一边,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一翻身就把张晓于压住了,满脸的邪魅,“我先喂你吧!”。于是,温暖的柔光中,就见两个人胡天海地地闹,张亚掐着张晓于的双手,膝盖压住她的双腿,在她身上又挠又戳,张晓于痒得像只大泥鳅一样疯狂地扭,张亚逼着她,“叫老公!叫老公!”张晓于两脚乱蹬,砸得床都嘣嘣响,大笑着“休想!小屁孩!我永远是你姐!”张晓于寻了个空子,一口咬在张亚腰侧,痒得张亚“啊”地大叫一声直接滚到了床底下,小蛋蛋都被吵醒了,翻个身扒到小床边上,看到自己老爸四仰八叉底躺在地上,“啊哈~?”他疑惑地偏了偏小脑袋,口水又不自觉地要滴下来了,张亚赶紧爬起来,帮儿子擦了擦小嘴,亲他一口,看着在床上大笑的张晓于,又腾地冲上去了。

两人闹得一身大汗,紧紧相拥,张亚心疼地摩挲着张晓于背上的伤痕,那是他生孩子时抓烂的,疤已经都掉了,却留下纵横斑驳的色素沉淀的痕迹。他捋着张晓于的长发,一遍遍深情呼唤着,“姐~姐~”,张晓于看着他的眼眸,亮晶晶的,坏心一起,舌尖一舔他的耳垂,呼着热气喊道:“小混蛋”。张亚拢紧了手臂,把张晓于紧紧圈在怀中,“睡吧,姐,你的小混蛋守着你呢。”张晓于安逸地闭上了眼睛,能缩在他怀中安眠,再也没有更幸福的了。

张亚看着枕边安然熟睡的人,嘴边带着恬淡天真的笑,像一朵太阳花,不艳丽,却独有风华,不芳香,却悠远溢清,一如他十一岁初见那般美好。也就是从那时起,这朵太阳花,温柔地照进了他的生活,照亮了他生命的每个角落。当享受她的照顾和疼爱成为一种习惯时,张亚知道,他再也离不开,放不掉,只想和她厮守一生。如今还有了蛋蛋,那么可爱,那么健康,他小小的身体里流淌着他和张晓于共同的血液,他是上天赐予他们最珍贵的宝贝,他们的至爱,他们的血亲,将他和张晓于紧紧地捆绑到了一起。张晓于其实并没睡着,虽然闭着眼睛,但她能感受到张亚的目光正停留在她脸上,感受到张亚的气息吹拂在她脖颈,感受到张亚结实有力的心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惟愿就这样一直下去,把这份深情氤氲到悠长的时光里吧,守着它开花结果,发酵醇香。共享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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