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与鬼 - xp1024.com
《君子与鬼》


第001章 谁人又在哭灵山

呼呼——

北风号怒天上来!

唯见葬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黄土台。

山外朝歌城门破,五十里夜弦不复闻;八百诸侯今安在,谁人又在哭灵山?

呜呜——

一声声低沉的哭丧,从夜色下的风雪中来。

一个个狰狞而恐怖的鬼影,从远方的风雪中去,奔向八百诸侯曾朝拜的灵山。

但是灵山不再,唯见葬山冢墓高嵯峨。

……

葬山南。

那座正被风雪淹没的古城,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见星点的火光。偌大的城池不见半个人影,但诡异的哭丧却从四面响起,穿透肆虐的风雪,传入每个人的梦里。

在此刻,在四面哭丧的风雪夜里,几乎所有人都从梦中惊坐而起。

那诡异的哭丧——

清晰传入他们的耳朵,脸色霎时间惨白起来。

它、它们,又、又来了……

那一双双瞪得滚圆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在那斑驳的城墙上,守城兵卒不仅听到一声声诡异的哭丧,还见到一个个披麻的狰狞鬼影,脸色瞬间惨白起来,瞪着一双极度惊恐的眼睛。

“恶鬼——”

一个年老兵卒绝望大喊,转身疯狂跑去,“它、它们,又、又来了……”

一个个披麻的狰狞鬼影,随着肆虐的风雪掠上城墙,嘴里发出诡异的哭丧。而城墙上的兵卒,则变成了一张张人皮,在漫天的风雪中飘卷起来,迅速消失于夜色中。

噗噗——

一支支长矛在风雪中跌落……

……

古城外。

一辆老旧的牛车,在风雪中缓缓从东而来,磨损的轮子碾压在雪地上发出吱吱声。

“先生,有恶鬼觅食。”

牛车左侧的车辕上,坐着一个裹着蓑衣戴着椶笠的清瘦老人,看到随着风雪掠入城池觅食的恶鬼,顿时火冒三丈。

“我去斩了它们!”

老人还没待车内回应,就从车辕下抽出一柄柴刀匆匆掠向古城。

这时,牛车上走下一个儒雅中年人,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负着双手在风雪中走着,眉头渐渐蹙起来了。

恶鬼披麻哭丧?

中年人有些诧异,很快他就发现,恶鬼并不是觅食那么简单,似乎觅食只是顺便而已。

它们最后都会奔向古城后的黑沉大山。

黑沉大山陵冢交错毗连,处处皆是黄土坟头,竟无一处卧牛之地,其地下白骨多于土。一些陵冢动辄高数丈,周长数十丈,宛如小山般矗立,虽历尽沧桑,但仍不失霸气。

在其山脚下,一个个披麻恶鬼跪叩悲哭,诡异哭声响彻黑夜。

这一幕令中年人惊愕不已。

“这山……”

他蹙着眉头看着黑沉大山,沉吟一下就一步步踏空而上。

不过眨眼间,中年人就迎着风雪踏上千米高处,向下看去竟然看到一个个披麻恶鬼,在夜色下随着风雪从四面八方而来,恭敬跪叩在葬山下哭丧。

阴森鬼气笼罩住黑沉大山,让人如置身黄泉恶狱般。

还有,那诡异的哭丧,穿透风雪,响彻黑夜,又似乎穿越了时空般,在呼唤着什么。

“先生,恶鬼太多了。”

一个粗喘着气息的焦急声,从下方的城池传上来。

中年人朝下方看了一眼,就把手中的竹简放开任其落下,自己一步步走下回到原处。

竹简一边飘落,一边缓缓打开。

一个充满韵味的读书声,夹带着一股浩浩荡荡的浩然气息,蓦然从天地间响起。

一道道浩然白光,从竹简中发出落入城中。

滋滋——

一个个狰狞而恐怖的恶鬼,似乎被熊熊烈火焚烧般,化为一缕缕青烟飘起。

不过数息间,城中恶鬼全部被灭掉,但也激怒了四周的恶鬼。

“先生,这些恶鬼……怎么一个个都披麻哭丧?”蓑衣老人从城中出来,一边警惕注视四周,一边愕然问道。

中年人摇摇头,目光再次落在黑沉大山上,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大山黑沉,诡异,透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先生,怎么了?”蓑衣老人疑惑问。

“山中,恐怕有大凶……”

中年人猛然一步跨出,似乎化作一座巍峨山岳,横在古城和黑沉大山之间,挡住了从大山掠来的恶鬼。

“大凶?!”

蓑衣老人脸色大变,紧握着柴刀追去,神情变得凝重无比起来。

大凶一出,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中年人紧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就指着山下一处较为平坦的山谷口,道:“就在此处建书院。”

“先生,确定在此处?”蓑衣老人愣了一下问。

“旗来!”

但在此时,中年人脸色一变,猛然喝道。

轰隆隆——

蓦然间,夜空上乌云翻滚,出现剧烈的震荡。

一杆散发着白光的大旗,夹带着浩浩荡荡的浩然之气,正破开层层的云雾飞射而来。

“竖旗!”

旗杆从夜空中插落,正正竖在谷口。

“展旗!”

那卷着的旗子,似乎迎上大风般,猛然展开了。

刹那间,无数白光从旗中迸发出来,如同天上的星辰般,照亮方圆十数里漆黑的夜空,把古城笼罩在内。

凡白光所到之处,所有恶鬼皆灰飞烟灭。

“嗷——”

那隐藏在山中的大凶,见到迎风展开的星辰旗,不由愤怒咆哮起来,邪恶的眼睛冰冷盯着中年人。

可惜星辰旗迸发出来的光芒,无法照进黑沉大山。

“先生,山中废弃的冢穴墓室里,可能躲着一些捡祭品充饥的乞儿……”蓑衣老人见到星辰旗展开,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接着有些担忧看着黑沉大山。

中年人点点头,沉吟一下就朝黑沉大山跨去。

“你留下,看守星辰旗。”

正待蓑衣老人跟上去时,中年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诺——”

蓑衣老人应声。

……

山中。

漆黑一片,弥漫着浓烈的诡异气息。

当中年人跨入黑沉大山时,耳边一直响着的诡异哭丧,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眉头大皱起来,不由细细倾听。

那诡异的哭丧,似乎变成了古老而悲哀的呼唤,穿越了层层的时空,直接在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去归来兮,哀我大商……”

大山深处。

那通体黑色的葬宫里,不知葬了多少年的青铜古棺内,躺着一个不知死去多少年的年轻人。

那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淌流着两滴泪水,神情有着深深的哀伤。

不知在何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双手推开了棺盖,走出了通体黑色的葬宫……

……

第002章 背着一座鬼门

呜呜——

黑沉的葬山里,偌大的风雪掩盖不住哭哀。

一个中年人在山中陵墓间飞掠,不久就寻到数个快要冻死的小乞儿,在询问之下又寻到数个小乞儿。

但是,一些年幼的乞儿,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

中年人微微叹息一声,看着在风雪瑟瑟发抖,惊恐万状的小乞儿,温和道:“山下有吃的,我带你们下山……”

此时他不禁庆幸一声,幸好那些恶鬼没有冲上来,一直跪叩在山脚。不过,如果他不出现,即使那些恶鬼没有上山,这些小乞儿恐怕也熬不过今晚……

下山时。

一直在耳边响着的诡异哭丧,突然戛然而止。

中年人警惕注视四周,透过风雪看到一个个恶鬼,巍巍颤颤跪伏下来,丑陋的头颅紧叩着地面。

他脸色猛然一变,夹带着七八个小乞儿冲出黑沉大山……

……

葬山之巅,弥漫着浓烈的诡异气息。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带着令恶鬼恐惧的气息,从无尽的黑暗下走上来。

年轻人每走一步,恶鬼就恐惧一分。

当他走上葬山之巅时,所有的恶鬼皆惶恐跪伏,丑陋的头颅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中年人正好看到这一幕,才毫不犹豫冲出葬山。

这时,年轻人迎着风雪负手而立,如君临天下般俯视山下四周跪伏的恶鬼,但是眉头渐渐蹙起来了。

这些披麻的……是什么鬼?

看着似鬼,但浑身散发着诡异和邪恶的气息。

这绝对不是他所认识的鬼,倒是像鬼魂发生“诡异”后的邪恶怪物,是异于普通鬼怪的诡异存在。

唉——

年轻人叹息一声,但总归醒来了。

他久久眺望着远方,沉睡中所做的那个梦,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即使他努力去回忆,也只能想起大概的轮廓……

其实他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一个梦,还是前世真实存在的世界。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叫封青岩。

一阵后,封青岩再看向跪伏下来的恶鬼,它们在畏惧自己,但为什么?接着,他竟然“看”到自己背上有一片诡异的黑暗,黑暗中隐藏着一座若隐若现的石门。

石门黑沉,散发着让灵魂颤栗的死亡气息。

原来恶鬼不是畏惧他,而是畏惧他背上黑暗中的那一座黑沉石门……

这座石门他十分熟悉,正是传说中的鬼门。

但是,这座鬼门却没有血淋淋的“鬼门关”三字,也没有镇守在鬼门前的十六鬼将。

封青岩并没有多少惊讶,沉吟一下就尝试着控制鬼门。

他念头一生,背上那一片诡异的黑暗不见,鬼门自然也跟着不见。于是,那些巍巍颤颤跪伏的恶鬼,一个个茫然抬起头,不再恐惶……

但在此时,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感受到远处的黑暗中,隐藏着一双极度邪恶和可怕的眼睛,如同盯猎物般盯着他,正朝他迅速掠来。

这是什么恶鬼?

封青岩感受到朝他掠来的恶鬼,比起跪伏的恶鬼邪恶和可怕万倍,也感受到它要吞噬自己的强烈欲望。

此时,他背后的黑暗再现,石门的浮现再次震慑得恶鬼惶恐跪伏。但是,似乎对它的作用不大,它依然在靠近,只是速度放慢了。

不过最终还是十分忌惮石门,靠近一定距离后不敢贸然靠近,而是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大凶!

当石门浮现时,封青岩就莫名知道朝他掠来的是什么怪物。

而且,他还感觉到鬼门不一定能够震慑大凶……毕竟,现在的鬼门只是无根之门,无法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

现在能够震慑恶鬼,让无数恶鬼惶恐跪伏,只是残留的余威而已。

当余威用尽,恐怕连普通恶鬼都无法震慑了。

而他现在,除了背负鬼门外,身子羸弱到连普通人都不如……

不过,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冷冷看向大凶所在的方向,但是夜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麻烦……”

年轻人低头看了看,已经没有丝毫力量的双手,眉头渐渐皱起来了。

虽然他不畏惧,也不怕死,但是就这样死了,毫无意义。

而大凶渐渐克服对石门的恐惧,试探着一点点靠近,但看着年轻人负手而立,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此时,年轻人反而踏前一步,让隐藏着的大凶愣了一下。

“呵……”

年轻人低声冷笑,一步步朝大凶走去,身上的无形气势在节节攀升,如同滚滚浪潮般压过去。

大凶心神震荡,一步步后退。

不过,年轻人并不是真的要去送人头,只是想借着背上的鬼门以及气“势”,尝试唬住大凶而已。毕竟,他在沉睡的梦里或是前世里,乃是掌执十阎罗殿的地府之主,身上自然会有震慑万鬼的“势”……

但是,毕竟是在梦里,又或者是前世……

不过,他已经分不清,那是梦还是前世了,但是身上的“势”却模拟出来了。

而且,如果他敢生出半点怯意,大凶绝对第一时间扑上来。

而他根本就跑不过大凶……

这是一个死局。

我的底牌呢?

我的底牌在哪里?

年轻人一边走一边在寻找自己的底牌,可惜除了背后的鬼门外,什么底牌都没有了。而他现在,毕竟不是掌执十阎罗殿的地府之主,即使借出来的“势”,能够一时之间唬住大凶。

但大凶,毕竟是堪比大儒级别的存在。

而他借来的“势”,没有力量的支撑,只是无根之“势”而已,如水中月镜中花般。

当大凶冷静下来,一眼就看破了所谓的“势”,那之前如同滚滚浪潮般的“势”,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嗷——”

大凶顿时恼羞成怒,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就凶狠扑上来。

年轻人叹息一声……

难道真的只是梦而已?

但是,如果是梦,自己身后怎么会有一座鬼门?

砰!

扑来的大凶,突然撞着一座小山上。

此时,不仅大凶愣住了,就连年轻人也有些愣住了,这座小山是从哪里来的?

嗷——

大凶怒吼一声,一下子撕碎了小山,再次朝年轻人扑去。

但是,又有一座小山挡在年轻人身前。

……

第003章 山神之位

轰!

轰!

一座座小山莫名出现,挡在年轻人身前,拦住大凶的去路。而大凶被这些小山恼怒得连连咆哮,疯狂攻击小山……

原本吾命休矣的封青岩,此时有些诧异起来。

谁人在帮我?

他审视着四周,却看到挡在身前的小山,被大凶迅速凶残打爆,根本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虽然小山依然源源不断出现,但是越来越小了。

初见希望,却转眼就要破灭了,这时封青岩露出一个自嘲的冷笑。不过,他依然好奇到底是何人在帮他……

这毕竟是他醒来后,第一个帮助他的人。

片刻后,挡在他身前的小山,弱到只是一块数尺的泥块了。而暴怒的大凶一爪子拍碎后,就冷冷审视着四周,在寻找凝聚小山的人。

“你的好意我收下了,但你不是它的对手,走吧……”

封青岩沉吟一下说。

大凶的主要目标是他,帮他的人还是有机会逃走的。

就在此时,一团模糊的黑影浮现在他身前。

黑影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似乎是生灵,又似乎是一座大山,或者是和大山融为一体的古怪生灵。

封青岩见到愣了一下,想不到帮助他竟然是一团古怪的黑影。

这是……

山魂?

封青岩有些迟疑,并不敢肯定。

大凶见到古怪黑影,愣了一下后就狂喜咆哮,邪恶的眼睛里充满强烈的吞噬欲望。

封青岩冷冷站着不动,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依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不是他不懂得畏惧,而是他实在没有理由畏惧恶鬼,尽管是身处于陌生世界,以及发生“诡异”后的恶鬼。

从来只有恶鬼畏惧他。

在这个时候,他还在寻找自己的底牌,寻找破解死局的办法。

控制山脚的恶鬼攻击大凶?

可惜鬼门只能震慑,根本就控制不了。

这些恶鬼,反而有可能是被大凶控制……

此时,模糊不清的黑影,在大凶充满贪婪的邪恶目光下,瑟瑟发抖起来,但它依然拦住大凶的去路。

封青岩不知道山魂为何冒死,都要保护他……

但是这恩情,他受了。

他的脑子在疯狂运转,可惜依然没有寻到破解的办法,让他内心愤怒无比。

大凶朝黑影扑上去。

在这时,黑影似乎在回头般,又似乎在对封青岩说:跑!

可是封青岩如何跑得了?

即使跑得了,又如何会不顾拼命救他的山魂一走了之?他不是这样的人,况且根本就跑不了。

血!

在最后关头,封青岩终于想起自己的血,似乎可以镇压万鬼!

此时,他根本没有去想,这只是在梦里或是前世,他的血才可以镇压万鬼……

噗——

他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射出去。

在黑暗,喷出去的血雾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落在迎面扑上来的大凶身上。

也有一部分,洒落在黑影身上。

大凶感受到洒落在身上的血雾,竟然有着一股淡淡的克制威压,不禁又惊又怒看向封青岩。

但是力量太过微弱了。

而喷落在山魂身上的血雾,则被它一下子吸收了,似乎模糊的黑影变得有些清晰起来。

砰!

一座小山猛然出现,挡住扑上来的大凶。

山魂吸收血雾后,竟然恢复了力量,甚至变得更强大一些了,让封青岩失望之际,不由心中一喜。

谁想到失之东隅,却收之桑榆。

此时,封青岩想都没想,一口更大的血雾就喷向山魂。

轰——

一座座小山猛然出现,挡住了大凶一次次扑上来。

封青岩心头微微一松,但身子开始有些摇摆起来,他变得更加虚弱了。

不管是脸还是手,皆苍白如纸。

嗷嗷——

大凶愤怒咆哮,疯狂攻击上去,却一次次被小山挡住。

虽然它想控制山脚的恶鬼上前,却被封青岩背后的鬼门死死压住了。

渐渐,东边的天色开始发白,最终大凶只能含恨退去,不知道隐退在哪里了。

山下的恶鬼,也如潮水般隐去。

一直站着不倒的封青岩,在恶鬼退去时紧绷的神经一松,就倒下晕厥过去。

不知何时,他闻到一阵诱人的肉香,就悠悠醒来了。

咕噜——

肚子在叫唤。

封青岩挣扎坐起,看到身前有一个还散发着热气的油纸包。

他微微诧异,朝左右看了看,看到一些树木古怪生长着,为他遮风挡雨……

山魂?

但此时,并不见山魂的身影。

封青岩沉吟一下,就拱手行了一个礼,接着拿起油纸包打开吃烧鸡。

隐藏在远处的山魂,见到封青岩拱手行礼,被吓得赶紧跪伏下来。

待吃完烧鸡,又坐着休息一阵,封青岩恢复一些就站起来打量四周,见到到处都是墓碑坟头,不禁有些诧异。

此时,他仔细审视大山,脑海回想昨晚一切,眉头随之皱起来。

恐怕今晚大凶会卷土重来。

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山魂呢?

如果没有他的血,恐怕山魂根本就抵挡不了多久天,就会被大凶吞噬掉。

还有,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又能走到哪里?

保证大凶不会去找他?

保证山外的世界,没有大凶?

他从大凶充满邪恶的贪婪目光中,看得出不论是他还是山魂,都对它有莫大的好处。

还有,山魂和大山为一体,恐怕无法离开大山太远。

如果离开了,就是无根之魂,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去,消散于天地间……

看来要想办法灭掉大凶才行。

封青岩如此想着,就在山中四处走四处看,不时抹去一些墓碑上的积雪或泥尘,蹙着眉头看着不认识的文字。

山中,墓碑无数,碑文无数,却不认识一个字。

封青岩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如果认识陌生世界的文字,反倒是见鬼了。

随着时间过去,他感觉到大山越来越与众不同了。

当明白过来时,不由轻声笑起来。

大山诞生山魂,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山神之位的诞生!

一直隐藏身影跟在后面默默保护的山魂,见到封青岩笑起来,似乎也有些高兴起来……

可惜它现在还无法化形,只是一团看不清的黑雾。

……

第004章 葬山令

葬山之巅。

封青岩白衣如雪,在寒风中负手而立,眯着眼睛审视大山。

从山魂到山神,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变数实在太大了。最常见的,不是山魂被人灭掉,就是神位被人夺走。

所以,他要缩短这个过程,助山魂上位。

他凭借的是他的血。

但此时,封青岩却有些疑惑看向天空,他好像感受脚下的大山被什么压制了。

他眯着眼睛,用心细细看起来,接着眼前出现了一些奇异的变化。渐渐地,在他眼里,整个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朦胧起来……

但是在朦胧中,却看到大山连着一条条黑色锁链。

锁链欲要冲破天空,扎根九天深处,却被天空中浩浩荡荡、横无边涯的圣道气息压制了。

这时,封青岩眼睛刺痛无比,似乎被烈火焚烧般,心中不由大骇。

法则锁链!

圣道法则!

那一条条的黑色锁链,乃是大山经过生灵千百年膜拜,孕育出来交织山神之位的法则锁链。

而圣道气息,则是圣道法则的气息,压制一切怪力乱神。

“圣道天下……”

他自语一声,怪不得总有一种大山被压制的错觉。

在圣道法则压制的天下,即使山魂没有被人灭掉,也没有人来争夺神位,恐怕永远都成不了神……

除非山魂强到,可以冲破圣道法则的压制。

但是可能吗?

不过此时,他却有些诧异起来,“这是看破虚妄,刹那间追本溯源?”

封青岩惊讶之下,就用心细细看起来。

但没有再出现看破虚妄、追本溯源的景象,心里暗叹一声可惜,皱着眉头自言:“圣道压制,难办啊。”

法则锁链要交织出神位,就要冲破圣道法则的压制,扎根于九天深处……

半晌后,封青岩看向天空不禁笑了。

既然法则锁链被圣道法则压制,无法扎根九天深处,那么就扎根九幽之下。不过,既然圣道法则禁封九天,不让神位法则锁链与九天相接,那么肯定不会漏掉九幽。

但是封青岩却有办法。

那就是鬼门。

鬼门直通九幽,扎根在鬼门就等于扎根在九幽。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下来。

“山魂,你救我一命,我助你登上山神之位。”封青岩认真说,接着郑重一礼,“还有,请受我一拜……”

隐藏着的山魂,直接被吓得“跪下”。

……

呼呼——

北风怒号,卷着雪花从天上来。

葬山依然笼罩在黑暗中,散发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

山中的封青岩白衣如雪,负手立在肆虐的风雪中,静待大凶的到来。

子时,大凶带着恶鬼卷土重来,还控制一群恶鬼攻击上来,却被封青岩背上的鬼门震慑了。

但在片刻后,封青岩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很快就发现,鬼门的震慑变得越来越弱,跪伏的恶鬼不如之前畏惧了。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而山魂双拳难敌四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还有,虽然鬼门无法像震慑恶鬼一样,把大凶压制得跪伏下来,但必定对大凶有很大的影响。要不然,堪比大儒级别存在的大凶,怎么可能被他和山魂联手抵抗了一夜,最终只能愤恨退去?

要逆转形势……

唯有在一夜之间,助山魂登上山神之位。

但是可能吗?

不可能也要可能!

要不然不论是他还是山魂,都会被大凶吞噬得尸骨不全。

虽然山魂凝聚出来的小山,一次又一次挡住了大凶,但是大凶的身影越来越近。而四周的恶鬼在大凶咆哮下,渐渐克服对鬼门的恐惧,一点点站起来……

天要亡我?

封青岩心中不甘。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静内心的起伏,接着用心细细感受大山,当猛然睁开眼睛时,世界又变得朦胧起来。

但黑色锁链十分清晰。

他还发现法则锁链,似乎比白天时更长更粗壮了。

他想都没想,就一口鲜血朝法则锁链喷去,不管如何总得要试一试。

一定要染上!

封青岩喷出一口血后,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眼前就变得更加模糊了。

但是他知道,他的血染上法则锁链了。

我的血,还真不凡啊……

当法则锁链染上血后,就朝他背上黑暗里的鬼门扎根而来。

轰隆隆——

突然间。

一道水桶般粗壮的雷电,夹带着一股狂暴的毁灭气息,从夜空中劈下来。接着,又有无数雷电劈落,在葬山夜空中交织出一张巨大的电网,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毁灭气息。

那蠢蠢欲动的恶鬼,瞬间乱了,尖叫着四处逃窜。

封青岩借着雷电,正好看到一头面目狰狞的巨鬼朝他掠来,那高达三丈的丑陋躯体,散发着浓烈的诡异黑气……

这正是大凶。

虽然它畏惧雷电,但是它更加贪婪。

即使在恐怖的雷电下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朝封青岩掠来……不过,再次被山魂拼死挡住了。

轰!

小山被愤怒的大凶瞬间撞碎,势如破竹般杀来。

这时大凶完全疯狂了,山魂似乎有些支撑不住,让封青岩不由暗暗担忧。但在山魂被撞得节节后退时,一道粗壮的雷电从夜空中劈落,正好劈在大凶身上……

嗷——

大凶痛苦惨叫一声。

不少乱窜的恶鬼,在充斥着毁灭气息的雷电下,瞬间就灰飞烟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哈哈——”

封青岩看到充满毁灭气息的雷电满布,就知道法则锁链在交织神位,此时不由大笑起来。

现在只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葬山之上,雷电之下。

封青岩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在慢慢成形。

这,可能就是神位,或者是掌控神位的关键之物……

令牌?

片刻后,封青岩微微有些惊讶,那慢慢成形的东西看着似一枚令牌。

这时雷电迅速退去,令牌缓缓飘落。

封青岩伸手接住好奇看着。

令牌通体黑色,看着和法则锁链的质感有些相似,正面是一个大大的古怪字体。

虽然封青岩不认识,但看到时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令”字。

背面乃是“葬山”二字,同样是古怪的字体。

他握住令牌,有种奇妙无比的感觉,似乎偌大的葬山尽掌在手中,又似乎自己与大山融为一体,化身为大山般……

这令牌就是葬山山神令。

谁掌控了葬山令,就等于谁就是葬山之神。

封青岩没有半分留恋,看向浮在身前不远处,似乎已经遍体鳞伤的山魂,一笑说道:“我说过,助你登上山神之位。”

他说完,就把葬山令抛向山魂。

山魂吞噬葬山令,就恭敬“跪伏”下来……

至于被法则雷电重创的大凶,在封青岩拿到葬山令时,似乎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只能带着恶鬼满眼怨恨逃去。

这时,封青岩整个人一松,感到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支撑不住就猛然倒在雪地上。

……

第005章 三分龙章凤姿

葬山上。

封青岩负手远望,眉头微微蹙着。

“可惜让它逃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被堪比大儒级别存在的大凶惦记着,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山魂刚刚登上山神之位,恐怕难以灭掉大凶。

他收回心思,看向墓碑上那些明明不认识的方块形象文字,但心头却有几分熟悉的错觉,特别是文字的结构……

如果硬要说认识,恐怕只能认识“之墓”两个字了。

一阵后,他的目光从墓碑上移开,落在山南远处的一座城池上,该要去认识这个世界了。

不过在下山前,他还需要做些准备。

那就是采摘一些能卖的山草药,不管在哪一个世界,钱总是不可或缺。虽然山中坟墓很多,不缺王侯将相的陵冢,但封青岩并没有想过盗墓。

君子爱财取于有道。

况且,他没有山穷水尽到要去盗墓,去取不义之财。

眨眼间两天过去了。

“我该下山了。”

封青岩转身对着一直跟在身后山魂说。

虽然它已经成神两天了,但是暂时还无法化形,化形还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此时,它虽然听不懂封青岩在说什么,但是似乎感觉到了,显得十分不舍……

“天下无有不散筵席,况且,我只是下山走走看看而已。”

封青岩看到微微一笑说,接着不管山魂能不能听得懂,较为严色道:“不过在下山前,我有一句话要赠与你,希望你谨记。”

“为一方神灵,佑一方平安。”

封青岩说完就微微一礼,接着转身朝山下走去。

山魂的确听不懂封青岩说什么,但见到封青岩朝它行礼,被吓得赶紧“跪伏”下来。

在他下山时,山魂一直跟在后面。

不过让他有些尴尬的是,已经走了一天,山还没有走出去。不得已,又在山中过了一夜,吃着山魂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烧鸡,第二天继续往山下走去。

一直到第三天上午,他才算是走出大山。

这时,他站在葬山南面的一处山头上,看到山脚处的谷口有数间大小不一的茅草屋,前面竖着一杆迎风招展的大旗,更远处还有一座充满岁月气息的城池。

当他走出大山那一刻,隐约感受到一股不同于大山的气息。

这,或许就是圣道气息。

“回去吧。”

封青岩看了一阵,就转身对山魂说。

但他刚踏出两步,就有一阵阵眩晕袭来,整个天地旋转起来。

“我没事……”

他身子摇摇欲坠,但强撑着甩了一下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示意身后不愿离开的山魂不必担心。

稍作休息,封青岩就踩着积雪,一步步朝茅草屋方向走去,远远就听到孩童清脆的读书声。虽然他听不懂孩童在读什么,但听声音有节奏有韵律,听得出是读书声。

这是村塾?

但附近并没有村庄,只有远处有一座城池,看起来倒有可能是私人开设的学馆。

封青岩看了看,并没有走近。

他背着一大捆山药草,走过数丈长的石桥,继续朝十数里外的古城走去。路上,积雪颇厚,又背着数十斤的山草药,加上气血亏虚导致身子羸弱,一路走得很慢……

随着时间的过去,古城越来越近了。

当他带着期待走进古城时,却发现城里到处传来哭丧,整座古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哀。

他见到不少人家都悬挂着丧幡,微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这很有可能是恶鬼所为,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他一边走,一边细心观察。

例如包子铺前,无精打采的矮胖商贩一直喊两个音,这很有可能就是“包子”的读音。

接着,有满脸愁容的老妇买了十个包子,给了五枚铜钱。

这说明,一枚铜钱价值两个包子。

至于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听清。

封青岩背着草药一路走去,经过三四家酒肆,屋外皆斜插着同一个字的酒旗。

这说明是一个“酒”字。

不过,在他细心观察四周时,也有不少人在看他,甚至还有好奇之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白衣如雪,飘然出尘,犹如王孙公子,本该乘坐华贵的马车,前后皆有仆人侍奉。但现在,却背着一大捆山草药艰难前行,和他翩翩公子的个人形象十分不符,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

随着时间的过去,街上看他的人渐渐多了。

还有妇人送上瓜果。

一辆华贵马车从街上驶过,车内贵人听闻外面的动静,就好奇掀开一侧的车帘,看到白衣如雪却背着草药的封青岩,有些诧异说:“倒有两分龙章凤姿,怪不得遭妇人围观……”

这时,贵人低声交代车旁老奴几句,就见老奴恭敬接过装着金钱的如意囊,快步朝封青岩走去。

封青岩拒绝了妇人送上的瓜果,也拒绝了车内贵人赠送的金钱。

不过在拒绝后,皆对妇人和华贵马车一礼,示意感谢。

“又增一分。”

车内贵人微微一笑,放下微掀的车帘,自语:“若天下出了‘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之人,又是何等的风采?”

接着,贵人就示意离开。

在热心人的帮助下,封青岩很快就来到一家药堂。

虽然他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也不曾发一言,但通过察言观色,顺利把山草药卖了。

虽然山中,还有不少值钱的草药,但他实在背不了了。当然,他能采到不少有价值的山草药,这主要靠山魂的帮助。

当他卖掉山草药后,街上的行人就不觉得他奇怪了。

于是他在城中继续观察……

在观察过程中,他给自己定了两个目标,一是在短时间内学会本地语言,二是迅速了解这个世界,三是学会这个世界的文字。

在经过一家酒楼时,楼上数位穿着打扮皆不凡,正喝得兴起的青少年,见到街上出尘脱俗的封青岩后,其中一名青年醉熏熏冲着封青岩大喊:“这位白衣兄台,请到楼上一聚,与吾等畅饮抒怀,陶然醉于是,不亦乐乎?”

但街上的封青岩,却似置若罔闻。

这态度让发出邀请的青年心中暗怒,不过,他更加认为,应该是对方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叫他,所以才没有回应,就忍不住又喊了一次。

可惜,楼下的白衣年轻人,却依然没有理会。

这不仅让喊话的青年怒了,更是惹得一众少年心中十分不悦,我等见你是读书人,气质不凡,才邀请你共饮抒怀。

你却视若无睹,太目中无人了。

这时,众青少年的脸有些挂不住,刚才的意兴尽阑珊,杯中酒早已索然无味。

“哼!”

喊话青年冷哼一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

第006章 草堂求学

眨眼间,两三天过去了。

封青岩通过观察,已经认识数十上百个文字,也能说十数句简单的说话。还有,他隐隐发觉城中有不少人,在讨论着葬山下的草堂,似乎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开设的。

他有些好奇,就在清晨来到草堂。

一个清瘦的灰袍老人,从一间茅草屋走出来,看了看封青岩就说:“来求学的?”

封青岩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

而老人肯定听不懂他的话,而他所学的数十句话,似乎又用不上……所以干脆不出声,只是示意一下学堂以及自己,表示自己是来求学的。

老人皱了一下眉头,就道:“葬山书院,不问贵贱,不问贫富,若是求学,就进去吧。”

封青岩微微一礼,就朝茅草堂走去。

两丈余的草堂内,传来数个孩童清脆的读书,封青岩并没有走进学堂,只是站在草堂的窗前旁听。

草堂内。

七八名孩童正襟危坐于席子上。

讲坛上,中年先生穿着无领、巨袖、对襟、束带的灰色长袍,左手持着经书,右手附于身后。

而身后的草墙上,挂着一幅圣人画像。

“初、哉、首、基、肇、祖、元、胎、俶、落、权舆,始也。”中年先生每读一字,身前就浮现一个白色文字。

站在窗外的封青岩,惊讶之时不禁一喜,就用心跟着默读。

只是默读数遍,就把每个字以及读音记住了。

可惜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虽然中年先生逐字解释了,但他还是一句都听不懂……

“林、烝、天、帝、皇、王、后、辟、公、侯,君也。”中年先生似没有看到封青岩般,当逐字解释并让孩童又读数遍后,就开始教第二句。

封青岩听不懂,只好死记下来。

当听了半个时辰后,他似乎发现中年先生的口音和城里人的口音不太一样。

城里的口音较为浓厚,听起来似少了两分韵味。

难道是方言?

封青岩不由一愣。

片刻后,中年先生停下授课,让孩童稍微休息一下。

孩童早已经发现窗外的封青岩,只是先生在授课,不敢东张西望。这时可以玩了,都好奇看着封青岩,不知低声说着什么。

中年先生看了一眼封青岩,也没有驱赶的意思,让孩童玩了一阵就继续授课。

封青岩一直站在窗外,旁听到上午的课程结束,一礼后就回古城。

下午,他在城内继续观察,以及学习语言。

不过他在街上观察的时候,却遇到数名原本说说笑笑的青少年,见到他后就沉着一张脸,还有人对他怒眉冷哼。

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想了想,自己进城的这几天,并没有得罪过人,就懒得深究下去,况且他还要去学习语言……

到了晚上,就把白天所学都温习一遍。

第二天清晨,他再次前往草堂,静静站在窗外旁听。

当上午的课程结束,对着草堂内一礼就离开,下午回城继续学习语言。他见中年先生依然没有驱赶的意思,疑似守门的老人亦没有理会他,于是每天清晨都准时到草堂旁听。

这让他受益匪浅。

……

雪月客栈。

“子直,可打听到那人是何人?”

那喊话青年见到房门推开,走进一大一小两名青、少年,就忍不住出声询问。

室内其他人都好奇看向两人。

年纪大的青年叫傅林,字子直,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此时却蹙起眉头摇摇头说:“打听不到什么,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倒是有几分神秘。”

“不是吧。”有少年愕然。

这时,傅林走到火盆前,烤了烤火就说:“不过我想,他很有可能和我们一样,都是冲着书院来的,倒是不知哪个世族的弟子……”

“不一定是世族啊,也有可能是士族。”那年纪较小的少年说。

“不错,我觉得也是士族。”有少年道。

傅林看了一眼两少年,冷笑一下说:“他那一份出尘脱俗,不是普通士族能够培养出来的。”

众人闻言皆有些不悦。

因为在座的都是士族,没有必要贬低自己,尽管事实就是如此。

“傅林,你确定?”

喊话青年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如果那白衣年轻人,真是哪个世族的弟子,那自己岂不是自取其辱?

士族和世族是两个阶层,平时很难玩在一起,都是各玩各的。

如果一个士族弟子,贸然进入了世族弟子的圈子,根本就没有人理会,还有可能自取其辱。

当然,凡事无绝对。

只要有才华,或有一技之长,即使是寒士,也能够在世族弟子的圈子里玩得风生水起,甚至得到大人物的青睐。

“凡事皆有例外,说不定连士族都不是,只是个庶民呢?”傅林笑了笑说。

但是,可能吗?

连那两少年都认为不太可能。

第二天早上,众人坐着马车来到草堂,远远就见到站在窗外旁听的封青岩,都有些诧异起来。

“他这是干什么?”有少年不解问。

“谁知道。”

他们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管。

而他们自然没有想到,被他们猜测是世族弟子的封青岩,居然是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人。

在接下来的几天来。

他们早上来草堂时,都会看到那个白衣身影,一直站在草堂窗外旁听。当上午的课程结束,和普通学子一样对先生行礼……

“他,不会是旁听吧?”有少年忍不住问。

“这是早堂,怎么可能?”

有少年大摇头,堂堂的世族弟子,怎么可能连字都不认识,还在读早堂?

早堂,既启蒙学堂,专门教幼童读书识字的学堂。

这就连喊话青年都不相信。

但在两天后,他们愕然看到那个出尘脱俗的白衣身影,居然和数名孩童一起走进早堂,跪坐下来认真听中年先生讲学。

这,让他们有种见鬼的感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

一少年惊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看着傅林道:“他、他,不是世族弟子吗?怎么可能还在早堂?”

傅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一个还在读早堂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份出尘脱俗?他还是不相信,其中必有误会。

“不会真是个目不识丁的庶民吧?”一少年呆呆说。

“不然呢?”

这时,喊话青年眯着眼睛看着草堂,接着对着众人大笑道:“哈哈,原来是个白丁,也配与我等共饮?”

……

第007章 圣道天下

眨眼间,又数天过去。

封青岩并不知道,自己不仅被人找回心理平衡,还被人嘲笑和蔑视了。经过十余天的学习,他可以和人简单交流了,对于他来说,凡事只要开了头,那么接下来就简单了。

他语言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还有,从日常观察和交流的点滴信息中,他终于窥视到世界的一角,这和他之前猜测的“圣道天下”差不多。

圣道天下,百家争鸣。

但是,这并不是他脑海中变得模糊的百家,而是掌控翻天覆地恐怖力量的百家,其中以儒、墨、法三家影响最广。

至于恐怖到什么地步,凡夫俗子哪里知道。

所以封青岩也无法判断。

不过,圣道法则可以压制神位,说明圣人是顶尖的存在,要不然如何压制神位?

接下来,他要考虑自己的路了。

诸子百家,修哪一家的学说?或者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综?

虽然“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是杂家的特点,但杂家却以道家思想为主,对于诸子百家的兼收并蓄,又显得过于庞杂了。

而且,杂家是道家的前身。

不过,他所指的杂家,是指全才。

因为以他现在的认知来看,不管是儒、墨、法、名、阴阳等百家学说,都是有缺陷的……

封青岩摇了摇头,发现有些想多了。

这些认知都是他前世残留的记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前世世界的文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这个世界的文人却不是。

况且,他现在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草堂。

这段时间来,他不时看到有华贵马车出现在城中,出现在北葬道,出现在草堂附近。

这些马车,自然是冲草堂而来。

封青岩如往常般,早上来到草堂认真听课,但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在草堂的四周随意逛着。

下午请来数位匠人,在距离草堂远处的山涧伐木造屋。

仅三天,木屋就造好,虽十分简陋,却有厅、室、房、厨四间。当他再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后,卖药钱就所剩无几。

他不得不再入葬山采药。

其实,他木屋所在的山涧,也属于葬山所在。

山魂见到封青岩十分高兴,一直跟着不肯离开,不时指出草药所在之处……

……

“先生,冬官的楼船来了。”

守门老人来到草堂前,对着正在授课的中年先生说。

中年先生停下授课,让孩童自己温习就走出草堂,微微仰头看了一下天空。云海中,一艘巨大的楼船破开层层云雾而来,最后在星辰旗的上空停下。

中年先生一步步踏空而上。

在楼船顶层的亭子里,一个精神矍铄的白衣老人坐在茶几后品茶,亭外跪坐着数名白衣少年少女。

此时,白衣老人见到中年先生就招了一下手,笑道:“知守,来,喝茶。”

“修,拜见大司空。”

中年先生见到白衣老人微微有些惊讶。

这时,数名白衣少年少女皆站起行礼,目光灼热看着中年先生,恭敬道:“拜见安院主。”

中年先生,安姓,名修,字知守,看着少年少女点了点头,就落在甲板朝亭子走去。

白衣老人示意安修不必客气,还倒了杯茶,说:“书院就建在此?”

“是。”

安修走进亭子和老人相对而坐,欠欠身子说:“不想大司空亲来,修有失远迎。”

“建书院可是大事,老朽岂能不来?”

白衣老人一笑说,看了看安修忍不住赞道:“以文相之境,登八十一院主之位,天下几人能及?老朽有你这话,足矣。”

“大司空谬赞了,修不敢当。”安修笑言。

白衣老人只是摇头笑了笑。

两人喝了一阵茶,就飞身下楼船落在草堂。

早在他们喝茶时,就已经有数名冬官之人落在草堂,在草堂四周的山水间勘测起来。

“知守,你对书院有什么设想?”

白衣老人一边走一边说,接着眉头微微皱起来,“虽然位置尚可,但……”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安修选择把书院在此,此处的风景实在一般……

安修微微摇头。

“我听闻,你前些日子青鸟传书,说葬山有恶鬼披麻哭丧?”白衣老人突然想起就问。

安修点点头,问:“可是有恶鬼突破了万里长亭?”

“没有。”

白衣老人说,“你所见恶鬼,多不多?”

“数千上万之数。”安修说。

“奇怪了……”

这时,白衣老人蹙着眉头,自语:“难道是藏匿着的恶鬼,都来葬山了?”接着,他有些明白过来,看向葬山说:“知守,你把书院建在此,是为了镇守葬山?”

……

山中积雪颇厚。

封青岩背着一个大竹篓,和山魂在松柏、碑林间穿梭着。

虽然他的身子羸弱,走上一段路都要休息一阵,但是心情十分不错,不时和山魂说说笑笑。

他意外发现,山魂竟然能听懂他说话。

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但山魂诞生了不知多少年,经过长年的日濡月染,能听得懂本地语言并不奇怪。

“可惜,你还不会说话,要不然可以陪我说说话。”

封青岩略微遗憾,看着黑影中隐隐出现的人影,问:“你应该快能化形了吧?”

黑影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不知你有没有名字?要不,我给你起一个?”封青岩笑了笑,见黑影又动一下,说明没有名字。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此时,他脑海突然浮现一篇祭祀山鬼的祭歌,就情不自禁念出来,念完就有些愣住了。

他沉默一阵,就看着山魂说:“名字叫‘九歌’如何?”

山魂动了一下就“跪”下。

“你……很怕我?”

封青岩说,看着山魂沉吟一下又言,“还是因为,我助你登上山神之位?倒是不必如何,起来吧。”

他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就是他背后的鬼门。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鬼门能够压制恶鬼,甚至对大凶都有一定的影响,而山神之位的法则锁链又扎根于鬼门上,导致山魂畏惧他倒不奇怪。

山魂起来后,似乎十分高兴。

“你喜欢这个名字?”

封青岩感受到山魂的喜悦情绪就笑了笑问。

山魂动了一下。

“喜欢就好。”

封青岩说,“走,继续采药。”

……

第008章 八十一书院

草堂前灵水岸边。

数名跟楼船而来的少年踏着积雪四处观望,眼中都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内心隐隐有些后悔了。作为儒教八十一书院之一的葬山书院,和其他书院比起来,差距实在太大太大了。

这如何跟其他书院竞争?

不过,二甲十大书院并没有那么好进,特别是一甲三上书院,竞争太过剧烈了。

但是,天下书院万万千千,而儒教在册的书院却只有八十一。

所以,即使是儒教最差的在册书院,放在整个天下依然是顶级的书院,无数学子欲进而不得。

众少年一阵沉默。

“我们是冲着书院十大弟子而来,何必在意其他?”

一名年纪稍大的少年,看着众人一笑说,“如果是十大书院,天才如过江之鲫,根本就没有我们争夺的机会。虽然葬山书院新建,要什么没什么,甚至没有大儒坐镇,但正是我们的机会……”

众少年闻言,顿时醒悟过来。

“对啊。”

一少年一拍大腿道,内心隐隐有些激动起来,“如果成为书院的十大弟子,哈哈……”

“就你?”

有少女瞥了一眼那少年,根本就不相信。

即使是新建的书院,成为十大弟子依然不容易,他们能够想到来新建书院争夺十大弟子之位,其他学子同样能够想到。

恐怕在书院未定之时,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谋划了。

书院的十大弟子,不仅仅是一种荣誉……

“怎么了,我不能?”

那少年冷哼一声,道:“这十大弟子,我要定了。”

“呵呵,简直是痴人说梦。”那少女带着些嘲笑说,“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争得十大弟子之位,何况是你?”

“咱走着瞧。”

那少年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好了。”

此时,被他们围着的十六岁少年沉声说,看向少女带着教训的意味,道:“朱雁你少说两句。”接着看向离开的少年喝道,“刘凌你回来,一两言就被人激怒,这些年,书都白读了?”

那少年只好停下。

“其实,十大弟子能夺得最好,没夺得亦没什么。”

年龄最大的少年看了一眼,就扯开话题道,看到众人都看向自己了,又言:“其实父辈送我们进书院,最主要的是,成为安院主的弟子……”

“我听闻,安院主乃是大儒之下第一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好奇问,“这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年龄最大的少年回答,接着低声说:“我还听人说,安院主不出十年必成大儒,更有大贤之姿,要不然如何压过其他大儒,掌执在册的最后一书院?”

“大贤之姿?”

那十三四岁少年惊讶道:“齐明,你听谁说的?”

年龄最大的少年,看了一眼十六岁的少年,就笑笑不再说了。

“成为安院主的入门弟子,恐怕比成为十大弟子还要难……”那十六岁少年看着众人摇摇头说,即使是他都没有十足的信心,“即使是记名弟子,亦不易。”

……

山中,山魂带着封青岩穿梭林间。

在它的卖力下,甚至还采摘到一株年份久远的灵芝,倒让封青岩开心了一阵。

单是这株灵芝,就不枉他往山里跑一趟。

在采药间,天色渐渐黑下来。

封青岩吃了些干粮,就闭上眼睛细细回忆数日所学,接着在雪地上一笔一划温习文字……

白天继续采药。

眨眼间,又一天过去了。

当他背着满满一竹篓草药从葬山出来时,已经四天过去了。

不过,在他看到突然建得热火朝天的书院时,不禁诧异了一下,只是短短的四天而已,草堂的四周就已经大变模样。

他看了看就回到木屋,发现差点就被划为书院的范围了。

封青岩休息一阵,就背着草药前往亳城,在路上遇到好几辆马车。

在经过灵水桥时,其中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一个长相俊朗、气质不凡的青年掀开车帘,看着虽然背着一竹篓草药,却依然出尘脱俗的封青岩,微笑说:“兄台可是前往亳城?”

“正是。”

封青岩转身说,观察着对方。

“我亦是前往亳城,一起?”那气质不凡青年微笑邀请。

灵水桥距离亳城依然有十数里路,封青岩想了想就不矫情,微微一礼就上了马车。

再说了,他也想认识些人,交些朋友。

至于药篓,则被赶车的马夫接过。

马车内装饰朴实无华,左侧摆着一个矮几,几上放着一卷书籍,盘坐着的青年身后,还整齐叠放着数卷竹简和十数本旧籍……

“在下周昌,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青年微笑拱手行礼。

“封青岩,见过周兄。”

封青岩盘坐下来,身子前倾回礼。

“听封兄口音,是亳城人?”周昌微微有些诧异。

“算是半个亳城人。”封青岩说,接着有些好奇问,“周兄可是为书院而来?我见这段时间,有不少外来学子,似乎都是冲着书院而来,何为?”

“正是。”

周昌点头,知道封青岩是北地人后,就解释说:“在建的,乃是儒教八十一书院之一,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有崇高的地位,自然会无数读书人不远万里而来。”

儒教?

八十一书院?

封青岩心中有些好奇,但没有贸然问出口。

不久就到亳城,封青岩朝周昌一礼后就转身,背着药篓往药堂走去。

马车前,周昌一直目送封青岩的身影消失才转身,走回马车坐下后叹道:“想不到小小的亳城,竟然遇到如此出尘脱俗的人……”

虽然封青岩在葬山采药数天,但他的白衣依然一尘不染。

气质依然出尘脱俗。

这一次采药,卖得了将近十两银子,其中那株灵芝就卖了七两余钱子。如果只是简单活着,足够他用三五个月,但是他有意于圣道,自然少不得文房四宝等……

即使省着用,也支撑不了多久。

在回去的路上,他有思考过钱的问题,但暂时找不到什么办法。

不知不觉就回到灵水桥,远远就看到有数百上千的匠人,分布在草堂四周的草坡、岭头、山涧、谷底等处,或是劈山取石,或是伐木搭桥,或是挖地成湖,或是填坑建楼……

有匠人以水悬测量平地,悬绳正柱,察视日影以正四方。

又有匠人于白天记日出影、日中影与日入影,夜中又以极星之位,以正景朝景夕。

书院占地数里,建有九经九纬道路。

前为门楼广场,中为各经学堂,左为诸圣之庙,右为君艺之场,后为师生房舍,其间还有无数楼台亭阁等。

这让封青岩大开眼界,心中暗暗惊叹。

……

第009章 书院四堂

草堂外。

不远万里而来的学子越来越多,有寒门学子、有士族学子、也有世族学子……

当然,也少不了北地学子。

这使原本冷清的北葬道,瞬间变得热门起来。

在灵水南北岸,虽然学子三五成群谈笑,看似乱哄哄的一片,但是乱中却有序。在寒门学子群体中,不会有士族学子混入其中,而在世族学子的圈子里,也鲜见士族学子。

一些学子经过草堂时,看到跪坐在孩童中的封青岩,都微微愣了一下。

这画面实在有些违和,总感觉那人不应该坐在里面才对。

“此人怎在早堂里?”

有诧异的学子想不明白,十分不解道:“看他白衣如雪,笔直如松,风采卓然,不可能是蒙童啊。”

“的确。”

旁边有学子点头,也有些想不明白。

“呵,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其实就是一白丁,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一青年带着些嘲笑走过来说,正是那喊话青年,“看着白衣如雪,风采照人,不过是假意撇清,沽名钓誉而已。”

几名学子微微愕然,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人。

“真是可恶!”

一年轻气盛的学子忍不住怒道。

“的确可恶。”喊话青年点头,说:“数日前,我与几位同是求学的好友在畅饮抒怀,此人见吾等皆是士族弟子,为了与吾等结交,就便心生一计装作路过。我等见此人似有不凡,就邀请他共饮抒怀,谁知腹中无半点墨,竟然是个斗大的字不识的庶民……”

“想不到,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年轻气盛的少年学子,不禁瞪了瞪眼睛,好奇问:“后面呢?”

“后面被吾等揭穿后,羞辱一番就将其轰下楼。”喊话青年笑着说,“被吾等羞辱后,智穷辞屈,抱头鼠窜,那里还有半点的出尘脱俗?”

“好,就该如何!”

年轻气盛学子大喝一声,对着喊话青年颇感激说:“幸好兄台揭穿了他丑陋的面目,要不然还真被他蒙骗了。”

“在下不过是眼里揉不下沙子而已。”

喊话青年笑了笑就离开,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八极,他与你无怨无仇,你却在人后造谣生事,毁人名誉。”傅林正好在旁边看到一切,见喊话青年走到四周无人时,就快步走上去指着呵斥,“你岂能如此?”

“一个目不识丁的庶民而已,如何值得我造谣生事?”

被称为八极的青年,看到傅林竟然帮着外人说话,心中顿时不悦,质问:“倒是子直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不顾我们多年的情分,当面斥责我?”

“正因为多年的情分,我才不愿看到你误入歧途,要不然我当场就拆穿你了。”傅林唉了口气说。

“我误入歧途?我如何误入歧途了?”

车垓指了指自己,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带着怒气道:“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手下留情,没有当场拆穿我‘造谣生事’啊?我车垓就是一个狐鼠之徒,你傅子直是仁人君子,行了吧?”

“八极,想不到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实在看错你了。”

傅林看到恼羞成怒的车垓,突然生出一股陌生感,这还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吗?但是不管如何,他都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够迷途知返,不要再错下去了。

“哼!”

车垓怒气冲冲离去。

傅林看着拂袖而去的车垓不由愣了一下。

这时他在检讨自己,或许不该直接指责,这太过伤颜面了。

……

草堂内。

封青岩跪坐在两尺余大的沙盘前,和孩童们一起认真习字,并没有理会窗外的一切。

他有前世的功底,写出来的字自然不会差。

一个上午就在习字中过去。

在儒教八十一书院中,每个书院皆设有春、夏、秋、冬四堂。

其中春堂,即是早堂,不论何人皆可免费入读,但只教最基本的读书认字,属于幼儿蒙学,且只在上午教学,每人只能读一年。

这也是封青岩不仅没有被赶走,反而进入了早堂的原因。

至于夏堂,也属于蒙学,但较于春堂稍难一些,主要还是读书识字,需要学子送上束脩方可进学。

而秋堂,属于少年学,主学诗、书等较易的经典,需送束脩。

冬堂,主学仁义礼,需送束脩。

书院开设春夏秋冬四堂收四方学子,主要以示儒家有教无类,只要肯虚心向学,一律谆谆教诲。

不过,春夏秋冬四堂,并不是开设在书院内,而是开设在书院外,只是书院的附属而已。

而四堂的学子,并不属于书院的弟子。

封青岩从早堂出来,就感受到一些少年学子对他指指点点,似乎诧异他都成年了还在早堂认字。

他没有理会,朝自己的木屋走去。

在回到木屋时,却看到木屋前恭敬站立着一木讷汉子和一左顾右盼妇人,年纪皆在三十出头的样子。

在封青岩诧异之时,就见妇人示意一下木讷汉子。

但汉子抓耳挠腮不敢上前,妇人只好走前两步,小心翼翼问:“敢问郎君可是贵舍主人?”

“正是在下寒舍。”封青岩有些疑惑。

“敢问郎君尊姓大名?”那妇人又问。

“敝姓封,名青岩,不知二位找在下何事?”封青岩一边打量一边问,心中更加诧异了。

“婢子张氏与良人陈牛拜见郎君。”

妇人拉着木讷汉子一起跪下行礼。

封青岩愕然不已,赶紧走前两步扶起两人,解释说:“二位快请起,怕是二位认错人了。”

“若郎君为此贵舍主人,尊姓为封,就不会错了。”妇人说。

此时,封青岩皱起眉头,心中更加不解了,说:“在下倒是此寒舍主人,也姓封,但是在下与二位素不相识,其中,是否有误会?”

“请郎君知道,婢子和良人为亳城清白人家,婢子为厨娘,良人为车夫……”妇人缓缓讲述起来,“昨日城中有贵人出重资,让婢子照顾郎君起居饮食,让良人为郎君驱车引路……”

……

第010章 恶鬼敲门

“二位可知是哪位贵人?”

待妇人说了前因后果后,封青岩好奇问。

“婢子不知。”妇人摇摇头,说:“那位贵人并没有当面,只是由一老丈出面,说前往此处有一木屋,木屋主人姓封等等。”

“所以,婢子就与良人早早在此等候。”

妇人在说话时,木讷汉子在旁边猛点头,表示是真的。

“那老丈相貌如何?”封青岩又问,在妇人大概描述一下后,他就想到第一天进城时,那位送上如意囊的老奴,与妇人的描述十分相似,几乎肯定是同一人。

而那位出资的贵人,自然是车中的那位贵人。

至于这位贵人,又是何人,当时封青岩认为两人的交集仅止于街上的一礼后,就没有去打听。谁想到,那位贵人不仅没有忘了自己,现在还资助自己一名厨娘和一名车夫,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两人素昧平生,对方却二次帮自己,封青岩心头十分感激。

“贵人的好意,青岩心领了,二位还请回吧。”

封青岩沉吟一阵,就对二人微微一礼,道:“还请二位代青岩谢过那位贵人,说青岩未立尺寸之功,不敢受其禄。”

“啊,回去?不不……”

汉子听到顿时急了,可是又拙口笨腮,不由抓耳挠腮。

“郎君,婢子可是收了贵人的资产,并承诺与良人好好侍候郎君的饮食起居。”妇人倒是不急,停顿一下又说,“郎君乃读书人,当知仁义礼智信之重,难道郎君要陷婢子与良人于不义,从此违信背约,成为言而无信之人吗?”

封青岩不禁有些诧异起来,这妇人口齿真是普通人家?

“若婢子与良人就此下山,试问天下谁又敢用言而无信之人?”妇人带着些幽怨,看着倒有几分风韵,“婢子家中不仅有双亲要孝,也有三幼儿嗷嗷待哺,若婢子与良人因失信不得再用,又如何养家糊口?敢问郎君,可是要陷自己于不仁?”

封青岩闻言不由一笑。

这妇人的口齿,不仅条理清晰,还善于诡辩。自己用不用人,与他们失信与自己不仁,又有何关?

不过,倒是没有跟妇人争辩。

一个厨娘与车夫竟有如此信诺,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这时,如果自己再拒绝,反倒是有些矫情了。

“那位贵人说,若郎君想要报答,只需考进书院,成为书院的十大弟子即可。”

妇人想起什么就赶紧说出来。

“十大弟子?”

封青岩有些疑惑,接着点了点头,朝亳城的方向一礼,说:“青岩必成书院十大弟子。”

“那郎君……可是应下了?”妇人稍微松了口气。

“那就有劳陈娘子和陈郎二位了。”封青岩说完就朝两人微微一礼。

“不敢不敢。”

两人见到连连摆手躲开。

“封郎君,一日两食还是三食?”

陈娘子迟疑一下就问,现在北地的百姓还是一日两食,但有些大户人家已经一日三食了。

“一日三食。”

封青岩还没有说话,倒是被木讷汉子抢着说了。

“我是在问封郎君,不是问你。”陈娘子白了一眼木讷汉子,就再次看向封青岩。如果一日三食,岂不是要多做一次?她倒是想封青岩一日两食,省下自己不少功夫……

封青岩看了看木讷汉子。

这时,木讷汉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有些结巴道:“郎、郎君身子弱,还、还要读、读书……”

封青岩愣了一下,就缓声说:“不用急,先深吸一口气,慢慢说。”

木讷汉子照做,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就说:“郎君身子虚弱,还要读书,十分耗神,所以要多食一餐。”

“谢过陈郎关心。”

封青岩一笑,就对陈娘子道:“就按陈郎所说,一日三食吧,膳食时间大概在辰初、午正、酉中,至于口味,清淡些即可,量不宜过多。”

封青岩说完,就掏出一块大概一两的银子交给陈娘子手中,交代说:“若不够了,告诉我,就从明天开始。”

那位贵人,只是付了厨娘和车夫的工钱,至于封青岩的日常起居,还是需要自己出钱……

陈娘子点头接过,就带着汉子收拾起来。

其实木屋很干净,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收拾,但这是一个态度……一阵后,木讷汉子突然想起什么,就匆匆跑出去。

陈娘子不由一愣,就连忙喊起来。

木讷汉子猛然醒悟过来,似乎把婆娘一个人扔在此十分不妥,就跑回来把陈娘子接走……

封青岩吃了些干粮,就在书房内看书。

这些书,有的是从亳城书店买来,有的从安先生手中借来,都是烂大街的简易读物,他读起来并不困难。

不知何时,他听到外面传来异响,走出去一看,正见到木讷汉子拿着一柄锄头在开路。

从草堂到木屋,只有一条崎岖小路,马车根本无法通过。

因此只能开路了。

……

夜色下。

亳城十分安静,百姓早早就入睡。

一些外来求学的学子,虽然欢聚在一堂,但未到子时就相继散去。毕竟天色寒冷,不宜熬夜,以免感染了风寒。

雪月客栈。

车垓一身酒气,醉熏熏走回房,倒床就蒙头大睡。

“笃笃——”

不知道何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车垓正睡得迷迷糊糊,见有人打扰自己的清梦,十分不悦问:“谁啊?”

但门外没有回应,继续在敲门。

“谁啊?”

车垓又问,心头有些怒火起来,“三更半夜,敲什么门?”

“笃笃——”

敲门声继续响着。

车垓见外门还是没有回应,勃然大怒起来,冲着房门大喝:“滚!”

“笃笃——”

敲门声并没有停下。

这时车垓怒火冲天,跳起床就朝房门冲去,猛然打开房门,但门外并没有人,骂了一句继续回床睡觉。

“笃笃——”

但在他刚要睡着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车垓怒气冲冲跳起床找开门,但门外还是没有人,大骂哪个缺德鬼。又一次要睡着时,“笃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但是开门后依然没有人。

“哼!别让我抓到你,要不然给你好看!”

车垓上床假装睡觉,接着偷偷爬起床,守着房门一侧的窗户。

“笃笃——”

没多久,敲门再次响起。

而车垓透过微微打开的窗户,看到敲门的“人”时,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眼里出现惊恐之色。

“恶、恶鬼!”

……

第011章 先生请留步

“笃笃——”

门外,面目狰狞的恶鬼一直在敲门。

窗后,车垓惊恐无比,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那“笃笃”的敲门声,如何催命符般击在心脏上,令他头皮发麻得如同炸开般。接着,看到恶鬼竟然慢慢扭头,朝他看来,那冷冽而邪恶的目光,让他如掉万年冰窖般,浑身冻住无法动弹。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车垓瞪着惊恐的眼睛,内心呐喊起来,但恶鬼却猛然朝他扑上来。

“救命啊——”

车垓挣扎大喊,声音划破夜空。

“八极!”

一个焦急喊声传来,正是住在同一间客栈里的傅林,听到车垓惊恐的救命声,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冲出去,就连房门都被他撞破了。

他冲到车垓的房前,焦急大喊:“八极,八极……”

但房内没有回应,他就一下子撞破房门冲进去,扫视四周就看到车垓倒在左侧的窗下,不知是死是活。

“八极?!”

傅林心中一颤,就冲上去抱起车垓,发现并不是死,整个人松了口气坐下。

这时,客栈里不少学子被惊醒过来,特别是和车垓一起求学的朋友,都已经跑到车垓房间来了。

“子直,这是怎么回事?”有少年疑惑问。

“八极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他喊救命……”

众人七嘴八舌问着。

傅林把晕厥的车垓抱到床上,对着众人摇摇头,说:“我撞门进来时,八极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一阵后,车垓悠悠醒转,见到床前转着熟悉的面孔,才知自己没有死。

“八极,刚才怎么了?”有少年问。

车垓缓了口气,带着些惊恐说:“刚刚有恶鬼敲门……”

“恶鬼敲门?”

“这不可能,城里怎么会有恶鬼?况且,城北可有安院主坐镇,哪个恶鬼不长眼睛,敢跑到城内害人?”有人立即反驳,根本就不相信,问:“你是不是看错了?”

“如果真有恶鬼跑到客栈来,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车兄,肯定是你看错了。”

不论车垓怎么解释,众人都不相信有恶鬼。

先不说,这是在城内,外加安院主坐镇等,就说车垓所言的“笃笃”敲门声,他们就没有听到。

按理来说,那“笃笃”的敲门声不小,两侧的房间肯定能够听到。

但是,住在车垓两侧的人,根本就没有听到。

众人见车垓无恙,安慰一声就纷纷离开,毕竟天还没有亮……

“子直,你不信我?”

傅林并没有离开,而是陪着车垓坐在小厅。

这时,傅林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脸色苍白的车垓,说:“八极,可能是你喝醉了。”

“喝醉?”

车垓怒而笑,接着却突然平静下来说:“现在想想,的确是我看错了。”

“这门……”

傅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被自己撞破的门,说:“待天明,再让店家来修理,今晚只能将就了。”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迟疑一下又言,“八极,早点休息吧。”

车垓点点头。

但他却坐着不动,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内心隐隐害怕自己一闭上眼睛,那恶鬼就再次来敲门。

看错?

他起初以为,自己可能真的看错。

正如他们所说那样,城里怎么可能有恶鬼?况且,安院主还在城北不远坐镇,哪个恶鬼不长眼睛跑来城里?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恶鬼真的在敲他的门……

至于他没有死,是恶鬼无法扑进墙内,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还有,他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只要他开门,那恶鬼就能够进来……

但是,为何其他人没有听到敲门声,也没有感受到恶鬼?

车垓心有余悸,一直坐到天亮才敢睡下。

……

清晨,山涧。

封青岩天亮即醒,洗漱一翻就到书房看书。

不久后,陈牛就赶着马车,带着陈娘子和食盒来到木屋。

“封郎君,早膳送来了。”

陈娘子提着食盒下车,站在门口说。

封青岩闻声从书房出来,对着两人微笑点一下头,就见陈娘子微微一礼走进客厅,把做好的早膳一一摆在桌子上。

“封郎君,早膳还热着。”陈娘子退到一旁说,“若有不合口味,又或想吃什么,可先与我说。”

封青岩点点头就坐下吃。

“很合我口味,如果再淡一些就更好。”

封青岩吃了一阵,感觉味道还不错,就对陈娘子说。

“婢子记下了。”这时,陈娘开始收拾打扫起来,片刻又问:“封郎君,可有衣物要换洗?”

“衣物我自己洗就行了。”封青岩吃完离桌。

“那怎么行?”

陈娘子正要收拾碗筷,闻言就连连摆手,说:“封郎君乃读书人,岂可如女人般去洗衣物,这会被人笑的。”

“也行。”

封青岩想了想说。

“封郎君,可是要去书院了?”

一直在屋前候着的陈牛,这时走上台阶询问。

封青岩看看天色,亦不早了,就点头,在陈牛的引领下走上马车。虽然马车朴实无华,却擦洗得十分干净,车内还铺上厚厚的垫子……

不久,马车就在草堂前停下,守门老人有些诧异看着封青岩。

“见过白侯先生。”

封青岩一礼后,就朝早堂走去。

白侯乃守门老人的姓,至于名什么,是否有表字,封青岩就不得而知。老人除了喂喂那头青牛,以及教教几个孩童打拳外,就一直坐在他的茅屋前磨破柴刀。

平时很少说话。

这时早堂还空无一人,封青岩就在沙盘前跪坐下来,一个个字默写起来,迅速快到有些让人看不清。

还是识字不多啊。

这是他不得不来早堂的原因。

不久,几个孩童就吵吵闹闹走进来……

眨眼间,一个上午过去。

草堂外,或者灵水河岸边,依然有不少学子在围观冬官匠人建书院。也有不少学子,注意到封青岩的存在,疑惑弱冠之年了还混在蒙童中……

“先生,请留步。”

在安院主正要走出早堂时,封青岩迟疑一下道。

安修停下转身,有些诧异看着一直安安静静的封青岩,好奇说:“青岩,何事?”

“可否请先生,将《雅经》用雅语都读释一遍?”

封青岩身子前倾拜下道,内心有些担心安院主拒绝,“现在先生授课进度,于青岩来说太慢了。”

早堂免费入学,也说明教习教什么,你就只能学什么。

而《雅经》,即辞书,雅正之言解释古词古义,乃读书人诗经、通经的重要工具书。全书收录词语八千有余,可分为释诂、释言、释训、释亲、释宫、释器、释乐、释天、释地、释丘、释山、释水、释草、释木、释虫、释鱼、释鸟、释兽、释畜等篇。

一般人学习《雅经》可以博物不惑,多识鸟兽草木虫鱼之名,以及增长各种知识。

但于封青岩而言,主要是为了识字,以及学雅言。

……

第012章 谁在害我

雅言,乃周天下的正音。

虽然各诸侯国方言不同,但官方交往,文人讲学,祭祀活动,皆使用雅言。

子曰: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所以,作为一个读书人,学雅言是必需的,要不然无法与人交流。虽然封青岩之前所学的本地语言,即亳城北地言,跟雅言算是较为接近,只要说慢说清,别人大部分都能够听懂。

但是,北地言口音浓重,越北就越浓重,一说快,别人就听不懂了。

一个读书人不会雅言,算是读书人吗?

这会被人嘲笑的。

“以你的学习能力,的确是太慢了。”

安院主点点头,沉吟一下又说:“从明天起,天色发白即来学堂,我每天教你一篇。”

“谢过先生。”

封青岩闻言大喜,连忙行礼感谢。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安院主摆摆手就走出学堂。

……

子时,亳城雪月客栈。

睡得迷迷糊糊的车垓,再次听到“笃笃”的敲门声,瞬间就清醒过来。

又来了?

车垓心头大骇,脸色有些苍白起来。

“笃笃——”

敲门声一直在响着,如同催命符击在心头,吓得他缩在床头一动不敢动。但见恶鬼一直在敲门,并没有破门而入,让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接着壮胆起床,蹑手蹑脚来到窗后,偷偷打开一条缝,看到正是昨夜那呲牙咧嘴的恶鬼。

那恶鬼似乎发现动静,就缓缓转头看向他。

“啪!”

车垓害怕得猛地关窗。

这时,恶鬼竟然走过来敲窗……

“子直,救我。”

车垓总感觉,那恶鬼最终能够破门或破窗而入,心中惶恐之时不由大喊起来。

“八极?”

傅林听到猛然跳起床,往车垓的房间冲去。

这次没有撞门……

“八极,怎么了?”傅林焦急敲门。

“那恶鬼又来了。”车垓心有余悸说,并没有立即打开门,仔细辨认一阵方打开门,“你还是没有听到敲门声?”

傅林摇摇头,但见车垓脸上的惊恐之色,不该是假。

这,又是何故?

客栈内,一些与车垓有交情的学子,闻声纷纷赶来,但见车垓又说什么恶鬼敲门,就摇头纷纷离去了。

片刻,房内只剩下车垓和傅林两人。

“我感觉,有恶鬼在针对我。”

车垓沉默一阵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是,恶鬼是什么?你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并不奇怪……”

傅林皱了皱眉头。

他倒是知道恶鬼是很诡异,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存在,根本不是普通鬼怪能够相提并论。但是,他并没有见过、接触过恶鬼,对于恶鬼的认识皆来自书上。

况且,恶鬼乃是文士级别的存在,一个小小的文童遇见恶鬼,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车垓所说是真,那恶鬼为何只是敲门?

而不是直接破门害人?

“恶鬼针对你?”

傅林想不明,疑惑说:“你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如果恶鬼真是在针对你,这说明……你得罪了它。”

“我得罪恶鬼?可笑!”

车垓冷笑,紧皱眉头说:“再说了,恶鬼祸害苍生,涂毒生灵,人人得而诛之!我得罪它,又怎么了?”

“八极,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林愣了一下,自己的话让车垓误会了,连忙说:“我的意思是说,找到恶鬼针对你的根源,恐怕才能够解决问题。”

车垓沉默着,在想自己是不是得罪过什么。

“我们感受不到恶鬼的存在,恐怕就连文士都束手无策,只有请文相出手才行……”

傅林沉吟一下又说。

但是,他们两个小小的文童,如何请得起文相出手?

“请文相出手?”车垓愕然。

“如果请文士,不一定能够解决。”傅林沉吟一下说,“我们感受不到恶鬼的存在,说明不是普通的恶鬼,有可能是猛鬼,甚至是凶鬼……”

“怎么可能?”

车垓紧皱眉头,说:“我只是小小文童而已,怎么会有猛鬼、凶鬼针对我?”

“的确有些古怪。”傅林同样想不明,想了想就说:“如果明夜恶鬼再来敲门,我就与你一起请安院主出手。”

“安院主会出手吗?”

车垓有些担心,毕竟安院主乃儒教八十一院主之一,身份尊贵无比,岂是一个小小文童能请得动的?

“总得要试试。”傅林说。

……

山涧。

天色未亮,封青岩就起床洗漱,接着摸黑前往草堂。

他来到草堂时,东边的天色才微白,却看到安先生早已经站在草堂前。

“先生。”

封青岩上前行礼。

安修点点头,就走进早堂在讲坛坐下,待封青岩跪坐下来,就道:“雅者,得体、得度、得当是也。”

安修说完一个字,身前就浮现一个白色微亮的字。

“雅言有八音,取法于《易经》八卦,分为阴阳;而阴阳再分平、上、去、入四声,即是阳平、阳上、阳去、阳入、阴平,阴上,阴去,阴入。”

“平声平道莫低昂,声音响亮而舒长;上声高呼猛烈强,上扬而重浊;去声分明哀远道,声音轻尖而尾长;入声短促急收藏,声音极轻,并迅速收起……”

封青岩一边听一边学,而安修不时纠正他的发音。

时间过去得很快,转眼间就天色大白,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了。

“今天就到此,晚上再温习一下。”

安修站起来说。

封青岩恭敬一礼,目送安修离开,接着回自己的木屋。待吃完送来的早膳,就乘着马车又来到早堂……

当他从早堂出来,看到外面不少学子对他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一些少年对他露出厌恶的神色。

封青岩蹙着眉头看了看,得罪人了?

“看着白衣如雪,倒有几分风采,谁知却是个厚颜无耻的盲流之辈。”有人对着封青岩的背影摇摇头说,“倒是可惜那一身好囊,实在暴殄天物啊。”

“这样的人就该赶出去,岂可留他玷污书院的圣洁?”

“不过是沐猴而冠,大家不必介怀。”

不过两天间,封青岩就在诸多学子中,隐隐感受到一股针对他的恶意,甚至还有年轻气盛的少年对他破口大骂。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何时犯众怒了。

既然自己没有犯众怒,那么就有人在害他。

是谁在害我?

封青岩蹙着眉头,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不可能在学子中形成一股针对他的恶意。

哼!

……

第013章 请安院主出手

午后山涧,寂静无声。

封青岩盘坐在木屋不远处的雪地上写字。

一尘不染的白衣,如雪般,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显得飘然出尘。

前些日子,在亳城的街上,有数名学子与他擦肩而过时,似乎对他有莫名其妙的恶意。

这或者是源头。

而害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或者其中一两个。

但是,他还是没有想明白,双方没有任何交集,为何会对他有莫名的恶意?

他原本柔和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冽起来。

君子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封兄。”

周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封青岩收回思绪看去,正好看到周昌一脚深一脚浅走来,后面还跟着之前见过的中年马夫。

片刻周昌就走到,环顾四周后说:“这个地方的确不错,幽静,适合读书,封兄不介意我在旁边建一座茅屋吧?”

“岂会介意?”

封青岩站起来,笑说:“圣道上有周兄与我为伴,自然是欢迎至极,求之不得。”

“那就说定了。”

周昌爽朗说,接着想起什么,又言:“这两天,我听闻一些关于封兄你不好的谣言,不过封兄倒是不在介怀,谣言始终是谣言,并没有多少人信……”

封青岩突然有些明白周昌的意思,就微微一礼说:“谢过周兄。”

虽然短短数天,但是周昌锦心绣口,又谈辞如云,用才华赢得诸多学子的敬服。不论是世族学子,还是寒门学子,皆对他推崇备至,差点就唯他马首是瞻。

况且,周昌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又是王城的王孙公子。

这让学子对他更加推崇了。

只要他和封青岩住在一起,又或两人同行,对于封青岩的谣言则不攻自破。

“举手之劳。”周昌笑了笑说。

……

夜色下。

雪月客栈,车垓如临大敌般,整个人坐立不安。

“八极不用担心,事情或许没有你想象严重。”傅林在天黑后一直陪着车垓。

车垓摇摇头,心里越来越不安。

“要不,去我的房中?”傅林灵光一闪提议说。

车垓闻言倒是眼前一亮,但是……他沉吟一下就摇摇头,说:“恶鬼乃是针对我而来,我岂能因己而置你于险地?如果……”

“如果恶鬼并不是针对你呢?”傅林打断说。

“不是针对我?”

车垓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愕然说:“子直,你是说,恶鬼有可能是针对这房间?这房间,有问题?”

“试一试不就知道?”

“那……好。”

车垓十分心动,根本无法拒绝。

这时两人立即转移,并没有放松警惕,但车垓心中的不安,随着夜色越深越不安了。

在子时后,车垓脸色微白,满头冷汗。

“八极——”

傅林见到车垓满脸惶恐,不由轻声呼唤一声。

“它、它又来了。”

此时车垓躯体猛然一颤,眼中露出极度的惊恐,指着房门慌张说:“子直,你听到了没有,它又在敲门了。”

傅林愕然,门外哪有什么动静?

“它、它撞门了,它要撞门进来了。”车垓被吓得心胆俱裂,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整个人抖似筛糠。但是,此时他却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门外的恶鬼生气了。

这有些像手下办事不力,主人生气,于是手下发狠……

现在恶鬼就有些像发狠了。

“子直,怎么办?它快要撞门进来了。”车垓已经被恶鬼吓得惊惶失措,六神无主了。

傅林大皱眉头,就想去打开门看看。

“不要!”

车垓大骇,道:“子直,千万不要开门,一开门,我必死无疑。”

傅林只好停下,蹙着眉头不解说:“八极,可是门外什么都没有啊,是不是你的幻觉?”

车垓连连摇头,说:“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看来只能请安院主了。”傅林沉默一下说,接着问:“这门……还能支撑到天亮吗?”

“不知道,它撞门撞得很厉害,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车垓惴惴不安说。

“那我现在去请。”傅林说。

“可是,不能开门啊。”车垓说,“只要一开门,它必定趁机而入。”

“之前,好像只要我们出现,恶鬼就走了?”傅林问,“我先叫醒他们,试试能不能惊走它。”

“好。”

一阵,就有数名学子闻声赶来,但门外的恶鬼不仅没有被惊走,反而撞门撞得更加剧烈了,吓得车垓连连大喊不要开门。

“恶鬼?哪有什么恶鬼?”

“连续三天了,你当吾等是傻子不成?”

虽然傅林相信车垓,但是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人忍不住对车垓破口大骂。

傅林出不去,其他又不肯帮忙,就无法请安院主出手。

砰!

砰!

门已经摇摇欲坠,支撑不了多久。

车垓头皮如同炸开般,对着傅林喃喃道:“子直,门快要破了,怎么办?”

傅林感觉自己帮不上忙,此时惭愧无比。

“快天亮了,只要天亮就没事了。”他只好安慰说,的确快要天亮了。

不久,终于天亮了。

门外恶鬼始终无法破门而入,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阻挡了它,最终只能悻悻而去。

但门内的车垓,却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子直,它今晚必破其门,我必死无疑。”车垓爬起来目光无神说,不知道恶鬼为何要找上自己,自己又何时得罪了它。

“八极,我们去找安院主,安院主必定可以镇压恶鬼。”傅林拉着车垓走出房门,接着乘坐马车前往早堂。

这时天色刚亮,北葬道十分冷清。

马车过了灵水桥就停下,傅林拉着车垓走到一茅屋前,对着磨破柴刀的老人说:“老先生,请问安院主何在?弟子有急事要拜见安院主,还望老先生告之。”

“先生在早堂。”

老人抬头瞥了一眼两人说。

两人一礼后就匆匆走向早堂,走近一看却愣了一下,想不到安院主居然给人单独授课。

这让他们羡慕无比。

是何人如此幸运,得到安院主的青睐?

“哼!”

当看清是何人时,车垓却大为不爽,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一个目不识丁的庶民,却能如此出尘脱俗,如不食人间烟火般,现在又得到安院主的青睐,这让他大为妒忌。

为何不是自己?

……

第014章 鬼神庇护

草堂前。

虽然傅林和车垓内心颇急,但安院主在授课,只能静静等待。

大概过了两刻余时间,安院主终于停下授课,两人见到连忙走前两步,恭敬行礼说:“傅林(车垓)拜见安院主。”

这时,封青岩正从草堂里出来,见到是他们就忍不住打量一下,并对他们两人微微点头示意。

傅林点头回礼,而车垓却当没看到。

封青岩不由眯了眯眼睛,再次打量车垓……并没有多言就离开,但躲在背后造谣生事之人,很可能就与此人有关。

安修走出来看着两人说:“你们何事?”

车垓看了一眼傅林,示意傅林帮他把事由讲述清楚,傅林并没有拒绝就讲述起来。

安修听完有些诧异,说:“半夜鬼敲门?”

“不错,但奇怪的是,除了八极一人外,客栈内众多学子皆没有感觉到,也没有听到什么敲门声。”傅林有些疑惑说,“请问安院主,这是何故?”

车垓有些紧张看着安修,也期待着答案。

“若半夜有恶鬼敲门。”安修看了看车垓就说,“平生必有亏心事。”

“啊——”

傅林愣了一下。

车垓更是目瞪口呆,况且此话为安院主说出来,顿时让他惊惶失措,脸色刹那间惨白起来。

像安院主这样名满天下的名士,一个句话就可毁掉一个人。

如果此话传出去,恐怕天下再无人敢收车垓为弟子,也不会有哪间书院会让他入读……

他的一生,几乎毁掉了。

这时他害怕得连连否认,差点就哭出来,说:“没、没,我、我没做亏心事,安院主,我没有做亏心事……”

“若你没有做亏心事,那就是得罪人了。”安修沉吟一下又言。

“对对,我肯定是得罪人了,我肯定是得罪人了。”车垓如同救命稻草般连连说,希望安院主能够相信他的话。

傅林心里同样松了口气。

如果安院主定言车垓做了亏心事,没有德行,恐怕没有人再救得了他……

“安院主,虽然八极得罪人了,但恶鬼怎么会针对他?恶鬼乃不可名状,暴戾恣睢的存在,应该没有人能够驱使啊。”

傅林有些不解说。

“虽然恶鬼没有人能够驱使,但是恶鬼却有可能主动去帮人。”安修说。

“恶鬼怎么会主动帮人?”

傅林和车垓听到都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这个天下,有些人因为一句话,因为一个举动,又或因为德行,甚至是恶行,种种无法说清、不可理解的原因,皆有可能得到鬼神的青睐或庇护。而得到鬼神庇护的人,凡有人对他心生恶意,必会遭到鬼神的警告、惩罚,甚至是索命。”

“鬼神庇护?”

傅林和车垓都有些傻眼了。

“当然,鬼神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得到鬼神的庇护,并不等于从此高枕无忧。也有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举动,鬼神就弃你而去。而且,大部分鬼神接近人,皆用心险恶,阴险狡诈……”

“不需要羡慕,且,我儒家诸圣可镇压一切怪力乱神!”

“安院主,那、那我怎么办?”车垓稍微松了口气说,幸好鬼神并不会庇护一辈子。

“认错,道歉,取得事主的谅解,鬼神自然会退去。”安修说。

“可、可是,我不知道我得罪谁啊,这、这……”车垓愕然说。

“你真不知?”

安修颇有深意看着车垓,说:“那问问自己的内心。”

这时,傅林倒是想到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接着有些好奇问:“安院主,如果得罪的人恶贯满盈,暴虐无道,这,又该如何办?如此罪行累累的人,又岂能去道歉?”

“那就镇压!”安修淡然说。

当车垓想再说什么时,安修已经离开了。

“子直,安院主是什么意思?”车垓有些焦急问,如果子时前还没有解决,恐怕……

“认错,道歉,取得事主的谅解。”傅林说。

“我真不知道我得罪谁了啊,又如何认错道歉?”车垓有些恼怒道,“况且,正如你所说那般,我得罪的人恶贯满盈呢?难道这些年的圣贤书白读了?又岂对得起我们读书人的身份,心中的仁义?”

“八极,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逃避了。”傅林叹口气说。

“子直,我真不知道啊。”车垓恼火说。

傅林皱着眉头,迟疑一阵说:“八极,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你前两天在人后造谣生事、毁人名誉的事了?”

车垓闻言目瞪口呆,有些不相信恶鬼上门是因为这事,不由辩解说:“我只是说他两句不是而已,他如何能这样?可恶!”

“这可不是两句普通的不是,而是有可能毁了他一生的不是。”傅林摇摇头说,“流言蜚语甚于刀枪,杀人于无形啊。八极,就是因为你的两句不是,现在众多学子皆对他恶言相向,隐隐逼其离开书院……”

“我、我……”

车垓顿时哑口无言。

但想了想后,他心中虽有羞愧,却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过错,自己只是说封青岩两句不是而已。

又不是自己对他恶语相向,这关他什么事?

况且,自己也没有想过,以流言蜚语毁掉对方一生。

他只是纯粹不爽而已。

但是,却因自己的两句不是,对方却想要了自己的命,他想到此就愤愤不平。如果不是安院主点醒,恐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糊里糊涂就被人害死而不自知。

所以,到底是谁的错?

为何要我认错?

车垓勃然大怒起来,让一旁的傅林愕然不已。

“八极,怎么了?”

傅林疑惑问,并不知道车垓内心在想些什么。

“哼,明明是他有大错,凭什么让我去认错,让我去道歉?”车垓怒气冲冲道,“该是他向我认错,向我道歉,才对。”

“他有大错?怎说?”傅林诧异问。

“哼,我只是说他两句不是,他却想要了我的命……”

当车垓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让傅林目瞪口呆起来,不愕然看着对方顿时变得丑陋的嘴脸。

当车垓说完,他不禁勃然大怒,直指其名大骂:“车垓,你到底还要不要脸?明明是你心生妒忌,在人后造谣生事、毁人名誉。现在不仅不知错,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卸得一干二净,还诬陷别人要害你,让恶鬼上门索命,你还知不知廉耻啊?”

车垓被傅林的勃然大怒吓了一跳,但听到傅林直指其名大骂,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我羞于与你为伍!”

傅林拂袖而去。

……

第015章 自有天帮

清晨,山涧。

封青岩回到木屋不久,周昌就乘着马车到来,后面还跟随着数名匠人。他下车跟封青岩打了声招呼,就在四周来往走动去选址,一阵后就让匠人破土动工……

他的茅屋建在木屋不远处,大概有二十余丈的距离。

“记得把路给修了,最好铺上青砖或石板,要不然下雨天就无法走。”周昌回到木屋时交代车夫说。

这时,他走上木屋的台阶,喊道:“封兄,早堂快要开讲了。”

“来了。”

封青岩从书房出来。

“走,坐我马车,一同去草堂。”周昌拉封青岩的手,颇为亲近的样子,“来亳城有数日,却还没有去聆听安院主的教诲,实在是不该。”

“周兄亦去早堂?”封青岩诧异问。

“为何去不得?”周昌一笑反问,“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封青岩不由笑了笑,就坐上周昌的马车。

不久便到了草堂前,两人下车一同走进早堂,此时草堂还比较冷清,待数名孩童来了才热闹起来。

孩童瞪着眼睛好奇打量周昌。

周昌一一点头示意。

随着时间的过去,草堂前和灵水河两岸,又来了不少从亳城赶来的学子。

“咦,昌隆怎坐到早堂里?”

有眼尖的学子,看到早堂里不仅有封青岩,还有从王城来的王孙公子周昌,这让看到的学子十分诧异。

周昌,名昌,字昌隆。

而且,还看到周昌和封青岩颇为亲近,这让他们更加诧异了。满腹经纶,才学过人的周昌隆,怎么和一个目不识丁的庶民亲近,甚至同席而坐?

如果只是目不识丁,倒是没有什么,不亲近就行了。

但是,那人德行有亏啊。

同席而坐,岂不是……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信车垓之言,有恶言相向的,其实也有如车垓那般,嫉妒封青岩的出尘脱俗,颇有见不得人好……

待上午的授课结束,一堆学子就聚在早堂前。

“昌隆,怎么坐到早堂里?”一个学子十分好奇问,虽然他们十分敬重安院主,但是不必坐到早堂里聆听教诲。

“对啊周兄,怎么跑到早堂里去了?”

“周兄,我听闻此人德行有亏,不要被其外表蒙骗了。”有人指着封青岩说,提醒周昌不要交友不慎了。

“我也听闻,说此人表面自命清高,实则是阿谀谄媚,不过为攀交士族、世族子弟而已。”又有人站出来摇摇头说,其意也是为了提醒周昌不要被骗了。

周昌闻言赶紧伸手压压,说:“诸位的好意,昌实在感动。不过,诸位却有所不知,封兄并不是什么德行有亏,又或阿谀谄媚之辈,实是有小人恶语中伤,以毁封兄的声誉。”

众学子一听顿时炸开,大怒不已,实想不到己等竟然被小人利用了。还自诩是读书人,明事理,辨是非,知善恶,却看不破一句流言蜚语……

这实在让他们愧疚不已。

“原来如此,在下早就觉得有问题了,要不然短短几天,岂能传遍亳城?”有人恍然大悟说。

“我就说过,必有人造谣惑众。”

有些学子纷纷说着,说自己早已经看穿了。

“既然如此,那封兄为何入早堂?”有学子好奇问,“难道真如流言那般,封兄并不识字?还请封兄不要见怪,在下只是好奇而已。”

“封兄岂会是白丁?封兄的才学,吾不及唉。”周昌有些感叹说。

众学子闻言不由惊呼起来,并不太相信周昌所言,以为周昌只是谦虚以及保全封青岩的颜面而已。

“封兄乃北地人,因不善雅言,方会每日与幼儿坐在一堂,跟安院主学雅言。”周昌又解释说。

众人一听,终于明白过来。

北地人不善雅言,这很正常,因为没有条件,现在才学雅言,在北地并不鲜见。

“封兄,在下妄听小人言,差点错怪了你,还请见谅。”一个十六七岁的学子,走到封青岩身前一礼说。

“这是小人之错,何关兄台之事?”封青岩微笑说。

“封兄,在下不辨是非,亦错怪了你,还请谅解。”又有学子上前行礼道歉。

“兄台何需自责,实是小人可恶而已。”

不久,众学子散去,封青岩对周昌恭敬一礼道:“青岩拜谢周兄,若无周兄出手,恐怕青岩还深陷谣言。”

“封兄客气了。”

周昌摆摆手,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即使没有在下,封兄亦能击破谣言。”

而隐在暗处的车垓,则脸色惨白起来。

若被学子知道是他在造谣生事,恐怕会被学子手撕了。原本他还想找个机会敷衍了事,好让封青岩原谅他……

但现在心中惊惧无比,在惴惴不安中就回到客栈了。

当他醒悟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他心神大骇,浑身在颤动。

“子直,救我!”

此时,车垓惊惶失措冲向傅林的房间,脸色惨白无比,整个人失魂丧魄,早没有往日的风采,哭喊道:“子直,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救我,救我……”

傅林虽然愤怒,但是看到车垓如此样子,又于心不忍。

他打开房门,说:“八极,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明白吗?安院主身为文相,你以为在安院主眼底下发生的事,安院主岂能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啊?”

“我明白,我明白,我现在就去给他认错道歉,我现在就去……”

车垓喃喃说,还没有爬进傅林的房门,就手脚并用踉跄冲出去,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这一幕让傅林心酸不已,不由悲道:“八极!”

“子直,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我去给他道歉,我现在就去给他认错……”车垓喃喃说,跌跌撞撞冲出客栈,一边跑一边失魂大喊:“是我错了,我不该造谣生事,不该恶意中伤,我是卑鄙小人……”

傅林紧紧追在后面,心中酸楚无比。

当听到车垓喊出“我是卑鄙小人”时,不由掩面而泣……

众人听到好奇不已,纷纷打开门窗围观。

当知道是他造谣生事,毁人声誉时,不由破口大骂起来,恨不得当面唾沫,没人有半分同情。

这一切都是自找的,怪不了谁。

……

第016章 山神闹事

夜色下。

车垓一路奔向山涧木屋,痛哭流涕认错请求原谅。

封青岩在众目睽睽下,温和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封兄大义。”有跟来看热闹的学子高呼。

“封兄太过心善了,如此害人岂能哭两声就原谅?那岂不是做了错事,可无责?”有学子义愤填膺,不由站出来说:“封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又有学子高声道:“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一句话就原谅了,的确不妥。”

“那诸位以为,该如何?”封青岩微笑问。

“书院乃圣洁之地,岂容德行有亏的人玷污?应该把此人逐出书院!”有学子大声道,“诸位认为如何?”

“理当如此!”

“逐出书院,吾等羞于与此为伍。”

车垓闻言脸色发白,浑身颤动,有些绝望看着封青岩,而对方则脸带笑容说:“这是众学子的心声,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车垓听到后,身子摇摇欲坠,接着直接晕厥过去。

一旁的傅林叹惜不已,对封青岩一礼后,就和几人把车垓抱进马车……

如果早早就认错,何至如此?

片刻,众人就散去。

封青岩则满脸疑惑坐在客厅,自己还没有出手把造谣生事的人揪出来,造谣之人就自己跑出痛哭流涕认错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有些想不明白,难道车垓真的知错了?

不管是否真的知错了,又或诚心道歉,既然已经被赶出“书院”,就姑且原谅他。

封青岩如此想着。

这时,一直压在车垓“头上”的恶鬼,在他一念间终于退去了。天色刚亮时,车垓并没有跟傅林等人辞行,就带着仆从匆匆离开。

……

清晨,草堂。

安修有些诧异看着封青岩。

他并不奇怪封青岩得到鬼神庇护,虽然整个天下,得到鬼神庇护的人十分罕见,但并不是没有。

而是奇怪,在儒教星辰旗的照耀下,竟然还有恶鬼进入亳城。

按理来说,起码是大凶级别的恶鬼才行……

看来庇护的鬼神并不简单。

当授完课后,安修沉吟一下就说:“青岩,你有鬼神庇护,只可震慑宵小,绝不能以此作恶,更不能凭此为所欲为,可明白?”

封青岩愣了一下,不解说:“什么鬼神庇护?”

“你不知?”

安修有些意外,说:“你不知,亦不奇怪。”接着就解释什么是鬼神庇护。

“大多鬼神接近人,皆用心险恶,利用人心之贪婪,渐渐诱之为恶……”

“青岩明白。”封青岩拜下说。

“还有,不要以为有鬼神庇护,就万事无休。”安修又言,“圣道有诸多手段可镇压鬼神,或是一支大儒用过的笔,或是老儒士所留的一卷破书,或是大贤随口的一句话,皆可镇压诸多鬼神。任鬼神力量通天,有翻江倒海之能,在圣道天下亦只能被镇压……”

“还请先生放心,青岩不会以此为恶,亦不会以此谋利。”封青岩恭敬说。

安修点点头,道:“君子应敬鬼神而远之。”

“青岩明白。”封青岩拜下说。

安修便没有多说。

……

午时。

封青岩在木屋温习《雅经》。

“封兄可在?”周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见到封青岩出来后,就说:“封兄在读书?昌可是打扰了?还请见谅。”

“倒没有,正好放松一下。”封青岩笑说。

“文武之道,需一张一弛,封兄倒不必整天埋头苦读,闲时当畅游山水愉乐心身,更有益于读书。”周昌说,“走,去看山神。”

“山神?”

封青岩心中一惊,连忙问:“什么山神?”

“你不知道?”

周昌倒有些诧异,说:“封兄,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埋头苦读,连发生在身边之事,都不知道了吧?虽然有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是,身为儒家弟子,也需知天下诸事……”

一番长篇大论后,周昌终于停下。

封青岩见机赶紧说:“周兄,你说去看山神,到底是何事?”

“这几天,在书院西侧时不时有古怪发生,或刚建好的亭子第二天突然不见,或原本是朱红的柱子的,却在夜间突然变成绿色,或一座好好的阁楼,突然分为两半,或草木疯狂生长,一夜成为密林……”

“还有,甚至出现山崩地裂的情况,造成众多匠人惶恐不安,以为闹鬼了,不愿在西侧施工。”

周昌一边走一边说。

“当然,闹鬼是不可能闹鬼,我还真不知道哪个恶鬼,有胆子敢在书院闹事,简直就是找死。”

周昌笑说。

的确没有恶鬼敢来书院闹事,就大儒级别的大凶亦不敢,一支星辰旗可让万鬼灰飞烟灭。

敢来书院闹事的恶鬼,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既然不是恶鬼,就有可能是山中精怪了,但安院主一直没有出手镇压,说明此精怪并没有恶意。”周昌笑着说。

“什么精怪?”封青岩问。

其实此时,他紧绷的心稍微松了一下,幸好安院主没有出手镇压,要不然九歌有可能……

“不知。”

周昌摇摇头,接着低声说:“不过,有学子猜测,有可能并不是什么精怪,而是山中之神。”

“山神?”封青岩问。

周昌点点头,说:“其实,不少学子就是冲着山神而去,希望得到山神的青睐,又或取得山神的机缘。”

青睐倒是可以解释,但山神的机缘是什么?

封青岩不禁询问。

“我听闻,山神一缕山之精华,可使人百病不生,可使人文思泉涌,可使人明眸夜视等诸多妙用。”周昌摇摇头说,“不过,我亦不知真假,人云亦云而已。”

封青岩有些惊讶,山神身上还有此等机缘?

“那有没有人见到山神?”

“没有,山神一直隐身,并没有出来与学子相见。”周昌说,“其实,更有可能是普通的山中精怪,山神哪有那么容易诞生?恐怕,那些要寻山神机缘的学子,愿望要落空了。”

此时,封青岩有些想不明,九歌为何要出来闹事?

还是在儒教的八十一书院闹事。

“对了,众学子还打赌,谁第一个得到山神的青睐,可得一刀雪花宣。”周昌说,或许知道封青岩并不太了解雪花宣,毕竟不是产在北地,就大概解释一下,“这雪花宣,可是好东西,乃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文房四宝之一。火不能烧,水不能浸,千年不腐,万年不朽,可静心,可宁神,有价无市,钱再多都买不到,可谓一页一金……”

……

第017章 剑南雪花宣

云梦神来笔,天壁不老墨,剑南雪花宣和东海龙吟砚。

乃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文房四宝,每得一物足以让人欣喜若狂。即使身为儒教八十一院主之一的安修,每年亦只有一刀剑南雪花宣的用度,平时如同宝贝收藏着不舍得用。

当然,这与他个人并不追求有关。

若他一心想要齐集,以他八十一院主的身份不算难事,只要稍微放出风声,送宝之人可踏破门庭。

学子用来打赌的雪花宣,乃是众人一页或数页积集而成。

“一页一金?”

封青岩心中惊叹不已,想不到雪花宣如此金贵,接着眼前一亮说:“一刀雪花宣,岂不是一百金?”

“倒不是。”

周昌笑着摇摇头,说:“主要还是要看品阶,虽然剑南雪花宣名满天下,但是亦有佳品、次品之分。次些的雪花宣,倒是没有那么贵,但是依然一页难求,常人难以买到。”

“这次,诸位学子拿出来的,基本都是次品雪花宣,倒是没有多少人心痛,拿得十分痛快。”

周昌一边走一边说。

“我凑凑热闹,亦拿出了数页,就看谁运气好,得到了山神的青睐。”这时周昌看了看封青岩,一本正经说:“我看封兄福缘深厚,倒有可能得到山神的青睐。”

“那承周兄吉言。”封青岩一笑说。

两人走走停停,路上不时遇到一些东张西望的学子,周昌指着一些学子说:“他们都是来山中寻山神的,希望得到山神的机缘。”

“这样……能寻到?”封青岩不禁愕然。

“所以,才要说运气啊。”周昌笑说。

不久,两人就来到书院的西侧,见到四周聚着不少学子。

一些学子坡上席地交谈,一些学子在断亭中争论,一些学子往地裂处搜查,一些学子登高察四方……

“周兄,封兄。”

“昌隆,封兄。”

众学子见到周昌和封青岩纷纷打招呼。

“周兄,有人听闻吾等用一刀雪花宣打赌,也欲出一刀雪花宣与吾等打赌,谁先得山神青睐谁得二刀雪花宣,且以三日为限。”

一个学子颇有些不悦说,毕竟被人趾高气扬插一足。

“何人?”

周昌有些惊讶问。

“就那阁楼上的人。”

那学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阁楼,忿忿不平说:“一个个目中无人,待人傲慢无礼,实在是可恶。”

“我听闻,这些人是随冬官楼船而来,皆是世族子弟。”一十八九岁的学子,微微蹙着眉头略显担忧说,“个个家世不凡,倒是不好惹,我看他们另有深意。”

“不过是打赌而已,怕什么?”有学子说。

“不是世族子弟,就能够得到山神的青睐,这要看谁运气的好……”

众人七嘴八舌说,并没有被世族的身份吓住。

聚集在周昌身边,主要以士族弟子为主,其中亦有弱势的世族弟子,以及不少有才华的寒门弟子。

此次世族弟子突然横插一足,就是见到士族弟子渐渐势大,打算压一压士族的气势,让士族弟子知道是谁的书院,是谁的天下。

也好让士族弟子知道,世族弟子始终压他们一头,有世族弟子在的地方,士族弟子最好俯首帖耳。

至于封青岩,则袖手旁观。

这时,一傲气少年从阁楼走下,朝周昌这边高视睨步走来,扫视一眼众人就笑问:“不知道各位,可是思虑得如何?”

众人都看向周昌。

“难道拿不出一刀雪花宣?”

傲气少年一笑,带着些轻视道:“于你们而言,雪花宣倒是珍贵无比,一刀可遇不可求,十刀可望不可即。”

周昌打量一下傲气少年,就转头问封青岩:“封兄,你认为如何?”

“可。”

封青岩沉吟一下说。

如果得到两刀雪花宣,倒是可以解决他的钱财问题了。

次等的雪花宣,或许不值一百金,但不会差到哪里去,卖得百余金不难。

“一刀太少了,我出十刀。”周兄笑了笑,说:“十刀雪花宣,于我而言,随手可得,就不知道兄台了。”

周昌此言一出,众学子顿时瞠目结舌,一个个被豪言吓到了。

十刀雪花宣于士族弟子,真的可望不可即,或许整个家族都拿不出十刀。

较为弱势的世族,咬咬牙倒是能够拿出来,但是伤筋动骨。

至于寒门弟子,恐怕连一页都拿不出来……

即使一页次等的雪花宣,都要百余两雪花银,而寒门之家如何拿得出来?

“周兄,不可!”有学子连忙喊道。

“昌隆冷静!”又有人道,“不要意气用事,小心中了别人的阴谋诡计。”

这时,傲气少年同样被周昌的豪语惊到,要他拿十刀雪花宣,肯定拿不出来,他身后的人倒是不难。

但他不能自作主张。

“你是认真的?”

傲气少年皱了一下眉头,并不认为周昌能够拿出十刀雪花宣,道:“十刀雪花宣可不是小数目,不要因一时意气夸下海口,到时若拿不出来,可是贻笑大方。”

“只要你拿得出,我周昌就能拿得出。”

周昌瞥了一眼傲气少年,就看向少年身后的阁楼,微笑说:“你且去问问你身后之人,问他可能拿出十刀雪花宣?”

傲气少年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看着说话不看人的周昌,实在太过无礼了。

但十刀雪花宣,他的确无法作主,只能转身回去“商议”了。

其实,傲气少年等人,原本想拿出两三刀雪花宣,来压一压士族的气势。在他们的估计中,士族最多能拿出一两刀雪花宣,再多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谁想到,话还没有出口,就反被对方十刀压住了,这让傲气少年心中恼火不已。

对了,我刚刚被压住了?

傲气少年一边走一边想,应该没有……

“周兄,你冲动了,这可是十刀雪花宣,如何能凑得出来?”

一年纪较大的学子苦恼道,也有些埋怨周昌没有与他们商议,就自作主张出十刀雪花宣,他们如何出得起?

而寒门弟子,简直是傻眼了。

至于旁观的封青岩,嗯,这样……挺好的……拿能到二十刀雪花宣,不枉出来做个路人丙。

……

第018章 击掌为誓

阁楼内。

炉烟缭绕,满室清香。

只见室内古色香案上,摆着正焚着上品檀香的熏炉,炉中香烟袅袅而起,让人安心静神。

数名气宇不凡的学子,跪坐于茶几前细细品茶。

一侧的琴桌上置着一张琴,一清秀白衣少女坐于琴桌前,一双纤纤玉手拨弄琴弦,轻声婉转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室内学子闭目晃头静听。

砰!

室内众人大皱眉头,就见傲气少年推门而入。

“呵,朱雁,就你没入品的琴艺,就不要献丑了。”傲气少年瞥了一眼说,就看向坐于中心的少年公子,微微一礼道:“公子,那周昌竟出十刀雪花宣,我们可是亦出十刀?”

“刘凌你——”

白衣抚琴少女横眉冷眼。

这时,白衣公子摆了一下右手,白衣少女就悻悻闭口坐下。

“十刀?刘凌,你没听错?”一学子诧异问,不太相信说:“他们能拿得出十刀吗?”

“十刀?”白衣公子问。

刘凌点头,说:“我确认过,他的确说十刀,至于能否能出十刀,凌就不得而已。”

“你就因十刀,跑回来问我?”白衣公子语气一沉说。

刘凌愣了一下,迟疑说:“公子……”

“刘凌,你好歹是世族弟子,竟然被几个士族弟子压住了,难道我们堂堂世族弟子,还拿不出十刀雪花宣?”从琴桌走过来的白衣少女正是朱雁,此时带着呵斥道:“一点小事还办不好,要你何用?我世族弟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朱雁,你休要血口喷人。”刘凌勃然大怒。

朱雁没理会刘凌,转身对白衣公子说:“公子,你不该让刘凌去。”

“坐下。”

白衣公子沉着脸,道:“你们两人再吵,就出去!”

两人闻言皆跪坐下来。

“刘凌,周昌出十刀雪花宣,你就直接出二十刀,看他敢不敢应?”

一年纪较大的学子对刘凌说,“唉,你跑回来干什么?正如朱雁所言,我们堂堂的世族弟子,还拿不出十刀雪花宣?或者,我们世族弟子因十刀雪花宣,就不敢应战了?你一跑,你知道别人怎么说吗?说堂堂的世族弟子,居然连十刀雪花宣都拿不出来……”

刘凌闻言脸色一变,唯唯诺诺说:“公子,凌错了。”

白衣公子摆摆手,对着年纪较大的学子说:“齐明,你且代刘凌去回约。”

年纪较大学子站起来,迟疑一下问:“二十刀?”

“现在再回二十刀,就是年轻气盛的意气之争,不妥。”白衣公子摇摇头,说:“我们的目的,是不动声色压住士族,十刀足够他们伤筋动骨了。”

“若让他们赢去赌注呢?”朱雁不适时说。

众人皆蹙眉头看向她。

其中一学子呵斥道:“朱雁,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们会输给士族弟子?”有学子带着蔑视说。

“这不是比文章,比才华,比诗词,更不是比琴棋书画,只是比运气。”朱雁冷声说,“谁说世族弟子的运气,就一定比士族好?运气,缥缈无定,谁能左右?”

“谁说只是运气了?”有学子冷笑说。

朱雁怔了一下,问:“不是运气?”

“运气只是说辞而已,好让他们觉得世族弟子的运气,不一定见得如他们好的错觉……”齐明笑了笑说,“我们的底气,就是我们比士族更加了解山神,只要投其所好即可。况且,公子……”

白衣公子摆了一下手,齐明就没有说下去。

齐明,边姓,名星,字齐明。

“原来如此——”

朱雁恍然大悟,怪不得公子会拿这个去压士族弟子,原来心中早已经有把握了。

……

阁楼外的亭子里。

一些学子颇埋怨周昌擅自出十刀雪花宣,但听到周昌自己出十刀时,都不禁有些愣住了。

同时有些震惊,周昌竟然能拿出十刀雪花宣……

不愧是从王城来的世族!

“可是周兄?”

边星走下阁楼,就直接朝周昌这边走来,走进亭子对着周昌一礼说:“在下边星。”

“见过边兄。”

周昌回礼,说:“边兄可是应约了?”

“当然,不过区区十刀雪花宣而已。”边星一笑说,“即使是二十刀,不过是眨眼之事,若我再出二十刀,则有欺压之意,不妥,所以只出十刀,权当是与周兄等一乐。”

“三天为限,以谁先得山神青睐为赢。”周昌说完就伸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边星伸手与周昌击掌,说:“三天为限,谁先得山神青眼为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为誓。

“如何才算是得山神青睐?这个得先要说清楚。”周昌说,“我看如此,谁第一个请到山神现身与学子相见,则为青睐,如何?”

“可。”

边星点头,接着与众人一礼,说:“诸位,再会。”

当边星一离开,众人纷纷询问周昌可有办法?而且,十分心动二十刀雪花宣。

即使是数名世族弟子,亦是目光灼热。

“这要看诸位了。”周昌摇摇头说,“不过,我听言只要投其所好,或能请得山神现身。”

“投其所好?”

“山神有何爱好?”

众学子纷纷想着,各自想着办法。

“封兄,可有办法?”周昌走出几步来到封青岩身边问,接着看向阁楼蹙着眉头说:“他们横插一足,很有可能早有办法了……”

“如此,你还出十刀?”封青岩问。

“岂能让他们看轻了?”

周昌笑说,并没有担心担忧的样子。

一阵后,封青岩就没有再逗留,回到木屋读书,至于请山神现身,倒是不急,先过一天再说。不过,还得交待一下,免得山神被学子惑诱,糊里糊涂就现身了。

二十刀雪花宣,封青岩还是挺在意的,也有些好奇。

这时,他发现不少学子在山里到处乱窜,一些学子或是高歌起舞,或是负手诵书,或是坐而论道……

欲以各种办法引山神现身。

……

第019章 国之四维

夜色下,山涧幽静,月华如水。

简陋的木屋里,封青岩跪坐在油灯前静静看书,不时闭上眼睛默记。待到子时,他放下书籍来到膳房,提着铁壶到山涧取了泉水,放到厅中的火炉上煮。

对于九歌出来闹事,他有所猜测。

这很有可能是安院主在葬山脚下建书院,并没有征得九歌的同意,就在它的地盘开山造湖,大兴土木。

所以九歌不高兴了。

但是这样一来,封青岩不免替它担忧,毕竟书院不是吃素的。

片刻水就煮好,封青岩开始泡茶,茶好后,他倒了两杯,说:“会喝茶不?”

厅中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人。

这时他一笑说:“九歌,虽然我无法看到你,但是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其实,在我走出葬山时,就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跟着我,默默保护着我……”

“我木屋住了几天,你就在屋外守了几天。”

封青岩站起来,闭上眼睛在感受,接着睁开眼睛往门外右侧看去,一礼道:“在此,青岩再次谢过。”

隐藏着的九歌,则被封青岩一礼吓了一跳,赶紧现身“跪”下。

封青岩见到九歌又跪下,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沉吟片刻便道:“九歌,来,陪我喝喝茶。”

门外九歌动了两下,表示自己不会喝茶。

毕竟还没有化形,封青岩倒是没有勉强,示意九歌进厅后自己就品尝起来,说:“九歌,这两天书院西侧的山崩地裂,草木成林,亭台崩塌,是你干的?”

九歌迟疑一下,就动了一下。

果然……

封青岩蹙了蹙眉头,询问:“九歌,安先生是不知道你的存在,还是知道你的存在,却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又或,纯粹是你自己出来玩玩?”

这下难住九歌,让它僵住不知道怎么动了。

封青岩叹了口气,又说:“九歌,儒家的力量,大到你无法想象,即使你是葬山之神,恐怕都不是安先生的对手。如果你再闹下去,恐怕……”

他还是有些担心书院出手对付九歌,庆幸的是九歌并没有伤人。

“九歌,你要切记一点,当人的力量大到一定程度时,神是可以被灭掉的。”封青岩又沉默一阵,看着似有不甘的九歌轻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现在,还很年轻,力量还很小……”

“当然,这的确有书院不对的地方,是书院有错在先。不过,安先生只是在葬山下建书院,并没有大肆破坏葬山的风水龙脉,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

“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暂且如此,如何?”封青岩问。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声音由远而近。

“安修,拜见葬山神。”

声音刚落下,安修就已经跨过夜空,落在木屋前。

此时,他对着木屋内的九歌微微一礼,便微笑对封青岩说:“放心,我并没有听你们之前说什么,礼曰:‘不窥密,不旁狎,不道故旧,不戏色’。”

“青岩拜见安先生。”

封青岩心中一惊,便连忙见礼。

这时九歌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带着紧张和害怕看着安修,至于葬山之神和儒教八十一院主,地位谁高谁低就不好说。

虽然是圣道天下,儒家镇压一切怪力乱神,但是有神位的正神,并不属于怪力乱神的范围。

有些正神,不仅得到儒家的认可,甚至还得到儒教的祭祀。

例如东君。

东君封神于万物交替、初春发生之地,即周天下之东,上古有七十二王封禅于此,称被誉为天下第一山的东山。

传说东山上,有夏后登天留下的脚印,商帝悟道残留的梦境,人王平定天下的血书,以及诸子追本溯源的碎片。

人王言:东山安,四海皆安!

东山不仅是天下第一,亦是群山之长,万岳独尊!且,坐落于礼义之邦的鲁国,与儒教的二十七书山遥遥相望。

东君地位崇尊,位同教主。

当然,九歌是远远比不得东君,毕竟是刚刚诞生的小小山神而已。

这时封青岩离开茶几,来到门外,道:“先生请。”

安修点点头就走到厅中,微笑对着九歌说:“修,没有经过的你的许可,就贸然在葬山下建书院,倒是修之过,敬请见谅。”

九歌连忙退了两步,毕竟是儒教的大人物。

“你大可放心,书院不会大肆破坏葬山,更不会截断葬山的风水脉络……”

封青岩静站一侧,并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松口气。

虽然说,葬山是九歌的地盘,但是在圣道天下,哪不是圣道的地盘?安修作为儒教八十一院主之一,亲自前来承认有过错,已经给足九歌面子了。

若是其他院主或大人物,恐怕有可能出手镇压,甚至是直接灭掉。

不过山神与大山融为一体,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灭掉。

这种情况还是十分少见的。

毕竟是正神,大家可以相安无事,甚至是相得益彰。

“你虽是山中之神,但治理山川需知礼义廉耻,这乃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国是如此,山亦如此。”安修见九歌不言就温和说着,“若是想求学,亦可来书院。”

但封青岩却听出告诫的意思。

“你现在还没有化形,恐怕还不能说话,我倒是知道一个办法,可让你在短时间内化形。”

安修似乎想到什么就说。

此时,九歌不禁“眼”前一亮,有些期待看着安修。

“在山中建一庙即可。”安修说。

九歌动了一下,就看向封青岩,封青岩一下明白过来,说:“安先生,九歌说以后不会再阻止书院建造,但绝对不能破坏葬山的风水脉络。”

“大可放心。”

安修正色说,接着对封青岩言:“过些日子,书院就要开山门收徒了,可是准备好了?”

封青岩面容微僵,自己还在认字阶段,如何准备?

“进书院,或是开启文宫,或是过九德之门,或是善于君艺,或是通读诸经……”

安修停下,沉吟一下说:“不急,慢慢来。”

“青岩知道,谢过先生。”

封青岩拱手道谢。

安修笑了笑,对九歌点点头就离开木屋,消失在夜色中。

……

第020章 月之精华

木屋内。

油灯静静燃烧,发出暗黄的光亮。

在厅内逐渐黑下来时,封青岩挑了挑灯芯,就看向门外的夜空沉默下来。

这几天,安先生任由九歌闹事,恐怕有观察的意思。

如果九歌为恶,祸害百姓,残戮生灵,即使是正神,安先生都会毫不犹豫出手镇压。而现在,看来九歌暂时通过安先生的考验,且让它来书院学习礼义廉耻,目前算是相安无事。

若九歌进入书院,安先生自然有办法让九歌修身养性,习礼义廉耻。

再从书院出来,恐怕已经是儒家门徒了。

虽然如此,但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任由九歌天性使然,一切随心所欲,必定会恣心纵欲,渐渐了就百无禁忌,最后则有可能暴虐无道,百姓恨之入骨。

这时,已经走到了儒家的对立面,而它的路亦走到了尽头。

当然,亦有可能一直相安无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让封青岩来选择,恐怕会选择紧抱儒家这条大腿,虽然失去了一些自由,但是得到了儒家的认可和庇护。

神,在这个世界不是无敌的。

圣人才是顶尖的存在。

但他不是九歌,这只能让九歌自己来做选择,若九歌选择不进书院,他则有责任修正九歌的路,不让九歌误入歧途。

且,他不希望九歌最后成了邪神。

现在九歌还小,无法理解太多,倒是不急着去做选择。

而且,书院明知道九歌的存在,思想还没有成形,又岂会置若罔闻?必定会想方设法,把九歌拐进书院……

若书院存在此种心思,即说明九歌基本无忧了。

封青岩想通整个人松下来,对着九歌大概说了学子打赌之事,希望九歌能够配合一下他,助他拿下二十刀雪花宣。

一金,即一斤,即十六两,即一百六十两银左右。

具体置换多少,需要看金银的成色。

其实,并不是次等的雪花宣,卖不到一页一金,这需要看卖给谁。因为不管是佳品雪花宣,还是次品的雪花宣,皆是有价无市,市面上难得一见。

若是有需要的文人,即使是次品的雪花宣,亦会出大价钱。

姑且算一页一百两银好了,一刀即是一百页,最低亦可得一万两银,而二十刀最低值二十两万!

这是什么数字?

怪不得寒门弟子完全傻眼了。

若封青岩入山采药,没有九歌的帮助,能采到价值一两银的草药,已经是走大运了。

九歌听完连连表示配合。

现在大家都知道九歌的存在,倒是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况且不可能藏匿一辈子。

但亦不可时常露脸,要保持一定的神秘。

“这三天,会有众多学子想方设法诱你现身,你记得千万不要现身了。”封青岩忍不住又叮嘱一句,在价值超过二十万两的雪花宣前,也难以保持平常心。

这时九歌似发现什么,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封青岩有些诧异,就见到它一下子窜出去,不由喊了一声:“九歌,怎么了?”

九歌连忙停下,不断示意一个方向,显得迫不及待的样子。

封青岩有些好奇,走出木屋就说:“我跟你去看看。”

九歌连忙在前面带路,但封青岩只是普通人,加上身子羸弱,根本就走不快。九歌回来奔了几下后,似乎实在是忍受不了龟速,“请示”一下就带着封青岩掠去。

咦?

封青岩诧异看着脚下,他明明是站着不动,但脚下的土块却带着他奔去。

速度不是很快,可能是九歌担心他站不稳。

片刻后,他和九歌就到一处山谷,远远就见到山谷里月华如水淌流着,好似月亮从天上落下化为一片月光水,整个山谷都显得梦幻而瑰丽,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时九歌“两眼”发光,迫不及待就想扑上去吞食。

“这是……月华?”

封青岩好奇看着。

这一幕实在太过奇异了,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心中渐渐宁静而空灵。

“这是月之精华!”

封青岩感受一下就明白过来,想不到居然有人用“月之精华”,诱引九歌现身。

这“月之精华”的价值,恐怕不低于二十刀雪花宣。

大手笔!

封青岩不得不感叹世族的弟子魄力。

山魂是如何诞生的,封青岩恐怕无法说得太清楚,但是绝对少不了吞食日月精华。

鸟兽吞食日月精华成妖。

草木吞食日月精华成精。

而山川吞食日月精华,则成魂或怪。

“九歌,可偷偷吞食,但是不要现身。”封青岩迟疑一下就说,让九歌愣了一下,“对了,这月华对你很重要?”

九歌动了一下。

“那去吧,不要被发现了。”封青岩又说,感觉自己有些坑世族啊。

而谷内。

正见刘凌、朱雁等人在此。

“公子,这一滴月华真能诱得山神现身?”刘凌有些好奇问,接着有些心痛言,“这一滴月华,价值可不低于二十刀雪花宣啊,收集起来更是困难无比。”

“月华于妖精鬼怪而言,其重要性就不必说了。”

边星带着微笑说,身边光华如水在流动,如同置身神话中般,“最重要的是,月华可加快山神的化形,想必山神不会错过。而化形,是妖精鬼怪一生的追求,若让山神慢慢吞食天地的月华,不知道需要吞食多少个日夜……”

“若它吞食却不现身呢?”朱雁疑惑问。

“它吞食了一滴,就会想吞食第二滴,第三滴,最后只能依赖和投靠公子,任公子驱使。”边星又说,“就是要费些月华……”

“没那么容易吧?”朱雁想了想说。

“的确,堂堂山中之神,又岂那么容易被几滴月华收买。”边星点头,“不过,公子还有招,可以慢慢来,不急于一时,就怕山神不吞食……”

“原来公子真正的目的,是收服山神。”刘凌愣了愣说。

“你以为公子,是目光短浅之人么?”边星忍不住一笑说,“不过是顺势压压士族弟子而已。”

“齐明,若山神早已经化形了呢?”朱雁又问。

边星顿时有些怔住了。

……

第021章 有人失策

谷内月华如水,如有一轮月亮落下。

边星听到朱雁所言便蹙着眉头,沉吟一下说:“即使山神化形了,亦无法抵挡月华的诱|惑。”

“如此就好。”朱雁点点头。

“山神还未化形。”白衣公子伸手似抚摸月华般,接着微微仰头看着夜空说,“它已经在吞食月华了。”

白衣公子,复姓赫连,名山,字仰之。

虽然还不到十七岁,但家中长辈早已经给他取好表字,取字“仰之”意为高山仰之,以示对高尚德行的仰慕和追求。

由此可见,家中长辈对其的喜爱和期望。

“吞食了,哪?”

刘凌一惊问,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其他人闻言皆张望起来,可是并没有见到传说听山神,他们知道有山神的存在,但并没有见过山神。

“不用张望,看不见的。”赫连山笑了笑说。

众人闻言大感失望。

“公子,你怎么知道的?”朱雁不免有些好奇。

赫连山微笑不言,踏上一步,高声行礼道:“上谷赫连山,拜见葬山神。”

但山神并没有回应。

赫连山没有半点生气,笑了笑便对诸人道:“走吧。”

“这样就走了?”

刘凌诧异,连忙说:“哪山神知不知道,是公子送上的月华?若不知,岂不是白费功夫,还赔上一滴月华?”

“山神通山中一切,岂会不知?”边星摇摇头说,“只要它感受到公子的善意便好,其他一切不用管,但还是慎言好。”

“那我们的谈话岂不是……”

刘凌面容一僵,隐隐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

赫连山温言说,就便走在前面,众人紧跟其后。

而九歌待赫连山等人一走,便无顾忌痛快吞食,一次性吞食如此多月华,让它对赫连山等人并不讨厌。

但,不管赫连山送上多少月华,都不可能比得上封青岩。

随着时间过去,谷内月华渐渐变少。

当九歌吞食完,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带着一副满足摇摇摆摆回来。

“如何?”

封青岩笑了笑,但看九歌的样子便知道很好,说:“送我回去吧。”

……

“赫连山倒是失策了。”

这时身在茅屋读书的安修不禁笑言。

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关注山中一切,但大部分事情都会落在他眼里,又如士族学子和世族学子拿二十刀雪花宣打赌之事,甚至让他都有些心动。

但先生岂能抢学子之物?

如此看来,庇护青岩的鬼神,倒有可能是葬山神了……

安修如此想。

不过,即使没有封青岩,他断然不会让赫连山收服山神,收亦只能由书院来收,岂能由他人豢养。

片刻他就推门走出茅屋,手中还拿着一卷竹简。

“沉舟,守护书院。”他对从夜色中走来的守门老人说,接着便一步跨去消失在夜色中。

守门老人,复姓白侯,名渊,字沉舟。

“若!”

守门老人拜下说。

这时,守门老人看了看北方夜空,就来到自己的茅屋前坐下,继续磨他的破柴刀。

而安修从未放弃过追寻大凶。

虽然大凶与大儒同级,但是在圣道天下,大凶遭到圣道法则的压制,一般来说难以与大儒比肩。

安修身为大儒之下第一人,自然不惧大凶。

况且大凶被法则雷电所伤。

在天色微微发亮时,安修便出现在草堂前,走进草堂继续教封青岩《雅经》。

……

午后,山中颇热闹,到处可见悠转的学子。

封青岩在木屋专心读书,并没有与学子去凑热闹寻山神。他去凑热闹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还不如用来读书,反正九歌就在身边,别人抢不走。

不过,有学子为了得到山神的青睐,如着了魔怔般,有脱衣狂奔,有大吵大闹,有三跪九叩,让不少世族学子见到大为不屑,感觉他们给读书人丢脸了。

其实都是二十刀雪花宣惹的祸。

这二十刀雪花宣实在让人眼红,让人难以保持平常心,特别是寒门弟子和士族弟子。

封青岩读书累了,便停下,煮水泡茶。

这时他思索着,给九歌建山神庙的事……不过,他总感觉安先生似另有深意,倒不是安先生不怀好意。

他想不明就摇头摇不再想。

“封兄,山中赏雪品茶,倒是悠闲得很啊。”周昌的声音刚从门外传来,就见周昌走上台阶了。

“周兄快请。”封青岩站起来道。

“封兄客气了。”

周昌一边笑一边说,进厅与封青岩相对跪坐,喝了一阵茶便抿唇道:“封兄,我听闻赫连山等人欲在山中建一庙,似是要请山神入庙以供奉享香火。”

“建庙?”

封青岩心中一惊,问:“消息确凿?”

“若山神入了他们所建的庙宇,我们怕是没半分希望了。”周昌点头,显得颇为担忧说,“山神必定感激他们,请出来现现身,又算什么?”

“周兄可有应对?”

封青岩问,并不担心九歌会入他们所建庙宇,但赫连山等人,又是送月华,又是建庙宇……

他,似乎还不如一个外人对九歌好,显得有些不合格。

所以建庙还是由自己来好。

这时,周昌略显无奈,说:“我来就是找你问计。”

“我?”

封青岩有些错愕,问:“其他学子有何建议?”

“还能有什么建议?只能拾人牙慧了。”周昌无奈说,“赫连山这一招确实厉害,投其所好那比得上得一庙,可享世人香火?”

“只能如此了。”封青岩深思一下说。

“但,赫连山的山神庙有建在先,恐怕……”周昌蹙着眉头说,“我为何没有想到呢?唉,现在唯有试一试了。”

“建庙叫上我。”

封青岩说,“对了,何时何处建庙?”

“现在天色快黑了,只能待明天早晨了。”周昌看看天色说,“至于何处,还未择好。”

“周兄,若由学子们亲手建庙,会不会诚心一些?”封青岩问。

周昌眼前一亮说:“好主意。”

周昌离开,封青岩就问九歌,山神庙建在何处。

不久九歌就指出地方,对山神庙充满期待和好奇,似比吞食月华更加迫不及待。

晚上。

大概在子时。

九歌又有些躁动起来,带着封青岩前往吞食月华的山谷,又见赫连山默默为九歌送上一滴月华。

赫连山等人所建的山神庙,就在此处。

……

第022章 兄弟阋墙

第二天上午。

封青岩在早堂听课,没有与周昌等学子去建山神庙。

不过,在他走出早堂时,诸学子却发生矛盾,若众人同建一庙请得山神入住,那二十刀雪花宣算谁的?

而想独享二十刀雪花宣却的人不少。

这种事就连周昌都无法压下,最后闹得大家不欢而散,反被世族弟子嘲笑了。

“所以,现在还没有建庙?”

木屋内,周昌又来了,封青岩听完略显无奈,问。

“恐怕现在各建各的了。”周昌略带自嘲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封青岩却不意外,亦不在意此事,淡然说,“万乘之王,千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吾等之人?周兄倒是不必太过在意。”

“封兄此言差矣。”

周昌却反对,说:“吾等乃读书人,岂会重利忘义?天下仁人贤者无数,哪不重义而轻利?重利者,不过是如蝇逐臭的小人罢了。且,诸学子不过是一时不察,而雪花宣本亦由诸学子所得,又岂能说是重利?”

封青岩笑笑不争辩。

但,他所言的利,却不单单是指货物金银而已。

此时他站起来,说:“周兄,且与我一同去建庙?若因此就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被赫连山等人笑话?”

“好。”

周昌沉吟一下道。

在他们刚走出木屋时,外面却来了一群学子。

“周兄,吾等错了。”

有学子沉吟一下就走前一步行礼说,“吾等不该为了区区二十刀雪花宣,而闹得大家不欢而散,还遭世族弟子的蔑视和嘲笑。”

“吾等虽阋于墙,但可外御其侮!”有学子大声道。

众学子大声附和。

他们实在被世族弟子狠狠嘲笑了一番。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学子都来了,只是来了一部分而已,但是周昌心中却感动不已。

封青岩见到此一幕有些意外。

此时,周昌询问一下众人的意见后,就当众宣布,谁得二十刀雪花宣,当拿出二刀与诸学子共享。

如此皆大欢喜。

虽然封青岩视二十刀雪花宣如囊中之物,但亦想过拿出几刀分与诸学子,并不介意拿出两刀与学子共享。

如果独吞……

会遭众怒的,毕竟是二十刀雪花宣,谁能不动心?

这时在封青岩的带领下,众人前往九歌所指的地方,接着诸学子七嘴八舌忙碌起来。

的确是七嘴八舌,因为他们在指挥仆从干活。

虽然说是亲自,但是不可能如匠人般,亲自出手干此等鄙事。

山神庙建葬山脚,以方便百姓祭祀,以砖石为主。

一个下午的时间,一座简陋的山神庙就搭建好了,让诸学子大为激动,己等竟然建了一座庙?

不过此事倒不好传出去,毕竟是读书人。

“周兄,接下该如何做?”有学子询问。

“自然是请山神。”有学子回答。

“那我们该如何请山神?”

众学子都看向周昌。

周昌想了想,看着众学子道:“祭祀?”

“对!”

有学子大声道。

“咦,那不是刘凌,他跑来我这干什么?”一个眼尖的学子,指着不远处的傲气少年,满脸警惕说。

众人闻言纷纷看去。

“刘凌,你来干什么?”有学子大声呵斥。

刘凌并没有回应,只是边看山神庙边摇头,接着才说:“呵呵,拾人牙慧而已。”

众学子闻言大怒。

“周兄,可是准备好十刀雪花宣了?”刘凌没有理会其他人,只对周昌说。

“刘兄不必担心。”周昌微笑回应。

“那告辞了。”

刘凌一拱手就走。

“周兄,现在天色已黑,怕是来不及,只能明日上午才能祭祀了。”有学子说,“况且,需要时间准备祭品。”

“如此,就明日早上。”周昌说。

……

晚上。

又是子时。

赫连山等人如约般前来送月华。

封青岩虽然不意外,但是感觉赫连山似另有深意,要不然何需如此卖力?

难道是想收买九歌?

封青岩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思索一阵就让九歌吞食时,在赫连山面前稍微露一下脸。

如此才有源源不断的好处送上门……

虽然不一定如此,但是可以稍试一下,甚至有可能试出赫连山的真正目的。

谷中。

赫连山把月华倒出,就静静等待。

片刻还不见山神,让刘凌等人失望不已,不知道山神是否领情……

“上谷赫连山,拜见葬山神。”

赫连山沉吟一阵,再次行礼请山神出来相见,“可否请神尊与山一见?”

“齐明,你说这次会出来吗?”刘凌忍不住问,这已经第三次送上月华了。

边星沉默不言。

“闭嘴。”朱雁却冷言。

刘凌怒目,但此时却不宜争吵,只好忍下来。

在众放弃时,一个黑影突兀出现在眼前,让众人都心中一惊,这黑影是什么?

当众人想要看清时,黑影就不见了。

“这是什么?”

刘凌愕然问,刚刚差点被吓了一跳。

“葬山神,这是葬山神。”边星激动不已,差点手舞足蹈起来,“而且,葬山神还没有化形。”

“这就是葬山神?”

不少人愕然无比,这和他们想象中的神差远了。

神,不该是金光灿灿,瑞气万千,祥云飘空吗?怎么,就是一团古怪无比的黑影?

“不是吧?”刘凌惊愕说。

“错不了。”边星说,就问赫连山,“公子,没错吧?”

“没错。”

赫连山淡然说,虽然内心有些激动,但是表现得十分淡定,“还神尊请留步,吾等建有一庙,欲供奉神尊……”

不过九歌没有再现身。

“公子,山神有回应吗?”朱雁急问。

赫连山摇摇头,但说:“有些事可心照不宣,我们只需要请即可。”

“这么说,我们赢定了?”刘凌开心说。

“公子出手岂会输?”边星笑说,“其实,只要周昌等人在此,我们已经赢了。”

“哈哈……”

刘凌不由大笑起来。

“别吵到山神。”

雁泼冷水说,接着和刘凌一路吵吵闹闹离开。

一夜过去。

清晨和上午,封青岩都要来早堂听课,所以并没有去参与祭祀,况且肯定不会成功。

他已经再次叮嘱九歌。

……

第023章 公子公子

上午。

周昌等学子满怀期待举行祭祀,可惜失败了。

这让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刘凌等人,瞬间轻松下来,甚至忍不住哈哈大笑。

“让汝等先祭祀又如何?”

刘凌满脸傲气,对着周昌等人说:“看来你们并没有得到葬山神的青睐。”

周昌这边的学子垂头丧气。

“哼,现在你们还没有赢。”有学子反驳说,“我看你们亦未必,山神岂是那么容易现身?

“无知。”

刘凌带着些蔑视,说:“还请诸位记得未时初移步山谷,见证公子山与葬山神相见,告辞了。”

因为两拨人所建的山神庙,并不在同一处,又需要双方见证,所以只能一先一后祭祀。赫连山自认是世族弟子,就让出上午由士族弟子祭祀,虽然刘凌等人有些不满,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在刘凌转身时,突然有学子上前问:“敢问刘兄,公子山可是上谷郡的赫连人氏?”

“不然呢?”

刘凌回身一笑说。

这时,有些学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有些震惊看着刘凌,接着又有学子问:“公子山可是大司空的晚辈?”

刘凌点点头就离开,心里根本不屑于与士族、寒门弟子交流。

自周天下礼崩乐坏后,虽然现在“公子”这个称呼有些泛滥了,但依然不是谁都有资格被称为公子,要不然会被人嘲笑。

或是诸侯之子女,或是大儒等之子女,方有资格称为公子。

但是现在连一些强势卿族,诸侯或大儒的嫡孙辈,以及一些名满天下青年才俊,亦有人尊称其为公子了。

而赫连山,乃儒教大司空的嫡孙辈,按理来说应该称为公孙山才对。若赫连山父辈有大儒,称为公子倒是不错,但是并没有……

所以说有些泛滥了。

但即使如此,依然不是谁都有资格被称为公子。

一部分学子听到赫连山,竟然是名满天下大司空的嫡孙,内心不由打退堂鼓了。但想到只是打赌而已,又不是与公子山作对,心里就放松下来。

“想不到公子山竟然是大司空的晚辈,我们理当去拜访才对。”有寒门弟子出言说,倒是引得一些部分学子附和。

“不错,大司空不远万里为吾等建书院,吾等需有感激之心。”又有学子说。

“吾等,还不是书院的弟子呢。”有学子忍不住道。

周昌不由抿抿唇,想不到仅仅是一个公孙,就把大部分学子震住了。当然,亦有可能是学子敬尊大司空,大司空不仅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亦是儒教的九卿之一,地位崇尊无比。

而大司空,执掌儒教六官之冬官。

以职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凡儒教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工程,矿冶、纺织等工业无不综理,并主管一部分货币和统一度量衡……

亦为天下读书人建了无数书院。

可以说功德如山。

……

未时未到。

封青岩与周昌等学子就前往山谷。

虽然周昌等学子不甘心失败,但是用尽了办法,亦无法请得山神现身与学子相见,早已经无计可施,此时亦无可奈何。

不久便到山谷,而赫连山等亦刚刚到。

“陈言见过公子山。”

“燕飞见过公子山。”

这时,有不少学子跑上去给赫连山行礼,而赫连山没有半点架子,亦一一给众人回礼。

在周昌与赫连见礼后,祭祀就开始。

赫连山举行的祭祀,比周昌举行的祭祀正式多了,完完全全是按照祭祀地祇的规格来祭祀。可惜,葬山神并没有入驻山神庙,让刘凌边星等人愕然无比,甚至有些不相信。

怎么会如此?

众人并没有出声,还在等待。

但久久不见有动静,众人就渐渐变得骚动起来,特别是之前受过刘凌气的学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结果还不是与吾等一样,哈哈。”

“吾早说过,汝等亦未必可成功。”

这时,刘凌、朱雁等人有些急了,如此多学子的见证下,公子竟然没有成功,实在太让公子丢脸了。而且,怎么会不成功?葬山神不是高兴收下公子送上的月华了吗?

而边星,虽然表面没有流露出来,但心急如焚,忍不住轻声呼唤:“公子。”

赫连山依然淡定,踏前一步行礼说:“山,还请葬山神现身与诸学子一见。”

众人紧张看着。

有期盼葬山神现身,有不希望葬山神现身。

周昌这边的学子,见葬山神久久依然不见现身,倒是让他们松了口气。

这次没有输赢,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还请葬山神现身。”

这时,刘凌、朱雁和边星等世族学子,皆行礼请葬山神现身,可惜事与愿违。

从祭祀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仰之,这次打赌没有输赢如何?”周昌主动走上来说,算是给赫连山留了面子。

赫连山内心叹口气,虽然葬山神没有现身,但是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看来唯有徐徐图之,沉默一阵就转身说:“只能如此了。”

“是山自不量力,让诸位见笑。”

他对着众人微微一礼,虽然没能借此压住士族,但亦不能失世族弟子的风范。

一些寒门弟子见到大赞不已。

而刘凌、边星等人,却有深深的自责,是己等没有为公子分忧,才导致公子失败,皆一礼说:“还请公子责备。”

“这与汝等何关?”赫连山摇摇头。

封青岩看到此,不禁对赫连山另眼相看,虽然赫连山年纪稍小,但一言一行皆有世族之风。

不愧为世族弟子。

若没有二十刀雪花宣,封青岩倒是想大家和和气气就结束了,但是为了二十刀雪花宣,不得不站出来。

“诸位,时辰还未到,现在就言结束尚早。”封青岩迟疑一下就站出来说,瞬间吸引众人的目光。

“封兄有办法?”有学子心中一喜问。

有不少学子觉得,如此就结束实在有些可惜,都有些期待起来。若封兄有办法让葬山神现身,不仅得到二十刀雪花宣,还可打世族弟子的脸……

虽然赫连山身上的世族之风,让他们自愧不如,但是内心却更加不爽了。

“你何人?!”

刘凌脸色有些阴沉,喝道:“一庶民尔,有何资格与公子对话?这无你说话的地方,滚下去!”

“凌,休得无礼。”赫连山喝道,就上下打量封青岩,蹙着眉头说:“还请兄台见谅,凌,并无他意。”

“为何见谅?”

封青岩沉着脸,冷眼看着刘凌。

“这乃吾之好友封兄。”周昌同样脸色一沉道,“岂是你刘凌能辱?哼!堂堂世族弟子,如此出言不逊,可知礼义廉耻?可知温良恭让?可知孝悌忠信?”

刘凌脸色顿时涨红,愤怒看着周昌。

两边剑拔弩张。

“周兄,言之过重了。”赫连山皱着眉头说,“凌,并无他意,只是一时口直心快。”

“吾亦是口直心快。”周昌冷笑说。

赫连山脸色微微一变。

“一句并无他意,一句口直心快,就可掩饰过错?就可就此揭过?若有人如此无礼呵斥辱骂你,可是就此揭过?”封青岩冷冽瞥了一眼刘凌后,就质问赫连山,“若你说是,我封谋就当此事并未发生过,转身就走。”

赫连脸色不由变了变。

“子曾言过,以何报德,又以何报怨?”封青岩再问,“你让我就此揭过,可是让我以德报怨?你可是要我背道而驰?”

赫连山等人脸色猛然一变,背道而驰岂不是要人背离圣道?

“封兄,此话不可乱说。”

赫连山连忙澄清,如果此话传出去,真犯了大忌,“吾等岂会让你以德报怨,岂会让你背道而驰?”

“你亦知话不可乱说?”

封青岩冷哼一声,便转身对周昌说:“周兄,我可请葬山神现身。”他现在不觉得该给赫连山面子了。

众人愣了一下。

……

第024章 何德祀之?

山谷里。

原本剑拔弩张的学子,闻言后有些骚动起来,皆疑惑看着封青岩。且,大部分学子不相信,就连公子山都请不出来,又岂是一个无名小卒能办到?

这个世界有不少妖精鬼怪,或因仰慕学子的才华,或因景仰君子的德行,或因钦佩贤者的大义,或因慑服公子的威势等,从而主动投身其门下,甚至可为之效死。

却不会去青睐一个无才华、无家世的无名小卒。

山神亦不过如此。

“哼,就你?笑话。”

刘凌冷哼,根本不相信封青岩能够请葬山神现身,以公子的身份、家世及过人才华,又继续三天送上月华,才能够获得葬山神的一些善意,却还是无法请得葬山神现身。

又岂是区区一庶民能做到?

“封兄,你?”

周昌心中一喜,但亦有些不相信。

若此时,封青岩无法请得葬山神现身,可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出丑,不由颇为担忧说:“可是考虑清楚了?”

“周兄不必担忧。”

封青岩一看就知道周昌的顾虑。

“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请葬山神现身。”刘凌满脸冷嘲,“简直自不量力,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在吾等面前口出狂言?”

赫连山没有说话,沉着脸看着封青岩。

他堂堂的世族公子,想不到竟然被两人一言两语压住了,让他内心大为愤怒和不敢相信。

若是别人,岂敢如此跟他说话?

可惜,他现在只有世族之风,却无世族之势,要不然岂会被封青岩和周昌两人,一言两语压住无法反驳?

此时他压制内心的愤怒,说:“山,倒是要看看封兄的手段,还望封兄不要让山失望了。”

“岂会让你失望?”

封青岩没有理会刘凌,只对赫连山言,就朝葬山之巅说:“青岩,还请葬山神出来与诸学子一见。”

他并没有行礼,免得九歌又被吓得“跪”下。

原本他想直接叫九歌,但想了想后,觉得还是不要泄漏和九歌的关系,打算让九歌再薅薅赫连山的羊毛。

身为上品世族公子,身上必定有不少好东西。

众人见到封青岩如此托大,连礼都不行,不禁都愣了一下。

虽然大部分文人,都看不起妖精鬼怪,甚至不把什么山神、河神等神放在眼睛。但是,不管是山神,还是河神,皆不是他们现在能够得罪的起。

若是赫连山就另说。

“封兄,如此颇不妥吧?”

有好心的学子忍不住提醒,不管心里怎么蔑视,礼数还是要做全的。

“真是狂妄自大。”

刘凌不由哈哈一笑,道:“一小小学子,连文宫还未开,就敢直呼葬山神出来相见?你以为,你是文相,还是文公?敢如此不把葬山神放在眼里?”

众人不禁摇摇头,特别是周昌这边的学子。

这封兄……不靠谱啊。

周昌亦有些意外,想不到封青岩请葬山神连礼都没有行。

不过就在此时,山谷里出现阵阵异象,接着众人就见到一个似人形的黑影出现。

“这、这不可能!”

刘凌简直无法相信,眼睛瞪得大大的。

边星、朱雁等人同样如此,他们想不明白,为何公子对葬山神如此好,葬山神却没有现身?

一个小小的学子,又是如何得到葬山神的青睐?

“怎么会这样?”

边星喃道。

赫连山见到,眼睛不由微微一瞪,但很快恢复过来,行礼说:“山,拜见葬山神。”

此时众人完全傻眼,葬山神真的现身了。

亦有不少学子好奇,此就是葬山神?葬山神是这样的?怎么是一团看不清的黑影?

“昌,见过葬山神。”

在周昌行礼时,九歌突然闪到一边去。

这时,众学子纷纷醒悟过来向九歌行礼,待九歌消失不见后,就震惊看着封青岩……

“还请赫连兄,不要忘了十刀雪花宣。”

封青岩对赫连一礼说。

“哈哈,十刀雪花宣对赫连兄,只是小意思而已。”周昌不由大笑说,“封兄倒不必担心赫连兄会赖账,赫连兄,你说是不是?”

赫连脸色不太好,道:“明日午时,十刀雪花宣必定送到封兄府上,走。”

说完就带众人匆匆离去。

而刘凌等一些世族学子,却狠狠瞪了一眼封青岩。

“哈哈,我们赢了?”

有学子如同做梦般,忍不住高声询问。

“恭喜封兄。”周昌走上来说,认真打量一下封青岩又言,“封兄果然福缘深厚,昌,果然没有看走眼。”

“哈哈,还谢周兄吉言。”

封青岩一笑说。

“十刀雪花宣,亦是明日午时送到。”周昌道。

“周兄送五刀即可,另外五刀就有劳周兄分与诸学子。”封青岩说,思虑后就直接拿出五刀与学子共享。

“封兄,拿二刀即可。”周昌迟疑一下说。

“二刀略显小气,当拿五刀。”

封青岩笑着,对于钱财之物并没太过在意。

而他此言一出,诸子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心里同时惊叹不已。

“谢过封兄。”

“封兄高义,爽快!”

不少学子上前纷纷拱手行礼说。

周昌身边聚集的学子不算多,大概是几十人的样子,共享五刀雪花宣,即每人大概可分到将近十页的样子。

十页雪花宣,即使是士族弟子亦眼馋。

于寒门弟子而,这等于一千余两雪花银,已经足够他们在书院的花销了。绝大部分寒门弟子身上的钱财,多不过是几十上百两,少则数两而已,甚至比封青岩还要穷。

当钱财用完后,就不得不去谋生了。

所以,封青岩说出拿出五刀时,一些清寒的寒门弟子,差点就哭出来了。

“尔等身为儒家弟子,不于室中通读经史,不于舍内谙习子集,亦不去学诗词文章,却于山中建乱祠、立淫祀,失读书人之威,坠儒家门徒之望,可知错?”

一个老者呵斥声从天空传来,似乎响彻天下,让诸学子大惊。

“圣王之制祭祀,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菑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

“小小山中精怪,何德,何功,何能,祀之?”

“非其所祭而祭之,淫祀!”

“淫祀本以求福,不知淫昏之鬼不能福人,而非礼之祭,明神不歆也。”

……

第025章 书院教谕

山谷。

天空中传下的老者呵斥声,如洪钟大吕般振聋发聩。

诸学子醒悟过来,想想自己几天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荒唐可笑,亦丢了读书人的身份。堂堂的儒家门徒,不去通读经史,不去谙习子集,放在眼前的煌煌圣道不走,竟然跑去山中作阿谀谄媚之徒,实在是朽木难雕。

不少醒悟过来的学子羞愧不已,掩面而走。

即使是封青岩和周昌,亦觉得这几天有些过火了,身为读书人实在不该。

“周兄,可知道是何人?”封青岩颇有些好奇,那呵斥声实在如滚滚雷霆般,震得他耳朵都有些发麻。

周昌摇摇头,迟疑一下说:“倒有可能是书院的教谕。”

“周兄,刚才那位师长所言,吾等所建的山神庙,是淫祀?”封青岩皱了皱眉头说。

“若无诸侯、四教或人王的册封,的确如此,是昌失策了。”周昌苦笑,但想了想又言,“不过,葬山神应是有神位的山神,册封是迟早的事,不应该算是淫祀。况且,有些神祇根本不屑于人间的册封,但有诸侯却兴匆匆跑去给人家册封。”

“咦,哪些神祇?”

封青岩有些好奇,看来这些神祇力量不弱啊。

周昌反倒诧异看着封青岩,说:“封兄,这些并不是什么秘闻,你不知?虽然北地荒凉了些,但亦是周天下的臣土,又岂会有不知之理?”

“吾以住长住山中,少与人接触,所以对周天下诸事知之甚少。”封青岩一笑说。

“原来如此,亦难怪封兄如此出尘脱俗,原来是在山中养气。”

周昌恍然大悟,怪不得葬山神会青睐封兄,倒可能与长住山中有关,接着道:“如东山之东君,云梦泽之云中君,巫山之神女等,皆是不屑于人间册封的神祇。传说,巫山神女容颜倾天下,无数诸侯欲一睹芳华而不得,引为终生憾事。”

封青岩便没有多问,以免显得自己无知。

“我们走吧。”周昌对封青岩说,“对了,过些日子,书院就要开门收徒了,封兄可是想好考哪科?”

“还未想好。”封青岩摇摇头,问:“周兄呢?”

“哈,亦是亦是。”

周昌却是无比轻松,根本不把书院的考试放在眼里。

在回去的路,封青岩一直蹙着眉头,颇为担忧书院的入学试,若不通过,岂不是被诸学子笑死?

特别是刘凌等人。

书院的入学试,并不单单只考经史子集,还可考琴棋书画、六艺等,只要有一项为甲,即可通过,进入书院。

但是,并没有那么容易通过的。

封青岩不由叹口气。

虽然书院考十八般武艺,但自己无一精通……

他不由看了看自己双手,努力回忆前世,自己到底都会些什么?难道,自己真无法进入书院?

或者要等一两年?

晚膳,如同嚼蜡。

他摇了摇头,继续在灯下读书,气馁是无用的。

在子时,九歌不请自现,样子颇为生气,让封青岩意外,问:“九歌,何事不高兴?”

九歌无法表达,一阵后就示意封青岩出来。

当封青岩从木屋出来,九歌就带着封青岩前往山谷,见到赫连山等人所建的山神庙,已经被人毁掉了。虽然九歌听封青岩之言,不入赫连山所建的山神庙,但是并不等于九歌就不喜欢。

这就是九歌生气的原因。

封青岩眉头大皱,问:“是何人所毁?赫连山?”

九歌否定。

封青岩想了一下,又道:“是下午呵斥诸学子的那位师长?”

九歌动了一下,表示就是他。

“九歌,且暂时隐让,待我清楚是何人,再作打算。”

封青岩沉吟一下说,虽然这样让九歌有些憋屈,但是儒家势大,不得不暂时隐让。

幸好安先生并没有反感九歌……

虽然安先生是葬山书院的院主,但是葬山书院并不是安先生私人所有。

一家书院,除了院主外,还有教习,教谕,大教谕等师长。

……

天亮。

封青岩在早堂继续跟安先生学习。

在午时回到木屋里,发现木屋前聚集不少学子。

“是封兄回来了。”有学子见到封青岩的马车,不由兴奋大喊一声,顿时吸引诸多学子的目光。

“封兄。”

“封兄。”

诸学子纷纷上前行礼。

封青岩一一还礼,就见周昌微笑上前,说:“封兄,可算是回来了。”

“周兄,这是?”封青岩颇有不解。

“难道封兄忘了?”周昌诧异,说:“昨日已说好,于今日午时,吾与赫连山送上雪花宣。”

封青岩愣了一下。

因为一直担忧入学试之事,他还真的忘记了。

“来人,把十刀雪花宣送到封兄府上。”

此时,周昌对仆人喝道,就见数个仆人从专拉货的马车中,取出十个宽约四尺余、高数寸的精美檀香木盒。

“还请封兄验收。”

周昌笑说,其实还是有些肉痛的。

“周兄,一盒是一刀?”封青岩迟疑一下问,“且,我与周兄还需验收,不是见外了?”

“对,一盒为一刀。”周昌说。

“周兄,昨日不是说好五刀吗?另五刀为诸学子共享?”封青岩蹙着眉头说。

“对啊,但在封兄府上共享。”周昌笑了一下说。

“拜见封郎君,吾等奉公子山之命,如约为封郎君送上十刀雪花宣,还请封郎君验收。”一中年人走到封青岩前恭敬说,接着命十名仆人各托着一檀香木盒一字排开,并一一打开木盒。

当木盒打开,盒内立即逸出阵阵冷冽的清香,似乎还感到丝丝缕缕,令人神清气爽的凉气。

又似乎有阵阵雪花从木盒内飘出。

只见盒内,雪花宣轻似蝉翼白如雪,看之令人心中澄清空灵……

用雪花宣题字作画,墨韵清晰,层次分明,骨气兼蓄,气势溢秀,浓而不浑,淡而不灰,其字其画,跃然纸上,神采飞扬,飞目生辉。

且不蛀不腐,墨韵万变,乃是纸中极品。

封青岩并没有一一细看,就朝中年人点点头,接着中年人就命仆人送入木屋内,然后就带着仆人匆匆离开了。

此时,不少学子眼巴巴看着封青岩,封青岩一笑就让大家分了。

当诸学子欢天喜地离开后,封青岩就问周昌:“周兄,我欲卖一刀雪花宣,可知有谁人需要?”

“有,就站在你眼前。”周昌说。

“呃……”

封青岩愣了一下,说:“周兄……你真需要?若你真需要,我可送你两刀。”

“当然需要,雪花宣乃是可遇不可求的文房四宝之一,谁人会嫌少?”周昌说笑,但笑得有些不自然,“送,就不必了,我是用来收藏……”

此话倒是说得通,但是却让封青岩感觉怪怪,自己白拿周昌的雪花宣,现在一转手又卖给周昌了。

这……

……

第026章 八品琴士

天地万物皆可分品。

琴棋书画如此,诗词文章亦如此。

剑南雪花宣之所名满天下,并不是因为它洁白如雪,烈火不焚,大水不浸,千年不腐,万年不朽。

而是它可承文气之重,可使文思如涌,可增书画之品。

书房里的封青岩,看着铺在桌子上的雪花宣惊叹不已,实在被雪花宣惊到了。他凝视着雪花宣时,仿佛在一瞬间,自己就置身于一个圣洁无瑕的冰天雪地中,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让人神清气爽,心中澄清而空灵。

不过瞬息之间,文思便如泉水般涌来。

下笔如有神般。

他想了想,最终压制住下笔的念头,因为涌来的是属于前世的文思。似乎自己前世除了建地府,亦读了不少诗词文章,通了不少经史子集,可惜无法一一忆起。

他摇摇头收起雪花宣,继续读书。

第二天清晨。

封青岩给安先生送去一刀雪花宣,以谢多日来的悉心教导,说是学生送先生的束脩。

安先生沉吟一下就微笑收下。

虽然雪花宣金贵,一页难求,但是对于安先生来说,已与普通的宣纸没有多大区别。

在他回木屋吃早膳再来早堂时。

一位长相威严的青衣老者,拿着戒尺站在书院的大门前,已经拦住数位欲进书院游观的学子,道:“书院乃清静之地,不是书院学子不得擅闯大门,违者必责。”

封青岩闻言有些诧异,书院不准进了?

不过草堂未移,还在书院内,就不得不进了。接着,他猛然想起,原来昨天下午呵斥诸学子的师长是此人……

“尔等,不知勤读苦学,却知游山玩水,饮酒作乐。若考不进,看与不看,又如何?若考进,看与不看,又如何?”

威严老者呵斥。

数名学子只好一礼退回去。

“须知,登圣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尔等好自为之。”威严老者的声音再传来,落在灵水河南岸不少学子的耳朵里。

在南岸,早已建起不少房舍,有简陋的竹木茅屋,有豪华的院落楼阁。

虽然书院会为学子提供房舍,但学子的仆从却不准进入书院。所以,学子的仆从只能住在书院外,照顾学子的起居饮食。

但大部分学子为了贪图舒适,都住在外面的豪华居所。

“学生拜见师长。”

封青岩走上去行礼,说:“学生是早堂的学子,还请师长允许进入。”

威严老者诧异打量封青岩,如此出尘脱俗之人方读早堂,实在让人意外无比,点点头便道:“虽然现在方读早堂,但亦未迟,若勤学苦读,未尝不可追上,进去吧。”

“谢师长。”

封青岩恭敬说,就走进去。

“咦,封兄怎能进去?”远处有学子见到惊讶说。

“封兄在早堂跟安院主学雅言,算是早堂的学子,能进去并不奇怪。”有学子解释说,接着眼前一亮,“咦,若吾等亦说是早堂的学子,岂不是能进去?”

“你这是糊弄师长,小心被师长发现了。”有学子摇摇头。

“吾等已进过书院数次,现在正如师长所言,需要勤学苦读方可。若考不进……”

那学子不再说,沉默下来。

众学子亦渐渐沉默下来,书院并不是谁都可进。

……

午后。

一声声清清冷冷的琴声,带着优雅从云海中来。

犹如那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旋律时隐时现,似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仿佛整个人置身于云海下的幽间寒流中,让人身临其境般。

不少学子听得如痴如醉,心中惊叹不已。

“赤白相生!”

有学子无意间抬头,看到天空上竟然有白色音雾和赤色音雾呈现,不由震惊道:“八品琴士!”

“八品琴士?”

有学子闻言,就赶紧抬头看,果然看到赤白相生的音雾。

这时,不少学子兴奋不已,想不到能聆听八品琴士的演奏,不由用心倾听起来,思绪随琴声而起伏。

山涧木屋。

封青岩听到清冷的琴声,亦放下书本聆听。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渐渐出现琴声中的世界,让人忍不住随音而陶醉。但渐渐地,封青岩的双手颤抖起来,让他有些控制不住,到最后根本就控制不住了。

手,不断颤抖。

这是?

封青岩心中一惊,手怎么了?

这时,他双手用力握拳,才能够控制得住,但是依然感受到一股颤动的感觉。

静心!

静心!

封青岩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才渐渐稳下来。但是,只要琴声还在,他的双手就无法安稳下来。

这琴声似有古怪。

封青岩忍不住走出木屋,抬头看天空就看到赤白相生的音雾,只是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灵水河南岸。

有不少学子走出来,想追寻八品琴士在何处。

“肯定是在附近!”有学子笃定说,接着看向北面的山头,“你们说,那位琴士会不会在山上演奏?”

“这琴声是从云海中,倒有可能是在山上抚琴。”

“走,到山上看看,看有没有机会结识这位八品琴士。若是结识了,日后对吾等的帮助巨大……”

“同去同去。”

有学子提议,立即得不少学子的附和,纷纷乘着马车往山上去。

葬山东边。

一片洁白的小山头上,有音雾在弥漫。

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青年,盘坐在岩石上,膝上架着一张七弦琴。那清冷而优雅的琴声,正是从白衣青年的指间发出,一声声没入云海不见。

白衣青年的身边,恭敬站着两名少女。

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肌如白雪,腰若束素。

一曲抚尽。

白衣青年眺望天边一阵,就默默收琴站起来。

他,自己斜背着七弦琴。

“公子,山下有人来了,可是相见?”左边的侍女轻声询问。

“无一通音律之辈,岂值得一见?”白衣青年冷声说,背着七弦琴就走了,“希望葬山书院,不要让我失望了。”

两侍女相视一眼,紧跟在后面。

“公子,虽然葬山书院,乃八十一书院之一,汇聚天下英才。但是,以公子的琴艺,天下又有几人可比?”

一侍女崇拜说。

“无知。”

白衣青年的声音依然冷冽。

……

第027章 春风化雨

山上,白雪皑皑。

当数名学子赶来时,抚琴之人早已经人去山空,不由捶胸顿足。

“可恨畜生走得太慢,让吾等耽误了时间,无法一睹八品琴士风采。”一名胖胖的学子懊恼无比说,“若吾等早早赶来,必不会错过。”

“陈兄不必如何。”

有学子笑言,指着几串脚印道:“这位八品琴士,有可能是书院的教习。”

众学子看到几串指向书院的下山脚印,皆不由眼前一亮。

有学子颇激动说:“岂不是吾等日后有耳福了?”

“必定!”

众学子不由一笑下山。

琴声的出现,让众多学子知道书院来了一位八品琴士。

有学子猜测是书院的教习,亦有学子大胆猜测,是前来书院求学的学子。

……

当琴声消失。

封青岩的双手渐渐安静下来。

他不由认真盯着双手,是自己的双手出问题了,还是琴声作怪?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琴声,书院尚且未完工,还有不少匠人在忙着建造,若是他们的双手控制不住颤抖了,岂不是有可能造成楼崩阁毁?

谁人敢如此干?

且没有那个必要。

那么……就有可能是自己的双手出问题了,可是为何呢?封青岩蹙着眉头,看着修长而白皙的双手。

欣喜?

激动?

他摇摇头便没再去想,继续疯狂阅读经史。

他有前世的知识和智慧,只要识字了,阅读起来倒是不并困难。只要他把经史子集等全部熟读数遍,就能够融会贯通,成为自己的知识,从而真正走上圣道。

傍晚。

周昌前来邀请封青岩去参加文会。

不过封青岩拒绝了,他实在没有时间去参加什么文会,现在他已经识字差多,可以去阅读经史子集。

他现在差的是时间。

只要给他一年半载的时间,他足以赶上其他学子。

他不是自大,而是自信!

子时。

九歌再次出现。

而在苦读的封青岩,见到九歌不断示意,就放下书籍笑问:“九歌,何事?”

九歌急急掠出木屋。

封青岩一看就基本明白,九歌又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了。

“那去吧。”

封青岩并没多想。

片刻,九歌就带着封青岩来到,之前所建的山神庙。

这座山神庙,并没有被书院的教谕毁去,因为没有得到封青岩的授意,九歌一直没有入住。但九歌见封青岩久久没有授意,似乎忘记了般,就有些焦急了。

这时,见九歌示意山神庙,封青岩就明白过来,笑问:“你是想以此庙为自己神庙?”

九歌立即表示肯定。

这倒不是封青岩忘记了,而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因为一直没有想通其中关键所在,所以没有授意九歌以此为自己神庙,打算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神庙,应该没那么简单。

若由诸侯或儒教来册封,恐怕会在册文中隐藏什么,导致九歌受制于人。

“九歌,暂且先等等。”

封青岩凝视着山神庙,沉默一阵说。

九歌表示不理解,但是封青岩如此说了,它又不敢反抗。

“到底忽略了什么?奇怪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封青岩忍不住思索起来,看了看山神庙,又看了看九歌,道:“九歌,且把葬山令给我一看。”

九歌闻言被吓了一跳。

“我只是看看,会还给你的。”封青岩笑了笑说,“若我要,就不会助你登上山神之位了。”

九歌犹豫一下,还是把葬山令“吐”出来。

封青岩接着葬山令,就仔细观察起来,把令牌上面的纹理看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阵,还是没有看出什么,道:“九歌,先带我回去,葬山令天亮再还给你,如何?”

九歌十分犹豫,看了看封青岩后就答应了。

回到木屋。

封青岩于书房的油灯下,继续观察着葬山令,九歌则紧张守在一旁。

一阵后,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葬山令。

自己忽略的,有可能和身后的鬼门有关……

原本,九歌身为山魂时,是被圣道法则压制,有可能一生都无法成神。但是,因为自己身后的鬼门,使得法则锁链沟通九幽,从而交织出葬山神位。

若神位沟通于九天,则受九天管辖。

若神位沟通于九幽,则受九幽管辖。

问题似乎就在这里。

封青岩睁开眼睛,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使得旁边的九歌寝食难安,想要回葬山令又不敢。

若神位由人间册封,是不是受诸侯、人王管辖?

葬山神位乃沟通九幽而来,理应由九幽来册封才对……若由人间的诸侯、人王来册封,又会如何?

他不知道会怎么样,但很有可能会所有限制,甚至受制于人。

可是九幽之下有什么?

封青岩更加不知道了。

嗯?

这时,封青岩愣了一下,似乎葬山神位沟通的是自己身后鬼门的九幽,则有可能是自己前世所管辖的九幽。

而自己前世,似乎是地府之主……

那,岂不是由自己来册封了?而且,他之前搞混了一件事,就是葬山神位和葬山神是两回事。

一个是神位,如葬山令;一个是神,如九歌。

若能册封,唯一可能则是自己的血!

封青岩走出木屋,猛然抬头看着夜空,世界再次变得朦胧起来,见到一条条黑色法则锁链和葬山连在一起。

但是,这些法则锁链,却显得十分凌乱。

封青岩不由皱了皱眉头,感觉其中十分不对,说:“山神,不该是这样……”

山神,不仅应有山神之威。

亦应有山神之责。

而职责亦需要分明,以便管理。

“九歌送我前往山神庙。”

封青岩收回目光,自己似乎发现什么了。

九歌闻言有些诧异,接着就送封青岩再次来到山神庙,而封青岩走到山神庙神案前,看着摆在神案上的神像。

他看了一阵,就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往神像上涂了一划,道:“以吾之名,赐予葬山令‘春风化雨’之神通,使之滋润葬山万物。”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

若成了,绝对是石破天惊,引起天下的震动。

……

第028章 以貌取人

夜色下。

封青岩看着毫无动静的山神庙,就抬头看了看夜空,低声说:“应该是时候还未到……”

这时他把葬山令抛给九歌,道:“九歌送我回去。”

九歌欢天喜地接过葬山令。

当封青岩回到木屋,虽然早已经过子时,但没有去休息,而是继续阅读经史。

当他读书读累了,就拿出雪花宣看看,眨眼间就神清气爽过来,让他再次惊叹不已。这雪花宣,不仅可使人文思如涌,还可一定程度消除疲劳,使人精神恢复过来。

“九歌,神庙的事不用急,待我开启文宫,或许就行了。”

在天色快亮时,封青岩放下书籍说,这虽然是圣人都难以做到的事,但是他却想尝试一下。

九歌只好应下。

片刻,封青岩就洗漱前往早堂。

这段时间来,他已加速把《雅经》学完,亦熟记了九成常用字,现在正在跟安先生学《诗经》。而他的学习能力,即使是安修亦惊叹不已,于是加快了教学进度。

……

午后。

周昌来到木屋。

“封兄还在苦学?”周昌有些诧异说,“过几天就是书院大考了,应该放松才对。”

封青岩苦笑一下。

他倒是想放松几天,以最好的状态应对书院的入学试。但是,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有机会放松吗?

若不抓紧时间苦读,恐怕进入书院的机会渺茫无比。

“书院来了个八品琴士,在南岸的竹楼里以琴论道,以琴会友,封兄可与我同去?”周昌说,“八品琴士难得一见,封兄可不要错过了。其实,聆听八品琴士的琴音,亦可受益匪浅,对修身养性十分有帮助。”

封青岩想起自己听到琴声就颤抖的双手,现在正好有机会可以探究一下,沉吟一下就说:“周兄有请,岂有不去之理?”

“善。”

周昌大笑。

两人乘坐马车前往南岸。

不久便到南岸的一座大竹楼前,而竹楼下早已经围满诸多学子。

琴棋书画乃是君子之艺,受到诸多读书人的追捧,在周天下有崇高的地位。众学子听到昨天到来的八品琴士,在竹楼以琴论道,以琴会友,不禁大喜而来,自然不会错过。

即使在苦学的寒门弟子,亦来了。

竹楼门前。

一对亭亭玉立的白衣少女微笑而立,拦住了欲往楼上冲去的学子。

琴,乃高雅之物。

听琴,更是高雅之事。

虽然琴者以琴会友,觅知音,四方琴友皆可来,但不接待不通音律之人。

这白衣少女站在门前,就是拦下不通音律之人。

“请问,七弦琴的制作,要经过何道工序?”左边的白衣少女,微笑考问最前面的学子。

那学子听到就苦想,最终只能摇摇头离开。

这时,有气质不凡的士族弟子走上前,微笑说:“要经过选材、造型、槽腹、合琴、灰胎、研磨、擦光、定徽、安足、上弦、调整音色等数道工序,不知我说得可对?”

“请上楼。”白衣少女说。

那学子微微一礼,回头得意看一眼众人,就走上竹楼。

在白衣少女的考问下,大部分学子失望离开,只有少部分学子兴高采烈上楼。

但拦人考问的行为,亦引起一些学子的不满。

“哼,不就八品琴士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吾日后,亦是八品琴士。”有学子心中愤怒,却满脸不屑说。

待到周昌和封青岩时,两白衣少女不由眼前一亮。

见了如此多学子,唯有此二人方可与公子一比,特别是这位白衣郎君,出尘脱俗似更胜公子一筹。

左边少女微微一礼,说:“请问郎君,何是琴音九德?”

“琴音九德是为奇、古、透、润、静、匀、圆、清、芳。”周昌微笑说,自然不会被如此简单的问题难住。

“还请郎君上楼。”少女说。

周昌并没有立即上楼,而是站在一旁等封青岩。

“请问郎君,七弦琴面圆而底扁,象征什么?”少女微笑说,有些不敢看封青岩。虽然她们在诸学子面前,有底气直视,甚至冷脸,但是站在封青岩面前,却生不出一丝的底气。

“天圆地方,即天地。”封青岩回答。

“还请郎君上楼且小心,注意台阶。”

白衣少女不敢直视关心说。

这时,后面的学子有些骚动起来,因为周昌和封青岩的两问,实在太过简单了。

且,完全是不同的对待。

“小娘子,这不公!”

有学子愤愤不平,说:“为何此二人如此简单?”

这得到不少学子的附和,因为这两问实在简单过头,只要知道七弦琴的人都会知道。

可惜,这两少女并没有理会,继续考问。

“哼,下人以貌取人,看来主人亦好不到哪里去。”有学子拂袖而去,“这样不公的琴音,不听也罢!”

两少女闻言,脸色微微一白,接下来考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

封青岩和周昌登上竹楼,已见竹楼里跪坐着不少学子,大概七八人的样子。

楼内熏香,满室清香。

在北面的琴桌后,跪坐着一冷傲的白衣青年。

竹楼内,每走进一人,冷傲白衣青年皆点头示意,待到两白衣少女上楼关门后,就朝众人微微一礼。

当清幽平淡的琴声响起时。

封青岩的双手,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双手缩在宽袖内努力控制,同时观察其他人,而其他人并没有这情况……

这应该是自己双手的问题了。

除了有些心不在焉的封青岩外,众人都听得如醉如痴,轻闭着眼睛与琴音同游物外。

抚琴青年无意间撇了一眼,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一典抚尽余久,众才方醒。

“方忘,见过诸位。”

这时,白衣青年站起与诸位见礼,而众人亦起来见礼。

“原来是烟雨州琴道天才,方忘,方物外。”有学子听到白衣青年的名字,不由惊呼出来,“想不到方兄亦到书院了,真是天下英才汇聚一堂。”

“岂敢,让诸位见笑了。”

方忘客气说,上下打量一下封青岩,就言:“我见封兄刚才心不在焉,可是忘的琴声有错?还请赐教。”

众人不由诧异看向封青岩。

琴声有错没错,他们岂能听不出来……

……

第029章 三问琴者

竹楼内。

炉烟袅袅,散发着幽香。

当琴者方忘的话一出,亦有人疑惑起来,难道琴声真有错?

这时,跪坐在前面的赫连山、刘凌等人,方发现封青岩和周昌两人,竟然亦到竹楼来听琴。

刘凌不由一乐,看戏般看着封青岩。

若琴者抚琴时,落座者不专心聆听,而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是为无礼。

除非琴者琴声有错。

若无法说出琴中错音,琴者绝对不会有好脸色,甚至有可能将无礼者扫出门。

刘凌倒有些期待起来。

难道有错音?

边星有些疑惑看着赫连山。

而赫连山微微摇一下头,表示方忘琴中无错音,只需静观即可。

旁边的周昌亦有些诧异,难道封兄真发现方忘琴中错音?可是,他并不见封青岩木屋中有琴,亦不见封青岩弹过琴。

如此,很有可能是封兄一时走神。

这的确有些失礼了。

众人诧异并确认琴声无错后,皆以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看封青岩如何回答。

而封青岩微愣一下就站起来,对方忘淡然说:“敢问方兄,在抚琴时,可是做到了恭敬,端正,心平,气和?”

“这是每个琴者,抚琴时皆要做到的事,若做不到,宁可不抚琴。”方忘有些意外,点了点头就说,“吾五岁习琴,一月后,便能如此。还请问,忘琴声中,可有错?”

众人听到方忘五岁便能如此,皆有些惊叹起来,怪不得为八品琴士。

他们惊叹后,再次看向封青岩。

“再问方兄,在抚琴时,可是做到了心无旁骛,不疾不徐,泰然自若?”

封青岩此话一出,方忘的脸色微微一白。

众人亦微微愣了一下。

若是做到了心无旁骛,根本不可能看到封青岩的心不在焉……

而琴者看到了,就说明琴者没有做到心无旁骛,琴者做不到心无旁骛,岂能要听者目不窥园?

你弹琴都不专心,又岂能要我专心听?

其实……

这话有些刻薄了。

但是大家知道,较真起来并没有错。

方忘很想说做到了,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终羞愧说:“忘,未能做到……”但是,他内心十分不悦,感觉对方是来挑刺的,再问:“还请封兄,指出忘琴中错音。”

“三问方兄,在抚琴时,可是做到了身手皆静,目无他物,与太和相通,与妙道相融?”

封青岩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第三问。

大部分人没有多大感觉,但是方忘的脸色却惨白起来,让诸学子都有些想不明白。

这是?

刘凌疑惑看向赫连山。

赫连山则蹙眉深思,似没有看到刘凌般。

当他看向旁边的朱雁时,发现脸色竟然有些发白,不禁有些震惊看着封青岩,难道他是七品琴士?

甚至有可能是六品琴师?

这怎么可能?!

刘凌不相信,朱雁亦不相信。

一个他们不屑放在心上的人,岂会是琴士,甚至是琴师?若不是琴士或琴师,岂能说得出此话?

朱雁有些想不明白。

九品、八品、七品为琴士,六品为琴师。

周昌则有些意外看着三问震住方忘以及众人的封青岩,心想封兄隐藏得果然够深,怪不得如此出尘脱俗。

我早就该想到才对……

方忘脸色发白一阵后,就对封青岩恭敬一礼,道:“还请封兄赐教。”

“赐教不敢,同勉吧。”封青岩说,沉吟一阵又言,“专精注神,身忘物外,可泣鬼神,可惊风雨,此送与诸位。”

这时众人皆起。

虽然刘凌有些不情不愿,亦想不明这十六字有何魔力,但是不得不起,同时有些佩服封青岩,竟然三问就压住八品琴士。

难道此人真是琴士?

“专精注神,身忘物外,可泣鬼神,可惊风雨……”

方忘喃喃念着。

封青岩则对诸人一礼,就走出竹楼。

周昌见到,一礼后,跟在后面。

当方忘回神过来,封青岩和周昌已经离开多时,竹楼内只剩下他和两名茫然的侍女,沉吟一下就朝门口一礼,道:“忘,谢过封兄指点。”

虽然自己名为忘,字为物外,可做不到身忘物外,想想不由心中羞愧无比。

幸好有人及时点醒,亦指明了琴道之路,心中大庆不已。

……

途中。

积雪渐渐开始融化了。

“封兄可瞒得我好深啊。”周昌颇有埋怨的感叹说,“若不是今日竹楼三问,震得诸人无一敢言,昌还不知封兄乃是琴师。”

“谁说我是琴师?”封青岩诧异说。

“难道是七品琴士?”

周昌有些好奇问,倒想知道封青岩的琴境是几品。

“我不懂琴。”封青岩摇摇头,笑说:“那几句话,是我从书上看到,一时走神怕被琴者扫出门,只好违心拿来自救。”

周昌听到目瞪口呆,但想想又有些不对,说:“封兄,事到如今,没有必要隐瞒了。”

“周兄我真不懂琴。”

封青岩无奈摊手,说:“日后,倒是会学琴,应该不会差。”

今日入竹楼听琴者有十余人,封青岩的三问压住方忘,倒是被他们有声有色传说出去。

诸学子闻言惊奇不已,皆懊悔自己没能目睹。

一日后,大部分学子都有所耳闻,皆想详细知道昨日竹楼内,封封青岩三问压方忘的之事。这三问越传越神乎,传出方忘被三问压住羞愧无比,掩面而走。

还有传出方忘因三问而破境,已经是七品琴士了。

更有甚者,说方忘羞得吐血而亡。

当他第二日下午出现在亳城时,一些学子见到惊奇不已,皆言“原来方兄未亡”……

方忘听到这些离谱的传言,差点就要喷血就而亡。

封青岩因为三问压住方忘,得到诸多学子的追捧,有人笑称为封三问……

……

天色渐渐回暖。

积雪亦渐渐融化。

在亳城外,来了一辆朴素无华的牛车。

车中跪坐一安静的看书女子,当女子入城听闻三问琴者后,言:“一问为琴士,二问为琴师,三问为琴相。”

她跪坐在窗前,安静看着窗外远处的雪。

“专精注神,身忘物外,可泣鬼神,可惊风雨……”她收回目光,安静的脸上微微一笑,“此为琴之大家,不可不见,不见不可。”

……

第030章 不为琴君,不与论琴

三问第三日。

封青岩因三问而名起,亦因三问而人烦。

因为这声名鹊起的三问,不少学子慕名而来,希望能聆听封琴师出尘脱俗的琴音。甚至,还有一些学子请求指点……

因为方忘的确因三问而有所悟,很快就能够入七品之境。

这是方忘亲口所言。

因而三问被传得更神乎了。

在木屋专心读书的封青岩,看到外面数十个目光灼热的学子,不禁目瞪口呆起来。

“还请封兄出来一见。”

“还请封兄抚一曲,让吾等大饱耳福。”

“在下好琴,习琴已有数年,却始终习不得其法,还请封兄指点一二,感激万分。”

封青岩听到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十分无语看着屋顶。

若是自己出去说不懂琴,大家请回吧,必定会遭学子破口大骂,说封三问瞧不起人,不屑于与诸学子论琴……

三问压八品琴士的琴师,竟然拿不懂琴来搪塞诸学子,这不是蔑视与戏弄,还能是什么?

若真这样,名声就毁了。

“周兄,若我出去与诸学子说不懂琴,会不会遭群殴?”封青岩无奈看着周昌说。

“我看封兄可以试试。”

周昌有些幸灾乐祸,接着有些不解说:“昌实在想不明,封兄为何要继续隐藏下去,难道有难言之隐?”

封青岩眼前一亮,沉吟一下就点头。

周昌愣了愣,不再问。

这时封青岩整理一下衣冠就准备出去,周昌惊诧说:“封兄不怕被打?”

“怕啊。”封青岩笑了一下。

“那封兄还出去?”周昌不解,说:“只需躲两日即可,学子最多说封兄高傲而已。”

“躲,不是办法。”

封青岩摇摇头,说:“况且,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周昌不再说什么,倒有些好奇封青岩会如何解决。

木屋外。

“封兄出来。”

“封兄,还请弹奏一曲。”

木屋外学子见到大门打开,封青岩从里面走出来,颇有些兴奋说,眼睛里充满期待。

“青岩,见过诸位。”

封青岩对着众学子恭敬一礼,学子不敢托大,亦回礼。

“青岩年少时曾口出狂言,立誓不为琴君,不与人论琴。”这时封青岩保持微微一礼,继续说:“虽是年少轻狂之言,但青岩一生不敢忘,亦一生铭记于心,常以此鞭策自己,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愕然不已。

这的确是口出狂言,以及没有想到还有此誓。

不过,谁无年少轻狂之时?倒是理解,内心亦有些佩服封三问。因为年少轻狂之言,到现在还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之忘。

“不为琴君,不与人论琴,此乃大志也。”

有学子忍不住感叹,对封青岩一礼说:“在下实在佩服封兄,年少之时竟有如此大志。吾年少时,还在下河上树,与封兄一比,真是羞煞于人,吾不如也。”

“封兄年少大志,吾等佩服!”

不少学子闻言佩服不已,并没有真觉得是口出狂言,只觉得是“虽年少,却有大志”,乃是天才少年的表现。

但亦有学子说,封青岩口出狂言,琴君岂是谁能成?

不过却被学子破口大骂,难道习琴不是立志成为名满天下的琴君,难道是成为连品都没有入的琴童?

这是胸无大志!

众人羞于与之为伍。

“待吾为琴君之时,便是与诸位论道之日。”封青岩恭敬一礼说。

“祝封兄早日成为琴君。”有学子回礼说。

“封兄他日必为琴君。”有学子高声道,“还望封兄为琴君之时,不忘今日吾等学子。”

此时诸学子便无法出言,请封青岩抚琴或指点琴艺了。

逼人破誓,乃是大忌。

片刻间,众学子便尽离去,还带着封青岩的琴君之志。

“不为琴君,不与人论琴,封兄年少之志,实在让昌佩服。”周昌同样惊叹不已,怪不得封兄如此出尘脱俗,原来年少之时就异于常人。

“不过年少轻狂之言,让周兄见笑了。”

封青岩谦虚说,但内心却有一谎出十谎圆的感觉。

在诸学子回去后,封三问的年少之志和年少之誓,又开始在诸学子中流传起来,让众多学子佩服不已。

“不为琴君,不与人论琴,大志也!”

在亳城饮酒作乐时,有学子喝高了大喊佩服封三问年少之志。

而刘凌听到年少之志,则十分不屑,这算什么大志?还有,什么“待吾为琴君之时,便是与诸位论道之日”倒是说得好听,但是琴君岂有那么容易?

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不过,身为琴童的朱雁和琴艺不差的赫连山,闻言倒是有些佩服。

“公子,若是那个封青岩根本不懂琴,故意编出什么年少之志,意为逃避与人论琴呢?”

刘凌脑洞大开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你以为别人都与你这般不堪?”朱雁蹙着眉头说。

“凌,不可人后毁谤。”赫连山有不悦说,“虽然吾等与此人颇有误会,但他年少之志,亦值得吾等学习。”

他看了一眼刘凌,又说:“日后少与人斗棋。天下棋高者,不知几何,当如封兄般潜心学习。”

刘凌不情不愿点头。

“刘凌,这是公子为你好。”边星忍不住说,“棋不精者,一怒与人斗棋,则有可能身败名裂,不可儿戏!”

至于封青岩,终于可静心读书了。

不过,他内心的担忧越来越强烈,因为三日后便是吸引天下目光的书院大考,会有无数大人物前来观礼。

而这三天,亦会有无数精英学子从外地赶来……

学子的竟然无比激烈。

第二天,封青岩找到周昌,详细询问书院大考有何些科目,看能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科目。周昌知无不言,最后说:“不过,最令人期待的乃是‘太平有象’,天下人为之瞩目。”

“何是太平有象?”封青岩好奇问。

“太平有象,可称文才!文才为一升者,皆可入书院。”周昌说,目光中隐隐有些期待,“但是,文才为一升者,于学子之中少之又少。而敢去称文才者,皆是天下英才,亦欲以此名动天下……”

……

第031章 他日百鸟来朝,一曲名动天下

“太平有象,称其文才。”

封青岩站在木屋书房的窗前,看着外面渐渐在融化的冰雪,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颇为好奇说:“是否可称我脑子里前世的文才?若可称,文才又有几何?”

虽然前世的记忆,如同雾里看花,始终隔着一层,但不管是哪一世,文才依然是他的文才。

即使无法一一忆起,但以他现在的文才,或许已经够一升了。他不需要太多,亦不需要现在就名动天下,只需要一升即可。

而名动天下,在他看来是迟早的事。

就如他相信,他始终有一日会成为名满天下的琴君,与诸学子坐而论道。

虽然他可以松了口气,但学习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封青岩继续扑在浩瀚的书海里,疯狂阅读儒家经典,以求有一天可以与前世的知识融会贯通,让所有的知识为己所用。

这两天,果然源源不断有名动州郡的学子赶来。

如来自雨南州的七品琴士牧雨,来自安西郡的八品棋士戎韬,来自礼义之邦的立地书橱颜山,来自天水郡的七品文才虞渊,来自江南的诗画双绝梅兰等。

在方忘论琴的竹楼,牧雨一人一琴力压诸琴者,傲然问:“还有谁?”

在书院一侧的山头上,戎韬摆下杀伐棋局,滚滚狼烟从身后升起,隐隐可见无数兵马杀来。

如此棋局,无一人敢上。

刘凌有些看不过眼,想冲上去斗棋,但被赫连山严厉喝止了。

梅兰于灵水河中挥墨作画,令冰寒已久的灵水河,瞬间变成春江水暖两岸绿,鱼儿畅游,鸭戏水……

这一幕让诸多学子震惊不已。

这两天,来了太多不凡的学子,不过一两天之间就名传书院,成为诸多学子追捧的对象。即使封青岩于木屋里苦读,亦有所耳闻,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才华……

不过,他们的才华高与低,与封青岩并没有关系。

在他还埋头苦读时,木屋外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在竹楼大问“还有谁”的牧雨。

“请问封三问可在?”

一个女子声从外面传来,封青岩皱了一下眉头,就放下书籍走出去。打开见,就见到屋前,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以及站着一名仆人打扮的十五六岁婢女。

一风仪玉立女子抱琴从马车走下,大概十七八的样子,对着站在台阶的封青岩微微一礼,说:“牧雨见过封三问。”

“青岩见过牧女郎。”

封青岩回礼,有些诧异看着牧雨,虽然还未见过其人,却早已经闻其名,但不知为何来找自己,问:“不知牧女郎找在下何事?若是论琴斗技,则不必了,青岩年少时立誓,不为琴君,不与人论琴,还请回吧。”

“牧雨岂敢让封郎君破誓?”

牧雨打量着封青岩,说:“牧雨只为一睹封郎君风采而来,请还封郎君见谅牧雨的冒失。”

封青岩愣了一下,说:“女郎过誉了。”

“雨,年少时亦有言,不为琴君,誓不出阁,一生只为琴而生,一生只为琴而死。”牧雨轻声说,但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让封青岩震惊不已,“雨今日,闻得封郎君年少之誓,方知琴道上未少友,故来拜见……”

“吾,不如女郎。”

封青岩真的被震惊到了,对着牧雨深深一礼说。

“雨与郎君共勉,他日若百鸟来朝,一曲必名动天下。”牧雨回礼就转身上车。

在回去的路上,婢女有些不解问:“女郎,你不是找封三问论琴的?我听言,封三问三问压住八品琴士方忘,不知道有没有女郎厉害?”

“不是。”

牧雨摇摇头,说:“只是看看琴道上的友人。”

封青岩一直看着马车离开方回屋,他的确被牧雨的话给惊到了。

不为琴君,誓不出阁。

这是何等的魄力?

让人自愧不如。

他想到自己只是为了圆谎,才扯出什么年少之誓,这使他心中羞愧无比。他难以想象,一个如此文弱的女子,是如何在家族、世人和礼教的巨大压力下,依然保持自信和淡定?

他的双手在微微颤动,似乎是遇到知音般。

自此起,年少之誓,即我封青岩之誓!虽然他之前亦当直,但当直与立誓是两回事,不可混为一谈。

这时他的双手安静下来。

他没有心思继续去读书,而是乘坐马车来到南岸,找周昌打听一下牧雨的消息。他对牧雨的确有些好奇,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在礼教下挺过来的……

而且,对琴之痴和执着,亦是让人敬佩。

周昌对牧雨知道不多,所知与其他学子一样,都是最基本的信息,说:“这牧女郎的确不凡,对琴的执着亦让人敬佩。”

他沉吟一下,便摇摇头说:“但,成为琴君的机会很渺茫。而且,再过两年就有可能是双十了,她遭到的阻力会更强,甚至强到让她无法抵抗。”

封青岩蹙着眉头,微微叹息一声。

那时,她有可能会被“杀”死……

……

一天过去了。

在第二天早上,书院变得无比热闹起来。

云海中来了不少巨大的楼船,一个个让人无法看清的身影踏空而下,身上散发着浩浩荡荡的浩然气息,让天地为之震荡……

又或,一叶叶带着数人的飞舟飞射而来。

而灵水河南岸,早就站满了人。

学子则可站在前面。

“天行健——”

一个浑厚而洪亮的老者声,带着一股上古的韵味,蓦然从天地间响起,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里,“君子以自强不息。”

不少观礼之人东张西望,看是谁在唱声。

“地势坤——”

声音中的韵味更浓了,似乎让人穿越时空回到上古般。

“君子以厚德载物。”

当声音落下时,就见一块十丈高的巨石从天而降,直插在书院大门前的空地上。

如碑般立着。

只见碑上书着两行大字,正是老者所说之话。

字,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志。

众学子看出万象。

或是天空之云彩,或是战场之刀剑,或腾空之众龙,或是交错山川……

……

第032章 九鼎君子

灵水南岸。

封青岩凝视着从天而降的君行碑,刹那间看到一条条墨龙从石碑中挣扎出来,腾空而起,吟啸于天。

他心中不由一惊,定眼再看时哪有什么墨龙。

只见石碑上字如山岳,重若万钧,似蕴藏着无穷的浩然之气,可震慑万鬼。

好书法!

封青岩惊叹不已。

若是参透一二这两行字,必定可使自己的书法入品。

“人王恭贺儒家第八十一书院落成,赠经史子集三千册,宣笔三千支,佳墨三千副,宣纸三千刀,石砚三千方,以助教化天下。”

有唱礼官高唱起来,声音响彻天下,清晰落入每个人的耳里。

“楚王恭贺儒教第八十一书院落成,赠经史子集三千册,宣笔三千支,佳墨三千副,宣纸三千刀,石砚三千方,以且教化天下。”

“越王恭贺儒教第八十一书院落成,赠经史子集三千册,宣笔三千支……”

“齐王恭贺儒教第八十一书院落成,赠经史子集三千册……”

这时,有人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想不到有人竟然在书院典礼之时,当众打人王的脸……

若人王贺礼三千,诸侯最多只能贺礼八百。

否则就是僭越。

虽然说周天下早已经失尽威信,一些兵强马壮的诸侯国,不仅吞并了其他弱小的诸侯,还不知称王了多少年。

但是,人王依然是表面上天下共尊之主。

有些时候,面子还是要给的。

“哪来的狗贼,在乱唱什么?”有人朝唱礼官怒骂,“拖出去斩了,斩了!”

“荒唐!一介诸侯竟敢与人王平起平坐?谁给你的胆子?!”

“是谁派的唱礼官?”

周人王派来的礼官,不由勃然大怒。

而那称王诸侯国的礼官根本就不屑一顾,若不是路途遥远,以及没有大义,恐怕早已经灭了周王室……

这时,唱礼官已经被拖下去,换了新的唱礼官。

“鲁君,恭贺儒教第八十一书院落成,赠经史子集八百册,宣笔八百千支……”

即使有不少诸侯国,送来的贺礼和人王一样,但皆被唱礼官改口为八百。

一些称王的国君,亦由王改为君。

周天下有数十上百个诸侯国,现在已经有二十余诸侯送来恭祝。

在观礼人骚动时,封青岩和周昌相视一眼,恐怕其中有人在搞鬼,要不然书院岂会出如此低级的错误?

儒教掌二十七书山,八十一书院,门徒万万千千,势力碾压诸侯,根本就不用看诸侯的脸色。

你虽称王,但我称你为君,又能如何?

在重大的礼节上,儒教皆按《礼经》的礼节实行,不可能会出错。但现在却出现如此离谱的错误,说明肯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哼,怕是有人欲离间儒教和周王室,挑拨两者反目成仇啊。”周昌冷哼一声说,“如此粗陋之计,一眼就能看穿,岂会有人会信?”

“恐怕不仅仅如此。”封青岩沉吟一下说。

“怎说?”周昌连忙问。

“我看,不仅是离间儒教和周王室的关系,还有人在针对安先生。”封青岩微微蹙着眉头,说:“安先生以文相之境,却荣登八十一院主之位,与天下大儒平起平坐,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暗恨……”

“况且,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已经看上了院主之位。”

“倘若安先生在书院典礼时,就出了重大的错误,恐怕免不了责罚……”

周昌闻言倒觉得十分有可能,皱眉说:“一石二鸟之计?”

“一石多鸟。”

封青岩想了想又说。

周昌细想一下,就发现其中的问题,有些虽然明知道是诡计,但诡计的目的人依然会实现……

不管怎么说,周王室的确丢了面子。

这段时间来,虽然封青岩勤学苦读,但对周天下亦有所了解。初代人王分封八百诸侯,但是到现在只剩下数十上百个而已,其他的六百余诸侯国,早已经被一些强大的诸侯国吞并了。

于是出现诸侯称王,不臣不事周人王的现象……

儒家的主要活动范围,在周天下的东部诸侯国。

因为儒教势大,庇护了不少弱国的诸侯国,遭到不少强大诸侯国的不满……

但,亦没办法。

这时天色微变,就有阵阵风雨落下,整个天地变得温暖起来,但风雨不湿人衣,却可使花草树木欣欣向荣。

只见一阵风雨过后,书院里和四外的周的草木,似乎已经生长了数年般,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咦,这是?”

封青岩有些诧异。

“应该是有大贤在施放‘春风化雨’之术,使草木向荣。”周昌大概解释一下,“这原本是农家的一门术法,却被我儒家学到加以改善,不仅对于草木生长十分有利,对人亦有莫大的益效……”

农家?

封青岩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追问。

典礼过后,就是书院开考。

所考有经史子集,六艺,君艺等,不限几考,只要有一考被评为甲,即可进入书院学习。除了天下瞩目的“太平有象”称其文才外,琴棋书画亦吸引众多的目光。

而其中的九德之门,亦不输于君艺。

在书院的大门后,立有九座门楼,每一座门楼为一德,只要走过九德之门,即为九鼎君子。

而九鼎君子,他日必可成圣。

但是,天下能走过九德之门的人,却少之又少……

或许除了圣人外,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走过。

即使是大贤,都不一定能够走过。

这九德之门,分别为度门,莫门,明门,类门,长门,君门,顺门,比门及文门。

度,即心能制义。

莫,即德正应和。

明,即照临四方。

类,即勤施无私。

长,即教诲不倦。

君,即赏庆刑威。

顺,即慈和徧服。

比,即择善而从。

文,即经纬天地。

这时诸学子走进书院大门后,都绕开九德之门朝两边走去,有不少学子看了看九德之门,最后还是摇摇头离开了。

走过九德之门为九鼎君子,而走过一门则为一鼎君子。

书院自然不需要学子走过九门,这不现实,只需要走过一门即可进书院,但是历来少有人做到……

九德之门在书院的入学试,或许就是一个摆设。

……

第033章 可破几门?

虽然九德之门,差不多成为入学考的摆设,但是关注的目光并不会比琴棋书画少。

它会时不时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若不是走过的学子实在太少了,三五年都不见得有学子走过,要不然必定吸引天下的目光,不输于“太平有象”。

不少走进大门的学子,自觉对九德之门一礼。

而九德之门,亦吸引诸多学子停下脚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失败了并没有任何损失,亦不会被人嘲笑。倘若侥幸走过其中一门,岂不是能名动天下,得到教谕教习的青睐?

甚至有可能被安院主收为弟子?

“吾来试试。”

有年少学子忍不住诱|惑,就朝九德之度门走去。

但是,当他走到度门三丈时,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阻力,如同一堵坚墙般,让他难以继续前行。

年少学子咬牙强行。

但走出几步后,就被一股强大的阻止弹了回去,“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上。

“九德之门,不可强闯!”

在九德之门的一旁,站着一名教谕打扮的青衣老者,道:“若强闯,必遭殃。”

这时,老者一挥手就有一道文气落在年少学子身上,又道:“扶去舍中休息一阵即可。”

年少学子悠悠转醒过来,并没有什么大碍,接着被几名学子扶走。

围观的学子相视一阵,接着有数名学子上前尝试走“度门”,可惜都一一失败了。

青衣老者并不意外。

……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儒教的八十一书院,每座书院大门前都竖着一块十丈君行碑,以时刻激励学子如天般自强不息,亦警醒学子该如地般厚德载物。

这时有不少学子围在君行碑前观摩书法。

封青岩和周昌并没有进书院,亦与众学子在观摩君行碑的书法。

“陈兄在观摩时,可看到什么?”有学子对旁边的学子好奇问,说:“吾看到是群山万象,气魄雄伟!”

“吾看到川流不息,纵横交错。”那学子回应。

封青岩和周昌相视一眼,皆有些诧异起来,难道每个人看到的景象都不同?

“周兄可看到什么?”封青岩问。

周昌迟疑一下,就说:“狼烟滚滚,血流千里,封兄呢?”

“群龙腾空,天下大吉。”

封青岩有些诧异,他们二人看到的景象恰好相反,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这只是书法之象,看到什么都不奇怪。

他们二人并没有离开,继续观摩君行碑上的书法,但是太过深奥难解,让人无法参悟出什么。

“周兄可知此字,是何人所书?”封青岩问

“我听曾闻,凡是八十一书院大门前的君行碑,皆为历代教主所书,蕴藏着神鬼莫测之威,可挡妖精鬼怪于门外。”周昌说。

“原来是教主,怪不得如此恐怖。”封青岩说。

“哈哈,我破境了,我破境了。”

突然有学子手舞足蹈大喊,神情显得有些疯狂,道:“我书法入九品了,我书法入九品了……”

众学子闻言皆震惊不已,想不到一阵的功夫就有人破境入品了。

这时学子更加认真观摩,都希望能够破境入品。

只要不出意外,琴棋书画四君艺只要入品了,都基本能够评个甲……

一阵后,封青岩不由笑了笑,他感觉自己的字,亦快要入品了。其实,最主要还是前世的功劳,毕竟前世的书法功底不差,只是现在还没有与这个世界融会贯通而已……

不过接下来,并没有人当场破境入品了。

毕竟破境入品的学子,原先就已经一只脚踏入九品了,只差一丝契机而已。

君行碑前。

学子来了走,走了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封青岩和周昌依然静静凝视,跟着教主所书的字畅游天地,感受书法的神妙……

“咦,为何这两人一直站着不动?”

旁边有学子惊讶无比,说:“我看他们,且站了快一个时辰。”

“这两位兄台恐怕有所悟。”有学子回应,脸上露出些羡慕的神色。

“原来如此。”有人恍然大悟说。

半个时辰过去。

封青岩和周昌先后从君行碑上的书法异象回神,脸上都露出惋惜的神色。

只差一点点,就可破境了。

若这次不破境入品,恐怕要等多日后了。

“可惜了。”

周昌摇摇头说,他亦是差一点就可破境入品了,说:“封兄可到书院中看看?”

封青岩点点头,就朝大门走去。

走过大门,呈现眼前的就是九座德门,每座德门之间相距三丈三。每当有学子成功走过一座德门,所过之德门就会德光绽放,照耀整座书院,甚至会有礼钟响起,以昭示天下……

封青岩站九德门的左前侧,好奇打量着,甚至还有跃跃欲试的想法。其实,无数学子看见九德门时,皆有跃跃欲试的冲动,只是知道最终会失败,以及生怕被人嘲笑,才没有去尝试而已。

这时,又有学子走上去,最终只走出数步的距离,就被无形的阻力弹了回去。

“封兄可去试试?”

虽然周昌鼓动封青岩尝试,但内心亦有去试试的想法,说:“若是能够走过其中一门,即可名动天下,为一鼎君子。”

虽然封青岩没有听说过一鼎君子,但是没有什么都询问周昌,现在只能忍着不去询问,以免周昌觉得他有问题。

一阵后,封青岩便眯起眼睛,打算认真观察一下时,但眼前却是猛然一变,只剩下九座变得虚化的门楼。

每一座门楼上,皆拦有一条条错综复杂的法则锁链。

封青岩立即明白过来,原来拦住学子的乃是代表君子九德的天下法则……

不过看到并不等于能够走过去。

这时,九德之门前走来数名世族弟子,正是赫连山、刘凌和朱雁等人,他们站在德门前细细打量,似乎是准备尝试走走九德之门。

“吾听闻公子山,乃是德行公子,得到诸多学子的敬仰,或许能够走过一门。”

有学子颇有些激动说。

片刻间,就有无数学子的目光落在赫连山身上,都想看看被人称为德行公子的公子山,可否走过其中一座德门。

若走过,即坐实德行公子之名……

……

第034章 为吾入室弟子

九德之门两侧,围着诸多学子。

虽然大部分学子,皆有跃跃欲试的念头,但最终没有几人上前。此时围着九德之门,就是想看看会有谁,能够走过其中一座德门,名动天下……

众学子见到赫连山站在九德之门前,都好奇看过来。

“公子山有德行公子的美誉,不能知能否走过其中一座德门?”有学子好奇讨论起来,不认识赫连山的学子则去打听。

“恐怕不易。”有学子摇摇头。

“若走过一座德门,怕是会被安院主收为弟子……”

有学子无限向往说,虽然安院主现在只是文相境,但是足以与大儒比肩。倘若再晋升为大儒,恐怕有可能压其他大儒一头,况且又为儒教八十一院主之一。

若是让学子选择成为一般大儒或安院主的弟子,恐怕有九成的学子会选择成为安院主的弟子。

在其他书院,凡是走过九德之门的学子,基本上都被院主收为入门弟子或者被大教谕收入室弟子。

弟子一般可分为:记名弟子,入门弟子,入室弟子和真传弟子。但是四者间并没有严格的限界,有些时候记名弟子可享受入室弟子的待遇,亦有些时候,入室弟子还不如记名弟子不如……

而大教谕是书院中,仅次于院主的存在。

这时,赫连山恭敬对九德之门一礼,接着又对诸学子一礼,就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似乎在凝视着什么。

诸学子没有出声打扰,安静看着。

一直守在九德之门旁边的青衣老者,面含微笑看着赫连山,眼里带着些许的期待。倘若连书院的第一次开学,亦无一学子走过九德之门,实在有些看不过去,怕是会被人笑话。

虽然名满天下的八十一座书院,同为儒教的在册八十一书院,名义上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但实质被划分为一甲、二甲、三甲和末等四等,书院间的竞争同样激烈无比。

葬山书院才落成,自然是属于末等。

这青衣老者就是书院的大教谕,复姓百里,名堃(同坤),字维德。他自然盼望有学子能走过九德之门,让书院不至于如此难看,亦希望能够收一两个心仪的弟子。

赫连山身为上品世族弟子,是儒教大司空的爱孙,所以亦有些耳闻。

当赫连山上前准备尝试时,他点头以示激励。

赫连山沉默片刻,就在诸学子的目光下,一步步朝第一座德门走去。当他走到距离德门三丈时,并没有如其他学子那般,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止,很轻松就走上去了。

这时,众学子不由一惊,这走得太容易了。

“真有可能走过啊。”有学子低声惊呼。

“未必,最后一丈不容易。”

有学子摇摇头,并不太看好赫连山。

刘凌、边星和朱雁等人,眼睛紧紧盯着,无比期待公子能够走过,成为名动天下的君子。

“虽然仰之的确有德行,但是想要走过德门,还需要修身养性。”周昌沉吟一下说,亦不太看好赫连山。

封青岩静静看着,没有发表言论。

这时,赫连山已经走到两丈,接着一脚跨入两丈,就开始感受到一股阻力。

第二步,阻力变强。【注】

第三步,阻力更强了。

只剩下一步,就可以跨进一丈。

围观的诸学子有些骚动起来,一个个好奇伸长脖子,看赫连山到底能不能走过一座德门。因为书院的入学试有三天时间,学子并不需要急着去考试,所以围观的学子更多了。

但在赫连走出第三步时,却在诸学子诧异中停下。

“走不动了?”

“应该还可以走一两步啊,为何停下来了?”

而刘凌、朱雁等人则有些紧张起来,生怕赫连山无法走过去,幸好公子只是停下稍作休息。

“咦,牧女郎来了。”

这时,有一出尘的背琴女子走来,有眼尖的学子忍不住说,顿时吸引不少学子的目光。

牧雨不仅是名声在外的七品琴士,亦是袅袅婷婷而自信优雅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皆引人瞩目,她的一颦一笑亦让人勾人遐想,似有万千般风情。

而除了七品琴士牧雨外,后面还跟着一位背着棋盘的学子,乃是八品棋士戎韬。

他目光凌厉,身上似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杀伐气息。

不久,众学子就见到有立地书橱之名的颜山,十五岁就为七品文才的虞渊和诗画双绝的梅兰等名声在外的学子,亦一一都来了。

他们各自站在一侧,没有与人交谈,亦没有出言指点评价。

因为这些学子的名声,实在太大了,诸学子并没有贸然上前攀谈,以免别人不理采丢了面子。

赫连山休息一阵就跨出一步,踏入了一丈之内。

现在只剩下四步,即可走过一座德门,诸学子皆期待不已。

这时,一些书院的教习、教谕亦来围观了,学子见到纷纷上前行礼,但皆被教习、教谕阻止了,以免影响到赫连山走德门。

在八十一书院,文士可为教习,文师可为教谕,文相可为大教谕。但是,教习不一定就是文士,有可能是文师,甚至有可能是文相。

教谕亦是如此。

“公子,一定要走过,一定要走过……”

刘凌心里在呐喊,紧张得满头大汗。

在众人的期待中,赫连山又走出一步,现在距离德门只剩下三步了。但是剩下的三步,却艰难万分,脚下不仅重如千钧,身前犹如有无形坚墙,让人难以前进半寸。

“走过德门,可为本教谕入室弟子。”

大教谕百里堃见到赫连山此时竟然心生退意,沉吟一下就打算激励一下,亦引得诸多学子灼热的目光。

不管行不行,都要试一试。

有学子如此想着。

可是此话落在赫连山耳里,就立即退回去了。以他的身份,拜大儒为师亦不难,何须拜区区一文相为师?

他是冲着安院主而来,而不是大教谕。

原来赫连山还想继续前行,看看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是否有可能走过一座德门。

但听到大教谕的话后,立即不想走了……

众人见到都愣了一下,赫连山连挣扎一下都不挣扎,若挣扎一下或许还能前行两步,甚至有可能走过。

为何放弃了?

众学子有些想不明白。

……

注:古代五尺为一步,一丈即两步;但古代的一步,为两足,即为现代的两步。

现在改一足为一步,一丈为四步,以方便阅读。

第035章 天下君子榜

九德之门前。

大教谕见到赫连山竟然退了回来,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问:“赫连山,为何不继续走?”

众学子亦大呼惋惜。

赫连山退回喘了口气,就对大教谕恭敬一礼道:“学生山认为,目前还无法走过,唯有退回,让大教谕失望了。”

“还有哪位学子前来一试?”

大教谕闻言惋惜点点头,就对诸学子说:“走不过,不丢人,只会时刻警醒自己,圣道还远,诸位仍需倍加努力。”

在大教谕的激励下,又有学子试走九德之门,但都一一失败了。

前来围观的数位教习和教谕,心中颇有些失望……

大教谕见到如此,眉头微微蹙起来,接着看向牧雨、颜山和戎韬等名声在外的学子,希望他们能够上前一试。

可惜他们并没有上前,让大教谕失望不已。

“颜山。”

大教谕沉默一下,就开始捉人,说:“且上前一试。”

“学生在。”

颜山回礼应声,一脸的苦容,且脚下生根般,并没有上前。

众学子见他一身朴素的布衣,腰间还挂着一个木瓢,个子清清瘦瘦,目光显得有些呆滞,且给人一种笨拙不灵动的感觉,不免大失所望。

在他们的想象中,颜山应该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才对……

但是眼前的颜山,难以和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扯上关系,却与大街上普通的平民无异,放在陋巷间根本就辨认不出来。

“这就是有立地书橱之誉的颜山颜子重?”

有学子失望道。

所谓立地书橱,即是底下有脚的书橱,也就是活书橱,比喻读书多学识广。

“颜山,你身为圣人之后,却甘缩于人后,莫要坠了圣人之威。”大教谕见到颜山还不肯上前,不由出言呵斥。

在诸多学子中,他最看好看重就是颜山,但不喜欢颜山的性子。

大教谕此言一出,众学子不由惊呼起来,想不到颜山竟然是圣人之后。刚刚因颜山相貌普通、穿着如庶民而生出的蔑视,瞬间就收回来,变得充满敬意。

在众目睽睽下,颜山一脸苦容走上前。

“似乎大教谕十分看好颜子重啊。”有学子低声说,“就不知道子重是否如众人所愿般,走过一座德门?”

“难说啊。”

有学子摇头,说:“德门,不会因为身份尊贵、身家不凡就能走过。”

“这位颜子重不简单,有可能走过一座德门。”

这时周昌低声说,见封青岩眼中有疑惑,就解释道:“虽然子重看着目光呆滞,给人笨拙的感觉,但实质,他是在全神贯注背书,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书上……”

颜山对九德之门一礼,对诸位教谕一礼,又对诸学子一礼,就朝第一座德门走去。很快,他就走过三丈,四步间来到两丈处,接着在众人的震惊下走到一丈处。

如同闲庭信步般,让诸多学子有些不敢相信。

在最后一丈,颜山的速度放慢下来,虽然只是四步的距离,但是在他眼里……还是四步的距离。

虽然最后四步,并没有之前轻松,但是却走过了。

在众学子瞪大的眼睛中,颜山一步跨过了德门,接着就见德门耀眼的白光绽放,一声悠扬而古远的钟声响起。

钟声响彻天下,传千里。

咚——

钟声从天地间响起,让无数人茫然抬头,可惜寻不到钟声的来源,亦不知道此钟声代表着什么。

……

王城,天下无人不知。

王城外的一座古朴亭台,天下亦无人不晓。

这亭台名为太卜兰台,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因为亭台前立着一座座高达十余丈的石碑。

而石碑前,则刻录着一个个名动天下的名字。

咚——

一声钟声响起,响彻整座王城。

一直守在太卜兰台前的仆人,就见君子碑碑面的最下方,出现一个新的名字:颜山,一鼎。

“儒家弟子颜山,新晋一鼎君子!”

君子碑前,立即有喝礼官高声大唱起来,声音可传出数里之远,“即录入天下君子榜,以昭示天下。”

“儒家弟子颜山,新晋一鼎君子!”

在太卜兰台前,无数守在此地的仆人,纷纷把颜山新晋为一鼎君子的消息传回去。

这一刻,儒家弟子颜山正式名动天下,为天下人所知。

“不知君子山是何方人氏?”

还有不少仆人打听颜山各种的信息,可惜现在能够知道的信息,实在少了些。

“哼!又是儒家弟子。”

有些年轻的仆人,或者是刚好游历到此处的圣道弟子,见到又有儒家弟子晋升为君子,不禁冷哼一声。

在天下君子榜上,儒家弟子占了将近一半,远甩各家弟子。

儒家弟子长期霸榜的恶行,惹得各家弟子十分不满。

……

九德之门前。

当九德礼钟响起时,众学子才反应过来,颜山走过了德门。

此时,颜山正沐浴在德门所绽放的耀眼白光中,而白光所散发的浩然的浩然气息,更是浩瀚到让人惊叹,诸学子心中羡慕不已。

“竟然真的走过了。”

有学子失神喃语,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竟然真的走过了……”

刘凌、朱雁等学子,不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看着瘦瘦弱弱的颜山。公子都没有走过,他竟然走过了,先公子一步名动天下……

这怎么可能?!

此时,七品琴士牧雨,八品棋士戎韬等名声在外的学子,亦有些震惊非常看着颜山,同样没有想到颜山能够走过德门。

君子,在天下人的眼里,都是高尚而遥远的存在,似乎一直只存在于书卷上或理想之中。

但是现在,却有一个活生生的君子在眼前。

虽然九鼎君子,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君子,但是完美无瑕的君子,却比圣人还要少……

“好!好!好!”

大教谕百里堃一连大说三个好字,眼里满是喜悦之意,说:“不愧是圣人之后,没有让老夫失望。今日走过九德一门,明日必名动天下,为天下世人所知!”

众人不禁有些失神,感觉颜山走得太轻松了。

不会还能走第二座德门吧?

……

第036章 从名动天下开始

在颜山接受德门的文气灌注时。

有学子无意间见到天空上,生出一尊淡淡的青色虚鼎,不由惊呼起来:“君子鼎!”

众学子闻言赶紧抬头,果然见到天空上生出一尊淡青色的虚鼎。

“天生君子鼎!”

不少学子激动大呼,如同自己走过德门,得到天地认可般。

虽然学子都知道君子鼎的存在,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君子鼎生成……

“传言,君子鼎不仅可增文运,还万鬼不侵,不知是否这样?”

有学子羡慕说,恨不得君子鼎加在己身。

“的确有此传言。”

大教谕听到一些学子激动的言论后,就解释说:“虽然可增一定的文运,但还需要自身的勤学苦读,方能体会到文运的神妙,要不然如天上的云彩般,可见却不可触摸。所谓文运,其实是指君子较于常人易于文思如涌,出口成章,笔下生花……”

“原来如此!”

有学子恍然大悟,之前把文运理解为飘渺的气运了。

“先生,学生听闻君子鼎加身,可万鬼不侵,不知是否这样?”有学子好奇追问,毕竟身边没有君子,对君子之事所知不多。

“君子鼎加身,自然是万邪不侵,百鬼退避。”

大教谕百里堃抚摸着胡子点点头说,“魑魅魍魉这些小鬼,更是对君子鼎畏之如虎,不敢靠近半分。”

天空上的青铜虚鼎,约有一丈见方,四足两耳。

鼎身隐隐可见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鸟兽鱼虫等,散发着一股圣洁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有种叩头膜拜的冲动。

接着,青铜虚鼎就在众人的眼中,没入颜山的身上。

君子鼎加身!

至此,颜山即为一鼎君子,可称为颜一鼎或君子山等尊称。

在君子鼎没入颜山身上时,一声声德门礼钟的钟声,在天下八十一书院内响起。

“哪位学子通过德门了?”

一座占地九里的书院里,不少教习、教谕都诧异和好奇站起来,想不到书院事隔六年后,又有学子走过德门,不禁大为喜悦。接着,发现并不是自己的书院,而是其他书院有学子走过德门,引起德门礼钟的共鸣而已,不由大失所望。

“是哪座书院?难道是三上书院?”

“也唯有三上书院,才有如此出采的学子。”

数位教谕在讨论,语气不免有些失望。

“亦有可能是十大书院,十大书院出采的学子,不见到比三上书院的弟子差……”

“不错。”

有教习点头附和。

“不管是哪座书院的学子走过德门,皆是可喜可贺之事。”有年老的教谕笑道,“从此,天下又多了一位君子,此乃值得吾等学习的楷模。”

一阵后,有教谕打听到,是葬山书院有学子走过德门。

这个消息,让不少教习和教谕都愣了一下,他们之前猜测乃是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却想不到是排名最后的葬山书院。

这实在让很多人意想不到。

葬山书院第一次开山门,就收到走过德门的弟子,可以说是开门红。而有些书院,自第一次开山门以来,从来没有学子成功走过一座德门……

虽然圣道天才到处可见,但是君子却可遇不可求。

此时,在各大书院里,无数学子纷纷打听,是哪座书院哪位学子走过德门……

而颜山,得君子鼎加身,又有德门的文气灌注,已经由原来的八品文生,晋升为七品文才,让见到的学子羡慕不已。

由八品文生境到七品文才境,于普通读书人来说,不知道要多少年的读书养气才可。

这时颜山对教谕、学子一礼后就退出德门,似乎都有些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走过德门。虽然有学子大喊,让颜山继续尝试走第二座德门,但颜山自知不可能,便没有去尝试。

“咦,怎么不是度门?”

有眼尖的学子发现,颜山走过的德门,并不是排在第一的度门,而是变成排在第二的莫门。

“度门怎么变成莫门了?”

学子好奇不已,纷纷询问。

“虽然书院建造九德之门时,是以度门、莫门、明门、类门、长门、君门、顺门、比门、文门的顺序所建,但是它们之间并不是一成不变。倘若学子以‘照临四方’之德走过德门,原本的第一德门,就会变成明门……”

大教谕心情不错,见到学子有疑惑,就纷纷解答,“子重,乃是以‘德正应和’走过德门,所以度门变为莫门。”

“还有,子重的君子鼎上,必有一个‘莫’字,是为‘莫’德之鼎。”大教谕百里堃笑了笑,又对诸学子说,“莫,德正应和也。”

此时,不少学子对颜山充满敬意之时,内心又有些复杂起来,特别是名声在外的天才学子。

颜山走过德门成为君子山,众人的距离就一下子拉开了。

不管君子为几品文境,皆会得到世人的尊重。

在同境中,君子的地位会自动升一品,且文士境以下的君子,地位等同于文士……

“子重不失众望走过德门,可还有学子欲试一试?”

这时,大教谕又鼓动学子上前,道:“走过其中一座德门,必定名动天下,为天下人所知,为世人奉为楷模榜样……”

其实,这次不用他鼓动,学子都会蜂拥而上。

“且让吾来一试,诸位,献丑了。”有学子抢先一步,对着众人一礼,就朝德门走去。

可惜只走到两丈处就失败了。

没有学子嘲笑,在失败的学子退回后,又有学子一礼而上……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大教谕的目光又看向名声在外的学子,如牧雨、戎韬、梅兰等学子。

但他们并没有上前。

大教谕见他们没有尝试的意思,也没有捉人。

如果捉人就能走过,他早已经把前来求学的学子,都捉了……

“此次书院开考,有一学子走过德门,足矣。”有教谕如此说,虽然后面的学子都失败了,但教谕们并没有失望。

“不错,吾书院已得一君子,足矣。”有教习点头说。

在众人以为,此次书院开考,可能就只有颜山一人走过德门时,封青岩沉吟一下就走上去。

……

第037章 一鼎天下知

九德之门两旁。

虽然学子们都一一失败了,但是因颜山成为君子一举成名的缘故,学子们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吸引更多的学子前来围观。

甚至连围观的教习、教谕,亦更多了。

封青岩走上前时,众学子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比起颜山、牧雨、戎韬等名声在外的学子,差得太远了。

封三问只是在一部分学子中,小有薄名而已。

“咦,封兄这是……”

周昌微微诧异,心中亦有些好奇封青岩能不能走过。

“哼,公子都没能走过,他竟然敢想?”

刘凌见到走上来的封青岩,愣了一下就忍不住冷嘲热讽,不爽说:“若是他能走过,我刘凌从此就……”

“凌,慎言!此不是君子之言。”

赫连山闻言皱起眉头,连忙阻止刘凌继续说下去,教训说:“你嘲讽他人之时,亦是把己置于险地,不是君子之为。”

刘凌没有再放狠话。

不知为何,他总不爽封青岩身上的出尘脱俗,感觉太装了。

“原来是封三问。”

“封三问年少有大志,或许能与君子山般走过一门,一举成名天下知。”

有知道的学子说。

其他不知道的学子纷纷打听,很快就知道封三问的三问从何而来,以及年少之时所立的大志。

这让不少学子佩服,不由高看两眼。

“你亦要试一试?”

大教谕百里堃看到封青岩走上来,微微怔了一下。

一个还在早堂求学的蒙童,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九德之门,实在让他十分意外,也有几分勇气。

“学生亦想走走,看能走过几门。”

封青岩平静说,就对大教谕等教谕恭敬一礼。

众学子听到封青岩的话都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刚刚他说什么?”有学子愕然问。

“他说,看能走过几门。”那回答的学子,亦被封青岩的话给惊到,这实在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忍不住道:“太狂妄了!”

“天下能成为一鼎君子的,少之又少,还妄想走过几门?”有学子脸色不悦,带着呵斥的语气道,“九德之门,岂是谁人都能走过?且走过一门,再言其他。”

“哈哈,笑死我了。”

这时,刘凌有些不顾形象指着封青岩大笑起来,似乎是听到天下最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被赫连山瞪了一眼后,就一边忙着拭擦眼泪,一边忙着行礼说:“失礼了,失礼了。”

“可笑吗?”赫连山责问。

刘凌愣了一下,带着些不解问:“难道不可笑吗?公子看他们,不差点笑得趴下了?”

“君子不笑他人有远志。”

赫连山看了看不少大笑起来的学子,就严肃对刘凌说,“走过一座德门,应是所有学子的志向,而走过九座德门,更应是所有学子的远志。立志成为君子,有何错?有何可笑?”

刘凌目瞪口呆,这、这都能跟立志成为君子有关?

“公子,这是两回……”

刘凌想挣扎反驳一下,可惜赫连山不再看他,就忍不住对朱雁说:“你说是吧?”

朱雁没理他。

其实,不仅大部分学子笑了,就连一些教习和教谕都笑了。

大教谕愕然一下,就赞赏说:“你虽为蒙童,却不失君子之风,可嘉!他日必有所成。”

大教谕此话一出,众学子顿时哗然。

“蒙童?吾没听错吧?”

不少学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出尘脱俗的封三问,怎么可能是蒙童?

“蒙童亦来走九德之门?”也有学子惊愕无比。

不少名声在外的学子,皆诧异看着封青岩,牧雨还问:“大教谕,是不是您搞错了?封三问怎么可能是蒙童?”

“难道不是?”

大教谕亦有些诧异,看着封青岩说:“你不是在早堂求学?”

“学生是在早堂求学,但是跟安先生学习雅经》、诗经》,以正其音。”封青岩对着众人微微一礼,他说话并不快,听起来的确没有与其他学子般流畅,纯正,听着有些像初学者。

众人一听就明白过来,从某方面来说亦算得是蒙童。

“原来如此。”

大教谕点点头,带着鼓励说:“开始吧。”

封青岩朝众人点头示意后,直接往德门走去。

当走到三丈时,并没有感受到学子所说的阻力,他微微诧异一下,就继续往前走。

但走到两丈,还是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阻力。

这时,众人都有些诧异起来,这完全是闲庭信步啊,根本无法从封青岩身上看出一丝一缕的阻力。就在诸学子诧异之时,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封青岩就轻轻松松四步走过了德门。

咚——

一声悠扬而古远的钟声响起。

它响彻整个天地,直冲云霄,传出千里之外,向天下昭示,又有君子诞生了。

……

万里之遥的王城。

那坐落于梅花山上的太卜兰台,礼钟的钟声再次响,响彻整座王城。

此时,君子碑再次迸发出一道白光,就见碑面最下方出现一个新的名字:封青岩,一鼎。

“儒家弟子封青岩,新晋一鼎君子。”

君子碑前,唱礼官微微愣了一下,就立即高声大唱起来,声音传出数里之远,“即录入天下君子榜,以昭示天下。”

“儒家弟子封青岩,新晋一鼎君子!”

“儒家弟子封青岩,新晋一鼎君子!”

在太卜兰台前,无数守在此地的仆人,急匆匆把封青岩新晋为一鼎君子的消息传回去。

这一刻,封青岩正式名动天下,为天下人所知。

但是在此时,太卜兰台前的人亦有些震惊起来,想不到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天下又诞生一位一鼎君子了。

“又有人晋升为君子了?”

一些游历于此的年轻学子,听闻钟声后就匆匆赶来。

但见君子碑上新晋的君子,竟然又是儒家弟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又是儒家弟子?!”

“可恶!”

儒家弟子长期霸榜的行为,的确惹得各家弟子十分不满,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名动天下。

……

第038章 二鼎天下动

葬山书院。

九德之门两侧。

“看来这位封三问倒有不凡之处,走过两丈时竟似没有丝毫阻力般……”一学子见到封青岩闲庭信步般走过两丈,忍不住对身边的学子发出惊叹,接着满茫然问:“钟声?哪来的钟声?”

而他身边的学子瞠目结舌,似傻住般。

当他不解看回去时,不禁目瞪口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就走过德门了?

那名学子满脸震惊,神情如同见鬼般,自己只是扭头说句话而已啊,舌头不由打结道:“他、他走、走过德、德门了?!”

“好像……大概……是吧……”

回答的学子,亦是一脸懵|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这时,不少交头接耳或心不在焉的学子,亦被突然响起的钟声弄蒙了,一个个诧异钟声从何而来。接着,整个人如同被定住般,呆呆看着站在白光耀眼的德门下,接受磅礴文气灌注的封青岩。

这是什么情况?

不少学子直接懵住了,封三问是什么时候走过去的?

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一个个茫然相视的学子,甚至怀疑自己丢失一部分记忆了。

其实,封青岩就是在诸学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走过德门,连教谕教习都被惊到。刘凌、赫连山、牧雨等学子,更是满脸震惊之色,一时之间无法回神过来,内心深处亦有些难以接受。

而在此时,天空上生出一尊一丈见方的青色虚鼎,正是君子鼎。

“天生君子鼎!”

学子终于反应过来,变得激动无比起来。

君子鼎在众学子激动的目光下,似乎“咻”一声没入封青岩的体内,在脑海中化为一枚淡淡的鼎形印记。

“封三问竟然走过德门了,实在让人意想不到……”有学子难以置信道,实在太让人震惊了,“咦,封三问还没有开启文宫?”

“没开启文宫?连文童都不是?”

“怎么可能?!”

不少学子错愕而震惊,很快就发现封三问的确无法吸收文气,这实在令人意外了。还有,没有开启文宫就走过一座德门,让诸多学子大受打击,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这、这……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与此同时,还有学子痛心疾首道,无比惋惜大量的文气白白浪费,这些文气足够他们晋升一品了。

可惜旁人无法吸收。

在诸学子或震惊,或感叹,或失神,或妒忌时,封青岩已经朝第二座德门走去。

“难道封三问,还要走第二座德门?”

有先反应过来的学子愣了愣说,内心震惊的同时亦有些好奇,这还能走得过去吗?

封青岩依然闲庭信步般,走过了第二座德门的三丈,两丈以及一丈。又在众学子和诸位教谕、教习的猝不及防中,快步走过了第二座德门,心痛地接受文气“灌注”……

咚——

咚——

德门礼钟连响,再次响彻天地,向天下昭示二鼎君子诞生。

……

万里之遥。

那座满山梅花盛开的山头上。

在那声悠扬而古远的钟声刚落下,却又连响两声,让众人皆有些怔住。在他们疑惑之际路,就见君子碑再次迸发出白光,一个名字飞速上窜,越过七成的名字才停下。

“有一鼎君子晋封二鼎君子了?”

众人猛然反应过来,皆好奇是哪位一鼎君子晋封了。

“快上山看看。”

而梅花山下的年轻学子焦急说,就往山上冲去。

“不用往跑上山,山上有唱礼官唱名,声音可传遍王城。”年纪较大的学子说,但亦跟着往山上跑去,说:“慢慢上山就行了,名字自己又不会跑……”

“儒家弟子封青岩,晋封二鼎君子,即录入天下君子榜,以昭示天下。”

那学子的话刚落下,就听到唱礼官的声音就从山上传来。

“儒家弟子封青岩,晋封二鼎君子!”

“儒家弟子封青岩,晋封二鼎君子!”

亦有些诧异的唱礼官,一连唱了六遍方停下来,但声音一直在王城上空回荡,落入每个人的耳里。

王城大街上,不少人驻足看向梅花山。

或于酒楼畅饮,或于家中读书,或于郊外踏春的书生,再次听到封青岩的名字后,都停下来看向梅花山的方向,亦在心里记住这个名字。

太卜兰台前的仆人,却有些傻眼了。

刚刚才把封青岩新晋一鼎君子的消息传回去,现在又要再传一封?

“幸好吾还未传回。”

有个年轻的仆人“哈哈”一笑道,就赶紧把消息传回去。

一个个消息在王城迅速传出,传向周天下的每一个诸侯国,再由诸侯国传向每一个州郡……

……

咚——

德门礼钟钟声,再次在天下八十一书院响起。

不少教谕或教习都诧异不已,想不到又有学子走过德门,实在让人有些意外。

“哪座书院的学子?”

有不少教谕在打听,笑说:“这次,应该是三上书院或十大书院,葬山书院只是个意外……”

“三上书院的可能性更大。”

有教习跟着附和,认为葬山书院只是走运而已。

在他们还没有打听到是哪座书院时,德门礼钟再次响起,且是连响两声,让所有的教谕教习都愣了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一鼎君子可不见,但二鼎君子不可不见!”

有正忙着考核的教习,听到连响的钟声就夺门而出,留下一脸错愕的学子。

“二响?”

有年老的教谕问。

有年轻教习点点头,说:“的确是二响。”

“同一人?”年老教谕又问。

“还不知道。”

有教谕摇摇头,说:“但同一人的可能性不大,一次走过两座德门不容易,很可能是早已经上榜的一鼎君子。”

不少人点头认可。

一阵后。

“可打听到是哪座书院,哪个学子?”

“这次走过德门的,还是葬山书院的学子。”有教谕沉吟一下说,让众多教谕教习愕然不已,“对了,这学子名叫封青岩,似未开文宫,倒是让人意外啊。”

“呃……”

“这么说,葬山书院有两名一鼎君子?”

不少教谕和教习都有些震惊,难以接受两位一鼎君子皆是葬山书院的学子。

这种情况,一般只在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才会出现,其他书院难以一见。对于其他书院来说,有一名学子走过一座德门,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哪敢奢求两位?

所以就连教谕教习都有些眼热。

“那二鼎君子呢?”

老教谕问。

“这位晋封为二鼎君子的学子,正是葬山书院的一鼎君子青岩。”那教谕笑了笑说,“吾听闻,君子青岩出尘脱俗,颇有几分龙章凤姿,如此人物吾倒是很想一见。”

这时礼钟三连响,封青岩已经走过第三座德门了。

……

第039章 正是名满天下时

注意:

第037章后半章以及第038章全章,皆已经修改过,还请诸位移步再看一次,拜谢!!!

……

“楚国大宗伯,携宣笔百支,佳墨百副,宣纸百刀,石砚百方,赤金百斤……祝贺封先生晋封三鼎君子,荣登天下君子榜。”

大书院大门外,突然有唱礼官高唱起来,令大门后的学子皆是一愣,接着不是满脸的羡慕。

“越国大宗伯,携宣笔百支,佳墨百副,宣纸百刀,石砚百方,赤金百斤……祝贺封先生晋封三鼎君子……”

“齐国大宗伯,携宣笔百支……”

“鲁国大宗伯……”

之前恭贺葬山书院大开山门的诸侯国,在此时皆送上贺礼,以祝贺封青岩晋封三鼎君子。

而且,还有不少达官贵人或文人墨客,亦送上贺礼

众学子听到目瞪口呆,满脸震惊和羡慕看着封青岩,想不到连各诸侯国的大宗伯亦来祝贺。

封青岩亦有些意外。

而在此时,有无数仆人双手捧着贺礼,一字排开排在封青岩前面,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各种贺礼,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还请君子收下。”有一文人道。

“还请君子收下。”

上百个仆人齐声道,声音传出数里之外。

封青岩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收好,他倒不是特别看重钱财,毕竟他有十几刀雪花宣,根本就不缺钱……

这时,一道身影从书院里走出来,正是葬山书院院主安修。

“学生拜见院主。”

众学子见到皆恭敬行礼,看向安院主的目光亦有些狂热。

安修对诸学子点点头,亦与其他行礼的教谕点头示意,就带着微笑看着封青岩,说:“三鼎天下满,不错。”

“先生过誉了。”

封青岩恭敬一礼说。

“没过誉,这是三鼎君子应得的荣誉。”

安修笑着摇摇头,就指着前面上百的仆人,道:“虽然你晋封为三鼎君子,但亦是葬山书院的学子,文房四宝还是不可或缺,可收下文房四宝,至于其它你可酌情。”

“学生明白。”

封青岩点点头,就只收下文房四宝。

毕竟礼不是那么好收的,以免欠了别人的情还不知。

这一幕让不少学子佩服不已,即使是他们在如此丰厚的贺礼前,恐怕难以做到只收廉价的文房四宝。

“在重宝面前,却能保持不动心,不愧是君子。”有学子惊叹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乃吾之楷模。”

“维德先生,收徒之事且放到大考后,不必急于一时。”

这时,安修对大教谕百里堃说,他对封青岩颇为喜爱,打算在大考结束就收为弟子。

“明白。”

百里堃行礼点头。

亦打算大考一结束,就赶紧把三鼎君子收入门下。

而封青岩则被恭贺之声淹没,身边围着无数的人,让众学子羡慕不已。

……

咚——

德门礼钟钟声,在天下八十一书院响起。

不少教谕或教习都诧异不已,想不到又有学子走过德门,实在让人有些意外。

“哪座书院的学子?”

有不少教谕在打听,笑说:“这次,应该是三上书院或十大书院,葬山书院只是个意外……”

“三上书院的可能性更大。”

有教习跟着附和,认为葬山书院只是走运而已。

在他们还没有打听到是哪座书院时,德门礼钟再次响起,且是连响两声,让所有的教谕教习都愣了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一鼎君子可不见,但二鼎君子不可不见!”

有正忙着考核的教习,听到连响的钟声就夺门而出,留下一脸错愕的学子。

“二响?”

有年老的教谕问。

有年轻教习点点头,说:“的确是二响。”

“同一人?”年老教谕又问。

“还不知道。”

有教谕摇摇头,说:“但同一人的可能性不大,一次走过两座德门不容易,很可能是早已经上榜的一鼎君子。”

不少人点头认可。

但是在此时,德门礼钟三连响,让众多教谕和教习都怔住了。

一阵后。

“可打听到是哪座书院,哪个学子?”

“这次走过德门的,还是葬山书院的学子。”有教谕沉吟一下说,让众多教谕教习愕然不已,“对了,这学子名叫封青岩,似未开文宫,倒是让人意外啊。”

“呃……”

“这么说,葬山书院有两名一鼎君子?”

不少教谕和教习都有些震惊,难以接受两位一鼎君子皆是葬山书院的学子。

这种情况,一般只在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才会出现,其他书院难以一见。对于其他书院来说,有一名学子走过一座德门,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哪敢奢求两位?

所以就连教谕教习都有些眼热。

“那二鼎君子和三鼎君子呢?”

那老教谕又问,这应该不再是葬山书院的学子。

“这位晋封为二鼎君子和三鼎君子,正是葬山书院的一鼎君子青岩。”那教谕笑了笑说,“吾听闻,君子青岩出尘脱俗,颇有几分龙章凤姿,如此人物吾倒是很想一见。”

……

万里之遥的王城。

那坐落于梅花山上的太卜兰台,礼钟的钟声再次响,响彻整座王城。

“儒家弟子封青岩,新晋一鼎君子。”

君子碑前,唱礼官微微愣了一下,就立即高声大唱起来,声音传出数里之远,“即录入天下君子榜,以昭示天下。”

“儒家弟子封青岩,新晋一鼎君子!”

“儒家弟子封青岩,新晋一鼎君子!”

在太卜兰台前,无数守在此地的仆人,急匆匆把封青岩新晋为一鼎君子的消息传回去。

片刻后,礼钟又连响两声,让众人皆有些怔住。

在他们疑惑之际,就见君子碑再次迸发出白光,一个名字飞速上窜,越过七成的名字才停下。

“有一鼎君子晋封二鼎君子了?”

众人猛然反应过来,皆好奇是哪位一鼎君子晋封了。

“快上山看看。”

而梅花山下的年轻学子焦急说,就往山上冲去。

“不用往跑上山,山上有唱礼官唱名,声音可传遍王城。”年纪较大的学子说,但亦跟着往山上跑去,说:“慢慢上山就行了,名字自己又不会跑……”

“儒家弟子封青岩,晋封二鼎君子,即录入天下君子榜,以昭示天下。”

那学子的话刚落下,就听到唱礼官的声音就从山上传来。

“儒家弟子封青岩,晋封二鼎君子!”

“儒家弟子封青岩,晋封二鼎君子!”

亦有些诧异的唱礼官,一连唱了六遍方停下来,但声音一直在王城上空回荡,落入每个人的耳里。

王城大街上,不少人驻足看向梅花山。

或于酒楼畅饮,或于家中读书,或于郊外踏春的书生,再次听到封青岩的名字后,都停下来看向梅花山的方向,亦在心里记住这个名字。

太卜兰台前的仆人,却有些傻眼了。

刚刚才把封青岩新晋一鼎君子的消息传回去,现在又要再传一封?

“幸好吾还未传回。”

有个年轻的仆从“哈哈”一笑道,就赶紧把消息传回去。

一个个消息在王城迅速传出,传向周天下的每一个诸侯国,再由诸侯国传向每一个州郡……

不久礼钟三声连响。

“儒家弟子封青岩,晋封三鼎君子,即录入天下君子榜,以昭示天下。”

唱礼官再次高唱封青岩的名字,且一连高唱九遍,以昭示天下。若加上一鼎君子三遍,二鼎君子六遍,共就是十八遍,他名字已经塞满了整座王城。

之前笑其他仆从的年轻仆从,顿时有些傻眼了。

若说颜山成为一鼎君子是名动天下,那么封青岩成为三鼎君子则是名满天下。

三声钟声过后。

在儒教的八十一书院里,没有人不知道封青岩之名。

在偌大的周天下,数十上百的诸侯国,没有读书人不知道君子青岩。

凡是称呼封青岩者,无一不尊称一声君子或君子青岩。

一鼎天下知,二鼎天下动,三鼎则天下满!

此刻正是封青岩名满天下时!

……

第040章 天下文华榜(修)

在春风唤醒万物之日,亦是儒教大考之时。

开春大考乃是儒教的重要日子之一,会引起百家和诸侯等多方的重点关注,特别是那些荣登太卜兰台天下各榜的学子。

若有学子登上太卜兰台的天下榜,必定名动天下,为世人所知。

这乃天下读书人的追求。

无数学子都期待开春大考,准备大展经纶,梦想一举成名天下知。

而开春大考的第一天,便在封青岩名满天下中过去。

他一人力压八十一书院众学子,以一骑绝尘的三鼎君子,登上天下第一榜的君子榜……

所有学子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八十一书院学子敬佩之时,心中亦有不甘和不服。

特别是向来自傲的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的弟子,实在想不到开春大考的光芒,竟然被未等书院的一个学子全部夺走了。

这置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于何地?

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的弟子,虽然敬佩封青岩为三鼎君子,但是却不甘心所有的光芒都被一人夺走,准备在接下来的大考中,重新夺回大考的光芒,以及天下人的目光。

特别是天下瞩目的“太平有象”称文才的光芒。

王城梅花山上的太卜兰台前,立着一座座高达十丈的石碑,而每一座石碑就是一座天下榜,为世人所追捧和疯狂。

而读书人的梦想,亦是有朝一日荣登天下榜。

天下诸傍以君子榜为尊,又有人称君子榜为天下第一榜。

且,君子榜不限人数,不限年龄。

但是在万万里疆域,数十上百诸侯国的周天下,君子榜上却不足一百人。

封青岩以三鼎君子,位排天下君子榜第十五位。

上有六鼎君子一人,五鼎君子一人,四鼎君子五人,以及三鼎君子七人。

下有二鼎君子二十人,剩下皆为一鼎君子。

而除了天下最为瞩目的君子榜外,天下文华榜尤其瞩目,在年轻的读书人心中,甚至一定程度上超过了琴棋书画等天下榜,直追天下君子榜。

但此榜,只限二十岁以下的学子。

不论文位,只论文才。

所以,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的弟子,准备以天下文华榜为主,以琴棋书画等天下榜为副,重新夺回开春大考的光芒。

虽然难以再压过三鼎君子,但是起码要平分秋色。

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磨砺以须,甚至让其他书院都已经感受到威胁,亦想在开春大考中争锋夺采。

在开春大考的第二日早上。

三上书院有学子以六品琴师,登上太卜兰台的天下少年琴榜。

大十书院有学子以六品棋师,登上太卜兰台的天下少年棋榜。

三甲书院有学子以六品画师,登上太卜兰台的天下少年画榜。

……

仅仅是一个上午过去,八十一书院就有五人,登上了太卜兰台的天下榜。虽然皆是琴棋书画四少年榜,但亦是天下为之瞩目的天下榜,他们的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且,他们皆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年。

三上书院的那名六品琴师,才十五岁而已……

其他书院学子荣登太卜兰台天下榜的消息,自然传到葬山书院来,令不少学子惊叹不已。

而且,他们亦有听到,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准备夺回开春大考光芒的传言。

学子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特别是牧雨、戎韬、梅兰等名声在外的学子,自然被激起浓浓的斗心,欲以与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争锋。

虽然封青岩为三鼎君子,但三鼎君子毕竟是封青岩自己一人。

他的荣誉,不是他们的荣誉。

况且,君子青岩还没有开启文宫,又如何与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争锋?

葬山书院里。

“见过君子。”

“见过封三鼎。”

凡是有学子从封青岩身边走过时,皆会朝他行礼尊称一声君子或封三鼎。即使是书院的教谕和教习,亦对他优礼有加,甚至会称一声君子……

不久,封青岩来便来到琴谷,打算看看诸学子的琴艺如何。

琴谷位于书院西侧的一个山谷,环境优美而幽静,十分适合琴者抚琴。

这时早有不少学子,在琴谷里席地而坐。

“见过君子。”

“见过君子。”

琴谷内的学子,见到封青岩的到来,就纷纷起身行礼,封青岩亦一一回礼。

将近未时时分,一名教谕两名教习来到琴谷,一名俊朗的白衣青年,一名青衣国字脸中年人及一名灰袍文雅老者。

文雅老者一边走,一边道:“书院的琴试,由吾主考,诸学子可以随意发挥。未入品,亦不必担忧,只要发挥出色,也有进入书院的希望……”

“现在开始。”

文雅老者说,就与其他两名教习跪坐下来,对着诸学子又言,“哪位学子先来?”

众学子相视一眼,便有学子先上了。

咦?

封青岩微微惊讶一下。

率先走上的,竟然是一位少女,只见少女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肌如白雪,腰若束素。跪坐在白玉台几前,双手抚琴,动作优雅,身子隐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若仙子般,美不可方物。

蓦然琴谷云雾四起,正是琴士抚琴而生的音雾。

音雾的出现,说明琴艺已经入品了。

这时,琴谷内音雾弥漫,如大雾降临般,还有那若隐若现、婀娜多姿的身影,让不少学子惊叹不已。

“想不到一才十六七的女子,琴艺就已经入品了……”

对于年轻的学子来说,入品的琴艺实在是太难得了,如果不出意外,必定可得甲等之评。

这时,少女手停,却余音未止,音雾弥漫,如绕梁三日。

主考的教谕和教习皆沉醉在琴声中,不断地含首,脸上露出笑意。

“琴艺已入九品,指法非常娴熟,没有丝毫劣音,可评为甲等。”文雅老者沉吟一下说,旁边年轻教习立即写评。

少女闻言微微一笑,就朝老者等行礼。

琴考继续。

一个个学子坐于琴桌后……

但二十余个学子从琴桌走过,竟然再没有一入品的琴士,让封青岩有些意外。

琴士,真如此难?

……

第041章 天生善琴者

琴士,难吗?

非常难!

方忘只不过是烟雨州的八品琴士,就被称为琴道天才。

烟雨州乃周天下最繁华之地之一,琴棋书画比起其他州郡更为盛行,可以说是蔚然成风,得到无数人的追捧。但是,入品的少年琴士却没有几个,若是多如牛毛,方忘就不会被称为琴道天才……

封青岩在琴谷看了一阵就一礼离开。

文雅老者等三名教谕教习,皆对他点头示意,以君子待之。

书院除了琴谷,还有棋山,书河和画廊,各有各的神妙之用,现在封青岩见到的只是琴谷一角而已。

他离开琴谷,来到棋山。

只见棋山上狼烟滚滚,传来阵阵的厮杀之声,似有无数的兵马在血战,令人心惊胆战。

他并没有贸然上山,以免被棋士误伤了。

琴棋书画不仅仅是学子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君艺,亦是古之圣贤参哲悟理、治国理政的瑰宝,更是文人墨客斩妖除魔、血战沙场的武器。

琴棋书画四君艺,隐藏着恐怖的力量。

如琴者,琴音可化刃,瞬息之间可灭杀数十上百武卒。强如琴君者,可一人挡一国,亦可一人灭一国……

这让封青岩对琴更为好奇了。

琴,必学。

但不是现在,而是在开启文宫后。

不知何时,天色就渐渐暗下来,一天快要过去了。

在这一天,即开春大考的第二天,葬山书院并没有多少出色的学子,就连琴棋书画入品者都屈指可数,更不要说荣登天下榜的学子。

可以说这一天,葬山书院毫无出彩之处。

但是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甚至是其他书院,时不时就有学子荣登天下榜。

即使不是荣登天下榜,但亦名传八十一书院。

这让书院的教谕和教习暗暗焦急。

虽然葬山书院出了一位三鼎君子,可以力压群雄,但是一座书院不可能只靠一个人。

书院亦需要学子争鸣,百花齐放。

一花独放岂是春?

或许这一天的毫无出彩,跟牧雨、戎韬、颜山、虞渊、梅兰等一批名声在外的学子闭关有关。

他们不仅仅被封青岩刺激到,亦想在开春大考中名动天下。

即使不能名动天下,亦要名传八十一书院。

封青岩今日不见周昌的人影,就是因为周昌亦去闭关了。

不过,让封青岩有些奇怪的是,周昌既然是参与“太平有象”称文才,闭关一两天有用吗?

当封青岩乘坐马车回到木屋时,发现木屋四周有不少学子。

不少学子来木屋,是认为封青岩身上有一种荣光,只要点染上一些,或许可以让自己通过书院的大考。

这时,散落在木屋四周的学子,纷纷朝封青岩行礼。

封青岩回礼时,发现连牧雨都在其中,心里微微有些诧异,不是去闭关冲击六品琴师了吗?

“见过君子,牧雨等候多时了。”

牧雨从马车里走出,走到封青岩身前恭敬一礼说。她倒不是与其他学子那样,认为封青岩身上有什么荣光,而是另有其事。

“不知牧女郎找在下何事?”

封青岩回礼好奇问。

“习琴。”

牧雨沉吟一下说,见到封青岩脸上诧异之色,又道:“是牧雨习琴,亦可以说是观琴。”

“这‘观琴’如何说?”

封青岩更加诧异了,他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自牧雨见到君子第一眼,就从君子身上感受到若隐若现的‘清幽平淡’之息。”

牧雨目如秋水,眉似远山,细腰杨柳,轻盈胜如飞燕。

虽薄施脂粉,其尽有容颜。

封青岩眨眨眼,不明所以。

“琴,推崇正音雅乐,以‘清幽平淡’为上,不以繁声热闹为趣。即使是筝瑟、箫笛,皆音色柔和,恬淡而音韵绵长。”

牧雨身影微转,看向远处轻说。

“琴,推崇中和之美,平稳节制、含蓄淡雅。”牧雨一边慢走一边说,“这亦与道家的清静、无为暗合,太上曾言:‘大音希声’,正声应‘简静’,静才会有空灵渺远之感,才能与万物合一。”

“君子曾亦言,身手皆静,目无他物,与太和相通,与妙道相融。”牧雨又道,“专精注神,身忘物外,可泣鬼神,可惊风雨。”

封青岩点点头。

“说得真好。”

牧雨无比感叹说,内心充满佩服。

“女郎过誉了。”封青岩说。

“不。”

牧雨摇摇头,继续说,声音婉转悦耳,似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独具风韵,“君子身有‘清幽平淡’之息,乃天生的善琴者,于他人更易于身手皆静,目无他物,与太和相通,与妙道相融。”

封青岩闻言哭笑不得,自己连琴都不会,甚至没有摸过,何来天生的善琴者?

竹楼三问,纯粹是自救搬来的救兵而已。

不过他不会无故打自己的脸,就问:“女郎欲要如何?”

“牧雨只需要静观君子一日即可。”

牧雨迟疑一下,还是说出来了,但是亦羞红了脸,低着脑袋不敢看封青岩,“雨,欲想从君子身上得窥‘清幽平淡’的门径,只要得窥‘清幽平淡’的门径,或许雨就有望踏入六品……”

牧雨的声音越来越低,脸庞已经通红,红到脖子处。

封青岩有些错愕。

“若君子不便……”

牧雨依然低着头,声音中带着失落道:“是雨唐突了,还请君子见谅。”

封青岩沉吟一下,说:“若是如此,真有望踏入六品?”

牧雨微微点头。

“那我今晚坐于灵水桥到天亮,以便你静观,如何?”

封青岩思索一下说,肯定不能两人独于一室,要不然必生流言蜚语。

要观,也要处于众目睽睽之下。

这样对谁都好。

虽然他是三鼎君子,但鼎君子不会永远都是鼎君子。

当德没了,君子鼎亦会消失,不再是鼎君子。

“雨,谢过君子。”

牧雨心中喜悦,对着封青岩施礼后就乘坐马车离开。

封青岩蹙着眉头看着离开的马车,不由摇摇头,这样的要求实在有些荒唐。

亦有可能是他孤陋寡闻。

……

第042章 那灯何曾熄灭过?

戊时未到,天色在北风呼呼中完全黑下来。

虽已是开春,但天气却寒着,天地间还是一片银装素裹,显得分外妖娆。

封青岩乘坐马车来到灵水桥,便让陈牛回家不用再候着。

“见过君子。”

“见过君子。”

这时灵水桥上人头攒动,早已有数十背着七弦琴的学子在等候,见到封青岩走下马车后纷纷行礼。

封青岩见到有些意外,但这样正好,不会产生什么流言蜚语。

“雨自作主张,还请君子见谅。”

牧雨白衣飘飘,青丝乱舞飞扬,纤细的身子背着偌大的七弦琴走上前行礼,白皙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但如秋水般的明亮眼眸里,却充满了希望。

“如此正好,但不知能否帮得上诸位。”

封青岩一笑,对众人一礼后便说:“诸位请便。”说完就寻了处干净的雪地就地坐下。

这时有仆从抬上矮几,轻轻放置在封青岩身前,又有仆从端上文房四宝、经史子集置于矮几,以方便封青岩使用。

“岂能无灯火?”牧雨说。

“婢为君子掌灯。”

这时有貌美婢女持油灯上前,在封青岩的身侧跪坐下来。

“婢为君子御风。”又有貌美婢女拿着披风上前,披在封青岩的身上,接着退到身侧,道:“婢为君子研墨。”

封青岩微微一愣,接着一笑,并没多言。

学子们相视一眼,就在封青岩四周跪坐下来,七弦琴奉在身前。不过,他们亦有些茫然,甚至觉得有几分荒唐,这样真的对琴艺有帮助?

可是七品琴士牧雨却如此说。

她在习琴的学子中有不小的威望,诸学子隐隐以她为首,能够与她争锋的就只有方忘方物外了。

但此时,方忘在闭关,冲击七品琴士。

她言君子青岩身上,有“清幽平淡”之息,乃是至高的“静”之境的初现,只要窥视一二,即可让诸位琴艺大进。

若有幸得窥门径,说不定天亮时就能够入品……

牧雨的话,大部分学子都信了。

倘若不信,就不会有数十学子背着琴,在天寒地冻的夜里跑出来,来到灵水桥上吹一夜的北风。

他们太渴望入品了,入品的更渴望升品。

若挨冻一夜可以换来入品,会有无数学子疯狂挨冻。

灵水桥没有桥栏,与河两岸十分平坦,跪坐在桥上,两岸皆可见。因而,亦有学子跪坐在灵水河的两岸,远远凝视着已经静静看书的君子。

清幽平淡……

静……

有吗?

一个时辰过去了。

并没有学子在封青岩身上,感受到“清幽平淡”,更不要说“静”了。

若有,亦只是冷。

因而有一些学子忍受不住,就背起七弦琴一礼离开。

灵水桥上的这一幕,令引起不少学子的好奇,甚至连教习都来围观了。

书院门前,君行碑旁。

有数名教习诧异眺望灵水桥。

“观人就能提升琴艺?”

有年轻的教习就忍不住摇摇头说,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虽然观的乃是三鼎君子,但是……”

年轻教习停顿一下问:“你们可是从三鼎君子身上,感受到‘清幽平淡’之息?”

其他教习皆摇头。

“这‘清幽平淡’之息,是什么?”

那年轻教习又问,他亦有些糊涂,不理解何是“清幽平淡”之息。

数名教习再次摇头。

“静。”

一个老者声音传来。

教习闻言就转身,对着从书院里走出来的老者恭敬一礼。

老者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这老者正是和大教谕百里堃抢封青岩作弟子的老者,姓章,名秀,字云锦。他虽然不是大教谕,但是在教谕和教习中,有莫大的威望,可以说是仅次于大教谕的老教谕。

而且境界更是不输于大教谕,两人皆是文相境。

“静?”

那年轻教习诧异问。

其他教习亦投来好奇的目光。

“静,乃是琴者至高的一种境界,‘清幽平淡’是‘静’的初现。倘若学子,真能从‘清幽平淡’中得窥门径,说不定能入品。”老教谕章秀想了想说,“静,乃是琴君的境界……”

老教谕看了一眼教习,又言:“其实,琴之九德,即是琴者九种至高的境界,只要琴者得其一德,即可踏入琴君之境。”

“原来琴之九德,亦是一种境界。”

有教习感叹,他对琴知之不多,并不太了解。

所谓琴之九德,即: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

“静,谓无贶飒,以乱正声。”

老教谕一边晃着脑袋,一边说:“人若有德,高山仰止,是为鼎君子;琴若有德,景行行止,是为琴君子;琴乃君子之器,象征正德之气。”

在教谕说话中,又有学子起身离开。

“如此说来,君子青岩身上,真具有‘清幽平淡’之息?”那年轻教习诧异说,“这是否与为三鼎君子有关?”

“琴之九德是琴之九德,人之九德是人之九德,两者并不相关。”

老教谕章秀摇摇头说,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如此说吧,倘若人有九德,较于他人更易悟得琴之九德。君子青岩身上,的确具有‘清幽平淡’之息……”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多学子离开了。

在子时一过,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学子。

跪坐静观三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学子从封青岩身上感悟到什么,这让学子不免有些失望,甚至认为自己做了件蠢事。

但是,学子们却忽略了一件事。

灵水桥上,寒风呼啸不止,但是封青岩身边貌美婢女捧着的油灯,却一直没有熄灭过。

油灯并没有灯罩,但是在呼啸北风中不灭。

“敢问章老,清幽平淡之息有何体现?”

年轻教习不免有些好奇,可惜自己无法从封青岩身上得窥什么。

“汝且看那盏油灯,可曾熄灭过?”老教谕指着貌美婢女持着的灯油说,内心亦有些感叹,很想收其为弟子。

可惜,三鼎君子肯定是被院主预定了,又岂能抢得过院主?

数名教习一经提醒,猛然醒悟过来。

那盏灯油,似乎还真一直没有熄灭过,心中不由震惊不已。

即使是封青岩,亦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眼中除了书籍就无他物,一直沉浸于书海中。

但,除了老教谕,有人注意到了。

……

第043章 唯有吾师!

月色下。

有北风卷着雪花掠过,拍打在灵水桥上神态各异的学子。

但是,封青岩身侧的那盏油灯,却连火苗都没有晃动一下,四周静得似没风般。

牧雨静静盯着那盏油灯。

渐渐地,四周没有了风声,没有了跪坐的学子,唯有死寂般的冰天雪地里,有一盏油灯在静静燃烧。

天地静得可怕。

“咦?”

这时,书院前的老教谕,看向牧雨时微微惊讶,说:“还真得窥门径了?”

“这……牧女郎能入六品?”

年轻教习心中一喜说。

若真入了六品,说不定还能与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的弟子,争夺一下天下少年琴榜。

“岂是那么容易?”

老教谕摇摇头,看向其他“法”就在眼前却不得“法”的学子,心中不由暗暗着急,恨不得上前提醒一二。

若此时错过了机会,怕是日后难有这样的好机缘。

但“法”岂是提醒就能够得到?

倘若如此,天下人人皆大儒。

封青岩静心读书,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法”,亦让老教谕颇为震惊。毕竟,封青岩并没有参悟了“静”之境,只是身具一定的“清幽平淡”之息,自己亦是无法操控。

若是刻意了,反而流露不出来。

渐渐地,亦有一些学子发现油灯不对劲,明明灵水桥上不时有北风掠过,那盏油灯却一直不曾熄灭。

这让他们感觉疑惑不解。

若是大儒或文相倒是好理解,他们心静可让风止,但是封三鼎明明没有开启文宫……

灯不熄,说明灯前无风。

无风,是为静。

有学子盯着油灯思索间,突然陷入死寂的冰天雪地里。

不知何时,一个琴音轻轻从天地而起,若不是仔细倾听,根本不听到。

书院前的老教谕和教习,见到牧雨的气息徒然一变,竟然有几分大家风范,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手起,弦动,音落。

纤细的指尖下,吟猱余韵,细微悠长。

蓦然间,只见灵水桥上音雾弥漫,如大雾降临,笼罩着牧雨似弱不禁风的身子。

琴之九品,白色音雾弥漫。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一个低低的,轻轻的,似潺潺流水般的浅吟低唱缓缓响起,透着淡淡的哀伤。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牧雨一边抚琴一边低吟浅唱。

灵水桥上,白色音雾与赤色音雾相交相融。

琴之八品,赤白音雾相生。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风,乱了牧雨的青丝,却无法乱得了她的心,那低眉婉约的眼里,隐隐可见泪光。

轻轻的浅唱与轻轻的琴音交融在一起。

不知何时,灵水桥上出现了橙色音雾,与赤白音雾相交。

琴之七品,三色音雾呈彩。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三色音雾不断交融,似乎孕育着什么,变得色彩斑斓。而轻轻的琴音,飘落在灵水河两岸,触动一个个人的心灵。

书院前的老教谕见到,眼中露出些惊讶。

“六品!

年轻教习有些激动,忍不住低声说出来。

白、赤、橙三色音雾不断交融,转换,慢慢交融出第四色。虽然第四色音雾很淡,非常微弱,但它最终还是出现了。

“由三色呈彩变成四色斑斓,这是琴之六品,女郎竟然突破了。”年轻教习惊喜无比,心中为牧雨高兴。

一直静心读书的封青岩,似隐隐听到一个轻轻的琴音。细心倾听下,果然有若隐若现的琴音以及浅唱,且琴音与浅唱中都透着淡淡的哀伤……

他诧异之下就停下读书,就朝牧雨看去。

只见牧雨白皙的脸上,隐隐挂着泪光……

一个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凄怆女子,却为了琴,为了己,不得不去抗争……

他心中微微感叹一声。

而他一停,心中就不静,那些陷入死寂冰天雪地的学子,似乎从某种境界中回神过来。

接着,一个个琴声响起……

一个原本是琴童年轻学子,身后竟然生出淡淡的音雾。

入品!

“哈哈,习琴多年,此刻终得法门。”那年轻学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大喊:“吾,入品了。”

这时,又有一个琴童学子,身后亦生出淡淡的音雾。

“入品了,入品了。”

那学子喃喃说,想到自己为了习琴,吃尽了苦,在这一刻终于苦尽甘来,入品了,不由潸然泪下。

书院前的教习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震惊。

“琴士破境为琴师有一,琴童破境为琴士有二……”年轻教习吃惊不已,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琴士破境为琴师,不亚于十琴童同时破境为琴士。”

“不止。”

老教谕沉吟一下,说:“在三天内,或许还会学子会破境。”

“这……”

年轻教习震惊看着封青岩。

南岸围观的学子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

看一看人,就入品了?

何时入品如何容易了?

起初他们还在嘲笑,说这些学子异想天开,脑袋被门夹了。

但现在……

他们亦震惊看着跪坐于桥上,更加出尘脱俗的封青岩,心里只有高山仰止。

他只是静坐,就可让人破境。

这时牧雨悄悄抹去泪痕,抱着七弦琴朝封青岩走来,跪下恭敬拜道:“雨,拜见吾师。”

“女郎,何需如此?快请起。”封青岩连忙道。

“拜见吾师。”

不止是破境的学子抱琴恭敬上前,而是所有学子皆抱琴上前行礼,不过倒是没有像牧雨般跪拜下来。

“岂敢?诸位过誉了。”

封青岩摇摇头,说:“青岩所做何事,值得为汝等之师?请诸位莫要如此,让人见笑了。”

“天下谁能让吾等一夜破境?唯有吾师!”

牧雨再拜下道。

这时,封青岩的脑海突然动了一下,似乎多了些什么。

他眼前的景物消失,世界变得虚无起来,见到眼前有丝丝缕缕的气雾,从天下间没入他的脑海里。

文运!

这气雾,竟然是缥缈的文运!

封青岩心中微微一怔,接着他脑海里的鼎形印记,似乎变得清晰一些了。他只是真心想帮一下牧雨以及诸位学子,却想不到天地如此回赠他……

且他今夜过后,必定再次名动天下。

……

第044章 拜为师兄

灵水桥上。

北风依然呼啸,卷着雪花肆虐大地。

南岸灯火渐渐亮起,一双双或震惊、或敬佩、或狂热、或羡慕的眼睛,落在桥上似眺望远方夜空的封青岩身上。

君子鼎竟然是文运所化!

这时,封青岩心中不免有些震惊,怪不得自古就有言,九鼎君子他日必定成圣……

在眼睛开阖的刹那间,他不仅“看”到了他人无法看到的文运,还“看”到脑海里的鼎形印记内,竟然储存着三股磅礴的文气。

他心中诧异,亦有些惊喜。

原来走过三座德门时,德门灌注下来的文气,都被君子鼎吸收了。

且,现在他更加确定,他的眼睛里蕴藏着神秘的力量,可以在无意识的刹那间破碎虚空,追溯事物的根源。

可惜是他无法控制的力量。

这种力量,他暂时称为“破虚溯源”。

这时他回神过来,看着拜下的牧雨,摇摇头说:“一夜破境是女郎一夜参悟所得,不是吾之功,岂敢为女郎之师?”

“若无吾师,吾岂能参悟?”牧雨恭敬说。

封青岩笑了笑,说:“女郎且起,吾等皆是书院学子,如此不妥。倘若女郎不嫌弃,可称吾为一声师兄,一声师兄,吾还是敢受。”

“雨,拜见师兄。”牧雨笑了笑行礼。

“拜见师兄。”

其他学子一一行礼。

虽然可为师,但的确有些不妥。

称为师兄,不仅以示尊敬,还可表亲切……

这一声师兄,不仅封青岩听着没压力,学子们叫着也丝毫没压力。

灵水桥上涌来不少学子,瞬间热闹起来。

“牧女郎真破境了?女郎可是七品琴士,破境为师可不易,怎么可能一夜就破境了?”

有学子不敢相信说。

其实不仅是他们,即使是一直在桥上的学子,亦十分震惊。

由士为师,不知道困住了多少七品琴士。

“吾知汝琴艺不错,但要入品,起码需要数年之功,怎么可能现在就破境入品了?”

有学子震惊问着好友,难以相信好友一夜间就破境入品了。

“这是师兄之功。”

那破境的学子谦虚说。

这时,越来越多学子围住封青岩,希望封三鼎能够帮帮他们,助他们破境……

那些半途离开的学子,则悔恨不已。

“诸位,三日后,青岩会在桥上夜读。”封青岩对众学子说,“至于诸位是否有所得,就要看天意了。”

因为牧雨所说的“清幽平淡”之息,他根本就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谢谢君子。”

“谢谢师兄。”

“谢谢封三鼎。”

桥上学子称呼各异,但称呼为师兄的学子,感觉自己与封青岩更为亲近,心里不由生出几分自豪。

封青岩在矮几上拿起自己的一卷书,朝众人一礼就往书院方向走去。

诸学子回礼,目送封青岩离开方转身。

天色已经发白。

不久就天亮了。

今天是开春大考的最后一天。

那些闭关的出色学子,不管有没有成功,都已经出关了。

南岸。

竹楼院落。

“快巳时正了,公子为何还不出来?”

院子里,一亭亭玉立的白衣侍女,期待中带着焦急待说,“琴心,公子肯定能入七品吧?”

“肯定能,公子乃是琴道天才!”

同样是亭亭玉立的侍女琴心点头说。

不久,方忘就从竹楼二楼出来,一脸的笑容,站在栏前眺望远方,自豪说:“终于为七品了。”

“公子可是突破了?”

两名白衣侍女走上,看着楼上期待问。

方忘点点头。

两侍女闻言高兴跳起来。

“昨日,可有谁荣登天下榜?”

方忘不忘问,他闭关时特意让侍女留意,以及关注书院的一切动静。

两侍女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说出来。

天下榜实在太难了。

偌大的周天下,或许就几个人能登榜而已。

例如,儒教的开春大考,能够荣登天下君子榜的,到目前只有封青岩和颜山二人。

方忘把这些名字一一记下,又问:“书院有何消息?”

“公子……牧女郎在快要天亮时,破境成为六品琴师了。”那名为琴心的侍女,迟疑一下就是说出来了。

这消息不可能瞒得住。

“六品?!”

方忘心中震惊,脱口道:“怎么可能?”

他身为琴士,自然知道由琴士到琴师是如何的困难,如同一道天堑般拦住了无数的琴士。

“真破境了?你们可没有听错?”

方忘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问。

“不仅牧女郎破境了,还有两名琴童亦破境入品了。”侍女琴心想了想补充说,“婢子听闻,这一切皆是君子青岩之功,是君子青岩助他们破境。”

“这破境,又何关封三鼎之事?”

方忘有些疑惑问。

两侍女把灵水桥破境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灵水桥破境,不仅传遍了整个亳城,亦迅速传到另外八十书院。但是,这八十书院的学子根本不相信,认为是讹传。

倘若真如此,岂不是琴君往地上一坐,就有无数琴者破境?琴君的确可助一些琴者破境,但是没有那么神奇,亦没有那么容易。

而灵水桥破境中,封青岩被传得神乎其神了。

方忘听完满脸茫然,这怎么可能?

他还是不太相信,认为其中必有误会,才造成破境是封三鼎之功。一阵后,方忘就满脸悲愤,自己好不容易才踏入七品,却又被牧雨甩在身后……

这女郎太嚣张了。

“从今日起,你们就叫清幽和平淡。”方忘对两侍女愤愤不平说。

“公子,不要啊。”

名为剑胆的侍女,满脸委屈说:“上次改名还不到两月,婢子好不容易才习惯现在的名字……”

“公子,能不改名吗?”琴心有些闹心问。

“吾意已决。”

方忘语气坚定说。

他走出竹楼,一个时辰过去后。

方忘不禁有些诧异起来,自己因封三鼎而破境,牧雨等琴童亦因封三鼎破境,难道封三鼎乃琴者贵人?

看来三日后,灵水桥必去了。

这时,虽然牧雨踏入六品琴师之境,但是在登天下少年琴榜时失败了。

因为天下少年琴榜,只排一百个名字。

而六品,亦有高低之分。

不过她却名传八十一书院,被不少学子誉为琴道天才,将来有可能破境为琴相。

在开春大考的最后半天。

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的精英学子纷纷亮相,一个接一个名字传到其他书院,不少学子被震惊得一塌糊涂。

这时,天下瞩目的“太平有象”称文才,亦开始了。

这是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准备用压葬山书院的最后手段,他们有些迫不及待了。

……

注:在起点或创世搜索本书时,搜索全名不会显示,要搜索“君子与”或“君子“才会显示出来。

第045章 太平有象称文才

自午后开始。

葬山书院就变得人流如潮。

不仅有前来求学的学子,亦有不少前来观礼的文人墨客或达官贵人。

书院外,特别是南岸,更是人山人海。

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有些距离远的百姓,甚至用数天时间赶路,就是为了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太平象”。

虽然太平象名震天下,但是见过的百姓并不多。

“听闻,太平象最先去三上书院,不知可有学子登上了天下文华榜?”

葬山书院里有学子焦急问,一个个伸长脖子在等消息。

无数学子在期待“太平有象”称文才。

亦有无数学子期待在“太平有象”称文才上,一举成名天下知。

在书院东侧的圣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之多,可见牧雨、颜山、赫连山等名声在外的学子皆在此。

“不知今年开春,可有一斗者?”

有书院教谕说。

“一斗可入天下前十,难说。”

老教谕章秀摇摇头,说“若书院能有十人入一升,吾亦欣慰了。”

“章老莫要小看学子。”那教谕笑说,“颜山、赫连山、虞渊、梅兰这些英才,文才可不止一升,十人还是有的。”

老教谕点点头。

这些英才学子,他亦有所耳闻。

“可惜吾书院的三鼎君子,还未开文宫,要不然吾倒会期待一下。”

那教谕带着些惋惜说。

“莫要太贪心了。”

老教谕笑道,“若三鼎君子再登文华榜,让天下学子如何活?”

教谕闻言大笑。

一阵后,圣庙里传出一个可传数十里的声音。

“上仁书院学子,温学,温习之,以七升五斗之才,荣登天下文华榜,排第八十一位。”

“七升五斗?!”

有学子震撼不已,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太恐怖了。

其他学子的脸色亦是大变。

一合为文童之才。

一升为文士之才。

五升则为文师之才。

而在弱冠之年,达到文士文位的学子,整个周天下少之又少,可以说屈指可数。

虽然说人的文才,一般要都高于文位,但即使如此,整个周天下文才过一升者,亦不多。

这时学子震惊不已,想不到三上书院的学子如此恐怖。

在绝大部分学子,还是三五合之才时,却有学子的文才达到了七升五斗,这让学子简直让生不出勇气去追。

一石为十斗,一斗为十升,一升为十合(读gě,一合为十勺)

这时赫连山、梅兰、虞渊等学子,瞳孔不由猛然一收,内心皆有些震惊。

这个温学温习之的文才,的确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

“周兄,吾有一惑。”

封青岩蹙着眉头,满脸的诧异之色。

周昌从震惊中回神过来,说“封兄有何疑惑?请说。”

“既然说是称文才,为何却要用升斗?”封青岩不解问,还满脸的认真的神色。

“呃……封兄还真与众不同啊。”

周昌闻言不由笑了笑,别人都是关心文才几升几斗,封兄却关心称文才为何要用升斗。接着,他愣了一下,看着封青岩愕然说“对啊,为何要用升斗?”

封青岩一脸懵逼看着周昌,我不是刚刚问你吗?

“既然是称,应用斤两才对,却用了升斗,用升斗该为量啊。”周昌顿时有些不淡定了,嘴里一直叨念着,有种念头不通达的感觉,连连问封青岩“为什么吗?是不是有深意?肯定是有深意,圣人是不会错的,那深意是什么?”

这时圣庙里,又传来一个声音。

“上仁书院学子,云天,云青空,以二斗一升合之才,荣登天下文华榜,排第一位!”

轰——

圣庙广场如同炸开般。

学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确认。

而书院的南岸,前来围观的百姓,亦是震惊无比,实在太惊人了。

这时,就连书院的教习教谕,都有些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居然有学子称出二斗一升之才,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一升为文士之才,一斗是文相之才。

学子加冠前,有一升之才,可称之天才。虽然周天下不缺天才,但是亦不多,只是天下实在太大了,加起来才算不少而已。

倘若分到州郡去,不见得一州一郡有一人。

而加冠前有一斗之才,称谓圣才!

天下圣才屈指可数!

不见得每个时代都有圣才诞生。

这时,赫连山、虞渊、戎韬、梅兰等英才学子,脸色突然有些发白,身子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云天云青空的二斗一升一出,整个天下的学子失色。

天下文华榜上,过斗者不过七人,而过二斗者,现在就只有云天一人。

原先排第一者,不过是一斗七千之才。

“为什么呢?”周昌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亦想不明白,“这是否隐藏着圣人的考验?圣人如此做,必定有深意……”

封青岩看了看周昌,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说“可能是称文才说起来比较有气势吧。”

“气势?”

周昌愣了一下,把两者默念数遍,似乎有几分道理。接着,他猛然发现四周的气氛有些不对,就问“封兄,刚刚发现什么事了?为何学子……”

“上仁书院学子云天,以二斗一升之才,荣登天下文华榜,排第一位。”

封青岩笑了笑说。

“什么?!”

周昌脸色大变,眼中有着震惊,看着圣庙喃道“二斗一升?这……”

上仁书院过后,便是上义书院和上礼书院,皆有学子登上天下文华榜,只是没有过斗者而已。

这便是儒教的一甲三上书院,在周天下拥有崇高的地位……

虽然又有三人登上天下文华榜,但是众人还没有从云天的二斗一升之才回神过来。

这二斗二升,不仅仅震撼了他们,亦震撼了天下人。

云天云青空之名,正以疯狂的速度传播……

在王城的梅花山上,唱礼官连声高唱九遍,名字塞满整个天下。

名满天下!

“太和书院学子,许平,许安之,以一斗八升之才,荣登天下文华榜,排第二位。”

当唱礼声从圣庙响起时,广场再次轰动起来,如同炸开般。

……



第046章 太平象踏空而来

圣庙广场上。

气氛热烈如火,如同炸开般。

当圣庙里唱出又有文才过斗者时,众学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何时文才过斗者如此易得易见了?

过升乃天才,过斗则圣才。

以往的每个旬年,难见圣才成双。

但是现在,天下文华榜上过斗者,却有八人之多。还有一人,以二斗一升之才,一骑绝尘。

赫连山、戎韬、虞渊等学子的脸色,更白了。

云天和许平两人的文才,高到让人有些绝望,过斗的文才又是如何学出来的?

这时,就连教谕和教习都震惊不已,想不到连出两个过斗的圣才,今年的开春大考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似乎之前有了数十上百年的积累般,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过斗者,他日必定可成文相,即使是大儒亦不是不可。”

有教谕惊叹说,有些被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惊到了。

太和书院,儒教十大书院之一,乃是可与三上书院争锋的书院之一。

如许平许安之。

“白鹿书院学子,王玄王渊之,文才一斗八升。”

圣庙的唱礼声刚落,学子们再次轰动起来,竟然又出了文才过斗者。

这让那些名声在外的学子,无比的绝望。

“咦,怎么没有登文华榜?”

有学子猛然注意,不由愕然问出来。

“对啊,一斗八升文才,应该并列文华榜第二才对,为何呢?”又有学子不解说。

“这个王玄的年龄,怕是过了弱冠之年。”

“文华榜只录二十岁以下学子。”

有学子解释。

“这白鹿书院,是哪座书院?”又有学子相问,“好像不是三甲书院啊,竟然出了一个一斗八升之才,实在不简单。”

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每个学子都清清楚楚。

但是三甲之后的书院,学子就不一定能够一一记住,亦没有必要去记住。倘若让学子去背八十一书院的名字,恐怕有一半人无法完全背出来。

虽然王渊之过了弱冠之年,但是无人敢轻视半分。

虽然书院以录取弱冠以下的学子为主,但是二十出头的学子亦有不少,所以王渊之的年龄并不会太大,应该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在三甲书院过后,后面就少有出类拔萃的文才。

天色早已黑下来。

广场上的学子渐渐躁动不安,不时抬头看着夜空,圣庙已有大半个时辰没有传出声音了。

“书院是最后称文才?”有学子焦急询问。

“是。”

有学子点头。

“现在怕是快到亥时了,为何还轮不到书院?”又有学子询问,看热闹已经看了大半天,有些迫不及待了。

“应该快了。”

在众学子的焦急中。

一头白象从天边踏着夜空而来,似乎每踏出一步,都发出“轰隆”之声。它越来越大,浑身洁白如玉,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一步步走到了头顶。

“太平象!”

有学子指着太平象激动喊起来。

这时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封青岩亦有些好奇看着,虽然白象栩栩如生,不时仰天发出啸声,却不是真实的白象。

“太平象来了,太平象来了。”

书院外的百姓,瞪大眼睛,无比好奇看着。

“这就是太平象啊……”

“太神奇了。”

对于大名鼎鼎的太平象,有人失望,有人满意。

这时,太平象来到圣庙上空,仰天长啸一声后,就见嘴里吐出一条长长的白玉阶梯,连在圣庙的广场上。

“太平有象,可称文才!”

一个老者声音似乎从天上传下,“诸学子只需要走上白玉阶梯即可。”

“哪位学子先开始?”

大教谕百里堃站在白玉阶梯前,对着身前的众学子道。

前面的学子相视一眼,就见有一名学子走上前,对大教谕一礼说:“学生先来。”

“善。”

大教谕点头,说:“阶梯走上越高,称出的文才就越高,该奋力向上走。”

“学生明白。”

那学子说,就朝白玉阶梯走去。

这时众学子伸长脖子看着,见到那学子一踏入白玉阶梯,就见学子的头顶上,竟然幻化出一卷卷书籍。

而走上越高,幻化出来的书籍就越多。

但那学子走上一段阶梯后,无论怎么走都走不上去了。

这时只见白象长鼻子一卷,就把学子头顶上幻化出来的一卷卷书籍卷入嘴里。

大概数息间,那老者的声音再次出现:“文才九合。”

“竟然有九合?”

有学子惊叹。

而那称文才的学子,则有些失望。

因为需要一升,才能够进入书院,而自己琴棋书画等考试皆失败了。

大教谕百里堃沉吟一下,对走下来的学子说:“可录入书院。”

因为三天通过大考的学子,实在少了些,因此只能放松一些了,让九合之才进入书院。

其实九合之才,于二十岁以下的学子,亦算是英才。

“谢过大教谕。”

那学子惊喜无比,激动行礼。

众学子见到不由一愣,有不少学子有些激动起来。

一个个学子走上白玉阶梯,但只是称出三五合之才,过升者还未有一人。

这时,有不少学子的目光,落在牧雨、颜山、戎韬等学子身上,就连教谕教习亦有些期待。

大部分学子称文才,都是凑热闹而已。

一阵后,去称文才的学子就少了。

“颜山。”

大教谕见颜山又缩在诸学子之后,忍不住喊了一声。

众学子让出一条路,颜山见到又是一脸的苦容,在大教谕的目光下,不得不走上去。

当他走上白玉阶梯时,头顶幻化出一卷卷书籍。

片刻后,便化为一座书山,让广场上的学子目瞪口呆,这幻化出来的书卷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颜山还在继续向上走。

头顶的书山,越来越大。

牧雨、虞渊、梅兰等学子,有些震惊看着颜山,不过想到颜山有立地书橱的美誉,似乎就不奇怪了……

片刻后,颜山终于走不动了。

但是,他的头顶已经幻化出一座巨大的书山,就连教谕都被惊到,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子重从不让吾失望。”大教谕忍不住赞赏说。

这时,白象的长鼻子一卷,把书山吞入腹中,竟然使原本只有三丈的白象变大一些了。

“文才一斗一升。”

当老者的话一出,广场上轰动起来,又出文才过斗者了。

封青岩听到亦有些惊叹。

……

第047章 青岩只想一试

封青岩倒有些好奇,太平象称文才到底是何原理?

他向立在夜空中的太平象努力看去,可惜眼睛的“破虚追溯”神秘力量并没有出现。

“葬山书院学子,颜山颜子重,以一斗一升之才,荣登天下文华榜,排第八位。”

当唱礼从圣庙里传出,广场上“轰”的一声炸开了。

学子震撼而激动,与有荣焉。

毕竟颜山是葬山书院的学子,能够与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的英才争锋,甚至成为天下无双的圣才,是一件值得诸人庆贺的事。

虽然说现在,圣才有些称不上天下无双了。

“过斗者,圣才也!”

老教谕章秀激动得仰天长啸。

其他教谕或教习,亦震撼得有些难以相信,虽然他们早已经知道有立地书橱美誉的颜山,文才肯定不会少。

但是没有想到,会超过一斗。

在他们之前的猜测中,最多就是荣登天下榜,排名十的样子。

颜山实在让他们太惊喜了。

至于虞渊、梅兰、赫连山等名声在外的学子,亦被震撼得难以置信,深深看着外表有些拙笨的颜山。

一阵后,大教谕不得不示意诸学子静下来,称文才还要继续。

可是这时学子面面相觑,有些不敢上前了。

赫连山沉吟一下,就朝白玉阶梯走去,一下子吸引众人的目光。

“公子山极有才华,文才肯定过五升。”有世族学子说。

“不错。”

有人附和,看好赫连山。

刘凌、朱雁、连星等学子,变得十分紧张起来,心中有期待亦有担忧。

一定要过斗,一定要过斗……

刘凌内心叨念,比自己称文才还要紧张。

赫连山走上白玉阶梯,头顶上幻化出一卷卷书籍,广场上发出一声声惊叹。

随着他走得越高,头顶的书籍形成小山了。

可惜终究无法与颜山相比,但是亦赢得无数学子的惊叹声。

“汝,文才五升。”

一个带着些沙哑的声音从夜空中传下。

刘凌、朱雁和边星等世族学子,微微有些失望,认为有些偏低了,以公子之才,起码能荣登天下文华榜才对。

“葬山书院学子,赫连山赫连仰之,文才五升。”

圣庙里传来赫连山名传八十一书院的传唱。

文才达五升者,可得到圣庙的传唱。

接下来,戎韬、虞渊、梅兰等学子,一一走上白玉阶梯。可惜除了虞渊达到五升外,其他皆是两三升的样子。

虞渊为六升一合文才,天下文华榜的最后一名为六升九合。

只差八合就能荣登天下榜,名动天下,实在可惜。

不少人连连叹惜。

戎韬为三升四合。

梅兰为四升五合。

牧雨并没有去称文才,她为六品琴师,早已经名传八十一书院。

“可还有学子?”

大教谕百里堃大声询问。

一直看热闹的周昌,对封青岩点头示意一下,就朝白玉阶梯走去。周昌的名声虽然暂时比不上牧雨、戎韬、虞渊等学子,但在诸学子中亦小有名气,不算是默默无闻之士。

所以亦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当他一步步走上去,广场的学子顿时轰动了。

他的头顶竟然幻化出一座书山,快要追上颜山了,这实在让人意外无比,就连教谕和教习都没有想到。

“周兄真是深藏不露啊。”有学子惊叹。

“想不到周昌文才如此高,平时实在是小看了……”

广场上,牧雨、戎韬、虞渊等学子亦有些震惊和意外,想不到除了颜山外,竟然还有学子压过他们,内心颇有些不服。

白玉阶梯上,周昌咬牙向上走,可惜最终无法再踏上一步。

“汝,文才九升九合。”

当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夜空落下时,无数学子惋惜不已,甚至就连教谕都拍腿大呼可惜。

只差一合就一斗了……

虽然只差一合,但两者却是升与斗的区别。

走下来的周昌,紧紧抿着嘴唇,内心亦有不甘,为何偏偏就只差一合?

若是九升之才,心里就不会有如此不甘。

万里之遥的梅花山上。

梅花正盛开。

那座天下闻名的文华榜上,刚出现“姬秀”二字,就瞬间变为周昌二字,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

守在石碑下的仆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葬山书院学子,周昌周昌隆,以九升九合之才,荣登天下文华榜,排第十位。”

圣庙传唱。

轰——

广场上再次轰动起来。

虽然有些可惜不是斗才,但是天下文华榜排第十位,亦让人震撼无比。

这时葬山书院的教谕和教习兴奋无比。

开春大考真是惊喜不断。

先是颜山新晋一鼎君子,名动天下;接着是封青岩晋封三鼎君子,名满天下。

这是开春大考仅有的两位鼎君子。

其中,又有牧雨等数名学子名传八十一书院。

现在太平有象称文才,过五升者又有四人,周昌以九升九合荣登天下文华榜第十位。

颜山更是以一斗一升圣才之姿,荣登天下文华榜第八位。

以荣登天下榜的人数来看,足以和三上书院比肩了。

但是名传八十一书院级别和天才级别的弟子,则相差太远了,只能是三甲靠后书院的水平。

不过即使如此,足够葬山书院一举成名了。

“可还有学子?”

大教谕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众学子东张西望,却没有学子再上前。

封青岩见再无学子上前,就想走上去称称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文才。且,文才竟然能够称量,让他十分好奇和不可思议,因此想试试看。

封青岩看了看,便朝白玉阶梯走去。

“封三鼎称文才?”

“君子青岩不是没有开文宫吗?”

诸学子的目光,很快就落在封青岩身上,不禁有些诧异起来。学子倒是没有嘲讽和蔑视的意思,只是觉得十分奇怪而已。

未开文宫,能有多少文才?

这时就连教谕和教习都面面相觑起来,大教谕见到就低声劝说:“青岩,你文宫未开,不用急着称文才。”

倘若名满天下的三鼎君子,却称不出几升文才就搞笑了。

大教谕正是有此担忧,才会低声劝说。

“青岩只想一试。”

封青岩恭敬行礼说,并没有太过在意自己的文才多少。

冷风吹来,在众学子身后走来一个安静的白衣女子,如墨般青丝飞舞,显得出尘脱俗,如天上神女降临。

她停下,静静看着太平象。

……

第048章 夜空中的书海

夜色下。

太平象踏虚而立,不时仰天长啸,显得有些躁动。

“真要试?”

圣庙前,大教谕沉吟一下又问,“你尚未开文宫,文才怕是……”

“君子不耻于文才多寡,只耻于未奋起直追。”封青岩一笑说,他现在是书院的学子,不用再担心文才多少。

不管称出的文才是多少,他都能够奋起直追,不会输于他人。

他一边走一边说:“人知耻,而后勇。”

“善!”

大教谕满脸欣慰说。

诸学子闻言不由点点头,的确该是如此,特别是那些才华寡者,更在心里激励自己。

三鼎君子尚未开文宫,吾等又何没有奋起直追的机会?

这时,封青岩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好奇踏上白玉阶梯,却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就像走一条普普通通的阶梯一样。

他有些意外,一步步走上去。

轰——

而他身后却轰动了。

在他踏上白玉阶梯第一步时,头顶就幻化出一片书籍,第二步时就幻化出一大片书籍。

第三步时,头顶已经是一座书山。

别人是一卷数卷出现,他却是一片一片出现,实在太惊人了。

广场上的学子瞠目结舌,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这还是未开文宫吗?

不少学子神情如同见鬼般,被吓到了。

“封三鼎不是未开文宫吗?”有学子目瞪口呆说,“怎、怎么会……幻化出一座书山?”

旁边的学子木然摇头。

幻化出的书籍越多,代表文才越高。

封青岩一步步走上去,头顶上的书山越来越大,很快就超过了颜山的书山。

这时广场如同炸开般,从学子震撼无比。

“这、这……”

“难以让人相信!”

“怎会如此多?已经远远超过了颜一斗……”

封青岩还没有停下来,他头顶的书山,就已经震撼到所有人。

“善!善!善!”

老教谕章秀激动得手舞足蹈说。

不少教谕和教习亦被震撼到,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这文才肯定过斗!”

有年轻教习惊叹说,“不愧是三鼎君子,尚未开文宫,就有如此恐怖的文才。若是开了文宫……”

群情鼎沸的广场上,牧雨双目犹似一泓秋水,顾盼之际清雅而高华,让四周的学子自惭形秽,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不愧是师兄……”

她知道封青岩有过人的才华,只是平时没有彰显出来,但是亦没有想到如此高,高到幻化为一座书山。

书山在众人的震惊中越来越大。

但是封青岩的脚步却未停下,一步步继续向上走去。

“太大了,受不了……”

“这书山比颜山的大一倍有余……”

众学子震撼不已,发出阵阵啧啧的惊叹声。

那些前来观礼的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等,亦被封青岩头顶的书山震撼到无以复加。而且,他们有些想不明白,不到弱冠之年的三鼎君子,为何有如此高的才华?

毕竟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

倘若是那些苦读数十上百年的老博士,有多少文华他们都会相信,不会太过于惊讶。

但是三鼎君子的年纪才多大?

看着十岁的样子,最大亦不过是二十出头。

至于戎韬、虞渊、梅兰等学子,直接被震撼到浑身发抖,甚至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什么是绝望?

那座还在不断变大的书山,就是绝望!

在封青岩一边走一边回忆前世之际,头顶上的夜空中有一卷卷的书籍疯狂落下,似乎上面有一条书籍所化的书河般。

这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个仰着头。

“这……”

大教谕百里堃似乎在夜空中,看到了一片浩瀚的书海,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怎么可能?

即使是有过目不忘之能,在短短的十几年中,亦无法学得如此浩瀚的知识啊。

难道三鼎君子生而之知?

这时,不仅大教谕看到夜空中的书海,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

夜空中的书海,似浩瀚无边,不知藏着多少卷书。

所有人都如石化般。

这已经不是什么升斗可量的文才……

可惜封青岩最终无法忆起,夜空中的浩瀚书海迅速消失。

“肯定是吾眼花了。”

有学子摇摇头,确认夜空并没有什么书海。

虽然大部分学子认为自己看错了,但是教谕和教习们,又岂会怀疑是自己眼花?

那的的确确是一片浩瀚的,让人绝望的书海!

让人惋惜,亦让人松口气的是,那片浩瀚的书海最终没有落下。

而在这时,封青岩亦无法走上去了。

“汝,文才三斗三升三合。”

夜空中一个略沙哑的声音落下。

众人微微愣了一下,怎么可能才三斗三升三合?那座书山可是比颜山的大了不止三倍,起码有四五斗才对啊?

不过并没有人质疑太平象。

三斗三升三合,足以震撼天下。

封青岩听到微微诧异,这比自己想象中多。

不过当他走下来后,还没有听到圣庙的传唱,不禁有些诧异起来,这是……延迟了?

我这算是多少岁?

封青岩看了看自己白皙的双手,很年轻,十九岁如何?他不知道自己多少岁,暂时算是十岁。

圣庙前的学子更为诧异,难道封三鼎过弱冠之年了?

即使过了弱冠之年,只是无法登上天下文华榜而已,而圣庙一样会传唱。

为何圣庙还没有传唱?

正在学子和教谕感到惋惜和诧异,错过又一次名满天下时。

“葬山书院学子,封青岩,以三斗三升三合之才,荣登天下文华榜,排第一位。”

圣庙里传来八十一书院的传唱。

当传唱响起时,不仅仅是葬山书院炸开了,另外八十书院亦炸开了。这不仅让三上书院、十大书院的学子难以相信,就连其他书院的学子亦无法相信。

三斗三升三合,足足比原先排第一的云天,高出一斗二升三合。

也就是说,第一和第二之间,隔了一个颜山。

这次圣庙广场真的炸开了。

不少学子激动得浑身发抖,一时之间无法控制文气,导致文气逸出炸开了。

这时,封青岩好奇看着夜空,“破虚溯源”无意间出现,见到丝丝缕缕的文运,没入他脑海听鼎形印记里。

三尊君子鼎,又清晰数分。

……

第049章 拜入院主门下

原来名动天下可增文运……

封青岩心里有些意外,且比灵水桥破境时的文运多太多了。当他正想借此机会看太平象时,“破虚溯源”的能力消失了。

他没有遗憾,转身看着群情鼎沸的学子。

“无双圣才!”

“三斗三升三合!”

“天下文华榜第一!”

广场上,不少学子与有荣焉激动大喊,似乎是自己荣登天下文华榜般,一时之间无法从那种强烈的震撼中回神过来。

其实不仅仅是学子如此。

“三斗,三圣才也!”

老教谕激动得差点就仰天长啸。

在以往的每个旬年,难得见圣才成双,但在葬山书院里,却出现一双鼎君子圣才。

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其他教谕和教习,亦激动得心潮澎湃。

葬山书院虽然是儒教八十一书院,但是八十一书院的最后一名,现在经过开春大考,可以说是一举成名。

即使是三上书院,亦没有如此惊人。

而戎韬、虞渊、梅兰等一些名声在外的学子,看到眼前皆围绕那人来转的一幕,或是惘然若失,或是百感交集,或是闷闷不乐,或是黯然神伤……

这时在众学子身后,有个白衣女子静静离开,似乎没有来过般。

“可还有学子称文才?”

一阵后,大教谕的声音中带着些颤动道。

但学子依然心潮腾涌,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般,久久没有人上前,他就加大声音道:“倘若没有学子称文才,大考就此结束!”

当滚滚声音落下,学子才回神过来。

“维德,院主还未来。”老教谕走上前对大教谕低声说,提醒书院大考只能由院主宣布结束。

“是老夫一时疏忽了。”

大教谕怔了一下,疑惑中带着些质疑问:“书院大考,院主却不在场坐镇,这成何体统?云锦先生可知院主去何处了?”

“天未黑时,院主就往北方匆匆赶去。”老教谕摇摇头。

“北方?”

大教谕蹙了蹙眉头,说:“吾已宣布结束,岂能让学子等下去?”

“且等等看。”

老教谕沉吟一下说,“倘若院主子时前未赶回,只能由你来主持了。”

“书院正临大考,院主却跑去北方?”大教谕皱着眉头说。

这时守门老人走来,对着二人微微一礼,说:“白侯渊见过二位先生,我家先生匆匆赶往北方,是为了斩杀大凶。”

“斩杀大凶?”

大教谕和老教谕心中一惊,不由相视一眼。

“这段时间来,先生子时皆离开书院,就是为了寻找大凶的踪迹。”守门老人又说,“在快要天黑时,先生感受到北方有异动,未来得及与二位先生交代清楚,就匆匆赶去了。”

“原来如此。”

老教谕点点头,心里不禁有些佩服。

大凶乃是大儒级别的恶鬼,安知守却敢一人去斩杀大凶……

不愧被称为大儒下第一人。

“还请二位先生不要见怪。”守门老人又一礼说。

“沉舟客气了,吾等岂会?”

老教谕一笑说,安知守乃院主,况且是去斩杀大凶,谁又能怪罪?

这时,一个身影从北方飞掠而来,在快到葬山时就停下整理一下衣冠,接着一步落在圣庙的广场上。

正是安修安知守。

“见过院主。”

大教谕和老教谕等教谕、教习,见到安院主现身就赶紧行礼。

“拜见院主。”

众学子亦赶紧行礼,显得有些激动。

“诸位客气了。”

安修对大教谕和老教谕等点点头,说:“由百里先生和诸位主持书院大考,吾放心。”

“这是院主之功。”大教谕谦虚说。

安修笑了笑,就转身看向众学子。

这时,众学子有些期待起来,看看院主会收谁为弟子,特别是在大考中表现出色的学子。

如戎韬、虞渊、赫连山等名声在外的学子,他们皆是冲着安院主而来,自然是希望自己成为安院主的弟子。

“青岩,你可愿拜吾为师?”

安修对封青岩说,眼里带着些满意之色。

“弟子拜见老师。”

封青岩拜下恭敬说。

“善!”

安修微笑点头。

其他学子见到羡慕不已,安院主他日不仅必成大儒,亦有可能晋封为大贤。

天下大贤屈指可数!

而圣人不出,则大贤为尊!

这时戎韬、虞渊、赫连山等学子,无比期待和紧张起来,就连周昌眼里亦不例外。

“颜山,可愿拜吾为师?”安修对颜山道。

“弟子拜见老师。”颜山恭敬拜下。

“善!”

安修点点头,就对守门老人道:“三日后,举行拜师之礼。”

“若。”

守门老人恭敬道。

“百里先生,大考就由你主持结束吧。”安修转头对百里堃说,“吾还要往北方走一趟。”

说完就一步朝北方跨去,身影消失不见。

众学子愣了一下,这、这就完了?

院主居然只收两个弟子?

其他书院的院主,收七八个弟子算是少了,有些院主收了数十弟子之多。

这,还不是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是不用举行拜师之礼。

赫连山、戎韬、梅兰等学子怅然若失,呆呆看着院主离开的方向。

即使周昌亦免不了心情低落,亦有些不敢相信。

九升九合之才,竟然还不入院主之眼……

“鼎,还是斗?”

大教谕低声询问,一时看不准备安院主收徒,是因为二人皆是鼎君子,还是二人皆是过斗圣才。

“鼎。”

老教谕想都没有想就说。

这时在大教谕的主持下,众学子恭送太平象离开,接着拜圣庙……

“恭喜师兄拜入院主门下。”

一袭白衣,斜背着七弦琴的牧雨款款而来,如秋水般的眼里带着喜悦,“他日必可成一代大儒,名满天下。”

“那借女郎吉言。”封青岩微笑说。

“见过师兄。”

“见过君子。”

“见过封三斗。”

众学子蜂拥而来,立即把封青岩围了数层。

这时,亦有不少达官贵人,朝封青岩传递善意,以及送出一张张请贴,希望封三鼎能够光临寒舍。

这引得无数学子羡慕不已。

真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

整理一下角色表字,方便诸位阅读

安修,字知守

白侯渊,字沉舟

百里堃,字维德

章秀,字云锦

周昌,字昌隆

傅林,字子直

赫连山,字仰之

边星,字齐明

方忘,字物外

颜山,子重

……

第050章 这才是名满天下

夜色下。

梅花盛开的梅花山上,依然人流如潮。

“儒家弟子,封青岩,以三斗三升三合之才,荣登天下文华榜,排第一位。”

石碑前的唱礼官,一连高唱九遍,声音塞满了天下。

引得山上山下无数人震惊。

一声为名传天下。

三声为名动天下。

六声为名震天下。

九声为名满天下。

太卜兰台的天下榜,哪个榜哪个排名传唱多少遍,极其讲究。

一般的天下榜,如天下文华榜、天下少琴榜等,位列第一传唱九遍,位列第二、三传唱六遍,前十传唱三遍,十后皆传唱一遍。

但是,有些天下榜却特殊,如君子榜、琴君榜等。

一鼎君子传唱三遍,二鼎君子传唱六遍,三鼎到八鼎君子皆传唱九遍,九鼎君子传唱十二遍。

而琴君榜、棋君榜等,只有先后没有排名,皆传唱九遍。

九为极,十二为至极,可以说九为满,十二为圆满。

而传唱十二遍,乃太卜兰台最高的传唱。

“三斗三升三合?!”

“怎么可能如此高?”

梅花山上,一些夜游太卜兰台的年轻学子震惊不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足足比原先的第一位,高出了一斗二升三合。

“还未到弱冠之年,竟然有如此高的文才,实在可怕!”

“这个封青岩好像有些耳熟啊。”

“这不是三鼎君子?”

“不错,正是三鼎君子!君子青岩!”

“不可能吧,吾之前还听闻三鼎君子尚未开文宫……”

当年轻学子意识到,三斗三升三合之才乃是三鼎君子时,不禁目瞪口呆起来,彻底被封青岩这个名字震撼到了。

在短短三天内,竟然两次得到太卜兰台的九遍天下传唱。

且,迅速被天下少年奉为楷模。

这才是真正的名满天下!

天下少儿妇孺皆知。

……

王城外。

一片农田边的河坡上,正有数头或大或小的青牛在吃夜草。

一头强壮而断了一角的青牛,听到梅花山上的唱礼官,高唱九遍封青岩的名字后,就浑身激动对其他青牛说:“吾欲去投奔三鼎君子,汝等可与吾同去?”

“汝小小一牛妖,亦想投奔三鼎君子?”

有青牛闻言不由嘲笑,带着蔑视道:“三鼎君子未到弱冠之年,以三斗三升三合之才,荣登天下文华榜第一,高高在上,乃世人之楷模,他日必可成大儒,岂会要汝?”

“为何不要?”

断角的强壮青牛问。

“三鼎君子是何身份,汝又是何身份?”

那青牛带着鄙视道,还踏了踏地上的烂泥,“三鼎君子乃天上的彩云,汝乃地上的烂泥,这是云泥之别,更是霄壤之别!”

断角青牛一怔,似乎还真是如此。

“再说,汝又能为三鼎君子做什么?”青牛又问,“难道要三鼎君子白养汝?”

“吾、吾……”

断角青牛顿时结舌,似乎自己还真不知道能为三鼎君子做什么。

“汝可会磨墨?可会是写字?可会整理书籍?”那嘲笑的青牛又言,“可会琴棋书画,可会经史子集?”

断角青牛心中失落摇摇头。

“倘若连这些都不会,又如何去投奔?”

青牛摇摇头,没有继续嘲笑的意思,劝道:“汝只是小小牛妖,人家却是名满天下的三鼎君子,地位相差太远了。”

“或许可如狐妖般,头上插几朵小红花,去红袖清香啊。”一头痞牛凑上来呵呵笑着。

“汝休得辱吾!”

断角青勃然大怒,怒目瞪着痞牛,怒道:“亦休得辱三鼎君子!三鼎君子岂是你小小牛妖能辱?!”

“我哪里辱你啊。”

痞牛见到断角青牛怒了,就赶紧退了几步。

“虽吾不是人,但亦如人间大丈夫般顶天立地,岂会头上插小红花自辱?”断角青牛冷哼,严厉道:“还有,若汝此言被大儒听到,必定打杀你!吾再次警告汝,祸从口出!若不再收敛,继续乱嚼舌根,他日必定死于祸殃。”

“哼!”

痞牛虽怕大儒,但是被强壮青牛呵斥一顿,十分不悦,冷哼一声就走了。

“诸位,吾走也。”

断角青牛没有再理会痞牛,对其他几头牛道。

“汝真要走?”

原先嘲笑的青牛说,似有些担忧,“可汝能为三鼎君子做什么?三鼎君子岂收无用之牛?汝连大字皆不识一字,只是小小一耕牛而已。吾看,还不如与吾等一起,老老实实耕田吧?耕田有何不好?”

“吾为可三鼎君子拉车。”

断角青牛傲然说,说完就不理会其他青牛的愕然神色,就朝北方狂奔而去,同时还留下一句话,“苟富贵,勿相忘!”

“哈哈,不过一耕牛尔,何富贵也?笑煞吾了!”

痞牛见强壮青牛奔远,就嘲笑说。

其他青牛亦认为,断角青牛没有认清自己是耕牛的事实,竟然妄想去投奔名满天下的三鼎君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不出数月,必狼狈而回。”

痞牛信誓旦旦说,“那时,吾必定好好嘲笑他一番……”

那嘲笑的青牛摇摇头后,就挖着草根来嚼。

……

在断角青牛充满期待朝北方狂奔而去时。

天下间亦有不少妖精鬼怪,在听到传唱天下的封青岩名字后,一一朝北方狂奔而去,都希望能够投奔名满天下的三鼎君子。

有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有强壮俊美的千里马,有绰约多姿的白狐妖……

从天下的四面八方投奔而来。

它们有是敬佩,有是为富贵,有是寻安身之所……

亦有半生潦倒、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寒酸落魄、牛马风尘的武者。他们虽然忐忑,局促不安,但亦希望能够投到三鼎君子门下,希冀着有朝一日名动天下,能够衣锦还乡。

他们都怀着美好的梦而来。

他们都相信,自己能够在三鼎君子门下大放异彩。

虽知路途遥远,甚至需要横跨大半个周天下,却没有停下来。但是,倘若只靠双脚来走,横跨大半个周天下,这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梦,有时只能是梦。

……

第051章 请圣泽

大考后第一天。

天色刚亮,封青岩就离开木屋,前往已经搬到南岸的早堂,跟先生继续学《诗经》。

而安修匆匆赶到早堂,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荣辱不惊,不错。”

他看到封青岩就微笑点头,似乎颇满意封青岩没有因为名满天下而得意忘形,而是来早堂继续跟他学《诗经》。

“弟子,拜见老师。”

封青岩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

安修摆手,率先走进早堂。

当他在早堂学了大半个时辰回到木屋时,发现木屋前人流如潮,小小的山涧站满了人。

马车更是停了一路,根本无法进入山涧。

“君子来了。”

“封三斗来了。”

有仆从或学子大声喊着,并让出一条路让封青岩进来。

封青岩微微有些意外,朝众人微微一拱手就走回木屋,站在台阶上询问诸位的来意。

有前来结交的学子,有前来送礼或送请帖的仆从……

贺礼,封青岩自然不收。

他之前收到的文房四宝,多到他的木屋根本放不下,不得不放在周昌的院落里。

但是仆从把贺礼一放就走了。

封青岩看着满地的贺礼,无奈摇摇头,只能交给书院处理了。

请帖倒是收下,至于去不去是另外一回事。

当他送走各种心思的学子,以及一心要把礼送出的仆从后,已经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而他还要准备明天的入学礼。

周天下主要有三个入学季,分别为春季入学、秋季入学和冬季入学。

即正月农事未起,八月暑退和十一月砚冰冻时。

儒教八十一书院的入学时间,则在春季,即正月。

入学礼乃是人生的四大礼之一,与成人礼、昏礼(注)、葬礼相提并论。

学子不得不重视。

封青岩亦有些好奇书院的入学礼,竟然给一天的时间让学子去准备。

午后。

他乘坐马车来到书院,和诸学子一起领取儒服和名牌。

儒服,乃深青色的深衣,配有章甫冠和儒巾。

名牌,乃黑檀木所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是书院学子的身份名牌,传言能防百毒,泡水可治疗多种毒。

“章老先生,这名牌真能防百毒?”

有学子举着名牌好奇问,有些不太相信能防百毒。

“能防一般之毒,百毒言过其实了。”

老教谕章秀一边发放儒服,一边微笑回答,接着叮嘱:“但诸学子需切记,不能因有了名牌就掉以轻心,它不是医家的百解药丸。”

“学生明白。”

诸学子行礼回应。

名牌正面的正上方,为“葬山书院”四个大字。

正下方则刻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两句话,以时刻激励学子。

背面则是学子的姓名。

“明日的入学礼,好好争取。”

当轮到封青岩领取儒服时,老教谕低言。

封青岩有些疑惑,但见老教谕不再看他,就回礼退回去。

……

第二天清晨。

因昨日老师提前说过,所以封青岩今日就没有去早堂,而是穿戴儒服章甫,腰间挂着名牌,直接来到书院。

这时书院大门前,早已经聚集了上百学子。

“见过师兄。”

“见过君子。”

众学子见到封青岩纷纷行礼。

封青岩回礼后,就与周昌、牧雨等熟悉的学子在一起。

这次葬山书院的大考,有数千学子从各地前来参与考试,但最终只有三百余人得以录取。

差不多是十取一。

而敢不远千里来求学的学子,自然是各地的英才……

当日从东边升起时,书院的大门缓缓打开。

“诸学子请有序进入,不得喧哗,不得争先恐后。”

老教谕从里面走出,站在大门左边示意学子进去,乃是此次入学礼的司礼者。

学子们安静下来,一一走进大门,绕开大门后的九德之门,朝而侧走去。

九德之门后,乃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这时广场的正北方,以安院主为中心,整齐站立数十名身穿深灰或浅灰色儒服的教谕和教习。

当三百余学子皆进来,并在教习的安排下整齐站好。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安院主站前两步,温声对众学子道,“吾教汝等入学礼第一课,乃正衣冠。”

“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安修一边走一边说,走到封青岩身前,就伸手帮封青岩整理好衣冠。

封青岩赶紧回礼。

此时,安修身后的教谕和教习,走上前帮助学子整理衣冠。

“衣冠,不仅仅是遮羞,亦是礼,更是人的精气神。”安修整理好封青岩的衣冠后,负着手对诸学子道:“先生为尔等整理衣冠,乃是让尔等注重仪容整洁,知书明理。”

“谢过先生。”

诸学子齐齐行礼,谢先生正衣冠。

而经过教谕、教习为学子正衣冠后,诸学子显得更加气宇轩昂,这让封青岩心中有些诧异,错觉?

“诸学子,随吾拜圣人。”

安修说完就转身走去,教谕、教习有序跟上,随后三百余学子紧跟其后,一路来到书院东侧的圣庙广场。

当学子在圣庙广场站好,安院主就走进圣庙,大教谕跟在其后。

其他教谕、教习,则在圣庙前的台阶下站好。

进圣庙,安院主焚香。

“文圣吾祖,恩泽海宇,千古巨人,万世先师。师以五常,博于六经,杏坛春晖,泮池桃李,薪火传承,百代不熄。大哉夫子,既圣且明。而今吾辈,见贤思齐,文脉绵延,海域再兴,德以载物……”

安院主的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书院。

这时圣庙的上空,则浮现一尊尊虚化的圣像,以及一幅幅圣人教化天下的画面。四周则有文气弥漫,或化为瑞兽珍禽,或化为祥云瑞气,或化为吉祥之物。

但是圣人的面容,却始终看不清。

“吾葬山师生,祈祥鞠躬,至虔至诚,祈灵大吉!”

作为司礼的老教谕,站在圣庙门口左侧的台阶上,高声礼赞唱:“承宏愿,缅先哲,众学子拜至圣先师及诸位圣人。”

封青岩好奇看着浮现的画面,接着与诸学子跪下叩拜。

“有请圣泽!”

当学子拜完,老教谕带着些期待唱道。

目光在封青岩、颜山、周昌等学子身上扫过,显而是有些好奇,这些学子会请下何圣泽。

不少学子疑惑起来,不太明白何是请圣泽。

但是在此时,已有学子迫不及待了,满怀激动对着圣庙上空的虚化圣像恭敬一礼,道:“学生请圣泽。”

一道文气飞落,没入学子的文宫。

这乃最普通的圣泽。

……

注:昏礼,即婚礼。古时认为黄昏是结婚的吉时,所以在黄昏举行婚礼,故称昏礼。

第052章 祥云瑞气

请圣泽,乃是学子入学礼上拜圣人后,请圣人赐下的恩泽。

圣泽分为九品,每品对应不同的文气。

九品圣泽:一道文气。

八品圣泽:十道文气。

七品圣泽:一百道文气。

六品圣泽:三百道文气

五品圣泽:五百道文气

四品圣泽:一千道文气

三品圣泽:三千道文气

二品圣泽:五千道文气

一品圣泽:一万道文气

万缕为一道,万道为一鼎。

九品圣泽最为普通,所有学子都能够请到,八品圣泽亦不难,大部分学子都能请到。

七品圣泽,则只有少部分学子能够请到。

六品圣泽,只有少数学子能请到。

五品圣泽,极少数学子能请到,一般为名传八十一书院的学子。

至于四品以上的圣泽,每座书院都十分少见,一般只有荣登天下榜的学子能够请到。

而万道文气的一品圣泽,圣才都不一定能够请到。

这完全靠运气。

那名迫不及待请圣泽的学子,只得到一道文气,显得失望不已。其他学子见到后,变得有些忐忑起来,不敢急急请圣泽了。

“学生请圣泽。”

有学子恭敬一礼道,随之飞落十道文气。

那学子虽然有些失望,但十道文气总比一道文气强……

“学生请圣泽。”

“学生请圣泽。”

一阵后,不少学子纷纷请圣泽,圣庙上空或是飞落一道,或是飞落十道、百道文气。

即使是三百道文气,亦有十数人得到了。

这时教谕、教习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牧雨、颜山、周昌等学子身上。只有这些名传八十一书院和荣登天下榜的学子,才有可能请得五品圣泽,甚至是四品圣泽。

“学生请圣泽。”

牧雨换上深青色的儒服,头戴章甫冠后,整个人似变了个样,散发着几分英气。

一道道文气落下。

老教谕见到不由眼前一亮,或许能有一千道。

很快,落在牧雨身上的文气,就已经超过五百道,这让广场上的学子们发出惊呼,震惊中带着羡慕。

“四品圣泽!”

有教谕笃定说,眼中带着些赞赏。

牧雨能够请到四品圣泽,的确让不少教谕、教习都有些意外,在他们的之前的预测中,牧雨很有可能请到五品圣泽。

“祥云?!”

这时有学子惊叫一声,满脸的震惊。

众学子闻言望去,看到圣庙上空的异象,竟然飞出一朵祥云,不由大为震惊,就连赫连山、虞渊等学子亦有些意外。

他们自信能请到四品圣泽,但是不一定能够得到一朵祥云。

祥云乃是请圣泽的额外惊喜。

也就是说,即使是只请到一道文气的学子,亦有可能得到一朵祥云。

这连教谕都难以预测,总会时不时给人惊喜。

这时祥云飞出,落在牧雨的头顶上,为她遮日挡雨。

牧雨有些好奇仰头看着头顶的祥云,心中亦惊喜不已,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得到一朵祥云。

“哈哈,不错不错。”

老教谕看着牧雨连声说。

“哈哈,竟然请到一朵祥云,文运不错。”

教谕、教习见到惊喜不已,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牧雨会得到一朵祥云,实在是意外之喜。

虞渊、梅兰等学子见到心动不已,眼里充满期待。

“先生,这祥云是何物?有何用?”

封青岩见到祥云,居然停在牧雨的头顶,而不是没入牧雨的体内,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他前面的一名教谕,微笑说:“传言祥云乃文运所化,至于何用,就要看自己了。”

“文运?”

封青岩有些诧异。

此时学子纷纷请圣泽,可惜大多为九品或八品圣泽,只有少数为七品圣泽,而祥云更是没有一朵。

待大部分学子请完圣泽,名声在外的学子终于出手了。

“学生请圣泽。”

赫连山躬身一礼道。

“不知公子能不能得到祥云……”刘凌满脸期待说。

“公子有可能请到四品圣泽,但祥云……”

朱雁摇摇头。

这个真的很难说得准。

一道道文气飞落,眨眼间就超过五百道,众学子意识到是四品圣泽,就连教谕、教习亦不例外。

“不错,又有学子请到四品圣泽。”

老教谕点点头,对赫连山大为满意。

咦?

这时,老教谕愣了一下,因为文气已经超过一千了,难道是三品圣泽?

三品圣泽,即使是荣登天下榜,都不一定能够请到。

赫连山只是名传八十一书院,能够请到四品圣泽,已经十分让人惊喜了。

但没有想到,竟然请到三品圣泽。

“三品圣泽?”

其他学子有些震惊,实在让人太意外了。

而且,文气还没有飞完时,就见一头瑞兽从圣庙上空的异象中掠出,朝赫连山飞来。

“瑞兽?!”

这时连教谕都有些震惊,个个惊喜无比。

请圣泽的额外惊喜,除了祥云外,还有瑞气、珍禽和瑞兽,其中以瑞兽珍禽为上。

而赫连山的瑞兽,乃是一只圣洁的白鹤。

唳——

白鹤在赫连头顶盘旋,不时引颈长啸,让众人震惊而羡慕。

瑞兽的出现,的确震惊不少人。

接下来,虞渊、梅兰等学子纷纷请圣泽,请到五品或四品圣泽,亦得到一朵祥云或一片瑞气。

虽然不如瑞兽珍禽,但亦让人惊喜不已。

教谕、教习则有些激动起来。

即使是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都不一定有如此景象,实在让他们有些难以相信。

而周昌,更是请到二品圣泽,得到一朵祥云和一片瑞气。

祥云和瑞气加起来,已经超过一瑞兽。

“哈哈,圣人眷恋,圣人眷恋啊。”

老教谕更是大呼,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这只能用圣人眷恋来解释了。

这时,就只剩下颜山和封青岩二人还没有请圣泽,而众人都期待和好奇起来,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

“学生请圣泽。”

颜山躬身一礼,随之就有无数文气落下。

教谕见到一惊,这是?

“一品圣泽?”有教习惊呼,道:“八十一书院,已经有十年没有出现一品圣泽了。”

“十三年。”有教谕补充说。

文气一道道落下,多到让人数不清。

“超过五千道了,是一品圣泽!”老教谕哈哈大笑道。

这时,圣庙上空飞来祥云,降落瑞气,掠来瑞兽,更是震惊所有学子。

“青岩,到你了。”

老教谕满脸期待说。

其他教谕、教习和学子都看着封青岩,很想知道三鼎君子,三斗圣才,会请到几品圣泽和多少的祥云瑞气。

毕竟颜山已经让人震撼到无以复加了。

“学生请圣泽。”

封青岩没有迟疑,躬身一礼道。

唰唰——

文气如雨般落下。

……

第053章 圣人之姿

圣庙广场上。

众学子瞠目结舌看着,那如雨般落下的文气。

“一品圣泽!”

“不愧是鼎君子!”

有不少学子惊叹和羡慕说道。

“又是一品圣泽……”

亦有名声在外的学子,心里酸楚说。

这时,有哪位名声在外的学子,心里不酸楚?

他们看着如雨般落下的文气,一个个怅然若失,有如丢魂般。即使周昌、赫连山等人,亦免不了如此,他们之前是何等高傲之人?

在自己的家乡,哪一位不是州郡瞩目、众星捧月的天才?

但是,来到葬山书院后。

不管是儒教的开春大考,还是书院的入学礼,两位横穿出世的鼎君子,掩盖住了所有人的光芒。

不仅仅掩盖住葬山书院,就连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亦如此。

在这一次的开春大考中,即使是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的绝世天才,亦无法与两位鼎君子争锋……

鼎君子碾压一切!

这时,有不少学子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君子榜会是天下第一榜,因为鼎君子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不仅仅圣人眷恋鼎君子,就连圣道亦眷恋鼎君子。

鼎君子乃是上天的宠儿。

世人如何与其争锋?

纵观鼎君子的历史,哪一位鼎君子不是名满天下?哪一位鼎君子不是文相文位,甚至是大儒、大贤文位?

就拿三鼎君子来说,不是三鼎君子只能请到一品圣泽,而是入学礼上最高只有一品圣泽……

所以,三鼎君子只能如一鼎君子般,请到一品圣泽。

不少学子心里百感交集。

“一品圣泽!”

老教谕满脸欣慰说,倒是没有之前那般激动了。

“哈哈,一次入学礼有两个一品圣泽,举世罕见,举世罕见!”有教谕激动说,上次出现一品圣泽,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的确是举世罕见!”

有教谕点点头说,心头狂喜。

在文气如雨般落下时,一朵祥云缓缓飘出来,恰好飘在封青岩的头上,似在为他遮日挡雨。

这,众人没有意外,没有震惊,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祥云飘出后,一片霞光般的瑞气降落,把封青岩笼罩在其中,似在为他护身……

众人依然没有意外。

唳——

一声高吭的鸣叫,刹时响彻云霄。

众人就见到一只绚丽多彩的大鸟,从圣庙上空的异象中飞出,飞到封青岩头顶盘旋鸣叫,似在为他指路。

“凤凰?!”

“竟、竟然是凤凰?!”

这时所有学子都被震惊到,眼睛微微瞪起来。

天下珍禽无数,有大雁,有白鹤,有七采锦鸡、有五彩火鸟,有春使青鸾等等,但天下飞禽皆以凤凰尊。

就如天下瑞兽,以麒麟为尊一样。

圣人出行,麒麟为伴。

在儒家门徒的眼里,天下所有瑞兽瑞禽,皆以麒麟为尊,即使是凤凰和神龙亦要排在其后。

众学子震惊中带着好奇,看着天空中盘旋的凤凰,眼中全是羡慕。

此时就连教谕亦有些意外,想不到是飞来凤凰。

在儒教八十一书院的入学礼上,有多少年没有飞来凤凰了?

教谕们不得而知。

查阅书院的史册自然能查出,但是谁会刻意去查去记?

在众人一声声惊叹中,以为就要结束时,一头有些胖的麒麟从异象中探头探脑走出。

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每只蹄下,都生有一朵小祥云……

“麒麟?!”

众人直接被吓傻了,身子如同被定住般。

“怎么可能是麒麟?!”刘凌如同见鬼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其他学子亦好不到哪里去。

一般来说,只有圣人身边,才会出现麒麟。

但是现在,三鼎君子竟然得到麒麟的青睐,实在太震撼人心了。尽管不是真正的麒麟,但它却代表着麒麟……

这时就连教谕都震惊不已。

倘若是其他瑞兽,甚至是一头龙,教谕和教习都不会如此震惊,最多就惊叹两句而已。

但是,麒麟所代表的意义却不凡。

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代表着圣人,代表着天下太平。

不少教谕的目光移到封青岩身上,眼中依然是震惊之色,难道三鼎君子有圣人之姿?

要不然,岂会得到麒麟的青睐?

有教谕如此想后,浑身剧烈颤动起来,根本无法控制得住。

圣人之姿!

圣人之姿!

教谕此念头生出,就根本控制不住,在疯狂生长。

这时,胖胖的麒麟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来到封青岩头顶的祥云上。它看了看四周,似觉得没有什么趣事,就顿时懒洋洋卧下来。

“麒麟为伴,麒麟为伴……”

老教谕口中喃着,眼里满是震惊之色。

有学子听到,顿时大惊失色,口中喃着:“麒麟为伴?不可能,不可能……”

“麒麟为伴,圣人之姿!”

有教习激动惊呼。

这一声惊呼,让广场立即炸开,学子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特别是那些名声在外的学子,三鼎君子实在太欺负人了。

这时,就连周昌亦有些呆傻了,呆呆看着懒洋洋卧在祥云上的胖麒麟,三鼎君子果然是碾压一切……

天下谁与争锋?

心中不甘,亦无可奈何。

“祥云遮雨,瑞气护身,凤凰引路,麒麟为伴!哈哈……”

老教谕情不自禁传唱起来,高吭而洪亮的声音传出十数里之遥,就连亳城里的百姓亦清晰听到。

亳城似乎愣了一下,亦顿时炸开。

“有圣人出世了?”

“不是,是葬山书院出了圣人之姿的学子……”

不少人往葬山书院奔来,欲要看看传说中的圣人待遇。

这时圣庙广场上,众人一看,果然如此,祥云于头顶为他庶雨,瑞气笼罩四周为他护身,凤凰飞高鸣叫为他引路,麒麟卧云与他为伴……

所有人都怔怔看着,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这简直是圣人的待遇。

封青岩亦有些好奇抬头看,可惜被祥云遮住了,根本看不到麒麟和凤凰,心里略有些不满意。

这种传说中的圣人待遇,所有人都看到了,就他没有看到。

他亦无奈啊。

他走到哪里,祥云就跟到哪里……

这时,安修从圣庙里出来,大教谕跟在其后,二人显得有些疲倦。但看到封青岩头顶上的那一幕后,二人皆露出会心的笑容。

一阵后,众人终于从震撼中回神过来,但目光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至此,众学子请圣泽结束。

但是入学礼还没有结束,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

第054章 一拜自强不息

广场上。

众人的目光移不开,还落在封青岩的头顶上,看着凤凰,看着麒麟……

“可惜不是真正的天地祥瑞……”

大教谕颇得陇望蜀说。

“圣庙祥瑞,亦是祥瑞。”

安修淡然一笑说,亦想不到自己刚收的弟子,在请圣泽上竟有如此一番景象,实在有些意外。

至于真正的天地祥瑞,谁敢奢望?

这时,安修走下圣庙台阶,在广场上负手而立,其他教谕、教习纷纷走到其后,与学子相对整齐站好。

老教谕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高声礼赞唱:“薪火相传,拜先生。”

众学子闻言,赶紧回神整理衣冠,恭敬跪下。

“一拜,自强不息。”老教谕唱道。

学子拜下。

“二拜,厚德载物。”老教谕再唱道。

学子再拜下。

“三拜,孝亲尊师。”老教谕三唱道。

学子三拜下。

当众学子起身后,老教谕再唱道:“呈束脩。”

封青岩听到怔了一下,自己可是没有带来,看了看四周的学子,似乎都没有带……

这如何呈束脩?

此时,有礼生(注)捧着盛有六礼束脩的托盘走向封青岩,示意他代表诸学子呈送六礼束脩给先生。

六礼束脩,即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干。

芹菜:意为勤奋好学。

莲子:意为苦心教学。

红豆:意为文运高照。

红枣:意为登天下榜。

桂圆:意为启窍生智。

肉干:以表学子心意。

封青岩接过六礼束脩,在众学子的羡慕中走向诸位先生,躬身拜下敬上束脩,道:“请先生收下。”

“请先生收下。”

封青岩身后的学子,齐齐躬身拜下。

这时,安院主代表书院的先生,接过学子的六礼束脩,置于身后就转交礼生接过,然后与学子回礼。

他身后的教谕、教习,纷纷回礼。

拜师礼结束。

片刻后,一直站在台阶上的老教谕,高唱:“净手净心,去杂存精。”

在老教谕声音刚落下,就见有上百的书院仆从,有序端上一盆盆清水。

盆,是木盆。

水,是清水。

每个跪坐着的学子身前,皆放有一盆清水。

这时,学子在礼生的示范下,将手放到木盆里正反各洗一次,接着擦干。但见有些学子身上,却闪过如同水膜般的水光,似乎洗去了什么,让不少学子诧异无比。

封青岩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水光闪过。

几乎所有名声在外的学子,身上都没有水光闪过……

“哈哈,吾身上有水光闪烁,乃异象也!”

有学子兴奋道。

这可是连封三鼎都没有的异象啊。

这让不少身上有水光闪过的学子,顿时得意和自豪起来,感觉自己还是有胜过封三鼎,胜过他人的地方。

“汝等洗去的乃是杂念,有何好自豪?”

有学子见到,忍不住出言解释,“杂念越多,水光就越亮,而没有水光亮起闪过,说明杂念不多……”

“呃……”

“不是吧。”

那些刚刚自豪起来的学子,顿时有些尴尬了。

“肃穆!”

礼生见广场上喧哗起来就出言。

洗手的寓意,在于净手净心,去杂存精。

书院希望学子能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当众学子皆净手净心,木盆被书院仆从撤走后。

老教谕再唱:“两眉之间,笔点印堂。”

这时,有礼生为安院主端上智笔和智砂,即是毛笔和朱砂,但不是普通的毛笔和朱砂。

它们对学子的文宫有妙用。

安院主接过毛笔,蘸上朱砂,就往前面跪坐着的封青岩眉心处一点,两者间相隔有两丈余。

一个红点出现,似红痣般。

此乃朱砂点痣!

意为开启智慧,目明心亮,希望学子日后的学习能一点就通。

但是此时,封青岩脑海轰隆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强闯脑海一样。当轰隆声过去后,他有种脑海变得清晰了一些的错觉……

这是,开文宫?

他摇摇头,不是……

接着,有教谕持朱笔,依次为学子点眉心痣。

对于开启文宫的学子来说,智笔和智砂可以助他们扩展或巩固文宫,或有其他说不清的妙用。

这是书院又一次送给学子的造化,就看学子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在教谕为学子点完痣时,老教谕高声礼赞唱:“入学鼓箧,孙其业也。”

咚咚咚——

一阵急速如同马蹄般鼓声猛然响起。

在学子脑海里更如雷霆般滚滚落下,把众学子吓了一跳。

而圣庙的一侧,有礼生正在快速击鼓,以明智和警示,引起学子对读书的重视。

当鼓声落下,老教谕高声礼赞唱:“立德修身。”

充满韵味的声音,在书院上空回荡。

“立德修身。”

学子起身拜下齐唱,显得儒雅飘飘。

礼生二击鼓,但只有一响。

老教谕礼赞唱:“见贤思齐。”

“见贤思齐。”

学子再拜下齐唱,显得彬彬有礼。

礼生三击鼓,一响。

老教谕礼赞唱:“学而不厌。”

“学而不厌。”

学子三拜下齐唱,显得精清气爽。

礼生四击鼓,一响。

老教谕礼赞唱:“立志尚德。”

“立志尚德。”

学子四拜下齐唱,身有君子之风。

礼生五击鼓,一响。

老教谕礼赞唱:“破蒙始字。”

众学子齐齐跪坐,准备写字。

这时,又有书院仆从为诸学子,一一端上矮几和笔墨纸砚,整齐放好。

“咦,笔呢?”

“怎么没笔?是不是漏了?”

很快就有学子注意到,仆从端上来的笔墨纸砚,根本就没有笔。且,并不是一两个学子没有笔,而是所有学子皆没有笔。

在众学子诧异之时,就见圣庙上空再生异象。

在浓烈的文气中,似有一支笔若隐若现,它似乎贯穿了古今,书写了人间历史……

“圣笔!”

有世族学子惊呼。

其他学子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儒教的圣笔。

虽然绝大部分都没有见过圣笔,但是除了封青岩等极少数人外,基本所有人都有所耳闻。

圣笔,有天下第一笔之美誉。

这时,老教谕又高声唱道:“学子拜笔,请笔。”

……

第055章 大字牌(求推荐票)

圣庙上空。

在那的磅礴文气中,一支朴素无华的毛笔若隐若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它却有天下第一笔的美誉。

乃是圣品文宝。

在入学礼上,学子拜笔,乃是敬重圣笔曾于人间有大功,亦是敬重“笔”于圣道有大功,更是敬重自己手中之笔……

因为笔,乃是圣道不可或缺之瑰宝。

而学子请笔,乃是用于描红。

描红,即启蒙描红,亦是老教谕所唱的“破蒙始字”,写下人生中的第一个字。

于早已经破蒙的学子来说,人生第一个字只能是意喻了。

这时学子纷纷起身,朝圣庙上空的圣笔拜下。

“学生请笔。”

学子躬身道。

当学子说完时,一支支虚化的毛笔飞出,落在学子的身前,渐渐化为凝实之笔。

学子恭敬接过,跪坐下来。

封青岩起初还以为,请笔如同请圣泽般,可分为九品……

谁知道大家都是一样。

“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

这时,安修看着温声道,但声音中充满韵味,似在天地间不断回荡,“又曰: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

“按禽兽艸木皆天地所生,而不得为天地之心,惟人为天地之心,故天地之生此为极贵。天地之心谓之人,能与天地合德……”

安修说完,就从身后的案几拿起一支笔,蘸了蘸墨就转过身,在众学子面前,虚空写下一个“人”字。

无纸,而“人”字于虚空中不散,似有纸般。

众学子见到惊叹不已。

这时,只见“人”字一变,就迅速化为一个虚化的人,样子与安院主有几分相似。

“他”似活过来般,对安院主恭敬一拜,就消失于天地间。

“字变人?!”

“这是什么境界?”

诸学子震惊不已,想不到院主的书法如此恐怖。

其实就连教谕和教习,亦有些惊叹。

“诸学子,破字。”

老教谕提醒。

入学礼的启蒙描红,所破之字为“人”字。

其意,是书院希望学子学会做人,知道做人首先要堂堂正正地立身,要像人字那样顶天立地……

众学子纷纷回神,并没有贸然下笔,特别是世族弟子。他们在默念经史,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调节自身的精气神……

因为入学礼的破蒙始字,于学子亦有一场造化。

岂能不争?

在世族学子默念经史时,早已经有不少学子下笔了。

片刻后,世族学子纷纷下笔,可惜并没有他们想象的事情发生,不禁有些失望……

“这……”

在这时,顿时有学子惊呼出来。

因为牧雨写下一个“人”字时,就见一直在她头顶的祥云,蓦然没入“人”字中,接着“人”字渐渐活过来。

一个虚化的,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人,从纸中走出来,朝她一拜后,就化为一道光芒消失于天空。

“这是怎么回事?”

有学子震惊问。

但绝大部分学子都不知道,一脸茫然相望。

这时,在请圣泽时额外得到的祥云、瑞气、瑞兽和珍禽,纷纷融入学子所写的“人”字中,一个个虚化的人从纸中走出。

融入祥云、瑞气等越多的“人”字,走出来的“人”越凝实。

而世族学子看到后,终于明白过来,“破蒙始字”的造化,只是这些学子的造化……

封青岩看到,亦有些惊奇。

他见到越来越多人看着他,就明白众人的心思,沉吟一下就写下“人”字。

祥云瑞气和瑞兽珍禽,纷纷融入“人”字中。

一个虚化,却无比凝实的人,从纸中走出来,的确与他有几分相似,朝他一拜后,就化为一道光芒消失于天空。

众学子见到惊叹不已。

从纸中走出来的“人”,以封青岩的最为凝实,颜山次之,周昌再次之、赫连山再再次之……

学子惊叹之后,纷纷询问是怎么回事。

“周兄可知?”

封青岩忍不住转头询问。

周昌微微一笑,说:“封兄稍后就会知道。”

虽然众学子都已经破字,但是老教谕并没有喊结束,似乎在等待什么。

其他教谕、教习亦如此,甚至仰头看天。

这时,一道光芒从天空落下,恰好落在牧雨的身前,正是之前化为光芒飞走的“人”。

“人”朝牧雨一拜后,就迅速虚化淡去。

牧雨微微有些失望。

教谕、教习见到,亦有些惋惜,他们还是比较看好牧雨,谁知道牧雨的“人”空手而归。

一道道光芒从天空落下,化为一个个“人”。

他们朝本体一拜后,就迅速消失不见。

教谕和教习见到,一个个“人”皆无所得,眉头不禁皱起来。

在赫连山的“人”飞回后,众人见到“人”恭敬奉上一枚小小的字牌,接着一拜就消失不见了。

“咦,这是什么?”有学子忍不住问。

“看不清。”

有学子摇头。

“甲字牌,还算不错。”

有教谕微笑点头,接着有些好奇起来,“不知大字牌,会让谁夺到?”

“还用说?”

旁边的一名教谕看了一眼封青岩说。

“这个说不定。”那教谕摇摇头说,接着眼前一亮,见到虞渊的“人”,竟然奉上一枚甲字牌。

接着,周昌的“人”亦飞回来了,奉上一枚小小的字牌,接着朝周昌一拜就消失。

周昌接过微微有些失望。

“甲字牌。”

那教谕点点头,带着些喜悦说:“已得三枚了。”

这时,颜山的“人”亦回来了,同样奉上一枚小小的字牌,但是颜色和周昌的不一样。

“高字牌,不错不错,三得其一了。”

那教谕连连说,满脸的笑容,接着看向封青岩,“不知三鼎君子,能不能拿到大字牌呢?”

其他教谕、教习,亦有些好奇。

在众人的期待中,封青岩的“人”飞回,朝他奉上了三枚小小的令牌。

“三枚?”

“怎么拿到三枚的?”

这时,教谕、教习都有些怔住了,封三鼎居然拿到三枚字牌。

“不是只能拿一枚吗?”

有教习忍不住问。

……

第056章 拜天下太平(求推荐票)

圣庙前。

诸位教谕和教习皆有些诧异,想不到封三鼎的“人”拿回了三枚字牌。

“不是只能拿一枚,而是每一种字牌只能拿一枚。”

这时,有年纪较大的教谕想了想,就摇摇头说,“也就是说,只要哪位学子有能力,每一种字牌都可以拿回一枚。”

“是这样?”

有教习惊讶,说:“吾还以为,只能拿一枚呢。”

“的确是这样。”另有教谕点头说,“一直以来,极少有学子能拿回两枚,所以让人误以为只能拿一枚,其实不然。”

“甲字牌、高字牌和大字牌,哈哈。”

有教谕忍不住大笑。

儒教的每次开春大考,都会在圣宫里放置一枚“大字牌”,三枚“高字牌”以及八十一枚“甲字牌”。

这三种字牌,各有各的妙用,任凭学子来取。

至于能否取到,又取到多少,就要看学子自己的能力了。

这次的入学礼,葬山书院竟然取到了四枚甲字牌,一枚高字牌和一枚大字牌,又一次压过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让诸位教谕和教习高兴不已。

这次的开春大考,葬山书院可谓出尽风头,硬生生压下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让其他书院目瞪口呆。

字牌,注定会有大部分书院颗粒无收。

其实在以往的入学礼上,基本都是三上书院和十大书院的游戏,其他书院只能看看和羡慕一下……

这时,封青岩好奇打量着字牌,三枚字牌的颜色不一样,甲字牌是黑色,高字牌是淡白色,大字牌是米白色。

除了甲字牌是铁制外,高字牌和大字牌,皆是玉石所制。

字牌的式样都差不多,一寸宽,一寸余长,上面布满古怪的花纹,正面都刻着一个字。

或为甲字,或为高字,或为大字。

“老师,这字牌有何用?”

封青岩打量一阵后,并没有发现字牌有什么神奇之处,就忍不住出言询问。

“大字牌,可请大儒出手一次。”

安修看了看封青岩手中的字牌,一笑说:“高字牌,可请文相出手一次。”

众学子闻言,心中不由大为震惊,大字牌竟然可请大儒出手?!

“真可请大儒出手一次?”

有学子目瞪口呆,实在被惊吓到了。

“那甲字牌呢?”

有学子恭敬一礼后询问。

“三枚甲字牌,可换一枚高字牌。”安修又说,“而甲字牌前二十者,方有资格竞争书院的十大弟子。”

当学子听到如此说,目光变得有些灼热起来。

书院的十大弟子,谁不想?

这不是什么秘密,大部分士族学子和世族学子都知道,只有少部分士族学子和寒门学子不知道而已。

“倘若只有八人有甲字牌呢?”有学子突然发问,毕竟甲字牌不易取得,有时候不够二十人亦有可能。

“那书院就只有八大弟子。”

安院主说,接着对封青岩、颜山几人言,“大字牌和高字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易动用,这是书院让学子用来保命的。”

“学生明白。”

封青岩心中亦有些惊讶,闻言后就回礼。

“诸生肃穆。”

片刻后,老教谕高声道。

待学子安静下来,老教谕再唱:“入学礼成,葬山书院师生共拜天下太平!”

安院主和诸位教谕、教习转身,率领学子进行最后一拜。

“吾愿天下太平!”

众人齐齐躬身一拜。

至此,入学礼终于结束了。

入学礼依次为正衣冠,拜诸圣,请圣泽,拜先生,呈束脩,净手净心,朱砂开智,击鼓警示,拜笔请笔,启蒙始字,夺字牌,以及最后的拜天下太平。

这快要一天过去了。

位于书院大门东侧的巨大漏刻显示,已经申时初了。

“诸学子到膳堂就餐。”

老教谕提醒道。

这时,众学子早已经饥肠辘辘,听到书院还给学子提供膳食,不禁有些惊讶和惊喜。

在教习的指引下,众学子匆匆往膳堂走去。

但有部分学子,不愿在书院的膳堂就餐,就匆匆往书院外走去,却被一名教谕拦住了。

“入学礼后,学子必须到膳堂就餐。”教谕说。

学子闻言愣了一下。

“必须?”

有学子愕然问。

“必须,即使是封三鼎亦不例外。”教谕面无表情说。

学子听到教谕如此说,只能往膳堂走去。

不少学子来到书院东北角的膳堂,见到膳堂竟然只提供五谷粗粮,不禁愣了愣了。

特别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世族学子。

这如何吞得下腹?

“可有肉乎?”

有世族学子忍不住问。

“没。”

教习面无表情说。

“可有羹乎?”

“没!”

不少跪坐在矮几后,看着陶盆里水煮无味的粗食发呆的世族学子,不知道如何下嘴了。

寒门学子倒是匆匆吃起来。

不少士族学子亦吃得很香……

“粮食来之不易,不可浪费。”

有教谕知道世族学子在想什么,就立即绝了他们的想法,“必须吃完,方可离开膳堂。”

“啊——”

一些世族学子惊叫出来,满脸的苦色。

“吃不完者,不吃者,浪费者,皆评为丁。”那教谕又道,眉头微微蹙起来。

众学子一听,就不敢有小动作了。

“那第一个吃完呢?”有学子好奇问,“甲评?”

“吃完是应该的。”教谕说,“甲评,岂是那么好拿?三个甲评,可换一枚甲字牌……”

“那先生,如何才能拿到甲评?”

众人学子顿时兴奋起来,目光里满是期待。

三个甲评就能换一枚甲字牌,实在太让人意外和惊喜了。

“吾高兴即可。”

那教谕笑眯眯说,看向封青岩又言,“例如,青岩学子今日夺得大字牌,大壮葬山书院之威,吾心甚慰,甲评。”

这时,众学子都呆住了,这样都行?

那岂不是十分随意?

就连牧雨、周昌等学子,亦被教谕随手的一个甲评给惊到了。

封青岩愣了一下,就站起来行礼道:“谢过先生。”

教谕满脸欣慰点头,接着看向众学子说:“就是如此,汝等让吾心慰,亦可得甲评。”

众学子看向封青岩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怨起来。

不过,有不少学子开始动心思了……

三个甲评的确可换一枚甲字牌,但是书院只有教谕、大教谕和院主才有能评甲。

教习没有这个资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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