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清秋 - xp1024.com
《剪清秋》


第一章流年转

凤栖阁的叶子转眼又是枫红流转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聚花散,叶新叶败。每一年旧芽总会被新芽代替,却总归不是旧芽,虽命运无二,总是落得个凄凉下场,正如这里的人。

我小心的端着御赐的极乐酒,尽量不让它因长路的磕绊而倾洒出来,旁边放着的是九尺白绫,白色的光借着夕阳的照射竟也能酌得眼生疼,虽是小心翼翼,却也毫不慌乱,步履稳重而轻快,全然不似身后的一干宫娥,不知是因吃力还是恐慌,她们的额头已经微微渗出些许薄汗,我不禁一笑,即使这些人身处宫闱,却仍不知自己的处境,终究还是些不谙世事的丫头。

行至凤栖阁,经小允子尖细的通传后,便得入宫内,凤栖阁,如名所指,当今世上能称之为凤的只有一国之后。也就是现在跪在我面前的女人――白璃,我作势欲将她扶起,“娘娘身子不适,这些礼节便免了吧”白璃身子微斜,不漏痕迹的避开了我伸出的双手,“多谢秦大人美意,罪臣心领了,可这祖宗之法是一国法制之基,怎可因我一人而罔顾,更何况此时的我只是区区一介废后。若是承了大人这情,罪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我闻此,不置可否。冷然念唱到:“瑶光皇后接旨,皇后瑶光,本为一国之母,理应母仪天下,为一国之典范,却德行不佳,有负国恩,因妒忌残害洛妃并扼杀皇室血脉。其罪当诛九族,但念其往日贤良,恐为一时不愤,终铸成大错,免其诛连之罪,改为赐极乐酒一樽,白绫九尺,皇后可择其一,旁人不得干涉,薨后仍以皇后之仪入殓。

其父白越免其丞相之职,其兄白辙左迁塞外使,留守边塞,无召不得入京,其余白氏一族,一律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官。”将黄绢上的旨意宣完,卷轴一收,横放于手心,“皇后娘娘,接旨吧”白璃皇后双手举过眉梢,恭顺道:谢皇上-声音不变悲喜,这种绝望的神情让我心悸不已,曾几何时,我也变作这般,许久了吧,自己都快忘了,如同行尸般亦或者说是罂粟般活着,没有希望,绝望的活着。

我转身告辞,命两旁的宫娥阿监服侍娘娘殡天,从随行的宫娥手中拿过另一道旨意,跨过这凤栖阁的门槛,不愿在这绝望的气息中多呆上一秒。

“秦大人请留步”我闻言转身,“娘娘不知还有何吩咐微臣”言语恭顺,未有一丝轻慢。白璃略一沉吟,向我一叩首,我佯作惊慌,急急上前扶起,“娘娘有话不妨直言,微臣受不得这礼”白璃轻轻拂开了我扣住她的手,“多谢秦大人放过白氏一族,希望秦大人能信守诺言放过白樱,护得我白氏一族的安宁”昂起头,那决绝的双眸灼得我不敢直视,或许我们在某些地方的确过于相似了。那一瞬间,我仿佛从她眼里看到了曾经的我,恍惚回神后,微微欠身,淡淡回应,“娘娘这是哪里话,如今这天下乃是皇上的天下,皇上要谁生谁便得苟活着,要谁死,谁便得死,岂是我区区一介臣子护得周全,烦请娘娘饶过微臣,切莫再说这样的话来,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微臣便是长了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不待她回答,复言,“微臣还需前往别处宣旨,倘若误了时辰,微臣担待不起,还请娘娘见谅,告辞。”

第二章空长叹

转身,不顾白璃脸上还未来得及浮出的惨然,走得两三步,方听见身后琉璃盏落地破碎泠然声,彼时,我清楚的知道,一缕香魂就此烟消云散了,希望她来世能做得个平凡女子吧。轻声一叹,不作停留,向与凤栖阁遥遥相望的青鸾殿疾步踏去。

青鸾殿的主人是莫宝仪,罪臣莫潘之后,本应充作官奴,瑶光皇后念其年纪尚幼,不忍就此沦落,便将其收入宫中,作了个贴身侍女,时年十三,还未及笄。又三年,年至破瓜,因其绝艳,一朝为君王所倾,至此不断擢升,最后竟以罪臣之女荣至贵妃,而如今瑶光皇后已殁,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贵妃升为皇后,执掌凤印,赐封号为“乐庄”。

此时的我,静坐在沁心小筑内,随手执起平日里常翻阅的陶潜文集来,心中不禁怅然,提起江南御制的狼毫,在原本雪白如玉的白宣上挥就:采菊东篱,夕阳南山,飞鸟相与,携手同归。

竹篱编制的门帘碰出清脆的乐章,李瑾踏入帘内,我不漏痕迹的拂开了面上那张墨迹还未来得及晾干的宣纸换上新的一张铺展开来。李瑾只是淡淡地扫一眼,并未作出任何疑问,只是眉心微微蹙起,旋即便铺展开来,微微躬身黔首,“瑶光皇后被废,乐庄皇后执掌凤印。后宫诸妃们对此议论不已。”我收起方才散落的思绪,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人,“哦~,”我嫣然一笑,"她们说了些什么?"

李瑾缓缓抬起头,换做直视我的双眸,“世人皆知瑶光皇后善良仁慈,端庄贤淑,断不会作出这等谋害皇嗣之事,而乐庄乃是皇后收养之罪女,瑶光死乐庄上位,明显是将宝仪推上了舆论之口,让宝仪背上了残害皇后,忘恩负义的千古骂名”“大胆”我清斥,面前的人随即单膝下跪,“卑职不敢”言语里却尽是不卑不亢。我悠悠的俯身,用带着护甲的指轻轻勾起面前人的下巴,紧紧的看着这张脸,眉似弯月,鼻梁直挺,唇似刀刻,儒雅而不失英气,谁会想到这样一个俊雅之人会是大内第一首领,孟朝第一将帅!唇边漾起一抹冷笑,似有几分肆掠,“怎么?心疼你的宝仪了。”

或许是我yīn狠的双眸刺疼了他的双眼,他想要别过脸去,却被我的护甲深深嵌进血肉里,那鲜红的血液顺着护甲的凹槽缓缓流进我的指尖。我不再做强留,转过了身,轻轻浅浅,“她如今贵为六宫之主,若连流言这等小事都无法平息,我又留她何用?”“可是”李瑾还想再说什么,却终是住了口,在他临出门的那一霎那,我凭空捏出一个气诀挥向窗外那棵笔直的竹,“杀”似无情,似轻叹。窗外的竹应声而而落,终止了正在盛放的生命。“是”简单的一句回应后,李瑾修长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了竹雾重重的烟幕中。

“瑾哥哥……”我轻声呢喃,声音终不可闻。作者的话:

第一次发文,手残得很,接近两个小时才码出这点,码字速度无语

第三章强颜欢

莫宝仪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女子,清水芙蓉面,西风杨柳腰,静时若桃绽枝头,动时如谪仙临尘。她与年少时的我一般无二,同样的秋波流转,同样的笑靥如花。

连瑾哥哥都对她如此的上心,或许他已经爱上了她吧,那年三月,春意袭人,他为她轻轻地拂去落在她髻上的枯柳,那么怜爱无匹,而她那么顾盼生姿。

此后,我便将宝仪送进了腾龙殿,送上了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明黄九龙金丝绣的床。夜半,我清楚地听见了宝仪 被撕裂时凄厉的哭喊,响彻腾龙阁。

我痛苦地捂住双耳,不愿去听。玉漏声转了一圈又一圈,四更时,声方渐稀。我在殿外收了整整一夜,宝仪痛苦的呻吟在我耳旁挥之不去。从把宝仪送去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玄烨对我恨之入骨,他恨我,却又奈何不得我,只得将蚀骨之恨发泄到我送去的工具上,没错,宝仪于我,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所以,纵使我不忍,我后悔,但是我连自悔、痛苦的资格都不有。

翌日,莫宝仪被封昭媛,赐号“仪”,位列三品。自此之后仪昭媛夺尽六宫之爱,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夜夜承欢。

第二年春,仪昭媛因怀有龙嗣擢为贵妃,赐号“洛”

是年,秋,皇后瑶光失仪,洛贵妃晋皇后,号“乐庄”执掌凤印,管理后宫。

转眼冬至,积雪下了整整一夜,给原本就是已如同坟墓的皇宫笼上了一层厚厚的死灰,青绿罗云绣锦靴踩在层层死雪上,冰晶的雪发出窸窸窣窣破裂的声音,长长的脚印一直沿至了御书房才不见了踪影。

彼时的我正在房内替着玄烨处理奏章,而玄烨却只是拿起一旁的柳三变词集细细品读着,明黄金线绣紫袍,黑金九龙靴,凉薄的唇时刻紧抿,双眼总是透着猎鹰的狠鹜。明黄金线绣紫袍,黑金九龙靴,明黄金线绣紫袍,面前的男子有的只是帝王的威严,即使面容俊朗无双,却也无法让人想要靠近,也许有的人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的吧。

我静静的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书,轻声笑道:“皇上今天好兴致,竟看起花间词来”。玄烨不置可否,半晌,甫起唇:“爱妃今日不也是好兴致么,竟有空关心起朕所读之书来”。我闻此,脸上笑容依旧未减,“皇上这是哪里话,虽说臣已不再是乐贵妃,无法以妾之身侍君,但臣始终为人臣子,理应尽臣子的本分”。“好一个尽臣子的本分”玄烨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yīn冷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突然,欺身上前,一只手有力的环过我的腰肢,俯身在我耳边呢喃道:“如果朕现在要你以嫔妃之仪侍驾呢?”我任由他将我禁锢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所特有的龙诞香,那些已经远去的记忆又重新卷土重来。我开始不愿沉沦,奋力的推开他,纤弱的身子却使不出任何有用的力量。

“皇后娘娘求见”允公公尖细卑微的通报声响起。

第四章往事殇

玄烨猛地从我腰间将手抽出,让我有些淬不及防。他转身面向门口,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冷冽,“宣”,话音刚落,乐庄便从门外施然而入,途径我时却投来一记莫明的眼神。道一声万福后,经赐坐优雅地卧上了金丝线绣的龙榻。自从上次为宝仪宣旨后,我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她了。宝仪素爱华贵的红色,今日也着了一件暗线穿绣的凰图腾弋地长裙,少了些初入宫时的澄澈,多了些雍容华贵,更多的却是妩媚,后宫就是这样的一片天,任谁进去后都难以保留最初的纯真。玄烨与其并坐,独留我一人垂手立于下侧,玄烨一手暧昧的揽过宝仪的香肩,而宝仪就势瘫软在那曾经让我深陷的怀抱里。我低首不语,玄烨的眸子轻轻扫过我,唇边掠起一丝笑意,却来不及展现,便已经消失不见。“秦大人好像不喜朕与皇后行夫妻之仪”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我轻笑,转身黔首,卑微到:“微臣不敢,陛下与皇后娘娘虽贵为皇族,但以民间的礼俗来讲却 也是夫妻,夫是阳,妻为yīn。yīn阳结合方为万物之根本,行夫妻之仪乃符合儒道之说,臣怎敢有任何不悦之处?”玄烨对我的回答似是不甚在意,转首逗弄起怀中的宝仪来,眉间的一抹失落却还是未逃出我的视线,终是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不可否认的是,在这里,我的心始终隐隐作疼。请求告退后,玄烨终究未曾再看我一眼。踏出殿外,还是清楚的听到玄烨狂放的笑声和宝仪娇媚的呢喃。

“意中有个人,芳颜二八。天然俏,自来奸黠。最奇绝,是笑时,媚靥深深,百态千娇再三偎著,再三香滑。哈哈哈、、、、、、”那么爽意的笑声,却生生地刺疼了我的双耳,让我不得不加紧时间逃离。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沁心内,点上一支百合香,浓烈的睡意席卷而来。

“主子,莫大人求见”恍惚中听见凝碧在我耳边轻声道,我有些不耐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卷缩在檀木镂花的红椅上,不觉双腿有些发麻,转身调整了一下姿势,困惑道:“我怎么在椅子上睡着了”。凝碧掩嘴一笑道:“想必是昨晚太累了吧”凝碧入宫多年了,我并不是她的第一个主子,有些事情她必然比我更清楚。我闻言,想起昨晚他的疯狂,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凝碧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入宫多年,还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宠爱一个主子”。我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嗔怪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入宫有些年头了,说话竟也这般没个分寸,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凝碧冲我调皮吐了吐舌头,告饶,“下次不敢了”。“还敢有下次,仔细我剥了你的皮”我抚了抚额头,连凝碧这样久居深宫的人,竟也被我惯成这般,虽说无主仆之分,可免得过于生分,但皇宫能容得下这份单纯吗?不禁有些头疼。

忽又想起什么,转身问道。“你刚刚说谁求见?”

“你的父亲——莫大人”

“什么!!!!!!!你个死丫头,这么大个事,你怎能不早点提醒我?”

“我说了啊、、、、、”

“你、、、、、、”心中无数个万马奔腾,烨郎啊烨郎,你怎么就派了这么个丫头来折磨我!!!!!!

第五章梦终灭

我端坐在绘有江南山水的锦屏内,而我的父尊正在屏外朝我叩首,按照孟朝的礼仪,入了宫便再难见家人,同为女性还好,若是男性,需以屏风隔面。我急忙让父尊起身,我们之间虽隔着一层屏,却仍不难看出父亲比上一次见面时又苍老了许多,起身的姿势有些颤微。只怕两鬓又添了些许白发吧!我忽然间觉得心隐隐作疼,强忍着悲痛开口道:“父尊母上近日可好?”声音轻缓,不愿透出一丝哀痛,今日是我们重聚的日子,应该开心的。

“劳娘娘挂念,甚好。”父亲仍一如旧时,言语精简,却也不难听出音色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我屏退了侍候的宫娥们。“妹妹还是那么调皮吗?应该出落成大姑娘了吧。”提起妹妹,嘴角漾起掩不住的笑意,。

初入得宫时,她不过七八岁,转眼入宫已有三年,小丫头也应该有十一了吧,。“不错,是大了些,岁月催人老啊。”父尊笑到,拖长了尾句的声调。“父尊这是哪里话,难不成妹妹这就叫老,那我不是便成了老妖怪了嘛,。”改变父尊话中的意味,假装嗔怪道。复言,:“浣姨和仪妹可好?”“都好都好……只是你两个妹妹一直念叨着要进宫来看你。”“那为何不带来呢?”“树大招风,皇上准许我每月可来探你就已是恩赐,若将你妹妹们带来,落在别人眼里,平白惹得一身嫉妒“。”

我湿了双眸,不善言语的父尊总是这样无微不至的为我考虑着。忽然,父亲像是发了什么,出言问道:“为何是锦屏?”屏风分为金屏、银屏、锦屏、画屏四种。,按照我如今的身份理应用金屏。说起这锦屏的来历,心中浮出一丝暖意,这是玄烨亲手所绘,他说,我来自江南,见惯了山水。他说,我清澈如同这幅泼墨。他说,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我如是的向父尊解释了它的原因,父尊长出一口气,放下了那颗担着的心。

数日后,我偶染风寒,玄烨知我素来好静,便将我送至清华寺内静养,待我回宫时,白璃却召我至凤栖阁。我不解,白璃素与我不睦,因我占据六宫之爱,但因其本性淡然,却也未曾为难于我。白璃之父乃当朝宰丞,却言行不端,贪污受贿。在我出宫前,曾听闻我的父亲还参了他一本,难不成白璃是因此事找我?

带着疑惑行至凤栖阁,白璃着一身金黄环绕的凤袍端坐在上方,看来已经等候多时,姣好的面容上满是疲惫的神色,。我行礼后,白璃示意我旁坐,她屏退左右,屋子里瞬间静得可怕。,窗外渐渐地下起了小雨,伴着更漏声点点滴滴敲打在飞檐。半晌,白璃略带怜惜地看了看我,却又欲言又止,。我不耐,开口询问道,“不知姐姐这个时辰召我妹妹前来是为何事?”

“前些日子听闻妹妹身子不适,近日是否好些了?”

“烦姐姐挂念,经过在清华寺的静养,现在好多了。”

“清华寺?”白璃脸上显出一瞬落寞来。

“怎么?有何不妥之处吗?”我越加疑惑了。

“没什么……”她轻声一叹,微不可闻。“清华寺是我朝的一大禁忌,到不是遵循旧例,之所以称之为禁忌这当今皇上定下的,除了他和挑选出的僧人外,任何人不得进出。”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似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般长出一口气,复言,:“妹妹在外的这些日子是否听说了最近朝堂之事。?”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白璃又开始沉默了,犹豫半晌才缓缓开口,:“有些事你应当知晓、、、。”沉吟片刻,“莫家出事了……”“瑶光,你好大的胆子!”白璃话音未落,玄烨的厉呵声骤然响起。作者的话:

因为是学生,平常要做兼职,所以更想新时间不定,但可以保证每天更新,没有的话会在第二天补回来

第六章难回首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门外跨了进来,白璃向来平静淡然的脸顿时失了颜色。玄烨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转身对白璃道,“朕曾经再三下令,禁止宫人谈论此事,皇后可是将朕的话作了耳旁风?”

“白璃不敢,只是皇上何须这般自欺欺人,乐妹妹早晚会知道这件事的,能瞒一时,怎瞒一世,臣自知皇上素来怜惜乐妹妹,可有些事并不是瞒着不让她知道就是对她好,她有权利了解事情的始末。”白璃依旧不卑不亢。

“这是朕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操心?皇后还是安守本分要好。”玄烨一手钳住白璃下巴,眼中尽是狠戾。猛的一甩,她的整个身子便向一旁倒了下去,额头磕在龙凤交织的灯柱上,顿时血流不止,可当事人却恍似浑然不觉。依旧缓缓调整身姿,谦顺的匍匐在玄烨跟前。

我见惯了玄烨柔情蜜意的样子,何曾发现他竟有这般狠绝。况且白璃平时虽不是如我这般得宠,可玄烨对她也向来是礼敬有加,而今日却这般。我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莫家出了什么事?”我知道玄烨是不可能告诉我的,所以直接向白璃提出疑问,白璃缓缓扬起头,看着玄烨,而玄烨只是闷哼一声,转过了身去,白璃只当作是默许了,“前些日子边察使得到一封密信,上面记载着莫大人与南越国勾结,出卖我朝机密,经查核属实,莫家满门被抄。”

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紧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青鸾殿的。凝碧见我醒来,赶紧给我倒了杯参茶说要我驱驱寒。我轻啜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去把寒烟给我唤来”,寒烟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丫头,自幼于我相处,照顾我更是无微不至,可是如今竟成这般。不一会儿,寒烟便跪倒在我跟前,“寒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欺瞒我至今,若不是昨夜皇后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我厉声道,扬手摔碎了手中的茶盏,茶水落地洒了寒烟一身。

寒烟自知我性子柔婉,从不曾这般严厉,不禁颤偎道,“主子息怒,奴婢自知对不住主子,不该欺瞒主子,可奴婢绝不是贪生怕死才这样的,奴婢实在是不愿看到主子伤心难过的样子,奴婢与主子自幼相依,深知主子重情的性子,实在不敢去想若是主子知道后那幅场景,自奴婢记事开始,奴婢便由莫府抚养,对于奴婢来说,莫府便是奴婢的家,而如今奴婢只剩小姐一个亲人了,奴婢不想连小姐都失去。”

“可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家人惨死,而我却苟活于世,长伴于仇人枕榻,你叫我死后有何面目去面对他们、、、、、、?”终究抑制不住,泪流失声。整个青鸾殿失去了往日的欢乐,变成了死寂。

李瑾被我宣来,我想知道我的家人究竟是落得个什么下场,宫里人整日被圈在一片围墙里,而玄烨正是这场惨剧的缔造者,如今我能信的只有他了。李家与我家本是世交,瑾哥哥与我更是两小无猜,犹记得那年初春,我们还在花间奔跑,我们嬉笑着,“欢儿快来追我、、、、、。”

“切、、、,我才不要呢,追上了你我又没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少年无语到,眉头略皱,布满稚气的俏脸上却非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嗯,让我想想、、、、、,诶有了,若是我追上了你,你就嫁给我。”

“男孩不能嫁的,要娶!”

“男孩不能嫁?”

“是的。”一脸的认真。

“但是我说行就行,不愿意就算了。”

小男孩无语问苍天。

回忆终究只是回忆。“瑾哥哥,好久不见。”从进宫后,我就再未见过瑾哥哥,现在的他褪去了眼前的稚气,一身白衣如雪,风姿绝世。与玄烨的俊朗不同,玄烨始终带着帝王的威严,而瑾哥哥却如谪仙临尘,身上还是散发出淡淡的百合香,只怕现在京城的少女更加为之疯狂了吧,小时候,我可没少因此招来同龄女子的嫉恨。

瑾哥哥唇角轻勾,柔声道,“是啊,许久不见,欢儿转眼已、、、、、、——”声音却戛然而止。

我怎会不懂他的心思,那一次花间追逐的结果以他不慎摔倒结束,我愀然:“欢儿还是以前的欢儿,不知瑾哥哥是否一如当时、、、、、、、。?”

我从瑾哥哥那里得知,父尊被判凌迟,可还未至刑场,就被扑上来的无知百姓撕咬,最终人群哄散时,只剩一堆白骨和撕烂散落的血肉。家中女眷被判充作官奴,母上不堪受辱带着妹妹饮鸩而死,浣姨下落不明,仪妹被皇后瑶光收留。瑾哥哥答应我追寻浣姨的下落。 ……

第七章与君别

根据瑾哥哥提供的线索,我们一路赶往第六军营,随行的丫头是寒烟。经这次家族惨变后,我对凝碧已经无法再如以前那般信任。凝碧是玄烨赏给我的,她真正忠于的主人应是玄烨,而并非我。当听闻浣姨被发配第六军营时,我的心如坠冰窖。为什么是第六军营,为什么?玄烨,你竟要伤我如此之深!!!

带我赶至军营,却被守营军官拦截了下来,“站住,没有军令,不得擅闯!”守营军官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乐贵妃你也敢拦?!”寒烟气急。还未等军官有所反应,一声惨厉的叫声划破长空。这声音虽已因痛苦扭曲得不似人发出的声音,但是我还是能清楚的判别出——浣姨。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个箭步冲至军官面前,未带他做出反应,便已将他击晕在地。在我出手的同时,瑾哥哥已然出手,速度快得连我都诧异不已,可还是未能阻止最后一人发出的求救信号。未作任何停留,向军营内部冲去。

我靠近最中心的一处营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入我的味蕾,让我转身想要逃离。可是我不能,那里面的人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扑了上去,亚麻制的营帐发出痛苦的撕裂声,将血腥的景象毫不遮掩的暴露了出来,如同剥去了光鲜的皮肉而暴露出的脏腑。寒烟一声尖叫便晕了过去,瑾哥哥跟了进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

浣姨的身子周围全是鲜血,那血一直沿着凹槽的地面流至营外的天井。血的外沿已经凝结成暗色,如同黑夜里的花朵闪出妖异的光芒。瑾哥哥别开了脸,浣姨的衣衫撕烂的凌乱不堪,未被鲜血浸染过的肌肤依旧如雪。脚底似有千斤,总也挪不开步子,看着血泊中的女子轮廓越来越清晰,却在最后瞬间模糊了。我缓缓俯身,轻轻抱起血泊中的女子,生怕一个不经意间弄疼了她。

怀抱中的女子发出一声嘤咛,我本已冰冷的心瞬间有了温度。欣喜的看着她,浣姨的眼睑抬起又无力的垂下,半晌,似是积蓄的气力,再次睁开。她将满是鲜血得到手抚上我的脸,替我搽去脸上的泪水,气若游丝道:“好孩子……你来了。”我赶紧握住浣姨伸出的手,不愿放开,害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她的温度。眼泪像决堤的河水,抽泣回应:“对不起……对不起浣姨我……来晚了。”“来了就好……咳咳…….来了就好,”浣姨匀了一下呼吸,“看浣姨的手真脏,把你的脸都弄花了。”浣姨婉然一笑,却咯出一口血。我惊慌道:“浣姨,你别再说话了,我带你出去,去找我师父。”说话间,我便吃力地将浣姨扶起,却让刚刚才止住的血又重新释放了出来,吓得我一下跌坐在了地上。浣姨依旧笑着,只是夹杂着痛苦,“欢儿,别白费力气了,快过来,浣姨有些秘密必须让你知道。”……

我麻木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抹明黄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瑾哥哥雪白的衣衫染上了刺目的红色,被鲜血覆盖的脸已经辨不出原本的俊雅。他一手执剑用宽厚的身躯挡在我的面前,咫尺的距离让我足够听清他浓重的呼吸,明明已经疲惫不堪,却仍不肯倒下。

“欢儿,跟我回去。”声音是不容抗拒的威严。他是帝王!他可以得到一切甚至毁灭一切!!包括我!!!我轻轻推开挡在我面前的瑾哥哥,微笑着,向他走去。瑾哥哥猛地抓住我的手,我回眸,给了他一记决然的眼神。握紧了袖中的发簪,在靠近玄烨时,猛地向他刺去……

第八章梦终醒

玄烨未曾料到我竟会这般决绝,躲闪不及。虽因边上的将士出手将我的发簪原本的行迹偏移了方向,却还是刺进了玄烨的血肉里,距离心脏只是偏移数分。

玄烨脸上浮出一丝惨然,“你竟恨我至此?!”

我仰天大笑不止,长发随着夜风狂乱的飞舞。泠然道:“恨?哈哈……我岂止是恨!今生我与你不死不休!!”

我的回答让本已重伤的玄烨嘴角沁出一丝血迹。但他却仍由它沁出,一手捂住伤口,一手缓缓向我伸出,想要抚平我脸上的狠戾。怆然道:“对不起……欢儿……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能保全的只有你。”

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笑话,脸上的残忍的笑意不减。“你灭我全族,毁我父尊清誉,害我父尊不得全尸。逼死我母上与胞妹,迫我姨娘受百人糟蹋。第六军营是什么地方,你当真以为我不知?第六军营隶属于白辙旗下,是白氏一族的心腹。久经沙场,今日方得返京。白越老贼贪得无厌谗害忠良,在朝中建立了一股不可撼动的实力。我父尊为保社稷,冒死上谏,却反被白越老贼残害。他恨我莫家入骨,而你为保你的江山永固,不惜将我姨娘送至虎口,以博得白氏一族的信任。说什么保全我?你想要保全的不是我,是你自己那颗可怜良知。哈哈哈……堂堂一代君王竟是这般可笑——”

“够了!!!”玄烨抑制不住的愤怒。他是君王,谁敢触他逆鳞?双手扣住我的咽喉,只要他稍稍用力,我便可以解脱。

那一刻,我真正的笑了,这才是君王本来的面目吧。可笑的自己还曾经以为自己得到了君王全部的爱,殊不知他已将爱悉数赋予江山。我嘴角再次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必覆你江山。”“啊——”玄烨突然发狂似的长啸,我顿觉眼前的火光越发模糊……

黑暗中觉得有人在轻抚我的脸庞,熟悉的百合香越发浓郁。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沁心小筑的床上。瑾哥哥满眼担忧的看着我,“又做噩梦了?”我看了看瑾哥哥手上的锦帕,上面尽是沾湿的泪水。我未作回应,缓缓坐起身子。瑾哥哥是自语似呢喃:“你始终做着同一个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恨还是未减一分……”

我无奈笑道:“怎么减?仇人还活着,我说过我要血染他的江山。”

“可是白家已经覆灭了——”

“可他还活着!他还活得好好的!!我要让他也尝尝被生吞活剥的滋味。”我切齿道,一扫方才的虚弱,我不能让自己变得妇人之仁。

“你还是从前的欢儿吗……”瑾哥哥喃喃自语。

“你的欢儿已经在那一夜死了,瑾——哥——哥。”我一字一句道。李瑾恍然,用难以相信的眼光注视着我。半晌,长出一口气,方启唇,“你是我的欢儿……一直都是。”我不再做争辩。

寒烟从门外踏入,轻声道:“小姐,欧阳师父来了——”

第九章夜微凉

上弦月的清辉漫洒在大地,透着死寂的白,凄凄惨惨。腾龙阁的殿外树影婆姿,相互交错,给月色未渗透的地方留下斑驳yīn影,一如人心。夜是那样的安静,但越是安静的事物下,越是暗潮汹涌。

今夜,玄烨未曾翻过掌事房呈上的绿牌。一如往日,我处理完奏章便要离去。却被玄烨伸出的手拦了下来,“秦大人这么着急走?”我心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起。面上却无丝毫慌乱,悠然道:“怎么?难道皇上还要留下我侍寝不成?”手指拨弄下头上的玉簪,还是当日的那根,浸过玄烨的鲜血。

玄烨见此,向来高傲的脸上却满是哀伤,“这只玉簪是你进宫那日朕送给你的,三年前你也用它差点要了朕的命。而如今你却将它戴在头上,一日也不曾取下,朕知道你想用它来折磨朕,折磨朕的心。可你的心是否也曾有过丝毫的痛?”

我轻声笑道:“不曾,夜凉了,皇上早些歇息吧!”越过玄烨修长的身影,不作回头的向门外踏去。

淬不及防,玄烨扯住我的手臂一个回旋便将我禁锢在他怀里。我奋力的挣扎,奈何玄烨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让我分毫动弹不得。他将头轻轻靠近我的耳边,喃喃道:“今晚留下来,可好?”近似祈求的语气。

我一怔,伪装的冷漠在他的祈求声里土崩瓦解。旋即又想起今日见过乐庄手上的那一枚尾戒。后宫的规矩——每当妃嫔天葵至时,便可从敬事房那里领来一颗尾戒,以表明自己无法侍寝,而敬事房也会将其绿牌撤下。一抹冷笑跃然于面,原来你还是只当我是你的利用品。“虽说皇后娘娘今日天葵已至,但后宫佳丽甚多,即使娘娘的仙姿后宫无人可拟,可皇上也不应为难于臣。”声音冷漠而又不屑。

玄烨痛苦的神色又增了几分,“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知么?你恨白氏一族,我便毁了白氏一族。甚至这些年来,你将一个又一个莫明的女人塞给我,我也毫不拒绝,可是你知道吗?我从未碰过她们。直到你把宝仪送来,从那以后宝仪便专宠,你知道为什么吗?呵呵……只是因为她与你仅有几分相似。”说话间,他松开我的腰肢换做扶住我的双肩,直视我的双眸,希望从中看出一丝不忍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依旧淡漠不带一丝情愫。

“我要怎么做,我们才能回到曾经。”玄烨仍然怀有一分希冀。

我长叹,“我侍候皇上梳洗休息吧……”面上再也无法保持冷漠,毕竟,曾经深爱过。

明朗的笑容爱玄烨脸上舒展开来,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这样的笑容许久不曾见过了。

褪去他外面包裹的衣衫和我一同卧上了龙凤交织的床,。古铜色的肌肤裸露出来,宽肩窄腰,如同天赐杰作,增减不得。我转过身别开脸不再去看,而玄烨却霸道的扳过我的身子,嘴上沁着一抹得意的坏笑,这一刻恍惚回到了从前。甚至自己有点希望时光能够定在这一刻,不再流动,但玄烨心口上的长痕却再一次提醒了我,此刻它仿佛在对我狰狞的笑,笑我痴人说梦。我伸出纤手在伤痕上来回的摩擦着,想要抹平它。可这无意的举动却勾起了玄烨压抑已久的欲火,他突然翻身将我禁锢在他身下,我大惊,不停地垂打他,奢望他能放过我。火热的唇欺了上来,我躲开他的唇道:“玄烨,放开我。”一边挣扎。玄烨含糊低吼:“别动!”我知道他是在努力地压制自己,可是连我都快迷失了,何况是他。

突然,帘外寒光一闪,我双手环过玄烨的腰际,侧身迎了上去。剑光刺穿我的左肩,痛得我一声闷哼……

第十章望江南

黑衣持剑的人似乎也未预料到,我会不顾自身性命去为玄烨抵挡这一剑。在剑尖即将刺穿我的心脏的那一刻,他突然撤力,生生移开一分。玄烨一声惊呼,迅速起身,双指捏出一个气诀向刺客回去。刺客旋即一个后空翻,灵巧地躲开攻击。一黑一白在黑暗中搏命,却如同暗夜里的双人舞,跳的却是用鲜血喝彩的生命。黑衣人见一剑未成,功亏一篑,也不再恋战,转身欲逃。玄烨想要追出去,却被我一声痛苦的呻吟唤了回来。

玄烨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厉声喝道:“御医!”声音如同惊雷,震慑每个人的心。掌灯侍女还未到来,夜还是黑夜,借着月光,而我却更清楚的看到了玄烨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因害怕而加速的心跳。烨……你是在害怕什么?我的逝去亦或是你的江山?剧烈的疼痛终究麻痹了我的神经,玄烨的脸一寸一寸的黯淡,最终湮没在黑暗中。我的嘴角却沁出一抹微笑,妖冶得像是盛开在彼岸的花朵……

“水……水……”微弱的声音从我干涸的喉间渗出,恍惚间咽喉得到一丝浸润,让我的神智恢复了许多。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玄烨苍白的脸,双眼深陷,也不知多熬了多少个日夜……是为过去而赎罪吗?见我醒来,玄烨紧蹙的双眉终于绽开笑容,他轻声道:“醒了?”说不出的温柔,把我呵护得如同随时欲裂的瓷器般。

我微微颔首,双手支撑床榻想要坐起来。玄烨急忙扶起我,侧坐在我身后,让我靠在他的身体上,软软地让我感觉舒服了许多。可这点恩赐并不能化解我心中的仇恨和每晚都重复的梦!

玄烨软语道:“欢儿,你现在还不能乱动,这两天你要乖乖养伤,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待我回答,复言,“过段日子你就要去南越国,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才能见到你……”说话间深情的低眸,却在挑战我坚硬的外壳。

但是我不能躲闪,即使在这片刻会沦陷在他精心编造的蜜语里,我也只能沉沦下去,因为这场戏我得继续,我输不起……

我佯装吃惊,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他失神片刻,可能是我那无知的眼神让他想到了从前吧,他笑笑,解释道:”你的伤只是暂时得到遏制,如果想要根治的话,还需要南越国的一种药草。”

“药草?南越国会给吗?毕竟现在两国局势剑拔弩张的。”

“会给的,不过是一种普通的药草而已。”

普通的药草?赤血莲是南越国的镇国之宝,十年成株,十年开花,花开不留果。整个南越国只怕也没有三株吧?也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玄烨啊玄烨,你对我究竟……

“欢儿,答应我,从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好吗?我不愿也不许你为我挡那一剑,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吗?我第一次那么害怕失去。那一刻,我宁愿倒下的人是我。等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我低眉不语,却面带羞笑。玄烨见此,手上的力道不觉又重了几分。

“疼——”一声娇嗔。

“对……对不起”

“烨郎……这次途径江南能否让我在哪里停留几天,我想看看那里的田田荷叶,听听那里的声声莲歌,不知还是不是孩提时那份样子。”

“好……好……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当真什么都可以?江山呢?彼时,谁对谁还存着几分那时的真心?作者的话:

不好意思啊,今天下班晚了,明天四更

第十一章情难辨

看着小筑外两条身影晃动,我谎称自己累了,劝了玄烨去休息。玄烨方去片刻,那双身影便随后跟了进来,正是瑾哥哥和我的师父——欧阳逍。师父急忙坐到我的床头,不由分说的将我捂在锦被里的手拉出,将中指和无名指搭在我的脉搏上。我轻声辩解道:“我没事的,师父——”“你敢再多嘴,信不信我给你尝尝禁言散。”听闻禁言散,本欲再作辩解的我,本能的闭上了嘴,低下了头。小时候我可没少受其荼毒。

旁边某人憋出的笑声着实惹恼了我,转眼一记狠瞪,却让他爆发出了更为狂妄的笑声。我气急,奈何不敢言语,只得愤愤转过头去。

瑾哥哥见我貌似真的生气了,急忙解释道:“欢儿,你可别恼,大不了我不笑就是了。”说着,便用折扇遮脸,再拿开,脸就赫然鼓成一个包子。我一个竹编靠枕朝他飞去,他闪身,轻松躲过。而我,却迎来师父的一声咆哮,“老子叫你不许说话,你还敢动?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双腿。”

“你只说不让说话,又没说不让动!”

“你还敢说话?!!!”

“……”李瑾,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他妈也别想活的畅快!!!!我如是发誓道。

半晌,师父才长舒一口气,松开为我把脉的手。

“师父,我都说我没事了吧,你老还非不信……”我嘟嘴不快,一副‘你不相信我’的受伤可怜样。

“谁他妈说你没事了?莫清欢,你给老子说清楚,明明是你让老子去杀了玄烨那小子,可结果你倒好,去为那小子抵剑?!!幸亏老子收手及时,不然,你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了。你死了没关系,可不能浪费老子对你二十年的心血啊……”竹屋外一声轻呼,瑾哥哥旋即追了出去,不一会儿便一脸挫败地返了回来。

我无暇顾及其他,这死老头的话还是那么不动听,听得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说死老头,你别以为老子叫你你一声师父,你就可以在老子面前嘚瑟!你到底说的是不是人话?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活该到了你嘴里,你徒弟老子的命还比不上你那点儿破心血?”

“你自己要作践自己,还怪我不疼惜你那破小命儿……”

“好了,好了,别吵了……欢儿,他是你师父,你尊师重道点儿行不?欧阳前辈,她是你徒弟,你慈爱友善点儿可以吗?”

“他为老不尊!!!”“她有违师道!!!”

我和师傅对视百分不屑,各自别开脸去。

一会儿,师父起身欲走,我急忙道:“死老头,你把师兄的信息给透漏点儿啊,我这次回江南,可以顺便去拜访他。”

“我呸!你个死丫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祸害了老子还不够,还想祸害你师兄?死了这份儿心吧。”不待我辩解,转身面对这瑾哥哥,“李瑾,你小子给我记清楚——老子的徒弟要是再伤个分毫,老子便剥了你的皮,还有……跟老子出来,老子有话对你说……”可怜的瑾哥哥就这样被我们给惦记上了。我望着瑾哥哥临出门那优雅帅气的背影,投了一记默哀的眼神……

忽然想起方才让瑾哥哥追丢了的人影,好不容易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凭瑾哥哥如今的身手,只怕天下也难逢对手了。而那条身影却能甩掉他,极有可能是小筑内的人,难道是她?脑中浮出一个身影。如果是她,这场赌局便注定是我输了……天意吗?

思绪不再纠结人影的事,结局是胜,还是败,于我,都是解脱……

话说,今日的感觉真的很好呢?像是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一切都没变,却……还是变得太多。

第十二章不了情

我的师父欧阳逍,是我的第二个父尊。世人只知他是天下剑圣,却鲜有人知他的另一个名号——绝世医鬼!师父爱剑,但更爱药草,他的制毒手法却比救人技术更高一筹。所以我私底下送了他一个“毒魔”的雅称。

师父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我那十分人妖,身份神秘,却一脸痞相的师兄,一个是我。

之所以说师兄十分人妖,是因为他长得十分俊美,连我这个从小被定为倾世祸水的女人都自愧不如。说他神秘,是因为我除了知道他是我师兄,其他的便什么也不知了,曾经问过师父,但师父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师父对我和师兄是冰火两重天。

于我,师父便是无敌的火爆脾气,他教我剑术,却只够防身即可,他说,我天资驽钝,不适学武……

他教我医术,却只够强身即可,他说,不愿我败他清誉,草菅人命……

但他却教会我了琴棋书画舞,他说,他说我脑子欠抽,姿色欠佳……

于师兄,师父便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风度翩翩,谈吐优雅……

他教师兄琴棋书画,骑射饮马。医术剑术,样样绝佳。

在师傅的精心培养下,我学会了一件师兄永远都不会的技法——如簧巧舌。

不知是因即将回到那阔别多年的江南,还是因为师父的到来,我精心伪装了数年的躯壳一层一层的剥落。站在小筑外盘曲而上的长廊上,静静凭栏眺望。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我悚然,这一刻,我应该是开心的,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离开那个让我沉沦痛苦的怀抱。为什么?我会不舍……

眼中两行清泪未经心上瞬间滑落,身后有人为我轻轻覆上一层紫色流云锦织披风。“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哎……”一声浓浓的叹息在耳际猝然划过。我转身,方才发现是瑾哥哥。来不及遮掩脸上的泪水,只得任由瑾哥哥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去沾湿。

“又哭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我不愿回应,只得错开话题,“师父走了吗?”

“嗯,他先回去准备你路上需用的药物。过几天需我去取,所以有一段时日不能陪你去南越了,你自己路上要当心。取到药后,我会尽快赶上你的。”

“嗯。”语气归于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欢儿——”欲言又止。

“何事?”我不解道。

“你为何要为玄烨挡那一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我说过,我要血洗他的江山。我要他看着他爱的人,爱他的人,一个一个倒在他的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我一字一字道。

“真的是这样吗?”瑾哥哥轻声似自语。

“当然!”没有丝毫犹豫。,真的是这样吗?我也曾这样问自己,当师父剑刺来的那一刻,那抹不忍的冲动太明显,明显到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

“李瑾,你在怀疑我?”瞬间便披上了早已习惯的伪装,厉声喝道。

瑾哥哥单膝跪地,如同排演了千万遍,始终说着那句不变的台词——卑职不敢。

一句话将我拉回了现实,这一刻,原来,我还是我,他还是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十三章君一诺

这实在是我及不愿见到的,奈何多年来伪装的冷漠早已成了习惯,让我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我。或许除了师父,我已经无法在任何人面前肆无忌惮的笑了。微微俯身,将瑾哥哥扶了起来,懊恼道:“瑾哥哥……对不起……”转过身,泪水又将滑出。

“欢儿,我知道你难受。虽然我只希望看到你的笑靥,但我也庆幸,在我面前你还愿意卸下伪装的坚强,还可以哭,可以让我陪着你……即使知道——”一声叹息,复言,“只要能看着你,陪着你,就好。”

“瑾哥哥……”复转回身,第一次依在他肩上哭了出来。原来百合香远比龙旦香更让我安心。

“瑾哥哥,这沁心小筑是他特地为我建的,自那日后,我便恨他入骨,也恨这座牢笼,如今,我终于可以离开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难受?”我啜泣低语。

“欢儿,你始终还是放不下他,无爱何生恨?他是君王,很多事他也是身不由己……”

“瑾哥哥,如果没有恨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支撑着我活下去。”

“你还有我,还有欧阳师父,还有宝仪,还有寒烟……你忘了浣姨对你的托付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离开了瑾哥哥的宽稳的肩,双手紧紧的抱着头,努力的将头埋进双膝里。“每天晚上我都看到父尊在呼唤我,母上静静地看着我和妹妹在樱花树下嬉闹,一旁浣姨慈爱地轻抚我的脸。可转眼……她们都不见了……满地……满地都是骸骨……都是血……都是血啊!”

“欢儿,你听我说……听我说,”瑾哥哥也跟着蹲下了身子,紧紧的抱着我,“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始终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即使,奈何桥上,三生石畔,你回眸,我终随你身后……”

三日后,正是初一的日子,我从朝安出发。玄烨派了一支随行的队伍护送我,此行,前途未知,我遣了寒烟去师父那里,不愿白搭上一条鲜活的生命。而凝碧却在队伍中,她一如既往的侍候我,即使在那日后,玄烨依旧未把她调离我身边,我的一举一动仍旧逃不出他的视线。

思绪慢慢回到从前,那日,即使我一遍又一遍的触碰玄烨的逆鳞,玄烨依旧没有杀我。他将我软禁在青鸾殿,每日下朝后便来看我,他的看望,于我,不过是一种讽刺。我一次又一次寻找自杀机会,甚至于去求他,他终究不肯放过我。终于有一天,我迎来了一次转机:

“你真的一心求死,别无它念?”他的声音是说不出的疲惫,而我却无动于衷。多日未进饮食的身体,也不允许我作任何思考。

半晌,玄烨转身,“朕成全你——”

随后便是宣旨赐鸩,恍惚间,听到他说,乐贵妃原系莫家罪臣之后,本应诛连,但我王念及其贤良,予以宽恕不究。其不知悔改,刺杀天子,罪不可恕,现剥其贵妃之位,赐极乐酒一樽……

这一天终于来了……

待我醒来时,就已经在沁心小筑了,我不甘,去寻玄烨。去时的路上,每一个遇见的人都叫我秦大人。玄烨说,他不愿我死,所以,他给我机会,等着我覆他江山……

第十四章楼中月

顾玄烨,当真想要我倾你江山么?呵呵……

我收起思绪,车马辗压声如惊雷作响。回首,朝安城离我越来越远,轮廓已经越来越模糊。真的逃出去了吗?似梦一般呢。

离开了朝安城,苍穹也变得清透起来。人心呢?

我看着与我同乘一辆马车的两人——凝碧和凝香。凝碧是我的“贴身”侍女,虽然她是玄烨指派过来的,于我而言,却并未有多大的威胁。至少她不会对我构成致命的威胁,我了解她,一如她对我的了解。而这个凝香,我仔细端着她,她的容貌虽不算作上乘,却也是清秀可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了慧黠。是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种。印象……我在哪里见过她?

“咦~秦大人,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她疑惑的问道,用手在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左右照照,疑惑道:“没有啊。”

我闻言,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尴尬的笑笑,“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有点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试探着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凝香肯定回答道,眼珠一转,旋即又补充了一句,“凝香是江南人,经过今年初春秀女大选,才得入宫中的。”

“是啊,大人,皇上为了确保大人您的安危,特地挑选的一些没有背景,却又身怀绝技的能人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凝碧在一旁微笑着补充道。

“哦……是吗?那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他,把你时时刻刻安插在我身边“保护”我。”我冷笑一声,十分不屑,甚至并未去看凝碧失落的眼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不愿相信她,即使她对我百般讨好。

我看着凝香,温柔笑道,“你也是江南人氏?”对于眼前的女孩,我心里又说不出的好感。我喜欢这个慧黠的女孩儿,像极了不染尘世的天使般灵动,眸光澄澈。

“对啊,我是江南苏镇人,难不成大人也是江南人氏?”凝香有些期盼道。

“你猜”我故作神秘道,眼前的小丫头可爱极了,把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秦姐姐真坏,还为难我……”凝香鼓起腮帮子,嘟嘴不满道,转眼却又一脸笑意,“你肯定也是江南人!”

“哦~那么肯定?”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居然忘记了尊卑。

“当然,以我如此聪明的智商,怎会不知?你刚刚说‘你也是江南人氏?’你用了‘也’字,证明你或者你身边的人是江南人,而且江南女子以灵动秀美闻名于天下,而姐姐你的倾国姿容完全印证了这一点。”

“你这是什么逻辑……还拐着弯儿的奉承我”对于她的推理,我彻底无语。复言:“凝香,你的本名叫什么?”

“楼中月。”

“楼中月?可是‘小玉楼中月上时,夜来惟许月华知’之意。”

“嗯”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月吧。”

“谢谢秦姐姐,”话语未落,小月一脸惊恐跪于我面前,“大人饶命!”双手不住的颤抖。

我着实被她着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一怔,赶紧将她扶起来,不解的询问道,“这是何意,我何时说要罚你了?”

小月面带恐惧的看了看被我们忽视在一旁的凝碧,似乎她真正害怕的是凝碧而非我。而一旁的凝碧平静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面对小月投来的目光,她别开脸,看向窗外,并未做任何表示。

我轻轻扬起嘴角,何时凝碧也变作这般让人惧怕,但,我要保护的人,你们别想再伤害她们分毫!

“我不该不分尊卑冒犯了大人,请大人饶命。”小月卑微的恳求道,不待我回答,复言,“请大人念在凝香初入宫闱,不懂宫规,饶恕凝香,来日凝香必当结草衔环报答大人不杀之恩。”

我轻声抚慰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你我之间不需要有主仆之分。”

我转头,明显的看到凝碧脸上的一丝动容。这句话,我也曾对她说过。

第十五章往事遥

离朝安城越远,就意味着离故里越近。想到不远的地方就是儿时成长的地方,在那里,我曾偷偷做过采莲女,这一刻,我仿佛又置身于莲舟上,远处传来渺茫的琴声,一指一弦一声颤,如同足下的舟划破流水的声音,而我在莲间自由的穿梭,伴着琴声,高声而和。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高楼琴声随着我渐收的尾音当心一划。铮然而止。

一袭白衫如谪仙临世,瑾哥哥从高楼上凌空而飞,飘然临落在我的小舟上。

“怎么样?瑾哥哥,我的歌声还不赖吧!”

“这首曲子选自《汉乐府》,歌词通俗易懂,曲调清新自然。不错不错……”瑾哥哥点头盛赞。

“那当然。”我一脸得意。

“我可我说的是曲子……”瑾哥哥一脸迷茫道,“与你何干?”

“可曲子也是人唱的啊……”我耐心的解释道。努力的发挥我的超级无敌厚脸皮。

“小姐……”寒烟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又是偷跑出来的。”瑾哥哥满脸微笑的问我。

我急忙摇头辩解,“怎么可能?我是什么人,大名鼎鼎,大公无私,大义凛然的当朝一品大员兼天下第一剑圣欧阳逍的铁杆子拜把兄弟莫怀瑜的女儿莫清欢是也,怎么可能做这等偷偷摸摸的鼠辈之事……”正当我说得天花乱坠之时,却发现瑾哥哥转身欲走。我慌忙把他给拖住,“瑾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哎呀……你就帮帮我嘛。”

“帮?你想我怎么帮?”瑾哥哥一脸挪揄。

“你就……娘诶……她来。”只听见普通一声,有人落水的声音。奇怪,谁掉水里了?咦,不对,面前怎么这么多泡泡?屁股还有点疼,***,原来是我被踹下水了。李瑾,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每天踹你个十次八次的,方能解本小姐的心头之恨。我向水面上的白影投去无比幽怨的目光,奈何,他却仍旧对着湖面卖弄风骚。

那年,我十五岁。也是在那一年,我从烟雨朦胧中走进了朝安城。

念起儿时的往事,有些出神,嘴角不禁上扬。

“秦姐姐,在想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难不成是要见情郎了?”小月捉狭的样子,神神秘秘的凑到我身边,推推我的肩,悄声道,“透漏一下呗!”

我微微一笑,无语嗔道:“小妮子,胡说什么呢?”转眼,又反过来调侃道:“莫不是小妮子自己思春了吧!”

小月面露飞霞,背对着我两手来回交织。“姐姐才胡说,尽知道笑话人家,人家哪有情郎啊,姐姐切莫毁人清誉。”

“姐姐切莫毁人清誉。”我鹦鹉学舌,故作忸怩道。

“你,我不理你了。”转身就要出了马车。

我调侃兴致不减,对着她的背影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凭什么说我坏啊?我高诉你,我人好着呢!话说回来,你若要是真的没情哥哥,我觉得弄遥不错,改天我给你们撮合撮合。”我明显看到小月出马车时,那身形一个踉跄。旋即,我听见马车外,弄遥的声音,“我好像听见秦大人说什么撮合,她说要撮合谁呢?诶,凝香,你听清了吗?”

“没……没……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在车内终于憋不住,爆笑了出来。“已经很久未曾见到大人这般笑了。”

第十六章隔云端

我循声望去,便见凝碧掀开帘子进来,我并未打算搭理她。她见我不语,复又自顾自道,“我见凝香出去了,心想,您这里缺个使唤的人,便自作主张进来看看大人是否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没想到却闻见了大人久违的笑声。”凝碧温婉说道,眼底尽是笑意。

我斜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低头拨弄起指上的护甲,猩红的护甲用的是豆蔻制成,妖冶而美丽。就像有些人,明明知道那是一丛罂粟,却也甘之如饴。“一些小事就不需劳烦凝碧姑娘了,免得误了皇上交待给姑娘的大事。”语言依旧如冰,没有一分情感,不愠,不火。

凝碧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看见我将头转向了车窗外,终是不发一言,默默转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湛蓝如洗,一只燕子从空中掠过,展翅的瞬间让我突然间心中腾起一种莫名的欲望。

我将凝香唤了来,在她的耳边轻语了一阵。凝香俏脸微蹙,但在我的yín威下,终于屈服,百般不愿的出去。

凝香走出车外,轻声唤了句弄遥将军。奈何马蹄铮铮,将她的声音抹灭的无影无踪。她无奈,只得借了匹马追了上去。待他赶上时,已经香汗淋漓,弄遥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虽已与她同行近半月,但似乎两人并未太多接触。“有事?”说话精辟简练,一如武将作风。

被弄遥这么一问,凝碧原本就已微红的脸,顿时飞霞漫晕。“大人她……她——”

“大人怎么了?。”

“她……她……”

“哎呀……”弄遥本是生长在武将世家,自小便以武学为上,而武学讲究以快为要。哪经得起凝香这样吞吞吐吐的折磨。未等凝香说完,便快马挥鞭向我这边赶来。

凝香顿时急眼了,这……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一股气儿直冲脑门。“大人她要你的衣服。”提足了气的一嗓子,声音在军队中爆发开来,瞬间安静,仿佛能听见弄遥破碎的心声。

多么引人遐想的一句话啊~~~~~~

经过一场闹剧后,我如愿以偿的着上了男子的戎装,当我走出马车的那一霎那,我仿佛能够听见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世人皆知莫家大小姐以舞冠天下,见惯了我的红装,何曾想到我的一身戎装也不低分毫。我嘴角微斜,甚是满意眼前的效果。没办法,人不爱美,天诛地灭嘛,更何况我本就拥有一副倾世之貌。

策马扬鞭,马蹄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沙浪,而马上的女子并未表现出分毫恐惧的样子,反而畅快的大笑,并不断的加快速度。很快大支军队便被远远的甩在身后不见了踪影,只有弄遥,小月,凝碧还紧跟身后,但中间还是差着一段距离。现在,仿佛我又变回了那个任性无忧的莫家大小姐。我在想,原本就生长于天空的鸟儿是不应该被人宠养的,即使让它待在金丝编织的金缕笼。于它来说,也只是束缚了它的翅膀,剥夺了它的天空。

而我,便是这只鸟儿,玄烨便是那饲养人。

如今,我脱离了那片牢笼,在这尽情策马的时刻,我发现,原来,我还是我。

突然,一声惊恐的尖叫撕裂了我片刻的神思。我急忙勒住了缰绳,马也因这突然举动吓得双蹄上扬,高声长嘶。我整个人因重心不稳,从马上跌落下来。一个空中回旋,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单膝跪落在地。

第十七章故人现(一)

马蹄下一个瘦弱的妇人怀抱一个小女孩,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而小女孩更是啼哭不止,我急忙过去将其扶起,“夫人,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面前的妇人似乎惊甫未定,看着我怔愣了半晌,方才缓过思绪来,“我说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骑马都不带眼睛的,万一给老娘撞出个好歹来,你替老娘养闺女啊!”发出声音的瞬间却让我感到十分震惊,这声音分明……分明应该是一个耄耋老人的。可面前的女人最多也才四十出头啊!

说话间,凝碧等人已经赶到,弄遥豁然横在我与妇人的中间,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杀气。唬得这个泼辣的妇人顿时噤了声。刚才那吃人的架势瞬间没了去。我不禁感到好笑,这才多大的事啊,用得着这么紧张吗?不过,更多的却是欣慰,即使知道他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凝碧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语,只是笑着轻轻拨开了挡在面前的弄遥。缓声道:“没事的,只是刚刚不小心差点撞到了她们,说起来该道歉的是我们。”

弄遥杀气渐敛。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退至我身后。那妇人闻言,看情势,貌似也知道了这一群人中发号施令的人是我,顿时那胡搅蛮缠的劲儿又上来,“哎哟……我的腿哟。”说话间,一边还抱着她的腿呻吟不止。旁边刚刚才止住哭声的小女孩,顿时又急得泪眼汪汪。“娘……你怎么了……娘,你不能有事啊。”

这两母女……是要演哪出啊,当我莫清欢软弱好欺么?

我轻轻俯下身子,看着面前的人,微笑着,如同邪灵附体。妇人被我看的有些毛骨悚然,瞬间不嚎了,嗫懦道:“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不是受伤了嘛,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替你治病啊!”依旧笑意不减,转身道,“小月,你不是精通医术嘛,快来给夫人治治。”

“是。”

缓缓起身让出空间。当小月蹲下准备的时候,我复又转身,好心提醒道:“记住,好好下药。脸上的笑意仍旧轻轻浅浅,纯真无害。

妇人闻言,急忙起身,拉起小孩便要逃走。我不作反应,饶有兴趣的关注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凝碧的身手我是知道的,而凝香擅长医法,就是不知道弄遥的过人之处在哪里。

弄遥也不急,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两人跑远。

但是他不急,我急!看着两人都快没影儿了,这两人组合起来不知坑害了多少路人。“我说弄遥大将军,你倒是去追啊!!!!难不成你一大老爷们还盼着我们几个弱女子去不成。”

我分明看到了弄遥额上的三条黑线,“就你们,还弱女子?你见过有哪个弱女子骑着骏马,跑得跟阵风似的。再说了,军,无令不行。”

我真想一巴掌拍死我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命令你,去把他们给追回来。”

第十八章故人现(二)

话音刚落,回首,已不见弄遥那挺拔的身影,其实弄遥也只是名字起得比较优雅,人确实不咋的。虽然长相也相当清俊,可我确是不喜欢他那副明明长着十八的脸,却养着一颗三十八的心。

只见弄遥一个闪身追了上去,很快便至妇人面前。妇人满脸惊惧,却仍不甘心,护着小孩想要从另一个方向逃走。

弄遥早已洞悉她的意图,紧抿的嘴向上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轻轻松松便勾住了小女孩的衣领。神情悠然的将小女孩提了回来。而那妇人见小女孩被抓,也只得跟着回来了。

我见此,不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懂得利用人的软肋,不愧是玄烨派出的人,果然不简单呢!

那小女孩不住的挣扎,“放开我。”奈何在弄遥手里,一切都是徒劳。小女孩只得愤愤的瞪着他,但挣扎的力度始终不减分毫。

嘶——一声麻布破裂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却被小女孩肩上的一抹红深深的刺疼了双眸。整个人如同着了魔一般怔在那里。心中悲喜交加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冷漠相对,尽量让声音不辨任何悲喜。

“我们只是逃难的,小姐有所不知,在贫妇的家乡发生了一起天灾,许多人流离失所,贫妇的丈夫也在逃难途中不幸身亡。只剩我们这一对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可如今这世道,没了个男人撑着,身上又无分文,为了活命,除了去偷去骗,我们别无选择。请小姐看在我们我们也是被生活所逼的份上,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声音煞是令人心生不忍。但眼角的一抹狡黠却仍未逃脱我的眼睛。

“许多人流离失所?可这一路走来。除了你们俩,我谁也没看见啊,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会说实话的。小月——”我故作冷漠道。

“我说……我说,小姐饶——”“大人,卑职晚来一步,请大人赎罪。”见瞒不住我,妇人赶紧下跪求饶,却被刚刚赶到的刘副将打断。

“你……你是莫清欢?”妇人惊异道。

“没错,我就是莫清欢。”我强自镇定道,心中的喜悦却越发强烈。

“我早该想到的,天下除了莫清欢谁还有这等姿容。”妇人有些后悔道。

我开口询问道:“这小女孩叫什么名字?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太多疑问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没想到,妇人一扫方才的恐惧,换作一脸不屑的面容。冷声,“她是谁?呵呵,她是莫家二老爷的女儿,你的族妹——莲依。很惊讶吧?莫家除了你和莫宝仪之外还有漏网之鱼。今日栽在你手里,老娘也只能认了。但老娘相信,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们两姐妹欺世灭族,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可怜莫老爷一生清明,竟毁于己子!!!”

“莲依——果然是莲依,莲依我的妹妹,快让姐姐好好瞧瞧。”何时想过还会有亲人的存在,重拾亲情的自己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竟忽略了妇人未说完的话语。直到发现莲依依旧站在原地,淡漠的眸子始终静静地瞪着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莲依于我——是恨不是爱。

“莲依,我是你的族姐啊,你不记得了吗?在你两岁时,姐姐还抱过你呢!”我依旧不甘,奢望用回忆换回莲依的亲情。

“两岁?两岁我才多大啊,如何记得清?我只知道,我父尊死了……我母上死了……哥哥死了……丫鬟婆子们都死光了,他们死的时候,连头都没有,你知道吗?头都没有!!!你有没有试过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当别人都在享受睡梦的时候,我却要跟着李婶偷偷的将他们的脑袋身体一个一个的收集起来,然后再对着他们带着死亡不甘恐惧扭曲的脸一个一个的去辨别,去拼凑。为得只是他们能有一个全尸!!!!!而你呢,莫宝仪呢?你们俩却活得好好的。吃好的,喝好的。他们都死了,你们怎么不去死!该死的是你们!!!!是你们!!!”最后的声音如同咆哮,全然不似一个十岁的小孩发出的。

莲依痛苦的抱着头,似是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而我也只能任两行清泪无声的滴落……

第十九章诡变情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莲依……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没能保护好大家,我对不起你们——”我抱着莲依,不住的哭泣。

但莲依却一把推开了我,“别碰我,脏!”满眼遮不住的厌恶。

我的心瞬间跌进了谷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莲依那噬人的眼神依旧未敛去半分。

“莲依……你……你说什么?”

“我说,求你离我远一点,脏!难道不是吗?被顾玄烨碰过的东西,都脏,更何况是你?”

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莲依,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原谅?这辈子都不可能!”

“可你是我妹妹!”

“那又如何?要我原谅你也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去死!”莲依的脸突然变得狠戾起来,不知何时,她的手上出现了一把匕首,直朝我的面门刺来。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的妹妹居然会这样对我,竟一时没了反应,直愣愣的看着匕首离我越来越近。况且我和莲依距离如此之近,没有任何人可以援手,眼看着死神的到来,我缓缓的闭上了双眸。心里有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这样我便可以解脱了吧,死在最亲的人手上。

猛地从侧面无端生出一股力,有人扑了过来,整个身子将我压倒在地。我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恍恍忽忽,一股温热带着异香覆盖了面颊,在周围一片惊呼中,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待我醒来时,只看见凝碧在我房里忙碌着。我心生疑惑,这个时候,应该是凝香在服侍我,为什么会是凝碧?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月呢?”

“凝香还在昏迷着,所以现在只能由我来服侍您。”

我豁然想起,当时距离我最近的确实凝香。难道凝香为了救我,竟不顾自身性命!小月,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小月现在的伤势如何?”

“血已经得到遏制,但是人却还没醒,昏迷了好几天了。”凝碧的脸上尽是忧色。

“昏迷了好几天!那我岂不是也昏迷了这么久?”莲依,你竟如此恨我?我惊诧不已……

“说来也奇怪,大人不过是头被磕着了而已,怎会也昏迷如此之久?”

见我欲起身,凝碧赶紧上前来扶我,“大人可是要去看凝香?”

“凝香现在昏迷着,就算我去了,又有何用,莲依现在在哪里?”

“你昏迷后,弄遥将军便把她们软禁了起来,但并未为难她们。”

“带我去见莲依!”

“是。”凝碧依旧恭顺道。

再见莲依时,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当时的狠戾。只是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一直望着我,又好像在惧怕什么?想要靠近,却又胆怯的样子。让人实在无法把她与那天的样子结合起来。

远远地,莲依怯怯的唤了声“姐。”

我猛地一怔,再也无法像刚才那般凌厉的样子,泪又滑落了。

莲依见此,猛地大哭着扑上来,“姐,莲依怕——”却被凝碧生生的挡在了一步之外。

听着莲依的哭声,我的心也跟着寸寸碎裂。我拨开了凝碧,这一次,即使明知道是死,我也毫不畏惧。

出乎我意料的是,莲依始终圈着我的脖子,低声啜泣着……并未像我们所预料的那般伤害我。

难道莲依也有问题?

第二十章夜寂寥

“莲依,告诉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试探着问。

“我怕黑……脚底下有好多好多的死人,他们都瞪着我。”莲依瑟缩在我的怀里。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还有呢?除了这些,莲依还怕什么?

“我怕姐姐不要我了,他们都说我的父尊死了,母上和哥哥也死了,我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莲依怎么会没人要呢?莲依还有姐姐啊——”我轻声安抚她的情绪。

“我也是这样告诉他们的,我说,我还有姐姐,我姐姐不会不要我的,但他们说是你害死了我的家人,你是我的仇人,你也会杀了我……”

“他们……他们是谁?莲依,这就是你要杀我的理由?”我不解,继续问道。

“我何时杀过姐姐?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啊……我不信姐姐会杀我,更不相信姐姐会杀我全家。因为我知道没有理由可以驱使姐姐这样做。姐,你要相信我,求你一定要相信我,莲依已经没有亲人,莲依不想无依无靠,不想成为可怜虫。”莲依满脸不解,说到后来,情绪越发激动,哭腔渐起。

难道莲依之前所为,她都已经忘了,还是她本来就是受人控制?

“姐姐怎么会不相信莲依呢?但莲依能不能告诉姐姐,你说的‘他们’究竟是指谁?”

“他们……他们总是穿着黑黑的衣服,把我关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她停止了抽泣,仔细的回想。突然,她猛地双手死死纠着头在地上翻滚起来。痛苦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屋梁。

我未曾料到莲依会有这样的反应,本应冷静的大脑顿时失去了控制,只得将莲依紧紧的拥进怀里,希望能用我的怀抱减轻她此刻的无助。更多的却是害怕,害怕她会像浣姨一般,突然出现,让我燃起一丝希望。却又突然离开,在我面前死去。此刻,我多么憎恨自己的无力软弱。

凝碧一掌对着莲依劈了下来。莲依痛彻心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终于在我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随着莲依的安静,我的心又恢复了清明。“带我去见那个妇人。”

“是。”依旧沉静如水。

方移步,忽地又想起什么,转身对凝碧吩咐了一些事,得到凝碧简单的回应后,便换了个方向朝凝香那里赶去。呵!欺我江湖阅历浅么?如今我便要你们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嘴角不自觉的开始上扬。

在我离开不久后,方才所站立的地方,一道黑影掠过,稍纵即逝。

暗夜许下邪恶的誓言,它一步一步地吞噬人的良知,让人在黑暗中不自觉的迷失。

守候在门口的刘副将被屋顶瓦片碎落的声音惊醒,飞身至檐,忽的反手击向身后。尾随于身后的黑衣人似乎早有所准备,一个侧身便轻松躲过了刘副将的猛烈一击。一掌落空的刘副将正欲发出第二式,却突然如同断线的风筝,从屋顶重重的跌落下来,黑衣人慌忙接住已经昏迷不醒的刘副将,冷冷道,“***,要不是怕你摔死的声音,惊动屋里其他的人,老子才懒得留你这条狗命。”说罢,便把刘副将扔进茂密的花丛中,转身唤起同伴,向那个妇人的房间快步潜去。

第二十一章输赢谁定

两名黑衣人黑衣人飞身跃进妇人的房间,悄无声息。

“谁?”老妇人一声清喝。

黑衣人大惊,不耐道:“你他妈不想活命了,就可以再大声点儿。”

“是你们。”妇人闻声大喜,“你们来救我了?没想到会是你们,无间双煞!”

“没错,确是我们。”

“不对,你们向来只接受暗杀令,今日怎会来营救我?莫不是——”妇人面露惊惧,咬了咬牙,一掌向后推去,撑开门窗,转身欲逃。

沙鹰见势,一个闪身便至窗前,原地只留下道道残影。寒剑出壳,横于妇人颈侧。“若是要杀你,现在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你以为呢?千机老人。”

千机老人双眼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似要看穿他的灵魂般。半晌,长出一口气,“说吧,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聪明!”沙鹰眼角微微合上,虽在笑,却让人遍体生寒。“告诉我那日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莫清欢没死,中毒的又是谁?记住我要你一字不差的说出来。”最后一句话却是俯近千机老人的耳畔,一字一字的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

“那日,莫莲依眼看就要得手,却半路杀出个侍女来,竟不要命的替她抵了那致命的一剑。不过,我为以防万一,在那剑上淬了些生碴子,估计那侍女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千机老人桀桀的笑道,苍老的声音从年轻妇人的身体里发出,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不愧是千机老人……可惜……”话音未落,一把长剑从身后贯穿心脏至前胸,千机老人还来得及发出呻吟,便悄无声息的倒下,眼里尽是不解和不甘。

墨鸦从千机老人身体里缓缓抽出长剑,扯下自身的面具,露出狰狞不堪的真容,无数条长痕像蛇一般爬满他的脸,而此刻的墨鸦用充满欲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如同饥饿的伥鬼看见久违的猎物。他伸出舌头,一寸一寸的舔着长剑上的鲜血。待鲜血舔尽时,方才露出满意的微笑,而那暴露的牙齿怪异如狼犬的獠牙。

沙鹰厌恶的用脚踢了踢地上还有一丝生气的千机老人,满脸不屑道,“是不是很不甘,觉得难以置信?呵呵……你说的没错,我们无间双煞向来只接暗杀指令,可这次有所不同,我们的指令中多出一条。但这并不与我们的原则相悖,不是吗?”沙鹰依旧笑着,为夜色增几分添寒冷。

可是,随之,千机老人也笑了,笑得心满意足。“你们逃不掉的……呵……呵。”千机老人的笑让一贯纵横冷漠的沙鹰顿时生出不安来,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莫明的烦躁。驱使他拔出长刀,断了千机的头颅。“恶心的东西!”沙鹰狠狠地淬了一口,然而,被斩下的头颅依旧在笑……

第二十二章锋芒初露

无间双煞转身欲走,至门前,却豁然闪出一道绿影。“你是谁?”沙鹰问道,话里是掩不住的震惊,居然有人能距离他们如此之近,并未被他们发觉!

“小女子不过只是一介小小的丫鬟而已,并无资格让两位贵客挂心。”凝碧淡淡说道,仍保持着一贯的谦恭。“不过,小女子的主人欲请两位一叙,烦请两位跟小女子走上一遭。”

“你是凝碧?顾玄烨的心腹。”

“是的。”

“哈哈……没想到顾玄烨还真是个情种,莫清欢那女人多次欲取他性命,他倒好,还把自己的保命符送给那个女人。可那又怎样?你只有一人,能奈何我二人?”其实沙鹰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并无把握。早就听闻主人提过——凝碧是顾玄烨身边第一高手,虽是一介女流,但其身份十分神秘,其武功境界也无人可知,但有一点可以知道的是:凝碧出行的任务从未失手,包括刺杀前任剑圣——燕九道!

“哦,是吗?”又一道黑色从房顶飘然而下。剑眉星目,罗秀云纹锦紧束其身。“她不行,那算上我一个,又如何?”弄遥双手抱剑环胸,将剑眉轻轻一挑道。

墨鸦听闻如此挑衅的言语,狰狞的脸因愤怒纠成一团,如同恶鬼临世,欲上前却被沙鹰拦下。只得愤愤的瞪着前方的两人。

“哟,小伥鬼发火了,难不成吸食了一个千机老人的血还不够,还想动我的人不成?”一袭白衣踏莲而来,姿容绝世,不染尘埃。言语间却是十足泼辣样子,一个回眸,便成鬼灵精怪。让人捉摸不透。

“大人,您怎么来了……”弄遥不解问道。

“我在房间里等了半天了,来看看你们在磨叽什么?”我转过头,对着无间双煞嫣然一笑,“好看吗?”

“好看。”

“看够了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弄遥,完事后,我要他们的一双眼睛。”我的颜色怎配让这等龌蹉之人所见!

面前的人瞬间惊醒,脸上露出恐惧。但转瞬,沙鹰便生出一丝奸邪的笑容,他双指一弯。向我颈间扣来,我嘴角再次扬起一抹笑容,想用我作人质,我会让你后悔的。我双臂一张,如同谪仙一般向后退去,下一刻却又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墨鸦的身后。墨鸦惊恐的撑大了他的嘴,我抓住时机,食指一弾,便将手中泛着萤绿的药丸丢进了墨鸦的喉中。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当然是毒药啊?”我单手扶额,无力吐槽,“难不成还会是补药啊,你们刚刚不是挺聪明的嘛。”

墨鸦闻言,急忙将手指放入喉中,希望能够呕出来。我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不忍道,“小伥鬼,对不起哈,忘了告诉你,那药是入口即化,你这么做是没用的,有没有觉得嘴里有点甜甜的?”

“你——”

“我怎么我,来吃我啊,喝我血啊!活该,谁叫你要挑我下手的,我看上去有那么无害吗?难道养你的那只老鬼没告诉你,我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剑圣欧阳逍?”我一副百年欠人抽的样子,气得双煞直磨牙根。作者的话:

以后每天2至3章,每晚十一点至十二点更

第二十三章善恶难分

“今日,我无间双煞栽在你的手里,算我们时运不济,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沙鹰咬了咬牙愤愤道。

“杀?我何时说过要杀你们了。”我歪着头,一脸无辜。

“你……你说什么?你不会杀我们。”沙鹰一脸不可思议。

“当然,我只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我可不想双手沾满血腥,毕竟我生了一副仙子的脸,怎么能做出魔鬼的事来呢。”

“对……对对,”沙鹰一脸谄媚,“大人您仙姿无双,杀我们,脏了您的手。可是不知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你看现在的形势,你的伙伴墨鸦中了我的毒,而我的侍女中了千机老人的毒。我们可以互换解药。”我巧笑嫣然,一副天真无邪。

“可我没有解药啊!”沙鹰苦笑。

“呵呵……是吗?可是以我对你们这种人的了解,你们将命看得超过一切,而这一次,你面对的是善于用毒的天机老人,你不可能没有任何保命的准备。这样吧,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保证不杀你们。要知道,你们现在处于下风,我要你们的命随时都可以,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女跟你们浪费口舌,这笔生意,你们不亏!”我循循善诱。

“此话当真?”

“当然,我可不是你们那老鬼。”略带不屑的表情。

沙鹰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始在身上窸窸窣窣的摸起来。不一会儿,脚下便已是一堆的药罐子。我的天诶,神奇宝贝么?果然是老奸巨猾,那么多的罐子,只要不是他亲自找出解药,谁他妈还分得清啊!!!!

半晌后,他喜道,“找到了!”

话音未落,弄遥趁其不妨,一把夺了过来。沙鹰一脸不愤,死死的盯着我,我只得尴尬的笑笑,“那是他媳妇儿,不好意思啊,见笑了,见笑了……”全然不顾弄遥投来的一副幽怨眼神。

“你现在可以把解药给我们了吧。”

“别着急,先等一会儿,我得先验验货不是?”转身道,“刘副将,把药给小月送去。”只见刘副将施施然从花丛中爬起,在双煞幽怨的目送下从容离去。

不一会儿,传来消息:小月醒了。我满意的点点头,双煞瞬间也松了一口气,向我伸出手道,“烦请大人将解药交予在下。”

“解药?什么解药?傻孩子吓傻了吧,好好的,吃什么药啊?”我佯装一脸不解道。

“你……”

“我刚刚都问墨鸦甜不甜了,肯定是糖啊,怎么会是药,什么脑子?”弄遥闻言生生憋出了内伤,凝碧染霜的脸也化了开来。

“你……”

“你什么你……语障啊?能说点别的吗?现在不说。以后可没机会了。”

“什么?你说过不杀我们的,你……食言!”最后的两个字,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勇气说下去。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连言无可信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

“我确实说过不杀你,可他们……”我转身看了看弄遥凝碧,轻轻说道:“收拾干净点儿,别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森冷的话语,却像是在吩咐打扫房间一般轻松。

弄遥眉头轻轻一蹙,对着墨鸦哀怨道,“你怎么可以长成这样?你娘怎么生的,太有水平了!!!”

第二十四章风萧萧

后宫,向来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站在九重凤阙的人,脚下都是层层的美人骨……

在莫家,我并不是嫡系子女,母上也不过是莫府的一个姨娘而已。所幸的是,母尊(因我的母上是姨娘,而我是庶出,所以,按照孟朝礼制,我唤大夫人为母尊)并不像人们所描绘的那样,说什么正方妒煞偏房。我如同两个嫡系姐妹一样,过着优渥而又恬淡的日子。

我的两个嫡系姐妹,姐姐便是莫清欢。

姐姐是我莫氏一族的骄傲,她的美被誉为天下第一,世人皆诵:

莫家有一女,其名莫清欢。

皎然多颜色,姿容惊翩鸿。

素衣若比雪,红妆媚懒雍。

散发凭栏处,西雁落秋风。

江南,自古就染上了文人墨客的诗意。没有一泄吞山河的气势,只有双燕伴雨飞的缱绻。然而,太美的事物,总是难得安宁,如同姐姐的美,在桃李芳菲时便被召进了天阙,那一年,她不过十五,似雨似梦的年纪。

从此,姐姐变成了天下女子的梦想,一朝选在君王侧,便盛宠不衰。但我知道,有一种鸟儿,在它生命中,必须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方能傲立于天下,而姐姐便是那只鸟。姐姐的宠必然经历过重重的生死,才能得到如今的荣耀,即便她是艳冠天下。但雍容的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姐姐是唯一一个未出帝子帝姬,但荣至贵妃的人。

可是……万事万物,循环往复的遵循着一个真理——盛极必衰!

终于,在嘉佑三年,我们迎来了一道来自天阙的圣旨。犹记得,那一天……

“妹妹,来抓我啊,抓到了我就给你吃母上做的桃花酥。哈哈……。”我大声的笑着,奔跑着,整个花园都充斥着我未敛的笑声。

“你说话算数!看我今天不逮着你……”妹妹嘟着嘴狠狠的发誓道,“要是今天我没逮着你,我就不姓莫!”

话音刚落,妹妹的额上便被狠狠地敲了一记,“鬼丫头,你不姓莫还想姓什么?”不知何时,母尊已至妹妹身后。

妹妹小脸无奈地冲母尊扮了个鬼脸,谄媚的笑笑,“玩笑了呢,母上何必当真。”

我顿时幸灾乐祸的笑得前俯后仰。妹妹气得两手叉腰,对我愤愤道,“还是姐姐呢,一点都不知道疼妹妹。浣姨那么温柔漂亮,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无良的姐姐,这个姐姐还不如让给我来做。此生有你,我之不幸!!!”妹妹人小鬼大,作仰天长叹道。

“你之不幸,于我甚幸,乐在其中也~~~”我故意气她,如是说道。忽的,又转过头,“母尊,姐姐何时归省啊,我想她了,下次父尊进宫,烦他将我一并带去可好?”

“我也要去看姐姐。”妹妹插嘴道。

“你们去了,怕是会给欢儿添些麻烦吧,况且,宫里传来消息说,欢儿身体不适,已经前往清华寺静养了。”母尊还未回答,便被刚刚步入庭院的母上抢白回答。

“姐姐生病了?”我看了看母上,又回眸看了看母尊,“姐姐从小便是习武之身,一点小病而已,相信很快就会复原的。”我如是宽慰道,可她们脸上的担忧凝重之色却丝毫未减。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生病离京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就在这时,李婶急忙忙的冲进内院,气喘吁吁道,“夫人,……浣……浣姨娘,还好你们都……都在。”母上不解道,何时居然还要母上出面?对外之事,一向都是母尊和父尊在打理啊。“天阙来人了,要莫府上下统统跪迎旨。”

“跪迎圣旨?!!!!”自姐姐进宫后,莫家便免了跪迎圣旨之仪,方见帝王对姐姐的宠爱,如今这有算什么?姐姐不过只是去养病了吗?!!!!

第二十五章宫墙柳

岁月积成一幅染血的画,画上的江山掩映斜阳,血色铺开于江,山上的杜鹃哀鸣,声声啼出悲凉。

一道明黄的旨意,变成了我与家人yīn阳两隔的横栏。我有幸亲眼目睹了父尊的身体被撕咬成片,弃尸于市的壮观景象。

我永远记得那一晚,母尊做了第一盘也是最后一盘桃花酥。她轻轻的牵过我和妹妹的手,面带着如同往日的微笑,“这是母尊亲手做的桃花酿,正好用来配浣妹妹做的桃花酥,你们来尝尝,做的是否有差。”声音轻柔,却始终带着难以言语的悲凉。

我知道,很多事回不去了,悲从心起。此刻,再香醇的酒,于我,也是寡淡无味。倒是妹妹,懵懵懂懂,恍然不觉,依旧欢呼雀跃着,饮下了一杯又一杯。

砰然,一声巨响,雕花木的锦门被撞了开,母上扑了进来。我讶异的看着这一切,母尊何时将门上了锁?

“木姐姐,你这是何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母上泫极欲泣。

“何苦?难不成要等到被万人糟践够了,那样苟活于世吗?”我看到,一向端庄的母尊在人前落下泪来。

“母上不哭……”妹妹吓坏了,用稚嫩的小手一遍又一遍的擦拭母尊的脸,奈何,那泪却总也流不尽,而妹妹终于力竭,毫无征兆的跌进母尊的怀里。“母上,我怎么好累啊,好像睡觉……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妹妹突然伸出双手在眼前胡乱摸了一阵,“母上,你在那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了。我好怕……”

“奕儿不怕,奕儿觉得累了就好好的睡吧,吃饭了,母上就来唤你。”母尊轻声安慰道。

“哦……不要让奕儿等太久哦。”声音渐渐轻不可闻,眼角有泪滑过,不知是母尊的还是奕儿自己……

母上使劲掩着的嘴终于在奕儿死去的那一霎那释放出来,无力扑倒在地,哭声亦不可止。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上演的一场不属于我的悲情折子戏,而戏中的主角却是我最亲的人。

翌日,我便被皇后白璃带入了宫中,我并不明白白璃为何要这样做。

白莫两家自成立以来便各自成阵,互不相让。白家掌握兵权,莫家掌管案狱。军,为江山之力。从实质上来说,白家却是要高出一筹。

然而,一切均应姐姐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倾斜的局面。莫家成为白家最大发展势力最大的桎梏。

但,终究,没人抵不过江山。

在孟朝与南越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刻,父尊接到边塞的密信,白越老贼私吞军粮,边境饿殍遍野。父尊本就为官清廉,一生正直。于是不顾母上的阻拦,将信呈了上去……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那一封信竟成了莫家的追命符……

帝王接到的密信却是,父尊勾结外史,意图谋害忠良。莫家上下九族,除了我和姐姐,无一幸免。

白家欲除之而后快,于姐姐他们虽动摇不得,但是为何要留下我?可是这个疑问直到白璃死后,我仍未得知……我能知道的是,也许,从我踏进这道宫墙开始,这片土地终有一天,也会染上我的鲜血!

第二十六章前后镜中人

入宫当晚,我便见到了白璃,一袭明黄色绣凤长袍弋地,姿态端庄优雅,面容姣好恬静。也许母仪天下的皇后本就应该是这样子吧。

我虽年幼,却也熟知礼仪,缓缓一跪后,皇后轻轻将我扶起,用手拨弄开我额前散落的发丝,眼底化不开的温柔。“好孩子,受苦了吧?”

我心中不禁冷笑,何必装模作样,我莫家今日惨状,还不都是拜你白家所赐!然而,此刻的我却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得深深的低下头,将厌恶的表情尽收心底。谦卑回到:“多谢娘娘搭救之恩,宝仪无以为报,愿今生今世侍奉娘娘左右。”

白璃眉心一蹙,凝眸,定定的盯着我。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生怕下一刻将厌恶之情尽泄于表。只得鼓起勇气问道:“娘娘……是……信不过奴婢么?”

却不防,白璃莞尔一笑道,“信得过,当然信得过。”眼底尽是笑意,忽地又想起什么,复言:“明天乐贵妃就要回宫了,但是你暂时不能去看她,知道吗?”

“嗯。”我乖巧回应道。

“记住,仪儿,皇宫的生存原则是——永远不要做自己不清楚的事,因为,一子错,满盘皆输。”

是吗?那我会不会算作你满盘皆输的子呢?我轻声一叹。姐姐明天就回来了,她应该还不知家中的惨变吧。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仪儿,以后你就伴我左右,如果有机会,我会将你送到你姐姐身边,但是在此之前,你不可轻举妄动,因为这宫里并不是全由我说了算,你姐姐便是个最好的例子,这里尔虞我诈,你一着不慎,害苦的是你姐姐。明白吗?”

“仪儿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皇后娘娘为何要给我说这些,你不应该是……”

白璃长袖一挥,遣散了左右的宫娥阿监们,轻声笑道,“应该斩草除根?”

我有些惊讶的盯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会将这句话这么轻易的说出口,有些心思,是不应该见光的。

白璃见此,依旧笑意深深,“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上一代的恩怨不应由你来背。”

“那你就不怕我怀恨在心?”既然都挑明了,我又何必再伪装下去。

“有什么可怕的,这后宫中,我早见惯了最可怕的人心。”声音似叹息,疲惫不堪,最终随着白璃背影消失在风里。

白璃,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月色如水,倾泻在大地上,朦胧之意一如人心,深不可测……

白璃将我安置在凤栖阁的偏房,并未让我去与下人同住,这算是特殊优待吧,我吧自己蜷缩在雕刻有青莲出浴的红木椅上。定定地看着窗外的夜,静谧的夜晚并不能让我安然入睡,相反,它像巨兽一般吞噬着黎明。

第二十七章诛心之言

转瞬又两年,我已年届十五,姐姐自从清华寺回来后,便不再受宠,也可以说作——莫家事变后,乐贵妃被赐极乐酒,溘然长逝。没有姐姐的后宫,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不过尽是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一出出闹剧,而我依旧在栖凤阁过着闲看落花,卧听流水,与世无争的日子。姐姐不在了,而我还活着,为了母上,这些年来,母上始终未曾有半分消息。

万物复苏,烟烟细柳浓成碧。桃红李洁,娇娇俏颜欲争春。

我从朝芳园里剪了支海棠欲带回凤栖阁。路过青鸾殿时,确看见对岸的杨柳边立着一人,着一袭青衫,颇有几分儒雅之气,只是身量尚小。我在这条路已经来来回回无数次了,怎么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一人。正疑惑间,那人猛地回眸,竟是女子!!!难道她便是孟朝第一女相——秦乐!她似乎也主意到我在看他,目光向这边掠了过来,我赶紧收回神思,却听到天井旁的几个宫女在偷偷议论些什么?我并不愿去细听她们的内容,这宫里,流言多了去。指不定哪天就祸从口出。明哲保身的人才是笑道最后的人。

可是要回凤栖阁,这是一条必经之路,我敛紧心神,希望能快步走过那里,却不防她们正说到兴致上,声音也愈发大了起来。

“诶,听说今晚皇上要宿在凤栖阁。”

“是啊!哎,今晚,皇上倒是舒坦了,可苦了我们~”其中一女哀叹道,长得倒也颇有几分姿色。

“呵呵~瞧你这话说的,皇上宿在那里,于我等何干?虽说后宫雨露均沾,可那也不过只是表面而已,难不成你还想分上一杯不成。”另一个不失时机调笑道。

“你胡说什么呢?可别曲了我的意思。我是指——今晚我们当差可得小心侍候着,皇上不来青鸾殿,我们这位主子肯定又得大发脾气,到时候遭罪的还不是我们。话说回来,你如何就知道我不会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呢?我相信凭我的姿色,总有一天会有出头之日。”

我闻言,轻声笑,离上一次的临幸已有好些日子了。难怪娘娘要特地叫我替她采一支海棠插进羊脂玉净瓶里。

“说来还是乐主子好啊,听闻她从来都不会责罚宫婢,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你说我怎么就没这么好运,遇上这么个主子。”小宫娥感叹道。

“嘘……你不要命了!还敢提她,小心被旁人听了去,你的小命儿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俏宫娥説毕,紧张的向四处望望,而我不幸便被当做了偷听的贼。

小宫娥害怕了,紧紧地攥紧俏宫娥的衣袖,微微颤抖着。

俏宫娥一把甩开小宫娥的手,不耐烦道:“都是你,惹出这么个乱子!”我不禁觉得好笑,就算小宫娥未提禁忌之事,但就凭她那些大逆不道,痴心妄想的话,也够她死十次八次了。

“哟,这不是莫大小姐嘛,在皇后娘娘身边过得可还舒坦?”听着她略带挑衅的话语。我不置可否,绕过她,便要离去。

却不曾想,这本来无意之举却惹恼了她。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狠狠说道:“别以为你长了张狐媚子脸,就可以勾引到皇上,麻烦你吐口水,自己照照。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的父亲是卖国贼,而你是卖国贼的女儿,人人得而诛之!”她一字一句道,落在我的耳畔,字字诛心。

第二十八章女相秦乐

我回首,向来清淡如水的眸子早已被愤怒淹没。俏宫娥微微一怔,显然未曾料到我会有如此怨毒的眼神,或许是我在这里表现得过于软弱。

“哟~看不出来嘛,你也有怒极的时候,瞧你这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装给谁看?”她似乎还不觉解气,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尽管我极力的忍着,却还是轻呼了出来。“我今儿个就告诉你,要是今日的是透漏出了半点风声,我就——”

“你就怎么样?”身后传来女子调侃的笑声,“难不成你一个贵妃身边小小的宫女,还敢动皇后的人不成。”声音轻柔却令人遍体生凉。

“秦……大人。”俏宫娥闻言如雷击,呆愣愣的怵在那里。

啪——一声脆响不期响起,“怵在那里作甚?还不松手么!”秦乐一声清斥,“不知死活的东西!”

“秦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缓过神来的俏宫娥不住的叩头谢罪。

可秦乐并未低头看她一眼,“手还疼吗?”她轻轻执起我被勒红的手,认真的检查到,半晌,吁出一口气,“还好没什么事。”

我安静的看着她,任由她对我做任何事,没有丝毫不耐。这种感觉好熟悉……自从进宫后,我便养成了生人勿近的性子,除了皇后和帝王,我谁也不太搭理。因我的特殊身份,倒也没人愿意跟我计较些什么。可为什么……对她,我却有莫明的想要亲近的感觉。

“姐姐……”恍不极的,嘴里吐出这个词。

秦乐也是瞬间一滞,旋即笑道:“有关她的事,在这里可是禁忌,你难道不怕因此获罪么?”“怕?有什么好怕的,要杀我,早在两年前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姐姐在我心里的位置谁也无法代替,岂是他们说禁就能禁的。”我不屑道,转而又问,“你认识我姐姐?你又是怎么确定我口中的姐姐,就是别人难言的禁忌?”

秦乐并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而是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两个人。她们本欲接着听下去,却突然对上秦乐冷冽的眼神,只好作罢。再次叩首告退。

“恬不知耻!”秦乐愤愤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转身,便扯着我往另一个方向快步踏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处湖心小筑,便停了下来。我回首,这里阡陌交通,奇花尽绽。烟柳画桥,云雾缭绕,早已丢了来时的路。

“你在看什么?”秦乐猝然发问。

“没……没什么。不知秦大人将我带至这里,是何用意?”我嫣然笑问。许久不曾笑了,这一笑,连自己都讶异了呢。

秦乐看穿了我的窘态,清秀的脸荡漾起层层笑意。“不用担心,我难道还能生吞了你不成。这里是我的居处,叫沁心小筑,你随我来。”

我毫不设防地跟了进去,对于眼前的女子我给予了莫明的信任。

进入小筑内,里面的陈设实是过于简陋,只有一床白纱帐,一盏青灯,文房四宝兼数卷文书而已……

第二十九章跌宕不定

“没想到堂堂第一女相的所居之处竟如此简陋。”我巧笑倩兮,语带几分调侃。

“我这叫内敛,有内涵。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小丫头?”

“难道不是吗?”

“才不是呢……不过——”

“不过什么?”

“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这样唤过我了……”无端的,生出一声喟叹。

“难不成以前还有人这样唤过你?”秦乐明知故问道。

“嗯……是我姐姐,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谁说的,你见过尸体?”秦乐没好气的笑笑。

“不曾。”她的一句话确实提醒了我,都说姐姐殡了。可我却并不曾见过尸体,依皇后的性子来看,是无论如何也会带我去见姐姐最后一面的。只是当时的我沉浸在接连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却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你的意思是,我姐姐尚在人世?”

秦乐不语,只是缓缓走近小窗边,和煦的晨风吹散了最后一滴露珠。朝阳便渗了进来。“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见不得光的。”秦乐自嘲般扬起嘴唇,微微仰起头,双眸半开半阖间。用张开的十指想要遮挡住阳光,可光旭仍旧不依不饶的穿过手掌,刺疼了她的眼睛。哗啦一声,她赌气般的放下了翠竹编制的帘栊。这个角度的侧脸真的像极了姐姐……

转身却微笑道:“如果我说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姐姐呢,你可信?”

我讶异的怔在那里,看着她,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也许我确实是相信的,除了姐姐,没有人能给我这样一份归属感。可眼前的人,虽与姐姐有几分相似,可容貌却不及姐姐半分。

秦乐见我呆愣,不由嗤声一笑道:“果然还是如同小时候那般呆傻,白生了这么副俏模样。”

也不再言语,转身便对着铜镜细细的卸下妆容来。再回眸,却让我惊大了双眼。

“姐——”隐匿了两年的伤痛,在那一刻崩溃了个干干净净。我扑到姐姐身上,恸哭不止,“我以为……再也……再也见不着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每天晚上我都无法入睡,我害怕……这世界……好像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宝仪,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呢!”姐姐轻轻扶住我的身子,转眼凝重道:“我们莫家的女子是没有资格哭出来的。”

“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玄烨不是已将你……”

“呵呵……我原本也以为可以就此解脱,可是,我低估了帝王那肮脏的占有欲。”

“那这两年来,你为何不见我?”

“血海之仇尚未得报,家族之恨尚未还清,我如何能来见你?”

“可我也许能尽我一份力啊!”我不解,“多一个人便多出一份力量。”

“我就是不愿你卷入这是非中,才不愿见你,我只希望你平平静静的活着就好。”

“平平静静的活着?哈哈……”我一把推开了姐姐,尖声狞笑。“我也是莫家的骨血,你的血海深仇也是我的!平平静静?谈何容易,每晚闭上眼睛都是父尊破碎的身子,散落的血肉。让我如何能够安心!!!!”

“仪儿,我只愿你能平安,我顾不了这许多。”

“那我呢?我何尝不希望姐姐能快乐,若是我叫你放下这一切,你又如何能做到?”我反言诘问。忽地,一抹身影浮现在我脑海,“我母上呢?她是否还活着?”两年来,幽居深宫,竟对母上的音信一无所知。

“她……”姐姐背过了身,不愿再言语。而我却清楚的看清了,临转身时,眼角泛着的幽光。

第三十章生死难料

半晌,姐姐幽幽叹息道:“浣姨被发配至第六军营,也便是白家旗下的主力军。那天,我得知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未曾料想,还是……”稍作停顿,似乎无力在继续下去。“还是晚了一步,浣姨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我再也无力支撑这副疲惫不堪的身子,颓然的坐在地上。原本以为姐姐去了,可母上还活着,一直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信念便是母上的消息。而如今,呵呵,命运真是会糟践人心。姐姐回来了,带给我的却是母上已逝的消息。

春寒露重,我独自一人躲在凤栖阁的偏殿。站在镜前,褪尽一袭长衫。雪白如玉的肌肤裸露出来,接着幽幽的月光,透着惨淡的苍白。素黑色的青丝从后脑乖张的披散开,如同宣纸上的一副泼墨。我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眉若远黛,唇似绛点。嘴角微微斜出一个幅度,莫宝仪啊莫宝仪,尽管你一向自恃清高,可到如今还不是得委身于男子胯下,曲颜承欢!

敬事房传来消息——皇上今晚改宿凤栖阁于腾龙殿,由仪娘子侍驾。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众阿监们将我用明黄色纹云锦被将我赤裸的身体裹起来,抬往腾龙殿。就这样,我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去把自己送给了我的仇人,亦或是,我的夫君。

瑶光皇后站在阁外送我,而我却看尽了她眼底的无奈,心酸与不甘。白璃,从今天开始,你们白家欠我的我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而这一切,将是以你作为滥觞。但她眼底还有一抹我无法看清的怜惜。,是为你自己吗?我不禁冷笑。直到许多年后,我才读懂那莫名的眼神,却已是无法挽回的疼痛。

“这一天,终将是到来了……”临转身时,我听到这样一声感概。是啊,开始了。赢了,我便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输了,也不过只是为这深宫添了一具美人骨罢了……可是……我必须赢!

我赤裸着身体在龙床上躺了许久,方才见玄烨从门外轻轻踏了进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不愿面对即将到来的屈辱的一刻,我紧紧的闭上双眼,却听见上方传来重重的叹息声。“仪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来这里?是你的意愿,还是你姐姐的刻意安排?”

我缓缓睁开双眼,却见玄烨衣着完好的坐在床沿,并无半分圆房之意。我低声冷笑,“是姐姐的安排又如何,是我的意愿又当如何?”我拖长了语调,“难不成皇上还真当我会像当初姐姐那般,傻傻的痴心错付?”

“仪儿,这座皇宫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

“我所想象的?是人间富贵天堂,还是西方佛陀净土?都不是,肮脏的阿鼻地狱罢。”

“你竟然只是如此,又为何还深陷其中?”

“为什么?呵呵……为什么……当真不知么?”

玄烨未在言语,起身背对着我,从桌上抓了个什么东西。待我看清时,却是一把匕首,映着烛火,发出妖异的光。

也许,触痛他的逆鳞了吧!我望着他淡淡一笑,这也许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式的毫无遮掩的注视他的最后一眼,绝望的闭上双眸。

第三十一章亲手去取

然而,等了许久,却等不到原以为的那抹疼痛。倒是玄烨发出一丝闷哼,待我睁开眼时,玄烨已将手指上划出的血悉数涂抹在锦被上。明黄耀眼的光夹杂着妖娆的鲜血,却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将衣服穿上吧,我去政事堂。放心,你想要的,你姐姐想要的,我都会给——”

帝王的怜悯么?我不屑的一笑。

“我莫家女子想要的东西,会自己亲手去取……”玄烨有些愕然,曾经恬静如水的我,何时变作了这般凌厉,比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回眸,却见我早已立于眼前。

“我说过,我不会碰你,此生,绝对——”玄烨的脸上现出不耐来。

“哦~是吗?”我莲步轻移,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滑落……一股奇异的香从我身上悄无声息的释放出来。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看着他的脸色渐渐转红,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眼神却越发迷离。我得意一笑,“我说过,欠我莫家的东西,我会亲自来取!” 柔荑缓缓攀上他的肩……

一夜缠绵……

终于,在玉漏敲响黎明前的最后一更时,玄烨终于感到了疲倦。他满足的看了看我,用最后一个吻结束了一夜的欢愉……

“欢儿……”恍惚中,我听到了他睡梦中的呼唤,一滴清泪沿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锦衾。

次日,当大地还在半睡半醒之时,我便被旁人轻轻推醒。缓缓睁开眼,却发现一个陌生而又世故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我向四周打量,却发现,不知何时,我已回到的凤栖阁的偏殿。宫娥知我是不解,解释道:“昨夜相必是主子太过操劳了,睡得可沉着呢,皇上不忍心将主子恼醒,便命我等小心的伺候着,将主子送了回来。”我若有所思的埋下了头,“主子”这个称呼实在让我感觉有些牵强,即使着已成事实。宫娥复又说道,“奴婢名叫凝烟,在这宫里已经待了近二十载了,是皇上将奴婢派来侍候主子。说起来,主子也真是好福气,连秦大人都对主子上了心,也嘱咐奴婢好好伺候主子呢!”凝烟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让人倍感亲切。可这微笑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一张脸,谁也无从得知。即便她也许是姐姐的人……

第三十二章恩宠屈辱

正在这时,瑶光皇后的侍女茗儿急急的跑了进来,“仪主子,允公公正往这边儿过来宣旨呢,娘娘叫我提前来给您报个信儿,让您早些做好准备。”我莞尔一笑,这白璃做得还挺周到,不过,又有几分真心?“知道了,替我谢谢娘娘的好意。”茗儿闻言,便引身告退。

凝烟看穿了我的心思,低声笑道,“这宫里本来就是这样,人前做足了把戏,人后使尽了心眼儿。是祸还是福,全凭个人本事,没有过人的心思,白璃怎能稳居后位这么多年。虽说后宫不得言政。可前朝与后宫本就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多是前朝为因,后宫为果。”我反驳道。

凝烟依旧保持不变的笑容,“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循环,命数乃定!主子,时辰差不多了,起身迎驾吧。”

起身,我拿起素日里常穿的素白绸缎裙。却被凝烟制止,凝烟转身在我衣柜里仔细地翻检,半晌,却无果。“主子平日里竟无一件喜色的锦衣么?”

我敛眉,“家人三年丧期未满,何来锦衣?”

凝烟轻声一叹,便转身出了去,待再回来时,手上便多出一件牡丹罗秀红色弋地长裙。我好奇地盯着它,凝烟笑道,“这是以前乐主子的衣服,乐主子离开后,我便将这些东西从敬事房那里要了过来,留作念想。”

“姑姑好手段,竟能从敬事房那边要来东西。”我冷言,现在的我又能对谁百分百的信任?

“还是乐主子慈善,所以即便她走了,宫里的人也常念着她的好。”凝烟尴尬的解释道,“主子还是赶紧地换衣裳吧,允公公怕是要到了。”

换好衣服不久,允公公便到了偏殿宣旨,“莫氏宝仪,姿容倾城,品性贤淑,朕特封其为昭媛,赐封号为‘仪’,另绸缎千匹……”

后续如何,我无心再听,顾玄烨,你果然好手段,一夜之恩便为昭媛么?呵呵……冷眼看着数不尽的奇珍异宝,锦绣绫罗,往着房里送,下人们一脸兴高采烈地样子。殊不知,一切一切的恩宠,不过是一张一张的催命符……

“为什么皇上赏了这么多贵重之物,却独独不赐居住之所?昭媛按照品阶应为一宫之主啊?”恍惚中,我听见有人这样议论道。一抹苦笑跃然而上。

按照礼仪,在宣旨完毕后,我应前往凤栖阁的正殿处谢恩。方入得正殿,便听得一女子娇媚的声音陡然响起,“哟~这不是仪娘子么?哦不!哎呀,瞧我着记性,现在应该叫仪昭媛,仪——妹——妹。”说话的便是现任青鸾殿的主人——翎贵妃。未待我回话,“啪!”一声脆响猛地响起,整个宫殿便静得如同坟茔,我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用手捂住脸。

“妹妹圣恩正浓呢,还会怕疼?”甫启唇,却被身后的寒烟一阵抢白,“翎妃娘娘,这宫娥的脸尚不可任意掌掴,更何况仪主子乃是宫妃?”

“啪!”脆响再次响起,而这一次却是落在了凝烟身上。“本宫行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不分尊卑的狗奴才,果然是有什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转身睨了我一眼,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今天,本宫就来好好地教导教导你!”复的,又是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怎么?没听见么?本宫说要教导你的时候,你应该跪着谢恩,这是本宫教你的第一点。这二嘛,便是每日早起,便得给皇后请安,今天你迟到了,那一巴掌便是给你的教训!这三嘛,便是要懂得尊卑制度,即使你再怎么娇贵,见了本宫还是得俯身请安,高一品就是高一品,这是无法逾越的实事。”她如是一字一句道。

“放肆!”一声厉呵骤然响起。

第三十三章妇人之仁

一直在一旁冷冷注视着的白璃,终于开了口:“翎贵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教训宫妃!!”

翎贵妃未曾想一向柔婉的皇后,今天怎就突然狠戾起来,慌忙磕头谢罪。“臣妾不敢,望姐姐恕罪。”

“不敢?天下还有你翎贵妃不敢的事?以往你不收敛性子,随意欺压他人,本宫念你乃二妃之一,伴随皇上也有些年头了。便不与你计较,却不曾想你竟性情乖张到如此地步,敢在本宫面前做出此等僭越之举,若再不惩罚,恐日后不知酿成何等大祸。”

“臣妾知罪,烦请娘娘责罚。”翎贵妃低声道,却毫无悔过之意。

还未等皇后启唇,又一娇媚女声骤然响起:“看来,翎姐姐的宫规学得也不怎么样嘛。”说完,掩面嗤声轻笑,说话者正是二妃中的另一人檬贵妃。

“檬妹妹今天的话怎也这般多了起来?”皇后轻晲了一眼,檬贵妃顿时噤了声。

其实,说起来,翎、檬二人也不过是新进的妃嫔,翎贵妃是在姐姐薨后,凭借一位帝子而升上青鸾殿主位的。而檬妃是在姐姐为妃时,便已经做了贵妃,不过依仗的却是一位帝姬。然而,檬妃命中本该有一子的,却不幸在一场宫殿走水中,不幸夭折。自姐姐去后,帝王便再无恩泽诸妃,后宫也再无人传出喜怀龙嗣之事。

世界便是如此薄凉,即使檬妃先入为主,但帝姬终不如帝子。以致檬妃还得屈尊对着翎妃叫一声姐姐。

转眼,皇后继续淡淡道:“我也不愿过于为难你,就罚你去帝陵抄写女则吧。不过皇上应该很快就会得知此事,希望你好自为之。”

翎贵妃这才醒然,方才出手打我,不过是因一时嫉妒,却罔顾了我刚刚承宠的事实。玄烨的脾性谁人不知——yīn晴不定,难以捉摸。他这半生,除了一个莫清欢敢数次挑战他的权威外,谁还敢做出半分逆他心之事?况且……莫清欢的下场也终逃不过一个死字。若是玄烨知晓他宠幸之人被人掌掴,那后果会是什么?谁也无从得知……

翎妃顿时慌乱不已。“求姐姐念在你我多年情分之上,救救臣妾……”

白璃轻声一叹道,“翎妹妹,不是姐姐不愿帮你,入宫这些年来,你可曾见过皇上为谁更改过旨意?”语至此,稍作停顿,“也只有她一人而已……”说话间,便将眸子转向了我。

翎贵妃会意,不在苛求皇后,转身向我扑来。“仪妹妹,求你了……”双眼渴求的望向我,而此刻的她,整个人匍匐在地,拉着我的一角裙裾,泪眼朦胧,哪里还有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静静的看着她,这宫里,竟能将人折磨的如此痛苦?不过须臾之间而已,便将一个个的人改得面目全非,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戏子吧,转眼便可换千面。可是我明知不过是剧情需要而已,却还是傻傻的选择了相信。

凝烟在我身后悄悄的捅了捅我的腰肢,我回首望去,却见她轻轻摇头。我知道她是在劝我,翎贵妃的存在对于我来说也是一张催命符。可我丝毫不作理会,在我的眼中,已知的死亡远比未知的命数重要得多。如若我不救翎贵妃,那么等待她的将必定是死亡。

我轻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却听见身后凝烟的一身重重的叹息——果然还是太仁慈了呢。

对我失望了吗?凝烟!

第三十四章美人如花

“既然仪妹妹已经答应替你求情了,你就先退下吧,在帝陵好好反省反省。”皇后轻声道。

“是。”简单的一句回应后,翎贵妃便起身告退,只是在途经我面前时,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言,欲启唇,却终不曾说得半句,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原以为这场闹剧就此终结,却不防,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众人见翎贵妃已然走远,人群中,便有人一声轻笑开来,“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如今竟这般不知好歹,胆敢欺负到仪妹妹的身上。”不屑之意尽露于表。

“对啊对啊,仪妹妹现在可是皇上的宠人儿,我等奉承巴结还来不及呢?”延喜宫的榀昭仪巧笑倩兮道。

“常人说,这不堪僧面也得看看佛面。这仪妹妹可是乐贵妃的——”千禧宫的怜昭容还未说罢,便慌忙住了嘴,众人不再议论,皆望向她去。

怜昭容惊慌匐地道:“臣妾失仪,请娘娘赎罪。”

白璃只是微微点头,不冷不热,“起来吧,下不为例。”

“是。”

一阵沉默后,“还没恭喜姐姐喜晋昭仪之位呢。”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原本压抑的情境。循声望去,才发现是萱婕妤。

萱婕妤本是以乐曲闻名于世,听说她的父亲本为宫廷乐师,也是玄烨的乐曲启蒙老师,所以萱婕妤与玄烨又多了一层师兄妹的关系。原本萱婕妤是不愿入宫的,奈何其父不幸早亡,太后在世,怜其孤苦,又聪明伶俐,便由太后做主,将其收为宫妃。

许是由于其生于音乐世家,萱萱天生带了一股子淡薄性子,无宠无争。连她的居住之地也是里腾龙阁最远的地方——踏莲居。听说那里曾经是作为冷宫而存在的,但在她入宫之时,玄烨问她可有合心的居住之所,她竟指名踏莲。

虽说其居住之地最为偏远,可在宫里,却是最为好命的一个。玄烨此生最宠之人,除了姐姐,便是她了。以前常会听寒烟说,姐姐刚得宠时,常与玄烨闹脾气,而争吵的源头便是她。但不知后来怎的,姐姐却与她成了最好的姐妹。

细看萱萱,面容精致当为世间少有,一袭素衣翩然临世,如烟如雾,给人一种清透之感。身处一干宫嫔当中,却越发显得出挑。

“是啊,还得恭喜仪姐姐呢,竟直接连越九级,封为从二品。”言语是贺是恨,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

不过,她的一句话便是点醒了众人——我一跃九级,这是史无前例的,即便是姐姐也无这般殊荣。一瞬间,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怪异无比,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却是蚀骨之恨。是啊,人家拼尽了半生,换来的也不过是个荣华、贵嫔,而我又何德何能,一夜之间便居于她们之上。

不可否认的是,将我变成众矢之的的人便是——我曾经的姐夫,现在的夫君。呵呵,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我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却又不得不强撑。若我起身告退,便又将落得个挟宠不可一世的骂名。

“仪姐姐是否身体有所不适?”萱萱再次开口道,并向我调皮的眨了眨眼。“前些日子,我在万芳园碰到姐姐时,姐姐便说感染了风寒,这些日子来,可曾好些了?”

我立即会意,附和道:“好多了,只是身子还有些乏。”

“妹妹既然觉得身子不太舒服,就先下去休息吧。”皇后缓缓开口道。

“那妹妹就先告退了,实在难为情,扰乱了姐姐们的好兴致。”我俯身欲退。

“臣妾也先告退了吧,仪姐姐身体不适,我同她一并回去,路上也好搭个伴儿。”

“嗯。”白璃轻轻颔首……

第三十五章名花倾国

我无心再回偏殿,在凤栖阁中,那压抑的气息几乎将我埋葬。出得宫外,便向万芳园走去。萱萱跟了过来,“怎么?姐姐不回宫歇息吗?”

听着她打趣的话,又想起刚刚替我解围时的默契,不由得一笑道:“里面太闷了,信步走走。”

本欲一个人随意转转,才遣开了凝烟等人,此时见到萱萱,却又转念道:“不知萱婕妤可有意愿与我同往?”

“难得一向独来独往的仪姐姐相邀,荣幸之至!”

“你不是也一样,深居简出,连皇上想要见上一面,都得亲自前往踏莲居。这后宫之人,谁又有此等殊荣。”

“哈哈……”彼此相视一笑显得格外亲近。难怪姐姐最后竟与她形影不离,原来萱萱本身就具有让人无端想要亲近的魔力。

一路走来,我俩相谈甚欢,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不知不觉便已至万芳园,上一次我修剪过的海棠旧迹仍在,但剩下的枝桠因少了一束争光的枝条,开得格外鲜艳,如同鲜血浸染了一般。

不过一日而已,却已是物是人非……

无端生出一声喟叹,却惹来萱萱的诗兴大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好啊,竟敢借花来愚弄我……”我佯装生气道。

“我哪敢啊,不过是些实话罢!”萱萱辩解。

“你不也是?”

“也是什么?”

“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云雨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住,可怜飞燕倚新妆。”

话音未落,便有人紧接了一首: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闻言,我俩皆为大惊,旋即向声源处盈盈一拜。

“臣妾参见皇上。”

“嫔妾参见皇上。”

“快起来吧,春寒露重的,别沾惹上了地上的湿气。”玄烨不无怜惜的对我俩道。

“是。”

“是。”

“这里并无外人,你二人不必如此拘礼。”

“那烨哥哥今日怎有如此好兴致,竟到了这边来?”

“怎么,你们来得,朕就来不得?”玄烨打趣到。

我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二人,心中顿觉疑惑。倒不是因为嫉妒,只是两人的话语虽然看似亲切,却并无任何暧昧之意,更多的却是兄妹之情。

这时,玄烨仿佛才注意到我,柔声道:“仪儿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听皇后说你身子不适,怎么不回去休息?”

“臣妾知罪,打扰了皇上的好兴致,臣妾这就回去。”我淡淡道,全无方才那份活泼。

“我说过,没有他人时,你不必如此拘谨。”

“君便是君,臣便是臣,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像有些事,发生了,便再也无法回头。”我一字一字道,无一不令其想起当日之事。

玄烨猛地一甩袍袖,转过身,冷冷道:“既然爱妃这么恪守君臣之礼,那么今晚仍由你来亲自侍驾,如何?”

我顿时只觉心下一沉,昨夜留下的疼痛尚未痊愈,今夜……

萱萱闻言,连忙为我求情,“姐姐昨夜方才行成人之礼,今夜恐怕——”

“她不愿来,难不成换你?”玄烨着实气急了,竟对着萱萱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关系,伺候皇上,是臣妾的本分!”我仍旧淡淡回应,语言无一丝波澜。

“哼——”一挥袖,决然而去。

第三十六章往事重提

望着玄烨气极而去的背影,萱萱长出一口气道:“姐姐,你实在不应如此。”

“哦,那依你之见,我又应当如何?”我反言诘问,“媚颜屈膝吗?”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我虽为婕妤,但这只是一个称号而已。烨哥哥于我,不过是兄长之爱,并无男女之情。”萱萱并未正面回答我的话,只是重启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从小,我与烨哥哥一起长大,一起缠着父尊学音律,一起闯祸,一起挨骂。你知道吗?当时他虽贵为皇子,但他却无任何纨绔之风,任凭父尊怎样罚他,他都依言照做。从小时,他便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一点伤害。”萱萱似是陷入了回忆中,不能自拔,嘴角噙满了微笑。兀自继续道:

“记得有一次,我因好奇,便与烨哥哥商量着要去把父亲的七弦琴偷出来。当时,烨哥哥就阻止我说,那是老师的心爱之物,弄坏了你就死定了。但我却丝毫不惧,拍拍胸,大言不惭道,不会死,我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你是当今皇子,他有几条命都不敢动我们的。可结果你猜怎么着?”萱萱说道这里,突然断了,回过脸来问我。我茫然的摇摇头,表示不知。

“可后来,任凭我巧舌如簧,烨哥哥就是不肯随我去偷。以至于我在实施计划的过程中,因人力不足,而被华丽丽的逮到。那把琴,原是母上与父尊的定亲之物,母上去的早,父尊便把对母上所有的思恋倾注于琴中。父尊当时气急了,当场便要对我实施家法。烨哥哥慌忙拦住了父尊,说是因为他好奇,才唆使我去偷的,一百多条湘妃竹鞭的印子,就在烨哥哥凄惨的叫声中,烙在了他身上。”

“可那终究只是曾经,人是善变之物。”我不屑强辩道。

萱萱笑笑,继续道,“后来父尊病重,便将我托付给了烨哥哥,我曾立下誓言,此生不作帝王妃,奈何,烨哥哥却做了帝王,并将我强行纳入宫中。我曾经恨过,所以当他问我想要的居住之所时,我选择了踏莲居。当时,烨哥哥只是轻声一叹,便如我所愿。直至后来,在这里活了太久,才明白,烨哥哥的所为,不过是为了守护我而已。”

“守护?”我不解。

“谁人不想守护自己所喜之物,若无难言难逆之事,谁又愿舍弃自己拥有之物?自我进宫后,烨哥哥从未临幸于我。他说,若有朝一日,我心有所属,他便会倾尽一切,圆我所愿。从那一刻,我才清楚,原来帝王竟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人,想要守护之物竟如此难以成全。他们看似拥有一切,可是却是背负了一切。自烨哥哥登基以来,我便未曾见他真心笑过,直到她的出现。”

“我想,你一定也深爱着他。”我笑笑,心却在不断浸凉。“不然,这些年来,你何以无一心仪之人。”

“不,曾经,我也这样以为,直到后来他的出现……”

“他?”

“嗯,”萱萱无奈的笑笑,“可是对于他的一切,我一无所知,茫茫人海,我又能怎样追寻,更不说,我还被囚于这座宫墙之内。”

第三十七章爱恨难分

萱萱忽地想起什么,又启唇:“缠着姐姐说了这么久,想必姐姐的身子早乏了吧。今晚姐姐还要侍驾,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笑着应了一声,便各自回所居之所。走得两三步,又被萱萱给唤住了。我停下脚步,方才听清,“烨哥哥并不像姐姐所想之人,如若可以,今晚——”

“今晚月色怕是依旧吧!”我敛眉一笑。不再做停留,怕是真要辜负萱萱的好意了。

临近凤栖阁时,还未得入室内,便听见群妃从阁内施施然踏了出来。我不愿与她们再有所交集,便寻了处苍天古木将身子掩了去。却不防听见榀昭仪泠然声,“这莫宝仪还真是手段高明啊,竟能居于皇后之所。”

又一女声妩媚笑笑,“那又怎样?难不成一宫还能容下二主?”

“那可不一定,你又不是不知,刚刚皇后娘娘有多维护莫宝仪。”

“这深宫里,仅是表面就能看清楚的吗?枉你还在这儿待了这许多年。”

“可听说这莫宝仪本就为皇后所救,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这宫里的事谁又能说得清,白莫两家本是宿敌,咱们只需好生看着,好戏开始上演了。哈哈……”一声狂傲的笑声从怜昭容口中溢出。

是啊,好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待得她们行迹渐远时,我方敛起裙裾步入偏殿,等待又一个黑夜的降临。

是夜,腾龙殿内。

我如同昨夜一般未着寸缕的等待着玄烨的到来,面上虽无波澜,但心却已慌乱不已。身下的伤还未痊愈,依旧疼着,连行走都有些不稳。此刻的我开始后悔了,也许昨夜就不应该用合欢散吧,但如若不用,我的目的又如何达成?

敛起心神,静静地注视着屏风外的一切。然而屏上的水墨确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画上的江南宁静而美好,泼墨绘制的青山绿水一寸一寸的铺展开来,如烟似雾的杨柳映照在水中,斜垂在画上女子的发髻上。女子一袭白衣翩然若飞,早先怎么未曾留意到这副锦屏?画上的女子若为玄烨所绘,那必定便是姐姐。想至此,心募地一疼。

雕龙漆花们被谁推开,发出沉重的叹息声。玄烨快步走至床前,轻声道:“来了?”

我用手支撑起疲惫的身子,想要起身请安,盖在身上的锦被却滑落下来,裸露出胸前大片风光,今晚少了合欢散的作用,不再意乱情迷。我的俏脸微微一红,慌忙扯回被子。玄烨看出我的窘态,笑意在他脸上漾了开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如万年冰破,天地动容。我没想到他的笑也能让人感觉到如此温暖。不禁地,看呆了去,玄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刚刚不是还挺害羞的嘛,现在怎么就敢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谁盯着你看了?转过去!”我娇嗔道,不觉间,又恢复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

玄烨听话的转过了身去,我迅速的穿好衣服,却看着他的背影发愣,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真的……下得去手吗?扪心问自己,却怎么也得不到回答,也许,我真的如同姐姐一般,沦陷了……

有人曾说:如果一个女孩子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由一个男子时,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但其中必定有一个原由——她是爱他的。

恍惚中,竟未听见玄烨多次的询问。待回过神时,眼前出现的却是玄烨的一张映大了的得意笑脸。距离如此之近,完美的让我几乎忘了呼吸。

“啊~流氓啊你!”回过神后,经身体本能,一身脆响在玄烨脸上响起。

第三十八章安然梦回

玄烨用手捂着发热的脸,yīn阳怪气道啊:“你可知你掴的是谁的脸?”

“我……知道。”明显的底气不足,天下谁敢掌掴他的脸?只怕我还是第一人吧。看他今天貌似心情不错,希望他不会为难于我吧,心中如是暗暗祈祷着

看着我心虚的样子,他没好气的笑笑,“算了,今天朕心情大好,就不与你这个小丫头计较了。”

“小丫头?”

“难道不是?”

如此相似的话,竟出自这样两个人的嘴里。或许他们本就是那天生的一双吧,一个金袍猎猎,举手间,气吞山河。一个白衣胜雪,谈笑间,天地动容。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不给朕沐浴,减轻一下你的负罪感么?”

“哦。”我傻傻地应道。

烟雾弥漫在水面,玄烨整个身子浸在水中,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烟雾缠绕着,煞是好看。

“皇上为何今天兴致如此之好?”

“朕就等着你发问呢。“

“哦~为什么?”

“这是一个关于你的好消息?”

“关于我的?能有什么好消息,于我而言,大仇得报,才算得上是好消息,其他的……都随他去吧。”我无奈的笑笑,手上的力道不觉又加重了几分。

“没错,朕已经成功的削弱了白家的一部分势力。”

“原来如此,可那又如何,他们不是都还活得好好的吗?”

“相信朕,过不了多久,朕就可以完全的让白家彻底消失,相信我……总有一天,仪儿会回到我身边,而你,再也不用背负这些,那时候,我会还你自由,让你远离深宫这片罪恶之地。”

真是够天真了呢,竟不知他自己也被列为复仇之列吗?还傻傻地幻想着,只要白家覆灭,姐姐便会回到他身边。

但……也许。姐姐真的会呢?毕竟深爱过…… 这一次,我竟不愿他们重修旧好!

“听说,今天翎妃掌了你的嘴?”

“嗯。”果然,还是知晓了么。

“好大的气魄,居然敢动我的人,”正说着,便将身体转了过来,“你希望我如何处置她呢?”

我幽幽一叹,“算了吧,后宫中的女人谁不奢望得到帝王之爱,说到底,翎妃也不过是为了所爱之人而生妒罢了,并不是什么罪无可恕之事。”

“心爱之人?呵呵,”玄烨不屑的笑笑,不似先前那般,连我都生出几分惧意。“谁又能担保她们爱的不是权势?”

我将玄烨身上的水珠一点一点擦干,替他穿上素白的中衣。

“若是你姐姐,绝不会这样做的。”玄烨双眼注视着我,似要找出什么不同来。

而我闻言,却是莫明的烦躁。“姐姐是姐姐,我是我,如何能混为一谈?”

玄烨但笑不语……却突然双手将我横抱起来,吓得我一声惊呼。

原本以为他又要行房中之事,手指不断握紧。却不曾想,他将我放至床上后,就再无动作。“手心怎么生出这么多汗?”玄烨问道。

“没……没什么。”

我将头枕在他的臂弯,他拥紧我入眠,龙诞香入鼻,渐渐侵入脑海。这一夜,格外宁静。

第三十九章孤灯不明

翌日,当我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玄烨的身影。我缓缓起身,帘外的侍女慌忙扶起我,替我穿衣。

“皇上什么时辰走的?”

“约莫五更的样子,见主子睡意正浓,就没惊动主子。”侍女一脸的艳羡。

我的嘴角也微微上扬,看着镜中的自己,最近,脸上的笑好像比以往多了不少。

“主子,你可真美。”

我莞尔一笑,“美又如何,这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况且,再美,又怎美得过姐姐的空灵,萱婕妤的出尘。”

“主子说笑了,主子的美可是丝毫不逊于她们呢。”

“再美的花,无人欣赏,最后还不得落得个暗自凋零的下场。”

出得腾龙殿,凝烟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一脸的担忧疲倦,让我想起以往对她的不信任,怀满了愧疚。

“主子怎生这个时辰才得出来,向皇后请安的时辰都快过了。”

“过就过了吧。”我无奈地笑笑,云淡风轻道,经过昨晚,我就明白,今后,我便成了众矢之的,尽管行事就算再怎么滴水不漏,也难免遭受有心人的陷害。还不如洒脱任性一点,活也活个痛快。

当日,各宫接到一道旨意——翎贵妃德行有失,现剥其贵妃之称,贬为美人。赐居南青殿,且禁足一月,以示惩戒。如有再犯,定当重处。

听闻,翎贵妃接旨后,大笑三声,竟昏了过去。旨意一下,各宫心思不一,有感叹

有庆幸、有不愤,却无一丝怜悯。

临近傍晚时,我独自提了一盏宫灯,前往南青殿。悠长暗黑的宫墙一直曲折绵延直至湮没在夜色中,仿佛是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看不到生的希望。只有宫灯散发出点点萤火,却也不过是为这死亡气息染就了点颜色。

突然,在宫墙的拐弯处传来女子冷漠的嗤笑声,“诶~这不是翎姐姐嘛,哦,不~你瞧我着记性儿,今儿个该改改口叫翎美人了。怎么?这大晚上的,妹妹还出来溜达个什么,皇上不是将你禁足了么?”转瞬,语气便变得狠戾无比。“大胆翎美人,不仅违背皇上旨意!藐视宫规,见了贵妃竟敢不行下跪之礼!”我慌忙熄了宫灯,想要看看接下来的事态又将如何,毕竟,翎美人如今这般,于我,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臣妾不敢……”翎美人慌忙下跪,语气带着颤抖。

“还敢顶嘴!!”檬贵妃此刻妩媚的脸却变得十分狰狞,扬手便要打了下去,却在即将碰到翎美人的脸时,僵在了半空。

忽地,她唇边噬起一抹残忍,“映月,你来替我教教这个不知礼数的贱人。”最后一个词竟是在嘴里嚼了半晌,方才吐露出来。格外的清晰!

“是。”被唤作映月的宫娥也毫不拖延,上前便是狠狠的一巴掌,还未等我阻止,翎美人的脸上已然出现数条鲜红的指印。嘴角也沁出了血迹。这宫女出手未免过于狠毒。

眼看着另一巴掌又将落了下来,我连忙出声喝止:“住手!”

在我语出的那一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边掠了过来……

第四十章无妄之灾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仪妹妹。”檬妃掩嘴轻笑,似乎在嘲弄我的不自量力,“今晚,仪妹妹不用陪驾么?”

我浅浅一笑,并不因她的不屑而恼。“今日早朝,边塞传来消息称,南越国军队近来在两国交接之处来往频繁,似是在囤积兵力。皇上现在御书房与李将军等人议论此事,暂不回腾龙殿,我一人在那里闷得慌,便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一走竟走了如此之远,还有幸旁听了姐姐的教诲。”

檬妃是何等人物,怎会听不出我的弦外之音?“仪妹妹倒是循规蹈矩,既知我是姐姐,就应该懂得这宫里的生存规则,还是切勿多管闲事的好,毕竟这,花无百日红。切莫因一时的恩宠而忘了本分。”

“妹妹瑾记姐姐教诲,不过还是烦请姐姐放过翎美人,若是过于责难,走漏了风声。于姐姐,也并非良善之事。”我俯身谦卑道。

“妹妹倒是个大方之人,竟将昨日被掌掴之事,忘得如此干净,只是不知某些人,是否会承了妹妹这情。”说完,还不忘睨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翎美人,如同在打量什么污秽之物,满眼的厌恶之意。

“不是妹妹忘了,只是妹妹不愿姐姐也重蹈覆辙。”言语狠绝,不留余地。

“哼!”檬妃闻言,怒极,拂袖而去。

“翎美人,快起来吧。”我俯身将地上的人轻轻扶起。

“姐姐实在不应为我而得罪于她,不值!在这后宫中行走,如有不慎,便是跌落悬崖万劫不复。”翎美人不无担忧到。“我如今是没什么可怕的了,无权无宠,他人也不屑与我相争,”幽幽一叹,像是自嘲。“倒是姐姐,如今正当盛宠,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姐姐万劫不复呢。”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既知早为他人眼中之刺,有何惧再添一笔?”

“那倒也是,谢谢姐姐搭救之恩,来日若有需妹妹效劳之处,姐姐尽管开口,妹妹在所不辞。”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哦~莫非姐姐当真就有难处?”

“当然,这第一件事就是烦你莫要再唤我姐姐,我入宫较你晚,资历也不如你,哪敢在你面前托大。”

翎美人闻言,灿然一笑算是应承了。

“走吧,去我那里坐坐。虽是简陋了一点,比不上青鸾殿奢华,到也乐得个轻松自在。”

“嗯,好。”见翎美人如今的样子,少了份跋扈,多了些豁达。已然想开,真是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到了踏莲居,翎美人便邀我陪她下棋,奈何,她却输得惨不忍睹。凭借她心高气傲的心性,自是不肯罢休的,便要缠着我夜战通宵。我不愿在她人住处留宿,况且,若玄烨议完事后,回到腾龙殿,,找不到我,又该如何是好。

于是,我轻轻扶额,倦怠道:“这些日子以来,这副身子总是易乏得紧,我看还是明日再下吧。”

“仪妹妹,是不是想皇上了?故意这么说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不干。”

我苦笑不已,“哪有,怕是犯了春困吧。”

“哎~算了算了,就再下一局可好?这局我肯定赢你。”

“好好。”我无奈道,终于肯放过我了。

原以为,夜就可以这样宁静的过去。却不曾想,安宁的背后总是涌动着噬人的狂潮。

一局未了,便听见门外人大呼:“走水了,快……快提水来。”

方才我俩对弈痴迷太深,竟对窗外燃起的浓烟浑然不觉。待如梦惊醒时,火势已经蔓延至屋。

第四十一章路迷何处

翎美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生死,整个人便呆傻在那里,看着火光一动不动。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已经弥散了整间房屋,锦帘已经耐不住火燃烧了起来。这样下去,我们还没等被烧死,就已经被浓烟熏得窒息而亡了。

呵呵,没想到,我莫宝仪既然会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心中顿时万念俱灰,傻傻地站在那里,迎接死亡的到来。

突然,门外传来声声熟悉的呼唤,“仪儿,你在里面吗?快回答我。”是玄烨,竟然是他,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报仇,我不能丢下姐姐,亦不能丢下他。

我强稳住心神,提足了一口气,回应道,“玄烨——”喊声还未停止,一口浓烟便呛进了咽喉,我不停的咳喘,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仪儿——她在里面。仪儿,你别怕,我马上进去救你出来。”焦急声音里夹杂着惊喜。是为我而担心吗?即使只是一丝怜悯,于我,也足够。

“皇上您不能进去。”

“你让开!”

“不能啊,皇上!”

“朕叫你让开!”

“万岁爷,奴才死也不会放手的,您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您叫奴才怎么去向太后交待。”

我恍惚看到了生的希望,急忙跑至床榻前。将床上的锦被胡乱剪开,里面莹白的绒絮露了出来,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翎美人疑惑的看着我,大急道:“妹妹,你在干什么!快放下它!!会燃起来的!!!”

我不管不顾,提起桌上的茶壶,便往两块棉絮上面倒水。待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时,翎美人已无力即将昏倒在地上。我一手用湿棉掩鼻,过去扶起她。接触到湿棉的她,幽然醒转,露出感激的一笑,笑容却在瞬间凝固。她突然发力,猛地一推,竟然将我推出一丈开外。我的头猛地跌倒在了地上。在闭上眼的最后瞬间,朦朦胧胧中,屋顶的主梁轰然倒塌,倾倒在方才站落的地方。

浓烟熏坠下的黑夜,仍然挡不住一抹熟悉的龙诞香。我趁着意识完全消散之前,缓缓抬起手,指向屋梁倾塌的位置,“救……救……她。”声音最终如浓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

“诶……水来了。”迷糊间,有侍女轻快的答应着,慌忙递来了水。

我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呆滞的看着四周的一切,半晌后,眸间才恢复清明。

“小主醒了,快……快去告知皇上。”吟秋兴奋的应了凝烟的话,快步向门外奔去。

凝烟的神色很是疲惫,“小主,您可算是醒了,可把奴婢给担心死了。”

我满带歉意一笑,“对不起,凝烟。”

“瞧小主这是什么话,怎么跟奴婢说对不起呢,您是主,奴婢是仆,奴婢为主子做事,是奴婢的荣幸。”凝烟含笑争辩道,“况且,醒了就好。”慈意的微笑,让我想起了母上。若是母上还在。肯定现在已经哭成个泪人儿了吧。强忍住思恋,转身问道:“皇上呢?”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玄烨,心中失落渐起。

“还说呢,你要是再不醒,皇上非把这后宫掀翻了天不可,整个南青殿的人都得给你陪葬!”

“陪葬?到底怎么回事?”若是因我一人,白白搭上一宫的人命,即使我活着,那我的良心又将何安?

“皇上见你始终昏迷不醒,便誓要抓出纵火之人。”

“纵火?不是意外吗?”

“这宫人入宫多是精挑细选,又怎会有如此大意之人,况且,有人在失火的不远处发现了火折子。哦,不只南青殿,还有承恩殿的人,也被打入了慎行司。”

“这又关承恩殿何事?难不成纵火之人是承恩殿的?”

“这可说不准,檬妃与翎美人素来不和,檬贵妃已经被禁足了。”

“可这一下将两宫的人都打入慎行司,未免过于苛求了,皇后都没什么表示吗?”

“皇后也是使劲儿的劝阻,可这皇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惹啊。”

“那翎美人呢?”

第四十二章君心向谁

“翎美人到是没什么事,只是现在还昏迷未醒,太医说——”

“太医说什么?”

“顶梁的柱子倒下来的时候压在了她的腿上,太医说,能保住这条命已是万幸,至于能不能再站起来,就要看美人的福泽了。”

听凭天意么?命运若真是公平的话,莫家也不要用遭此大难,呵呵……

“仪儿,你醒了——”一抹明黄色迅速的掠进房中。

“嗯……事情有眉目了吗?”

“才刚醒就关心起这个?”

“当然,”我莞尔一笑道,“这次的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弄得整个后宫人心惶惶的,还是早些了结了比较好。”

我起眸凝望着玄烨,玄烨的墨瞳漆黑如夜,此刻亦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看穿。

“这件事还在审查当中,若是有了结果,朕会通知你,亦不会让你白白招致这份灾难。还好你没出什么事,不然,我将如何向你姐姐交待!”

又是姐姐,此时,我竟不再如以往那般只是艳羡,心也一点点变得凉薄,我挥袖屏退了凝烟。

一抹苦笑跃然于面,“皇上可有片刻眼中看到的是我,而不是姐姐。”

“仪儿……”深出一口气,复而叹道,“还是再休息一下吧,朕还有事未处理,晚上再来看你。”说完,不再看我,转身欲走。

我眼看着他昕长的背影渐渐模糊,“皇上!”

那背影明显一怔,却并不回头,而是冷冷道,“何事?”明显的不耐。

“臣妾想亲自审问此事,望皇上恩准。”

“嗯。”简单的一声回应后,便不作停留,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就像……从未出现过。

是夜,慎行司。

我拿着玄烨给我的金翎,命大司监将南青殿和承恩殿的下人们都提了出来。看着匍匐在下方的四五十人,不禁有些怅然,若我不醒,这些人都得陪葬吗?而纵火之事更他们又有多少关联?帝王之下,人命竟如此下贱!

眸华渐冷,原本有些好奇悄悄抬头张望的人,也赶紧低下了头颅,瑟瑟颤抖着。整个慎行司静谧得如同邯郸鬼蜮。我转首,向着大司监道,“除妃嫔的贴身侍女外,其他的都放了吧。”

言语一落,所有人均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大司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恐怕,”却又躬身对我俯首道,“还请娘娘三思。”

“哦~不知大人有何高见?”我反言诘问,不悦之意尽泄于面。早在父尊掌管案狱时,我就听说了慎行司的种种杰作。慎行司是皇家专门培养出来的审查机构,一向以刑罚作为办案的主要手段,其手段之残忍,更是令人闻风丧胆。而著名的“炮烙”“剥皮”“腰斩”“凌迟”便是其主要执行之法。对于这样的首席之官,我实在生不起任何好感。

“微臣不敢……臣以为——”

“你以为?难道大人认为幕后主谋,会将关乎自己的性命之事顺便交由一个下人去做?若不是其心腹,又怎能放心得下?”

“娘娘英明,”大司监见执拗无益,只得屈从道,“来人啊,照娘娘的旨意去做。”

如此一来,这里便只剩下映月和另一名侍女。嘴角微微上扬,对于映月,我可是再也熟悉不过。但另一名侍女,好像并非翎美人的侍女怜香。但却又让我觉得莫明的熟悉。“抬起头来。”

我淡淡道,声音不愠不火。

“奴……奴婢不敢……”下方的人依旧低着头,嗫懦道。

竟然是她!

第四十三章碧潭微波

“本宫叫你把头抬起来!”我面上依旧不见喜怒,只是语气又凌厉了几分。

下方的人闻声一颤,极不情愿的将头缓缓抬起,呵,还真的是她——前些日子在天井边遇见的那个俏宫娥。

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淡淡道:“你又是谁?为何不是怜香?”

“回主子,奴婢叫……叫……弄妆,怜香当时为了救翎美人,顾不上我等的阻拦,只身冲了进去,现在还昏迷着,生死未卜。”

我不禁动容,这怜香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好丫头。“那你们呢?事发当时你们又在何处?”

“正如主子所知,当日小主与主子一别之后,我便随着主子一同返回了承恩殿。承恩殿与南青殿之间隔着偌长的距离,来回也要数柱香的时间,又哪来的时间去纵火呢?”映月朗朗道,一脸的无所畏惧。

“对对对,这个奴婢也可以作证。”

“哦~你如何可做得证?”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的人,依我对她这种人的了解,若不搬弄是非就已是极好的了,又何以为了她人挺身而出?而映月也明显一愣,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深宫之中,能明哲保身的人已是不多,怎还会有主动招惹是非的人?更何况,还是对立的宫殿,但很快,她便释然了。唇边一抹得意的笑,过于张扬。

“奴婢当时正当值夜,忽然想起天井下面还有白日里冻的瓜果,奴婢怕把它冻坏了,又要挨骂,所以就偷偷跑出去拿,正巧见檬妃娘娘从那里经过,看样子还很生气,一个劲儿的骂着什么……”

“咳咳……咳咳。”映月不屑的盯着弄妆,示意她不要在说下去,全然已将弄妆当作她的下属。

我抬眸,冷冷地注视着跪在下方的映月,提醒她的僭越之举。也许是我的眼神过于冰冷,竟让下方的映月额头沁出些冷汗来。

“你胡说!”门外突然传出一句恨意满满的声音,随之跨入的便是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其后便随着檬贵妃和坐在滑椅上的翎美人,而推着滑椅的竟然就是弄妆所提的舍身救主的怜香!

此刻的怜香满脸写满了愤怒,很明显,刚刚那句话便是出自她口。真是个不知所谓的丫头,竟然在帝王贵妃面前多言。果不其然,好戏才刚刚开始。

“怜香,你胆儿可够肥的啊,不知是你的主子没把你教好,还是你自己心里压根儿就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身份,这儿可有你说话的份儿?”檬贵妃看似云淡风轻道,却硬生生将置身其外的翎美人扯了进来,用怜香的无意之举,暗讽翎美人不守宫规,狂妄自大。

怜香自知失言,无可辩驳,只得下跪道:“奴婢一时护主心切,还请皇上责罚,但此事与美人无关。”

檬贵妃用手轻轻掩面,笑容虽被白底绣兰蕊的广袖遮住,但微微抖动的双肩还是将她欲掩之情,毫不保留的暴露了出来。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出闹剧,微微向着玄烨俯了俯身,轻声道:“皇上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将此事交予臣妾处理么?”

玄烨缓缓将我扶起,冰冷的十指不经意间触到我的指尖,一如帝王的心。即便是用尽了全力去包裹,也得不到丝丝温暖的回应。

“朕听说你讲两宫的宫娥阿监们都遣回了各自的宫殿,适逢翎儿又苏醒了过来,便带着她们过来瞧瞧,你要怎样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第四十四章前恨旧怨

我闻言,斜睨了一眼此刻站在我身旁的大司监,而后者则心虚的将头深深埋下,不愿与我的眼神直接交汇。

“怎么?仪儿不愿?”

“没……没有。”我哝哝道,声音几不可闻。“那皇上是想要亲自审问,还是……”

“既然已将权利交付于你,岂有反悔之理,当然是由你来。”

“那审问继续吧,”我返回主位,端坐于上,冷然道:“翎美人、檬贵妃既为宫妃,就免其下跪之礼,其余与此事有牵扯之人,堂前回话!”

“是。”众人齐声应道。

待众人跪立整齐后,我并不着急发问,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们每一个人的表情,有惊恐,有恍惚,有愤怒。我转眸,沉着冷声道:“吟香,你刚刚想要说什么?就将她继续下去吧。”

吟香感激的一笑,向我叩首道:“谢主子,”转而愤怒的瞪着弄妆,“她在说谎!那日,我明明看见她慌慌张张的从后院跑出来,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会如她所言,去了什么天井!”

“吟香,好歹我们也同处一宫,共同服侍着一个主子,你何必这样陷我于不仁不义?当夜,宫灯晦朔,许是你看错了,也未可知!更何况,我本是翎美人的人,怎会无端去替他人争辩?”

“无端?你当皇上娘娘会如同常人一般,听信你漏洞百出的谎言吗?这宫里谁人不知,你素来眼高于顶,梦寐着飞上枝头,如今翎主子被贬为美人,只怕你是早想着另谋高就了吧,”吟香复又笑笑,带着残忍,“你早想着去巴结檬贵妃,正愁没有好机会,就趁着这个机会为她开脱!我说的是与不是?”

在她们争执的期间,我悄悄在凝烟耳边一阵轻语,凝烟点头,便告退出了去。

弄妆无言以对,而一旁的映月却是气愤不已,“你休要血口喷人,你说是檬主子所指使,那你可有证据?”

“证据吗?怕是早被你们给销毁得尸骨无存了吧。”

“哈哈……拿不出证据?这就是你们的理由吗也太可笑了吧。”笑声张狂不知收敛。

“放肆!”我厉声喝道,“即使无证据证明事为你等所做,但你应该更清楚也无证据证明此事非你等所为!”

“那你的意思是认定是本宫所为了?”檬贵妃突然冷声道,愤怒之情跃然于面。

“妹妹不敢,只是就是论事罢了。”面容恭敬谦顺。

“不敢?还——”

“够了……”玄烨一手玩弄着手中的琉璃杯,看似漫不经心道:“既然朕已将此事交付与她,贵妃应当给予一定的信任,如此质疑她的判断,岂非笑朕无识人之眼?”

“臣妾知错。”檬贵妃缓缓躬身,看向我的眼神却噬满了食人之恨。

我凝眸看向玄烨,玄烨仍旧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轻声一叹,世人在他眼中,就如同手里的那个杯子吧,生死由他!

我敛神,将目光重新放回吟香身上,“你既无证据指证檬贵妃,却为何偏偏认定是她所为?”

“小主有所不知,当年檬主子不幸小产,虽已有太医查证说,檬主子的小产是因身体偏寒过虚所致,并非人为。但檬主子却一心认定乃我家小主所为,并在这些年来与我家小主处处作对。这次我家小主犯下大错,冒犯了主子您,被贬为美人,便不再受到重视。这宫里,死了个美人,又能惊起个什么大浪?她便以为她的机会来了,却没想到,主子您也在南青殿。”

第四十五章孰是孰非

“翎美人如今不过是一个美人而已,且不说本宫是否会将她放在眼里,就算如你所说,本宫与翎美人早有嫌隙,若是翎美人真不幸死于非命,那众人第一个怀疑的凶手,还不就是我?我栖檬再傻,也断不会作出此等荒谬之事来。”檬贵妃淡淡道,并不如先前那般激动,此番说辞,更像是排演了千百遍一般,从她的口中缓缓而出。言罢,又转过头,面对着翎美人,“妹妹以往可不似这般恭顺,今日是怎的了?这么久以来,竟未发一言?”

若非檬贵妃提醒,我才发觉,翎美人似乎有些过于沉默了,按照她的脾性,不大哭大闹,已属不易。莫不是双腿的打击已经让她对生命没有了奢望?但若没了个念头,她又何须来此?个中原由,着实令人费解。

翎美人缓缓欠身应道:“不是妹妹不肯说话,是实在无话可说。”

“哦~本来将此事怪罪于本宫头上,就属牵强附会。无话可说,那是自然的呢。就当做姐姐的提醒妹妹一句,妹妹素来嚣张跋扈,暗地里不知的罪了多少人,那些人可并非都如我这般豁达,不与你计较。妹妹应当仔细想想,曾经是否还得罪了其他人,慢慢想,可别因仇人太多,而遗漏了什么”檬贵妃不无得意的笑笑,一脸嘲讽。

“我是对姐姐缜密的心思无话可说,的确,愚蠢的人,才会冒着风声,做出这等见不得光的事来。但人分三种,除却愚蠢之人,还有常人与聪明之人。常人便是如同姐姐所说,断不会做出此等愚蠢之事。可偏偏姐姐是最后一种人,谁又知道,姐姐不会反其道而行之?”一字一句轻轻浅浅,却恰到好处,如同张张催命符,直入人的死穴!

檬贵妃闻言色变,不再如先前那般淡定自如。“真是笑话!若本宫有这等心思,那妹妹又能差了分毫?本宫就算再不济,也知道仪妹妹正当盛宠,怎会将日子挑在仪妹妹在时下手?那不是明摆着与皇上作对,逼皇上彻查此事么?”

“这正是姐姐的精明之处,想常人之不敢想,做常人之不敢做!也许,”忽地,翎美人言语一转,“正如姐姐所言,仪昭仪正当盛宠,无端招人妒忌,几欲处处之而后快,也未尝不是可能,谁能料定姐姐不会一石二鸟,剑走偏锋?”

檬贵妃不怒反笑,“依妹妹所言,最欲对仪昭仪下手的怎会是我,应是妹妹才对。妹妹早在仪妹妹刚刚晋为昭仪之时,便已有不满,更何况,妹妹被贬美人,也与仪昭仪逃脱不了干系。指不定是妹妹怨毒了仪妹妹,想出的玉石俱焚之计。”

“是吗?”翎美人不再作辩,但将眸光掠至我处,玄烨更是饶有趣味的看着我,“看来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

我心下一沉,这便是帝王?即使下方跪着的是自己的枕边之人,也毫无怜惜。

半晌,我方才启唇道:“当时,正如檬贵妃所言,我确有性命之忧,”话还未落,便清楚的看见檬贵妃脸上那抹得意的笑,但不知为何,我竟如此反感,也许我向来便是厌恶掌权者随意摆布棋子的笑容吧,旋即,语锋一转,“但却是翎美人不顾自身性命之忧,将我救了出去。而现在的腿伤也是因此而来。”

“启禀皇上、娘娘,侍女凝烟求见。”还未来得及去看檬贵妃脸上的失落,便听闻凝烟在门外的请旨之声。

第四十六章尘埃落定

我转眸,看了看玄烨,玄烨会意,缓缓地将手一挥,慵懒道:“宣。”

凝烟领旨后,快步走向殿内,朝我盈盈一拜,“启禀小主,小主嘱咐奴婢的事,奴婢已经办妥。”

“那就将你所了解到的情况,当着众人的面说个清楚。”

“是,”旋即转身迎向众人,“方才我受小主之命分别去找了内务府与南青殿的值夜司核查弄妆所言是否属实,弄妆当日确实正值当差,可是……”

“可是什么?不妨直言。”

“可是却也有下人说,未见弄妆离开南青殿半步。并且还有人说,在案发当时,见弄妆慌慌张张的从内院跑了出来。奴婢怕是有人诬陷,所以不敢道听途说。”

我冷喝一声,“弄妆,现在该说实话了吧!”声音不大,却饱含愤怒,卖主求荣的人,我一向不喜!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罪该万死,可纵火之事确与奴婢无关,奴婢那样说,只是为了想巴结檬主子而已。”

“哦~是吗?”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如同猎鹰玩弄自己的猎物般的眼神,“那从后院找到的火匣子又怎么解释?”

“火匣子……”闻言,弄妆瘫坐在地上,喃喃道:“火匣子……”却忽地想起什么,转身,用跪着的双腿磨蹭到檬贵妃的脚下,撕拉着锦线绣兰裙裾,“娘娘救我,娘娘救我……”祈求声中带着无尽的惊恐。

“救?本宫能怎么救你?没想到你竟为了虚荣不惜弑主!”檬贵妃满眼的厌恶,一脚将其踢开。

慢慢地,看着弄妆的祈求变成了绝望,绝望却忽地狠戾起来。“哈哈……哈哈,栖檬!我活不成,你也休想苟活!!你利用我去纵火,希冀烧死翎主子和仪主子。如今见事情败露就想独善其身?我告诉你,休想!!!”

“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指使过你去纵火?”

“还想抵赖么?贵妃娘娘赏给奴婢的东西,奴婢可是一直珍藏着呢,”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支金步摇,鎏金青鸟身,尾缀孔雀翎,波斯御供红宝石缀其眼,东海明珠嵌其身。弄妆看看手里的步摇,贪婪而又厌恶,“多美的步摇啊~~~哈哈哈哈……可竟是它,要了我的命,”转身,对着玄烨,“皇上,您可识得这支步摇?”

“当然,此乃去年江南一带所贡之物,我将其赏——给——了——檬——儿。”最后一句话,竟是向着檬贵妃吐出,一字一字夹杂着无尽的愤怒!

檬贵妃见此,手中茶盏砰然落地。碎成一片一片,知是多辩无益,只得匍匐在地,苦苦求饶。曾经娇媚妖娆的脸上,此刻已经被惊恐扭曲成狰狞,玄烨却丝毫无动于衷。冷冷地看地上的人一眼,“拖出去,听候发落!蛇蝎妇人!!”冷哼一声,一挥袍袖,便快步踏了出去。

我嘴角却在肆意的笑着,原来,你会生气,会为了自己的女人而愤怒!

“皇上——皇上!”终是留不住。

我冷冷地看着下方的人,淡淡道:“将檬贵妃带回冷宫,听后发落,弄妆凌迟处死,映月杖毙!”

第四十七章重宫深锁

经过一夜的折腾,事情总算有了着落。可是,我的心里仍旧觉得不踏实。翎美人由吟香推回了住处,映月和弄妆的死刑择在今年深秋。踏出慎行司的门,听着下人呼着恭送的声音,触摸着夜晚yīn冷刺骨的风,映月被拖出去时,那双布满血红,恨到极致的眼神,让我一阵阵心悸不已。我突然失去了再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这样的狠辣,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一场灾难真的是檬贵妃所为吗?

“小主,怎么了?”凝烟见我不走,出声询问道。

“没……没什么。”我轻轻缓出一口气,“凝烟?”

“嗯?”

“你有没有觉得事有蹊跷?”

“小主何处此言?”

“我也不知,但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能是小主才刚刚醒过来,又劳心劳力的连夜审案,身体有所不适吧。”

“可能是吧。”我摇了摇头,努力地让自己不再作它想,事已尘埃落定,毫无回旋之力了。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对小主说。”凝烟有些欲言又止。

“何事?不妨直言。”我轻声笑笑。

“此事完全可以交由皇上去做,小主何苦这样劳心?”

“交由他吗?那便是将近百人的性命交付了慎行司,我又于心何忍?”苦着脸,自嘲般的笑笑,自己还是不够残忍。

“可那些人可不见得能理解小主的一番苦心。”凝烟深深一叹。

“随便吧,我不在乎。”我敛其心神,云淡风轻道。“夜已凉了,回宫吧。”

姐姐说,此事不管其真正原由如何,我们终归是除去了白璃一臂,算是离复仇之日又近了一步,我便也未在此事上再做纠结。

未来的几日,后宫便传出两道圣旨,却也引起了一阵波澜。

一是,翎美人因救人有功,且知错能改,皇上特复其贵妃之位,但居住之所却赐为承恩殿。

二是,檬贵妃因纵火杀人未遂,德行有亏,打入冷宫。

如此一来,二妃之位便空缺出一个青鸾殿的主人,这也使原本已平静了一段日子的后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战。

在翎美人跨入承恩殿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又将从新开始。

“恭喜小主,又荣登妃位。”吟香跟在翎美人的身后祝贺道,眉间是掩不住的喜悦,这便是后宫生存的法则之一,主荣则仆荣,主衰则仆不幸焉。

“有何可喜之处?”翎美人面有所思,并不见一点喜悦。

“如今,您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难道还不值得庆祝吗?”吟香很是疑惑,对面带愁容的小主很是不解。

“她?我根本从未将这座宫殿,这里的人,放进我的眼里想做我的对手,她还不配!。”唇边绽放邪魅的笑容。

“那她呢?主子打算如何处理?”吟香有些害怕,翎贵妃的笑容,过于yīn冷!

“反复无常的人,留之何用!”随即。又转身,看着吟香,沉声道:“做得干净点儿,别让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吟香愕然,盯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闷闷的应了声,“是。”才挪开步子,紧紧地跟了上去。

这层层宫殿中,掩盖的真相到底又有多少?

第四十八章未期之喜

同年秋。

刚从夏入秋,我的身子就越发的乏软无力,凝烟说要给我好好补补,便亲手做了药膳。可刚刚一端上桌,我便再无食欲,“凝烟,往日的**汤不都是去了油的,可今日为何这汤的表面却飘着如此厚重的油呢?”

“小主您总觉得身子乏软,想必是因为平日里尽吃些寡淡的食物,才会觉得四肢无力。所以奴婢就擅作主张,未将汤里的油滤去。”

“可我看着就没有胃口,怎生咽得下去?”我委屈道。

“什么东西咽不下去呀?”一抹明黄色从门外飘然而入,“可是凤栖阁的御厨们手艺不到家,还是他们故意怠慢了你?”

还未来得及等我开口,凝烟便慌忙跪了下去,“奴婢罪该万死,这汤乃是奴婢所做,却不合主子胃口,奴婢甘愿受罚。”

我闻言,急忙解释道,“是我自己不好,嘴生的过于叼专。不关凝烟的事,她也是为了我好,见我身子乏软,便给我煮了些**汤,让我补补身子。”

玄烨闻声,开怀大笑道,“你们这主仆一唱一和的,究竟在闹个什么玩意儿,”旋即,转身对着我道,“既然凝烟已经做了,你就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好吧。”即使百般不愿,我还是乖顺的端起碗,喝了起来。“呃……”油腻的汤底让我的为感到一阵恶心,竟不管不顾的吐了出来。

“仪儿,你怎么了?”玄烨冲上来,心疼的将我搂紧。我缓了缓道:“我没事儿……只是有点吃不惯太腻的食物罢了。”

“那也不至于如此啊。”

凝烟站在一旁许久未发一言,“小主天葵该至了吧。”突兀的问出这么一句。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玄烨还在旁边呢!

我俏脸微红,悄悄看了看玄烨,低声到:“本应在7天前来的,可不知为何,这个月迟迟未至。”越说到最后,头越埋越深。

“哎呀!亏我还是宫里的老人了,怎生如此糊涂!”言罢,转身对着玄烨下跪道:“奴婢恳请皇上为小主召见太医吧。”

我闻声,疑惑道:“我只是有点厌食罢了,身体并无不适,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玄烨却说:“休得胡言!无论如何,朕都不许你有任何事,即使一点也不行!!”

为什么?因为姐姐,还是我们自己?

“皇上多虑了,奴婢并不是觉得小主身体有何不妥,只是……”闻此,不仅我,连玄烨也是一脸不解。“只是奴婢认为,小主怕是有喜了。”凝烟硬着头皮说完整句话……

经过太医的确诊后,我确实有了龙嗣。整个凤栖阁的偏殿都沉浸在一片贺喜声中,我用手轻轻抚上小腹,我有孩子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从此以后,我将不再是一个人。回眸,注视着玄烨,玄烨亦喜不自禁。然而,我却忽略了玄烨乐极的俊眉间夹杂的那一丝挣扎……

翌日,我怀有龙嗣的消息便传至各个主殿,贺喜之礼更是难存于室。每个人面上都带着难以磨灭的笑容,掩盖的却是谁也不知的几份真心……

第四十九章庆贺之礼

而最先踏入殿门的便是白璃皇后,一身素裹难掩其雍容气度。“听闻妹妹有喜了?”

我敛眉俯身道:“承蒙姐姐垂怜,确是。”

“这宫里,已经许久不曾传出这样的喜事了,”眉间散落一层失落,白璃自玄烨还是亲王之时,便已结合。只可惜,这许多年过去,白璃仍未传出喜讯。而先有翎美人诞有一子,后有檬贵妃再度得一帝姬。而如今,我又怀有龙嗣,怎能教她再如往日一般沉静似水。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旋即便收起那一抹不悦,转而柔声道:“妹妹可得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子,可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嗯,臣妾谨遵姐姐教诲。”

“瞧瞧……看我这人,又把气氛弄得这么严肃。”白璃淡淡一笑,“我今天来呢,没别的意思,主要是给妹妹贺喜,上个月敬事房那里进来了一批上好得血燕,原本还愁怎么赏给各宫呢,以防闹得不愉快,这下好了,妹妹既然喜怀龙嗣,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就尽数给了妹妹吧。”

“是,谢姐姐恩典。”闻言,心下却是一沉,下方进贡的血燕,按照以往惯例,都是均分给各个主殿,而这一来,我便又要落得个恃宠而骄的骂名了!也罢……我的处境何时又好过那么一分。

“还有,妹妹既已有身孕,以后身体多有不便,从今日起,妹妹便免了每日去我处早省之礼。”

“是。”

“嘻嘻……我说谁呢,这么早便来给妹妹贺喜来了,原来是姐姐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翎贵妃施然而入,至皇后面前,盈盈一拜道:“妹妹给姐姐请安。”

“嗯,起来吧。”白璃脸上依旧是不变的优雅。

“妹妹给姐姐请安。”

“诶诶诶,使不得,”翎贵妃闻声,慌忙转过来将我扶起,“妹妹这身子如今可金贵着呢,就不要拘泥于这些礼节了。”

“那怎么行,这岂不是落人口实?”我辩道,还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皇后,意在嘲讽她的假慈悲。

“你这小狐狸精早把皇上迷了个神魂颠倒,夜夜伴驾,还怕落人口实。”翎贵妃用手戳了戳我的额头,溺爱道。经历过上次的纵火事件,我与翎贵妃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甚至可以说,除了萱萱,她便是我在这宫里的第二个朋友。

她说,帝王之爱,于她,不过是一场骄奢的美梦,从来都遥不可及。她不愿再沉沦下去,如同檬贵妃一般,迷了心智,落得个凄凉下场。

面对我投去的眼神,白璃恍若不见,因白璃的存在,三个人的场景也变得无话可说。

“宫里还有些事儿,等着我去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白璃如是说道。

“既然姐姐还有事,妹妹也不好强作挽留,就恭送姐姐了。”我再次俯身道。

白璃止住我下跪的身形,“既然翎妹妹都免了你的下跪之仪,我又岂能不免?”旋即笑笑,“以后要多注意身子,若有一点儿不适,就要记得叫太医来看看。”

“是。”

复又转身吩咐道:“凝烟,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这事儿可万万大意不得。”

“奴婢遵命。”

第五十章重色轻友

翎贵妃并未如其他宫殿的妃嫔那般送了些奇珍异宝来,只是带来了不少酸果,而里面最令我喜悦的竟是山楂!可能由于身孕的缘故,我特别偏爱酸果。

待至月上柳梢头时,萱萱方才翩然而至。

我假装不悦道:“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啊,竟将萱大美人刮了过来。”

“诶,才不过几日不见,这原本不善言语的仪娘娘竟也变作这般伶牙俐齿,挖苦寒酸起他人来,更是一套一套的。”萱萱也不落下风。

“这里谁还敢挖苦你啊?想我这般不入流之人,必是入不了萱大美人的法眼。”

“好了好了,别尽说些酸溜溜的话来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嘛。”萱萱自知理亏告饶。

“什么叫‘算你错了’本来就是你的错好不好,谁让你这么久都不来看看人家,整天无聊死了。”

“就你还无聊!你蒙谁呢你?烨哥哥每天一下朝就往你那里跑,话说,你会无聊么?”无比幽怨的眼神,真是我见犹怜啊。

“他是他,你是你,怎能混为一谈?”

“我不是怕了那群女人了嘛,整天吃饱了就没事儿做,就知道争风吃醋,乱嚼舌根。再说了,我这不是来了嘛!”言罢,旋即脸上绽出无比显眼的邪恶笑容,俯近我的耳畔,神神秘秘道:“要不,今晚你就从了我。”

“你……你胡说什么呢你……”俏脸被她暧昧的话逗出一抹飞霞,一直红到耳际。

“哈哈……傻姑娘,逗你玩儿呢!”萱萱笑得前仰后翻。我就不知道当初是如何瞎了眼,竟会觉得她出落得如同人间仙子,时间一长,没想到……哎……只能感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正在此刻,凝烟突然急急忙忙的冲进来,附在我耳际轻语,“小主,秦大人来了。”

萱萱见此,十分不满,“喂喂喂,干什么呢?也太拿我当外人了吧,竟当着我的面耳语!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命令你速速说与我道来!”

我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郁闷,闻此言,更没好气道:“不是我们太把你当外人,是你太拿自己当自己人了,快快回你自己的宫殿去。”

“这不都是一个意思嘛,你……你刚刚说什么?是对我下逐客令吗?”

“当然,快回去,明天记得早点过来哦,现在,本宫要休息了。”

“你……哼!”萱萱纤指指着我,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萱婕妤息怒,你知道的,现在这个时候,皇上该是来了,萱婕妤还是回避一下为好。”凝烟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婉言相劝道。

“哦……”萱萱一副我明了的姿态,“重色轻友!”临转身时,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差点让我将方入口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很多人都会疑惑——为何我与姐姐见面,却要瞒着萱萱?其实,我也是在后来与其相处的时间里,才发现萱萱竟对姐姐诈死之事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瞒着萱萱,不过……我相信他们这样做,必定有他们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对于萱萱,必定是好的。作者的话:

今天会更五章,把之前耽搁的补回来

第五十一章重拾辉煌

我一手拂开了桌面上的茶盏,狠声道:“谁也别想碰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包括你——莫清欢!!碎裂的茶盏再也无法如当初那般,包容着慢慢变得浑浊的茶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任凭它倾洒了一地。

“可是这孩子是玄烨的种!你清醒一点!!宝仪!!!”姐姐过来抓住我的双肩,使劲的摇晃着,企图使我清醒。

“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姐。”泪如雨落,一点一点浸湿的衣襟。

“我们终究会手刃玄烨,”姐姐顿了一顿,“如果把这孩子留下来,将来他问你,他的父亲是谁,你要怎样回答?如果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他的杀父仇人,你教他如何来面对你?”

“可他毕竟是我的孩子,你要我怎么下手?”姐姐转过身,不愿再看我。我仿佛看到一丝希望,继而扳过姐姐转过去的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姐姐……他不仅是我的孩子,我的亲人,也是你的至亲啊!”

姐姐闻言,有些颓然,无力的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一手始终捂在那蹙起得娥眉上,“宝仪,你真的想清楚了?后宫中,可不是你想保住就能保住的。”

“只要姐姐不插手,我自能护得他周全。”

“好吧……”姐姐无力的呼出一口气,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你自己也要多保重,姐姐不能常来看你,如果有事,多和凝烟商量商量,知道吗?”

“嗯。”我擦了擦还未流尽的泪水,轻轻应道:“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多坐会儿吗?”

“我来了也有些时候了,如今我为前朝官员,你为后宫之妃,若是来往过于频繁,难免会引人怀疑。”说罢,便转身向门外走去,忽然又一个转身道:“瑾哥哥如今是孟朝第一将帅,且一直待在天阙,未曾离去。如果有事,可以找他,但切记保持距离,莫弄出些流言蜚语来。”

“嗯。”

“宝仪……”

“嗯?”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输了……”声音微不可闻,几乎与风同逝。姐姐啊姐姐,你当真以为我们能亲手杀了顾玄烨吗?也许就如你所说,从一开始,我们便输了。今日,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找回些筹码,不至于输得过于惨烈罢了。

翌日,我便迎来了一道让各宫艳羡的圣旨——我将荣登妃位,并赐封号为“洛”,取洛神高贵柔美之意,并迁居于青鸾殿。

青鸾,与凤齐名,虽不是凤,但也可以看出这是成为历代帝王最为宠幸之人的标志。也是曾经承载着我莫家女子极尽荣耀的殿堂,如今,我又回到了这里,继续着姐姐曾经的一切,即便我知道,在玄烨的心里仍旧只有一个姐姐。但是,背负的命运却驱使着我必须比姐姐走得更远……

命运的齿轮无声无息的碾压者着一切,空寂的皇宫中,韶华一点一滴从发丝间悄悄逝去,徒留铜镜前暗叹迟暮的美人。而我,必定,不会成为其中之一!

第五十二章无所畏惧

在我搬入青鸾殿的第二日,正是重阳节,皇家举行家宴的日子。按照旧例,五品及以上嫔妃都不得无故缺席,当然,也没有人愿意错过这场盛宴,因为在这场宴会中还会有各路亲王出席,这可是久居深宫之人一年一度可亲身了解外世的机会,要知道,她们虽然极尽奢华,却是用自由换来的代价,是被养在金丝笼中的雀儿。这样的人中却除了萱萱。她对周遭的一切对没有任何兴趣,借用她的一句话——因为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所以什么都无所谓。

其实在我的心里是极不愿意去的,其原由之一便是,不愿参与这种盛会,说到底,不过是一些达官贵妇带上一个叫做和善忠诚的面具,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奉承一些连自己都不愿相信的话。女人之间的交流,便是些绫罗锦裳,珠环玉佩的华贵。实是不知,这些人为何还乐在其中。

其二便是我身份的尴尬,在深宫中由于有玄烨的压制,倒也没人敢对我的身份有所质疑。但今天,参加家宴的人,便是些皇亲国戚,每个人的手中多少都掌握着一定的实力。若是有人对我的身份有所不满,就算当着玄烨的面,让我难堪,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今夜的我,着了往日素喜的红色弋地长裙,半月型的衣襟将我雪白的脖颈暴露在外,戴上一串金玉流苏的耳坠,长长的流苏懒散的垂落在锁骨处,红白相映甚是动人。发髻高绾,插上一支金步摇,一步三颤,因着烛火,熠熠生辉,刺人双眸。

“以往,即便是面对皇上,小主也是清水芙蓉面。今日,怎生打扮起来了?”凝烟凝视着镜中的我,不无担忧道,“小主别怪奴婢多嘴,奴婢实是觉得小主今日应素净点好,若是过于耀眼,被旁人认出,因着小主以前的身份,怕是要受些委屈的。”

我淡淡一笑,“无妨,若是真有人存心为难于我,即便我穿上粗布麻衣,他也是能找到我的,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躲着呢?”我一边说一边踏出门槛,夜风有些凉凉的,刮在脸上竟也有细微的刺痛感,但,越痛,越容易让人清醒。若是换做姐姐,她也会这么做吧,一个始终傲视天下,无所畏惧的女子。想必,这也是玄烨深爱着她的原因。

“洛贵妃到——”允公公尖细的嗓音划破一片奢靡的丝竹之声,所有人的目光向我这边 掠了过来,我却始终无所顾及,高昂着头颅,迎着玄烨温和的笑意,坐在了他的右下方。白璃与玄烨并排而坐,自古以右为尊,这样的安排,也就表明了我在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翎美人靠皇后而坐,我们的下方便是昭容昭仪等人,正当玄烨准备宣布宴会开始时,又一声通传不期然的响起,“萱婕妤到——”伴着细长的通传声,萱萱翩然入内,如同谪仙,却又多了一分灵动之美。

萱萱上前,朝着玄烨盈盈一拜道:“参见皇上娘娘,臣妾迟了。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玄烨懒懒的将手一扬,“起来吧。”

“是。”萱萱起身,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有自己的座位。

“萱婕妤上来与本宫同坐吧,因知晓你素来喜爱清净,原以为你不会参加今晚的宴会,便为设你的座位。”

萱萱微微俯身,推辞道:“娘娘凤体,岂是臣妾所能冒犯的,”随即,又转向我,“不知姐姐是否愿意垂怜妹妹,赏给妹妹一个殊荣?”

第五十三章四面楚歌

“那是自然,”我颔首一笑,继续道:“你我姐妹之间何须多礼。”

“那妹妹便却之不恭了。”言罢,便上前来与我同坐。

玄烨一声令下,宴会开始,旋律迭起,妖娆舞姬应着节奏合拍而上,灯火摇曳,金樽美酒往来不绝。

正当众人酣畅之时,却有一人离座站了起来。“如此行酒未免有些过于乏味,不如大家一起来行个酒令如何?”说话的人,正是悦昭容,其父为当今司史,掌管古今文典。想必其才华自是横溢超群。我却不屑冷眉,如此招摇,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以众人来衬其出众,以求博得君王为之侧目罢了。

无心顾及其他,微微侧身,轻言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一向不屑这种场合吗?”

“还不是因为你,这些王公可没有一个是善茬,估计等他们吃饱喝足了,便会开始找乐子了,而今天,你便是最好的人选。”

我心中一阵感动,嘴上却说道,“你来能顶个什么用?”

“总比不来好吧,”还未等我回答,萱萱便大声出言道,“洛姐姐怀有皇嗣,实是不宜饮酒,依我看,着行酒令,就免去了乐姐姐吧。”

话才刚落,便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乃是玄烨的胞弟——贤王。自幼玄烨便极其宠爱此人,但值得庆幸的是,贤王虽然性情乖张,但为人也相当仗义,并不与那些宵小之辈为伍。但这个时候他突然站了出来,针对于我,无非是因姐姐当日刺杀过玄烨的缘故。“这怎么能行?今儿个在此的上有天子,下有王臣,如若洛贵妃不肯与我等同乐,那又是将我等置于何处,更何况,在列的还有皇叔。”

“难不成洛贵妃是瞧不起我等?”

“王兄所言极是,想必洛贵妃也不愿落得个恃宠而骄的名声吧?”

“相信贵妃娘娘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不会做出此等不和礼数之事来。”

“哼!什么知书达理,大家可是忽略了此人的本姓吧,叛国之贼,何来礼教之说?”我眸间忽地爆发出一抹凌厉,鹰王顿时住了嘴,毕竟,我还是二品宫妃,且深得皇帝宠幸,岂是他一介庶出之王可比拟的。

“呵呵……”一声娇笑适时响起,循声望去,才知是翎贵妃。“洛姐姐不宜饮酒,那我们也不应强制,毕竟若有损皇嗣,谁人有担当得起。但于情于理,洛姐姐也应该与众人同乐,毕竟一年之内一家人也难得聚在一起,实在不应扫了大家的兴致。”

“那不知翎儿有何主意?”玄烨面带微笑,却是饶有兴致的样子。

“不如就让洛姐姐以茶代酒吧,这样一来既不会对姐姐的身子造成伤害,又能不扫了大家的兴致。”

“嗯。”玄烨转头看了看我,见我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方才点头。

酒令从玄烨开始,规定句中须带有“月”字,或者句中有月相含义。玄烨举起转动手中的杯子,眼神变得迷离却又狠戾。月色如水,游离在瑰丽的血色中,散发出危险而又妖异的光芒。作者的话:

今天头太疼了,只能更四章,原本说好五章的,食言了,真对不起

第五十四章以牙还牙

皎皎明月浮乾坤,萧萧铁骑踏征程。

阵阵塞鼓动天地,声声马嘶惊沙起。

男儿敢当经百战,纵使身死应不悔。

休笑少年太轻狂,他日天下必称王。

玄烨的酒令让我几乎闻到了边境的腥风,可这也牵起了我的一抹不屑。自古以来,每个帝王都有一颗贪婪肮脏的心,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便令无数好男儿战死沙场。所谓的青史,便是用他人的生命,换得一句忠君忠国。

思绪漂浮间,隐约听到皇后吟得一句:“月下一老叟,把酒话桑麻。”

转而便已轮至我,这时却有人提到,“听闻当年乐贵妃一舞倾城,不知作为乐贵妃的妹妹,洛贵妃舞姿是否可媲美其姐。”闻声寻其源,竟又是贤王!

“胡闹!”皇后终于开口呵斥,“这洛贵妃已有身孕,怎能起舞?皇弟此举是否有些欠妥?”

“皇嫂息怒,皇弟并非有意为难于洛贵妃,只是实在感怀当年乐贵妃的绝世风姿,心想着,洛贵妃既为其妹,相信其风采定会青出于蓝。且着并非我一人之意,乃是众人之愿。”

其他人闻言,旋即附和道:“是啊,犹记得当日的乐贵妃一举一回眸,可真是惊若翩鸿啊,可惜啊可惜……”

“可洛贵妃毕竟是嫔妃,岂能如街头戏子般。”翎贵妃愤愤道。

“翎贵妃此言差矣,今日乃是家宴,皇上也说了,今日无君臣之礼。在这里,以皇叔为尊。”

“皇上,”翎贵妃见争执不过,只得转身向玄烨求救,但玄烨依旧只是一口一口品着手中的茶,并未做任何回应。对啊,他本是帝王,怎会因一女子而危及自己的江山?这些人,他不会也不愿去留下间隙,一抹苦笑跃然于面。

“洛姐姐,你……”萱萱小心的问道。

“没什么,”继而复言,“萱萱可愿为我抚琴?”

“当然,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子,无妨,我自有办法,今日,若我不应他们的要求,着些人是不会罢休的。”

旋即出列,向着玄烨和皇后盈盈一拜,“多谢娘娘维护之恩,不过这既是皇叔与贤王之意,臣妾也不应推辞,只得献丑,舞上一段,但姐姐的仙姿自是我等之流无法比拟的,还请各位王爷,王妃见笑了。”声音轻柔,却不卑不亢。

“那怎么行?你还怀有龙嗣呢!”翎贵妃焦急出声阻拦道。

“我虽怀有龙嗣,但身形未现,应无大碍。再则,可将这红毯换做软毯,这样,即便我天资驽钝,不慎滑倒,也不至于跌出伤来。妹妹无须为我担心。”

“贵妃娘娘还未起舞,便以想好了滑倒之事,对自己实在是太没信心了吧!”

众人闻言皆冷笑不已,而我依然不为所动,“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谁又能事事如己所愿,早些做好防备,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害罢了。未雨绸缪乃为大事者之必须,鹰王怎能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若是行军之途上,鹰王岂不是自断了后路?”

“你……”鹰王闻言,脸色由红转黑,却又无言以对,愤愤道:“舞技可不是靠嘴巴撑出来的。”

“谁说的?自古歌舞便是相辅相依,何来舞技不靠嘴之说?”

“你……”

“哈哈……”萱萱笑得更是肆无忌惮。对于冒犯我莫家的人,我定将他以百倍之礼奉还!

惊第五十五章惊鸿之舞

我褪去了那一身华贵礼服,着上了轻纱笼罩的舞衣,稍透的薄纱覆盖着如雪的肌肤,平添的是无尽的妩媚,让人垂涎三尺。看着周围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神,似要将我整个肌体看穿。心下不禁冷笑,人啊,总是贪婪狭隘的,一心得不到的东西,便要想着法儿去毁掉。

我向萱萱递过一个眼神,萱萱微微颔首,指尖在弦上拨动两声,便戛然而止。约莫一个静了两拍,我双手举过头顶,指尖微翘,用手上的镂金护腕轻叩出声,萱萱琴音渐起,与我扣出的声音相互呼应,我低声浅唱:“江南俏佳人,深闺初长成。洗雪为其肤,远黛作其眉。笑靥芳菲绽,霎似天地开。世人皆感叹,美人隔云端。”

足尖轻点,如飞燕掌中舞,轻盈似仙坠凡间。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听闻有人感叹道:“真不愧是惊鸿之舞啊!“

水袖翻飞,卷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浪,萱萱琴声逐渐加快起来,琴声盈动人心。我的唱腔高涨,语调转为凄凉:“烟花三月时,莲叶欲伸枝。天阙传急报,马蹄欲嫌迟。泪眼望故人,相见期何知。今当作别离,莫忘旧时子。”

是为命运的不公,弦声越发的急促,我踏上莲台的中心,和着琴声,不停的旋转。如同一株孤傲的莲,反抗者命运的不公。“今春百花绽,叶下美人骨。日夜晓云鬓,肯为君一顾。奈何月华空流去,美人青丝成暮雪。笑眼问君知不知,今夜帐下换何人?

舞罢,回眸,玄烨的脸上,如我所愿的笼上一层哀伤,不过一纵即逝,是念起了姐姐吗?我所吟唱的,岂止只是宫中女子?来自江南的也不过是白璃和姐姐,当然,还有我……玄烨,每夜的帐下,你可知伴你的是我而非姐姐,为何你总会在熟睡之时,唤着姐姐的名字。

“好好好……”响亮的掌声伴着叫好声响彻整个大殿。

“嫂嫂真乃天人也!臣弟方才多有冒犯,烦请嫂嫂不要介怀。”贤王上前俯身道。抬眸时,眼中却多出了一种看不清道不明之意。我刻意转过身子,回避他投过来的灼人目光。轻声道:“贤王就事论事而已,何来怪罪之理?”我撇开与他的关系,直呼其名位,不愿与他交好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而贤王却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笑意不减。“知是方才臣弟的举止着实惹恼了嫂嫂,嫂嫂才如此冷语相向,但臣弟仍旧希望嫂嫂能原谅在下,”贤王剑眉一扬,旋即接道:“这样吧,若日后嫂嫂有用得着臣弟的地方,嫂嫂尽管开口,臣弟定当竭尽所能。”我着实不愿再与他纠缠下去。他们爱慕也好,赞美也好,嫉妒也罢,于我,又有何干?

我转身,面向玄烨,笑靥如花,“皇上可还满意?”

玄烨朗声一笑道:“没想到朕的仪儿,竟有如此惊世才华,文采,舞姿皆为世上少有。”

“那若与姐姐想比呢?”我面上笑容不变,依旧轻轻浅浅,似是问了一个再也寻常不过的问题。

玄烨闻言却是勃然大怒,掩不住的不耐跃然于面。冷声道:“仪儿怕是累了,若真是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凝烟!扶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是。”凝烟叩首嗫懦道。

“臣妾告退。”

转身,一行清泪从脸上悄无声息的划过,那张带着笑意神色的俏脸却依然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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