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心缘 - xp1024.com
《剑骨心缘》


正文 序

“师傅,你死的好惨啊!”

一处道观内,一间屋舍中。

一身穿道袍,年约十四五岁的道童,正伏在床榻前埋首痛哭。

一眉须皆白的老道正平躺于床榻之上,双目闭合,面色苍白,气息全无。

那道童此时又是一声大哭:“师傅,你死的好惨啊!”同时,他的双手抓住老道的衣角,用力摇晃着。

“放你娘的狗屁,贫道还没死呢!”床榻上的老道猛一睁眼,咳嗽道。

“啊,师傅你又活了?”伏在床榻前的道童一愣,抬头一看,紧抓老道衣角的手一送,苦着脸道,“师傅,你又欺骗我的感情。”

“贫道只不过睡个午觉,你就在这哭丧,没死也要被你哭死了,”老道翻了翻白眼,,捋了下胡须从床上坐起。

“嘿嘿,没死就好,没死就好。”道童讪讪一笑,这不能怪他,这老道自从一个月前浑身是血跑回来,只来得及交待几句,便陷入了昏迷。这半月来,每隔几日他便会醒来说两句,接着便又昏死过去,且苏醒时间越来越短,相隔时间越来越长,昏迷时又气息全无,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道童除了刚开始时还真的为老道留下眼泪,但几回下来,也就习惯了,只是照例哭几声,做个样子。

老道坐于床头,伸手抚了抚道童的发髻,道:“羽涅,你跟我修行几年了?”

羽涅道:“回师傅的话,大概十年有余了。”

老道悠然一叹,眼中神色莫名,道:“是啊,一转眼十年多了。”

羽涅抬眼望了望老道,心下寻思着:师傅莫不是伤到了脑子,这般怪异!

“羽涅,我问你,我教你的‘青木决’练得如何?”

“回师傅,徒儿已练至第三层,在师傅外出这段时间内,已突破了练气八层了。”

“练气九层!”老道略吃一惊,他捋了捋胡子,满意道,“不错,总算不枉费我为你受的伤。”

羽涅惊讶道:“师傅是为我受的伤?”

老道笑而不语······

老道道号至木,青年时得遇仙缘,被一即将死去的修士收归门下,传其口诀,得赐遗物,便索性离家出走,求仙问道。然其资质不佳,灵根普通,又无名师教导,在八十岁方才筑基成功。其后四处游历,寻求机缘,然则到了一百八十余岁,也未成就真人之位。他寿元无多,心知此生突破无望,便寻思传下衣钵。

至木道人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谁知自己的家族早在几十年前的战火中下落不明。他寻不到后人,便四下寻觅,又花了十年功夫方才找到一孩子作为弟子。

便是羽涅。

羽涅本名璃明,刚出生时阳气不足,体弱多病,大夫断言其活不过三月。至木道人路过,看出他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弟子,心下大喜,略施手段便解了璃明之苦。其后他收璃明为徒,赐道号羽涅,于四岁时正式收为弟子,带回山内修行。

至木道人虽道行不深,然其四处游历,阅历非凡。在羽涅幼年时便以各种灵药为其打熬筋骨,又从其他人处换来“青木决”这种契合羽涅灵根属性的功法给其修行。更兼他擅长阵法,布下聚灵阵,将一山之灵气会聚于道观之中,以便羽涅修行,以他筑基百年的道行,不计成本,是以不过区区十年,羽涅便已达到练气九层。

一个月前,至木道人外出参与同道聚会,为羽涅准备下一阶段的修炼材料,却不料,那场平平无奇的聚会,却出现了‘蜕凡丹’这种东西,他当年若是有这种灵丹助力,又何至于到八十岁才筑基成功。对筑基期修士而言,蜕凡丹虽然珍贵,但却是鸡肋之物,大部分都是为门下子侄弟子准备。至木道人为羽涅准备,拍下此物,却与另一位一同竞价的修士产生了矛盾。

随后,至木道人便遭到了尾随攻击。至木道人法力比对方高,因此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但却没想到对方虽然法力不如他,但修行的功法神通不小,而至木道人修行的功法却是修行界的大路货,神通一般,是以一交手便处在了下风。最后他凭借布下的阵法方才反败为胜,杀了对方,但至木道人也因此受到了对方的拼死一击,受了重伤,损了寿元。

至木道人虽杀了对方,毁了对方的肉身,但却被他的元神逃了去,后来他才知道对方是修行界大派“齐云门”的内门弟子,为防止出意外,他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所以,师傅你是想说你被一个法力不如你的人给打成这样了?”羽涅望着至木道人,眨巴眨巴眼,挖苦道。

“砰,”至木道人毫不客气的一板栗敲在羽涅头上。

羽涅“哎呦,哎呦”地揉着脑袋。

“你懂个屁,当年你师祖走得早,只留下一段口诀,我能有今日,全靠自身摸索,修行的是最普通的功法,而那名修士是大派的弟子,功法比我强不说,法宝也比我的多。”

羽涅平日里被至木道人灌输了不少常识,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齐云门是一个很大的修仙宗门。

至木道人从腰上解下储物袋,收了他对储物袋的联系,对羽涅道:“羽涅,你不是一直想要储物袋吗,这个就送你了。”

“师傅,那你呢?”羽涅问道。

“放心好了,为师不是灭了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吗?他的可比为师的大多了。”至木道人看出了羽涅的担心,从怀中掏出一个制作精细的储物袋说道。

羽涅这才收下他垂涎已久的储物袋。

至木道人沉吟了片刻,道:“羽涅啊,我这道观以后就交给你打理了。”

羽涅闻言,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望了眼至木道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师傅,你是在交待遗言吗?”

至木道人呵呵一笑,又赏了羽涅一板栗,方才道:“我这道观迟早要交给你的,我只是提前说一下。”

他又说道:“放心好了,我的伤势差不多已经控住住了,没有大碍。”

羽涅忙道:“那就好,徒儿放心了。”

至木真人说道:“羽涅,你先退下,为师还要休息一阵,明日一早你再来为师房中,为师有话和你说。”

“是,师傅,”羽涅毕恭毕敬的说道,起身退了出去,临走时不忘把房门带上。

至木道人望着羽涅退去的身影,心里却苦笑一声,他的身体他最清楚不过了,虽然看上去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他的寿元将尽,没几天好活了。

至木道人叹了口气,反正没几天好活的,苟延残喘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痛快一点,多准备一点,他这样想着,起身走到了桌旁。

······

羽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晚睡不着觉,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羽涅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拜了三清,做了早膳,方才来到至木道人的房前,他敲了敲门,道:“师傅,起来用膳了。”

他一连叫了几声,屋内都没有动静,他心内一急,轻轻推了推门,门“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缝。

羽涅壮了壮胆子,推开了门,只见至木道人盘膝于床榻之上,貌似正在打坐。

羽涅道了声罪,正要退下,忽地他感觉不对,以他的动作虽然小,但定然瞒不过师傅的神识,即便打坐,也不该毫无察觉。

羽涅心下惴惴,走到床前,叫道:“师傅,”见至木道人不理睬他,羽涅心下一急,便伸手推了推至木道人。这一推可非同小口,只见至木道人“咕咚”一声,倒在了床上。

“师傅!”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

······

羽涅葬了师傅,给至木道人做了一个灵牌,守灵三月。

时间久了,心里的那份悲痛便渐渐隐于深处,不忘,但也慢慢不会浮出水面。

羽涅坐于灵堂之中,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那是至木道人留给他的。与信一起的是三张血符,至木道人的几件法器和那名齐云门弟子的储物袋。

原来,至木道人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但他又不忍心跟羽涅讲,所以便打发了羽涅,不告诉他。至木道人寿元所剩无几,反正都是要死,干脆留下点什么。于是他便再打发了羽涅之后,用了自己剩余的生命,为羽涅绘下了三张血符。这三张血符关键时刻可以救羽涅一命,这也是他唯一还能为羽涅做的,做完这些,他便坐于床上坐化了。

羽涅给至木道人上了三炷香,便坐于灵前想着心事。他年岁不大,没了人管教,一时间无所事事,很不习惯。

“师傅已逝,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他自懂事开始,便被至木道人带到山上修行,偶有几次下山,也是在至木道人的带领下,此时没了主心骨,心里难免有了几分茫然。

忽然有一阵风吹来。

上面坛中三炷香尽数折断。

羽涅向上望去,只见三炷香半腰折断,香头朝南,有袅袅余烟。

这是异象。

“莫非是师傅在冥冥之中指引我?”

羽涅心下踌躇。

修仙之人注重缘分,也应率性而为,顺其自然,这是师傅至木道人常常教导他的。

“向南而行?”

“也罢,向南而行!”

羽涅回屋收拾了东西,于第二天走了出来,在道观大门上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道:“观主外出,内无余财。斗米三升,自行取用。”

他看了看字条,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走到远时,羽涅忽又回头望了望道观。

观名:心缘。

正文 第一章:庄内有妖

这一路上,羽涅风餐露宿,身上虽有些银两,但所在之地未必有人烟。然而他饿时捉只野兔水鱼,渴时喝些山间泉水,闲时吃些林间野果,困了就找个树下对付一宿,倒也不觉得辛苦。

如此,他随意走着,穿行于山水之中,一月有余。虽也有些游魂野鬼作祟,但他毕竟是修仙人士,自有手段应付。

这一日,天色将晚。羽涅远远的望见一村人家,心中一阵欢喜,这一月来路上少有人烟,这时看到这样一村人家,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羽涅精神一振,脚下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走到了村口。

只见村口路旁,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有“于家庄”三个字,想来是这村落的名字了。

“今晚不用睡在树下了,若是可以,泡个热水澡也不成问题。”羽涅想到这里,雄赳赳地走进街口。

刚进街口,羽涅又见一个少年,和他年岁相差无许,头裹棉布,身穿蓝袄,持伞背包,脚踏一双草鞋,垂头丧气的出街忙走。

羽涅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走到近处,行了一礼道:“这位小哥,贫道有礼了。”

那人抬头一看羽涅一身道袍,皱眉道:“晦气,又是一个道士。”

羽涅也不生气,道:“小哥此言为何?”

那人见羽涅道袍制作精细,又见羽涅气度不凡,倒也不好过分得罪,便道:“此地厉害无比,我看你不过是一小道士,奉劝你一句,少管闲事,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莫要丢了性命。”

羽涅不置可否的说道“喔,有何厉害之处?”

那人有些烦了,心想我将此间厉害处说与你听还怕你不害怕,便道:“多说无益,我只告诉你此地有妖魔作怪,你还不赶紧离开!”

说罢,那人换个方向,就要绕过羽涅走过去。

“妖魔作怪?”羽涅心下明白大半,又想到至木道人平日里的教诲,如今师傅刚走,若是不闻不问,恐怕对不起师傅。于是他向前一步,拦住要离去的少年,右手一挥,一柄须毛皆白的拂尘搭在了左臂上:“贫道乃三清门下随缘观观主,此地有何妖魔作怪,你细细道来,或许贫道能帮上忙。”

那人见羽涅无中生有,变出一个偌大的拂尘,将他当成神仙人物,犹如见到了救命草般迎上来,躬身拜道:“仙长救命啊!”

羽涅望着这人,心里微微一笑,他只不过是此人之面从储物袋中取出拂尘,便取得了如此好的效果。

说到储物袋最早唤作乾坤袋,起初只是布袋样式,后来时间久了,便出现了戒、镯、腰带等各种样式。也因用的人多了,便不再具有神秘感,“乾坤”之名就被“储物”代替。

那人以实情告诉道:“我是于太公的家人,名唤于二。三年前有一妖精闯入于家庄,吸人精血魂魄,关键时刻,我家祖上遗留下来的一面宝镜显威,将那妖精摄入镜中。若是如此,自然皆大欢喜,但半年前此妖突然挣脱了镜子的束缚,出来伤人,虽然很快又被宝镜吸入其中,但厄运才从这里开始此后每月中旬,此妖必定会冲出来害人性命,且在外逗留时间越来越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从镜内脱身。我太公没办法,将那镜子所在的后院封住,不许人进出,然后又给我和其他几名后生几两银子,叫我等寻访法师,拿那妖怪。这半年来,我等不曾住脚,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都是些徒有虚名的和尚道士,降不得那妖精。我刚领了盘缠,叫我走远点,请些好法师降他,没想到出门就遇上仙长您了,真是喜从天降啊!”

羽涅听了,道:“你先带路,领我去看看。”

于二喜出望外,提个包袱,拿了伞,转步回身,领着羽涅穿过一条街,到了一处豪宅深院前,道:“仙长恕罪,你且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通报太公一声。”

羽涅点点头,道:“你去吧!”说罢站立于门旁等待,那于二送了一口气,赶忙就往宅子里跑去。

羽涅见于二进了大门,抬头望着天空,只见这豪宅上房,隐隐约约有股阴气缠绕,只怕作怪的是鬼怪几率大于妖魔。

这一路走来,即使天还未黑,道路两旁人家家家户户紧闭房门,便是鸡鸣狗吠声也少的出奇,看来这鬼怪当真是害人不浅。

不多时,于二先跑了出来迎接,身后跟着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那老者还没到门前,就叫了声:“法师!”

羽涅听见,低头一看,早已到了面前。那老者头戴一顶乌纱巾,穿一领葱白相间的锦衣,出来笑语相迎,道:“法师,作揖了。”

羽涅忙还了一礼,道:“见过老丈。”

老者叫声:“法师请进。”

羽涅应了一声,就跟着老者进了大门,直奔客厅而去。

到了客厅,老者请羽涅到客位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主座位上坐下,又命丫鬟给羽涅上了一杯香茶,。

羽涅抿了一口茶,确是好茶。

老者也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小老儿我是这于家庄庄主,因辈分最大,庄里人都叫我太公,不知法师师承哪里?”

羽涅答道:“贫道师承三清门下随缘观,现如今是观主。”

于太公道:“原来法师是一观之主,失敬失敬。先前小老儿听于二所说,法师本领非凡,实乃神仙中人物。只是这妖孽十分厉害,手段凶残,搞不好还有性命危险,法师可要想好了?”

羽涅点了点头,看了于太公一眼,朗声道:“老丈可是不相信我?”

于太公连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想提醒法师,这妖怪神通非同小可。”

羽涅笑道:“我从村外走来,发现村内灵气盎然,尤其是这处豪宅,灵气十足,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于家庄曾经受高人指点,布下这风水大阵,这豪宅更是阵眼所在。”

于太公又惊又喜,呀道:“法师大才,没想到这都被法师看出来了。”他惊的是羽涅只这一会就看出了于家庄最大的秘密,喜的是羽涅既然能看透这些,必然不是等闲之人,心里对他能降妖除魔信了几分。

于太公缓缓说道:“我于家庄祖上曾出过仙人,他成仙之时为了恩泽后人,便布下了阵法,让我等后人居于其中。”

“这阵法自布下以来,我于家庄就再没受过妖魔鬼怪危害,只是不知为何,三年前突然有一妖魔闯了进来,竟没有被消灭。”

于家庄的阵法并不是很高明,也没什么什么太大的效果,只是普通人住久了可以延年益寿。之所以没有妖魔鬼怪作祟,是因为这阵法还聚集了一点太阳精气,普通的妖魔鬼怪受不了灵气冲刷,但若是道行高深的妖怪,自然可以不惧这点太阳灵气。至于于太公所说的仙人,羽涅自然不会当真,成仙路艰难,哪有那么容易成仙的,多半还是一个修仙之人。

“听说那妖魔最初进于家庄的时候,被一面镜子摄入其中,不知是也不是?”羽涅问道。

于太公望了于二一眼,说道:“不错,我于家庄祖上的仙人离去时留下了几样宝物,只是这千百年下来,我于家庄再没出现过可以修仙的人,那几件宝物也被其他几名路过的仙人抢走,只留下一面连那几位仙人也不知道用处的镜子,先前一直把它放在后院祖祠里,当做先祖遗物放着,没想到那妖魔杀人之时,那面镜子突然显了神威,将妖魔困住了,只是这么久下来,连镜子也渐渐困不住它了。”

“听说那妖魔每月都能出来一些时日,请问这月几时会出来?”

于太公道:“那妖魔前两夜便已能从镜中出来,所幸他离不得镜子太远,我和乡人晚上远离此地,这月暂时还没有人因此送命。

羽涅道:“既如此,今夜我便来会一会这妖魔。”

于太公问道:“法师可要兵器?需要何种兵器?趁早好备。”

“不必了,我自有兵器。”

羽涅倒持拂尘,单手结印,口里疾诵短咒,低喝一声:

“变!”

但见蓝光泛起,拂尘手柄处伸出一截一尺七寸的剑身,通体幽蓝若空,剑尖微颤,泛着清冷的光芒。乌金云木垂下的柄身上刻着二字“天霜”,摄人心神。

“此剑如何?”

于太公道:“好剑。”

“天霜”乃至木道人用一甲子时间方才炼制而成,剑气如霜,厉害无比。

于太公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有一件事,还请法师见谅。”

羽涅道:“老丈请说。”

于太公道:“我于家庄世代居于此地,倒也攒有一些余财,我和乡亲们讨论过了,愿意付出一大笔钱财作为法师降妖的代价,只是这些钱来之不易,所以希望能够等法师把妖孽除去以后,再···”

羽涅听到这里,笑道:“不打紧,我辈修道人士,旨在济世为怀,降妖除魔是我等的本分至于钱不钱的,就不用再提了。”

于太公听了十分欢喜,道:“多谢法师,不知法师有何需求,敬请说来,小老儿好令人准备。”

羽涅淡淡一笑,道:“我在外走了一些时日,身上灰尘积多,所以麻烦老丈准备一下,让我洗个热水澡。另外还要麻烦老丈管我一顿饱饭,在下有点饿了。”

于太公连连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他吩咐下人带羽涅下去休息,命人赶紧烧水,又令人准备晚宴。

正文 第二章:古镜封妖

羽涅洗了热水澡,换了身衣服,浑身清爽的从屋内出来,于太公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羽涅为了今晚想要降妖方便,特地换上了他师父月白色的道袍,气度非凡,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于太公见了,心里自然欢喜万分,当下把羽涅迎到客厅,请用晚膳。

于太公知道修道之人不喜大鱼大肉,故而吩咐下人做的多以清淡为主,但也算是可口。羽涅吃了饭,用白纱擦了擦嘴,便坐于客座上休息,于太公于一旁陪着。

有两个下人走了进来,把饭碗给端了出去,于太公道:“乡野之地,没什么好的,还请法师见谅。”

“不错了,贫道很满意,麻烦老丈了。”

“哪里哪里,法师满意就好。”

于太公谦虚道,紧接着请了几个亲故朋友,与羽涅闲聊,多数还是他们心不在焉的聊着,羽涅听着。

就这样,子时将到。羽涅道:“老丈,你引我去后院妖精所在地看看。”

于太公应了一声,便起身准备带路,羽涅看了看剩下的人神情有些惶恐,便道:“几位老人家若是有事,就请先行回去吧!”

那几位老人听了,起身告了一个罪,便慌忙出了门,离开了这宅子。

羽涅道:“还请老丈带路。”

于太公遂引他到了后院祖祠门口,道:“那妖精就在里面。”

羽涅道:“我知道了,老丈先行离开的。”

于太公点了点头,将钥匙交予羽涅,便匆匆转身离去。羽涅望着疾步如飞的于太公,心下一笑,他走上去,摸了一摸,原来是一把大铁锁,便用钥匙开了锁。

羽涅推了门,一股寒气扑来,他抖抖袍子,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一阵淡白色的雾气毫无征兆地涌了过来,迅速在四周散开。

恰巧这个时候,天空也阴沉了下来,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周围一下子就变得昏暗了起来。

羽涅往门里望过去,正好对上两道恶毒的寒光。

羽涅持着天霜,迈步走了进去。

雾气飘散,把他的身影,吞了进去。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又是一个修士。”

“看来我所料不错,果然是一个鬼怪。”羽涅淡淡说道。

黑暗中那声音又响起:“桀桀,你一个半大的小道士也敢一个人过来降妖除魔,也不怕丢了性命。”

羽涅道:“有志不在年高,驱魔逐鬼是我辈修士的本分。”

“那你就拿命来做吧!”

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声音,这祖祠中鬼气大盛,黑暗中,在同一时刻,张开了几十道狰狞巨目。

羽涅沉下脸,手中的“天霜”剑,渐渐发亮,身边的鬼雾迅速消散,祖祠中出现了一片净地。

几道黑影朝羽涅扑去,羽涅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似乎如同落叶一般,向后飘去,同时手中天霜蓝光大放,几道幽蓝色的剑气激射而出,对上那些道黑影。

一个凶影,从祖祠的黑暗中飞出,两只泛着寒光的鬼爪抓向羽涅的胸膛。

羽涅冷哼一声,天霜剑挡住了鬼爪。

鬼爪飞舞,同一时间竟产生几十道残影;剑气纵横,羽涅横竖相架,一时间“呲呲”声不绝于耳。

凶影久攻不下,一声长啸,只听着无数狂呼,黑压压一片黑影,从黑暗中飞跃而出,越过凶影,“咻咻咻”张牙舞爪直冲羽涅。

羽涅退后一步,左手掐诀,向前一指,一道丈许长的火墙形成,暂时挡住了那些个小鬼。他望向小鬼身后,那个凶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忽然间背后传来一阵寒气,羽涅心里感到不妙,想要转身却已经迟了,一记鬼爪老老实实抓在了他背后,一股巨力沛然传来,将羽涅击飞了数丈之远。

羽涅从地上站起,迅速看了下自身,所幸没什么大碍,只受了点轻伤。他穿的是他师傅的道袍,上面有好几道护身法术,不然也不会没事。

“嘿嘿,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来历。”

凶影看着自己冒着轻烟的爪子,心知对方身上的道袍也不简单,鬼笑一声道。他的手是被道袍上的附带的法术伤的,但也只是小伤,鬼气缠绕几下,就恢复如初了。

羽涅没有说话,若不是师傅保佑,他已经受了伤,这固然是因为他动手经验不足,但也有一定的轻敌大意因素。

这时,那些个先前被火墙阻挡的小鬼们突破了火墙,又围了上来,将羽涅包围在中间,鬼影绰绰,鬼火点点。

凶影眸中凶光闪动,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羽涅冲起半空,忽地下坠,人如离弦之箭,“噗”地一声,天霜深深插入土地之中,同时他口里发出一声大喝:

“霜起!”

方圆两丈的空间里,突然布满了寒霜,那些鬼魂稍稍沾上便被冻成一座冰雕,很快,一座座冰雕与地面接触,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摔成碎片。

成千上万的碎片中,羽涅拔起天霜对着某处就是一侧刺下去。

“铛”的一声,天霜被两只鬼爪驾住,原来,凶影眼见自己手下纷纷死掉,坐不住便想如法炮制再次偷袭,却不想羽涅这回早有防备。

“你杀了我这么多手下,我要你的命。”

说着,凶影厉啸一声,身形陡然拔高数尺,几有一丈多长,他浑身鬼气森森,杀气腾腾地再次扑向羽涅。

乌云西去,一轮明月照亮大地。一道月华透过云雾,射入羽涅前方的祖祠中,紧接着一道圆形的光柱从祖祠中射出,将凶影笼罩其中,凶影被吸得连连后退,看样子竟似要回到祖祠内。

凶影一声怒吼,身形再拔高数寸,竭力对付祖祠内的吸力,即便这样,他也只是堪堪抵挡的住,不让自己后退。

羽涅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何,但如此好的时机他自然不会错过,他脸色肃然,法决紧握如山,脚踏七星方位,连行七步,道一声:“起!”

只见天霜剑光芒万丈,疾如闪电,化作一道蓝光带着开山斩海的气势向凶影冲了过去。

凶影被光柱摄住,想躲也躲不掉,关键时刻两只鬼爪挡在前方,天霜剑插入鬼爪三分之处,却是再不能插进分毫。

羽涅手掐剑诀,面上红芒闪过,片刻间脸色便似乎要滴出血来,他一声大吼:

“霜降!”

天霜剑剑尖上急速凝成一片片霜花,只片刻间天霜剑剑身就已被霜花覆盖,羽涅咬着牙,道一声:“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凶影对付来自后方的吸力便已用尽了全力,此刻面对威力大盛的天霜剑更是无法抵挡,顷刻间他的两只鬼爪便已被击得粉碎,天霜剑重重插在了他的胸上,只能怒吼几声,就被吸力吸入了祖祠之中。

羽涅跟进祖祠,只见天霜剑将凶影插在了墙上,一道月华形成的光柱从屋顶上垂了下来,聚在凶影后面。

羽涅走了过去,凶影望着羽涅一步一步走来,凶目中中闪过一丝不甘,他喊道:“我不甘心,再给我几日,我便能彻底摆脱束缚了。”

羽涅嘿嘿一笑,说来也是这家伙命不好,被定住了,不然他即便能杀了他,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哪像现在这般容易。

羽涅笑道:“别说了,怪只怪你运气不好,”他说着,在凶影恶毒的眼光中拔出了天霜剑。

“嗤嗤”几声,凶影化作一滩污水,很快又蒸发化为乌有。

等到凶影消失,一道光柱射到了羽涅身上,光柱的源头却是一面镜子。羽涅吓了一跳,这可是要将凶影封印进去的东西,但他随即就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自己也没有感受到吸力,看来这光柱并不对人有效。

羽涅抬头望了望屋顶,也许是日久失修的缘故,屋顶上方正好破了一个手指粗的洞,月光正是从那个洞里,又无巧不巧的照射到镜面上,故而才使得于太公口中只有纪念意义的镜子发挥奇效。

羽涅将镜子拿了下来,看一下,即使没了月光照射,镜面依然还发着光,也许是还有其他秘密在里面。他将镜子调转,镜子的背面外围雕着许多羽涅并没有见过的奇花异草,在花草中间却是一个鼎炉,也不知是干啥用的,倒是在右下角刻着三个颇有古风的小子:玄光,想来是这面镜子的名字。

羽涅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玄光镜,就将它放回原处,毕竟这东西不是他的,虽然有几分神妙之处,但看看也就罢了,万不能产生据为己有的想法。

羽涅出了门,来到客厅之处,却见于太公一个人躺在靠椅上,半眯着眼,也不知睡没睡着,他手上握着一个棒槌,椅子旁挂着一个铜锣。

羽涅心里一奇,上前叫道:“老丈,老丈。”

于太公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他,一睁眼,就看到了羽涅的一张笑脸,他惊的坐起,道:“法师,你出来了?”

“嗯。”

“那妖魔呢?”

羽涅道:“那是一个有些道行的恶鬼,不过已经是除了。”

于太公大喜,道:“多谢法师,多谢法师,这下是太好了。”

羽涅道:“老丈,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何不出去避避,就不怕我出了意外?”

于太公叹了一口气,道:“法师有所不知,一来呢小老儿自幼住在这里,要搬出去还有点不习惯;二来我年纪大了,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倒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若是法师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连法师也不敌,我就敲锣,让父老乡亲们跑远点,那恶鬼不能离开这宅子太远。”

羽涅一听,心里对于太公升了几分佩服之情。

于太公道:“法师既降了魔,劳苦功高,不妨在我于家庄多住几日,也让我等乡亲略尽地主之谊。”

羽涅谢绝道:“这就不必了,贫道还有事,天亮就走。”

于太公道:“法师既有事,小老儿也不挽留,不过现在离天亮还早,法师又刚斗过恶鬼,不妨先去休息一下,天亮了我在差人叫法师。”

羽涅点点头,道:“好。”

于太公听了,道:“法师这边请,”他拄着跟红木拐杖头前带路,将羽涅引道一个干净的厢房。于太公推开了门,羽涅看了看屋子,床铺整齐,屋内还有点燃的熏香,满意地说道:“老丈费心了。”

于太公道:“不敢当,法师若是有吩咐,就说一声,小老儿先退了。”

羽涅“嗯”了一声,于太公退出房间。

正文 第三章:老丈赠宝

羽涅和那恶鬼斗了许久,的确有些累了,等于太公走了后,也不想打坐,直接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羽涅醒来,开了门,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门外不远处有一个小厮一个丫鬟站着,那小厮见羽涅出来,便道了声:“法师早,”便匆匆走了。另一个丫鬟反而走了过来对羽涅道:“法师好。”

这丫鬟长得颇为清秀,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她好奇地打量这羽涅,毕竟眼前的这位可是能与恶鬼大战三百回合的人。

羽涅被她看得莫名奇妙,对着丫鬟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丫鬟听了“咯咯”一笑,也不回答,倒是去给羽涅准备了洗漱用品。

羽涅洗漱完毕,眼瞅见于太公慢慢走过来,身后跟着先前离开的小厮。

于太公到了近前,道:“法师,睡得可还舒服?”

羽涅不好意思道:“昨晚睡得颇为香甜,以致不小心睡过了。”

于太公道:“没什么,法师昨夜与那恶鬼斗法,累了多睡一会也没什么。”

羽涅点头称是。

于太公说道:“时候不早了,法师估计也饿了,小老儿特地备了些酒菜请法师用。”

“嗯,多谢老丈了。”

于太公领了羽涅到了客厅,才教展抹桌椅,摆列饭供。羽涅望去,只见除了几样地方菜有荤腥外,其余皆是滋补之物,便是他面前的瓷碗,里面盛的也是人参鹿茸鸡汤。

于太公许是看出羽涅眼中的疑惑,道:“小老儿虽不是像法师一样的神仙人物,但祖上毕竟出现过仙人,知道像法师这样降妖除魔必然会损耗修为,是以特地命人煮了一些滋补之物,帮助法师补补元气。”

羽涅听到这里,心里一笑,但也明白了于太公的好意,再加上腹内的确是饿了,当下也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还别说,参是多年老人参,茸是嫩茸,这一顿饭吃得十分满意。

于太公陪着用膳,待到膳罢将晚,他拍了拍手,厅外左右两侧各走进一名布衣小厮,两人端着一个托盘到了羽涅面前。

羽涅看去,托盘上用一绣花红色锦缎盖着,锦缎下方鼓鼓,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于太公道:“法师除魔不易,小老儿今早与乡人商议了一下,特地备上些礼物,聊表心意。”

羽涅刚要说话,于太公又道:“法师先别忙着拒绝,看看再说。”他挥一挥手,两个手捧托盘的小厮将笼罩在托盘上的锦缎掀起,露出下方之物:左边的是黄金七锭,右边却是一八两左右的野山参。

“法师,觉得如何?”

羽涅擦了擦嘴,皱眉道:“老丈,我昨日已说了,降妖除魔是我辈修士本分,不需要报酬。若是一定要说报酬,我借宿一晚,你又请我吃了两顿饭,便已经扯平了,不再需要这些报酬了。”

于太公听此言,转头与身后的于二先是对视一眼,再微点了点头,于二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出了厅快速向远方走去。

等到于二离去,于太公才道:“法师不要误会,我于家庄再此已有数百年,乡邻和睦,若有人路经此地,我等也会好好招待,好尽地主之谊,法师虽说了不计报酬,但我等却不能知恩不报。”

“老丈尽管如此说,这些东西我依然是不会收受,家师曾言,一切随缘,你们遇见我便是缘,我帮你们也是分。”

“好,既如此,这些东西小老儿也不勉强法师收下,但有一件东西,我想法师可能会感兴趣。”

于太公说道。

这时,于二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椭圆形之物,他将此物交与于太公,羽涅这时才看清是一面镜子。

于太公摩挲着手里的镜子,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开口说道:“法师可识得此物?”

羽涅点点头,道:“是昨晚那面镜子,”。

于太公道:“此镜镜名‘玄光’是我祖上那位仙人传下之物。”

羽涅道:“嗯,此镜颇为神奇。”他说到此时,心里已隐隐有了一种怀疑。

于太公说道:“我将这玄光镜送与法师如何?”

羽涅听到这里,如坐针毡,慌忙道:“这怎么可以!”

于太公慢慢说道:“法师先别急,听小老儿一一道来:”

原来这镜子是老头祖上那位仙人传下的,当时和这面镜子一起传下的还有其他几件宝物,那位仙人原准备将这几件留给他的后人作护身之物,但谁知他走了之后,他的后人里就一直没能再出一个可以修仙的。等到后来,不知此事为何流传出去,有其他修士特地来此,或巧取豪夺,或威逼利诱,抢走了几件宝物。只有这面镜子,连那些修士也没能发现有什么神奇之处,只把它当做一面普通的镜子给放弃了,后来于家庄的人也没发现这面镜子有何特殊之处,只从镜面背后发现“玄光”两字,便用“玄光镜”来称呼。于家庄的人把它当成了普通镜子,便放于祠堂内,做凭吊先人之用。

等到三年前满月之日,这面镜子突然放射出丈许长的光柱,直冲云霄,于家庄周围数里可见,竟引来在不远处的恶鬼。于家庄被那位仙人布下法阵,可以聚集灵气,住在里面的后人可以延年益寿,也许是那位仙人有先见之明,这阵法虽可以聚集灵气,但对修士而言效果却微乎其微,是以那些修士夺走了那几件宝物,也没有强占此地,于家庄的后人没有搬离此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法阵除了聚集灵气外,白天里还可以吸收一定的太阳精华,所以一般的小鬼根本不敢过来。那晚光柱冲了云霄,引来的恶鬼仗着道行高深,硬是冲了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只黄皮子修成的精怪,这两妖物都想抢到镜子,便斗了一场,结果那黄皮精修行不足,斗不过恶鬼,连跑也没跑掉。那恶鬼虽然杀了黄皮精,但也受了点伤,等到他走到镜子前,不经意被镜子射出的光柱照到,就一下子被吸住了,若他全盛时期,也未必摆脱不了吸力,但他刚和黄皮精斗过法,又一时不慎,最终被吸到了镜子里。

两个妖物斗法,于家庄的人毫无办法,等到天亮了,才敢去祖祠看看情况。经过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祖祠日久失修,屋顶上破了一个碗口大的洞,根据猜测,是月光透过那个洞照进来又射到了镜子上,镜子又将那光原路反射回去,所以才形成夜晚的那道光柱。

于太公当时了解了情况,就叫人把屋顶的洞补上,防止了月光再照进来。结果晚上,那面镜子照常发光,照得屋内灯火通明,幸好门窗关上,光芒射不出去,也没因此引来其他妖物。

然而时间久了,那镜子的光芒渐渐弱了,封印在里面的恶鬼便渐渐要挣脱出来,一连几天夜里都能听到祖祠内传来的鬼哭声。于太公担心那恶鬼出来会报复,左思右想,终于勉强想出一个办法:镜子不离开祖祠,他让人将祖祠屋顶凿个小洞,又让人将镜子换了一个角度,既保证月光能照射在镜子上,又使镜子反射的光芒撞在门上,不会再冲天而起,这样那鬼哭声总算没了。

但前面也说了,那恶鬼是受了伤才被吸进去的,他在镜内虽然得不到阴气疗伤,但时间久了伤势便也痊愈了,虽然修为下降了一下,却也能慢慢摆脱了镜子的封印,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强行破印而出,吸收月华修行,最初有两个下人晚上去祖祠烧香,正好遇到了恶鬼出来,被吸成了人干,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虽然因为有玄光镜的存在,那恶鬼只能隔一段时间,一口气冲出来片刻便又被吸进去,但随着恶鬼的修为渐渐恢复,玄光镜慢慢封印不住他了。

于太公没法,便差人四处寻找法师除鬼,但找来的要么是招摇撞骗的骗子,要么是法力不够,这些人除鬼不成反被鬼除,直到昨日遇到了羽涅才解了于家庄的大患。

于太公道:“这面玄光镜自流传下来几百上千年没有异象,现在突然有了异象,即便没有其他修士来索要,也会吸引来些妖魔鬼怪,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所以还不如送与法师。”

羽涅道:“老丈,这是你们祖上的传家宝,在下是万万不能要的。”

于太公道:“法师有所不知,这个决定是我与众乡亲父老一起决定的,绝不是一时糊涂。一来我等皆是平民百姓,庄里有这种重宝,反会引来无端灾难;二来这面镜子放在我门这里,只是明珠蒙尘,若是在法师手上,却能物尽其用,又不用担心落入坏人之手,也算一桩美事。”

羽涅沉吟一会,还要说道:“只是——”

这时,于太公身后的于二忍不住道:“法师,给你你就拿着,这是我们心甘情愿的,你还只是什么!”

于太公掉头看了眼于二,于二一颤,赶忙闭上了嘴,于太公回过头,方才说道:“老头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像法师这样的人,想要修行,财侣法地是必不可少,法师救了我们一村之人,这区区一面我们用不上的镜子也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而且法师也说了缘分二字,你助我们为缘;我们送你镜子,是分。”

羽涅实在无法,只得接受道:“既如此,就多谢老丈的好意了。”

正文 第四章:交易会

羽涅收下了玄光镜,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便送与于太公十来张符箓,言道若有人要出远门,便带上一张在身上,可以防止一些孤魂野鬼作怪。除此之外,他还留了一瓶丹药,用一些珍贵的药材炼成,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祛除百病,于太公乐呵呵地接受了,虽然他说自己一大把年纪活够了,但谁又会真的嫌命长呢?

这些东西相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是珍贵无比,但与于太公赠送的玄光镜相比,还是差了很多,但羽涅也没办法,再珍贵的东西不是没有,只是于太公八成还是不收,他也不想给于家庄的人带来麻烦,只得作罢。

还是让这些人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吧!

羽涅这样想着,婉拒了于太公的再盘桓几日的邀请,再次上了路。

羽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天南山。这是因为他在往南而行时,陡然想起了一件事,三年一度在天南山举行的同道交流贸易会也在南方,而且似乎就在近期举行。交流贸易会简称交易会,那个时候会有不少散修会齐聚天南山,交流各种心得和互相交易修行资源,除了这些散修外还有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会参加,这些人不缺乏名师指导,参加交易会多半是因为需要寻找一些珍稀材料,没办法,谁叫散修喜欢四处乱钻,相较于这些常年待在宗门里修行的人自然更容易发现一些稀罕之物。

羽涅想要参加这个交易会,一来是想长长见识,二来是因为他有一个长辈也会参加天南山交易会,他师傅仙逝,理所当然要通知他师傅这位好友一声。

当然,既然是参加交易会自然是要准备一些东西准备交易,为此,他除了看看自己的储物袋里的东西,还把那个害死他师傅的修士的储物袋打开,看看里面都有些啥。

此刻他正一手把玩着玄光镜,一手拿着一面巴掌大的玉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玉牌正面刻着“张朝”,背面雕刻着一片山脉,正中间雕刻着一座栩栩如生的大山,大小约有玉牌长短的一半长,上有祥云片片,仙鹤数只,这大山两侧就是其他一片小山,这些小山如众星拱月般将大山簇拥在中间,在这山脉下方,印有“齐云”二字。除此之外这个玉牌内还布有一个小阵法,羽涅试着输入法力激发一下,玉牌背面的背景呈现在玉牌上方数尺,约有两尺来大,齐云山山脉下方,还有一个样貌普通的青年头像。正面的张朝应该就是这个人的名字,同时也是他害死师傅的,反面的齐云就是指齐云门,总之,这面玉牌就是一身份象征。

羽涅想了一下,觉得这牌子多半还有些作用,就没丢,收了起来。

羽涅收了玉牌,开始细细把玩玄光镜,这镜子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通体水银色,尤其是镜面轻轻点了点头,它还能像水面一样泛起波纹。

羽涅想起他第一次做实验的场景就是一阵后怕,那晚他在一个山上休息时,看着月色不错,就拿出镜子,想看看它有何特异之处。谁料,他刚拿出来,镜子对着月光,就反射出一道长长的光柱。他起初还没当回事,但没多久四周树林里就传出来一阵动静,再一看他竟然被狼群包围了。羽涅还是没当回事,等到又过一阵,他被一群将要成精和已经成精的包围时,已经晚了,除了各路妖怪,树林上方还飘着十几个鬼魂,并且眼瞅这个包围圈在逐渐扩大,羽涅二话不说扭头就跑,羽涅足足跑了几个时辰,才把身后的追兵甩掉。

从那以后,他吸取了教训,再在有月色的夜晚拿出玄光镜时他会先布下一个阵法,作用是将镜子射出的光芒屏蔽掉,让外界看不出来。这一路研究才稍微摸索出镜子的作用,这镜子可以吸收月亮的光华,并且射出一道光柱,而反射的光柱中含有一定量的月华。大意就是说这面镜子可以凝聚月华之力,那些妖魔鬼怪就是因此而被吸引。而这面镜子可以凝聚了月华之力,并维持一段时间不散,即使没有月光。当然这种作用对羽涅并没有太大吸引力,对他而言,这定多是晚上多了一个照明灯,还是容易招妖魔鬼怪的那种。

其实羽涅最看重的就是它封印的能力,没人控制玄光镜就可以将一个几十年道行的恶鬼困住,若是有人控制威力定然要更强,而且即使不能把妖物吸入镜内困住,也能定住一段时间,具体时间视妖物实力而定。

因此,若是天黑出月亮了,羽涅就会布下一个阵法,然后拿出玄光镜丢到一边,让它自主吸收月亮精华。

羽涅把玩完了玄光镜,就将它收进储物袋,然后冲着树后叫道:“大呆。”

没人回应。

羽涅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动静。

羽涅无法,只得自己起身走到树后,一只半大的小毛驴正欢快地吃着青草,对刚才他的呼唤当做耳边风。

那晚羽涅被追着跑了几个时辰,累得差点虚脱了,从此就深恶跑步起来,就连正常的走路也不怎么想走,因而在路过一个小城时专门花钱买了一头小毛驴充作赶路用。

驴是一种很傻的动物,羽涅骑着小毛驴赶路,他只要用一根绳子绑着一根胡萝卜,用一根棍子吊着,伸到驴前,这头小毛驴就就是累的气喘吁吁也要向前大步走,一边走,一边要张嘴吃,妖人不吃到不罢休。

羽涅不会虐待它,也不急着赶路,故而每隔一段时间便停下来让它喝点水,吃点青菜萝卜补充一下体力。

羽涅看着不把他话当回事的小毛驴叹了口气,伸手从旁边捡起一根棍子,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个胡萝卜绑在绳子上,然后在小毛驴眼前一晃,犹如钓鱼般小毛驴被钓了过来,张牙咧嘴地要吃胡萝卜。

羽涅翻了个身,骑在小毛驴身上,胡萝卜往他要去的方向一伸,小毛驴便屁颠屁颠地赶起路来。

······

天南山高约两百余丈,常年被白雾笼罩,越往上去,白雾越浓,若到了半山腰的地方就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当然,雾气最浓的地方,也只是天南山东面,若是换做其他地方,雾气虽浓,却也不影响山下的人家上山砍柴。

人素来喜爱八卦,对未知的更是好奇不已,对于那白雾中的世界,也有一些大胆的村民组团去冒险过几次,但哪怕是最优秀的猎人,进去了也会摸不清方向,过段时间又会晕头转向的回到出发点。

时间久了,村民们也就习惯了,只是关于天南山东面的传说也就渐渐流传开了。

羽涅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山上布置了一个“云雾”阵,此阵没有什么杀伤力,作用只是为了防止被世俗中人发现山上的修士引起麻烦而布置的。

羽涅还知道这阵法是他师傅至木道人布下的,这交易会也是至木道人最先联合几个同道发起的,几次之后,知道的人多了,也就形成了不小的规模。

羽涅到了山下,将小毛驴卖了人家,趁没人注意就上了山。上山的路上,羽涅倒也看到了几个同道之人从山下赶来,这几人虽然看到羽涅,虽然没什么戒备之色,但也没有过来打交道,而是匆匆走过。

羽涅啃完了一个野果,也到了半山腰,他丢了果核,便走进了云雾中。

这云雾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凡人,便是修士,若没有路引,在里面时间久了,也会摸不着方向而被自动传送进去。所谓路引,便是一种司南形状的玉制物品,玉盘可以驱散周围的雾气,指盘针可以感应阵法核心的阵盘位置,不同的路引作用不同,视阵法而定。

羽涅取了云雾路引,输入法力,玉盘发出淡淡光芒,光芒照射下云雾退散,呈现出三四丈空洞,人走里面倒不用担心脚下安全。羽涅拨了拨指盘针,指盘针晃荡几下,便指向一方,他看着云雾路引,想到前几次都是他师傅负责带路,现如今只剩自己一人,不由得心里一黯。

羽涅走了一会,忽然看见前方一棵树下坐着一身穿青衣头顶两角的孩童。

那孩童本来坐于树下垂头丧气,突然感到四周云雾退散,有光照来,他抬头一看,看到羽涅,脸上立即泛出喜色,急忙从地上爬起跑过来。

“这位大哥也是来天南交易会吧?在下小云山十方院方静见过兄台!我们结伴一起进去好吗?”这孩童跑到羽涅面前,迫不及待地说道。

羽涅这时看清了这孩童的长相,只见对方眉清目秀,双腮微红,稚气满脸。他问道:“你家长辈呢?”

方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师傅不带我,我是偷跑出来的,希望大哥帮个忙。”他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羽涅。

羽涅皱了皱眉,道:“你家长辈就在里面吗?”

方静道:“是的是的,就在里面,大哥只要带我进去就行了。”

对方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羽涅也不好拒绝,便说道:“好吧,你跟我来。”

“太好了,总算可以进去了。”方静一听羽涅此言,立即兴奋的欢呼起来,他进了这云雾阵,摸不着方向,后来索性找了棵树坐下,打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等到同道中人,他等了好久,若是还遇不到人,便只能四处瞎走,等阵法传送出去了。

羽涅头前带路,方静跟在后面,一路上叽叽喳喳跟个小鸟一样,不停的说话,羽涅也是听得很高兴,从这方静身上,他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也时不时也和对方聊两句。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来到了一个山洞前。

正文 第五章:玉币

“山洞后面是一个山谷,很是隐秘,交易会就在山谷里,不过要进山洞,还需要令牌。”羽涅说道,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木制的令牌。

羽涅念动咒语,然后拿着令牌向前一指,一道红光射进山洞,很快山洞里的浓雾突然间翻滚起来,然后分出了一条长长的小路,小路另一端仿佛透着白光。

“没有令牌,千万不雅乱闯,这山洞里布置了很多机关陷阱,为了防止敌人,很是危险,能参加交易会的,多是互相认识,相互举荐的。”羽涅告诫方静道。

“知道了,大哥,”方静笑嘻嘻道。

羽涅说完,才迈步走了进去,走得不紧不慢,稳稳当当,方静听到有危险,虽然还是一脸兴奋,但也按下兴头,老老实实跟在了羽涅后头。

这条路并不长,大概走了数百步,豁然开朗。

光照纵横,道路两旁种满了奇花异草,树林森森,有仙鹤盘旋。这个山谷四面靠山,唯一的出路就是羽涅刚才走过的山洞。虽然修士仗着法力高强也可以从上方飞进来,但那样会遭到交易会所有人士一致的敌视,毕竟山谷上方禁止飞行是参加交易会的修士人人都要遵守的规定。

整个山谷面积很大,足足占地近千亩,但真正用作交易地方的只有山谷最前方不到两百亩处,一来这两百亩的地方就已经够用了;二来,山谷隐蔽,内里风景优美,有不少修士看上这点而长期定居潜修于此。

屋舍俨然,对分两面,中间是条小路,方便行人走动,在中心处却是一个大大的广场,几乎占了交易会地盘一大半。广场后头,就是一片雕栏玉砌的楼阁,正有不少修士进进出出。

方静到了这里,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之情,不住的“哇哇”感叹道,好在他也没忘了自己是偷跑来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师门中人,所以跟羽涅打了声招呼,道了声谢谢,便慌忙跑了过去,四处寻找起来。

羽涅微微一笑,手上一晃,取出一张符纸折成的千纸鹤,他低头说了几句,然后对着纸鹤吹了一口气,纸鹤便扑扇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这种千纸鹤名为传音纸鹤,是用来传音用的,但若是在传音纸鹤内留下印记,它也可以作带路用。不过这玩意,速度不如飞剑传书快,能感应的距离也不太远,所以使用的大多是低阶的修士。

羽涅跟着传音纸鹤向前走,穿过道路两旁的小店,又穿过交易广场,来到了一幢楼阁下,纸鹤飞到二楼某个窗户内钻了进去,羽涅知道了地方,便抬脚走进楼阁内。

楼阁并不高大,上下只有两层,也就五六丈高,但面积却是不小,住进十几二十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楼是个大厅,里面摆了五六张桌子,这些桌子,有方形,有圆形,根据摆放位置不同设计,每张桌子下还摆有四五把藤木椅子,厅子左右两边各有一道木制的旋转楼梯通向二楼,整个厅内典雅简介,与世俗中的相当不同。

羽涅走到楼下刚要抬脚上去,就听到身后一道声如洪钟且相当熟悉的声音传来:“贤侄,这边。”

羽涅回转身子,一个肥头大耳头上油光锃亮手里拿着一串念珠的中年和尚从另一侧楼梯慢步下来,正是他此行要找的他师傅好友,金光大师。

羽涅快步走了过去,低头道:“小侄见过师叔。”

金光大师道:“贤侄好久不见,怎么不见至木那老头?”

金光大师一问,便见羽涅神色黯然道:“师叔,师傅他老人家走了。”

“阿弥陀佛,”金光大师听闻此噩耗,旋即闭目口念佛号。

良久,金光大师才睁开眼,低沉道:“贤侄你随我来,好好讲讲这事。”他说罢,从羽涅这边上了楼,羽涅跟在金光大师后面,上了楼,进了一间屋子。

金光大师进了屋子,盘膝坐于床榻之上,让羽涅随便坐下,然后他袖子一挥,关了房门,又取了一个小盘,激活了阵法,一道淡淡的青光将整个屋子笼罩起来。

“好了,这间屋子已经被布了阵,不会有外人听到。羽涅贤侄,你跟我讲至木是如何走的?”

当下,羽涅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金光大师和他师傅是多少年的好友,交情匪浅,倒不用隐瞒什么。

金光大师听完,念了声佛号,道:“贫僧和你师傅相识了三甲子,他修道比我早,贫僧甚是佩服他的为人和学识,想不到今日,唉!”

羽涅沉默不语。

“我和你师傅是至交,他人不在了,以后若有什么难事你就来找我吧,老衲一定尽力而为。”金光大师说道,他和至木道人交情深厚,自然知道羽涅是他的关门弟子,此时羽涅失了师傅,孤苦伶仃,不由得心下悲凉,生了慈悲之心。

羽涅曾随他师傅在金光大师的金光寺里住过一段时日,金光大师对他也甚是疼爱,让他称呼自己师叔,此刻听了金光大师的话,羽涅心里一阵欢喜,倒驱了几分悲楚。

“贤侄今后打算如何?”金光大师问道。

“小侄打算先四处逛逛,长长见识,再回去苦修一段时间。”羽涅一五一十说道。

金光大师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不过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人心险恶。”

“多谢师叔关心。”

“对了,等大会结束后,贤侄先不要走,这些时日,有些早早离去的散修,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还是小心一点,让老衲送你一程,这样就安全多了。”

羽涅听了金光大师的话,谢道:“那就麻烦师叔了。”

金光大师应了一声,与羽涅聊了一些修仙界的事,羽涅也趁机请教了些修行上的问题,至木道人虽然跟他讲了很多,但多听一点,也不是坏事!

就这样,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天近晌午,羽涅说道:“师叔,小侄打算下去看看?”

“去吧,下面多是些和你修为相近的修士,多看看,走走,若有人占你便宜,就报我的名字。”

羽涅笑道:“知道了,师叔。”

······

羽涅下了楼梯,出了门,然后向广场走去。这种交易盛会,他也只随着师傅参加过三次,而这天南交易会则只有一次,是以交易会上的人或物在他眼里,还是相当新鲜的。

进了广场后,羽涅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左看看又看看,既看人也看摆在摊上的物。修士所用的交易货币自然不是世俗中的金银,而是一种玉币,这种玉币统一由“湖海商会”发行,“湖海”取意五湖四海,用此为名自然意味着这间商会势力很大,遍布五湖四海,而这湖海商会势力的确很大,生意遍布了整个修真界,据说其背后有着正魔两道最顶级的门派做靠山。

当然玉币只是最基本的货币,其上还有玉帛、玉卷两种货币,这三种货币上都各有独特的防伪标识,旁人仿不来,当然若是能被仿造出来,湖海商会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出了这三种货币外还有一种交易方法,就是最原始的以物易物的方式,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这些地摊上摆放的多是一些低阶的东西,诸如初级符箓、初级丹药、初级法器等,适用人群大多是一些炼气期的修士。羽涅对这些东西购买欲望不大,他虽也是练气修士,但他以前有师傅操心,准备的也多是一些在低阶中最好的东西,这里地摊上有的不多。

羽涅逛了一圈,也只是花了十几块玉币买了三十多块用来镌刻初级阵法的空白阵盘,,然后便来到了广场的前方。

广场的前方是左右各两排商铺,一共二十来间,这些商铺不大,也只有两层。但这二十来间屋舍里的东西加起来的价值却要比广场上上百个地摊多上好几倍,盖因这些商铺,不是其他商会背后支持,就是一些实力不错人脉多多的散修建造,这些商铺常年开张,里面东西换了一批又一批就没断过。

羽涅在街道了溜达了一会,才进了一家叫作“天品楼”的商铺走了进去。

店面不算大,只有一个厅堂,厅堂里是两个柜台。

羽涅走到其中一个刻有“收购”的柜台,柜台里面是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那儒生客气的问道:“这位道友想要出售什么?”

羽涅徐徐说道:“我要出售几个阵盘。”

“好的,本店只收购中低级的阵盘,不同类型的阵盘价格不同,具体的价格还有看阵盘的新旧程度,不知道客观要出售何种阵盘?”

羽涅手往柜台上一挥,柜台上立刻出现了三十来块大小不一的阵盘。

“就这些。”

“好的,客观让我点一点。”儒生见了这么多阵盘,心里一喜,说话态度间又客气了几分。

儒生翻点了一遍,然后拿出个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打,然后说道:“两个初级烟雾阵,一百玉币,一个初级木藤阵七十玉币,一个中级隐匿阵两百三十玉币,合计四百玉币。道友是否出售?”

羽涅淡淡嗯了一声,心知这价格让对方赚了不少便宜,但他也懒得换价,这些只不过是他的练手之作。

这种新刻的玉盘包装一下就可以直接出售,利润十足,不像那些用过的旧掉的阵盘还要找人修理。小赚了一笔的儒生很痛快的掏了四百玉币递给羽涅,然后他笑眯眯的问道:“道友还要看点什么吗?”

“你这里可有‘聚灵丹’‘回气散’、‘祛毒丹’?”羽涅一口气报了三种丹药的名称。他储物袋内虽然还有不少的聚灵丹,但他估计自己回去后要闭门苦修一段时间,所以聚灵丹还是多多益善,至于回气散和祛毒丹一个是疗伤一个是可以去除大部分的毒气,是出门在外必备的丹药,这两只丹药他没有,是以要备下一些。

“好的,”儒生很快从柜台里取出这三样丹药,“聚灵丹二十一瓶,回气散十五一瓶,祛毒丹十二一瓶,不知客观要多少?”

羽涅分别验了下三种丹药的成色,然后说道:“聚灵丹给我六瓶,回气散四瓶,祛毒丹两瓶就够了。”

“好,”儒生又摸起算盘噼里啪啦拨打起来,“一共是两百零四块玉币,抹去零头,就算道友两百块好了。”

他从羽涅这里赚了不少,是以便宜一点,希望对方下次再来。

羽涅付了钱,收了这些丹药,然后出了天品楼。

接下来,羽涅又去了其他几个商铺里逛逛,等到回去时剩下的两百玉币花个精光。

正文 第六章:敌袭

羽涅回到金光大师暂住的那间客栈里,又花了一点钱要了一个靠近金光大师房间的屋子。接下来的几天里,交易会走了一些人,又来了一些人,有的人从偏远地方而来,来参加一次不易,是以准备了很多东西用于交易。羽涅也出去看了看,果然看到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长了不少见识,羽涅只是跟在别人后面了解了一下那些罕见东西的用处,倒没有花钱购买。

期间,金光大师带了羽涅参加过两次高等级的同道交易会,但收获不多。

金光大师忙得很,除了参加交易会,还要跟着其他几名同道偷偷调查修士失踪之谜,可惜一无所获。

交易会一连开了七天,这七天内修士进进出出,等到了第七日下午时,金光大师和几位前辈高人出现在广场上,说一些鼓励的话后,便宣布了本次天南交易会的圆满结束,而羽涅的师傅原本也是参与讲话的人之一。

交易会结束后,剩下的修士或三五成群,或孤身一人飘然而去。

羽涅在客栈里坐了一会,忽然收到金光大师的传书,他听了内容后,便离了客栈向前面的出口走去。

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羽涅便看到金光大师和其他两名修士等在了路边。金光大师也看到了羽涅,对他遥遥招了招手。

羽涅连忙跑了过去,等他到了金光大师旁边时,才有空看其他几名修士,一个中年道士,一个妩媚少妇。

金光大师指着那名道士向羽涅介绍道:“这是赤松岭的赤纹真人。”

羽涅行了一个礼,道一声:“见过赤纹真人。”

修行界虽然是只有凝结金丹才能被冠以真人称呼,但自号真人的修士也不少,这种人一来是表明自己的信念,二来也是好面子之人。

赤纹真人朝着羽涅笑了一下。

金光大师介绍完道士有介绍那名少妇:“这位是红霞洞的红霞散人。”

红霞散人朝着羽涅先微微一笑,她生得妩媚,这一笑,又多了分美丽。

羽涅脸上一红,连忙又行了一礼道:“见过红霞散人。”

金光大师道:“这两位是贫僧多年的好友,此次一起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这是羽涅,是我一师侄。”

红霞散人笑道:“金光大师,你一个和尚,哪来的道士师侄?”

“实不相瞒,这是至木道人的徒弟,至木前段时间逝去了,贫僧自然要对我好友的弟子照顾一二。”

赤纹真人叹了口气,道:“成仙路艰难,至木道长修道比我们都早,没想到还是走了!”

红霞散人听了,也是一声轻叹。

修仙之人趋吉避凶,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找上金光大师结伴而行的原因。

赤纹真人道:“既然人都到齐了,趁着天还亮,我们还是趁早出谷吧?”

金光大师和红霞散人俱是一点头,表示赞同,羽涅身为小辈,没什么意见全凭他们做主。

当下,四人进了山洞出了谷,架起一道遁光向西面飞去。

金光大师驾驭飞行的法宝是一件红黄相间的袈裟,长约几丈见方;赤纹真人背负双手站在一柄银色的飞剑上,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红霞散人的则是一把淑女扇,上面绣着一大片红色的云霞。羽涅因着道行不够,跟不上三人的飞行的速度,所以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金光大师的袈裟上。

三人在天上飞着,一排排绿色的树木从三人下方飞速跑到了后方。

羽涅盘腿坐在袈裟上,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无聊,又躺了下来,望着天上的云彩。天空之上,一片片洁白的云朵和他们同向飘荡。

“等等,师叔停下,不对,”羽涅突然出声喊道,整个人腾地一下从袈裟上坐起。

“怎么了?”金光大师遁速放缓,问道。

羽涅再抬头望了一下天上,确定道:“师叔,我们中了埋伏。”

“什么?”金光大师急忙停下遁光,并招呼那两名道友停下。

“怎么了?”赤纹真人略有些不满的问道。一旁的红霞散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望着羽涅。

羽涅咽了口口水,道:“两位前辈,你们抬头望下天空。”

“天空怎么了?”

赤纹真人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望向了天空,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天上的一片巨大的云彩就笼罩在四人的上方,云彩旁边其他的云朵,也停在空中。

赤纹真人等人也不是蠢人,只一望就发现了不对劲。

红霞散人问道:“这是多久的事了?”

羽涅摇了摇头,道:“晚辈也不知,我也是才发现的。”

赤纹真人等人脸色难看,他们几人竟连中了埋伏也不知道,若非被羽涅误打误撞发现,恐怕等他们察觉还不知道要多久。当下,赤纹真人三人互相靠近,然后放出神识,扫视着四周,想要找出隐藏在四周的敌人。

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三道身影隐藏在下方,这时其中一个人鬼鬼祟祟的问道:

“执事大人,他们好像发现中了我们的陷阱,怎么办?”

那人旁边,一道更阴森的声音冷冷响起:“发动阵法,这几条大鱼绝对不能错过。”

金光大师三人警惕地观察四周,羽涅躲在了三人中间,但也拿起了天霜剑。这时,四人下方的树林中,突然射出几道粗若人臂的木藤,这几道木藤气势汹汹的向四人射去。

“好胆,”赤纹真人一声怒喝,他们三人结伴一起走,本也只是修士间的小心谨慎心理,却没想到还真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当下他没迟疑,脚下飞剑飞出,几个呼啸就将木藤砍得七零八碎。

几根木藤刚碎去,下方的树林里就又是射出了十几道木藤。

赤纹真人冷着脸,指挥着飞剑又将这十几道射来木藤斩碎。

木藤碎片跌落下去,下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呜咽声,三根更巨大的木藤钻出,这几根巨藤有两人合抱粗细,长十几丈,它们立在空中左右摇摆,将赤纹真人三人包围住。

赤纹真人伸手一指,飞剑就斩向其中一根巨腾,但这回无往不利的飞剑没能将巨腾斩为两半,而是卡在了巨藤身上。赤纹真人皱了皱眉,显然对面巨腾的坚硬程度让他吃了一惊,他念动咒语,将飞剑召了回来。

金光大师和红霞散人见此情景也不能再袖手旁观,当下,红霞散人将脚下的淑女扇缩小,拿于手中;金光大师对羽涅交待了句“你小心”,然后右手一张,一根金光闪闪的狼牙棒出现在手上。

三人三根巨藤战在了一起。

赤纹真人依然是遥遥指挥着飞剑劈斩巨腾,他每一下攻击都能从巨藤上割下一大块;金光大师则更是简单粗暴,挥舞着手中巨大的狼牙棒狠狠地敲击巨藤地头部;而红霞散人的攻击则充满了美感,她站在远处,手中淑女扇轻扇,就是一阵飓风吹过,将巨藤刮得东倒西歪,除此之外,那飓风还犹如刀剑一般在巨藤表面切出了大小不一的口子。

羽涅站在三人中间,有着三人保护,倒也乐得看他们斗法。

那三根巨藤被金光大师三人攻击了一会,原本还算光滑的表面变得坑坑洼洼,某一时刻,三根巨腾头部的大花苞同一时刻仰喷,变作三个巨大的花朵,花瓣内壁长满了闪着寒光的锐利牙齿和带有剧毒的刺毛,三朵食人花迅速向三人一口咬去。

赤纹真人见机趁机指挥着飞剑化作一道银光射进木藤内部,在木藤内部大肆破坏;红霞散人在食人花咬来时不慌不忙地避过去,同时手里的淑女扇一挥,一道比之前几次都小但威力大得多的飓风形成,然后被食人花一口吞下。三人中只有金光大师因为距离太近,被食人花一口咬住了半边身子。

“噗嗤”一根木藤软软的跌倒,一把飞剑从木藤身子里破开一个洞钻了出来,飞回到赤纹真人身子旁边;红霞散人面对的那根木藤顶端的食人花“砰”的一声炸裂。

两人解决了各自的木藤,然后转头看向金光大师的方向。

金光大师被食人花叼在嘴中他披着的普通袈裟被食人花咬穿,又被里面的毒素腐蚀成液体,顺着管道流到了木藤内部。此刻他光着上身,念着佛号,手里的狼牙棒被他第一时间收进了储物袋中。

金光大师身上变得金光闪闪,食人花的碎铁如泥牙齿啃咬在身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他怒吼一声,双手撑开了食人花大嘴,金光大师肌肉绷紧,任凭食人花如何用力,将它上下两瓣嘴撕成两半,汁液横飞。他撕裂了食人花,两手握住巨藤,又是对半撕开。

金光大师赤裸着身体,身上金光闪闪,好像佛前的金身罗汉,他看到赤纹真人和红霞散人望来,伸手一招,羽涅身下的袈裟就被他收了回去,可怜羽涅没提防,差点掉了下去。

金光大师披了袈裟,身上金光散去,露出本来的样子。

赤纹真人夸赞道:“金光大师,许久不见,你这金身又厉害了几分,恐怕快形成托塔金身。”金光大师修炼的是按照十八罗汉划分的金身境界,境界越高,金身越强,练到尽头,则可以形成真正的罗汉金身。

“阿弥陀佛,”金光大师笑道,“不瞒道友,确是快了,贫僧观道友的御剑之法,也是厉害了好多。”

红莲散人伸手一指,对二人道:“你两别再互相吹捧,那些怪藤又来了。”

赤纹真人和金光大师顺着红霞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林深处,密密麻麻飞出上百个和刚才一般无二的巨藤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骇然。

正文 第七章:万藤魔花阵

面对数百个巨藤,任他们法力高强,也不敢小觑。金光大师祭起一个金钵,金钵飞到了他头顶两尺高的位置,钵口朝下,发出一道丈许长的金光,将他和羽涅罩在其中。

金钵可攻可守,攻可将妖魔摄入钵中炼化,守可如这般,只要有人输入法力,则金光不灭,妖魔难进。赤纹真人和红霞散人见状,也跟着进了金光范围之内。

巨藤很快冲到了几人面前,对几人展开了巨攻。赤纹真人口中念念有词,飞剑一化为三,在金光外交错飞行,斩向巨藤。红霞散人虽是三人中入道最晚的,却也又祭起了一面四四方方的锦帕,那锦帕迎风变大,旋转着切割那些巨藤,配合着淑女扇,倒也消灭了不少巨藤。

纵使赤纹真人和红霞散人尽力对付巨藤,但还是有着不少巨藤突破两人的攻击圈进了进来,一头撞向光柱。光柱泛起波纹,将巨力吸收,巨藤撞不破光柱便层层将光柱裹住。

赤纹真人见巨藤过来,先是吃了一惊,再见巨藤奈何不了光柱,提起的气又松了下去,继续遥控着飞剑斩断巨藤。

“大师这金钵攻防一体,妙用无穷,在我等散修法宝中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赤纹真人忙里偷闲,夸了一句。

“当心了,下面又来了许多”红霞散人时刻注意着场上的场景,这时候冷冷说道。

“没关系,有金光大师护身,来多少贫道灭多少,”赤纹真人颇有些豪情万丈道。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说不出话来了,铺天盖地密密麻麻都是巨藤,他们消灭的还没有出现的多,赤纹真人还好些,但红霞散人法力稍浅,鹅蛋脸上已浮出了一层细微的香汗。

巨藤将光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些巨藤渐渐收紧,将光柱勒的有些变形,金光大师低头默念佛号,为金钵加持佛法。

“怎么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红霞散人有些焦急的问道。

奈何赤纹真人也不知该如何办,放眼望去,四周的空间被巨藤布满,金光大师忙着护持他们,也没时间说话。

这时,一旁的角落里突然传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声音:“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红霞散人问道。

羽涅说道:“这是万藤魔花阵。”

金光大师睁开了眼睛,赤纹真人虽然还在遥控飞剑对付巨藤,但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羽涅先前因着法力弱,帮不上什么忙,便用心观察着四周,所以也看出了些端倪,所以肯定的说道:“我们陷入了阵中。”

金光大师三人之前在羽涅提醒了不对劲后就已经发现他们进了别人的阵中,他们不知何时闯入了,也不知闯入的是什么,是以没有胡乱飞行,怕越陷越深。此刻听了羽涅说出“万藤魔花阵”再联合实际面对的,他们心里便信了大半。

羽涅字正腔圆说道:“万藤魔花阵,我听我师傅讲过,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大阵,共有两层,第一层是幻阵,可以模拟四周的场景,所以我们才不知不觉中进了其中;第二层便是万藤魔花,斩之不断,除之不尽,似幻非幻,却又不是实物,只要阵法不破巨藤魔花便永远也灭不完,只是我师傅也只是说了一下大概,具体如何布阵,他也不知道。”

赤纹真人和红霞散人听到羽涅提及至木道人,心里又是信了几分,至木道人擅长阵法,在他们散修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当下,赤纹真人客气的问道:“小师侄,那你可知道如何破阵?”

羽涅道:“若是完整的万藤魔花大阵,小侄也没有办法,但据我观察,这阵法却是残破的,破阵之法就在我们头顶之上。”

红霞散人望了望头顶的天空,云彩依旧,她将信将疑问道:“就是如此简单?”

羽涅肯定道:“就是如此简单。”

事实上若是完整的万藤魔花大阵,就连上方的天空也在阵法的运转下,呈现出真实一般的景色,绝不像这般天空,云朵不动。那时除非有金丹真人蛮力破阵,否则想要破除绝没有可能。但这万藤魔花阵却是半成品的,天上便是最大的破绽,那隐藏于暗中的敌人偏偏故作聪明,又布下了一个“小白云阵”,而这两种阵法结合得相当生硬,所以就被羽涅识破了。如果那敌人不不知小白云阵遮掩,只让外面世界真实投入进来,羽涅也只以为这是完整版的万藤魔花阵,那几人便真只能另寻他法了。

想来若是暗中之人知道自己画蛇添足,恐怕脸色一定很好看,羽涅想到这里,心里感到好笑。

赤纹真人向金光大师问道:“大师以为如何?”

金光大师道:“善哉,善哉。”

他们相较于相信羽涅更多的是相信至木道人。

红霞散人点点头,便与赤纹真人做了准备。他们将各自的法宝召了回来,在几人周围盘旋。“破,”金光大师一声大喝,声若洪钟,金光大盛,缠绕在光柱上的巨藤“咔嚓咔嚓”碎裂,掉落下方。

“起,”金光大师又是一声大喝,金钵向上快速飞起,垂下的光柱内,四人被金钵摄住快速向上飞起。赤纹真人和红霞散人联手应付接近过来的巨藤。

金钵越升越高,四人升空的速度越来越快,下面的巨藤无法追上高空,聚集在一起,融为一体,化作一个二十多丈的巨大的食人花,食人花大嘴一张,朝着四人喷吐出成百上千道毒液构成的利箭。

毒箭速度飞快,只一会就快追上了四人。金光大师大部分法力都用在带着四人升空,金钵光柱防御力变弱。面对越来越近的毒箭,赤纹真人对红霞散人道:“我来”,他深吸一口气,两只手结印,土黄色光芒四射。

不久,赤纹真人准备完毕,两手向下方一推,一道十几长的土墙凌空形成。毒箭撞击在土墙上,将土墙腐蚀出一个个大洞,变得残破不堪,然而总是抵挡住了。纵使下一轮毒箭射来,击碎土墙,四人已飞到了相当高的地方,毒箭去势一尽,就又掉了下去。

“他们怎么可能摆脱万藤魔花阵?”某处隐秘处,一道惊愕地声音响起。

另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骂道:“妈的,快上,别让他们跑了,坏了宗主大事,我们都别想好过。”

······

金光大师带着几人一头撞破了天空上云朵,云碎成片后,眼前豁然一变。

下面绿林密布,有飞鸟投林,天上有晚霞火烧,一片一片。金光大师看了看四周,辨出他们还处于天南山山脉中。

天色已暗,想来是他们出了交易会没飞多久就陷入了阵中。确认了所在地,赤纹真人和红霞散人驾驭法宝,三人带着羽涅一起快速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三人化作遁光向远处飞去,而不久,从三人原本所在的下方树林里也飞出了三道人影,那三道人影化作一道黑光,迅速向远去的三人追去,而黑光的速度却比三人快得多,不多时就以渐渐赶上了。

红霞散人看到了身后追来的黑光,道:“赤纹道友,金光大师,身后有人追来了。”

两人适时已经发现了追兵,赤纹真人道:“我们加快速度,看能不能甩掉他们。”

金光大师和红霞散人俱是一点头,当下三人脚下法宝速度加快几分,忽地一下就蹿出了几十丈之远。

与此同时,身后跟来的黑光见他们加速也跟着加了三分速度,任凭三人如何变道也始终无法摆脱他们。

赤纹真人眼见无法摆脱后方的敌人,气道:“反正摆脱不了,干脆来会一会他们,看看是什么人敢把主意打在我们身上!”

他说着,停了下来,面向后面的追兵。金光大师和红霞散人也觉得赤纹真人说的有道理,于是散人按下遁光,降落到地面上。

马上,身后那道黑光也跟着降落到三人面前,从中走出三个身穿黑袍脸带面具的修士。

其中一个脸带黑色面具的黑袍修士戏谑道:“你们怎么不跑了。”

赤纹真人冷哼一声,道:“你们跟着我们意欲何为?”

另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修士说道:“不干什么,找你们借点东西。”

赤纹真人几人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借东西多半是借人头之类的东西,当下几人面色一冷,只有红霞散人虽然面色冷淡,但还是问道:“我等三人与你们没仇没怨,何必咄咄相逼?”

这时,那三个人中唯一带着铜黄色面具的黑袍修士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红霞姑娘,久闻美名,若你放弃抵抗,我做主,对你下手温柔一点。”

事已至此,红霞三人知道没有善了的余地,当下赤纹真人道一声“动手,”三人亮出法宝向三个黑袍修士攻去。

“等着你们呢,”最开始那名黑袍修士喜道。

另一名黑袍修士道:“我的宝贝早已饥渴难耐!”

金光大师三人分别对上了对面三个黑袍人,法力最高的金光大师对付带着铜黄色面具的那人,而赤纹真人和红霞散人则一左一右对上了稍弱的黑袍修士。

六个人战作一团,一时间飞沙走石,场内金光银光红光黑气纵横。

羽涅躲在一旁,正犹豫不决时,耳边传来金光大师的传音:“师侄,待会贫僧恐无法保护到你,趁着他们被我们缠住,你赶紧离开,跑的越远越好。”

羽涅心里本来就纠结不已,此刻他听到金光大师给他下了建议,知道自己除了让金光大师分神,也没啥有用的作用,于是也不多说什么,连忙祭起了天霜剑一溜烟的跑了。

那带着铜黄面具的黑袍修士见此,取出一个百鬼幡,咒语一念,一个一丈高大的鬼将形成。

“去把那小道士杀了,”他说道,那鬼将便化作一道黑风朝羽涅消失地地方飞去。

金光大师自然不会不管不顾,他见那鬼将朝羽涅方向飞去,手里念珠一抛,正中鬼将腹部,直接将鬼将打成一团黑气,但那黑气就地一滚就又恢了原样,只是鬼气暗淡了一些。

金光大师见此还要出手,却被铜黄色面具挡住,铜黄色面具桀桀笑道:“那小道士死定了,你还是注意你自己吧!”

金光大师无法,只得看着鬼将化作黑风离去,召回了念珠。

正文 第八章:霜起霜降

羽涅驾驭着天霜剑飞快地跑着,感觉身后有人追来,他回头看了看,发现身后一百多丈外有团漆黑如墨的黑气正气势汹汹的向羽涅席卷而来,黑气中隐约还能看见一张鬼脸。

羽涅见此,法力全开,眨眼间,就连人带剑化作一道蓝光,急速的飞天遁去。

而那道黑气速度也不慢,一直吊在羽涅后头,并渐渐有接近之势。

转眼间,羽涅化作的蓝光和身后的黑气,已一前一后追逐出了三四十余里地,但是两者间的距离却已渐渐拉近了三十余丈远了。

羽涅飞了一会,瞅见下方树林里有一片开阔之处,就按下遁光降了下去,他吞了颗聚灵丹回复法力,然后就严阵以待。从一开始他认出了黑气鬼物的身份后就没打算能摆脱对方的追击,

众所周知,鬼物天生便会飘飞,修炼有成的鬼物除了速度惊人外,耐力也是非比一般。羽涅之所以前面不惜耗费法力也要加快速度,只是想尽可能远离那片战场,然后尽快解决对方,溜之大吉。

转瞬间,羽涅法力还没回复多少,那黑气已经到了面前,接着化作一个比他人稍高一头的鬼怪。

那鬼怪见了羽涅,一只鬼爪毫不客气地抓向羽涅。羽涅更不迟疑,天霜剑一亮,就挡住了鬼爪。感受着对方爪上传来的力量,羽涅就认出鬼怪的身份,是拥有百年道行的鬼将,比他当日在于家庄遇到的恶鬼要难对付得多了。

鬼爪上浮出数股黑气,并转眼间将天霜剑一层有一层地缠绕在了其内,眼看就将无法动弹分毫了。

羽涅见此,手上法决一掐,天霜剑上一下暴涨了数尺来长的剑芒,唰唰几下,就把包围的黑气给切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成形了。

天霜剑又是几剑,将鬼爪切下几个大大的口子,鬼将吃痛,发出呜呜声,然后向后退了两步,张嘴吐出一股黑色浓雾,这股浓雾化为了十几丈黑云,向羽涅笼罩过去。

羽涅左手一晃,几张火球符就出现在了手中。他驱使火球符砸向黑云,轰隆隆几声爆裂声,那黑云被炸散了许多,稀疏了一些。

但很快羽涅脸色一变,那被炸散的地方,黑气缭绕,转眼间就和旁边一般无二。羽涅脸色一沉,左手向前一指,一面巨大的火墙在前段形成。仿佛滚油里进了冷水,火墙与黑云初一相遇,就噼里啪啦炸起锅来。

火墙与黑云角逐了片刻,渐渐被黑云吞噬,熄了。羽涅手持着天霜剑,警惕地望了望四周。

如今的他,已彻底被包在了黑色之中,再无一丝缝隙可逃,黑色云气中到处鬼哭声。

可是还未等他付之行动是我,面前的黑云中突然一阵翻滚,接着就蹦出了两个张牙舞爪地小鬼来。这两只小鬼头有短角,身后拖着一只尖尾,两眼通红,挥舞着利爪就向羽涅扑了过去。

羽涅连忙将手里的天霜剑一放,接着一剑一个,轻松的将小鬼劈成两半,重新化为了黑气融入黑云当中。

这些小鬼并不难对付,但望着小鬼融入黑云中的情景,羽涅却心生了一种担忧。

少顷,四面八方的黑云中同时滚动翻腾起来,接着从里面爬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鬼,他们争先恐后地向羽涅扑来。

羽涅深吸一口气,将天霜剑舞得密不透风,剑光飞舞,这些小鬼一旦撞上去,立刻就会被切得支离破碎,重新化为黑云。

同时,他脚下一顿,一道道绿藤从地上长起,一共八根绿色藤蔓将他保护在了中间,以防不知躲与何处的鬼将暗中偷袭。

当羽涅一连击杀了上百个小鬼,见那各个方向的鬼物仍源源不断的诞生时,心里叹了口气,他的担忧果然成真了,这些小鬼是斩之不尽的,灭杀掉一只,就还会从那些黑云中诞生一只出来。

最严重的还是那一直隐忍不发的鬼将,犹如喉中之刺般让人难受至极,它至今未出,看来是想打着活活将他耗死的目的。

擒贼先擒王,看来不找出鬼将将它消灭,他是无法脱身的。想到这里,羽涅自然不肯再这样下去。

他召回天霜剑,接着从储物袋内掏出好几十张符箓,然后向四周扔了出去。顿时,火球、冰鸟、木锥、飞剑狂轰滥炸起来。

这些符箓每一张的威力都不比羽涅一击逊色,是至木道人留给他的。只这一下,就相当好几十个羽涅一起出手,顿时间周遭的小鬼便被消灭的七七八八,就连黑云也被击散了些。

羽涅并不开心,虽说外物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但这一堆符箓下去,也没能消灭黑云。唯一的作用只是给他腾出了点时间,吞颗聚灵丹回复法力,毕竟先前那样源源不断的斩杀小鬼,以他如今的修为,还是大感吃不消。

剩下的几个小鬼被绿藤阻拦在外,黑云中又继续诞生出了新的小鬼。短暂时间,被绿藤保护在内的羽涅专心施法,祭起了天霜剑。

“霜起!”

天霜剑飞起,笔直的插在地上。

剑身与地面相接之处,生起了冰霜,这冰霜一路蔓延,以天霜剑为中心,很快就布满了方圆十几丈之地。

冷冷寒风吹过,霜舞飘飞,冰封住了那些小鬼,乃至黑云。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小鬼们犹如镜碎般落了一地,便是那黑云也大块大块的掉落。

“霜起”“霜降”是他师傅至木道人祭炼出天霜剑,因着天霜剑的特性而独创的剑招。招以剑生,剑因招利,威力无穷,高深莫测。羽涅学了剑招,又继承了天霜剑,此时用来,自然非同寻常。

虽然这些碎片落地,很快又化为黑气,融入黑云之中。

但这已经够了。

透着稀疏的黑云,隐隐约约透出了鬼将的身形。

羽涅手一拍腰间的储物袋,玄光镜跳了出来。玄光镜吸收足了月华,若是外面阳光明媚,发出的光华并不明亮,但这四周被黑云覆盖,那点光华就犹如黑夜中的明灯,格外醒目。

羽涅摧动玄光镜,玄光镜光华大放,射出一道耀眼的光柱,朝着鬼将的所在照去。

黑云恢复的速度很快,只这一小会就将鬼将的身形遮了大半,但这玄光镜射出的光柱效果出奇的好,沿途所过,黑云如春雪消融般消散,露出后面的鬼将。羽涅心里大喜,操纵起还插在地上的天霜剑向鬼将刺去。

“霜降!”

一声大喝!

那鬼将还在为自己行踪暴露而感到惊愕,猛然间就被光柱照到,然后就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它急忙用力挣扎,试图摆脱光柱的束缚,身上一阵阵黑色的雾气的冒出。然而这时一道蓝光已到了身前,重重插在了他身上。

鬼将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冒着寒气,而天霜剑上还有更多的寒气冒出。很快,就将他的身子冻住。

“吼”

鬼怪在冰中咆哮,发出吃痛的嘶吼,震落下一地的冰块。

随着鬼将的嘶吼,羽涅感觉灵魂有些发飘,似乎即将离体而去。意识迷糊之际,他胸前忽然溢出一道金色的光华,惊醒了他。

羽涅倒吸一口冷气,这鬼将的声音竟然针对灵魂,他连忙静心凝神,不再被吼声所控。羽涅看到鬼将即将从冰中出来,赶紧上去,手上握着剑柄,往鬼将身体里插去。

天霜剑光芒大放,将鬼将插了个对穿,发出“咝咝”的响声,冒起阵阵阴寒的黑雾。

“吼嗷······”

鬼将痛苦的叫着,吼声碎人灵魂,但羽涅有了准备,凝神静心,又有宝物护体,丝毫不为所动,他握着天霜剑,浑身法力不要钱似的灌输其中。

良久,鬼将在嘶吼声中化为一摊污水,流落一地,那黑云也云消雾散。

羽涅失魂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天霜剑跌落也懒得捡起。

他摸着挂在胸前的玉佩,玉佩暗淡无光,里面灌输的法力耗个精光,此物是他于天南交易会时在一家商铺时看到而买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他师傅虽然也给他准备了类似的东西,但那却是修炼时才能派上用场,比如“静神香”,修炼时点一炷,可以更快让他入定。至木道人本意是让他在观内苦修,却没料到他那么早就踏入修行界,是以并没有给羽涅准备这种自主激发的法器。

这一番斗法,乃是羽涅出来以后最为艰险、最为焦灼的一战,让他对修行界的黑暗法则有了新的见识。

若非天霜剑威力非凡,若非玄光镜起到奇效,若非有宝物摄住心神···他怎能取胜?

只黑袍人派出的一个鬼将就如此难对付,那金光大师与黑袍人的战斗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不成仙,终有劫难,羽涅叹了口气,休息了一会,待到他起来时脸上的神色已被坚毅代替。

这一世,不成仙,便成鬼!

铅云低垂,落日如棉,羽涅单人只剑飘然而去。

正文 第九章:汾州无定城

汾州是离国八大州之一,经济富饶,在八大州中是仅次于离国都城所在的永州。离国有两商帮闻名诸国,其中之一就是汾商。

汾州有数不清的水道、湖泊和运河,这些流水将汾州划为大大小小几十个城市,而无定城就是其中之一。

无定城四季如春,一年中倒有半年下着烟雨。城里十条街道里有九条是水道,联系着两边的多是石拱桥。船舟、小桥串联着整个无定城。

无定城多美女,个个柔美如水,又如水般温柔,是以古往今来,是多少文人骚客吟唱之地,也诞生过不少海枯石烂的烂漫爱情。

这一日,无定城外的一个码头外,一条小舟正慢慢驶来,架舟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布衣老者,头戴一顶蓑帽。老者划动摇桨,小舟经过码头,并不停留,而是慢慢沿着水道驶进了城内。

水道渐渐变,过了一会,便只能容纳两船并行,进城的出城的络绎不绝。

老者将小舟停靠在一排竹排前,然后掀起船帘,道:“公子,无定城到了。”

老者说完,从舱内走出一眉清目秀的少年来。这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身穿月白色衣服,头扎玉簪,脸上挂着若有若有的笑容。

这少年就是羽涅。

羽涅自灭了鬼将后便寻了一个地方调息,待他运功完毕后发觉自己的瓶颈有了几分松动,当下便趁着功行圆满冲击筑基,果然成功筑基,青木决成功到了第四层,当然这那枚蜕凡丹也是用掉了。

筑基之后便是真正的脱去凡人之身,修行到了这里才算得上是入道。

羽涅入了道,立即回随缘观的心便淡了,再加上金光大师不知是吉是凶,便打算去他的金光寺看望。

这一路路途遥远,若是荒郊野岭,便架起天霜剑飞行;若是有了人烟,就下来慢走。就这样羽涅进了汾州境,汾州的名气,他也是听他师傅说过。到了此地,哪有不逛逛之理,汾州水多,干脆便包下了一只小舟,体验一把水上生活。

老者细心道:“公子,无定烟雨多,带上把伞。”

羽涅淡淡应了声,接过纸伞,下了船,踩过竹排,上了岸。

无定城烟雨多,脚夫小贩多是头顶蓑帽,身着整洁,穷书生模样的,则打着把千修万补的纸伞,注重仪表。商人则由轿夫抬着,往来奔波。若说最为悠闲的,则是一个个无定女子,打着颜色各异的花伞,西面来东面走北面去南面往,乃是无定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羽涅上了岸,四下环顾,眼见四面之景,心里微微一笑,便撑着伞融入了其中。

他打的伞,稍微有些残破,伞面用了几块黑布补丁,和他一身衣服相比,却是格格不入。然而伞却是老者所送之物,万不能丢弃。于他而言,一把伞,能遮雨便佳,不行也罢。

羽涅慢慢走着,一路东张西望,品味人生,红尘历练,于修行而言,也是万般重要。他望见对面街上有一家客栈,便寻了最近的石拱桥,慢慢走了上去。

石桥横跨两边,自建成而起便遭受万人的踩踏,然其始终默默无言,尽着自己的本分。羽涅上了石拱桥,向下望去,一位船夫当着双桨,将小舟划进桥洞。

猛然间,他感到一股冷意,莫名来袭。羽涅回了头,一个冰冷之极的女子撑着把油纸伞从桥的另一边渐渐走来。瞧那女子,柳眉凤目,凝肤纤颈,眼波流转际,百媚横生,妖丽得令人窒息。她上着一件宽袖纱衣,外披一件绣花披风,下着白色素裙,身姿纤巧玲珑,似是笼罩着一股冰冷阴寒之气,令人望而胜寒。

这女子上了桥头,很是随意地瞥了一眼羽涅,便撑着把油纸伞,悄然而去。

羽涅回过神,这女子美则美矣,却是太冷,而且他从她身上,隐约感到股奇怪的气息。

羽涅想了一会,忽地自嘲一笑,自己莫非是到了发情的年纪了?旋即,他便下了桥,朝一家叫作“汇原客栈”的地方走去。

羽涅到了店前,收了伞,迈步走了进去,一个店小二一甩毛巾迎了过来:“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羽涅看了下四周,卫生还不错,说道:“住店,给我一间上房。”

“好勒,公子请上二楼。”

店小二笑着将羽涅迎上了二楼。

羽涅随手付了锭定金,看过自己的房间后,便离了客栈出去了,客栈里虽也提供饭菜,但口感定然不如饭馆。

修仙者忌口腹之欲,羽涅虽没继承这点,但却继承了另一点——挑剔。

······

“熙春楼”就位于“汇原客栈”不远处,是上中下三层的大酒楼。此楼在无定城也是排的上字号的酒楼,美酒美食,生意兴隆。它与汇原客栈相互辅助,有客人去汇原投店,放下行囊出门就可以进熙春楼美美的吃一顿;有来人吃饭,酒足饭饱后就可以去汇原客栈要间房间休息。两者客源相互结合,共同发财。

此时正是午时用饭时分,所以熙春楼正是忙碌时候,时不时有人结伴而来。几个店小二忙得是焦头烂额,这边刚招呼了客人坐下,那边就得赶紧给另一桌人上菜。

从酒楼外大街上路过的行人,都能闻到酒楼上飘出的浓浓酒菜之香,让人垂涎欲滴,甚是诱人,引来了不少闻香而来的人。不多时,从一楼到三楼的桌前都坐有了人。

在三楼靠窗口的隔间里,一个少年坐于桌旁,桌上摆了些无定城的招牌菜,还有一瓶无定最为有名的美酒——无定冷春,这少年自然就是羽涅。

他临出客栈前,问店小二哪里的饭菜好吃,店小二向他介绍熙春楼,他出门看了下,两面街道就数这家酒楼规模最大,若是还要找,便要走得老远,他看这家酒楼生意不错,干脆也进来了。

羽涅一手拿起小刀,一手拿着筷子压住一只锦虾,小刀轻轻一划虾壳,虾肉便从壳内弹出半寸,再用筷子一夹,肉便与壳分离,再将虾肉蘸下精心调制的酱料,这便是汾州名菜“锦虾脱壳”。美食大都吃法讲究、复杂,因此菜讲究新鲜趁热,店小二刚上此菜时只是做了一下示范,并没有将其全部破壳而出。当时羽涅看着就大感新奇,在小二走了之后,就动起手来。

羽涅夹着虾肉蘸了蘸酱料,放入嘴中,眼神迷离,刚出壳的虾肉热气腾腾,蘸了酱料后温度下降,酥软的虾肉便多了点弹性,酱料的香味配上虾的鲜嫩,爽口无比,满嘴流芳。这道菜只有汾州才有,只有汾州的锦虾块才大,肉才足,还不粘壳。

羽涅尝了锦虾,又尝了尝另外两道名菜——“鱼吻焦石”、“鳝游藕洞”,果真各有滋味。

修仙之人虽然说应清心寡欲,忌讳大吃大喝,但羽涅才多大,修道也不过十余载,他心性跳脱,自由生长于观内之中,即便偶尔出来,也要被师傅约束行为,此时天大地大没人管教,自然玩心慎重,对什么都好奇,都想要插上一脚!

羽涅吃了几口菜,就给自己倒上酒,端着酒杯,学着以前至木道人的动作把玩。这时,楼外的大街上,突然传来了一片叫好声。

羽涅心里好奇,从窗户往下,居高临下望着声音的方向,却是不远处有三个卖艺的人。

两个扎着冲天辫身穿黄色衣服的道童手拿刀剑,叮叮当当打起来了,只见两个人之间,刀光剑影,辗转腾挪,两把兵器被舞成了两团寒光,不是碰撞在一起,难分高下。

这两个道童比之寻常卖艺之人还多几分真本领,围观之人虽看不出高低,只觉得两人之间打得非常热闹好看,看到精彩危险处,一时间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过了一会,两个道童分了开去,脸不红气不喘,看其年纪也就八九岁模样,当真了不起。

这时,只见左边那道童举起刀就像另一人当头劈去,那人仿佛傻了一般不躲不避,直吓得围观之人不由得瞪大了眼。

“当”一声,那刀重重劈在道童头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那孩子一拍脑袋,甚事没有,围观之人发出“哇”的声音。

另一名拿剑的道童举剑朝拿刀的道童刺去,“叮”一声,剑刺在那道童身上,剑身弯曲,可见用了不少力量,而那道童也是没有任何事情。

围观之人又是“哇”的一声。

两个道童互砍了几下,然后收刀收剑,其中一个道童道:“我二人与家师路过此地,盘缠用尽···”

他话没说完,下方一人道:“当赏当赏,”说着扔出了几个铜钱。

其他人也有人道:“我等知道,不必多说”,说罢又是扔出了一些铜钱。

一时间铜钱落了一地。

这时,另一道童叹口气,道:“各位误会了,我等非是卖艺之人,而是降妖除魔之人,我师傅法力高强,专捉各路妖怪。”

他说道这里,身后一直站立的第三个人上前一步,却是一个老者。那老者张口喷出一团熊熊烈火,然后手一伸,那团火焰就在手上旋转跳跃。

少顷,那老者收了火焰,道:“贫道与小徒路经贵地,盘缠用尽,所以打算卖几张符箓,大家买回去贴在墙上,诸邪退避,保家护人。”

他说道,两个道童走到人群前,掏出几张符箓,道:“法不轻传,符不贱卖,一两纹银一张。”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道:“我们要看打架的,不是看变戏法的。”

也有人道:“一两银子一张,你不如去抢啊!

正文 第十章:无定大妖

听到卖符,围观的人群便散去不少,只留下一些闲人还想看更精彩的表演。

羽涅在楼上看得真切,那老道用的法力变成的火,也是修道之人。可惜别人不识货,当成了烂大街的杂耍,宁愿看两个道童劈来劈去,也不愿看这个。倘若老道说的是实话,那些符箓真有效果,一两银子真是贱卖了,只是不知具体效果有多好。

老道的两个徒弟俱是叹口气,,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他们见没人愿意出钱买,也不多说什么将符箓收起,收拾东西打算走人。

羽涅在楼上观望了一会,虽不知一个修士为何会混成这样,但所谓江湖救急,既然遇到了就顺手帮一下吧!他这样想着,对着下方的老道喊道:

“道友,接着!”

他一扬手,十两银子丢了过去。

老道甚是厉害,听着破风之声,手一扬就接住了羽涅丢去的银子。

他这一手顿时又引发剩下的人喝彩声。

老道接过银子,手摩擦了几下,感受完数额后,老道抬头看向羽涅得方向,刚好和羽涅的目光碰到一起。

这道头竟是个瞎子,但羽涅却感到老头凹进去的眼眶里有种莫名的深邃之感,似乎有种奇怪的引力想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

羽涅吃了一惊,这老道分明是一个道行比他还要深好多的修行之人。

莫非这人是在游戏红尘?他暗自揣测。

这时,羽涅耳边传来一声温和声:“多谢道友!”

老道收了钱,那两个徒弟几个起步然后纵身一跃就跃上了窗台。他们用的是世俗中的轻功,两人走到羽涅面前,取出符箓,其中一人道:“公子,你的符。”

羽涅本想拒绝,还打算问几句,但这两个道童不给他说话机会,将符箓往桌上一放,就从窗户跳了下去。

羽涅苦笑一声,看了下桌上的符箓,是些最普通的驱鬼辟邪符,但羽涅用不上。这些符箓若是拿去卖了,不需几张便能回本,但他又不缺钱。

看来对方是不想欠他人情。

羽涅笑了一下,将这些符箓收起,然后站了起来,准备结账离开酒楼。

羽涅刚离开酒楼,就看到前面街道口有一帮人聚起来。

又有什么好玩的?羽涅好奇,本着不看热闹非君子的原则,羽涅走了过去。

羽涅挤进了人群,才发现是老道带着两徒弟拦住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另一个却是原先在桥边遇到的美丽女子。

羽涅从旁人之言得知原来是老道拦住秀才非说他夫人是妖怪。

这时,老道对那秀才开口道:“这位公子,你要相信贫道,你身旁这女子绝对是妖怪变的。”

羽涅闻言,看那女子,虽长得妖艳,活活一女妖精,但说她是妖怪却实属不应该,至少羽涅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到妖气。

那书生长相俊逸,带着文人特有的儒雅之气,他皱眉道:“道长,你再胡言乱语,莫怪我报官府差人抓你!”

一个道童气愤道:“你这书生,好不晓事,我师傅除魔卫道这么多年,从未看走眼过,这女人绝对是妖怪变的。”

书生怒道:“我与夫人五年夫妻,相敬如宾,岂容你胡说八道!”

那站于书生身侧的女子说道:“小女子谢喻娴,自出生起便在这无定城,父老乡亲都认识,道长恐怕误会了。”其音清脆悦耳,有如新莺出谷,娇媚动人,却又冰冷之极,冻彻肺腑。

老道哼道:“妖孽,你骗得了他人,骗不了我,看贫道把你打回原形,让众人看看!”他说道,一拔一个道童手中的大刀,银白的大刀大亮,闪烁着凌冽的寒光,化作一道银芒朝谢喻娴斩去!

谢喻娴花容失色,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大刀竟被吓得不动了,眼睁睁看着大刀越来越近。

“好胆,”书生大怒,一声大喝:

“剑来!”

一道白光迸发,一柄三米多长的莹白色巨剑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前。

“铛!”

巨剑与大刀相撞,巨剑随之破碎,但大刀也被崩飞,掀起一股巨大的劲风吹得其他人连连退后了几步方才站稳。

“这是文气!”

羽涅心里震撼不已,虽然早知道有文气一说,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所谓文气就是一些文人大才,读书万卷,从书卷中养得浩然正气,神鬼辟易,据说一些大儒能和金丹真人比肩,甚至更甚一筹,不过虽然凝练出了浩然正气,但这些文人寿命却和普通人一样,逃脱不了生老病死。这书生虽然只刚达到凝气化形,但浩然正气养成太难,这一城之中估计也未必能找到第二人。

“让一让,让一让,前方发生了什么?”一队披甲持锐士兵发现这里围着大量的人,小跑着过来。

“师傅,官兵来了。”一个道童小声提醒道。

老道没料到这书生竟然培养出了文气,第一下攻击被击散了,正要再施法,听闻官兵来了,无奈之下,只得罢手。

他说道:“贫道虽然眼瞎,但比你们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妖孽,这次算你命好,贫道下次再降你!”

两个道童头前带路,老道跟在后面走了。官兵拨散人群,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黝黑汉子,他看到书生,向前笑道:“二弟,发生了什么事?”

书生手一指,道:“大哥,那几人不仅胡言乱语,还要伤害我夫人。”

大汉顺着书生手指的方向一看,老道和他两个弟子还没走远,当下一挥手对身后的士兵命令道:“你们去把他们抓回来。”

几个士兵朝着老道追去,大汉又说道:“二弟,你把这事说清楚,到底是为何?”

当下,书生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大汉听完,气道:“竟有此事,竟敢污蔑弟妹这样贤惠的人,多半是想骗钱的神棍,等抓回来,关他几天教训一顿。”

围观的人中有人插嘴说道:“是的是的,王夫人怎么可能是妖孽。”他这话引来了其他几人的附和。

书生拱手道:“有劳大哥了。”言语不乏几分恨恨。

“对了,二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大汉突然问道。

书生脸一红,说道:“实不相瞒,贱内有了,我两想去观音庙里上炷香!”

“什么,”大汉惊讶了一下,随即喜道:“这是好事啊,我老王家又添丁了。”他望了眼谢喻娴的肚子,果然微微凸起,谢喻娴对着他也是轻轻一笑。

这时,那几个追去的士兵跑了回来,其中一人道:“头儿,没追上。”

大汉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一个士兵委屈道:“我们追到一个小巷子里,那几人突然就不见了。”

“对的,对的,嗖的一下就不见了。”其他人附和道。

大汉对书生干笑道:“二弟,为兄还要巡逻,就不耽误你们上香了,不过你放心,那几人跑不掉,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书生道:“大哥既忙,那就去吧,我和夫人上炷香就回去了。”

“嗯”大汉点点头,带着那几个官兵走了。

等到大汉走远,书生对他夫人道歉道:“喻娴,让你受惊了。”

谢喻娴柔声道:“多亏了相公保护。”

两人温柔的说了几句情话,书生举着伞为谢喻娴遮着雨一起向前走去。

临走之时,谢喻娴漫不经心地朝羽涅这里冷冷看了一眼。

羽涅脸色有些发白,刚才对方看似随意地一眼却让他有种全身里外都被看穿的感觉,让他非常骇然。

这种一眼就被人看透的滋味,羽涅还是第一次尝到。

他有些坎坷不安起来,除了被看透之外,对方眼神里,带着冷冷警告的意思。

等到谢喻娴走远,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后,羽涅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身上。这短短的时间,但他却觉得如同漫长的一天,给他那种精神上的压迫太大了,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一样。

真如老道所说,这名叫谢喻娴的女子是一个妖怪,而且还是一个大妖。

正文 第十一章:猎妖师

羽涅回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栈,在自己的房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趴倒在了床上。

自从他知道了谢喻娴是妖之后,便四处走动,旁敲侧击关于谢喻娴的消息,他打定主意,若是不妙直接走人,幸好所得的消息不是太坏。

谢喻娴是谢家的独女,谢家是无定城的一个大户,开着药铺,家里家财万贯。当然这所谓的谢家不过是谢喻娴为了融入人间而特地准备的。谢喻娴几年前嫁给了一个叫做王阳的贫穷书生。谢喻娴美名远扬,多少人家提亲,但她却嫁给了王阳,当时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谢家嫁女,谢老爷子就把家产分了一半做嫁妆,王阳从一个贫困书生变成了拥有好几家药铺的老板。后来,王阳在谢喻娴的帮助下,考上了举人。不过后来王阳弃官不做,回来专心打理药铺生意,白日里就诊,夜间读圣贤书,又有佳人陪伴,倒也羡煞了不少人。

羽涅虽然不知道谢喻娴为什么会嫁给一个书生,但他听说王阳夫妇都是乐善好施之人,帮助过的人不计其数想来自己只要不多管闲事,对方也不会特地跑来找自己的麻烦。

确定了对方不会专程找上自己,羽涅也就放弃了连夜逃走的打算,反而继续在无定城待了两天,白天品尝些无定美食,夜间泛舟水上,点些荷花灯,这两日闲暇时也拜访了下无定的道观和佛庙,但所见之人俱是凡夫俗子,没有修行中人。

第三日,麻烦上门了。

那日,羽涅刚游完无定湖,肚内空空,便打算去一家饭店填饱肚子。他刚走上街口,忽只听身边有个声音,道:

“道友且留步。”

羽涅一怔,听得这声音温和熟悉,转过头去,只见那瞎眼老道就站在他身边三丈开外,羽涅讶道:“道长,可是叫我么?”

老道含笑道:“正是。”说着拄着一根木头棍子,缓步走了过来,身旁一左一右跟着他那两小徒弟。

羽涅待他走得近了,抱拳道:“道长,找我有事?”

老道道:“贫道张天衡,还请道友往旁边一叙。”

羽涅点了点头,张天衡便将羽涅引到旁边一个小小茶摊,两童子又将张天衡引过去。

茶摊不大,支在路旁一棵大树底下,里面已经做了五、六个客人。茶铺老板见来了人,便将几人带到一张干净的桌子。

张天衡和羽涅相对坐下,两个童子自觉站在老道后方,张天衡要了两碗茶,他与羽涅各一碗。

茶上来了,张天衡喝了一口,羽涅没动,道:“道长叫我来不会只是喝茶吧?”

张天衡不搭腔,反道:“敢问道友高姓大名,在哪座仙山修行?”

羽涅道:“在下姓羽单名一涅,至于修行之地却是一普通小山,不提也罢。”

张天衡也不追问,慢条斯理道:“实不相瞒,今日我请羽涅道友来,是为那妖怪一事。”

“怎么,道长希望我出手对付那王夫人。”

“不错,贫道昨日与那妖孽动了手,不是她对手,所以希望道友与我联手,为民除害。”

羽涅道:“我在此已经打听过了,那王夫人乐善好施,平日里也帮助过不少人,既没有作恶,为何一定要除她。”

他不是迂腐之人,一定要见妖就收,对方既然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破坏别人的生活。

张天衡摇头否决道:“道友此言差矣,妖就是妖,她今日没有作恶,不代表以后不作恶,也许做了恶事,却借着这身份摆脱嫌疑。”

羽涅皱皱眉道:“话虽如此,但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置人于死地,未免太孟浪了吧?”

张天衡道:“非也,非也,人妖本就不两立,莫忘了当年妖皇之乱。对妖的仁慈就是对我人族的残忍,更何况她身为一个妖类却与一个凡人孕育后代,生出来的妖人不入三界六道中,是要大乱大地的。羽道友就说帮不帮吧?”

羽涅不怒反笑:“如果我没猜错,那谢喻娴是凝练出妖丹的大妖,实力可比道家金丹真人,如果真认真起来,我两就算加起来,也不是对手,我不信道友看不出来。”

张天衡道:“那妖怪的确是金丹,不过人妖结合本就不为天地所容,她孕有后代,大半的法力都被孩子吞噬,所以她才遮掩不住妖气,被贫道天眼看破。我能从她手下逃脱,也是因此。”

“只要道友同意,今夜便行动,我自有手段对付她。”

羽涅听罢,道:“道长师承何派?”

张天衡听到所问,郑重道:“贫道,猎妖师第七十五代传人。”

猎妖师,最早起源于中古时代,猎妖师弟子一直以降妖除魔作为天职,只是中古以后猎妖师渐渐销声匿迹起来,羽涅一听说张天衡是猎妖师传人,心里震惊可想而知,毕竟修行界上一次传出猎妖师的消息还是好几千年前。

羽涅期期艾艾说道:“久···久仰大名。”

张天衡道:“道友是帮还是不帮?”

羽涅道:“唉,在下法力低微,就不掺和进来了。”

张天衡听了,面无表情,道:“既如此,打扰道友了。”

“好。”

“对了还有一事,需要道友帮忙!”张天衡将面前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临走又回头道。

羽涅问道:“还有何事?”

张天衡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贫道身无分文,所以这份差钱还请道友垫付。”

羽涅愕然。

张天衡说完,两个道童领着很快消失在了街头。

羽涅摸摸鼻子,对这老道的人品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之下他只得抛下点钱付了茶资。

从头到尾,他面前的茶动都未动。

此时,位于某一小巷里的张天衡对两个弟子吩咐道:“你二人去买几只双冠大公鸡,鸡克五毒,记住年份要久,为师今晚有大用处。”

“可是,师傅,徒儿没有钱。”其中一个弟子理直气壮道。

“哼,别以为师傅吓了就好糊弄,你怀里的不是钱?”张天衡骂道,“敢欺骗师傅,偷偷藏钱,欠打!”他毫不留情用力敲打了一下说话弟子的头。

另一个弟子弱弱说道:“我两哪敢藏钱,师傅你眼贼亮呢!”

······

亥时,夜深人静。

羽涅闭目打起坐来,自打他突破筑基之后,法力精进就更难了,天地之间虽然充满了灵气,但世俗之中灵气不比上观内浓郁,是以羽涅天天的修行,所增长的法力也不过是用来巩固其境界。

到了筑基以后,一昧的苦修已经不管用了,机缘、心性、、运气、修行,四者缺一不可。世间修士无数,只有努力筑基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能成就金丹真人却是百不足一。茫茫修仙路,遍地尸骸骨。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羽涅收了功,忽然感觉到有两股强大的灵力,在远处迸发出来。其中一股明显比另一股强大不少,但不知为何,那股强大的灵力却是在前面逃跑,而理应弱势的一方却追着对方不放。

······

“妖怪,这里就可以了,不用再逃跑了。”

无定城外,一道荒坡上空,一个道人对着前方白色人影说道。

闻言,那前方的白色人影停下,却是一个白衣女子,她站在虚空之中,朝着道人淡淡道:

“老道士,我从未伤害过人,你何苦要来破坏我的家庭?”

那道人哼道:“哼,本道一生,降妖除魔八十载,从未放过一个妖怪,更何况,你与凡人结婚,更是违背了天道,本道杀你那是秉承天地之意。”

“爱一个人有错么?何错之有!”

悠悠的叹息声响起,那女子抬起了脸,却是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月光洒下,照在了她的脸庞上,那女子正是无定城内谢喻娴。

“道长,昨日我已放你一马,现在你又来我家捣乱,伤害王郞,莫非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道人连哼两声,道:“贫道可没有伤害那个呆子,是你现出原形吓到他了,”谢喻娴口中的道长正是张天衡,他说道,“邪不胜正,凭你也想杀贫道,做梦。”

原来,张天衡让弟子准备了几只双冠大公鸡,雄鸡阳气十足,正是五毒克星。他天黑之后,突然来到王宅,将鸡放在门口,以秘法摧动,将雄鸡阳气汇于顶峰,然后使雄鸡啼叫。谢喻娴有孕在身,法力大减,又听到鸡鸣,身子一时酥软,现出了原形,正好被一旁的王阳看在眼里。她急忙将王阳迷晕,然后飞了出去。为避免祸及左邻右舍,谢喻娴将老道朝城外飞去,张天衡也不想伤及无辜,所以很配合的跟着对方。

谢喻娴叹息一声,淡淡说道:“既如此,道长就别怪我了。”

她伸出素手,玉指一点,射出一道炎蛇。

张天衡拔刀挥斩,白色的刀芒出现,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他大喝一声,道:“妖孽就是妖孽,这么快就暴露你弑杀的本性,看贫道如何收你!”

正文 第十二章:五行除魔咒

面对迎面而来的炎蛇,张天衡拔刀挥斩,这一刀蕴含雷霆之意,刀芒凝为一线,十分高明。这把刀就是他两个徒弟平日里装备的武器,此次出来,他两个徒弟道行不够,插不上这种场次的猎妖行动,所以他把交给他徒弟携带的刀剑带来,这两把刀剑乃是猎妖师一脉传承下来的法宝,威力不凡,曾陪着历代猎妖师降妖除魔。

两者相击,炎蛇四下飞溅,刀芒去势不减,狠狠劈向谢喻娴。

谢喻娴黛眉微蹙,秀发飞扬,那道刀芒到了她身前三寸之处忽地破碎,她看着张天衡手中的刀,道:“引雷霆之力成灭妖之法,‘奔雷刀’!”

张天衡知道自己并不是她对手,一朝得胜,立马抢攻,奔雷刀化为一片冷芒,瞬间斩出二十四刀。

嗤嗤嗤嗤······

刀芒卷成一片雷幕,一起朝着谢喻娴劈去。

感受着前方传来的雷芒破空声响,谢喻娴玉手一张,略微沉寂,铺天盖地的风力自掌心中暴涌而出,而那一大片的雷幕,还未接近谢喻娴,便是被这股风力,裹挟着朝着张天衡倒射而去。

清冷的声音响起:“刀是好刀,可也要看谁用。”

张天衡看着风暴席卷雷电而来,脸色一白,他张嘴吐出一把晶莹的飞剑,那飞剑迎风变大,霎时间变作一丈多长。月光照下,剑身越来越亮,发出莹莹白光。

张天衡深吸一口气,飞剑化作一道光芒,笔直的射向风暴。

“吱吱吱”

飞剑与风暴甫一撞击,就发出剧烈的摩擦声,良久,威势惊人的风暴慢慢平息下来,而那而二十四道雷电,也被飞剑磨灭。

“寒月剑,你的法宝还真不少。”谢喻娴认出了飞剑的名称。

张天衡将飞剑召了回去,悬于头顶上方三尺处。纵然对方大半的法力消去,但论实力还是他遇到过的最厉害的妖怪。

谢喻娴突然感觉腹内有了动静,她眼中闪过柔色,抚摸着肚子温柔的说道:“宝宝要休息了!”

她右手往虚空中一抓,一把巨大的镰刀凭空出现,七尺长的刀把,月牙形的刀身,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谢喻娴似笑非笑道:“此刀与我性命相修,不知是否能与你的奔雷刀寒月剑相比。”

镰刀被她拖在了后面,谢喻娴的双眸也变成了白色,绝色娇颜,冷艳的气质,再加上那巨大的镰刀,在月光下,形成了一副绝美而又奇异的画面。

张天衡是个瞎子,看不到这一幕,但他依然能感受到从谢喻娴身上传来的惊人气势。他不假思索的朝下一抓,荒坡之上,大量的黄土被摄上高空,化作一条十几丈长的土龙,盘恒在前方。

“金木水火土,土幻,神龙!”张天衡念动咒语,大喝一声,

“诛邪!”

伴随着咒语完成,土龙睁开了双眼,随即咆哮一声,将谢喻娴围住,然后一爪子狠狠抓向她。

谢喻娴镰刀一舞,寒芒闪过,抓向她的爪子被一刀斩为两断,土龙咆哮一声,那爪子伤口处黄土蔓延,很快又长好了。

张天衡也没指望单凭一个土龙就能解决对方,他趁着土龙阻挡住谢喻娴时,口里继续快速地念动咒语:

“金木水火土,水起,天幕!”

“金木水火土,木生,万剑!”

一张巨大的透明水幕将谢喻娴困住,她的头顶上悬挂起上千道青色木剑,而一旁还有一条土龙张牙舞爪。

张天衡念完咒语,额头上已流下了不少豆大的汗,这五行除魔咒是他所学中最厉害的术法,同时也是最耗法力的。这三咒一出,体内的法力也只剩下了两三层。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怠慢,操控着寒月剑和奔雷刀一起奔往谢喻娴。

谢喻娴冷眼看着四周的一切,她挥手攻击了两下,水幕上泛起一层层波纹,却是将攻击力化解掉了。

张天衡见此,心里一喜,喝道:“诛邪!”

他一扬手,土龙咆哮,木剑飞射,朝着谢喻娴攻击,与此同时,奔雷刀寒月剑各化成一道残影,斩向谢喻娴。

谢喻娴眉头微皱,紫黑色光雾狂涌,气势大盛之下,仿佛有无数黑色光影从她身上蔓延开来,然后汇聚在镰刀上,无数紫黑色光芒在刀刃上交织。

面对这猎妖师传承中的五行除魔咒,即便是她,也要拿出真正的实力应对。

她向前一挥,那道聚集了巨大的力量的镰刀划出一道半圆劈出巨大的紫黑色刀芒,斩向了前方。

那道紫黑色刀芒斩破水幕,碎了剑雨,将土龙拦腰斩为两半,崩飞奔雷刀寒月剑,然后劈向张天衡。

张天衡大惊失色,慌忙中召回奔雷刀护在了他的身前。

“轰”

虽然奔雷刀挡下来这一击,但被无匹的力量还是隔着奔雷刀震伤了张天衡,他喷出一口血雾,摔倒在远处的地上。

张天衡刚勉力站起,一把刀锋横在了他脖子上。

“道长可服气?”

谢喻娴从他背后走了出来。

“五行除魔咒虽然厉害,但也要看谁用,若你成就金丹,或许还真可以对付得了我,可惜······”

张天衡不待她话说完,骂道:“贫道学艺不精,这次认了,没能降住你这妖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说的没错,这五行除魔咒最厉害的便是五行齐出,到时候五行相生,源源不绝,任再厉害的妖怪也束手无策。可是他道行不足,只能施出其中三系,五行中威力最大的金火两种术法却非金丹无法施展,否则又怎么可能被轻易破掉。

谢喻娴脸上露出怒容,镰刀勾住了他的脖子。

却见谢喻娴又将镰刀缓缓放下,说道:“罢了,我与道长无冤无仇,我这把刀从未饮过人血,今夜也不想饮道长的血。”

她收了镰刀,又道:“希望道长好自为之,今后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说罢,她也不管张天衡,将镰刀收入体内,然后架起云头,独自向无定城飞去。

没飞多远,突然,谢喻娴呻吟几声,云头不稳,从空中掉了下来。

谢喻娴花容失色,捂着肚子坐于地上,满头大汗。

张天衡不知这妖怪搞什么鬼,心里挣扎了一会,除魔卫道的责任终究占据了上风,他拿起奔雷刀,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咬破中指,在刀身上歪歪扭扭画出血符。

张天衡念动血咒,喊出:“刀斩要魔,去!”

奔雷刀化作一道光芒,斩向谢喻娴。

谢喻娴面对这近到眼前的一刀,也不知为何突然不做抵挡,面露死灰之色,眼看就要丧命于奔雷刀之下。

正文 第十三章:人妖孽缘

忽然间,一柄银白色的飞剑疾驰而来架住了奔雷刀。

夜色中中走出一道白色身影。

谢喻娴凝望过去,望向那道身影,幽幽地问道:“小道士,你也是来杀我的么?”

月光如水,照亮了那人的脸庞,正是羽涅。

羽涅摇头道:“不是。”

他先前在客栈感应到这里的灵气波动,思忖良久,到底没能压下好奇心,终究还是赶了过来,隐藏气息,躲在远处观看。谢喻娴与张天衡二人,都将注意力交到对方身上,是以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看到二人各显神通,斗法惊险,实是大开眼界,待到后来谢喻娴放了老道士一马,而张天衡突然偷袭,不知为何他第一时间,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的便召出天霜剑帮谢喻娴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羽涅说道:“道长,她虽是妖怪化形,却又没有作恶,你为何一定要致她于死地?”

张天衡道:“降妖除魔难道不是我辈修道之人的本分吗?”

羽涅淡然道:“话虽如此,但人有三六九等,妖也有好坏之分,我观谢夫人平日里乐善好施,多做善事,道长何必如此执着!”

“人妖结合,天理难容,她虽没做恶事,谁知道是否有所图,当年妖皇学于人族,还不是兴风作浪,做尽坏事,差点绝了我人族修士之路。”

羽涅还要再劝,谢喻娴说道:“小道士,你莫说了,我是妖,他是猎妖师,本就是死敌,你走吧!”

羽涅道:“道长若一定要降妖除魔我也不管,只是先前谢夫人手下留情,但转眼间道长却趁机偷袭,怕为同道不齿吧?”

张天衡被羽涅说的老脸通红,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他迟疑半天,突然掐诀召回奔雷刀,然后对着谢喻娴说道:

“罢了,今日放你一马,但贫道绝不会就此算了,他日再来除你!”

谢喻娴冷哼一声,脸上浮出怒容,冷冷道:“好,道长尽管过来,到时我可不会再手软。”

张天衡起身,不看谢喻娴,施了一个遁法,离开了。他出手偷袭,本已是乘人之危,违背了自己的良心道义,此时没有一击毙命,又有外人在场,断然不会再重来一遍。

等到张天衡走后,羽涅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也准备回去了。

忽然,身后传来谢喻娴的声音:“小道士。”

羽涅回过头,看向谢喻娴,道:“怎么,谢夫人还有事?”他与她并无瓜葛,出手帮她一把,已经是仁至义尽,说到底谢喻娴毕竟是妖,他并不想和她太过接近。

谢喻娴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实不相瞒,我动了胎气,法力已失,此地离无定城尚远,还请小道士送我一程。”

她生得极美,此时站在那里,站在月光之中,凝望着羽涅,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羽涅看到她如水的眼波,心里一软,拒绝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无奈只得走了回去,将谢喻娴拦腰抱起,架起天霜剑,朝无定城飞了回去。

君子怀仁,自重身份,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他双手凝聚光华,运用法力,谢喻娴浮在其手上数寸之内。

羽涅前几日打听过过谢喻娴,是以知道王宅的所在,飞剑笔直而去,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

羽涅进了王宅,降下飞剑,因着先前谢喻娴出来时施法迷晕了众人,是以王宅内并没有看到下人。

羽涅按照谢喻娴的指示找到她的房间,他扶着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门内的王阳。

王阳虽然身体比不上武人强健,但他养出文气,文气向来可以克服大多数的法术,所以他在不久前醒了过来。

王阳坐于桌前,他听到动静,就望向门口,一看到谢喻娴,就慌忙走过来,抓起她玉手,问道:“喻娴,你去哪了?”

谢喻娴看到王阳,勉力站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羽涅心里叹了口气,对谢喻娴说道:“我到外面去,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他出了门,给两人腾出空间。

王阳问道:“喻娴,你去哪了?”

“官人,我···”

“你知道吗?我醒来找不到你,家里其他人也叫不醒。”

“我······”

“喻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喻娴欲言又止,只微微皱眉,仿佛有种哀愁,此刻在了她淡淡眉间。

王阳说道:“究竟有何事是不能告诉为夫的?你说出来,我们夫妻俩一起解决。”

良久,谢喻娴冷漠地说道,“其实,我是一只妖。”

仿佛山顶边缘上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再不用担心什么。

“你是一只妖?”

王阳后退一步,不肯置信道。

谢喻娴如水的眼波淡淡的看着他,声音冷清道:

“不错,我的确是一只妖,还是一只蝎子精。”

顿了顿,她又道:“五百年前,我刚经历过雷劫之难,差点魂飞魄散,当时有一只鸡要来吃我,我动弹不得,我本以为此生性命就此结束,谁知那时你路过,见我可怜,驱走了鸡,救了我一命。我用了几十年时间,化成人形,然后下山找你。其时你已油尽灯枯,我救不得你,后你死后,我便寻你转世之身,与你做夫妻一场,报那救命之恩,直到这一世,我方才找到你。”

如雷炸响,王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后退几步,跌坐于凳上,口里喃喃道:“怪不得,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原因又怎么能被你看中。”

谢喻娴微微低头,长而细的睫毛仿佛遮盖了她此刻的内心,轻轻道:“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现在有一个道士要来除我,这里已经不能再不能待下去了。”

她望着失魂的王阳,苦楚、甜蜜、失望诸般情绪最终化为幽幽一叹:“你我缘分已尽,就此别过吧!”

她说罢,转身走了出去,月华冷冷,洒在她有些孤单的背影。

有几分凄清。

羽涅站在院中,看着她凄凄凉凉一个人,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同情,问道:“这么快?”

谢喻娴自顾自的走着,直到她经过羽涅的身旁时,他的耳边才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嗯声。

羽涅看着她向门口走去,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等看到她走到门口时,羽涅突然听到身后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王阳急匆匆的从屋内跑了出来,喊道:“娘子!”

谢喻娴怔怔地站住身子,王阳飞快地跑到她身后,激动道:“其实我早就明白,像我这种穷书生,又怎能得到你的垂青。”

他说道:“你是我夫人,没有我允许你怎么能弃我而去。”

谢喻娴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你我人妖有别,本就不该在一起,再不能一错再错了。”

她抬起脚,一步就要迈出门槛。

在她将要落脚的时候,王阳说道:“就算不为了我,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啊!”

抬起的脚,怎么都放不下。

王阳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祈求,恳切道:“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但我只知道你是我夫人,我不是许仙,五百年前我能救你,这一次我还是要和你一起渡过难关。”

她抬眼,望天。

有风,轻轻吹过,拂起她的秀发,却吹不干她眼里的泪花。

“没用的,我法力尽失,你绝不是那道士的对手。”

迈起的脚终究还是放下了,谢喻娴抬起后脚,就要彻底离开这里。

王阳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谢喻娴轻轻抽动,却怎么也抽不开,这平日里微一用力就可挣脱的手,此时却像铁铸的一般难以撼动!

她回头,望向王阳。

“相信我,能度过的。”

正文 第十四章:洞府

王阳对羽涅拱手道:“先前之事,小娴已经跟我讲了,道长的援手之恩,王阳感激不尽。”

羽涅道:“道家随缘,既然遇到了,帮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本无意帮谢喻娴,只是谢喻娴已经对张天衡手下留情了,而张天衡还突然偷袭,若是没看到也罢,既然看到了,于情于理都不能袖手旁观,是以才帮了一把。

王阳道:“无论如何,都要感谢道长。”

羽涅摆了摆手:“不妨事,既然已经没我事了,贫道就告辞了。”

我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唉,贫道真是高人也!

羽涅想到此,心里一乐,于是转身向门外走去。走了没两步,突然听王阳在身后喊了一句:“道长请留步。”

羽涅想道:“莫非他们想感谢我,是了,一定是如此,只可惜贫道高风亮节,怎是如此贪图回报之人?唉,黄白之物污人眼睛,不过高人也是要吃饭修炼的人,我是收好还是多收点好?”

他转了身,面带笑容地看向王阳,道:“王公子还有何事?”

王阳一时语塞,看着羽涅的笑脸,嘴里要说的话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咦,难道他还没想好拿多少感谢我,其实我很便宜的,看他们家大业大,贫道也不贪心,随便来个万儿八千就能打发我了。”

羽涅想到这里,脸上笑容更甚,也颇有耐心的看着王阳等他说出数目。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这时,一旁的谢喻娴看着王阳半天没说出话来,无可奈何的说道。

王阳听到娘子说话,如释重负般说道,“娘子,那你说吧!”谢喻娴点点头,道:“小道士,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夫妻二人想请你帮个忙。”

简单来说,就是谢喻娴之前跟张天衡斗法,动了胎气,短时间内不宜再动用法力,为了防止张天衡再次找上门来,他们希望羽涅能保护他们一段时间。

自古文人多傲骨,要王阳向比他年岁小很多的羽涅寻求帮助,实在是一件难以启口的事,而谢喻娴修行千年,这些东西早就看淡了,所以她才说道。

羽涅皱了皱眉,倒不是说他在意谢喻娴对他的称呼,事实上,不管是身份还是实力,她称呼一声小道士已经是对羽涅很是客气了。本来这趟浑水他也并不打算过多掺和,于是委婉拒绝道:“实不相瞒,小道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地逗留多久,而且论实力,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羽涅有自知之明,别看张天衡明面上是被他击退,实际上是因为他自己感到羞愧才离去,若不然,羽涅也未必真是他对手。受伤的张天衡如此,等他恢复了伤势就更不用说了。

“希望道长伸出援手,王阳感激不尽,事后必有重谢。”有了谢喻娴开头,王阳也能开出口了。

谢喻娴笑道:“小道长有事在身,我们不敢久留,以免耽搁,但还请小道长看在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份上,多逗留三日,只要三日,等我调息好了,不管张天衡有没有来,都不会再麻烦小道长了。”

许是看到了羽涅有了些动摇,谢喻娴又道:“我观小道长浑身木意盎然,想必修行的是木系功法,我这有一滴阴木精.水想赠与小道长滋生木意,算是耽误三天的补偿。”

所谓阴木精.水,就是一颗赤阳铜木被阴风刮过,阴阳相生,一百年才能生出这一滴阴木精.水。若是有这一滴阴木精.水,羽涅就可以补充自身的木气,修行青木决速度就会加快近五成。

“三日之后,除了这滴阴木精.水做补偿外,另有两株百年灵药赠与小道长修行之用。”

羽涅这下有些意动了,修士修行不外忽财侣法地,有了这三样东西,他未来的修行之路会顺畅很多,他师傅至木道人之所以一把年纪了才筑基,就是因为没有天才地宝方便修行。

王阳适时又很诚恳地说道:“希望道长援手,王阳感激不尽。”

羽涅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谢喻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轻笑,以她千年的道行,想要说服羽涅,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

既然决定了要留下帮助王阳夫妇,羽涅对谢喻娴说道:“张天衡知道你的身份,此地不宜再待下去,还是另找一个地方容身。”

王阳听了,点头赞道:“不错,我有一堂兄家在附近,不如便去那盘桓几日。”

谢喻娴反对道:“不可,我身上的气息已无法隐藏,张天衡还是能寻来,还是不连累堂兄一家的好。”

王阳道:“既如此,不如我们明日去其他城镇?”

羽涅初来乍到,对此地肯定不如他们熟悉,所以没有在一旁没有说话,让他们自行决定。

谢喻娴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不行,最近的城镇,即使快马加鞭也要一好几日才能到。据此向南三十余里的山里有一个山洞,是我化成人身之前修行的洞府,里面物品应有尽有,而且洞府比较隐秘,我看不如我们去那里罢。”

“好,听娘子的。”

羽涅见王阳没有意见,他自然更不会反对,于是说道:“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在连夜出发。”

谢喻娴点头道:“也好!”

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羽涅召出天霜剑,默念口诀,天霜剑迎风变大,足有一丈多长,谢喻娴没了法力,无法自己飞行,于是王阳搀扶着她,三人上了一把剑上。

羽涅施展法力,祭起天霜剑,天霜剑带着三人朝南而飞。

因着羽涅法力并不深厚,又带着两个人,足足飞了盏茶功夫,方才来到一座山里。

只见一座山险峻高耸,但多岩石少草木,按着谢喻娴的指示,羽涅寻了一处较平缓的地方降下,王阳扶着谢喻娴走下天霜剑。

羽涅朝谢喻娴问道:“你那洞府在何处?”

谢喻娴道:“你随我来。”

于是王阳扶着谢喻娴在前面走,羽涅收起天霜剑跟在他们后面。

走了不多时,听到一阵溪水声,又走了一会儿,谢喻娴停下脚步,道:“就在此处了。”

羽涅抬头望去,只见一股清溪,两边夹岸,岸上横生几十株杨柳,却不知所谓的洞府在何方。

于是说道:“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谢喻娴呵呵一笑,道:“你随我来。”

羽涅跟着她走了几十步,来到一棵半枯的杨树前,谢喻娴笑道:“呢,就是这里。”

羽涅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何特殊之处,谢喻娴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在树上,嘴里诵了几声咒语,最后道了声“开!”霎时间,一声响亮,唿喇喇的门开两扇,更不见树的踪迹。那里面光明霞彩,看不清深处。

王阳目瞪口呆,羽涅亦是吃了一惊,很明显这是一个幻术类的法术,但他虽然自信对阵法的造诣比一般修士强上不少,却也无法看出蛛丝马迹来。

谢喻娴说道:“我们进去吧!”

于是王阳慌忙扶着谢喻娴,三人一起走进门户里。

门内是一个甬长的通道,每隔十数部,山洞两侧便镶嵌了拳头大的萤石,将通道映射的通亮无比。谢喻娴说道:“这是我以前随手布下的幻术,为的便是不让山下之人误入。”

羽涅听了咂舌不已,金丹真人的厉害可见一斑。

走了没多久,三人便走出了通道,入目的是数百丈长宽的空间,高约有四五丈,空间里,一径奇花争艳,遍阶芳草斗芳,中间是一个池子,池上有许多荷花,荷叶如斗大,最大的荷叶上趴着一只蛤蟆,也不知真假。

池子中间是一个小岛,岛上修建有几间屋子,周围植被茂盛,一棵诡术种在庭院里,高高的矗立着。一座石桥横跨水面,连接着岛与地面。

三人上了桥,向岛上走去,走到桥中间的地方,那只蛤蟆就在桥下方附近,羽涅特地多忘了一眼,那蛤蟆嘴起伏,是个活物,似在沉睡。

上了岛,进了院子,此时不是桂花时节,但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桂树上花开绚丽,香飘满院。

谢喻娴受了伤,又有身孕,还走了许多路,到了这里,脸上不再隐藏,露出一些倦意,对羽涅道:“小道长,这几间屋子无人居住,你随意挑一间暂做休息之处,也可以随处逛逛,我先去调息一二。”

羽涅点了点头,挑了一间屋子,谢喻娴也由王阳扶进一间屋子里。

屋子不大,但颇为干净,羽涅走到床榻上,打起坐来,他带着二人御剑飞行,法力消耗不浅,此时无事,自然也要调息一番。

正文 第十五章:青蛤

这一打坐便是许久,等到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羽涅方从入定中苏醒。他感受到体内壮大了几分的法力,嘴角露出一缕笑容,想不到多用法力,竟有意外收获。

羽涅推开推开窗户,看到山洞顶上一团光晕挥洒着万千光芒,不由得暗暗称奇,也不知谢喻娴用了什么方法,将阳光接引而来,形成一个小型太阳。这洞内本就不暗,此时有了太阳,更是光明。

院子里桂树飘香,几只鸟儿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远处的草坪上,也有蝴蝶翩翩起舞。

羽涅心里畅快,便出了屋子,走到桥上,看着周遭的景色。

忽然间,他眼角一瞥,看到趴在荷叶上酣睡的大蛤蟆,心里生了几分趣味,于是随手捡了一块小石子,朝着大蛤蟆的脑瓜上丢去。

小石子正中蛤蟆脑门,然后弹到了水里,那蛤蟆仿佛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仍呼呼大睡,眼皮也不抬一下。

“哎呦,这蛤蟆皮真厚,这样都不醒,我换块大石头试试,”羽涅玩心大起,扫了眼四周,没看到什么大石头,于是手里掐了一个法决,聚集出一个头大的土块,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这土块虽大,但并不紧密。

他掂量了一下土块的重量,然后朝着蛤蟆丢去。只听“扑通”一声沉闷的声音,那蛤蟆连人带荷叶被砸到水里了。

“糟糕,不会把它砸死了吧?”羽涅心里一慌,赶忙跑到前面,朝水下望去。他见蛤蟆如此巨大,料想是多年修炼的精怪,是以也没在意,并不觉得一个土块能砸伤它,但他看了半天,也没见到蛤蟆浮出水面,莫非他预料有误,这真的只是一只长得特别大的蛤蟆,并不是精怪之流。

他趴在桥上往水面下望时,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水里飘上来几个大泡泡,然后从水里喷上来一股水柱,直击羽涅面门。

羽涅一个侧身躲过水柱,刚转过身子,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滑腻无比的东西砸到他脸上,将他撞倒在地。

羽涅看清眼前之物,正是那落水的蛤蟆,正要推开蛤蟆,那蛤蟆一只爪子一抬,按住了他的头,蛤蟆道:“日他姥爷的,谁扔的石头?”

那蛤蟆低头看着羽涅道:“日他姥爷的,小子,是不是你扔的?”

羽涅连忙道:“不是我。”

蛤蟆将信将疑道:“不是你是谁?这里除了你没人了。”

羽涅理直气壮道:“放屁,我刚随便过来转转,刚走到这里,你就突然跳出来吓我,还恶人先告状。”

“真的吗?”蛤蟆说道。

羽涅打趣道:“当然,像你那么帅气一样真。”

“呵呵,这倒也是。”蛤蟆咧嘴一笑,松开了按住羽涅的爪子,羽涅一骨碌翻身起来,擦了下脸,然后又掸了掸道袍上的灰尘。

“臭小子,你糊弄我,”蛤蟆突然回过神来,以人的美观,怎么会夸一只蛤蟆长得帅气呢?当下气急败坏道,然后跳起来扑向羽涅。

羽涅嘿嘿一笑,道:“哎,原来你不蠢啊,”说着,他动作也不慢,向后一躲,同时,手里也不慢,轻轻一招,天霜剑出现在手上。

“你当我像猪那样蠢,告诉你,本蛤精的跟猴似的。”蛤蟆一边说着,一边张嘴吐出一道水箭,射向羽涅。

羽涅劈开水箭,然后御使天霜剑向蛤蟆劈去。这蛤蟆也不知是不是专门修炼了肉体,那蛤蟆皮硬的可以,即使以天霜剑的锋利,斩在上面也只是留下一点浅浅的白印。

羽涅知道这蛤蟆能生活在这里,想必是谢喻娴养的,所以倒也没往天霜剑上灌输多少法力,而那蛤蟆知道羽涅能进到这里,肯定与谢喻娴有关,只是他很久没人陪伴,所以想要玩一玩,他虽然大呼小叫,但下手也没用劲。一人一蛤虽然打得乒乒乓乓,不可开交,但也都没认真起来。

两者打着打着,靠近了屋舍之处,那蛤蟆仰头往空中嗅嗅,喜道:“我闻到了小姐的味道。”他开心地说着,也顾不上打架,纵身一跃,跳进了院子里。

羽涅一愣,随即收起了天霜剑,然后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院子里,谢喻娴站在桂树下,那只蛤蟆围绕在她的脚边,高兴地一跳一跳的。王阳站在谢喻娴的身旁,带有些敌视的眼神望着正在来回起跳的蛤蟆。

谢喻娴脸上浮现笑容,她低头看着高兴得不能自已的蛤蟆,问道:“青蛤,我有多久没回来了?”

青蛤吐着舌头,数着脚趾,待四只脚也数完之后,它愁眉苦脸的说道:“小姐,你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回来了。”

谢喻娴听到之后,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带着些回忆怅惘的语气感叹道:“是啊,二十多年了。”

“我走时,将这座洞府交予你打理,这么些年,这里一点没变,辛苦你了。”

“不辛苦,”青蛤傻笑,道,“不瞒小姐说,小姐走的前两年我想的不行,后来想好了,只要一想小姐了,我就入眠,所以时间过得也很快。小姐留下的东西,我也没碰,就是打扫一下,隔三差五修理一回,不让它变化就可。”

谢喻娴笑道:“有心了,不过我看这么多年,你修为还是没精进多少啊!”

青蛤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资质愚笨,又懒惰,贪吃好睡,这么多年没有多大长进,辜负了小姐的期望。”

谢喻娴笑而不语。

青蛤歪了歪头,看了看一旁敌视他的王阳,道:“这位想必就是小姐口中的姑爷了,看着也还有点人样。”

王阳冷哼一声,并不想和他说话。

“小姐下山为的就是姑爷,当年下山时曾说短则一甲子,长则百年便回来了,也说人妖殊途,期间就不回来了,今日怎么突然回来,还把姑爷也带回了洞府。”

谢喻娴叹了口气,当下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青蛤一听,当即怒了:“这该死的老道士,忒不要脸了。小姐放了他一马,他还敢偷袭,现在还想乘人之危,真是忒不要脸了,忒不要脸了。”

谢喻娴道:“那老道士是猎妖师的传人,对我等妖族有偏见也是正常,若我没事也不怕他,只是我如今有孕在身,动了胎气,却是不好再擅用法力,拿他没办法。”

青蛤一拍胸脯,自信满满道:“小姐放心,有我青蛤在,管保让那道士有来无回。”

“哦呵,这么自信,你有什么特长?”羽涅在一旁问道。

青蛤一甩头,自豪道:“我舌头特长。”

羽涅白眼一翻,道:“喔,有多长?”

青蛤看着几米外的羽涅,坏心思一起,突然张嘴射出长长的舌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一下羽涅的头又缩了回来。

“哦,天,”被一个蛤蟆舔了一脸口水,羽涅一阵恶心,赶忙擦掉脸上黏黏的粘液,擦完感觉还不行,又掐咒聚了一个水球,洗了洗脸。

青蛤看着羽涅的动作,得意地说道:“忘了跟你说了,我的舌头不止长,还很快。”

羽涅一脸黑线,尴尬道:“是很快。”

“别说是你这点距离了,就是一二十丈的距离我也可以轻松射到,平日里那些虫啊,苍蝇啊,都躲不过我的攻击。”青蛤斜眼看了眼羽涅,故意说道。

“无量个天尊!”羽涅差点没忍住,要不是看在谢喻娴的份上,他就拔剑斩了这只蛤蟆。

谢喻娴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俩,笑道:“好了,青蛤别闹了。”

她对羽涅说道:“小道长,你别见怪,青蛤是闹着玩的,他不吃蝇虫这些东西。”

羽涅瞪了眼青蛤,也没说什么。

青蛤问道:“小姐,姑爷来也就算了,都是自家人,但怎么还带了一个小道士回来?”人与妖种群不同,常人听到妖不是不信就是厌恶,而修行中人更是口口声声要降妖除魔,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他听谢喻娴之前所说,对王阳的看法改变了许多,连带着语气也亲切了些,但对羽涅即使也同样改变了些看法,但嘴上还是那样。

谢喻娴道:“但凭你这点修为,定然不是猎妖师的对手,羽涅小道长是我请回来的,到时候你们联手对敌,才可以度过难关。”

“不过也不用担心,那老道士也未必能找到这里,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些日子还是要麻烦你们了。”

青蛤道:“没关系,小姐请放心,包在本蛤身上!”

“应该的。”羽涅跟着说道。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事要跟小道长说。”谢喻娴对青蛤说道。

青蛤围着谢喻娴挑了一圈,才不情不愿的道了声:“知道了。”然后慢慢跳出了院子,跳进了水里。

谢喻娴看到青蛤离开后,对羽涅微微躬了一下身道:“小道长,青蛤这人话有点多,还喜欢捣乱,但他本性不坏,先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羽涅受了一惊,赶忙还了一礼,道:“没什么,都是小事。”

谢喻娴说道:“这几日我要静修调息,所以安全事务就交给小道长你来负责了。”

“嗯,这个自然。”

谢喻娴交代完毕,便由王阳扶着走回了房间里,从始至终王阳都没说过一句话,羽涅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当回事。

正文 第十六章:祖训

洞府外有谢喻娴布下的幻术,羽涅也就不班门弄斧,在弄些其它类似的阵法了,他在山洞通道内用空白的阵盘刻下了两个阵法,一曰:“地陷阵”、一曰“火雨阵”,两者互相辅助,威力翻倍。

刻完了两个阵法,羽涅就回屋修炼起来,倒不是说他不能再布置其他的了,只是如果张天衡能识破外面的幻术,能破掉这两个阵法,那就算再加几个也无济于事。

青蛤那蛤蟆果然话痨,在他布阵的时候一直在他旁边喋喋不休,问这问那。王阳这两天很是沉默,几乎没见过他说话,而且王阳是普通的人,一日还需要三餐,这两日都是他自己生火做饭。所谓君子远庖厨,他做的那么差劲,饭菜都糊了,羽涅想要帮忙,也被他拒绝了。即使是谢喻娴拿出些蕴含灵气的灵果,他也是碰都不碰。

王阳变得怪怪的,青蛤又话多,羽涅也没有办法,索性这两日便修炼起来。不得不提金丹真人的洞府里,洞内灵气十足,,心缘观里他师傅费尽心思布下的聚灵阵,也无法与这里相比,在观里的十日苦修,在这里也不过一日而已,更别说换在其他地方,少说也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

这一日天晴日丽,天空中飞来三道人影,在山上盘旋着飞了一会,然后降落在山里,仔细一看,一个老道和两个小道童,正是张天衡和他的徒弟。

刚一落地,一个道童道:“师傅师傅,这飞天真好玩,以后我要天天在天上飞。”

另一个道童没有说话,他嘴角哆嗦,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神情,显然已经刺激得不想说话了。他们两个法力低微,无法独自御剑飞行,这次两人合力祭起了寒月剑,又贴了一张飞行符在剑上,方才飞了起来。

“好啊,那你们要刻苦修行,等你们修炼有成,就可以想飞就飞了,”张天衡说道,他这两个弟子法力低微,本来他也不想让他们来,但除妖一事还需要有人从旁协助,所以想了又想,才把他们带来。他们第一次飞行,开心得不得了,在天上飞得歪七歪八,若不是有他在一旁照看着,恐怕早就摔了下去。

“知道了,师傅!”两个道童异口同声道。

张天衡手里托着一块罗盘,这罗盘上面刻着金色八卦,中间是一黑白阴阳鱼,罗盘的正上方边上镶嵌有三个黄豆大小的透明珠子,他念动口诀,一只手朝着罗盘上一指,罗盘俄上方幻化出一个青色的勺子,勺子悬空转了几圈,然后慢悠悠的停下,勺柄指着南方,勺柄一旁还浮现出一个“三”字。

张天衡看到后,对两个弟子郑重说道:“你们小心,已经接近妖孽藏身之所了。”

“嗯,”两个弟子点点头,也克制住兴奋的心情,认真起来。这场降妖本来还轮不到他们来,但张天衡禁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又实在没有人手可用,这才勉强同意让他们一起来。

张天衡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有神识看路,方圆百丈内看得一清二楚,比肉眼都看得清楚。他带着两个弟子随风而动,走起山路来如履平地,不多时便走了三里多地,眼前一条蜿蜒的小溪,溪旁有一处是杨柳林。

到了这里,张天衡手中罗盘的勺柄直指杨树林,与此同时,罗盘上的透明珠子也变成了红色,一闪一闪代表着危险的信号。

张天衡端着罗盘,在杨树林里小心的走着,两个徒弟即使再天性好玩,到了这里也默不作声,紧紧的跟着师傅。

张天衡在杨树林里走了一圈,罗盘的勺柄始终指着一个方向,他几番探寻,很快确定了位置,是一棵半枯的杨柳树。张天衡用神识探查了一下这棵树,并没有发现特殊之处一样,即使用手触摸上去,也有触感,这的的确确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树了。

这罗盘是师门里传下的宝物,拥有着寻妖的能力,因此叫做“定妖盘,”定妖盘伴随着历代猎妖师定过诸多妖魔鬼怪的藏身之处,从未出错过,显然眼前的真不是真,那蝎子精就隐藏于此。

一念思至此,张天衡一拍腰侧的乾坤袋,取出一个拳头大的石珠,这石珠乃一异宝,名曰“破障珠”具有勘破迷障的作用,猎妖师某一代传人无意中得到,稍加祭炼,便成了一个上好的法宝,拥有着解除幻术识破阵法的作用。

张天衡祭起破障珠,那破障珠散发出万千纤毫,照射到杨柳树上,只见本来半枯的杨柳树消失不见,露出了一个山洞。

与此同时,正在屋内调息打坐的谢喻娴陡然睁开了眼,喃喃自语道:“他来了。”

张天衡眼见破障珠效果如此绝佳,嘴上露出笑容,他回头对两名弟子道:“等我走进之后,你们两个就按我之前的吩咐,将东西插好,等我回来。”

这个时候两个弟子中年纪稍小的那个道童忽然不安道:“师傅,你能不能不去?”

张天衡道:“怎么,你担心为师的安全?你放心好了,那蝎精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好不了,为师自有把握。”

那道童道:“不是,师傅,你能不能放她一马?我看她也没做什么坏事,在无定城内也颇有声望,更何况她也曾对师傅手下留情了,如果我们乘人之危,是不是有点······?”

他望着师傅越发阴沉的脸,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声若蚊鸣,几乎听不到了。

张天衡扬起手重重的落下,却又在将要打到他的头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的拍了下那弟子的额头,道:“放肆,自古人妖不两立,更何况她与人类结合,还有了后代,更是天理难容,我身为猎妖师第七十五代传人,决不能容忍这种违背了天理的事情发生。”

那弟子给张天衡训斥的不敢说话,他偷偷看了眼一旁的师兄,那师兄会意,赶忙道:“师傅你别生气,师弟还小,不懂我猎妖师一脉的责任。”

张天衡听罢,脸色一缓,他平日里对这两弟子疼爱有加,又岂会真的生气。

“好了,你们就在外面等着,若我命牌发光,就是我出来了;若命牌碎掉,则是我出了意外,那你们赶快激活阵盘,毁掉这里,然后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再回来。”

他说到如此地步,那两个弟子都是嘴角一抽,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张天衡心里一酸,也顾不得说些安慰人的话,赶忙转过身,快步进了山洞,然后他随手一挥,扔下了一道符,布下了一个屏障,防止他那两个傻弟子会跟着进来。

走在通道里,破障珠浮在他身前带路,羽涅布下的阵法在破障珠前形同虚设,完全失去了作用。张天衡一边在通道里走着,一边取出了了一幅画卷,他打开画卷,画卷上画有一个丰神如玉的中年道士,这道士正是他的师傅,张朝阳。

看着这张画卷,张天衡的脑中想起他师傅临走前说的话:“天衡,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猎妖师一脉第七十五代的掌门了,为师知你因为幼年时的遭遇而痛恨妖魔,所以总想着斩尽天下妖魔,不放过一个。但万物有灵,草木顽石飞禽走兽皆可成精,又岂是人力可以除尽的。妖分两类,有良妖也有恶妖,良妖就算了,不用管他,恶妖就要消灭。但记住,有一点,一旦发现人妖结合,不管良妖恶妖一定要消灭,若是看到有人妖之子,更是要杀掉,我猎妖师祖训中最重要的一点:人妖之子,不入六道轮回,有遇之,定灭之。”

张朝阳交待完这些后,就将象征着猎妖师传承的戒指交到了他手中,然后转身出城去面对一个将要屠城的大妖,自那日之后,他师傅再也没有回来,而那个大妖也消失不见。

张天衡端详着画卷,凹陷颇深的眼眶边上忽然浅浅的上了一层水汽。

“师傅,你放心,弟子一定谨遵教诲,不让人妖之子降世,哪怕付出的再多,也定要完成。”

张天衡在心里暗下决心,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不多时便走到了通道的尽头。他刚一走出通道,一个迅捷的身影扑来,扬起爪子闪电般的抓向张天衡。张天衡心里早有防备,不慌不忙的举起奔雷刀格挡,爪子与刀锋相撞,传出一声断裂声,,黑影锋利的爪子竟然被奔雷刀斩为两半。

黑影吃痛,嘴中发出“呱”一声,然后往后一跳,等到落到地上,才看得出黑影便是青蛤。

青蛤伏在地上,因着爪子被削断的缘故,他也不敢小觑眼前的敌人,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天衡,后腿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再扑上去。

张天衡持刀站立,冷哼一声:“蛇鼠一窝,原来这里还有一只妖怪。”

青蛤冷冷回道:“你就是那个不知恬耻的猎妖师。”

“放肆,”张天衡怒喝一声,手中奔雷刀飞出,斩向青蛤,他生平以师门为豪,最看不得有人侮辱猎妖师的名声,更何况还是被一只妖侮辱了。

青蛤深知奔雷刀的厉害所在,也不硬碰,仗着自身灵活,辗转挪移。他一边躲闪着攻击,嘴里一边说个不停:“呦呦呦,来气了,小姐放你一马,你还厚颜无耻偷袭,现在又乘人之危,想要趁小姐不便,来占便宜。告诉你,有本大爷在,猎妖师算个毛。”

“啊耶,”张天衡怒不可遏,口中念动咒语:“煌煌神雷,以刀引之。去!”他大喝一声,奔雷刀恍若化成一道雷电,疾射而向青蛤。

正文 第十七章:斗法

羽涅这两日都在屋内修炼,青蛤在他布好阵法之后,就蹲在了山洞通道旁,说是要给来犯之人一个惊喜,羽涅乐的可以耳根子清静些,也就随他去了。

这时他正在屋内静修,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道厉喝声。他慌忙起身奔出屋外,只见通道外头,张天衡念动咒语,遥控着奔雷刀与青蛤斗起法来。

那奔雷刀周身闪烁着电花,化为一道奔雷,直插青蛤而去。青蛤眼见如此威势,连忙施术在身前凝聚了一个巨大的土墙,挡在他与奔雷刀之间。

“轰”一声,奔雷刀一头插进土墙内,碎土四溅,青蛤额头上浮出细细的汗水,拼命往土墙内灌输法力,最终在他努力之下,竟然将奔雷刀成功夹在中间。

羽涅眼见奔雷刀已被控制住,刚想替青蛤松口气,忽然看见张天衡微微一笑,只见那奔雷刀上的雷电突然脱体而出,正中青蛤身上,将他电的是三佛出世五佛升天。

青蛤只来得及惨叫一声,然后倒在地上。

羽涅看到青蛤受了重创,连忙跑过去,挡在青蛤身前,防止张天衡再度动手。

张天衡看到羽涅,冷声道:“道友,你也要拦我?”

羽涅嘿嘿一笑,说道:“道长你又何必追着人家不放呢?”

“放与不放,我自有分寸,倒是你,竟然选择帮助妖精,传了出去,少不得搭上个勾结妖族的罪名?”

“勾结妖族,好大的罪名,可惜我人小势微,说我勾结妖族也没人信啊!不过道长你就不同了,乘人之危,传出去就不怕被同道所不齿,折了猎妖师的威名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都懒得和对方废话,羽涅召出天霜剑,严阵以待,道:“请道长赐教。”

这时,羽涅身后的青蛤突然动了一下,张嘴吐出一道黑烟,叫道:“疼死本蛤了!”

羽涅侧头问道:“你这蛤蟆,怎么样?”

青蛤翻了一眼,说道:“本蛤皮糙肉厚,命那么硬,岂是区区几道雷电能伤到的。”

他说着伸爪摆几个动作,最后还想捶下胸口,证明自己身体倍儿棒,但刚一捶下,就痛的他哎呦叫了一声。

羽涅一乐,这蛤蟆精真逗,傻乎乎的,不止嘴硬,还手贱。

那青蛤疼的哎呦直叫,对张天衡更是恨之入骨,他修炼三百年来,很少与人动手,即使有也是小打小闹,多数厉害的都是由谢喻娴亲自动手解决的,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害,他恨恨骂道:“好你个杂毛老道,你完了,本蛤要认真了,你算个毛。”

张天衡冷哼一声,不多说什么,奔雷刀一召,便破开土墙,气势汹汹朝青蛤劈去。青蛤受了重创,羽涅岂会再让他面对,手里天霜剑飞出,架住奔雷刀,两把兵器在空中乒乒乓乓斗了起来。

青蛤先是被一吓,下意识的要躲开,但看到羽涅替他拦住了,他心里一喜,趁着张天衡正控制着法宝与羽涅相斗之时,大嘴一张,长而细的舌头喷出,要将张天衡卷住。他这回的舌头表面上布满了粘液,这些粘液粘性很强,还带有一定的毒性,可以污人法宝。凡人一旦被卷上,便再难逃脱,即使有玄功护体,也支撑不了多久。这是青蛤天赋神通,但这些粘液稀少,很久才能生出一些,所以平日里很少使用,此时为了对付张天衡,便一股脑全用了出来,势要将他擒下。

张天衡不知其中厉害之处,但也深知不能让它近身,于是一手拍下腰间,寒月剑飞出,挡住了舌头。他一心二用,操控着两件法宝,竟也游刃有余,占着上风。

青蛤的舌头好似一条链枪,刚中带柔,与寒月剑缠斗起来。即使以寒月剑的锋锐,也无法将之斩断。他一面抵挡寒月剑的攻势,一面施展法术,凝聚了几根水箭,然后唿喇喇朝着张天衡射去。

张天衡眼见如此,不慌不忙的捏了一张符箓,符箓化作一道耀眼刺目的金光亮了起来。金光刚一亮起,那几根水箭就射在金光之上。

“咔嚓咔嚓”水花四射,水箭碎得粉碎。

青蛤眯着眼看着张天衡,只见张天衡站在原地未动,可是浑身上下却被一层金芒所笼罩,这金芒就好像一个厚厚的盔甲,将他笼罩在其中,给保护的风雨不透,看来那几道水箭就是被这道金芒所挡住了。

“糟糕,”羽涅也见到了这一幕,他不是青蛤孤陋寡闻,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金刚符,这金刚符一经形成,就有一层巨大的金芒就使用之人护在里面,只要符箓里的法力没用光,便不会消散。

金刚符制作不易,价值不菲,羽涅师傅至木道人也曾有过两张,宝贵的不行,而且看张天衡所用出的威能,明显比他师傅拥有的品质还要高一等,在他师傅走后,羽涅也没在储物袋里找到,估计在最后一场斗争中用掉了。

羽涅心里一急,张天衡道行比他要高一大级,早已筑了基,有了金刚符护体,先天便立于不败之地。便是他师傅还活着,相斗起来也不是张天衡的对手。

那青蛤见自己的水箭无效,一扬爪,从身后池子里摄来了大量的水,形成两个巨大水柱撞向张天衡。他有水池子做后盾,法力消耗会减少一些,而水系法术威能也能增加几分。

羽涅见此,左手往虚空中略一比划,刹那间浮现出数个红色火球,他又取出几张火球符,也化作火球,他袖子略微一动,把这些火球卷在其中,紧接着冲张天衡猛然一甩,口中低吐一个“去”字。

顿时,夹带着一股炎热之气,火球排成一行,从同一个角度同一个方向砸向张天衡。

说道这里,就不得不说人族与妖族的区别,人族寿命较短,体型娇小,所以修起炼来,所需的灵力较少,更容易突破;妖族体型庞大,要突破境界所需要的时间长之又长,所幸他们一旦成精,寿命便要比人族长得多,这点时间也还能消耗的起。同等境界内,单论法力,人族不比妖族深厚,论体魄也没有妖族经历过日月精华锤炼的强健,但人族却可以制符,炼丹,弥补不足,这却是妖族不擅长的,这大概就是有得必有失吧!所以同等境界的人与妖相斗,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青蛤法力深厚,不在意这点消耗,但羽涅却没有他那么深厚,一面要摧动天霜剑,一面还要留有余力,应付接下来的斗法,总不能一下子就把法力用光吧,所以在聚了几个火球后,便用符箓替代。

这边青蛤控住着水柱攻击金芒,那边,羽涅的十余个火球也赶了到来,直直的撞向金芒,打得它一阵晃动。由于火球是从一个地方攻击,光罩的那一块被打得凹了进去,发生着弯曲变形,那层金光在火球的暴击之下,似乎随时可能粉碎破裂掉。

羽涅让火球一线攻击,便是打的以点破面的主意。当最后一个火球消耗掉后,被打得凹进去的金芒又恢复了原形。

羽涅见到这结果,并没有任何失望,反而是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如果仅凭一些火球就可以破掉金刚符的防御,那不如叫陶瓷符好了。单纯论威力,火球要比水柱的大,但却不如它持久,当羽涅的火球耗尽之后,青蛤的水柱还在继续撞击着金芒,而且看远远不断从水池里吸取出来的水,又聚集了两道水柱。

“你个杂毛老道,本蛤认真了,你算个毛啊,你有毛吗?”青蛤拼命的吸取池中之水,那四道水柱都有近十丈长短,一丈粗细,且还在越来越大。四道巨大的水柱牢牢的将金芒层层包围,用力勒紧,想要勒抱金芒。

张天衡眼看四周已被水柱包围,他伸出拇指凌空画一横口念临,再一竖口念兵,再一横口念斗······如是画出一幅网状结构,最后写一兵字,大喝一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兵”

顿时,那兵字化作无数柄飞剑,向四面八方飞去,霎时间穿过金芒将水柱穿透,击溃,青蛤“呱”一声惨叫,嘴角流出一抹鲜血,法术被破,让他受了些内伤。

那无数飞剑穿破水柱,去势不减,继续朝着羽涅和青蛤飞去。羽涅快速来到青蛤旁边,脚下一顿,八道绿藤从地下伸出,将他们保护在了中间。青蛤反应也不慢,顾不得其他,在他与羽涅外面布下了一道水幕。

那无数的飞剑斩到绿藤上,切下一块块木屑,最后八道藤蔓被切的粉碎,剩下的飞剑一头扎进了水幕里,水幕溅起道道波纹,好在最后还是勉强抵消掉了攻击。

一字之威,恐怖如斯!

“杂毛老道。果然有几根毛啊!”青蛤为这道家真言的威力所惊,嘴上却还兀自逞强笑骂道。

“煌煌神雷;月寒满地霜!”

张天衡不给他们喘息机会,驱动两件法宝,直接发动雷霆之击,想要一举击倒二人。

奔雷刀化作一道威势惊人雷电直朝羽涅劈下,而青蛤这边,不由得打个寒噤,四周起了无数寒。,那把寒月剑横亘在他头顶,清冷如月,那遍地的寒霜就是无数剑意,朝他席卷而去。

面对着这惊人的一刀,羽涅面色凝重却不惊慌,他闭上双眼,手中剑诀引动,浑身的法力凝聚于一点,聚集在天霜剑上,然后他睁开眼,大喝一声:“霜降!”

正文 第十八章:雷罚之劫

惊雷响过,奔雷刀疾射而向羽涅。一路之上,草木砖石,无不激震飞扬,只有当中道路,留下深深一道炽痕。

羽涅不慌不乱,天霜剑上寒意逼人,很快一朵一朵淡蓝色的霜花开遍了整个剑身,仿佛是冰霜雕成的宝剑,蓝得晶莹剔透。

“霜降!”

下一刻,电光与那霜花,撞到了一起。

羽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刹那间全部倒流,他手足皆软,不能呼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顶住啊!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在他甚至还来不及有其他念头之时,便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后面。

天霜剑一声悲鸣,倒飞而来,插在不远处地上,羽涅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与天霜剑心神相连,一身法力尽输其内。天霜剑失利,他自然受到强大的反震力,震伤肺腑,受了重伤。

师傅,我学艺未深,丢了您老人家的脸了。

奔雷刀蹦飞了天霜剑,顿了一下,然后又飞快的朝羽涅而来,看着冲他而来的雷电,羽涅没有害怕,只是有一点自讽和心酸:

师傅,我来陪您了。

······

寒月剑高悬当空,霜花遍地,无数的冰霜剑气朝着青蛤而去。青蛤吐出舌头,挥舞的密不透风,

那链子状的长舌,是他最后的依仗。剑气汹涌而来,又带着些轻盈,曼妙,每一次的撞击都是清脆的霜花碎裂的清响,然后霜花无穷无尽,很快,青蛤便感到舌头有了一些麻木和疼痛。

他望着浮在空中的寒月剑,心一横,索性不管不顾,长舌笔直,化作一杆长枪撞向寒月剑,至于自己,他选择用身体硬挨攻击。

一道无形的波纹传开,青蛤只觉得舌头一痛,然后便感到有凌厉的风声,不断从耳边掠过,最后轰一声砸到地上。

他的舌头拢拉着收了回来,青蛤口角发麻,嘴里不断的往外渗血,他觉得很害怕,下意识地蜷缩身子,将头伏在地上,任凭那些剑气射在背上,割出一道道小口子。

青蛤的背上千疮百孔,鲜血从一道道小口子里渗了出来,然后淌在地上,流了一地。那寒月剑还不罢休,一声呼啸飞来,将青蛤钉在地上。

······

那奔雷刀在羽涅头上盘旋一周后,飞回了张天衡手里。张天衡终究不是嗜杀之人,他这一生,只降妖除魔,鲜少杀人,即使羽涅站在他对立面,也还是选择手下留情。

羽涅松了一口气,年少之人不畏死亡,但能不用死,自然是极好。他勉力站起,缓缓走了过来,步履蹒跚,从地上拔起天霜剑,看着手中灵性受损的宝剑,他心里一痛,论材料质地,天霜剑岂能与上古传下来的寒月剑相比;论法力,他也与之相张天衡相差甚远。

这一番受损,怕是要温养好久才能恢复灵性。

他将天霜剑收回储物袋,顿觉全身剧痛,几乎要裂开一般,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倒。

青蛤此时生死未卜,但羽涅也没有力气再去看他,他苦笑一声,伸手向储物袋内摸索,过了好一会而才慢慢掏出一个洁白如脂的玉瓶,从中倒出几粒红色药丸,约莫有指头大小,平平无奇。

羽涅仰头将这几粒回气散吞了进去,刚一吞进去,就感觉一股暖流蔓延,身上的痛楚也没那么疼了,他顾不得其他,就地打坐疗伤起来。张天衡既然选择放过他,自然不会趁他疗伤之时偷袭。

······

张天衡收回奔雷刀,然后走到青蛤旁边,从他背上抽出寒月剑。寒月剑甫一被拔出,一股鲜血便从青蛤背上的伤口处涌了出来。

张天衡微微一叹,便要离开,向岛上走去,他刚一抬脚,却感觉脚上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

他低下头,却见青蛤的一只爪子不知何时勾住了他的裤脚。

张天衡皱一皱眉,正要甩开,青蛤突然抬起了头,原来他还勉强留有一口气在。

他喘着粗气,艰难道:“放过小姐!”

说不上是哀求,却有几分凄楚。

张天衡犹豫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抬起脚甩开了他的爪子,然后向前走着。

青蛤在他离开后,最后一口气也随着他说的话耗尽了,然后就真的死了。

跨过了一个小桥,来到岛上,那定妖盘闪烁,就在前方。

张天衡定了定心神,然后走到屋前,“吧嗒”一声,推开了木门。

满院桂花香,蝴蝶飞舞。

院子内,一间屋子的外面,一个男子侧靠在门旁,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屋内断断续续的传出一个女子痛楚的叫声。

或许是开门声惊动了他,那男子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

王阳。

他与前几日文质彬彬的形象大为不同,头发散乱,一根长长的发簪随意的插在头上,他胡子拉碴,随意的望着来人,眼里少了几分生气。

张天衡看着形象大变的王阳,叹了一口气,道:“王公子。”

任何人知道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妻子是个妖怪,也无法比王阳表现得更好。

王阳望着张天衡,道:“你是来抓我娘子的吗?”

张天衡点点头,道:“不错,你娘子是个妖怪,就不该与你结合,更不用说孕有后代。人妖之子不入六道轮回,被天地所弃,应该早早除掉。”

王阳呵呵一笑,道:“那你过来吧。”

张天衡嗯了一声,然后朝着王阳走去。王阳张口道:“剑来!”一柄三米多长的白色巨剑向张天衡当头砍去。

张天衡手一指,奔雷刀随之飞出,将巨剑击得粉碎,然后去势不减,直冲王阳斩去。王阳看着兜头而来的大刀,脸上忽然浮出一抹似是解脱的笑意,闭上双眼,等待奔雷刀将他击杀当场。

张天衡见王阳不躲不避,心知不妙,于千钧一发之际,连忙调动奔雷刀转向,飞了回来。

王阳等了半天,没等到预料的一幕,他睁开了眼,看着张天衡,眼神里尽是不解之色。

“你这又是何苦?”

这几日王阳心乱如麻,又见到谢喻娴真身,更是一种打击,早已萌生了死意,此时准备借张天衡之手解脱,却没想到他不想杀他。

张天衡知道王阳心神已乱,打算绕过他,直接进去,但王阳却一直挡在他身前,大有一番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长叹一声,刚要准备点住王阳的穴道,将他丢到一边,忽然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一把抓住王阳的肩膀,向后飞退。

下一刻,只见妖气四散,一道紫光从屋内飞出,盖过那小型太阳,没入洞壁。整座庭院,四分五裂,以那间小屋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飞出去。

从山洞外面来看,一道紫光穿过山石,穿过谢喻娴的幻术,冲天而起。

片刻之间,天际乌云顿时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做。

那两个躲藏于周围的道童看着天空,他们两人从未见过黑云像今晚这般接近地面,雷声也从未有过这般震耳欲聋,闪电也从未有如此刺目吓人,几乎令他们难以直视。其中较小的那个天真烂漫的说道:“师兄,好大的乌云啊!”

只有那那大一点的道童懂得多一些,他愣愣地望着天空,自语道:“这是雷罚之劫,师傅到底面对的是什么存在啊?”

雷罚之劫,是有不该出现在世间的妖物出世,天地间自动形成的雷罚,以求摧毁妖物。他还是在师门收藏的典籍中翻找出来的,上一次的雷罚之劫是一万七千年前的一只旱魃现世,刚一出世就被雷罚之劫摧毁了;上上次是三万年前的一个人妖之子,他度过雷罚之劫,然后修炼有成,成了妖皇麾下的一员妖将,屠杀了很多人族修士,臭名昭著!

“我们躲远一点,”年长的道童拉着自己的师弟迅速往后跑去,虽然说雷罚之劫只针对应劫之人,旁人只要不插手便不会牵涉其中,但看这雷劫威势,即使不是自己应劫也让人胆战心惊,还是躲远点好。

正文 第十九章:劫难渡

“雷罚之劫!”

紫气的来源,谢喻娴躺在地上失声叫道。

此时的她早已恢复妖身,是一只通体黑紫色,有两丈长的巨大蝎子,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腹部高高鼓起,一起一伏,能清晰的看到腹内有一个生命似乎想要从里面出来。

原来那就是将要出世的人妖之子,它冥冥中感受到了生命危机,想要提前出世。

前几日当谢喻娴第一次与张天衡动手的时候,它便已经惴惴不安,开始吸食谢喻娴的法力来壮大自己,这也是她伤了元气,无法动用法力的原因之一。这两日它感觉不到了危机,吸取法力的速度降了下来,谢喻娴也因此恢复了些元气。但随着张天衡的到来,它再度感受到了危机,于是拼命的吸收灵气,想要早点出世。谢喻娴的法力,天地间的灵气都是它的养分,但它却不知道,它这一吸便出了大事。

“孩子啊孩子,你为何要提前出世?”

谢喻娴摸着腹部,流泪道。她身为金丹真人,活了上千年,岂能不知人妖之子一出世就要面临雷罚之劫,所以早就准备好用来瞒过雷罚之劫的手段,但这一切这些手段都随着孩子的提早出世而派不上用场了。

从它开始吸取法力之时,天劫便已经开始酝酿了,只等他一出世,便降下雷霆之威,根本来不及准备。

那腹中的生命,感受到来自天上的巨大威胁,更是加快了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而随着他的加快,雷罚之劫也加快形成。

轰隆隆!

轰鸣声在虚空中响彻开来,一朵朵雷云,在谢喻娴的上空汇聚,低沉的雷鸣之音响彻,依稀可以看到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雷霆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哈哈哈,雷罚之劫,师傅说的没错,我才是正确的,”张天衡感应到了雷罚之劫的降临,不由得泪流满面,“即便我不动手,天地自会清除人妖之子。”

他大呼着,这段时间内心的责问,都随之烟消云散。他紧紧抓着王阳的肩膀,摇晃着,激动道:“看到没?人妖之子,天地难容!”

王阳任凭他晃动双肩,失魂落魄的道:“天地难容吗?”

而在雷劫成形之后,方圆数千里之内,所有的人以及修士都感受到了压迫之感,寻常之人也就罢了,只以为是一场大雨降临,而那些修炼之人,则纷纷走出闭关之所,望着雷云的方向,只有他们才能感应到那雷云的里面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我的天,那是什么?”

“何方前辈在渡劫?”

“太可怕了,那雷霆若是真的落下,怕是那一片区域,都会化为灰烬吧?”

只是任他们猜测,也猜不出这是雷罚之劫。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他们都从色彩斑斓的雷霆中,感受到了毁灭的气息!

他们不是没见过雷霆,但是眼前的雷霆,却是前所未有,仅仅是气息而已,便是让他们颤栗!

哪怕隔着老远,他们依旧心悸无比,身体都在颤栗,被恐怖的灭世气息压迫的几乎背过气去。

所有人都感觉呼吸困难,全身都在颤抖。

有种末日降临的既视感!

羽涅抬头仰望着上方,从张天衡嘴里他才知道这是雷罚之劫,即使看不到,他也能感受到在那山壁的外面,那摧毁一切的可怕气息。

这种气息,真的吓人!

山洞内,谢喻娴布置的洞府中,无数灵气朝着谢喻娴的腹部而去,形成一股灵气旋涡,被她肚内的人妖之子吞噬。就这样,持续了大半个时辰,那人妖之子吸取灵气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随之,山洞内,突然响起了砰砰砰的跳动声。

谢喻娴抚摸着腹部,听着肚内宝宝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母爱泛滥:

“孩子,妈妈一定会帮你度过的!”

她抬头望天,透过阻拦,看着天空中翻滚的雷云,胸腔中战意翻涌,她的眼中,怯意不在。

忽然间,紫光一闪,一团肉球出现在了谢喻娴怀里,那肉球甫一出现,就“哇”一声大哭,其声洪亮,却又清越苍雄,响彻入耳。

······

此时,遥远的东方,云海翻腾之处,隐隐现出一座宏伟至极的宫殿。宫殿的某处,一正在闭目睡觉,须发皆白,面色莹润身着青布道袍的老道士忽然开口道:“宇轩,有雷罚临世,你去看看!”

在他说话之时,某一处的青砖瓦舍内走出一位眉目如画,清而出尘,望之隐有仙气的青年男子,他单人只剑,飘然下山。

······

此时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一般,虚空之上,厚重漆黑的雷云,翻腾之间,被一道七彩的雷霆撕裂!

咔嚓!

七彩雷霆落下,如同一只狰狞的怒龙,呼啸而下,所过之处虚空似乎扭曲在一起。

所指的便是那肉球。

而那肉球便是初诞生的人妖之子。

“夭耶!”

面对劈落而下的七彩雷霆,谢喻娴双手骤然结印,一道道淡紫色刀气,从她体内席卷而出!

铿!

清脆的刀吟冲霄而起,一把镰刀,在谢喻娴头顶上空浮而出!

“天亦不可对我孩儿降下刑罚!”

那七彩的雷霆穿透山石,直劈肉球。

谢喻娴神色肃重,她双手猛地一推!

唰!

死神镰刀划过一丝寒芒,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呼啸而出!

轰!

夭耶和七彩雷霆轰然冲撞在一起。

对撞的那一片时空,似乎都在此时塌陷进去,众人头顶的那片岩石都被这巨大的撞击掀飞,露出外面的天空,黑云蔽日!

那七彩雷霆,在夭耶的冲击下,猛地一颤,便是被撕裂开来!

看着七彩雷霆被击溃,谢喻娴的脸上反而更沉重起来了。

“雷罚之劫并没有这么简单,这只是第一道,越到后面的威力越大,岂是这般就能轻易的度过!”

三人中,张天衡望着黑云,想起了典籍中有关雷罚之劫的记载!

雷云之中,第二道雷霆降下,依然是七彩的,只是威力却翻了几倍!

夭耶照样迎了上去,又是一声巨大的冲击声,雷霆再次被击散,只是夭耶的刀刃也被蹦飞了一角,倒飞回来。

谢喻娴与夭耶性命双修,夭耶受损,她也连带着伤了元神。

她看了眼身上遍布的细微裂纹,心里不悲不喜,她知道夭耶再也无力抵挡第三道雷霆,好在也给她争取了回复的时间。

早在肉球离开她的身体时,,她的法力就在自动回复,体内的金丹一直在飞速旋转,吸收着灵气,到了现在已经恢复了六七层的法力。

谢喻娴化为人形,将夭耶收入体内,然后她怀抱着自己的孩子,站起直面天地。

马上,第三道七彩雷霆劈了下来。

谢喻娴眼中神光一闪,到了此时,她身为金丹真人的实力才真正展现出来。也不见她做了什么动作,那周身上下,瞬间密密麻麻布下了十层的护罩,金木水火土五系都有。五行相生,防护力倍增。

“这便是雷罚之劫吗?”

羽涅既为这雷罚之劫的威力动容,也为谢喻娴的实力而吃惊,换做是他,第一道雷霆便已经将他击为飞灰。事到如今,他帮了了什么忙,只能在心里也谢喻娴加油!

“还有几道?喻娴她能度过吗?”此时的一旁,王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出世,心性发生了转变,担心的问道。

“一共七道!”

张天衡看着谢喻娴,复又看了眼王阳,摇了摇头,道:“渡不过的,这最后的一道,莫说是一个金丹,便是元神真人来了也挡不住。”

“元神?”

说话间,那雷霆降下,正落在护罩上,直接击碎四层。只在第五层的时候遇到了些许阻碍,前进的速度稍微慢了下来,但没多久第五层的护罩也碎了。紧接着便是第六层第七层,只有当遇到第八个护罩时,雷霆与护罩陷入了僵持的阶段。

谢喻娴紧绷神经,朝着护罩内输送着法力,继续缓慢而坚韧的消磨雷霆。过了好一会儿,雷霆里蕴含的力量最终耗尽,消散。

谢喻娴松了一口气,这十层护罩是她耗费了大量法力布成的,而每一层与雷霆的较量也是靠她体内的法力坚持,到了最后,她体内的法力也只剩下了两层左右。

望着天空中还在酝酿着新的雷霆的雷云,谢喻娴伸手一晃,从虚空中取出一枚大如鸡卵猩红的药丸。

这一枚药丸,服下之后不管多重的伤都立刻恢复如初,同时实力也将提升一大境界,代价就是燃烧三魂六魄,时间越久,灵魂受损越严重,就越难恢复。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点头,将这药丸吞了进去。

死即死耳,有何惧之?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远山。

天空中终于飘下了雨。

雷云依旧,雷声轰轰,翻滚激荡!

正文 第二十章:手段尽施

谢喻娴只觉得浑身剧痛,体内气血在震动的经脉中到处冲突,仿佛要破体而出。她身上气势大盛,长发飞舞,全身衣裳无风自荡,那一层层往外沸腾的法力激荡,好似无穷无尽。

她一声轻叱,身上紫光盛放,冲天而起,在她的背后,一只紫色的巨大的蝎子幻影陡然出现。

那蝎子张牙舞爪,浓郁的杀伐气息,铺天盖地,那雷云下的空间内,便是被浓郁的紫芒撕裂。

一黑一紫,一上一下,如隔两世。

“法天象地?”张天衡惊道,很快又自我否决了。

“不对,是本命神通!”

妖族中常有天资高觉妖精觉醒血脉中的先祖传承,获得传承功法与本命神通。看这情形,想来谢喻娴是获得了远古蝎妖一族中一种本命神通。

随着这只蝎子的出现,羽涅三人都是感觉身体一寒,全身汗毛似乎都在此刻树立起来,肌肤犹如针扎一般疼痛!

那雷云之中,新的雷霆即将出现。

谢喻娴面冷如霜,更不迟疑,紫光一闪,杀伐之气浩浩荡荡,直上天际,狂风大作,云气沸腾,那蝎子已然一头扎进了雷云之中。

肉眼可见,巨大的紫芒在雷云之中穿梭,冰冷的杀意,宣泄而出。一路所过,雷霆道道湮灭。

雷云翻滚,似乎在咆哮!

声动九霄,七彩雷光呼啸,那代表着毁灭的七彩雷霆现身,定要湮灭挑衅它威严的紫芒,七彩与紫芒相遇,雷霆大战蝎子。

两者斗了许久,那黑云中慢慢看不到蝎子的踪影了,只有七彩雷霆在云中穿梭。谢喻娴突然面色一百,嘴角淌下一丝鲜血,那蝎子的湮灭象征着她的失败,也让她再次受了伤。

接着那七彩雷霆便从雷云中飞出,只是相较于成形之时,它小了一圈,七彩的光芒也暗了一些。

谢喻娴面如寒霜,她挥手间又布下十道护罩,依旧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不同的只是这看上去是十道,其实只是一道护罩,这真是修行界鼎鼎有名的五行防御圈,到了现在,她终于能用了出来。

七彩雷霆再次撞上护罩,这一次的相撞没有产生任何冲击波,风照吹,雨照下,叶飘落。七彩雷霆的威力内敛,再无一丝外露,所有的威力全部释放在了与护罩解除的那一点上。

感受到五行防御圈的防御威力正在飞速减弱,谢喻娴伸手一点那雷霆与五行防御圈相碰的那一点,鼓胀的法力宣泄而出,全力对抗雷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喻娴只感觉浑身一松,那威力巨大的七彩雷霆化为一丝残影,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这第四道雷霆,终于是渡过了。

谢喻娴面白苍白,过多的运用法力,透支的就是她的生命力,她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枯萎了一大截,少说也几百年的寿命在这一下没了。

看着黑云中正在酝酿的新的雷霆,谢喻娴没有声息,慢慢取出了一枚鹅蛋大小的雷珠,这本是她用来应付下一道雷霆的,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得不提前使用。

七彩雷霆突兀地落下,这一次它不仅是威力内敛,便是连声音都未发出,仿佛是羽毛飘落般毫无声息。若非是几人一直盯着上方的雷云,恐怕谁也发现不了。

谢喻娴皱了皱眉,单手朝天,手里捧着雷珠,这时只见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雷霆劈在雷珠上竟未发出任何声响,就被吸了进去。

辟雷珠光芒大方,照彻八方,它透明的身体上,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七彩的雷霆在里面肆虐,想要出来。

然而雷珠虽不大,质地也不结实,但它材质刚好克制雷电,纵使七彩雷霆威力再大,只要进去了,就无法破开封印。

“可惜了?”站在一旁的张天衡惋惜道。

“什么可惜了?”王阳慌忙问道。

“渡不过的。”

这雷珠乃天地孕育出的奇宝,世间罕有,内里天生便孕有阵法纹路,可以收纳大量的雷电。只是这雷罚之劫蕴生的雷霆,天生便拥有一丝灵智,一旦雷珠再次启用,它就会从开启之处跑出来。酝酿了几十息,天空中的黑云又扩大了一倍,七彩的雷霆在乌云中翻滚,强大的威压尽数的压在了谢喻娴的身上。

她昂首,向天,她不愿,也不可以退步。

不久,第五道的七彩雷霆落下,这次足足有水桶粗细,依然没有多少声势,但没有声势的才是最可怕的。

谢喻娴感受到七彩雷霆里蕴含着的惊人力量,她张嘴吐出一颗金灿灿的龙眼大小的金丹,这金丹表面充满了各种神秘玄奥的道路,上面散发出阵阵道韵。

这便是谢喻娴凝聚的金丹了,她修炼了上千年,打磨了几百年,方才炼成这龙眼大小的金丹。

无论人还是妖,金丹都是最强也是最弱的手段,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谢喻娴已经知道单凭五行防御圈根本不足以应付雷霆,不得不拿出拼命的手段来。

她一动念,那金丹大放光华,金丹浮在空中,法力源源不断地从内流出,在金丹周围布下道道防御。

“轰!”

“咔嚓!”

七彩雷霆撞在了护罩上,瞬间击碎,而在它碎裂的时候,新的护罩已然诞生,那一粒燃烧三魂六魄的毒丸,却成了谢喻娴如今最可靠的依仗,给她提供无穷无尽的法力,那一道道防御惊人的护罩持续的生成。

只是,纵然这些护罩防御力强大,在七彩雷霆面前都不够看。

虽然已经很快的诞生新的护罩了,然而生成的还是没有毁灭的快。不多时,七彩雷霆已经突破了层层阻碍,正面撞到了金丹上。

羽涅只感觉眼前白光闪过,一阵耳鸣,什么也看不清也听不见。

谢喻娴绝美的玉颜在刹那间再无一丝一毫的血色,经脉这一撞击中剧烈震动,身体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没有支撑多久,金丹在七彩雷霆的撞击中碎成几块,飞散各处。

谢喻娴瞬间面如死灰,再无法保持人形,恢复了妖身,瘫软在地。

这千年的苦苦修行到底还是抵不上一朝的雷罚之力。

那七彩雷霆击碎金丹后,调转方向直朝谢喻娴而来,要将阻拦之人与人妖之子击成粉碎。

“不要啊!”

王阳看到这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一挣,那张天衡一时不察,竟被他挣脱了开来。他跑到谢喻娴身前,顾不得其他的,将她庞大的身躯护在身下。

那雷霆直击王阳,从他的天灵盖上方没入体内。

一瞬间,王阳养成的文气在体内沸腾,自主反抗。他身为离朝举人,虽辞官不做,但也被一朝气运庇佑。

离朝都城之中,盘踞在都城上方由气运组成的金龙一阵咆哮,足足小了三成。

同一时间,钦天监大本营内传出一声怒吼:“是谁?敢毁我朝三百年国运。”

一般来说,一国之内,人人皆是国运一份子,但这一份子微乎及微,即使没了也影响不到国家运势。即使是身居高位,所能影响的国运再大也大不了多少,只是这七彩雷霆,乃是雷罚之劫诞生的,牵涉的便是因果。王阳是离朝的举人,在离朝国运之中,他一挡劫,雷霆便以为是离朝要插手,冥冥中直接找到离朝国运,以离朝三百年的运势抵挡这一次的雷罚。

雷霆灌体而入,即使有国运挡灾,但天雷临身,王阳的身体瞬间被劈的外焦里嫩,血肉模糊,他倒在地上,一阵阵电弧在身上闪过火花。

“相公!”

谢喻娴惊慌失措,叫道。

王阳不成人形,身体焦黑,他所养出的文气在雷霆之下,只能保护他给他留住了一口气。

他望着谢喻娴的妖身,此时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其他念想,只余温情一阵淡淡羞愧。那一日他说要和她一起度过,但这些日子来,他每见谢喻娴的真身,便是一场煎熬,心里产生了退缩之情,在她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没有尽到责任,没有安抚过她,只有冷落。

他望着谢喻娴,眼里有无限温柔和懊悔,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这一口气被他说了出来,那就是生命的结束,他还想再多说些什么,然而死亡临近,他的眼前越来越黑,终于一片黑暗,耳边仿佛听到谢喻娴痛不欲生的哭喊声!

许是那未曾见面的孩子,使他生出了父爱;许是他眼见谢喻娴拼劲全力也要让孩子安全,他最终还是在她生死关头,认清了自己的心,走出了这一步,看明白了一切。

“啊!”

谢喻娴肝肠寸断,她等了几百年的人,就这样躺在了她的面前,再无生息。

天地不仁!

都说天地无私,在天地看来,万物都是一样,没有区别。

那为何她的孩子一出世就要面临生死之劫?

孩子有何错?

张天衡看着王阳的牺牲,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悔意,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错了吗?

他低下头,扪心自问!

雨滴低落,带来一阵寒意。

天空中雷声轰轰,黑云翻涌,最后一道雷罚,已经酝酿好了。

苍风呼啸,大雨滂沱,肃杀的气息在天地之中弥漫。

正文 第二十一章:玉莲挡灾

浓郁的深黑,从空中压下,几乎让人难以在天地间正常呼吸。一道道七彩闪电,更是直透人心,让人难以自己的在它面前胆颤着。

谢喻娴悲痛不已,她等了几百年的那个人,就这样倒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想软弱,想抱着他痛哭。

只是时间不允,那最后一道雷霆已然成形。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然而她还能做什么呢?

法宝用尽,内丹碎裂,三魂六魄灵魂都已燃烧,连心爱之人牺牲在自己面前也无能为力,她还能做什么。

孩子,娘亲尽力了。

谢喻娴苦笑一声,金丹破碎,她法力尽失,便意味那毒丸无法再荼毒她的灵魂,但也意味着她再无法抵御雷罚了。

她抱紧了自己的孩子,慢慢蜷缩起身子,那庞大的身躯收拢,将肉球护在中间。事到如今,她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用自己的身体来抗劫。

那肉球动了两下,但很快在谢喻娴的怀抱中不再动弹了,或许他身为人妖之子,有些神异之处,但他也只出生了没一会儿,还是早产的那种,即使再有几分手段,在这种雷罚之下又能如何?

黑云翻涌,雷声轰轰,最后一道雷罚,已经酝酿完毕。

苍风呼啸,大雨滂沱,肃杀的气息在天地之中弥漫。

轰!

一道七彩雷霆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轰然降世!

劈到谢喻娴身上。

大凡天下妖精,变回原形时便是它最强手段,只因妖精修炼日久,那多多少少有日精月华被妖躯吸收,使得妖身强悍,堪比神兵。若一个妖精被逼化为原形却还是过不了那关,那就真的是劫难到头了。

电光闪烁之间,谢喻娴浑身一颤,身上无数电弧激荡,宛若烟花。

在这烟花的中央,那雷劈之处,伤口绽开,鲜血横流,伤口之处,隐隐能见其内的血肉。她那法宝难伤的身躯,在雷霆之下恍如虚设,直接击穿,露出里面的内脏。但她一声不吭,也不动弹,只是身上空闲的几只爪子死死地扣住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

羽涅望着为了孩子拼尽了所能的谢喻娴,心里百感交集。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自己小时候体弱多病,父母带着他寻医问道,千辛万苦,直到后来遇到了师傅。而他师傅将他领上修行之途,为了不被俗世羁绊,从不让他回去。时间久了,他对家里的思念也就淡了,竟然也没想过要回去,想想自己还真是不肖,连家里的印象都要没了。

自己也该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尽尽孝道了。

忽听轰隆一片炸响,几人抬头望去,天空之上,黑云之中,成百上千条七彩雷霆飞舞,世界仿佛末日,天地之中再无其他,眼前只有电闪雷鸣。

那一道雷霆的消散,不是结束,而是起始!

张天衡叹了口气,典籍所载果然是真的。雷罚之劫之所以无法度过,便是因为这最后一道雷罚,是由成百上千道的雷霆构成最后一道雷罚,莫说是金丹元神,便是仙人遇到,也要大费周章。

轰隆隆的雷声从天空滚落,震撼着山川大地,一条条耀眼的银蛇飞射而下,七彩的光芒绚丽夺目。

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雷霆,饶是谢喻娴早已不抱希望,面对这此情此景也面露绝望,心如死灰。

雷罚已然降下,谢喻娴将自己的孩子搂在中间,在这雷霆之下,仿佛暴雨中的一朵花,渺小的趴在地上,奋起了全力,最终也只能等候审判。

纵然都是要死,她还是下意识的想要保护孩子,尽可能地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即使这生机几无。

那肉球在她的怀中没了声息,没了动静,连心跳都似乎停止了,想来也是彻底绝望了。

这时,张天衡幽幽一叹,如鬼魅般闪现在了谢喻娴母子身前,他抬手对天,手中出现一块古朴的令牌。

令牌没有什么别的装饰,就两个字:猎妖!

这猎妖令牌,自古相传,上面有猎妖师一脉先祖留下的道痕。只有将要飞升仙界之人,才有资格在令牌上留下自己的道痕。

修仙问道,猎妖师一脉有自己的道要走,不可太过假于外物。这令牌,只是身份象征,并不是用来降妖除魔。历代猎妖师掌门,即使身陷险境,身死道消,也不会动用。倘若可以动用,这世间又有几个妖可以在令牌下活下来。

一帆风顺,如何入道问道得道,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在求道的路上死去,未必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到了此时,张天衡不得已动用了令牌的力量,除此之外,他也别无他法。

那令牌在张天衡手中散发出道道金光,有道纹浮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将几人罩在下方。

忽地,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雷蛇失去了目标停在了空中,那漫天雷霆的惊天动地之势也随着这停顿而屏息······

等了好久,意料中的雷罚迟迟没有降下,谢喻娴抬起头,看到张天衡挡在她身前。

那成百上千条雷蛇停顿在他们头顶数寸之处,迟疑着没有降下来。这些雷蛇秉承天地意志而诞生,就该摧毁目标,以及一切阻拦之人,但他们本摧该毁的目标却突然在他们的感知中消失不见了。

那令牌上先祖留下的道痕在飞速消亡,张天衡面色惨白,激发出令牌的力量消耗了他大量的法力,他回过头,对谢喻娴急忙道:“快点,你还有什么办法,这令牌撑不了多久。”

令牌毕竟只是一件载有道痕的物品,上面也只是那些成仙的先祖留下的一些对道的感悟,并不是他们本人,所以能瞒过这雷罚之劫,消耗得便是那些先祖留存在令牌上的道痕。

谢喻娴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她本已心死如灰,但突然有了一线希望,自然是要争取,也顾不得张天衡为何要帮她,慌忙取出一堆东西。

她不缺瞒过雷罚的宝贝与方法,缺的只是时间。

她将自己的孩子放到地上,然后取出一只从笔尖到笔杆通体散发着淡淡黄光的金黄色符笔,接着她伸出一只手,从中逼出自身的精血。

那符笔蘸着深红的精血宛若飞龙翔凤一般,在肉球身上游动了起来。

半晌后,谢喻娴停下了笔,默念起法诀来。

与此同时,一道红光从肉球上一闪而过,化作一道流光一般,顺着肉球身上的符箓纹理游走了一遍,这才隐了下去。

肉球早产,神魂不稳,波动巨大,引来天地注意,这一道符箓,便是定住神魂,不被外邪入侵,不被天地感知。

画完了符箓,谢喻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取出一十三根三寸长的银白色锁妖针,按照一套针法,依次将锁妖针插入肉球体内。

那肉球一阵颤抖,显然被这针插入体内,滋味并不好受。当第十三根针扎进之时,那肉球散发出的滔天妖气消散,再无法从肉球上感应到妖气。

谢喻娴定了肉球的神魂,锁了他的妖气,然后再取出一个晶莹璀璨的玉莲台来。

她将玉莲台放于地上,接着抱起自己的孩子,置于莲台之上,玉莲台晶莹璀璨,散发着五彩光芒,光雾氤氲,宛若仙气缭绕在周围。它托着肉球缓缓浮了起来。

谢喻娴拿过一把小刀,肉球身上留下鲜红的血液,淌满了莲台,又顺着纹路,染红了九朵莲瓣。

玉莲台仙气不再,九朵莲瓣鲜红欲滴,妖艳十足。

张天衡面色苍白,他体内的法力即将被令牌消耗干净,他焦急问道:“还有多久?”

谢喻娴没有说话,认真盯着玉莲台,当她看到玉莲台变成血莲台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从莲台上抱下自己的孩子,止住了血。

“好了!”

张天衡如蒙大赦,喘着气,收了令牌。

他刚收回令牌,雷声轰鸣,雷蛇呼啸而下,直击他们。

这时,那血莲台上的九朵莲瓣脱离莲台,飘舞了起来,散发着血色之光,一股妖异的气息弥漫在当场。

那雷蛇感应到应该被摧毁的目标的气息,也不管张天衡和谢喻娴,通通朝着血莲台击打而去。

霎时间,成百上千道雷蛇轰击在一处,雷霆如潮,震碎一切,炽盛无比,天地之间七彩一片。

“轰嚓炸!”

雷声几乎要打穿人的耳鼓,粉碎人的灵魂,接连天地,浩瀚无比,像是九天银河倾泻而下,似有千万大星砸落下来。

大雷惊世,汹涌澎湃,这一片雷电的世界,代表了天地的意志,可磨灭世界一切生灵,可摧毁万物,让人灵魂忍不住颤抖。

那血莲台身在七彩海洋之中,纵使它是异宝,在这雷海之中,也支撑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碎裂成沫。

即使如此,那天空中的雷劫还不罢休,又有无数的七彩雷霆自劫云中降下,劈了整整半刻钟,将血莲台都劈成了虚无,才停了下来。

那劫云在空中感应了一会,再也无法察觉到血莲台的气息,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开始退散。

遮天蔽日一般的雷云,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一道道刺目阳光,再次洒向大地!

当亲眼看到劫云消散,谢喻娴才真正放下心来。这玉莲台是一异宝,是她辛苦所得,可起到替代作用,用来挡灾,但能否瞒过雷罚之劫,她也没有十足把握。

正文 第二十二章:托付

阳光就这样飞舞着,满世界都是,一切都是暖暖的。天空中,有些云朵,洁白的的,干净纯洁。仿佛不久之前末日般的景色只是一场梦,梦醒,一切依旧。

谢喻娴抱着肉球,温柔地抚摸着他,然后问道:“你为何要插手?”

她说的是张天衡,他本来一直是恨不得对她的孩子除之而后快,但却又在关键时刻救下了他。

张天衡沉默不语,他的内心一直处于矛盾之中,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他未必还会选择插手帮他们渡过难关。但既然插手了,便是插手了。

羽涅从一旁走了过来,事情已经结束了,雷罚之劫已经渡过,张天衡既然救下他们,想来也不会再动手。

谢喻娴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莲子,这玉莲子与玉莲台共生,它没有玉莲台那般神奇功能,但却蕴含着无匹的灵气,刚好弥补她孩子提前出生所欠缺的灵气。她将玉莲子放于肉球之上,那肉球感应到玉莲子之内的灵气,迫不及待,圆滑如轮的身体上,出现一张小口,那一口一口吞下玉莲子。

他刚吞了玉莲子,忽而化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只是与其他小孩不同,他的眼瞳紫黑色,有股妖邪的气息,屁股后面还垂有一条紫黑色生有倒钩的蝎子尾巴。

谢喻娴看到自己孩子化为人形,开心万分,她抱着孩子哄拍了几下。那孩子在谢喻娴怀里摇晃,眼睛眯起,咯咯咯笑个不停,一点也没有因她的妖身而感到害怕。

谢喻娴摇晃了一会,突然身子一晃,张口吐出了一团猩红的血液。她金丹破碎,灵魂受损,经脉损伤,就连妖身也受了重创,能撑到现在,完全是个奇迹。

此时她看到自己的孩子渡过了劫难,终于安全,又成了人形,心头一松,一口气一泄,就再也抑不住自身的伤势。

那孩子看到自己母亲吐血了,眼里溢出了泪花,他张嘴呀呀的叫唤着,柔弱的小手紧紧抓着谢喻娴,不想放开不愿分开。

谢喻娴凄惨一笑,低头温柔道:“孩子,别哭,妈妈没事。”

她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朝着羽涅说道:“小道士,你过来。”

羽涅听了,依言走了过去,呐呐道:“你,还好吗?”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蠢,但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谢喻娴张手,一个小玉瓶出现在掌心中,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小小的木匣,她说道:“小道士,这是你的报酬。”

羽涅连忙摆手,摇头拒绝道:“不不不,不用了,你还是抓紧疗伤吧。”

谢喻娴一阵叹息,却没有多少伤感之意:“我的情况我清楚,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

说罢,她不由分说将东西塞到了羽涅手中。

羽涅推脱不得,只得讪讪收下。

她抱着孩子,柔声道:“我大限将至,撑不了多久了,我死不要紧,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孩儿。他提前出世,先天不足,又有这特殊身份在身,日后必定多病多疾,多灾多难。我这一走,他可咋办?”

她幽幽一叹,说不尽的哀伤凄婉。

羽涅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怀中的小男孩眼里早已溢满了泪花,但他仿佛听懂了谢喻娴的话,无论如何,即使泪花挤满了眼眶,也不让流出来。

“不如,就让他跟我走吧!”

这个时候,张天衡忽然开口说道。

羽涅看向张天衡,只见他一本正经说道:“此事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你们,就让我将功补过。我将收他为徒,修行路上的劫难也由我一并承担,让他好好成长。”

谢喻娴权衡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能被猎妖师收下,也算是我儿的福分。”

即使早已不复上古的威望,但以猎妖师的传承,想来也足以让她的孩子安全长大。

谢喻娴托着孩子,颇为不舍地交到了张天衡的手上。

张天衡望着怀中的孩子,心乱如麻,他本是为了除掉人妖之子而来,没想到最后他反而要收人妖之子为弟子,真是造化弄人!

那孩子在他的怀里止住了哭声,盯着他看,似是无意地用尾巴在他的手背上扎了一下,张天衡勉强收回心神,人妖之子的的尾巴软绵绵的,扎在他的手上不痛不痒,他也不以为意。

他看着孩子,对谢喻娴说道:“夫人,给他取个名吧!”

谢喻娴低头沉吟片刻,道:“我希望他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没有太多劫难,就叫他王平安吧!”

“好,就叫王平安!”张天衡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将平安抚养长大。”

他看出谢喻娴早已经油尽灯枯,随时可以撒手人寰。

“好。”

谢喻娴召出夭耶,那夭耶碎了一角,不再那么寒气逼人,她心念一动,夭耶悲鸣一声,碎成了好多块,然后那些碎片飘到王平安的身上,慢慢融了进去。

“小安先天不足,我以夭耶入体,补足精气,镇压神魂,希望能弥补一二。”

精气不等于灵气,王安体内灵气已够,所差的便是精气,精气不足便容易导致神魂不稳,若是不能补足,将来会出大事。

张天衡看谢喻娴以五行精气镇压王平安的神魂,道:“我门内有一秘法,可以弥补先天不足,等他大了些我便传授给他,不会出事。”

谢喻娴点了点头,道:“有道长这话我就放心了。”

她看向羽涅,摊开手掌,手掌之上是一块小小的金光闪闪的块状物,是她金丹的碎片,在残存的碎片中,这块算是顶大的了。

她趁羽涅不注意,抬手定住了羽涅,然后往羽涅胸前一拍,那金丹碎片没体而入。

“啊!”羽涅被谢喻娴直接定住身子,也不知她往他胸前塞了什么,一股巨大的疼痛感从胸口飞速蔓延到全身。

这时,耳边响起谢喻娴冷冷的声音。

“定神运功!”

羽涅听到谢喻娴的话,全身剧痛,也没时间管其他的,闭上眼,青木决自动运行,开始为他打通经脉疏通法力。

他胸口的热气越来越多,几欲破体而出,那块金丹碎片就处于丹田气海之中,汪洋似海的灵力从碎片里喷薄而出,他体内的法力奔腾不息,羽涅不由得吼了一声,身体一鼓,身遭数丈内法力激荡,一片飞沙走石。

周身上下好像有一股股火流在燃烧,那火流从丹田到周身,又从四肢百骸疯狂地向着丹田汇聚而去。

丹田中,狂放的火流都聚集到了一处,羽涅以神识之力配合心法,操纵着法力汇聚在一起,不断地旋转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法力被不断地压缩,倘若化为旋涡定型在丹田中心,便算是筑基成功。

与此同时,那金丹碎片融化开来,好似一个喷涌的火山,那热力逼人的火流在他体内奔流不息,不断锤炼他肉身的每一寸,洗精伐髓,为以后的修行之路打下更稳固的根基。

许久。

火流慢慢隐入他体内,羽涅心神消耗巨大,但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他丹田中心,一个掌心大小的旋涡凝聚成功,他竟然筑基了。

只这一下传功,它便省了羽涅一二十年的修行。

到了这里,他哪还不知道谢喻娴是在提升他的修为。

“前辈这是为何?”

羽涅睁开眼,看向谢喻娴喘了喘气问道。他虽然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但他却很是疑惑,不明白谢喻娴为何要这样做。

谢喻娴冷淡的说道:“没什么,只是反正我都要死了,它也马上就要消散,还不如废物利用,给你提升一下修为。”

“这份机缘,前辈理应传给小公子才是,晚辈实在是受之有愧。”

羽涅低下头很是诚恳地说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帮上什么忙,但谢喻娴不仅把原本说好的东西给了他,现在还送他一份这样大的礼,实在是令他感到羞愧。

“我观你眉心发暗,有黑气缠身,冥冥中也有劫难聚来,想来前方的路上危险重重,你法力低微,很难度过。”

谢喻娴说道,“我看你人品尚可,索性帮你一把,以助你渡劫。”

“至于小安,他不需要而已。”

“多谢前辈!”

羽涅对谢喻娴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人妖有别,即使再不在意,心里也有一些隔阂,他以前称她为前辈大半是因为境界上的差异而尊称,但现在他的这一声前辈却是发自肺腑的尊敬。

“前辈所言,晚辈一定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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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黑影乍现

羽涅和张天衡走出山洞后,两人对视一眼,张天衡说道:“道友接下来有何安排?”

羽涅回道:“我要去一师叔那里看望一阵。”

“道友你刚筑基,境界不稳,还需巩固一下。”

“这个我自己省得,倒是道长你呢?这孩子你如何处置?”

“贫道将收他为关门弟子,将他好好带大,助他度过劫难,”张天衡知道羽涅心中对他不满,但他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若他为善,我将衣钵传给他;若他为恶,我也将亲手毙了他。”

实话说他内心深处还是对王安人妖之子的身份有所顾忌,纵然决定将他收为弟子,但历代的祖训对他的影响仍然是根深蒂固。

羽涅想了一会儿,郑重说道:“你要好好待他。”

即使他对张天衡还是不放心,但既然谢喻娴已经将王安托付给了他,他又没把握能帮助王平安度过以后的劫难,关于这一点师承悠久的张天衡比他合适多了。

他已经从谢喻娴与张天衡的话中得知小王平安以后还要面对劫难。

张天衡应道:“贫道知道。”

两人说着,忽听后方传来两声清脆的叫声:“师傅,师傅!”羽涅一看,却是两个道童跑了过来,这两个小道童跑来,一人一边抱住了张天衡的大腿。

他们之前被雷罚之劫吓得跑到了远处,后来雷劫消散,他们又过来了,但也没敢靠得太近,等到他们看到命牌发亮,知道张天衡出来了,就慌忙跑了过来。

“师傅,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一个道童喜笑颜开说道。

另一个道童接过话语,开心地说道:“对的,对的,想死你了。”

张天衡一手摸摸他们的头,一边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

那两个道童叽叽喳喳缠了张天衡一会儿,忽然其中一个发现了他手中的婴儿,问道:“师傅,哪来的孩子啊?”

张天衡道:“他是你们的师弟,我新收的弟子。”

另一个道童疑惑道:“师傅去降妖,回来突然带了一个宝宝?”他咬着手指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兴奋地道,“师傅,这是不是你说的人妖之子啊?”

张天衡一愣,过来一会点了点头,道:“是的。”

就在张天衡和他的两个徒弟说话之际,身后突然传来雷鸣轰爆的声音,脚底下的地面也开始颤抖起来。几人一起回头望去,只见山石上电光火石,七彩之色四处蔓延。起初他们脚下的震感还是很轻微,但接着就剧烈起来,两个小道童都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不好,”张天衡道了一声,连忙召出奔雷刀,将两个道童抓到刀上,然后自己走上刀面,驾驭着奔雷刀飞到了高处。

羽涅祭起天霜剑,载着他飞上了高空。

下方,不少山石随着山峰的颤动而滚落下来,一个接一个,如同滚雪球般声势越来愈大,滚石越来越快,不一会儿整座山便发生了滑坡。

山洞里面,谢喻娴抱着王阳的躯体,瘫坐在地上,她算算时间,估摸着羽涅等人已经离了开去,于是拿起那枚雷珠,扔到了一旁的石壁上。

雷珠内里坚硬无比,外边却如同琉璃般易碎,它甫一接触到石壁,便碎成了几块,那七彩雷霆久困与雷珠之中,甫一脱困,便带着无比的愤怒洞穿石壁,轰碎山石。

它秉承天地意志而生,冥冥中自带有威势,不可冒犯。

七彩之光闪烁,雷声轰隆,谢喻娴抱着王阳,微微一笑。

她抱着他,一起慢慢变凉。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这荒山先是经历了雷罚之劫顺带的摧残,现在又被七彩雷霆从内破坏,伤痕累累,碎石万千,再也支撑不住,形成了一场山体滑坡。

正好将他二人埋在了其中。

再没人能打扰到了。

张天衡怔怔地看着倒塌的山峰,心里头念头纷起,心神俱乱,过了一会儿,他略定心神,对羽涅强颜一笑,道:“道友,贫道还有事,先走一步。”

羽涅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张天衡言罢,驾驭奔雷刀,带着两个徒弟向远处飞去。羽涅在原地站了一会,等到张天衡几人飞的不见人影时,然后朝着两人的埋身之鞠了一躬。

他直起身子,心内五谷杂陈,百般滋味,驾起天霜剑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

羽涅离了那山,回到无定城内,王宅下人昏迷主人不见这一事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妖精作祟,也有人道是强人所为,众说纷纭。不过王阳夫妇在城内人心颇高,倒也有不少人担心他们的安危。

王阳的哥哥,之前身为无定城的捕快,之后王阳发迹,他也顺风顺水担连升好几级,手下掌管着城内一半小兵,现在正大发雷霆全城搜捕,发誓要抓到害他兄弟的凶手。

这是明面上的,羽涅却发现他暗地里正从王宅内搬东西,前些日还在祝贺谢喻娴怀了孕,眼下又侵吞王阳的家产了,人心冷暖莫过于此。

羽涅没有管这件事,他包了辆马车,出了城,向西南而去。

他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王阳夫妇既已逝去,剩下的便也留不住,古来王朝更替,谁又能保证永远富贵呢?

驾车的是一个很普通的黑瘦中年人,沉默寡言,虽然外面不太平,但他收了一笔怎么也拒绝不了的钱,羽涅叫他去哪,他便去哪,也不多问。他的马车是一辆四轮篷车,里面空间不小,只坐了羽涅一人,显得有些空旷。

羽涅包下了车,自然是不想有其他人搭车影响到他。

这辆马车整体略显陈旧,有些小破烂,不过基本的挡风遮雨还是有的,里面打扫的蛮干净,显然车主对他谋生计的工具颇为上心。

羽涅点上一根静神香,然后打坐运功,诚如张天衡所说,他修为进境太快,有些不稳,所以他没选择自己飞行,而是包下这辆马车代步,自己则用这段时间巩固境界。

他之前也交待了车夫没事不要打扰他,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布下了一个用于示警的法术,只有有人触碰,便能惊醒他。

此世仙道流传,马夫也知晓神神鬼鬼的事,但他也没把羽涅当成修行之人,只以为是江湖上的人物,要苦练内功心法,毕竟若是修行之人,直接就飞走了,谁还会坐他这慢吞吞的马车。

此时离国境内,大城市依然繁华,但小乡镇了却是有了几分萧瑟,南方大旱,百姓没有粮食,饿死不少人,有的地方干脆起义,造起反来。而就在不久前北方北越国趁离国大旱,忙着镇压起义军时大军压境,想要捞上一笔。荒山野岭之中,也有强人落草为寇,建起营寨,常行杀人掠货之事。

一路之上,羽涅所在的马车也曾遭遇了几回打劫,好在赶车的马夫机警,每回一见势不妙,就叫醒羽涅,对这些仗着武力行凶的恶人,羽涅自然挥挥手就打发了,那马夫见了,更是把他当成顶顶厉害的武林高手,同时也趁羽涅教训恶人时,大赚了一笔。

马是驽马,马力并不足,一日只能行八百里,就这样一连跑了七日,才到达目的地,一个乡镇里。

那马夫得了羽涅丰厚的跑路费,沿途中又发了一大笔的财,心里美滋滋,直言自己不回去了,就在这乡镇住下来。他孤家寡人,无牵无挂,又没有本领在身,现在身家富贵,没了保护 伞,谁知道回去会不会遇到什么,干脆就在这里住下。有了这么多钱,娶个媳妇,买个宅子,置点田地,足够他下半生富富足足的度过去了。

马夫所想,便是一普通人所认为的幸福之事,羽涅不知他心中所想,下了马车离了开来,开始横穿乡镇。这乡镇不大,民风纯朴,邻里街坊都熟络,话多八卦也多,当下聊得最火的便是最近山上金光寺的怪事了。

等他走到村头,事情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

金光寺坐落在乡镇外的半山腰上,寺内方丈自然就是他的师叔金光大师,因为此庙的占卜问签颇为灵验,金光大师又是远近闻名的高僧,所以每年都有些达官贵人不辞辛苦来此上香许愿,捐赠大批香火钱,而当地百姓也是对金光寺很是敬畏,把金光大师当成罗汉转世。

而就在两日前,一朵黑云遮住了山头,金光寺内有金光大盛,冲破黑暗,击散黑云,有人听得黑云中有鬼哭狼嚎之声,也有人听到黑云中有金光大师的怒吼;有人眼尖,看见黑云中鬼影闪动,也有人似乎看到金光大师冲天而起,大战鬼影。

当下,乡镇里的人便认为是有鬼怪来袭,幸得金光大师大展神威,才得以保佑乡镇安危。事后有好事之人想要进山看个究竟,但不知何时,山上被山雾笼罩,进去的人摸不着路,又灰头灰脸的出来了。

经此一事,镇上之人更是对金光寺敬畏有加,但妖鬼之谈也盛传开来。

到了山脚,羽涅认得山上的云雾,是他师傅至木道人曾给金光寺布下的护寺阵法:云雾大阵。他心里一慌,晓得以金光大师的修为,竟然还要启动护寺大阵,来犯之人绝不简单。

当下,他立即上山,因着不知是否有敌人在暗处,他并没有御剑飞上去,而是施了一个轻身咒,在树林中飞快穿梭。

不久,他眼前出现一个红砖绿瓦的建筑,上面一个牌匾上刻着三个鎏金大字:金光寺,羽涅眨眼间到了庙前,他神识机警,只一扫过,便发现暗处躲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看其身上灵气波动,都是炼气期顶峰的人物。

羽涅没有功夫料理他们,当务之急是见到金光大师,他不管那暗中之人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伸手扣响了红漆木门上的铜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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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阴阳魂尸派

羽涅伸手扣响了红漆木门上的铜环,铜环撞击在佛手形的铺首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远处,树林中,两个隐身猫起来的修士中,一个身形瘦小的人说道:“怎么办?又来了一个修士。”

另一个人影较为冷静,他取出一个罗盘,偷偷对羽涅探测了一下,等到罗盘上亮起了两道红光时,他收起罗盘,小声地说道:“慌什么,赶紧通知大人,一个筑了基的修士,可是一条大鱼,到时候功劳少不了我们。”

“好好好,”那身形瘦下的人连忙应道,连忙施法联络了他们的大人。

这两个人周身被黑气笼罩,看不清长相,他们以为隐藏够深,能瞒过筑基修士得神识,却不知羽涅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只是不加理睬罢了。

羽涅扣响了门,不多时,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八九岁看上去肉呼呼的沙弥探头探脑地伸出头来,待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羽涅时,高兴地叫了起来:“羽涅师兄!”

他连忙打开门,让羽涅走了进来,等羽涅走了进来,他又赶忙把门关上。等到门关了之后,这个沙弥才若释重负似的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羽涅激动地说道:“师傅说门外是羽涅师兄,让我来开门,我还不信,没想到真是羽涅师兄。”

羽涅看着高兴得一蹦三尺高的小沙弥,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笑道:“十方,一年没见,你胖了很多。”

十方摸了摸光光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这里香火好,自然就胖了点。”

唿喇喇旁边又跑来一道人影,带来一道风,那人影直直的撞进羽涅怀里,直把羽涅撞的后退半步才勉强站住身子,那人影抬起一张肥嘟嘟的脸,却是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沙弥,羽涅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打趣道:“四正,你们和尚都这么富的嘛?你都成球了。”

四正松开抱着羽涅的小手,掂了掂肚子上的多肉,难为情地说道:“寺里吃得好,动的少,所以就那个啦。”

羽涅笑了笑,问道:“师叔呢?”

那四方恍然大悟,连连道:“哦哦对,师傅叫我来叫你。”

他反应过来,赶忙拉扯着羽涅的衣袖往里走去。

金光寺的院子比较小,显得院中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此时季节已是深秋,却仍挺拔茂密。

羽涅穿过院子,迈过门槛,进入正堂,屋里颇为明亮,堂内一尊金光灿灿的佛像,金光大师便低眉顺目地坐在佛像下。

他抬头,微笑道:“贤侄你来了。”

羽涅微躬一身,道:“小侄见过师叔。”

金光大师打量了羽涅一阵,惊疑一声,奇道:“贤侄,你入道了?”

羽涅说道:“小侄有幸,不久前筑了基。”

金光大师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这段时间另有奇遇。”

羽涅“嗯”了一声,当下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金光大师听完谢喻娴的事情后,双掌合十,感慨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羽涅这时说完,忽然想到了外面的事情,便问道:“师叔,我在山下听说前日有妖人来犯,师叔还与之动起手来。”

金光大师点点头,道:“不错,你可还记得天南山外遭遇的敌人吗?我等几人遭遇了埋伏,经过一番战斗,我们成功解决了他们,但敌人势大,有其他敌人赶了过来,我等三人只能选择分散逃走。只可惜最后赤纹道人不幸身死,红霞散人下落不明,只有贫僧摆脱了他们,回到了这里。”

金光大师与他们二人相交多年,赤纹真人一死他便感应到了,红霞散人的命牌暗淡,即使还活着,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说到这里,兔死狐悲之下,心里不觉黯然神伤,悲凉一叹,继续说道:“我摆脱了他们,跑了回来,原以为安然无忧,没想到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前日找到了这里,想来也是他们轻敌所致,我苦斗一番,付出了轻伤,杀掉了他们。”

“啊,师叔受伤了?”羽涅心里一紧,连忙道,金光大师油头大耳,气色很好,气息正常,他不说,羽涅都察觉不出他受了伤。

“师叔要不要紧,我这里有几瓶疗伤药。”

羽涅说着,取出了四瓶乳白色的小玉瓶,就要递给金光大师。

金光大师摇摇头,拒绝道:“贤侄有心了,不过贫僧无碍,回气散我已服过,你还是收回吧。”

羽涅无法,将小玉瓶再收进储物袋里,他愤懑不平道:“外面那几个是否是他们的探子,师叔为何不解决掉他们?”

金光大师缓缓说道:“那些人只是小喽啰,没有地位可言,杀之无益,他们在外面只是监视我而已,防止我逃跑罢了,真正的敌人还在路上。”

“如我们直接杀了他们这些探子,然后离去,有我和师叔联手,想来一般人也奈何不了我们,只要忍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羽涅的声音宛如清流,然而却有着森然的寒意。

金光大师笑了笑,淡然说道:“贫僧不可以走,贫僧若走了,以他们的习惯,定然要杀人宣泄一番。”

羽涅听金光大师的话,似乎知晓敌人的情况,于是继续问道:“师叔可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如果贫僧所料没错,这些人是阴阳魂尸派的余孽,阴阳魂尸派的人不择手段,我若选择离去,害得他们白跑一趟,他们定会血洗山下,杀害百姓。贫僧连他们是用什么秘法追踪我的都不知道,就算这次躲了过去,也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羽涅眼中杀机四溢,祸不及凡人,这些人肆意妄为,难道就不怕天谴吗?

阴阳魂尸派本是不叫这名字,只是一的小门派,三千年前他们的门主偶然得到了上古妖皇的传承之一,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短短百年就成了顶尖大派,还将派名按照功法改为阴阳魂尸派。阴阳魂尸派为练就功法,四处抓捕修士炼祭成修奴,那修奴乃人形傀儡,还保留神智,可自行修炼,数量越多,越是厉害。更重要的是,当修奴修炼到一定境界时,修奴主人还可以吞噬对方的修为化为己用,端的上是狠辣无比,因此虽然百年就成了顶尖门派,但也惹得天怒人怨,最后惹来蜀山剑仙下山,一剑碎了山门,断了传承。

按照金光大师的推测,这次来犯之人很有可能与阴阳魂尸派有所关联,而目的就是想将他抓住炼制成修奴。

羽涅知晓阴阳魂尸派后,眉头一皱,道:“师叔,按你所说,这阴阳魂尸派心狠手辣,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金光大师念了声佛号,道:“死即死耳,有何惧哉!贫僧不是不愿走,是不能走,我收了山下百姓不少香火,即使不能保他们平安,也不能害他们无端丢掉性命。”

羽涅见金光大师留意已定,眉宇一抬,胸中豪气顿生,道:“好,师叔不走我也不走,我与师叔联手,倒要看看这阴阳魂尸派有何厉害之处。”

金光大师呵呵笑了声,摇头拒绝了羽涅,道:“贤侄有心了,但贤侄却不必留在做这无畏的牺牲,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羽涅说道:“不了,小侄不走了,诚如师叔所说,那贼人既然能找到师叔,自然也能找到我,我还是留下来和师叔一起对敌吧。”

他一向随缘,不强求什么也不畏惧什么,此刻受了金光大师的感染,心中豪气万丈,要与金光大师携手抗敌,行那替天行道之事。

金光大师笑了笑,说道:“不行,你必须下山。贫僧自决定留下来后,心中唯有一个挂念,便是我这两徒弟了。他们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我无法送他们离开,又怕他们留下来,到时候顾全不了他们,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贫僧正头疼的时候,你来了,以你目前的修为,外面的喽啰奈何不了你,正好可以保护他们二人离开。”

他说到这里,十方与四正就在两边,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两个哭哭啼啼扑到金光大师的怀里,抱着金光大师,抽泣道:“师傅,我不要走。”

“痴儿,痴儿。”金光大师眉目含笑,却满是悲怆道。

“师傅,不要,徒儿不走。”十方哭着脸道,边上的四正抱着金光大师不说话也不撒手。

“外面的世界精彩着呢,你们该去看看了。”

“可是······”十方继续说道。

“没有什么可是的,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了,你带着他们赶紧下山吧。”金光大师没有理睬十方的哭诉,对羽涅快速说道,言罢,他抬起厚厚的大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两个徒弟的头,十方与四正便在他的抚摸之下沉沉睡去。

修行本就不是太平的事,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外来,己身,都充满了劫难,度过者更近一步,不过者,化为一抔黄土。

古来修行千万载,路边黄土无人知。

正文 第二十五章:怒起杀人

金光大师让两个弟子沉睡后,又交待了羽涅一些事情,最终羽涅还是答应了金光大师,祭起天霜剑带着两个师弟飞出寺外。

他一出金光寺,就被那两个躲于暗处的隐身人发现,那两个黑影看到羽涅离去,趴在一起低头讨论道:

“怎么办?那条大鱼跑了,追还是不追?”

“笨蛋,怎么追,你去追?追上去也打不过他,白白送死而已。”

“啊,那怎么办?就这样让他走了?”

“不然呢?我们主要目标是看住那大和尚,别让他走了就行了,其他人走就走吧,到时候跟长老报告一声,长老自会处置,大功没有,小功还是有的。”

“妙啊妙啊,还是哥你聪明。”瘦小的那个吹捧道。

“那可不?既安全,又可领赏,我真是聪明绝顶啊。”那高个得意洋洋地说道。

就在这时,他们身前,透过树叶落下的斑驳光线,忽然被人阻住。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那光线后头传来的森森冷意,杀气四溢。

“啊,不好!”两人心生不妙,一边向后一跳,一边一起摸向身后。

一柄幽蓝宝剑横空出世,在他们还没取出各自法器之时便以闪电般划过他们的脖子。鲜血喷出,人头落地,两人眼前发黑,视野的最后一幕,羽涅一脸杀意的挥了下手臂,蓝光闪过,然后就没有然后。

羽涅心情不好,出了寺庙就看到这两个自以为隐藏的很深的人,他没飞多久,越想越气,就折了回来。这两人说的话他一字不差的听到,心里更是火冒三丈,杀意陡生,当下撂下一句话,不等两人用出手段,挥剑斩了他们。

羽涅来时就发现了他们,金光大师没理由发现不了他们,但金光大师既然没有处置他们,羽涅自不会多此一举。但他此次出来后,心情糟糕透顶,又听到他们谈到金光大师,就再也忍不住,生起了杀意。

羽涅解决了两人后,心头之火稍散了点,杀意散去,但还是不快,他想起寺中的师叔,长叹一声,驾着天霜剑带着两个师弟飞走了。

金光寺内,金光大师坐在蒲团上,把外面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他缓缓合上双目,捻动手里的佛珠,低低地念起了经文。

羽涅沿着官道朝前飞去,他飞了一阵,看到下方道路一旁有一个凉亭,于是便降了下去。

凉亭的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柳树。凉亭顶上用绿瓦铺成,在边沿躯微微地翘起了六个小角。凉亭的柱子是棕色的,整个凉亭四四方方,不大,却刚好够人遮风挡雨休憩乘凉。

凉亭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亭内的木头长凳上积下了一层灰尘。羽涅眉头微皱,施了一个去尘咒,一个小小的约莫有巴掌大小的龙卷风出现在长凳上,它在长凳上转了一圈,沿途将凳上的灰尘吸进风卷内,不一会儿风卷成了灰色的,而长凳也变得干净了。

羽涅将两个师弟轻轻放倒躺在凉亭的木头长凳上,然后他愣愣地坐在一旁,默默发呆。他在道观中长大,也曾随着至木道人出去过几回,但一直顺风顺水。即使遇到些危险,有至木道人在,没等他他担心就已经搞定了。因此,他便以为外面的世界都是如此,一帆风顺。

但此次至木道人逝去,他一个人离开道观,不过月余,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便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鬼怪,偷袭,人妖之子,雷罚,阴阳魂尸派,现在就连他的师叔也处于危险之中,而他却无可奈何。

外面迷人的风景,正向他展露狰狞的一面。

少年总是心比天高,缘向南行,便向南行,却不知残酷的往往不是这天地,而是脚下的道路。

人心险恶,利益至上,前进的路上,美丽的风景下也常常充满了危机。

过了许久,一旁突然传来“嗯~嗯”的困嗯声,紧接着便是“师傅,我不要走”的声音,羽涅被这略带哭腔的声音惊动,回过神来,朝一旁一看,却是十方揉揉眼翻身坐了起来。

金光大师只是施法让他们睡一会儿,十方因为年纪稍长些,所以醒得较早。他揉揉眼,眼见四周景色不对,看着羽涅,哭道:“师兄,我师傅呢?”

羽涅没有说话。

“是不是师傅不要我了?”

十方哭哭啼啼的说道。

“师叔是为了你好,你们留在那里,敌人来犯,万一师叔保护不了你们,你们就······”

羽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十方。

十方不听羽涅所说的,哭着说道:“我不要离开师傅,我就要和师傅在一起。”

他是个弃婴,还在襁褓中就被丢弃在了草地里,金光大师路过,听到草丛里有哭声,过去一看,是一个冻得嘴唇发紫的婴儿,于是便带回寺庙里抚养,取名十方。

他是由金光大师一手抚养长大,在他看来,金光大师既是他的师傅,也是他的父亲,感情自不必说,即使再危险也不愿与他师傅分开。

十方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要哭,坐在那里泪珠哗啦啦往下掉。

他哭声渐大,身边的四正被吵醒,他刚睁开眼,就看见师兄在哭,于是也跟着哭了起来。

羽涅慌忙哄了起来,但他越哄两人就越哭,哭声也越大,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坐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两个人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累了,哭声渐渐小了起来,十方的嗓子有点哑了,四正的眼睛也肿了。羽涅看到两个人要停了,轻轻说道:“你们不要难过了,师叔如果知道了是不会希望你们这样。”

“他让我带你们出来,就是不想让你们受到伤害。”

······

四正停了哭声,正趴在十方的怀里,十方虽然还是不停地间歇性抽泣,但作为师兄,还是轻轻趴着四正的肩膀安慰他。

良久,十方突然抬头郑重地问道:“师兄,你说我们还能不能见到师傅?”

他望着羽涅,眼里闪动着一种名为希冀的光芒。

羽涅看到他眼里的光芒,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倘若金光大师有把握,又怎会像交待后事一样交待他?他分明是以萌了死志。

十方年纪虽小,但他心智要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他把羽涅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已经知晓了答案。

羽涅强颜一笑,说道:“你们不用担心,师叔不会有事的,等过段时间或许他就会来找你们了。”

“不过你们现在准备去哪里?”

他说着取出了两个寸长的玉简,道:“师叔嘱咐我将这两个给你们,这是师叔修行的功法,他说他不在的时候,你们还愿意继续修行,就拿着他,若不愿意也不强求。”

所谓玉简其实就是人间的书籍,只是纸质容易损坏,不易保存,内容太多就会太厚,不方便。而玉简经久耐用,只要不故意损坏,千年万年也没事,需要读取时,只需探入神识即可,可谓是是方便无比。

金光大师的功法来源也是年轻时的一次奇遇,得到的古佛宗传承,能炼金身,按十八罗汉分共有十八层,练到最高一层便成就真正的罗汉金身,据说可直接飞升灵山。只是金光大师得到的也不完整,只有前面八层,而他修炼百年,也才练到第三层举钵罗汉金身。

四正趴在十方的怀里,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想回家,不想修行。”他小时候被恶鬼缠身,后被金光大师解救,他父母见多识广,晓得金光大师是名高僧,便软磨硬泡地将他送到金光大师这里修行。

他入门晚,年纪小,修行是件相当乏味的事,而且这两日寺内外发生的事着实吓到了他,此时一心想要回家。

四正不想修行,羽涅也不勉强,反倒是十方说要继续修炼。

“我要好好修炼,为师傅报仇。”

十方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与金光大师既是师徒之情也是父子之情,倘若金光大师出了意外,他是定要为之报仇的。

羽涅看着十方,才短短时间,他便仿佛成长了许多,那本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不该有的坚强与仇恨。

他心中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四正要回家,他家在几百里外的小城里,路途不算遥远,但他是个小孩,路途不太平,羽涅自然不可能让他自己回去,于是便道:“四正,我送你回家。”

四正点点头,说道:“谢谢师兄。”

羽涅问十方:“十方,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十方道:“我也不知,师傅若走了,我就没家了。”

他说的既无奈又伤心。

四正看了看他师兄,说道:“师兄,不如你去我家吧,我家大得很。”

十方想了想,道:“也好。”

他决定先送四正回家,再做打算。

两人都是要去四正家,羽涅觉得这样挺好,当下也不磨蹭,再次祭起了天霜剑带着两人破空而起。

正文 第二十六章:魂、尸、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不说这边羽涅正御剑送四正回家,单说金光大师那边。

是夜。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金光寺的正堂里金光大师点亮了一盏油灯,此前堂内已亮起灯烛几十,把大堂照得通亮,却不知他为何要多此一举?金光大师点起了油灯后,又坐于佛像下的蒲团上,捻动手里的佛珠,口念经文。

堂外,大风起兮,一片肃杀之意。

刮来寺外发黄的树叶。

远方的夜空中,不知何时起了一股黑气,浓如黑墨,翻涌不止。

那黑气速度极快,初看还在远方,再看已到了庙外。

黑气到了寺外,却并没有立刻冲下去,而是盘旋在空中,似在等待着什么。

黑暗中不知名处,传来一声微带呀意的声音:“咦,奴三和奴四死了?”

他来到上方,神识稍微一扫,就扫到了下方两个人分离的尸首。

“这很正常,他二人一直以为自己的隐匿手段很厉害,却不知在我等眼中形同虚设一般,是个笑话。”

黑暗中另一个声音响起,带有一些不屑之意。

“阴鸦,他们是你们鬼堂的人,接任务时你怎么不提醒他们?”

“哼哼,关我何事!哪有什么绝对安全的任务,既然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是生是死都是他们的命。”

他说得冷酷无情,相当冷血。

那第一个声音主人扫了眼下方两人的尸首,道:“这两人是被人用飞剑类的法宝所杀,看来不是寺里的大和尚,应是那新来的修士。”

奴三奴四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们就已经被杀死了,所以他们几人还当羽涅是金光大师请来的帮手,还在寺庙里。

“你们当心点,这大和尚可不简单,连杀我们两波人。”

那人继续说道。

“放心好了,前两次是没计算好他的实力,这次我们三人一起前来,还有几个宝贝相助,他们就是再厉害,也翻不起浪花。”

第二个人满不在乎的说道。

“哼哼,关我何事,这次任务是由你们两完成,我只是来看看能连杀我们两波人的是何方神圣。”

阴鸦阴森森地说道。

“好了,我们该下去了。”

黑气降下,来到寺外,金山寺护山大阵已经开启,白日里为了不让村民上山,丢了性命,金光大师放出云雾,而此时面对将要来的敌人,大阵收缩,云雾只笼罩在金光寺外方圆一里左右的范围。

“小心些,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别被偷袭了。”

黑气降落下来,浮在离地面约一尺的距离,黑气一进入云雾大阵的范围,三人眼前一白,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云雾,看不清视野。那第一个人想探出神识,却发现这个阵法里竟然有克制神识的能力,神识顶多只能延伸到三米的距离。当下,他谨慎说道。

“知道了,”那先前说话语气满不在乎的人并非是真的大意,他伸指做法,围绕着三个人黑气里红芒一闪,在那黑气边缘出现一层薄薄的红圈。

红圈包裹住黑气,甫一与云雾接触,就发出“滋滋'的剧烈摩擦声。

三人被黑气包裹着,又有红圈保护,这阵法中的云雾竟是一时奈何不了他们,让他们一步一步接近了寺庙。

走了一阵,忽然间,三人中施法的那人身子一晃,接着手上出现红光,向一旁的阴鸦拍去,口中嚷道:“我杀了你。”

阴鸦吓了一跳,这黑气是件法宝,用来保护他们安全的,但黑气主要是用来防范外面的攻击,对来自内里的却无法抵挡,面对这愤怒的一击,仓促间他不敢迎接,慌忙朝旁边一躲,叫道:“魂鹫你疯了。”

他反应再快,身子躲过了这一攻击,但衣角还是被魂鹫的红掌拍到,霎时间如火消残雪,化出一个大洞来。

另一个人这时看到不对劲,道:“魂鹫你干什么?”说时他两手向魂鹫一抓,就要控制住他。

魂鹫也不甘示弱,嚷嚷道:“来啊,杀死你!”同样两掌一伸,对上就要抓来的两只手。

阴鸦看出魂鹫状况不对,似乎迷了心神,当下伸手一指,一道乌光射出,直击魂鹫背部。魂鹫神志不清,与两人斗了几招,就被两人一起控制住。

阴鸦一巴掌用力打到魂鹫脸上,骂道:“你他妈要干什么?”

魂鹫摇摇头,意志清醒起来,浑身出了一身大汗。他们这种魔道中人,心狠手辣,手上沾满鲜血,心神早已坚硬如铁,但没想到在这阵里竟被发现破绽,攻了进去,令他迷失心智,竟对自己人动起手来。

“对不起,我被引动心魔。”

魂鹫一阵后怕说道。

论修为,他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论心境他也是第一个被迷了心神的那个。

“早跟你说了,那都是陈年往事,你还一直放不下,自己入魔不要紧,差点害了我们。”

阴鸦冷冷的说道。

“没想到,这破阵法还有迷人心神的功能,有点意思。”

第一个人淡淡说道。

魂鹫低头道:“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那人没有言语,一抖身子,大片的血光铺天盖地的从他体内飞出,在这白茫茫的云雾中硬是融出了一片血红的世界。

正堂内,金光大师闭着眼,看到阵中出现的血光,皱起了眉头。

这云雾大阵攻防一体,是至木道人精心布下的,可攻击可防御,可迷人心神,还有幻术,威力不凡。他虽不知那血光不知何物,令得云雾无法靠近,但看血光猩红之色,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人眼见血光驱逐了云雾,冷笑一声,道:”我们走!“

说罢,他一马当先,带着阴鸦和魂鹫朝前走着,云雾厚重,层层叠叠聚集在三人附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血光,只能被三人生生挤出一条通道。

三人有了防备,也无法再起到迷人心神的作用。

不多时,三人便走到金光寺的大门外,这一路上,血光也不知融化了多少云雾,整个大阵里的云雾都变得稀薄了很多。

魂鹫抬头,看到寺门上方鎏金的大字:金光寺。他在阵内吃了一亏,对金光大师恨之入骨,只见他阴森森一笑,眼中凶光一闪,挥手凝聚了一根巨大的木头柱子。

“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他挥一挥手,巨大木头柱子撞向大门,将大门撞得倒飞进去,整个金光寺暴露在他们眼前。

“秃驴,还不出来受死?”魂鹫大喝一声,声若洪钟,然其声音内杀机四溢,令人不寒而栗。

“几位施主既来,何不进来一坐?”

金光大师坐于堂内,缓缓说道。

三人听了,互相对视一眼,那为首之人暗中传音道:“小心有诈!”

魂鹫与阴鸦俱是点了点头,提高了戒备,魂鹫上前一步,手里法诀掐起,手内出现一个不甚清楚的法宝,然后他迈步踏入寺内,另外两人也抬脚一左一右紧跟其后。

三人进入寺内,经过菩提树,穿过院子,来到寺庙正堂。但见正堂大门大开,门内灯火通明,金光大师盘坐于佛像下的蒲团上,一身红色袈裟,手捻一串碧玉佛珠,颇有几分得道高僧风范。

看到三人到了门前,金光大师睁开了双眼,微笑道:“几位施主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而来,看为贫僧是在劫难逃了?”

那为首之人上前一步,诚恳道:“在下尸枯,此次前来,是想向大师借件东西。”

金光大师道:“贫僧这头颅一向不借。”

尸枯又道:“大师错了,在下借的不是区区一颗头,而是你所有。”

金光大师笑道:“阿弥陀佛,贫僧不借。”

“久闻大师佛法精深,原来还看不破这生死,”尸枯摇摇头,叹气道,“在下一向都是先礼后兵,既然大师选择拒绝,那我等只好自己来拿了。”

魂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但尸枯是此次任务的领队者,派内门规森严,以下犯上者严惩不贷,故而他听着尸枯的废话却不敢打断,此时一听是动手的讯息,立马手一伸,一道拇指粗的深红异芒一闪而过,转眼就到了金光大师面前。

吃了一惊的金光大师,虽然震惊这红光如此之快,但他早有防备,右手虚空画圆,五指结出一道玄妙的手印,指尖隐隐发出金光,片刻间已在身前幻出一道卍字印,金光辉煌,与那深红异芒相抵。

“噗”一声轻响,那深红异芒被抵住,停在金光大师身前数寸处,仔细看去,却是一个长长的圆锥形的法宝,也不知是用什么妖兽身上的角骨炼制而成,通体深红,气味刺鼻。

眼见自己血龙刺被挡住,魂鹫手一指,从黑气中走出两个一丈大小的鬼将,手里举着各举着一柄狼牙棒,它们几步迈到金光大师面前,挥起狼牙棒砸向他。

“孽障!”金光大师脸突现怒容,他只一眼就看出那黑气是由鬼魂的怨气组成,这两个鬼将,也不知是由多少冤魂拼接而成,他左手佛珠向前一抛,十几颗碧玉佛珠在空中转个不停,一个一个发出青光,然后变大,当头将两个鬼将困在中间。

正文 第二十七章:心灯与金身

金光大师左手佛珠向前一抛,十几颗碧玉佛珠在空中转个不停,一个一个发出青光,然后变大,当头将两个鬼将困在中间。他精修佛法百年,这佛珠也是他自己炼制,上有佛法加持,寻常恶鬼,稍一被困,顷刻间就被超度,归于地府。但这两个鬼将被佛珠所困,嘶吼连连,四只鬼爪用力,拼命要挣扎出来,身上黑气丝丝缕缕蒸发,却始终不散。

金光大师皱一皱眉,这两个鬼物颇为难对付,他口念“阿弥陀佛,”身前碧玉佛珠受佛力驱使,光芒更甚,每一个佛珠上都出现小小的“卍”字。

那两个鬼将痛苦哀嚎,身上黑气加速蒸腾,不多时黑气消散,露出几十个普通鬼魂的身子,那些鬼魂面色平静,朝着金光大师鞠了一躬,便化成点点华光消散而去,轮回去了。

魂鹫眼瞅两个鬼将被灭,怒骂道:“秃驴,你敢毁我法宝!”他这黑气名为怨魂旗,是将大量的凡人凌虐至死,生成的怨气而成,怨气不散,鬼将即使被灭,也能再次生成,但金光大师精通佛法,竟是超度了他们,化解了怨气,两个鬼将一消,他的阴魂旗威力便降了十分之一。

他怒骂一声,手一伸,黑气凝缩,露出一面黑黝黝的旗子,旗身之上用精血画着鬼怪,他摇旗一挥,霎时间有佛像端坐的正堂内怨气大盛,令人不寒而栗。

十几个跟刚才一模一样的鬼将从旗内走出,个个高举兵器,有狼牙棒,有大刀破斧,有重锤,他们围成一个圈,将金光大师包围在中间。

尸枯在一旁,身上血光溢出,一时间,阴风大作,鬼气大盛。

只听一声呼啸,血光大盛,从半空之中,腥臭之气大作,一面一丈多长的红幡缓缓祭起。这时,鬼哭之声越发凄厉,似有无数怨灵夜哭,其间还隐隐有骨骼作响声,闻之惊心。

只见那血色红幡之上,突现狰狞的鬼脸,巨眼无鼻,尖齿獠牙,“咔、咔、咔、咔”骨骼乱响,鬼脸上的巨眼突然全部睁开,“吼”地一声,竟化为实体,从幡上冲出,带着无比血腥之气,击向金光大师。

说来话长,其实就是短短一瞬间之事。他们皆是魔道中人,做事不择手段,又岂会一对一公平对战,魂鹫与尸枯一起发动攻击,要将金光大师擒下。

阴鸦袖手站在一旁,没有插手,但他的神识时刻关注着全场,扫视着周围。时至今时,他们还都不知羽涅已经离开,只以为他躲于暗处,想搞偷袭。所以他们先前就已经计划好了,由魂鹫与尸枯对付金光大师,阴鸦应对偷袭。

金光大师脸上怒气更重,这二人一个怨魂旗,一个黑血幡,炼制过程中都要害死很多的无辜之人,而观这两者威力,能有这般威势,只怕每个炼制过程中害死的无辜之人的数量都不会少于几千。

这些人实在是丧尽天良。

这两件邪物威势惊人,他不敢托大,从蒲团上飞起,那一十八颗碧玉念珠收回,放大,形成一片佛光,将他保护在其内。然后他伸出右掌,掌心朝上,一个小小的金钵出现,他祭起金钵,那金钵迎风晃大,从钵内 射出一道金光,照住那鬼脸,金光大师施法,要将它摄入钵内炼化。

同一时间,十几个鬼将,挥舞着各自的兵器朝金光大师砸去,佛珠上光芒流转,十八颗佛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青光柔和,卍字旋转,便要化解这无匹的巨力。

那鬼脸被金钵定在半空中,鬼叫一声,竟又发生诡异变化,只见他巨眼之上,额头之中,“咔、咔”两声,又开了一只血红巨目,腥风大起,威势更甚,那巨目之中,射出一道血红色光芒,击打到金钵之上,令得金钵一晃,金光一抖,定不住鬼脸。

那鬼脸摆脱了金钵的束缚,大嘴一张,就向金光大师咬去。

金光大师面色一凝,他的佛珠抵挡住十几个鬼将的攻击,看似轻易无比,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他应对这些鬼将,已经比较吃力了,再来一个鬼脸,旁边还有三个人虎视眈眈,若再强撑,恐怕不妙。

他想到这里,一声大喝,佛号出口,一圈无形的气力扩散开来,将那十几个鬼将震退了好几步,然后他收起佛珠,向后退去。

魂鹫桀桀一笑,十几个鬼将追了过去,他伸手一指,三根血龙刺成“品”字,紧随其后,射向金光大师。

鬼脸妖物照旧咬向金光大师,尸枯手一伸,手掌之上,出现一根透明几无色的蛛丝形法宝,他向上一抛,那蛛丝形法宝随风而动,直冲金光大师而行。

金光大师退到后面,从佛像脚边取过一盏油灯,这油灯灯身似铜非铜,灯芯淡黄,灯油乳白。等到那十几个鬼将靠近了,他端着油灯靠近嘴边,先是用力一吸气,再是用力一吐,一条熊熊燃烧着的火龙,化成一道弧形向外呼啸而飞,那些鬼将甫一沾到,便是剧烈燃烧起来,后方的鬼脸妖物躲闪不及,也被烧到,身上发出滋滋的燃烧声。

“功德之火,心灯!”

魂鹫惨叫一声,那十几个鬼将被功德之火点燃,仿佛周身沾满了火油般,刹那间便全身燃烧起来,那身体在火焰燃烧之中越来越小,魂鹫心疼地慌忙召回鬼将,施法灭火,等他好不容易灭了火之后,看着小了一圈的鬼将,他是又心疼又愤怒,只这短短时间内,怨魂旗的威力又降了十之二三,怕是得要几百人得亡魂才能恢复过来,就这样还得好好温养一阵。

他这边忙着去火,那边三根血龙刺并没有撤回,还是朝着金光大师扎去,却被他祭起的金钵挡住。

尸枯也连忙召回鬼脸,这鬼脸实力比之鬼将要大了不止一倍,纵然功德之火也在他身上燃烧,但并没有受到多大重创,他灭了火,控制着蛛丝法宝要将金钵夺下。

金光大师又是吹了一口气,心灯上生成一股火龙,要将蛛丝法宝烧断。

尸枯冷哼一身,道:“我这阴魂丝,你那功德之火是点不燃的。”

他说的是实情,功德之火虽然对鬼物灵魂类的有很大克制作用,但他的阴魂丝制作手法特殊,材料难得,炼制时手印非凡,并不畏惧功德之火的燃烧。

阴魂丝在功德之火的燃烧下丝毫无损,竟然无视金钵的金光,将它捆住,金钵金光闪烁,却挣不脱这阴魂丝的束缚。

这这灯内的灯油来之不易,是功德所化,是他几十年辛辛苦苦积攒下的,用一点少一点,金光大师见功德之火没有起到效果,便不再浪费,收起心灯。

金钵是他专门炼制的法宝,不容有失,心灯没有奏效,金光大师干脆直接伸手抓向金钵,要将那阴魂丝扯断扔掉。

他的手刚一碰到金钵,那阴魂丝在尸枯驱使下,立马顺着金钵蔓延到他的手臂上,再次是身体,将金光大师捆住。

金光大师用力,身上法力运转,透体而出,但不知这阴魂丝是何种材料炼制,虽然只有蛛丝般粗细,但在他沛然大力之下,却丝毫无恙。

一时间,金光大师竟被这小小的阴魂丝困住。

尸枯看到这里,得意地一笑,说道:“大师别挣扎了,我这阴魂丝,乃千年银蚕所吐,加以生魂祭炼,可污人法宝,可困人神识,压制法力,你越挣扎它收的越紧,就越痛苦。”

那魂鹫眼见金光大师已经被擒,三根血龙刺一顿,他们要的是完整的人,金光大师已经被困,若是他一刺下去,伤了肉身,影响了之后祭炼的效果,他少不得也要挨一次处罚。

阴鸦斜眼注视着场内,神识却已疯狂地扫视周围,在他看来,金光大师已经被困,那暗中之人再不出手,等他们腾出手来,那人就是再厉害也翻不起浪花。

他正想着,小心地戒备,此时场内情形突然一变,金光大师挣脱不得阴魂丝的束缚,一声暴喝,但听得客喇喇一声一响,他身上袈裟背上裂开了一条大缝,露出光秃秃的背脊,肌肉虬结,甚是雄伟。

他浑身上下金光灿灿,犹若天神下凡,只见他双臂微一使力,那根阴魂丝竟被他生生挣断,却是关键时刻,他终于用出自己修炼出的金身。

魂鹫吃了一惊,一抖手,那浮在空中的三根血龙刺下意识地刺了过去。

面对这飞来的三根血龙刺,金光大师不躲不避,任由这三根血龙刺刺在身上,但见血龙刺狠狠地扎到了他的身上,那巨大的反弹之力又使得三根血龙刺被震退几米,却不见金光大师身上留有任何印记。

“这怎么可能?”

魂鹫满目惊愕,自家的血龙刺威力他是知道的,三根齐出,便是一般的防御法宝都能被洞穿,却刺不穿金光大师的血肉之躯。

这和尚的肉体强度竟是比之一般的法宝也要略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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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魂尸

魂鹫满目惊愕,尸枯愣了一下,忽而大笑不止:“好厉害的金身,真是不枉此行,定要将你炼成最好的魂尸才行。”

他说道,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对爪子一样乌黑法宝,向金光大师一抛。一脱手,这对爪子就立刻化为了丈许长,狠狠抓向了金光大师。

“去!”

魂鹫惊愕一过,三根血龙刺放出了寸许长的红芒,立马再次刺向金光大师。

他手上的怨魂旗,放出数股黑气,并转眼间将金光大师包围。

金光大师凛然不惧,一声大喝,袈裟无风自鼓,他将金钵祭于空中,金光照射,与那对爪子相斗,接着他拳脚大开大合,有金身护体,又有佛法加持,一招一式都有莫大威力。

他轰出一掌,便拍出半丈大小的金色手印,将身边黑气直接洞穿。

只是这黑气凝儿不散,这边被打出了一个大窟窿,转眼间就又被魂鹫操控着怨魂旗补上。

血龙刺从黑暗处刺来,金光大师伸手一拳,拳头绽放金光,直将血龙刺打飞。

“我佛慈悲,但也有怒目金刚之时。”

佛珠光华流转,梵音阵阵,要超度亡魂,使得黑气之中的怨魂得以魂归地府。

金光大师大展神威,魂鹫与尸枯二人联手,一时间也在他手上讨不得好。

阴鸦在一旁认真观看,在战况最为激烈的时候,他突然两手一招,两道黑气从他的手中冒出,又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只见金光大师下方,地面上突然生出两只白骨之手,那两只白骨之手从地下生出,朝空中一伸,唿喇喇伸出好几丈的手臂,金光大师聚神着与魂鹫与尸枯斗法,一时不察,被两只白骨之手抓住了脚腕。

森森白骨,锋利的指尖直接顶着他的脚腕,一丝丝淡淡的红气顺着指尖与脚腕的交接处蔓延过去。

金光大师感觉自己的脚腕跟针插入肉体的那一瞬间刺痛感,他低下头,看着抓着他脚腕的白骨之手,脚下使力,一圈佛光荡过,震碎了白骨之手。

“小小伎俩,也来卖······”他一个“弄”字还未说完,突然全身大震,只觉得那脚腕被抓的地方,传来一股麻痒感觉,只觉得脚腕处失去了知觉。

他细看去,只见脚腕之处,有两个微小犹若针尖大小的小洞,一丝淡淡的血液从洞内流出。

那股麻痒之感立时行遍了半身,他眼前一黑,周身法力运转不畅,身前金钵登时摇摇欲坠。

阴鸦飞到二人身旁,冷笑道:“你们不行啊,这么久还没拿下这和尚。”

他之前在一旁预防有人暗中偷袭,但他神识扫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他对自己颇有信心,既然他没发现,那定然周围是没有人。他见尸枯二人迟迟没有拿下对方,便趁金光大师无暇分神之时暗中出手,果然一击奏效。

金光大师又惊又怒,那白骨也不知是何炼制,竟然能穿透他的金身,将毒灌入他的体内。

他感觉那麻痒之感越来越逼近上身,他强自镇定心神,运转法力压住毒素蔓延,同时取出一瓶祛毒丹,吞下几粒,待感觉毒素蔓延速度下降,他方才喘了一口气,道:“你用毒!”

阴鸦得意道:“和尚,我这绵绵白骨手的滋味如何?”

他手伸胸前,一只森森的白骨之手套在他的手上,那白骨之上还仿佛残留有血丝,指尖上生有一根犹如绣花针般粗细骨刺。

阴鸦又道:“和尚,不得不说你肉身不错,我这白骨手抓破过不少法宝,我以点破面,竟然也费了不少功夫才破开你的防御。”

他说着与尸枯对视一笑,金光大师的肉身越强,他们便越是喜欢。

到了此时,金光大师已成瓮中之鳖,尸枯收了法宝,上前一步道:“大师,我请你见个人。”

他说完,抖了抖袖子,一道阴冷气息从他身后传出,然后一道魁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待走到近处,借着火光,金光大师透过黑气看到了那人的模样,他惊错一声,脱口而出:“赤纹道友!”

那黑气之人,显露出阵容,竟是在他眼里命牌碎裂,已经死去的赤纹真人。

赤纹身形高大了一截,只有他那张脸,虽然变了许多,但从五官之中还是让金光大师认出身份来,赤纹真人声音阴森如狱,机械般地对着金光大师说道:“大师好久不见。”

金光大师叹道:“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再见你已不再是原本的赤纹道友了。”

他一眼就看出赤纹真人不是活人的状态,倒有点像是传说中的阴阳魂尸派中特有的魂尸。

尸枯道:“大师你看,你的好友入了本派,脱胎换骨,从此再不用受轮回之苦,你还等什么呢?”

“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贫僧还是不必了。”

金光大师断然拒绝道。

尸枯也不意外,心中稍一动念,赤纹真人便领到命令,拔剑斩向金光大师。

金光大师心中一叹,金钵祭起,充当进攻法宝与赤纹真人的飞剑相斗。

飞剑一化为三,交错飞行,一把攻向金钵,两把转向斩向金光大师。

金光大师此时只有一个金钵能用,心灯与佛珠却是无法抵挡飞剑的威力,他拍出漫天掌印,与那两把飞剑相敌。

他掌印虽多,却不及飞剑迅速,那飞剑交错纵横,剑气飞舞,碎灭道道掌印,在他的金身上割下道道白印。

几日不见,赤纹真人实力大增,飞剑威力上涨,他这金身竟然隐隐抵敌不住。

这金钵是金光大师护身之宝,虽然攻防一体,但只论威力,与赤纹真人的飞剑相比,却是要逊色几分,更兼他中了毒,一半的法力用来压住毒素蔓延,只有剩下的一半还能动用,而赤纹真人实力却是大增,此消彼长之下,他便渐渐不是赤纹真人的对手了。

他那柄狼牙棒威力不俗,若是还能动用,也不会这般被动,只是那狼牙棒在前两次战斗中受损,却是不可再次动用。

“赤纹道友,得罪了!”金光大师心里说了一句,然后手持佛珠,在手掌上缠绕几圈,然后轰的打了出去,霎时间一道巨大的,足有一丈见方的卍字,击飞了身前的两把飞剑,然后狠狠地拍向赤纹真人的方向。

赤纹真人不避不闪,用身子硬接了金光大师这一记,只听一声巨响,他身上黑气震散,衣袍破碎,露出胸膛,那胸口处被打得微微凹了下去。

尸枯看着这一幕,面呈不满,道:“看来我们炼制的还不到位,身体强度还是差了点。”

“嗯,是差了点,他肉身本来强度就不高,再提升也就只能到这程度了,”阴鸦在一旁接声道,“以这和尚的肉体,稍微加以炼制,便是一把极好的利器。”

他们二人说着,场内金光大师脸色一沉,死死地盯着赤纹真人,以他的这一击之力,足以断碎山石,打在赤纹真人身上,竟然只是轻伤。

他震惊之余,赤纹真人身上黑气聚拢,不多时再看,那胸口竟然恢复如初。

着实惊人。

魂鹫仰头一笑,道:“秃驴,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试试!”

金光大师双手合十,他两手用力一挣,只听一声脆响,那串碧玉佛珠已为他捏断,十几颗晶莹剔透浮在空中,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细细数来,一共一十八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金光大师低头闭目,双手左右结印,口里念动降魔咒,他全身上下金光四射,一十八颗佛珠越转越快,青光大放。

赤纹真人御使双剑一左一右向金光大师攻去,金光大师不管不顾,只顾念咒,任由两把飞剑在他身上比划,此时那双剑威力更甚,在他的金身上划出了道道血痕。

“呔!”

金光大师一声暴喝,如做狮子吼,声动四野,刹那间所有的碧玉佛珠受他法力驱使,光芒更甚,一十八颗念珠同时碎裂,在半空中化做“卍”字,疾冲向前,打在赤纹真人身上。

“啊······吼!”赤纹真人一声凄厉喊叫,被打得向后飞了起来,片刻之后,他硕大的身子砸在了寺庙墙壁上,“轰”地一声,尘土飞扬,一整面墙都塌了下来。

他从地上站起,身上衣衫已无,一十八个卍字击打在他的身上,在他周身上下炸出了十八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赤纹真人怒嚎一声,三把飞剑聚集,在空中飞快合为一把剑,剑身好几丈长,带着无比的威势朝金光大师急斩而去。

金光大师举起金钵,凌空朝赤纹真人飞去,那飞剑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金光大师身前。

面对这惊人的一剑,金光大师面不改色,朝着飞剑迎去,他口诵佛号,手里的金钵放大,一个“佛”字在钵底缓缓旋转。

“不好!”

尸枯突然惊叫一声,驱使着爪子形的法宝朝金光大师而去,他人却向赤纹真人飞去。

正文 第二十九章:怒目

“不好,这和尚疯了!”

阴鸦与魂鹫听到尸枯的话随即也反应过来,赶忙也跟着飞过去。

飞剑迎面而来,金光大师面色平静,昂首挺胸,“噗嗤”一声那飞剑从他的左侧胸膛刺了进去。剑气纵横,肆意在他体内破坏,待飞剑想要从他身体里钻出时,金光大师忽然肌肉绷紧,夹住了它。

那飞剑在赤纹真人的驱使下,不停地震颤,想要破体而出。

然而金光大师抬起了左手,牢牢地抓住剑柄,纵然飞剑再反抗,也无济于事。

他一手抓着剑柄,一手举着金钵,飞到赤纹真人面前,他高举金钵,当头朝着赤纹真人用力砸去,赤纹真人抬手一挡,却被金钵直接砸下,连手带头受到重创。

“赤纹道友,贫僧送你一程。”

金光大师怒目圆瞪,说话却温和如水,他手中的金钵大震,那钵底的佛字化作一道光柱一波波地从赤纹真人的天灵盖到脚掌处,来回蔓延。

赤纹真人身前一身实力十有八九在飞剑上,即使现在变成了魂尸,他也差不多如此,此时飞剑还在金光大师体内,面对金光大师的佛法攻击,他一时之间竟毫无反抗能力。

金光大师故意接了赤纹真人一剑,为的便是如此,他此时舍弃了所有防御,一身残留的法力这时候全部灌输到金钵中,要将赤纹真人这好友超度,不再受别人摆置。

金刚怒目,心中慈悲!

金光大师正在超度赤纹真人之时,那爪子破空而来,抓住了他的身体,接着尸枯首先到了他面前,然后便是阴鸦与魂鹫两人,三人一齐出手,要将金光大师制下。

金光大师被抓住了身子,四肢动弹不得,但那金钵还在放着佛光,超度赤纹真人,他心中一动念,心灯祭起,功德之火飞出,缠绕在了他身上。

他受了赤纹真人一剑,稍一控制,体内鲜红的鲜血便顺着伤口流出,潺潺若水溪,那鲜血鲜红,鲜红中却带有一丝淡金色的液体,是他修炼的功法所带来的特殊效果,若是成了金色血液,便是金身大成。

那功德之火沾到鲜血,刚一接触到血液中的金色液体,就好像碰到了火油般,火势大旺,刹那间金光大师金身上燃烧起熊熊烈火,那抓着他身子的爪子顿时被火焰点燃,噼里啪啦一阵爆响。

尸枯赶忙将法宝收回,再看时,这爪子已经一片焦黑,基本上已毁了大半。这功德之火对金光大师无碍,然而对像尸枯三人以及他们的法宝却有很大的伤害,此时火势声势一时无两,莫可抵挡。三人一时间颇为头疼,只得联手以自身的法力压制金光大师。

金光大师以功德之火对抗三人,同时驱使金钵加速超度赤纹真人,赤纹真人虽然极力反抗,那金钵却仍旧牢牢扣在他的头上,道道佛光旋转,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变小。

“该死的,”尸枯咒骂一声,这贼和尚竟然要毁了他辛苦炼制出的魂尸,当下暗中传音,再不顾及其他的,三人不再留手。金光大师立感全身压力倍增,身上的骨骼嘎嘎作响,体内气血翻涌,就要抵敌不住。

功德之火虽然神妙,但在三个人全力施法之下,也抵敌不了多久。

不多时,金光大师额头上已密密麻麻布满了汗水,他的金身光芒也暗淡了一些,他体内金色的血液也消耗得太多,即将耗尽。金钵深深扣进了赤纹真人的头骨里,他模样虽然较惨,但身上反而露出了几分人样。

突然尸枯伸一伸手,一个掌印袭来,重重地印在了金光大师的胸膛上。金光大师后退半步,喉咙一刍,全身剧震,忍不住干吐一下,嘴角淌出了些血来。尸枯三人全力施为,总算是阻止了他。他体内鲜血流了大半,所以并没有再吐出多少。

金光大师身上的功德之火耗尽,挨了尸枯一掌,他面如金纸,全身剧痛而那股麻痒感觉也逼近了心脏。

“老和尚,你好狠的心。”

尸枯一掌打飞了金钵,看着赤纹的惨相,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他反应快,这一具魂尸就要报废,他回去定然要接受惩罚。他带赤纹真人出来,便是要看看威力如何,但眼下却成了这般模样,虽然还能恢复,但也少不得要被狠批一顿。

金光大师强自镇定心神,看向赤纹真人,只差一步他便可以让好友魂归地府,可这一步却是迈不过去了。

“在将你炼成魂尸之前,我定要将你好生折磨一番,作为赏赐。”

尸枯气急败坏地说道。

“阿弥陀佛,”金光大师念起来像是一阵呻吟,心中却又生了一个念头。

他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似是难以支撑,尸枯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只要和尚的肉身完好,等元神囚禁住,不影响炼制效果就行,至于是怎么死的就无所谓了。

金光大师自知自己死期将至,突然深吸一口气,聚动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法力,身躯似乎涨大了许多。

“不好,快退。”

尸枯先是没反应过来,只以为金光大师还要负隅顽抗,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慌忙喊了一声,快速向后退去。

就在他刚要后退的那一秒,一道巨大的波纹从金光大师体内传出。

“轰隆隆!”

仿佛是山崩了,巨大的轰鸣声在山中回响。

金光寺本已经在几人斗法中破烂不堪,此时整个寺庙更是直接被摧毁,以金光大师站立的位置为原点,原地只留下一个大坑。土块高高飞起又落下,尘土漫天。

尸枯灰头土脸地从不远处飞来,他反应最快,虽然也被波及,但依仗高深的修为并没有多大事情。阴鸦和魂鹫反应稍慢,阴鸦遁速稍快,即使反应慢了,但逃遁的距离也比魂鹫远些,因此受伤较轻。

“啊!”

尸枯暴跳如雷。

他只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匆忙逃了去,赤纹真人没有他的命令,呆在原地,他本身就已受了重创,现在被金光大师自爆炸到,更是被炸得四分五裂,再无恢复的可能。

而在金光大师自爆的一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一间屋舍内,羽涅正与一个员外交谈,下方坐着的十方双眼突然淌出了泪水,在他怀中,金光大师的命牌碎了······

魂鹫一手捂着自己断了个手臂的胳膊,他脾气最暴,修为却最弱,虽也后撤逃遁,但没退多远就被金光大师的自爆伤到,此时全身上下狼狈不堪,鲜血从断了胳膊的伤口处大量的喷出。

他连点断臂处的几个穴道,然后才取出一个乌红色血丸,仰头一口吞下。片刻之后,他脸色显得红润起来。

“可恶,该死的。”

正常自爆是只有金丹以上的真人才有的能力,所以他们谁也没想到金光大师还可以自爆,他修行的功法中有一个残篇,便是可以自爆修炼出的金身,达到除魔的效果,名为:佛寂,是一种大无畏大慈悲的手段。

通常来说即使金丹真人可以自爆,但也不会轻易动用这种手段,除非是走投无路,因为一旦自爆了便是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金光大师为了能让赤纹真人可以安息,同时也是想要除掉三个恶魔,所以才用出此手段。

尸枯三人白跑一趟,不仅自己受了伤,连好容易才炼制出的魂尸都丢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三人又气又怒,却也无可奈何,金光大师已经自爆,连尸首都不复存在了。

“我们走吧!”

良久,尸枯缓缓说道,“此次回去,我会向上请罪,主要责任我来承担,但你二人也少不了一顿剌魂鞭。”

阴鸦笑道:“好,我也好久没尝到剌魂鞭的滋味了,这次回去定要好生品尝一番。”

他的笑声枯涩,仿若夜枭桀桀。

魂鹫点头道:“好,我们回去,不过我法宝受损,却是还有需要许多生魂修炼,所以······”

他抬头望向山下,那里村庄屋舍俨然,有狗吠鸡鸣,声音阴森可怖,杀机寒人,继续说道:“所以就只能屠点人了。”

尸枯与阴鸦哈哈大笑,然后三人飞身下山,自是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惨绝人寰的一幕。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黎明将近,越是接近光明,就越是容易生寒刺骨。

正文 第三十章:何处是故土

四方的父亲姓刘名朔,曾是离朝的三品官员,后来年纪大了深感身体不便便辞官回乡,他当官这些年颇有些声誉,辞官之时皇帝还挽留了几次,见他真的不想再干,便也就罢手,赐给他不少财宝,让他安享晚年。他回了家乡,成了县里的名绅,只办理些产业,他朝中又有人,无人敢为难,于是家族愈发旺盛。

他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子嗣,后来请了高人相助,才有了四方这孩子,他老年得子,还是唯一的一子,因此宝贵的不行,但后来四方摔了一跤,从此经常被恶鬼缠身,虽以他文人的浩然正气也能抵抗,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后来没办法,又把高人请来,那高人便是金光大师。

金光大师佛法高深,菩萨心肠,但也治标不治本,只能每年来此施法一次,长久以往下来,他没什么怨言,四方父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便请求金光大师收四方为徒,传授他本领保身,金光大师算算,与四方正好有一段师徒之缘,便答应了下来,但唯一的条件是得将四方待到庙里修行。

四方父母虽然舍不得孩子,但为了孩子着想,还是忍痛答应了下来,只有每年快过年之时才能把孩子接回家过几天。

话说那夜,羽涅御剑将四方送了回去,等到天将亮之时到了他家。刘朔看到自己的孩子连夜赶回,当即怜惜不已,连忙吩咐下人烧火做饭,而自己在客厅里陪着羽涅。

刘朔年近七十岁,但因为保养的很好,所以看起来就如同四十许岁的人一样,丝毫不显老态。羽涅将四方送了回来,他自然是要招待一番。两人就在客厅里说起了这事。

“道长是说,金光大师受难,有妖人侵犯?”

四方哭哭啼啼地对刘朔诉说这一事情,之后羽涅也解释了一下,刘朔听完,问道。羽涅虽然看起来年少,但他却不敢有任何小觑之情,修行中人,年纪与外貌不符的大有人在,他自不会以貌取人。

羽涅说完事情,听得他一问,便道句:“是的。”

“什么妖人竟然敢如此行事?连金光大师也要应付不来!”刘朔低头思忖了一会儿,也没想到是哪路妖人做的事。

羽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师叔说好像是阴阳魂尸派的余孽。”

“是吗?不过老夫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是很久之前的门派。”

刘朔虽然也曾当过大官,但离朝自建国开始也不过是千年之久,而修行门派动辄就以千年万年为历史单位,又岂是他所能清楚的。

“不错,师叔说这是以前的一个门派,行事狠辣,是一个魔门,后来犯了众怒,被灭了,现在应该是死灰复燃。”

“金光大师佛法高深,老夫素来佩服,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能安然度过。”

刘朔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真情实意的表情,他与金光大师私交甚厚,他的孩子也被金光大师收为弟子,被他悉心教诲,而且金光大师在附近这一区域名声颇响,也算是得道高人,护得一方安宁,所以发自肺腑的希望金光大师不会出事。

忽然,下方传来异动,却是十方低头抽泣不止。

羽涅关切地问道:“十方,你怎么了?”

“师傅,师傅他老人家走了。”

十方一边说一边哭着,他眼眶藏不住泪水,往下流着,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断为两截的玉牌。

玉断人灭,羽涅心里明了,默哀一声,师叔走了,他走过去,抱着十方安慰。

十方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他再怎么早熟,再怎么坚强,都只是个孩子啊,金光大师一走,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刘朔心里悲叹一声,闭目不语,他虽然不懂玉牌的含义,但看情形却也猜出了发生了何事。

厅内一时寂静,只有十方哽咽的声音回响不止。

好久,屋外传来了动静,却是家中下人做好了饭菜,要呈了上来。

一桌的好菜,几人却无心品尝,只有四正懵懂无知,回到了家里见到亲人,肚子饿了就张嘴大吃。

也不知过了多久,十方累了,也哭够了,便趴在羽涅怀里轻轻抽泣。

刘朔看到十方慢慢平复下来,于是对他说道:“十方,但你与四正是师兄弟,你师傅既已不在,不如你就留在我家,与四正一起,我收你为子,定将你培养成人。”

金光大师只有两个弟子,一个便是他的孩子,刘朔欠金光大师许多人情,眼下他既然走了,便想将十方留下,将欠下的人情还上。

十方抬起头,道:“不了,我不会留在这里的。”

四正正吃的一嘴油,他听到师兄的话,当下放下吃食,小声说道:“师兄你要走吗?”

十方看了四正一眼“嗯。”

四正眼里挤出了泪花,他可怜兮兮地问道:“师兄你不要我了吗?”他在金光寺里生活了几年,与他感情最深的不是严厉的师傅也不是自己一年才能见一次的父母,而是照顾他关心他和他一起玩耍的师兄。

他自是不想与师兄分开。

十方看着四正,慢慢说道:“不是,怎么会呢,只是你有家人,在家里就好,我必须得出去。”

他的眼里露出了伤感,缓缓道:“师傅没了,我也没有家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羽涅一时沉默,这种事情发生在小小的十方身上,不亚于天塌地崩。他想到了自己,至木道人走的那天,他也是如此。他望着四正看着十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有一个家,只是似乎太久没回去过了,都差点忘了。

刘朔说道:“十方,你不用担心,你留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

十方摇了摇头,态度坚决道:“不了,我要出去历练,为师傅报仇。”

他说的话斩钉截铁,还稍显稚嫩的声音中却满怀恨意,对那害了他师傅之人充满了恨意。

“十方······”

不是当事人,谁也没有资格插手对方的决定,因为没有经历过对方的事情,所有光明类的空话都是废话。。

刘朔人老成精,略作思索,开口劝道:“十方,你可以在我这里修行,等你大了些,老夫可以动用关系推荐你进入钦天司,那里有很多修行之人之人,也有无数功法供你修炼,你也可以早日学成报仇。”

他倒不是真的想让十方进钦天司,那里也不是什么善地,他只是单纯的想安抚住十方,将他留下,等时间冲淡了恨意,是去是留都随他意。

十方再次拒绝了他。

四正揉着眼,眼里微微泛红,他望了望十方,又看了看父亲,他不想与十方分开,可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四正退缩了,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他不懂什么事人心险恶,什么是残忍,他只知道还是家里温暖。

十方连续几次拒绝了刘朔,刘朔虽不以为意但也不会再次强求,他看向羽涅,踌躇了一下,问道:“不知羽道长可否听过钦天司?”

羽涅道:“略有耳闻,曾听家师说这钦天司是本朝的一大势力,里面有不少同道中人。”

刘朔微微一笑,道:“不错,钦天司自我离朝建国以来便成立了,专门招揽修行中人,权力之大,只在皇上之下。”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缓缓地说道:“羽道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前路一片光明,不知可愿受我离朝的供奉,老夫与钦天司里的人有几分交情,若道长愿意,我愿修书一份,为道长引荐。”

羽涅一笑,懂了刘朔的意思,他说道:“不必了,我自由惯了,却是不想受到拘束。”

刘朔道:“道长先别拒绝,钦天司没有那么多事,很是自由,道长平日里做什么都没关系,每月还可拿去大量的俸禄,以助修行,一般的事情我们也不麻烦钦天司的人,只有出现了妖魔鬼怪这些凡夫俗子对付不了的事件才会上奏钦天司,再由钦天司的人解决这事,算下来一年到头来平均也就几次任务,不耽误道长修炼时间。”

他说话时稍带来几分诚恳迫切的语气,似是很是希望能说服羽涅加入钦天司。

羽涅淡淡的笑了笑,回绝道:“不必了,我虽不知加入钦天司如何,但既然我师父师叔以前也未曾加入,所以我也就算了。”

刘朔无奈,只得作罢,他先是被十方拒绝,现在又被羽涅回绝,心中多少有些郁闷,但他城府颇深,倒也不会表露出来,于是又扯开话题聊了一会,大都是离国目前境况,诸如什么妖邪出世,农民起义,邻国压境之类的话题。

说了一阵,羽涅起身辞行道:“我已把令郎送了回来,就不久留,我再回师叔那看看。”

他说到这些,刘朔也不便挽留,道:“也罢,老夫也会通知好友,让钦天司的人查一下,定不会让这些魔道众人肆意妄为。”

他虽然退出官场,告老还乡,但仍心系百姓心系离朝,不想让邪魔外道之人为非作歹。

羽涅道:“如此甚好。”

······

他转身出了刘府,十方跟着他一起走了出来,羽涅道:“十方,我们走吧,回我的心缘观去。”

十方摇了摇头,道:“不了,师兄,我打算自己在外闯闯。”

“师傅没了,就没有了家,去哪里又如何呢?”十方看着远方的天空,低沉地说道,“我打算从这走,去历练一番,好好修炼师傅的功法。”

无论羽涅怎么相劝,十方都不愿意和他一起走,最后羽涅说不动十方,只得同意了他的打算。他叮嘱了十方几番,让他注意安全,不要逞强,十方先是连连点头,然后突然迈腿走了。

他走得不快,脚步似乎很是沉重,但他仍然一步步向前走着,低着一个头,像是一个落魄的书生一般,羽涅就这样看着他,目送他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然后轻叹一口气,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心若没有了归宿,天地虽大,哪里都没有乐土!

正文 第三十一章:尘缘断尽难回头

羽涅离开了刘府,刘朔坐在厅内,一边用手轻轻的拍打着躺在他怀里的四正,一边怔怔出神。

“老爷在想些什么?”

一个四十余岁、温和大方的妇人坐在刘朔的一旁,温柔地问道。

“没什么,随便想想。”

刘朔如是说道。

“不知老爷今日为何改了性子,要劝那小道士进钦天司,”妇人看着刘朔,继续说道,“要知道上次聂大人请老爷动关系将他家的二公子弄进钦天司都被老爷一口拒绝了。”

刘朔笑道:“你个妇人家家,懂什么!钦天司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聂家老二学了几手糊弄人的玩意,就想进钦天司,怎么可能!我丢了老脸就算了,到时候他丢了性命怪谁?”

“我虽然与钦天司里的那位有几分交情,但如果因此而滥用关系的话,迟早会失去这份交情。”

刘朔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继续说道:“我看那小道士一举一动不似凡俗,眼中灵蕴点点,所以才动了这个念头。”

他说道这里叹了口气,望着厅外暗淡的天空,有阴云遮日,他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我大离王朝刚迎来一个明主正要国泰民安,却陷入多事之秋,听得那人说不久前不知是哪路妖邪竟然损了我朝三百年国运。眼下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民乱敌犯,妖人也来祸事,所以我才希望那羽道长能进入钦天司,以助国运啊。”

他曾听得那人说过,若有修士加入朝廷,便有气运加持,所以才想要拉拢羽涅。如果他身体还能支撑,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离开朝廷,只可惜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妇人听了,上前一步道:“老爷,朝内有几位大人在,圣上又是贤君,虽然眼下有些难关,但肯定会度过的,老爷无需太过担心。”

“但愿吧!”

刘朔点了点头,他这位夫人,跟他青梅竹马修成正果,这么多年来,那份体贴的心思,从未减少过,他虽然心中还是有几分忧虑,却是不想说出来让她担心。

他们说话的时候,四正已经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看着怀中熟睡的四正,刘朔眼里出现怜惜之情,这短短的半天里他经历了太多,也太累了,这些年他们也没给他多少关爱,他抱起了四正,对妇人说道:“我们回屋去吧。”

······

羽涅朝着金光寺飞去,还未到山前,他便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这个点,村民们都早已应该起床了,但今天却安静无比,连人影也不见一个,而且随着晨风吹来,还隐隐有股血腥味,即使他在空中,隔着老远也都能闻到。

羽涅心中一惊,低空绕着村子飞了一圈。但见村子内几百号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横七竖八,躺在各个地方,身体僵硬,却是早已没了气息,成了尸体,血流成河,苍蝇乱飞,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羽涅赫然见此可怖景象,又惊又怒,恨那阴阳魂尸派的妖人,竟然连无辜村民都不放过。

他拔剑升空,直直飞到金光寺内,那金光寺已被夷为了平地,佛堂倒塌,连四面围墙都已倒下,一地的残砖断瓦,足见战况激烈。寺内当中地上冒出一个巨大的大洞,不远处,佛堂的废墟中,有一只残存的佛手透过层层砖石的阻碍,斜斜的指向天空,似在诉说着凄凉。

羽涅慢慢在寺内走了一圈,然后脚步停在了大洞前,他闭上双眼,感应着此前惨烈的战斗气息,仿佛看到金光大师诸法结出,最后自爆身亡的壮烈。

最后,羽涅缓缓睁开了眼,一声不吭,掉头离去。

凉风骤起,枯黄的树叶飘飘摇摇地随风漫飞。

······

羽涅离了破碎后的金光寺,心里百感交集,他想到金光大师,想到回家后的四正,想到一脸坚毅背负仇恨的十方,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

已经离开父母这么多年,连他们的面容,在记忆中都有些模糊了。师傅至木道人曾说仙凡有别,不让他回去,要他忘掉凡尘,好好修行,争取早日修行有成。他听了,时间长了竟然真的不再想家了。

羽涅立在剑上,想到这些,忽而自嘲一笑。

自己还真是不肖呢!

自己也该回去了。

······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接连找了一个月,终于找到了被埋藏于记忆深处熟悉的地方。

只是眼前的小村却不是记忆中的地方。

矮矮的泥巴墙,一排排的稻草堆,坑坑洼洼的小路,村舍之间的菜园子,还有鸡鸣狗吠,父母站在门口目送自己的离去,这一切都是他记忆深处家乡最后的景象。

只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认不出来了。

曾经俨然的屋舍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泥泞的土路上落满了草灰的余烬,风吹落叶无尽萧索,菜园子里杂草丛生,几只野狗来残存的土墙间觅食,远方隐隐传来狼嚎声。

遍地是枯骨,没有人烟。

一切都大变样了。

发生了什么了?

羽涅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家,一路之上,眼中所在再也没有四岁之前的样子了,一场灾难降临了他的家乡。他缓缓走回最熟悉的地方,一地瓦砾残片,他的家已被夷为平地,再也看不到熟悉的人熟悉的物品了。

我回来了!只是你们好像不在了。

猛然间,羽涅在一片瓦砾之下看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东西,他走了过去,慢慢扒开土壤,一个脏兮兮的黑黑的残破的木马被扒了出来。

他看着手中的木马,一段记忆浮上心头:

有一天,年幼的他正骑在父亲从集市里买回的木马上,那时夜幕刚起,父亲田忙回来,看到他,顾不得洗去一身臭汗,坐在他的旁边,一边摇晃着木马,一边嘴里唱道: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那晚天色微凉,那天天上点点繁星,那时的他在父亲的歌中笑个不停。

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啊!

“嗷呜,”一声狼嚎突然打断了他的回忆。

羽涅望去,不知何时他已经被五匹狼包围了,那为首的狼瞎了一只眼,剩下的独眼正紧紧地盯着羽涅,似在犹豫要不要对他下手。

羽涅叹口气,眼里微微泛红,他站了起来,那几匹狼情不自禁地向后缩了一下,那匹头狼虽感受到羽涅不好欺负,但长时间的饥饿蒙住了它的双眼,于是犹豫了一阵,“嗷呜”一叫,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霎时间在它的带头下,另外四匹早已蓄势待发的饿狼一起向羽涅冲了过来。

羽涅冷冷地看着向他扑来的几匹饿狼,然后单手一挥,一股无形的波动向四周蔓延开来,那头狼首当其冲地撞上波动,被撞了回去,接着是剩下的四匹狼倒飞回去。

等到它们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羽涅已经飞了起来,在它们的惊慌失措中很快飞远了。

地上,唯有一个残破的木马还在摇晃个不停。

······

羽涅连飞附近几个村庄,才从一老人口中打听到,灭村惨案是卧虎山强人所为。

那卧虎山的贼人攀上反王赵天赐大树,答应要为他筹集军饷,于是向附近十几个村子征收钱粮,这些村子自然不会轻易同意将自家辛苦所得的钱粮交出。羽涅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文化不高,却懂得忠君爱国,他号召本村组建了民兵,然后去其他村子游说,想要联合起来,反抗卧虎山的逼迫。

他说服附近的几个村子,正准备让人分头联络其他村子时,卧虎山的人得到了线报,说有人试图反抗,当即便下山要将坏事的人打死,遭到了羽涅父亲所在村子的反抗。那为首的一看,干脆来个杀鸡儆猴,于是打败了村子后又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村行为,那其他村庄眼见卧虎山众人手段如此残忍,胆战心惊之下,哪还顾得守望相助,连忙俯首称臣,交出钱粮以求保命。

那卧龙山的人打着长久的打算,自不会一次剥削干净,于是警告了一下,杀了几个有意反抗的人后便扬长而去。

羽涅听了,心头之火怒气,既恨卧虎山的贼人,又恼这些村民,十几个村子,少数有数万年轻人,竟被卧虎山区区几百人吓住、,征服,当下他二话不说,御剑飞上了卧虎山。

是夜,卧虎山上剑气纵横十几里,剑光四射,寒意弥漫。

一片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等天亮之时,有村子押送钱粮进山缴纳之人,发现寨子门大开,却不见有人动静,那些人壮着胆子进去,却发现他们畏如蛇蝎的贼人已尸横遍野,早已气绝多时。

这些人奔走相告,回村召集村人,把卧虎山多年来搜刮的钱财瓜分干净,人人发了笔大财,直感谢神仙显灵,庇佑他们。

那夜,羽涅不管那些贼人的求饶,除了卧虎山所有的贼人,为村子为父母报了仇,方才扬长而去。

自此他尘缘已断,再无路可退。

他再不会回头。

正文 第三十二章:血仇还需血来还

人皆畏危惧死,卧虎山的贼人杀人时心狠手辣,毫无人性,但等到死亡轮到他们之时,便一个个哭爹喊娘,跪地求饶,想要祈求一条活路。羽涅冷眼看着他们这一幕幕可笑的动作可笑的语言,心里不为所动,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他们既然以杀人为乐,那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羽涅为报仇而来,自不会心慈手软,通通送他们归西了。这一次杀人,还是一次性几百人,羽涅心里不但没有压力,反而觉得畅快淋漓,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们杀人,他杀他们,若有一日,有人来杀他,他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拼,拼不过就死,死就死了,他绝不会像这些人一样卑躬屈膝,跪地求饶。

不过是一场轮回罢了,看谁能笑到最后。

羽涅杀了那么多人,心里没有丝毫影响,只是在想起自己久未谋面的父母,心里生了许多愧疚之情,父母给了他生命,爱他养他,而他却没在他们最需要他的时候回来,自己还真是不肖!

如今大仇得报,自己家已经毁了,羽涅心里不知该去向何处,想了想,还是回心缘观安心修行吧!

他刚从观内出来时,不过是练气而已,现如今却已然筑了基,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他御剑飞行,只花了几日便来到了一座山上。

心缘观就在此山之上。

羽涅下了剑,徒步上山。

石阶蜿蜒曲折,从山脚下慢慢旋绕而上,直通山上观里,石阶两旁,绿草野花,古木参天。这条石阶是他师傅与他一起铺成的,为的就是方便山下的村民上下山行走,若有人家中有不详之事发生,远道而来,更是可以直接由此到达道观,不需寻人问路,在山中寻找,节约时间。

那一个个石阶上,承载着羽涅的过往,孤单地看着曾经的他,从上面嬉笑狂欢而过的面容,如今也默契地引领着他那孤单抑郁的脚步默默跨过。他抬脚间,微风迭起,掀起石阶上纷飞的灰尘,灰尘落下,落在石阶的外部,可是尘埃焉能落定?

羽涅默默踏过道道石阶,周遭景色视而不见,脑中慢慢想起曾经在这条石阶小路上发生的故事。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到了尽头,他抬头,看到了“心缘”二字。

道观的大门打开着,上面羽涅走时贴的纸条被人撕下了。

有人进来过!

羽涅匆忙走了进去。

观里和他数月前离开时一样,院中事物未变,羽涅径直走到正堂,当看到师傅的灵牌未动时才松了一口气,观内一切都可拿走都可损毁,唯独这灵牌是绝对不允许人动的。

羽涅放下心来,这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宛若潺潺清流,令人有心旷神怡的舒适感。

“谁在弹琴?”

带着疑问,羽涅随着琴声寻了过去。

穿过正堂来到后面院子里,隔着一道回廊,羽涅远远地看见屹立在院子中央,一颗梧桐树的下方的石桌上,一个一身淡紫色长裙着装的少女正轻抚琴。

那少女皮肤白皙,乌发如云,发丝摇曳在两旁,即使只是侧脸,仍让人觉得极美。

石桌上陈列着一架白玉古琴,少女修长而优雅的双手轻轻抚过琴弦,抚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又似山中溪水,潺潺流淌,时有鸟鸣山涧,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一只通体羽翼淡黄的小鸟站落在琴旁,眼中颇有灵性,它的小脑袋摇摇晃晃,随着琴声而左右摇摆身子,似沉醉在琴声中。

琴声如此清新动听,羽涅不忍心打断,于是站在远处,默默倾听,这些时日的境遇使得他的心境已乱,而此刻听着这清新的琴音,他的心境在慢慢平复下来。

一曲终罢,那少女玉回过头来,说道:

“哪里来的小道士,来我心缘观干什么?”

她肌肤胜雪,双眸犹似一泓清水,看上去也只比羽涅大上两三岁,但说话语气却颇为老气,既显得冷傲又显得灵动。

羽涅这时回过神来,听到少女的话,哼了一声说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在我心缘观干什么?”

那少女一愣,道:“你,心缘观?”

羽涅朗声说道:“没错,这心缘观是我的,我是这儿的第二代观主。”

少女笑道:“你是心缘观观主,那我呢?”

羽涅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家师是至木道人,不久前仙逝,我又恰好有事外出,等回来时道观却被你占了。”

少女撩了撩额前的发丝,呵呵一笑说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我偏偏说不是你的,我才是二代观主。”

“家师才仙去不久,你们这些歹人就欺上门来,见我一弱小女子,就要夺我观来占我田!”

她说的凄凉无助又忧伤,泪眼欲滴,若不是羽涅是心缘观的人,怕是真是信了她的邪。

羽涅也不恼,冷眼看着少女的表演,徐徐说道:“这道观是我师傅与我亲手建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们一个一个摆放的,你竟然说这是你的。那好,你可知你就你身后的屋顶是由多少行瓦片吗?”

少女一愣,下意识地往屋顶上看了一眼,阳光正好处于屋顶的正上方,晃了她的眼,她一下子没看完。羽涅接着说道:“你别看也别数,你直接说有多少行?”

少女一听,哼一声道:“不看就不看!”她嘴上说着不看,暗自偷偷的神识一伸,就要把后方的屋顶扫个遍。

羽涅早就防着她这一手,她神识刚一触及到屋顶就被羽涅的神识感应到了,羽涅笑道:“早就防着你嘞,有本事你也别用神识偷看。”

羽涅能感应到她的神识,少女自然也能感应到羽涅的神识,她脸一红红,兀自辩道:“怎么,我有那么多东西,难道每个东西是怎么做的我也要知道吗!我吃个自己的瓜,我还得说出它里面有多少种子才能证明它是我的啊?”

羽涅摇了摇头,说道:“你身后的屋子,有八十一行瓦片,每行有五十片,一共是四千零五十片瓦,另一面也是如此。”

那少女看了看羽涅,素手一扬,头也不抬,一指击碎了一片瓦,说道:“不好意思,现在是四千零四十九片瓦了。”

她有些生气,对羽涅接着说道:“你面对着它们,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才数的。”

羽涅眼睛微眯,这周围一草一木都是由他和师傅布置的,虽然只是一片瓦,但他师傅走了,留给他的只剩下这些了,他也有些生气了,不过最后他还是克制了自己,冷冷道:“好,那我问你,从这里到山下共有多少块石阶,每个石阶长宽高各是多少尺?”

少女一下子又被问倒了,从观内到山下不知有多少里路,就算羽涅让她用神识扫视,她也无法延伸这么远的距离。

羽涅冷冷嘲讽道:“渣渣,不知道了吧,告诉你一共七万四千六百三十五块,皆是由三尺长一尺七寸宽三寸厚的青石板铺成的,是我师傅亲自开采山石又由我亲手铺成的。”

那少女一时语塞,自感颜面有失,羞愤之下,扬起手就是几道法术朝着羽涅施去。

羽涅并不惊慌,抬手掐诀,一根巨大的木藤从他手腕处伸出,在他身前旋转,转眼间就形成一个巨大的木盾,只听嗤嗤几声,少女的那几道法术射中了木盾,在上面留下了几道寸深的痕迹。

少女看到如此一幕,也不吃惊,展颜道了声:“呦呵,还敢反抗!”她虽然恼羞成怒,但也不会因此对羽涅下杀手,只是想教训一下他。

羽涅接下了少女的攻击,手向前一伸,那木盾重化为长长的巨藤,向那少女卷去。

少女凭空聚起了一条火蛇,朝着木藤烧去,接着她两手一张,两道风刃向羽涅射去。

火克木,那火蛇甫一与木藤相触,便点燃了它,木藤上燃起了火,从尽头向羽涅出蔓延,羽涅并不惊慌,手里挥动,木藤上下飞舞,烈烈作响。

那两道无形的风刃逼近,羽涅一边挥舞着木藤,一边掐诀,从地上升起八道绿藤,层层交叠,将羽涅护在中间,只听一声闷响,两道风刃几乎同时砍在了木藤之上。

羽涅嘿嘿一笑,手里木藤脱手而出,那木藤此时应当称为火藤,朝着少女卷了过去。

少女冷哼一声,素手一抬,射出几道剑气,“咔咔”几下就将火藤斩成数截。

那火藤落了地,化为虚无。

羽涅念诀,左手飞快地凝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右手在火球后一晃,两道符箓在火球后随风而烬,他阴森一笑,左手抬起,火球朝着少女砸去。

少女见着火球临近,不慌不忙手又是一抬,一道剑气直轰轰的斩向火球,火球被她一剑斩得火花四射,火花之后,唰唰唰几道长而锐的冰锐闪着火红的光芒,穿过火花刺向少女。

少女只见到羽涅在身前聚了一个大火球,却没见到他在火球后的小动作,等到几道冰锥突破火球出现在她视线里,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再回想起羽涅阴森的笑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人真阴险!

正文 第三十三章:人外有人

几道冰锥转眼到了少女面前,少女胸前黄光一亮,一道淡黄色的透明光圈把她笼罩在其中,“噗嗤”几声,几道冰锥扎在了光圈上面。

少女手一伸,一柄莹白色的飞剑现出,她手一伸,剑诀一掐,飞剑光芒大盛,朝着羽涅刺去。那飞剑来得飞快,眨眼间便到了羽涅头顶。

木藤旋转成圈,将羽涅护在中间,要将那飞剑挡下,飞剑锐不可当,威力巨大,道道剑气纵横,不一会儿就将绿藤斩碎,露出被保护在里面羽涅的真容。

少女见了,心意一动就将飞剑压下,要制住羽涅,却见她那飞剑剑身朝下一插,忽然听得“铮”一阵剑鸣,不知何时羽涅手里出现了一把幽蓝色的宝剑,那宝剑被羽涅护在身前,架住了飞剑。

少女冷声道:“你也有飞剑?”

她一动念,飞剑威力变甚,羽涅感觉到天霜剑上变大的压力,手中天霜剑光芒一放,用力一挥,将飞剑击退。

少女冷眉一挑,飞剑就要随她心意,再次击上去。却见羽涅击退了飞剑,也不往前,突然向后一跳,跳出几丈外,大叫一声:“停,我投降。”

少女闻言一愣,不过她与羽涅并不恩仇,因此飞剑也没再次击去,她收回飞剑,令飞剑悬于自己身前:“怎么,你认输?”

羽涅苦笑一声,道:“仙子法力高深,小道不如,认输!”

他倒不是真的斗不过少女,只是这毕竟是他的道观,里面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他和他师傅的心血,若是在此真动起手来,怕是整个后院都得毁掉,得不偿失,还不如在没弄大之前结束为好。即便如此,刚那一番短暂交手,后院也已有不少花草受灾,损于他们的法术之下。

羽涅向少女行了一礼,赶忙来到那些倒地的花草前面,扶起一些花草将法力灌输进去,木意滋润之下,手中那些受了灾的花草又绽放出勃勃生机,只可惜有些花却是身首分离,他即是再厉害,也无能为力,让他心痛不已。

少女看着羽涅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起来她的确是鸠占鹊巢,此时心里有些不安,于是上前道:“那个,”

羽涅正小心地给花草施法,头也不回地回道:“怎么?还有事?”

“不好意思。”

少女小声说道,声若蚊鸣。

羽涅有些诧异,他刚进来时对这少女感觉不错,后来见其言语蛮不讲理便心生厌恶,此时她竟然能道歉,对其感觉又变,想来这少女只是有些刁蛮而已,倒并非无可救药。他脾气不错,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此时少女的道歉,让他心中之火消了大半,但嘴上仍冷冷地回了一句:

“哦!”

羽涅回到了心缘观,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心缘观对他而言,是一处避风港,栖息之地,接下来的日子他基本都是在屋内静修,谢喻娴的金丹碎片强行将他的修为提升,但也因为这不是他自己修炼来的,根基不稳,若不处理好,容易使以后的路变得难走。

心缘观外有聚灵阵吸纳此山的灵气,内有各种防护阵法,端的是安全无比,因为观内多了一个陌生女子,羽涅修行之时都会将屋内的防护阵法启动,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这少女接下来的日子都很老实,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因为对于少女赖在心缘观,羽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打算采取什么措施。

平日里大半的时间羽涅都用于巩固根基上,但闲暇之时也会和少女聊两句,至少基本的消息还是知道了。少女姓紫名灵烟,来自哪里未说,只知道得罪了人,逃亡途中发现这里便假扮心缘观观主,打算暂时冒充观主,暂避风头。至于因为什么得罪了人,少女只说是有贼人看上了她的传家之物,具体传家之物又是什么少女也不说。羽涅也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少女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没有全当是实话,还是保留了几分戒备,打着敬而远之,对方早走早好的主意。

这一日,羽涅修行完毕,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自己动手生火做饭,他师傅至木道人贪图口腹之欲,从小就是各种美食,因而羽涅也是从小就成了一个吃货。他这段时间清心寡欲,努力静修,套用一句俗话就是:嘴里简直淡出一个鸟来。所以当修行有了进展,他便打算做顿美食犒劳一下自己。

紫灵烟看到羽涅生火做饭,便也自告奋勇要来帮忙,说到底她也并不是什么坏人,之前欺负了此地的真正主人心中有愧,因此便打算做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毕竟她可能也是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的人,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太僵不太好。她出发点挺好的,但她从小到大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因为是帮了倒忙,越想帮事越忙,最后羽涅黑着一张脸让她在一旁看着。

心缘观居在山上,观内有灵田有池子,普通人吃的食物多多少少有些对人体有害的杂质,修行之人戒口腹之欲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源于此。观内充满了灵气,羽涅用做食材的也是蕴含了灵气之物,他做的也没有那么复杂,就是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灵菌山芝和富含灵气的蔬菜搭配,还有一条池子里捞出的灵鱼煲汤,吃的是灵谷。紫灵烟虽然越帮越忙,但既然肯搭手,羽涅自然便多添了一副碗筷。

至木道人爱美食,却懒,因而在羽涅很小的时候就教羽涅做菜,等到羽涅有了他八分火候之后就彻底把做饭这个任务交给了羽涅,以至到后来熟能生巧,羽涅的厨艺渐渐超过了至木道人。一顿饭过后,紫灵烟吃的是满嘴留香,形象全无。

饭毕,羽涅收拾了下碗筷,大概是一起同桌吃过饭的缘故,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等到天黑羽涅躺在屋顶上望着夜幕的时候,紫灵烟突然从下方飞到他身旁坐下,两手抱膝问道:“你在看什么?”

“月亮!”

羽涅说道。

“想你师傅了?”紫灵烟又道。

至木道人的坟墓建了没多久,墓碑没经过过多少风霜雨雪侵蚀,而至木道人的灵牌也是新的,因此她推断出至木道人逝去没多久,顶多这两年。

“有点。”

羽涅望着天空,有些出神道。

“生命如同一个轮回的流转,来来去去,有人生,就有人死,看开一点就好。”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只不过有些伤感罢了。”

他起身坐起,两只眼睛看着紫灵烟,说道:“那你呢?你又是来自哪里?在外这么久,不回去,你家人不担心吗?”

紫灵烟笑了笑:“我?我没有家,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丢弃,然后被人收养,不过后来我长大了,我的养父想做鬼父,我只好杀了他,跑出来四处溜达,一个人走到哪算到哪。”

“哦!”

羽涅有些同情她起来,相比于她,他的遭遇要比紫灵烟好了很多,至少他有一个疼爱他的师傅,还有两个为了他的成长而忍痛把他送到这里的父母。想到他父母,他心里又是一黯。

“那谁教你的法术?你这么厉害,总不会连师傅都没有,天生就会修炼罢。”羽涅突然想到了他师傅,继而敏锐的发现了紫灵烟言语的矛盾。

紫灵烟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从小就会自己修炼,所以我才能杀了我养父。”

“真假?”

羽涅惊呼一声。

“真的,”紫灵烟捻了捻一缕秀发,继续说道,“从我懂事起我的脑中就有一篇修行功法,我就照着练,练着练着就到现在这样了,也没人指导我。”

“真的假的?你自己练,没有吃丹药辅助修行吗?”

“真的,”紫灵烟慢慢说道,“我就自己练,也没人给我炼丹啊,那些法术也是我脑中自带的。”

羽涅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师傅至木道人一直夸他天资上等,他修行又颇为努力,再加上他师傅的教导和灵丹的提供,按师傅所说在他这个年纪能达到练气九层算是少见了,他此番出去,有了际遇,成就筑基,与他师傅相比,早了整整几十年,他自诩不能说是万中无一,但也是极为罕见,那晓道一下子就遭到了暴击。

羽涅感觉自己受了点伤害,但还是挣扎了一下:“你真没骗我?”

紫灵烟颇为无奈道:“真的,没骗你。”

“嗯、呃!”

“好吧!”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羽涅没有太过纠结这个问题,话题一转,转而闲聊了其他几句。

正文 第三十四章:月夜杀机

羽涅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此时,远方的星空中几道遁光闪过,落于山内一林子里,光芒一阵摇曳,显现出五个人影。为首之人正是尸枯,他身旁左右则是阴鸦与魂鹫,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两名黑衣手下。

尸枯手里托着一个银色的司南,司南上黑色的磁勺指着某一个方向,透过交相纵横的树枝,依稀可以看见一处道观。尸枯笑了一声,道:“好了,找到他了。”

魔道之人向来心狠手辣,他们几个更是锱铢必较,那神秘之人虽然没有与他们直接交手,但杀了他们手下,便是打了他们脸。更何况,他们几人在金光大师手下吃了个亏,心内一肚子火,虽然灭了山下村民泄愤,但也绝不会放过那神秘之人。

事后,三人回到金光大师自爆之处,动用秘术寻到神秘之人气息,等到伤势痊愈便寻踪而来,至于另外两个漏网之鱼,他们已交予手下前去处理。

斩草除根,万事皆休。

魂鹫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三人中属他伤势最重,虽以痊愈,但那条断掉的手臂却无可奈何,想要断肢重生,不知还要多久。他心内最恨金光大师,连带着神秘之人也恨之入骨,他看着尸枯手中的司南,道:“既已找到,那快走,这定要将那人挫骨扬灰,以泄吾心头之恨!”

尸枯与阴鸦点了点头,便吩咐两名黑衣手下前头探路,吃一堑长一智,经过那番教训,几人行事也是小心了几分。

那两名黑衣人虽不情愿,但也不敢反抗,于是打足精神,各给自己身上施了防护咒,在前方探起路来。

观内,正在屋顶上与紫灵烟互占便宜的羽涅眉头一皱,看到手腕上闪着黄光的镯子,蓦地起身,感应着观外的动静。

“怎么了?”紫灵烟感觉到羽涅的异动,出言问道。

“有人来了,数量还不少。”

“修士?”紫灵烟神色一变,郑重道。

“嗯。”

羽涅皱着眉头,除了那条山脚下直通道观的路上,心缘观附近被他师傅布置了不少阵法,此时有一条路上沿途的阵法被触动。当然,为了防止伤到山下的百姓,或者山中的动物,那些阵法都没有什么杀伤力,俱是由幻阵组成,通常只是起到了示警的作用,真正厉害的阵法却是在观内。只是若是普通人或者动物触发,进入阵中,也不会发现什么,走几下就能出来。

而那外面触发阵法的人,却是一路横推,将那幻阵通通破掉,能做到这些的人,定然是修士。

会是谁呢?羽涅皱着眉头苦想,来者不善,但他却没有得罪什么人,自己又没有留下什么踪迹,按理说阴阳魂尸派的人应该是找不到他啊。

突然间,他想到储物袋中一物,神色大变,难道是他们?

这时,只见紫灵烟站了起来,向着羽涅拱手歉意道:“抱歉了,是我仇家找来了。”

“你仇家?”羽涅心中一动。

“是,”紫灵烟怅然叹道,“这么多天,也该是他们找来了,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她摇了摇头,怅叹一声,随即飒然一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便出去,定不会拖累道友。”

语罢,她飘然而下。

观外,尸枯几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观前,一路的顺畅,若不是磁勺指路,都让他们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探路的手下沿途中发现好几道幻阵的痕迹,好比本来没有树的地方,幻化出一颗小树,或者地上多块大石头,常人看到,顶多绕道而走,毫无杀伤力可言,直接走过即可,都不用破阵。当然谨慎起见,那两名手下都把遇到的幻阵破掉,反正顺手而为,花不掉多少工夫。

几人来到观前,尸枯托着司南,磁勺指向观内某个地方,他收起司南道:“好了,目标就在里面。”

当即几人都提高了警惕,阴鸦对两名手下吩咐道:“你二人进去。”

两名手下俱是“喏”一声,然后飞身而起,手指一处,两道黑气大放,化为两股黑色飓风,高约十几丈,随着他们的心意,朝着心缘观席卷而去。

那两股黑色飓风声势不凡,只是刚一到心缘观上方,便见道观上方白光一闪,两股黑色飓风轰击在上方,便如水进热油发出滋滋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磨灭了。

尸枯三人只一望便知是观内阵法触发,抵消了两人的攻击。

那两名黑衣人没得到命令,就接着发动攻击,接连几道黑色飓风,然后便是火球,风刃等等数种法术轰击在阵法之上。

而这诸多法术轰击在阵法之上,虽激起道道涟漪,然最终都泯然。

魂鹫眉凝纠结,看向身旁的尸枯道:“你见多识广,可认得这是什么阵?”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

尸枯淡淡道:“世间阵法万千,我又不是专门研究这种的,怎么知道?”他说罢看了看阴鸦,见对方摇了摇头,便知对方也不知晓。

三人不在说话,只是看着两名手下卖力地攻击着阵法。

观内,羽涅跟着跳下屋顶,对着前方的紫灵烟道:“等下。”

紫灵烟回头,说道:“怎么?”

羽涅张口正欲说什么,忽然间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两名黑衣人凌于空中,手中掐诀,凝聚出两道黑色飓风朝他们轰击而来。

羽涅不慌不忙,手腕一翻,手上镯子黄光闪烁,摧动阵法,便见道观上方一层透明的光圈将道观笼罩,护在其中,那两道黑色飓风轰击在防护罩之上,最后被防护罩磨灭。

两名黑衣人见攻击没有奏效,也不放弃,接着释放处道道攻击,重重轰打在防护罩上,

紫灵烟看着攻打着阵法的两人,不禁轻咦了一声。

这两人似乎与她的仇人不是一路。

羽涅也看着两人,心头生疑,只觉这两人装扮好像在哪见过,于是问道:“这二人是你的仇家?”

紫灵烟道:“好像不是。”

羽涅越看两人越觉得眼熟,待看到这两黑衣人左胸上方绣的标志,与他在金光寺外杀掉的那两个人身上的一模一样之时才恍然大悟。

只是他们竟然又寻到了这里!

紫灵烟看到羽涅脸上神色变幻,问道:“你认识他们?”

羽涅苦笑一声,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道:“恐怕,这次是我连累了你!”当下他便将事情简单陈述了一下。

紫灵烟秀眉微蹙,说道:“阴阳魂尸派!”

“是啊,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羽涅这时才想起师叔金光大师也是摆脱了敌人,却被他们用不知什么手段,找上门去。

现在想来,他们也是用那种方法找到了他。

羽涅想到这里,心头颇为郁闷道:“说不得这次还会害了你!”

紫灵烟微微一笑,道:“那又如何,人生在世,不过是你害我我害你,害来害去,最后只有一个能活下去。”

羽涅望着她十分青春的脸上带着七分无畏二分洒脱乃至一分的凄楚,也不知到底经历了多少勾心斗角,才走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沉声道:“我不会害你的。”

以阴阳魂尸派的性子,此番必是派了数倍于他实力的力量来解决他,他师叔就是被堵在金光寺里,由此可见一斑。

羽涅想了想,笑道:“没事,师傅在观里布置了很厉害的防护阵法,就算他们再厉害,一时半会也破不了,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就跑路。”

他想到这里,心头一松,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居所,至木道人自然将他毕生所学用在这里,具体有多强不知道,只听他师傅说过等闲四五个入道的修士破不了。想来阴阳魂尸派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他调动大量的人。

他猜的没错,尸枯三人虽都是入了道的强者,但以他们的身份,想要调动筑基的修士也得先向上头禀报,得到允许才可差遣,为了一个同为筑基的修士而动用这种权利,怕不是失了智哦,因此只带了两个练气巅峰的手下。

当然这两名手下哪怕练气再厉害,没入道就是没入道。

只是他们三人联袂而来,又有两名手下从旁协助,对付一个刚入道的筑基修士,料想万无一失,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金光寺秃驴的手段。

羽涅正想着,那上方的两名黑衣人似乎是得到了命令,此时也停止了攻击,飞了回去,也不知道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正文 第三十五章:驱狼吞虎

月华冷冷,山风刮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尸枯三人冷眼看着两名手下施法。忽然之间,尸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着远方。

“你二人回来。”

他望着远方,说道。

两名黑衣人听到命令,心里一喜,飞了回去。经过刚才的施法,他们早已看出心缘观的护观阵法不是他们能破的,只是没有命令,他们只能继续耗费法力,以求身后大人能看出些什么。

阴鸦察觉出尸枯有异,于是朝着他望向的方向感应着,不一会儿他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风大了。

伴随着几声呼啸声,十几道剑光先后从远处飞来,降落。待到光芒散尽,显出十几个身穿蓝白相间的道袍青年道士,为首的是一个气度出众的青年道士。

尸枯几人看到来者是十几个道士,等到他们看清这些道士胸口绣的“齐云”二字时,心更是跌落低谷。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中了埋伏了。

不提他们几个心沉入谷的人,对面为首的道士却是兴高采烈,他姓宋名弘,乃是齐云门内门弟子,此番身负了宗门一个重要任务,乃是追回宗门秘宝。他们一行近百人,分成八个队搜寻,他搜寻一个多月,一直未果,心里都已经放弃了,之前在远处镇内调息时,感应到这里有施法的气息,便召集人手过来看看。这几个人一身魔气纵横,阴魂缠身,一看就是魔道之人,哪怕与他任务无关,若是能除魔卫道,不说宗门奖励,对他名声也是大有好处。

他朗声说道:“我乃齐云门弟子宋弘,尔等几人还不束手就擒。”

“呵呵,别人怕你们齐云门,我们可不怕。”

尸枯阴阴说道,输人不输阵,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明面上也依然不会表现出来。

“尸枯,那家伙的援手已经到了,我们怎么办?是杀是走?”魂鹫一边对尸枯传音道,那剩下的一只手一边摸向自己身侧的储物袋,只待一个不对便立刻召出血龙刺。

阴鸦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但双手揣进袖内,绵绵白骨手套已经套在了他手上。

“我阴阳魂尸派马上就要重出江湖,不打出一番威名,怎么在诸多魔教中立足,上次对付那个和尚,已经丢尽了脸,这次若是只是因为人多就撤,传出去我派还怎么立足,我等又怎么在门派里立足!”

尸枯眯着眼,说道。

“单纯论修为,我等三人任意一人都不怕他们,只是这十几个人,通通入了道,我们再厉害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阴鸦轻抚手上的白骨手套,淡淡地陈述出事实。

“不慌,刚才发现他们时我已联络了大人,大人已经派最近的分部来支援我们了,只要撑一段时间就好了。”

“还是尸枯你聪明,”魂鹫心头大定,连带着拍了拍尸枯的马屁。

阴鸦看了尸枯一眼,心里对尸枯多了几分警惕。

这番话说起来很长,但实际上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尸枯几人便想好了应对之法,因此面对宋弘的威胁,尸枯不紧不慢地回道。

“找死,”宋弘一瞪眼,他和这些魔道中人也没有多少话要说,手中剑一拔,剑一脱手,便化作一丈长短的巨剑朝尸枯刺去。他早看出尸枯是这五人中的老大,正所谓兵对兵,将对将,他自负自己是这里所有师弟们的师兄,他出手自然是对付对方的老大才可以,至于剩下的几个人就交给他师弟来对付好了。

“着我耀日剑!”

“来得好!”尸枯大叫一声,两只手上黑气凝聚,黑光回旋,黑色手印与耀日剑结结实实的碰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噗嗤声。

一击而过,一人一剑交错。

尸枯的法宝毁在金光大师的功德之火中,短时间他还没寻到新法宝代替,便运功于手上对敌。耀日剑锋锐无比,但尸枯法力充盈,一来二去的,竟是斗个旗鼓相当!

两人正斗法之时,观内突然传来一阵哈哈的长笑声。

剩余之人闻声望去,只见道观大门屋脊上端坐着一对男女,男的清秀,一身道袍装扮,女的眼神冷艳面容秀雅脱俗,着一袭素青碧云罗裙,发出笑声的正是男道士。

他笑的很大声,又很长,等到他笑声停止时,就连正斗法的尸枯与宋弘也默契地各退一步,停下了动作。

不等双方人发问,羽涅先说道:“唉,你们想抓我们,先问问我们的手下吧。”

他的目光落在尸枯与宋弘中间,不多看也不少看,格外公平,便让尸枯与宋弘都生出了他那番话是对我说的念头。

“是啊,你们也想不到我们不是一个人,还有帮手吧!”

紫灵烟适时开头说道,她手中恰到好处的出现一个金黄色的宝盒,她一边上下抛动,一边慢吞吞说道。

“想动我们,先问问我们的手下吧。”

“我在里面等你们。”

她说着斜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然后和羽涅从屋脊上跳下,落回观内。

他们人不在了,但外面的情形已是一触即发。

齐云门中一个矮胖的男子对宋弘传音道:“宋师兄,那女人刚手中的东西好像就是我们奉命出来找的。”

不需要师弟说什么,从看到紫灵烟之时,宋弘便已经确定对方的身份了,他出来时可是从长老手中的留影石上看到过紫灵烟,等到紫灵烟拿出宝盒时 ,就更不用说了。

寻回宗门被盗的宝盒,他作为领队的师兄,那奖励足以让他在修行之路上迈出一大步。就算他什么奖励也不要,只凭掌门一句承诺,他就可以拜入一峰之下,成为某长老的亲传弟子,齐云门的精英弟子。

只是在此之前,他要解决些人。

宋弘抬起头,望着尸枯几人,眼里不掩杀意。

为了我求道之路,你们都去死吧。

一念至此,他心头火动,却还是对着十几位师弟细心吩咐道:“诸位师兄弟,除魔卫道,就在今日。匡扶正道,迎回宗门的宝物,挫败魔道计划,愿与诸位一起凯旋而归。”

“李明,赵玥,你二人盯着观内,别让妖女与那道士带着宝物跑了,其他人随我一起杀。”

这最后一句,他没有选择传音,而是大声说出来。

回应他的,则是十几位师弟异口同声:

“浩然天地,正气长存。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十几把飞剑一齐飞出,剑气纵横。

“该死的,那家伙果真有正道背景,动手!”

眼见此景,尸枯传音给阴鸦几人,几人也不多话,魂鹫召出血龙刺,阴鸦的绵绵白骨手,两个手下则各拿出一根哭丧棒。

尸枯祭出黑血幡,霎时间阴风大作,鬼气大盛。从中飞出一个巨大的鬼脸。

风骤起,一派肃杀的气氛。

······

不久前。

羽涅看到两名黑衣人飞了回去,一时不知道阴阳魂尸派这些人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于是隔着阵法放出神识,小心地观察几人得动静。

有着阵法的遮掩,他倒不怕几人能发现他的神识。

只见五个阴阳魂尸派的人严阵以待地看着天边,然后便是一阵呼啸声,十几道剑光划过,落下十几个人影,看其装扮这十几个人显然是来自一伙势力的。

这些人一来,就与阴阳魂尸派对立起来,明显双方互不对头。

紫灵烟学着羽涅向外观看,当她看到这些人服装颜色之时,眉梢一跳,等到看到那些人胸前绣的字时,心里也苦涩一笑。

流年不利,冤家路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的仇家也到了。

“呵呵,”她忽然对着羽涅笑了起来。

羽涅回过头,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让他一阵晃神,只可惜她虽在笑,其眉角深处仍是化不去的深深寒意。

“怎么了?”

羽涅有些呆愣的问道。

“小道士,我仇家也来了,”紫灵烟轻呵一声,“今日只怕我们在劫难逃,说不得要成一对苦命鸳鸯了。”

她向着她似笑非笑,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只是身上的寒意却比月光还冷。

羽涅听了,笑道:“这还真是祸不单行,我两的仇人都赶上了。”

他继续观望着观外,这时外面双方带头的话不投机,已经交上手了。

羽涅的嘴角也噙上一抹笑意:“只是这到底是祸不单行还是福来运转,还说不定呢!”

他忽而自信一笑,对紫灵烟道:“你且看我施驱狼吞虎之计,让他们狗咬狗。”

说罢,他脚尖一点地面,上了观门顶上,驱使手上镯子,使得护观阵法上空,出现一个不大的空洞,将他暴露出去。

羽涅看着这些人,这些人因为他们领队的动起手来,而将大半注意力放在场中,而没发现他。他看着各占一边的敌人,忽而放荡大笑起来。

笑声不绝于耳,很快吸引了场内人的注意,便是那两个斗法之人也默契地停止施法,望了过来。

正文 第三十六章:狗咬狗

这两帮人一来就不对付,若能能按下心中对彼此的意见,羽涅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成功,说不得双方会先把他们拿下,再决胜负,只是这些人一边自诩正道,立志要匡扶正道,一边代表魔道,心狠手辣,双方形同水火,又各有任务在身,又怎能多做交流。

羽涅为免迟则生变,在双方领头之人刚动起手时就露头出声,稍加暗示,便挑动对方的神经,令他没想到的是,紫灵烟冰雪聪明,也跟着出面挑拨一下,还拿出齐云门弟子此番的任务所在,刺激了齐云门弟子所有人的神经.这下好了,双方都以为对方是羽涅二人派来的援兵,立马大打出手起来。

不管他们在外面斗得你死我活,有着阵法保护,羽涅和紫灵烟在里面丝毫不被波及,两人还有空观看了一会。齐云门名门大派,所教导的弟子各个法术精湛,剑法高深,又人数上占着优势,尸枯五人很快就剩三人了,那两名手下没坚持多久就被一剑穿心,魂归地府。

尸枯三人修行魔道功法,炼出的法宝威力非凡,虽人数处于劣势,但仗着法宝威力,三人联手,倒也不落多少下风。

场内剑气激荡,各系法术层出不穷;鬼气森森,鬼脸鬼将飞舞咆哮,处于僵持之中。

忽而间,魂鹫一声厉喝,寻到破绽,血龙刺划过一条弧线,陡然出现在一名齐云门弟子身侧,趁其不备,刺了过去,那名弟子躲闪不及,慌乱间只来得及一个侧身,被血龙刺洞穿了左腹,一身血液霎时间被吸了大半,面若黄纸。

魂鹫哈哈一笑,正欲控制血龙刺吸光该名弟子全身精血之时,一个仇恨的声音传来:

“妖人安敢伤我师弟!”

却是一个年岁稍大的齐云门弟子眼见这一幕,愤怒无比,浑身法力灌入飞剑,那飞剑势不可挡疾驰而来,要将魂鹫斩于剑下。

魂鹫大惊失色,他其他法宝正背其他人缠住,三根血龙刺离他较远,再要撤回挡住这一击却是有些迟了。他惊恐之下,慌忙在身上加持了几道法术,只是这匆忙之间施展的法术未必能护住他。

一时间,他面如死色,危机之时,他身旁的阴鸦手一伸,白骨手套飞来,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魂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慌忙召回血龙刺,那齐云门弟子也因此得了一命,赶紧连点身上几处大穴,又服下几粒丹药,脸色才稍好。

阴鸦一只白骨手遥遥与那些弟子斗法,一只白骨手戴在手上,遮挡攻来的飞剑,关键时刻飞出救了魂鹫一次。

“多谢!”

魂鹫死里逃生,忙不迭召回血龙刺,这根血龙刺吸了这名弟子精血,血芒更甚,在他驱使下护住周身。他重伤了齐云门一名弟子,瞬间引来了对方的仇恨,使得他身上压力更甚,渐渐有了招架不住之意。

他苦苦抵挡着,对尸枯传音道:“还要多久?”

他缺了只手,有些法诀掐不了,是三人中最弱的,因而本来对付他的也最少,使得他有机可乘,只是这下捅了马蜂窝,就立刻有个人放弃了对阴鸦的攻击,转而来攻击他,所以很快他就感到吃不消。

“马上,快了。”

回答他的是简短的四个字。

尸枯一个人要挡住宋弘外加三个人的攻击,已是手段皆施,手上各握着两把宝剑,身前还控制着一柄飞剑,却是赤纹真人的法宝,赤纹真人毁于金光大师自爆之下,他的飞剑却没啥大事,此刻被他临时拿来用了,与那鬼脸一左一右,互相配合。

战斗很是激烈,羽涅在观内观望着,这两波人没一个好人,他巴不得两波人拼个鱼死网破,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正看着,忽然间场内一变。

只见两名齐云门弟子忽然对视一眼,剑诀掐动:

“闻风而动,剑随风。”

他们身前的飞剑忽然朝天飞起,化作六道剑光,在魂鹫上方盘旋飞舞,然后直刺而下,其速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魂鹫洞穿。

却是刚才围攻魂鹫的几人暗中商议,打算先集中力量除掉一人,再解决剩下两人。魂鹫实力最弱,又伤了他们师弟,自然是先拿他开刀,几人一商议完,就见一人剑光飞舞,主动缠住怨魂旗所召唤的鬼将,两人架住空中的血龙刺,再由这两人突然施展剑随风将魂鹫斩于剑下。为一击功成,这二人当中有一人是放弃阴鸦转而与人互相配合,

这一番动作,在刹那间完成,魂鹫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横尸于地。

这两人击杀了魂鹫,飞剑一扬,转而一齐攻向阴鸦,剩下三人腾出手来,赶忙跑到宋弘身前,与师兄联手除魔。只几招,尸枯与阴鸦便险象横生,接连几次险些被击杀。

尸枯两人叫苦不迭,手上动作却不慢,一身法力不要钱似的,各种法术施展,法宝驱使出最大威力,一时间山上鬼哭狼嚎,血腥气息十足,光看气势反而还要比齐云门十几人还要大。

结局已定,为防这两人临死乱咬,宋弘他们反而不忙着要将两人杀掉,虽然说除魔卫道是他们的职责,但也没人愿意为之牺牲自己,万一不留神把自己小命丢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想到这里,在场之人手上都留了一分力气,防止狗急跳墙。

约莫半盏茶之后,尸枯与阴鸦身上负伤多处,法力也所剩无几,宋弘一边御剑攻击,一边出声打击道:“两位不要在做的挣扎了,不如束手就擒,我等将你压回山上,说不得长老还会对你们网开一面。”

他说是这样说,若对方真的信了,他也不会手软,直接就地解决,邪魔妖道人人得而诛之,这种小事又怎能麻烦长老们,当然他也没指望对方真能听话。

尸枯二人并不答话,忽而那一丈大小的鬼脸威势一涨,张口喷出一股硕大的鬼火,那鬼火凌空化作几股稍小一点的鬼火,朝着身旁数人烧去,沿途所过,就连空气中都有种焦灼的味道,直逼得宋弘等人连忙撤剑护身。

尸枯脸色一白,这招对他来说消耗不浅,只是虽然如此,他却仰头狂笑道:

“束手就擒?该投降的应该是你们吧!”

宋弘尚不明白对方明明已是瓮中作弊,凭什么这么嚣张,突然间他脸色一变,抬头望向远方。只见星光熠熠的夜幕上,一大股黑气朝着这里飞快飞来。

尸枯嘴角浮上一抹冷笑,总算等来了支援,接下来就该他们反击了,想到之前自己造成的伤害,他眼神中杀气腾腾,这些人都该把他们炼成魂尸,不过在这之前他一定要抽出他们的魂魄好好折磨一番。

那黑气转瞬就到了眼前,黑气落下,散落周围,将十几个人团团围住。

情形当即倒转。

宋恒用力咬动牙齿,该死的,早知如此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冒点风险快速将这两人除掉,然后从妖女手中夺回宝物直接走人,又怎会陷入包围之中。他一眼望去,只见黑气中人影重重,其中几道最强的气息都不在尸枯之下。

尸枯阴狠的眼神钉在宋弘身上:“现在你们投降,我做主给你们留个全尸。”

“休想!”

宋弘与众位师弟互成犄角之势,戒备地防着尸枯这些人,就连那本来防备妖女逃跑的两人也不能置身事外了退到人群中小心防备着众人,。一个小师弟小声问道:“师兄,怎么办?”声音隐隐带着哭腔,他第一次出任务,平日里长老们都说邪不胜正,这次又跟着本领高强的宋师兄,完成任务不是手到擒来。等到现实与他预想不符时,他开始慌了。

“闭嘴,笨蛋,赶紧通知其他师兄弟,”宋弘低骂一声,若不是贪功,他第一时间上报给领队的长老,把其他队伍召来,又岂会陷入险境。

那小师弟眼睛一亮,哭唧唧的摸出令牌,就要施法传讯。

尸枯等人可不会坐看他们施法叫人,直接一拥而上,黑气化作黑云,将宋弘这些人笼罩在其中。

宋弘这时候开始展现大派精英的素质,镇定道:“诸位师兄弟莫慌,听我指挥,三明师弟你赶紧联络长老,汇报这里的情况。其他师兄弟们赶紧与我一起结上阳剑阵,守好位置,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坚持到长老到来。”

那诸多齐云门弟子,听到主心骨宋弘有条不絮的指挥,心境也恢复下来,是啊,他们是名门正派弟子,修士中的精英,怎能因为一点窘境就乱了心神!他们忙按着宋弘的指挥站好各自的位置,剑诀指引,一道道飞剑飞舞,将他们守护在中间。

正文 第三十七章:取舍

观外又是一场厮杀。

羽涅在观内看得清清楚楚,这后来的一拨人打消了羽涅趁他们两败俱伤捡便宜的想法,也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这里再非宁静之地,不管是这两波人谁胜谁负,哪怕是同归于尽,日后还是会有敌人源源不断地到来,这里已成是非之地。

想到了这里,他不由得心头一黯。

这个时候紫灵烟笑道:“看到没?最后我们还是跑不掉。”

月华冷冷,洒在她的身上,那份笑容也多了几分无奈。

羽涅定了定神,斩钉截铁道:“不,还有希望。”

“我们可以溜走。”

紫灵烟看着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溜走,此地已被包围,别看外面打成一片,但若他们敢露头,定然会召来双方一起攻击,到时候他们的驱狼吞虎的计策就会被识破,先倒霉的还是他们。

羽涅想了想,飞快说道:“师傅当年在建立了心缘观之,特地在三清像下颏了一个传送阵,便是为了今日,只要我激发阵法就可传送出去,这护观的阵法刚好可以遮掩传送阵法被激发时产生的景象,方便我们悄无声息的离开。”

“咦,你师傅挺厉害的,”紫灵烟听了赞叹一声道,能有办法离开这里自然是极好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

“好,”

当下两人不再磨蹭,立刻来到三清殿内,羽涅侧头对紫灵烟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收拾点东西。”说完他快步走进后堂,看到神桌上摆放的至木道人灵牌,下方的香炉上插了三根檀香,三股淡灰色的香烟袅袅升腾,然后渐渐消散于空中。

羽涅整理了一下衣冠,毕恭毕敬地对着灵牌行了三礼,口中低喃声:“师傅,得罪了。”

这里什么都可以丢弃,唯独师傅的灵牌不能放弃,羽涅上前捧起灵牌,用衣袖擦起了灵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边擦边走。

紫灵烟看到羽涅捧着个灵牌出来,羽涅对她歉然一笑:“抱歉,久等了。”

“没事,应该的。”

羽涅将灵牌收入储物袋中,然后三步走到三清像中元始天尊的雕像前,他挽起袖子,蹲下身,双手握住雕像两侧。

一声“起”,几千斤的元始天尊像就被羽涅拦腰抱起。他将元始天尊像放到一旁,原处地上显现出一个阵法,此阵名为“小挪移阵”,阵法已经布好,只需激活便可使用。

羽涅取出五块灵石,将其嵌入阵法核心处,然后手里一阵掐诀,激活阵法。小挪移阵忽然“嗡嗡”地发出了一阵闷响,接着爆发出一股巨大的灵波,并从法阵中心处射出一股刺目的黄芒,约有数人多高,而道观上方的护观阵法遮掩住了灵力波动,因此观外的人也感受不到任何异常。

这时,观外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齐云门等人还能战斗的只剩四五人,羽涅对紫灵烟说道:“我们走吧。”

“好!”

紫灵烟抬脚迈入了阵法当中,唰一下原地消失,已经被传送出去。

羽涅转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道观,仿佛要将眼前的景物都牢记于心,然后深吸一口气,再不留恋地回头,踏进阵法内,顿时他的身影在黄芒中蓦然不见了踪影。

虽不舍,却无可奈何,人还在,一切都有希望;人若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下一刻,眼前的景物大变。当羽涅在黄光中开始传送后,他只觉得黄蒙蒙的四周蓦然地出现了巨大的压力,幸好他体内的法力自动运行,保护了他的身躯,而这巨大的压力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传送已经结束了。

他出现在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他刚想放个火球看看四周,便见黑暗中传来光亮,他身前不远处站着紫灵烟,她素手托举着一个火球,正是光明源头。

见此情景,羽涅放下心来。

此处仿佛是一间废弃的屋子,空洞洞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腐朽之味。再随意的用手,往下面一摸,地上厚厚的一层泥土。

“这是哪里?”紫灵烟问道。

羽涅摸摸鼻子,颇有些尴尬道:“我也不清楚,师傅也没交待,只是说传送地点是安全之地,我以前也没来过。”

“好吧。”

羽涅笑了笑,手上也聚集了一个火球,整个屋子光明不少,两人并肩走着,沿途之中,还能看见四周有些家具,不过都是木质的,这么久差不多都腐朽了,这里腐朽的气息多半来自于此。他们走了一会,来到尽头,一扇石门横在了身前。

羽涅犹豫了一下后,便几步走到石门前,尝试的用力一推。

结果大出羽涅意外,石门轻易的被其推开了,门开后,外面星光点点,同时一股清风吹来。

羽涅走了出去,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颇高的峭壁上,离地约有百丈,他架起飞剑飞到高空,环顾四周,一眼望去,四周都是树木,东西方各有一座山,一座稍远一座稍近。

忽然间他看到西方那座稍近的山上有几道剑光闪烁,还有一大股黑气盘旋在山顶之上,想来那里就是心缘观所在的山了。

紫灵烟也跟着飞了过来,与羽涅平齐,她循着羽涅的目光眺望,看到那山上的动静:“我们是从那里传来的。”

“是的。”

小挪移阵的传送范围是二百里左右,中挪移阵是八百,大挪移阵则是五千里以内,因为传送只要一瞬间达到目的地,因此即便是小挪移阵也是造价不菲。

紫灵烟说道:“此处离那里只有二百余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好。”羽涅点头应道。当下,他正要御剑飞行,忽然间看到远处的天上划过几十道流星,直朝心缘观所在的山上而去,羽涅眼见,只一眼就认出那是修士御剑的遁光。

羽涅气急说道:“这些人,还真是不把我心缘观放在眼里,一波一波的来。”

紫灵烟幽幽叹道:“他们素来如此,又能怎样?”

羽涅这时想到这些人法术高深,斗法又如此激烈,不管最后谁赢了,我这心缘观也必将在他们法术中毁于一旦,化为废墟,护观阵法也吃不住这么多修士得法术轰炸;就算心缘观没有被毁损干净,他们找不到我们,绝不会放弃,若是被他们发现传送阵,找到这里来,我们还是危险得很。

一念思至此,羽涅神色变幻,从手上将那控制护观阵法的镯子摘下,握于手中,他再三思忖,最终一咬牙,法力灌输于手中镯子上,但见那闪着黄光的珠子慢慢变红,代表着危险的意思,那红光越闪越快,最后羽涅输送完法力后,口里轻吐一声:“爆!”

镯子上镶嵌的珠子砰的一声化为齑粉,只剩下镯子本身的银质身子,若是拿到人间去卖,也不过只是稍微值点钱的银镯子,说是法器都没人信。

而在羽涅说声爆时,远处山上的心缘观与珠子同时爆炸,一道巨大的白光直通天际,仿佛一朵巨大的烟花,将黑夜化作白昼,那山山头似乎都矮了一截,因着太远,等过了一会儿巨大的爆炸声响才传到这里,然后又传到远处,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远。

心缘观里除了护观阵法外还布置了诸多阵法,其中有一种叫做聚灵阵,聚集山上灵气便于羽涅修行,他此刻摧毁了调控阵法的法珠,便是自爆了所有阵法,而聚灵阵在观里聚集了那么多灵气,便好如烈火遇到热油,其威力可想而知,能不能炸死金丹真人不好说,但筑基的修士即使能侥幸不死,也不会好到哪去。

紫灵烟看到远方山上的那惊人的大爆炸,惊讶的看了眼羽涅,当日羽涅为了观里的草木宁愿选择忍气吞声,也不和她斗一场,此刻却做出炸毁心缘观的手段。

这一次爆炸后,即便没有他人再破坏,心缘观也绝无可能找出完整的东西。

她不由得对羽涅高看了一眼,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做出取舍实属不易。

杀人者,人恒杀之,亘古不变的道理。既然结果已定,自己的东西即便是摧毁也应由自己在毁掉。

羽涅看了会山上的大爆炸,然后淡淡地对紫灵烟说道。

“好了,我们走吧。”

“好。”

他们虽然传送过来,但也未必安全,那些人掌握有神秘方法追踪,很可能会找到这里,所以羽涅和紫灵烟都没打算在这里久留。

于是二人随便找了一个方向,然后御剑飞去,羽涅的天霜剑是蓝色,紫灵烟祭起的飞剑是一柄微带紫色的飞剑,两人并驾齐驱,一路穿云越山,只在天空留下一蓝一紫的两道遁光。

正文 第三十八章:妖皇宝牌

羽涅两人一口气飞了大半夜,等到天色破晓才按下遁光,在一处树林中落下。他们这一路不曾休息,此时距离心缘观估摸有八九百里,那些贼人就算有追踪手段,想来隔着这么远,也不会那么轻易找来。

羽涅收回天霜剑,对紫灵烟拱手说道:“紫姑娘,我们就与此分别吧。”

“好啊,我们各有仇家,自然是分开走为好,只是小道士,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羽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他又笑道:“自今日起我就是一介散修,天地之大,四海为家了。”

紫灵烟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妖皇宝牌?”

“妖皇宝牌!可是那据说可以开启妖皇秘境的钥匙?”

上古时期,妖皇霍乱天下,也不知颠覆了多少道统,传说妖皇建了很多秘境用来堆积搜刮来的宝物,秘境内神兵、功法、灵材不知凡几,每一个宝牌对应着一个秘境,而开启秘境的唯一方法就是使用妖皇宝牌。自妖皇消失后,那些秘境的所在之处就成了一个迷。只知道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妖皇宝牌现世,每一个都代表着神秘的秘境,所有从秘境中出来的人后来都成了修真界鼎鼎有名的人物,甚至还有不少前辈因此而得道成仙。所以每一枚妖皇令牌的现世都会带来一番血雨腥风。

“不错,你现在可知齐云门的人为何会对我穷追不舍了!”

“你有妖皇宝牌?”羽涅吃了一惊,怪不得齐云门也算是名门正派,又怎会出动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子,既然是因为这个,那一切都可以说通了。他想通了这点,又不明白的问道:

“你竟然有如此宝物,应该小心藏着,又怎会被齐云门的人知道?”

“因为这东西正是我从齐云门弟子手上抢来的。”

原来这妖皇宝牌,本是一个依附齐云门的修真家族得到的,那家族族长爱好古史,对妖文有过研究,因此当他得到这枚宝牌时一眼就认出了宝牌上的字,他自觉凭着家族力量保不住这宝牌,而他又与齐云门中一名弟子关系匪浅,便打算献给齐云门,用此来换取齐云门的看重。于是他邀请那名弟子前来,严称有好处相予,那名交情不浅的弟子如约而来,等到他将妖皇宝牌呈上,那弟子喜出望外,许下种种承诺,当即传讯给他师傅,值得一提的是他师傅是齐云门一峰的峰主,他师傅又将之禀报给宗门。掌门令他带回宝牌,不许声张,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传言出去,便是齐云门也不能完整的吃下,所以为了独吞好处,便令他解决掉那个家族。得到命令,当晚那名弟子便在宴会上突施辣手,偷袭了那家族族长。修为最高的族长被偷袭致死,剩下的人自然幸免不了。当他追杀最后一个幸存者时撞到了紫灵烟。本来紫灵烟也不打算管闲事,但那弟子穿的是齐云门的服饰,为了防止灭人满门这种事传出去,影响门派声誉,那弟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将紫灵烟一起解决掉,结果被紫灵烟反杀。

紫灵烟杀了那名弟子,那幸存者已然是命不久矣,便干脆将此事告知紫灵烟。当紫灵烟从那弟子的储物腰带中真的取出妖皇宝牌后,心知事情搞大了,慌不迭跑路。那弟子被杀,但此事已经被齐云门上层知道,而那弟子临死前也在妖皇令牌上做了手脚,所以紫灵烟无论往哪跑,很快都会有追兵追到。所幸齐云门为了不引人注意,谎称有小贼盗了宗门的宝物,派弟子出来夺回,当做任务,也是为了不引起注意,只派了一名长老,为了逼真,长老没有参与进来,只是坐镇远方,起到震慑其他宵小之辈的作用。而且正好可以让弟子们历练一番,磨炼战斗经验。接连两次被堵上,紫灵烟也知宝牌被做了手脚,她好不容易摆脱追兵,然后废了一番功夫隔绝了宝牌上的印记。虽然无法彻底磨灭,但齐云门的人不走到近处是感应不了。

这一下好多了,齐云门的人没法准确定位紫灵烟的位置,所以派出的弟子们人数也从二三十变成了近百,还分成四组。最后就紫灵烟来到心缘观,看到观内没人,便起了冒充观主掩饰身份,然后就是羽涅归来,发生了点小矛盾,最后两人各自的追兵到来,好巧不巧又误会了。

紫灵烟自得到妖皇宝牌后就想去寻宝,只是一来始终无法彻底摆脱齐云门人的追踪,二来她在逃亡途中虽然几次摆脱了追兵,但也受了不轻的伤。妖皇的秘境想来绝不是安全之处,就算她没受伤,也不敢说能成功进去,所以一来二去,那妖皇宝牌对她而言便如鸡肋,弃之不舍食之无味。

真正令她下定决心的是齐云门的态度,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她再怎么东躲西藏,也终有一日会找来,到时候就真的在劫难逃,况且如老鼠般藏头露尾也不是她的性格。

她与羽涅虽不是多熟,但毕竟有过一起逃命的关系,再加上这几日观察下来,羽涅也不像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因此在刚刚飞行的时候,她经过再三思量,终于决定把这件事全盘脱出,打算与羽涅联手寻宝。

于是一切都说清了的紫灵烟,对羽涅问道:“既然你去处不定,可愿意与我一起去开启秘境?”

羽涅闻言,沉吟了一会后,才说道:“固所愿尔,不敢辞也。”

他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深刻感受到自己力量的渺小,也迫使他渴望着强大的力量,倘若他如谢喻娴一般成就真人之位,又怎会连区区心缘观都守护不了。

说到这里,还是自己实力不够,因而对紫灵烟的邀请,他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虽然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但比起收获,这点风险也是值得的,毕竟他心里还打算有一天能回去,重建心缘观。

紫灵烟得到满意的答案,不由得微微一笑,她一挽手腕上碧绿的镯子,一个模样古朴,形状怪异的令牌出现在手上,她朝着羽涅摊开手掌,道:“这就是妖皇宝牌,你看。”

羽涅仔细的看着她手上的令牌,但见这令牌似石非玉,约有两指粗细厚度,令牌边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中心则是两个认不出的妖文。

紫灵烟往宝牌内输入一丝法力,但见宝牌上方银光一放,突然浮出一个立体的地图来,说是地图也不大准确,因为它只是一个倾斜的山谷的立体光图。

紫灵烟用手轻轻一点山谷,那山谷便动了起来,其上绿水白云,飞禽走兽,栩栩如生,随着山谷的变幻,人仿佛身临其境,在其行走。谷内详情一直变化,等到中心处出现一个光线组成的大门时,光图停止了变动。她指着那个由光线组成大大门,说道:“你看这山谷,应该就是秘境的所在地了,而这大门应该就是代表秘境,到了那里就要用这令牌打开了。”

羽涅看着光图,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问道:“说是这样说,秘境就在这山谷里,只是这山谷又在何处?天下和这光图相似的山谷多了去,总不能一个一个找去吧。还有,就算这光图呈现的山谷是当时按照实际山谷的样子描绘的,但上古距今多少年了,也许山谷都不存在了。”

紫灵烟一笑,羽涅有此一问,她反而觉得很正常,她第一次激发光图时也是像他这样想的,毕竟几十万年了,沧海桑田,当初的山谷又怎么可能还和光图上一样。她继续说道:“你看这山谷的图它是歪斜着的。”她说着还围绕着羽涅绕了一圈,奇怪的是,无论她找那个方向走,那山谷倾斜的方向始终是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

“这是?”

“不错,我们只要朝着山谷倾斜的方向走,就能找到秘境。”紫灵烟说道。她但自得到妖皇宝牌那日起,她没事时就会拿出来研究一二,时至今日,虽然还没有研究透底,但也摸索出了一二作用。

“原来如此,只要我们循着指向走,不管原本的山谷怎么变,都可以找到秘境。”

两人没有立刻赶路,而是坐下调息打坐一番,等法力回复之后才动身,此行路漫漫,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得偿所愿。

正文 第三十九章:结伴而行

御空而行,半月有余,跟着妖皇宝牌的指示,不知不觉中羽涅二人已跨越了汾州,来到了淀州,这一路之上,他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若是来到人迹罕至之处,便在野外对付一宿。

淀州与汾州不同,多是穷山恶水,所以经济在八大州中处于垫底位置。也因着穷山恶水,民风彪悍,事有不对便拔刀相向,所以盛产精兵,就是所谓的南淀兵。出了汾州往南就是邻国震国的地盘,镇守边疆的士兵大都是由本地人挑选的。这么多年来,边境时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战争,震国的屡次攻击,都是被淀州兵击退。

山水之间容易滋生盗匪与精怪,羽涅一路上也遇到过不少,只要不是冒犯到他们头上,也不会主动招惹。经过几次联手,羽涅和紫灵烟的配合也越发默契了,关系也越发融洽起来。

这一日,天色阴沉,天地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重,羽涅二人正御剑赶路。羽涅抬头望了望上方的雨云道:“紫姑娘,这片雨云范围极大,以我们的的速度怕是无法在滴雨之前离开,不如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住下,等雨停了再走。”

紫灵烟望了眼雨云,发现他们正处于靠近中心之处,便说道:“好。”御剑飞行虽然看起来潇洒万分,但用在赶路上,时间长了也无聊的很。

当下,两人降低飞行高度,又飞了近百里时,遥望见远处有个小城。紫灵烟道:“好了,今日我们就在那里休息吧。”

“嗯。”

两人都不想引起过多注意,等到距离小城还有几里时就降了下去,步行进城。

城门口有两排守卫的士兵,各个脸色严肃,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被盘查的极为仔细。轮到羽涅两人,紫灵烟的服饰看起来非富即贵,手里握着一把不凡的宝剑,羽涅一身道袍,手臂上还搭着一个拂尘,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等到羽涅递给了他一锭银子,守城士兵没有过多询问,就让他们进去了,只是临走时交待了一句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守城士兵把他们当成了江湖人士,没敢招惹,但对其他百姓就不同了,严格盘查,百般刁难。

“这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羽涅歪着头,对紫灵烟小声说道。紫灵烟相貌绝美,虽然冷了点,但换在其他地方,几乎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但在这里虽然也有人会多看两眼,但却没有驻足观看的现象,联想到城门口守城士兵看守力度比其他小城要紧的多,这城里定然发生了什么事。

“嗯,是有点不同。”

沿途行人行事匆匆,便是小贩吆喝声中也带着些颤音,有气无力的,整条街上给人的直观感觉就是诡异。

灰白色的街道上,铺着一块块青石砖,每一个都有脸盘大小,两人走了一阵,眼前出现了一家叫做“明休苑”的客栈。紫灵烟性格比较冷淡,与人打交道这种事就由羽涅上前张罗,其后他们便被店家安排到最上等的后园居住。

这家明休苑规模颇大,后园中共有四个别苑,他们两人住在东苑,每人一间房子,两人看了下房子后,到前头酒楼吃饭。

明休苑自带酒楼,地处城内最繁荣的大街之上,一楼大厅里还雇了两个女子唱曲,只是颇为冷清。

一个青衣少女擅长脆生生的站在空处,声音婉转,边上还有个中年女子弹着琵琶,看两人相貌,十有八九是母女。

少女唱得是征纱衣,征纱衣讲的是出征将军与山野狐女的凄美爱情。

一弹一唱,颇为传神,可惜在场的酒客没有几人,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不到二十人,能听懂的文人公子更是没有几个,其余都是粗人,对那少女两人视而不见,打赏更是没多少。

一楼已经很冷清了,二楼更不用说,羽涅干脆也不上二楼,带着紫灵烟就在一楼找了个干净之地坐下。他们虽是修仙之人,但仙也是人变的,这段时间,有时一连几天都在荒山野岭间渡过,所以沾点人气总是好的,至少图个热闹。

暗红色的木桌上很快上了一桌子的酒菜,多为素,紫灵烟爱吃鱼,羽涅便点了一份口水鱼。

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羽涅说了句:“我们开吃吧。”就当仁不让,先夹了一筷雪藕,放进嘴里,再喝一口果酒,淡淡的果香混合在一起,十分爽口。

紫灵烟神色冷傲,没有丝毫表情,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但当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片口水鱼时,那雪白的鱼肉上沾染着通红的红油,她慢悠悠的放到嘴边,轻启朱唇,颇为优雅的模样。一口咬下,霎时间鲜香四溢,口水横生。接着她眼睛一亮,手上速度加快,快速吃了起来。这家客栈大厨手艺不错,这道口水鱼做的色泽红亮,麻辣鲜香,所用的鱼也是湖中精挑细选的银鱼,肉质鲜嫩。

羽涅看着紫灵烟不顾形象大吃特吃,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才吃了几口,这口水鱼就已经被紫灵烟消灭了一半。他也不磨蹭,加入了抢菜的行列中。

当最后一片鱼被紫灵烟抢入口中,她满意的放下筷子,朱唇上泛着油光,她抬头正好撞到羽涅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红霞扑面,脸色微烫。

“抱歉,失态了。”

她故作淡定的说道,随手取出一方锦帕,小心擦干红唇上的红油。

羽涅笑了笑,没有说话,开始静静听曲儿。

就在这时,客栈的大门外突然有一批人携带着风雨声走了进来。

一行穿着短打劲装的壮汉陆续走了进来,找了个靠近角落的桌子边一屁股坐下。

这几个壮汉看上去像是江湖中人,腰侧各配了一把直刀。

当头的壮汉是个光头,带着铜耳钉,满脸横肉,他将斗笠放于桌侧,唉声叹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大哥担心什么,不过是一宗灭门案子,我们不过是辅助衙门办事,就算什么都没发现,县令大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另一个汉子皱眉道。

“是啊,要不是被灭门的孙家大少爷是我们帮主弟子,不过是一宗灭门之事,哪还犯得着要我们也出来寻找线索。”一个汉子喝了一口酒,幸灾乐祸道,“真正犯愁的该是那些捕快,县尉可是只给他们一个星期,现在都第四天了,可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依我看,多半是哪路强人路过,杀了人就走,上哪找去。”

“这次我们黑白两道联手,怕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光头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表情更愁了。

“你们不知道,孙家众人死状的怪异,那些人脖侧都有两个大窟窿,身体里血液都被吸干,成了干尸,孙家从上到下,人到家畜一共一百零三口,除却生死不明的二少爷,都是这般死状。”光头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一幕,脸色泛青,“当日我跟着执事大人进去看过一眼后,整整做了两日的噩梦。”

“依我看,只怕不是人干的。”光头一个一个的看过各人,缓缓低声道。

众人被光头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不是人难道是妖邪作祟?”一个人缩了下脖子说道。

另一个人若有所思道:“也许不是妖邪,而是修炼魔功的人做的,江湖上不乏有修炼邪功的人,很多功法都需要吸血,也许孙家就是遇到这种邪派之人。”

光头叹了口气:“不管是妖邪作祟,还是邪派之人,都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是啊,老大,那我们怎么办?如果什么都不干,上头怪罪下来,也吃不了兜着走。”有一个壮汉有些担心道。

光头汉子嘿嘿一笑,道:“我们只是听令行事,真要发现什么线索,我们上报就行了,才不去找呢,自有执事大人和官府头疼。”

这倒不是怪他们胆小,只是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处理的,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情。

“话虽如此,怕就怕那凶手还会再犯,所以诸位兄弟,小心为上,见势不妙就撤。”光头壮汉喝了一碗酒,郑重其事对众人交待道,这些人跟着他混了这么久,他可不希望他们凭白丢了性命。

“当然”,“当然”几个汉子相视一笑,纷纷举起酒碗大声道,“我们都听老大的,敬老大一碗!”

人在江湖漂,跟对老大很重要,谁人不想有一个爱护手下的老大。

光头汉子举起酒碗:“干。”

接着便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嬉笑怒骂之声,冷清的酒楼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羽涅的桌子和他们距离不远,他们先前交谈时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羽涅和紫灵烟都是修士,又岂能瞒过他们耳目,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讲完,羽涅也听完,剩下的便是些无关紧要的海侃,到了此时,羽涅两人才明白小城气氛不对的由来,发生了桩灭门惨案,怪道人人自危,这种事情骇人听闻,一日不破,谁能放心。

搞清了小城气氛不对的来源,征纱衣也唱完,羽涅也不打算再干坐了,赏了歌女一点闲钱就回房了。

至于紫灵烟,她不关心这种事,早就回去了。

正文 第四十章:恩怨分明

客栈里的小厮看出羽涅是外来人,特地在羽涅进房前叮嘱了一下,让羽涅晚上不要外出,理由也很简单,是官府实施的宵禁。羽涅心里不以为意,但承了他的心意,点头说知道了。他关上房门,简单布了一个示警的阵法后,便盘膝于床上打坐练功起来,一会便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所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是以每一个心存高远的修士都不会白白浪费时间,更何况前路漫漫,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修为能提升一点是一点。

风声呼啸,大雨滂沱,夜晚时分。

义庄位于小城西南面。

此刻义庄的看守者何老头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义庄的大门,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愈加紧张。在义庄这种鬼地方,谁知道会突然从门外蹦出什么东西来。

何老头年轻时也曾于道观修行过,不过他资质一塌糊涂,没有仙缘,修行几十年也还就那样,所以中年一过干脆就放弃了修行,回到家乡。他无儿无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也什么太大的上进心。县令看他有道术在身,便令他看守义庄,他也没意见。说来也是有些能耐,在他没入义庄之前,隔个两三年就会有诈尸现象,为免惊扰百姓,县尉通常都是将尸变的尸体绑起来火化,自他来后,就在没出现过类似事情。凭着一手不入流的道术他也算在城里有了几分名气,各家喜丧之事都会请他主持,所以吃穿用度,倒也不愁。他平时就在义庄看守尸体,逢年过节就摆个地摊,摸骨算命,推销些灵符,生意也挺火爆。

那前几日送来的孙家尸体,一身精血被吸个干净,他一看就知道是有妖人为了练功犯下的罪恶,这百来具尸体怨气冲天,十有八九都是要尸变的,但县尉为了寻找线索,硬是不给烧,无奈他忙前忙后,忙活了两天才绘制完符箓,一一将尸体镇压,为了安全起见,他索性睡进后堂,与这些尸体共处一室。

无奈他才睡了一天安稳觉,今夜睡得行行的,突然在睡梦中惊醒,一阵心悸不安,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音,紧接着整个义庄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何老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手里捏紧了几张黄符,就在他提心吊胆中,那脚步声到了门口。大门突然被撞开,一道巨大的黑影夹着劲风扑进了扑了进来。淹没在大堂内棺材的暗影里,悄无声息。

何老头死死捂住嘴巴,粗气也不敢喘,同时向床底使劲的缩着身子,恨不得墙后有个洞钻进去。人越老越怕死,他已经年近九旬,只想着晚年能安然度过。

大堂突然很静,似乎除了风声,就剩下何老头自己的呼吸声了。时间仿佛过了很久,门口方向突然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何老头透着床单缝隙,偷瞄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脚步声慢慢向床边走来,何老头一颗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里。那高大身影站到床边,不动了,同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出来。”

何老头很光棍的从床底钻出,把手里的符箓往地上一抛,讪笑着行了一礼:“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

他虽会几手粗浅的法术,但面对眼前这人,却无异于螳臂当车,单单这人身上的煞气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定是魔道高人,还不如识相点。

那高大身影说道:“放心,你毕竟于我有恩,我不会杀你。”声音冰冷。

“前辈说笑了,晚辈哪有那福分于前辈有恩。”

何老头一边推说道,一边绞尽脑汁的回想自己曾经对哪位魔道的人有过恩情。

“你真的不认得我?”高大身影道,“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何老头依言小心地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身影的相貌:颧骨高耸,横眉阔目,左脸上一道疤,似乎与记忆里某个人慢慢重合,过了一会何老头叫了一声:“小海,是你,太好了你没死。”

这人正是已经死了十年的苏海,一个砍柴的山人。

何老头神色一松,这种时候熟人总比陌生人要好得多:“不是说你跳崖死了吗?看你的样子,怎么还学了一身本事,差点把老头我吓死了。”

“哼哼,谁死我都不会死,”苏海冷笑一声,其声寒彻入骨:“今日我就是来杀掉当日害我之人,还有那些长舌妇,都是他们逼死小翠的。我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么多年了,原来你还没忘掉。”大约是在二十年前,苏海本是城外乡村里的一个樵夫,以砍柴为生,为人老实厚道,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对象,以卖菜为生。有一日那女子进城卖菜,被孙家二少爷看中,直接拖入府中强奸。苏海带着她报官,却不料反被诬陷少女垂涎孙家二少爷的美色,霸王硬上弓。事后青梅竹马的女子郁郁寡欢,每日被各个长舌妇骂不守妇道,终有一日选择了悬梁自尽。何老头也想帮他们一把,但一个是富绅,背后有江湖背景,官府又打点好了,他一个糟老头子又能说什么?苏海走投无路,拿着斧头要找孙家报仇,反被一顿暴打,拖到山里,孙二少爷放恶狗咬他,要将他吃掉,最终他跑到悬崖边被逼跳崖,结果好巧不巧,遇到一个万尸派前辈的尸体,继承了他的遗物,修炼了他的功法。他报仇心切,修行的功法又是魔道功法,进境容易,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自觉神功大成,没人是其对手,立马飞上悬崖,进城杀了孙家全家。

“你叫我怎么忘掉?当日他们差点活活打死我,所幸天不亡我。”

何老头感慨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此生别无他求,就是为了报仇,所以我苦练本事,就是为了今日。”

“唉,苦了你。”

何老头听着苏海的遭遇,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是看着苏海长大的,以前那个阳光坚毅的孩子现如今已经黑化了,修炼了一身魔功。

他踌躇着,开口劝道:“小海,首恶已经被你杀了,孙家也满门死光,你就放下吧。”他不想苏海因为仇恨坠入魔道。

苏海挽起裤腿,他的左腿笔直,光秃秃的皮包骨头,一道巨大的伤疤在他的腿骨后方,“我这腿上的肉便是那些人方的恶犬吃掉了,不过最后我活活的咬死了它们,才活下了。”

“今日你别拦我,我放你一条生路,你敢插手,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苏海俯视着何老头,毫不掩杀意道。

赫然是失踪已久的孙二少爷。

何老头仿佛一身骨肉被抽离干净,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唉,我老了,一点用都没有,当初帮不了你们,现在也帮不了他们。只希望他日你不要心魔入体。”

“这事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也许是许久未与熟人说话了,苏海难得和何老头说了这么多他抬脚迈过何老头的身子,举起手臂,晃动手里的铃铛,那早他一步进入义庄的巨大身影带着一股风跳到了何老头的身前。

何老头抬头看着巨大的身影,赫然是失踪已久的孙二少爷。只是此时的孙二少爷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眼瞳乌黑,若不是还保留着点人样,他也认不出来。

苏海操纵者铃铛,孙二少爷一声长啸,义庄内上百具孙家尸体齐齐一跃而起。

他抬脚走出义庄的大门:“今日我要让这里成为死城。”

何老头坐在地上,看着苏海与上百具行尸的离开,一时老泪纵横:“因果循环,这都是命啊。”

大雨仍在下着,夜晚的小城内,都是雨水的哗哗声,偶有鸡鸣狗吠响起,也很快湮灭在风雨中。夜晚城门关闭,城内也实行宵禁,偌大的小城内,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巡逻的士兵冒着雨巡转,抱怨着该死的天气。

苏海站在孙宅的最高点,身旁站着尸怪孙二少爷,他看着漫天的大雨,望着大雨下一百来具行尸分散进街道里,进入睡梦中的人家。即使那些人家里偶尔发出短促的叫声,也被雨水声掩盖。

他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将目光投向了官府所在。那里灯火通明,官府上方,有常人看不到的皇气交织,苏海眯了眯眼,飞身而起。

今夜风雨不断,正是杀人夜。

正文 第四十一章:怪物

窗外大雨如注,羽涅正用功修行,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阵法被人触动,于是他收功起身,打开房门,却是紫灵烟俏生生站在门外。

“怎么了?”羽涅问道。

“你很用功啊。”

紫灵烟一眼就看出羽涅刚运功完毕的样子,她走进房内,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然后回来坐在桌旁。

羽涅关上房门,转身看着紫灵烟。

“道友这么用功,看来对城内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啊。”

羽涅一挑眉,默不作声的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只见远处有出宅子火光四射,就连大雨也没有浇灭,而在宅子上空,两道人影正在激烈斗法。

对于那处地方,羽涅也认出了是官府的所在。交战的两人,一个人身上尸气重重,看不出来路;另一个人看着好像是个习武的普通人,他能与对方交手,是仗着离朝的气运,看来不是县尉就是县令,想来是前者的可能性居多。

羽涅走了过来,坐在另一个凳子上,伸手翻过茶杯,给紫灵烟倒了一杯茶:“估计是仇家找上门了。”

“嗯,只要别波及到我们,就别管他们。”

“这是自然。”

他们此刻连自己都还没彻底摆脱被人追杀的处境,就更不想牵扯进其他是非中。

他们不愿多事,也就没再对那边的情况多加关注,转而聊了几句关于秘境的事,妖皇留下的秘境神秘无比,风险与机遇并存,谁也不能断定里面有什么。

两人聊了一会,忽听前宅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马上接着又是砸桌子,骂喊的声音。动静越来越大,传到了后院。

一道慌里慌张的脚步声跑到羽涅门口,把房门敲得砰砰响,一个人在外面焦急的喊道:“快开门,快开门。”

羽涅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站着小二,一幅衣冠不整,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身上不知沾染了谁的血。看到羽涅开门,小二赶忙说道:“客官,你们快走,都疯了,有一群疯子闯了进来,见人就咬,掌柜的都被咬死了,你们赶快走。”

他刚对羽涅说完,立马又跑到另一边的房门前,敲个不停。

不一会儿,那间屋子啪一下房门打开,一个大汉提着刀,袒胸露乳,他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领,如提小鸡般将他提起,喝骂道:“格你老娘,死人了鬼哭狼嚎的,吵老子好梦。”

开门的正是白天里的光头大汉,他连续两天没睡好觉,今天难得想了个法子,让两个弟兄和他一起睡,才好容易睡着。难得今晚睡得香甜,却被人吵醒,那个气啊,立马提着刀出来。

小二被光头壮汉一吓,脸色一白,磕磕绊绊解释道:“豹、豹大爷,小的不是故意扰你睡觉的,外面、外面来了一伙疯子,见人就咬,掌柜的都被咬死了,好多血,大爷赶紧逃吧。”

豹爷听了他的解释,揪住他衣领的手一松,小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恶狠狠地瞪着小二,道:“你要是敢骗老子,老子就把你削成人棍。”

“不敢,不敢,”小二结结巴巴说道。

这个时候,豹爷房内两个大汉披着衣服,提着刀出来。一个大汉手上提着豹爷的衣服,递给了他。

豹爷接过衣服,把刀交给兄弟,草草的穿上,然后拿过刀,来到院子里,大吼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他这一声用上了内力,声音洪厚,霎时间几个屋子内都传出穿鞋找衣的声音,接着,一伙打着哈欠的大汉手忙脚乱的跑了出来。

“大哥,怎么了?”

豹爷沉声道:“出事了。”

他说完,回去一把从地上揪起小二:“走,老子倒要看看是谁敢打扰我睡觉。”

小二面如土色,心里苦却又不敢挣扎,在豹爷的威胁下只得不情愿的向前面走去,他好心提醒客人,却还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在豹爷的骂咧咧声中一伙人很快到了前堂,入目看去,乱糟糟的,桌椅横翻,遍地鲜血,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趴在地上撕咬着一具尸体。

“偶滴个乖乖,这是怎么了?”豹爷咽了口唾沫,手上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小二。

小二一站稳,立马大口呼吸起来,就在这时,一旁的柱子后步履蹒跚的走过来一个人,小二一看,喜出望外道:“掌柜的你没死啊,太好了。”

掌柜慢慢向众人走来,,豹爷看着掌柜,发现掌柜双目无神,他的脖子上被咬下了一大块肉,鲜血淌满了半边肩膀,“老陈,你没事吧?”他与掌柜有些交情,赶忙走过去,扶着掌柜,一只大手捂住掌柜的脖子的伤口:“谁咬的你?你看你都流了这么多血,得赶紧止血。”

他回头看着手下,不耐烦叫道:“还愣着干嘛?金疮药拿来。”

就在这时,豹爷身旁的陈掌柜张口侧头咬在了豹爷捂他脖子的手上,立刻一大块肉被生生撕下。豹爷吃痛,大叫一声,但立刻反应过来,撤手一拔刀,当头对着陈掌柜砍下去,当下就将陈掌柜给砍成两半。

“大哥,你没事吧。”看到异变,立刻一帮人围了过来。

“我呸,你个老吊你敢咬老子,”豹爷没有理睬这些手下,踩着陈掌柜的一截尸体,手上用力一甩 刀身上的血,他举手看着被咬的手掌,但见手腕上少了一大块肉,深可见骨,痛的要死。

“这老狗属狗的吗?”豹爷骂一声,身旁一个手下哗一下撕下一截衣服,在他被咬的地方缠上几圈。

就在这时,那边正在专心啃噬尸体的人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嘶吼着站了起来,然后纵身一跃,一跃数丈,来到众人身前。

“来的好,”豹爷憋了一肚子火,正要发泄,这人此时跃过来,很明显冲他们而来,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刀。

哧!

刹那间一道刀光一闪,这一刀结结实实砍在来人肩上,嵌了进去。

豹爷一呆,他这一刀势大力猛,换做旁人直接一刀两段,陈掌柜就是前例。他此时才看清来人的相貌,口大如盘,满嘴鲜血,口里还带着惨肉,两眼漆黑凹陷,面目狰狞,浑不似人样。

那人被砍了一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寒光一闪,尖锐的爪子朝着豹爷抓去。

这东西不是人。

豹爷心里立刻做出了判断,他手上动作也不慢,撤身回避,那长而尖乌绿色的利爪不用想就知道被抓到一下的下场。他撤身避开当胸而来的利爪,直刀刃口一翻,带着一股极强的力道,从下往上斜斜一撩。

哧!

又是只砍进一半。

豹爷一刀奏效,立马后退,险险避开迎面而来的利爪:“点子扎手,一起上,大家小心。”

他上前又是一刀,同时张口喊其他人相助。

他刚一开口,立刻有几个身手高强的手下拔刀过来相助,这怪物仿佛没有多少神智,对砍来的刀毫无避让之意,只知道一昧的乱抓乱叫。

噼里啪啦一顿乱砍。

“啊!”刀锋四起中,一个人躲闪不及,被利爪直接穿透衣服,在胸口留下深深三道划痕,那伤口处噗嗤冒出一股青烟,伤口立刻发黑。

“不好,爪子有毒。”那人感觉手软脚软,头晕目眩,赶忙撤离战场,退了出去,由着几个兄弟抚到一旁。

“小心别被抓伤。”豹爷叮嘱一声。

接着攻击怪物的几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一刀一刀砍在怪物身上,虽然每下都命中,但这怪物皮糙肉厚,身体坚硬宛如石头,他们每一刀砍上去都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口子。

最后还是豹爷怒吼一声,全力施为,接连三刀,刀刀砍在怪物的脖子上,才将怪物枭首,彻底杀死怪物。

看到怪物不再动弹,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看着怪物,“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有大胆着用刀拨了几下怪物尸身,不管怪物多可怕,死掉的都不可怕。

“不知道,反正不是人。”豹爷喘了一口气说道。

“还是咱豹爷厉害,这么可怕的怪物都被豹爷杀死了。”一个人说道,他就是刚刚及格围攻怪物的人之一,只有亲自接触了他才知道怪物有多可怕,这家伙难对付的很。

“豹爷威武,豹爷霸气。”另一个汉子识趣的拍起了豹爷的马屁,他一起头,立马其余人都喊了起来,看着豹爷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崇拜之意。人皆敬畏强者,豹爷越强,在帮内的前途就越广,他们这些跟着豹爷混的人以后的待遇才越好。

豹爷被这些人的马屁拍的有些轻飘飘,他看到刚那名被怪物抓伤的手下坐在地上,于是走过去,关切地问道:“大壮你没事吧?”

大壮摇摇头,苦笑一声:“没事,大哥。我已经封住了穴道,毒素应该暂时控制住了。”

“那就好,明日就回帮内请药堂的弟兄们帮你祛毒。”豹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多谢大哥。”大壮感激道。

“没事,都是自家兄弟,”豹爷转身对着众人说道:“明日我们就回去,去他妈的狗屁任务。”

“去他妈的狗屁任务。”

众人一齐哈哈大笑,欢笑一堂,紧张的气氛也随之一松。

只有小二哆哆嗦嗦着指着外面,颤抖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一齐望去,霎时间心跌入谷底,彻骨生寒。

外面,赫然站有一排同样的怪物。

正文 第四十二章:脑洞

外面赫然站有好几个怪物,还不时有怪物从远方跳来。

众人一颗刚松下来的心跌入谷底,寒彻入骨。

“老大,怎么办?”一个壮汉声音颤抖,下意识地握紧了刀,若只有一个怪物也还罢,虽不好对付,但几人一起上,费上些功夫也能搞定,但外面粗略的望过去,怕不少于七八个。

“还能怎么办?”豹爷呸吐了一口口水,侧举起手中的直刀,“干就是了。”

下一刻,外面那些怪物仿佛得到了命令,齐齐嘶吼一身,纵身一跃,凌空跃过四五丈距离,来到众人中间。

一阵杂七杂八的怒骂声,这些铁刀门的汉子反应也不慢,立刻拔出刀朝着跃来的怪物砍去。

豹爷实力最强,一人一刀挡住两个怪物,剩下的怪物由其他手下自觉接下,弱的两人对付一个怪物,厉害点的一人接下一个,除开中毒失力的大壮和小二,所有人都陷入了苦战。

豹爷双目泛起丝丝凶意,所修行的黑煞功流转全身,他身上的体温迅速提升。

呼!

一道白影朝他扑来。

“给我死!”

豹爷手中刀影一闪。

直刀威猛地挥出,刹那间迎上扑来的白影。一刀重重砍在怪物的脖子上,砍进一寸深浅,溅出不少乌黑色的血。怪物受了一击,不躲不避,,一双利爪直朝豹爷胸膛抓去。

豹爷冷哼一声,侧身避开利爪,正要再补上一刀,忽然后脑一阵发凉,他想也不想,长刀一个回旋,猛然朝自己身后狂挥而过。

哧!

一刀深深陷进身后怪物的腰间,一刀中敌,豹爷撤刀闪到一边,原处两道寒光闪过。

豹爷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怪物虽然神智有限,只知道一昧地撕咬乱抓,但身体坚硬,不畏疼痛,那对爪子谁也不敢让它近身,大壮就是前例,实在难对付的很。

以这些怪物展现的速度,就是以豹爷的轻功也不敢说能比它们快,就更别说其他人了,这也是其他人没有选择逃跑的原因。

豹爷集中精神,小心对敌,他也不贪功,砍中一刀就撤身回防,虽然紧凑但也不慌。

他不慌,但身边手下却险象环生,这些怪物力大无穷,身体坚硬,就是他也要用力砍几刀,就更别说其他实力较弱的兄弟了,有人负了彩,失去战斗力,还有一个倒霉鬼被怪物一爪洞穿胸膛,按在地上大肆撕咬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怪物被这里的战斗吸引,从黑暗中而来,朝众人而来,此消彼长之下,众人很快就不支了。

豹爷刀势厚重,一把大刀使得和大锤差不多,力道极大,但却每一下都只能砍进一寸深浅,接连不断地碰撞,他慢慢感觉手臂发麻。他看到怪物撕咬自己兄弟的身体,眼睛泛红,刷刷两刀击退身旁的怪物,然后辗转挪移,来到那个怪物前。

“找死!!”

他全身黑煞功全力摧动,气血狂涌之下,直刀猛然使出与黑煞功配套的黑虎刀法第三招虎啸。

嗷!!

黑煞功全力摧运下,刀刃竟然清晰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

一刀狠狠砍进怪物的脖子里,接着刀光再一闪,又是一刀砍在相同处,接连两刀,正在撕咬尸体的怪物脑袋噗嗤一声滚落地上,无头的尸首喷出一大股黑血。

豹爷喘息一口,看着两个追来的怪物,狠狠一咬牙,接着整个人如出涧猛虎,高高跃起,刀光纵横,虎啸声震得整个房间里的东西一阵颤动跳动。

等到豹爷落到地上,身旁已倒着两具无头尸首,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电光火时间,他全身的内力已经消耗大半。他看了眼手里的直刀,已经卷刃,不堪使用。豹爷缓了缓沸腾的气血,起身丢掉手里的刀,接过大壮抛来的直刀。

他虽然大显神威,接二连三砍掉怪物的头颅,极大的壮大了士气,但此刻明休苑里又多了好几个怪物。

难道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豹爷心里升起了一丝绝望。

他这样想着,口上下令让众人聚集起来。众人对他的命令深信不疑,立刻摆脱怪物围成一个圈,背靠背。

人圈外,便是怪物。

论数量,他们已经比怪物少了。

此刻自身都难保,众人也无暇再顾及大壮和小二。

众人刚聚在一起,那些怪物又扑了过来,顿时双方又杀做一团。

大壮颇为聪明,把兄弟的尸体盖在自己身上,又抹了点鲜血在脸上扮做死人,小二反应慢了,躲在一张桌子下方,怀里抱着一根棍子,大有谁敢过来就给他一棍之意。

这时一个新来的怪物嗅嗅鼻子,竟然不去攻击战团中的人,而是循着气味找到了小二藏身之所。他一爪子劈碎桌子,露出桌下抱着棍子的小二。

小二突然看见身前出现一个怪物,心头一慌,就地一个翻滚,竟好巧不巧躲过了怪物下一爪子。

大壮躲在兄弟尸体下方,侧着头小心的观察着场内情况,他看见小二这惊险一幕,心里正暗自得意自己的聪明,就在这时他冷不丁地看见兄弟的手指动了一下。

咦?

自己兄弟都被怪物穿肠破肚了,怎么可能还能动弹!他使劲眨眨眼睛,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出现了幻觉。他定定神再朝自己兄弟手望去,那手果然没动静。

一动不动的尸体才是好尸体,刚的确是幻觉,大壮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右脸上有几滴液体滴下。

他正头一看,正好对上了兄弟的眼睛。

四目相对。

大壮一愣。

兄弟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直接咬断了了大壮的气管。

鲜血四溢,芳香无比,刺激的兄弟对着大壮大快朵颐。

这位兄弟块头比大壮要大,大壮假冒死尸,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味,干脆与尸体头并头,脚对脚,全身都躲在兄弟身下,只侧着头观察场内情形。他想着这些怪物神智不高,只针对活人,总不至于特地翻动尸体吧!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兄弟会诈尸,这下好了,原打算冒充尸体躲过一劫,结果真成了死尸。

大壮这边无故丢了性命,那边小二还在垂死挣扎。

他就地翻滚躲过怪物一爪子,为了活命,爬起来就是对着怪物脑袋用力一敲,棍子狠狠砸在怪物头上。怪物脑袋坚硬的很,他又用尽了全力,只听咚砰两声,第一下是棍子砸在怪物头上的声音,第二下是棍子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回来,重重砸到他的脑袋。

小二泪眼汪汪,只觉好疼,感觉头上多了一个大包。那怪物被他敲了一下,仿若无事,径直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倒在地,按在地上就是一顿乱抓。

这怪物同比其他怪物体型上显得娇小些,看上去就像未成年人一样,小二双臂架住它的手,掐它的脖子,不让它咬下来。怪物的手比小二短了些,虽然伸的笔直,但就是无法抓不到小二的身子。

怪物力大无穷,僵持了一会,小二体力不支,慢慢被它压了下来。小二心里一急,四肢并用,膝盖顶住怪物肚子,两只手握着棍子死死抵住它的脖子。

渐渐的。

渐渐的!

怪物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小二都闻到了怪物令人作呕的口臭,他心里越来越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办?

难道我北城最帅小二今日就要葬身于此?!

我可是要成为二神的男人!

小二一时间思绪万千。

“咔嚓”

就在苦苦僵持中,那一直顶住怪物脖子的棍子突然咔嚓一声从中断为两截。

小二一愣。

怪物没愣,张嘴压下来就要咬他。

一时间,小二面如死色。

干脆闭目等死。

脸上被黏 腻的液体流满,不用想也知道是怪物的口水。

就这样等了一会,咦,我怎么还没死啊?

难道这怪物牙口不好?

等死无聊的很,小二突发奇想,想象中的疼痛没来,他又等了一下下,还是没感觉,于是他壮着胆子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个无首的尸体趴在他身上,那脖颈处还在往外淌血,他一擦脸,脸上都是血。

我就说嘛,我可是要成为二神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小二逃过一劫,喜出望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爬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但见场内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快若闪电,在屋内几个纵横,沿途所过,那些不可力敌的怪物便如豆腐般被切下脑袋,毫无抵抗力。

不仅是他,便是那豹爷以及一众手下也是目瞪口呆,一时无语。

蓝芒纵横来回几圈后,场内尸横遍野,所有的怪物都尸首两处,蓝芒消灭了所有怪物后,呼啸着朝小二身后飞去。小二转身,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蓝芒落入那人手中,直到光芒消散,众人才看清蓝芒的模样,是一柄头柄拂尘的幽蓝宝剑。

来人正是羽涅。

看到羽涅,小二用衣袖擦干脸上的血迹,兴冲冲跑到羽涅旁边问道:

“你是我请来的救兵吗?”

正文 第四十三章:尸怪屠城

“你是我请来的救兵吗?”

小二用衣袖抹干脸上的血迹,兴冲冲地跑到羽涅身前说道。明休苑生意火爆时东家也请过说书先生说书,那书里每逢主角有难,定有前辈高人现身相助,主角定然逢凶化吉。他思维跳脱,平日总爱幻想,刚危难之际羽涅出手相救,岂不是和书中相似,虽不是像书中所述那般来者白发仙翁,但羽涅也同样和书里所描述的那般厉害。

难道自己是主角!

小二一时浮想联翩,按书中所载接下来就是前辈高人赐下神功秘法,自己是该不卑不亢的收下呢还是满心欢喜的收下呢还是谦虚中不乏傲骨的收下呢?

想想就激动,小二对接下来的剧情表示翘首以待。

羽涅斜了他一眼,不搭话,人各有命,若他二人不路过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难逃一劫,他能出手相救,还是因为小二出事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跑路,而是过去通知他们,所以他才在危急关头救了小二一命。

羽涅几步走到怪物尸首旁边,观察着它,这些怪物不像是自然形成,反倒是像被人认为炼制的。

“你到底还是出手了。”

紫灵烟信步走来,看了眼地上怪物的尸首,说道:“这是尸怪。”

所谓尸怪,就是把人的三魂六魄抽出,用秘法炼制,最后再打入亡者体内,使死人复活。复活的人只余嗜血的本能,见人就咬,被伤到的人即便侥幸不死也会被尸毒转化行尸走肉般的样子,失去神智。要炼尸怪,还得以血脉为引,方能控制,此法有伤天和,日后修行路上必有一难,如不是有天大的仇怨,便是魔道中人也很少有人会专门炼制。

紫灵烟修行的功法偏向于魔功,她在外闯荡多年,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怪物的身份。尸怪只剩本能,为方便控制,所有的尸怪体内都只有三魂五魄,剩余的一魄都集中在其中一个尸怪体内,方便控制,那集结了所有尸怪一魄的尸怪又名魄尸,实力最强,修士通过控制魄尸来控制所有尸怪。

众人中一个汉子看着羽涅二人结结巴巴道:“多谢前辈。”他不认识尸怪的身份,只知道这般厉害的怪物都被羽涅飞剑解决,就把羽涅当成了江湖中返璞归真的宗师前辈。

豹爷一巴掌敲在他头上,“什么前辈”然后弯腰走来,谄笑着:“小子见过仙师大人。”他是铁刀门弟子,在帮内身份也不算低,也知晓这世上有仙师这一种人的存在,江湖绝顶高手虽也可以绝顶内力使剑离地三尺,但最多不过几丈,哪有羽涅这般轻描淡如臂驱使,几个呼啸就斩尽怪物。

他心知遇到传说中的人物,连说话声音都微微颤抖。

“嗯,”羽涅点点头,就不再说话。

豹爷也羽涅的态度不以为意,反倒觉得这样才正常,他一颗心思飞转,继续说道:“小子谢过仙师大人救命之恩,仙师大人可有何指示?小子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谓机遇与危险并存,他遇到传说中的人物,若能把握机会,从仙师大人手中随便漏点什么好处,胜过他几十年的奋斗。

羽涅笑了笑,猜出了他的心思,道:“没事。”

外面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爆破声,官府上方的战斗决出了胜负,那浑身尸气的修士一只手穿透了县尉的胸膛,掏出了对方血淋淋的一颗心,县尉不甘的抓住他的手,艰难的说道:“你到底是谁?”

他冷冷的看着县尉的动作,带着讥讽意味冷冰冰的说道:“我是苏海,记住了,能有今日,都是你们自找的。”说完,他抖一抖手,县尉犹自带着不信迷茫怨恨的神色从高处落下,然后砰一声摔在了下方的空地上,砸出了一滩鲜血。

县尉能与他交手仗着的便是官府的气运,如今他败则他死,他死则官府灭。

官府上方的气运轰然溃散,苏海看着这一幕,冰冷的眼神中露出了快意。他低头看到官府里四散而逃的人们,那县令大人长得肥头大耳,不过是一仗着家族势力才登上县令的座位,文不成武不就,一点用也没有,身为武人的县尉一死,他便躲进一屋子里,瑟瑟发抖,只求杀星快走。

苏海冷眼看着下方,手里掐诀,一个墨绿色的火焰随手丢下,官府顷刻间成了一片火海。

“官府已经灭了,再无人能挡我,接下来就该轮到这个早该湮灭的小城了。”

他闭目感应着尸怪在城内蔓延的速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突然他感应到有一处地方,有十几个尸怪的印记消失在哪里,他睁开眼望着尸怪印记消散的地方,那是一个高大的建筑,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一处酒楼所在。

在毁灭小城之前,先得解决一点小麻烦。

他飞身而去,脑中只有一个信念:所有阻挡我的人都得死!

豹爷还在表示自己唯羽涅是从,这时只听一声巨响,一道墨绿色的气浪翻涌而过,明休苑的房顶直接炸裂飞空,众人仰起头,淅淅沥沥的雨水无情地打在他们脸上,凉凉的带有寒意。

一个一身黑袍的人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缓缓落下。

“是谁杀了我的尸怪?”

苏海虽然这样问道,但眼里只望着羽涅和紫灵烟,在场的只有这两人有能力消灭他炼出的尸怪,出于修士独有的感应,他一下子就看出两人与他一样都是修士。

羽涅和紫灵烟都没有掩饰自身法力运行的波动,与此同时羽涅也感应到苏海身上一身深厚但斑驳的法力波动,若说修行如建塔,常人修行都是打好深厚的地基,然后一砖一瓦盖成,眼前这人却是不管地基如何也不管砖瓦之间是否有裂缝,只一昧的往上堆,乍一看修建速度很快也很高,但后患无穷,所以羽涅自己在得到谢喻娴强行提高修为后,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往下修行,而是巩固基础,终于使得法力融会贯通,砖瓦之间没了缝隙。

苏海看着羽涅手上握着的飞剑,冷声道:“是你干的?”

“是我。”羽涅诚恳地劝道,“道友应该知道修行中人是不得随意对凡人大肆杀戮,所以道友即便有恩怨,冤有头债有主,尽量不要牵扯到无辜之人。”

“不知道。”

羽涅一时哑口无言,反倒是一旁的紫灵烟似乎对羽涅被呛而感到高兴:“你看,麻烦上门了。”

苏海杀了县尉,自觉这城内再无人能挡,他一直都是闭门苦修,没与其他修行中人交流过,也看不出羽涅二人实力高低,不过这也无妨,他本来就没打算让这小城内留下活物。

雨势减小,气氛却不见小。

“你杀了我炼的尸怪,你们也别想走,都得死。”

苏海一动念,一道绿光由小到变大浮在空中,变成一杆丈长的绿叉。这叉通体碧绿还有一层黑气萦绕四周,让人看了心里发寒不已。

这叉是那万尸派前辈生前所用的法宝,苏海继承了他的功法,自然也继承了他的法宝,面对修士,就算他自负已经无人能挡,但也亮出了法宝。

苏海手一扬,这叉直奔羽涅飞来,羽涅早有防备,手里的天霜剑立刻飞出,将那冒着黑气的巨叉打了一个跟头,不让靠近他。

羽涅不想无谓的与人争斗,所以才好言相劝,但他也并不畏惧战斗,当下两人就在酒楼内斗起法来,一时间场内桌椅柱子都在两人法宝相斗的余波中破碎,豹爷等人胆战心惊的避开余波,躲到羽涅的后方。

就在两人争斗之时,一个尸怪从房顶跳下,悄无声息的袭来。

“爆。”

羽涅如同头顶长眼了一样,手往储物袋中一摸,一张火球符出现在手中,然后向上一抛,那火球符半空中撞在尸怪身上,轰隆隆的爆裂声,尸怪炸毁。

苏海一声呼啸,近百个尸怪从四面八方跃来,一个双目血红,身形魁梧的高大尸怪,从上方高高跳下,重重落地,直把地面砸出两个深深的脚印,看这威势定是控制尸怪的魄尸。

紫灵烟见此,说了一声:“这些尸怪交给我了。”她洁白的手腕一翻,一柄淡紫色的飞剑现出,径直斩向魄尸,然后她周身长裙飘飘或放出剑气或放出风刃斩向那些扑来的尸怪身上。

场内群魔乱舞,豹爷等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动弹,只心里默默祈祷两人能斩妖除魔,好在这些尸怪受魄尸所控,目标是紫灵烟,所以他们暂时安全。

绿叉与天霜剑硬拼了一记后,毫不示弱的放出叉尖上的数股黑气,并转眼间将天霜剑一层一层的缠绕在了其内,眼看就将无法动弹了。

羽涅见此,手上法诀一掐,天霜剑一下暴涨了数尺长的剑芒,唰唰几下,就把包围自己的黑气给斩得支离破碎。

““都去死吧。” 苏海眼中的血色浓了许多,双目已通红了大半,并隐隐映出几丝兽性。那绿叉又与天霜剑拼了几下后,竟向后一退,回到了苏海身边。

苏海口中念念有词,羽涅反应也不慢,虽不知对方在干什么,但也决不能任由对方施展。天霜剑光芒一放,直朝苏海斩去,可惜临近之时,又被绿叉挡下,短时间也攻破不了。

羽涅心生警惕,同时从地上升起八道藤蔓,将他护在中间。

正文 第四十四章:反噬

苏海口中念念有词,其身前鬼声呜咽,接着就蹦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丈许大血红怪物出来,这只怪物头有短角,拖着一只尖尾,两眼和苏海一样的通红,挥舞着利爪就像羽涅扑了过来。

“这是?”

羽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物,但也不慌,天霜剑一撤,转而朝着怪物后脑勺刺去。

苏海见状也不阻拦,阴阴一笑,但见天霜剑将要刺到怪物头上,怪物如有视野,尾巴一挥,“铛”的与天霜剑一撞,以天霜剑的锐利竟无法斩断这怪物的尾巴。

“嘿嘿,我这毒尾噬心魔如何?”苏海讥笑地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这毒尾噬心魔以他的实力可炼不出来,是那万尸派前辈的遗产,被他继承了。

“哼。”

听了此言,羽涅心里一沉,但是他心智也算坚如磐石,并不为对方的言语所轻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天霜剑从各个角落朝着毒尾噬心魔猛击。这怪物也颇为了得,一条尾巴挥舞的看不见影子,可伸长可缩短,不管在天霜剑朝哪里刺去,那尾巴总能伸到挡住。

好在他这一番猛攻,也不是白费功夫,至少也阻挡了对方前进的步伐。

羽涅略一沉吟,一拍储物袋,掏出一把符箓,十几张之多,接着一口气全朝毒尾噬心魔扔了过去,顿时火球、火蛇、冰锥、木刺之类的东西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有着天霜剑的牵制,那毒尾噬心魔躲闪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硬挨了这一大波攻击,霎时间一阵轰鸣爆破声,烟尘散去,毒尾噬心魔全身上下出现了好多道细细的裂纹。见到这些裂纹,羽涅心头微松,至少这怪物身体其他部位并没有如尾巴那般坚硬不好对付。

毒尾噬心魔看着只是怪物,其实是炼制的半法宝半怪物的半成品,若是完整的毒尾噬心魔,整个身体都如法宝般坚硬,羽涅也就无法那般轻易击伤。即便这只是是半成品,以苏海的实力,也只能勉强操控,想在驱使毒尾噬心魔的同时再驱使绿叉也是有心无力,否则双管齐下羽涅危矣。

毒尾噬心魔受到创伤,这下苏海可坐不住了,他两手一掐诀, 毒尾噬心魔身上猛然涌出了一股血红色气雾,气雾在伤口处缭绕了一下,身上道道的裂缝就愈合干净,然后毒尾噬心魔低下头颅,头上的短角亮出一股青红色的光芒,羽涅看到光芒,眼前一花,眼神空洞,意识慢慢低沉下去,身旁的八根藤软软的瘫倒在地,就连神识控制的天霜剑也颤巍巍的浮在空中,好像随时都要掉落在地。

苏海盘膝坐在地上,不停地掐诀,心情舒畅无比,看着羽涅渐渐快要失去反抗能力,心中不禁略微得意,连心中那股嗜血的疯意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一般而言,所有法宝威势一增,敌对的人都会仔细看着小心应对,但这毒尾噬心魔头上短角偏就反其道而行,它本身所射的迷魂光可令看到的人意识消沉,若意志不坚者甚至会直接睡着,忘却自己正身处战场之中,从而让人轻易取掉性命。

苏海心中洋洋自得,不过这青红光芒不具备攻击力,要想杀掉对方,还得用其他方法。想到这里,苏海看了一下场内,魄尸连同百具尸怪一同攻击竟拿不下那女子,实际上若不是魄尸牵绊住了紫灵烟大半的攻击,以她的实力早把这些尸怪解决了。

场内紫灵烟一人压着百多具尸怪打,豹爷那些人为避免误伤,早早跑不见人影了。

该死的,这些尸怪都是用他仇家身体炼成的,怎么能这般轻易放过!看着紫灵烟随手一道剑气又把一旁扑来的两个尸怪枭首,,苏海凭空又升起一股戾气:“先把这男的干掉,再来对付你。”

他压下怒气,调动两个身体完好的尸怪,那两个尸怪受到指令,两步跳到羽涅旁,伸出爪子就狠狠抓向羽涅胸膛。

就在这时,羽涅空洞的眼中神光一闪,八根瘫倒在地的青藤突兀地弹起,一根青藤直接从一个尸怪大张的口中射进,从脑后射出;另几根青藤缠绕着捆绑住剩下的一个尸怪,再由那根青藤如法炮制的解决。

呼,好险。

羽涅感受到胸前的静神佩微微发烫,额上不由浮出了一层冷汗。刚他只看到那青红光芒一眼,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好似要睡着一般,若不是胸前一直佩戴的静神佩危急时刻惊醒了他,怕是要着了对方的道。

“你竟然没有被迷魂光迷住?”

苏海恼怒至极的叫道。他只道羽涅是故意装作被迷住的样子,好骗他近身攻击,心里还庆幸自己谨慎只调用了两个尸怪,才没中了他的诡计。

羽涅可没有和他解释的打算,冷冷注视着毒尾噬心魔,他忽然单手一拍,从储物袋内取出了玄光镜。

他双手持着玄光镜,对着毒尾噬心魔一照,同时法力输入镜内,玄光镜射出一道皎洁透明的光柱,把毒尾噬心魔定在原地,这玄光镜积攒了这么久的月华之力,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怎么回事?”

苏海又惊又怒,他感受到自己与毒尾噬心魔的联系变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他大惊失色,赶忙全力调动自己与毒尾噬心魔的联系,这魔物威力惊人,他以自身精血将之祭炼成本命法宝,可万万不容有失。

羽涅也用力催发玄光镜的能力,想要将毒尾噬心魔封印进镜内。两者互相角力,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毒尾噬心魔在两人较力下一会忽前一会忽后。

羽涅神色不变,加大法力输入,将毒尾噬心魔定住,然后微一动念,天霜剑转个弯飞到了毒尾噬心魔正前方。有着苏海牵绊,他无法将它封印进镜内,但别忘了,他还可以调动天霜剑。

天霜剑直直插入毒尾噬心魔的口中,剑身上寒气四溢,不一会儿毒尾噬心魔的整个头颅便被一块偌大的冰块封住。羽涅实力变强,若是以往,就是讲怪物整个身体都冰封住,虽然看起来声势不凡,却颇为浪费力量,但今日已经可以随着自己心意只封住想要冰封的部位。

“啊!!”

以苏海的实力,能驱使毒尾噬心魔已是不易,无法再摧动绿叉去帮忙,他只能拼命调动毒尾噬心魔,想要让它挣脱出来。

“霜降!”

天霜剑上光芒大放,剑身上凝结出片片幽蓝色的霜花,毒尾噬心魔血红的头颅内也射出道道幽蓝色的光芒,在冰块的反射下,直把屋内照得通亮。

一片一片的霜花从毒尾噬心魔的口内长出,每片霜花都仿如一把利剑,顷刻间毒尾噬心魔的脑袋便如被上百把利剑穿插,在偌大的冰块内砰一声碎裂。

原地只留下一个没有头颅的怪物躯体。

而与此同时,苏海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本命法宝被毁,他立刻受到牵连,受到重伤,连浮在身前保护他的绿叉也控制不住,摔落在地上。

那不远处正与紫灵烟交手的魄尸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双手抱头,痛苦的嘶嚎着,像是想起来什么。紧接着,他放下手,竟是不再管紫灵烟,飞身来到苏海身边,抱着苏海张开獠牙就是一顿撕咬。

苏海神识受到重创,便无法压制魄尸,魄尸是由孙二少爷的躯体炼成的三魂六魄尽在体内,他刚一无法压制,苏二少爷便想起来自己孙家上下满门都死在这人手上,此仇不共戴天,那上百个死者的残余一魄齐齐在他身体里喊着复仇,于是魄尸谁也不管立马过来要苏海报仇。

魄尸抱着苏海一阵乱咬,鲜血飞溅,苏海受了重伤,被他按在地上撕咬,他也不叫痛,反而紧紧抱着魄尸的身体也跟着咬了起来,一边咬一边叫道:“这是你们欠我的,这是你们欠我的。”

魄尸身体坚硬,苏海用力咬他,却崩掉了几颗牙齿,满口鲜血。他手里掐动法诀,魄尸体内残余的魂魄都在法诀催动下如被烈火燃烧般齐齐哀嚎,但魄尸也不退让,承受着染魂烧魄的痛苦大口撕咬着苏海的身体,一大块一大块的肉被扯下,他们唯一残存的念头就是活活咬死对方。

这是一场复仇者与复仇者的复仇,谁也不会放弃,至死方休。

羽涅与紫灵烟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全都默然不语,谁也没有插手。

终于,也许是盏茶时间过后又也许是更久之后,双方谁都停下了动作,苏海早已被魄尸活活咬死,场面惨不忍睹,只能依稀的辨认出人样,而魄尸抱着苏海残余的尸体趴在地上,它体内的魂魄也都被燃烧干净,此刻只剩下下一个空壳。

那些剩下的尸怪也纷纷随着魄尸的倒下而倒下,他们体内被封住的魂魄也魂消魄散。

紫灵烟收起了她自己封飞剑,走了过来:“真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啊。”

羽涅沉默半晌,方才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收起了玄光镜,天霜剑在他的控制下变回拂尘的样子,被他搭在手臂上。

一时沉默无语。

明休苑在他们先前的斗法中毁于一旦,一地残垣断瓦,再找不出之前的样子。

唯有不变的月光依然照在人的身上,冷冷清清。

翼正文 第四十五章:双翼妖蛇

月色下,夜风吹拂,呼呼作响,有些阴唳之意,北城内哀嚎声不绝如缕,令人心惊胆寒。

一阵沙沙声,一个布衣老头走了顶着风雨从远方走来。

老头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风雨,然后对羽涅与紫灵烟施了一礼道:“何苍见过两位前辈。”

说完,他扫了一眼躺在地上苏海残缺的尸体,眼中闪过伤感的神色,求情道:“两位前辈,晚辈看着他长大,这孩子命苦,既然已经伏诛,请允许晚辈给他收个尸吧。”

他说话的时候,口气很是低沉。

“好。”

何老头称谢一句,脸上露出一抹难色,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两位前辈,苏海虽然已经伏诛,但城内还有不少百姓身中尸毒,晚辈一人无力,还请两位前辈不吝法术,拯救他们。”

他惴惴不安的说完,小心的看着羽涅二人。他曾经接触过修士,知晓这些人平日高高在上,脾气喜怒无常,多是自私自利的人,不把凡人的性命看在眼里。若他有能力,也不会硬着头皮请二人出手。

谁料,羽涅只是想了一下,便点头说道:“行。”

苏海一死,尸怪体内的魂魄也随着他的身死而魂飞魄散,此时北城内那感染尸怪身上尸毒的人都陷入昏迷之中,若不及时救治,便真的会变成死人。

何老头大喜,赶忙抱着苏海的尸体回了义庄,然后号召城内的幸存者把被感染的人聚集到一起,方便羽涅救治。

尸毒并不难解,只要画一道驱毒净身符,融入水中给人灌下即可,只是北城内被感染的何止万人,羽涅忙到天将破晓才忙完,接连画了上百道符箓,饶是他法力深厚,也差点吃不消。

好在总算把所有感染尸毒的人解了毒。

至于紫灵烟,她不屑于管这种事,解决了苏海后就找来一个清净之处休息了。在她看来,这些陌生人生死与她何干,只有羽涅这种小白才会多管闲事,如不是苏海执意要对他们出手,她甚至都不会动手。

天至午时,羽涅养足精神,便与紫灵烟一起上路,他们走的悄悄的,等到县令携礼上门拜访时却扑了个空,心中郁闷可想而知。他回去把下人骂个半死,直怪他们磨蹭时间,这郁闷心情持续了近半个月,其中还有一个新纳得宠的姨太太还因为服侍不力,被赏了一巴掌。

这一趟赶路,足足又花了一个多月,期间无聊自不多叙说。这一日,两人到达一座山谷处,妖皇宝牌一闪一闪,朝着山谷里面指示。两人互望了一眼,都是一喜,这趟长途跋涉总算没白费功夫。

两人降下遁光,从半空往谷中飞去。只见两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脚下有道幽深险峻的峡谷,从上方看去,丝丝缕缕的淡淡灰雾充斥其中。果不其然,越往下飞,灰雾就越多,四周的气温也变得阴冷了几分,就连天上的骄阳都变得暗淡了几分,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小心。”羽涅对紫灵烟叮嘱一声,手里握紧了一张符。秘境之处定然危险重重,更兼此地灰雾弥漫,极大的影响了视野,得提防有妖物袭击。两人降低速度,放出神识,小心的观察着四周。两人神识都只覆盖住周身十丈左右,不敢伸的太远,以免引起变故。

突然紫灵烟对羽涅传音道:

“往西侧走!”

她一手持着妖皇令牌,根据指示变动飞行方向。羽涅心神所动,天霜剑随即变了个方向,两人披了满身的雾气,在雾气中慢慢前行。

所幸一路顺风,并无变故。

半个时辰后,此时两人约估已经下了十几里深度,谷内灰雾浓厚,两三丈外便不可视物,前方雾气深处,一阵阵嘶嘶的怪叫声从中传来。

羽涅与紫灵烟已经用神识察觉到了怪叫声的源头,正是一群群躲在浓雾之中的黑色飞蛇,这些飞蛇只有七尺左右长短,却是背生肉翼,有些妖蛇的背上的肉翼甚至长出了羽毛,血红色的妖目中透着阴冷和躁狂之意。

“双翼妖蛇。”

紫灵烟喃喃自语,面沉如水。

隔着里许的距离,浓浓的血腥味已经远远传了过来,随着这血腥味一道传来的,还有一股压抑沉闷的阴冷气息。

羽涅目光直直地盯着正前方灰雾中隐约可见的岩石,一边放开神识仔细搜索着浓雾中的隐藏危机。所谓双翼妖蛇,便是以吞噬阴煞之气的妖物,只生有肉翼的妖蛇只是普通的低阶妖物,而长有羽翼的双翼妖蛇,只要有四五个他们就得落荒而逃了,其上还有四翼的,可与金丹真人比肩。据说,还有六翼甚至更多翼的强大存在,简直不可想象。

两人越是察探前方的情况,脸色越是难看,显然,这两翼妖蛇的数量决不会少。

嘶嘶的声音如江河大浪一般传来,难道说,前方灰雾之中竟然藏着成百上千条妖蛇?

两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蚁多咬死象,何况是妖蛇?哪怕都是低阶妖蛇这么多一起上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更别说还有数量远比他们多几倍的双翼妖蛇。

但要说让他们放弃这里另寻一条路也不大可能,不说绕路的远近,就说云雾中的潜在危险妖物,说不得还会碰上更危险的妖物。随风而来的血腥味肯定不是妖蛇自己的,都是吞噬其他的妖物,显然这山谷中存在妖物的数量不少,他们能一路安全到这里已经是好运了,这不意味着好运还能继续下去!

中阶妖物的神识都不如人类修士强大,只有高阶的妖物才敢说能察觉到同阶修士得神识,这些妖蛇感觉不到他们的神识,所以他们才敢放心用神识观察前面情况。

“怎么办?”

紫灵烟咬了咬唇角,小声问道。

羽涅抱着肩膀思虑良久,才终于下决心道:“就走这里。”

他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前方虽然危险,但它方也未必安全,至少相比于未知的存在,双翼妖蛇群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两人做好决断,立刻不再拖延,羽涅收起天霜剑站在紫灵烟的飞剑上,羽涅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张隐匿符,可以隐匿两人身上法力的波动,一张可持续半个时辰,是羽涅为了此行特地准备的。他拿出灵符,与紫灵烟一人一张,两人往身上一拍,霎时间灵符在他们身上化作点点光芒消散。这时哪怕是有其他修士路过,如没有特殊手段,也只会把两人当成普通人,决不会往同道身上想到。

紫灵烟激发了隐匿符的功效,在手镯上一拨,一个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灵珠出现在她的掌心,她手捧灵珠,灵珠放出一道无形的光圈将她和羽涅笼罩,两人的身形就隐融在原地。

羽涅手里攥着几张纸人,道法万千诸般玄奇法术,其中有一类就是剪纸为马,这些纸人身上各存有他们身上一滴精血,待会若有不对,便第一时间激发纸人,可以吸引妖蛇的注意,方便他们撤离。除此之外,羽涅还心神联系了一下储物袋中魄尸,如果纸人还不行,就立刻抛弃魄尸断后。

苏海在身死之时,把魄尸体内的仇人魂魄给毁灭了,此时的魄尸只是一具空壳,虽然没有之前厉害,不过身躯依旧坚硬如铁,按理说这魄尸身前为孙家二少爷,理应入土为葬或者火化,但此行前路未知,能多一种手段就多一种,羽涅特地厚颜从何老头那里讨要过来。

做好了诸多准备,两人也不磨蹭,立刻出发,紫灵烟站在前方指路,羽涅在后面小心戒备,一路小心翼翼的慢慢飞行。

一条条长短不一通体漆黑的妖蛇在岩石上蜿蜒曲折爬行,这些妖蛇背上有一对肉翼,偶尔会有妖蛇凌空飞起滑翔一段距离再落到其他岩石之上。浓雾掩映之下,密密麻麻看不清有多少数量,嘶嘶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在山谷上空,众妖蛇的头顶之上,还有一条条背生羽翼的妖蛇在飞来飞去,这些妖蛇在空中警惕地巡弋游走。

这些长出羽翼的妖蛇通体乌黑发亮,三角形的舌头高高昂起,头上长着一个硕大的肉瘤。各个身长七八尺,口中獠牙毕露,妖目血红,蛇信吞吞吐吐,感应着其他生物的气息,嘶嘶的叫声此起彼伏,不停煽动着翅膀。

此处应该是这群妖蛇的据点。

紫灵烟控制着小心谨慎的在蛇群中穿行,不时有蛇从他们身边飞过,她都得赶忙变动方向,以免触碰到,若是在这里惊扰了蛇群,后果不堪设想。就在刚才,他和羽涅看到有一只飞禽不知是迷了路还是怎么的,一不小心闯入了这里,慌里慌张想要往外爬,但连第二声叫声都没叫出,就直接被近处的几十条妖蛇包围吞掉,连羽毛都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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