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破九重界 - xp1024.com
《剑破九重界》


第二十一章 武林大会

走了一段,心下寻思,这个样子上山,只怕方丈未见到,已被那修罗教或武当的人抓了去,怎生想个法子,让他们认不出来。正踌躇着,迎面走来几人,皆手拿打狗棒,衣服破烂不堪,每人身上背着大小不等的袋子,脸上敷有灰尘油垢之物,说是叫化子又不象叫化子,不知何许人。带头之人发须花白,红光满面。他们从宣蒙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道:“喂,这位兄弟,你是不是也要上少林寺,相助少林对付修罗教?随我们一起走吧。”

张宣蒙连连摆手道:“不,不是,我是山下的住户。少林寺我知道,那些大和尚对我们很好,我时常见到,不知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总有人上山。但愿那些大师没事。”

那小孩见他哆嗦,皱眉道:“原来你是本地住户,我还以为你也是武林中人呢?”扭头走去。那带头的老人奇怪地看了张宣蒙一眼。

张宣蒙急避到山路的一侧,待他们过去,又有两个道装打扮,腰悬长剑的人走来。张宣蒙见是道士,大是反感,向一边走去。

只听这二人边走边道:“你瞧,前面的不是丐帮的孙长老吗,不知丐帮帮主来不来助阵。这修罗教也真胆大包天,竟敢向少林寺挑战,太不自量力了。”

另一人道:“也不可小觑了修罗教,这几年来他们好生兴旺,听说附属他们的三教九流,什么海沙帮、青龙帮、白沙门来了不少,只怕今天中午都要齐聚这千年古刹。这也是百年来难得的一次武林盛会。听说武当掌门也到了。”说着走远。

张宣蒙这才知道,原来就是这天中午,武林各派在少林相聚,前面几人是丐帮的。丐帮他知道,据说是武林中一大门派,势力遍及大江南北,只是没想到丐帮也有和他这么大的孩子。突然他一拍脑袋,有了,何不学丐帮的样子,找身破烂衣服穿了,脸上抹点东西,让修罗教、武当派的人认不出来。

主意已定,见天尚早,便下山来到一农户家,买了一身旧服,又故意撕破几处,换下身上的青色外衣。那农户的妇人见一个孩子买他们孩子的旧衣,已自奇怪,及见他还把旧衣又撕破几处,更是惊异,但得了银子,心中高兴,也不多问。

张宣蒙把小黑驴交于那妇人照料,寻一个无人小溪,抓了一把烂泥在手中一揉,抹在脸上一搓,对着溪水一照,果然似刚才丐帮的那个小化子,又脏又黑,掩去了本来的面目。宣蒙打扮停当,心中得意,跳起翻了两个筋斗,又在路边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中,向少林寺走来。

山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便尾随了一批人上山。

不到半个时辰,已到寺前。只见寺前人头攒动,拥了千百人。其中有个知客僧,四十多岁,不时与来人打招呼,东奔西走,十分干练。

张宣蒙夹在人群中细细查看,以期能见到朱可欣的踪迹。

过了一会,突听有人叫道:“丐帮阮帮主到。”那知客僧一听,满面笑容,抢下迎去。

只见有十几个人走上山来。当先一人,六十来岁,身材高大,披着一件杂着几块补丁的旧袍子,方脸,隆鼻,双目炯炯,颔下多须。虽穿着敝旧,却大有威势,正是名震天下的丐帮帮主阮修武。

那知客僧弯腰合什道:“阿弥托佛,阮帮主,不想惊动你老的大架,请。”

阮帮主一摆手道:“不必客气,老叫化子自当为武林同道请命。”说着,随着知客僧向里走。许多人抢上前来拜见。

未到门前,只见门内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张宣蒙定睛一看,正是那天在天都峰所遇的老和尚,知是少林的方丈。另一个却是个老道士,身穿青色道袍,颔下飘洒着一抹黑须,精神矍烁,笑容满面。

那老和尚边走边双掌合什道:“阿弥托佛,阮帮主大驾光临,真是令敝寺蓬荜生辉。”

阮帮主抱拳道:“本虚方丈,客气了。”

又向那老道士道:“玄机老道,不想你却抢在我的前头到了,老叫化懒散,该打,该打。”

那老道笑道:“老叫化,自己人,你又穷客气什么。”

张宣蒙见那老道与少林掌门并肩而出,料来地位不在丐帮帮主之下,正不知此人是谁,只听身边的人道:“那不是武当掌门玄机道人么,不想他老人家也亲自来了,看那修罗教的魔头能有什么作为?”

张宣蒙闻言一惊,原来这老道士就是武当的掌门,武当能有什么好人,看他假惺惺的样子,不知上少林寺来又有什么阴谋,怕是为那太乙秘笈是真,助拳是假。他对玄武憎恨至极,刚刚对玄机产生的一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只听身边的人道:“玄机掌门疾恶如仇,年轻时曾行侠江湖,不知作下多少侠义快人之事。近年来倒很少外出,于武当闭关练功,据说武功修为已在本虚方丈之上,有人暗称他为武林第一人。”

又一人小声道:“玄机掌门名声扬于江湖,不知多少人想亲近他,受他教诲。但这武林第一人,倒不是单说他的武功,而是指他的人品与侠义之心。”

张宣蒙已有先入为主的念头,虽听身边人对玄机道长赞誉有加,却改不过念头来。本想找机会拜见本虚方丈,告诉他本元之事,现见有玄机在旁,便不再过去。

第二十二章 本元失踪

只见那玄机面带微笑,站在寺门向下弯腰抱拳道:“众位朋友请了,贫道与本虚方丈在这里先谢过大家。”

只听众人道:“玄机道长,本虚方丈,少林乃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量那修罗邪教以莹莹之火怎能与日月争辉,怎须我们前来助拳?我们只是来为少林捧捧人场,助助威,看那些邪教恶徒,怎样在大师们的手下落花流水而去。”

玄机道:“谢谢大家的好意。自古道邪不压正,公理自在人心,那修罗教乃邪恶之教,早有称霸武林之心,向来视少林派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故意在江湖中散布流言,称少林得到玄都门的秘笈,以扰乱武林朋友的视听,然后借机孤立少林,偷袭少林,以实现他们称霸武林的野心。大家绝不可信了,否则,就要上他们的当,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众人大声道:“对,这是修罗教的阴谋,我们绝不上当。”正说着,下面山径上又上来几批人。本虚与玄机下来迎接。

玄机声音朗朗道:“昆吾道长、李掌门、无尘掌门,一路辛苦了。”

原来是昆仑派、青城派、崆峒派的掌门或元老带着本门的人到了。玄机显然与他们很熟,不停打着招呼。他们对他也同样敬重,抱拳行礼相叙。本虚反倒插不上嘴,成了客人。

张宣蒙细看本虚,虽然与来人招呼,眉头却不时紧皱,心中似是大有隐忧。

张宣蒙哪里知道,本虚正在为本元之事烦恼。从早晨到现在,已派出多人寻找,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本虚明白,虽说上山助拳的人不少,但实际上,大多是为了那本玄都门的秘笈而来。而现在更让他惊愕的是,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大多到了,看样子,十有八九也是“项庄舞剑,意在秘笈”。在这节骨眼上,本元却忽然失踪了,从早晨到现在,一直不见人影,如何不让他着急。他是唯一证人,若是失踪,纵是他本虚有百张嘴,千张口,亦无法说得清,无法向天下武林同道交待。

眼见上山的人越来越多,太阳渐渐移至正上空,而本虚连问几个僧人,仍不见本元。到这时,连本虚也有点怀疑,是不是秘笈真的在本元的手上,他真的象江湖上传言的那样,杀了两个孩子,藏起秘笈,而现在却溜走了。可是本元是他的师弟,自幼与他在一起,相处了几十年,他的性格他最了解,为人古道热肠,性格直爽,从无害人之心,难道是他走了眼。任是本虚经过无数大风大浪,此时也不禁心慌,没个主意。

初冬的白天总是很短,日头走的很快,正午的时刻已过,而修罗教的人还未上山。眼看着日影向东不住移动,本虚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但愿今天修罗教能不来。

众多的武林朋友也开始嚷嚷了,“这狗屁的修罗教,一定是做了缩头乌龟,害怕了”。

其中有一个人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道:“各位朋友们,那邪教的妖人今天一定不会来了,害得咱们大家伙白跑一趟,着实可恨。大家来随我骂他们几句解解气,好不好?”“好”“好”有多人应和着。

“那大家跟着我骂”,那人大叫道:“修罗教的贼子们,你们有种的就快现身,没种的就回家抱你们的娃娃蛋去吧。”

只听众人跟着笑骂道:“修罗教的贼子们,你们有种的就快出来,没种的就回家抱你们的娃娃蛋去吧。”人多声响,夹杂着尖叫嘻笑,振彻整个少室山。

随着这句笑骂声,众人原先等待修罗教的紧张心情松懈下来,一些老成的人听着骂声,婉尔微笑。本虚亦轻松多了。

只见刚才带头叫骂的人,这时已站在一块石头上,但见他个头不高,身材粗壮,满面短须,模样威猛。有人道:“那不是山东童家庄的童二庄主么?”

“对,他就是童猛童二庄主,狭义好客,性格直爽,典型的山东大汉。”有人接道。

张宣蒙被群雄的气氛感染,极是兴奋,跟着众人大叫。只见那童猛童二庄主又大声道:“修罗教的乌龟王八蛋们,你们再不上山,老子要去抄你们的王八窝去啦。”

群雄笑着跟骂道:“修罗教的乌龟王八蛋们,你们再不上山,老子们要去抄你们的王八窝去啦。”骂完,又都眼望童猛,等着他继续骂下去。

可这次等了半天,却不见他出声,反见他原先站着的身子慢慢下弯,脸现惊惧之色,双眼圆睁,直到最后扑通一声倒地。

“童二庄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叫叉气了?咦,不对,童二庄主。”众人叫道。靠近的人伸手扶起,却见他双眼圆睁,竟已气绝身亡。

一人从人群中挤到童猛身前,抱着他大哭道:“二弟,二弟,你怎么了,是谁暗算你,你说话啊?”来人是童猛的哥哥童威童大庄主。

群雄登时鸦鹊无声,一齐看着他们,心中都生出一个念头:这必是修罗教人所为,修罗教已有人上山,正夹在人群中,童猛因带头叫骂而致祸。

童威放下童猛的尸体,大声骂道:“修罗教的贼子,你有种的就出来,暗算伤人,算什么好汉。”这时,本虚、玄机、阮修武三人也挤到了童威的身边,以防他再遭暗算,同时查看伤情。

这童猛突遭暗算身亡,人人自危,不禁注意起身边的人,形势顿时乱了起来。你挤我推,不时有人喝问:“你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是哪个门派的,你又是哪个门派的?”

正在这时,突听山下二声炮响,似有千百人齐声大叫道:“修罗教教主驾到,少林方丈快率群雄迎接。”

群雄一听,心道:终于来了,还摆这么大的排场。

众人向山下望去,只见山下约半里开外的山径上,似有千百人沿序而上。中间一顶轿子,由八人抬着。上山的速度很快,不一刻,已到寺前。前面的人向两边闪开,让出轿子来。轿子两边躬身站着十来个人。张宣蒙定睛一看,那蔡长老赫然在内。众人青一色的黑袍,袍绣盘旋的巨蟒,正是修罗教众人到了。

第二十三章 修罗教主

修罗教众人一到,寺门前已是人山人海,拥挤不下,修罗教教众有一半尚在寺前的小径上,不得上来。

那轿子停下,一人上前躬身把轿帘打开,从中走出一个人来。只见此人中高身材,皮肤白皙,微须,双眉似剑,斜飞两鬓,方面大耳,面带微笑,向本虚与玄机等一抱拳道:“本虚方丈、玄机掌门,请了。”又施了一个四方揖,道:“天下的朋友们请了,敝人不请自来,多有打扰,罪过罪过。”

本虚“阿弥托佛”一声,便不言语,既然他是来与少林为敌的,也不须客气。众人更是不便出声。

修罗教主欧阳振雄稍微等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本虚方丈,天下的朋友与敝人不远千里,来此拜山,难道不请众位朋友与敝人进寺内一坐,却要拒之门外吗?”

本虚闻言一呆,要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但那么多人,鱼龙混杂,修罗教又未出于善心,怎可轻易让进入寺内。

正不知如何措辞,玄机道:“本虚方丈,这修罗教主大架光临,我们怎可不好好招待,只是少林寺寺内狭小,容不下这几千名的英雄好汉。我看,还是请修罗教英雄与天下的朋友,到西南的山峰上一聚。此峰开阔平坦,足可容下这众多的英雄,还可观赏观赏嵩山的风景,领略领略这中岳的美色,岂不甚好?”

欧阳振雄沉吟一下道:“也罢,既然你武当掌门开金口,怎可不允?”

本虚双掌合什道:“阿弥托佛,欧阳教主,得罪了,老衲在前带路,请。”于是众人在本虚的带领下,登上了那座山峰。

张宣蒙本来恨极修罗教,又领教过修罗教的手段,个个心恨手辣,杀人如麻,只道修罗教教主更是凶神恶煞一个,岂知一见之下,却是这么一个客气文秀、容貌端庄的人物。武林中人也大都对欧阳振雄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一见之下,亦如宣蒙,大出意料,心中恶毒之言,再也说不出口。

众人到了峰顶,修罗教与各派自然而然东西分成两派,中间让出一块空地来。欧阳振雄站在峰顶,四下打量,林稀地平,并无可疑之处。

本虚道:“欧阳教主,敝寺与贵派并未有任何纠葛,不知教主为何要带贵教英雄齐上嵩山?听武林中的朋友说,贵派原意是要趁我寺未有防范之机,亲率精锐之兵偷袭。所幸有好心的朋友事先告知,又得武林朋友不远千里前来相助,否则,这千年之久的古刹,岂不要在我手中而毁?我看欧阳教主倒也磊落,不似霄小之人,不知是我的朋友传言有误,还是确有此事?望欧阳教主赐教。”

本虚说完,千百双眼睛一齐瞧着欧阳振雄,心道此种宵小之事,他一定推委抵赖。

哪知欧阳振雄面不改色,仰天打个哈哈道:“本虚方丈所言不虚,确有此事,可惜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弄得天下尽知,以致我偷袭不成。本虚方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兵法云,以正出,以奇胜,出奇而致胜,用兵之道在于能突出奇兵。兵者,诡道也,岂可以实告之,这是我们老祖宗历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兵家精华之所在,方丈岂可论之为小人之为?”

本虚一皱眉,沉吟半晌道:“欧阳教主,以你说来,反倒是理所当然的了?”众人皆觉欧阳振雄强辞夺理。

玄机接口道:“本虚方丈,不可被他诡言所惑,你乃佛心深得有道之人,怎可参透他这江湖小人的伎俩?”

欧阳振雄闻言,微微一笑道:“玄机掌门,本虚方丈佛心深得,不能参透我的小人伎俩。看来你倒是与我同路,深谙此道,甚有心得了?”

玄机被讥,并不着恼,缓缓道:“欧阳教主,你说得不错,兵法是讲究以正出,以奇胜。但那是攻城越地兵家所为之事。而我们皆是武林中堂堂正正之人,讲的是行侠仗义,光明磊落,行事俯仰不愧于天地,怎可与兵家阴谋家而并举。话又说回来,你修罗教认为理所当然之事,又怎可认为我正教之人也认为理所当然?你修罗教论事所把握的尺度,又怎可强加于我堂堂正教之人的身上?”

“好,好,玄机掌门说的好,你们修罗教乃邪恶之教,行事自然与我正教之人不同,看法不同,否则,也辨不出正邪之分了?”

“你们修罗教为非作歹,作恶多端,怎知什么叫作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正教群雄听玄机侃侃而谈,只觉深得我心,齐声喝彩,大声喝斥。

欧阳振雄见群雄振愤,暗暗担忧,修罗教与各派结怨甚深,控制不好,只怕会形成群战。修罗教虽说教众不少,但各大门派的掌门与耆宿来了大半,若真混战,只怕修罗教要一败涂地,更说不定就此而绝。突又转念一想,昆仑、青城等派皆远在西域与川蜀之地,少林并未派人邀请,按理,他们的掌门人不会轻易亲率本派高手来援,自降身分。这里定大有文章,只怕相助是名,意在那本玄都秘笈是实。何况,去年武当曾参与此事,各派也皆有人到江湖中寻找过朱家二小。

想至此,潜运内力压住众人声音道:“玄机掌门,以你而言,你乃正派人士,行事光明磊落,俯仰不愧天地,但不知去年为何你派座下弟子,巧取又加豪夺那本江湖中失踪几十年、百年前玄都道人曾恃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林第一秘笈,玄都秘笈?”他一口气说完,至玄都秘笈几字,故意拔高声音,只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胸口郁闷。

果然,众人听他说到玄都秘笈,都止住了声音,看着玄机。心下却暗自骇然,看不出这修罗教主文文秀秀,功力如此深不可测。

玄机见众人眼望着自己,有怀疑、有不信、有轻视之色,笑道:“欧阳教主,何必那么大声呢?”声音缓缓平平传出。

众人一听他的声音,顿觉心中舒畅,胸口郁闷之气登无,暗自点头,还是玄机功力纯厚,堂堂正正。

第二十四 章 敦是敦非

只听玄机接着道:“你今天不提,我也给天下英雄作一个交待。不错,去年秋天,我派弟子玄武,与另两名弟子曾遇到朱家逃出的两个孩子,偕之同行。而后遇到你修罗教的阻截,血战一场,两个弟子被杀,玄武逃走。据玄武所说,当时多亏一位少林高僧经过,救了他一命,后来得知那位高僧乃少林的本元大师。玄武当日回山向我说得很是详细,不过,我见他眼光闪烁,似有隐情,便反复追问,玄武才透露,当时他已有强抢秘笈之意。”

说到这儿,只听一个夜枭似的声音道:“玄机掌门,你说得太谦虚了吧,不是已有强抢秘笈之意,而是正在行强抢秘笈之为。要不是我出声喝止,只怕那二小早已被杀,那无辜的车夫不也被刺死了么?这便是你堂堂正正、大名扬于天下的武当派所为。”众人只觉声音刺耳,一齐向说话之人望去。只见此人脸色铁青,毫无喜怒之色,甚是骇人。

玄机道:“哦,这位朋友想必就是铁煞手蔡长老了。我不知你说的对,还是玄武说的对,但无论是玄武有强抢之意,还是已行强抢之为,这都已大大触犯了我武当的门规,轻恕不得。玄武已被我废去武功,关在武当的后院,有弟子严加看守。众位朋友,若有不信者,可在此事一了,随我到武当亲自验正。但无论怎么说,皆因我管教不严,生出此事,愧对天下,贫道在此向天下的英雄谢罪。”说着,向众人深深一揖。

众人迭声道:“玄机掌门,不要自责,你已废去他的武功,惩罚已够重的,何况人心隔肚皮,你又看不透他的心,哪门哪派没有良莠不齐之状?你玄机掌门的话,谁又会不信?”

欧阳振雄双目直视着玄机道:“玄机掌门,以你说来,去年之事,你事先并不知情,玄武乃是无意撞见二小而生歹心的,也就是说不是你事先预谋的?”

“不错。”玄机坦然道:“我当日听江湖传言,你修罗教在淮南大开杀戒,血洗朱家满门,朱家上百口人,只逃出两个娃娃,凶残至极,心中大不以为然。心道,修罗教再是无恶不作,也不至于为秘笈无故灭人之门,便派玄武及弟子二人到淮南朱家去查看情况,是否属实。不曾想,你修罗教不仅杀死朱家上百口人,纵是那侥幸逃脱的两个娃娃,也不放过,千里追杀。另外,还有一对无辜的农户夫妇,也被你们无端害死。欧阳教主,你修罗教所作所为岂不令天下人齿冷?话又说回来,岂止那朱氏一家,河北的刘家庄、保定的赵家堡、长江的长鲸帮,被你教无缘无故诛杀,刀下不留活口的,又岂在少数。我想就是在此的众位朋友,也有不少的亲人朋友被你们修罗教所害。众位朋友,似此等穷凶极恶之徒,我们怎可任他们横行天下,无法无天?”

“不错,今天大家就与修罗教拼了,不能再留他们害人。”群雄闻言,跃跃欲试,大声叫嚷。

张宣蒙夹在人缝中,个头有点矮,虽看不到场中的情形,耳中听玄机侃侃道来,却觉大畅我心,只愿天下的英雄就此与修罗教一拼,杀尽这些恶人,为朱家及自己的父母报仇,他也不必再受被追杀之苦。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高声叫道:“恶贼,还我弟弟的命来。”只见一人从人群中钻出,手挥钢刀,向欧阳振雄冲去,正是山东童家庄的童大庄主。

玄机、本虚、阮修武等人见事出意外,齐声喝道:“不可”。童威冲向欧阳振雄,岂不无异于以卵击石。几人齐向前迈了两步。

眼见童威只一瞬间便到了欧阳振雄面前,举刀向其砍落。猛听欧阳振雄身后一人喝道:“鼠辈,你敢。”一团灰影已扑到童威面前,右手五指成钩,向童威头顶插落,迅急猛恶,眨眼即至。

“不可。”,“手下留情”,“且慢”三个声音同时从玄机、本虚、阮修武口中传出。玄机长剑一挺,一招“飞鸟投林”刺向那灰影,本虚一招“飞龙在天”,阮帮主一招“危崖横渡”也袭向那人。但终究相距甚远,眼见童威要命丧那人五指之下。众人正惊愕间,却见欧阳振雄右手倏伸,抓住那人手臂,向后一纵,已退后一丈开外。

玄机、本虚、阮修武三人嘘了口气,猛地顿住身形。本虚双手合什道:“多谢欧阳教主慈悲之心。”说着,手搭着童威手臂,脚不点地般把他带回。

童威这时右手正高举着钢刀,心中还在想着要不要砍落下去,却不知自己已死里逃生一回,浑浑噩噩之中,被本虚带回人群,手中钢刀还没有放下,已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见三大掌门一齐出手,都拿出武器,准备杀将过去。不曾想欧阳振雄却救了童威,顿时停了下来,看着欧阳振雄。

欧阳振雄对那人喝道:“退下,未得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随便出手,伤人性命。”

那人道:“是,属下领罪,只是那人”

“住口,即知罪,回到总坛面壁三个月。”欧阳振雄喝道。

“属下领罪,谢教主。”那人说着,跪地向欧阳振雄叩了两个头退下。

众人见修罗教主御下极严,那属下本为救他而获罪,一时愕然。

只听欧阳振雄道:“这位英雄突然向我出手,悲愤至极,想来是有亲人命丧我教。这也不能怪他,人之常情,只是敝人不知原由,尚请见告。”

本虚道:“这位是山东童家庄的童大庄主,适才在敝寺门前,童二庄主于人群中被人所害,大家猜测,可能是你教所为。”

欧阳振雄道:“原来是这样,童二庄主身首在哪里,可否让我看上一看?”本虚道:“就在这儿。”有二僧抬着童猛的尸首,送到欧阳振雄的面前。

第二十五章 冤屈莫辩

欧阳振雄俯身察看,只见他眉心有一红点,显是被细小暗器击中,伤脑而亡。他沉吟半晌,向本虚道:“本虚方丈,恕在下眼拙,敝教虽然善用暗器的人不少,但如此细如牛毛似的暗器,却是无人会用,用此暗器的人功力不弱。这不是我教所为。”

玄机接口道:“欧阳教主,不是你教所为,又能为哪派所为?你修罗教又不是未杀过人,何必推卸呢?”

欧阳振雄道:“天下传闻,你玄机道人武功堪称天下第一,在我看来,只怕不是武功天下第一,而是嘴皮子天下第一。”转首向本虚道:“本虚方丈,我教是杀过不少人,但被杀之人皆有可杀之道,如河北的刘家庄,保定的赵家堡,长江的长鲸帮等,方丈若不信,可派人去查看。但至于朱家一事,我想方丈也明白,那是我教教内之事,不劳外人横加干涉。”

本虚道:“此事我也有耳闻,尚请见告。”

欧阳振雄道:“本虚方丈,想你也知我教已兴起百多年,一度几兴几衰。而这几兴几衰,又皆与玄都道人和玄都秘笈有关。这些已成武林掌故,我不再多述。至于那朱家的先祖,曾是我教的护法,却是鲜为人知。当年敝先祖取得秘笈后,不久即伤重病死,而这位朱护法竟然趁乱偷走了先祖历尽千辛万苦,从玄都门中得来的玄都秘笈,叛教而去。

本虚方丈与天下的朋友也明白,那玄都秘笈乃前人所著,后为玄都道人偶得,也可算为玄都门的东西。但后来玄都门内讧,玄都一门就此而绝,玄都秘笈不能说应随玄都门而毁,那毕竟是前人心血所注。这样,玄都秘笈应该成为武林秘笈,谁得之,便属谁有。那秘笈即为本教所得,也可说应为本教之物。那朱护法居然偷盗秘笈,叛教而去,因此弄得我教四分五裂,衰微之至,朱护法可以说是我教最大的罪人。本虚方丈与天下的英雄都知道,各门各派各有规矩,但对于欺师灭祖叛教之徒,向来处罚最为严重。我教对于叛教之徒的处罚,就是诛其九族,祸及子孙。所以说,在淮南,我教诛杀朱家一门,实为教内之事,按教规所办,与外人无干。至于那本秘笈,乃属我教的东西,理应追回。只因秘笈被朱家二小带走,所以我教方才派人追杀。

去年我教蔡长老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二小,也就是去年与武当玄武一战,本应完璧归赵,收回秘笈,不曾想,你派本元大师突然插手,带了二小而去。

本虚方丈乃当今武林第一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寺的掌门人,自不会看中那本残缺不全的秘笈,也不会似别派去巧取而豪夺。我想那本秘笈一定为本虚方丈代为保管,两个孩子亦为少林寺所收留。既然本虚方丈认为我教杀人过多,那两个孩子便由少林扶养,我教不再追杀,那本秘笈,尚请本虚方丈赐还。”说着抱拳深深一揖。

欧阳振雄这番话,大多为人不知,众人一时惊异不已,有的却暗中点头。

本虚合什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一本秘笈竟引起无限杀劫。欧阳教主,天下的英雄,请听老讷解释个中原委。诚如欧阳教主所说,去年敝派本元师弟,曾遇武当道兄与贵教相斗,从贵教蔡长老手中留下了朱家的两个孩子。不过,当时他并不知是朱家二小,又有要事在身,没详加盘问,便给了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自行离去。之后两个多月,方才返山。在他回寺之前,已有不少朋友,上山寻问那秘笈及朱家二小的事,我自然细细寻问此事。直到那时,本元师弟才知那两个孩子就是朱家二小,就是被修罗教到处追杀的两个孩子,大是后悔,未把他们带回本寺,加以扶养,以致二小留落江湖,不知去向。

敝寺事后也曾派不少弟子到江湖中寻找,如大家一样,至今未果。欧阳教主,天下的朋友,老讷句句是实,佛家绝不打逛语,阿弥托佛。”说完合什垂首。

欧阳振雄道:“本虚方丈,以你说来,那朱家二小并未被本元大师带回山上,秘笈你更加不知了?”

本虚道:“不错。”

欧阳振雄沉吟一下道:“请本虚方丈见谅,敝人并不是不信方丈,只是事关重大,那秘笈一天不出,江湖中就一天无宁日。方丈可能无窥测那秘笈之心,并不能说别人也无此心。所以,我想请方丈请出本元大师,在天下英雄面前解释一番,以释众人之疑,这样,于你于我于贵寺都有好处。”

欧阳振雄这番话占尽理数。本虚不禁手心冒汗,心中慌乱,在这节骨眼上,在天下英雄面前,说本元忽然失踪,岂不是笑话,谁能相信。但又不可推诿,只得低声道:“欧阳教主,这本元师弟,昨天还在寺中,可是、可是,今天一早却不见了人影。老讷已派人前去寻找,至今还没消息。欧阳教主,可否宽限几天?”同时眼望玄机道人,向他求助。

本虚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大哗,即使老成之人,也大摇其头,不以为然。

欧阳振雄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本虚方丈,敝人一直敬重你,礼貌甚恭,你怎能开出这种玩笑来,让天下英雄如何信服?这秘笈即使贵派想留下,也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瞒人耳目。天下的英雄朋友,不远千里赶来嵩山,为的就是一探那秘笈的下落,方丈怎可让大家失望?何况,贵派保留这么长时间,早已习会,便让出与天下英雄一瞧又如何?还是快请本元大师出来。”

“对,本虚方丈,还是快请本元大师出来,”“请本元大师出来。”众人大声鼓躁。

武林各派此行的目的,为的就是那本秘笈,本虚如此推赖,自是人人叹息、气愤,感觉少林此举,殊不光明,更不合武林泰山北斗的身份。

第二十六章 侠义无双

本虚口中木讷,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眼望玄机。玄机点了点头,双手虚按,大声道:“众位朋友,请听老道一言。”众人静了下来。

玄机道:“本虚方丈并不是欺骗大家,本元大师昨天我也见过一面,确是在寺中,但今天一早却不知了去向。但我相信本虚方丈所言是实,本虚方丈并未见到什么秘笈,少林寺也并不想独占,大家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也或许本元大师身有要事,一时来不了,过几天就会回来。若是大家心有疑虑,我以本人及武当派的名誉为少林寺担保。请大家相信我,相信本虚方丈。”说完向众人一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无人出声。欧阳振雄讥道:“玄机掌门,你武当派自然是名门大派,你玄机掌门在武林中自然是德高望重,却不可以此压人,不能以你与你武当派的名誉,轻松搪塞天下英雄了事。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们修罗教被你们称为邪教,尚且讲究一个理字,你少*当乃名门正派,领袖群伦,岂可行此无理之事,以势压人?”

顿了一下,又转头向本虚道:“本虚方丈,我看在天下英雄面前,你就交出本元大师吧,只要你交出本元大师,自然无人再会怀疑你少林寺,即使有人妄说,我欧阳振雄第一个便与他过不去。此事事关武林安危,你本虚方丈慈悲为怀,还是快快交出本元大师吧。”

本虚道:“这”

这时,站在西面的正教人中,有一人大声道:“本虚方丈,不要再犹豫,交出本元大师吧。否则,你少林寺,将永远被人唾骂,被人瞧不起,少林也将永无宁日。”

众人随声附喝道:“对,本虚方丈,快交出来吧,不要让武林朋友寒了心。大家不远千里来此助你少林,你不交出本元大师,也太不够朋友了。”

甚至有人骂道:“什么泰山北斗,狗屁不通,为报百年前玄都道人之仇,竟厚着脸皮藏起人家秘笈,还要不要脸?”下面的话越来越难听。本虚满脸羞惭,说不出话来。

张宣蒙夹在人丛中,暗暗为本虚难过,只有他清楚,少林是被冤枉的。

本虚沉默良久道:“欧阳教主,各位朋友,要怎样才能相信老衲。”

欧阳振雄道:“本虚方丈,你空口无凭,必须找出证据来。任你怎么说,有什么人来为你作证,若无凭据,也难使大家信服。”

本虚道:“大家可否给我两天时间,让我寻找本元。”

欧阳振雄打个哈哈道:“本虚方丈,据你所说,本元昨天尚在寺中,一夜之间他能到哪里去?不要再拖延时间了。要是你不交出本元,这里许多朋友一定不会答应的,除非”

本虚见他沉吟了一下,立即接口道:“除非什么?”

欧阳振雄道:“除非你让在此的朋友进寺搜上一搜。”

“不可”,“胡说”。欧阳振雄话未说完,立即从本虚身后传来几声厉喝,正是站在他身后的少林僧人,忍耐不住。

本虚忖道:“今天这个局面是收拾不下去了。可是少林这千百年来的盛誉,岂可在我手中毁去?想我少林寺中藏有多少稀世佛经、武学典籍,若是这几千人进去一搜,正派之人倒也罢了,心术不正之人,岂不顺手牵羊,混水摸鱼?我将怎么面对各位佛祖,少林的颜面又将何存?罢,罢,一切罪责全在于我,由我一人担当罢了。”

眼见众人大声鼓躁,双手虚按,朗声说道:“欧阳教主,众位朋友,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可行?”虽缓缓而说,但声音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里。

欧阳振雄暗自惊惧,这老和尚的内力远在他的想象之上,今天不借机除去,只怕称雄不易。正自盘算,忽听正教人中有人尖声叫道:“本虚方丈,要想使大家相信你无私占之心,除非你自废武功,永不能修练任何武功心法,否则”。话未说完,又是一片“胡扯”、“谁这么大胆”、“放屁”、“闭上你的鸟嘴”之声响起。

本虚心中暗叹,看今天这个情形,只有如此,方能了结。欧阳振雄闻言,正中下怀,眼望本虚道:“本虚方丈,你几十年的功力得之不易,还是让大家进寺搜上一搜吧。”

本虚微微一笑,平声道:“诸位朋友,看来老衲只有自废武功,才能使大家相信。只要大家能相信老衲,平安各回贵府,老衲这几十年的功力,又算得了什么。便请欧阳教主、玄机掌门、阮帮主及昆吾道长作证,以防老衲作假。”毕竟几十年的禅功在身,当此境况之下,他说这番话,依然一如平时。

“万万不可,方丈”,身后众僧齐道。

玄机亦道:“本虚方丈,万不可如此,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本虚眼望玄机,缓缓摇头道:“玄机掌门,我意已决”。举起手掌,向胸前按下。

刹那间,山顶几千双眼睛望着他的手,鸦雀无声。而站在本虚身后的众僧,一齐双手合什,闭上眼睛,更有甚者,流出泪来。

眼见本虚手掌要按到胸前,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尖叫传来“本虚方丈住手,我来作证。”

大家一惊,齐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从人丛中挤出一个人来,满脸脏兮兮的,衣衫破烂,手持树枝,竟是一个孩子。

此人正是张宣蒙。他躲在人群中,暗自为本虚难过,眼见他要自废武功,再也按捺不住,胸口一热,挺身走了出来。

众人一齐打量这个孩子,竟无人识得。张宣蒙不敢面对蔡长老,出来之后立即转身向西。

本虚见有人作证,心下激动,颤声道:“小施主,你能作证?”

欧阳振雄与玄机也一齐走到他的面前,问道:“小娃娃,你能作证,要作证什么?”

张宣蒙大声道:“我来作证,作证本元大师确实已不在寺中,而且,已被一个蒙面人在昨天夜里害死了。”

第二十七章 自废神功

此话一出,如石破天惊,众人齐声惊叫出声。玄机抢上一步,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本元大师被人害死,你亲眼所见?”本虚也抢到他的身边道:“本元已被人害死?”

张宣蒙手臂被玄机所抓,疼痛不已,运力挣了一挣道:“不错,是我亲眼所见。”

玄机与本虚齐声问道:“是被谁害死的,那蒙面人是谁?”

张宣蒙摇摇头道:“他蒙着面,我认不出,本元大师可能认识那人。”

“小施主,你慢慢说。”本虚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玄机也松开他的手,抚着他的头,以示安慰。

张宣蒙于是将昨夜在树林中所见所闻,细细说了一遍。

欧阳振雄听他讲完,摇头道:“阮帮主,他是你们丐帮的弟子么?”

阮修武摇头道:“不是,我未见过。”

欧阳振雄厉声道:“小娃娃,你受何人指使,来此撒谎?”

张宣蒙诧道:“是我亲眼所见,撒什么谎?哪有人来指使我?”

欧阳振雄一探身,伸手向他抓去。本虚急步上前,一掌挥出,只听嘭的一声,二人各自后退半步。这两大高手生平第一次交手,竟似分不出强弱来。

本虚反手把宣蒙拉在身后,道:“欧阳教主,以你堂堂教主身份,怎么竟向一个孩子出手?”

欧阳振雄一抓不中,打了个哈哈道:“本虚方丈,你从哪里找了这么一个孩子来撒谎?这种谎无凭无据,有谁能信?你堂堂少林寺,竟也出此胡弄小孩子的下策来,太不高明之至了。”

本虚道:“你怀疑他是我指使?”

“不错,”欧阳振雄道:“据这小娃娃说来,本元被一他不认识的蒙面人杀害,尸骨无存,这算什么证据,他们打斗的地方也不须去看,一定被你们预先布置好了。本虚方丈,不要再糊弄天下的英雄了,若你不愿自废武功,就让大家进寺一搜吧。”

“对,老和尚,不要再玩花花点子了,让我们进寺搜上一搜,或者干脆自废武功。”有人跟着乱叫。

本虚心中明白,这孩子所说一定是实,本元已被人暗算了,否则,他决不会置少林于不顾,撒手而去。但当此时刻,却拿不出一点证据来,如何能使人信服,只怕反招天下英雄耻笑。

这时,他已认出张宣蒙,就是当日黄山之巅所遇到的那娃娃,将他向身后的几位本字辈大师身前一推,轻声道:“几位师兄师弟,一定要保住这位小施主。”转身凛然道:“既然大家不信这孩子所言,更不信本元师弟已被人暗害,那只有我自废武功一途了,只望大家不要为难这孩子。”话未说完,已一掌按在胸前。

张宣蒙见势不妙,大叫道:“本虚方丈,我还有话说。”可惜为时已完,只见本虚嘿的一声,委顿在地,面色苍白,连喷几口鲜血。原来张宣蒙心口一热,便要说出自己就是朱家逃出来的孩子,以使众人相信。

玄机一步抢上,扶住本虚道:“你这是何苦?”运气一试,本虚胸中空荡荡的,已无半分内力,膻中穴上气血混乱,以后再不能修练任何武功了。惭愧道:“本虚方丈,我、我对不起你,我”再也说不出话。

本虚一摆手,轻声道:“你已尽力了。”

玄机站起,向欧阳振雄厉声道:“欧阳教主,终于遂你所愿了,你过来一试吧?”说着,又向阮帮主及昆吾道长等一伸手。几人过来俯身一试,脸上均现愧色。

欧阳振雄道:“各位朋友,本虚方丈武功确是废了,以后再不能修练任何武功,看来是我们大家错怪他了。大家就此散了吧。”说完,盯着宣蒙看了一眼,转身带众人下山。

玄机喝道:“欧阳教主,今天你是大获全胜啊,逼得本虚方丈自费武功,去掉你一块心病。但是,贫道绝不会让你野心得逞,以后一定登门拜访。”欧阳振雄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径自下山去了。

其余各派,见本虚自废武功,玄都秘笈更无着落,大感无趣,也不上来与本虚道别,只向玄机一拱手,默默散去。最后仅余武当与丐帮的一小部分人。好好的一场百年不遇的武林盛会,就这样烟消云散。

在玄机的相助下,不到两天,本虚内伤便即痊愈,只是几十年的功力丝毫无存。

过了三天,本虚招集合寺众僧到大雄宝殿之上,把方丈之位传给了师弟本玄。在众僧中,本玄为人最为宽和、谦冲,玄机也极力推许。

本虚作方丈三四十多年,很得众僧爱戴,一旦辞去,众人大为难过。本虚开导道:“佛门本以佛法为本,武功一道只是强身健体之用,而我几十年来舍其根本,求其末枝,本已入魔道,武功一去,未始不是好事,可以全心全意证于大道,弘扬佛法。勿以我为念。”

事后,本虚又把张宣蒙叫到禅房,细细寻问那夜的情景。听后,沉思半晌,双手合什道:“阿弥托佛,但愿那人不致坠入魔道。小施主不须难过,谁人无死,躯体只是一副臭皮囊罢了。”

张宣蒙奇道:“方丈,你已猜到那人是谁?”

本虚摇头道:“也未全猜出,不可说,不可说。小施主,你怎么从黄山千里迢迢到了这里?”

张宣蒙迟疑道:“我在寻找一个人。”

本虚见他犹豫,道:“小施主,看来你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如无地方可去,若不嫌敝寺清贫,便留在寺中。我见小施主资质甚好,内力也大有渊源,只是不会武功,便呆在寺中,由我传授一些入门功夫如何?”

本虚说这番话,已有收他为徒之心。张宣蒙本聪明不过,又两世为人,自然明白,站起深深一揖道:“谢谢大师。只是晚辈急须寻找一人,不能耽搁。若大师不弃,待我找到那人,再来躬领大师教诲。”

本虚点了点头道:“小施主,佛门讲究一个缘字,你不须歉意。不过,你暂且不要下山,先在我寺呆上一段时间,待武林朋友与修罗教众人都走得远了,再下山不迟,免得他们与你为难。”

第二十八章 相携同行

不久玄机阮帮主相继离去。张宣蒙在山上呆了一个多月,本虚为他讲解不少武功基本道理,以便他日后修练,还赠了一套自创的掌谱与少林入门拳法伏虎拳谱。因张宣蒙不是少林弟子,无法以少*功相授。这日清晨,张宣蒙辞别下山而去。

第二天中午,已离嵩山百余里,他来到一个小镇,进了一家小店,要了一道小菜,几个馍馍,坐在大堂一角慢慢吃着。一个馒头尚未吃完,几个佩带长剑的道士走了进来。

张宣蒙突见几个道士,暗自奇怪,不愿招惹他们,只是低头吃饭。谁知那几个道士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抱拳道:“这位小朋友,打扰了,家师在楼上有请。”

张宣蒙放下筷子,学那人一抱拳道:“这几位道爷面生的很,你们认错了人吧?”

那带头的道士笑道:“这位小朋友在嵩山上的英雄侠义之举,我们亲眼目睹,怎会认错人,你上楼自知,请。”

张宣蒙暗道:“我在嵩山的英雄大会上,是化了妆的,他们怎会认出?”心中犹豫,但见这几人说话客气,不便相拒,只得随他们上了楼。

这家饭店共两层,上面的房间显然精雅了一些。一进门,张宣蒙便见一个老道士坐在一张桌子前,赫然便是武当掌门,玄机道长。

张宣蒙虽然对玄武的武当派心有顾忌,但在嵩山之上,亲眼看到玄机处处维护少林声誉,不惜耗费功力为本虚疗伤,偏见已有所改变,作揖道:“玄机前辈,原来是你老,不想一别一月,你老人家还未回武当山。”

玄机招呼他道:“这位小朋友,不,小侠士,老道有点俗事缠身,耽搁了一些,不曾想在这儿居然遇见了你,真是高兴。来,坐下陪老道吃点。”

张宣蒙笑道:“老道长,千万别这么称呼,我担当不起,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玄机道:“小朋友不要谦虚。你那日在嵩山所做所为,全然一代大侠的风范,即使武林中公认侠义之士,在那种危急关头,只怕也不会如你这般轻易挺身而出。小朋友年龄虽小,但侠义之心,昭然可见,侠士二字你担当不起,谁能担当的起?来,随便吃些,要不要添点肉食,老道向来食素。”

张宣蒙摆手道:“老道长,别客气,我什么都吃得。”遂坐下。

玄机边吃边问:“这位小朋友,我还未请教你的大名呢。”

张宣蒙道:“大名不敢当,我姓张,叫可宣。”

玄机道:“哦,可宣,那我就叫你张小侠了。”

张宣蒙道:“老道长,不要再称我侠不侠的,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玄机笑道:“好,我就叫你的名字。你怎么不留在少林寺,却到了这儿?我见本虚方丈对你青眼有加啊。”

张宣蒙道:“本虚方丈对我着实不错,只是我还有别的事要办,无法在寺中久留,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

玄机道:“可宣,当日本虚方丈与我谈起你时,很为赏识,我听他的口气,有收你为徒之心,怎么,他未提及此事?”

张宣蒙点头道:“本虚方丈他老人家确有此意,只是我见他伤重,不忍打搅。”

玄机笑道:“本虚方丈要收你为徒,你都不满意吗?他虽说武功已废,但心中所学,浩若烟海,在武林中是独一无二的,不知有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不可得呢。”

张宣蒙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本虚他老人家我自然敬佩至极,可能我们无缘吧,我怎敢小觑他老人家。”

玄机哈哈一笑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你却错过,可惜啊可惜。既然本虚方丈都未能收你为徒,老道我原也有此心,更是不敢提及了。”

张宣蒙闻言愕然道:“老道长,你这样说,可折杀晚辈了,象你们这样的前辈高人,我求都求不来呢,怎敢拒绝?其实在少林寺中,我并未拒绝本虚方丈,答应他以后再去拜谢。”

玄机点头道:“是这样。可宣,你若无太要紧的事,可否随我到武当一游?”

张宣蒙急摆手道:“不,不,老道长,我以后自会去拜见您。我现在有要事在身,着实不敢耽误。”心中却道,我一到你武当山,岂不要被那玄武牛鼻子认出,只怕你们武当山又要打那秘笈的主意。可能你玄机没有此心,谁又能保证别人没有?

玄机见他拒绝的坚决,盯着他看了一下,笑道:“可宣,你不去便罢,我怎会强求,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张宣蒙随口道:“我要向西南方向走一遭。”

玄机道:“好,我们也正是向西南去的,一起走吧。”

张宣蒙本无固定方向,只道他们要回武当山,不会向西南去,没想到却是一路。可话既已说出口,便无法收回,只得道:“老道长,我不敢打扰你老人家的清修。”

玄机笑道:“只是一起走走罢了,又有什么打扰的。你在少林寺中,想本虚方丈未亏待你吧,是不是传授了你一些武功。”

张宣蒙道:“承老方丈他老人家瞧的起,给我讲解了一些武学中的道理,仓促间我未记得多少。另外,还传给了我两套拳谱。”说着拿出那两本拳谱递给玄机。

玄机伸手接过,见那伏虎拳谱便搁下,而那本本虚独创的掌法,匆匆翻了一遍,抚桌叹道:“本虚方丈果然当代武学大师,我自愧不如,可惜竟被修罗教的大魔头逼得自废武功,着实可叹。可宣,这套掌法你要好好练习,它是本虚方丈几十年的心血所注,非同小可,以后千万不要轻示于人。”

张宣蒙接过道:“谢谢老道长,我绝不敢辜负老方丈的期望。”

玄机低头沉思道:“既然本虚方丈已传了这些精萃武功于你,我既见到你,也不可让你空手而归呀,传你什么好呢?”

张宣蒙一听此言,站起身道:“老道长,谢谢你的美意,我不敢劳你教诲。”

玄机一摆手道:“可宣,不要客气,既然本虚方丈已传了你这套掌法,我武当掌法不敢与少林相比,你又不能入我武当门,本派剑法亦无法传你。我们便一起走上一段时日,让我给你讲解讲解剑法的要旨吧。”

张宣蒙执意不肯,玄机却坚要传授,张宣蒙感激道:“老道长,只要你不嫌晚辈鲁笨,我便跟你走一段,躬听你老教诲。”

玄机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能看得起我老道,便心满意足了,有本虚方丈在前,我怎可不继其后?可宣,将来武林中的重任,只怕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去后,就要由你来担当呢。这也是本虚方丈授你武功的本意。”张宣蒙又道声谢,同时想到未以真名相示,心内大感不安。

吃完饭,张宣蒙与众道士向西南慢慢而行。玄机空闲时便给他讲解剑法。

剑,素有“短兵之王,百兵之君”之称。但也是各种兵器之中最为难练的。玄机道:“剑虽称百兵之王,但也是最难练的。我与你相处时间不长,只好粗略说一说,具体以后的成就如何,却在于你自己的修为。我先为你讲讲剑理。运剑精神要高度集中,周身放松,呼吸自然,以意领剑,势动神随,将手法、眼法、身法、步法、步型、都要紧密结合起来,做到意到、眼到、手到、剑到、劲到,完整统一,姿势中正平稳,动作柔和,神舒体静,轻灵沉稳,连贯圆活。在运剑之时,内息要随意而走,意到哪儿,内力也要附到哪儿。剑初学,主要是剑法、招式,这是学剑的基本功。但最后决定你剑上威力大小的,却不是剑法与招式,而是内力。招式精妙,固然好,但主要的却是内力的修为。内力的修为越高,剑的威力越大。再高明的剑法,遇到无上的内力,也无所适从。你看,我这不带内力的平平一剑,只能刺进这棵树的半寸。”说着,随手拔出腰间长剑,刺向路边一棵环抱来粗的大树,果然剑只刺入半寸多。

玄机接着道:“你看我这附上内力,同样的一剑。”他依然刚才的剑招姿势。

张宣蒙却陡听嗤的一声,只见同样那把剑却大半已插入大树树干,道:“老道长,你真厉害。”

玄机微微一笑道:“这还不算厉害,内力修到一定程度,运剑之时,自会剑气纵横。据故老传说,若具有至上内力,剑尖可吞吐出一丈来长的剑芒。但百余年来,没有人有此功力。不过,百年前的玄都道人却运剑出现过。当今武林之中,虽人有此功力,但剑气却是真实存在,有质而无形,你看。”说着,又是一挥剑,向大树的一根细枝遥遥刺去,距树枝尚有三尺,只听喀嚓一声响,树枝断为两截,初冬残余的枯叶随之纷纷飘落。

张宣蒙看着空中飘扬的落叶,知道这是凡人间至高武功了,故意道:“您老剑上的造诣,只怕当世无人能及得上你。”

玄机笑了一下道:“不可这么说,三山五岳之中,能人隐士大有人在,说不定还有多人远胜于我,只不过不知道罢了。学武之道,内力修为是根本,剑、刀只是一个工具。那天在嵩山之上,我试出你的内力不弱,而你却丝毫不会武功,是怎么一回事?”

张宣蒙沉思了一下,道:“道长,恕我有难言之隐,无法以实相告。我确是未学过任何武功。”

玄机微微一笑道:“既然不可说,就不要说。记住,运剑之际内力要随剑意而走,剑到意到力到。下面我再教你练剑的基本剑势。”

接着又口说手示,向他传授了一些基本剑势,如刺剑、劈剑、撩剑、崩剑等等。

只十来天的时间,张宣蒙已基本掌握了练剑的基本技术,与意念内力的运用之道,心中暗暗欢喜。

第二十九章荒山惨战

这一日,他们来到一座山峰下。只见此峰突兀,高高矗立,大是奇异。天色已晚,前后没有村庄,众人便在山脚住下。是夜,张宣蒙全无睡意,离开众人,在一块大石上盘腿坐下,用起功来。

不知过了多久,蒙蒙胧胧之中,觉得身边似立有一人,遂慢慢收功。待睁开眼,已不见人影。心中疑惑,回到玄机等人身边,只见玄机也正在打坐,其余人等皆在。天还未明,不便打扰,遂躺下歇息。

正睡之际,忽听有人大喝,“什么人,鬼鬼崇崇”。他蹴然惊醒,跳起身来。只见玄机与十几位道士皆拔剑在手,面向四方,而身周已围了不少人,青一色黑衣,衣上绣有盘旋的大蟒,正是修罗教人。

这时天色微明,张宣蒙依稀中认出,正是当日上嵩山的修罗教人,那脸色铁青的蔡长老也赫然在内。张宣蒙暗呼不妙,这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这样想,却是对了。

那天在嵩山之上,当张宣蒙越出为少林作证时,从他一张口说话,蔡长老就认出了他,暗中告诉了欧阳振雄。欧阳振雄不动声色下了山,却在山下近百十里的各个路口布置下人手,静等他下山。不料,张宣蒙下山不久,即遇到玄机,一路同行。欧阳振雄便招集众人尾随其后,直跟了十来天,来到这前后无人的山底,方才现出身来。

玄机怒道:“又是你们这群邪教之人,你们的教主在哪里,为什么不敢出来?”

话音未落,只听欧阳振雄哈哈大笑的声音,从远处树林中传来:“玄机老道,不等你来拜访,我们又见面了。”口中说着,缓步从林中走了出来。

玄机喝道:“欧阳振雄,你不敢光明正大地向我挑战,却想以多胜少,卑鄙。”

欧阳振雄道:“老牛鼻子,我今天不是来向你挑战,而是来向你要人的,只要你把这孩子交给我,我自会放你们离去。”说着向张宣蒙一指。

玄机怒道:“欧阳振雄,少张狂,只要有我老道一口气在,你休想把他带走。”

欧阳振雄道;“只怕今天不是你说了算,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再说。大家上。”说着,飞身一掌向玄机袭来。

玄机不敢怠慢,抽剑还击。其余人等混战在一起。玄机一边出招,一边照顾宣蒙。

斗了片刻,武当已有二人受伤倒下。玄机大急,边斗边四下察看,见山下开旷,敌人众多,不易避开,遂招呼道:“玄难,玄方,向山上走。”

玄机与欧阳振雄各自闻名已久,互认为平生大敌,而此次却是第一次交手。玄机运起武当剑法,催动内力,但听剑气纵横,剑气破空之声不绝。欧阳振雄双掌不敢直拥其锋,避开长剑,招招拍向要害,而每一掌拍出,皆似怒涛汹涌。但双掌终非利器可敌,况武当剑法玄妙,数招一过,欧阳振雄便落了下风。岂知当他处于下风之时,突然使出两招玄机见未曾见的掌法来,精妙玄奥,登时扭转了劣势。玄机大是吃惊。

玄机剑法虽精,但要分心照顾张宣蒙,在欧阳振雄凌厉攻击之下,又逐渐守多攻少,心中暗自着急,他全未料到欧阳振雄武功如此之高,毫不在他之下。偷眼一瞧,修罗教人多势众,随他来的几位师弟、弟子,以寡敌众,大是凶险。突听啊的一声,一名弟子通感,已丧身在铁煞手掌下。

玄机审视一下形势,避开欧阳振雄的来掌,牵着张宣蒙的手,突向山上急奔,同时招呼众人道:“不要恋战,向山上冲。”几个起落,已冲上十数丈。

欧阳振雄几个起落也跟了上去,众人随后跟上。就这样打打跑跑,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到了山腰之上。眼见山势越来越陡,只有这一条山道可上,玄机将张宣蒙向上一推道:“孩子,快向山上寻路躲开,以后再找我们。”

张宣蒙也知自己碍事,修罗教又是冲着他而来,大声道:“老道长,我先走了,以后一定去找你。”说着,撒腿向山峰上奔去。由于他内力已有根底,速度竟也极快。

欧阳振雄见势不妙,向玄机猛下杀手。张宣蒙跑开,玄机心中一宽,全力阻挡欧阳振雄的攻势。虽然欧阳振雄加强了攻势,但玄机居高临下,手持长剑,欧阳振雄只是肉掌,反倒落了下风。

欧阳振雄久攻不下,眼见宣蒙越跑越远,心中焦燥,大声吩咐道;“左护法,百草使者,你们二位速上山截住那孩子。”

“是,教主。”人丛中有二人展开身形,向山上抢去。玄机手舞长剑,守住路口。这二人一使长剑,一使玉笛,二件兵器连同欧阳振雄的双掌,一齐向玄机逼去。这二人功力竟比欧阳振雄差不了多少。玄机不敢硬接,闪身避开,那个头稍高的人一侧身,便从他身旁掠过,向山顶抢去。玄机要追,却被余下二人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过有半柱香的功夫,突听山顶传来宣蒙“啊”的一声大叫,声音长长且越来越小,最后终不可闻。玄机心下着慌,只听山上传来上山那人的声音道:“教主,那小子跳崖了。”

“什么?跳崖了。”欧阳振雄一震,招式不由缓了下来。玄机更是吃惊,转身向山上奔去。

他全力而奔,只片刻间便到了山顶。低头向下一看,只见如刀切的一个悬崖直立着,哪有人影。

欧阳振雄紧跟着上来,叫道:“不好,这小子只怕尸骨无存。”扭头向玄机怒道:“老牛鼻子,今天到此为止,咱们后会有期。”带人下山而去。

玄机不敢再战,聚了众人,只见同来的十几个人中,死了三个,伤了五个,而修罗教却只死了一人,已方可谓一败涂地。所好修罗教急于找寻张宣蒙,否则,一行人只怕要全部覆没,无一生还。眼见修罗教众人匆匆向山那面而去,玄机挟剑思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带了众人,抬起尸首离去。

第三十章舍身跳崖

原来张宣蒙奔到山顶,低头向下一看,茫茫一片,深不知几千丈的一个高崖,哪有去路。眼见一个修罗教人要赶到身后,心中思道:“今世重生,没想到仍是没有逃脱修罗教之手,难道还要再次重生不成?与其落入修罗教之手,生不如死,不如跳下此崖,若得上天眷顾,定会有奇迹发生,若是上天与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那便一切作罢。”想至此,遂大叫一声,涌身跳下。

话说欧阳振雄一行匆匆赶到山背面,却见同样也是一个深渊。山石壁立,年长日久,风吹雨打,石壁滑不溜手,别说是人,就是善于攀缘的猿猴,亦没有着足之处。四处查看,皆是如此,深渊竟是如同一个天井。

欧阳振雄呆看良久,想不出善策,便命众人伐树剥皮,结成一根长长绳索。忙活半晌,已是中午,命一个身轻体瘦的香主攀绳下去。那人缘绳越下越深,眼见绳索渐渐用完,却不见他发出信号,似是远没到底。

欧阳振雄站在崖前,伸头下看,却不见那人的人影,被突出的岩石挡住。正要再接绳,忽听崖下隐约传来一声惨呼。手持绳索的人手上蓦地一松,那人已坠下深渊。欧阳振雄急命人拉上绳索,却见中间被什么东西弄断,那名香主已坠渊而死。

欧阳振雄踌躇半晌道:“李、鲁二位长老带着几人在此把守,其余人等随我下山,找人打造出一条结实的铁绳索,再下崖寻找,谅那小子必摔死在深渊中。”于是留了两位长老与几名教众,下山而去。

山下三十里之外,方有一个集镇。欧阳振雄命人招集镇上所有铁匠,收集镇上所有废铁、铁具,亲自监造。铁匠们见他们手持利器,一色黑衣,绣有大蟒,哪敢忤逆,没日没夜打炼。直忙了十来天,方打造出一条长几百丈,环环相扣的大铁绳来。欧阳振雄找了数十名的壮丁,哟哟喝喝抬上山崖。

他先命一位武功高强的长老缘铁绳而下,几十个人在崖上放绳索。直过了半个多时辰,铁绳用了大半,方从深渊之中升起烟花。欧阳振雄松了口气,那长老终于平安到底,便命人拉上铁绳,又坠认识宣蒙的蔡长老下去。之后,他自己也亲自下崖。

到得崖底,却见是平坦的一个谷地,中间一条山溪,缓缓不知流向何方。谷底长满奇树异草,其间鸟禽走兽悠游,见人不惊。欧阳振雄三人忙活了二个多时辰,找遍整个谷底,只见那已发臭了的香主尸体,却不见张宣蒙的半点踪影。天渐渐黑了,怕生意外,三人只得上去。

欧阳振雄不死心,接连数日带人下来寻找。说来也怪,任是他们翻遍山谷每个角落与洼地,终是不见张宣蒙任何痕迹。仰看当日他跳崖之处,光秃秃的石壁,斜插着几棵奇松怪树,毫无踪迹可寻,竟似他凭空化为烟云而去。直把欧阳振雄气得三尸暴跳,魂魄移位。如此拖了十来日,最后不得不下山而去。

却说那日早上,张宣蒙闭上双眼,大叫着跳下悬崖,只觉下落越来越快,耳畔风声呼呼,刺得脸耳生疼。当此生死存亡之际,体内真气急速流转,充盈全身。下落中,他勉强睁开眼,只见身边不时有树飞过,树枝打得遍体疼痛。一见树木,求生之意顿生,伸手去抓树干。但下冲之力如此之大,树枝怎能撑得住,喀嚓一声应手而断,手掌疼痛,但下坠之势终究缓了一缓。他大喜之中,不停伸手去抓身边飞过的树枝树杆,带得树枝弯折不断。

这样挣扎一会,下坠之势竟然缓了许多,两臂也是酸痛木麻,再低头一看,竟已望见谷底。在离谷底十来丈的地方,尚有一株大树,枝杆甚粗,正对着下坠的方向,中间再无别的树木。

张宣蒙好生失望,这下坠之势若不再缓,还是必死无疑,情急之下,双手极力去扒石壁,所好石壁有许多凸出的地方。顷刻间,五指鲜血淋漓,皮肉尽破。接着腾的一声,砸在那棵大树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宣蒙幽幽醒来,只觉全身奇疼。勉强睁开眼,却见自己平担在那棵大树上。动了动,左腿麻木,竟已断折。再试试别的疼处,腹上肋骨断了两根,右臂折了两折;左手小指上半截不知去向,其余九指断了两根,另有两根皮破骨出;身体还有几处似也骨折,一时试不出伤处。全身疼痛异常,动弹不得。只见天上一轮弯月,冷清清地挂在碧青的空中。

他四下看了看,有点不信,难道自己没死,竟还活着?咬咬唇,还能觉得痛,用左手力撑树枝,竟是抬不起身来,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他静静躺着,眼望明月,看着它慢慢从东向西一点点移动,最后被山崖挡住。谷中暗了下来。

几个时辰过去,山谷慢慢亮了起来,太阳已经升起。张宣蒙侧头向石壁看去,只见救命的大树斜插在石壁的裂缝中,有大碗来粗,树根上面的石壁似是凹进去一块。想到躺在树上不是长久之法,说不定修罗教的人还会找到此处,便强忍疼痛,左手撑身,右腿使力,慢慢向石壁挪去。半柱香的功夫,使出全身的力气,才靠到那石壁。原来是一横断的崖缝,裂缝很深,足可容人,便奋力一滚,躺了进去。

进得岩缝,见里面还有许多枚干瘪的山枣。细看那大树,原来是株野枣树,枣子成熟时,随风而吹,落进岩缝。

一见山枣,腹中顿时饿了起来,拾了几枚放在口中吃下。又向岩缝两边看了看,裂缝很长,有一丈见方,在岩缝的一头,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爬过去一看,却是一头不知名的大野鸟,全身乌黑,身体硕大,已有点发臭,幸亏天冷,还没烂去。

第三十一章奇禽争锋

张宣蒙见山枣不多,自己全身是伤,石壁又陡,一时下不去,这头大野鸟倒可以充饥几天,等伤养好了,再想办法下崖。一摸身边,没有火石,早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此处也无柴草,看这情形,只有生吃。

想到生吃,宣蒙忽然记起刘老先生讲的上古先民茹毛吮血的故事来,心中苦笑,自己竟又重反先民时代,茹毛吮血了。遂将鸟羽拔去,用口轻轻咬了一下。只觉腥臭之味刺鼻,强闭呼吸,囫囵咽了下去,入腹欲呕。又吃了两口,抹抹嘴,拾一枚干枣在口中慢慢咀嚼,以压腥气。味道虽差,腹中着实充实许多。

就这样,张宣蒙每天吃几枚干野枣,咬几口生鸟肉,和着岩缝不时滴出的岩水度日。虽竭力俭省,过了十来天,这带点臭味的鸟肉与山枣,也渐渐要用完。

经过十来天的静养,张宣蒙身上伤已好了许多,断折的几处骨头经较正,又不动弹,竟愈了五六成。

这天中午,他正望着山谷发愁,却见西面的崖上用绳索吊下一个人来,黑衣黑袍,正是修罗教的人。显是修罗教不死心,又到谷底寻他,便缩在岩缝中。过了一会,又下来两个人寻找,隐约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正是修罗教教主欧阳振雄与铁煞手蔡长老等。

只听三人在谷底搜寻两个多时辰后,方才上去。接连几天,都有人下来寻找,人数越来越多,但始终一无所获。

张宣蒙躲在石缝中听到欧阳振雄与修罗教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心中暗乐。直搜了十余日,众人方才离去。张宣蒙暗自庆幸未想办法下去,否则哪还有命在。

中间又过了十余日,再不见人来。料来修罗教已放弃离去,想到欧阳振雄寻他不到,定是气得三尸暴跳,魂魄离位,心中不免高兴起来,哈哈大笑几声,声音在谷中四处回荡,半天方止。张宣蒙听着自己的笑声,心中忽然一阵凄苦。

又过了两天,眼见美味野鸟肉将要用完,再不下去是不行了,否则必将活活饿死,到那时,不知作了谁的美味。这时他身上的皮肉之伤已痊愈差不多,便爬上那棵救命的大树,向下张望。只见此处离谷底约有十来丈,若是凭空跳下,定然无幸。放眼一望,谷中倒有不少野枣树、野果树,虽然光秃秃的,想来地上定落有不少干枣。看来只有拼命一跳,方始能活命,要不然,在此必成了腊肉。但说到当真要跳,他却一时狠不下心来。只得躺在树上,眼睁睁地看着天空。

过了两天,腹中咕咕乱叫,难受至极,练一会广成心法,亦是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他伸手折一枝老枣树的枯枝放在口中咀嚼,没想到干枣那么甜美,树枝却苦涩得厉害,皱着眉头强咽下一口。味道虽苦,腹中倒舒服不少。吃了几口,又复躺下,闭上眼睛。

正在似睡未睡间,忽听空中似有人喊马嘶,闹闹吵吵,忙睁眼抬头观看。只见无数大鸟,密密层层从谷口上方飞进谷中,毛色或紫或碧,五彩灿烂,鸟鸣种种,有的似笙簧,有的似锣鼓。正诧异间,忽听一阵鸟鸣之声,宛转嘹亮,甚觉爽耳。

张宣蒙一闻此声,陡然神清气爽,真似幼时所学“诗”中说的“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听此声音,直可上彻霄汉。顺声音望去,只当必是巨形大鸟。哪知看了半晌,并无踪影,只觉其声渐渐临近,较之鹤鸣又更洪亮,心道奇了,哪有如此大声,不见其形之理?

正想着,忽然似有人在耳边大喊一声,嗡的一声,有如雷鸣,直把他震得头昏眼花,急用两手捂上耳朵,扭头去瞧是什么东西,却见身边树枝上停下两只苍蝇一样大小的两只飞虫,声音也随之停止。

张宣蒙大奇,看那飞虫,红嘴绿毛,状如鹦鹉一样,原来是两只微型的小鸟。不想身体如此细小,发出叫声却如此之响。他有点不信,用手拍打树枝,两只小鸟被震,嗡的一声飞起,又似雷鸣,只得又用手捂上耳朵,待其飞远,方才松开,心中奇怪,这是什么东西,从未见过听说过。再看空中众鸟,盘旋飞绕,不停鸣叫,又慢慢向谷中落去,最后分成两派,一派在谷中小溪的东面,一派在小溪的西面,鸟鸣之声也慢慢停止。

张宣蒙不知他们要干什么,低头看着,只见溪东鸟群之中走出一只大鸟,毛分五彩,赤若丹霞,身高六尺多,尾长丈余,好象传说中的凤凰。它身边站着无数的奇异鸟禽,有的身高一丈,有的身高八尺,有的却只有二寸。颜色有青有黄有蓝,不胜枚举。对面西边也走出一只大鸟,浑身碧绿色,长颈鼠足,高有五尺,形如大雁,身边也围着许多只怪鸟,与东边的又大不相同,有的三首六足,有的四翼三尾,奇形怪状,不一而足。而刚才那似蝇的小鸟也在其中。

张宣蒙在树上居高临下,看得有趣,只听西边的大鸟鸣叫两声,身边飞出一鸟,有如凤凰,尾长八尺,全身五颜六色。它站在一块大石上,鸣叫两声,舒翅展尾,上下飞舞,如同一片锦绣,恰好大石临溪,它的影儿映在水中,分外的鲜明好看。

那鸟儿自己看着水中的影儿,越发卖弄不已。忽见东面鸟群中也飞出一只大鸟,是一只孔雀,走到那鸟站立的石上,慢慢展开七尺的长尾,舒展两翅,对着溪水也盼睐起舞,金翠荤目,特别是那个长长的尾巴之上,排着许多图纹,有的红,有的黄,宛如锦屏,幻出无数种颜色来。那只大鸟起初还勉强飞舞,后来见孔雀的长尾变出五颜六色来,华彩夺目,不由自形惭愧,尖叫了两声,飞在空中,头朝下,一头撞向大石,竟而身亡。

张宣蒙在上面看的真切,不禁啊的一声大叫,甚觉可惜。这时也知这两群鸟是在比试争斗。

第三十二章逃出生天

那孔雀回归鸟群。西边又飞出一鸟,一身苍毛,尖嘴黄足,跳至那块大石,唧唧咋咋,叫出各种声音。这鸟未叫几声,东边也飞出一只五彩色的鸟,尖嘴短尾,走到大石上,展翅摇翎,口中也叫的娇娇滴滴,悠扬宛转,甚觉好听。将刚才那鸟又比了下去。西边又撺出一鸟,形状如鹅,身高两丈,竟然有九条长尾,九只鸟头,却又有十个脖颈,鼓翅作势,九只头齐声大叫。

张宣蒙见了更是奇怪。东边接着也飞出一只鸟,却很小,白颈红嘴,身体碧青,走到山石上,对着那九头鸟汪汪叫了几声,竟象狗叫,没想到那庞大的九头鸟一听,竟然抱头逃窜而去。

西边又跳出一只驼鸟,身高八尺,浑身苍黑,翅广丈余,吼叫连连。东边也走出一鸟,赤眼红咀,一身白毛,尾上有大如斗似勺子一样的尾梢,走到大石上,与驼鸟斗在一处。

张宣蒙看了,只道那鸟比驼鸟小了许多,定要落败,谁知那鸟斗了几下,竖起长尾,一勺连一勺,竟打的驼鸟前蹦后跳,吼叫连连。西边又走出一鸟,是只秃鹫,东边也走出一只,与之对斗。接着西边一连走出几只怪鸟,东边也上来几只,斗在一处。但始终西边鸟处于下风。

那带头大鸟看了一会,忍耐不住,大叫几声,冲向东边鸟群,身后千百只怪鸟也随之一拥而上,冲了过去,与东边鸟群混斗一处。起初,只在谷地上相斗,慢慢飞至空中,鸣叫之声大作,满天飞舞。两方鸟似是积有多年愁怨,愈斗愈凶,越斗越恶,不时惨叫,摔落地上而亡。

张宣蒙蹲在树杆上,为它们剧斗所震,竟不自禁害怕,只盼它们能停下言和,不要波及自己。再看那两头带头大鸟,剧斗最恶,嘴喙爪抓,上下翻腾,身上美丽羽毛不时被抓落洒下,鲜血四溅。

原本两鸟独斗,不知何时,怪鸟这边又加入一只五爪如钩、嘴利似锯的大鸟,双斗那凤凰大鸟。那只大凤顿时处于下风,它的手下也各有对手,却无鸟来援。那大凤不得不飞腾躲闪,竟越飞越高,不一时便有十来丈高。

突然那后加入的大鸟一嘴喙中大凤下腹,大凤吃疼,振翅疾飞,直向张宣蒙所在大树飞来。张宣蒙不禁害怕,三鸟斗得这般凶恶,只怕要祸及己身,苦于无处可躲,唯盼那大凤掉转头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凤已近大树,突见一人,也似一惊,双爪抓住树根,停了下来。那另两头怪鸟疾驰而来,飞上大树,上下夹击。眼见那绿色怪鸟飞到树上要停下,张宣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也没想,跳起身,一把抓住那大鸟的一只爪子,向谷中跳去。

那怪鸟陡遭袭击,振翅急飞,双足乱蹬。张宣蒙虽手上吃疼,如何敢松手,死命抓住。那大鸟再是善翔,突加一人重量,吃劲不起,身体颈直向谷中坠去。

那头大凤本已受困,正作垂死之斗,不曾想有人相助,猛向那头利嘴大鸟冲去。那利嘴大鸟,见己落单,顿时害怕,转身便逃,终慢一步,被那大凤赶上,在头顶连啄两下,翻身向谷中摔去。大凤又俯冲而下,追赶绿色大鸟。

再说那绿色大鸟被宣蒙坠入谷底,张宣蒙双脚甫一着地,便松开双手。那大鸟身体一松,低头就向他喙去。张宣蒙见来势凶猛,啊的一声大叫,俯身滚开,口中大叫道:“鸟大哥,鸟大伯,我是万不得已,千万莫怪”。

那大鸟一下啄在山石上,激的火花四溅,山石竟被啄出了一个小坑来。一啄不中,它一踏步,又伸嘴啄来,张宣蒙又是一滚,大声叫道:“凤大哥,快来救命。”

果然那大凤扑至大怪鸟的身后,伸嘴向背上啄去,登时血花四溅,身上被啄出一个大洞。那鸟吃痛,不再追赶张宣蒙,转身来斗大凤。它身上受伤,帮手又死,已自胆怯,斗了几个回合,突然飞向空中,接连几声怪叫,振翅向山谷上空飞去。它的手下,见它逃走,不敢恋战,也纷纷飞起。不一刻,越峰离谷而去。

张宣蒙从地上爬起,暗叫一声好险。再看那大凤,正向他走来,不由后退两步。谁知那大凤来到他的身前,居然双腿微弯,头向下连点,竟似揖拜行礼,接着口中轻鸣两声,似感谢相助之恩。

张宣蒙也一弯腰,向它鞠了一躬道:“凤大哥,不须感谢,我也是为了逃命,不用多礼。”那大凤似听懂他的话,向他眨了眨眼睛,又点点头,然后转身,一声长鸣,众鸟齐聚到它的身边。那大凤又向宣蒙一揖,大叫一声,带领众鸟翻崖而去。霎时,千百只鸟走了差不多,只余下地上的百余只战死的鸟尸,横七竖八,遍地皆是。

众鸟一走,热闹的山谷又静了下来,张宣蒙不禁有点怅然若失。他来到溪边,捧水连喝几口,洗去脸上几十日的尘垢,然后走到一株野枣树下,拾了几枚干枣,不加咀嚼,便吞下肚去,空了数日的腹腔,终于得到充饥,大是快慰。再仰看他坠落的山峰,遥遥不知高有多少,救命的大树,如同一伞,斜插在峭壁之上,回思这二十多天的遭遇,居然能得不死,连连叹息不已。

又走了两步试试,左腿骨折虽未全好,并无大碍,心中高兴,总算不致变成一个跛子,否则以后如何面对可欣。看看十指,其余无恙,只是左手小手指少了大半截,不知落在何处,终是残废,心中黯然,只一瞬,高兴又远过伤心,毕竟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静坐一会,突听身后传来一声鸣叫,声音响亮,大喜,顺声看去,只见在他坐着的大石下边,躺着一只小鸟,正是在树上把他吓了一跳的蝇似绿鸟。张宣蒙俯身把它拾起,捧在手心,原来是翅膀被别的鸟啄断,飞不起来了。

第三十三章深山幽谷

张宣蒙从身上撕下布条,为它包扎好,捧在手心,一时舍不得放下。看了一会,不由想起了小时与朱可欣为小鸟治伤的事来,心中酸楚,用手轻抚着小鸟道:“鸟儿,等你养好伤,我带你去见可欣,可欣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她最喜爱小鸟儿。”那小鸟也极灵性,居然嗡嗡叫了两声,似是回应。

张宣蒙更是高兴,道:“我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又听不懂你的话,只好再给你起一个名字。起什么名字好呢?”边说边敲着自己的头,苦思冥想,想起一个能令可欣喜欢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便道:“鸟兄弟,我学识浅薄,起不出好名,就叫你可儿好了,可欣的可。”那鸟似是很高兴,嗡嗡叫了两声。

张宣蒙大喜,对着它又叫一声“可儿”,那鸟又嗡嗡两声回应。

张宣蒙见遍地死鸟,有大有小,遂逐一察看。谁知寻了一个遍,竟再不见一个活着的。忖道:双方不知因什么结仇,怨毒如此之深,竟非要致对方于死命不可,难道它们也似武林中人,争夺武林秘笈吗?可儿之所以躲过一劫,全因身材短小,藏于石侧之故,否则,多啄上一口,哪有命在。

俯身把所有鸟儿的尸体拾到一起,竟垒了一大堆。他向鸟堆一揖道:“各位鸟大哥,鸟大姐,我宣蒙多次蒙难,能得不死,已属万幸,很是知足,但我身有大仇未报,为活下去,只有借你们各位的身体一用了,望你们在天有灵,不要怪罪。”说完,逐个提起,把身上的羽毛拔净,用利石剖开,取出五脏,在溪水中洗净,然后放在大石上,以备风干后用。将鸟的羽毛与五脏埋在坑中,于上面堆了些石头,算作坟墓,拜了几拜。

忙活了半天,方才搞定。冬天日头走的快,天已将黑,便找了一个岩洞,带同可儿躺下休息。

第二天起身,摸摸衣袋,空空的,本虚方丈赐的两本拳谱竟不知落在了何处。来到跳崖的地方,也是遍寻不到,抬头看看大树,十多丈高,无论如何是爬不上去,心下懊丧。

一天没事,就在谷中四处走动。谷底很大,宽有百来丈,中间一道山溪潺潺流个不止,溪水清澈鉴人。他在谷中转了一圈,却见四处石壁光亮平滑,又高又陡,竟是没有出去的地方。心中大惊,难道这一生要困死在谷中?奔到当日修罗教坠绳的地方,一样陡峭。修罗教人缘绳方才上下,他在谷中却是如何去找绳索,纵是找到了绳索,又如何让人把绳索拉上去。愈想愈怕,竟自呆了。半晌,垂头丧气而回。

刚走几步,忽闻一股腐臭传来,顺味走去,只见几块大石下埋着一个人,并未盖全。张宣蒙大是奇怪,捂着鼻子,把石头掀开,露出一身黑衣来,正是那第一次坠崖而死的修罗教香主,当时他昏去,不知此事。张宣蒙一见是修罗教人,登时大怒,举起石头狠狠砸了几下臭尸,以泄心中怨气。

砸了几下,忽见那人身上衣服不错,而自己的衣服早被扯的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就忍着恶臭,把衣服扒了下来,尸首也不掩埋,来到溪边,将衣服洗了个干净,又从衣服中摸出火刀火石。

在谷中游荡几天,寻不到出路,虽然心中烦躁,慢慢也接受下来。于是象在黄山时一样,收拾茅草树干,于谷中安起家来,并拾了大量干枣干果,放在洞中储藏。鸟肉已风干,用柴草升火烤来,虽无盐油,却也香嫩诱人。

谷地不大,有鸟类,有兽类,但鸟类只是些平常可见的黄雀山鸟,那日的奇鸟怪禽却再不曾见一个,小走兽也多是獐狼、野兔等。慢慢地宣蒙与他们熟络起来。这些鸟兽也不惧人,常跑到他的家中拜访,有两只黄色野兔,居然在他的家边搭了一个小窝,住了下来,与他比邻而居,常相来往。

忽忽几月过去,已是冬去春来,山谷中鲜花野草丛生,宛如一个世外仙境。这日,张宣蒙带着可儿闲逛。顺着小溪而行,看着流水潺潺,不觉来到山谷南面小溪尽处,只见山溪流进一个扁扁的岩缝后,不知又流向何处。他已无数次细看了小溪的源头与尽处,都是岩缝,人不可入,想从此出谷绝不可能。

他看着溪水不住流淌,暗自叹息,自己若能变成溪水该有多好,可以自由的出入山谷。顺手摘了一朵野花,丢在溪中,只见它一荡一荡地没入石缝中。

正自呆看,忽觉有人拍了背部一下,大惊转身,却见一头浑身苍白的大猿,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后腿竖立,宛如人站着,与他齐肩。张宣蒙大是奇怪,他在山谷中住了这么久,还未有猿猴来过,这只野猿从何而来?他向猿猴看了两眼,那只大猿也看着他,似友好又似乞怜,左前肢摇了摇。张宣蒙道:“猿大哥,你从哪儿来,我从未见过你。咦,你的手掌怎么了?”

但见大猿的左掌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停滴着。那大猿似听懂他的话,向他揖了揖,右掌拍拍左掌,又向张宣蒙左前方的岩壁指了指。张宣蒙恍然,它是来向己求助疗伤的,随它手指方向看去,竟是那边的岩壁较其他稍坡了点,也不那么光滑。蓦地一喜,大猿能从那儿下来,也就能上去,我是不是也能从那儿上去呢。

想到此处,心中砰砰大跳。转身拉过大猿的左掌看了看,竟是骨折,从破破烂烂的袖口撕下一块布条,为其包扎,并用两根细树枝缚上,以固关节,然后向大猿道:“猿大哥,跟我到家中歇息几天,你的伤就会好的。”那大猿感激地点了点头,揖了揖,随他而去。

第二天,张宣蒙带大猿来到那岩壁下面,向上细细察看。大猿见他一动不动,呆呆瞧着石壁,一纵身,三肢齐动,爬了有一丈来高,终因一肢受伤,不能再上,跳了下来,用手掌拉着张宣蒙的衣襟,示意他也试试。

第三十四章神功大成

张宣蒙心道,你善攀援,身体灵便,自可上去,我怎能爬上,转念又想,自己要想出谷,只怕唯有此途。

于是走到岩下,找了一处手脚可触的地方,手脚并用,但只爬了三尺来高,便滑了下来。接着试了几次,虽然可再升高一些,终不可上,垂头丧气坐在地上呆看。

大猿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然后纵身岩上,爬了一丈来高后跳下,并拉扯着他的衣袖,要他再试。张宣蒙灵光一闪,何不学大猿的攀援技巧,以它为师,说不定有一日就能上去。抖擞精神,学着大猿的样子,爬了几下,终不得要领,又滑下来。

那大猿上前拉了宣蒙一下,口中吱吱两声,慢慢爬上岩石。张宣蒙知他是在教自己,把脚上的破鞋踢落在地,光着脚板,学着它的一举一动,向上爬去。反复几次,居然又升高二尺。如此三番两次,只累得满头大汗,拍拍大猿道:“猿大哥,谢谢你教我攀援技术,我一定好好练习,不负你的一番教导,总有一日可以上去。”歇了一会,又随大猿练了半晌,方才回去。

接连几日,张宣蒙果然学了不少技巧,向上爬高许多,已有一丈来高。可是再过几日,却不再有长劲,只因向上的石壁又滑了许多,手脚无法借力。

这日,他连爬多次,终不可再高,坐在岩下,抬头看着高崖,心灰意懒,暗道:“大猿的技术学了差不多,可自己终究不是猿猴,身体不一样,如何能象它一样上去?”

低头沉思半晌,忽想到所练的广成心法,记得玄机说过,内力是武功的根本,只有内力至强,武功才能大成,是不是攀援的技术、轻身的功夫也与内力有关,内力是它的基础根本?玄机道长那么大岁数,纵横跳跃如此灵活,是不是皆因他的高深内力所致?

想至此,便起身,按当日玄机所言,用意念带动内息,达于手脚四肢,爬上岩面。果然,身体灵便许多,又向上爬得高了一些。

他从岩面溜下,在地上连翻了两个跟头,高声大叫。

自此之后,张宣蒙每日除了来此攀岩,便是打坐练那广成心法。由于谷中野果野枣甚多,冬夏不愁吃喝,无须费心,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八九个时辰在打坐练功。纵是夜间,内息也是川流不止,有如涛涛大河。

张宣蒙自是不知道他身体特异之处,而所修功法更是适合他这种体质的无上功法,已非人世间武林内功功法,而是真正成就神王,飞天遁地,象他上一世认的那个便宜师父说的打破万古的无上玄功。不过,有一事张宣蒙并不知道,他所习功法却不是完本功法,尚有许多缺陷。他上一世的师父虽然看出他的体质,收他为徒,但他并没有适合他这种体质的功法。

张宣蒙心无旁骛,进境奇速,体内真气越来越盛,有时竟似要冲体而出。举手投足无不如意,身体灵便,偶尔不经意的一跳,竟达两三丈之高。岩壁更是越攀越高。

张宣蒙一意练功,岁月如棱,不知不觉竟是五六年多时间过去,他已由顽童长成少年。原先衣服早不能再穿,幸亏有那修罗教香主的衣服。

这日,又是春暖花开,张宣蒙打坐练功完毕,真气充盈,一声长啸,如龙吟般远远传出,振动整个山谷,只惊得谷中鸟兽乱奔。

他来到崖底,手脚并用,向岩面爬去,身如猿猴,轻巧灵便。可儿嗡嗡在头上带路,大猿伴在一边。不到半个时辰,已到悬崖上部,他抬头上看,竟已隐见崖的尽处。

来到以前最难爬的地方,稍事歇息片刻,运真气于全身转了几转,登时精力充沛,遂奋力爬去。那最险的一段山崖,竟然过去。

他心情激荡之下,手脚加力,不一刻便到了崖下,手一搭崖面,双手用力,“腾”的一声,飞身跃上崖面。

他站在崖上,长出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心意舒畅,仰天大叫道:“我出来了,我出来了”。声音在山谷峰峦间回荡,“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站了一会,低头向下一瞧,竟是不见谷底,遥遥深不知有多少。他呆望谷底,回思这几年来所度过的光景,时喜时悲。良久,方才带同大猿可儿下山而去。

张宣蒙心中高兴,光着脚丫,一边走一边不住翻着跟头,东张西望。几年闷在谷底,这一出来,感觉处处新鲜稀奇。边走边想,这几年来,不知武林中有什么变化没有,修罗教的恶徒是不是还那么嚣张狂妄?可欣是不是安然无恙,也已长大?

他没个去处,决定先回黄山的家中,说不定朱可欣早已回去,正在那儿等着他,日日心急如焚呢。

一想到朱可欣,想到黄山谷中与朱可欣共建的家,不由归心似箭,脚步加快,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张宣蒙连走了几个时辰,早下了山,前后却不见村庄,已是傍晚时分,便找了些鲜果与苍猿、可儿吃了,坐下歇息。

刚刚坐下,忽听远处有说话声传来,心中大奇,这荒野之中居然有人?

宁神细听,隐约一人道:“修罗教这几年来,网络了不少三山五岳中的能人隐士,地盘不断扩大,势头越来越猛。听说前几天又挑了飞雄堡一堡,逼得王堡主引颈自杀,满门妻小未留一人,而带头的人,竟是一名普通的香主。”

一人接道:“那王堡主,名气很大,身手了得,传说当年在太行山中,一人一夜之间奔走三百余里,除掉为害多年的太行四凶,一时名震武林,不曾想,在一名名不见经传的修罗教香主手下,竟未走满百招而败。据亲眼所见的人说来,修罗教并未使毒暗算,而是公平决斗。修罗教一名香主尚且如此了得,那修罗教主的武功如何,可想而知了。”

张宣蒙听他们谈论修罗教,更加凝神细听。

又一人道:“传说修罗教教主欧阳振雄,已得玄都秘笈全部,这几年来整日闭关不出,赶练玄功。有人猜测,他的武功,已如百年前的玄都道人,出神入化,超凡至圣,武林中再无敌手。他若出关,只怕要如洪水猛兽,天下大乱。”声音越来越近,张宣蒙听出一行共五人。

一人道:“欧阳振雄究竟如何,只是传说,谁也未见过,他再是功力通神,不一定便能胜了武当的玄机道长。这几年来,玄机道长也很少下山,听武当的道兄说,他们的掌门也在苦修一门玄功,要与欧阳振雄一决雄雌。况且玄机道长与丐帮的阮帮主来往甚密,有他们两位老人家联手,任那欧阳振雄功力通神,也不能为所欲为。”

第三十五章误认匪人

张宣蒙听他们说到玄机,心里热乎乎的,想起当年他舍命相救之情,眼眶不由湿润。正自凝神听着,那几人已来到他的近处,忽然一人道:“咦,这儿怎么有一头这么大的白猿?”接着“呛”的一声响,一人拔剑道:“修罗教的恶徒,大家小心了。”张宣蒙闻言跳起,哪来的修罗教恶徒,却见几人已把他团团围了起来。

张宣蒙还未明白过来,领头的人一剑刺来,大叫道:“大家一起上,与邪教恶人动手,不要讲究武林规矩。”

张宣蒙见明晃晃的剑当胸刺来,又快又狠,心中害怕,慌里慌张地一侧身,躲了过去,口中大叫道:“大家住手,我不是修罗教的。”

那人见他模样狼狈,“咦”了一声,又一剑削去。张宣蒙“啊”的一声,着地一滚。

刚想站起,那人又一剑刺向他的咽喉,劲风刮面。张宣蒙吓得双眼一闭,头微侧,不由一掌拍出,同时肩头一痛。哪知却听“啊”的一声惨叫,只见那人腾空飞起,摔向远处。

张宣蒙只道这番死定了,却见几人惊愕地望着他,象是见到了一头洪荒怪兽。他一愣之下,便即翻身爬起,向前奔去,其势如飞,眨眼间把那几人抛远。白猿与可儿紧跟其后。

直到数里之外,他方敢停下喘息,心中兀自“嘭嘭”大跳,向后看了看,并无人追来。

原来张宣蒙这几年虽然内力大进,攀岩亦练出一身轻功,可终究自始至终未学过武功,至于防身攻击的招数,更是一招不会,空有一身内力与轻功,在那人突然抢攻之下,竟至差点丧命。所好他在危机时刻,出于本能,一掌挥出,生死之际,真气鼓荡,震的那人长剑一歪,方才躲过一劫。

他却不知道,他这为自救性命本能的一掌,已将那人震得五脏俱裂,胸骨全碎,飞出数丈开外死去。

张宣蒙撕下一大块衣襟,扎上伤口,直到这时,他才明白,皆因身着这身修罗教香主的衣服而致祸。可他只有这一身衣服,如何替换,当务之急,倒是另寻一身衣服。

他知道那几人乃是正教人士,此番纯属误会,肩头虽痛,却不怪责,同时暗道:“但愿那位老兄没事,想他也是为躲过我这稀里糊涂的一掌,而自行向后跳出,只是躲得太快,未站稳,失足摔倒而已。”

歇了半天,眼看着一轮红日慢慢坠入西面的山峰中,起身向前而行。

走有一个时辰,隐见前面有一个村庄,在村庄的最西头有一户人家,一灯如豆,不时人影晃动,便停了下来,坐在一片洼地打坐练功。

两个时辰过去,村中已无灯火,亦不闻鸡犬之声,他悄悄跳进最西首的那户人家中。家中没有狗,静悄悄的。他伏在墙角,打量这户人家,只见一个小院,院中绳上晾着几件衣服,窗底有一鸡笼,用一脸盆盖着。

他起身正要去拿衣服,不想白猿从矮墙跳了进来,引得笼中的鸡咯咯一阵乱叫。张宣蒙急向白猿打个手势,伏下身,白猿也伏到他的身边。

只听屋内传来一位老汉的声音“怎么鸡又乱叫起来,是不是那只该死的黄鼠狼又来偷吃?我出去看一下。”

张宣蒙暗叫不妙,正准备跳墙逃走,却听一位老妇人道:“你听鸡又不叫了,要是那只黄鼠狼,咱们的大公鸡还不拼命叫唤。孩他爹,算了,你不要再起身穿衣服,咱们睡吧。”那老汉笑道:“我还穿什么衣服,儿子媳妇早不和咱们一起住了,大黑天的,又没有人,我出去还要再穿衣服么?”

那老妇人笑道:“真不怕羞,难道就这么光溜溜的出去?你以为你的身体还似年轻时那样,一身肌肉胳瘩?”

老汉叹道:“是不如以前,身上只剩下皮了。怎么你还记得我年轻时的模样?”

只听老妇人轻叹一口气道:“怎么不记得,到死也不会忘记。要不是我作闺女时,在河边偷偷瞧见你在河中洗澡,你以为我会和你好吗,会叫小红约你出来见面吗?”

老汉笑道:“原来你是看到我的光身,才相中我的。我那时也暗暗奇怪,西王庄最美的姑娘,怎么会看中我这个穷光棍呢,无地无钱?原来是偷看我洗澡,瞧见我的玉体,动了春心。二狗他妈,怎么现在嫌我老了?”

老妇人道:“他爹,孩子都生孩子了,你还这样说,呸,看我不扭死你。”只听老汉哎呀一声道:“你怎么真得扭,还在我身上乱摸。”又听老妇人轻笑一笑,屋中传来一阵异响。

张宣蒙伏在墙角听他们说年轻时的事,大是有趣,一时听出了神。直到他们不再出声,方回过神来,悄悄走到院中,从晾衣服的绳上,抽下一裤一褂和一内衣,宽宽大大,是老汉的,塞在怀中,又从墙角摸了一双布鞋套在脚上,拉着大猿跳出小院。

他边走边想,那老汉与老妇人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老妇人在看老汉的光身子。想到此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想道,不知明天老妇人与老汉不见了衣服又将如何,但愿老汉还有别的衣服,否则,老妇人便要整日看着老汉的光身子了。

胡思乱想一通,走到远处,把那修罗教香主的旧衣服脱下,把老汉的衣服穿上,虽不合身,勉强还可以,只是有点湿乎乎的,显是临黑时方洗。又找了个坑,把那身黑衣服埋了。

张宣蒙脱下那身黑衣服,心中轻松许多,不再怕人见到,顺大道而行。这日,来到一个村镇,只见当街有许多人围成一团,心中好奇,走了过去。伸头一瞧,却见一个阔少带着两个家丁,正在毒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那孩子满地翻滚,口中只是哭道:“我没有偷你的银子,我没有偷你的银子。”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背上一道道血红的鞭痕。围观的人虽多,却是敢怒不敢言。

宣蒙见那孩子惨状,心生怒火,踏步上前,一把拽住那家丁的鞭梢道:“你干吗毒打这孩子?”

那家丁正打的上瘾,突被阻住,眼一睁,嘴一歪,喝道:“小子,你是谁,敢管我们的事?你知我们的少爷是谁?”张宣蒙喝道:“不管你们少爷是谁,也不能打人家这孩子,有理讲理。”

这时,站在一边的阔少骂道:“小子,你知我是谁,我为什么打他?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张宣蒙见他肥头肥脸,一脸恶象,料非善类,问道:“我不管你是谁,只问你为什么打他?”

那阔少怒道:“这小子刚才在这家饭店中,偷了我的银子,我叫他还,他居然说未偷,还说我诬赖他,你说他不该打吗?”

第三十六章惩恶扬善

张宣蒙伸手把那孩子扶起道:“你真的偷了他的银子?”那孩子呜咽道:“我没有,我怎么敢偷他的银子?”张宣蒙见那孩子身上只一件破衣,确没有放银子的地方,便向那阔少道:“你听到没有,这孩子并未偷你的银子。”

那阔少眼一睁道:“小子,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说他偷了,他便偷了,五十两银子,一两不少,我刚才明明装在这衣带中的,见了他,便不见了。”说着一拍身前的小搭裢。

张宣蒙见那搭裢甚小,根本放不下五十两银子,明是诬赖。看这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阔少定是一方恶霸,在期负这个孩子,即叫我撞见,不可不管。

想到这,喝道:“你这位少爷,你这搭裢根本放不下五十两银子,不要诬赖好人,快将他放走。”

正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奔过来,扑通一下跪在那阔少的面前道:“郑大少爷,我们家孩子老实,不会偷你的银子的,你饶过他吧。”

那阔少一脚将她踹倒,骂道:“死婆娘,我说他偷了,他便偷了,要么还我五十两银子,要么把河边的半亩菜园抵给我,否则我饶不了他。”说着,夺过家丁手中的皮鞭,向那孩子没头没脑地抽去。

那妇人和身扑在孩子的身上,哭泣道:“郑大少爷,我们一家五口,就靠那半亩菜园过日子,你行行好吧?放过我们一家吧?”

那阔少不理,继续抽打。张宣蒙这时已听出端倪,原来那阔少是想霸占人家的菜园,不禁怒火中烧,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皮鞭,挥掌打在脸上。阔少的脸上登时五指红印突出,满嘴鲜血,从口中吐出一颗牙来。

张宣蒙不意随手一掌,竟这么重,愣了一愣。

只听那阔少叫道:“你,你小子敢打我。你们上,给我照死里打。”

有两名家丁冲上来,手挥棍棒向张宣蒙打去。张宣蒙伸手抓住棍棒,又一拳一个放倒,抬脚将阔少踹在地上道:“不要再蛮横,否则我饶不了你。”

那阔少口中哼哼叽叽,不知在说些什么,突然从腰中抽出一把匕首,向张宣蒙下身刺去。张宣蒙大怒,一脚踹在他的胸前,只听喀嚓一下,阔少大声惨呼,昏了过去。

随来的几名家丁吓得抱头鼠蹿,口中大叫道:“不好了,打死我家少爷了。”

那农妇见状,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口中哀道:“好汉爷,你千万不能打死他,否则,郑老爷会杀了我们全家的,求求你了,好汉爷,快放了他。”围观的人也散了去。

张宣蒙料来这郑家乃当地一霸,即然管上了,就得把事情管到底,否则岂不是害了人家,扶起那农妇道:“大婶别怕,一切由我来担当,我去找郑家老爷。”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乱叫传来:“谁这么大胆?敢打我们少爷,找死吗?”一群家丁伴着一个胖大财主匆匆赶来。

只见那财主手中拿着一根旱烟枪,一脸狰狞,边走边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欺负到本老爷的头上?”

张宣蒙成心要将此事拦在自己身上,冲着他,指着地上的阔少道:“这是不是你的畜牲儿子,不加好好管教,却放出来害人?”

那郑财主低头一瞧,只见儿子不知死活躺在地上,一招手道:“你们一齐上,乱棒打死他。”自己抢步上前抱起儿子。

众家丁共十多人哟喝一声,手持棍棒,冲上便打。只听那财主又大声道:“连这孩子,都照死里打。”有两名家丁没头没脑向那孩子打去。

家丁甚多,众人棍棒齐施,张宣蒙躲之不及,砰砰几声,身上着了几棒,但他周身真气充盈,并不觉得疼痛,反把持棒之人震得手臂发麻。

他刚挥拳击倒二人,却听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惨叫,转头一瞧,两个家丁正打向那孩子,不禁怒火中烧,劈手夺过一根短棒,扫向众人。他力大无穷,那些家丁怎经得起,登时棍棒齐折,瘫倒数人。

众人惧他神威,呐一声喊,散了开来。

张宣蒙抢到那孩子身边,只见他*迸裂,满头满脸鲜血,眼见不活了。不由怒气填胸,弹身跳起,运内力于棒,夹着呼呼风声,冲向那些家丁。

那些家丁转身欲逃,却已不及,在他棍棒扫及之下,立时断胳膊断腿,躺倒一片。打死那孩子的两名家丁,张宣蒙更是恨极,劈头打去,再不留情。

待众人四散逃去,他回到孩子身边,却见那妇人扑在孩子的身上,已哭得昏死过去。

张宣蒙转身拽起那胖财主。此时,那胖财主早已被他的神威所慑,吓得呆了,牙齿格格道:“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张宣蒙见他惶恐的样子,心中一软,但转念想到,除恶务尽,否则自己一走,这妇人一家岂不都要遭他的毒手。又转头看看那孩子的惨状,毫不留情,一掌拍向他的胸口。那胖财主吭未及吭一声,当即死去。张宣蒙一棒打死地上的阔少,拉了一名家丁,直奔郑家而去。

郑家在此镇中心。只见一个大院,奢侈富华,阁楼亭台无数,院内尚设有刑具。张宣蒙怒气冲冲闯进大院,见着主子模样的便打,一连打死打伤数人。

郑家人这时也得知外面的事,见张宣蒙如凶神恶煞一般,当即四散逃去,顿时院中空荡荡的不剩一个。张宣蒙在院中来回寻了几趟,见再无一人,遂一把火烧了大院,出门而去。

来到街上,见那妇人兀自抚着儿子尸首痛哭,便站在街中大声叫道:“本老爷是南山的黑虎大王,姓李。郑家的人全是本老爷杀的,与别人无干。若有人想报仇,就叫他到南山来寻本老爷。若是有谁敢再学那郑家财主,恃强害人,本老爷照样杀他的全家。”俯身从郑财主身上取了点碎银,扬长而去。

第三十七章莫名蒙冤

走出有十几里路,张宣蒙心中兀自嘭嘭直跳,手脚酸软无力。毕竟两世第一次杀人,而且一下杀了这么多,虽然百般为己开托,终是不安,走了几里,便找个地方躺下休息,以平静心情。直躺了一个多时辰,脑中仍是想着刚才杀人的情景。

正自中心栗六,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有几人脚步声走近。只听一人口唱莲花骆道:“这位大爷行行好啊,赏叫化几口饭吃啊,这位大爷行行好啊,赏叫化几口饭吃啊。”

他心中疑惑,怎么此处也有要饭花子,遂站起身来。只见几个叫化身背破袋,站在身周,用手中的打狗棍咚咚敲着地面,眼望着他。

张宣蒙心中一宽,是丐帮的人,从怀中摸出一块从郑财主身上取来的碎银,递给那带头的叫化。

那人五六十岁,身负六只布袋,比其余几人多了两袋。那人伸手接过银子,放在破带中,用打狗棍一顿地道:“这位大爷,只赏这点,怎么能够我们几个兄弟用的,再多赏一点吧?”

张宣蒙一怔,阮帮主手下的兄弟,怎么居然也向人讨价还价起来,又摸了两块碎银给他。谁知那老丐一摆手道:“这位大爷,听说你身手了得,银子不要了,就赏老叫化一掌吧。”说着,打狗棍抛给身后的一丐,腿微屈,一个虚步,立了一个门户。

张宣蒙阅历甚少,尚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见他那个姿式,大是愕然,连连摆手道:“这位前辈,我们素未谋面,不知有何得罪之处,还请见告。”

那老丐双眉一竖道:“你这修罗教的贼子,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你不是一掌打死了王家烈贤侄吗,来,也来打老叫化一掌看看。”

张宣蒙奇道:“前辈,你认错了人吧?我什么时候打过一个叫王家烈的人?我更不是修罗教那邪教的,请你老查个明白。”

那老丐道:“笑话,我怎么会认错。我问你,你身边这只白猿是不是一直带着?”张宣蒙道:“是,那又怎样?”

那老丐道:“这就是了。我再问你,七天前,你是不是曾与几个人交过手,并且打了一人一掌,以致那人当场送命?”

张宣蒙惊道:“当场送命?”。那老丐怒道:“好小子,你还装什么蒜?”

张宣蒙这才明白,原来是刚出谷时的事,当时他是曾胡乱挥了一掌,迫开一人,逃命而去,难道那人竟因此而致命,惶急道:“老前辈,你说那人、那人当场死了?”

老丐更是大怒,骂道:“臭小子,你还给我装糊涂,调侃老叫化。来,也来打我一掌,看我老叫化是不是也经受不起?”说着一掌拍来。

张宣蒙向后一纵,并不见他上身晃荡,已退到一丈开外,那老丐的一掌便落空。

张宣蒙又连声叫道:“老前辈,那是误会,他们认错了人,我不是修罗教的,我更没想到那一掌会那么重,竟然打死了那位大哥。老前辈,有事好商量,不要动手。”

老丐见他上身不动,平平退了一丈有余,快如闪电,这手轻功从未见过,更是吃惊,骂道:“臭小子,到这时还来调侃老子,来,老子与你斗上一斗。”上前一步,又挥掌打来。

那日是两名丐帮的弟子与少林的三个俗家弟子,要到丐帮去办事,路上遇到张宣蒙,见他身穿修罗教服,以为是修罗教中人,便上前夹击,以借机除掉他。

修罗教这几年与正教各派,虽无大的冲突,摩擦却是不断,已是势同水火。王家烈几人见机会难得,自是一拥而上。谁知张宣蒙不会武功,只是内力厉害,危机之下,一掌拍出,掌力击中他的胸口上,竟致毙命。张宣蒙也绝尘而去。

那几人见他武功厉害,不敢追赶,就是追也是追不上,便抬了王家烈的尸首,找到丐帮,见到这个老丐。

这老丐细察伤处,只见这一掌功力深厚至极,纵是帮主也无此等功力,以为是修罗教主所为。及细问之下,竟是一个年青人,更是大惊,修罗教中出了这么一位高手,那还了得。便连夜通知丐帮与各派联系,沿途追截,趁他落单,务必除去。他又会合了三个泰山派的道长,一路追来。

张宣蒙身带大猿,沿途极易打听,一路跟来。也巧,就在张宣蒙杀人放火走后不久,他们也赶到此镇,见死了人,便找人询问,匆匆赶来。

他已从那几人口中得知,张宣蒙轻功卓绝,便让三个泰山派的好手埋伏在前面,以防他逃走,他则带着几名弟子先试试张宣蒙的身手。

却说张宣蒙见他一掌接一掌的打来,虽然掌法来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苦于未练过一招半式,不知趋避躲闪之道,只得步步后退。

那头大白猿在一边急的吱吱乱叫,可儿也在空中飞来飞去。

眼见老丐又一掌推来,姿式似与第一掌一样,张宣蒙灵机一动,便学着他的样子,对着他的手掌推了过来,却是不敢用足掌力。

老丐见他步步后退,自是以为他还要退,没料到他突然一掌推来,躲已不及,便运足十成掌力迎上。只听嘭的一声响,老丐腾腾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口角溢出一丝鲜血。

张宣蒙不意又打伤了他,抢上一步,要去搀扶。那几个弟子怎能明白他的心意,棍掌齐出,向他袭来,同时口中大叫:“三位道长快来,贼子厉害。”

这几人已非那日王家烈等人可比,张宣蒙啊的一声大叫,侧身从一丐身边抢过,身上已捱了一掌一棍。他全身真气流转,自然护体,又无利刃,嘭嘭两声虽响,却无大碍,而那两丐反倒震得全身酸麻不已,气血翻涌。

张宣蒙刚跑得几步,迎面遇上三个道士,腰挂长剑,将他拦住。只听后面传来老丐的声音:“三位道长,不可硬拼,不可与他对掌,快用剑。”

第三十八章青衣少女

三道闻言抽出亮晃晃的长剑,将他围住。张宣蒙更是害怕,口中道:“三位道长,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修罗教邪教的,我不是故意打死那位大哥的。”三位老道脸色凝重,却不出声,手持长剑,将他团团围住,转了两转。

张宣蒙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傻愣愣地也随着转了两转。那几个丐帮弟子及老丐在四周又围上了一圈。

张宣蒙见状,暗暗叫苦,潜运真气,脚尖点地,一个上蹿,要从几人头上飞过。哪知刚刚跳起,三个老道也似箭般跳起,唰唰几剑,向他刺去。

张宣蒙眼见长剑从下而上直刺下腹,凭空向上纵了一纵,剑便落空。只向上纵,却出不了圈子,眼见又落下,重被几人围住。口中急道:“几位道长,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认输,我认输,有事好商量。”

那三个老道见轻功高的奇,于空中无可借力处又上升一丈有余,却大声求饶,大是诧异,互看一眼,点点头,一剑紧似一剑刺来。

张宣蒙只得依仗身法快,张牙舞爪,东躲西藏,狼狈万分,口中啊啊大叫不绝:“啊呀不好,这位道长轻点,差点刺到我的脸了。”“这位老人家,慢点慢点,要扎到我的屁股了。”

性命攸关,他在三道中间一进一退,身影晃动,直是快如闪电。三道连刺了几十剑,竟未伤到他分毫。

三道见他身子如此快法,暗暗吃惊,同时心道,三个老家伙,围攻一个小家伙,人家不还手,却碰不到人家一下,也算无能之至,传将出去,以后如何在江湖中混?又听他口中呼嚎不断,更是恼火。

三人招式突然一变,凌厉狠辣,如火如荼,正是泰山的狂风扫魔剑法。张宣蒙在三柄长剑中巅波,更加险象环生。只听嗤的一声,手臂中了一剑,心中一慌,腿上又着了一剑。

几名丐帮弟子见状大喜,在一旁大声呦喝助威道:“你这修罗邪教的无耻小贼,今天把命交出来吧。”“修罗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今天你是插翅难逃”“纵是欧阳振雄那魔头今天在此,也难逃三位道长之手。”

几人正喊得起劲,突听一声娇叱传来:“胡说八道”。声随人至,一个青衣少女,手持长剑,似从天而降,向一丐帮弟子刺去。来的突兀,那弟子不备,登时被一剑贯穿胸背,当即毕命。

那少女长剑不停,剑光闪闪,顷刻间连伤两人。那老丐大叫不妙,挺身上前,勉强接了几招,也被那少女一剑断去一腕。

三道正要制服张宣蒙,突见他有强援增至,而那少女更出手狠辣,剑法精妙,当即一道上前迎上。

二人俱使长剑,只听“叮叮叮”连响十几下,那老道竟被她攻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险些伤在剑下。另两名老道大惊,同时舍了张宣蒙来救,顿时变成三人围攻少女。

那少女虽然剑法精奇,如何是这三位浸淫武学几十年泰山派高手的对手?剑光笼罩之下,顿时再无还手之力。

张宣蒙突见有人相助,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不禁怔住,心道是跑还是上前夹攻,跑,太不义气,夹攻,自己不会武功。

正犹豫着,那少女大叫道:“傻小子,站着干嘛,快上啊。”接着“啊”的一声轻叫,身上中了一掌。

张宣蒙见势危急,大声道:“三位道长,对不起,我要打你们的后背了。”

少女怒道:“打便打了,哆嗦什么?”张宣蒙应道:“是”,学着刚才老丐的一招,向一名老道背部推去。

一名丐帮弟子大叫道:“天元道长,小心。”那名老道道号天元,闻言一惊,闪身跳开。张宣蒙又同样一掌袭向另一老道,那老道正接少女刺来的一剑,无法闪身,身子一矮,用肩接了一掌。只听他嗯的一声闷哼,坐在地上。另两个老道大惊,舍了青衣少女,一齐上前夹击张宣蒙。

张宣蒙见长剑纵横,寒光闪烁,口中哇哇大叫道:“乘乘不得了了。”身体连晃。

他与少女也是二人,对两个老道,正是以二敌二,但他不会武功,徒自大呼小叫,扰人心神,倒是那少女一人接下了二道的进攻。

斗了一会,两个老道渐渐向张宣蒙出剑的少,向少女攻击的多。此时他本可脱身离开,却不愿独自开溜,又插不上手,只在三人中间瞎晃。

那少女被二道狂风暴雨一般的剑法,压得喘不过气来,又脱不开身子,正自烦闷,却见张宣蒙晃动不已,姿势笨拙,丑陋无比,不禁怒道:“傻小子,象猴子似的乱跳些什么,快出手呀。”

张宣蒙大叫道:“姑娘,我不知怎么出手?”少女气道:“你没学过武功么,运上内力向他们身上打就是了。”张宣蒙道:“我一点武功不会,只会躲闪,你快教教我。”

那少女又好气又好笑道:“笨蛋,不会武功,怎么能打伤人,被人家追杀?你出掌乱打就是了。”张宣蒙道:“我怕一掌打死他们,他们不是坏人。”

少女更加大怒:“哪里钻出来的混帐小子,你不打他们,他们就能饶了你吗?我真不该出手救你,让你被他们杀死算了。”

张宣蒙见她生气,想想确是自己不对,歉然道:“姑娘莫怪,我这就出手。”抬掌向一老道打去。

老道不敢硬接,闪身躲过,反手一剑刺来。他不知如何闪避,只得再度后退,那少女上前架住那老道长剑。张宣蒙又跟上来乱打一掌。

那少女见他出掌全无章法,绝不会打到这两个老道,不禁摇头道:“傻小子,咱们走吧,就凭你这两手,再打一年,也伤不到一人,更不会打死一人。”唰唰两剑疾刺,逼退二人,一反手,拉起张宣蒙,向前奔去。

三个老道眼见他们飞奔而去,怔了半晌,脸色晦暗。

张宣蒙被那少女拉起疾奔。起初是那少女拉着他,但张宣蒙轻功高出她许多,没跑几步,就变成他拉着少女。

终于脱身而去,他只愿远远躲开那几人,自是没命似地向前狂奔,带得那少女身子似箭一般。不一刻,十里多路过去,三道与叫化子早被抛的无影无踪,但他兀自狂奔不止。

那少女一拉他的手,嗔道:“傻小子,你跑得那么快干什么?快停下来,他们早没影了。”

第三十九章有女同游

张宣蒙闻言放慢脚步,扭头向后看去,果然不见人影,方长嘘一口气道:“总算无事了,姑娘,谢谢你救命之恩。”说着停下,手仍紧握着那少女的手。

那少女手一挣,娇声道:“傻小子,松手呀,捏得我的手好痛。”张宣蒙忙不迭松开,道:“对不起姑娘,我一时情急忘了。”那少女看着他羞道:“傻小子,真没出息,胆小如鼠,光知逃不知打。”

张宣蒙从未与少女相处过,以前与朱可欣只是孩子,眼见这少女俏眼柳眉,唇如点绛,脸似溥粉,极是俏丽,不禁拘谨道:“对不起姑娘,我不会武功,何况他们又不是坏人。”

那少女见他忽然拘谨起来,不敢多瞧自己,知他是为自己的美貌所慑,心中高兴,道:“傻小子,你的内功这么高,轻功又如此的好,怎么竟不会武功?难道你的师父只教你内功与轻功,没传你武功么?”

张宣蒙低头道:“我没有师父,是我自己练的,也不知练的对不对?”那少女点头道:“是这样。”

张宣蒙向她一揖道:“姑娘,我是该当好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命丧几位老道长之手了。”

沉吟一下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是因误会而要杀我,并不是坏人。你,你救我便罢了,何必下手这么重,无缘无故杀死一名丐帮弟子。”

那少女见他向己道谢,正自高兴着,突听他话锋一转,埋怨起来,不禁怒道:“你这傻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为救你而杀人,你反倒怪我。他们是好人,我难道就是坏人了?真是岂有此理?”

张宣蒙见她俏脸发怒,别有一番风韵,况他从未见过少女发怒,只觉甚是好看,呆呆瞧着,口中道:“姑娘,你别生气,他们因误会我是修罗教人,方才追杀我,那是应该的。修罗教人,作恶我多端,个个该杀。不过,你杀他们,这就不对了。”

那少女更是大怒:“难道修罗教人便个个该杀吗,个个作恶多端吗?他们就不该杀?他们杀你就对了?你这人真没良心,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出手救你,让他们杀死你好了,那就对了。”说完转身就走。

张宣蒙见她怒极走开,伸手拉住道:“姑娘别生气,全当我说错了,无论如何,我都该感谢你。”

那少女一甩手道:“别碰我,干吗拉拉扯扯的?”

张宣蒙一怔松手道:“是,姑娘。”那少女翻眼瞧了他一下道:“傻小子,你在这儿等着,让他们来杀你好了,算我是狗拿来耗子,多管闲事。”

张宣蒙听她说的有趣,噗吃一笑道:“不,不,姑娘你不是多管闲事。”

那少女话出口,便知说错了,也噗吃一笑,脸色登时和缓许多,又见张宣蒙小心陪着,就放慢脚步,细问他被人家追杀的经过。

张宣蒙从头至尾说了一遍。那少女听到他偷听老汉夫妻的事,脸色红润,格格笑出声来,道:“傻小子,真有趣。”说出口,又觉得太无礼貌,张宣蒙眉清目秀的,也绝不傻,歉然道:“对不起。”

张宣蒙已被她傻小子前、傻小子后不知骂了多少遍,也不在意,嘻嘻一笑。

那少女听他讲完,沉思半晌,似想着什么心事,叹了口气,问道:“这位大哥,不知你贵姓,怎么称呼?”

张宣蒙见她突然礼貌起来,大是意外,一怔道:“我姓张,叫宣蒙,你呢?”

那少女低头想了下道:“我姓李,叫雨馨。那我就叫你张大哥了。”张宣蒙摆手道:“我也不比你大多少,叫大哥怪别扭的,你就叫我宣蒙罢了。”

李雨馨点了下头道:“只要你不见怪,那我就直呼你的名子了。”张宣蒙笑道:“叫我名子,总比叫傻小子强多了。”

李雨馨脸一红道:“怎么你还记恨人家,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张宣蒙笑道:“我只说笑。我还不知你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这番救命之恩不浅。”

李雨馨闻言,眼一红道:“我从家中偷跑出来的,也不知要向哪里去?”

张宣蒙奇道:“干嘛从家中偷跑出来,你母亲骂你吗?”李雨馨黯然道:“我没有母亲,在我周岁时,母亲便去逝了,我是跟我爹爹长大的。”

“哦,对不起,惹你伤心了。那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张宣蒙问道。

李雨馨道:“因我爹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脾气暴躁,那天还骂了我一顿,所以,我就跑了出来。”

张宣蒙劝道:“你自己偷跑出来,你爹不生气不着急吗?你无处可去,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回家去吧。”

李雨馨叹口气道:“我爹变了许多,我不想回去,等我在外面玩够了再说。你干吗也一个人乱跑,还带着一头这么大的大白猿与这只小鸟?”

张宣蒙听她问及自己的来历,心中暗叹,我的来历怎能告诉你,谎道:“我无父无母,是个流浪的孤儿,后来遇到一位老人,传了我一点内功心法,便躲在一个山谷中独自修炼,再后来,遇到这头大白猿和这只小鸟,与我作伴,我随它们学了点轻功。”

李雨馨半信半疑,点了点头,道:“你现在要到哪里去?”张宣蒙道:“要到很远的一个大山去,找一个儿时的伙伴。”

李雨馨道:“我正没处去,便陪你走一遭。那山上的风景美不美?”

张宣蒙摇头道:“路太远了,你还是回家去吧。那山又高又险,景色倒是不错。”

李雨馨喜道:“景色很美是不是,我一定要去看一看,我从未出家玩过。难道你嫌我烦吗?”

张宣蒙忙道:“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怕你嫌累嫌苦,况你的爹爹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回去,一定心急得很。”

李雨馨道:“我爹现在才不想我呢,他只顾自个练功,哪有心思管我。别说了,咱们走吧,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你的小伙伴。”说着拍拍白猿,极是喜爱。

第四十章荒山夜宿

张宣蒙见她执意要去,有个人作伴也不寂寞,便道:“也好,只要你不嫌苦嫌累。”

李雨馨道:“有你与我说话,我才高兴呢,比在家中无人与我玩强得多了。你的小伙伴是男孩,还是女孩?”

张宣蒙道:“是个小女孩,已六七年未见了,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长大了?”说完,脑中现出了可欣儿时可爱的面孔,不由叹了口气。

李雨馨见他说到那女孩时,心情沉重,突然心中有点异样,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的小伙伴长得俊俏吗?”

张宣蒙道:“俊不俊,我不知道,只知她小时长得很可爱,假如长大了,或许很美吧。”说完,看了李雨馨一眼。

李雨馨听了更加闷闷不乐,半天未语。张宣蒙想起可欣,心中挂念,也默默不语。

二人走了半天,可儿忽然一声大叫,吓了李雨馨一跳,叫道:“宣蒙,它的嗓门怎么这么大?”说着,把可儿捧在手心,反复抚摸。

张宣蒙笑道:“我也不知它这么小小的身体,怎会叫出这么响的声音,想来它是饿了。”从怀中掏出谷粒道:“可儿,吃点东西,我倒差点把你给忘了。”

李雨馨道:“它叫可儿,名字挺好听的,你怎么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

张宣蒙随口答道:“我的小伙伴名字中就有这个字,我太笨,取不出好名字,便叫它可儿。怎么,很好听是吗?”半晌不见她回答,转脸看去,却见她眼中似有泪珠滚动,忙道:“雨馨,你怎么啦?”

李雨馨自知失态,揉眼道:“有东西吹进我的眼中。”张宣蒙信以为真,放下谷粒道:“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李雨馨更是难过,推开他嗔道:“我自己弄好啦,谁叫你瞎操心。”转过身去揉眼。张宣蒙愕然。

二人吃完干粮,在一条小溪边喝了点水,见天色已晚,附近又没有去处,便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坐下,聊了一会,各自打坐练功。

张宣蒙见李雨馨也是盘腿而坐,却不似他,双掌合上,劳宫穴相对,而是左掌虚按腹前,右手竖立,无名指、大拇指与小指弯曲,食指、中指指天,双眼微垂,知她所练功法与已大不相同。

约摸过去两个时辰,张宣蒙收功,见李雨馨依然端坐,神情肃穆,别有一番姿容。望着她出了一会神,暗道,不知她这样一个美貌女孩,怎会出手如此狠毒,杀人如同草芥?隐隐觉得与她同行,大是不妥。一时又想到朱可欣,不知她是不是也长得象她这么大了,如她一样俊俏美丽。眼前又现出朱可欣那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红嘟嘟的小嘴来。想了一会,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张宣蒙尚在睡梦之中,似听身边有人轻轻吟唱:“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餐者?子兮子兮,如此餐者何?”声音低柔,正是李雨馨。

张宣蒙记得儿时也学过这首诗,大意是说:“多加几捆柴禾吧,快把这旺火迅速燃烧。吉星高高照在天上,这是多么美好的夜晚、美好的良辰啊,竟使我能遇见你,与你邂逅,我是多么快乐幸福啊。是不是你也与我一样欢喜、高兴我们的相逢、邂逅呢?”

张宣蒙不禁痴了,难道她说的良人便是自己?只见她盘腿而坐,背向他,头微垂,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肩背上,姿态美妙,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是反复吟唱“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竟是柔肠百转。

张宣蒙不敢惊动她,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有微风吹过,带动她的丝丝长发,轻舞飞扬。又抬头看看天,天上果有几颗星星,仍在闪亮,心中蓦地想起朱可欣来。

过了一会,李雨馨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坐着。张宣蒙也不知她一夜睡是未睡,慢慢起身道:“雨馨,你醒得这么早。”李雨馨一惊,转头道:“啊,你已醒了,怎么不出声?”

张宣蒙见她眼角似有泪痕,便故意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道:“我刚刚醒来,这一觉真舒服。”李雨馨用袖角偷抹了一下眼角,笑道:“还打哈欠,难道睡了这么久,还未睡足么?真是一头大懒猪。”

张宣蒙笑道:“哈,你猜得真准,我就是属猪的,小时我娘也常笑我睡得象一头猪。”李雨馨格格笑道:“你真是一头大懒猪了,脏兮兮、臭哄哄的。”

张宣蒙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是又脏又臭,笑道:“我只有这一身衣服,几天未洗过了,确是大碍姑娘的眼鼻,等到了集镇,买上两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换上一换,也好不伤大雅,免得给姑娘丢人。”

李雨馨笑道:“这样不是挺美的吗?活象一个潇洒的庄稼汉。”张宣蒙哈哈一笑。过了一会,李雨馨又问道:“宣蒙,在你的眼中,修罗教是不是特别可恶?”

话未说完,只听他狠狠道:“何止可恶,简直是个个该杀,我的父母便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这些魔头,杀人不眨眼,究凶极恶,总有一日,我要把他们斩尽杀绝,为父母报仇,为武林除害。”说得斩钉截铁,目光闪闪。

李雨馨看着他恨极的样子,半天未语,脸上变色。

张宣蒙见她脸色不好,惊问道:“你怎啦?我说的不对吗?”

李雨馨强笑了一下道:“我胸中有点叉气,没事的。你父母真是被修罗教人害死的,他们也是武林中人吗?”

张宣蒙咬牙道:“我的父母只是普通佃农,从未见过武林中人,更不会与他们结仇,谁知竟被他们这些贼人无端杀害。雨馨,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杀?”说到这,又想起当年父母惨死的情景,眼角溢出泪水。

第四十一章情丝暗生

李雨馨递给他一块手拍,轻声道;“他们也太过份了。不过,你父母不是武林中人,又与他们无仇,按理他们不会无故加害呀。”

张宣蒙接过手拍,感激地点了下头,道:“这是修罗教一贯所为,杀人从不需要理由,若是需要理由,便不是修罗教了。这些人一日不死,天下便一日不得安宁。”顿了一顿又道:“雨馨,我说你一句,你别生气。”

李雨馨一怔道:“你说吧,我不会那么小气。”张宣蒙道:“雨馨,你以后不要随便出手杀人好吗?我见你杀人的样子,真有点害怕,况且,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也不需死。”

李雨馨知他还在为昨天的事而耿耿于怀,犹豫一下道:“好,我听你的,以后不再乱杀人。”

张宣蒙向她一揖道:“雨馨,我谢谢你。”

李雨馨道:“你谢我什么,我杀不杀人与你无关。同时,我也想劝你一句,不知你能不能听?”

张宣蒙笑道:“一报还一报,来得好快。你说吧,我一定听。”李雨馨笑道:“我说什么,你都听?”张宣蒙道:“只要是为我好,不伤害别人的事,我便听。”

哪知李雨馨却正色道:“我说的这事不一定与你有多大好处,但于别人却有好处。”张宣蒙一怔,道;“你先说出来。”

李雨馨道:“我要说的是,等你以后武功大成时,不要随便杀人,即使是十恶不赦,如你所说的修罗教人,也要先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当然,父母的大仇要报,我将来也会帮着你,但绝不可因之怪罪太多的人,连累太多的人。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张宣蒙见她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大是愕然,想了想道:“好,我答应你,没想到你的见识比我高。不错,好人不可错杀,坏人也不可全杀,要先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人谁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我答应你。”

李雨馨听他答应,大是高兴,居然向他深深揖了一揖道:“宣蒙,我也谢谢你,请受我一拜。”

张宣蒙见她忽行此大礼,忙伸手扶起,笑道:“没想到我们的李大小姐,居然也会替人求情,快起,快起,我可受不起你的大礼。”接着叹口气道:“我一点武功不会,说到报仇,谈何容易。”

李雨馨心中却道,你哪知我的苦衷,口中道:“宣蒙,别灰心,你的内功那么高,要学好武功,还不容易。记得我爹爹说过,内功是一切武功的根底,无论是掌法剑法,再精妙的招式,也得以内功为基础,否则便不能发挥到极至。你有一身高深的内功,便是拥有了一个大宝藏,只需学会使用的法子就行啦。你想,有了一个大宝藏,要学一个花掉的法子,还不容易吗?你若不显我功夫低微,我便教你些剑法掌法,也免得再遇到敌人时,吓得象一个猴子似的,东奔西跑,哇哇大叫。”

张宣蒙大喜道:“雨馨,谢谢你不嫌我又丑又笨,收我这个徒弟,以后我改口叫你小师父好啦。小师父,弟子以后一定好好听从你老人家的教诲。”

李雨馨格格笑道:“乘徒儿,想从师父手中学到武功,哪有这般容易,先给我磕几个头,行过拜师礼再说。”

张宣蒙笑着用手虚抓道:“好你个死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要我向你磕头。”李雨馨大叫笑着跑开。

二人带着一猿一鸟上路。走了一个上午,终于来到一个市镇,二人走进一家客栈,李雨馨要了一桌饭菜,鸡鱼肉蛋俱全。

张宣蒙这几年来一直闷在谷底,清汤淡水惯了,几时见过这么好的饭菜,风卷云涌,吃了一个不亦乐乎。李雨馨见他狼吞虎咽,心中高兴,慢慢吃着,笑道:“我的大徒弟,慢点吃,别把舌头带到肚里去,你师父我有的是钱。”而她只随便吃了一些,又买了几颗果子喂大猿与可儿。

店小二见这二人,女的衣着鲜艳,美貌大方,男子却穿着敝旧,不伦不类,说书生不是书生,说庄稼汉不是庄稼汉,又带了一头大猿,心中暗暗奇怪,不时偷偷打量。吃完饭,李雨馨叫张宣蒙呆在客栈中,她出去一下。

没多久,她提了一个包袱进来,叫店主开了一间房,把包袱递给张宣蒙道;“你进去洗一下,把衣服换上,看合不合适。若不合适,我再为你换一套。”张宣蒙知她是为己买衣服,感激笑道:“谢谢小师父。”

不多时,张宣蒙换上新衣,从房中走出。李雨馨眼前一亮,只见他一身青衣,大方合体,再不似以前土头土脑的模样,宛然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张宣蒙走到李雨馨身前,转了下身体道;“你看看怎么样?”李雨馨见他如此俊俏模样,心中喜欢,口中却道:“马马虎虎。”

二人付了帐,走出店门,有一辆马车等在门口。李雨馨跨上车,招手让张宣蒙上来。张宣蒙坐进车内道:“雨馨,你带多少银两,又雇了辆车。”李雨馨道:“我的银子多的是,不劳你费心。你想我们不雇车,你的大白猿岂不招人耳目,只怕走不过两天,又要被你所说的那些好人截住。”

张宣蒙笑道:“没想到我张宣蒙找了你这样一个好师父,心细体贴,不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雨馨俏脸一红,瞟了他一眼未出声。车内本小,大猿占了一块地方,二人坐在一起,身体相触,张宣蒙鼻中不时钻入从她身上飘来的少女清香。

车帘低垂,二人默默坐着,看不到外面光景,只听车声辘辘。不知过了多久,忽从路边传来一人吟诗的声音:“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声音渺渺,若有若无。李雨馨脸色红润,不时偷偷看向张宣蒙。

第四十二章同居一室

二人相伴,倒不寂寞,一路说说笑笑。闲着无事,李雨馨便教张宣蒙一些简单的掌法与剑法,与临敌之际的变化。张宣蒙记性极好,不几天,便各学了一套掌法与剑法,领悟了其中招式的变化与精妙之所在。

学完了这套掌法与剑法,张宣蒙以为李雨馨还会教他新的,哪知李雨馨竟说她所学的只有那么多。张宣蒙细思当日她与三位道长交手时所用剑法,似与他所学的大不相同,颇为繁复精妙,以为李雨馨不愿教他,也便作罢,只是言语中不经意流露出来。

李雨馨是女孩子家,心细,自是觉察出来,叹口气道:“宣蒙,不是我不愿教你别的,我长这么大,一直被爹爹关在家中,平常的剑法与掌法只学了那么两套。至于我那天与三个牛鼻子交手时所使的剑法,自然不是我教你的这两套,那日我若用此剑法,只怕早已死在他们的剑下了。那套剑法是我爹爹亲自传与我的,听他说,好象是一套失传的剑法,当日他教我时,曾要我伐下重誓,不可轻示与人,更别说传于别人了。我那天使出,本已违了誓言,所以我不敢再传于你,否则,爹爹知道,一定要重重责罚我。你若想学,等我以后慢慢央求爹爹,或许他会答应传你。除了那套剑法,还有一套掌法,都是极为繁复精妙。”

张宣蒙听她说得郑重,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作个鬼脸笑道;“我的小师父,别多心,你教我的这两套神功已可使我纵横武林,扫荡一切妖魔鬼怪,何须别的。再说,我赖蛤蟆怎敢妄想吃天鹅肉?”

李雨馨见他怪相惹人,扑哧一笑,又听他说的亲昵,脸上一红,轻声道:“只要你想学,总有一日你会学到的。”张宣蒙怎能猜出女孩儿家的心思,见她笑过却又脸红,不知所以,也跟着一笑。

这日晚上,他们在一家客栈吃完饭,要订两间客房住下。店主见他二人郎才女貌,以为是一对小情人,笑着道:“两位客官,我们店中已住满客人,只有一间上等房,二位何必多费银两,一间客房还不够用吗?”

李雨馨见店主笑嘻嘻地看着他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粉脸通红道:“店家,不要乱说,我们是兄妹,可不可以请别的客官让出一间房来?”

店主见她脸红,更是以为所猜中的,笑道:“小姐,即是兄妹,你们就委屈一晚上吧,我们生意人家怎敢得罪客人?”

又轻声附在她的耳边道:“小姐,不要害羞,二位是外乡人,没有人会认得你们。当年我年青时,我孩子外公不同意我与孩子他妈的婚事,我也曾带着孩子他妈偷偷跑到外乡,在外过了一年半载,生米煮成熟饭,又带了个娃娃回来,孩子外公虽然生气,但见孩子都有了,事情已做下,也就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你的心情我明白,不要害怕,当有了孩子,再狠心的父母也会同意的,毕竟儿女心头肉。我看二位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璧人,地设的一对佳偶,就请你二位体谅,委屈一晚吧。”

李雨馨直听得脸红心跳,怒道:“店家,你当我是什么人?你若没有房间,我们走人。”店家以为年轻姑娘怕羞,陪笑道:“姑娘,附近就我这一家客栈,你们再走三里五里也没个店铺。”

张宣蒙一直站在一边想着心事,没留心店主说了什么,及见李雨馨发怒,才知店家只有一间房,便道:“雨馨,我俩就要一间客房吧,不要为难店家。”

那店主立即点头道:“好,我这就叫小二领二位上去。还是少爷想的通。”又呼道:“小二,快带二位客官到上楼。”

李雨馨见张宣蒙已答应,只得作罢,只是心中更觉害躁,低垂了头,红着脸,耳听那店主还在喋喋不休,“二位慢点走,一晚长得很,望二位好好休息。小的祝二位心想事成,百年好合。”

张宣蒙不知就里,听他说得不伦不类,低声问李雨馨道:“店主刚才和你说了些什么?”李雨馨呸的一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这种坏东西,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张宣蒙见她发怒,笑道:“什么坏话,说来让我也听听,究竟是怎么个坏法?”

李雨馨用手一拧他的胳膊道:“你想的美。”张宣蒙“唉呀”一声大叫。店主听了,只道二人在打情骂俏,更是心中大乐,以为做了一件大好事。

二人进了房间,小二把脸盆打上清水,退了出来,随手把门带上。

二人虽一路同行,但住店向来分开,无店也只是依在车上打盹,那毕竟还有一个老车夫。这时,走进房间,只见房间靠墙横放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红色缎被,被上绣了一对大鸳鸯,上面赫然刺着“百年好合”四个锦绣大字;一对枕头并排放在床头,床上挂着粉红色的纱帐,又加上一对明晃晃的红色蜡烛,更显屋内一股喜庆气氛。

李雨馨兀自在想着刚才店主的话,思及,若有了孩子,父母自会同意,心中更是嘭嘭大跳,手足无措,站在房中。

片刻,抬眼瞥了张宣蒙一下,见他在房中走来走去,眼光不时向她瞧来,脸上笑嘻嘻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嗔道:“嘻皮笑脸,不是好人。”

张宣蒙只是打量在哪个地方睡下,哪知李雨馨所想,莫名其妙道:“我的小师父,怎么我也不是好人,你若骂我不是好人,那我就真作一次坏人啦。”说着,双手向她抓来。

李雨馨正自忐忑不安,见他抓来,以为他真的要有非份之想,心头大震,抬手一格,用上真力,一掌向张宣蒙胸口击去。张宣蒙只道是开玩笑,并不在意,嘭的一声,正中胸口。

李雨馨情急之下打了一掌,及至击中,立时后悔,抱住他道:“傻子,你为什么不躲,伤着了没有?”

张宣蒙运气一试,脏腑无碍,只是皮肉痛点,却故意把脸憋得惨白,双眼上翻,止住呼吸。

第四十三章被子长脚

李雨馨见他这个模样,骇得魂飞魄散,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腮上,大声哭道;“宣蒙,别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醒醒,你醒醒。”

张宣蒙没想到她会吓成这样,心下虽然不忍,但感觉让她这样抱着,脸贴着脸,很是舒服,一时并不推开。

李雨馨边哭边道:“宣蒙,你别死,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你这个笨蛋干嘛不躲,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张宣蒙听她哭的伤心,不禁感动,大叫一声,推开她道:“臭丫头,这么真狠心,真的想让我死吗?”

李雨馨突见他说话,大喜道:“宣蒙,原来你没死。”

张宣蒙笑道:“我是被你这狠心的丫头打死了,只是阎王见你哭得伤心,心下不忍,又把我送了回来。”

李雨馨已知他是骗骗自己,又气又羞,骂道:“死宣蒙,臭宣蒙,原来你是骗我的,看我不扭死你。”边说边上来抓他的胳膊,张宣蒙大叫着跑开。

店主本好事,早站在门外,只听里面又是哭又是笑,不禁摇头暗笑,想起自己当年也是如此,又有些羡慕起这两个年轻人来。

二人闹了一会,停下,各自坐在凳子上。李雨馨低垂着头,不时侧眼偷瞧,俏脸在红烛映衬下更增娇艳。

张宣蒙见她这等娇美模样,不由道:“雨馨,你真美。”李雨馨听了,更是心中砰砰大跳。

张宣蒙又笑道:“雨馨,这里只有这一张床,我们只好委屈一夜了。”

李雨馨呸的一声道:“不是好人,你想的美。”

张宣蒙笑道:“我怎么又不是好人,刚才店主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说出来给我听听。”

李雨馨撅起嘴道:“就是不告诉你,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人。”张宣蒙奇道:“怎么我们男人都不是好人啦?”李雨馨道:“我说不是好人,就不是好人,反正我今夜不睡,就在这儿坐着。”

张宣蒙道:“傻瓜,要房就是有睡觉用的,你不睡我可要睡去了。”说着走到床前。

李雨馨见他走到床前,心下大跳,不敢看他。哪知却见他拿过一个枕头,放在一块干净的地上,盘腿坐了下来,转头道:“大小姐,你快上床睡吧,我在这儿打会坐,之后,便睡在这儿给你守夜。”说完,双手合什,垂首闭目练起功来。

李雨馨静坐一会,抬眼瞧去,只见他一脸祥和,脸色红润,真的又似以前练功的样子。她累了一天,身体疲乏,蜡烛也不吹,慢慢起身,合衣躺在床上。可是心中老想着店主的那番话,翻来复去睡不着,又想若是张宣蒙趁她睡着,也上床来,那将怎么办?但多次看向张宣蒙,他一直坐着,动也不曾动过。中心栗六,胡思乱想一通,夜渐渐深了,不由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李雨馨不知作了个什么梦,一下醒来。张眼一看,只见蜡烛早灭了,月光从窗口照进。她蓦地坐起,摸摸床上,没有人,心下大安,忽然又微感失望。呆坐半晌,看向张宣蒙,他已不再打坐,而是头枕着枕头,侧着身子躺在地上。

她悄悄走下床来,站在张宣蒙身前,呆呆看着他的脸,叹了口气,上床把被抱下,轻轻盖在他的身上。所好床上还有一床小被。她看着张宣蒙俊俏的脸庞,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忽然情丝如潮,蹲下身,一低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又立即跑开上床,心咚咚直跳,急用被蒙上头。

半晌,不见张宣蒙动静,依然未醒。恰在这时,突听房顶有脚步声传来,当即翻身坐起。张宣蒙也被惊醒,隐约见帐内李雨馨坐起,轻声道:“雨馨,你也醒了,上面好象有人。”

李雨馨道;“我也听到,现在已走开,不知是谁?”张宣蒙道:“大概是店家吧。”一声未了,突然叫道:“咦,雨馨,你说奇怪不奇怪,被子怎么长脚了呢?”

李雨馨笑道:“胡说八道,被子怎么会长脚?”张宣蒙笑道:“被子不长脚,它怎么会跑到我的身上来,明明是在床上的?”李雨馨大羞,道:“傻小子,竟胡说八道,不理你了。”用被蒙上头。张宣蒙却咕哝道:“真是奇怪,被子居然长了脚,到处乱跑。”

第二天一早,张宣蒙起来,太阳已升起。他走到床前,来叫李雨馨,却见她躺在床上,红扑扑的脸蛋,娇艳欲滴,嘴角挂着笑意,似在作着什么美梦,睡意正浓,恰如一张海棠春睡图。他哪知李雨馨半夜未睡着,此时正倦。

早晨,正是少年情欲最浓时,张宣蒙见她可爱的脸蛋,不禁一俯身,伸唇想吻上一吻。唇将触未触之际,脑海里忽然现出朱可欣的影子来,心头大震,挺身站起,走去开门。吱呀一声,李雨馨被惊醒。

张宣蒙道:“你也醒了,夜里睡得怎么样?”李雨想着居然与他同睡一室,夜间又偷吻了他,脸上一红,翻眼看了他一下道:“我们下去吃饭赶路吧。”起身洗脸,扫视了房间一下,便与张宣蒙下去。

店主见二人下楼,招呼店小二送上早点,笑着问道:“二位客官,一夜睡得可好?”李雨馨红着脸,低着头,哪敢回言。

二人坐在车上,张宣蒙想到很快又回到多年前他与可欣的家,心中感慨万千,时而难过,时而欢悦。

平时话比较多的李雨馨,这日也默默坐在一边不语,心中只是想着昨日店主的表情与话语,及夜间与宣蒙同居一室的境况。

二人各自默默想着心事,只听车外不时响起车夫哟喝牲口的声音。

过了不久,张宣蒙突然发现李雨馨今天与往日不同,笑着问道:“雨馨,你在想些什么?”李雨馨脸一红,瞅了他一眼道;“你又在想些什么,象个傻子似的?”张宣蒙自是不便把心事说出,戏谑道:“我在想,昨天的被子怎么会长了脚,跑到我的身上来?”

第四十四章又遇强敌

李雨馨听他又胡扯,呸呸了两声道:“你真不是好人,竟往歪门邪道上想。”

张宣蒙故意诧道:“雨馨,我只是奇怪,并没想什么,难道你知道被子是怎么跑到我的身上来?还有,这两天你为什么老是脸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气血不顺?来,我给你把把脉。”

说着,伸手去抓李雨馨的手腕。李雨馨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道;“胡说八道,谁知被子怎么会跑?我好好的,要你把什么脉?你浑小子一个,懂得什么脉博?”

张宣蒙一甩手道;“哎呀,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凶,老是打人,昨天差点要了我的命,今天还这么狠心。”

李雨馨听他提起昨晚的事,歉然道:“胸口还痛吗?谁叫你满嘴乱说,不正经。”

张宣蒙笑嘻嘻道:“当然还痛啦。不信你摸摸?”拉她的手去摸他的胸口,李雨馨知他耍赖,手一挣,扭过头去。

就在这时,突听老车夫喝道:“嘘,住。”马车停了下来。

老车夫大声道;“几位怎么把路拦住了?我这车上坐了人。”张宣蒙正要伸头去瞧,只听一人大喝道:“修罗教的狗男女,淫夫贱妇,快快下来受死。”

张宣蒙一听不妙,又被缠上了,眉头紧皱。

李雨馨怎能容忍别人如此骂她,跳下车,骂道:“什么东西,张口骂人?”

只见道上站了十来个人,有僧有道有俗,领头一人,衣衫破烂,身上背了九个破袋。他身后站着两名丐帮弟子,那个骂他们的人,正是被李雨馨那天刺了一剑的人。

只听那人又骂道;“狗男女,你们能做得,我们便骂不得么?”李雨馨气得脸色惨白,抽出长剑指着他道;“你再乱骂,我割了你的狗舌头。”

那人正要再骂,领头老丐一摆手道;“不俗,住口。”转首向李雨馨道:“老叫化子听说姑娘剑法高明,手段狠辣,今天领教领教。”

张宣蒙双手乱摆,拦在李雨馨身前道:“老前辈,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修罗教的人,这中间有许多曲折误会,容我向老前辈细禀。另外,晚辈与这位姑娘只是一路同行,并不象你们想的那样。”

这老丐正是丐帮六长老之一的周天宇周长老,天生神力,内外兼修。只听他冷笑道:“这位小朋友,不要自欺欺人,昨天我已夜探过你们。我见你们兄妹不似兄妹,夫妻不似夫妻,居然不守礼法,做出如此不齿于人的勾当,岂不愧对于人?难道是我诬赖你们吗?”

张宣蒙这才明白,半夜里原来是他跑到房顶。

丐帮的这位周长老,昨夜只是倒卷身向房内匆匆一瞥,见床上睡着人,便即离去,却没留意张宣蒙是躺在地上,自是以为二人同床共寝。

张宣蒙暗叫不好,这事若传将出去,自己倒罢了,李雨馨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以后如何作人,连连作揖道:“老前辈你们误会了,你们误会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未做。”

周长老嘿嘿笑道:“小朋友,你们邪教中人,作事往往出人意料,不依常理,这又算得了什么,何须再辨。”

李雨馨突然道:“老叫化子,我们本是未婚夫妻,早有父母媒妁,此番遵父母之命,出来探亲,你不要乱嚼舌头。”

张宣蒙陡闻此言,脸上愕然,道:“雨馨,你”。却见她珠泪欲滴,又羞又急,盯着他低声道:“不是吗?宣蒙。”

周长老看着张宣蒙道:“若果真如此,虽逾礼法,那也罢了。”张宣蒙勉强点点头道:“老前辈,你们误会了,我们真的不是修罗教人。”周长老截住他道:“小朋友,你即入邪教,就不要辩白。我们本与邪教誓不两立,你们又欠下了我们两条人命,一只手掌,今天纳命来吧。”话音未落,其余人等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李雨馨大笑道:“枉你自许正教前辈高人,想以多胜少吗?”

一人骂道:“对付你们妖邪之人,何须讲什么武林道义。大伙齐上,剁了他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但那周长老却脸上赫然,一摆手,道:“好,那就由我老叫化与你们哪一位比划比划,免得落人口实,以众期寡。”

泰山派的一位道长道:“周长老,我们为武林除害,谁会笑话?”

李雨馨抢过大声道;“周长老,你虽然是丐帮的前辈高人,名声素著,为天下人所敬仰,但毕竟性命要紧,不可图一时之名而丢了性命。”

周长老自然知道她是激将,笑道:“我周天宇一生还未曾怕过谁来,即是欧阳振雄亲来,又如何?你们暂且退下,由我来领教二位修罗教高人的绝学。”

李雨馨道:“好,不愧丐帮长老。不过,周长老,你若输了又将如何?是不是还要一拥而上?若是这样,现在还是一齐上得好,免得费事。”

周长老哈哈笑道:“你们二位太也小瞧我了,二位任哪一位胜了我,便可走人,决不会有人阻拦。假若你们败了,又将如何?”

李雨馨道;“既然周长老光明磊落,我们又怎可作小人。若我们败了,我们二人今天就交给你周长老,杀剐任由。”周长老道:“好,一言为定。”李雨馨接口道:“驷马难追。”一挺长剑,就要上去。

张宣蒙却伸手拦住她道;“雨馨,让我来试试。”

李雨馨自忖胜周长老没有把握,但张宣蒙内力虽高,武功却平平,如何能与这经验丰富、武功高强的丐帮长老相比,暗暗后悔没传他几招父亲的绝学。正犹豫着,张宣蒙已走上前来。

周长老道:“好,小朋友,出招吧。”张宣蒙躬身道:“老前辈,你不能听我解释么?”周长老道:“我们武林中人的恩怨,向来以武功解决,不要哆嗦。”

张宣蒙默然半晌,摇了摇头道:“我初学乍练,不知对是不对,请老前辈指点。”只听身后李雨馨轻声道:“出招时,用上你的全部内力,不要留情,他非那天几人可比。”

一名泰山派道长也道:“周长老,不要与他硬拼,这小子古怪得很。”

周长老点头道:“好”,一掌平平推出。张宣蒙一招李雨馨传的“天王托塔”,用手去格周长老手臂。周长老手腕一缩,另一掌击向他肋下。

第四十五章临阵传功

二人你来我往斗在一处。张宣蒙虽遵李雨馨所嘱,真气流转,直达四肢末梢,但斗了数十合,始终未能碰到对手一下。

周长老早已听说张宣蒙内功高绝,一直小心翼翼。岂知斗了十数合,只见他来来去去只是一套平常的北派入门掌法,再无变化,那套掌法也使了两遍。

暗道,自己身为丐帮的六大长老之一,却与他这样的掌法久斗不下,岂不让人笑话,折了丐帮的威风?想至此,招式忽变,使出得意的巨灵掌法来。身影忽前忽后,变化多方,霎时将张宣蒙裹在掌影之中。

他这套掌法虽叫巨灵掌法,却不是如巨灵神一般大劈大砍,大开大阖,而是招式变幻,虚虚实实,极具变化。

张宣蒙虽然身法快,但经验不足,不知虚实变化,明明碰到他的手掌,却无着力处,乃是虚招,看似不向前攻,突又直奔胸前,令他躲之不迭。几招一过,便手忙脚乱,忽前忽后地乱跑,那套极平常的掌法再使不成一招。不多时,肩臂中了两掌,隐隐生疼,心中大惧,更加狼狈。

又过数招,只听他嗯的一声闷哼,后退两步,面上一白,胸口已中了周长老一掌。

周长老天生神力,内功精湛,这一掌下去,当可开碑裂石,只道他必受重伤,便住手道:“如何?”

李雨馨更是一步抢到张宣蒙的身边道:“宣蒙,伤的怎样?”泪水流了下来。哪知张宣蒙一摆手道:“我没事,周长老再来。”

原来张宣蒙内力遍布全身,胸口膻中又是藏气之所,虽然中掌,却没受伤。只是他不会反击之道,否则,周天宇这一掌下去,非但不能伤了他,反倒为他的内力所伤。

周长老见他受了一掌,行若其事,心中诧异:“这小子从哪里钻出来的?武功一踏糊涂,内功却如此之强,即使当年的本虚方丈,只怕也经受不起我的这一重掌,难道吃了仙丹灵药不成?”暗暗可惜他误入邪教,才非所用,枉了一块美玉。他也知道,今天与他相斗,有胜无败,一掌打他不伤,难道打上百十掌,还能打不伤吗?纵是大罗神仙,也经不起他的百十掌。心中想着,口中道:“佩服,佩服,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再来过。”

李雨馨忽道:“周长老,且慢动手,我有话说。”周长老道:“难道换你吗?”

李雨馨道:“周长老也太小瞧我们了,输便输了,我们不会换人。只不过,我的夫君以前从未学过武功,他那几手也是我闲着无事时随便教的,与平常小子玩玩倒可以,与周长老这样的前辈高人,再用如此不入流的掌法,岂不太小瞧周长老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周长老道:“你先说出来看看。”李雨馨道:“周长老,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让我临时传夫君几招掌法,再来领教周长老的绝学。”

周长老想不到她竟要临阵传功,真是异想天开,沉吟道:“这?”

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道:“周长老,莫信她的话,他们一定想托延时间,趁机逃走。”李雨馨道:“周长老要是不放心,你们尽可以把各个路口封住,我只在这辆车边教授。”

周长老心道,这小子纵是再聪明伶俐,一个时辰能学到什么?何况她的剑法精妙,掌法不一定精妙,一个时辰转眼即过,能有什么古怪。正想着,李雨馨道:“周长老若是害怕?那就算了。”周长老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不要激我,就给你一个时辰时间。”

那个书生道:“周长老,不要上当,一个时辰太长了,要给,就给她半个时辰。”李雨馨怕他们再变卦,立即接口道:“好,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说着,拉着张宣蒙的手走到车边。周长老等果把各个路口封上,远远瞧着他们。

张宣蒙道:“雨馨,这周长老武功太过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如何是好?”

李雨馨道:“宣蒙,别灰心,我现在传你三招掌法,你全心去记,定能打败他。我们能不能保住性命,在此一举。”

张宣蒙道:“你真的要传我掌法?半个时辰,我怎能学得会?”

李雨馨截住他道:“不要浪费时间,快记。”说着,手比口述,传了起来。当此关头,张宣蒙不敢分心,竭力去记。

周长老盯着他们瞧了一会,果见二人比划着,没有什么古怪,心中暗笑这妖女真是异想天开。

半个时辰转眼过去,李雨馨牵着张宣蒙的手走上前来道:“周长老,让你久候了,你们现在再比吧。”周长老道:“好,那我就领教领教姑娘的高招,小朋友,请!”

张宣蒙看了李雨馨一眼,李雨馨道:“记住,先出手。”

二人站定,周长老道:“小朋友请。”张宣蒙知道今天大意不得,也不客气,道声:“得罪”,话刚说了一半,掌已抢先拍出。他怕周长老抢先出手,打乱了他的章法,那死记硬背的三招便再也使不出来。双手翻飞,顿时幻出无数双手掌。

周天宇出其不意,只见他掌影变幻,虚实相间,飘乎繁复,招式之精妙,竟是从未见过,不禁大骇,连退数步,方勉强躲过第一招。

众人齐声惊呼。

张宣蒙大喜,按李雨馨所嘱,飞身凌空下击,使出第二招来。此招乃是纵身空中,俯冲下击,借下冲之力,增强威势,并于这一俯冲之下,连击一十八掌。张宣蒙只是由李雨馨口中听来,并未演练,略知皮毛,虽不能连出一十八掌,却也可拍上五六掌。但只这五六掌,已封住周长老的所有退路。

周长老仓皇中,矮着身形,连躲四掌,终于无法再躲开第五掌,伸手硬接。砰的一声大震,张宣蒙于空中一个翻身,又使出第三招来。

哪知却见周长老身体僵立,矮了半截,双腿陷入土中,几达膝盖,口中鲜血连喷。张宣蒙大惊,急忙收掌退开,匆忙中,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众人急步抢到周长老跟前,问道:“周长老,伤得怎样?”只见周长老慢慢拔出双腿,委顿于地,半晌,方吸了口气道:“让他们走。”

李雨馨大喜道:“宣蒙,你果然赢了,为什么不出第三招?”张宣蒙也是喜出望外,摇摇头,呆了片刻,踏步上前,要探视周长老的伤情,却被几人拔剑拦住。

张宣蒙歉然道:“周长老,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伤的这么重,幸亏我没使出第三招来。”周天宇闻听此言,更是羞愧难当,道:“你们走吧,谢你手下留情,但我们势不两立,这个仇早晚要报。”

张宣蒙知道一时无法解释清楚,心下黯然,与李雨馨上车而去。众人虽恨得咬牙切齿,但有言在先,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那个老车夫几曾见过这个仗势,不时哟喝牲口,催其奋力前行。

第四十六章伊人何处

(昨天忘传,补上两更)

二人坐在车中,沉默半晌,张宣蒙道:“雨馨,没想到你教我的那三招这么厉害,只用了一半,便胜了那丐帮的周长老。只是我出手不知轻重,竟伤了他。”

李雨馨抬头道:“我还嫌你出手不够狠呢,你为何不一掌杀了他?”

张宣蒙闻言责备道:“雨馨,他们只是误会了我们,怎么可以随便杀人?你又说出这种话来。”

李雨馨泫然欲泣道:“我狠不得把他们全杀光,不留一个活口。你只知滥充好人,叫我以后如何作人?”

张宣蒙知道她在为他们胡言乱语伤心,也知这些人对他们二人痛恨至极,又误以为二人作出了大违礼法的事,自然到处宣扬,心中暗暗烦恼。

李雨馨哭了半晌道:“宣蒙,你,你不怪我吧?”张宣蒙诧道:“怪你,怪你什么?”李雨馨一跺脚道:“笨蛋,我是说你不怪我说你是我,是我的。。。”终究未说下去。张宣蒙道:“雨馨,我怎么会怪你,你那是情急之下,一时权宜之计,你不要伤心。”

李雨馨忽然叹了口气,柔声道:“其实我并不伤心。”双眼带泪看着张宣蒙。

张宣蒙见她双眼脉脉,如水波一样充满柔情,心头大震,不敢多看,垂下目光。李雨馨也低头不语。二人一时之间,只是默默坐着,谁也不出声。

过了一会,可儿嗡的一声大叫,打破二人的沉默。张宣蒙道;“雨馨,你不要想的那么多,他们不是坏人,不会随便乱说的。你饿了吧,咱们吃点干粮。”拿出一块烙馍,递给她。李雨馨接过,默默吃着。

傍晚时分,二人进了一个集镇,买了两匹快马,给车夫几两银子,打发他回去。既已被发现坐车,躲也无用,索性光明正大骑马而行,这样也能快些。张宣蒙心想黄山峰险谷深林密,人迹罕至,只要进了黄山,他们便再难寻找。

不到一天的时间,二人便到了以前张宣蒙下山买米盐的小镇。进了小镇,只见一切与儿时一样,没什么变化。张宣蒙径直来到那家常去的米店,称了几斤米,并问那位伙计,可曾见到朱可欣。那伙计依稀还能认得他,道:“你说的姑娘,是不是很久以前,曾与你一起来过的小姑娘?没有见到。没想到你已长这么大了,还骑着高头大马。几年不见,发达了。”张宣蒙心下失望,勉强笑了一笑。

他在镇上转了一圈,见这个小镇一如数年前,毫无变化,只是自己长大了,与他同来的不再是那个小姑娘,朱可欣,心下大是感伤,买齐东西,默默与李雨馨离开。

李雨馨见他打听朱可欣下落,心中已不是滋味,又见他失望沉沉的脸,更是难过,也不出声,跟随在后。

不到一个时辰,二人已进了山。山路崎岖,不能骑马,只得牵着而行。张宣蒙只盼能一步走到家门前,也不及看山谷中的景色。此时正值山花烂漫,遍地芬芳之时。

离家越来越近,张宣蒙心中越来越紧张,竟有点害怕,不敢靠近。李雨馨见了他那脸色,更不敢出声。

终于到了家门口,张宣蒙向那块朱可欣以前常站在上面翘首而待他的大石看了一眼,并无人影,心中犹如大锤击了一般,猛地向小屋奔去,口中大叫“可欣,可欣,”疾若奔马,登时将李雨馨远远抛在后面。

他一头扑进屋中,屋中空空,哪有人在。床铺依然,家什依旧,与当年离去时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一片茫然。

李雨馨被抛在后面,呆呆站了一会,打量这个山谷,径深谷幽,芳香满地,天然一个隐居的好地方,心中羡慕,又暗自伤心,对那个曾未谋面的小姑娘忽然嫉妒起来,竟生出一个念头,只盼她永不再回来,张宣蒙永远见不到她。

心中想着,慢慢走到小屋前,只见张宣蒙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地上,知道一时无法劝慰,便坐在屋外的大石上,默默陪着他。

过了许久,张宣蒙回过神来,口中喃喃道:“可欣,你到底去了哪里?”退出屋,见李雨馨坐在一边,歉然道:“雨馨,对不起,我冷落了你。”

李雨馨忽然滴出几滴清泪落在手上,用手指轻轻弹了去,强颜道:“宣蒙,别伤心,或许有一日你会找到她。”

张宣蒙低声道:“谢谢你,雨馨,总有一日,我会找到她的。”走至当年他与可欣手植的松树前,见它已有手臂粗细,枝叶茂盛,宛然一株大树,更增感慨,用手拍拍树干道:“小松树,没想到你已长成大树了,我也长大了,谢谢你为我守着家门。可惜可欣没回来,我没能找到她。”然后坐在石上,抱膝看着天上白云。只见白云变幻,如苍狗,似雄鹰,一如当年,不禁吟道:“白云遥相识,待吾苍梧间,借问卢耽鹤,西飞几时还?”

天渐渐黑了,他进屋打扫一下,消除几年的积灰。又把家俱整理一遍,无心做饭,与李雨馨吃了些干粮,便坐在石上,向她细说当年他与朱可欣在谷中生活的情景。

张宣蒙平时话并不多,这晚竟絮絮叨叨不停,说了三个多时辰。李雨馨一直坐在一边静静听着,很少插话。不知不觉中,已近中夜,一轮半圆的明月从山那边升了上来,整个山谷象镀了一层银光,愈发显得幽静美好。

张宣蒙不知何时已住了口,与李雨馨一样抱膝坐着,看着天上的明月。明月如一缺了边的银盘,悬在空中。

二人似各自想着心事,又似心中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李雨馨这时感觉她与张宣蒙之间,距离好象很近,又似很遥远,有点无法捉摸。看着天上美丽的月亮,轻吟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谁与餐?”

第四十七章谷中倾心

张宣蒙静静听着,只觉得诗好美,但诗意似尚未尽,便问道:“这首诗写得真好,下面没有了吗?”

李雨馨摇摇头,接着道:“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张宣蒙听诗句陡转悲伤起来,大受感染,跟着吟道:“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阴睛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张宣蒙吟到:“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心情更是沉痛。

李雨馨顿时后悔,不该念这首诗给他听,引起他的愁绪,劝道:“宣蒙,古人说得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的离合乃人之常情,月的圆缺乃大自然之变化,人有离自有合时,终有一日,你与可欣会相见的。就象今天的明月,虽然明亮,依然有缺痕,可是过不了两天,便会团圆。”

张宣蒙点头道:“是啊,月亮几天后便圆了,可这样的明月几时能有,它又偏偏多在分别时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愿可欣此时在千里之外,一样可以看到这样的明月。”李雨馨道:“你能想开就好,你们已分离六七年了,不可太伤心,拘泥于一时,刚才我见你伤心的样子,真有点害怕。虽然可欣不在,我不是一样坐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吗?”

张宣蒙暗叹,你哪知道我们两人的过去种种。

第二天一早,张宣蒙便被一阵风吹树响惊起,跳起却不见有人,转头看大石上的李雨馨,海棠春睡般的脸娇艳如花,只是眉头微皱,面色愁苦。

他呆看一会,突听她睡梦中道:“宣蒙,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一呆,想到将来见到朱可欣时,不知如何与她相处。正想着,李雨馨手脚一颤,醒了过来,见张宣蒙站在自己面前,一跃而起,抱着他道:“宣蒙,原来你还在,我还以为你抛下我而去了呢?”

张宣蒙知她定是做了什么恶梦,梦见自己离她而去,拍拍她的背,柔声道:“雨馨,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你梦见了什么?”

李雨馨回过神来,见自己紧紧抱着他,不禁大羞,撒手道;“都是你坏,在梦中吓乎我,抛下我不管。”

张宣蒙笑道:“你自己作恶梦,反倒怪起我来。好,我给你赔不是。对不起,小师父,我刚才在梦中吓着了你老,请你老别生气。”

李雨馨娇笑道:“傻瓜。”过了一会,轻声道:“宣蒙,你以后会离开我吗?厌烦我吗?”张宣蒙一呆,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一动,握着她的双手道:“雨馨,快别这样说,与你在一起,我很高兴。只是我大仇未报,仇人武功高强,前途多有不测,你跟我在一起,不会有好处的。”

李雨馨道:“你知道修罗教中,是谁杀了你的父母吗?他武功很高吗?”

张宣蒙道:“我不知道。其实谁杀的都是一样,主谋是修罗教教主欧阳振雄,他才是我真正的大仇人,我一定要手刃此人,为父母及其他被害的亲人报仇。”

李雨馨突然之间脸色惨白。张宣蒙感觉她的双手一下冰凉,惊道:“雨馨,你怎么了?”李雨馨抽出双手,低声道:“我是害怕,害怕你打他不过。”张宣蒙满腹疑惑,但想到她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也便释然。

在谷中呆了三天,无事可做,张宣蒙带着李雨馨出谷,踏遍他曾到过的山峰、瀑布、温泉。

李雨馨对此山景色大为赞赏,每到一处,都恋恋不舍。山中景色怡人,不觉半个多月过去。这日,他们来到天都峰山腰,忽听远处有人说话,暗暗奇怪,隐在一块大石后,向声音来处瞧去。不多时,便见有几个身穿黑袍,袍上绣有大蟒的人从林中走出,正是修罗教人。

张宣蒙大奇,修罗教的人来到这里干什么?只听一人道:“据他们所说,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女与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一头大猿走进这座大山,这个年轻少女多半便是我们的大小姐。不知那个男子是什么人,居然与我们家小姐一路而行,武功又如此之高。大小姐这娇脾气一闹,可苦了我们,跑断了腿也找不到。”

张宣蒙心头大震,惊异地瞧着身边的李雨馨,而李雨馨则是哀伤乞怜地看着他,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又一人道:“那个年青男子,一定是我们家小姐的情郎,你没听说,二人已同房而居。真可笑,有了情郎,便忘了爹娘。”几人边说边向峰上走去。

待几人去远,张宣蒙厉声问道:“李雨馨,你倒底是谁?你爹爹又是什么人?是修罗教的长老还是护法?”

李雨馨咬着唇,迎向他的目光道:“宣蒙,求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爹爹是修罗教的,但我不是,他没有杀你的父母。”张宣蒙道:“那你爹爹是谁?”李雨馨轻声道:“他只是修罗教中的一名总管,从不问武林中事。宣蒙,你别吓我。”

张宣蒙听她说只是一名大总管,半信半疑,又见她神情可怜,缓声道:“雨馨,你没骗我?你爹爹只是一名管家。”

李雨馨点了点下头,又垂下头轻声道:“宣蒙,你别赶我走,他们都知道我与你、与你同室而居,我不要离开你,我不是修罗教的。”

张宣蒙万没想到李雨馨的爹爹竟然是他最痛恨的修罗教中人,而他与她同居一室的事,早已传遍武林,犹豫半天道:“雨馨,我暂且相信你,以后走一步再说一步吧。既然修罗教人已知我们在这山上,那丐帮与其他各派的人,也定已得知,这里不能再呆了,还是悄悄下山吧?”

李雨馨见他不再赶自己走,放宽了心,问道:“宣蒙,我们到哪里去?”张宣蒙想了想道:“少林的掌门本虚方丈待我极好,我们先到蒿山少林寺一趟,去看望看望他老人家。”

于是二人匆匆回到谷中。第二天一早,便牵了马按原路下山。

第四十八章厨艺茶道

两个时辰后,来到了那个黄山脚下的小镇,在李雨馨的要求下,二人进了一家较雅致的洒楼,楼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书“招客楼”三字。

大厅中摆着几张桌子,只有一张桌子边坐了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二人便拣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下。小二上来道:“二位客官,要什么菜,吃什么酒?”又用手摸摸大猿的头道:“二位客官,在哪里寻了这么一头可爱的大白猿?真讨人喜欢。我们这家酒店声闻遐迩,全府知名,内有名师主厨,远近客商无不慕名而来。”

李雨馨见小二罗嗦,皱眉道:“小二,报报你们几样拿手的菜,让我听听。”小二立即高声道:“好来,我们店主要是以徽菜为主,有徽菜大师主厨,他是我家老爷花了上百两的银子方请了来的。他做的菜,即使达官贵人,皇帝老爷,都很少吃到,如翠堤春晓,珍珠圆子,纸包三鲜,方腊鱼,迎客松。。。”滔滔不绝,说了一大串,显然他多舌贫嘴惯了。张宣蒙与李雨馨只得皱眉听着。

这小二正说得起兴,突听有人一拍桌子,喝道:“小二,吹什么牛皮,你过来看看这做的是什么菜?”正是那两个书生之一。

小二闻言,匆忙奔过去,躬身道:“二位客官,哪道菜不合口味?”

身穿宝蓝绸袍的人道:“这五样菜都不合味口,拿去重做。”小二委屈道:“这位爷,我们的大厨功底最好,这几道菜又是他拿手的菜,怎么能不合味口呢?爷,你再尝尝。”

那人喝道:“少贫嘴。”用手指着一盘春笋道:“我问你,这叫什么菜?”小二道:“苏堤春晓。”那人问道:“你知这菜怎么做的吗?”小二接口道;“爷,小的当然知道,这是用上好的政山笋切成块,放入开水稍煮一下,捞出加上盐等作料拌匀,码在盘中央,再将碗豆苗炒好,围在笋周,这不正是吗?”

那人道:“作的倒是对,只是颜色不对。它之所以叫苏堤春晓,是要嫩绿与奶白颜色相衬,才能透出清爽气息,方显出苏堤春晓之意。你看这菜的颜色,乃是老绿与黄白相衬,怎能叫苏堤春晓?苏堤若是这种颜色的风景,如何招得游人如织?见过苏堤春天景色的人,若是见到你这道菜,气也气死了。”

那小二见他说的内行,知是遇到吃家,小心翼翼道:“是,是,爷,这几道菜呢?”

那人指着一盘鱼道:“这盘方腊鱼,应以鳜鱼为料,用炸、溜、蒸等到不同方法制成,鱼要昂首翘尾,呈凌波腾跃之势,肉片蕃茄色,加虾蟹点缀。可这道菜明明没蒸过,且颜色泛黑,怎么能称方腊鱼?再看这道纸包三鲜,它本应选当年仔母鸡,取鸡脯肉剔去筋膜,与瘦火腿肉、水发冬菇一起,切成八分宽、半寸长的薄片,用葱、盐、姜、芝麻油腌渍入味,再选五寸见方薄纸,抹上芝麻油,撒上葱沫,上下分铺一块鸡脯肉,一片冬菇,中央一火腿,每个包成二寸半长,一寸半宽的长方包,在温热油中炸熟。而你看,这鸡明明是去年的鸡,非当年的仔母鸡,味道怎能好?

再看这火锅”一路说下。

那小二听的目瞪口呆,不住点头称是。张宣蒙与李雨馨在一边也听得津津有味。小二听他说完,苦着脸道:“这位爷,我们的大厨只有这手艺,也已远近有名,爷你就委屈点用吧?”

那人道:“我们跑这么远来此店,就是要尝尝纯正的手艺,这等名菜怎能随便吃了,叫你店主来。”

那小二只得去喊店主。不一时,店主慌慌张张出来,向二人打躬道:“二位客官,千万包涵,我们店全靠这个招牌招揽生意,这几道菜我就免费送二位。”

那人道:“店家,我知你做生意不易,也不与你计较,你把这菜全撤下去,准备好主料、作料,我自己下厨作几道菜来吃。”

那店主陪笑道:“客官,这样不好吧?”那人道:“有什么不好,我本学了几年厨,最看不惯的是滥竽充数之人。多备点料,这里客官若有愿吃我作的菜的,我多作几盘,让他们也尝尝真正的手艺。”

这时,店中又进来几个人,在空桌边坐下,眼望着那人。店主见那人执意要作,只得陪笑答允。

李雨馨招手小二道:“小二,我也点那二位桌上的菜,最好能是那人亲手作的。”

张宣蒙道:“雨馨,我们随便吃点算了,不要麻烦人家。”那人已听到,笑道:“二位不要客气,我就给二位作上几道,请二位品尝品尝。在座的诸位,还有谁愿吃我作的菜?”

刚进来的一个商贾道:“也给我作两道,多谢了。”那人道:“不须客气。”张宣蒙虽感过意不去,但见还有别人麻烦那人,也就作罢,笑道:“那多谢这位兄台了。”

那人一点头,进了厨房。李雨馨笑道:“难得能吃上名厨烧的菜,这机会怎能错过,说不定以后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果然过不多时,小二为他俩送上四道菜来,刚放到桌上,香气已扑鼻而至。李雨馨大是高兴,正是那人所说的四道菜。

菜还未摆好,小二便道:“二位客官,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道菜,绿白相衬,叫翠堤春晓,这道鱼叫大鱼退兵将”

这小二刚才还对那人唯唯诺诺,可这一说上,又滔滔不绝,唾沫横飞。李雨馨急于尝上一尝,摆手道:“小二,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忙去吧,有事我们叫你。”

那小二正要逞口才,听她如此说,只得讪讪笑道:“二位慢用,我去上饭。”待小二离去,张宣蒙拿起筷子就去挑菜,却被李雨馨用筷子一下打住。

张宣蒙道:“怎么?”李雨馨用手指在嘴上一竖,“嘘”了一声,从头上悄悄取下一银钗,藏在手心,向菜上插去。连插四次,钗皆不变色,笑道:“馋猫,放心吃吧。”

第四十九章中计被毒

张宣蒙疑惑道:“你在干什么?”李雨馨悄声道:“傻瓜,这是江湖中常用的试毒法子。我见那书生不是寻常人,看来是我多心了。”说着,也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竹笋放在口中慢慢咀嚼,连称“好吃”。

小二送上饭来,道:“二位客官,还要上点酒吃么?我们这有窖藏五十年的绍兴女儿红。这是正宗的女儿红,我们老爷花了许多气力才弄了几坛,常人很难喝到。”

李雨馨知他又要呈口舌,笑道:“小二,我们不喝洒,闻到那种气味,我就想吐。”小二只得闭了嘴,去招呼别的客人,口中始终一下不停。李雨馨与张宣蒙相视一笑。

这时,大堂中已坐满了人,不时听到有外乡的口音,他俩暗暗注意起来。过不多时,那位书生从内走出,向二人道:“二位吃得怎样?可合口味?”

李雨馨赞道:“果真高材,这等好菜,人间哪得几回有?算我们有口福。”那人一抱拳道:“过讲过讲。”回到桌边。却见他从一包袱中取出几只茶杯来,有两只是木雕成,上刻古篆,想是年代久远;两只竹雕成,也雕了几行字。又从怀中掏出撮、摄、筒、匙等小东西与两小袋子。只见他从一小袋中用摄夹了一些茶叶出来,每片约半寸,绿中略泛微黄,色泽油润光亮,尖芽紧偎叶中,酷似雀舌,遍体白色细茸毫,放在了两只木杯子中。又从另一袋中夹了些茶叶,放在竹杯中,此茶叶与先前茶叶大不一样,此茶外形两叶抱着一芽,平扁挺直,不散、不翘、不曲。白毫布满全身,含而不露。叶面色泽苍绿匀润,叶背清绿,叶脉绿中藏红。

他叫小二送上一壶开水,看了一眼却道:“再换一壶,不要有半点茶垢,水要刚沸的。”小二果然又换上一壶。那人向木杯中倒去。不一时便闻一股像白兰的香气飘了出来。有人叫了声“好茶”。

张宣蒙与李雨馨见那人举止古怪,更加注意起来。张宣蒙虽未品过茶,亦不知茶的滋味,但闻此香,亦知定是名茶。

那人用细匙在木杯中搅了搅,然后向竹杯中倒开水。不一时,也散出一股香气,只是此香与刚才香气又自不同,感觉清爽持久。

那人调好茶,举木杯泯了一口,自赞了一声“好茶。”又饮了一下,忽然端起一木杯与一竹杯向张宣蒙与李雨馨走了过来,将二杯放在桌上道:“这位兄台与这位姑娘,敝人一生不喜文不好武,亦不善生财治家之道,唯喜烹调与品茶、调茶。这几道菜能得二位青眼,至感荣幸。二位再品品我调的茶如何?”

张宣蒙站起抱拳道:“这位兄台,我们能尝到你的手艺,已属有幸,怎敢再奢望兄台的名茶?”

那人笑道:“这位兄台不要客气。说句实话,有人想要闻到我调的茶都不可能,何况品到?也只有遇到象兄台与姑娘这样的人物,我才甘愿奉上,难道二位瞧不起在下么?善琴者只弹与知音,遇知音必弹一曲。我酷爱此道,亦想得遇知音,更想请二位品评品评我调的茶,与我所烹的菜,究竟孰优孰劣?”

张宣蒙与李雨馨见他说的客气委婉,又暗抬自己身份,二人本是年轻人,大是高兴,道声“谢谢。”

张宣蒙伸手取过竹杯,见杯中茶叶成朵,或悬、或浮、或沉,在茶汁之中象有很多小猴子在伸头缩尾,汤色清绿明净。刚想喝,李雨馨突然道:“我喜欢这只竹杯里茶的颜色,这只木杯给你。”张宣蒙与她换了,见木杯中茶色淡黄明澈,茶上雾气结顶。

张宣蒙学那书生的样子,轻轻品了一口,道:“好茶,果真好茶。”其实他从未品过茶,更是不知茶的好坏,纵是苦菜叶泡在其中,他也一样喝了,只是为了让那人高兴,故意咂嘴有声。

那人果然高兴道:“谢谢兄台。这茶叫黄山毛峰,只在此山莲花庵一带才有,若移到别处,土质不同,茶味自然变了,远不及此山所产。平时很难买到,多被皇帝老爷取走了。这位姑娘,你再尝尝你那杯中如何?”

李雨馨看着杯中茶,隐隐感觉不对,自己与张宣蒙哪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吃到他的菜,又能品到这样名贵的茶,莫非其中有鬼?心中怔忡,举杯到唇边又放下道:“还未请教兄台此茶何名?”

那人道;“此茶亦是黄山名茶,名曰太平猴魁,只产于此山。此茶采摘要在谷雨与立夏间,过了此期,则味不醇。此茶有润喉、明目、提神的功效,姑娘一试便知。”

李雨馨笑道:“谢谢兄台,这茶叫太平猴魁,果然不错,茶中似有许多小猴子在伸头缩尾,很是好看。兄台请回,我见此茶可爱,有点舍不得囫囵吞下,要欣赏一番再品。”

那人笑道:“好,姑娘慢用。”向张宣蒙瞥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李雨馨见他笑得古怪,心中发毛,急道:“宣蒙,且住,你感觉怎样?”

张宣蒙停下道:“不错,茶味好极。”李雨馨仍不放心,道:“你真得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张宣蒙道:“真的没有。”话未说完,突然脸色大变,“哎呀”一声,双手抱腹倒了下去。

李雨馨心知不妙,拔剑去追那人,却见张宣蒙身后临桌一老者,在张宣蒙将倒未倒之际,一掌击中他的后背。登时张宣蒙被击得横里飞出,撞翻桌子,摔倒在地。

第五十章生命垂危

李雨馨不及追那书生,一剑刺向老者,那老者见剑势怪异,向后一蹿。李雨馨俯身抱起张宣蒙,只见他口角流血,脸如金纸,呼吸微弱,只唬得魂飞魄散。再找那书生,却见有十余人将她围住,满堂只有三四个人,吓得悄悄溜走,是真正的食客。

那书生手摇折扇笑道:“修罗教的狗男女,你们终于着了我巧手神厨的道了,算你这妖女精明,没饮这茶。你以为你用银钗试过,这菜便无事了吗,若如此,我怎称巧手神厨。实告诉你,那菜中我早下了药,只是须用茶中的引子方能变成巨毒,否则反起健身之效。我也喝了茶,可惜我的菜中无药,自然无碍,小妖女,这你万万没想到吧?”

李雨馨重重哼了一声,低头向张宣蒙看去,但见他金黄的脸上隐隐透着黑气,呼吸时隐时没,不由心如刀割。

此时,张宣蒙生死不知,她又被众人围住,心中苦极,咬牙道:“宣蒙,你念念不忘你儿时伙伴可欣,却不知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今天,我们是冲不出去了,要一起死在这儿了,不知死后,你还会念念不忘可欣那丫头吗?但无论怎样,是我陪你一起死,而不是可欣那丫头,无论你高不高兴,总之,是我要与你死在一起了。”想到这儿,心中悲伤之情登去,脸上反现出一丝笑意,滴下几滴清泪,落在张宣蒙的脸上。

众人见她痴痴地看着张宣蒙,脸上忽然现出笑容,大是诧异,一时无人出手。

这时,张宣蒙脸上肌肉一颤,双眼却慢慢睁了开来。李雨馨大喜,叫道;“宣蒙。”

张宣蒙微微睁眼,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又闭上眼睛轻声道:“雨馨,不要管我,你自己冲出去,以后”声音渐弱。

李雨馨把耳朵贴上他的嘴唇,只听他续道:“以后为我找到可欣,好好照顾她。不要管我,逃命要紧。”接着又晕死过去。李雨馨听他临死想着的还是朱可欣,更是难过。

原来,张宣蒙连败泰山三道、丐帮的巨灵神掌周天宇周长老,已是震惊整个武林。

正教之人最为惊惧,修罗教出了这么一个年轻高手,岂不如虎添翼。于是丐帮接连传警,各派都遣高手向黄山赶来,要趁其落单除去。

修罗教自然也得到消息,暗自纳闷这年轻高手是谁?又听说有一少女伴这年轻人同行,隐隐便是大小姐,欧阳雨馨。

欧阳振雄正在为寻找女儿一事心烦,于是派出四大长老与百草使者,带领修罗教众分批赶往黄山,以探个究竟。那天在天柱峰下,张宣蒙二人遇到的就是修罗教武、骆二长老一行。而李雨馨也便是欧阳振雄的独生女儿欧阳雨馨,因与父亲赌气而出走。由于她身在修罗教,耳染目睹俱是狠辣凶残之事,出手也自狠毒。

欧阳雨馨是欧阳振雄的女儿,在教中地位尊崇,人人见她毕恭毕敬,父亲管教又严,很少见到年青英俊的男子,遇到张宣蒙后,居然一见钟情。二人一路同行,耳鬓斯磨,相处甚好。而自那日一室同居后,欧阳雨馨对张宣蒙更是倾心,竟然要生死依之。虽然有时担心张宣蒙知道真象,会离她而去。但她总不相信他的父亲会杀了张宣蒙的父母,中间定然有什么误会,哪知道刚从黄山下来,就遭人暗算。

暗算他们的人自然是各派奔赴黄山的好手。前来黄山的第一批人中,分成两伙,一伙以武当玄真为首,在此镇守候张宣蒙,一部分人以丐帮的牛长老为首,入山寻找。他们已经查知张宣蒙曾在此镇买过米面。

张宣蒙二人一入此镇,即被认出,玄真一行人悄悄跟了过来。而巧手神厨乃是武当的俗家弟子,与武当另一俗家弟子,江湖散人武吉,先张宣蒙二人进入此店。他们一见张宣蒙二人与那头大猿,便知是要找的人,心神大震。

那巧手神厨心计过人,知不可力胜,唯有暗算,微一沉思,便有了计策。与他同行的武吉,精于使毒,他便要了一副毒药,又故意为难店家,显示厨艺。果然引得欧阳雨馨上当,要吃他烧的菜。为防二人疑心,药便分开了下,菜中是主药,茶中是引子。主药不加引子,只是普通补药,吃了无害,反于人有益,更试不出毒性。因此欧阳雨馨用银钗屡试不出。他另把药引加入茶中,为打消二人疑虑,先喝了一口让他们看见。他的菜中无药,故是无碍,张宣蒙乃忠厚无经验之人,自然上当,而欧阳雨馨虽然百般令俐,也万万想不到药会被分开了下。

张宣蒙二人进店不久,玄真等人也分批进了店,却见巧手神厨二人在,又自愿去烧菜,素知巧手神厨多计,其中定有古怪,便坐下静观其变。及见二人中计,巧手神厨得手,玄真怕药性不够,害张宣蒙不死,便猛击一掌。任张宣蒙铁打的身子,在既中毒又无防备之下,也被他一掌打得脏腑重创,毒气攻心,生命垂微。

却说欧阳雨馨见张宣蒙垂死之际,念念不忘的仍是朱可欣,伤心之下也蒙死念,左手揽着张宣蒙,右手一剑向对面一人刺去。对面的武当弟子见她神情恍惚,正自诧异,不料竟一剑刺来,当即送命。

玄真见她出手狠辣,挥剑刺出。欧阳雨馨急侧身,肩部早已中剑,当下反手一招身后无敌使出。玄真不识此招,只见来剑奇快、飘乎,不敢抵挡,倒纵退开。

但听“叮叮叮”之声不断,欧阳雨馨与众人交上了手。她死念已生,竟是不顾性命,一味狠攻。众人见她如疯了一般乱杀,暗自害怕,不敢欺近。虽然如此,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欧阳雨馨已连中两剑。

欧阳雨馨此时最恨的就是巧手神厨,边打边寻找他的身影。猛地见他在一边远远站着,手中拿件勺子样的兵器,左手忽然放开张宣蒙,飞身一剑刺去。

巧手神厨虽然厨艺精湛,武功却是一般,登时被一剑刺入胸胁,大叫一声倒地。欧阳雨馨快速闪回,扶住张宣蒙,却听身后剑风劲疾,一剑已到身后,再也躲不过去。眼一扫张宣蒙,暗道:“宣蒙,我没有听你的话,要先你而去了。”竟不再躲避,闭目等死。

第五十一章强援到来

这只电闪一刹,突听叮的一声响,那人剑没有刺上身,却听一声大喝传来“鼠辈敢尔。”欧阳雨馨陡闻此声,大喜过望,挥剑挡开身周刺来的两剑。只见有二人身穿黑袍,从店门飞入,杀散众人,站在身边,正是教中的武长老与骆长老。

欧阳雨馨颤声道:“是你们。”

二人躬身道:“大小姐,属下来迟。”欧阳雨馨临死之际,突见强援来到,大喜之余,意志登时懈了,抱着张宣蒙道:“武长老,骆长老,不要留情,将他们全部杀光。”二人躬身答应。这时,外面又涌进不少身穿黑袍的修罗教众。形势立时逆转,玄真等人反被修罗教人围在堂中。

原来武、骆二长老在山中寻了几天,不见二人身影,带的干粮吃完,便下山进了这个镇子。他们也见这家洒楼不错,走了进来。岂知还没进门,就听叮叮当当的厮杀之声传来,奔进一看,正是百寻不见的大小姐被人围困,正置生死攸关之刻。武长老善长暗器,扬手一粒铁莲子打出,救了她一命。

武、骆二人见大小姐身中数剑,伤势严重,便一人护着欧阳雨馨,一人带领教众杀向玄真等人。

修罗教二十多人,以多打少,大战上风。玄真等人只玄真武功高些,余人一般,他被武长老缠住,也是守多攻少。只听“啊啊”两声,已有两人被击毙。

玄真见势不妙,大呼道:“大伙冲出去。”躲开武长老,领头杀向大门,逃了出去。其余人等也尾随杀出。最后两个跑得慢的,立时乱剑之下送命。

那店主早吓得手脚俱软,与小二趴在桌底,动也不动。直待众人走远多时,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方慢慢出来,哭丧着脸,看着大堂内一片狼藉。饶舌的小二期期艾艾半天,也未说出一句话来。

却说众人奔到大街之上,玄真领头边打边退。欧阳雨馨担心他们逃逸而去,向武长老道:“武长老,一个都不放过,逼他们交出解药。”武长老一怔道:“解药?”身子疾飞,跃过众人,一掌劈向玄真背后。玄真闻身后风声劲疾,闪身相避,稍一停顿,即被武长老缠住,不得已反身挥剑相拼。武长老展开身形,掌影变幻,将玄真罩于掌风之下。

玄真越打越是胆寒,只盼上山的牛长老能及时赶到,否则,一行人必将全军覆没,丧身于修罗教毒手之下。他咬紧牙关,展开七星步,挺剑勉强支撑。虽然处于下风,几十招过去,依然步稳剑平,守御有方。武长老暗自佩服,武当剑法果然了得。

骆长老与欧阳雨馨抱着张宣蒙在一边观看,见己方人多势众,不出半个时辰,自能全歼,大是欣慰。耳听两声惨叫,又有两人身亡。

欧阳雨馨低头看看昏迷不醒的张宣蒙,忽然高声道;“修罗教众人听了,余下的要活口,不可伤其性命。”又命一教众随她回店中寻找巧手神厨。

店中,店主与小二正哭丧着脸坐着,陡见欧阳雨馨回转,以为是来找他们算帐的,吓得磕头如捣蒜道:“姑奶奶,不,女大王,你饶了小人吧?小人天天给你老人家上香。”小二则道:“女大王,饶了小人,那菜是小人上的,但不关小人的事,小人可没下毒,小人也不会下毒。”

欧阳雨馨没功夫理他们,哼了一声道:“闭嘴,给我坐着别动。”二人立时住口,呆坐在地上,如泥偶一般,动也不动,那小二的舌头兀自伸在外面。

欧阳雨馨在一张桌子底下,拽出巧手神厨,只见他早已死去,命那名教徒搜索他的身体。那名教徒把巧手神厨包袱打开,但见里面装着不少精致的茶杯,有玉的,有铜的,有竹的,有藤的,各式各样,精致独特,皆非凡品,除茶杯之外,还有几包茶叶,与调勺、小铲等。只是没有小瓶或似解药之类的东西。欧阳雨馨心道,此人果然酷爱烹调与调茶。又命那教徒翻他的衣袋,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欧阳雨馨心下失望。那教徒道:“请大小姐回避。”欧阳雨馨转过了脸,只听悉悉嗦嗦之声响起,显是那教徒在搜巧手神厨的内衣,里裤。

半晌,那教徒住手道“大小姐,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欧阳雨馨知道解药不在他的身上,望着他临死时惊怖的表情,更是厌憎无比,用剑在他脸上狠狠的划了几道,转身出店。

回到街上,只见胜负即将分出,对方仅有四五个人犹困兽般拼斗。那个与巧手神厨在一桌吃饭的人也在其中,手挥判官笔。看来要不是欧慢雨馨一句要活的,早已全歼。

欧阳雨馨大声道:“不要再存侥幸,快快交出解药,尚有活命希望,否则,我将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真道:“妖女,你不要痴心妄想,那药本无解药。”欧阳雨馨心头一震,厉声道:“没有解药?”玄真大声道:“不错,你死了这条心吧,那小子定死无疑。”

欧阳雨馨咬牙道:“若真无解药,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声音狠毒无比,众人只听得心头一颤。

这时,那个手持判官笔的武吉忽道:“你们先住手,我有话说。”欧阳雨馨喜道:“你有解药?”武吉点头。欧阳雨馨大喜道:“大家住手。”修罗教众人闻声住手,却仍将他们几人紧紧困在中间。

武吉道:“你要想得到解药不难,须先答应我们一个条件。”玄真厉声道:“武吉,住口,死就死了,哪有解药给她。”欧阳雨馨一听,更是喜出望外,大声道:“你若能拿出解药,解去他中的毒,我立刻放人,绝不伤你们一根毫毛。”

武吉道:“我正是要你答应这个,你能否作得了主?”欧阳雨馨道:“我说的话自然算数,不信,你问问他们我是谁?”武吉眼望骆长老。

骆长老道:“我们家的大小姐即说放人,自然放人,谁敢阻拦。”武吉道:“你们家大小姐,那是谁?”骆长老道:“休得罗嗦,我们家的大小姐,自然便是我们教主的女儿,否则,哪还有第二个大小姐。”

第五十二章欧阳雨馨

众人一听,俱是心头大震,原来此女正是修罗教大魔头欧阳振雄的女儿,怪不得有如此权势。玄真暗叹,可惜没能将其俘获,否则,以之协迫欧阳振雄,定能逼他低头。武吉则是暗暗欢喜,她即是欧阳振雄的女儿,说放人,自然放人,绝不会推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好,我们一言为定,解药在这儿。”

欧阳雨馨知道张宣蒙的性命全系此小瓶之上,迟得一刻便危险一刻,当即道:“一言为定,把解药拿来。”

武吉刚要上前奉上解药,却被玄真一步抢上,夹手夺了过去,大骂道:“女魔头,你休想得到解药。”

欧阳雨馨大怒,向武长老道:“武长老,格杀勿论,一定得到解药。”武长老、骆长老早知道这性命垂危之人是本教大小姐的情郎,自是竭力讨好。骆长老也将张宣蒙放下,与武长老一齐向玄真出手,以防他将解药毁去。

玄真已存必死之心,解药到手,还未想出怎样毁去,已被二人双双攻到。玄真本比武长老稍逊,骆长老与武长老又在伯仲之间,二人合力,如何是其对手,三招一过,便即不支。

那边武吉却大声叫道:“玄真师叔,你干什么?大家性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玄真此刻哪有时间回答他。

武长老一招“云里飞龙”,从胸前推出一掌。玄真倒踩七星步,退后一步,险险避过。骆长老的一招“棒压千钧”,手中短棒早从空中劈向他的后背。玄真侧身一蹿,同时手一扬,将瓷瓶远远抛开道:“你休想”,话音未落,已被短棒扫中后背,斜里飞出。

武长老见他将瓷瓶扔出,当即飞身来拿。扔瓷瓶在先,他飞身在后,但只一刹间,他如箭般的身子便要追上那瓷瓶,于空中伸手抓去。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喝道:“还是给我吧。”在他伸手将抓未抓之际,一只手掌迎了上来。武长老大惊,变抓为掌迎了上去。只听嘭的一声,二掌相接。武长老出其不意,一个“细胸巧翻云”,翻身跃开落下。那来人也一个倒纵,远远落下,恰好将瓷瓶接在手中。

只见来人六七十来岁年纪,衣衫破烂,背负九只破袋,手中拿着瓷瓶道:“这是什么宝贝?值得你们拼死拼活的。”正是丐帮的传功长老牛玉贵。这时,他的身后又走上来二三十人,个个身手骄健,步履沉稳。

欧阳雨馨见解药即将到手,却忽生意外,对方来了强援,形势于已方大大不利,大是不安。修罗教众人见对方来了那么多人,也停下了手。

牛长老上前一拱手道:“玄真道长,这是怎么一回事?”玄真身受重伤,勉强撑起身体答道:“牛长老,我对不起大家,死伤了那么多人。”又指着那瓷瓶道:“此瓶内是解药,千万不要给修罗教的魔头。”说话之间大是吃力。

武吉口齿灵利,便上前把事情经过粗略说了一遍。

牛长老听完大笑道:“好,天助我们去其一大高手,折去欧阳振雄一臂。”武吉自然没提刚才要献药讨命的事。

牛长老一行也与修罗教等人一样,在山中搜了几天,没找到张宣蒙二人,便下山与玄真会合,商量下一步行止。刚进镇,便觉不对,只见大白天家家关门闭户,街上寂无一人,不由加紧脚步。走了一段,隐隐听有嘶杀声传来,于是各展轻功急奔。牛长老功力最深,奔得最快,跑在最前头。他刚刚赶到相斗之处,便见玄真中棒,扬手扔出一物,而修罗教的武长老飞身来拿。他料来此物非同寻常,当即一掌震开了武长老,接下了瓷瓶。

牛长老向修罗教众人细细打量一番,又看了看欧阳雨馨,一拱手道:“八臂神魔,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山不转水转,何处不相逢啊。八臂神魔,这位想必就是你们教主欧阳振雄的女儿了。果然不愧是你们教主的女儿,禀承父性,凶狠残暴,事事出人意料。”

欧阳雨馨怒道:“放肆,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提我爹爹的名讳,出言不净。”

牛长老大笑道:“放肆,哈哈,我活这么大年纪,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我放肆的。不错,我牛玉贵是放肆惯了。难道你爹的名字便叫不得,他是天王老子不成?若别人叫不得,何必取名字,随便叫作小狗小猫就是了。”

欧阳雨馨大怒:“大胆狂徒,敢辱我爹爹。武长老,骆长老,杀了他。”武长老迟疑道:“大小姐,这”武长老已看出与牛玉贵同来的人中,尚有几个太阳穴鼓鼓的,功力不弱。而已方一场恶斗,死伤不少,若冒然出手,胜负很难逆料,不如先请救兵。

正自盘算如何托延时间,说服欧阳雨馨,骆长老已忍耐不住,大声道:“老叫化子,我骆大成来领教领教丐帮的高手。”

牛长老道:“好。我们是先单打独斗一番,还是群战?”

武长老立即接口道:“当然是你们二人先单打独斗,研讨一番。素闻丐帮传功长老天机棒是武林第一棒,骆长老也是使棒,你们二位就以棒讨棒,让在场的朋友开开眼界。”

牛玉贵眼见玄真带的人死伤大半,而这修罗教二长老素来名声在外,不在己下,若再混战,唯有死伤更多,不若先与骆长老打上一场,再作定夺,遂大声道:“好,骆长老,咱们先作个得胜头回,请。”说着,从后背上取出一根长不足三尺的短木棒,头稍弯曲,通体光滑闪亮,木色沉郁。

骆大成见牛玉贵右手持棒,一个虚步,先持守势,知是劲敌,不敢大意,也右手持棒,护住中门,全神看着对方。

牛玉贵见他也不急于进攻,先求于不败,更加小心。二人对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袖口衣衫鼓荡,周身真气充盈,谁也没有动上一动。

又过一刻,二人忽然同时大喝一声,闪电般抢上,只听“啪啪”之声不绝于耳,竟似中间未有断绝。场中二人棒影纵横,形成两团黑影。

第五十三章三日之命

欧阳雨馨最是焦急,看着身边的张宣蒙,脸上黑气越来越盛,只盼骆长老能一棒杀了牛玉贵,抢到解药。

二人翻翻滚滚,越斗越快,但见棒来灵蛇盘舞,杖去神龙夭矫,或似长虹经天,或若流星追月,只把众人看得惊心动魄,翘舌不下。

欧阳雨馨更是瞧得眼花缭乱,心焦如焚。

武长老边看边不时点头,暗暗佩服。平时他对骆长老能与自己同居十大长老之位,一直有点不服。这时,见他使出了全身本领,果不在己之下,十大长老之名绝非浪得。

欧阳雨馨看了一会,手心出汗,转头瞧向武长老,见他不时点头,悄声问道:“武长老,是不是骆长老能胜,还要打多久?”

武长老轻轻摇了摇头道:“二人半斤八两,不相上下。”欧阳雨馨大失所望,瞧着二人呐呐道:“这可如何是好?”

二个多时辰,数千招已过,天渐渐黑了下来,二人招式也缓慢下来。只见二人相距却越来越远,有时骆大成铁棒向牛玉贵遥遥一击,牛玉贵立即侧身闪开;有时牛玉贵远远一棒扫向骆大成的腰际,骆大成也铁棒一竖,挡了开去。

欧阳雨馨大奇,离得这么远,难道有无形真气伤人?她哪里知道,这二人正以精妙招式相斗,稍一疏忽,立处下风,必为所制。

二人激斗半天,身上衣衫早已湿透,地上印下一个个湿湿的脚印,深陷寸许。身上真气催发,腾起阵阵热气。

又斗半个时辰,二人皆是强驽之末,已呈疲态。武长老知道再斗下去,骆长老定要元气大伤,朗声道:“二位果然武功高强,妙招纷呈,令我等大开眼界。不过,天已要黑下,明天接着再斗不迟。”口中说着,上前扶下骆大成。牛玉贵见武长老上前,便退后半步,身后上来二人扶住。

牛玉贵喘息道:“果然厉害,不愧邪教长老,佩服,佩服。”

骆大成也喘息道:“丐帮的传功长老,名不虚传,今天领教了,不过未分出输赢,大是遗憾,咱们明日再斗。”

牛玉贵道:“好,明日再斗,一言为定。”

欧阳雨馨大是着急,在武长老身边轻声道:“武长老,那解药?”武长老摇摇头道:“大小姐,暂且歇息,另行商议。”欧阳雨馨眼眶中的泪水几乎流了下来。

武长老道:“大小姐,我们先找地方住下,让骆长老恢复元气,然后再求强援。百草使者与马、鲁二长老也在附近,我们发出信号求助,他们明日必能赶到。我们为这位相公先找一个医生瞧瞧。”

欧阳雨馨点头道:“好吧,武长老,一切由你安排。我只是担心他们将解药毁去。”

武长老安慰道:“多半不会,大小姐放心。”口中安慰,心中实也担心。在武长老的安排下,住进了最西首的一家客栈。

武长老命人先为伤者治伤,又命店家带一名香主将镇上最出名老医生请来。

那老先生虽然害怕,但不敢不来,为张宣蒙细细察看了半天,摇头道:“难啊,难啊。”欧阳雨馨急道:“究竟怎样?”

老先生瞧着欧阳雨馨道:“小姐要听真话,就请不要生气。”欧阳雨馨道:“自然要听真话。”

那老先生慢慢道:“我刚才搭脉,他肺脉如鸡的羽毛一样,毛中含坚劲之意,这是病脉,倒不怎么样。心脉一如平常,没有大碍,只是肝脉却来得急而坚劲,像新张的弓,这是肝的真脏脉,是死脉,肝若出现真脏脉,很快就会死去;脾脉来的如雀啄、鸟跳,如屋漏水,点滴无纶,这也是死脉,出现此脉,不过三日命;肾脉来得象解索一般,杂乱无章,又象弹石,也是真脏脉,死脉,出现此脉,不过九日之命。按理说,这位相公几种脉博齐现,当早已大去,可他似能再托得两日,不知为何?不过,也最多两日。我为防自己诊错,又细察他的脸色,见他面色青白,青白中又杂有青黄、黑黄,确是肝、肾、脾真脏脉出现。这位小姐,这位相公的病候,是我几十年从所未见的,是不治之症,我无能为力。不过,即能三种真脏脉齐现,而能一时不死,定有奇怪,说不定,这位相公福大命大,还有解救之法。”

欧阳雨馨听了心中难过,默默不语。武长老知道这老先生眼力极准,但只会看病,不知武功内力一道,安慰道:“大小姐,张相公能得一时不死,定是因他内功深厚,一时阻住毒气,护住心脉之故。只要我们能得到解药,自可救活张相公。”

武长老说得不错,张宣蒙虽食巨毒,但真气护体,毒不能侵入脏腑,性命本无大碍。但武长老不知道的是,张宣蒙修炼的真气已非普通武林内功内力,而是吸收大自然精华之气并及星辰之力,不仅仅是内力而已,乃玄天真气,普通巨毒并不能浸入身体。只是被那玄真在背部偷袭一掌,真力直透脏腑,虽神功在身,脏腑也受重创。那体内之毒便趁机侵入,以成绝症。巨毒遍入脏腑,本当立时死去,但张宣蒙所练之功甚奇,无论他有意无意,真气一直在脏腑脉络之间流转,自然而然起到抗毒之用,所以能得托了一天不死。只是毒入脏腑,若不得解药,慢慢化去,依然托不了三天。那名老医生不懂武功,不知内力护体之妙,所以不可索解,但他浸淫医理几十年,对脏腑病理了解极透,由脉、色看出张宣蒙脏腑病重,再托不了两天。

欧阳雨馨听了武长老的话,点点头,更是担心解药被那臭叫化毁去。

武长老为防被牛玉贵发现,吩咐几名教众到数里之外发出信号,向百草使者等人求救,

不久,果见镇西北角数里之外冲天而起一朵烟花,在空中散开,形成一条盘绕飞旋的大蟒蛇。又过一刻,又是一朵烟花升起。静等片刻,只见西北方数十里外也升起一朵相同的烟花,散开而成一条大蟒蛇,舞于夜幕之上。

武长老心中大喜,百草使者一行离此地不远,几个时辰定能赶到。命人密切注视牛玉贵一伙的动向。

第五十四章胜负难分

过有两个多时辰,已近寅时,忽有一人匆匆冲进客栈,大叫道:“武长老,大事不好,那伙人要逃走。”

武长老闻言大惊,匆匆赶到欧阳雨馨房中。只见欧阳雨馨正俯在张宣蒙床沿,沉沉睡着。他悄步退出,留下几人看守,与骆长老带众人追去。到了镇东,果见牛玉贵一伙正向东去。街上躺着几名修罗教人的尸首,乃是监视的人被击毙。

晚间修罗教发出的求救信号,牛玉贵一伙人也看到,知道他们在搬救兵,佯作不知,等到天快明时,却悄悄冲出客栈。监视的人当即发现,一人匆匆回禀武长老,另几人暗中尾随。没走多远,即被发现,取了性命。

武长老哈哈大笑道:“牛长老,想你也是武林中一号人物,怎么居然要借夜遁而去。”牛玉贵闻言,脸上发烧道:“好,八臂神魔,老叫化再与你斗上几百合。”

武长老道:“好。”飞身抢上,双掌齐出,只见掌影飞舞,幻出无数手臂来。

牛玉贵道:“果然不愧八臂神魔。”武长老之所以称八臂神魔,就因其出手太快,双臂幻化如同多臂之故。骆长老亦杀向众人,双方混战一起。

牛玉贵因昨天与骆大成力拼,伤了元气,武功大打折扣,只接得几招,便步步后退。立时有两人从旁抢上,与牛玉贵合斗武长老。

武长老以一敌三,过得百招,依然不能取胜,心中暗暗急躁:“百草使者一行离此不远,应该早就来到,怎么迟迟不见人影,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为托延时间,便改攻为守,与之周旋。

牛玉贵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边打边退。数百招过去,天渐渐亮了,已是黎明,人影越来越加清晰。大家斗了一个多时辰,皆已疲惫不堪。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有穿黑衣的修罗教人,有着不同服色的武当、泰山、丐帮人。

正自难纷难解之际,忽听镇西首传来一声长啸。武长老一听大喜,百草使者到了,也一声长啸呼出。

不多时,一人当先奔来,正是百草使者,手持短笛,而他身后却紧追一人,是一名道士。

玄真大喜:“玄法师兄,是你么?”那道士道:“不错,正是我们。”他们身后又陆陆续续跟来不少人,也是边打边走。

武长老一见这形势,便知百草使者路上同样遇上强敌,一起来了。牛玉贵哈哈大笑道:“八臂神魔,没想到你搬救兵,却为我们也搬来了救兵。”

原来夜里修罗教发信号,不但被百草使者看到,也被赶来黄山的另一批人玄法等看到。玄法一行混合了武当、少林、衡山各派二十多人。他们一见夜空中的巨蟒,便知牛长老、玄真等人与修罗教拼上,修罗教在求救,大蟒蛇是修罗教的标志,遂加速向这镇上奔来,没想到半路遇上了百草使者一行。彼此一见,即知目的相同,不由分说,交上了手。修罗教急于赶来,是故边打边跑。玄法却以为牛长老等人大占上风,反倒想托住他们。他们自是不知牛玉贵等人也伤亡惨重,如果知道,早已赶到此镇。

双方一看都来了强援,又是实力相当,不自禁都住了手。牛玉贵大笑道;“八臂神魔,咱们又是半斤八两,不分彼此,胜负一时不易分出,不如各回客栈,吃饱睡足,然后再决一死战?”

武长老道:“只怕牛长老又要暗中遁去。”牛玉贵笑道:“放心,这次绝不会走,一定分出个输赢。”武长老点头道:“好,一言为定。”转身向百草使者道:“咱们且回客栈,再作定夺。大小姐已找到。”于是双方各回客栈。

欧阳雨馨见过百草使者等人后,知道双方实力相当,又是一个僵局,坐在床前,手托香腮,瞧着张宣蒙。

只见他脸上不时露出痛楚的表情,想是不堪伤毒折魔。沉思片刻,咬牙道:“看来只有如此,方可拿到解药,一切顾不得了。宣蒙啊宣蒙,不知此事之后,你心中还会只有可欣那丫头吗?”心中酸楚,用手轻轻抚摸着张宣蒙的头发、额头。

两个时辰后,百草使者、武长老几人向欧阳雨馨禀道:“大小姐,你且在此静候佳音,我等前去取药。”

欧阳雨馨道:“武长老,你留下几人在此看守张相公,我随你们前去。”

武长老道:“大小姐,你千金之体,怎可轻往是非之地,在此静候佳音就是了。”

欧阳雨馨摇头道:“武长老,我不放心,还是一起去吧。”说着带头走出。

众人来到镇东,牛玉贵等人早已得消息,迎上前来道:“修罗教的各位朋友,来得好快啊?”

武长老笑道:“我们来的不快,岂不又让你牛长老走了。”

牛玉贵哈哈笑道:“你也太小瞧我老叫化了。闲话少说,请划出道来吧?”

武长老摆手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在决斗之前,我先向诸位澄清一事。”

牛玉贵道:“笑话,你们修罗教杀人放火,什么事未干过,有什么好澄清的?”

武长老并不接他话,提高声音道:“众位朋友,你们此番兴师动众,与我教交恶,皆因误认那张相公乃我教中人之故,其实却是大错特错,张相公不但不是我修罗教中人,而且与我们都不认识。不管我们双方恩怨多深,全与张相公无关,你们施此无耻伎俩,下毒暗算,实属莽撞卑鄙。所以,不管胜负如何,我希望牛长老能将解药交出,治愈张相公。诸位若是不信,我可以以我教的历代祖宗起誓,绝无片字虚言。”

牛玉贵见他说的郑重,半信半疑道:“那青年不是你们教的?”

武长老道;“当然不是,我八臂神魔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何曾说过假话。他仅是我们大小姐的一位朋友。”

牛玉贵道:“那你们为什么为他不惜以命相拼,非取得解药不可?”

武长老道:“他是我家大小姐的知已朋友,我们对大小姐忠心耿耿,自当尽心尽力,为其分忧。”

第五十五章各呈神通

牛玉贵道:“果真如你所说,咱们先打过再说,你们若是胜了我们,解药自当被你们取去,若不能胜,只怕难如你们所愿。”

武长老道:“你们太也卑鄙。”牛玉贵道:“八臂神魔,不要再哆嗦,上罢,咱们是群战,还是单打独斗?”

武长老道;“解药我们是不取得誓不罢休,除非在此的修罗教兄弟与你们同归于尽,不余一人。单打群战,都是一样,随你们的意。”

牛玉贵见他们是如蛆附骨,不得解药,誓不罢休,暗道,若是群战,只怕死伤更多,徒作无谓的牺牲,便道:“咱们还是一对一单打独斗来得利索,免得乌七八糟乱成一团。”

武长老道:“好,就依了你牛长老。”

这时,鲁长老、马长老二人闻声走出众人,向少林的本难、华山的毕道长一拱手道:“二位,夜里我们未及分出胜负,大是不爽,现在再接着斗。”

本难大笑道:“阿弥陀佛,好,咱们再接着打,不分胜负绝不罢休。”这二人与他们一样,也是未打过瘾,见他们挑战,自不示弱。

四人昨夜打了三个多时辰,斗了上千招,彼此知道虚实,也不客气,各自出招抢攻,以争先机。

本难是少林达摩院首座长老,在寺中只略低本俗本玄本九三人,素修大力金刚掌,只见他掌掌拍去,力大招沉,隐隐雷声。鲁长老却不与之硬拼,手持点苍笔,闪转腾挪,笔笔点向他的周身要穴。

毕道长是华山派辈份最高的长老,尚比掌门齐俊高出一辈,身手更是了得。但见他手持青光剑,全力施展华山剑法,剑光缭绕,与马长老斗于一处。华山剑法素以奇、险、狠著称,剑走偏锋,招招狠辣。马长老亦是手持长剑,与之周旋。他所持之剑又与众不同,剑不足二尺,通体金黄,剑面颇宽,挥动之下,化作一团黄气。在毕道长的强攻之下,他似是处处被动,但却总能在下风处,忽出奇招,又占上风,抢得先机。

四人捉对斯杀,两帮人各捏一把汗,看着他们恶斗。翻翻滚滚,不到一个时辰,五百招已过,四人昨夜已恶斗三个多时辰,气力便有点不继,但胜败依然一时无法分出。

众人中,鲁长老年龄最长,他与本难斗了上千招,不占丝毫便宜,知道再打上个两天两夜,只怕也无法取胜,说不得反倒败于他的手下。心中暗道:“我得教主垂青,而有今日,当年又受其大恩,今天大小姐情郎有难,我却与这大和尚僵持不下,难报他知遇之恩,岂不惭愧?”

鲁长老早年是一大盗,一次失手,被人追杀,眼见性命不保,碰巧被欧阳振雄撞见,出手救出,收入教中,后累功升至长老。鲁长老的性格老而弥辣,眼见再与本难斗上千百招,也只能维持不胜不败之局,一咬牙,用肩背硬接了本难一掌,反手一笔点向他胸下巨阙大穴。

本难正全力施为之际,不意鲁长老并不躲避,用肩生生接了下来,同时胸前一痛,要穴已被点中。只听嘭的一声,鲁长老向前一个俯冲,趴在地上,“哇哇”吐出几大口鲜血。而本难则是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武长老急步上前,将鲁长老扶起,但见他脸色焦黄,呼吸维艰。

牛玉贵也一步抢上,手贴命门,将内力注入本难体内,过了半晌,方见他吐出一口紫血,呼了一口气。

鲁长老见本难居然不死,大是奇怪。那巨阙大穴,属任脉,系心之募穴,击中,则冲击肝胆,震动心脏,致人死亡。

他却不知,二人相斗上千招,皆属强弩之末,他又中掌在先,功力受损,这一笔自是大打折扣,虽是死穴,却没能令本难当场死亡。

众人见鲁长老出此奇招,二人同受重伤,皆是心头大震,料来今天必是一场恶战,人人心生同仇敌恺之意。

牛玉贵扶下本难,向鲁长老道:“鲁长老,果然厉害,佩服佩服。”他怕邪教的马长老也如法炮制,大声道:“毕道长,马长老,二位且请退下,改日再斗。”说完上前隔开二人。武长老也是此心,鲁长老已受重伤,马长老不可再伤,又怕牛玉贵突施暗算,也上前护下马长老。

百草使者向牛玉贵道:“在下素闻丐帮传功长老手中天机棒,乃天下第一棒,在下想讨教讨教。”

牛玉贵刚要应声,玄法接口道:“百草先生,不要取巧,我昨夜尚未杀足呢。”百草使者自不示弱,应声道:“好,老牛鼻子,我正想找你。”纵身而上。

这边骆大成道:“老叫化,咱们谁也别取巧,接着昨天再打。”牛玉贵道:“好,接着再打。”这二人熟知底细,更是以快抢快,如昨天一样战在一起。

玄法乃是武当派玄机掌门之下第一高手,剑法造诣高出玄真许多。昨夜与百草便者斗了个旗鼓相当,一直心有不服,这次更是把武当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但见他动如脱兔,趋闪若电,剑如宵练,手中长剑时若千钧之沉重,时若鸿毛之轻飘。玄真在一边看的不住点头,钦佩至极,原来我武当剑法须当如此施展,方有如此威力。

双方斗了一个时辰,已至午时。欧阳雨馨越看越是心焦,恨不得上前一剑将牛玉贵戳出个透明窟窿,抢了解药。

再过一个时辰,玄法与百草使者二人仍游刃有余,而牛玉贵与骆大成则已现疲态,步履蹒跚,招式缓慢。正斗间,突见二人斗鸡似的互相瞧了片刻,突然同时跃上,砰砰两掌,各自击中肩头,摔倒在地,同时哈哈大笑道:“好,好,佩服,佩服,痛快,痛快。”两边上人扶下。

牛玉贵大叫道:“骆大成,老叫化真服了你啦,你若能不投邪教,我牛玉贵定引你为平生知已。”

骆大成也大笑道:“牛叫化子,你若能改投我教,我甘愿以长老之位相让。”

二人自昨天斗至今天,可以说是倾其所能,奇招用尽,依然旗鼓相当,不分胜败。至此,已是相互钦服,惺惺相惜。

第五十六章舍身救郎

欧阳雨馨见骆长老又元气大伤,百草使者与玄法斗的相当,马长老也体力不继,只有武长老一人无恙,而瞧对方,尚有四五个人太阳穴鼓鼓的,若想强抢解药,怕是万难。正想着,只听牛玉贵忽道:“八臂神魔,今天只怕又不能分出胜败,明日再斗如何?”

武长老自然知道双方实力相当,若想分出胜败,大是不易,但想到今天若决不出胜负,明天多半亦是如此,而张相公的性命却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不可再拖,心中犹豫难决。回头看向欧阳雨馨,但见她愁眉深锁,一脸凄苦,遂大声道:“修罗教众兄弟听了,为了夺得解药救张相公的性命,为了对大小姐尽忠,对教主尽忠,我们今天与他们拼了,不得解药,誓不罢休。”

修罗教众人闻言,齐声呐喊,一涌而上,杀向玄真等人。牛玉贵不料武长老会不守信用,群涌而上,大怒骂道:“八臂神魔,邪魔歪道,卑鄙小人。”

武长老哈哈大笑道:“臭叫化子,我们不是比武,而是抢解药,什么小人君子,打过再说。”飞身冲向牛玉贵,想趁其力竭,一招制住,逼出解药。

牛玉贵此时哪敢硬接,就地一滚,躲了过去,身后立时有数人冲上护住。

武长老暗叫可惜,双臂挥舞,幻出无数掌影。这几人亦是硬手,合力围住他。武长老见一时冲不过去,不敢轻敌,凝神应付。

他边打边偷眼瞧向众人,众人正各自捉对厮杀,马长老依然与毕道长斗于一处,百草使者与玄法已远离众人,修罗教只有他一人独支大局,更是不敢大意。

欧阳雨馨静静站在一边观看,只见斗了许久,双方仍势均力敌,更说不定,倒是修罗教稍弱了一些。耳听惨叫声不时传出,地下躺的人越来越多。她越看越是心惊,突见一名香主被两名丐帮弟子围住,招拦不住,性命不保,遂一挥剑,冲了过去。一人出其不意,顿时中剑倒地。欧阳雨馨拔出长剑,鲜血从伤口迸出,溅了一身。她正要向另一人刺去,一柄长剑挡了过来,却是玄真。

欧阳雨馨最痛恨的便是巧手神厨与玄真,这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剑剑刺向玄真要害。

武长老突见欧阳雨馨加入战团,怕她有何闪失,无法向教主交待,便带动身周之人靠近。

不觉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地下躺的人更多,双方已死伤过半。欧阳雨馨偷眼向地上一瞧,只见遍地死尸中,身着黑衣的修罗教人倒占了多数,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料来今天必不可为,暗叹一声,向后跳开道:“且住。”

玄真正杀的性起,见她跳开,怔道;“妖女,怕了吗?”欧阳雨馨鼻中哼一声,却大声叫道:“大家暂且住手,我有话说。”

此时双方激斗正酣,离她近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就缓了下来,而离她远的人,正杀的眼红,依然挥剑大声呼喝。

欧阳雨馨知她声音低,无法喝止众人,向武长老道:“武长老,你且叫他们住了手。”武长老此时全身湿透,杀的心寒,目光一扫地上,尸首遍地,残不忍睹,真正一个修罗屠场。

他不知欧阳雨馨何意,大声道:“大家且请住手,我家大小姐有话要说。”武长老功力比欧阳雨馨深厚何止一倍,这两句话说出,直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不由停了下来。

武长老一挥手,修罗教众人便聚到他与欧阳雨馨身畔。欧阳雨馨向牛玉贵道;“牛长老,我是谁,你应该知道。”牛玉贵一怔,道:“知道又怎样,难道你想以你爹的名字吓住我们?”

欧阳雨馨道:“你先听我说完。武长老刚才已声明过,张相公不是我教中人,你们与我教恩怨纠葛,仇杀不止,这只是与我教之事,不应牵涉不相干的人。当然,他也曾误杀、误伤过你们的人,但那纯属无心,并非有天大的仇恨。而现在双方的情况,你也清楚,你们要想胜了我们,那是叫休想,我们则是不得到解药,绝不罢休。因此,为了避免双言同归于尽,我想与你们作一个交易。”

牛玉贵奇道:“作一个交易,什么交易?”欧阳雨馨道:“以人换药。”

牛玉贵道:“以人换药?如何换法,以谁来换?你这邪教的妖女居然也会生出怜悯之心?”

欧阳雨馨冷冷道:“以我欧阳雨馨换取解药。”牛玉贵惊道:“以你换药?”欧阳雨馨大声道:“不错,以我换药,我跟你们走,你们将解药留下。”

武长老大惊道:“大小姐,万万不可。”欧阳雨馨低声道:“武长老,你们已尽力了,再打下去,只会死伤更多,说不定败的是我们。”

百草使者等人齐声相劝,欧阳雨馨咬着嘴唇道:“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不要再劝,我意已决。”众人见她意决,愕然相向。她是为救情郎,甘愿舍身,别人倒不好强行劝止。

牛玉贵与玄法等人点了点头,聚在一处,低声商量,只觉此举对正教大为有利。欧阳振雄正欲向各派发难,武功又深不可测,若擒了他的女儿在手,就可令他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为。

众人匆匆议定,牛玉贵大笑道:“欧阳小姐,我们作了这笔买卖,只要你不施诡计,乘乖地跟我们走,解药自会奉上。”

武长老道:“牛长老,以我八臂神魔换取解药如何?要杀要剐,任你们的意。”

牛玉贵笑道:“八臂神魔,不是我小瞧你,只怕你份量不够。”

欧阳雨馨道:“武长老,不要多说,只希望你们照顾好张相公。也请你们速回总坛,告诉我爹爹,不孝女儿要连累他了。”说着泪水流了下来。她知道父亲向来心高气傲,又要一统江湖,作什么武林盟主霸主的,而自己这一落入牛玉贵等人手中,定会被他们以之百般胁迫为难。

武长老躬身道:“是,大小姐,我们定遵从你的意思。”欧阳雨馨点点头,向牛玉贵走了过去,伸手道:“牛长老,解药。”牛玉贵怕她反悔,伸手扣住她的脉门,手一扬,将瓷瓶扔向武长老。

第五十七章恩仇之际

欧阳雨馨喝道:“解药如何服?”武吉上前道:“每日三次,一次二粒,用开水冲服,服后多喝开水,以便排毒。三日之后,毒性可解。”

武长老向牛玉贵道:“臭叫化子,你们谁要是敢动我们大小姐一根毫毛,我们一定杀得你们各派鸡犬不留。”

牛玉贵哈哈一笑,道:“放心,我们难得能请上修罗教的大小姐作客,自会好好款待。”说着,将欧阳雨馨送到玄法面前。玄法伸手连点数穴。武长老一见大怒,又要出手。欧阳雨馨向他连连摇头。牛玉贵等人怕生变卦,带着欧阳雨馨,转身便走。

刚行得两步,欧阳雨馨回头道:“武长老。”叫得一声,却不再言,泪水又流了下来。原来她想叫武长老不要告诉张宣蒙她的身份,转念一想,事情闹得这么大,张宣蒙自会知道,瞒也瞒不了,便住了口。但想到他与父亲的恩怨,心中难过,无以复加。

武长老只道她怕教主伤心生气,劝道:“大小姐,放心去吧,教主那儿我自会好好劝说,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欧阳雨馨点点头。

牛玉贵等人出镇直向西北方向而去。他们虽然抓了欧阳雨馨在手,却不轻松,想到不久欧阳振雄便会带齐修罗教高手前来强夺,必有一番恶战,这欧阳雨馨擒在手中,实是一块热山芋,烫手得紧。

几人边走边商量,最后决定上武当山,将欧阳雨馨交于玄机。因武林之中,以少林、丐帮、武当实力最为雄厚,而丐帮帮主不在总坛,帮众又极其分散,少林的前方丈本虚武功尽失,无人能抵得住欧阳振雄。只有武当,实力雄厚集中,掌门玄机也不再那欧阳振雄之下。

且说武长老带着解药匆匆回到客栈,取开水为张宣蒙服下,留几人把死去的教众就地埋藏,雇辆车,带着众人远远跟着玄法、牛玉贵等人而来。

走了一天,只见他们一直向西北方向而去,料来是去武当山,又见解药有效,便改道向北而去。

且说张宣蒙连服三日解药,体内毒性慢慢解去。这日醒来,张眼一看,见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中,大猿、可儿也在身边,大是奇怪,难道自己未死,手动了动。大猿见他醒来,吱吱轻叫两声,用手掌扶摸着他的脸庞。张宣蒙感觉到它毛茸茸的手掌,知道确是还活着,立时想起当日中毒中掌的情景来,不由大叫道:“雨馨,雨馨,你在哪儿?”

随着他的叫声,马车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人弯腰探头进来,满脸喜色道:“张相公,你醒了。”只见此人身着黑袍,袍上黑色巨蟒盘旋,却不识得,惊道:“你是谁?雨馨在哪儿?”左手撑地要起,背部一痛,胸腹内如同刀扎,又躺了下去。

那人爬进车内坐下,温声道;“张相公,别动,我家大小姐不在这儿?”张宣蒙见他修罗教打扮,蟒绣的极大,道:“你是谁?是不是修罗教的?我怎么在这儿,雨馨哪里去了?”

那人道:“张相公猜得不错,在下正是修罗教欧阳振雄教主座下的武天风,舔居长老之位。大小姐不在,容我慢慢向你细说。”

张宣蒙闻言更惊:“你是修罗教的长老,雨馨是你们的大小姐,那她、她爹爹是谁?”

武长老怔道:“自然是我们的教主。”张宣蒙脱口道;“是欧阳振雄?”他却不知在武长老面前直提欧阳振雄的名讳,大是不敬。

武长老面色一变,笑了笑道:“正是,大小姐未告诉你?”张宣蒙心中一阵混乱,摇摇头。武长老释然道:“原来她未告诉你,你并不知她是我们的大小姐?”张宣蒙默然。他没想到这美貌如花的李雨馨,竟然是欧阳振雄的女儿,自己大仇人的女儿,而她又对己如此之好,半晌,方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老是为修罗教辨护。她现在哪里,怎么样了?”

武长老不知他们之间的事,闻言更是诧异,道:“张相公,你先不要急,待我为你慢慢细说情由。”于是将黄山脚下几场大战、欧阳雨馨以身换药之事说出。

张宣蒙陡然得知欧阳雨馨是欧阳振雄的女儿,已是大惊,及听他细述事情经过,更是心惊肉跳,不能自已。听完,在车上默默躺着,一声不出。

武长老见他面色沉重,以为是在担心欧阳雨馨的安危,安慰两句,下车骑马而行。

张宣蒙万万没料到欧阳雨馨竟会是自己大仇人欧阳振雄的女儿,正邪双方为他死伤那么多人,而欧阳雨馨为救他,竟然甘愿舍身随牛长老等人而去。百般杂念纷至沓来,恩仇交错,一时惶惑,一时忧郁,一时愤恨。

思前想后,躺卧不安,直过了两个多时辰,方想定:修罗教总坛绝不能去,欧阳振雄也绝不去见,但雨馨,却一定要想法救出,即使拼上自己的这条性命,也要报答她这份恩情,不可让她被人折磨。

又想起自己命危之际,得遇欧阳雨馨,黄山道上,二人一路同车,风光迤逦的情景,不由心如刀割。胡思乱想一通,暗道,必须尽快复元身体,治好内伤,方可脱离修罗教众人,去救欧阳雨馨。心念及此,登时不再心烦意乱,头脑一片清明,收摄心神,练起广成心法。

张宣蒙内功深厚,巨毒已去,接连用功几日,身上内伤已愈大半,行动如常。

武长老、百草使者等五人见他醒来,不时前来看望。张宣蒙不愿见他们这些修罗教的人,虽身体无恙,也不出来,只躲在车中。与他接触最多的是武长老,经常进车内殷勤问候。

张宣蒙见他们对己照顾的无微不至,暗暗感激,憎恨之心渐消,虽然积压多年的仇恨之情无法根除,已远不如以前的恨之入骨。

有时想道:“虽说他们以前害过父母及可欣一家的性命,可是现在却救了我一命,并且为救我,还陪上许多人的性命,仇大,恩亦大。即受他们如此大恩,这仇以后倒是如何去报?难道为报仇,真的要亲手杀掉他们这些曾不惜性命救过我的人,若真如此,岂非成了忘恩负义、不耻于世的小人?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报仇,岂不又成大不孝之人,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每念及此,总是思潮起伏,不知所措?有时感到可笑,出谷以来,无由的被正道之人追杀,万般解说,他们总是不信,倒似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不杀之不足以解其恨。而每次危难之际,救命的又总是仇人修罗教人,不惜以命相拼。

第五十八章玄功疗伤

十来日后,张宣蒙身体康复。这日,武长老进车内安慰他道:“张相公,想来我们大小姐此时已上了武当山,武当向来以正派自居,料来不会为难大小姐。待我们见了教主,请他老人家出面,带齐全教高手,定能杀得武当派一败涂地,救出大小姐。教主早就对玄机老道的假仁假义看不顺眼,若他们敬洒不吃吃罚洒,索性大开杀戒,一举灭了武当,让其在武林中除名,永不能与我们作对。”

张宣蒙听得打了一个寒颤,知道此番武当山相救大小姐,不知又有多少死伤,弄不好,武当山上要血流成河,白骨遍地。他看着武长老道:“武长老,修罗教定能取胜吗?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行?”

武长老想了想道:“张相公,我委实没有把握,武当山上若只是武当一派,自不足以与我教抗衡,只怕玄机牛鼻子会向各派求救。本来我教与各派水火不容,他们得到消息,一定会尽遣高手相援,那时,修罗教对付的将不是一个武当派,而是整个武林,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但教主素来多谋,定有善策。”

张宣蒙知道他所言是实,心中闷闷不乐。

武长老见他不乐,劝道:“张相公,我们即将到达总坛,见到教主之后,再行商议。”张宣蒙心中一凌,道;“即将到达总坛?”武长老道:“是,只有两天的路程,若是张相公嫌慢,我们便日夜不停,那样,一天一夜即到。”

张宣蒙连连摆手道:“大家大战之后,身体疲惫,不可太过劳累,伤了身体。”武长老道:“张相公说得是。”张宣蒙又道:“武长老,不知骆长老、鲁长老他们现在身体怎么样?”他已听说鲁、骆二人元气大伤之事,一直挂念不安。

武长老见他关心骆、鲁二人的伤势,很是高兴,道:“骆长老只是元气损耗过度,休息这段时间,已恢复七八;倒是鲁长老,一来年岁大了些,二来本难功力深厚,掌力直透肺腑,一时倒不易复元,除非到总坛由教主不惜耗费功力,以高深内力相助,否则,一身修为再也不能恢复了。只是值此大战之际,教主却不可轻耗本元。”

张宣蒙点头道:“鲁长老伤得忒重。”心中却道:“原来内力也可助人疗伤,看鲁长老花白胡子,少说也得在六十五岁以上,为了我受此重伤,我怎可袖手不顾?记得以前雨馨说过,我的内力奇高,武林罕见,不知以我的内力能不能助其复元,可惜她未告诉我助人疗伤之法。”迟疑半晌道:“武长老,鲁长老伤在肺腑,不知若以内力疗伤,却是如何疗法?”

武长老早知张宣蒙掌震丐帮长老之事,何况,他这次内伤如此之重,却只十来日便无恙,内力之深,只怕不在教主之下,若能得他出手为鲁长老疗伤,鲁长老定能很快复元,这样,大战之际,又可多了一个高手。想到这儿,道:“张相公,鲁长老伤在肺腑,要疗其伤,须取其手太阴肺经至中府穴,将内力注入肺腑。疗时,内力要缓缓而入,涤荡其肺腑各部,意想不断去其病灶,疗其伤处,则可。”

张宣蒙点头道:“好,武长老,那就速请鲁长老上车,我这就为他试一试,不知我的功力够不够。”武长老却道:“张相公,你伤刚愈,怎可轻耗本元,教主、大小姐知道,岂不要怪罪下来。”

张宣蒙哪知他是以退为进,口中说的与心中想的相反,安慰道:“武长老,我也不知成不成,只是试上一试,有谁知道,教主与大小姐又怎会怪罪你们?”

武长老道:“张相公既然这么说,我这就去请鲁长老。”径去寻鲁长老。

去了多时,却不见他们到来,张宣蒙心道,我这就要离去,离去之前,一定要治好鲁长老的伤,稍稍报答他的恩情,遂探头道:“武长老,鲁长老在哪里?”

只听武长老答道:“我们在这儿。”伸头看去,武长老与鲁长老正站在车后不远,武长老双手拉着鲁长老,鲁长老却正在推托。张宣蒙大声道:“鲁长老,请过来。”

鲁长老听到张宣蒙叫他,不得不走上前来,揖道:“张相公,你身体刚愈,我怎能让你耗费内力为我疗伤,此举万万不可。”

张宣蒙道:“鲁长老,你是为救我而受伤,些番大恩大德,耗点内力算得了什么。”

鲁长老连连揖道:“救你乃是我们属下份内之事,为教主,为大小姐,为张相公,万死不辞。况且,我这伤不几天便好了,不须张相公挂在心上。”

张宣蒙暗叹口气,我与你们仇深似海,何须你为我尽忠,肃容道:“鲁长老,你是为我而伤,我见你一日不愈,心中便一日难过,与其心中难过,倒不如为你试上一试。其实我也没有把握,只是一试,不行便罢。”

鲁长老见他意坚,不便坚辞,上车坐下。武长老道:“张相公,放心治吧,我为你们护法。”

张宣蒙与鲁长老对面盘腿而坐,以右手拇指少商穴对上鲁长老右手拇指少商穴,如武长老所说,缓缓催内力过去。经脉顺畅,内力毫无阻碍,知得其法,慢慢加力,内力直达伤处。

鲁长老起初倒不觉得如何,及张宣蒙加力,方感觉他的内力绵绵薄薄,纯厚正大,无有断绝,内力之纯之厚,平生未遇。心中惊讶无已,他年纪轻轻,怎能有如此神功。

他却不知,张宣蒙为他输入的真气,乃玄天真气,已非武功一道之内力,暗含日月星辰之力。此功张宣蒙仅仅修炼几年的时间,若是修炼十数年或数十年以上,足可凌空飞渡,超凡入圣,有生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之效,已非凡间所有。

只过得一个时辰,鲁长老内伤已愈合差不多,微睁眼向张宣蒙去,但见他气定神闲,毫无疲态,更是惊佩,张口道;“张相公,请住手,老夫伤处已愈。”

张宣蒙住手道;“鲁长老,果真好了?”鲁长老谢道:“多谢张相公,果真好了。”

张宣蒙喜道:“没想到我真的得法。你再打坐一会,运气试一试。”鲁长老点头,行气于脏腑之中,再无阻滞,病灶全无,起身拜谢下车。

第五十九章不辞而别

武长老一直守在车边,为其把风,只道鲁长老伤重,没有三四个时辰,无法疗愈,没想到鲁长老这么快便下车,而且精神奕奕,再无疲倦之态,诧道:“鲁长老,怎样?”鲁长老道:“还能怎样,自然好了。”武长老不信道:“这么快便好了?”

鲁长老点点头,道;“没想到张相公神功一至如斯,一个时辰,我的内伤便愈。有他相助,去救大小姐,自是不在话下。”

骆长老与百草使者也在车边,闻言高兴道:“本教又添一大高手,教主的霸业何患不成?”他们哪里知道,张宣蒙只是内力深厚,真正武功仅会欧阳雨馨传的那三招掌法,若叫他去与玄机这样的大高手相斗,却是妄想。

临晚,张宣蒙向一教徒要了纸笔放在车里。

当夜,一行人在一山坡住下。三更时分,张宣蒙悄悄起身,见大伙都已入睡,取出纸笔写道:“武、鲁等长老,晚辈有要事在身,先去了,大小姐我一定想法救出,请恕晚辈不别而行。”他只小时写过字,这么多年未拿笔,极不顺手,字写的歪歪斜斜,很不满意,看了看,摇摇头,用手撕了。转念一想,若这么偷偷地去了,岂不令他们多心伤心,看轻自己,便又写了一张,放于车内,向大猿、可儿打个手式。大猿俯在他的背上,可儿落在肩头。张宣蒙暗道:“武、鲁等长老,我有不得已的苦衰,总坛绝不能去,欧阳振雄更不能见,恕我不辞而别了。”展开身形,一缕青烟般向来路奔去。

一路疾奔,半个时辰方停下,几十里路已过去,料来他们发现也追不上了,便放下大猿缓缓而行,心中思忖着如何去救欧阳雨馨。他这数年来一直呆在深渊底,不谙世事,如何能想出一个好法子来,想了半天,还是一愁莫展,思道,还是先上少林寺,向本虚他老人家求教,他老人家大智大慧,定能想出既救雨馨,又不致双方火拼的法子。

张宣蒙一路急赶,不几日便到了嵩山,来到寺前,只见门外有一僧人立着,他躬身道:“这位师父,打扰了,请进寺替我禀报本虚方丈一声,有一姓张的晚辈求见。”

那僧人道:“这位施主,不知有何事求见本虚师伯?本虚师伯早已退隐多年,再不见客。”

张宣蒙这才想起本虚早已不是方丈,道:“对不起,师父,当日本虚大师辞去方丈之时,我也在场,一时忘了。请师父通告一声,是一位姓张的少年,五年多前曾在寺中承蒙他老人家教诲过,本虚大师自会相见。”

那僧见张宣蒙只二十来岁年纪,竟说当日本虚辞去方丈之时,他也在场,疑惑不已,细细打量一番,犹豫道:“这位施主,我且进去通禀,本虚师伯会不会见你,我可不敢作主,你稍等。”

过有一柱香的功夫,那僧开门道:“这位施主,果然本虚师伯见你,请随我来。”

张宣蒙随那僧进寺一直向里走,但见左拐几弯,右拐几弯,曲曲折折,直向寺内后院而来。最后在一间小禅房前停下,那僧拍门道;“本虚师伯,张施主到了。”只听“吱呀”一声,禅门打开,一个老僧站在门内,灰须灰眉。

那老僧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张宣蒙不止,半晌方喜道:“宣蒙,不,张施主,果真是你,已长得这么高了。”

张宣蒙见本虚几年不见,竟苍老许多,满脸皱纹,胡子大部白了,料来内力不在,已如常人,年岁又大,自是见老多了。眼眶一热,泪水几要流出,弯腰下拜道:“本虚大师,晚辈见过。”

本虚一把拉住道:“快起来,我们佛家不行此大礼。”张宣蒙随他进房,只见房内一张榻,一张小桌,桌上放有一本佛经,地上一个圃团,别无他物。

本虚拉着他的手坐在榻沿,满面笑容。那僧曾未见本虚如此热情,近几年更少见他笑过,十分诧异,瞧了几眼,方才退出。

张宣蒙自父母及朱家遭难后,不再有长辈亲人,这时见到本虚,如见亲长,不由将这几年情况一一相告。本虚大师静静听着,不时寻问个中细节。

张宣蒙最后道:“大师,修罗教的大小姐,因我而被擒于武当,涉及武林各派,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本虚道:“这个我也无法作主,你且歇下,明日我向方丈禀过此事。”这时,天已黑下,本虚命寺僧送上两份素斋,与他吃了。

第二日一早,本虚带张宣蒙来到达摩院长老堂,拜见方丈本玄及各大师。本虚虽无武功,不再是方丈,但寺中地位依然尊崇,人人尊重。

本玄见本虚带来一少年,一时未认出他便是当年的张宣蒙,大是意外,因本虚退位之后,很少过问寺中之事,更极少到达摩院来。他合掌道:“本虚师兄,不知何事惊动你的法架,亲临达摩院?”

本虚道:“方丈,我有要事向你回禀。”说着一指张宣蒙道:“方丈、本俗、本法师弟,你们还认得这位少年吗?”

本玄等人向张宣蒙细细打量一番道:“师兄,恕我眼拙,这位施主虽然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本虚道:“方丈难道忘了五年多前的嵩山武林大会么,他就是那位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挺身而出为本元师弟作证的张施主。”

本玄惊道:“原来是张施主,几年不见,已长成如此俊秀人物,请恕老衲眼拙。”

张宣蒙突然向他拜倒道:“方丈,晚辈今日有事相求,尚请相助。”

本玄见他向已拜倒,急伸手相扶,双手一托之下,竟未托起,微感诧异,手上加力,依然阻止不住下坠之势。眼见张宣蒙要拜倒在地,心道此子曾有大恩于我少林,岂可让他跪下,双手用上九成力。哪知张宣蒙心中却想,此番是来求人,说什么对他们前辈人物也要拜上一拜,以表诚意,硬是拜倒在地。

本玄大惊,只觉张宣蒙相抗之力柔和绵薄,无边无际,浩若大海。

第六十章奔赴武当

二人内力到处,本玄衣衫鼓荡,如同饱涨的风帆,而张宣蒙却是混若无事,在地上拜了两拜。

本玄见他功力远胜于己,不敢相强,口中道:“张施主,快快请起,老衲不敢受此大礼,有事尽管说来。”

本俗、本法等人眼光何等锐利,自是看出本玄没能扶起张宣蒙,眼中皆露惊异之色。

本虚微笑道:“方丈,不要惊异,张施主有玄功在身,武林中不作第二人想,他也便是当年从朱家逃出的孩子。”

本玄等人更是惊异,齐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修罗教及武林各派要找的朱家孩子?并没有出事,秘笈在你手上,你已练出了一身玄功?”众人自然以为他练的是玄都门秘笈。

本虚道:“各位师兄师弟即知道张施主的身份,还望为他保守秘密,以防为他引来无穷祸患。可惜本元师弟,身死人手,却蒙不白之冤。”

本玄几人听本虚说到本元,齐合掌道:“阿弥托佛。”本虚又道:“不知方丈得到消息没有,各派擒到修罗教的大小姐,押在武当山上,本难师弟也身负重伤。”

本玄道:“本虚师兄,我们早已得到消息,现在正要派人前往武当相助,以对付修罗教。”本虚问道:“我寺正要派人前往武当?”

本玄道:“正是。前日,玄机掌门有亲笔书信至,向我寺求援,因师兄一直在后山静修,我不敢打扰,故未向师兄禀明,不知师兄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本虚道:“我是从张施主口中得知的。方丈大概还不知道,掌震丐帮周长老一时轰动武林的青年高手,就是我们这位眼前的张施主。”众人齐哦了一声,看着张宣蒙。

本虚接着道:“当日他机缘巧合,被武林同道错认为是修罗教人,又与修罗教的大小姐同行,因而引起误会。方丈应该清楚,张施主的父母俱为修罗教所杀,他绝不可能加入修罗教,绝不可能是修罗教人,这纯属误会。此事颇繁,方丈且听我一一禀来。”

于是本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讲了一遍,众人听了尽皆嗟叹不已。本虚道:“方丈,张施主宅心仁厚,极不愿因他引起一场杀劫,此来便是向我们求助的,以消除这场武林灾难,并救出那位欧阳小姐。”

本玄等人没料到各派前往追杀的修罗教高手,竟是张宣蒙,修罗教的大小姐竟会喜欢上张宣蒙,为他而甘愿舍身。想到黄山脚下,各派以毒暗算张宣蒙的行径,大是汗颜,不由都低下头去。

本玄道:“本虚师兄,此事有很多难处,我无法作主,尚请师兄指点。”

本虚道:“方丈,此事确有许多难处。修罗教的大小姐现押在武当山上,玄机掌门与各派定要以此要协修罗教,迫其低头,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枚重要棋子。而修罗教早欲称霸天下,一统武林,那修罗教主欧阳振雄绝不会因此而低头,他又善谋,定要抢走大小姐,如此一来,一场武林劫难在所难免。若想消除这场劫难,只有先说服玄机与各派,将修罗教的大小姐放了。不过,要想说服玄机掌门与各派,怕是不易。”

本玄点头称是,询问本法等人,也道首要之务,当是说服玄机放了欧阳雨馨。本玄道:“本虚师兄,此番抓到修罗教的大小姐,说来也令武林同道惭愧,枉了正教的名声。要想说服玄机掌门,只须让他与武林朋友知道张施主的身份即可,想玄机道长素以侠义见称,绝不会强行扣下修罗教的大小姐。这里的难处是如何让玄机道长与武林同道相信张施主。”本虚点头。本玄又道:“师兄,我想与本法师兄等人,陪同张施主前往武当一遭。”

本虚道:“方丈,你身为一寺之主,不可轻易离寺,我尚且担心那修罗教会乘机先上少林,偷袭我寺,你还是留在寺中,严加防守为是,由我和本俗师弟,会同几位弟子同行便了。”

本玄道:“师兄,由你出面,玄机道长与武林朋友自会相信,只是你身体大不如以前,这武当又远,如何去得?”

本虚笑道:“方丈,不要为我担心,武当我还是能去。身体只是臭皮囊,如何却又固执。”本玄合什道:“师兄说得是。你去之后,我定会遵你所嘱,在寺中严加防范。”本虚道:“方丈一定要小心在意,决不可为修罗教所乘。”

本虚与张宣蒙回到禅房,用了早斋,拾收一番,来到大殿,只见本俗与一字辈的几位师侄已准备就绪。张宣蒙向本玄拜倒道:“方丈,晚辈多谢贵寺援手之恩,没齿不忘。”

本玄扶起他道;“张施主,你曾于我寺有恩,我寺自当鼎力相助,何况这关系武林安危,少林怎能坐视不顾?”

几人辞别方丈上路。一行共十人。

不过十日,众人已到汉水之畔。过了汉水,便见前面一座大山崛地而起,山峰众多,拔天刺地,山势雄峻,其中一座山峰最是高险,超出其余山峰许多,一峰独秀,直指云天,四壁削空,其他山峰向它略有倾斜,宛如俯首朝拜一般。

本虚以手指此峰道:“这便是武当山的天柱峰,这座大山也便是名闻海内,号称“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的武当山了。”

张宣蒙见到了武当山,心中高兴,凝目细看此山,果然与他山不同,层峦叠嶂,峰奇谷险,涧幽洞邃,奇松异树覆盖,胜景不下于黄山,正是一个修身养性,世外隐居的好去处。

只听身边的本虚吟道:“合沓千峰翠蔼重,帝王雄居碧芙蓉,西来紫气连华岳,东望高盘俯岱宗。”张宣蒙所读书不多,但听本虚吟来,气势磅礴,确是写出了武当山的雄伟气势。

第六十一章又见玄机

一行人走到山下,正要登山,只见一年轻道士从树林中走出,上前打了一个问讯道:“请问几位大师,从何而来?”

本虚点首道:“阿弥托佛,我等是从嵩山少林而来,要上山拜会玄机掌门,这位道长请为我们知会一声。”同时暗道,果然武当戒备甚严。

那道士一听是嵩山来的少林和尚,不敢怠慢,急躬身行礼,只是暗自诧异,堂堂少林派,怎么只来了这么几个人,而这个领头的老和尚,步履不稳,身体飘浮,绝不似身有武功之人,难道是假冒的不成。口中道:“原来是少林的前辈大师,我这就上山回禀掌门,派人前来恭迎。不知这位大师怎生称呼?”

本虚道:“不要这么客气,我们自行上山就是了。你就告诉玄机掌门说,少林的本虚、本俗来了。”

那道士虽未到过少林,但少林以前的方丈本虚却是早有耳闻,本俗乃少林高僧,也曾听师兄们说起过,闻言拜倒道:“原来是本虚、本俗二位大师到了,晚辈不知,请大师们恕罪。”

本俗已看出这道士有轻视之心,上前一拂袖道:“这位道兄,不须行此大礼。”那道士蓦觉一股强劲的暗力涌来,身体不由自主抬起,急拿桩站住。哪知还未站稳,又不由自主向后一张,险些摔倒,脚下一个趔趄,心下大惊,这老和尚瘦瘦弱弱,看不出内力如此厉害,身不动,手不抬,就差点将我摔了一个跟斗,越发恭谨道;“各位大师,小道在前引路。”说着前头带路,同时大喊两声:“有少林贵客上山。”声音远远送出。不多时,山上亦有人传道:“有少林贵客上山。”一声接一声如波浪般传去。

在那道士带领下,众人拾阶上山,不多时到了玄岳门,有两位年长一点道士迎出,向本虚行礼道;“通竹、通松拜见大师。”转头向那道士道:“清谷你仍回山下。”那年轻道士道声是,又下山而去。

通竹、通松二人在前引路,一路行来,所过宫观较多,通竹不时为他们介绍。

上山一半,突听山上高处一人遥遥道:“本虚大师,不想惊动你与本俗大师的法架,亲赴武当,老道有失远迎。”声音远远传来,正是那玄机掌门。

本虚心中一动,暗道:“几年不见,他的功力怎么又深了这许多,远非当年可比,这武当内功竟如此厉害?”双手合什,向山上一揖首。

本俗道:“玄机掌门,不必客气。”声音也远远送出。

不多时,只见山上下来几人。张宣蒙凝目细看,但见玄机当先而行,依旧青色道袍,脸含微笑,一如当年。

张宣蒙抢上几步,向他拜倒道:“玄机掌门,晚辈给你老请安了。”玄机徒见张宣蒙拜下,一时未认出,脸色一怔。

张宣蒙道:“老道长,不认得我了吗?我便是当年承你老照顾的张宣蒙张可宣。”玄机一听,面色一变,随即欢喜之情跃然脸上,弯腰将他扶起,喜道:“可宣,真的是你,你没事,一直好好的活着?”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瞧。

张宣蒙道:“玄机掌门,请你原谅,我叫张宣蒙,当年年幼无知,对不住你老。”

玄机哈哈笑道:“张宣蒙,喔,张宣蒙,这不怪你。这些年来,老道一直内疚,天天惦记着你,能再见到你,我比什么都高兴。”

本虚道:“玄机掌门,张施主身世隐秘,我们先上山再说。”玄机道:“对,请先上山,然后再叙话。”

随他而来的,玄法也在内,他见一头大猿时刻不离张宣蒙左右,心生疑惑,江湖传言修罗教的那个年轻高手,随身带着一头大白猿,怎么这个年青人也带着一头大白猿,难道只是巧合?

一行人在玄机的带领下,上得山来。但见一所宫殿,与上山所见道观大不一样,楼阁飞檐,雕梁画栋,极具形式,殿的顶檐排列着各种飞禽怪兽的铜铸造像,栩栩如生。进了大殿,正中一所铜雕座像,正是真武大帝,两旁排列着玉皇、灵官诸神的泥塑像,雕塑细腻,*威武。

本虚等人进殿,向座像一稽首,打了声佛号“阿弥托佛”。玄机道:“本虚大师,一路劳顿,先请进客房休息。”进了后院,众多上山的武林朋友,尽皆上前见过本虚。本虚武功虽失,业已退位,但声望还在。

各人相见毕,本虚道;“玄机掌门,老和尚虽然武功丝毫不存,但受方丈所托,不得不来,请找一僻静处续话。”

玄机眼见少林只来了他与本俗二人,显然不是来助阵的,内中定有隐情,况且又有张宣蒙在,疑点甚多,于是道:“本虚大师,你请随我来。玄法师弟,你安顿众人。”

本虚道:“玄法道兄,你也不要回避,与我们一同续话。”于是本虚、本俗、张宣蒙三人随玄机、玄法进了一间静室。室内只几个打坐的圃团,大是幽静。几人端坐其上。玄机道:“本虚大师,不知有何事,能惊动你的大架光临敝山?”

本虚摇头道:“玄机掌门,太客气了。我此来是受方丈与张施主所托,向掌门求一个人情。”玄机看了看张宣蒙道:“张施主的托?”

张宣蒙闻言站起重向玄机拜下道:“玄机掌门,料来你已猜出,我就是那个给武林惹下祸端的无知少年。”

玄机惊道:“你说什么?那个修罗教的青年高手是你?”

张宣蒙点头道:“不错,正是晚辈。不过,晚辈不是修罗教的。其中事情颇繁,请前辈让我为你一一道来。”

玄机边听边不时向他打量,当听他述及掌震丐帮长老一事,更是仔细。

张宣蒙讲完,道:“老道长,这就是前因后果。晚辈身受修罗教教主之女的大恩,因此想向道长求一个人情,放了她去,免得引起武林纷争。”

第六十二章相见时难

玄机低头沉吟半晌,眉头紧皱。本虚道:“玄机掌门,想来到现在,你也知道,张施主便是当年从朱家逃出的那孩子。此次纷争,纯属误会。张施主父母俱为修罗教所杀,父母大仇在身,他怎能反投那修罗教,与我正教为敌?他结识那欧阳大小姐,乃是在不知情之下。眼下修罗教教主野心正炽,拿了他的大小姐,自是占了一先着。但是,修罗教的大小姐是为救张施主而被擒,我们若就此不放,只怕于理不合,于义不附,反落修罗教口实,为天下英雄所耻笑。老和尚此来,便是受本寺方丈之托,与玄机掌门相商一个对策,不知玄机掌门意下如何?”

玄机怎能不知他意,道:“本虚大师,此事既与张施主有关,理屈实在我们,若就此而强留修罗教的大小姐,确是于理不合。我辈自谓正教之人,自当站得直,立得正,方能称为侠义之士,对得起侠义二字。不过,话又说回来,各派皆已遣人上山,要与修罗教放手一博,若就此放了欧阳雨馨,岂不是显得怕了修罗教?令大家面子不好瞧?况黄山一役,各派好手死伤甚多。”

本虚道:“玄机掌门,此事难处就在于此,说不得,我们只好把张施主的身世向各派禀明。我想,各派对当年修罗教追杀朱家二小之事莫不清楚,自能谅解。若是借此与修罗教放手一拼,只怕我方死伤更众,武当也要大受干扰。”

玄机笑道:“大师说得太客气了,武当何止只是大受干扰,能否保住元气,都很难说。听说那修罗教主欧阳振雄日夜闭关不出,正在修炼一种魔功,大师自残之后,已无人能制得住他。不过,若将张施主的身世公之于众,只怕人心险恶,他在武林中从此要步步维艰,不得片刻安宁。常言道: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啊?”

张宣蒙闻言站起道:“玄机掌门仁慈,若能就此化去这场武林大难,晚辈的自身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玄机微笑点头道:“此子可佳,前途不可限量。”又向本虚道:“大师,若张施主坚要这么做,我们只好尊重他的意思。”

本虚道:“张施主此乃大仁大勇之举,不单是为救那欧阳小姐,也是为消去这场武林劫难。”

玄机道:“大师说得是,武林之中,正少这种侠义之士这种侠义之举,我们自当宏扬,只怕要连累张施主了。”

张宣蒙躬身道:“晚辈感激都来不及,何谈连累二字,前辈言重了。”玄机微微微一笑,意示佳许。

饭后,玄机带张宣蒙去见欧阳雨馨。欧阳雨馨被关在后院。张宣蒙随玄机一路行来,但见左拐一弯,右拐一弯,来到一僻静院落。进了院,人声不闻,花树相杂,幽雅别致。开了院后门,又进得一石室,此石室坚固异常,皆巨石所造。

张宣蒙心道,雨馨被关于此室内,不见天日,定是度日如年,痛苦异常。念及她对自己的一片恩情,心中一酸。

哪知迈步进室,却不见人,后墙壁另有一石门,开了此石门,却又别有天地,乃是一小院。此院竟是壁临悬崖悬空而建,除石门之外,别无出路。

张宣蒙左右看看,皆是巨岩,若想从此逃走,确是万难,除非化作苍蝇飞去。此院虽小,却极雅致,几盆花树,错杂院内。院尽处一月形门,门内是一石室。

张宣蒙甫一进院,便见一少女正斜依月形门,痴痴瞧着面前的一盆兰花,动也不动,姿容俏丽,眉头深锁,无限哀愁,又似弱不禁风,正是那一别一个多月的欧阳雨馨。张宣蒙陡然见到她,心头一震,停步不前。

玄机道:“张施主,请进吧。”咣的一声,关上石门退出。

那少女本正痴痴,突闻张施主几字,一震,抬头瞧过来,脸现错愕,怯声道:“宣蒙,真的是你?”

张宣蒙几步抢上道;“雨馨,是我。”

欧阳雨馨一头扑进他的怀中,仰脸瞧着他,犹似不信道:“宣蒙,真的是你?你伤毒全好了?”

张宣蒙闻言心中一痛,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雨馨,是我,我全好了,看你来了。”

欧阳雨馨突然两道泪水流了下来,滑过面颊,滴落胸前,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抱着他。

张宣蒙用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只见她比一月前清瘦了许多,越发楚楚可怜,心中难过,任由她抱着。

欧阳雨馨自随玄法等人上武当山以来,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张宣蒙的伤势,又无从得知,每每夜半恶梦而醒;同时,又担心张宣蒙得知她是欧阳振雄的女儿,不再理睬她,直是度日如年,日渐削瘦。这牵肠挂肚一个多月,此时陡见伊人,再也克制不住,泪水越流越多,抽抽噎噎不止。

张宣蒙瞧着她俏丽的脸庞,一时无从安慰,任她哭个不停,心中也是五味俱全。

欧阳雨馨直哭泣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慢慢停止,脸色羞红,离开张宣蒙的胸膛,带着他进了石室。

石室中只一桌,一床,一凳,虽简陋,但凭窗却可远观武当奇景,亦是极佳之处。张宣蒙与她坐下,沉默半晌,道:“雨馨,我口舌笨,不知怎样感谢你对我的这番救命之情,活命之恩。”

欧阳雨馨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心甘情愿的,本未望你报答,你今日能来看我,我、我已心满意足了。”

张宣蒙道:“雨馨,你何苦如此对我?”欧阳雨馨低头道:“宣蒙,你已知道我是谁了吧?”张宣蒙点点头。

欧阳雨馨道:“那你为什么还来看我?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世,永不会再见我。”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张宣蒙道:“雨馨,别难过,无论你是谁,无论你作过什么,我都会来看你,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恩情。我此番是来求玄机掌门放你回去的。他老人家已答应了,过两日,你就可下山。”

张宣蒙以为她听此消息,定会高兴,哪知欧阳雨馨只是淡淡地道:“是吗,我可下山了。你,与我一起走吗?”。张宣蒙轻轻摇了摇头。

欧阳雨馨面颊蓦地惨白,低下头,咬着嘴唇。

第六十三章镜花水月

张宣蒙道:“雨馨,不是我不愿与你一起走,而是我身有要事。”

欧阳雨馨摇头道:“宣蒙,不要骗我,我知道,你认定我的父亲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不会与我在一起的。你可能已恨了他许多年,不会因我而改变。在黄山时,我就一直害怕,怕你知道真像,离开我,所以一直瞒着你。因我一直不相信父亲会无缘无故杀了你的父母,想在你未知道我的身世之前,查清你父母的死因,为我父亲开托。但我现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有一个可欣,你忘不了,你积在心中那么多年的仇恨,更忘不了。我的痴心妄想,终究是幻花泡影。宣蒙,你又何必来求人放我呢,想报答我的恩情吗?我曾不认为那是对你的恩情,那是我自愿的。你不如不来,让我呆在此处,有个盼头。留给我一份念想,何必要打破它呢?留给我一个做梦的机会不好吗?”

张宣蒙听她说的越来越痴,不禁也痴了,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二人默默坐了良久,还是欧阳雨馨打破沉寂,强笑道:“宣蒙,我何必想的那多呢,只要现在能见到你,见到你好好的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来,宣蒙,告诉我你是怎么治好伤毒的,又怎么来到这儿?还有,把你以前的事都告诉我,不要再瞒着我。”

张宣蒙也想改变这种恫状,道:“雨馨,只要你不嫌厌烦,我全告诉你。”于是把自己怎样恢复,离开修罗教人,然后千里奔嵩山,求得本虚到武当说了一遍。欧阳雨馨静静听着,最后叹了口气。

张宣蒙道;“我的身世也告诉你吧。”又把他从小在朱家长大,朱家及父母惨遭修罗教杀害,与朱可欣一路逃亡直至后来出谷见到她的情况,粗略说了一遍。虽尽量简单扼要,但诸事繁杂,仍说了一个多时辰。

欧阳雨馨直听得泪流不止,道:“宣蒙,我没想到修罗教害得你们那么惨,可欣好可怜,也难怪你那么痛恨修罗教,恨我父亲。只盼上天能保佑可欣活的好好的,保佑你能尽快找到她,以稍赎我父亲与修罗教的罪责。你与她是青梅竹马的伙伴,患难之交,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我、我”再也说不下去。

张宣蒙道:“雨馨,不要想的太多,你是你,修罗教是修罗教。告诉我你到武当山的情况,他们极恨你们修罗教,是不是让你吃了许多苦头?”

欧阳雨馨摇了摇头道:“他们一路带我上山,是有人对我冷嘲热讽,但也没让我吃苦头。到了山上,就把我送到此处关了起来。我本以为他们会把我当作囚犯一样看待,谁知出乎我的意料,武当掌门玄机道长,不但没让人为难我,反倒好言相慰,让我安心呆着,一日三餐也挺照顾。

他也曾多次来这儿,陪我聊天,并问及我父亲的身体状况,称赞他武功高强,是百年不遇的人才,只是野心太大。另外,他还给我讲了许多侠义之事来诱导我,要我学作一个侠义之人,还要我奉劝父亲,多为天下苍生考虑,多作善事,不要妄图称霸武林,引来无限杀劫。宣蒙,我觉得玄机掌门说得很好啊,不知我父亲为什么非要与他作对,与天下人作对?宣蒙,虽说玄机掌门把我囚于此处,事实上,他曾没把我当仇人看待,反倒象子侄一般。”

张宣蒙叹道:“是啊,玄机掌门乃天下第一等好人,侠义之士,事事以天下苍生为念,也因此而为武林同道所敬仰。我们一定要以他为榜样,学其侠义之风,为天下人多做善事,方不枉了这一生。雨馨,你回去之后,定要好好劝说你的父亲,不要一心称霸武林,引起血雨腥风。”

欧阳雨馨点头道:“是,宣蒙,我回去定会好好奉劝父亲。”

张宣蒙道:“雨馨,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我会求玄机掌门尽快放你下山。”

欧阳雨馨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道:“你这就去了吗?明天一定来看我?”张宣蒙道:“一定,明天我一定来。”欧阳雨馨脸上孕满笑意,道:“我等你。”看着张宣蒙出门离去。

张宣蒙在一武当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下塌之处,却见本虚、本俗正与一老僧打坐。那老僧他不认得,面色憔悴,似重病缠身。

张宣蒙悄悄坐下。本虚张开眼道:“你回来了,那修罗教的大小姐可好?”

张宣蒙答道:“玄机掌门果真侠义之士,虽然她是欧阳振雄的女儿,对她却是很好。”本虚不置可否“喔”了一声。

这时,本俗与那老僧也睁开眼。只见那老僧上下打量张宣蒙不止,道:“本虚师兄,这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青年,张宣蒙张施主。”

本虚道:“正是。”张宣蒙道:“本虚大师,这位大师是?”本虚道:“他便是本难师弟。”

张宣蒙早从修罗教的武长老口中得知有一个与鲁长老拼得两败俱伤的少林和尚,本难,闻言拜倒道:“原来是本难大师,晚辈张宣蒙见过。”

本难连连摇手道:“张施主快快请起。”

张宣蒙道:“请前辈原谅小子无知,令大师受累。但不知大师现在伤势如何?”

本难自受伤后,由人抬至武当山,修养了一个多月,终因内伤过重,无法痊愈。玄机曾亲自为其运功疗伤,收效亦是甚微,除非有无上玄功之人,以内家真气为其打通受伤脏腑经脉,否则无法复元,重则残废,卧床不起,一身武功更不必说了。本难打坐多日,一无进展,知不可为,早已放弃。

这时,见张宣蒙相询,便道:“张施主,一切皆因误会引起,错不在你。我们暗中对你下毒,才是无耻行径。至于我这内伤,不劳挂心,候以时日,定能不治而愈。”本难为免张宣蒙难过,将伤势轻轻一句话带过。

张宣蒙问道:“不知大师伤在何处?”本难答道:“巨阙大穴被击,阻隔任脉,冲击肝胆,震动心脏,又兼真气受阻,无法达至受伤脏腑,所以迟迟不好。”

张宣蒙哦了一声,暗想原来不是肺腑,可惜我只会治疗肺腑之法,向本虚道:“大师,我想为本难大师疗伤,不知如何疗法,可否为他一试?”本难接口道:“施主,不敢劳你大架,日久老僧自会好转。”

张宣蒙道:“大师,你因我而受伤,我自当为你疗伤,晚辈唯恐无此能力。”

第六十四章身世之迷

本虚却在一边点头道:“宣蒙,你玄功深厚,或可行之,只怕会令你元气大损。”本虚自见到本难,便想到只有用张宣蒙的玄天真气可治好他的伤,见他开口,正合心意。

张宣蒙喜道:“大师,损点真气算什么,只要能治好本难大师的伤就行,现在就请教我疗伤之法。”本虚道:“那就辛苦你了。”

本难还想推辞,本虚却道:“本难师弟,就答应了他吧。你不答应,他定会日夜不安,不要太执著。”张宣蒙也道:“正是,我姑且一试,还不知行不行。”

本难见本虚说话,便合什闭目道:“阿弥托佛,那就有劳张施主了。”

本虚道:“宣蒙,他肝胆心处受伤,你须运真气行手阳明大肠经,由食指商阳穴而出,注入他的巨阙穴,再循其任督二脉而行,打通受阻之处,至肝胆心伤处疗之,则可。”

张宣蒙喜道:“好,我试上一试。”端坐于本难身前,伸食指贴在本难巨阙穴上,缓缓运真气行入。果然真气受阻,很难下行,便逐渐加力。

本难只觉得巨阙穴在其指端渐渐炽热,约一盏茶的功夫,真气即可慢慢下行,而且越来越顺,由涓涓小流而成涛涛大河。起初,他见张宣蒙年纪轻轻,心道他只二十来岁年纪,能有多深修为,只怕江湖上夸大其辞。不想只一柱香的功夫,任脉受阻处便被打通,真气循环于任督二脉之中,畅行无阻,不禁即惊且佩。再过一会,真气越来越厚,向肝胆心伤处浸去,不敢多想,收摄心神配合起来,意想真气涤荡伤处。

本难的肝胆内伤一直困扰他一个多月,痛楚不堪,此时,在张宣蒙真气的涤荡下,不过半个时辰,痛感便去之怠尽,只觉全身似沐在暖暖春日之下,温温泉水之中,舒服至极。真气滋润他的四肢百骸,象懒洋洋地躺在三月明媚阳光之下,直想大睡一场。不久,意念之中再无杂念,竟自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本难突然醒来,睁开双目,只见张宣蒙早已离开他,在本虚一侧端坐。他动了动,纠缠一个多月的疲惫痛苦,居然消失怠尽。运气行一周天,畅通无阻,而且体内真气充沛,比未伤之前犹有过之,知道内伤在张宣蒙真气涤荡之下,不仅痊愈,而且得益颇多。眼见本虚、本俗皆在打坐,不敢惊扰。

到天明时分,本虚、本俗已起身,本难也起来,而张宣蒙仍端坐一边不动。本难细看之下,张宣蒙头上似现出荧荧之光,心中惊讶:“难道这孩子早已至传说中的五气朝元之境,这玄都心法如些厉害,只几年时间就达此境界,那百年前的玄都道人岂不更是通神之境?”

他当然不知张宣蒙所修之功非玄都神功,而此功已非凡间所有,乃通玄至圣功法。看看本虚,本虚向他点点头,指指张宣蒙,走出屋来。本难本俗随后而出。

本虚问道:“本难师弟,感觉怎样,内伤是否痊愈?”

本难答道:“师兄,我内伤果真好了,而且内力犹胜往日。没想到张施主小小年纪,功力深厚至此。不知他为我消耗这么多真气,何时能得复元?”

本虚道:“张施主乃具大慧根之人,又习此无上秘笈,修为震古烁今。你的内伤本来甚重,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病根已固,已难治愈。我昨日让他为你疗伤,其实并无多大的把握,只是一试,不想竟真的成功。昨天夜里,张施主用了三个多时辰的时间,方才为你疗伤完毕,也是全身湿透,精疲力尽。若是在一个月前,或是半个月前,或可省去一半精力。张施主也因此元气耗去七八。不过,他乃少年童子之身,又兼玄功在身,倒不足虑。看他此时景象,竟似恢复了六七。”

本难道:“阿弥托佛,惭愧,惭愧,张施主真是侠义仁厚之人,不知怎么竟会被误认为邪教妖人,真是怪事?”

本虚道:“机缘巧合,谁也怪不得,咱们且让他多坐一会,以期尽快复元。”正要走开,忽听远远从山下传来大叫之声:“修罗教妖人上山了。”“修罗教妖人上山了”。一声接一声,如波浪般传来,不一刻便传遍全山。

本虚道:“来的好快啊,我们若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正要前去见玄机掌门,张宣蒙从屋中走了出来,道:“三位大师,修罗教上山了吗?”

本虚还未回答,本难已向他躬身道:“阿弥托佛,多谢张施主不念旧恶,为老衲疗伤,老衲感激不尽。以后施主但有吩咐,老衲无有不从。”

张宣蒙急扶起他道:“本难大师,你好了是不是?我还担心我的功力不够呢。为大师疗伤,乃我份内之事,大师不必客气。”

本难连声道:“惭愧,惭愧。”张宣蒙微微一笑,向本虚道:“大师,修罗教是不是上山了,双方已交上手了?”

本虚道:“我也刚刚听到报警之声,他们似还未上山。我们到前院去看看。”正说着,一名武当弟子疾奔而来道:“本虚大师,掌门师尊有请。”

几人匆匆来至前院大殿,只见助拳的各派好手与武当弟子都已齐聚。玄机正站在真武像前,等候本虚等人。

见他们走进,玄机道:“本虚大师,张施主,没想到修罗教来的这么快,一切不及准备。看来现在只有先把张施主的身事告诉大家,放了修罗教的大小姐,再去迎接修罗教了?”

本虚四下看了看,点点头。

在场众人,自昨天见到张宣蒙上山,一头大猿时刻不离左右,已是各自测猜,听玄机此言,更是心下明了。

玄机拉着张宣蒙的手道:“各位朋友,想必大家早已在测猜这位施主究竟是谁。”顿了一顿,大声道:“他便是那位与修罗教大小姐一路同行神功盖世的青年,张宣蒙,张施主。”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玄机续道:“大家见到张施主与修罗教大小姐同行,又曾身穿修罗教教服,所以认定他是修罗教人。其实不然,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天大的误会。他不但不是修罗教人,而是修罗教的仇人。我说出他的身世,大家自会明白。”

众人惊异地看着他,只听他大声道:“他就是当年从修罗教手下死里逃生的朱家二小中的那个男孩,张宣蒙。”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惊愕,齐哦了一声。

第六十五章苍天神鹰

玄机重重道:“他的父母俱为修罗教所杀,他与修罗教有不共戴天杀父杀母之仇,怎么可能是修罗教人?怎么会加入修罗教?所以,他绝不可能是修罗教人,这纯属误会。”说到这,停了一停。

众人犹似不信,一齐瞪眼望着张宣蒙。只是话从玄机掌门口中说出,份量太重,又不得不信,别人可说谎,他,玄机掌门,绝不会说谎。

玄机又道:“张施主被误认为修罗教人,只因当日穿了一件修罗教教服而致,至于他与修罗教的大小姐同行,事先他并不知情,更怪不得他。不过,这也怪不得大家,一切皆是天数使然,合当该有此劫。”

张宣蒙听到这儿,弯腰向众人下拜道:“各位前辈,皆因晚辈无知鲁莽,而生出这等祸事,晚辈这里赔罪了。”

众人见他长的俊秀,说话诚肯,况一切又皆出于误会,好感顿生。那曾与他交手的泰山三道、丐帮弟子,反觉心中有愧,当日若是肯听他解释,也不致铸成大错。

玄真与丐帮牛长老走上前,向他拱手一揖道:“张施主,我们以歼计暗算于你,无耻之极,请你原谅。”

张宣蒙急拜下道:“二位前辈,晚辈不敢,这只能怪晚辈无知,未处理好此事。”

玄机见时间紧迫,修罗教即将上山,提高声音道:“说来也真惭愧,咱们自居正教之人,竟用下三滥的手段陷害张施主。”众人齐声称是。玄机道:“不过,既然是误会,今天已然揭过,从此张施主与我们便是一家人,将与我们大家一道对付修罗教。”

众人哄然道:“玄机掌门说得是。”玄机沉吟一下道:“即然张施主是咱们自己人,那为救张施主而自愿被擒的修罗教大小姐,倒是该当如何处置?”

玄机话未说完,丐帮牛长老大声道:“自然该当放了人家,难道咱们还有脸再囚人家欧阳小姐?”

“对,该放,该放,当然该放”,有多人附合道。又有人道:“放当然是要放的,只是若在此时放了,岂不是显得咱们怕了修罗教?”

玄机双手虚按道:“我们自居正教之人,自当行的堂堂正正。既然理屈在我们,我们就该坦然承认,方不失侠义本色,若是就此而要挟修罗教,岂不让天下人耻笑,为天下所看轻?此等作法,与修罗教又有何区别?”

牛长老、华山派掌门齐俊道:“玄机掌门说得是,欧阳小姐这等义举,我们敬佩尚且来不及,怎可擒住不放。咱们放过她之后,再与修罗教一拼就是了。”众人大声道:“对,先放了欧阳小姐,再与修罗教一拼。”

玄机道:“大家准备迎接修罗教,我与张施主去带欧阳小姐。”

张宣蒙本一直担心众人不愿放掉欧阳雨馨,出乎意料,众人居然同意,大是感动,对玄机更是感激不尽。

二人进了后院,见了欧阳雨馨,玄机掌门道:“欧阳小姐,请恕老道鲁莽,多有得罪,这就请下山吧?”欧阳雨馨躬身相谢。

张宣蒙道:“雨馨,你的父亲欧阳教主已带人上山了,你最好劝住他,不要与各派冲突。”

欧阳雨馨惊道:“修罗教已上山了?我父亲也来了吗,速带我去拦住他。”张宣蒙道:“好,我们快走。”

三人匆匆来到前院,各派皆已严阵以待。欧阳雨馨一出,众人眼前一亮,心道,这便是欧阳振雄的女儿,这般美貌?

欧阳雨馨向众人福了一福道:“多谢各位前辈大人大量,原谅小女子的鲁莽无知,小女子从今之后,定痛改前非。”

众人见这少女清秀出奇,礼貌谦恭,虽恨她手辣,心下也缓了许多,皆沉默不语。

张宣蒙正要带她下山阻住修罗教,却听山下传来一人哄亮的声音道:“武当及各派的朋友,修罗教拜山来了。”接着有无数人跟着大喊:“武当及各派朋友,修罗教拜山来了。”声音响彻云霄,似众山群峰之中,不知藏有多少人。众人心下暗惊。

玄机更是惊骇,修罗教怎么上来的如此之快,守在山口的好手玄松、玄道等人哪里去了?正疑惑着,只见有三个黑影疾冲而上,快若奔马,不一刻便到了众人面前。

那三人冲到欧阳雨馨面前,突然顿住身形,拜下身去道:“飞鹰堂堂主白景元、副堂主崔升、马奇才参见大小姐。”

欧阳雨馨弯腰回礼道:“白长老与二位请起。爹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你们伤了人没有?”

那领头之人正是十长老之一的飞鹰堂堂主白景元,他答道:“教主随后就到,大小姐放心,人没伤一个,倒是擒了不少。”欧阳雨馨道:“好,总算未伤了人。”

一语未了,白景元却向玄机大笑道:“玄机掌门,我家教主又到了,望玄机掌门早作准备,不要再故计重演,仓皇而遁。”

玄机重重哼了一声。武当众人见其嚣张,辱及掌门,纷纷拔剑怒喝:“邪魔外道,亏你有脸说得出口,今天定叫你等有来无回。”

白景元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一个有来无回。”突然猱身而上,扑向一个中年道士,左手食中二指直取双目。

那道士出其不意,急抬右手去挡,白景元手腕一翻,已扣住他的脉门,左手顺势点向两侧,只听“啊啊”两声,身边有二人一齐摔倒,那个中年道士也被他扣腕带回。事起突兀,众人愕然。

突见玄法拔剑飞身扑上,口中喝道;“留下人来”。白景元并不转身,抓住那道士反手一带,迎向长剑剑尖。玄法大骇,急翻身收剑跃开。武当弟子数十人也挺剑涌上。

白景元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玄法道长么?在下早闻你的大名,未曾一会,着实遗憾,今天倒是要好好斗上一斗。”武当众人怒道:“先放了人再说。”将他团团围起。

白景元拉着那个中年道士滴溜溜转了一圈,众人怕长剑伤了那个道士,齐向后退开。白景元更是哈哈大笑,得意之极,高声道:“你们想一起上,是不是?来吧,看我苍天神鹰怎样孤身一人力斗武林群雄,哈哈哈。”

众人早就听说修罗教有一长老,外号苍天神鹰,武功卓绝,只是未曾会面,现见他闪电般的一出手,竟在众高手之前伤了二人,擒了一人,全身而退,不禁骇然。

第六十六章仇人相见

张宣蒙与欧站雨馨站在前面,与白景元靠得最近,见他甫到,便出手擒了一人,伤了二人,大是狂妄,心中不悦。只听身边的欧阳雨馨道:“白长老,不可无礼,玄机掌门已放我下山,快放了这位道长。”

白景元道:“大小姐放心,教主他老人家早交待过我们,不要伤人,但人却擒得越多越好。属下谨遵他老人家的吩咐,不会伤这个臭道士的。”

欧阳雨馨跺脚道:“玄机掌门宽宏大量,是他自愿放我的,快快放了这位道长。”

白景元道:“是,大小姐。不过说到玄机掌门自愿放人,只怕其中有诈,大小姐是不是受其挟制,或被服了什么下三烂的毒药。他们惯用这一手。”口中说着,手仍紧紧扣住那道士的手腕。

张宣蒙心中大怒,暗自盘算着将那位道长抢过来,以挽回武当的面子。但他所学招式有限,一时无有良策,踌躇一下,心道:“我且依样葫芦画瓢,也学他那一招,看行不行。”口中说道:“白长老,得罪了。”话未完,也猱身而上,伸左手取其双目。

白景元见他与大小姐在一起,一时不知是谁,突见他身影晃动,左手二指竟已将及双目,不及细想,与那道士一样,抬右手去格。手刚抬起,只觉得手腕一紧,已被张宣蒙一把扣住。登时半身酸麻,动弹不得,抓住那道士的手自然松了开来。张宣蒙右手扣其腕,左手二指也顺势向两边点去。但听“哧哧”指风破空之声大作,只是两边无人,并无人倒地。

众人见他一出手,便制住了修罗教嚣张的白长老,比之身法更快,齐声喝彩道:“好”。对其显示的指力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哪知道,张宣蒙只是生搬硬套学白景元,并不知白景元那二指只是顺势而点,不是一招,却以为是一招中的二式,所以扣住白景元的手腕之后,不自觉的也向两边点了两指,以便把那一招用完,不使别人笑话。众人不知,以为他故意显示神功,大声叫好。本虚对他最为清楚,不禁宛尔摇头。

张宣蒙弯腰道声“得罪”,带那道士向众人走去。

飞天神鹰向来自负,眼高过顶,想不到竟会在一招之内,栽在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手中,而那少年所用招式与他完全相同,自已竟全无还手之力,在他一抓之下,更是全身酸麻,动弹不得。想到这是在天下英雄面前,人人看在眼里,不由万念俱灰,茫然站在那里。

张宣蒙尚未走出三步,只听身后一人喝道;“留下那道士来。”众人齐声叫道;“小心。”

张宣蒙只觉身后掌风劲疾,不及回头,将那道士向前一推,向一边飘了开去。那个道士已平平滑至众人当中。

他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衣汉子站在面前,正凝目看着他。耳听欧阳雨馨道:“吴护法,你也来了,千万不可出手。”

那中年汉子躬身道:“是,大小姐,不知这位公子是?”欧阳雨馨脸一红道:“吴护法,他,他就是张相公。你们全来了吗?”

那中年汉子,正是修罗教最近几年才提升的右护法,姓吴,名元。当年修罗教的右护法,在朱家身受重伤,不久死去,右护法之位空了两年,方由此人补上。

修罗教护法向来设有两位,一左护法,一右护法,职位仅次于教主,位列长老使者之上。而吴元是十五六年前加入修罗教的,年纪虽轻,武功却是高强,数年来为修罗教东奔西跑,立下不少功劳,累功由教徒、香主、升至右护法,很得教主赏识。

白景元一直神不守舍站在一边,陡听此人就是张相公,惊道:“大小姐,这位相公便是张相公。”

欧阳雨馨道:“是,白长老。”

白景元由惊转喜道:“张相公果然名不虚传,武功天下无双。我飞天神鹰向来眼高过顶,除教主外,谁也不服,今天却是服了张相公。有张相公在,教主何愁霸业不成。”

吴元也道:“原来是张相公,在下多有得罪。”竟弯腰行起礼来。

张宣蒙躬身避过道:“吴护法,在下不敢受你大礼。”武、鲁等长老一回归总坛,教中自是人人知道张宣蒙一事。

吴元道:“有张相公亲自出手,自能救出大小姐,倒白白令教主担心多日。”张宣蒙正要解释,却见山下又上来一批人,黑衣黑袍。当先一人,正是数年不见的修罗教教主,欧阳振雄。

张宣蒙陡见此人,数年积恨,不由升上心头,双目充满怒火,瞪视着他。

只听欧阳振雄哈哈笑道:“玄机老道,我们又见面了。不知你使诡计抓了我女儿,要我千里迢迢赶到你这武当山来,有何指教?”

玄机微微一笑道:“欧阳教主,老道邀你前来,本有要事相商,但现在看在贵千金及张相公的面子上,倒不需提了,你带欧阳小姐下山去吧”。

欧阳振雄这时方才打量张宣蒙,这位让他的女儿甘愿舍身相救的青年,道:“这位便是张相公吗?我女儿眼光不错嘛,玄机老道怕了是不是?”哪知却见张宣蒙却面色一沉,微微一怔。

欧阳雨馨已数月未见父亲,一头扑在他的怀里道:“爹,女儿让你担心了,咱们回去吧。玄机掌门已放女儿下山,呜呜。”陡见慈父,数日委屈,涌上心头,哭出声来。

欧阳振雄轻扶着她的头发道:“乖女儿,是不是受委屈了?待爹爹给你出气。你的这位张相公我觉得有点面熟啊,是他救了你出来吗?爹爹定会好好赏他。乖女儿,你怎么不让他过来见过你爹爹,我这未来的岳父大人?”

他自然没想到这位张相公,会是张宣蒙死而复生。欧阳雨馨听了,更是难过,道:“爹爹,你别说了,我们回去吧,女儿并未受委屈。”

欧阳振雄见张宣蒙一直沉着脸,女儿又大声哭泣,以为二人在闹别扭,佯怒道:“是不是你的这位张相公让你受气了?他竟敢得罪我的女儿?”

张宣蒙从一见到他,就怒火中烧,本想疾言厉色羞辱他一顿,却见欧阳雨馨哭得这般伤心,强自捺住,道:“欧阳教主,在下不敢承你青睐,只望你能痛改前非,快快下山去吧。”

欧阳振雄见他不上来拜见,已很奇怪,又见他面色不善,出言无礼,疑心更重,道:“怎么年纪轻轻的,不懂礼数,难道想不认我这个泰山吗?”

张宣蒙道:“教主好意,在下心领,不过,在下万万不敢高攀。”欧阳雨馨虽知她与张宣蒙此生无望,但此刻亲耳听他从口中说出,还是心如刀绞,脸色惨白。

第六十七章约盟泰山

欧阳振雄怒道:“好小子,你以为你是谁,竟敢教训起我来?真是不知好歹。”

张宣蒙冷冷道:“在下对欧阳教主不识好歹,已非一日,难道欧阳教主真的认不出在下了吗?”

欧阳振雄双眼盯着他,道:“小子,你究竟是谁,我们以前见过吗?”

张宣蒙哈哈大笑道:“教主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数年前你不是一直在搜寻我吗,在嵩山我们不是见过面吗?怎么现在居然记不起来了?好,让我来告诉你,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你逼得跳崖自尽的张宣蒙便是。”

此言一出,不禁欧阳振雄大震,上山的修罗教人也是一片大哗。

欧阳振雄暗吸一口气道:“原来是你?”

张宣蒙道:“不错,正是我。”

欧阳振雄道:“好小子,你居然未死,算你命大。”

欧阳振雄一上山便知张宣蒙是女儿的情郎,那个传闻中武功绝顶的张相公,以为是他救出了女儿,心下暗喜,只愿能得他的臂助,今天趁机一举荡平武当,除去各派精英,就此称霸武林,一统江湖。不曾想,这个女儿的情郎,竟然是朱家逃出的二小之一,那个当年被自己逼得跳崖的张宣蒙。想到他与修罗教有深仇大恨,决不会相助自己,说不得早已投靠了玄机老道,设好计等着自己,一时大为踌躇。

他乃当今武林第一枭雄,野心勃勃,自不愿就此而绝,微一沉吟,已有计较,笑道:“好小子,看在你救我女儿的份上,今天饶你不死,以后再找你算帐。”

话未完,转头向玄机道:“玄机老道,看今天这情形,确是你自愿放了小女,小女又极力维护你,倒是我多虑了。不过,就你来说,今天占尽形势,大为有利,若借这张家小子与天英雄之手除去我欧阳振雄,以剪去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成就武林霸业,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玄机沉吟一下大笑道:“欧阳教主,咱们早晚都要有一场决斗,无论是今天,还是今后,只是早晚之说,又何必急在一时。我玄机一生为人,曾不占人家的便宜。”

欧阳振雄闻言一怔,随即哈哈笑道:“玄机掌门说的好,佩服、佩服,咱们早晚总要一决雄雌,确也不争在这一时半刻。看在你照顾小女的份上,我很承你的情,今天就作罢。不过,咱们二人既然早晚要有一决,不妨今天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定出一个时间地点来,免得以后大费周折。”

欧阳雨馨听了,紧紧抱住他道:“爹爹,咱们回去吧,你不要再说这些了。”

玄机听了欧阳振雄的一番话,却是眉头微皱,沉默半晌,笑道:“欧阳教主,既然你划出道来,贫道哪能不依,便如你所约。”

欧阳振雄见他答应,心中大喜,道:“好,玄机掌门,果然爽快,咱们便定个一年之约。为省得麻烦,不妨今天就将时间地点定好,以使届时公平而斗。”

玄机道:“这个贫道也依你。不过,贫道可不愿再占这地主之利,地点还是改在你修罗教总坛的好。”

欧阳振雄道:“那岂不又是我修罗教占便宜了?还是另选地点,谁也不占便宜。自古道,五岳以泰山为首,泰山又是历代帝王封禅之地,咱们不妨也学那历代帝王,届时到泰山一拜?”

玄机笑道:“欧阳教主居然想学那历代帝王之举,野心不小啊,好,我便顺从欧阳教主之意。时间以我看,就定在明年的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封禅泰山,岂不更衬教主之意?”

欧阳振雄道:“玄机掌门真知我心,就这么定了,不得反悔。”

玄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欧阳振雄哈哈笑道;“玄机掌门真是爽快,真不枉我这武当一行。这便告辞,希望本虚大师及在此的各位朋友,届时能到泰山一游。”俯身一揖,又向身后的教众一挥手道:“既然大小姐已被玄机掌门放了,咱们留这些人也无用处,都放了吧。”说着向张宣蒙一瞥,走下山去。

在他身后有二十多个道士,被绳索捆绑,正是玄机委派在上山各要道的武当道士玄松、玄道等人,为修罗教所擒。玄松、玄道被解开绳索,低头走到玄机面前,羞愧满面。

欧阳雨馨见父亲走远,抬头看向张宣蒙,张宣蒙也看着她,黯然道:“雨馨,你这就去吧。”欧阳雨馨道:“你以后还见我不见?”

张宣蒙迟疑道:“我、我”欧阳雨馨见他迟疑,只觉心碎片片,泪水又流了下来。张宣蒙心中不忍,道:“以后若有时间,我还会去看你的。”

欧阳雨馨叹了口气道:“宣蒙,但愿你能来看我,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等你。”说完低头向山下奔去。

张宣蒙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慢慢消失,心中突觉大为失落。

修罗教众人离去多时,张宣蒙依然呆呆而望。玄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走上前拍拍他的肩道:“张施主,咱们进内歇息吧,他们已走远了。张施主这等人才,难道还怕没有良配?”张宣蒙脸上一红。

上山助阵的各派好手,本来摩拳擦掌,准备与修罗教大干一场,没想到修罗教就这么走了,但想到来年的泰山之约,心头也颇沉重。有些人暗自可惜,有张宣蒙在,正如欧阳振雄所说,这是一个除去修罗教千载难逢的良机,玄机掌门却轻易放过。

而张宣蒙见由他引起的一场武林劫难,就这么风消云散,欣喜异常。虽然欧阳雨馨离他而去,不免怅怅,但终是高兴远过失落。

且说玄松、玄道被擒,在天下英雄面前出丑,都感面上无光,为武当丢脸,自始至终低垂着头,玄机安慰道:“玄松、玄道,欧阳振雄乃不世出的武林奇才,我当年尚且被他逼的仓皇而走,何况你们?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后一定要勤学苦练,不要眼高于顶,盲目自大。先下去歇息吧”。

几人凌然道:“是,掌门师兄。”

第六十八章声东击西

玄松几人向来在武当山上,很少到江湖中行走,以为除掌门师兄、修罗教主几人外,已天下无敌。不曾想,修罗教一到,欧阳振雄未曾出手,就束手就擒,受此打击,自然心灰。玄机掌门看出他们心思,所以说一番话开导他们。

众人见玄机毫不遮丑,坦然说出当年曾羽铩于修罗教的事,暗自点头。

玄松几人下去,玄机道:“诸位朋友不远千里,前来武当助拳,贫道深表感谢。”说着向众人一揖,接着道:“咱们虽然未与修罗教一搏,但已约下日期,希望各位在这一年内要加倍苦练,以备来年的大战。同时,也要严加防范,以防修罗教暗中偷袭,削弱我们的势力。假若修罗教偷袭任一派,便飞鸽传书,向各派求助,各派当全力以赴,不得有任何推诿。”

各派实力以少林、武当最为雄厚,本虚武功一废,玄机隐然是正教的领头人,以武当如此实力,此次尚须各派相助,何况别的门派,众人自是点头称是。

玄机又道:“各位远来,迫于形势,武当未尽地主之谊,甚是惭愧。修罗教已去,这两天我便陪各位到武当山各处游览一番,以逸情致。”

众人齐道:“好”,各自散去。

本虚、本俗等少林僧人与张宣蒙一起回到客房,武当送上素斋。本虚忽道:“宣蒙,你不是认得修罗教的武、鲁、骆等长老吗?怎么未见你与他们打招呼?”

此言一出,张宣蒙当即跳起道:“对呀,怎么未见到他们?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

本虚惊道:“难道他们都不在内?”

张宣蒙摇头道:“他们都不在内。”

本虚道:“是不是他们武功未复,在修罗教总坛修养?”

张宣蒙摇头道:“不可能。武、马二长老及百草使者,本未受伤,一日便可体力尽复;骆长老与牛长老相斗,二人相若,我见牛长老早恢复如常,他也定已恢复;只有鲁长老年岁较大,受伤最重,但我已为他疗好,即使不能完全康复,也当无碍。奇怪,此番怎么未见到一位?”

本虚道:“宣蒙,你拿得准,他们并无伤病?”

张宣蒙道:“绝对拿得准。”

本虚站起打声佛号道;“阿弥托佛,欧阳振雄果然是声东击西。本俗、本难,你们饭后速下山打探欧阳振雄等人的去向,千万不可与之交手。”

本俗、本难诧道:“师兄,他们这是声东击西?”

本虚道:“我们素来只闻修罗教两护法,十长老,二使者,却大都不识得。今天见这白景元这一出手,便能猜出这十几位护法长老皆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按理,他们赴武当救大小姐,应当倾巢而出,全力以赴,而今天,却不见宣蒙识得的四位长老及一使者。至于其余几位,都来了没有,也拿不准。欧阳振雄绝不会留下这么多高手在总坛,定是另有奇兵。

欧阳振雄虽是武林大豪,绝不是一般莽夫,善于用兵之道。他明上武当,暗中却是要偷袭别派。而武林之中,少林、丐帮、武当三派势力最大,为其眼中钉,肉中刺,他早想除去,这正是一个难得良机。

他算定少林及各派高手尽赴武当,他则另遣精锐之兵,暗中偷袭,定可一举而灭之。但就少林与丐帮来说,丐帮实力虽大,却极分散,不易围剿,少林自然便首当其冲了。他们其余长老护法一定已齐赴少林,暗中偷袭去了。

阿弥托佛,幸亏我寺未高手尽出,但只怕也不易抵挡。阿弥托佛,你二人速下山探明情况,修罗教是返总坛,还是直奔少林?”

本俗、本难点头道:“师兄明见,我二人这就下山。”二人斋只吃一半,便匆匆下山。

本虚道:“宣蒙,幸亏你识得那几人,否则,此番可要误了大事。我们速请玄机掌门。”

张宣蒙道:“我这就去请玄机掌门。”

不一刻,玄机来到,问道:“本虚大师,发生了什么事?”本虚以实相告。

玄机闻言亦是大惊道:“不好,我们火速派人前往少林。”

本虚道:“且等本俗二人探清消息再说,忙也不在这一刻。”

直过了三个多时辰,本俗方回来,僧袍尽湿,喘息道:“修罗教大队人马奔东北方向而去,去势颇缓,只是未曾见到那右护法吴元及飞天神鹰白景元等人。欧阳振雄与其女儿倒是与众人同行。”

二人“哦”了一声,道:“欧阳振雄还在,未去少林方向,难道他们未去偷袭少林?那吴元等人却哪里去了?且看本难能带来什么消息。”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午饭时间已过,依然不见本难回来。几人心中担忧。

本俗道:“我再下山去看看。”

玄机道;“本俗大师,你先歇息,待我命玄法通能下山。”

张宣蒙道:“我也下山去看看。”

玄机道:“你于此路不熟,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张宣蒙道:“我下山只向少林方向走一遭,看能否遇到修罗教的人。”不等玄机、本虚二人答应,身影一晃,一溜烟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本虚、玄机二人相顾骇然。他们只知张宣蒙内力深厚,却不知他这四五年来每日攀崖不断,已练出一身比内功更为厉害的轻身功夫。

张宣蒙担心本难遇难,不敢稍慢,全力飞奔,武当众多道士只觉眼睛一花,似是一人从身边过去,还未看清,人已不见。张宣蒙与本虚等人上山用了两个多时辰,而此次下山,却只一柱香的功夫,已到山底。

走了两个多时辰,离武当山已一百多里路,眼见天要黑下,仍未见到修罗教人,心下稍宽。哪知向前又行了几十里,忽听前面树林之中传出哟喝之声,心头一震,提力奔去。

只见树林之中,有二人相斗甚恶,正是本难与一黑衣人,一边尚站着一黑衣人。只见本难左支右挡,眼见不出十招便要败落。

张宣蒙当即大喝一声,飞身遥向那黑衣人拍出一掌。那黑衣人正与本难力拼,突见有人偷袭,来势不可抵挡,一个滚身伏地躲了过去,转头看时,却是张宣蒙,惊道:“是你?”

第六十九章阴谋泄露

那黑衣人正是修罗教的右护法吴元。张宣蒙也道:“原来是你”。

吴元自知张宣蒙功力高出他甚多,不敢停留,道声“告辞”,与那黑衣人联袂疾奔而去。

张宣蒙见他们离去,向本难道:“大师,伤着没有?”

本难喘息道:“不劳施主挂念,我未受伤,请施主速回武当山报于本虚师兄,修罗教一批人正赶向嵩山。”

张宣蒙暗暗点头,果然不出本虚所料。他不敢把本难独自留下,万一吴元去而复返,必遭毒手,道声“得罪,”一俯身,将他拦腰抱起,负在背上。本难蓦地吓了一跳,竟是闪避不及。

本难俯在他身上,只觉两耳风声呼呼,有如御风而行,快若奔马,又惊又佩,大声道:“张施主,谢你好意,快放我下来,先回山告之本虚师兄为要。”

张宣蒙道:“大师,不要担心,我体力有的是,你且说说与他们交手的经过。”

本难见他口中说话不断,一如平时,脚下却不稍慢,愈加惊讶,道:“施主,你不要在老僧身上耗力气,以大局为重。”挣扎欲下。

张宣蒙道:“大师,你若要我省力,双手扒住我的肩膀就是了,我不会放下你的,你还是说说与修罗教交手的经过吧。”双手用力,如同钢铁,本难登时动弹不得。

本难料他不会放自己下来,谦然道:“施主,委屈你了。”遂说起下山遇见吴元一伙的经过。

原来本难下山,与本俗分头追寻。本俗向修罗教总坛的东北方向而去,本难向嵩山方向而来。本难一路追赶,直走了百多里路,仍不见人影,心下疑惑不定,便截了一个路人寻问。那路人道;“在前面二十里路的地方,我曾遇到一伙人,大都身着黑衣,行色匆匆。”

本难料来是修罗教人,为确切起见,加力前行。又走了几十里,果见前面有一批黑衣人,骑马而行,凝目细看,最后一人,正是飞天神鹰白景元,而欧阳振雄并不在内。

正欲回身,却被一黑衣人发现,叫道:“后面来的,不是刚才在武当山上见过的少林和尚吗?”

那伙人闻言,一齐勒马回身。本难见被发现,不敢停留,发足向来路奔去。

这批修罗教人正是遵教主所嘱,秘密前往嵩山,既被发现,怎能容本难回去报信?当下,吴元与一长老飞马来追,其余人众继续前行。

本难年纪虽然不小,但内力深厚,虽走百多里路,体力犹在,双脚似不沾地般飞行。奔了十多里路,终究人力不及马力,本难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不一刻,吴元纵马追到,飞身扑向本难。本难既已逃不开,只得回身与之相斗。另一黑衣长老上前夹击。

本难体力不继,这二人又皆不在他之下。不出二十招,就要落败。他大骂道:“你们修罗教卑鄙无耻,专会以多胜少。”

此言一出,吴元大怒,道:“施长老,你且退下,我要让他领教领教修罗教的厉害,是不是胜过他们这些自谓的正教之人?”

那施长老闻言退下,负手站在一边观战。吴元挥开双掌,大开大阖,向本难劈去,掌掌力逾千钧,裂碑开石,掌力撞及地面,尘土飞扬。

本难素*力金刚掌,掌力威猛,见对手也善使掌,精神一震,使开大力金刚掌,全力而为,欲与他一较高下。

本难向来好武成痴,遇到同道对手,见猎心喜,越打越觉过瘾,渐渐把大事抛至脑后。堪堪对了五十招,渐处下风,此时他欲要脱身,已不可及。

吴元更是掌掌运足十成功力,掌影变幻,有如千钧压顶一般击来。

本难越打越是心寒,眼见就要落败,心中不由暗叹,合当邪教该兴,少林该遭此劫。正自心灰之际,不想张宣蒙恰于此时赶到,一掌逼开吴元,救下了他。

张宣蒙昨夜为其疗伤,救其性命,他自感激,而此次相救,有关少林兴亡,更是感激无限。说完相斗经过,全忘了佛家的嗔怒诸戒,一边破口大骂修罗教卑鄙无耻,一边向张宣蒙连声道谢不止。张宣蒙听了心中暗笑。

到了山上,将已及夜,而本虚、本俗、玄机等人正心急如焚地等着他们。众人得知修罗教大众正急赶少林,皆是大惊。

玄机道:“幸亏本虚大师智慧,否则,少林一败,修罗教气势大盛,武林之中则将唯其独尊了。张施主辛苦了,且坐下歇息,我们另行商议。”

本虚道:“玄机掌门,不想那欧阳振雄如此歼滑,妄想用他来引开我们的耳目,若不是本难及张施主二人,只怕我们要上其大当了,也是合该少林不灭。不过,以我料来,现在本寺正与另一伙修罗教人激斗正酣。玄机掌门,当此危难之际,我想让张施主与本难、本俗尽快赶回嵩山相助,不知你意下如何?”

玄机道:“正当如此,所谓救兵如救火,一刻担误不得。我与张施主、玄法、玄真等人会同本难、本俗二位大师这便前往,你于后慢慢而行。”

本虚道:“玄机掌门,上嵩山的只是修罗教的一半高手,既然那欧阳振雄不在,就不须劳你大驾,有张施主与玄法等人前去相助就可以了。你却不可擅离此山,以防那欧阳振雄去而复回,杀个回马枪。”

玄机沉吟道;“本虚大师想的周全,这样也好,那便请上丐帮牛、孙二长老与玄法师弟,再加上泰山、华山、青城的几位道长会同张施主先前往少林,余下众人便在此山静候佳音。”

本虚道:“能得这十几位高手相助,那欧阳振雄不去,定能稳操胜算,贫僧这里谢过了。”玄机向一弟子道:“速请丐帮、泰山等几位前辈过来议事。”

山上众人早已得知修罗教要偷袭少林的消息,皆未睡下。不一刻,牛玉贵等人来到,玄机向他们说明情况,少林乃武林正教的根本,众人自是愿往。

玄机道:“此时已近午夜,各位先回去休息,我命弟子连夜准备好马匹干粮,明辰早起下山,前往嵩山。各位路上要辛苦了,愈快愈好,绝不可落在那批修罗教人之后。我为各位多备马匹,路上换乘。”众人答应,各去休息。

第七十章千里奔援

第二天一早,众人下山,山下马匹早已备好,众人上马绝尘而去。

一行人日夜不停,策马而行,只望能赶上那批修罗教人,一步登上嵩山。岂知一连急行数日,路上始终不见吴元一伙人的踪影。料来他们知道张宣蒙回山,必搬救兵,也是日夜赶路不停。救兵如救火,早到一刻,情况便有天壤之别。

原来当日欧阳振雄得知女儿被擒往武当,心中便盘算已定:他带一批人前去武当,相救女儿,却只在武当山上与各派周旋,最好多抓几人在手,令他们投鼠忌器,托延一段时日。而于此同时,另遣一批以左护法为首的教中精英,带领一批教众直奔嵩山少林。

他算定,玄机必尽邀各派高手前往武当山,与修罗教一争长短。少林与武当乃当今武林最具实力的大派,素来有泰山北斗之称,两派关系密切,唇齿依之。上次偷袭少林,玄机便亲率门下弟子前往嵩山助战,此次少林也必尽派寺中好手上武当山,寺中只会留小半好手看家。趁此机会,便一举挑了少林,尽歼少林弟子。之后,再放出风声,令前往武当的各派好手,千里奔赴少林救援,左护法就可在嵩山下择一要地埋伏,以逸待劳,伏击援兵,而他则尾随其后,前后夹击,令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如此一来,纵是不能尽诛各派好手,也必令各派元气大伤,不足以与修罗教抗衡。

少林一灭,武当孤单,玄机老道就会只求自保。待所习玄都秘笈大成之后,再名正言顺地向其挑战,逼其向已低头。武当一臣服,各派谁还敢与他作对,这一统江湖混一武林的大业,就指日可待了。如是,他则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令江湖一统的大英雄。此种功德,纵是比之秦始皇一统天下,混一宇内的功业,也不稍逊。

而惟一放心不下的是,女儿要多受点委屈,在武当山上呆上个一年半载。但玄机老道即自谓侠义之人,沽名钓誉惯了,为全其名,料也不会为难她,最低女儿的性命无碍。不过,纵是有碍,也顾不得了,大英雄,大豪杰,当以大业为重,怎可为小儿女之事,缚手缚脚,优柔寡断。

他此番算计已定,于是兵分两路,自带教中一小半高手赴武当,另一半以左护法为首前去少林。两路同时启程,他到武当之日,也是左护法到达少林之时。

为免武当各派放手一搏,众人日宿夜行,潜至武当,以至直到武当山下,玄机布置于方圆百里的耳目依然不知。上了武当山,欧阳振雄命教众不杀一人,尽擒山上各路口的武当弟子,以作人质。

不曾想,上得山来,却见女儿已被放出,且女儿的情郎,那个年轻高手也在场。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青年竟是与他有深仇大恨的张宣蒙,武功更是远在他想象之外。

这些尚且罢了,而最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山上众人之中,少林寺只本虚、本俗等有限几位僧人在场,精英并未尽出,寺中仍实力雄厚,左护法一行人要想挑掉少林,只怕不易,弄不好,反为所败。当即立断,借口与玄机定下来年之约,匆匆下山,却暗令吴元带人前去少林增援。为掩人耳目,他带着大众堂而皇之的向东北方向的总坛慢慢而行。

他没料到,本虚在上武当山之前,已料到他会有暗袭少林之策,并于他们下山之后,令本俗、本难下山尾随,探听消息。

且说牛玉贵、本俗一行人连奔几日,眼见离嵩山越来越近,仍未追到吴元等人,焦急异常。心中清楚,若少林被灭,武林正教自然中落,不可再与邪教抗衡,各派从此都要臣俯于修罗教之下。而本俗本难事关少林存亡,更是心急如焚。

一路而行,本难与张宣蒙寸步不离。在离武当山之前,本虚已交待过本难,张宣蒙只是内力深厚,却不会武功,一路上要多传其武功、招数,教其运用之法,不要为寺规所限。这也是形势所逼,形格势禁,不得不尔。

本难本对张宣蒙感激不尽,本虚既这样嘱咐,自是倾囊而授,恨不得一股脑将他几十年所学所悟尽数传了给他。但路上时日有限,本难就择其精华,以最为得意的大力金刚掌相授。

张宣蒙内力深厚,每招习会之后,即能融会惯通,不出五六日,本难的大力金刚掌已被他学去七八,使出来的威力更远过于他。

本难见他浸淫了几十年的大力金刚掌,只几日便被张宣蒙学会,且远胜于已,即是高兴,又是惭愧,但高兴却远远多于惭愧。

大力金刚掌难习之处,主要在其功力,而非招数。少林僧人修习这门神功,之所以需几十年的时间,便是在于修练功力。否则,那只有十八招的掌法,变化能有多少,怎须几十年的功夫?但话又说回来,若功力不到,这十八招的掌法又怎能运用得圆转自如,发挥的漓淋尽致,威力尽现。张宣蒙只五六日时间习会,皆因其功力高深之故。不过,他掌力虽远胜本难,毕竟非正宗的少林大力金刚掌掌力。

张宣蒙见离嵩山越来越近,却一直追不上修罗教人,而这一行人数日连夜的奔波,体力困乏,若想再快,已不可能,否则,到了嵩山之上,不须修罗教人出手,也将累毙。便向本难、本俗二人道:“二位大师,吴元等人此时只怕已上嵩山,你们与众人在后慢行,我先前往。”

本难早已急冒了烟,眼见张宣蒙习了他的大力金刚掌后,威力无穷,若他能先到寺中,虽寡不敌众,也可托延一时半刻,便道:“张施主,如此甚好,待我向青城的邹长老借了他的宝马与你。”

青城派的长老邹维林,是青城五老之一,早听见二人之言,走上前来道:“张少侠,我的火龙驹便借与你一用,到嵩山之后,让他原路返回即可,它识得路径。”说着将他的坐骑牵了过来。

只见这匹马浑身似火炭一般,除眉心有一块三角白色,通体无杂毛,腿长身高。张宣蒙早知此马是一匹千里名驹,从武当山赶到这儿,众人各换了三四匹马,只有邹维林跨下的这匹火龙驹未曾换过。虽连行数日,仍不见一点疲态,每次总奔在最前头。

第七十一章死伤惨重

邹维林爱马成痴,向来视他的这匹马如宝贝一般,从不借与人。自十余年前,他的一名弟子在西域为他觅得后,没片刻分离过。

他拍拍火龙驹的额头道:“火龙驹啊火龙驹,情势所逼,今天不得不把你借与张少侠一骑,希望你能尽快将他送到少林寺,也不枉我待你一场。”众人见了,不禁摇头宛尔。

那马似极有灵性,听了他的话,用唇吻吻张宣蒙的手,“灰溜溜”仰天一声长嘶。张宣蒙大喜,向邹维林一揖道:“谢邹老前辈赐马。”翻身上马,大声道;“各位前辈,晚辈先去了。”两腿一夹,那火龙驹又一声长嘶,舒开身体,展开四蹄,如御风一般向前奔去,迅疾异常。

众人见马风驰电挚而去,心下一宽,有此人先到嵩山,少林寺无忧也。

且说张宣蒙坐在火龙驹之上,两耳生风,不一时便把众人抛得无影,马虽快,毫不巅跛,不须夹腿,它自奋蹄扬鬃。

行了一天,这天刚刚黎明,便隐隐见到前面一座大山破天而立。张宣蒙喘了口气,下马吃了几口干粮,稍事歇息,心道:“到此时仍不见吴元等人,看来他们已经上山了,我却不可把自己累倒。”

在一块大石上盘腿而坐,将真气行了一周天,只觉内力充盈,不弱于替本难治病之前,站起身,拍拍火龙驹道:“马儿啊,我们就要上山了,你再辛苦一遭,越快越好。”又上马而行。

不过一个时辰,已到少室山下。张宣蒙下了马,拍拍它的屁股道:“马儿,快去接你的主人来,我先上山了。”那马在他的身上蹭了蹭,果然摇头摆尾向原路返回。

张宣蒙提了一口气,向山上奔去,不一刻,便望见少林寺的大门。这时,却见山道上躺着几个黑衣人,尸首已有臭味,正是修罗教人。

他暗自点头,修罗教果如本虚所料,已于几日前上山了,便加紧脚步。岂知越向前走,死人越多,不仅有黑衣人,也有光头的少林僧人,盖严了整个山道。

再向前走,即将到山门之前,但见旷地之上,横七竖八,尸骨遍布,蝇虫嗡嗡。少林寺的大门也被撞歪一边,寺内隐约有哟喝之声传出。

张宣蒙一听到这哟喝之声,登时放下心来,双方正在酣斗,少林寺的大师们还在顽抗。拔步正要向寺内奔去,突见一边山石之上,仰面躺着一个黑衣人,极是眼熟,他心头一震,纵身过去,把脸扶过来一看,不由惊道;“百草先生?”只见这人双目圆睁,触手冰凉,正是当日救他性命的修罗教使者百草先生。想起他对自已的救命之情,禁不住流下泪来,用手轻轻合上他的双眼道:“百草先生,你们为何要听从欧阳振雄这奸贱,妄想称霸武林呢?”

张宣蒙虽恨修罗教数年,但经黄山数番救命之恩,恨意早已淡了许多。而此次见欧阳振雄偷袭少林寺,要一举挑了少林,用心险恶,恨意复生,便想大开杀戒,哪知此时却见到于已有恩的百草先生,竟然被少林僧人击毙在这儿,登时心中一凛,转念又想到马、武等人,心中踌躇。

怔了半晌,突听寺内传出一声惨叫,暗道:“我绝不能这么让双方惨杀,我一定要制止住他们,一定要采取断然措施。”转身向寺内飞去,口中同时一声长啸呼出。

此时寺中双方相斗正紧,突听啸声,如龙吟一般,震聋发聩,各自心惊。

转眼间,张宣蒙便奔到了嘶杀之处,只见大雄宝殿之前,聚了数百人,激斗正烈。正门前,有一百多个少林僧人,手持僧棍,结成一阵,阻住了身着黑衣的修罗教人。

僧阵之前,修罗教围的水泄不通,轮翻而战。人众虽多,一时倒也攻不进去。这一百多个僧人,团团而转,穿插来往,极具变化。

张宣蒙心道,这就是少林寺的罗汉阵?瞧了一刻,但见在靠近大雄宝殿的地方,却又有不少人厮杀拼斗。张宣蒙用眼一扫,只见本玄方丈正与一黑衣人相斗,那黑衣人黄面赤发,手持长剑,本玄则空手而搏,肩头一片殷红。

在他们的另一边,一名老僧,却同时与两个黑衣人相搏。这老僧年经甚老,他不曾见过,但那两个黑衣人却认得,正是吴元与白景元。吴元与白景元二人的武功,他见识过,皆不在本难之下,而二人联手,竟与老僧僵持不下,占不到半分便宜,不禁诧道,这老僧是谁?

另外几对,有两个打一个的,有三个打两个的,黑衣人以多攻少,大占上风。那马、鲁、骆、武等长老也赫然在内。

张宣蒙看见他们无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声喝道;“大家住手,我有话说。”

张宣蒙一进寺,众人便已瞧见。本玄大喜,救兵已到,我寺无忧也。吴元则是大惊,这小子功力通神,在此诸人,无一是其敌手,他既来到,武当山的各派好手也到了,此番大事休也。同时心中疑惑,他们怎么这么快?但过了一会,却不见另有人进来,大叫道:“左护法,他们救兵并未到来,尽快解决这些和尚,越快越好。”

吴元等人也是日夜兼程,只比张宣蒙早一刻进寺。本来双方实力相当,他们这一行人一到,形式立时逆转,以多攻少,少林僧人抵挡不住,眼见胜利在望。不曾想,张宣蒙随后也到。

马、鲁等人不知就里,听了张宣蒙之言,皆停手喜道:“张相公,你也来了,大小姐已救出了吧?“

张宣蒙想到救命之恩,当日不辞而别之情,面色发赭道:“几位长老好,晚辈这里见过。”躬身行了一礼。

吴元却大声道:“马、鲁等四位长老,你们敢不遵教主之诣吗?此人是我教大敌,快快动手。”

马、鲁等人尚不知武当山之事,闻言一惊,怎么张相公变成了敌人,难道教主未相中吗,还是翁婿二人话不投机,吵翻了脸?犹犹豫豫之下,继续出手。

第七十二章功震正邪

张宣蒙呆了片刻,见众人兀自相斗,无人住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少林的本始大师,在两个黑衣人围攻之下,胸口猛中一掌,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抽搐几下,便即不动。当即大喝一声,飞身向那二人各出一掌。

一黑衣人飘身躲开,另一黑衣人却伸手来挡,那黑衣人大叫道:“丁长老万万不可。”话音未落,双掌已接。只听嘭的一声,被叫作丁长老的黑衣人双腿一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口中连连喷出几口鲜血,再也站不起来。

张宣蒙转脸看那说话之人,正是当日与吴元追杀本难之人,心道,今天只有杀一儆百,震住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方可免去此劫。

正要纵身而上,吴元突道:“鲁、马、骆、武四长老,你们快截住他。”他知这几人对张宣蒙有恩,张宣蒙一定会手下留情。只要他被缠住,修罗教仍占优势,全灭少林有望。

鲁、马等四长老,见张宣蒙神功惊人,也自骇然,怎能不知吴元之意。当然,他们是长老,不须听从护法吩咐,但格于形势,不得不从他,否则,日后报于教主,将过委于已身,如何得了。四人晓得个中厉害,飞身抢出,围住张宣蒙。

张宣蒙正要向那黑衣人痛下杀手,陡见鲁长老挡在面前,拍出的一掌当即撤了回来,道:“鲁长老,请让开。”

鲁长老道声“张相公,得罪”,挥掌拍出,掌势颇缓。张宣蒙不愿与他为敌,侧身闪过,迎面却被武长老一掌挡了过来。张宣蒙又一闪。只这一耽,马、骆二人也跟了上来,将他牢牢挤在中间。

张宣蒙左闪右避,口中道;“四位长老,武当山的救兵马上就到,你们今天定不可为,速回为要。”四长老却不言语,团团围住。

张宣蒙左冲右突,怎奈四人皆一流好手,一时冲脱不出,耳听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本天大师被一个黑衣人与铁煞手联手而毙。心中大急,口中道:“武长老,晚辈得罪了”。一掌迎上。

武长老陡见他不再闪避,暗叫不好,双掌已交,顿觉胸膛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

张宣蒙侧身而出,低声道:“对不起,武长老,晚辈也是迫不得已。”话未完,运足掌力向铁煞手飞身而去。

在此众多的修罗教人中,他最恨的就是铁煞手蔡长老,下手不再容情。铁煞手哪敢硬接,俯地滚开。掌力撞及地面,响声大作,尘土飞扬,生生击出一个大坑来。

张宣蒙正要再施杀手,身后鲁长老又到。他不愿重陷困境,展开身形,绕场而走,遇到修罗教的黑衣人,便拍上一掌。

他这一放开脚步,身影飘乎,如蝴喋翻飞花丛一般,武、鲁几人再也追之不上。但又不敢停下来,尾随其后,拼命疾奔。立时人影飞舞,哟喝追逐,一人在前,四人在后,有如杂耍一般团团而转。

少林众僧与修罗教众何时见过此种场面,不觉停手注目,忘了争斗。

张宣蒙穿插众人中,每遇一黑衣人,便挥去一掌,被击之人当即闪身跳开,却不逃避,料来他怕被四人缠住,绝不会出第二招。饶是如此,场中局势大变。本玄等人压力大缓,慢慢向一起靠去,并协助张宣蒙阻截修罗教人。

张宣蒙奔了一阵,果然奏效,只是双方高手仍恶斗不止,修罗教并无离去之意。扭头看那吴元,已远在一边,与白景元依然合斗那老僧,那老僧渐渐招架不住。忖道,看这形势,只有打伤或击毙吴元,方能逼走修罗教人。

心念及此,便带动武、鲁四人兜了几个圈子,猛地一个斜纵,向吴元蹿去。他此时正在吴元背后,距离虽远,但奇快如电,眨眼间扑至吴元的身后。

吴元正全力与老僧相斗,不料张宣蒙说到便到。掌未至,劲风已及后背,不及细想,猛地向地上直直倒去,便似应掌风而倒一般。对面的白景元瞧的清楚,怕吴元中掌,纵身空中,一掌向张宣蒙头顶击来,以期逼其回掌自救。

张宣蒙左手横格,拍出的右掌随即向上一翻,一掌结结实实打在白景元的胸口上。只听白景元啊的一声惨呼,身子似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飞出十余丈,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便即不动,跟着空中一道血雨撒下。

在场之人,一时呆了,这大名鼎鼎的修罗教十长老之一,苍天神鹰白景元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

张宣蒙亦是一怔,他也想不到这一掌竟会如此威猛。吴元见他发愣,翻身挥掌向他下腹拍出。站在一边的老僧抬手挡住,沉声道:“贼子,这等恶毒。”

吴元偷袭不成,转身逃开。直到此时,鲁长老方才赶到张宣蒙身后。

张宣蒙见白景元死的甚惨,心中不忍,不再追赶吴元,闪身躲开身后的鲁长老。

那老僧不知张宣蒙为何老是避着鲁长老等人,一掌向鲁长老打去。鲁长老本来只是追赶张宣蒙,并无伤他之心,故打只是假打,不曾想那老僧横里一掌拍来,掌影飘乎,似虚似实,捉磨不定。眼见再也躲不开,心中暗叹道:“不想我今日死于此人手下。”双眼一闭。

张宣蒙正迟疑间,忽见那老僧向鲁长老猛下杀手,鲁长老却避闭目待死,一个倒纵,挥掌便向那老僧背部凌空打去。

本玄大惊道:“张施主,手下留情。”那老僧见张宣蒙来势不可抵挡,向一侧闪开,击向鲁长老的一掌自然打空。张宣蒙道声:“得罪”,拦在鲁长老身前。

修罗教众人突见他又救了鲁长老,俱是怔住,瞠目瞧着他。

鲁长老却是不知张宣蒙救了他,双眼紧闭,过了片刻,不见中掌,大是奇怪,张开双眼,只见张宣蒙张开双手,拦在面前,知是他救了自己,当即弯腰道:“张相公,没想到又是你救了我,我这就遵你之命下山而去。谢张相公救命之恩。”双手一拱,转身便走。

张宣蒙道:“鲁长老。”却见他头也不回地去了。

张宣蒙向吴元喝道:“吴护法,你们要有自知之明,这就下山去吧。否则,迟得一刻,本俗等前辈到来,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吴元死里逃生,哪里还有斗志,向那红面黑衣人道:“左护法,今天定不可为,这就回去吧,报教主定夺。”向张宣蒙狠狠看了一眼,向寺外走去。

第七十三章救寺之恩

武、马、骆三长老迟疑一下,也向张宣蒙一拱手便走,张宣蒙急躬身还礼道:“武、马、骆三位长老,你们没伤着吧?”几人摇头苦笑,跟着吴元离去。

那老僧忽道:”方丈,学武何来?”

本玄闻言一怔,道:“前辈,学武是为护法降魔。”

那老僧道:“说得好。那我们何不趁张施主在此,留下他们,岂可再让他们下山,为害人间?”

本玄应声“是。”率领众僧便要截住吴元等人。

张宣蒙张手拦住道:“方丈,放他们下山去吧,晚辈向你求这个人情了。”说着,向本玄深深一揖。

本玄犹豫道:“这?”那老僧看看张宣蒙,摇了摇头。

张宣蒙转身向他拜倒道:“这位老前辈,各位大师疲累至极,就此而止吧。”那老僧闪身相避,双手合什道:“阿弥托佛。”向大雄宝殿后面走去。

本玄道:“前辈,我尚未请教你老的法号。”少林僧人众多,本玄虽身为方丈,许多扫洒杂役僧人也不全认得,何况那老僧一直在藏经阁中扫洒,很少出来。那老僧摇头道:“方丈,小僧并无法号,只一闲杂老僧,阿弥托佛”,飘然而去。

修罗教众人见张宣蒙一掌震死白景元,只道此番必丧身少林寺,哪知张宣蒙竟会为他们折节求情,大是感激,齐向他俯身一拜,疾奔而去。

本玄眼见修罗教众人走光,长嘘一口气,用眼一扫地上的尸首,打声佛号,慢慢向地上坐去。张宣蒙大惊,急步上前,伸手去扶。

一老僧道:“张施主,方丈已精疲力尽,让他就此歇息吧。”口中说着,也慢慢坐于地上。其余众僧,大都学他们的样子,或盘腿坐于地上,或躺在地上。只有几个年轻的僧人,忙着救死抚伤。

原来,自修罗教上山,双方便动手不断,已连续七日。合寺僧人几乎未曾合眼休息,勉力支撑,此时见大敌已去,哪里还能支撑得住。

本玄肩头鲜血狂涌不断,委顿于地,动弹不得,一青年僧人为其包扎,却止血不住。张宣蒙不懂止血疗伤之法,心中大急,伸掌于本玄后背,一股真气缓缓注入。

只一刻,本玄便张开双眼道:“谢张施主。”

张宣蒙心下稍安,道:“方丈,如何为你止血?”

本玄却道:“不劳施主挂念。”伸左手二指向肩胸穴道点去。果然血慢慢止了下来。

本玄起身施礼道:“张施主,老衲代合寺僧人感谢施主此番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以后张施主但有吩咐,敝寺无有不从,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阿弥托佛。”

张宣蒙连连摆手道;“些须小事,怎须方丈相谢?救人要紧,我且依法为他人疗伤。”

本玄道苦笑道:“那就有劳张施主。”转身指挥救死扶伤。

忙了数个时辰,张宣蒙方向本玄询及这几日经过。

七日前,修罗教众人在左护法赤发人魔的带领下,偷袭少林。本玄遵本虚所嘱,早于方圆百里布下人手,修罗教甫一进嵩山境内,寺中便已知晓。本玄率合寺精英御敌于山门之外。

双方一见面,就砰砰嘭嘭交起手来。修罗教这次共来了一护法,六长老,一使者及十几位副堂主、香主,三四百名教众。本以为少林寺中空虚,指日可破,不曾想,寺中精英未出,双方实力相当。而少林寺依托寺院,御敌于山门外,反倒大占上风。双方砰砰嘭嘭,轮流而战,日夜不停,死伤甚多。特别是寺门前的一场大战,更是惨烈,修罗教死去了二个副堂主,数名香主。百草使者也在本道与本方二人的合力下被击毙。少林寺有二位本字辈的大师殉难,本字辈以下的僧人死伤更多。

这样一直不停,直打了六日,眼见修罗教死伤甚众,后备食粮不继,便要撤去。不曾想,次日凌晨,吴元率人增援而至。立时力量悬殊,形势逆转。不到一个时辰,寺中便损了几位好手,寺门也被修罗教用巨木撞破,冲了进来。众僧在本玄的带领下,边打边撤,直至大雄宝殿之前。

大雄宝殿之后有藏经阁,少林历代高僧所创武功心法、秘笈及历代收藏的诸种名贵佛经皆藏于内,平时便不许闲人擅入,为少林寺的根本所在,本玄怎能放弃,拼死而守。于是命众僧摆下罗汉大阵,守在大雄宝殿门前,阻住修罗教。

斗了不到半个时辰,寺中又折两个好手。至此,众僧力疲精尽,眼见修罗教右护法左冲右突,无人能敌,便要冲将进去,少林大势已去。

正当心灰之际,大雄宝殿之后忽然缓步走出一个老僧,灰眉灰须,挡在吴元之前。吴元连伤数人而至门前,见有人阻挡,挥手一掌劈出。

本玄大叫“不好”,以为那老僧定要被其一掌击毙。不曾想,那老僧抬手一掌抵住,出手反向吴元点了一指。本玄看的清楚,正是本寺正宗的多罗叶指指法。吴元出其不意,手臂中指,大叫一声跳开,向老僧凝神细看。

修罗教即想称霸武林,早已把各派的好手身形相貌探听清楚,吴元细看此老僧,少说也得在八十开外,却无印象,为本教所不知,大是诧异。

那老僧合掌道:“何方妖魔,来此佛门清净之地作乱?”一掌向吴元拍去,掌力雄浑。吴元不敢硬接,又向后跳去,那老僧又一掌拍去,吴元又是一跳,已离大难宝殿甚远。

本玄陡见寺中出现一位大高手,远在已之上,尚比当年的本虚师兄胜上一筹,精神一振,指挥群僧顽抗。修罗教人却是大吃一惊,眼见吴元抵敌不住,苍天神鹰抢步上来,与吴元合力而斗。

只见二人围绕老僧团团而转,掌影飞舞,劲风呼呼。而那老僧却出招缓慢,只一拨一撩间,便挡尽他们的攻势,并不间断出手还击。

虽然老僧牵扯住修罗教的两大高手,但实力仍是悬殊甚多,勉强打了一个时辰,本玄正与八臂神魔武长老相斗之际,突被修罗教的左护法红发人魔从一侧冲来,一剑刺中肩头,血流不止。

本道见本玄以一敌二,性命不保,便舍弃对手来救,接下了八臂神魔。本玄与红发人魔相斗,伤口无暇包扎,任其流淌。

本道与武长老武功相差甚多,不到十合,中了一掌,受伤倒地。不久,又一僧人被铁煞手蔡长老一掌击中前胸,惨叫而亡,声音远远传出。这也正是张宣蒙在寺外听到的惨叫声。接着本清重伤倒地,实力相差越来越多。本玄眼见兴隆千年的少林寺,便要在他的手中而毁,心中难过,便欲以死相拼,与寺同存亡。

没想到,正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张宣蒙从天而降,施神功赶走了修罗教,保住了这享誉千年的名刹。

第七十四章拒邀武当

本玄向张宣蒙讲完经过,叹息一声,重新站起,向张宣蒙拜下道:“张施主,你是我少林的大恩人,请受老衲一拜。大恩不言谢,只盼日后能有相报的机会。”

张宣蒙见他向己拜下,吓了一跳,忙不迭也拜倒在地道:“方丈,言重了。本虚大师待我向如子侄,我亦视少林如自己的家,自当尽力相护,怎需方丈如此两次三番的相谢。方丈若再如此客气,晚辈不敢再在寺中呆下去,这便告辞。”说着站起身,便要离开。

本玄见他居功不傲,施恩不望报,毫无做作之态,心中又喜又敬,双手拉住他道:“张施主,这倒是老僧的不是了,此事以后我绝不再提及。你先到后室歇息,明天我们再打扫战场。阿弥托佛。”

第二日,本玄招集全寺少壮僧人,把寺内寺外尸首全部搬到后山,分开僧人与黑衣的修罗教人,堆成两堆。命执事僧人清点寺中僧人,与阵亡僧人。

此次少林共殉难一百二十五人,本字辈十七人,元字辈二十五人,去字辈五十多人,余下的是木字辈及杂务人员。寺中精英十去其四。修罗教共亡一百八十六人,身份最高的为百草使者。

清点完毕,令人取柴火化,只见火光熊熊,众僧一齐坐下,合什垂首念起往生咒,超度亡灵。张宣蒙见百草使者及众人的尸首,在火光中慢慢消失,心中黯然。

中午时分,本难、本俗、丐帮牛长老等一行十三人方才赶到。

众人在寺中呆了数日,虽见少林寺伤亡惨重,但实力仍在,况修罗教已败走,有张宣蒙在,他们绝不敢再回头,又担心自身教派,皆告辞下山而去。玄法却一时不走,与张宣蒙同室而居,力邀他再回武当一游。

张宣蒙未见本虚回来,不愿就此而去,况朱可欣未找到,也不愿到武当久呆。

张宣蒙与玄法同室,玄法借机向他传了几手武当剑法。张宣蒙虽不愿无故而学武当剑法,但感玄法意诚,又知玄法的苦心,不是私人之情,而是为了来年的泰山之约,为了武林的安危。

过十日,本虚一行从武当回来。张宣蒙见过本虚,本虚对其自是感激一番。张宣蒙向本虚道及玄法力邀其去武当一事。岂知本虚听后,沉默良久道:“宣蒙,你暂且不要应允,我尚有事交待与你,待我见过玄法道长,为你推辞。”

第二日,玄法来见本玄、本虚,道:“方丈,本虚大师,我在少林已呆了二十余日,这便要回山。现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

本玄道:“玄法师兄,不知你有何事赐知,尽管吩咐。”

玄法道:“吩咐不敢当。掌门师兄在我临行前,曾反复向我道,当年他保护张施主不周,致令其险些命丧修罗教人之手,这些年来一直于心不安,现见张施主无恙归来,极是心喜,希望张施主能再到武当走一遭,与他相聚一段时日,以补当年之过。不知方丈与本虚师兄意下如何?”

本玄以为有何大事,只是邀张宣蒙一行,笑道:“玄法师兄,只要张施主愿去,我们岂有不允之礼?”

本虚却忽然接口道:“玄法师兄,张施主已与我说过此事,我本想让他与你同行,只是我还有事情须他去办,一时无法离开。玄法师兄,你且请回山,并请玄机掌门见谅,老僧虽老,有些事仍放之不下,断不了尘心,待张施主为我办完琐事,即叫他到武当一行。请玄法师兄见谅,阿弥托佛。”

本玄一愕,本虚近几年参研佛法,从不过问俗事,何来的私事?

而玄法更是愕然,他只道一张口,二人自会应允,不料本虚竟会婉转回绝,呆了一下,笑道:“既然本虚大师有事要留下张施主,贫道怎敢强求?我这便回山,向掌门师兄禀明。只望大师能让掌门师兄早日见到张施主,完了他的心愿,掌门师兄定感激不尽。我观掌门师兄之心,并无他意,只是要传一套武功于张施主,以补当年之过。大师见笑,少*学远在武当之上,有本虚本玄二位大宗师在,何须掌门师兄多此一举。掌门师兄此举只不过是为补已过,了表心意而已。”

本虚道:“我代张施主谢过玄机掌门,我事一了,定叫他到武当一行,玄法师兄不要多虑。”

玄法道:“谢本虚大师,方丈,我这就告辞。”稽首下山而去。

本玄看着他的身影,又瞧瞧本虚,满腹疑惑。本虚道:“方丈,我有一些事情暂未想通,待以后向你细禀。”径向张宣蒙所居之处而去。

张宣蒙所住之处是一偏院,门前两棵古松,树皮斑驳,年代久远,但枝叶繁盛。张宣蒙正在树下揣摩玄法所传的五招剑法,见本虚走来,急步迎上。

本虚道:“玄法道长已回山去了。他这几日与你同居,可曾问过你些什么?”

张宣蒙道:“是问了许多事,我一时记不得那么多。”

本虚“哦”了一声,过了片刻又道:“可曾问了些关于你所习内功的事。”

张宣蒙想了想道:“不错,问了我不少,玄法道长似很关心我的武功。还有,他还向我提及当年的玄都道人,并勉励我好好修炼,看他之意,以为我修的也是玄都心法。”

本虚道:“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张宣蒙道:“我皆按大师所嘱。”本虚点点头,沉思不语。

张宣蒙又道:“对了,他还问及我秘笈所在,并嘱咐我妥善收好,不要被坏人取了去,否则会遗害人间。并道,这种神功,定要依次而练,不可盲目,一定要谨慎小心。”

本虚惊道:“他说这种功法,定要依次而练?”

张宣蒙愕道;“是的,有什么不对吗?”

本虚摇了摇头道:“但愿是我多疑。我告诉玄法道长,我有事要你去做,让他先行回去了,你先在寺中呆上一段时日再说。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宣蒙也想在少林寺陪上本虚一段时间,闻言道:“好,我先陪大师一个月。至于以后,我想,还是继续寻找我的儿时伙伴。”本虚甚喜。

张宣蒙在山上这一呆又是一个多月。本虚虽克于门规,未传他正宗的少*功,但向他讲解了不少上层武学道理。张宣蒙一月之中,得其指点,武学见识大增,已远非当日出谷之时。

这日,他向本虚辞行,本虚道:“你的小伙伴,多半仍在。你最好向川西峨眉山走一遭,我已为你修好书信。你先去拜见峨眉派的金光大师,再向他寻问一个叫无性老尼的下落。”

张宣蒙喜道:“大师,你知道可欣在哪儿?”

本虚摇摇头道:“我只是猜测,也未可知。”

张宣蒙接过书信向他拜倒道:“我若找到可欣,定带她前来拜谢大师。”

本虚扶起他道:“宣蒙,此去关山万里,一切要小心在意。为防歼人暗算,大猿与可儿,就留在寺中,免得你一出寺门,就被人认了出来。一路保重吧。”说着递上一个包袱。

张宣蒙双手接过,沉甸甸的,是本虚为他准备的盘缠细软,心中感激,重新跪地磕了两个头,下山而去。

第七十五章神秘过客

且说张宣蒙下了嵩山,来到一个集市,买了一匹健马以备骑乘,想到在少林与武当多日,有不少人认得,便又买了一顶低沿的草帽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个脸。

行了半日,离少林已几十里路,来到当日遇到玄机的集镇,想起玄机相护之情,心中一热,便要再进那家酒店坐一坐。

忽然瞥见有二人走来,极为眼熟,急低下头去。仔细想了想,那二人似是在武当山见过,好象是武当的道士,只是改了装饰,作俗家打扮,奇道:“怎么又有武当的道士在这儿?他们在此有何贵干,还要隐瞒身份?”不愿招惹,悄悄离去。

自出谷以来,一直大事不断,直到此时,张宣蒙方得清闲。细算与朱可欣分手的时间,已有七年多了,想到朱可欣时,脑海中出现的依然是当日孩童模样,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至于现在长大是个什么样子,倒是一时不易想出。又想到欧阳雨馨对他的一片痴情与恩情,心中歉然。

一路西行,倒也自由自在。直走了一个半月,方来到川蜀之地,风土人情与中原已大不相同,但川话倒不难听懂。

这日,连赶了百十里路,前后却不见人家,一轮红日已薄西山,便催马急行,要找个地方打尖。不多时,见前面路边有一家小洒店,店上高挑着一面红色的三角小旗,迎风招展,旗上写着一个斗大的酒字。心中大喜,纵马过去。

未到店前,店中小二已闻声跑了出来,迎道:“这位客官,是要住宿用饭吗?”张宣蒙点点头,将马交于小二,道:“小二哥,这前头多远有客栈?”

小二哥道:“唉哟,我说这位客官,前面几十里都没有个集镇,哪来的的客栈。我们这里只后山里头住着几户人家,山户人家,也无地方与你居住。你若不嫌我家店小,就在此委屈一夜,三钱银子就够了。”

张宣蒙听了心中一乐,一个大客栈住一夜也不须三钱银子,这店家倒会做生意,但附近无客栈,天已黑下,只好由他,道:“好吧,小二哥,就这样。”走进店来。

店中没有客人,只两个伙计,小店共三间茅草小房。他坐在一张小桌边,叫伙计上了一道小菜、三个馒头,慢慢吃着。

过不多时,只听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不久,到了小店门前,倏然停下,从马上跳下三个人来。

小二喜道:“今天生意咋就这么好,又来了三位客官。”出门招呼道:“三位客官,要吃饭歇息吗?天已黑了,远近都无客栈,三位若不嫌这店小,便委屈一夜吧,一人只三钱银子,很合算的来。”

张宣蒙听他又如此说,暗暗好笑,三钱银子还说很便宜,这不是明宰人么。

一人道:“好,小二,若照顾的好,给你三两银子也不多,马牵了去喂好。”说话声倒是中原地带口音。

张宣蒙一怔,又见这几人身手利索,明是会武之人,便侧了侧身,面向里而坐。

那三人进了店,张宣蒙偷眼打量一下,突地心头一震,这人在哪里见过,这等眼熟。那三人看了看张宣蒙,打了个眼色,坐到另一桌边。

那身影似曾相识之人,正面向张宣蒙而坐。张宣蒙侧眼瞧了一下,只见这人年纪已不小,声音沙哑,面容却长得吓人,如贴了一张死人面皮在脸上,毫无表情,自己确也不认得。

只听一人低声道:“我们打听了多日,都未有此人的踪影,不知别的兄弟怎样?”

一人道:“此人身手了得,我们一定要小心在意。这山路是他必经之处,慢慢寻找,总可找得到,老爷子的消息不会错的。”

这时小二上来道:“三位客官,要不要酒?”

一人道:“先上一壶。小二,我问你,这几日,你见过一个六十来岁叫花子打扮的人没有?”

小二笑道:“这位爷,叫花子样的人,小的未见过,即使有叫化子经过,也不会进我们的店。”

那沙哑之人哼了一声道:“多嘴。”

小二见他面色骇人,伸了伸舌头,应声道:“是,小的多嘴。”自去上菜。

三人不再出声,只默默喝着酒。

张宣蒙吃完,小二带他到后面一间空房歇下。此房间虽小,倒有两三张床,想来经常有人在此留宿。那三人吃完,径去另一房间住下。

此处人烟稀少,四处皆是大山。入夜时分,一片寂静,鸡犬不闻。半夜之中,张宣蒙正睡间,突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划破静夜,蹄声急促,到店门前嘎然而止。

只听马上的人下了马,用手大力拍着门板叫道:“店家开门。”一人道:“咦,怎么这儿有四匹马?”

小二迷糊之中,嘟嘟哝哝起身开门道:“哟,几位客官,怎么半夜里来我们店投宿?我们店中已住满了人,几位若想住店,每人要出一两银子。”

一人一把抓住小二的胸口道:“小子,找死,竟敢向我们要钱。老子问你,你最近见过一个六十多岁的叫花子没有?店中住些什么人,全给我赶出来。”

小二叫道:“哎哟,大爷你轻点,怎么又是找一个老花子,那老花子犯了什么大案。”这时,突听那个沙哑之人道;“放手,不要惊扰别人。”

那人一听,立即恭恭敬敬答道:“是,原来你老也在这儿。”几人走进隔壁房间说话。张宣蒙隐约听得几人谈论的,仍是找一个老叫花子之事。心中充满疑惑,那个老叫化子究竟是谁?他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显然那几人不愿让他听到,尽量压低声音。

不多时,小二带两个大汉进来,道:“这位客官,我们店又来了几位客人,店中太小,只得与你同居一室,请客官不要见怪,明天我们少收你一钱银子就是。”

张宣蒙不愿惹事,点了点头,翻身向里继续睡去。那几人倒也规矩,不再出声,脱衣上床。天未明,几人上马而去。

张宣蒙第二天一早起来,向小二问明了去峨眉山的道路,上马而行。他连走了三日,这天中午,果然望见前面一座大山掘地而起,苍然兀立,直刺云天。张宣蒙知已到了峨眉山下,想到可能在此山上找到朱可欣,心中大动,催马急行。

第七十六章峨眉普贤

所谓望山累死马,看着很近,居然走了两个多时辰,方到了山底。他把马寄于一山户人家,问明了去普贤寺的道路,上山快步而去。

不多时,便见前面一座古刹,矗立于峻岭之上,寺门上隐隐写着普贤寺三个大字。张宣蒙来到寺前,但见寺前三面开阔,地势平坦,远处峰峦历历在目,大有不在山中,又似山中之感。

走到门前,正欲敲门,一人道:“那位施主,你是何方客人,到此有何贵干?”

张宣蒙见是一个壮年和尚,低头行礼道:“这位师父,我是受少林本虚大师之托,前来拜见金光大师的,望师父能进内为我通禀一下。”

那僧人道:“哦,少林的本虚大师,可有书信?”

张宣蒙从怀中抽出本虚交于他的书信,道:“师父,书信在此,请你为我递与金光大师。”

那僧人摆手道:“施主,请随我来,师父正在作功课。”张宣蒙随那僧人进了一间禅房,却见隔壁有一老僧,白须白眉,盘腿端坐于圃团之上。

张宣蒙正要坐下,突听那老僧道:“玉流,是何方高人降临敝寺?”

那僧人玉流躬身道:“师父,是一位年轻施主,说是受本虚大师之托,为你送上一封书信。”

那老僧道:“阿弥托佛,一年轻施主?江湖中竟出了这么一位年轻高手,老衲却不知道,太孤陋寡闻了。”

玉流向张宣蒙瞥了一眼,低声道:“年轻高手?”似是不信。

那老僧已听到玉流低语,道:“你就是不服人。从这位施主的呼吸、脚步声中,老衲已知这位施主修为高深,远在为师之上。”说着从内走了出来。

那玉流听说此人修为尚在师父之上,更是不信,向张宣蒙连瞧了几眼。

张宣蒙却比玉流更骇然,这老僧竟能从他的呼吸与脚步声中,听出功力的高低,这种修为,真是武林罕见,峨眉派千年不衰,果然有其惊人独到之处。急步抢上前,拜倒道:“想来前辈便是金光大师,晚辈张宣蒙拜见。”

那老僧正是金光大师,峨眉派的掌门。他听张宣蒙报出了名字,更是一惊,心道:“原来他就是张宣蒙,那个从玄都秘笈中,练出一身无上神功的少年人。”

张宣蒙这几个月来名震江湖,峨眉虽然偏远,金光大师却也知道。

金光大师见他向已拜倒,伸手去扶。张宣蒙有事相求于他,自然意诚,直拜了下去。与少林的本玄方丈一样,金光大师一扶之下,竟阻不住他的下拜之势,便手上加力,也想借此试一试他的功力,是不是与传闻的一般。哪知手上力量由五成加到七成,居然丝毫阻不住他下坠之势,当下气纳丹田,施出九成功力,面上紫气一现。岂知张宣蒙下拜之势仍是不减,直拜到地上。

他不敢再加力,以免出丑,哈哈笑道:“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我就受了你这一拜,快快请起。”

玉流在一旁,见师父面上紫气一现,却未搀起张宣蒙,心中惊愕无比,忖道,难道这个年轻人真的如师父所言,是个绝顶高手。峨眉派的内功叫作紫霞神功,全力施为,就会面泛紫气。

张宣蒙双手呈上书信道:“前辈过奖。本虚大师命我为前辈送上此书信。”

金光大师接过信笺道:“张施主,起来坐下说话。”说着,打开书信。

不一时,金光大师看完,道:“张施主,本虚即然写此书信,交待我为你寻找无性,我自当尽力而为。想当年我与他及无性一起行走江湖,交情非浅。只是他既与无性结此孽缘,到此时,却又要找她,不知为了何事?”

张宣蒙诧道:“原来大师曾与本虚大师、无性前辈一起行走江湖,他们二人有什么过结吗?”

金光大师长叹一口气道:“无性是我的师妹,此事说来话长,那是近五十年前的事啦,那时我们都很年轻,也未出家。”说着,出了一会神。

张宣蒙问道:“后来怎样?”

金光大师叹口气道:“那年春天,我带师妹奉师之命,到湖广一带诛杀一名采花淫贼,途中遇到了本虚,他也是奉师之命前来诛杀淫贼的。少年人极易相处,于是我们三人结伴而行。尾随淫贼十多日,终于被我们查到。没想到那淫贼武功极高,乱战中,师妹中了他一毒镖。虽然我们三人合力杀死了他,师妹的毒却不可解,眼见性命不保,本虚便伸口于她的伤处,为她吸出了毒血,他也因此差点送了性命。

由此二人相爱。唉,只是不曾想,后来二人却不得结缡,反倒由爱成仇。师妹一怒出家,独自隐居,本虚也当了少林的方丈。我呢,也做了和尚。师妹起初倒常到我这儿走走,慢慢的,来的少了。这近十几年,便从未来过。我曾派弟子到她隐居之所看过多次,早已不在,不知到了何处去了?”

张宣蒙大惊道;“大师,你说无性前辈现在何处,你也不知?”

金光大师点头道:“是,张施主。本虚信中反复说及此事,我怎会不告诉你,我确是不知她现在何处。”

张宣蒙兴冲冲一路而来,此刻迎头陡浇一盘冷水,一时呆了。

金光大师见他神情有异,奇道:“张施主,你怎么了?”

张宣蒙心中一酸,几欲流出泪来,强笑道;“没有什么,前辈,我只是一时失望。我此来是想向她打听一个人的。”

金光大师奇道;“打听一个人,是你的至亲么?”

张宣蒙心中一热,道:“是,大师,是我的至亲。”

金光大师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张宣蒙道:“无性前辈以前隐居之处,可否见告?晚辈再去寻找寻找。”

金光大师道:“好吧,张施主,明日我命玉流带你前去,便在这大山之中,不到两日的路程。你先用斋。”张宣蒙谢过。

第七十七章雕像显圣

用完饭,张宣蒙在静室中端坐一会,却静不下心来,便想到院中走走。刚迈步出门,突觉脑后生风,不及回头,提身向前一纵。

哪知身后之人早料到他会有此一纵,如影随形般跟上。张宣蒙又向前一纵,这一纵,几有三丈来远,那人便跟之不上。

张宣蒙心道此人是谁,却要暗算于我。转过头去,只见正是刚才带他进寺的玉流和尚,惊讶异常,道;“玉流师父,你,你这是干什么?”

哪知却见玉流和尚躬身行礼道:“阿弥陀佛,张施主,果然名不虚传,远胜小僧,小僧得罪了。”

只听院外传来金光大师的笑声:“玉流,现在可服了么?我就知道,你不会服我刚才赞扬张施主,定要试上一试。”

玉流道:“师父,弟子心服口服。今日一试,方知弟子乃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

原来玉流不服气师父赞扬宣蒙,遂趁其不备,突然偷袭,试上一试。哪知他用上了最得意的闪电三式,居然未使完,就被远远抛开。

玉流脸现惭愧,站在一边。金光大师笑道:“还不进去,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又向张宣蒙道:“张施主勿怪,玉流就是这个脾气。”

张宣蒙已知玉流并无恶意,笑道;“玉流师父好快的身法,我几乎未能避开。”

金光大师笑道:“张施主,玉流如何能与你相比?来,随老衲转转。”二人一起向大殿走去。

进了大殿,只见正中供奉着一座菩萨铜像,高有三丈,金光闪闪,跨下一头大白象。张宣蒙向铜象看了几眼,脸现讶异。金光大师向铜像一躬身,行了一礼,道;“张施主,想来你不知道,我们峨眉山供奉的,就是眼前的这位普贤菩萨,他就是我们的祖师爷。”

张宣蒙闻言一惊,向铜像躬身一拜道:“晚辈不不知,得罪菩萨了。原来这就是普贤菩萨。”

金光大师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普贤菩萨,他乃是佛祖座下四大菩萨之一,大行普贤菩萨的便是。”张宣蒙道:“哦,佛祖座下有四大菩萨?”

金光大师见他脸现茫然,知他对佛门之事,所知甚少,道:“佛祖座下菩萨何止四个,只不过有四个,最为世人称道罢了。佛祖是天竺国人,原为王子,后得道成佛,由汉时传入我国。他的弟子中有四大菩萨。即文殊菩萨,观音菩萨,地藏菩萨,还有普贤菩萨。

他们之所以称菩萨,不能称佛,因与佛尚在觉之三义上,少了一义。佛是至高无上的,法力无边。佛又称觉者,觉有三义,自觉,他觉,觉行圆满。佛是三义俱全,而菩萨却独缺最后一项,觉行圆满。他们的职责是帮助佛普渡众生,救苦救难。所以世人对于菩萨比对于佛,更见亲切,菩萨也更受世人爱戴供奉。

峨眉山供奉普贤菩萨,峨眉山也是普贤的道场。文殊菩萨的道场是五台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是普陀山,九华山则是大愿地藏菩萨的道场。文殊在佛经中代表智,普贤则代表行,行弥法界日普,位邻极圣极贤。也有佛经说普是普遍,贤是妙善的意思,梵语三曼多跋尼罗。据说当年普贤曾发十种广大行愿,欲助佛弘法传教,使“遍一切处,纯一妙善”。故得此尊号。他的座骑是白象,《华严经》中云:普贤之学得于行,行之谋审静重莫象若,故好象。白象是他愿行广大,功德圆满的象征。

峨眉山之所以为普贤菩萨的道场。《华严经》有一段经文道:西南方有处,名光明顶,从昔以来,诸菩萨众于中止住,现有菩萨名曰贤胜,与其眷属诸菩萨众三千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语法。此峨眉山正地处西南,此山的金顶之处常现佛光,正与光明相合,于是峨眉山便尊奉为普贤菩萨的道场。阿弥托佛。”

张宣蒙又看看普贤菩萨,点了点头,突觉普贤菩萨双眼也似正看着自己,目中金光一闪,似大有深意,心头大震,几欲跳起。

只听金光大师道:“张施主,我们到外面走走。”

张宣蒙急随金光大师快步走出殿来,心中兀自嘭嘭直跳:菩萨只是雕像,怎么会象活人一样看着我,而且眼含金光,难道是我眼花,还是有古怪?

此时天已入暮,西面有黑云涌来。二人来至门外,一阵风迎面吹过,清新凉爽,大去身上暑气。

却听金光大师口中吟道:“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遗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张宣蒙虽不大解诗意,却觉诗意幽远,看着远处群山万壑,听着近处松涛阵阵,只觉凡心尽去。只是诗的后二句又有不尽之意,便想请金光大师为其解说。哪知金光大师却叹息了一声,接着重吟道:“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似是担着极大的心事。

张宣蒙看着西天的乌云越来越厚重,一会便盖满了天空,大风忽至,要下起雨来。

金光大师道:“张施主,你看原先的天空极其睛朗,一碧万晴,谁知这晴朗的背后,却孕育着狂风暴雨,要洗劫这世上的万物。”

张宣蒙心中一动,知他意有所指,便不作声,听他说下去。果然,金光大师道:“张施主,当今的武林之中,又何尝不似这天气呢,看其宁静,其实却在孕育着血雨腥风。这便要武林中能出一个大行普贤菩萨,施大愿力,消去一切劫难戾气,拔武林众生于大苦大难之中。”

张宣蒙点头道:“是,大师。武林行将大乱,而当今武林之中,能担此重任的,只有大师与武当的玄机掌门等几位前辈了。”

金光大师却摇其头,双目凝视着他道:“你错了,以后自会知道。真正可施大法力,为大行普贤菩萨的,只有你张施主,本虚大师的意思你能不懂吗?”

张宣蒙慌惑道:“大师,晚辈识浅德薄,怎能担此重任?”金光大师笑道:“你不能,又有谁能?快进屋吧,雨要下了。”二人快步进屋。

此时在乌云笼罩下,天已黑下,突然天际电光一闪,裂破黑幕,“喀嚓”一声巨响,打下一个霹雳,大雨哗哗下了起来。

第七十八章夜半啸声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乌云尽去,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张宣蒙拜别金光大师,与玉流和尚前去寻找无性。一夜大雨,去尽暑气,空气格外清新,碧绿草木在大雨的一夜清洗下,更是清翠欲滴。

二人翻山越岭,并肩而行。玉流不时加快脚步,想甩下张宣蒙。直走了三四个时辰,却始终见他与己齐肩,不急不徐,随已快而快、慢而慢,不落下半步,而自己却慢慢体力不继。又走了二个多时辰,玉流已脚步滞重,到此时,他与张宣蒙相比之心早已去尽,便放慢脚步。

张宣蒙却心急如焚,恨不得一下飞到无性住处,伸手贴在他的后背上道:“玉流师父,谢你好意为我带路,得罪了。”玉流突觉身体一下轻了许多,似脚不点地般飞走起来,比之刚出来时还快上许多,这才知道张宣蒙一直在让着他,更是敬佩无已。

二人如此走了几个时辰,天已黑下,玉流道:“张施主,前面的小庵就是。”张宣蒙果见前面山背之上,有一小庵兀立。不多时,二人到了庵前。伸手推门,门是从里插上,有人住着。张宣蒙心头一喜,难道无性前辈又回来了,可欣真的在这儿?

玉流伸手敲门,半晌,方从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谁呀?天黑了,还来这儿?”吱呀一声,庵门打开,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老婆婆探出头来。

张宣蒙一怔,躬身行礼道:“老前辈,无性前辈可在?”那老婆婆上下打量他道:“哪里来的这么一个俊俏小伙子,你也是来找我家小姐的么?我家小姐早已不在这儿住了。怪事,前天来了一个老道士,今天又来了个小伙子,我家小姐出了什么事了么?哦,你不是玉流这小和尚么?这么多天也不来看看我老婆婆。”

张宣蒙闻言一凉。玉流躬身道:“老婆婆,无性师叔一直未回来过吗?”老婆婆道:“当然未回来过,我老人家七老八十的,骗你们小娃子干什么。他是谁?”

玉流道:“老婆婆,这位是张相公,千里迢迢从嵩山前来拜见无性师叔的。”

哪知那老婆婆闻言大怒道:“又是嵩山的少林和尚,那本虚怎么未来?嵩山能有什么好人?”

玉流笑道:“老婆婆,你看仔细了,他不是和尚,而是位年轻相公,他可未得罪你老人家啊?”

老婆婆道:“只要是嵩山来的,我一概不见,管他是不是和尚。我家的小姐,我已十几年未见过了,也不知她在哪儿,小姐最恨的就是嵩山少林的和尚,你们走吧。”

玉流笑道:“老婆婆,让我们住一宿吧,天已黑下了,你叫我们到何处去?行个好吧,我以后常来看你。”张宣蒙亦躬身行礼。

那老婆婆犹豫一下道:“好,你们进来歇一会倒可以,却不可在我这儿住,特别是这小子。”说着横了张宣蒙一眼。

二人跟她进去,果见里面只有一小院,没有别人。老婆婆道:“我给小姐看了十几年的家,她也没回来,都是你们嵩山少林寺害的,出了个什么本虚。”

玉流叉开道:“老婆婆,前两天真有人来找师叔么?你可否告诉我们,师叔现在在哪儿?”老婆婆道:“小和尚,不要罗里罗嗦,我不知道小姐在哪儿,若是知道,我还呆在这儿干什么?难闻道我一个人住在这儿挺有趣吗?”

玉流坐下,听着她绪绪叨叨不停,说了半天,确实不知无性在哪儿,向张宣蒙摇摇头。张宣蒙心下失望,老婆婆又不欢迎,便拉玉流起身告辞。

这老婆婆乃是无性当年的丫环,一生跟着她在此隐居,见无性情场失意,也未出嫁。

张宣蒙出来仰头看看,天上没有云彩,下弦的月亮还未出来,天空撒满星斗,星光格外灿烂明亮。此山甚高,只觉星星离人很近,伸手便可捉到。深蓝的天空,不时有流星划过。

玉流见他发呆,知他心下失望,安慰道:“张施主,说不定师叔还隐居在这大山之中,我们到别处找找。”张宣蒙心中一动,玉流说的不错,无性前辈可能还在此山中,只要她在此山中,定能找到。于是同玉流向别处走去。

不久,他们到了一个所在,只见前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谷壑,壑中云雾缭绕,云雾之中却伸出一个海岛似的山峰,隐然其间,峰后又是一条黝黑的峰脉。前面无路可走。玉流道:“张施主,我们便在此处歇上一宿,明天再寻路到别处去。”

张宣蒙点点头,他虽不累,却不可不顾玉流和尚。二人找了一块平滑的岩石躺下。不多时,玉流打起唿噜来,想是累了一天,大是疲倦。

张宣蒙躺下行了一会功,但心烦意乱收不下心来,只得作罢,双眼看着天空。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正睡之中,忽听一阵啸声传来,将他惊醒。只听此啸声时高时低,连绵不绝,传遍整个山峰,中间竟无断绝,高时有如龙吟,又如海啸。

张宣蒙心下大惊,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山中异兽,怎么又似是人啸?若是人啸,又怎会连绵不断,无须换气,没有断绝。

这啸声直过半个时辰方止。玉流也被啸声惊醒,问道:“这是什么声音?”张宣蒙摇摇头道:“玉流师父,峨眉山中有什么神奇异兽,爱于长叫的么?”

玉流摇头道:“没有,即使虎狮之类,也绝无此啸声。”二人惊疑半晌。

玉流被啸声惊扰,睡意全消。突然,指着前面叫道:“张施主,快看,佛灯出现了。”

张宣蒙应道:“佛灯?”顺其手指之处望去,果见远处有一点小火点,从山谷的入口处,冉冉飘进谷来,象星星一般,时明时暗,闪烁不停。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直至无数个小火点出现了,一上一下,忽明忽暗的飘了进来,有的快,有的慢。有的由远而近,然后又远去,由小而大,然后又变小。有的只一闪,便烟消云散。有的却化身由一变成二个三个,散了开去。

第七十九章星辰之力

张宣蒙看的出奇,道:“玉流师父,这便是你所谓的佛灯?”却见玉流双手合什,拜向谷中道:“不错,这就是佛灯,是来朝见普贤菩萨的。阿弥托佛,大行普贤菩萨,早日保佑弟子功德圆满。”向佛灯拜了几拜,语气真诚。

张宣蒙暗暗奇怪,难道真有菩萨?这是普贤菩萨显圣?当即也向佛灯拜倒,心中祈道:“大行普贤菩萨,求您施大法力,保佑弟子早日找到可欣。”

过了一会,佛灯渐去,东方明亮起来,一轮下弦弯月渐渐升起,山上越来越亮。不久,月亮升至半天。只见月华如玉,清奇皎洁,寒光融融。他们二人宛若置身于霄汉之中。

已是下半夜,此山甚高,虽值暑夏,亦很清冷。张宣蒙见景色迷人,一时没有睡意,端坐练起功来,不久渐入佳境。

朦胧之中,只觉山顶精华之气,成丝成缕成片的向身体裹来,慢慢形成一片紫色的灵气海洋,顺着全身毛孔进入肉身,涤荡着每一寸肌肤,清洗着每一滴血液。

突然,天上一束白色光华从无限远处刺来,白光顺着张宣蒙的头顶百汇穴直灌而入,顺经脉全身游走一遍,归于泥丸宫。而张宣蒙意识之中,沿着这道白光向空中看去,白光来处,无有尽头,最后居然是连在一颗星星之上。也就是说这道精气白光竟然是来自宇宙中的一颗星辰,它竟是星辰之力,而非大地万物精华之气。

二个多时辰过去,天渐大明。张宣蒙只觉体内玄真之气澎湃上涌,不可抑制,不由张口一声长啸呼出,竟如半夜所闻啸声一样,连绵不绝,远远送出。

身边的玉流蓦地被他的啸声惊起,跳在一边,双手捂住双耳,呆呆望着他,惊愕异常。但见张宣蒙脸现祥瑞之色,并无怪异。过了不久,啸声慢慢停下。

张宣蒙睁开眼来,见玉流呆呆看着他,神情奇怪,伸手摸摸头道:“玉流师父,我有什么不对么?”

玉流长吁一口气道:“吓死我了。张施主,你刚才的啸声与半夜那啸声一样,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岔子。”

张宣蒙闻言奇道:“我刚才大叫了么?”

玉流亦奇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张宣蒙摇摇头。

玉流道:“你刚才长啸有一柱香的功夫,与半夜我们所听到的啸声一样,既高且长,只是时间稍短一些罢了。”

张宣蒙道:“我自己反不大清楚。如此说来,半夜的啸声是人而不是兽了。”

玉流点头道:“看来那人与你一样,是练无上玄功而致。”张宣蒙半信半疑。

原来张宣蒙受半夜啸声所感,功行圆满之际,真气大盛,不觉啸出。这是由于真气过于充盈而致。

此时红日东升,金光撒遍群山。玉流道:“张施主,我们到别处走走。”

在玉流的带领下,二人寻遍附近各个山峰深谷,终不见无性的踪迹。第三日,张宣蒙道:“玉流师父,这几日连累你了,你请回吧,为我多多拜上金光大师。晚辈再到远处山峰寻找一番。”

玉流出来已三日,寻无性不着,也想早日回寺,便与张宣蒙拜别而去。

张宣蒙一人在峨眉山上呆了二十余日,足迹踏遍整个峨眉山,终是寻不到无性尼姑的半点消息,更别说朱可欣了。心下怅怅,不得已寻路下山。

这日,他走到半山的一片深林之中,只见此林树木奇异,古木森森,有的只三尺来高,而有的却高达十余丈,树梢刺向高空。林中路迹难觅。

张宣蒙在林中正走着,忽觉身后似多了一人,急转身看去,果见一人,面貌清矍,颔下一抹黑须,头挽发髻,身披青道袍,年龄似不大却又似不小,站在身后,双眼看着他,目光深遂,似穿透一切,眼珠有如点漆一般。

张宣蒙心头一震,此人何时来到身后,自己竟一无所知?拱手道:“请问前辈如何称呼?到此有何贵干?”

那道人微笑道:“小友,相逢何必问姓名,你问我到此有何事,我倒要问你到此又有何事?”

张宣蒙一怔,道:“我到此山欲寻一人,却不可得,正欲觅路下山,途经此处?”那道人点头道:“小友,那天早晨长啸之人定是你了。我见小友乃有道根之人,何必自寻烦恼,抛不下世俗之事?既已跳出红尘,上了此山,又何必下去?”

张宣蒙听他说的侮涩突兀,又富玄机,灵光一闪道:“前辈,那天半夜长啸之人也定是你了,不知前辈从何而来,上此山又为何事?”

道人道:“若问我的来处,我告诉你,我是从天地之间而来,畅游阴阳五行之中。上此山是为寻仙问道,访友谈禅。”稍停一下又道:“小友,何必再寻仇觅恨,牵挂世间无谓之事,寻找无须找之人?何不随我跳出五行,遍访名山,求其仙道,成其正果,行其可行之事,到其可到之处,岂不快哉?”边说边双眼盯着张宣蒙。

张宣蒙看着他的双眼,只觉他眼中似幻出异彩,自己竟不能移开,顿觉多日劳苦,实属无谓,尘世之间,无可留恋,直想撒下一切,就此随他而去,不觉向他伸出手来。

那道人哈哈笑道:“好,小友,咱们这便去了,不可再回头。”说着去握张宣蒙的手。张宣蒙闻他笑声,心中一动,朱可欣的影子蓦地涌向心头,接着是欧阳雨馨、本虚大师、玄机道长、欧阳振雄、父母及可欣一家惨死的情形。

恍惚中犹豫道:“难道我就这么撒手随他而去,不再问可欣的生死?不再顾及武林中的来日大难,血雨腥风?不再见欧阳雨馨、本虚大师等人?”

那道人见他犹豫,拉着他的手道:“走吧。”

张宣蒙一震,猛地抽出手来,道:“前辈,我尚有诸事未了,待我完了诸事,再来寻前辈可好?请问前辈仙居何处?”

那道人微露失望。张宣蒙不敢再看其眼,避开他的目光。那道人道:“痴人,现在放不下,到时更是放不下了。人生百年,转眼即过。你今日不走,以后再无此缘,想走也走不了了。从今而后,你将有无限苦处、无限劫难,直至以死相解。罢罢。”转身便行。

张宣蒙见他说的模糊,似有所指,急道:“前辈且慢,我尚有多事不解,请前辈赐知。”那道人道:“不解之事终须解,以后自知。你即不结此缘,贫道便去了。”

渐行渐远,口中作歌道:“混元初判道为尊,炼就乾坤合太真;静心定性颂黄庭,鼎内混顿清浊分。阴阳二气合铅汞,太极两仪四象循;众仙门里都领袖,沧桑万劫不坏身。”

第八十章命危传位

张宣蒙看着他慢慢而行,倏然之间,人已不见,而歌声尚自飘荡。张宣蒙呆立良久,知道今天遇到了世外高人,就是世人传说的仙家,今日是为度己而来。嗒然若失,心中隐有悔意。

突然又想起上一世刚认的师父,只是时间地点与人物都不对,绝不是上一世认的师父。不过似乎感觉之中,上一世的师父比这道人法力要大的多。

想到上一世刚认的师父,不觉叹了口气,从重生到现在,事事不断,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真正成为大神通的人。上一世遇到师父是在三年之后,刚拜师师父就被雷电劈死了,自己也被雷电打的转世重生,不知这一世还会不会遇到那便宜师父。那便宜师父,我那可怜的便宜师父,但愿这一世还是不遇到你的为好,免得你为我送了命。

过了半晌,又慢慢向前觅路而行。

下得山来,向普贤寺方向拜了一拜道:“金光大师,晚辈不再去打扰您老人家,就此不辞而别了。”向那山户人家取了马,沿原路向中原地带返回。

走了几日,又来到那日留宿的小店前,便下马走近,口中道:“小二哥,我又来叨扰了,为我上几个馒头,一碟小菜。”

哪知却不见那宰人的小二出来招呼,稍等片刻,仍不闻动静,好似空屋一个,伸手推门,门应手而开。只见门后站着一人,一动不动。张宣蒙心中奇怪,伸手去推,那人应手而倒,正是店小二,双目圆睁,竟已死去多时。

张宣蒙大惊,跳进店内,但见墙角尚躺着三人,走近一看,也正是店中的老板与伙计,皆已死去。张宣蒙心中砰砰乱跳,定了定神,俯身细细察看店小二的尸体。身上并没有刀剑伤痕,伸手按其胸口,胸骨碎裂,竟是内家高手所击。

他大是诧异,店中几人明明是当地寻常人家,不会武功,怎会招惹上武林人物?再看身上的肤色,并未有多大变化,料来死去时间不长。张宣蒙不敢久留,顺手拿了几个馒头揣在怀中,上马而行。

张宣蒙缓缓走了半个多时辰,已近晚上,扬鞭催马,加快行程,以寻一个投宿的地方。正走间,突见前面乱石堆中似躺着一人。大是奇怪,纵马过去,只见此人俯身而卧,看不到面容,身上衣衫干净,却在腋下不起眼的地方打着几块补丁。

张宣蒙叫道:“喂,这位先生,你怎么啦?”那人却不答应。纵身下马,蹲到那人身前,伸手摇了摇,也不动。心道:“难道是个死人?”伸手搬过脸来,不由大惊道:“阮帮主,阮前辈?”

此人国字脸,腮上长满胡须,根根有如钢针,威武异常,正是少年时在嵩山上所见的丐帮帮主阮修武。张宣蒙叫了两声,见他不应,探其鼻息,竟似呼吸也无。俯身于其胸口,半天方能听到心脏微微跳动一下,也不知死是未死。

张宣蒙把他靠在胸前,伸掌于其背后,一股柔和真气输了过去。持续有半个时辰,方见他嘴角动了动。张宣蒙大喜,加力运气,不久,见他缓缓张开眼来,看着张宣蒙,一脸的茫然。

张宣蒙用内力震了震,他的眼睛方始现出神来,轻轻道:“你、你是谁?”

张宣蒙道:“阮前辈,我是当年的张宣蒙,你撑住。”

阮修武眼睛一亮道:“你,你是张,张”张宣蒙见他说话吃力,连连点头。

阮修武道:“好,张快、快答应我。”

张宣蒙道:“前辈,别出声,我为你治伤。”

阮修武吃力道:“来不及、及了,答应我,快答应我,接接任丐帮帮主。为、为我带好丐帮的弟子,这,这”伸手欲到胸前摸一样东西,手却无力抬起。

张宣蒙闻言,惊愕之极,转念一想,随即施然,这位阮老前辈定是神智不清,认错了人。见他手上无力,便伸手到他的胸前,摸出一块圆形东西来,沉甸甸滑溜溜的,放在他的手里,摇头道:“前辈,我定能治好你的伤,你认错人了,我怎配做丐帮帮主?。”

阮修武急道:“不、不,我没认错,你、你一定要答应我,答答”拿着圆形的东西要递于张宣蒙,手只抬了抬,却一阵抽搐,双目圆睁,就此而亡。

张宣蒙吓了一跳,急运真气送入他的体内。又过有一柱香的功夫,再不见他睁开眼来,反觉他的身子渐渐凉去,方知此次真的死了。

张宣蒙手中握着圆形东西,呆立良久,低头细细察看阮修武的脸色,隐隐一层黑气,想是中了剧毒。否则,以他的武功,江湖中有谁能杀得了他?扒开他身上的衣服,全身无刀剑之伤,惟右肋肋骨断了几根,隐有掌痕,料是此处中掌,伤了脏腑,以致死亡。不过,令张宣蒙奇怪的是,从他中掌的迹象看来,最低已有半日的时间,居然能挨到此时方才死去。

张宣蒙又查遍他的全身,再找不出其他伤口线索,只得作罢。寻了一个洼地,用石头掘了一个坑,再等了半晌,见他肤色早已大变,不可能再活转,方将他埋了。然后看了看此处地形,作了一个记号,以使日后带丐帮人能寻到。

忙活完,天已黑下。他又细看阮帮主所给之物,黑黝黝的,一块似铁非铁的东西,上面刻了几个大篆,苍劲有力,却不认得,知此物非同寻常,便揣在怀中,寻了一个地方躺下,心中却道:“是不是暗算阮帮主的人能去而复反?我在此处睡上一宿,也好探出个信息,交待于丐帮。”哪知一夜之中,并无一个路人经过,更别说暗算之人。待至中午,仍不得结果,只得在坟前磕了三个头,上马而去。

走不过一里,他突然想起那日在路边小店中所遇的几个中原豪士来,记得他们便是在寻找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叫化子。六十多岁的老叫化子,这阮帮主岂不正是六十多岁的老叫化子,心中一亮。又想起昨日那小店中几人惨死的情景,死亡时间与阮帮主中毒时间相差不多,说不定阮帮主便是在那家小店中被下毒暗算,而后被追杀至此,店中几人乃是被杀人灭口。想至此,掉转马头,向来路返回。

不久,他来到小店之处,却见小店早已被焚,成为一片废墟。那几人的尸首已被烧成模糊一团,若想从中寻找线索,绝无可能。

张宣蒙看着废墟发愣,那伙人定是不放心,去而复回,一把火烧了小店,销毁了一切,他来的晚了。叹口气,打马而回,径向中原而去。

第八十一章无名女魔

不到一个月,已到河南境内,便向嵩山方向而来,欲把丐帮阮帮主之事告诉本虚,他或能猜出个端倪。然后再把阮帮主所给之物让他设法转交丐帮,比自己出面要好的多。至于阮帮主临死时要他接任帮主之事,他想都未曾想过。

这日,他进了一片树林,远远望见前面有许多人席地而坐,似是在商量事情。凝目细看,这些人衣衫破烂,背上负着大小不等的破袋,正是丐帮之人。

张宣蒙心中一动,便要过去告诉他们阮帮主已死的消息,但转念一想,自己年轻识浅,人微言轻,这些人不一定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惹出事来,还是禀告本虚大师的好。

想至此,便绕道过去。刚转了一个弯,突听身后一人叫道:“这不是张少侠吗?稀客,稀客,不知张少侠到我们丐帮有何贵干?”

张宣蒙转头看去,只见几个化子走来,领头之人正是丐帮的牛玉贵牛长老。即被发现,不便再走,他只得下马行礼,与之相见。

牛玉贵笑道:“张少侠,我们叫化子正要在这儿聚会,你怎么也来到这儿,是想加入我们丐帮作化子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宣蒙脸上一红,道:“牛老前辈,我这是要上嵩山去,碰巧路过这儿,不知贵帮要在此处集会,商议帮务,实属冒犯。晚辈不敢打扰,这就告辞。”

牛玉贵张手拦住他道:“张少侠,既然遇到了,就到我们帮中坐上一坐,哪能过门不入,难道瞧不起我们作化子的吗?”

张宣蒙听了,笑道:“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晚辈怎敢小瞧,既然前辈相邀,晚辈就打扰了。”随牛玉贵向众人走去。

丐帮的孙长老、周长老、吴长老都在。张宣蒙与几人相见。几人见他到来,甚是高兴,寒喧一番,然后又把他介绍给众弟子。丐帮弟子早就听说江湖中出了一个少年英侠张宣蒙,心慕已久,此时一见,却是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人物,更是钦佩。

张宣蒙见到周天宇,想到黄山道上伤他之情,心内不安,施礼道:“周长老,晚辈当日多有得罪,请前辈见谅。前辈现在身体大好了吧?”

周天宇早从牛玉贵口中得知张宣蒙的所做所为,更何况那天在黄山道上,张宣蒙虽伤了他,却不下杀手,已是手下留情。听他此言,笑道:“张少侠,老叫化子伤在天下第一高手的手下,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老叫化子体壮如牛,早好了,不劳牵挂。再说,谁叫我不知好歹,不听你的解释呢?受伤也是活该。”

众人齐声大笑。张宣蒙更是高兴,跟着笑了笑,学他们席地而坐。坐下后,向众人一扫,只见丐帮人众虽多,似杂乱无章,随便而坐,但从身上布袋看来,却大有规矩可寻。布袋多的,地位高的,坐在中间,依次向外,布袋少的,地位低的,坐在外层,而几位长老坐在正中间。虽杂乱而有章,暗暗点头。又见自己坐在几位长老中间,微觉不安。

几人之中,以孙长老年龄最大,威望最高。张宣蒙少年时在嵩山曾见过他一面,只见他现在比那时,须发又白了许多。

只听孙长老道:“张施主,我们丐帮在这儿相聚,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相议。只是近来武林之中发生了几件大事,不知是何人所为,便想招集众人商议一番,以便探出个究竟。另外,我们的阮帮主,几个月前有事到川蜀之地去,至今未归,大家甚是关心他老人家,也想借机寻问一下他的消息。何况,武林之中大事不断,他不在,我们丐帮也没有个主心骨。”

张宣蒙听他道及阮帮主,心砰的一跳,随口问道:“孙长老,近来武林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修罗教有什么动作么?”

孙长老讶异地看着他道:“张少侠,这两个多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

张宣蒙摇头道:“我这两个月到峨眉山走了一遭,一直未与中原武林人士相遇。孙长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惊动你们这些老人家?”

孙长老道:“你到峨眉山去了,怪不得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武林中是祸事不断。两个月前,昆仑派的几位千里前来相助武当的道兄,有三位在川青边境被人杀害。张少侠在武当山也见过他们。这三位道兄的武功,绝不在我与周长老之下,不知为什么人所杀。但据人说来,他们三人并非遭到暗算,而是经过一番搏斗,胸口腹部中剑而亡。

时过不久,武当山的玄有和通久等十多位道长,在离武当山不到二百里的地方遇害,伤口也是剑伤。接着是泰山派你所见过的那三位道长,亦死于别人剑下。再过半个月,华山的毕道长在滁州西南的一片树林中,被人用剑刺死。

除此之外,还有白鲨帮的帮主,青龙帮的副帮主,这两个不入流的帮派头脑,也在这段时间被人杀了。

大家原以为是修罗教所为,削弱各派势力,以备来年的泰山大会。不曾想,前几天传来消息,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有一蒙面人夜闯修罗教总坛,大肆屠戮。修罗教总坛,可谓是龙潭虎穴,高手如云,就是玄机掌门与我们的阮帮主,亦是不敢轻易擅入。哪知这人如入无人之境,半个时辰,杀伤数十人,全身而退。

据人说来这人武功出神入化,手段狠辣,一役中,竟毙了二名长老,二十多名教徒。所毙之人,无一全尸,个个肢体横飞,破肠开肚。其中最残的,是铁煞手蔡长老,被一剑刺中咽喉,又从头到脚被劈成两半。不过,那蒙面人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也受重伤。修罗教上下一时大震。

由此看来,我们正教中死去的那些人,多半不是修罗教所为,而是这个蒙面人所为。更让人吃惊的是,听说此蒙面人着一身黑衣,面罩黑纱,身材苗条,竟似是一个女人。”

张宣蒙惊道:“是一个女人,年龄是大是小?”

第八十二章无端被疑

孙长老道:“她蒙着面,无人知道,但从其身手武功来看,定有几十年的修为,年龄是不会小的。”

孙长老道:“张少侠,有什么不对吗?”

张宣蒙知己失态,摇头道:“没有什么,我听说此人是一个女人,手段却这等狠辣、残酷,以致失态。”口中解释,心中却是砰砰大跳,无缘由的紧张起来。

孙长老道:“既然不是修罗教人所为,那么武林之中,定又出了一个魔头,而此魔头却似与整个武林有仇,要与整个武林为敌。他的武功如此深不可测,所以,我们便招集大家,多方寻找线索,以查出此人来历,为武林除害。”

这时,周天宇突道:“到现在钱长老怎么还没来?他本在河南境内,应该提前几天到来才对。”张宣蒙与几位长老听了,心中俱是一凌。丐帮共六长老,已来五人,独缺最近的钱长老。

牛玉贵道:“那女魔头不会这么快来到河南的,何况钱长老一身轻功,出神入化,踏雪无痕。”几人点头道:“说的也是。说不定钱长老身有要事,一时无法分身前来。”

正说着,突见远处跑来一个中年化子,边跑边大叫道:“不好了,钱长老遇害了,钱长老遇害了。”众人大惊,一齐站起身来。

那中年化子急奔几步,扑到孙长老面前,抱着他的腿哭道:“孙长老,钱长老被人、被人杀害了。”孙长老扶起他道:“先别哭,说说怎么回事,你看到了什么?”那中年化子抽噎道:“我是从山东分舵赶来的,晚了一天,没追上大家,是以到现在方始来到。我刚才在二里外的小河边,正匆匆走着,突见河边躺着一具尸体,半截浸在水中。我大是奇怪,奔过去拉上来一看,竟然是钱长老。”

丐帮众人陡闻钱长老死去,一时大哗,有人已哭出声来。钱长老为人和善,爱护弟子,很得众人尊敬爱戴。

孙长老道:“你带路,我们前去看看。”众人一涌而上,都要随他前去。孙长老看了看道:“大家原地坐着不要动,说不定大敌还在左近。有我与牛、周二长老前去即可。”众人听了皆是暗自惊惧,静了下来,四下打量。张宣蒙道:“我也前去看看。”孙长老点点头。

几人随那中年丐快步来到河边,果见钱长老尸首躺在那儿,下半身在水中已泡的泛白,身上却无刀剑之伤。三人一齐道:“不是剑伤。”他们只道又是那蒙面人所为,她杀人一直用剑。

孙长老打开钱长老的衣衫,只见正中胸口上印着一个掌印,掌印不大,但深陷肉中,别无伤处。几人互相看了看,各自摇摇头,均知能在钱长老胸口印上一掌,功力自远胜钱长老,武林之中,有此武功之人了了无几。

张宣蒙没料到甫一入中原,就遇上丐帮,而丐帮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六长老中有一长老被害。同时想到,阮帮主之死,多半也是那女魔头所为,那女魔头不是一人,而是一个帮派。那女魔头即在左近,还是尽早将阮帮主的事,告诉众长老的好,以免误了大事。

几人将钱长老的尸首抬到林中,众弟子皆涌上来哭拜。不久,便到傍晚时分。张宣蒙不敢再托,走到孙长老身边,轻声道:“孙长老,晚辈也有要事相告。”

孙长老见他脸色郑重,迟疑道:“是关于帮主的?”张宣蒙点点头。孙长老脸上变色,眼示询问。张宣蒙道:“孙长老,请你叫过周、吴、牛、白四位长老,我们到林外去谈。”孙长老点头,带着四位长老,与张宣蒙来到林外无人之处。

张宣蒙从怀中掏出阮帮主所交的圆形东西,道:“各位长老,可识得这个么?”几人一见,惊道:“帮主令符?”齐向那东西弯腰行礼。张宣蒙侧身避过道:“原来是帮主令符?”孙长老道:“张少侠,这令符你从何处得来,我们的帮主究竟怎么了?”

张宣蒙黯然道:“阮帮主他老人家也遇害了。”几人齐声叫道:“什么,帮主遇害了?”

张宣蒙闭开众人目光,将令符交于孙长老道:“是,他老人家在一个月前便遇害了,临终前我在他身边,这是他亲手交于我的。”于是将所遇阮帮主一事说了。

几位长老皆泣下,向他躬身拜谢道:“谢少侠出手相救,并使帮主他老人家入土为安,不致暴尸荒野。敝帮合帮弟子向你表示感激。”张宣蒙连称不敢。

孙长老道:“不知他老人家临死前,与你说了些什么,仇人是谁?”

张宣蒙道:“他老人家并未说出仇人姓名。但我当时细查阮帮主伤处,是先中毒,然后为内家掌力击中而致命。否则,以他老人家的武功谁能伤得了他。我见到他时,已气息奄奄,命在倾刻。不过,至于临终前说了什么,倒不关帮中大事,他老人家在弥留之际,言语模糊,不说也罢。”

孙长老见他语气迟疑,吞吞吐吐,不由向他连连瞧了几眼。周、吴、白三人脸上也现疑色。张宣蒙暗叫不好,不该多口,惹他们生疑,急道:“各位前辈,阮帮主老人家临死前说的,只是关于晚辈的事,各位不要起疑。”

他越是这样解释,众人疑心越重。牛玉贵道:“张少侠,帮主弥留之际,真的未说关于本帮的事么?他未指定本帮帮主的继承人么?”

白长老一直沉默寡言,此时也大声道:“张少侠,帮主他老人家任帮主已逾二十年,一生为丐帮奔波,大去之时,怎能不说本帮之事?张少侠,你与帮主认识多久,有何交情?他究竟与你说了什么,请张少侠如实说出来,好让我们几个老叫化安心,我们也好向敝帮众弟子交待。”

张宣蒙支唔道:“白长老,阮帮主与晚辈只是六年前在嵩山上见过,并无深交。只是、这个、他的遗言,实不便在各位面前说出,即使说出,各位也定不信。”

白长老侧目瞧着他道:“是吗,张少侠?你说的果是实情?帮主之死,你也是亲见?”语气之中,已含敌意。

第八十三章拒接帮主

张宣蒙更是大急,抬头看向孙长老,孙长老摇摇头。周、吴二长老则避开他的目光。张宣蒙知这几人对他疑心已起,听白长老口气,竟似怀疑阮帮主之死与他有关。他知道此事半分含乎不得,否则,必将为己埋下无究祸患,遂转头向牛贵玉瞧去。他与牛玉贵最熟,希望他能为己解围。

哪知牛玉贵道:“张少侠,不是我们信不过你,实是疑点太多。张少侠若能信得过我,便把帮主遗言先告诉我,我再酌量是否需要转告孙、吴等长老?”

张宣蒙见他也如此说,无奈地点点头道:“牛长老,只有这样了。”

白长老却道:“牛长老,不可轻信于他,难道帮主遗言涉及什么隐私,见不得人的事么?”

张宣蒙一愕,料不到白长老竟说出这种话来,心中大怒,朗声道:“好,白长老,孙长老,我便以实情相告,只望几位前辈不要当真。”

孙长老道:“我看张少侠也是磊落侠义之人,若真涉及到你的隐私,我们定会为你谨守秘密,决不外传,若违此言,有如此树。”一掌横切向身侧的一株大树,只听发出卟的一声闷响,却不见有何异样。周长老上前用手向树干推去,那株大树竟应手从中而断,哗啦一声倒向一边,断处整整齐齐,如同刀切,正是孙长老所击之处。

张宣蒙暗自点头,看不出孙长老一把年纪,功力竟如此之纯之柔,以内力振断大树纹理,有如刀切,而树不动。

形格势禁,他只得道:“孙长老,不是我信不过各位,只是阮帮主遗言过于突兀,说了各位也不会相信,何况我还未答应他,他老人家便已仙去。他老人家的遗言,确是关于丐帮继承人之事的。”说到这,顿了一顿。几人齐望着他。

半晌张宣蒙接着道:“阮帮主临死之时问我是谁,我便以实相。哪知阮帮主他老人家竟忽然要我答应他,作丐帮的帮主,为他带好丐帮。我一时愕然,未及答应,他便拿出那圆形令符交于我,气尽而亡。各位前辈,我张宣蒙之言绝无一字虚假,否则,必遭天遣,死无葬身之地。我之所以迟迟不愿说出,只是不想令各位误会。因阮帮主只见过我一次,还是在儿时,若他清醒,绝不会说出此等话来,想来他是受伤过重,意识模糊,认错了人。”

他此番话一出,孙、吴五长老互相看了看,诧异之极。白长老道:“张少侠,帮主真是如此说,你无一字虚言?”

张宣蒙心中有气,暗道,你丐帮虽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位甚尊,但我张宣蒙却是将来成就神王,打破三千界之人,这世俗中的帮派,岂会稀罕,大声道:“白长老,我张宣蒙虽然年轻识浅,却向来待人以诚,从不说谎,何况,我已起誓。几位前辈也不要当真,只当是听了一个笑话。我一个后进小子,如何能作得来丐帮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令符已交于你们,新帮主你们另选吧,晚辈以后自会带你们去请回阮帮主遗骸。这便告辞。”说着弯腰一揖,便要离去。

牛玉贵一把拉住他道:“张少侠不要误会,你乃至诚君子,我们怎会不信。只是此事事关丐帮兴亡,不得不谨慎,若真有张少侠作我们的帮主,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孙、吴、周三人也围上来殷勤相留。

白长老道:“张少侠,你说帮主当时可能神智不清,认错了人?”张宣蒙点点头。白长老向孙长老道:“孙长老,阮帮主一去,丐帮之中以你辈份最高,最具威望,帮主之位自当由你接任。只不过,是不是阮帮主心目之中早有继承人,也如张少侠一样,年轻英俊,以致误认了呢?”

孙长老摇头道:“白长老,我已一把年纪,行将就木之人,如何能作的来帮主?岂不让各派笑话?至于你说阮帮主心目中已有人选,我看不可能。我追随他几十年,犹如亲兄弟一般,无话不谈。去年,他还与我谈及此事,问我他死之后,何人可任帮主。我道:“你只六十出头,尚有二十年活头,帮主的继承人,也不急于一时,过得几年,在帮中慢慢物色。”他点点头道:“帮中弟子,大多平常,若想找出一个凤毛鳞角之人甚难,以后再说吧。”此话就此打住。由此看来,帮主并未有意中人。”

周长老道:“现今修罗教形势逼人,武林中又出一女魔头,以我看,阮帮主临去之时,定很清醒,知道武林劫难迫在眉睫,只有请张少侠作我们的帮主,才能带领大家度过难关,维护武林安危。况且,以张少侠的武功与侠义之心,作我们的帮主,绰绰有余。”

牛长老道:“阮帮主临终遗言,我们自当遵从。何况张少侠乃当今英侠,百年不遇的俊才,若作了我们的帮主,丐帮定能远迈前代。”

张宣蒙连连摆手道:“周长老、牛长老,谢二位美意,晚辈万万不敢遵从,更无此等才干,你们另选高人吧。”

孙长老笑道:“张少侠,你瞧不起我们丐帮么?怕作我们叫化的头儿,污了你的衣衫?”

张宣蒙惶急道:“晚辈绝无此意,各位长老皆当世高人,丐帮又素来行侠仗义,威名扬于天下,晚辈怎敢有丝毫轻视之心?只是晚辈有自知之明,实无此等才干。”

站在一边很少说话的吴长老也道:“阮帮主即有遗令,我们怎能不听?张少侠,不要推辞。”言下之意,也极赞同。

白长老这时走上前来,执张宣蒙的手道:“张少侠,恕我言语上多有得罪。不过此事来的突兀,我们不得不谨慎。既然阮帮主已有遗命,张少侠就不要推辞。”

张宣蒙本来怕他说出遗言,会惹众人笑话,不曾想,几位长老不但不笑话,反而力推他作帮主,一时手足无措道:“各位前辈,此事万万不可,晚辈绝不能作你们的帮主。”

孙长老道:“张少侠,不要再推辞。明日我们便通告全帮,然后知会各大门派,择日举行继任帮主的仪式。”

张宣蒙道:“各位前辈,你们好意,晚辈心领,能得各位前辈垂青,晚辈实感荣幸,今后丐帮之事便是我张宣蒙之事,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当尽力。至于帮主之位,晚辈绝不会接。各位长老,你们还是先商量帮中大事,另选他人吧,晚辈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

第八十四章先走为妙

孙、牛众长老见他态度坚决,一时愕然。原来张宣蒙在武当,特别是在少林的侠义之举,丐帮上下尽知,对他推崇有加。孙、牛、周三长老也知他是忠厚之人,不善言辞说谎,阮帮主遗言立他为帮主,十有八九是真。何况,阮帮主一去,帮中势力大减,明年泰山之约,无法应付,弄不好,丐帮就此衰微。若有他作帮主,则是天大的好事,以他的武功,纵是那欧阳振雄也不是其对手。泰山大会上,他若能以绝世武功降伏欧阳振雄,瓦解修罗教,为武林立下大功,丐帮定能名声大振,或可就此领袖武林,超过少林、武当。权衡利敝,即使无阮帮主遗言,丐帮若能请了他来作帮主,也会相请。此中厉害关键,众长老各自明白。眼见他力辞要去,如何能放他走。

牛、周二长老各拉他一臂笑道:“张少侠,慢走,慢走。你真的能舍下我们这几百个化子而去?即使无阮帮主之遗命,我们也会竭力推举你为帮主。张少侠侠肝义胆,武功通神,谁不佩服?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们丐帮的帮主,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们也都会认你为帮主。不久此消息就会传遍武林,你想躲也躲不掉。”

张宣蒙心中好笑,他们居然赖上了自己,想不作都不成,看此情形,只有先离开丐帮,上嵩山找到本虚大师,让他出一个主意,推掉此事。便道:“各位前辈,不是我不想作,而是作不来,怕好好一个丐帮,被我弄的不成样子,有亏各位前辈美意。各位若定要我作,就请等上一段时日,待我上嵩山拜见本虚大师,听听他老人家的意思,若他老人家认为我能作,我便作。各位前辈,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各长老皆知他与本虚的关系,见他意坚,不好硬来,以本虚与丐帮的关系,料来他不会不允。五人互相看了一下,点点头。孙长老道:“好,就以张少侠之意,明日我陪你上嵩山拜见本虚大师。”

张宣蒙瞠目半晌,道:“这、孙长老,我另有要事去办,还是我先去吧。若本虚大师答允,我自会前来相寻。”

丐帮五长老没料到丐帮选任新帮主,竟须少林大师的应允方可,真是开丐帮立帮以来之先河,何况丐帮帮主之位甚尊,不由相对苦笑。

孙长老想了想道:“好,你先去,我随后就到。这帮主令符,你先收好。”

张宣蒙摆手道:“孙长老,令符还是你先收着吧。你德高望众,众人素服,帮中事务,就由你先主持,晚辈去了。”

孙长老闻言,立即躬身道:“是,属下凌遵帮主之令,暂摄帮务。”

张宣蒙哭笑不得,随口一句话,他居然打蛇随棍上。不敢再担搁,弯腰一揖,身子一弹,向前急奔而去。

几位长老见他犹如闪电,只一晃,就不见了人影。牛、周二人倒罢了,其余三人,几曾见过这种身法,惊异无比,呆呆而望。

孙长老见他走远,道;“各位长老,你们看此事该当如何?”

周长老道:“那还能如何,先上少林,说服本虚大师,把他请回来呗。对于他,还有谁不服。”

牛长老道:“孙长老,明日我们就前往嵩山。”

孙长老道:“事不宜迟,就这么定了,无论怎么办,也要让他作我们的帮主。”

这时,吴长老道:“孙长老,没想到帮主他老人家临死之际,仍能智珠紧握,为我们选了这样一位英侠帮主。”

孙长老叹息道:“不错,阮帮主临去之时,定然睿智仍在,灵台清明。他知道武林行将血雨腥风,我丐帮也是这大漩涡中的一只小舟,颠波起伏其中。他此一去,丐帮必将无人拥其重任,执其舵,度过漩涡,躲过这场劫难。想他在川蜀之时,已知张少侠武当、少林之举,故临去之时,留下遗言,请他作帮主,带领丐帮度过难关。阮帮主目光如炬,洞烛武林一切,知道只有张少侠才可消去这场武林大难。他一生心血都耗在丐帮,临死之时念念不忘的仍是丐帮、丐帮的未来、丐帮的继承人。可能这也是支持他一时不死的原因。”

几位长老齐声称是,想到阮帮主一生侠义,却落得遗尸川蜀异域,伤痛不已,潸然泪下。

张宣蒙向前疾奔一阵,离丐帮已远,放慢脚步。忽然想起马还留在丐帮,走得急了,忘了牵。他实不愿再见丐帮这几位长老,以免缠夹不清,便徒步而行。

此时,天已黑下,一轮月芽挂在树梢,四下里静悄悄的。偶尔一阵蛙鸣传来,打破这沉寂的夜晚。阵阵晚风吹过,轻拂身躯,清凉舒爽。张宣蒙摆脱丐帮,心中惬意,独自沿小路向前不疾不徐而行,轻松之至。

他走了一段,蓦地想到,自己嵩山未到,只怕孙长老一行也到,若他们去求本虚大师,本虚大师与丐帮相交甚厚,只怕多半会答应他们,反来劝说自己,这倒如何是好?想到这儿,不禁呆住,惬意之情顿去,又生出无限烦恼来。

呆了半晌,自言自语道:“这嵩山还是暂时不去为好,先到黄山躲过一段时间,再去拜见本虚大师他老人家不迟。我干脆给丐帮来一个三十六计,走为上,推不掉,难道还跑不掉吗?泰山大会转眼即至,丐帮届时前往泰山,以他们天下第一大帮的身份,岂能无帮主而行,自会在半年之内选出新帮主。泰山大会相见之时,他们新帮主已定,就不会再来与我纠缠。”想到此处,不禁得意,在路上连翻了两个斛斗,哼起山歌来。

他哼了一会,突然停下,心中一痛,得意之情全消。原来他哼的山歌,正是儿时与朱可欣在家乡山陵上一起放牛时常唱的放牛歌。朱可欣可爱的脸蛋立时涌上心头,他不由大叫道:“可欣,你在哪里,可欣,你在哪里?”空旷的山野中,哪有人应,只有他的呼声在旷野中回荡,“可欣,你在哪里,可欣,你在哪里?”

第八十五章猜猜我是谁

第二天一早,到了一个集市,买了一匹小黑驴,骑着缓缓而行。这头小黑驴,与他和朱可欣儿时逃难所买的黑驴长得一样,想到朱可欣见了,定然高兴,心中喜欢。他也知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朱可欣在这几个月中回黄山的可能性不大,路上不必走的太快,慢慢打发时间便了。

如此慢慢而行,竟走了一个多月,方到黄山脚下。用小帽盖了大半个脸,买了一袋米,称了几斤盐与一口袋菜,放在小黑驴背上,寻路向山上而去。他打算在黄山住上个半年,再上少林,会商泰山大会。

不久,来到谷中,只见景物依旧,尘土飞了许多,没有人来过,朱可欣更是未回来。放了小黑驴自去寻草,将家中器具收拾一番,做了饭,吃了少半,躺在家门口的大石上,看着天上的白云。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谷中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他脑中不停想着与朱可欣儿时一起牧牛的欢乐情景,被修罗教追杀,一路逃难直至黄山的落魄惨况,心中时喜时悲。想了一会,脑中又现出欧阳雨馨的影子来,心中一阵甜蜜,一阵歉然,知道与她一生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中间横着一条无法跨越的天河。心中突道,明年的泰山大会,她会不会去,自己若与欧阳振雄决斗,她会帮谁,心中盼谁胜。若是自己死在他父亲手下,或是自己打败了她父亲,甚是杀了她父亲,她又会怎样。越想越乱,摇了摇头,暗道:“凭我这点武功见识,还想胜了欧阳振雄?说不定到时不用我出手,玄机道长便打败了她。我还是寻找可欣要紧,只要能找到可欣,可欣活的好好的,我便别无所求了,管他欧阳振雄胜败与否?”想着,想着,不觉睡去。

睡梦之中,果见朱可欣又回到这山谷之中,依稀还是孩时模样,扎着两个羊角辫子,站在谷口大叫道:“宣蒙,宣蒙,我回来了,快来接我。”

他大喜若狂,几步抢上,一把抱住她,叫道:“可欣,你这些年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来看我,我想死你了。”

朱可欣把脸伏在他的怀中,啜泣道:“我在山中走迷了路,找不到这儿,你也不去接我,现在终于找回来了。”

他紧紧搂着她,安慰道:“可欣,别哭,我以后再不离开你,我们再不分开了。”正说着,忽然传来两声冷笑,一人挥剑冲了过来,口中大叫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短命的薄情郎,竟然抱着别的女人?”一剑向朱可欣刺去。

他抬眼一看,这女人依稀似是欧阳雨馨,不由大叫道:“雨馨,千万别伤她。”抱着朱可欣要躲开。

哪知那少女已一剑刺入朱可欣的背部,朱可欣一声惨叫,慢慢倒下。他急道:“可欣,可欣,你怎么了?”

只见朱可欣脸色惨白,口中轻道:“宣蒙,抱紧我,我心口疼。”说着慢慢合上双眼。这一下,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嘶声道:“可欣,可欣。”就此一惊而醒,出了一身冷汗,心怦怦直跳。

醒来未及睁眼,却觉眼上蒙着一双手,耳边似有人轻轻低语道:“宣蒙,猜猜我是谁?宣蒙,猜猜我是谁?”他的头“嗡”的一下,只觉天旋地转,好象一切都不存在了。

“宣蒙,猜猜我是谁?”这是谁的声音,在什么地方听过?什么时候听过?飘飘悠悠之中,仿佛一切又回到从前,他仍在家乡的那个山陵上牧牛,躺在石几上假睡,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子的小女孩——朱可欣,悄悄来到他的身边,用双手轻轻合上他的双眼,在耳边低语道:“宣蒙,猜猜我是谁?”

“宣蒙,猜猜我是谁?”难道这是在作梦么,在重复着这个无数次一程不变的梦?多少次了,自己在梦中又回到儿时,躺在石几上,一个小女孩悄悄蒙上自己的双眼,在耳边轻叫道:“宣蒙,猜猜我是谁?”自己故作不醒,她一直叫着,直到再也忍耐不住,大叫道:“小懒虫,快起来。”他则哈哈大笑而起。

“宣蒙,猜猜我是谁?”耳边又响起那个轻轻低语声。“可欣”,张宣蒙在心中大叫着,“可欣,是可欣,一定是可欣。”可他却如中梦魇,心跳停下,血为之不流,全身动弹不得。心中只是呐喊着“可欣,是可欣。”泪水慢慢从眼角流了下来,浸湿了那人的手指。而他却不能动,不敢动,怕这又是梦,与以前一样,一动,梦便醒了,可欣便没了。

“宣蒙,你怎么哭了。快猜猜我是谁呀。”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突然,一滴泪水滴入口中,咸咸的。难道这不是梦,是真的,可欣又回来了?张宣蒙用牙咬咬唇,唇有点痛。可他仍不敢动,怕这仍是梦,一动梦便破了。梦是最容易醒的,特别是好梦,“好梦由来最易醒”,多少次了,这样的好梦便在一动之中消失了。

唇一凉,又一滴泪水滴入口中,耳边那个声音又柔声道:“宣蒙,猜猜我是谁,宣蒙,猜猜我是谁?”这不是梦,是真的,可欣回来了。张宣蒙鼓足勇气,慢慢用手抓住那双手,柔软纤长,口中哽咽道:“可欣,真的是你么?你真的回来了,我不再是作梦?”

“宣蒙,真的是我,我回来了。”那声音此时也啜泣着。

张宣蒙握着那双手,如捧清露般,轻轻拿开,缓缓张开眼来。只见一张清秀的面庞出现在眼前,云鬓轻挽,红唇一抹,正低头痴痴地瞧着他。大大的眼睛充满泪水,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沾在一起。是朱可欣,真的是朱可欣,是他多年来遍寻不到的朱可欣,是他日思夜想,无时忘却的朱可欣。虽然变了,但,是她,一定是她。

张宣蒙一下翻身坐起,紧握着她的双手,怯声道;“可欣,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作梦?”

那少女点点头,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猛地扑进他的怀中道;“宣蒙,是我,真的是我,我是可欣,这不是梦。”张宣蒙张手把她揽在怀里,象儿时一样,脸贴着她的脸,泪水泉涌,滴在她的脸上,混合了她的泪水。

第八十六章终又相见

“你回来了,可欣,你终于回来了。”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朱可欣紧紧揽着他的腰,啜泣声越来越响,终于也说不出话来。二人紧紧相拥,生怕对方又忽然离已而去。

刹那间,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天地之间只有他俩,只有他们这对相互梦魂牵绕,无时无刻不牵挂在心头的少男少女。

良久,良久,二人的啜泣声慢慢停止,但都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就打破这梦幻般的美好时刻,只是紧紧揽着,相互感觉对方的体温,倾听对方的心跳,只觉能有这一刻的相遇相拥,便抹去了那多年的思念与苦难;能有这一刻的相遇相拥,那多年的痛苦、磨难都已不重要;能用那么多年的痛苦、磨难换来这一刻的相遇、相拥,已值得了,百死无悔了。

其时,他们儿时、少年逃难时,已无数次的如此相拥,彼此早已熟悉,只是那无数次的相拥,又怎比得上这一刻的相拥,怎比得上这经过千百个日思夜想,经历无数劫难的别后相拥。虽然他们都已长大了,都已不再是孩子,但这种相拥相偎,却觉得是自然的、应该的。本来他们就不应该分开,本来就是一体的。虽然他们这么相拥,只觉是自然的,应该的,但他们却不知道,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深深相互依恋,彼此深深爱着对方,只是那时他们还小,还不懂得什么是爱,只知道若是对方不在了,自己便没法活下去。所以,张宣蒙虽然遇到欧阳雨馨,这个爱他远胜过爱她自己,为他宁愿舍却性命的少女,却无法去接受,去爱她,只能去感激她,报答她,就是因为世上还有一个朱可欣。他心中早已充满了朱可欣,再也挪不出地方来,去容留另一个女孩,只能一直歉然地对她。

时间悄悄从他们身边滑过,谷中静悄悄的,连树上爱半夜觅食的猫头鹰,也静静地躲在树梢,看着他俩,一动不动,怕惊扰了这对苦难重逢的少男少女。

谷中的花草鸟树也动情地瞧着他们,为他们的相逢祝福。

天上的星星在月亮的掩映下,极力眨着眼睛,俯视着他们。偶尔一两颗星星忍耐不住,划上一道长长的光弧,在天际一逝而过,为他们照明,为他们祝福。

二人如此紧紧相拥,脸儿相贴,手儿相握,不知何时,小黑驴走了过来。它看着他俩,心中不明白,这对少男少女为什么这么手儿相握,身子相拥,久久地一动不动,难道他们不累么?瞧了半晌,忍耐不住,用唇轻轻蹭了蹭张宣蒙的脖颈。张宣蒙这才惊醒,回过神来。猫头鹰见小黑驴不解风情,打扰了二人,愤怒地叫了一声,从树梢上一飞而起。

这一声叫唤,朱可欣惊醒过来,从梦幻回到了现实,见自己紧紧依偎在张宣蒙的怀中,脸一红,娇羞地低下了头。虽然她小时无数次依偎过他的胸膛,这许多年来也无数次地梦见自己依偎在他的怀中,但毕竟长大了,已不再是孩子。张宣蒙虽是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一刻离不开的人,还是有点害羞,心跳得很紧。

张宣蒙松开揽着她的手,终是不放心,又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以防她又突然离已而去,一去许多年。

二人静坐了一会,张宣蒙轻声道:“可欣,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朱可欣柔柔地看着他道:“我怎么会不回来呢?我知道你一定在等着我,日夜盼着我。”

张宣蒙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唇,看着她的鼻子,看着她的眉毛,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心里充满欢愉之情,胸膛仿佛要炸开了一般。这个熟悉的眉毛、鼻子、眼睛、睫毛,虽然变了,比以前更加俏丽了,但仍是那么的熟悉,那么可爱。

朱可欣害羞地一笑,低下头去,轻嗔道:“宣蒙,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变了么,不认识了么?”

张宣蒙道:“是变了,比以前更加好看了。你长大了。”声音微带伤感。

朱可欣心中大恸,轻叹一口气,道:“是的,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可惜我们却未看到彼此是怎样慢慢长大的。”

张宣蒙心中一酸,但随即释然,道:“可欣,只要我们能又重逢,能又呆在一起,我们就满足了。”

朱可欣点点头,是的,只要能重逢,能又相聚在一起,就满足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张宣蒙道:“可欣,你怎么知道是我,是我躺在这儿?”

朱可欣叹气道:“除了你躺在这儿,还有谁会躺在这儿?我一见到有人躺在这儿,就知道是你了。”又用手轻轻抚摸张宣蒙腿上的伤疤,泪水滴了下来,道:“我一见到你,便看到了你腿上的这块伤疤,这块小时逃难,为讨饭、为护着我而被恶狗咬破的伤疤。天可怜见,我们又相聚了。”

张宣蒙用袖子轻轻为她抹去泪水,笑道:“可欣,你怎么又哭了?”朱可欣啜泣道:“宣蒙,我心中高兴,我实在太高兴了。你知道我们已经分开多长时间了么?”

张宣蒙道:“我们分开七年另四个月了。”朱可欣点头道:“是的,宣蒙,我们已分开六年另四个月了,整整两千三百一十一天。”张宣蒙接口道:“两千三百一十一天?”朱可欣点头道:“是的,两千三百一十一天,我一天一天数着过的,整整两千三百一十一天,我天天在想着你,盼着你。”眼泪不觉又流了下来。

张宣蒙心中更加疼痛,重新把她揽在怀中,流下泪来。他心中明白,这许多年来,朱可欣与他一样,时时刻刻在想着他,念着他,每时每刻,包括睡梦之中。二人不再说话。这时,小黑驴也知趣地走开。

第八十七章重温旧梦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渐白,已近黎明。张宣蒙道:“可欣,我们睡一会儿吧。”朱可欣嗯了一声,却不动。张宣蒙要起身,朱可欣却握住他的手道:“宣蒙,我们就睡在这儿,你躺下。”张宣蒙依言躺下。朱可欣又似儿时,把头枕在他的胸口上,慢慢合上眼。张宣蒙紧紧握着她的手,也睡去。

一觉醒来,太阳早已高升,照在二人身上。张宣蒙未及睁眼,便道:“可欣。”

朱可欣早醒来,只是不愿起身,答道:“嗯,宣蒙。”

张宣蒙见她果然还在身边,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心中踏实,道:“可欣,原来你还在,我还以为昨夜只是又作了一个梦,梦中遇见的你。”

朱可欣满足地笑道:“傻子,当然是我回来了。我早醒了,谁似你,象一只小懒虫,一直不醒。”说着站起身来。人依旧,话声依旧,张宣蒙一时痴了。

朱可欣笑道:“怎么呆住了?”

张宣蒙跳起身,在空中接连翻了两个跟头,大叫大笑道:“可欣,你终于回来了,又回到我们的家了,回到我们的家了。”

朱可欣见他孩子似地大喊大叫,一脸笑意,也大声道:“宣蒙,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又回到我们的家了。”

二人相携着走到那条他们常去的山溪边,洗了脸。突然,朱可欣发现张宣蒙左手的小指没了,一惊,抓住道:“宣蒙,你的手指怎么了?”

张宣蒙笑道:“是我不小心,被石头刮掉了。”

朱可欣握着他的手道:“不小心被石头刮掉了?”

张宣蒙点点头,道:“小手指没了,我的人不是还在吗?”

朱可欣一下释然,对,小手指不在了,但人还在,只要人还在,便足了,少一根小手指算得了什么,即使少一条手臂又算什么,只要人还在,只要她的宣蒙还在,便别无所求了。

张宣蒙道:“可欣,我们先做饭,吃完饭,再收拾家什,你看家里一切都这么脏了。”

朱可欣道:“好,我们先做饭吃,我早饿了。”又道:“宣蒙,你也是刚回来?”

张宣蒙道:“是的,我也刚刚回来,哪知刚回来,你便也来了。吃完饭,我再告诉你,我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你也要告诉我,你这些年都在哪里度过。”

朱可欣点点头。二人相见,大喜之余,还未及相询分开这许多年各自的情况。

二人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坐在石头上吃了。小黑驴也不时过来凑趣,绕着二人转来转去。朱可欣道:“宣蒙,这头小黑驴还在,你未舍得放了它?”说着,拍拍小黑驴的脑袋。

张宣蒙道:“喜欢吗,可欣?不过,这头小黑驴不再是那头小黑驴,我把它弄丢了。见它长得与那头小黑一样,便买了来,等你回来。”朱可欣泪水又涌了出来。

吃完饭,朱可欣与张宣蒙把床铺家什收拾干净,已到中午。朱可欣见家中的一切依旧,一如数年前,山谷中的草木也依旧,一切都未变,只是自己长大了。她瞧着儿时的床铺,轻轻用手摸摸席子,摸摸枕头,一时悲感交集。只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张宣蒙牵着她的手,来到那棵小松树边,道;“可欣,你看小松树也长大了。”朱可欣用手扶着这棵当年她与张宣蒙一同手植的小松树,感慨万千。

二人坐在松树下,朱可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袱,打开包袱,从中拿出一本书与一团绢帛。张宣蒙一看便知是太乙秘笈,道:“秘笈还在?”

朱可欣点点头,歉然道:“宣蒙,秘笈我已练至第五层了,而你却未能练。”

张宣蒙一惊,道:“可欣,短短几年,你已练至第五层?”

朱可欣点头道:“是的,我已练至第五层。从现在起,你接着第二层练,我帮着你,一定让你尽快赶上我。”

张宣蒙用手轻轻抚摸这本为他与朱可欣带来弥天大祸,引来无数苦难的所谓武林至上秘笈,一时不知是爱是憎,良久道:“可欣,你能练成,我已心足了,这个秘笈我不练了。”

朱可欣惊道:“宣蒙,难道你不想报仇了么?”

张宣蒙摇摇头道:“我用不着它了,我学了别的功法。此事说来话长,让我从头为你讲起。”朱可欣点点头。

张宣蒙于是把当年那天下山买米回来至发现广成心法的情况说了出来。虽然于寻找朱可欣时的伤心失望之情,轻轻一言代过,但朱可欣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张宣蒙定如当年的她一样,痛不欲生。

沉默良久,朱可欣问道:“宣蒙,你所练的广成心法,比这玄都秘笈如何?”

张宣蒙道:“我不知道,不过由少林的本虚大师说来,或许不在它之下。”

朱可欣接口道:“少林的本虚大师?”

张宣蒙点头道:“对,少林寺的本虚大师。我练广成心法却不是在这谷中,为了寻找你,我出谷行走江湖,又遇上许多事。”接着把自己怎样下山,上少林,遇嵩山大会,本元大师被害的事述说一遍。虽事过多年,他记忆犹新,述说详细。

朱可欣听到本元被害,想及当年救命之情,恨道:“宣蒙,有朝一日,我们要找出那个蒙面人来,为本元大师报仇。我们也要杀尽修罗教和那些妄想得到太乙秘笈而追杀我们的人。”

张宣蒙听她口气不善,心中一凌。朱可欣却没注意,道:“宣蒙,后来呢?”张宣蒙道:“后来,我下少林,遇玄机道长,被欧阳振雄追杀,跳进一个天井般的谷中。”接着讲来。朱可欣突然插嘴道:“宣蒙,你说刚下山便遇到玄机老道。”张宣蒙点头。

朱可欣沉吟道:“这老牛鼻子依然贼心不死,哼哼,有一天我要把他与欧阳振雄一样杀了。”

张宣蒙心中打了一个突,道:“可欣,玄机道长乃天下第一等侠义之士,你怎说出这种话来,他不是玄武。”

朱可欣道:“宣蒙,你怎么这么傻?武林中哪有什么好人?他只所以在山下迟迟不走,还不是为了等你?殷勤对你,无非是想从你身上得到秘笈,你不要被他骗过了。”

第八十八章无端飞醋

张宣蒙摇摇头道;“可欣,玄机道长乃光明磊落之人,绝不会如你所说。”一时又想起本虚不让他上武当山的事来,不觉怔住,隐隐觉得朱可欣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一想到玄机慈和的面孔,光明磊落的言行,心中一股敬意油然而生,只觉他决不会是这种人,绝不可胡乱猜疑。遂向朱可欣道;“可欣,以后你见到他,就会知道他老人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朱可欣心中大不以为然,不忍与他争辩,点点头,问道:“你是怎样出谷的,出谷之后又干了些什么?”

张宣蒙从被打断之处向下一路讲来。事情虽多,奇险不断,他皆不漏,一一详述,惟与欧阳雨馨之事说的简略一些。

这次,朱可欣倒未插嘴打断,只是静静听着。当张宣蒙道及欧阳雨馨之事,她的脸色阴晴不定,听完,兀自呆着,眼眶中充满泪水。

张宣蒙见她不出声,面色不好,望着她道:“可欣,你怎么了?”

朱可欣不语,似满腹心事,突然道:“宣蒙,那欧阳雨馨很美吗?你很喜欢她吗?”

张宣蒙一时不明所以,道:“那欧阳小姐长得是很俊俏,与你差不多。可欣,有什么不对吗?”

朱可欣不答反问道:“是不是她长得比我好看,你心中喜欢她?”

张宣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在喝无名干醋,笑道:“可欣,她美不美,不关我们的事,何况她是欧阳振雄的女儿,虽于我有数番救命之恩,也只能找机会相报罢了。只要你能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人都不重要了。”说着,握住朱可欣的手,只觉她的纤手冰凉。

朱可欣见他语出真诚,心中欢喜,可是想到以后要亲手杀掉欧阳振雄一家老小及修罗教所有教徒,倒颇麻烦。那欧阳雨馨和几位长老于他有数番救命之恩,他绝不会答应。但转念想到自己一家百余口的深仇大恨,暗中咬牙道:“纵是他埋怨我怪罪我,也顾不得了,最多以后再慢慢央求于他,讨他欢心,这种大仇,如何能不报?”

她原以为找到张宣蒙,助他练成太已秘笈,二人联手,报尽前仇。没想到,张宣蒙在这几年中发生了那多事,与各派都有瓜葛交情,暗暗烦恼,叉开道:“宣蒙,你的那头大白猿在哪里,还有可儿呢,他们可爱不可爱?”

张宣蒙道:“我西去峨眉山,怕人认出,把它们留在了少林寺。过一段时间,我们去拜望本虚大师,再把它们带回来。它们可爱极了,这几个月未见到它们,我倒想念得狠。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朱可欣道:“你叫那小鸟可儿。”张宣蒙点头。朱可欣道:“为什么取这个名子?”

张宣蒙看着她道:“傻丫头,我是想念你呀,我叫可儿,心中念着的是你。”朱可欣心中感动,依在他的胸口,轻轻抚摸着他的手,于欧阳雨馨之事不再萦怀。她知道,张宣蒙还是那个张宣蒙,与儿时一样,是属于她的,任谁也夺不去。他们从生下来,从儿时起,便注定要相守在一起,纵是天打雷劈,也不能分开半点。

张宣蒙见她不再猜疑,用手轻轻梳栊她的长发,问道;“可欣,你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扎小羊角辫子,而改留长发了?”

朱可欣道:“宣蒙,不喜欢吗?那我再剪掉。”

张宣蒙连连摆手道:“不,可欣,你留长发好看,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朱可欣心中甜甜的,用手指轻抚他的面庞。

过了一会,朱可欣道:“宣蒙,我们什么时候去少林寺,我想早日见到大猿与可儿。”

张宣蒙道:“他俩是我们家中的一员,迟早会见到的。我们先在这儿呆上半年,待丐帮的帮主定了,再去嵩山。我实在不愿作丐帮的什么帮主,我也作不来。”

朱可欣道:“傻瓜,作丐帮的帮主不好吗?丐帮天下第一大帮,有他们支持,我们报仇就容易的多了。”

报仇一事,张宣蒙自知欧阳雨馨是欧阳振雄女儿以来,一直不愿想及,此时听朱可欣提起,想到她一家百余口的性命,不禁暗暗烦恼,半晌道:“可欣,仇是要报的,但也不一定非要杀光修罗教的人,他们中也有好人,如鲁长老、武长老等。何况,人谁无过,只要能改之,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只诛其元凶与穷凶极恶之徒便了。”

朱可欣早知他定不愿杀掉于他有恩之人,笑道:“还有一个欧阳大小姐,你怎么不说,是不是也该放过?”

张宣蒙脸一红,用手抓她的腋窝痒处道:“坏丫头,叫你取笑我。”

朱可欣格格笑成一团。本来少女最怕搔痒,张宣蒙直抓了半天,方住了手。朱可欣只觉腋窝奇痒难耐,在他搔痒下,忽然身体起了异样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禁用双手搂住了张宣蒙的脖子,紧紧贴着他,呼吸紧迫。

张宣蒙忽见她贴着自己,眼波柔媚,双颊飞红,小嘴红嘟嘟的,嘴角微翘,心中一动,不由低头向她嘴唇亲去。二唇甫接,便即离去。

朱可欣本已动情,在他一吻之下,只觉心魂俱碎,浑身轻飘飘的,似躺在柔软的云端,全身无力,只盼他能永远这样抱着自己,亲着自己。但张宣蒙只一触便即离去,心中实不满足,却羞于说出口,双眼微闭,泪水从眼角溢出。

虽然在儿时,张宣蒙也曾与她的唇相触过,但那毕竟是为救命而帮她服药,迫不得已而为之。而此刻她柔软的身躯抱在怀中,一吻之下,心几要跳出胸膛,全身燥热,又见她流出泪来,暗骂自己糊涂,连声道:“可欣,对不起,我、我”

朱可欣听他道歉,更加羞不可挡,嘤咛一声,把头埋在他的怀中,不敢出声。

张宣蒙不敢再动,搂着她的娇躯,吱唔道:“可欣,我,我不是故意的。”

朱可欣听了,心中暗笑,身体的异样消失,轻声道:“宣蒙,我喜欢你这样对我。”声如蚊虫,几不可闻。张宣蒙一时呆了。

第八十九章互诉衷曲

过了良久,朱可欣方敢抬起头来,拢拢头发,瞥眼见张宣蒙仍呆呵呵的,轻声一笑,道:“傻瓜。”自己实也害羞,岔开话题道:“宣蒙,若丐帮硬推你作帮主,你答允便了。”张宣蒙摇摇头。

朱可欣道:“宣蒙,我曾听人说,当今武林之中出了一个绝顶年轻高手,不知是谁,原来竟是你。你现在是不是有把握打败欧阳振雄,不须别人相助?”

张宣蒙摇头道:“我也不知我的功力如何,是不是胜得过欧阳振雄。据人传说,欧阳振雄这几年一直闭关不出,可能也在修练太乙秘笈,功力定然非同小可。再说,我只有内功,并没真正学过武功,只会本难大师传我的大力金刚掌与玄法道长所传的五招剑法,还有,那个”用手挠挠头。

朱可欣笑着接口道:“还有那个欧阳大小姐传的三招掌法,对吧?吱吱唔唔,心中有鬼,不是好人。”

张宣蒙明知她取笑,仍正色道:“可欣,我只愿与你永远在一起,如以前一样。你若再取笑我,我可要呵你的痒了。”说着张手。

朱可欣想到刚才的情景,脸一红,白了他一眼,道:“好,我以后不再提及,但你也不许再想着她,咱们言归正传吧。”

张宣蒙伸伸舌头,接道:“可欣,我只会那么一点武功,实无把握打败欧阳振雄。不过,泰山大会,天下英雄皆至,有玄机道长为首的武当、少林各派在,定能打败修罗教,无须我们动手,便可报了大仇。”

哪知朱可欣却一脸的不以为然,道:“不,我不能让修罗教人死在别人手中,我一定要亲手杀死欧阳振雄,杀光那些邪教妖人,为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报仇,只有这样,父母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宣蒙,从明天起,我便把我所学的武功全传给你,我们一定要亲手报仇。”

张宣蒙听她说的斩钉截铁,不由又打了一个寒噤。

此时,已到傍晚,张宣蒙道:“可欣,咱们先做饭吃吧,我肚子饿了。吃完饭,你再告诉我,你这些年又是在哪里度过?受了什么委屈?如何练至第五层玄功,回到我们的家的?”

朱可欣点点头,叹了口气。

二人一起淘米做饭,仍如儿时,各干各的活,一个生火烧锅,一个加水淘米。

吃完饭,二人又坐在大石上,只见太阳已一半沉入西山,西天布满云彩,在夕阳的映射下,彩霞满天,变幻多端,极是壮丽。但见彩霞,有的如苍狗,时而变成凶恶的红棕熊;有的如山鸡,时而变成展翅欲飞的彩凤;有的如猛虎,时而变成跳涧而出的雄狮。彩霞映的遍山通红,似撒上一层金光。

随着太阳渐渐沉入地面,彩霞的颜色慢慢暗了下去,最后只剩下黑色的云。

张宣蒙与朱可欣并肩而坐,握着她的手道;“可欣,你看这天上的彩霞变幻莫测,最后却暗了下去,大地笼罩在暮色之中。但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彩霞又会回来,大地又会一片光明。”

朱可欣点点头。张宣蒙又道:“我们两人几经苦难,历尽波折,正如这彩霞一样,最后终于又能重聚。”

朱可欣道:“但这中间又有多少变幻呀。”

张宣蒙道:“变幻虽多,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样。可欣,现在便告诉我,你这几年究竟在哪里度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朱可欣叹口气道:“宣蒙,不是我要离开你,而是被人劫走的,是一个老尼姑。”

张宣蒙惊道;“老尼姑,是无性神尼?”

朱可欣点点头道:“对,是她,无性,本虚大师所料不错。六年多前的那天,你到山下买米,我起来无事可做,便把太乙秘笈打开,按书上所述,练起功来。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来了一个老尼姑”

原来六年前的那天,张宣蒙下山买米去。朱可欣睡一觉起来,吃了饭,见左右无事,便把太已秘笈从床下拿出来,细看了一遍第二层功法,在门前的大石上打起坐来。

不知过了多久,正自入静之际,忽然感觉身后似站着一个人,心中一惊,收功睁开眼来。只见面前的太乙秘笈已被人拿起,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老尼姑。

朱可欣大惊,跳起叫道;“你是谁?把秘笈还我。”

只见那老尼姑正自翻看着秘笈,边看边不停点头道:“好,好。”朱可欣伸手去抢,那老尼姑一闪,伸指点在她背上的一处穴道上,登时全身酸麻,动弹不得。心知老尼姑不怀好意,骂道:“老妖婆,把秘笈还给我。”

那老尼姑陡听她骂老妖婆,不再翻看秘笈,把脸凑到她的面前,厉声道:“你骂我什么?老妖婆?我现在很老很丑吗?”

朱可欣见她虽然满脸苍桑,皱纹不少,但绝不显得老而丑,可是心中恨她拿了秘笈,又点自己的穴道,白眼一翻道:“我不要看你的脸,快拿开,又老又丑,难看死了。”

那老尼姑倏地一下脸色苍白,满面凄苦之色,呐呐道:“我真的这么老,这么丑了吗?连这个小丫头都这么憎恶,那我还千里迢迢的赶来见他干什么?他以前能忍心撇下我不管,去作劳什子掌门,现在见到我这个又老又丑的样子,岂不更是厌烦?”

朱可欣看着她凄苦的样子,虽不明白她口中说些什么,也知她伤心之甚,心中不忍,不再骂下去。

过了半晌,那老尼姑突然道:“罢、罢”。一指解开朱可欣的穴道,同时衣袖一拂,撞在她的右胁之处,朱可欣突感四肢能动弹了,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那老尼姑把秘笈向怀中一塞,右手一搭朱可欣的肩。朱可欣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已随她向山下奔去。

她心中大骇,不住用手拍打,却无济于事。眼见被带得如飞一般,心中一急,张口向她的肩头咬去。

那老尼姑吃痛,手一松,将她摔在地上,又一把揪起,挥掌打在她的脸上,怒道:“臭丫头,找死吗?若不随我走,我便杀了你。”

第九十章惨遭劫掠

第九十章惨遭劫掠

朱可欣心中只是大叫“宣蒙,宣蒙。”可是口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如同恶梦一般。她不知老尼姑要带她到哪里去,心中害怕。眼见老尼姑又托着她的背部向山下走去,遂伸手向她的脸上抓来。眼泪汪汪,双目发赤。

老尼姑见她倔强,反手一掌打在脸上。登时,朱可欣的两只小脸都红肿起来,但她兀自不休,双手乱抓。老尼姑大怒,眼中凶光一闪,手扬起,抬掌劈去。

朱可欣心知不妙,双眼一闭。哪知那老尼姑手掌一翻,又点了她的两处穴道,顺手把她托起,挟在肋下,向山下奔去。

只见林木不住后退,耳畔风声呼呼,不到半个时辰,已到山下。那老尼姑把她挟得头低身高,血涌头顶,苦不堪言,腰肢似要从中断裂。

到了山下,老尼姑不进市镇,反向一个偏僻无人的荒野走去。走了一个多时辰,方见一条大路。此时,朱可欣已被挟得浑浑噩噩,头痛欲裂,几欲晕去。

老尼姑见她迷迷糊糊,怕真的就此害了她的性命,将她横抱在手中,沿路而行。

不多时,前面有一马车驶来。老尼姑横站路中,喝道:“马车停下。”

赶车的车夫突见一个老尼姑抱着一个小女孩拦住去路,怕一下撞伤了她们,急勒马,口中道:“唏律律,嘘住”。同时口中大声骂道:“老尼秃,找死啊,快闪开,莫要撞死了你。我的车子曾不拉尼姑,免得沾了灰气。”

老尼姑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快快把人赶下来,我要雇你这辆车用。”

那车夫三十多岁,赶了这么多年的车,从未见有尼姑这么凶的,骂道:“老不死的,你想抢劫啊?”挥马鞭抽向她的头顶。

老尼姑二指倏伸,夹住鞭梢,手一紧,一股大力传去,登时把车夫拉了下来,摔在地上。

车夫见老尼姑厉害,大叫道:“有人抢劫啊,有人抢劫。”

老尼姑大怒道:“小子,你找死啊?”抡起鞭子抽去。

车夫只觉鞭子抽在身上,似陷入肉里一般,疼不可当,哇哇大叫。同时也知这老尼姑厉害,招惹不得,改口道:“老菩萨,饶过小人吧,小人得罪,小人不知好歹,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老尼姑鼻中冷哼了一声。那车夫心中一突,不再出声。老尼姑鞭梢一挥,软软的鞭子便直直伸去,吃的一声,将车帘拉开。她探头一瞧,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白白胖胖的,衣饰鲜丽,正自瑟瑟发抖。

老尼姑喝道:“给我滚下来。”那妇人只是发抖,却坐着不动。老尼姑向车夫道:“你上去把她们拉下来,车子我要用,越快越好。你若是趁我的心意,我便多赏你几两银子,若是不听我的话,我就要了你的小命。”说着,一鞭抽向路边的一棵碗口来粗的柳树。那棵柳树哗啦一声从中断裂倒下。

车夫几曾见过这种手段,哪敢不依,否则,鞭子向自己的头上一抡,岂不*迸裂?遂快手快脚爬上车,将那妇人与孩子连托带抱的弄下来,口中不住道:“大奶奶,小人得罪了,小人性命要紧,以后上门给您老磕头赔礼。”

老尼姑抱着朱可欣跨进车内,将她平放,向车夫道:“掉转车头,向西南顺路直走。”那车夫不敢询问,依言赶车向西南而去。

却说这个老尼姑正是当年本虚口中的无性神尼,也是与本虚结下孽缘的金光大师师妹陈玉霜。当年二人相恋,直似江湖中的一对神仙般眷侣,却因本虚师父要本虚接他衣钵,将少林寺重震为武林第一门派雄风,而强求本虚出家为僧接任少林掌门,致使劳燕分飞。陈玉霜伤心之下多次到少林闹事,却因武功不敌少林众大师与本虚,愤而出家为尼,全心于武学,力求武功一道能胜过少林,以报当年的怨气。

时光易过,不觉几十年过去,这日她应好友黄龙道人十年黄山之约,来到黄山脚下,她不知哪处是天都峰,见黄山奇特,与以往所游之山大不一样,便选了一处,顺势而行。

不久,来到一个山谷,但见谷中山花烂漫,景色秀丽,于是沿谷而行。谁知在山谷尽处,却见到一个小女孩正在打坐练功,身前放着一本小册子。心中大是奇怪,如此荒山中,怎会有这么一个小女孩?便走到那小女孩身后,悄悄把那本册子拿了过来。

岂知一瞧之下,顿觉血脉贲涨,呼吸为滞。心中立时想到,此乃武林至上至玄内家心法,若照此修练,不出十年,定可远胜本虚,完了几十年的心愿。

她原本已熄去与本虚争胜之心,此刻陡见秘笈,雄心又起。低头瞧了瞧小女孩,见她长得玉雪可爱,不忍心坏了她的性命,却又不能留下,否则,只怕秘笈未及练,大难已临头,百年前的玄都门便是一个例子,于是把她带走。

她只看到首页写着太乙秘笈几个字,尚不知这就是名震天下,武林中人寻了上百年的玄都秘笈。

带着朱可欣,坐在那马车之中,一直顺路而行。朱可欣怎会心甘情愿随她而去,无奈身上穴道被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耳中听着车轮辘辘,不住向前走去,心中清楚,这每向前走一步,便距离黄山远了一步,距离张宣蒙远了一步。苦口不能言,心中徒自悲苦,泪水不住从眼眶中滚落。

她虽然悲苦,但每当无性看向她时,总是恨恨回瞪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无性见她那眼色,自然明白,心道,小小孩儿,恨又能怎样,过得一段时间便好了;若不随我意,在半路之上,一掌取了她的小命,丢于荒野,谁又能知?

她坐在车中,脑中不时幻想着练成玄功之后,如何上少林打败本虚,打败所有的僧人,报尽前仇的快意场面。想到得意处,口角不时发出轻笑。

朱可欣见她不时得意地发笑,脸色怪异,心中却不住咒骂。

第九十一章百般迫害

走了几个时辰,无性担心朱可欣身上穴道被点时间过长,血流不通,致成残疾,毕竟秘笈是从她手中得来,便想解开她的穴道,又担心她再发疯似地哭叫,恶遂狠狠道:“小丫头,我现在给你解开穴道,免得你受罪,但你不许再大哭大叫,否则,我一掌打死了你。”

哪知却见朱可欣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全无惧意,心道这臭丫头脾气不小,我就不信治服不了你,伸手解开她的穴道。穴道解开,但见朱可欣仍是狠狠地瞪着她,并不出声。大出意料,不禁道:“臭丫头,怕了是不是?若早乖乖地听话,我也不会让你吃那么多苦头。”朱可欣只是不出声。

走了一段,突听远处有马车之声传来,不久走近。无性见朱可欣怕了她,正自得意。突然,朱可欣一下翻身爬起,口中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声音远远传出。

无性出其不意,大吃一惊,伸手去捂她的嘴。朱可欣牙齿一合,格的一声咬上她的手指。无性吃痛,挥手一掌打在她的脸颊上。

朱可欣头一昏,但兀自紧紧咬住她的手指不放。

这时,只听走近的马车中有人道:“这辆车中象是有人呼救,难道有强人吗,我们下去看看。”

无性大急,虽然不怕他们,终是在大路之上,光天白日之下,不能随便出手伤人。心中焦燥,手指却仍在朱可欣的口中,痛入骨髓,便一掌拍在她的头上。

朱可欣头嗡地一下,昏了过去,牙仍未松。

无性用手捏着她的双颊,方将手指抽出,只见齿痕深深陷入,露出指骨,鲜血迸出。她不及止血,掀开帘子向外道:“那车中的施主,打扰你们了,我是莲花庵中的尼姑,带着一个小徒弟回山,刚才是我的小徒弟在睡梦之中大叫出声的,想是作了恶梦,梦到她的父母被强盗杀害的情景,没想到却惊扰了你们。”

那车中一个男子探头出来瞧了瞧,犹似不信。无性向车中一指。那男子果见车中睡着一个小女孩,点头道:“打扰师父。”继续向前走去。

无性放下帘子,吁了一口气,为手指溥上金创药,用布条扎起。再看朱可欣,只见她面颊红肿,手指印子高高突起,大是丑陋,咬牙道:“臭丫头,我就不信治服不了你,若治不服你一个小丫头,我也不是无性了。”

原来朱可欣被解开穴道之后,想到这老尼婆出手狠辣,武功高强,决不能逃出她的手心,便耐住性子等待时机。当听到有车临近,就突然大声叫喊,寄希望有人能救了她去,回到张宣蒙身边。她只小孩儿家,怎能想到平常之人又怎能救得了她。

过了许久,朱可欣醒来,见自己仍在车中,老尼婆正瞅着她,天也将黑下,知道并没有人救了她去。慢慢爬起,突向无性扑去,口中大叫道:“你放了我,你放了我。”

无性手一挥,打在她的脸上。朱可欣立足不稳,一头撞在车沿上。哪知她不顾疼痛,翻身爬起,又涌身扑上。无性又一掌将她打倒。朱可欣倒地再起。如此五次三番,面目早已全非,她兀自不止,势如疯虎。此时,驾车的车夫也知这小女孩是这老尼劫来的,只是惧她凶恶,不敢则声。

闹了半个时辰,朱可欣脸上被她打了几十掌,如发酵的馒头,高高肿起,疼痛入骨,只是就不罢休。

无性被她折腾一阵,气喘嘘嘘,似比与人剧斗一场还累。也知这女孩性子刚硬,便伸腿把她扫倒,伸指点中她肋下一处穴道。

朱可欣立时感觉全身奇痛入骨,如抽筋吸髓一般,不可忍耐,不由在车上滚来滚去。

无性喝道:“臭丫头,服了么?只要你说服了,乖乖跟我走,我便不再打你,解了你的穴道。”

朱可欣咬着呀,双眼欲喷出火来,就是不出声求饶。不久,目光焕散,一头撞在车边辕木上,昏了过去。

无性见她疼得昏去,也不出声求饶,倒有点佩服她的硬气来。纵是江湖中的硬汉,被点此穴,也会忍不住大声哀号,况她只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便解开了她的穴道,揉揉她的仁中。

朱可欣很快醒来,岂知醒来之后,又和身扑向她,口中骂道:“贼尼婆,你有种的便杀了我,你杀了我,我也不服。”

无性大怒道:“好”,又一指点在那处穴道上。立时,那股钻心的疼痛又涌上身来,朱可欣忍不住又俯下身躯,滚来滚去,牙齿格格作响,面容扭曲,只是仍不出声求饶。不多时,又昏了过去。

无性解开她的穴道,只见她口中早咬出血来。

不多久,朱可欣醒来,醒来后,仍是狠狠扑向无性。无性此时对她的硬气大感兴趣,便又点中她的穴道。朱可欣仍是不久昏去。

无性大是疲累,看了她一眼,向车夫要了一条小绳,把她的手脚缚上,用手指捏醒。

穴道未解,朱可欣一醒,那股疼痛重新钻入心中,只是四肢被缚,滚动不得,更觉疼痛难耐,扭来扭去,卷成一团。过了一会,又昏了去。

她一昏去,无性便又弄醒她。如此数次之后,朱可欣气力越来越小,昏得越来越快,始终不出一声,甚至连哼都不哼一下。

无性见如此手段,尚治服不了这孩子,大是佩服,便不再治她,解开穴道,让她躺在车中。

天已黑下,无性也不投宿,吩咐车夫买了食物与水,带在车上,连夜赶路。

朱可欣此番挣扎一个多时辰,早已筋疲力竭,连手指都动弹不得,料来逃不出这老贼尼的手心,她又如此狠毒,与其作对,徒找苦吃,便卷在车角,口中哀道:“宣蒙,你在哪里?宣蒙,快来救我。”

无性突听她开口说话,大是高兴,道:“臭丫头,我以为你是哑巴来。宣蒙是谁,是你的哥哥吗?与你一起在黄山中居住?你们为什么躲在大山中,从哪得来的秘笈?”

第九十二章委屈相就

她一肚子的疑问,无从得释,一出口便连问了数句。哪知朱可欣只是口中道:“宣蒙,宣蒙。”却不理她。

无性怒道:“臭丫头,宣蒙是谁?”朱可欣仍是不理。

无性知她倔强,狠狠踢了她一脚道:“臭丫头,死丫头。”自去吃东西,却不与朱可欣,心道:“我治不了你,不信饿不了你?你饿了不向我讨东西吃吗?那时你仍不与我讲话?”她知小孩子最难忍的便是饥饿。

岂知,第一天过去了,朱可欣只是躺着,流泪不止,口中呐呐“宣蒙,宣蒙”不绝,就是不向她讨东西吃。第二天,仍是如此,两天未吃未喝,已流不出眼泪来。

到了第三天,朱可欣已饿得头晕眼花,一时睡去,一时饿的昏去,但只要醒来,便低声叫着“宣蒙,宣蒙”。

此时无性倒担心她不吃不喝,就此饿死了,遂悄悄解开了她的双手,放了一些食物与水在她的嘴边。心中存着一个老大的疑问:“宣蒙究竟是谁?这臭丫头眼见饿死了,仍是翻来复去的念叨。若是她的哥哥,定称哥哥,岂有直呼其名的,若是弟弟,当比她还小,她又怎会指望他来相救。听她叫来,却又极是依赖,这宣蒙究竟是谁?难道是她的情人,但她只十来岁一个娃娃,怎会有情人?”眼见朱可欣昏昏沉沉,时醒时着,对她的兴趣越发大了,便在她昏去之时,用手翘开她的牙齿,喂了点稀粥进去。

此时,朱可欣数日未吃,眼眶深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倦在车中,如一条垂死的小狗。

无性瞧着,心中忽然有点不忍,但随即想到,自己一生孤苦,有谁曾可怜过。遂冷笑两声,把饭扔在一边。

朱可欣三天未进滴水滴米,腹中空空,口中干渴难耐,如要着起火来。此时被喂了一点稀粥进肚,不一刻就醒了来。

岂知她一直饿着不吃,倒还能忍受得了饥饿干渴之苦,吃了点东西后,饥饿之苦再也无法忍受,看着食物,直想大吃一通,转念想到无性,强自忍住,将头扭向一边。这种痛苦比无性点她穴道更甚。

无性自然瞧了出来,便把食物放在她的脸前,要让她出声相求。到了此时,只要她开口说话,即使不讨饶,也算服了,便把食物给她。

哪知等了片刻,朱可欣仍不出声相求,口中只是轻叫着“宣蒙,宣蒙。”

无性怒道:“臭丫头,宣蒙是你什么人,你死也不忘,是你喜欢的人吗?你别痴心妄想他来救你了,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是有良心的,都是狼心狗肺之辈。无论他当时对你如何得好,都是假的,骗人的。纵是你时刻念着他,想着他,把心挖给他,转眼之间,他也会将你忘的干干净净。”想起本虚当年的无情,越说越恨。其实,朱可欣这么小,懂得什么情和爱了。

哪知这次话音未落,朱可欣却哭道:“老尼婆,闭嘴,宣蒙永远不会忘了我,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无性见她饿死都不向己开口,居然为替什么宣蒙辩白,开了口,心中既有点高兴,又恼怒不已,冷笑道:“世间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的宣蒙也不例外,纵是现在他记得你,过得一年半载,便忘了。不信,你就试一试。”

朱可欣道:“我不信,我不信。”双手捂上耳朵。

无性把饭推给她道:“不信,你就吃了此饭,不要把自己饿死,过得几年,我带你去找他,看他还念不念着你。”

朱可欣听了心头一震,疑惑道:“真的?你肯放我回去找她?”

无性见她面目虽然红肿不堪,但大喜之色却是一览无余,心中忽然生出忌妒之心,担心那个宣蒙过了几年后真的还会记着她,念着她。她情场失意,当年又被心爱之人打伤,性情早已大变,在她眼中,男人个个如本虚一样无情寡义。虽知朱可欣幼小,与张宣蒙只是相互依恋,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爱情,仍是忌妒不已。

她盯着朱可欣的脸,冷笑道:“臭丫头,别作美梦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你的宣蒙几年后又在什么地方,到哪儿去寻找?至于我让不让你活到那时,还不一定呢。”

朱可欣心中一凉,但转念想到,只要她一时不杀了自己,总能逃出她的手心,去寻找张宣蒙,却不可饿死了自己。一想到张宣蒙天天在黄山的家中等着她,盼着她,若这么稀里糊涂地饿死了,岂不让他伤心,心中一热,伸手取饭吃下,不再与无性纠缠。

无性见她吃饭,总算服了自己,不再惹她。

如此一路向西而行,朱可欣除了吃饭便是躺着,也不与无性说话。

二十余日,无性换了一辆马车,给那车夫二两银子,打发他回去。那车夫能被放回,已是喜出望外,又得银子,更是高兴。

过了十日,无性又换了一辆马车,过了两日,接着再换。

朱可欣不知她的用意,反正逃不开,便由她去。

无性不住换车,自是为了防那车夫露出风声,被武林中人追杀。

这日,来到一座大山脚下,无性下了车,买了些东西,牵着朱可欣的手而行。不久,到一座高高的山峰之下。她点了朱可欣的穴道,取出飞抓,用绳子把朱可欣捆在背上,借飞抓之力,向山上攀去。

朱可欣在她背上,细观此峰,但见山峰奇陡,山势险峻,如刀劈斧切。随她越爬越高,心中暗暗发愁,这么陡峭的山峰,日后纵有机会,又如何下得来。

不多时,到了峰上,无性把朱可欣放下来,解开她的穴道,不再用绳子缚住她的双脚,道:“小丫头,不要胡思乱想,老老实实呆在山上,量你也下不去此山。”因朱可欣不再与她作对,她的口气好了许多,不再呼她臭丫头。

朱可欣细细打量,只见峰顶地势平坦开阔,洼处有一条山溪流过,从峰岩洒下山谷,形成一条美丽的瀑布。峰顶长有不少奇松异树,枝叶繁茂,地上花草相杂,并有三三两两的飞鸟,来去啁鸣。

只见无性径直向一山洞走去,把所带之物放进洞中。朱可欣见她不再问及自己,便顺着峰沿转了一圈。却见四周皆比所上之处陡峭,自然没有可下去的地方,更是愁苦。忽然一阵风吹过,她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山高,天气凉了许多。

第九十三章绝峰之上

她没精打采地在峰顶转了几圈,心道:“难道我便与这老尼一直呆于此处?”

不久,山洞口飘出一股轻烟,是无性在生火作饭,她走了过去。只见洞内饮食起居之物,样样俱全,方知这老尼一直住在这儿,便找个地方呆呆坐着。

无性作完饭,叫她同吃,朱可欣不知无性为什么把她带到此处,也不多问,端起饭就吃。

无性以为她上了此峰,定要大哭,却见她端饭就吃,大出意料,想问却又忍住,知道纵是问,也白问,她绝不会回答自己,徒惹闲气。吃完饭,无性为她在洞内收拾了一个地方,作为她的床铺。

朱可欣只是站在一边瞧着她忙来忙去,见床铺铺好,也不客气,倒头睡下。

无性忙完,掏出秘笈,独坐在一边,埋头看了起来。

一连数日,朱可欣见无性一直埋头于秘笈,不时眉头紧皱,对着秘笈发呆。又过了几日,见她按秘笈所载,打起坐来。朱可欣见她那姿势,便知是从第一层练起,她也想按秘笈去练,却静不下心来。

这样,过了一月有余。一日清晨,无性正在打坐,忽然面色大变,张口哇哇吐出几大口鲜血,喷了一胸襟,倒在地上昏去。

朱可欣大奇,这老尼怎么练功竟然练得吐血?眼见她吐血,心中暗暗高兴,坐在一边冷眼瞧着。

过了一柱香功夫,无性慢慢醒了过来,闭目养了会神,摇摇晃晃进洞睡去。接下来两天,她又反复看着秘笈,到了第三日,又开始打坐练功。约有半个时辰,又吐了几大口鲜血,比上次犹多,喷出很远,脸如金纸,昏倒在地。这次有两个时辰方醒转。

无性一连调养了十余日,方渐渐好转。

朱可欣在山上呆了两个月,对山峰地形已熟,要下此峰,必须练出一身功夫,方能如无性般借飞抓之力下去。要想练出一身武功,又必须练习太乙心法。

她接连数日细察,无性一直把秘笈贴身藏着。所好在黄山之时,她已把第二层功法学会,在这几年中,总能找到机会偷看后面几层功法。如此一想,哀伤之情大去,在峰上专心练起功来。无性只埋头于秘笈之中,不去管她,倒也清静。为了早日能下山,她比在黄山之时更加勤奋,除睡觉吃饭之外,日夜不断。

无性自第二次吐血以来,只是呆呆看着秘笈,满脸愁苦之色。两次吐血,特别是第二次,几乎使她走火入魔,要了性命。至此,她已知这种至上秘笈不可轻易修练,否则,必须废去几十年的峨眉派内功,方能不致冲突。可是,这从小便起始练的几十年峨眉功夫,又如何可以轻言废去,轻易废去?即使散尽,据这秘笈所载,第一层须两三年时间,第二层须四五年,第三层则是须十来年,她现在已六十多岁,只怕第三层未练完,已寿终,以第三层的功力又如何胜得了本虚?

她在黄山时已知此功分七层,一层比一层难练,第五层功满,已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当今武林之中再无敌手。以她所想,凭借她几十年的峨眉内家功在身,前面四层,自可指日而过,无须那么多年时间,即使第五层,亦不须十年时间,那时方七十多岁,想本虚也不会死去,自可恃此功,打败于他。哪曾想,此功法却独树一帜,所修内力与峨眉内力截然不同,无法揉合到一处,反在身体各处穴道经脉之中相互冲突,势同水火。

刚开始她就隐隐觉得不妥,只是不忍放弃,强行压制。过得一月,太乙内力已有小成,对峨眉内力排斥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压制不住,在体内冲突起来,终致走叉经脉,脏腑受伤,吐血昏去。

过了几日,她终不信,练了半个时辰,两股内力继续冲突起来,犹如二军交战,她的身体便是战场。峨眉内力自恃深厚兼占地主之宜,一心想要压倒太乙内力。岂知太乙内力虽弱而细,但如流水一般,慢慢浸透了峨眉内力,形成大患。她内伤本来未愈,不久,重倒覆辙,比上次伤的更重。

无性调养十余日,方得好转,看着秘笈,心中哀伤,得如此秘笈却不可练,犹如入宝山带了成堆的金银,却无福气去花一般,留之无用,弃之不舍,那种痛苦可想而知。

她不敢再练,只是潜心思索,如何能使这两种内力揉合于一处,却没大注意朱可欣。寝食不安地想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知道终不可练,便欲毁去此秘笈,心道:“我练不成,也不能让它留在世上,让别人得了去。”但几次拿起秘笈,放在双掌中,欲以内力销成粉末,终是狠不下心来。

这日早晨,她打定注意,要销毁秘笈,连同朱可欣这丫头也杀掉,因她心中也记了一份秘笈。她却不知朱可欣只记得前二层,而修罗教中还有后大半。她手中拿着秘笈,出来寻找朱可欣。

朱可欣这段时间为练功,以防无性打扰,一直躲在离山洞较远的一块大石后。无性沉于思索之中,未加注意,只吃饭睡觉时方见到她,何况朱可欣深恨于她,曾不与她说话,躲开是自然之事。

无性出了山洞,一眼望去,峰顶平坦,却不见朱可欣,心道:“这臭丫头躲到哪里去了,难道知道我要杀她,躲了起来?还是出什么鬼,想偷偷下山?”在峰顶转了一圈,方见朱可欣避在一块大石后,盘腿端坐,正值入静之际,脸现祥和。

无性向她看了一看,只见她脸上掌印早已消去,睫毛长长的,覆盖眼睑,鼻子挺直小巧,唇如点朱,脸似溥粉,实是一个美人胎子。

无性不由叹了口气,悄悄走到她的身后,举起手掌,自语道:“臭丫头,可怪我不得,谁叫你心中记着这套秘笈?话又说回来,即使我今日不杀你,你如此模样,长大后定要引来无数的情难,引来无数的伤心痛苦,如我当年一样。有道是自古红颜多薄命。我此番虽杀了你,对你未始没有好处。”她也不细想这理由对不对,只是被情所伤,满眼看去,皆是伤心之事。

第九十四章继往开来

正要挥掌拍下,忽见朱可欣双掌微微一动,似是一张一合。奇道:“这臭丫头的内力已有如此进境?难道她小小年纪,已修此功许多年了吗?”因朱可欣曾不回答她什么,所以对她的身世情况一无所知,疑问虽多,但朱可欣倔强,却也无法可想。当即念头一转,回转洞内,等她回来。

三四个时辰过去,直到太阳偏西,该吃饭的时候,才见朱可欣慢慢走进洞来,端起饭便吃,吃完抹嘴就走。无性道:“丫头,等一等。”

朱可欣只一顿,又向前走去。无性起身抓住她的手掌,一股内力传了过去。朱可欣不知她要干什么,只觉一股内力沿手掌劳宫穴向胸口冲来。她的太乙内力已有火候,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力道与之相抗。

无性起初只用了一二成内力,却觉碰到她的内力便即弹了回来,于是又加一成,方才与之相当。心中大是惊讶,猛地陡增两成,疾冲过去。

朱可欣只一年多的太乙内功,如何能抵挡的住她几十年的峨眉内功?蓦觉胸口一痛,脸色惨白,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心中大骇,这老尼婆练功不成,要来杀她了。

哪知无性一击之下,便即缩手,冷笑道;“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谅你练此功也有五六年的时间,却不及我两成的功力。你那秘笈也只不过如此而已,有何奇哉。你纵是在此峰练上二十年,也下去不得。”

她见朱可欣练功已有火候,心中忌妒,故以内力伤了她,且把四成功力减半说成二成,存心想打击她,让她难过。

且说朱可欣被她内力一击之下,只觉胸口如刀割一般疼痛,几欲摔倒。听无性之言,不顾胸口疼痛,轻笑道:“我若练了五六年,只怕你老尼婆也没本事带我到此峰来了。我只练一年多,便及你二成功力,若练五六年,岂不是你十成多功力,你又如何能伤得了我?”说完,捂着胸口,向那块大石后快步而去。

无性惊道:“什么,你只练了一年多时间?”跟在她后面。朱可欣并不理会,坐到那块大石上,盘腿练起功来。

无性见她脸色难看,料来伤的不轻,但凭她的脾气,亦知所言不假,暗自惊异。她却不知,此功法再是神异,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内有此成就,而是因朱可欣在黄山食了一种补气的山果,以致练功事半功倍。她呆呆看着朱可欣,原本毁掉秘笈的决心,消失怠尽,站了一会,重去埋头思索。

到了第二日,朱可欣已面色如常,没有伤痛的迹象,无性更是惊骇。

过了一个多月,朱可欣发现无性的脸上,添了不少皱纹,一个多月的时间,仿佛老了十来岁,想来是苦苦思索,劳心而致,心中高兴,最好她能一直这样思索下去,过得几年便得老死。

岂知过了十来天,却见无性竟然又练起功来,心中奇怪。果然无性一连练了二个月余,不再吐血。

朱可欣自那次被伤之后,不再与无性在山洞中同住,而是躲在石后练功,练完后即躺在大石之上睡去。山本高,气温低,这时,已至仲秋,天气更加清冷起来。她只夏天时的一身单衣,初时,晚间虽冷,躺在石上冻得直打哆嗦,却还能忍得住。过了二十来天后,天气越加凉了起来,夜间寒冷之气直钻骨髓,梦中时时被冻醒。醒后,便即盘腿练功,以御寒冷。说来也怪,只要一运气行功,立时寒冷尽去。只是一收功躺下,寒冷又来。

她不愿进洞与无性同住,心中愁苦。一日想道:“我何不在睡倒之后,依然运气行功,这样岂不可抵御寒冷?否则,冬天到来,岂不要在山上活活冻死?”

于是依法试上一试,果然睡下之后,不再觉得寒冷。只是入梦后,真气不得意念引导,自然停了运行,又被冻醒。心中郁闷,苦苦思索,日夜想着,用什么方法,才能使睡梦之中真气运行不断。但是,她想了十数日,也未想出个好法子。夜间已更加寒冷,入梦便即冻醒,一夜中,睡不得半个时辰。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如此梦魂牵绕地想着作梦行功,有几次入睡后,竟真的梦见自己仍在行功,直过了三四个时辰方断。这几次睡得也较踏实,未被冻醒。

她心中大喜。于是,每于睡倒之际,念念不忘想着运气,盼着梦中行功。时日一久,居然真的时常梦见自己在梦中练功。又过了一段时日,即使她不作梦,真气依然运行不断,身体亦不再感到寒冷。慢慢地习以为常,以致睡中仍能练功不辍。

朱可欣没想到,她这为了抵御寒冷,居然突破了太乙秘笈及武林各派内家功的局限,另僻蹊径,开创出千百年来,各武学大师所不敢想象的行气功法。

常人练功,本逆天而行,白天所修之功,经夜间一觉睡来,气血恢复正常,功效十去八九。而朱可欣打破这一局限,内力自然突飞猛进,一日足抵常人数日。

本来太乙秘笈,乃是至上的心法,她的内力增长之快,可想而知,非常人所敢望其一二。这也是首创太乙秘笈心法的那位前辈所始料不及的,朱可欣自己更加不知道。

这天下午,朱可欣练了三个时辰功后,只见彩霞满天,已是傍晚。此于高峰之上,仰天看来,更觉壮观。但见彩云在天上飘来飘去,时为苍狗,时为彩凤,变幻异常。

她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心道,我若能变成一朵云彩多好,可随时飘下此峰,到黄山中与宣蒙相聚。蓦地想起,与张宣蒙分手已至半年多,不觉泪流满面。虽然近期内力大增,仍无精打采地向山洞走去。

她来到洞中,只见锅中空空,而无性却俯在洞外的石上。石上淌了一大滩鲜血,也不知是生是死,一动不动。无性连续练了二个多月无事,朱可欣本正担心她会想出妙法修成此功,现见她终又重蹈覆辙,暗自欢喜,也不管她是死是活,自去生火做饭。吃完后又去练功。

第九十五章恶人相磨

第二天一早醒来,突然想到,这老尼婆千万别就此死去,我一个人呆在峰上,上下不得,食物吃完,岂不要生生饿死,便走过去探视。

到了洞口,只见无性仍如昨晚一样躺在那儿,未曾动过,不由大惊,急奔到近前,俯身探指于她的鼻端,只觉仍有呼吸,还没死去,放下心来。再看她脸前的鲜血,虽然净成血块,却足有两大碗之多,暗道:“这老尼婆的血只怕吐了差不多,不知能不能活转?”用力把她上身托起,拉进山洞,平放在铺上。用手摇了摇她的头,不见醒转,记起当日被她打昏时,她常揉捏自己的仁中,也学着捏了捏仁中。果然,无性嘴唇动了一动,眼缓缓一张,又即合上。

朱可欣见她醒来,料来一时不会死去,自去练功,让她慢慢恢复。中午,回洞作饭,而无性仍是昏昏沉沉,脸无血色,不时轻叫道:“水,水。”想是失血过多,一日未吃,体内干渴。朱可欣想到当日她的残忍,硬起心肠,扭过头去。吃完饭后,又自离开。

到了第三日,无性仍是昏迷不醒,口中却连水也不再要。朱可欣慌了起来,在锅中煮了一碗米粥,用匙送进她的口中。

无性昏迷之中吃了几口,过了片刻,居然醒了过来,向她看了看,眼示谢意。朱可欣见她醒来,扭头而去。

晚上,无性仍不能动,朱可欣又喂了她一碗米粥。到了第二日,无性好了许多,已能坐起,不须朱可欣喂饭了。

原来,无性苦思冥想了几十天,终于想出一个法子,便是在练功之时,用意念压住峨眉的内力,藏于脏腑之后,使它不致与太乙内力冲撞。此法倒也管用,练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太已内力一天强似一天,始终未与峨眉内力相遇。

其实,她只是一厢情愿,冒险一试。在同一体内,蕴藏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力,怎么可能不会相遇,这种隐患迟早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终于在这一天,无性打坐了两个时辰后,太乙真气于周身流转,越行越畅,已由原来的丝丝细流而成涓涓小河。她只觉身体舒泰,意念渐入佳境,如登仙境赴瑶池一般,不觉将压抑峨眉内力的意念放松下来。

这压抑多日的峨眉内力,早如张满的弓弦,稍一放松,便如火山一般喷薄而出,由脏腑之后直奔各经络穴道而去。那太乙内力运行正畅之际,突被异种真气的峨眉内力所阻,自不多让。于是,这两种内力,又如前二次一样互相冲撞起来,力图压住对方。

这次的太乙真气早非几个月前可比,势道大是劲猛,不几合,便窜入叉道,伤及五脏六腑。这次两种内力交锋的激烈程度,远超过前二次,无性顿觉五脏六腑似被搅翻一般,真气乱蹿,互相扼制,也不知到底是谁打过了谁,啊的一声,喷出无数口鲜血,昏死过去。

许久许久,两种内力才逐渐平静下来,融合共处。但无性已是奄奄一息。

无性休息了十来日,身体渐渐好转,虽然内伤一时无法痊愈,但时日一久,终能恢复。到此时,她已知与太乙秘笈无缘,就熄了这个念头。

这次,若不是有朱可欣在身旁,为她喂了几次稀粥,只怕性命不保,实是朱可欣救了她一命。想到对朱可欣的种种,特别有几次,险些将她杀去,不免内疚,对她的脸色好了起来,不再有加害之意。

哪知她虽欲与朱可欣友好相处,奈何朱可欣并不理会,依然我行我素,对她不理不睬。不几日,心中的火气慢慢又升了起来,咬牙道:“臭丫头,你这次虽说救了我一命,焉知不是救了你自己一命,若我死了,你下去不得,岂不也活不成。说不定你之所以救我,便是为了救你自己,你如此恨我,怎会有好心救我?”

她这样一想,确是对了,朱可欣之所以救她,便是怕自己在峰上独个活不成。于是对朱可欣的感激之情渐去,慢慢又憎恶起来。

此时,若朱可欣能和颜对她,无性虽性子乖张,终念着救命之情,也会对她好起来,和睦相处的。不曾想,朱可欣性子刚硬,对无性的脸色置之不顾,以致无性对她的感激之情消失殆尽,又复如前。

无性冷眼瞧着朱可欣天天匆忙来去,有时吃饭时,脸上突现喜悦之色,而当她看去时,又马上板起面孔,收起笑容。心中暗怒,这小丫头有何可喜之事,定是太乙内功又有新进境。我练不成,却不可让她这么轻轻易易练成,怎生想个法子,让她也能如我一样,真气走叉,伤及脏腑,最好是从此永不能再练,并且连心中所记的秘笈也忘了去。

这日中午,朱可欣正坐在大石后练功,无性悄步来到她的身前,俯身在她的耳畔,猛地一声大叫。修习内功,首要之务,就是要用意念静下心来,故习者皆选幽静无人之处,以防为外物惊扰。当入静之时,即使有一小鸟扑棱飞过,也会干扰心神,大为凶险,何况无性在她耳畔的这一声大吼?

朱可欣正当神游太虚之际,陡闻此声,犹似半空中打下一个霹雳,全身大震,正畅游经络的真气,立时叉入脏腑、经脉,心神渺渺,魂魄悠悠,张口喷出鲜血来,萎顿于地。

无性见计得逞,哈哈大笑,走回山洞。朱可欣朦胧中闻她笑声,知是她作恶,想坏了自己的修为,心中愤恨。只觉体内真气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窜,全身动弹不得,暗暗惊惧。

她越是惊惧,真气越是不能归入气海。直过了半个时辰,心神方才略定,暗道,且将真气收回再说。心念及此,果然真气一点点又回到气海、颤中等处,不再烦闷。勉力坐起,将真气在任督脉中连行了几个周天,渐觉越来越顺,痛楚大去。但担心无性会再来干扰,不敢久坐,遂收功起身。

回到洞前,只见无性正坐在洞口,抱膝微笑,便走到她的身前,怒目而视。

无性本以为她此次受伤,定要休息一段时日方好,没料到只一个时辰,又行动如常。她看了一下朱可欣愤怒的眼神,心中虽惊,却故作得意地一笑。

第九十六章因妒加害

接下来的几日,朱可欣白天不敢练功,只晚上打坐,胸中烦闷。

无性见朱可欣白天不练,料来夜间偷练,虽时间少了些,早晚还是有大成。心中暗暗思索,怎样寻一个妙法,让她就此残废,永不可练。

这天半夜起来,她向朱可欣所呆之处走去,果见她盘腿端坐,正在行功。悄步来到她的身前,脸现狞笑,猛地伸指向她胸口的颤中穴点去。触胸之际,又怕一下点死了她,收回了两成功力。

颤中乃人身藏气大穴,任督周天行气必经之处,朱可欣此穴被点,真气运行正速之际,突被阻住,立时大乱,向别处急冲而去。她“啊哟”一声低呼,脸如金纸,昏死过去。

无性大喜,料来这次朱可欣能保住性命,已是不错,又担心她真的一下死去,无法看到她残废痛苦的样子,伸指于她的鼻端,只觉气息微弱,仍有呼吸,一时不致死去,方才轻笑一声,放心而去。

过了几个时辰,已到早上,太阳升起半杆高,无性仍不见朱可欣动静,便来到她身前。却见她与夜间一样,仆俯在地,呼吸微弱,脸如金纸。

一天之中,无性去看了数次,朱可欣皆没有任何动静。

却说朱可欣被点倒之后,昏迷不醒,真气上下一时不通,乱闯一气。但太乙内功毕竟不同于其他内功,真气乱了一阵,慢慢聚至膻中,不久,便冲开了被点的穴道。膻中穴道一解,任督二脉真气又能运转。

若换成别人,纵是穴道解开,真气不用意念带动,仍是不能运行,纵是侥幸不死,时间一长,也必残废,坏了一身修为。但朱可欣由于抵御寒冷,已养成习惯,睡梦之中,真气仍能运行不断。此时她虽昏迷,养成的意念仍在,膻中穴一通,真气渐渐又沿任督小周天而行。

过有一两个时辰,散乱的真气被她潜在的意念带动,渐渐归元,各按所属经脉而行。真气本身就有疗伤之效,朱可欣虽于昏迷之中,真气却能不断治疗她的伤处。

不知过了多久,朱可欣悠悠醒来,动了动,尚有知觉。慢慢用手撑起身体,盘腿端坐,胸腹刺痛入骨,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仰头看了看天,但见一轮银盘似的圆月悬在空中,异常的皎洁明亮,已是午夜。泪水不由从眼中流了出来,口中呐呐道:“宣蒙,宣蒙,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现在的遭遇苦处?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真的忘了我吗?你那天早晨为什么不带我一起下山买米?我恨你,恨你,我恨死你了,宣蒙,宣蒙。”

她此时年龄幼小,遭此重创,不由哀哀哭出声来。哭却又不敢大声,以防被无性听到,再来加害,尽量抑制。她越是不敢出声,心中越是悲苦难抑,抽抽泣泣许久方止。

其实这半年多来,她早已无数次的后悔,后悔那天贪睡,未随张宣蒙下山买米,以致落入无性的手中。

哭完之后,只觉此次虽未吐出血,比上次受伤却要厉害百倍,体内无处不痛。但自上次之后,她已知太乙内力有疗伤之效,伤心一会,收摄心神,运气行动。

第二天一早,无性便过来看朱可欣。朱可欣刚刚收功,便听到她的脚步声,急扑在地上不动。无性见她仍如初时,以为仍是未醒。

第三天早晨,无性担心她一时死去,回到山洞中,端了一碗稀粥与她喂下,心道,臭丫头,上次你喂我稀粥救了我,我这次同样喂你稀粥救了你,咱们是一报还一报,两讫了,谁也不欠谁的情。她却不思朱可欣全是被她所害而致。朱可欣故作昏迷态,让她喂下。

过了半个多月,朱可欣的内伤方渐渐好了大半。这日中午,她坐在一高处,意志消沉,心中忖道:“我既不敢练功,又下不了山,这一家一百余口的血海深仇如何去报?”想及张宣蒙,口中禁不住又叫出声来“宣蒙,宣蒙。”每次痛苦之际,只要她轻轻念叨张宣蒙的名子,心中就会舒服许多。

“臭丫头,不要再想着你的什么宣蒙了,他若未忘记你,为什么不上山来带你下去?”不知何时,无性已来到她的身后,出言相讥。朱可欣虽能容忍她伤害自己,却不能容忍她诋毁张宣蒙,怒道:“你走开,我不要听到你的话。”

无性冷笑道:“我早已对你说过,天下没有一个好男人,你总是不信,现在相信了吧,你的宣蒙早已忘了你。无论他以前怎样说怜你、喜欢你,都是假的,骗人的,只要一分开,马上就会变心。当年的那个臭男人,对我不知要比你的宣蒙对你好上多少倍,但后来还不是一样离开了我。假的,假的,全是假的。他让我痛苦了一生,而你的宣蒙,更加不如他。”说到后来,竟是声嘶力竭。

朱可欣虽然年幼,但也听出,无性当年曾被一个男人抛弃,便出言讥刺道:“不,宣蒙一定比你的那个男人好。他不会忘了我,永远不会忘了我。你那个男人不要你,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想来你那时又丑又笨,武功又低,人家不要你,你又打不过人家,所以只有空自咬牙切齿,恨他骂他,却奈何不了他。”

这一席话正说到无性的痛处,无性尖声叫道:“闭嘴,臭丫头,谁说我打不过他,那个秃驴怎是我的对手?”

朱可欣见她发怒,更是心下明了,冷笑道;“你打不过人家,人家又不要你,所以你只好气得出了家。我知道啦,你之所以痴心妄想练成太乙秘笈,便是为了打败他。可惜你练不成,永远打不过他。”

无性心事被猜中,登时恼羞成怒,挥掌道:“闭嘴,臭丫头,我练不成,也不会让你练成,再说,我一掌打死了你。料来这几日也够你受得了吧?”

朱可欣闻言,心中一沉。她这十几日来,已无数次地想过,要想练成玄功,必须顺着无性,不让她搔扰,否则,不但不会练成,反而会被她害了性命。于是改口道:“那你为什么不让别的人去打败他,他的武功很高吗?”

第九十七章被迫拜师

无性道:“当然很高,若不高,我也不会败于他了,他自许天下第一。”

朱可欣惊道:“是修罗教教主?”

无性怒道:“胡说八道,修罗教主是什么东西,怎能与他相比?他要比修罗教教主武功不知高出多少倍,我请谁能打得过他?即使别人打败他,于我又有什么样用处?”

朱可欣道:“只要你能请到练成太乙秘笈的人,就能打败他,只要打败他,你就可以羞辱他,以报你几十年的仇恨。可惜你请不到,天下只有我能练成,而你却不让我练。”

无性闻言大笑道:“哈哈,笑话,臭丫头,你也痴心妄想天下第一,练成那太乙秘笈?”

朱可欣心中明白,若趁此刻说服她,那便不用镇日担心她来加害,而可安心练功了。虽被她嘲笑,却不生气,反正色道:“你若能让我安心修练秘笈,我定能为你打败那人,完了你的心愿。”

无性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慢慢止住笑声,沉吟半晌道:“我若让你练成秘笈,你就替我打败他?”

朱可欣重重点点头道:“不错,只要你能让我练成太乙秘笈,我绝不食言,功成之后,一定下山为你打败那人,让你出了心中这口积了几十年的恶气。”

打败本虚,打败所有少林和尚,让少林永无出头之日,是无性这几十年来念念不忘的心愿。陡听朱可欣之言,她心中大动,但转念一想,即使朱可欣练成那秘笈,打败本虚,与她有什么关系?不是自己亲手打败他,仍不能让他后悔,心愿还是不能得偿。除非收这丫头为徒,传她峨眉派的武功,让她以自己徒弟的身份去打败他,方能算是完了心愿。

想至此,盯着朱可欣道:“小丫头,你是想练成秘笈方才如此说的,而你心中实是恨我极深,是不是?”

朱可欣听她口气已有松动,也知骗不了她,点头道:“不错,我是恨你,但我却必须练成太乙秘笈。只要你能不打扰我,让我安心练功,待我武功大成之时,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若你不信,我可当面伐下毒誓。”

无性奇道:“为什么你定要练成秘笈?”

朱可欣道:“我要报仇。”

无性道:“你要报仇?”

朱可欣道:“不错,我要报仇。”

无性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好,你将一切都告诉我,包括你的那个宣蒙,不得有半点隐瞒。”

朱可欣想了一下,道:“好,我都告诉你。我之所以要练秘笈,因我的亲人,父母兄弟姐妹一家一百余口为人所杀,而那人武功高绝,势力庞大,只有练成这秘笈,方能打败他,杀了他,为父母亲人报仇。宣蒙是我的小伙伴,陪我一同逃出那伙人的毒手。”

无性点头道:“那人定是修罗教的教主了?”

朱可欣道:“不错,正是那个魔头,他为抢秘笈而杀我全家。”

无性下山直奔黄山,尚不知修罗教诛杀朱氏一家抢秘笈的事,问道:“修罗教也知道此秘笈?你家这秘笈从何而来,为什么曾未听人说起?”

朱可欣讶异道:“你不知这是什么秘笈?”

无性点头。

朱可欣道:“那你一定知道百年前的玄都道人吧?”

玄都道人从一秘笈中练出神功,打败少林了无禅师一事,乃是近百年来武林中最惊人最为人称道的大事,无性少年时便听师父讲过,怎能不知,何况她与本虚鸳盟不谐,也皆由此所致,惊道:“玄都道人?这秘笈就是玄都门失传的秘笈,就是当年他凭之打败了无的秘笈?”

朱可欣点头,傲然道:“不错,天下除此秘笈之外,还有什么更为厉害的秘笈?”

无性沉默半晌,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好,真是天意。少林因败于练了此秘笈的玄都道人,而百年来一直不振,非然这老贼秃之所以要本虚抛弃我作和尚,便是要重振少林的声誉,抹去这个伤疤。天意,哈哈,真是天意,这秘笈又出现了,并且让我见到。我一定要让本虚及少林的贼秃们,再次败于这秘笈之下,永不能翻身。”沉声向朱可欣道:“你家有此秘笈,为什么你的父母却被修罗教所杀?”

朱可欣黯然道:“因我家中只有绢上的一部分,父亲无法修练,就象现在的你一样。这前三层秘笈,乃是从玄都门一门人手中得来,父亲还未及练,就被修罗教杀害。”

无性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好,我答应你,让你练成秘笈。但焉知你不是故意骗我?待你练成之后,却不实现你的诺言,我又能把你怎样?”

朱可欣道:“我今日可立下毒誓。”

无性一摆手道:“不,我不要你立誓,我要你拜我师。武林之中,最重师徒名份,弟子绝不可期师灭祖,否则会被天下人所不齿。只要你拜我为师,我就相信你。”

朱可欣愕然道:“拜你为师?”

无性凝视着她道:“不错,拜我为师,只此一条。”

朱可欣思忖半天,看着无性,犹豫不决。

无性长眉一挑,厉声道:“怎么,你不愿意吗?你若不从,我现在就杀了你,到山下另寻一个人来,一样可以练成秘笈,为我报仇。”

朱可欣心中一凛,知她此言不差,点头道:“好,我便拜你为师。不过,你以前对我甚坏,我叫不出师父二字。但我下山之后,定称是你的徒弟,让本虚知道他是拜在你的徒弟之手,并且让天下人都知道,少林是败在你的徒弟之手。”

无性听后勃然大怒,但转念一想,确也如此,自己五次三番的伤害于她,几乎要了她的小命,她怎能心甘情愿地称己师父,即使口中称师父,心中却不知如何咒骂,叫与不叫,又有什么分别。假使现在杀了她,另寻他人,只怕一时找不到合适之人,何况自己已不能等得太久,遂道:“好,我就依你。在此峰之上,只你我二人,你称不称我师父也无所谓。但是,下山之后,凡遇到江湖中人,你必须说我是你的师父,你是我的徒弟。至于上嵩山报仇之时,我会陪你一同前往。你届时只要亲口告诉本虚,你的武功皆我所授,是为我报仇、毁掉少林而来即可。”

第九十八章绝峰苦修

朱可欣道:“好,我从你所言。”

无性道:“拜师乃一大事,只是这峰上只你我二人,也不须繁文褥节,你便于此处跪下向我磕头,并伐下重誓来,我们就算师徒了。我法名无性。”

朱可欣虽不愿向她磕头,但一想到身负的血海深仇,毫不犹豫跪在地上,向她磕了三个头响头,道:“我朱可欣今天拜无性大师为师,从今后定听从师父教诲,好好修练武功。武功大成之后,遵师父所嘱,上少林打败本虚及所有的少林和尚,为师父报仇。若违此誓,我朱可欣必遭天遣,不得善终,死无葬身之处。”

无性见她虽不情愿拜师,终究是拜了,并且所伐之誓甚恶,言语出自真诚,点头道:“罢了,你我从此是师徒,无论你如何恨我,骂我,终究是师徒。我也不怕你恨我骂我,对你我也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不违今天所立之誓。原来你姓朱,叫朱可欣。”朱可欣上山大半年,一直不与她交言,无性一直不知她的名字。

朱可欣点头,心中却暗自叹息,不料我朱可欣会拜她这样的人为师,老天真会作弄人。

无性又道:“从今之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你安心练功吧。待你养好伤,我传你峨眉派的武功,好让本虚这贼秃知道,你确是我的徒弟,武功为我所授。”

朱可欣问道:“本虚是少林的和尚。”

无性恨恨道:“何止是少林的和尚,而且是少林当今的掌门人方丈。”

朱可欣“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心中却道:“本虚这老和尚定是一个大大的好人,若是坏人,这老尼婆也不会那么恨他了。记得去年救我与宣蒙的那个和尚,就是少林寺的。那和尚一出现,玄武贼道与修罗教的妖魔便落荒而逃,可见武功之高。而本虚是少林的方丈,武功定在他之上。这老尼婆说他是武林第一人,说不定不假,我若能打败他,就一定能打败修罗教教主,杀了他及整个修罗教。只可惜本虚这样一个大好人,我却不得不去打败他,毁掉少林的声誉。”

朱可欣年龄尚小,她深恨无性,自然认为本虚是一个大好人,想到长大了要去打败他这样一个大好人,不免谦然。

呆了一会,又想起一家血仇来,恨道:“武林中有哪一个是好人?哪一个不对太乙秘笈垂涎三尺?哪个门派没派人去搜寻我与宣蒙,他少林又能除外?若那日的大和尚知道我们二人便是朱家二小,秘笈在我们身上,焉知不会如玄武贼牛鼻子一样,杀掉我们,抢走秘笈?”想至此,心下释然。

过了一个多月,朱可欣内伤痊愈。这日,无性叫住她道:“你的伤好了差不多,从今日起,我便开始传你武功。光修内力是不能伤人的。我出自峨眉派,就从峨眉的基本功传起。因你所习内功与我峨眉内功大不相同,峨眉的内功无须再练,只学武功招数与使力用劲之道就是了。”

朱可欣对江湖之事所知甚少,峨眉派究竟是什么门派,武功招数怎样,一无所知,但料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门派,只要她能不再相害就行。

果然,从此日起,无性每天不断,传她两个时辰的武功,尔后任其自行修习。朱可欣虽不看重峨眉派武功,但以后终须要靠这些武功招数报仇,学的倒也认真。

不到半年时间,入门武功已经学完。此时,朱可欣上峰已一年多时间,身材长高不少。这一年多过去,由于她练功勤奋,又兼日夜不停,太乙心法的第二层居然被她练成。

这段时间中,朱可欣与无性说话仍是极少。当无性传她武功时,稍不如意,便会讽刺上几句。朱可欣只是默默听着,闭口不理。当食物用完时,无性自个下山采集,还给朱可欣买了两身衣服。

朱可欣只记着第二层功法,练完之后,便须练第三层。可无性将秘笈收在枕下,她不愿张口求恳,只有趁她出洞时,方才偷偷取了出来看。一连几次,终被发觉,无性不知她第二层功已成,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记得不清,或不解之处?”

朱可欣确是已记下第三层功法,有几处不懂,点点头。

无性将秘笈递于她道:“指出与我看看。”朱可欣遂将不解之处指出。无性惊道:“你已练完第二层?”

朱可欣点头。无性大喜道:“好,好,我一直担心你不知何时方能打败本虚,这太好了。”

这秘笈她已看过无数遍,皆是养气修习内功之道,以她胸中所学,自是不难看懂。于是把朱可欣不解之处详加解释,直到她理解无误方罢。她只盼朱可欣能练得越快越好,自不诳她。

这样过了一年半多的时间,朱可欣的第三层又练完,接着是第四层。此时,无性已把峨眉派的武功传了差不多,只剩下峨眉的玉清剑法。

此套玉清剑法共分三十六路,每一路各有数种或数十种变化,乃是峨眉派武功精华所在。无性直传了三个月,方传到最后一招,金顶佛光。

峨眉山上有一处高峰叫金顶,是峨眉山的三高峰之一,遥对大雪山,下临千丈深壑,人站于其上,只见云雾沉浮于壑中,深不可测,怵目惊心。故老传说,只要你修佛心诚,到此崖能舍身跳下去,便会感动普贤菩萨,他会把你接去引渡成佛,所以也称舍身崖。据说此处常现佛光,现佛光便是菩萨来引度有缘之人。

佛光常现于冬天,早晨或傍晚,晴空无云,岩下壑中铺上一层云雾,云雾平静不波,看上去一片白色之时,站在金顶岩前,便会看到云雾上现出一轮五彩色光环,宛若佛祖头上光环,近时伸手可触,光环之中似有人影,你若挥手,他也向你挥手,你若点头,他也向你点头,大有“光环随人动,人影在环中”之象。曾有人以诗赞道:“支成五彩观奇光,形似尼珠不可方,又有一桩奇异事,人人影在个中藏。”

第九十九章皆是苦人

峨眉派有一前代高人,常在此练剑,一日见佛光出现,灵性顿至,创出一路剑法来,使剑如环,绕于身周,极尽变化之妙,剑光形成一个光环,罩住全身,宛似佛光,于是取名金顶佛光。

此招共有一百零八种变化,位列三十六路剑法之尾,也是最厉害的一招。峨眉派历代能把此招变化学全的并不多,大多学了八九十种已足。当年无性在二十多岁时,方练至此招,她的师父传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学完,已是难得。

朱可欣学此招只七八日时间,就记住了八十三种变化,无性心中暗暗佩服,亦不免忌妒,又兼此招甚是繁复,教的久了,便不耐烦起来,口出恶声。这日骂道:“笨丫头,蠢丫头,真是笨的如猪,蠢的如牛,以你这种悟性,何时能成高手,打败那本虚,真是痴心妄想。你自己练去吧,免得惹我生气。”转身离去。

朱可欣已被骂惯,也不出声,独自揣摩、研悟,还真的以为自己甚笨,但毫不气馁,越加苦练,以勤补拙。到了第十日,第一百零八种变化已被学完。再过几日,已能使得圆转如意。

无性自以为聪明,当年用了一个多月方始学完,已是历代少有,现见她只十来日,便能使得挥洒自如,大是惊佩,同时心中明白,不出十年,这丫头便可与本虚一博,天下无敌了。

她却不知,朱可欣固然聪明,也不是比她聪明多少,而是修练太乙秘笈之故。因内功一高,许多别人做不到的难度、动作,却可藉之轻易而过,自然学得容易多了。

峨眉派的这三十六路剑法招名,大多取自峨眉山的各处奇景,有时招与名并不相称。最厉害的是后六路,分别叫作“双桥清音”,“大坪霁雪”,“九老仙府”,“洪椿晓雨”,“白水秋风”,“金顶佛光”。这后六路招名,是峨眉山六处胜景之名。如“白水秋风”这一招,来自峨眉派普贤寺之处,此处景色最佳之时,便是于“三秋白水,白云轻飞,秋风号林,黄叶飐水”之时。

当年创此招的是峨眉派三百年前的五位前辈,那时并无第三十六招“金顶佛光”。这五老见此招威力变化远远超过前面三十四招,是最佳的一招,而普贤寺景最佳之时也是在三秋白水秋风之时,故取名白水秋风,以称其佳。

当无性传完朱可欣这三十六路剑法,峨眉派的武功已传之殆尽,便令她好好修习内力。

屈指算来,朱可欣上此峰已三个年头,上山时,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此时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日,她练完功,抱膝坐在石上,看着夕阳慢慢下落,逐渐由小变大,最后变志一个火红的大圆盘,沉入地面,映得西半天霞光万道。身后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于树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朱可欣见这两只小鸟在树上跳来跳去,极是欢畅,不由想起张宣蒙来,心道,若是宣蒙也在这儿,该有多好,陪着自己说说话,聊聊天,象这两只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再让他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听得倦了,就依在他的身上小睡。

正痴想着,忽听远处传来无性的声音,似在吟着一首诗。朱可欣常听她怨声载道,有时吟咏着一些诗词,大多哀伤凄苦。

只听她道:“朱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嗓夕阳,谢却海棠飞尽絮,因人天气日初长。”大概是看到这两只小鸟欢闹,由感而发。

突听喳喳两声,两只小鸟扑棱棱飞起,向别的山峰而去。原来是无性心中烦闷,掷石头吓走。接着听她道:“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摧,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声音充满怨愤。

又道:“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十二栏干闲倚遍,愁来无不管,好是风和日丽,输于茑茑燕燕,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前两首诗,朱可欣不大懂,而听她吟后一首诗,似是愁肠百结,满腹郁郁,幽怨之音流于感伤。她听着词意婉苦,心中想着张宣蒙,也不禁柔肠寸断,跟着轻吟道:“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朱可欣不知道,无性所吟咏的这三首诗词,皆是宋时女词人朱淑真所作。朱淑真出身官宦世家,其父曾宦游浙西,喜好收藏、金石、书画、古玩之类,家学渊博,她从小受到熏陶,巧慧多智,善于诗书,文章幽艳,才色娟丽,精晓音律,通于经史,亦善丹青,及长大后,由父母媒妁,嫁于一富商之子为妇。其夫常年经商在外,所谓商人重利轻别离,且他性情陋俗,与朱淑真的志趣格格不入,又好女色,金屋藏娇于外,冷落朱淑真。她本有才,又清高自尊,因此内心非常痛苦郁闷,满腹惆怅哀怨无处诉说,便诉之于笔端,凝于诗词之中。她的诗词被人收集,见其词婉而意苦,就取名“断肠集”。

过了一会,忽听无性又道:“尔侬我侬,忒煞情浓,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尔,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尔,再捻一个我,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朱可欣正伤心之际,忽听此词词意简单明了,却极是情浓,想是无性当年与本虚两情相悦之时常相吟咏的诗句。朱可欣直听的情浓如醉,及她吟完,竟忘了去记,只记着后几句“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此词情浓意真,朱可欣便想记下来,细细玩味。哪知却听无性长长叹了口气,不再出声,悄悄远去。

朱可欣怅然良久,反复吟了后几句,越吟越是情浓,最后竟不能自已,口中只轻轻叫着“宣蒙,宣蒙。”

是夜,朱可欣又梦见她回到黄山,张宣蒙还是孩童时的模样,正站在谷口翘望。她觉得自己象是飞的一样,一下便来到他的面前,叫道:“宣蒙,你看我是谁?”

张宣蒙满面大喜之色,伸手把她搂在怀中道:“可欣,可欣,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后,我天天站在这谷口张望,等着你回来,盼着你回来。你怎么一去这许多年,也不告诉我一声?我真的好担心,担心你被修罗教的恶人劫走,担心他们会打你、伤害你。你知道吗,我每时每刻都在念着我,想着你。”

第一百章无限思念

朱可欣趴在他的肩头,还是儿时那么高,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张宣蒙轻拍她的背道:“可欣,好孩子,别哭了,你回来就好了。你看,我为了等你回来,家中的一切都未变,还是原来的样子,你喜不喜欢啊?”

她随他走进家来,果见床铺一切依然,高兴地笑道:“宣蒙,我好喜欢,我还担心你会忘了我呢。”

张宣蒙道:“小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即使我把自己忘掉,也还会记得你。走,我们到外面看看去,山谷那面的山枣又熟了。”

于是二人手牵手,向儿时常去摘野枣的地方走去。果见野枣树上结满了密密的红色枣子,自己象小鸟一样飞过去,摘了两个又大又圆的枣子,拿一个放在口中一咬,居然是苦涩的,想起儿时曾骗张宣蒙吃苦果的情景,便把另一个递于他。

张宣蒙张口用力一咬,大叫道:“呀,苦死了,死丫头,坏丫头,你骗我。”呲牙裂嘴,作势欲打。

她则哈哈大笑,直笑得站不直身子,弯下腰来。谁知她这一笑,却从梦中笑醒过来,脸上兀自含笑,一骨碌翻身爬起,叫道:“宣蒙,宣蒙。”但见月光如水,洒遍山峰,崖上静悄悄的,哪有张宣蒙的影子。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笑容在脸上一下凝结,睁大眼睛看着四周,还是在这座高高山峰之上,哪里是黄山。想到梦中欢乐的情景,看着月下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只觉柔肠寸断,倍觉酸辛,一时泪如雨下,哭出声来。

哭泣一会,她又俯在石上闭眼睡去,心中想着,我再接这个梦作下去,一定接这个梦作下去,在梦中我绝不再这么大笑,一定要让我在梦中与他多聚一会。哪知她越是这么想,越是睡不着,翻来复去,一个多时辰,也未入梦,心中难受,不由叹道:“见不到宣蒙,连接着作那个梦都不能够,老天待我何其刻薄。”

不久,天色渐明,她起身在那块大石朝阴之面,又用尖石刻了一条竖线,心道这是第一千一百二十一道竖线,离开黄山,离开宣蒙已一千一百二十一天了。

原来自她离开黄山后,天天掰着指头数日子。后来到这峰顶,怕自己哪一天忽然记错了日数,如何是好,于是便在一块大石背面,用利石刻了一道道竖线,一道竖线代表一天。她不敢在大石之上刻,怕被无性看到,嘲讽毁去。

朱可欣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竖线,泪水涌了出来。伤心一会,收起心,练起功来。她知道只有尽快练成第五层玄功,才能打败本虚,才能下得此峰。无性告诉过她,当她练成第五层时,已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武林中无人望其项背,那时便可下山向本虚挑战。她也警告过她,不要妄想早日下山,此峰只有借助她的飞抓,方能上下,飞抓她是找不到的。

朱可欣练完第三层功时,武功已有相当火候,从那时起,便开始留心无性的那条飞抓来,想趁她不注意,偷抓下山。岂知无性早猜到她的心思,处处提防着,留心了几个月,也未发现丝毫端倪,只得作罢。

朱可欣已把秘笈看了多遍,书上写得明白,要几十年的时间,才可练成第五层。但她却发现,她的进境比书上所写不知快了多少倍,绝不须几十年的时间。但即使是十来年,又是何其的漫长啊。每念及此,总是心急如焚。其实她不知道,她急,无性比她更急,不过,无性也知她的进境远远超过书上所言,一直期望有奇迹出现。

再过一年多,第四层又练成,接下来练第五层。第五层的功法比前四层复杂了许多,用了四五日的时间,在无性的反复解释下,方才领会。在她练第五层功时,无性把她所见识的各派武功,一一传授,特别是少*功,尤其详细。

随着朱可欣功力的增强,修习武功越加容易,不到一年,无性胸中所学,已尽数传完。

第五层功练了一年多,朱可欣便感觉到体内真气越来越厚,直达四肢,有如大海之水,绵绵不绝,无有穷尽。

无性为了增强她实战临敌经验,在她练第五层功不久,便常陪其过招。开始时,朱可欣总是在不到二十招,就被制住。因此无性常骂她进境太慢,悟性及低,不知融通。

其实,这时的朱可欣年方十七,只是一个刚长成的少女,能抵得过无性二十招,已是罕见的少年高手。无性之所以骂,纯属脾气暴躁,性格使然。

随着实战经验的不断增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朱可欣已可抵挡得住无性一二百招以上,只有当无性使出峨眉派最为凌厉的三十六路剑法来,方能击败她。

这天早晨,朱可欣练完功起身,却见身后大石之上,立着一头怪鸟,身体硕大,体毛零落,头上长着一颗红得欲滴出血来的大肉瘤,长颈尖喙,喙上隐有剧齿,粘满鲜血。只见它站在大石之上,左盼右顾,傲然非常,似是刚取得全胜而归的大将军一样,八面威风。最后,它的双眼骨碌碌地转动,瞧着朱可欣。

朱可欣在峰上呆了数年,曾未见过如此相貌凶恶,身体魁伟的大鸟,平时只有三五黄鹂之类,惊诧地看着它。那鸟与它对视一刻,突然身体纵起,脖子一伸,向她啄来,迅猛异常。

它陡然发难,朱可欣出其不意,“呀”的一声大叫,俯身躲开。那大鸟一嘴啄在石上,火花四溅,石上竟被啄出了一个小坑。朱可欣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嘴若啄在身上,岂不要啄出一个大洞来。

那大鸟一啄不中,挥爪向她抓来。朱可欣双腿一弹,翻身跳起。大鸟一舒羽翅,呼的一声,伴随大风而至。她向后一纵,退后一丈有余,方避了过去。哪知大鸟不给她喘息机会,又飞身凌空扑下。朱可欣手中无剑,只得挥掌与之相斗。

一人一鸟斗了一柱香功夫,朱可欣已退至崖边,眼见大鸟又一翅扫来,退无可退,一掌向它的翅膀拍去。砰的一声,身体向后一张,几欲摔下悬崖,若大鸟再跟进一翅,必然跌入深谷。

第一百零一章神丹异鸟

那大鸟虽然凶猛,终是禽类,被朱可欣一掌震得翅膀隐隐生疼,有了惧意,呆了一呆。朱可欣趁它一呆之际,身子拔起,离开崖边。

她开始时慑于大鸟的威力,不敢与之相搏。待斗了一会,发觉大鸟虽然体大力大,但闪转不灵,便纵身而上,展转腾挪,掌掌劈去。

大鸟不知趋退闪避之道,连连中掌。但它皮厚肉糙,中了数掌,浑若无事,反是越战越勇。

朱可欣展转腾挪,大鸟再也击不到他一翅,不过,这大鸟倒似与她有仇,并不飞走。斗了半晌,她忽道:“所谓避亢捣虚,击其虚弱。此鸟虽巨,它的脖、肋处定然软弱。”

刚想到这里,突听身后传来冷笑声:“蠢东西,连一头扁毛畜牲也打不过,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何用?还妄想下山为父母报仇,打败修罗教主与本虚?”正是无性出言讽刺。

朱可欣被讥,面上一红,纵身而上,一掌击在大鸟的肋部。果然那大鸟呱的一声惨叫,低头向她啄去。朱可欣矮身从它腹底钻过,趁大鸟脖子将转未转之际,一掌猛劈在脖颈之上。那大鸟登时扭了两扭,跳了两跳,口中呜呜而鸣,然后又恶狠狠地扑来。

朱可欣飞身纵起,又是一掌狠狠劈中大鸟的脖颈。大鸟吃痛不起,飞身向大石上纵去,伸嘴欲叨一物。

忽听无性大叫道:“快打她,不可让它叨走那物。”

朱可欣这时才看到大石之上,有一个血淋淋圆圆滚滚的东西,不知何物,当即纵身跟上,扬掌向鸟脖拍去。那大鸟尖啄刚及那物,未及张嘴,便见朱可欣一掌拍来,当即双脚一弹,跳向空中。朱可欣趁机翻手一掌,拍在它的腹部。大鸟被震向半空中,呱呱叫了两声,羽毛零落。哪知它盘旋一下,终是不舍那物,又向下俯冲而来。朱可欣已知那物非同寻常,脚尖一点,那物便飞向一个石缝之中。石缝甚窄,大鸟再也叨之不着。

那大鸟呱呱两声厉叫,向朱可欣一嘴猛啄下来。这一击有如雷霆万钧之势。朱可欣不敢硬接,闪身跳开。只听砰的一下,大石被凿出一个大坑。但力道过大,大鸟的脖颈吃劲不起,连连扭动,向朱可欣怒目而视。

朱可欣这时只盼它能飞走,不忍再伤它,向它点头道:“大鸟儿,你走吧,我知道你的厉害了。”

那大鸟向她伸伸脖子,意欲再啄。朱可欣扬掌向它的脖颈虚劈两下,那大鸟终于愤怒地叫了几声,飞向空中,向远处山峰而去。

无性走到石缝前,伸手把那带血之物拿出。朱可欣这时方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圆圆白色之物,如鸡蛋大小。

心中大是奇怪,这是什么东西,那大鸟如此珍贵?却见无性脸现狂喜之色道:“龙丹,这是龙丹,龙的丹珠。”

朱可欣从未听说此物,问道:“龙丹是什么?”

无性喜道:“这龙丹,我只听师父说过,曾未见过,据说是千年巨蟒吸食日月之精气,聚于腹中而成。巨蟒佛家称为龙,故叫龙丹。这丹,人若食了,能徒增数十年的功力,更有起死回生这效。想来那大鸟,便是传说中的大鹏金翅鸟。”

朱可欣犹似不信,瞧着她手中那东西。无性把血擦净,在手中反复把握片刻,道:“天意,真是天意。我一直担心你的第五层功,要等到十年后方能大成,有此龙丹,便可大大缩短了。来,你把此丹和水吞下。”

朱可欣见那丹上血仍未净,不由皱眉。

无性道:“难道你不想尽快下山,为你的父母报仇吗?此丹虽不能如传说那样,料来对你修习内功也大有裨益,还犹豫什么?”

朱可欣听她提及父母大仇,点头道:“好,我服下。”与无性来到溪边,将丹用水冲了一下,放在口中,捧水连吞了几口,强咽下肚。

无性眼看着朱可欣吞下那颗丹珠,心中忽然大悔,若此物真能如师父所言,由自己食来,岂不可徒增几十年的功力,本虚怎能再是敌手?何须这丫头练成那第五层神功?但见她既已吞下,后悔亦无用,看着她的脸色道:“丫头,腹中有何感觉?”

朱可欣吞下那物,未加咀嚼,只感坠在腹中,极为不适,并无别的迹象,见无性满脸殷切,尚不知她心中已转了两个念头,淡然道:“没有什么感觉?”

无性与她相处数年,清楚她的性格,心中黯然。呆了一会,道:“你盘腿坐下,运气行功一二个时辰,看看有何变化?”

朱可欣依言端坐行功。半个时辰过去,真气流转如初,并无异样。她正想收功起身,突然,腹中那物之处慢慢发热,热流随着真气而行,且热感愈来愈烈,最后竟如一个大火球,烘得胸腹滚烫,全身出火,似要把她烤干一般。

朱可欣心中骇异,真气运转不由慢了下来。岂知这一稍慢,腹中更加热不可耐,几要跳将起来。

突听耳边无性道:“不可分心,快运功尽收其精华。”

朱可欣这时才相信那物不同凡想,急摄心神,全力行功。果然,真气流转一快,胸腹中的炎热之感便淡了许多,热力随真气运转全身,与真气融于一处。

且说朱可欣体内真气越行越快,腹中的热力却似无穷无尽,散之不完,挥之不尽,稍一分心,腹中便热不可耐,只得加速行功,以御炎热。

渐渐进入忘我之静,似是走入一个仙境,不由宽衣解带,跳入一池泉水之中。泉水滚烫,温着四肢百骸,舒适无比。她赤身躺在温泉之中,竟是不愿走出,尽情沐浴。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幻境慢慢消失,身体不再燥热,正欲收功,忽听有大鸟鸣叫声传来,且砰砰相击之声不绝,急匆匆收功,张开眼来。只见在离她不远处,有两头大鸟正在围攻无性,并力图冲将过来。

此时天已入暮,但见那两头大鸟极是凶恶,上下翻飞,爪抓翅扑喙啄,而无性则是左撑右支,狼狈不堪,背部鲜血殷然。

这两头大鸟中,有一头正是早上的那头。而另一头与它长的倒是一样,只不过比它又大了许多,更见威猛。

第一百零二章独斗神鸟

朱可欣心道,我食了他们的龙丹,他们报仇来了。刚想到这儿,突见早上那头大鸟一翅扫向无性。无性闪身相避,而另一头大鸟从空中急冲而下,抓上五指如钩,恶狠狠向她头顶插落。眼见无性再也躲不过去,鸟抓便要插入她的头部。朱可欣不及细想,随手摸起身侧一块碎石,向鸟爪掷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大鸟五指便要插进无性的头部,那碎石带着尖锐的呼啸之声而至,一下击在大鸟的爪上。只听喀嚓一声,鸟爪被震得滑向一边。

无性眼见她躲不过去,不由万念俱灰,双眼一闭。哪知却听喀嚓一声,头骨虽疼痛异常,只闻一声凄厉尖叫响起,那大鸟疾冲而上。她伸手摸摸头,头皮破了一块,鲜血涌出,却没有指洞。再看朱可欣,已跳起身,与那头大鸟斗于一处,方知是她出手救了自己。

早上,无性见朱可欣行功越来越深,怕她有何干扰,坏了功夫,便守在一边护卫。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眼见天要黑下,朱可欣仍无动静。突然,空中传来一声鸣叫,只见两头大鸟并肩飞上峰来,直奔朱可欣。

正是早上那头大鸟带了同伴来寻仇,她便出手阻止。岂知二鸟威力巨大,不几合,她就落于下风。为不让朱可欣受到干扰,她拼死守住,哪知竟差点丧命于它们的利爪之下。

无性被两头大鸟攻的手忙脚乱,早窝了一肚子火,眼见那早上的大鸟落单,也学朱可欣,纵身狠狠一掌击向它的脖颈。那大鸟晓得厉害,呱的一声飞起,冲向朱可欣。无性担心朱可欣应付不了,纵身跟上,站在一边护卫。

却见朱可欣身法灵活,穿插于二鸟之间,猛地一掌击中后来大鸟的翅缘,只听砰的一声大震,那头大鸟竟被击的横里飞出数丈,羽毛落了许多,纷纷扬扬洒于空中。这一掌的威力竟是无与伦比。无性大喜。

朱可欣也是一惊。岂知此鸟凶恶异常,中了一掌并不逃走,兜了一圈,又回转身来。朱可欣尚不信功力会有如此长劲,又一掌击在早上那大鸟的翅上,那头大鸟也是被震得飞上高空,连翻了几个跟头。

朱可欣大喜之余,不再击打二鸟的脖肋弱处,只拣翅抓坚硬之处猛击。

二鸟被朱可欣连击了数下,羽毛洒了一地,仍是不肯逃走,在空中绕她而飞,冷不防抓上一爪。但只要见朱可欣抬手挥掌,便振翅高飞。此时无性已退在一边,包扎伤口。

毕竟鸟能翔于空中,朱可欣倒一时不易再伤着它们,惟盼二鸟自行离去。哪知这二鸟只于空中盘旋,有半个时辰功夫,并不飞走。料来那龙丹得来不易,不知花费多少气力,方将巨蟒击毙取出。

朱可欣大叫道:“两位鸟前辈,是我的不是,吃了你们的宝贝,多有得罪。可是我即已吃下,就无法再吐出还于你们,你们还是快走吧。”那大鸟似是听懂她的话,呱呱几声,更是愤怒。

无性却大声道:“不可放走它们,此鸟凶恶异常,你今天若不击毙它们,他日必带同类前来围攻。两头已如此难以对付,若是邀上十几或是几十头,我们焉有命在?即使保住性命,此峰再也呆不下去,与你练功大为不利。接着。”嗖嗖两声,扔了两块碎石过来。

朱可欣伸手接住,迟疑一下,屈指弹出一块小石,击在早上大鸟的爪上。喀嚓一声,那大鸟的爪子又断了。

无性喝道:“不可手软。你今天连二鸟都不忍杀,还说什么报仇血恨?”

朱可欣闻言一震,见二鸟又狠狠扑来,不再犹豫,运足功力,弹击而出,石若流星,直奔后来大鸟头部而去。大鸟终究不是人,虽见碎石尖啸飞来,却不知躲避,扑的一声,那小石透脑一穿而过。那大鸟呜呱一声惨叫,落下地来,挣扎两下而亡。

那早上的大鸟见它被击毙,可能是其爱侣,伉俪情深,不但不走,反而疯了一般扑向朱可欣。朱可欣一掌切中它的脖颈,大鸟吃疼不起,坠在地上。朱可欣抬起左脚,跺于头上。鸟头立时扁成一片,身体尚自扭了几扭,翻了一翻,方才不动。

二鸟皆毙,朱可欣缓了口气,伸手拉拉大鸟的身体,只觉沉重之极,比一个人还重,喜道:“我们有鸟肉吃了。”

无性摇了摇头道:“此鸟之肉绝不可吃。”

朱可欣诧道:“为什么?”

无性道:“你知此鸟是什么鸟?”

朱可欣道:“早上你不是说它们叫大鹏鸟吗?”

无性道:“不错,此鸟正是大鹏金翅鸟,佛家也称迦楼罗。”

朱可欣道:“还叫迦楼罗,那便怎地?”

无性道;“据佛书所载,此鸟以蛇为食,一生要吃蛇无数。蛇身上有毒,皆被其吸收体内,直至这些蛇毒集到一定时候,佛家也称诸龙吐毒,此鸟方被蛇毒灸尽而死,仅余一珠。因此此鸟奇毒无比,不可食用。此鸟也是上天神鸟,你便葬了它们吧。小心了,不要被毒粘上。”

朱可欣道:“这么厉害”。用手拉了两头大鸟的翅膀,托倒一个洼坑之处,用土石埋了。心中感谢二鸟送丹之恩,在坟前竖一方石,上刻“鸟豕”二字,弯腰揖了两揖。回到洞中,天早已黑下。

到了洞中,无性已为她作好饭,朱可欣一见,顿觉得腹中空空,饿了起来。她只顾练功,已是一天未吃。

吃完饭,无性道:“丫头,我见你功力大增,是不是第五层功已告圆满。”

朱可欣摇头道:“还没有。我当时只觉腹中如有一团热火,随内息散入全身,真气确是陡增不少,只是收功时太过仓促,精气未收之殆尽。”

无性道:“你为何收功时太过仓促?要知练功全在于收功,只有徐徐收功,方能把精华之气尽纳于丹田气海。”

朱可欣此时也感觉身上仍有炎热之气乱窜,若依法慢慢而收,说不定第五层功就此圆满,即可下山。只是当时时间紧迫,若收功慢了片刻,无性岂不已惨死在大鸟爪下,想至此,不出声。

第一百零三章神功有成

无性叹道;“这是天意,大鸟为你送来灵丹,却不让你全部享尽。”她自然知道朱可欣是为救她而致,沉思一下,道:“你现在坐下,看看是否能把收之未尽的精气,再重新收集起来。”朱可欣点头,依法而行。

直到半夜时分,她方才收功,但那炎热之气,早已散于诸处,再也引之不到经脉丹田之内。一个多月后,她体内的那种炎热之气,方才渐渐散尽。

原来那颗丹珠确是益气大补之品,可比千年灵芝,朱可欣若真能尽收其华,第五层功便可圆满了,终因十有其二未尽,使她迟了一年半载方始练成。

如此在山峰之上过了两三个月,已是春去夏来。这日早晨,朱可欣又与无性对练。现在她的第五层功已接近大成,功力远胜无性,在不到二百招便可将她击败,终因无性陪她演练,不能使尽全力,直到第二百一十八招,方一掌印在无性的胸前。

无性见她远胜于己,心中大喜,口中仍是冷冷道;“丫头,没想到你功力增长这么快,料来已不在本虚之下,武林中能胜你的人只怕没有。不过,你也不要急于一时,一定要等到第五层功成,有十成把握,方可下山。”

朱可欣问道;“我的武功真的已达到那种境地?”无性点头。朱可欣心中暗喜,下山之心更急。

过了十来天,食物用完,无性便要下山买米。朱可欣见她早上起身,假装仍在练功,却悄悄跟随在她的身后。此时她的功力远胜无性,无性自然没有发觉。

只见无性来到峰东南角的一块洼处,伸手掀起一块石头,从石底抽出飞抓来。

朱可欣见她从石底抽出飞抓,心咚咚直跳,原来飞抓一直藏于此处,自己曾无数次来此,却没有发现这块石头有什么异样。担心无性发觉,悄悄躲了开去。

过了两日,无性回峰,已是傍晚。朱可欣做好饭,二人吃下。无性从包袱中取出一件青色衣裳递于她,还有一个挽发的木梳。朱可欣接过换了,大小合体。

无性为她挽好头发,见她越发俏丽,叹了口气,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年轻美貌,却落得这般下场,心中郁郁,不理朱可欣,取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首诗词,随手撕去,又写了一张。

朱可欣知道她心中不快时,就会吟诵一些哀伤的诗句,或在纸上写下,聊遣郁闷之气。现见她又有感而伤,见得惯了,不以为异,自去练功。

待收功,已是中夜,只见天上是一轮半月,已在西天,天空没有一片云彩,照得峰上一景一物,清晰可见。

朱可欣今晚要做大事,做她几年来朝思暮想的大事,不由心中砰砰直跳,匆匆看了看峰上的一景一物。五六年多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忽然有点不舍,但当脑中一现出张宣蒙的影子,不再犹豫,悄悄向洞中走来。

进了洞,只见无性合衣躺在铺上,正自沉睡,睡梦之中仍现凄苦之色。朱可欣俯身点了她的昏睡穴。此穴十二时辰之后自解,那时她已走远,追也追不上了。

她拿起纸笔,写道:“我走了,日后自会来看你,答应你的事,一定会为你完成。”用笔把纸压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的脸,心潮起伏:虽然她把自己劫来此峰,虐待过自己,但终也与已有恩,教了自己一身武功,并助己把太乙秘笈练到第五层。若是没有她,只怕二十年后,方能有此成就,实也应该感谢于她。朱可欣看着她凄苦的脸,想她年轻时为人所弃,一生孤苦,忽然有点可怜她来。

正欲走,突见她手中握着一张纸,轻轻抽出来,原来上面写着两首词。第一首道:红酥手,黄藤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湿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朱可欣以前未见过此词,一念之下,只觉哀怨缠绵,啼笑隐痛均藏于字里行间,上下片以迭词作结,既不敢明言,又不敢畅言,只能慨叹“错,错,错,莫,莫,莫。”似是千语万言锁住舌尖,只能悔恨自责。尤其是通篇仄声押韵,哽哽咽咽,声泪俱下,令她看了心痛欲碎。反复读了两遍,滴下一滴泪来。

再看第二首词,与上一首词体一样: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斓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此词似是和着上一首而作,不过这首更是柔肠寸断,珠泪成血。世情薄,人情恶,似是风刀霜剑之中,一个柔弱女子只能以泪洗面,但处境尴尬,又怕人寻问,只能“瞒,瞒,瞒。”整日泪空流,人空瘦。这首词比之上首,更加词句哀婉,滴滴泣血,眉间心头俱是离愁别恨,但却无处诉说,心情悲愤难抑。

朱可欣不甚明了无性当年与本虚之事,只知二人本是情侣,不知为何,本虚却弃她于不顾,出家作了和尚。无性打又打他不过,徒自一生悲苦。

这两首词词意哀伤,正如无性的心境,是她一生的写照。想到自己虽与张宣蒙分手,仍有相见之日,相聚之时,只有思念却无悲伤之情,看了此词,尚自心碎流泪,何况无性呢?

她又看看无性愁苦的面容,更觉可怜,暗道:“不知那个什么本虚,为什么会抛弃她,不要她?以后一定要替她打败他,打败所有少林的和尚,让她出了这口怨气,稍慰凄苦之情。”弯腰向她深深一揖,把秘笈揣在怀中,径奔峰之东南角,掀石取出飞抓,学无性的样子,慢慢下山。

初时,她尚自胆战心惊,万一不慎飞爪松开,岂不要坠入山底,摔成肉泥。哪知此爪极是牢固,下得一半,便已宽心。不到半个时辰,滑到了山底。

第一百零四章偷下绝峰

她站在峰下,环顾四周,长出一口气。仰头看峰,只见它如竹笋一样高高耸立,直插云天,想到竟在此峰居然一住六七年,心中感慨万千。

痴立半晌,方收了抓,四下打量,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石缝,极是隐避,便走过去把抓放入其中,用石盖了,记下四周景物。刚欲走,忽然呆住,自己把抓带下,无性在山上怎么下来?食物用完,岂不要生生饿死?

踌躇半晌,又把抓取出,顺坡而下,要找人另打一个,再偷偷送上山峰。

走了一日,方在第二天下午见到一个村庄,进了一个饭铺,要几个馒头吃了。结帐时,才想起身边无银两,一时窘住,双颊飞红。

那店家见这少女美貌,不似歼滑白吃之徒,笑道:“这位小姐,是不是出门忘了带钱?没事,没事,下次给我捎来便是了。”

朱可欣正自担心受他羞辱,不想他反而安慰自己,向他弯腰一揖,小声道:“谢谢大叔。”出门急奔而去。走了很远,仍想着适才的窘状,暗暗发愁,这身上没有银两,黄山隔有万里,如何一路而去?这么大了,可不能再象儿时一路乞讨而行,何况,还要为无性打造一个飞抓。

她边走边想,不多时来到一座桥后,忽听有二人小声嘀咕,凝神细听,一人道:“这吴扒皮,心也太黑了,如此旱年,佃户哪来的那么多谷米交于他,居然要人家以女儿抵租。张家的小女儿才十四岁,岂不要被他这个*皮糟蹋了。”

另一人道:“这吴扒皮即黑心又好色,已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妇人的贞节,可惜,天道不公,一直没受到报应,若有一个聂隐娘这样的侠客便好了。”

聂隐娘乃是传说中的剑客,据说能千里飞剑,取人头颅,一生诛恶无数,广为民间流传,朱可欣小时也听父亲讲过。

前一人道:“小声,这种话千万说不得,若传到他的耳朵里,你一家老小岂不要遭殃?何况世上哪有那样的侠客?他家走狗家丁到处皆是,还是小心为妙。”

朱可欣想起小时讨饭,恶霸地主的行径,不由气往上冲,从桥后走出,向二人道:“借问这二位大哥,你们所说的吴扒皮,家住在哪里?”

那二人突见一个少女走出来,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更是脸如土色,道:“这位小姐,我、我刚才什么都未说过。”

朱可欣一听便知是那说气话的人,笑道:“这位大哥,只要你能告诉我他的家在哪里,我就不将你的话说了出去。否则,一定让他找上你。”

不料话未说完,那人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头道:“姑娘饶命,小人家中还有老母弱子。”

朱可欣吓了一跳,侧身避过,将他拉起道:“这位大哥,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不要这样。”

那人仍跪地不起,哀求道;“这位姑奶奶,我告诉你他家的座落,只求你饶了小人。”

朱可欣见他吓得如此模样,料知这吴扒皮定是一大恶霸,无恶不作,想到适才二人所说张家少女,今年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便要受他之辱,更是气往上冲,起了杀心。

那人结结巴巴半天,方才说清吴扒皮家院所在。朱可欣直奔而去,果见一处大院,门楼高耸,房间无数,比之当年她的老家,尚大了许多,两尊石狮张开大口,蹲于门前,极是威武。她寻思道:“我却不可大白天进去杀人,须等天黑了。”

等到入夜二更时分,朱可欣悄悄翻过吴扒皮的院墙。岂知双脚刚刚落地,就闻一声犬吠传来,一只黑狗从墙角冲了过来。她俯身一蹲,随手在地上抓了一块泥,揉捏成团,弹向那狗头部。扑的一声,狗刚叫得一声,便气绝倒地。

她俯身不动,只听一个家丁嘟哝道:“小黑又乱叫什么?”走了过来。

朱可欣又捏了一团泥在手。哪知那人只走了两步,就嘟嘟哝哝而回,想来倦极,不闻狗再叫唤,又回去歇息。

他哪里知道,只因这一躲懒,却救了自己的一条小命。朱可欣俯地片刻,不再闻有人走动之声,起身径向后院而去。

不久,来到一个房后,只听里面传出喝骂声,“死丫头,小贱人,既然你爹把你抵作谷租,送了与我,就得从我。”

一个稚嫩的声音尖叫道:“不,不,吴老爷,求求你放过我。”

朱可欣俯于窗后,伸舌头舔破窗纸,只见屋内两只巨烛高耸,明晃晃的,床前站着一个肥胖的老头子,光着上身,腆着肥肚;墙角里倦缩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瑟瑟发抖,身上衣裳撕破多处,露出片片肌肤。

此时,那胖老头正扬手掴在小女孩的脸上,然后拖着她的身体,往床上拉去,口中骂道;“小贱货,敬酒不吃吃罚洒,等会有你好看的。”那小女孩子拼命挣扎不止。

朱可欣见那小女孩尚未成人,比己小了许多,哪里还能忍耐得住,用手在窗上轻轻一推,窗棂便被推开,从窗口跳了进去。

那胖老头陡见一个少女从窗跃入,呆了一呆,却见朱可欣姿容秀丽,生平未见,脸现喜色道:“这位姑娘,你是谁?”

朱可欣见她眼露淫光看着自己,而他的脸上更是翻转桔子皮,满脸*皮,不禁厌恶无比,冷冷道:“你就是吴扒皮。”

那胖老头一怔,随即笑道:“本老爷正是吴财主,还未有人当面称我吴扒皮的,你的胆子不小?”

朱可欣冷冷看着他,目光如剑,脸上慢慢现出杀气。吴扒皮的笑容不由凝住,怕了起来。他刚张口欲喊,朱可欣已一指点了他的哑穴,又冷冷地瞧着他。

吴扒皮见这少女一指便点的他叫不出声,更加害怕,慢慢退到床前,一弯腰,从床头抽出一把长剑,刺了过去。

朱可欣伸出二指夹住。吴扒皮用力前刺,剑如凝住,半点动不得,知道不好,撒手松剑,向门外跑去。朱可欣指上用力,剑柄一下戳在他后背的一处穴上。吴扒皮正跑之际,突然僵住,身体仍是急跑之状。

第一百零五章惩奸除恶

朱可欣把剑翻转,以手执剑,走到他的面前,用剑尖指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慢慢前刺。吴扒皮骇怕至极,眼中露出垂死、绝望、惊恐及哀求之色,张大嘴巴欲叫,却叫不出声来,形状极是凄惨诡异。

朱可欣看着他,心中忽然不忍,但随即想到,以后报仇,不知要杀多少人,此人作恶多端,早就该死,怎能手软?

眼一闭,用力前刺,长剑直透心脏。过了片刻,方缓缓张开眼来,只见吴扒皮双眼翻白,脸现死灰之色,早已气绝。腥红的鲜血顺着剑刃慢慢流出,滴在地上。

看着他惊恐绝望的面孔,想到以后要一样杀了修罗教的教主,眼前的吴扒皮,慢慢变成幻想中的修罗教教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快意,用力抽出长剑,鲜血溅了出来。吴扒皮的身体,这时方才扑的一下,摔倒在地。

朱可欣看着剑上鲜血淋漓,顺着剑尖不住下滴,便伸剑在吴扒皮的身上抹了几抹。鲜血去尽,只见剑光闪烁,泛着青光,遂从床下取出剑梢,插于其中,拿在手里。

那个小女孩子一直倦在墙角,满脸恐惧之色,抖个不停。朱可欣弯腰道:“小妹妹,你是不是姓张?”那小女孩子亲眼见她杀了吴扒皮,吓得直向后躲,牙齿格格作响,并不出声。

朱可欣见她这等害怕模样,叹了口气,用一蜡烛沾了吴扒皮的鲜血,在桌上写道:“吴家再有作恶者,当如吴扒皮,定杀不赦。”打开床前的箱子,翻出不少银两,用包袱包了,然后吹灭蜡烛,从窗口跳出。院中仍静悄悄的。她料来吴扒皮一死,那张家小女孩子定会被放出。

朱可欣从吴家出来,在月下慢慢走着,想着适才杀人时的情景,仍很紧张,但也有一丝丝快慰。她心中明白:从这第一次杀人起,以后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她的手下,方能报得了这血海深仇。

第二日直走了十来里路,方见到一个集市。她来到一铁铺前,只见一个老师父正在打铁,叮叮当当,火花四溅。她取出飞抓道:“老师父,麻烦你照此抓另打一个来,越快越好,这是银两。”拿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

那老师父看了看飞抓,道:“这位小姐,你也要打这飞抓?”

朱可欣点头道:“以前你为别人打过?”

那老师父道:“不错,十几年前,有一个老尼姑让我打了一把,也正是你手中的这把,你认得她吗?”

朱可欣心道这么巧,答道:“我是认得她,这也正是她要另打一个的。”那老师父点头,取出一块顽铁,放在炉中烧炼。不到半个时辰,飞抓打造好。

朱可欣见那飞抓与无性的一模一样,心中满意,买了一条绳索系在上面,又买了一匹快马,原路赶至那山峰下。半夜时分,悄悄攀上峰来,将飞抓放在崖边,下山东行。

朱可欣讲到这儿,已是夜半。张宣蒙揽着她,眼中噙满泪水,道:“可欣,没想到你这数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天可怜见,我们又相见了。”

朱可欣泫然道:“宣蒙,我也不知该不该恨那无性老尼,她如此待我,使我们分开数年,却也传了我一身武功。”

张宣蒙道:“无性前辈也挺可怜的。没想到她是本虚大师当年的情人,想她原本是个温柔漂亮的姑娘,只因情场失意才性格大变,这也怪她不得。”

朱可欣道:“她为人所弃,一生孤苦,着实可怜。可是,我终究忘不了她对我做过的事。还有,我以后还要不要实现对她的许诺,打败本虚大师与少林的大和尚们?”

张宣蒙皱眉道;“你既然伐下重誓,自当实现。可是,少林的大师们皆是侠义之辈,你怎能去打败他们,毁了他们的声誉?再说,本虚大师早已自废武功,你怎能与他动手?待以后见了无性前辈,你详细告诉于她,我想她会理解的。”

朱可欣点头道:“本虚大师待你有如子侄,我怎能向他挑战。我只是担心无性几十年的怨气不出,不会善罢甘休,而要我向少林的方丈挑战。”

张宣蒙摇摇头道:“此事着实头痛,以后再说吧,说不定车到山前自有路,不用我们操心。可欣,你的武功真的如无性前辈所说,已不低于当年的本虚大师?”

朱可欣摇头道:“我也不知她说的对不对,更不知我现在能不能打败欧阳振雄。”

张宣蒙心中忽然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问道:“可欣,你一下山,就直奔黄山来了。”

朱可欣闻言一震,道:“是啊,我下山之后,便奔黄山而来,只是不知此山叫什么山,又不识得路径,走叉几次路,绕了一大圈,方来到这儿。”

张宣蒙怎会想到她还瞒着他许多事,深信不疑道:“如此甚好。”

朱可欣心中忽生出一股歉意,柔声道:“宣蒙,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睡吧。”于是二人躺下,朱可欣仍是头枕在张宣蒙的胸膛上。二人心中充满平安喜乐,只盼能永远这么相守在谷中。

第二日,二人携手出谷,重踏小时旧游之地。不久,到了摘那极苦野果的林子。朱可欣见那树上的果子又皆累累,只是青青的,仍未熟透,纵身摘了两个在手,用舌头舔了舔,递一个与张宣蒙道:“你尝尝,很甜的。”

张宣蒙登时想起当年被朱可欣骗吃苦果的情景来,只觉二人又似回到从前,景物依旧,果子依旧,似乎从没有分离过,不由张口咬了下去,接着“唉呀”一声大叫,跳起道:“苦死了,你这个坏丫头。”作势欲打。

朱可欣侧身弯腰笑倒,想起当日情景,恍如隔世,心中甜蜜辛酸无限。

张宣蒙口中苦涩,心里甜蜜,把果子高高抛向空中,大笑大叫着。

二人这一日便未回家,只在旧游之地徘徊。朱可欣一时坐在当年曾坐过的高石上,一时躺在当年曾躺过的草地上,时尔娇笑,时尔流泪,还用花草扎了一个花环,套在头上。

第一百零六章神功有缺

在谷中呆了半个月,这日,朱可欣道:“宣蒙,我自进此山,一直呆在谷中,未到他处看看,现在左右无事,不如你带我到别处瞧瞧。”张宣蒙也欲到当年寻朱可欣之处,重踏一遍,自是应允。

于是,二人相携出谷,顺着当年张宣蒙寻找朱可欣的路径,一路行来。一天,他们来到张宣蒙巧得广成心法之处,便走进山洞。朱可欣见洞口不大,洞内却极开阔,洞中一个石台,约有两三丈高,洞顶不时有水嗒嗒落下,清脆有声,便道:“宣蒙,我们再上石台看看。”

张宣蒙用手把墙上孔内之物扒出,现出九个小洞来。二人此时虽然皆可一跃而上,但仍是踏着小洞慢慢爬上。

上了石台,朱可欣见上面一汪清水,煞是可爱,捧起喝了两口,透体清凉,转头向张宣蒙道:“宣蒙,没想到我带走了太乙秘笈,你却在此处得到了广成心法,看来上天对我们二人着实不薄。”

张宣蒙忆及当年之情,深自感慨道:“是啊,此处不但救了我一命,还传给我无上心法。这里一切未变,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看来这许多年并未有人来过,更没有人得到心法。那位广成前辈也真工于心计。”

朱可欣道:“你自是他所谓有缘之人,广成前辈也会为有你这样的隔世弟子而欣慰。那心法便刻在这洞顶之上?”说着凝目上看,却瞧不出字迹来。

张宣蒙引着一火煤,洞内顿时亮了起来,他把朱可欣抱起道:“你看看,是不是心法还在?”

朱可欣坐在他的肩头之上,仰头看去,果然隐有字迹,道:“宣蒙,果然还在。”

哪知却不闻张宣蒙回答,只觉脚脖子上痒痒的,低头看时,只见张宣蒙正在对她的脚裸呵气。

原来张宣蒙见她的一双小脚,在面前一荡一荡,脚脖裸露,白晰欲透,极是有趣,不由想亲上一亲,但怕她生气,便吹了吹,朱可欣说的话,一时未听进耳里。

朱可欣脚脖发痒,格格笑出声来,手中的火煤一下灭了,洞中又暗了下来。

朱可欣叫道:“死宣蒙,你干什么,人家痒死了,快放我下来。”

张宣蒙哈哈一笑,把她放下。朱可欣双脚虽然着地,身躯仍软软依着他。张宣蒙伸手揽着,二人相拥坐在石上。

张宣蒙只觉朱可欣身躯柔软,有如无骨,少女体香沁鼻,心中忽然燥热,极想再如上次一样,亲上一亲。哪知心中只是这么一想,胸中忽然气血翻涌,不可抑止,情欲之念登时去尽,骇道:“这是怎么回事?”情欲一去,气血也渐平息。

张宣蒙立时想起心法后面几句来,“去凡心,灭欲望。”霎时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自己不可动情,否则于身有损?又想起见到朱可欣这十几天来,一直静心不下,即使练功,也是毫无长进,不由心中怔忡。

朱可欣依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浓重的男子气息,想到那日一吻,更是意乱情迷,直盼张宣蒙能再吻上一吻。却见张宣蒙身体一震,把她向外推去,大是诧异,仰头道:“宣蒙,你怎么啦?”黑暗中隐见张宣蒙气色不好,坐起身来。

张宣蒙道:“没什么,只是真气一时叉了,现在好啦。”

张宣蒙不知道,此广成心法大有缺陷,并不是完本,只有寻到残缺部分,才可以真正没有限制,可以突破凡间一世,成就神王甚至神皇之境,象他上一世刚认的那个师父所说,成王成圣,成就至尊,飞天遁地亦只是小道耳。

他手中所得,在修练之时,必须要象道家养气那样,时刻保持清静无为,无求无欲方可,一旦生了情欲之心,就会气血翻涌,对身体大是有害。这也并不是说不可心生情欲,而是必须时时保持清静无为之心,一旦生了情欲之念,功力便很难再有长进。这也是广成心法为什么反复告诫习者,定要去凡心,灭欲望。

张宣蒙以前修炼,虽然时时想念朱可欣,但那只是想念,却无情欲之心,故对练功无碍。而自见朱可欣后,心中大喜过望,全违了清静无为之道,又加上十几天未静心练功,真气不得引导,所以,此时情欲一动,真气自然不顺。而那日虽生情欲之念,其先一直练功不辍,真气并不上涌。

朱可欣见他又脸色如常,放下心来,道:“宣蒙,看来这广成心法远在太乙秘笈之上,你说来与我听听。”

张宣蒙心中正想着两次动情,为何前后大不一样,见她相询,便道:“可欣,你最好不要知道。”

朱可欣道;“难道你还怕我学了去?我正在练太乙内功,料来你的广成心法与它大不相同,我即使想学也不敢学,别那么小气嘛。”

张宣蒙听她娇声软语相求,心中大动,道:“好吧,我说与你听,你千万不可学它。”

朱可欣撅嘴道:“是啦,宣蒙,我决不学就是。”张宣蒙见她嘟着小嘴,娇态撩人,不敢多看,转过目光,把广成心法细细说了一遍。

朱可欣本以为两种功法应该大相径庭,哪知一听之下,广成心法与太乙秘笈有些地方居然极为相近,只是比太乙秘笈更为精妙而已。张宣蒙只说了一遍,她便把要旨记了大半。

朱可欣怎能想到,这两种功法虽有许多相近之得,但于细微之处却又大不相同,修其一种,不可再修另一种,否则与身有损。

她暗思:“我的第五层功一直不能大成,何不借鉴借鉴广成心法,进境或能快些。泰山大会转眼即至,我一定要在之前练成。否则,届时怎能打败欧阳振雄,杀了他为父母报仇。”便置张宣蒙之言于脑后。

二人不再出洞,于洞中坐了一个多时辰,各自练起功来。岂知端坐一个多时辰,张宣蒙故然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朱可欣也同样心猿意马,心意不专。二人只得作罢,在石上睡了。

第一百零七章致命隐患

第二日出洞,于别处踏了一遍,已是出谷二十余天。二人见山上风光虽秀,却远不如山谷中自己的家好,又回到谷中。到了家中,却见家什似与他们离去时不一样,象是有人来过,心中疑惑。下山各处走了走,并无可疑之人。

这日,朱可欣道:“宣蒙,我们不可只顾游玩,误了功夫,从今晚起,我们便好好练功,以备明年泰山大会。你所学武功不多,我就把从无性处学来的全教于你。”张宣蒙近来一直真气散乱,胸口发闷,也欲静心练功。

于是二人不再出谷。张宣蒙静心数日,真气恢复如常。

而朱可欣自记下了广成心法后,心中常道:“这两种功法似是同源,极为相近,既然前人能凭空创出这两种心法,我为何不能将这两种心法互补,揉为一种?”于是潜心思索,借鉴广成心法的长处,混于太乙功法之中。试练几日,果然收效甚大,远过太乙秘笈,心中窃喜,想到张宣蒙之言,暗道:“我暂且不说,待大功告成之后,再让他大吃一惊。”

岂知她这自作聪明地借鉴广成心法,令两种功法互揉,却从此在体内种下无穷祸患,引来无穷灾难。

二人在谷中务于武功,二心相知,不觉时光匆匆,六七个月过去,已是冬去春来,距泰山之约不远了。张宣蒙在朱可欣的悉心教授下,武功大长,峨眉最精妙的三十六路玉清剑法也已练成。

这日,张宣蒙将三十六路剑法从头至尾使了一遍,渐渐意与剑合,神融于剑中。在使到第三十五招,白水秋风之际,忽然剑尖之前吞吐出一尺多长的光芒来,嗤嗤有声。剑芒触及树干,树干应声而断。

当他使出最后一招金顶佛光时,只见身周俱是剑芒,寒光闪烁,裹住全身。当至最后一式,剑向前刺,张宣蒙全力于此一击,剑芒陡然吐出一丈有余,在阳光的映照下,有如飞虹。他使到得意处,顺势一掷,长剑脱手飞出,骄龙一般,射向一块岩石,嗤的一下,应声而入一尺有余,剑柄颤动不已。他此时真气充沛胸腹间,不由一声长啸呼出,响彻云天,直震的遍山鸟兽乱奔,惊骇不已。

朱可欣在一边看的翘舌不下,惊愕无比。待张宣蒙收了功,扑到他的身前狂喜道:“宣蒙,你成功了,天下再也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你知道吗,你使的剑,势如波涛,鬼神皆惊,剑吐光芒,无坚不摧,纵是传说中的神仙,也未有能如你这般使剑的。”

张宣蒙疑道:“可欣,你说我剑气如虹,剑尖吐吞光芒。”

朱可欣点头道:“难道你自己未看到吗?你看那个树干,便是被你剑上光芒所断。”

张宣蒙顺她手指之处看去,只见离他一丈开外,有一手腕来粗的树干从中而断,如同刀切,翘舌道:“真的是我剑上剑芒所断?我专意于剑,倒未曾发觉剑上有光芒。”他最后剑与意合,已至忘我之境。

朱可欣道:“是的,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你剑上的光芒,时吞时吐,闪烁不定。宣蒙,你说那是剑芒?”

张宣蒙喜道:“不错,那就是传说中的剑芒。我几年前在玄机道长那儿听到过,没想到我今日也练成了。据说近一百年来,只有玄都道人曾运剑出现过。”他心中高兴,一下把朱可欣抱起抛向空中,又双手接住,大叫道;“我功了,我成功了。”

朱可欣比他更喜,跟着大叫:“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原来她近来真气大盛,眼见第五层功要大功告成,想到泰山大会上,她与张宣蒙二人联手,当令天下英雄束手,无与争锋,定可报了父母大仇,扬眉武林,心中高兴远过张宣蒙。

二人走到岩石前,只见剑入石一尺来深,犹似不信。朱可欣伸手拔剑,居然嵌于石中,拔之不出,运气于手,方豁的一声而出。剑身竟然完好无损,石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洞。

朱可欣挺剑刺向大石,却听啪的一声,剑身从中而断,石面上只刺出一个浅浅的小坑。料来那是张宣蒙真气大盛时,贯于剑身,刺入大石,否则,你的力气再大,不附真气,纵刺进一点,剑身亦吃劲不起,当从中而断。

二人高兴,这一天便放松下来。到了晚上,朱可欣依在张宣蒙的身前道:“宣蒙,近来几日,我体内真气越来越盛,似是第五层功接近圆满。”

张宣蒙喜道:“是吗,可欣?你近来几月的进境那么快,看来倒可以在泰山大会之前早早练成了。”

朱可欣点头道:“宣蒙,可能最近几日就要圆满,所以,我想在这几天里,彻夜练功不辍。”

张宣蒙道:“好,我陪着你,绝不让你受到任何惊扰。据秘笈所载,第五层功圆满之际,系体内阴阳二气龙虎交会之时,不能有任何差池,出现任何意外。”

朱可欣笑道:“有你这天下第一高手为我护驾,有谁能惊扰得了我?”

二人早早吃完饭,朱可欣端坐在大石上行功。谷中清静,只偶尔有小鸟扑棱飞过。张宣蒙不离她的左右,闭目端坐,虽用功,却不入静,时刻注意四周。

这样过了十余日,已是月圆之夜,朱可欣从太阳一落山便入静而去。几个时辰过去,圆月已升至中天,如水的月光洒在谷中。此时已是仲春,山谷之中野花尽开,吐尽芳芬,花香缭绕;树影婆娑,阵阵轻风吹过,随风而舞。

小黑驴已被张宣蒙远远赶开,谷中静悄悄的,侧耳倾听,方能隐约听到远处山溪哗哗流水之声。偶尔一两只黄鹂飞起,啾啾而鸣,打破这种静寂,越发显得谷中幽静。

张宣蒙与朱可欣并排盘腿坐在大石之上,微闻朱可欣呼吸之声,轻而悠长,一呼一吸之间,几不可闻,有时似是断绝。但见她双手合什,劳宫相对,手掌缓缓分开合上,中间似有无限吸力与斥力。头微低,百会穴正对上空,眼微合,长长的睫毛夹在一起。脸上微有流光滚动,现出祥和之色,若观世音菩萨一样,宝相*肃穆。

当月至中天,张宣蒙凝目细看,朱可欣头顶百会穴上,隐有紫气现出。又过一个时辰,紫气越来越盛,慢慢形成一个气柱。

他知道,再过两个时辰,当气柱散开,形成一个光环,罩于头上时,则是大功告成了。

第一百零八章强敌暗袭

月亮缓缓向西移动,张宣蒙只觉今天时间过得特别慢,心中急躁不已。再过一个多时辰,忽然天空中从北方飘过一块黑云来,遮住了月亮,谷中登时暗了下来。好容易那块黑云飘过,露出月亮圆圆的脸蛋,时过不久,又一块更大的黑云飘来,遮住月亮,久久不去。天上的黑云终于越来越多,盖住了整个天空,最后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突然,远处的一株树上,一只猫头鹰喵喵刺耳叫了两声,飞向远处。张宣蒙听得心头一震,吐出两口唾液抹在手心中,用力搓了一搓,沾在眉毛上。

据老人传说,当猫头鹰对你叫时,会为你带来不祥,它于暗处细数你的眉毛,当数清之时,你便会遇到灾难。只要你用唾液把眉毛沾在一起,它就数不清了。

张宣蒙被那只猫头鹰叫得心中隐隐不安,又轻吐了两口唾液于地,转头向朱可欣看去,只见她头顶的气柱越来越粗,正慢慢散开,向整个头部罩去。他心中清楚,朱可欣此时正值坎离交会之际,最为关键,再过不到半个时辰,体内真气就会阴阳水*融,冲破所有玄关,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了。

此时天已近黎明,谷中黑暗,朱可欣头上的紫气越发得清晰。张宣蒙暗暗代她欢喜,微闭双眼,运气行了几个周天。正在这时,突然远处隐隐传来脚步之声。张宣蒙大惊,半夜之中怎会有人上山?

只听脚步声越来越响,正向谷中而来,脚步声重叠,并不是一个人。张宣蒙看看朱可欣,气柱仍未成环,手心不觉出了一把冷汗。耳听脚步之声越来越近,打破这沉寂的山谷。每一步皆似踩在他的心头,心脏随之咚咚而跳。终于忍耐不住,起身迎向谷口。他知道这些人定是冲着他们二人而来,当此紧要关头,绝不能容许任何人踏进谷内半步。

来到谷口,耳听脚步之声突然停了下来,此时尚离谷内二十来丈,暗松了口气,只盼这些人就此停下。哪知过了一会,这些人又向谷中飞奔而来,共是五人。

张宣蒙的心又随脚步声跳动,直似要跳出嗓子眼,喘不过气来。回头瞧向朱可欣,只见光柱正渐渐扩大,已成半环,马上要大功告成了。只要能阻住来人一时半刻,便够了。他深吸一口气,真气布于全身。

来人身法迅速,转眼便至,五人皆用黑布蒙面,身着黑衣。

五人正奔之际,忽见一人立于谷口,一怔,顿住脚步。本来算计好,此时接近黎明,正是人熟睡最浓之时,料来张宣蒙正在酣睡,趁此之际,出手暗算了事,哪知出乎意料,他竟然等在谷口。

张宣蒙见他们站住,低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深夜来此何为?”那几人却不回答,瞪视着他片刻,然后互递一个眼色,一齐向前迈了几步。

张宣蒙担心一旦交上手,会惊动了朱可欣,沉声道:“站住,我们到谷外解决。”那几人见他始终压低嗓音说话,不知何故。

一人突然指向谷中道:“你们看。”另四人齐向谷内看去,隐见一少女盘腿而坐,头顶微现紫气。四人向那说话之人一点头,已知张宣蒙之意,心下各自惊异,那少女是什么人,内力如此之深,竟然未曾听闻。

一人哈哈大笑道:“哈哈,我们来的真是时候,大家上。”声音略带沙哑,似是故意变了声。五人同时抽出兵器冲上。

既然他们已经看出,必不得善罢,张宣蒙毫不容情,一掌拍出,盛怒之下,掌力如同怒涛。当头那人不敢硬接,闪身躲过,为掌力所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另四人上前拦住,剑掌齐下。

张宣蒙此时比之去年少林寺中,不可同日而语,为尽快解决,他凌空跃起,使出欧阳雨馨所授的霸道掌法来,掌影翻飞,罩向五人顶部。

那五人哪敢硬接,弹身跳开,掌力撞及地面,砰的一声大震,张宣蒙借力一个翻身,又向五人推出。他本以为使出这奇妙三招,定可击败这五人,谁知出乎意料,竟被他们轻易躲了过去,暗自惊惧,不再前攻,死死把住谷口。

那五人见他牢牢守住谷口,分从左右前三面攻上。张宣蒙担心朱可欣,趁机回头瞧了一眼,但见朱可欣头上气柱淡了许多,显是已被惊扰。

他只匆匆一瞥,那五人已看出空隙,同时从三面攻来。

张宣蒙使开双掌,真气激荡,空气逆流,十几招一过,五人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那五人经验老到,非他可比,一时僵持不下。他心中越来越焦躁,思道,如此这般缠斗下去,如何是了?时间一长,可欣岂不要出叉子?

这时,只见一人挥掌拍向他的肩头,他肩部一沉,硬接了下来,同时左手一挥,扫向那人肋部。那人眼见击中,正自心喜,却啊的一声惨叫,横里飞出,口中鲜血狂吐,摔在三丈开外。

另一人不及张宣蒙回手,已一掌击在他的背部,纵是张宣蒙玄功深厚,也被击得眼冒金星,痛彻肺腑。

那四人见张宣蒙连中二掌,受伤着实不轻,虽伤一人,终是大占便宜,急攻而上。哪知张宣蒙只是微微一顿,又挥掌拍来。

张宣蒙背部疼痛,胸口郁闷,一时缓不过气来,眼见四人紧缠不放,猛地纵身拔地而起,于高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方缓过一口气来。

那四人陡见他如同苍鹰,凌空遥遥而上,如御虚而行一般,一时呆住。

张宣蒙在空中缓过一口气,心中大畅,借下坠之力,发掌拍向一人。那人如何敢接,一声大叫,俯地滚开。四人见张宣蒙如此威势,不由心惊胆颤,顿生逃走之意。

一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撒向张宣蒙。张宣蒙一闪,不见有什么东西,却闻一股甜香袭来,头中一昏,暗叫不好,闭住呼吸,胸口已中一掌。另外三人早跳开身形,闭上呼吸,静等张宣蒙倒下。

哪知张宣蒙玄功深厚,毒性难以深入,只一昏,便无事,接着向那施毒之人飞身一掌。施毒之人见他浑若无事,大叫一声,逃了开去。

第一百零九章玄功吊命

这时,突听受伤倒地之人嘶哑道:“打那女孩,打那女孩。”四人大喜,张宣蒙拼命相攻,便是为阻他们进谷,惊扰那女孩,何不攻那女孩,分他之心。

张宣蒙却是大惊,掌掌劈向谷口,形成一道力网。那四人数次前冲,皆为掌力所阻。

又斗了二十来招,眼见四人要命丧张宣蒙掌下,那受伤之人又大叫道:“快,发暗器。”四人被提醒,暗骂自己太也糊涂,人过不去,暗器岂可打不到,纵不能杀了这小子,坏了那女孩的一身修为,也是大功一件。

张宣蒙听了,更是心惊,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纷劈四人。

一人突道:“你们顶住了。”俯身滚地,随手捏破一块碎石打出。张宣蒙见他滚地,怎能想到他会俯地捏石掷出,待听到风声,拦已不及,只听身后传来朱可欣啊的一声轻叫,便即无声。

这一下,张宣蒙只骇得魂飞魄散,不避身后来掌,一掌向那俯地之人全力劈去。他盛怒之下,掌力何等雄厚,那人惨叫声中,头被掌力所震,*四散迸出。同时,背后伤处又被一掌重重击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出,身体前冲之中,左手猛地反扫,打中一人胸部。张宣蒙虽重伤之余,那人仍是承受不起,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余下二人见他如此神威,怎敢再战,一人负起刚伤之人,另一人飞身去抱先伤之人,意欲逃离谷中。

张宣蒙背部同一处连中两掌,功力虽厚,终未到金刚不坏之身,但他最恨那人的卑鄙提醒,咬牙吸口气冲了过去。奔过去的人,见张宣蒙跟着冲来,吓得啊哟一声,转身向山下跑去。

张宣蒙腹中气血翻涌,又担心朱可欣,不敢追赶,一脚踏在地上那人的胸口上,那人当即气绝。

他奔回谷中,踉踉跄跄扑到朱可欣身前,把她扶起,揽在怀中,只见她双目紧闭,脸如白纸,竟似没有呼吸。张宣蒙头嗡的一声,灵魂似要脱窍飞出,一时呆了。过了半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他口中只道:“可欣,你醒醒,你醒醒,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他哭了两声,定定心神,握住朱可欣的手,只觉触手冰凉,一股柔和的内力传了过去,竟然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心中更慌,低下头,耳朵贴在朱可欣的胸口之上,侧耳倾听,隐隐觉得还有心跳,只是半天方才扑通一下。心下稍安,扶正朱可欣,右手贴在她背后命门大穴之上,一股雄浑的真气注了进去,直寻脏腑各处。

过了半个时辰,朱可欣张口吐出一口紫血来。

张宣蒙大喜,叫道:“可欣,可欣。”却见她仍双目紧闭,听而不闻,伸指于其鼻翼,已能觉得微弱呼吸之气。

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有自己的真气吊命,她总算一时不致死去。这时,方才感觉背部伤处的疼痛难忍,那两掌打的着实不轻。强忍着痛楚,催着内力,源源不断输进朱可欣的体内。

过了两个多时辰,内力渐渐不继,毕竟一场大战,又有重伤在身,但他却不敢稍停,怕一停下,朱可欣就此不再醒来。

随着内力的消耗,张宣蒙真气越来越弱。忽然,朱可欣鼻中轻轻哼了一声。声音虽弱,在张宣蒙耳里,不啻春雷,心头狂喜,右手握着她的手掌,由掌心继续输入真气,放开背后的命门大穴,伸左手把她重新揽在怀中,于她耳畔轻轻叫着“可欣,可欣,你醒醒,你醒醒。”

许久,朱可欣终于又嗯了一声,微微张开眼,看了他一下,目光散淡无神,只一下,又合上,从眼角沁出一滴珠泪来。

张宣蒙用唇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面颊,把泪珠吻去,低语道:“可欣,别怕,我一定会治好你,我一定会治好你。”此时,太阳早已高升,半夜的乌云也已散尽,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张宣蒙把朱可欣抱进屋里,轻放在铺上,虽然身心俱疲,却不敢躺下,盘腿而坐,恢复元气。一个时辰后,去看朱可欣,却见她呼吸渐弱。心中害怕,继续以内力输去。

张宣蒙练一个时辰功,为朱可欣输两个时辰内力,一下不停,一下不敢歇息,一整天过去了,仍不见朱可欣好转。

又已入夜,他不敢合眼,担心一觉醒来,朱可欣已不在,心中凄苦,勉强支撑着。就这样,又一天熬过去了。

张宣蒙不吃不喝,真气越来越弱,看着脸色惨白生死不知的朱可欣,直是欲哭无泪。他心中清楚,朱可欣此时全靠他的一口真气吊住性命,内力一停,她的心脏也便停止了。

第三天早上,他为朱可欣输完真气,竟是累的站不起身来。就地打了半个时辰的坐,以手扶地,方才站起,淘了点米,烧了半锅米粥。

他两天未吃,虽然心中伤痛,难以下咽,但想到要救朱可欣,硬是皱着眉头吃了下去,一连三大碗。

所谓人是铁,饭是钢,这三大碗米粥一下肚,张宣蒙精神登时好了许多,又盛小半碗,去喂朱可欣。朱可欣只喝了几口,便吐出,混着血丝。他叹了口气,呆呆望着她惨白的面孔。

这一天,吃了三顿饭,体力真气恢复比前二天快了许多。

再过三日,眼见朱可欣呼吸越来越强,有时竟能张开眼来看他一下,张宣蒙更喜,心情一好,饭量大增,内力慢慢恢复了七八成,一次已可为朱可欣输入三四个时辰之久,即使中间隔两个时辰不输,朱可欣的呼吸也不会再变弱。

至此,他知道朱可欣的命是保住了。

这天早上,朱可欣在他内力震动之下,竟然睁开眼来,看着他,眼中有了神采。

张宣蒙惊喜若狂,泣道:“可欣,你醒了?”朱可欣嘴唇动了动,眼中滚出泪水。

张宣蒙把耳朵俯在她的唇上,只听她吃力道:“宣蒙,别离开我,我心口痛。”张宣蒙连连点头,把她搂在怀中,低声安慰道:“可欣,你终于醒来了,能说话了,别怕,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来,喝点粥。”这次朱可欣居然喝下了半碗。

第一百一十章幽谷鸳盟

到晚上,眼见朱可欣精神又好了些,他终于敢合眼睡上一觉。由于乏极,一觉睡去,竟是一夜。第二天一早,突然惊醒,只见天已大亮,大吃一惊,翻身跳起,去看朱可欣,只见她仍躺在床上,正张眼望着他,松了一口气。

十来日后,朱可欣已能开口说话,每天吃三四碗稀粥了。只是体内真气紊乱,窜于各处,无论张宣蒙如何引导,总是不能集到气海之处。

这时,离朱可欣受伤已二十余日,张宣蒙见她好转,有了精神,大是高兴,虽然身受重伤,但在他深厚玄功涤荡之下,不久便痊愈了。

这日,他揽着朱可欣坐在门前大石之上,晒着太阳,太阳暖融融的。朱可欣躺在她的怀中,忽然流下泪来,啜泣道:“宣蒙,只怕我再也不能好转,成为一个废人了。”

张宣蒙见她哭泣,哄道:“可欣,莫怕,时间长了,你定能复元。过得一段时间,若再不见好转,我便带你下山,遍寻天下名医,总能治得好。”

朱可欣道:“宣蒙,若我不能治好,成为一个废人,你还会守着我吗?”

张宣蒙抚着她的长发道:“傻瓜,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朱可欣摇头道:“不,宣蒙,若我不能好转,你去找那位欧阳小姐便了。只要你与她在一起时,心中能记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宣蒙摇摇头,道:“可欣,不要提那欧阳小姐,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何况,你的伤又不是治不好,别胡思乱想了。”

朱可欣听他语出真诚,心中欢喜,满眼柔情看着他,心中忽然想起无性来,想起她常讽刺自己的话,什么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有良心的,你的宣蒙也不例外,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然而自己却能得郎如此,纵死亦复无憾了。心中甜蜜骄傲无限,不由吟道,“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张宣蒙听她柔声吟着,虽然心中忧虑,但看着她脉脉的眼神,亦心荡神怡,暗道:“纵是她一生如此,我也决不相负。”跟着轻轻吟道:“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吟完问道:“可欣,这是什么诗,就这么几句吗?”

朱可欣叹口气道:“我听无性吟的,一时只记得这后两句。这诗好不好?”

张宣蒙搂紧她道:“好,好极了,可惜未能听全。”

朱可欣勉强伸手揽着他的腰,低声道:“宣蒙,我若不能好,你出谷杀了欧阳振雄,报了仇,我们便相守在这谷中,永不出谷。只要你不嫌弃我,那时便要了我,让我作你的妻子,然后让我为你生几个小娃娃,再喂几只小鸡小鸭,在这谷中过神仙般的日子。”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脸色羞红,把头藏在张宣蒙的怀中。

张宣蒙听她柔声说着,胸膛如炸开一般,一时高兴得呆了。

朱可欣半天未见他出声,怯怯道:“宣蒙,你,你不愿意吗?”

张宣蒙连连点头道:“我愿意,可欣,我愿意,你知道我愿意的。”

朱可欣见他欣喜的面容,更觉甜蜜无限,心中盛满浓情,微闭双眼道:“宣蒙,你再、再亲我一下。”

张宣蒙见她娇艳的脸颊,微嘟着的小嘴,心中一动,低头亲去,突然想到那天气血翻涌的事来,一呆,便即亲上朱可欣柔软的双唇。朱可欣应承着,全身柔若无骨,如欲化去。

猛地,张宣蒙抬起头,侧耳倾听。朱可欣还未满足,心下失望,睁眼道:“怎么啦?宣蒙。”

张宣蒙道:“又有人来。”说着,抱着她站起身来。

果然,朱可欣也听到一行人的脚步声,正向谷中而来,怒道:“难道又是那晚的几个恶贼?”

张宣蒙摇头道:“不象,不知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难道欧阳振雄仍不死心?”

对那晚几人的来历,二人猜之不透,以为定是欧阳振雄所遣。过不多时,谷口出现一行人,当先一人,大袖飘飘,却是本难,其后跟着丐帮五老,五老之中,夹着一人,白眉白须,赫然便是本虚。

张宣蒙大喜,忘了放下朱可欣,奔向谷口,口中大叫道:“本难大师、本虚大师、孙长老、牛长老、吴长老,你们来了。”

本难见他怀中抱着一个少女,一怔,随即向孙长老笑道:“哈哈,我说的不错吧,你们的帮主,一定躲在这黄山谷中。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位小姑娘陪着他,看他们亲密的样子,一定是你们的帮主夫人了。”这后一句话已是向着张宣蒙而道。

张宣蒙这才想起怀中兀自抱着朱可欣,一下羞红了脸,道:“大师,你说笑了,快快请进。”转身抱着朱可欣向小屋奔去。

朱可欣听了本难之言,更是羞不可耐,脸藏在张宣蒙的怀中,不敢抬头。

本难见张宣蒙羞红了脸,兀自不放,反向一小棚奔去,笑声更畅,道:“张施主,你们是不是刚刚成亲?这等亲热,舍不得放下?怎么也不通知我们这些和尚乞丐一声,来喝杯喜洒?”

本难素来钦佩张宣蒙,虽作和尚,但性子开朗,又自以为猜的不错,大为张宣蒙高兴,不由滔滔不绝。

本虚、孙长老等闻言也皆微笑,哪知却见张宣蒙把那少女小心翼翼放在棚中铺上,又奔了出来,而那少女竟不能起身,只是斜躺着,脸扭向一边,脖颈绯红,皆是一怔。

张宣蒙见本虚、本难与丐帮五老一齐到了,心道不好,找上门来了,拜倒道:“晚辈拜见本虚大师,本难大师,孙长老”

哪知丐帮五老却一齐向他拜了下去,道:“属下等参见帮主。”

张宣蒙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各位前辈,快快请起,晚辈岂敢受你们这等大礼?”

孙长老道:“帮主,你已答允我们,只要本虚大师同意,便作我们的帮主,现在本虚大师早已答应,你自然便是我们的帮主了,你不起身,属下等怎敢起身?”

其余四人道:“对,帮主,你不起身,我等怎敢起身?”

第一百一十一章千里相请

张宣蒙一时怔住,眼望本虚。本虚笑道:“你们先起来再说话,怎不成这样一直跪着。宣蒙,你就先起来吧,你不起来,他们是不会起来的。”

张宣蒙看了看,五人皆低着头,绝无起身之意,只得慢慢站了起来。五人随后站起。

一下来了那么多人,棚中自然坐不下,况有朱可欣躺在那儿,张宣蒙尴尬道:“各位前辈,你们便请随便坐吧,室内实在狭小。”众人点头,盘腿坐了下来。

本虚道:“宣蒙,那位姑娘身子不大好吗?”

张宣蒙道:“是,大师。她就是我儿时的伙伴,身子不便,无法出来拜见各位前辈。”本虚点头,便不再言。

众人一时不知这少女是谁,本虚不再说及,也不便相询。

张宣蒙道:“可欣,你见过这几位前辈。”

朱可欣此时羞色未尽,勉强撑起身,向本虚等人低头道:“晚辈拜见本虚大师,本难大师,丐帮各位前辈。”

众人客气一番。本难想到刚才太过鲁莽,心下歉然,合什打了声佛号。

本虚道:“宣蒙,我与丐帮几位长老的来意你知道了?”

张宣蒙道:“大师,晚辈德浅力薄,如何能作得了这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英雄笑话?”

本虚素知他忠厚,不善骄情,闻言微微一笑道:“你这是多虑了。去年你自武当奔救少林一举,早已侠名远播,威震武林,更有甚者,誉你为天下第一高手,这德浅力薄四字,从何谈起?若你有此举此功,仍是德浅力薄之人,却到哪里再寻一个德高力厚之人来?况你对丐帮有恩在先,丐帮众人心目中的帮主,早已非你莫属,可谓众望所归。再说,这几个月来,众人为了寻你,已把整个武林翻了个遍,若再另选帮主,如何能令众人心服?你自谦无此才干,只是欠缺经验而已,有孙、牛、吴等前辈长老倾心相佐,何愁什么事做不好?”

孙长老等听到这儿,齐声道;“本虚大师所言极是,我等自当尽心尽力辅佐,决不敢有丝毫懈怠。”

张宣蒙被本虚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心下虽不情愿,一时无辞可推。

本虚又道:“泰山大会,转眼便至,届时,泰山之上,龙争虎斗,很可能会出现不可逆料之事,只怕决非所谓正教与邪教之争。而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自当前往,以稳住局势。但丐帮自阮帮主故去后,有如群龙无首,若你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让,丐帮无人统领,岂不更要变成一盘散沙,何谈为武林出力,稳住大局?

阮老帮主大去之时,心如日月之明,明辨武林一切,知非你莫能当此重任,故他临去之时,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答应他作丐帮的帮主。想他在川蜀之时,早已耳闻你之所为,决非神智不清而言及此。况你儿时在嵩山之举,阮老帮主曾极力赞许过,谓你必为一代大侠,也曾有收你为徒之心呐,他要你接任帮主,岂是临终妄言?

宣蒙,我言已尽,作不作帮主,由你自己作主,望你三思。阿弥托佛。”

张宣蒙默然良久,心道,由本虚大师这么说来,我若再推辞,不但对不起已故的阮老帮主,对不起现在的丐帮,而且更加对不起整个武林,反倒成为一个大罪人,脸露苦笑。

孙长老道:“即然张少侠不再推辞,就是默许了。多谢本虚大师。”起身双手奉上帮主令符,躬身道:“丐帮弟子孙长群参见帮主。”

张宣蒙只得双手接了,弯腰道:“孙长老免礼。”牛长老、吴长老等见他接了令符,大喜,一一过来参见。

孙长老道:“我们丐帮行无定所,但各处皆有分舵,总舵在洛阳一带。帮主你接任的地点,属下已与各位长老商量过,便定在洛阳,大喜的日子,一时未敢妄定,请帮主定夺。”

张宣蒙心道:“好家伙,一切早准备好了,只等我往里钻。”沉吟道:“孙长老,这日子吗,自当早点为好,可是,我有一为难之事。”

孙长老一听他口气,就知不好,急道:“帮主,有何为难之事,由我等来料理好了,只盼帮主越快越好。”

张宣蒙道:“我的同伴朱姑娘,因故受伤,伤势颇重,一时无法走动,我想待她伤好之后,再前往洛阳,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孙长老道:“朱姑娘伤的极重么?可否要属下等相助?我们丐帮遍及*,什么样的名医名贵药材寻不到。”

张宣蒙心中一动,眼前放着这么多前辈高手,何不让他们为可欣看一看,便道:“她是在练功紧要关头,为人所扰,真气大乱而致。伤势甚重,已有二十余日,我每日以内力治疗,仍不见有何大的起色。”

本虚突然接口道:“可是她在练功的紧要关头,出了叉子?”

张宣蒙点头,心中喜道,我怎么这么糊涂,有本虚他老人家在,自能想出一个办法来。

在坐诸人,若论年龄,孙长老最大,若论威望地位,则莫过于本虚了。孙长老只愿能请了张宣蒙立刻动身,向本虚施礼道:“本虚大师,既然朱姑娘练功走叉真气,以大师胸中所学,自能寻及病候,请大师援手为朱姑娘一治。”

本虚听说朱可欣就是张宣蒙儿时的伙伴,朱家的后人,担心张宣蒙说漏了嘴,见孙长老相请,也不推辞,道:“孙长老,何必这么客气,以我与你们帮主的交情,自当为她看上一看。”说着,随张宣蒙向朱可欣走去。

二人走进草棚,张宣蒙却听本虚“阿弥托佛”一声后,在耳畔轻轻言道:“绝不可透露朱姑娘的身份及所练功法。”

张宣蒙一怔,随即会意,应道:“是”。

张宣蒙把朱可欣扶起端坐,本虚伸二指于她右腕脉上,搭了片刻,又伸二指于左腕脉上,半晌,皱眉道:“奇怪?”只觉她二腕脉博洪劲有力,绝无弛缓衰竭之相,问道:“朱姑娘,你的内功修到了何种地步?”

第一百一十二章通穴疗伤

朱可欣见询,面带疑惑,不知是否该以实情相告。张宣蒙怕本虚多心,低声告之,并道及那晚之事。

本虚听了暗自骇异,这小姑娘只六七年的时间,就已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有此秘笈,天下何谈武功心法,怪不得当年了无师祖会败在玄都道人之手。他却不知朱可欣对太乙秘笈另有突破,又有奇遇。

本虚虽然早已不再研究武学,一心参禅,但几十年来醉心其中,陡见太乙秘笈如此厉害,心中不由喟然叹息。良久,方问及朱可欣内伤症状。

朱可欣自本虚进棚,已偷偷打量他数次,但见他满脸皱纹,须眉灰白,显得极是苍老,心道:“这个老和尚就是本虚,无性当年的情人?倒看不出年轻时有何英俊之处,使得无性对他痴迷颠倒,一生不忘。”

却说本虚端坐一柱香的功夫,脸上方才现出笑容来。张宣蒙大喜。

果然本虚道:“朱姑娘是由于真气最盛之际,阴阳二气龙虎交会时,为石子所惊,心神大受干扰,使真气失统而叉入全身各处穴道脏腑而致。她实是为自身真气所伤,以她当时真气之盛,伤得自然甚重,若非有你以玄功强行吊住一口气,只怕朱姑娘早已不在了。”

张宣蒙连连点头,想到那十几日朱可欣呼吸若有若无,生死不知之状,兀自心惊,道:“大师明见。”

本虚道:“只因全身穴道经脉皆为所伤,真气滞于各处,不能畅通,无法自疗,所以一直迟迟不好。而朱姑娘也感全身无力,丹田气海空荡荡的。”

朱可欣暗自点头,确如他所言,丹田之内空荡荡的,原先雄厚的真气皆不知去向。

本虚道:“要想使朱姑娘复元,必须以纯厚内力,将各经络穴道自始至尾打通,引真气行于经脉之中;待全身穴道经脉畅通后,再以内力将她的真气引至丹田膻中各处,使各归其所,功力自复。那时朱姑娘再行引气自疗,诸处内伤就会慢慢愈合。”

张宣蒙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喜不自禁。朱可欣也是喜出望外。

本虚道:“若要打通各处滞穴,只怕非一日十日之功,且其间不可走动,更不得为外物干扰,这谷中清静,倒正适宜疗伤。”

张宣蒙本不愿前往丐帮,心中更喜。

本虚又道:“打通穴道时,一定要依首尾次序而进,决不可颠倒,否则大是凶险。你可知各脉穴道的顺序?”

张宣蒙点头道:“大师,我依次说一遍,你看可有不对之处?”

本虚道:“好。你要先打通她的任督二脉、带脉,然后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脾经、手少阳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等。记好这个次序,把各处穴道说来看看。”

张宣蒙道:“任脉,行起于会阴穴,行腹胸前正中线,止于颏唇沟正中的承浆穴,从下上行二十四穴,为会阴穴,曲骨,中极,气海,神阙承浆等。督脉行起于尾骨端下方长强穴,循脊柱正中,经颈、头顶部、下行过额部,止于上唇内龈交穴,从下上行共计二十六穴,为长强百会人中,龈交穴等。手太阴肺经,行起于胸部的中府穴,沿上臂内侧,下行到肘窝,经前臂桡侧入寸口,止于手拇指端的少商穴。从胸走向手,计十一穴,左右共二十二穴”

张宣蒙把全身各经脉穴道依次说了一遍,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毕。本虚见一无错漏,点头称善。

自本虚进棚直至张宣蒙说完各处穴道,已一个多时辰,众人见二人一直低声轻言,料来是本虚相询伤势,也不在意。

张宣蒙与本虚走出棚来,已到中午,张宣蒙要淘米做饭,可是锅小米少,人甚众多,如何吃得。所幸丐帮素来讨饭,时常带有干粮,倒省却许多麻烦。

孙长老问及朱可欣的伤势及受伤原因,本虚说了,并提及那夜几个蒙面人偷袭之事。丐帮几位长老虽然见多识广,久历江湖,苦思一阵,也想不出那几人是谁,均认定是修罗教所为。

本虚道:“孙长老,朱姑娘的伤势太重,只怕你们的帮主一时不能离开黄山,丐帮中诸事,你就会同牛、吴等四长老相商。至于张帮主,你们可以约一日期,让他下山与你们会合。疗伤约须二个多月的时间。”

孙长老虽然心急,但形格势禁,勉强不得,只得点头答应道:“既然这样,那就定于六月十五日于洛阳城南的城隍庙内相聚。为防修罗教贼心不死,留牛、吴二长老在此先守候一段时日。”本虚点头,张宣蒙自也答应。

于是孙长老三人饭后下山回洛阳,准备泰山大会事谊。

送走三人,张宣蒙于棚内依本虚所嘱,为朱可欣疗伤,费时二个时辰,打通了三处穴道,便住手休息。

牛长老为使张宣蒙能早日下山,主动提出为朱可欣疗伤。盛情难却,张宣蒙只得应允。哪知他用了三个时辰,方才打通一处穴道,已是大汗淋漓,气喘不禁。

接着吴长老、本难二人依次出手,亦如牛长老一样,仅仅打通一处穴道。这以内力为人疗伤,一点取巧不得,非武功招数可比,各人修为的高下一试便出。牛玉贵与本难三个时辰打通一穴,而那位吴长老却花了近四个时辰。

到了第二日早上,张宣蒙又替朱可欣打通三处穴道,而此时牛、吴等三人元气未复,不敢出手,暗自惭愧。

第三日,三人再各为朱可欣打通三穴。此时任脉已通,真气于中上下流动,朱可欣大感受用。

没想到第四日早上,谷中又来了几人,却是玄法等武当道士。玄法见本虚四人也在,大是诧异,坐下相叙。

原来玄机见张宣蒙一直未上武当山,心中焦急,便命玄法等人下山寻找,却一时不见踪迹,料来多半在黄山之中,也寻了来。

本虚将张宣蒙为朱可欣疗伤之事相告,玄法等人只得怏怏而回。

第一百一十三章流星许愿

过了二十多天,朱可欣身上的任督二脉,手太阴肺经等八处经脉已通,已能站起行走。眼见再过不久,就可打通全身穴道经脉,张宣蒙再三谢过牛、吴二长老及本难,不再让他们出手,以防伤了元气。

这段时间中,借着闲暇时间,牛、吴二长老各授了张宣蒙一套武功,为了能使他杀了欧阳振雄,为阮帮主报仇,二人自是拣得意之作倾囊相授。

此时张宣蒙武功之盛,已远远超出了本虚当年许多。本虚看在眼里,心中高兴,料来再没有人能耐何得了他,便与吴牛二长老相商,先下山,留他二人在谷中静修一段时日。

吴、牛二人见帮不上什么忙,几个老家伙伴着人家少年情侣,大是碍眼,点头应允。

临行时,牛长老仍不忘叮嘱道:“帮主,六月十五,洛阳城南城隍庙内,请帮主届时一定到。”

张宣蒙道:“决不误了日期。”

朱可欣在一边突然悄声问本虚道:“大师,你还记不记得无性师父?”

朱可欣早已把她被无性劫在一山峰之事,告诉了本虚,本虚当时嗟叹不已,见此一问,脸现愧色,打声佛号,摇了摇头。朱可欣道:“大师,无性师父年轻时不美貌吗?你为何定要出家作和尚?”

本虚道:“我是为师所劝,合该与佛有缘。无性当年乃江湖中出名的美女,难道她大变了吗?”

朱可欣格格笑道:“看来大师一直未忘无性师父,尚记得她年轻时美貌的样子,那你为什么不要她,娶了她,却去作这劳驾什子和尚?”

本虚道:“阿弥托佛,我佛家讲究一个缘字,或许我与无性无缘吧。小施主见笑,我参了那么多年的禅,仍未能参透一个色字,阿弥托佛。”说着低头向山下快步而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朱可欣道:“本虚大师极好啊,为什么出家作和尚,不要无性?我看他虽作了和尚,仍未忘掉无性,心中一直惦记着她,我倒真愿他们这一尼一僧晚年能走到一起,阿弥托佛。”学着本虚的样子,低头垂眉,双手合什。

张宣蒙见了,宛尔微笑,心道:“或许真如可欣所言,本虚大师作了几十年的和尚,仍未忘掉无性。若换是我,纵是作了一百年、一千年的和尚,又怎能忘了可欣?”

想到此,转头向朱可欣瞧去。朱可欣见他瞧来,回眸温柔一笑。二人心意相通,携手走回谷内。

回到棚中,朱可欣已露出困乏之色,张宣蒙便要其躺下歇息。突然,朱可欣叫道:“唉呀,不好,我忘了问本虚大师。”

张宣蒙道:“忘了何事,这般大惊小怪?”

朱可欣敲着头道:“我忘了问他那首诗的前面几句,料来他定然知道。”

张宣蒙恍然,笑道:“不久泰山大会上,我们还会见到他老人家,那时再问不迟。”朱可欣点头,心中终究不乐。

本虚一行人离去,谷中又清静了许多,张宣蒙继续为朱可欣疗伤。二十余日后,全身穴道经脉皆通,眼见朱可欣一日强似一日,回到了以前活蹦乱跳的样子。

朱可欣经脉畅通后,在张宣蒙的内力引导下,果如本虚所言,真气各归其所,内力又回了来。只是伤得过重,损去不少,又得从头练起,那第五层功是无法圆满了。朱可欣想到那夜偷袭之人,恨之入骨。

二人在谷中无事可做,加倍练功。时间易过,不觉又是一个多月过去,离六月十五已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此时已是夏季,谷中山花烂漫,遍地郁郁郁葱葱,更有鸟兽时常出没其间,繁闹异常。

朱可欣内伤虽愈了差不多,但内功进境一直不快,想到泰山大会之前,第五层功难以圆满,无法打败欧阳振雄,亲手杀了他,不免怏怏。但想到张宣蒙已为丐帮之主,有丐帮相助,打败修罗教容易得多了,况丐帮帮主之位甚尊,心中亦甚喜欢。却是张宣蒙呆在谷中,一时没有走意,对那丐帮帮主甚是头疼。

眼见一日临近一日。这日晚上,二人坐在门前大石上,仰望天空。天上群星灿烂,相映成辉,不时有流星飞过,更增异彩。

张宣蒙想起在峨眉山寻无性不到,失望之下,借流星祈祷的事来,道:“可欣,故老传说,当流星划过时,若你抢在它消失之前,在胸前打成结并许下愿望,愿望便能实现,不知是不是真的?”

朱可欣道:“只怕多是虚枉。那几年,我在那高峰之上,每晚见到流星飞过,都打结祈祷,祈祷我能再见到你,却无一次成功,但是,我们现在终又在一起了。”

张宣蒙点头道:“不错,当日我在峨眉山上,也如此许愿未成,我们今日却相聚在一起。”

朱可欣心有所感道:“或许因我们二人赤心至诚,虽许愿不成,终是感动上苍,圆了我们的心愿。宣蒙,我们今天也再许一个心愿,看能不能许成。”

于是二人一齐手捻衣角,眼望天空,等待流星划过。过了一会,果然有一颗流星从南向北划过,却是一现即逝,二人手指刚动,它便消失了,只得继续等待。

约过了一柱香功夫,又一颗流星出现,即亮且长,划破整个天空。二人手指齐动,这次居然都打出了一个结。

二人大喜,齐声道:“我们成功了。”

朱可欣问道:“宣蒙,你许的是什么愿?”

张宣蒙一拍脑袋道:“唉呀,不好,我只顾打结,忘了许愿。”

朱可欣格格笑道:“傻瓜一个。”

张宣蒙道:“可欣,你许的是什么愿?”

朱可欣脸上一红,道:“我暂且不告诉你。”

张宣蒙搔着她的腋窝不依道:“可欣,快告诉我,否则痒死你。”

少女最是怕痒,朱可欣全身乱抖,格格笑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大叫道:“宣蒙,快住手,我告诉你就是了,否则,我要喘不过气来了。”张宣蒙住了手,仍揽着她不放。

朱可欣道:“你先猜上一猜,若猜不着,我再告诉你不迟。”

张宣蒙搔搔头道:“一定是杀了欧阳振雄,为父母报仇。”

朱可欣摇摇头道:“只对了一半,还有另一半。”

张宣蒙又道:“练成无上神功。”朱可欣摇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深情无限

张宣蒙侧头想了半天,道:“那是希望回到老家,重建我们的家园。”朱可欣仍是摇头。张宣蒙苦想了一阵,道:“可欣,别再为难我,告诉我便了。你知道我脑袋笨,想不出来。”

朱可欣嗔道:“木瓜脑袋,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们俩。”

张宣蒙恍然道:“是祝愿我们永远在一起,这下对了,一定对了。”

哪知朱可欣轻叹一口气,道:“唉,还是我告诉你吧,你把耳朵伸过来。”张宣蒙立即俯耳于她嘴边。只听朱可欣轻轻道:“下一半是,愿我们能结成夫妻,永不分离,成为神仙般的眷侣。”说完在张宣蒙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迅速躲开。

张宣蒙大喜叫道:“可欣,你真的愿嫁给我作妻子,不嫌弃我?”

朱可欣嗔道:“傻瓜,叫那么大声干什么,难道不怕别人听到?”

张宣蒙一下抱住她道:“我就是要叫,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朱可欣愿嫁给我张宣蒙作妻子。”突然,二人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长叹。二人一怔,侧耳细听,却不再有何动静。

张宣蒙道:“难道有人?”起身要去看看。

朱可欣拉住他道:“等等,若有人来,待会自然会出来。”哪知等了许久,也不见再有何响动。二人相视一笑,定是鸟兽之声,听错了。

张宣蒙把朱可欣重新揽在怀中,朱可欣抚着他的头发道:“宣蒙,我们命中注定的,要永远相守在一起,任何人也分不开。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就已喜欢上你了,只是那时还小,不知道而已。只知一天见不到你,心就一天放不下来。”

张宣蒙想起儿时,不由感慨万千,道:“是呀,我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我是你们家的佃农,从不敢想到要与你终生相守。岂知造化弄人,我们二人家破人亡,流浪江湖,最后又相聚在一起。”

朱可欣咬牙道:“都是修罗教作恶,让我们二人受尽万般苦难,我们一定要杀尽修罗教的人,报此大仇。宣蒙,我的伤好了,明日下山吧,你的千万丐帮弟子,正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在洛阳等着你呢。时间不能再耽,你身为一帮之主,说过的话,可不能不作数啊?”

张宣蒙想到丐帮的事,很是头疼,道:“可欣,你说为什么丐帮的人就这么赖上了我呢?他们那么多人,难道就选不出一个帮主来?我又怎能作得来帮主?”

朱可欣道:“宣蒙,不要这么说,丐帮帮主之位,是天下英雄想而得不到的殊荣,地位至为尊崇,你还有何不满意的?况他们实力雄厚,对我们报仇大有帮助。再说,我也希望你作他们的帮主,我有你这么一个英雄夫婿,也很高兴。明日我们就下山去吧?”

张宣蒙道:“可欣,你也希望我作这个帮主?”朱可欣点头。张宣蒙叹口气道:“好吧,既然你高兴,我只得作了,就怕作不好,以后你这个帮主夫人,可要鼎力相助啊。”

朱可欣脸一红,但满足无限地看着他。二人不觉又是情浓,紧紧搂在一起。张宣蒙低头向她亲去。

良久,朱可欣爱恋无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道:“宣蒙,我好喜欢你这样对我,纵是此刻死去,我也无所憾了。”

张宣蒙笑道:“可欣,不要说傻话,你还要为我生许多个小宝宝呢。不知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朱可欣红着脸道:“我想要男孩,长得象你一样。你呢?”

张宣蒙道:“我呢,男孩女孩都喜欢,只要是我们的就好,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象我,女孩儿象你。”

朱可欣闻言,柔情更浓,幽幽道:“宣蒙,两个娃娃怎么够?这山谷那么大,要生许多个娃娃,方能热闹起来。”

张宣蒙道:“待泰山大会一了,我们就回到这谷中成亲。那时我让你作我的新娘,不知你愿不愿意?”

朱可欣点头,脸笑如花,突然,一滴泪水流了出来。张宣蒙小心翼翼为她擦去,道:“可欣,你怎么哭了?”

朱可欣羞道:“我心里高兴嘛。宣蒙,明日我们要下山,今天晚上就不再练功,我要你就这样抱着我,再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你知道我从小便最爱听你讲这个故事。”

张宣蒙见她娇慵无限的样子,道:“好,我依你,但不许你再哭鼻子。”朱可欣点头。

张宣蒙道:“很久,很久以前,有兄弟俩,父母皆已去逝,弟弟跟着哥过日子。弟弟天天放牛,与家中的老牛相依为伴,人家都叫他牛郎”

张宣蒙慢慢为朱可欣讲起了这个流传了几千年的幽美凄艳的神话故事。朱可欣一边侧耳听着,一边痴痴仰望天空上银河两岸的牛郎织女星,眼中闪烁着泪花。

“牛郎披上老牛的皮,挑起儿女,向天上飞去。眼见要追上了织女,儿女齐声大叫妈妈。织女看见了,哭着不愿随王母娘娘离去。王母娘娘大怒,拿出金簪,向二人中间一划,立时一条波浪汹涌的天河涌现,牛郎再也飞不过去,织女也过不来。二人便隔在天河两边久久相望,时间长了,终于慢慢变成了牛郎星,织女星。”

朱可欣听到这儿,又如儿时呜呜咽咽抽泣不停,问道:“宣蒙,你说,王母娘娘会有一天大发善心,让他们一家相聚吗?”

张宣蒙见她依然如数年前,问他同样的问题,一时觉得二人又回到从前,躺在家乡山陵的大石上,他在为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子的小女孩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小女孩哭个不停,直待他告诉她说,会的,总有一天,王母娘娘会大发善心,让他们一家团聚的。”不由脱口道:“会的,总有一天,王母娘娘会大发善心,让他们一家团聚的。”

朱可欣闻言,果然停了哭声,叹口气,望着牛郎织女星道:“宣蒙,你说真有牛郎织女吗?被王母娘娘分开?”

张宣蒙道:“傻瓜,那是传说。”

朱可欣道:“其时,本虚大师与无性师父又何尝不是牛郎与织女,被无缘由的人造天河隔开,他们二人一生不也是很可怜吗?但愿我们二人不会成为牛郎织女。”

第一百一十五章无端杀人

张宣蒙道:“可欣,别犯傻,你不是说过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吗,即使死,也要死在一块,任何人都不能分开。”

朱可欣道:“对,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块,永不分开,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此时,已到中夜,张宣蒙拍拍她的背道:“可欣,别傻想了,睡吧,我们明日要赶路呢。”朱可欣“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第二日一早,二人起身,把家什收拾一番,牵了小黑驴下山。

到了山下,进了那个小镇,路过那家招客楼,张宣蒙陡地想起去年与欧阳雨馨于此店中吃饭中毒的情景来,只见里面人来人往,生意依然甚是红火,大是感慨。

朱可欣道:“这就是你与欧阳小姐一同吃饭的地方?”张宣蒙点点头。朱可欣道:“你又想起欧阳小姐来了?我们进去看看吧,让你故地重游,重温旧梦一番。”

张宣蒙摇摇头道:“算了,免得被店主小二认出,我们到别处随便吃点吧。”

一路之上,朱可欣骑着小黑驴,张宣蒙牵着缰绳傍在身旁。时间尚多,二人也不着忙,晓行夜宿,缓缓而行。路上行人见二人郎才女貌,俨然一对出门探亲的小夫妻,不时投以艳羡的目光。朱可欣更是心神如醉。

十来日后,已进入了河南境内。这日,正在一山道上走着,迎面遇到几个腰悬长剑的道士。

几个道士向张宣蒙连看几眼,停了下来。一个年长的道士拱手道:“请问这位公子可是张宣蒙张大侠?”

张宣蒙闻言,躬身道:“在下正是张宣蒙,大侠二字不敢当。请问这位道长法号?”

那道长道:“贫道丘神子,昆仑派的道士。这三位是我的师弟师侄。久闻张大侠大名,未曾识藉,今日相见,幸何如之?”

张宣蒙施礼道:“原来是昆仑派的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不知前辈何往?”

丘神子道:“我们是奉掌门之命,先往泰山,以观修罗教的行止,防其另有阴谋。久闻张大侠练成那玄都门的秘笈,神功盖世,泰山之上,定要一睹风采。张大侠如此人物,得如此秘笈,真是令天下人羡煞,哈哈!”说到后来,已是一脸艳羡之色。其余三个道士,也把目光投向张宣蒙,隐现妒意。

朱可欣见了他们的神色,心头大震,陡地想起儿时逃难,武林各派搜寻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情景来,暗自愤怒。张宣蒙与几人寒暄几句,又向前行。

走未多远,朱可欣忽道:“宣蒙,我肚子疼,你慢慢向前走,我到那林中去一下。”

张宣蒙以为她内急,要方便,便点头慢慢前行。

朱可欣来到林中,回头一望,张宣蒙已看不到,飞身向那几个道士追去。那几个道士已转过了一个山弯,忽见朱可欣匆匆追来,驻足道:“这位姑娘,你有何事赶来?”

朱可欣道:“几位道长,张大侠的玄都门秘笈在我这儿,你们可要看上一看?”说着从怀中取出秘笈来,在手中一晃。

丘神子几人一怔,随之脸现疑惑狂喜之色,向她伸出手去。朱可欣一闪,避了去。

丘神子向张宣蒙的方向张了张,早已不见他的踪影,笑道:“姑娘,既已拿出,便让老道看上一看又何妨?不知它是否真的如传说一样神奇。”话未完,已飞身来拿。

朱可欣飘身闪开,格格笑道:“看来你是极想见见玄都秘笈所载的武功了,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话未完,突然一掌拍在一个道士的身上。那道士哼未哼一声,毙命倒地。

丘神子大惊,抽出长剑当胸刺去。突然面前人影一闪,身上一麻,朱可欣已伸指点中他的穴道,夹*过长剑,随手一抹。丘神子喉头顿时鲜血狂涌,摔倒在地。

那另两个道士见她连下杀手,武功高不可测,哪敢上前,转身向前狂奔而去。

朱可欣飞身纵上,一剑捅在一道士背上,长剑穿胸而过。另一道士已奔出数步。她抽出长剑随手掷出,剑挟劲风,势若奔雷,一下插在那道士的背上,深及剑把。

那道士“啊”的一声惨叫,兀自向前冲了数步,方才扑倒在地,眼见也不活了。那剑在阳光的映照下,颤微微地闪烁着光芒。

朱可欣把溅在身上的一滴鲜血轻轻抹去,口角冷笑,转身向林中奔去。到了林中,稍喘一口气,方从中走出,急步追上张宣蒙。

只见张宣蒙正在回头张望,见她走来,询道:“可欣,我似乎听到从那边传来一声呼叫,不知你听到没有?”

朱可欣笑道:“我怎么未听到?那边只几个道士过去,又无别人,怎会有人呼叫,定是你听错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张宣蒙迟疑了一下,又侧耳倾听,果然不再有何声响,问道:“是不是肚子不好?你看你脸色韵红,定是痛得厉害。”

朱可欣伸手抹抹头发道:“可能昨天不小心吃坏了肚子,现在好多了。”说着跨上黑驴。

河南境内,丐帮弟子甚多,他们甫一入河南,已被得知。张宣蒙与朱可欣正走着,忽见前面迎来了十几个叫花子,领头一人,正是去年黄山道上截杀他,被欧阳雨馨断去一掌的六袋弟子。

张宣蒙见他一袖中无手,袖口隐现腕骨,心下内疚,急步上前道:“前辈”。哪知一言未毕,那老丐已躬身向他拜倒道:“丐帮六袋弟子朱进,参见帮主。前辈二字,帮主万不可称。”

张宣蒙愕然道:“这,前辈。。”辈字刚出口,那老丐朱进连连叩首。

张宣蒙只得改言道:“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朱进躬身道:“属下得知帮主架临河南,遂带领弟子前来迎接。我已另派人前往洛阳,禀报孙长老。不知帮主要在何处落脚?”

张宣蒙见他执礼甚恭,其余弟子也垂手而立,不由大是拘谨。他小时是佣仆身份,其后一直幽居深谷,何曾有人如此礼敬于他,看着众人,只觉如芒在背。又想到,若是到了丐帮总坛,弟子更多,岂不更是麻烦,不禁皱起眉头。

那朱进见他半天未语,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他眉头紧皱,心中不乐,大是慌恐,怯声道:“属下已在前面为帮主订下客栈,若不满意,可以再换。”

张宣蒙见他慌恐之色,更是不自在,摆手道:“我们随便歇下好了,你们不要操心。”

朱进道:“属下不敢。帮主来到这儿,若我照顾不周,有何闪失,几位长老岂不要怪罪下来?我在前面带路,不远处即到。”说完,径在前面引路而行,众人则尾随在后,虽然人数不多,衣衫不整,但也大有前呼后拥之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相携同行

张宣蒙摇了摇头,看向朱可欣,朱可欣向他一笑,脸现嘲讽之色。张宣蒙张口道:“小丫头,笑”突然想到不对,在丐帮弟子面前口齿轻薄,岂不被看轻,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朱可欣见他那古怪模样,噗吃一下笑出声来。

不远便是一个市镇,朱进带他们进了一家客栈。那店家见到朱进,恭恭敬敬迎入。显是素来相识,知是丐帮的英雄。

二人进了房间,要了两碟小菜坐下,朱进垂手立在一边。张宣蒙道:“你招集众人进来一块坐下用饭。”

朱进道:“属下不敢,属下怎能与帮主同桌进食?何况我们作化子乞讨惯了,若堂而皇之坐在饭店中,大是不伦不类,也不合帮规。”

张宣蒙想到自己此刻已是丐帮的帮主,却在属下面前大违帮规,面上一红,拿起的筷子悬在空中,再也伸不下去。

朱可欣见张宣蒙为难,向朱进道:“这位前辈,你若不与我们一同吃,请自便吧。”

朱进已知说错了话,躬身道:“是,朱姑娘,帮主,属下告退。

张宣蒙早憋了半天,见他愿走,自然乐意,道:“你请自便,我们今天在此住下,明早上路,也不须你们再来,我们识得路径。”朱进应声是,退了下去。

张宣蒙见他走远,大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闷死我了,这个帮主真不易当,但愿不再见到他们。”

朱可欣笑道:“你是他们的帮主,他们对你尊敬,是理所当然的事,何怪之有。只叹我朱可欣命薄,跟了你这么一个叫化头儿,从此要流落街头,求人施舍,再也不能堂而皇之坐在饭店中了。”

张宣蒙笑道:“是呀,从此我们便是一对化子夫妻,相携乞讨行天涯,不知羡煞多少英雄好汉。只是苦了我们的娃娃,一生下地,也成了小叫化子。”

朱可欣白了他一眼,笑道:“贫嘴,谁是你的妻子了,我可不愿我的、我的那个娃儿这么命苦。”

张宣蒙叫道:“哎呀,你这个显贫爱富的小妮子,这么快便变卦了。”二人一边调笑一边吃饭,大是高兴。

吃完饭,朱可欣道:“宣蒙,作化子,要有化子的样子,不可让你的丐帮弟子看轻。那日孙长老说过,你下山,要在衣服上补几个补丁,也好不违了帮规。你现在把外套脱下,我去向店家借针线来。”

张宣蒙进房把外套脱下,朱可欣借来针线,于灯下在他外衣上不起眼的地方,补了两块小补丁。张宣蒙看着朱可欣在灯下为己补衣,纤细的手指捻着针一缝一挑,灯映人面如花,俨然妻子在为丈夫缝缝补补,心中温馨无限。

晚上,二人分房歇下。二人自从家乡逃难时起,便一直吃住在一起,即使在黄山中,二人也同睡一棚之内,或朱可欣和衣躺在他的胸上,从未分开过。此时遇上了丐帮弟子,二人未成亲,只得避嫌,否则,万一传了出去,名声有损。

第二天一早,张宣蒙见朱可欣起来,仍伸腰打着哈欠,取笑道:“小懒虫,还未睡足么?”朱可欣面上一红。原来她与张宣蒙突然分开,反倒不适,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半夜时分,方才朦胧睡去。

二人起得甚早,张宣蒙看了看天色,道:“可欣,我们趁朱进他们未起,悄悄离开吧,免得麻烦。”

朱可欣点头。二人买了几个馒头,寻店家结帐,店家却道:“二位英雄,丐帮的朱前辈早已预付了银两,你们不须再破费,请慢走。”

张宣蒙摇摇头,牵着小黑驴走出门来,却见朱进等人早已站在门外等候,二人相视苦笑。

一个多时辰后,众人来到一处山林中,正行间,突见一个年轻男子从后奔来,口中大叫道:“宣蒙,宣蒙。”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有几个道士在追赶他。那几道士远远望见张宣蒙等人,却向林中躲去。

那年轻人神色慌张,一头扑进张宣蒙的怀中,双手抱住他的腰。张宣蒙定睛一瞧,这人青衣小帽,却不是欧阳雨馨是谁?扶住她惊道:“雨馨,是你?你怎么到了这里,是谁在追你?”

那年轻男子正是他一别经年的欧阳雨馨,只见她一脸慌恐,颤声道:“是玄法他们,武当的道士。”

张宣蒙奇道:“玄法道长,武当的道士?他们怎会追杀你?”

欧阳雨馨泣道:“我刚才偶然遇到他们,便上前相见,哪知他们一见到我,便即出手,幸亏我跑得快,否则,命就没了。”

张宣蒙又向后面看了看,那几个道士早无踪影,犹似不信。

朱可欣早从张宣蒙口中得知欧阳雨馨,站在一边冷眼瞧着,只见欧阳雨馨虽着男子打扮,却掩不住天生俏丽之姿,满面汉水,恰似雨带桃花,楚楚可怜;而她又始终抱着张宣蒙不放,不由妒意陡生,冷冷道:“欧阳小姐,他们早离开了,你怎么还抱着他不放?”

欧阳雨馨这时方才警觉身边站着许多人,脸上一红,垂下双手,向朱可欣道:“是,朱姐姐。”

朱可欣道:“你就是欧阳雨馨了,你怎么知道我姓朱?”

欧阳雨馨看着她,凄苦道:“我早就知道你是朱姐姐了,是宣蒙心中念念不忘的朱姐姐,在黄山之时,我便知道了。朱姐姐,你真的好美,与他真是天生的一对。”

朱可欣虽然不喜欢她,甚至憎恨她,但女子爱美出自天性,听她称赞,心中高兴,道:“你也很漂亮啊,他也时常提起你。”欧阳雨馨抬头看了一下张宣蒙,脸现欣喜之色。

张宣蒙一年未见欧阳雨馨,念及她的恩情,常自想念,此时陡遇,不由欢喜异常,连声道:“雨馨,终于又见到你了,你怎么更加瘦了?你到过黄山吗,见到我与可欣了?”

欧阳雨馨幽幽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到黄山找你,见你与朱姐姐在一起,便、便一直远远跟在你们的后面,一路而来,哪知、哪知会碰到玄法一伙。”

第一百一十七章醋海生波

朱可欣听了心头一震,又瞧瞧二人,只见张宣蒙欢喜之色跃然脸上,而欧阳雨馨又始终痴情无限地看着他,不由醋意大发,念头翻转,这小妮子如此俊俏狐媚,终有一日会勾了宣蒙的魂去。况她一直跟在后面,那击毙昆仑几个道士的事必都落入她的眼中,若她告诉宣蒙,如何得了?”想到自己一家一百余口,皆死于她父亲之手,杀意陡生,一掌无影无踪向欧阳雨馨背上印来。

张宣蒙正自欣喜,突见朱可欣手臂微动,暗叫“不好。”急切中不及细想,伸手拉欧阳雨馨的衣袖,向前一带,砰的一声,欧阳雨馨已然中掌,惨叫一声,向前扑倒。

张宣蒙大叫道:“可欣,住手。”伸左手揽欧阳雨馨于怀中,挥右手挡开续来的一掌。朱可欣怒道:“她是欧阳振雄的女儿,我岂能容她?”挥掌拍来。

张宣蒙见她出手狠辣,显是要一掌取了欧阳雨馨的性命,只得将她揽腰抱起,闪身相避。朱可欣见他不但不将欧阳雨馨放下,反倒紧紧搂在怀中,更是大怒,出手愈见凌厉,掌风呼呼,裙带猎猎。

朱进与几个丐帮弟子,皆知欧阳雨馨是欧阳振雄的女儿,况朱进的手腕断于她的手中,此仇非小,一见她面,双眼便似要冒出火来。这时突见朱可欣掌击欧阳雨馨,并与帮主打了起来,一时愕然。虽然张宣蒙是他们的帮主,心中却为朱可欣哟喝助威不止,只盼她一掌毙了欧阳雨馨。

张宣蒙功力高出朱可欣甚多,这半年又得其指点,武功早已远胜于她。虽怀抱一人,仍游刃有余。

斗了半晌,朱可欣见张宣蒙只是紧紧抱住欧阳雨馨,也不知她是死是活,不由又怒又妒,泪水滚了出来。张宣蒙见她落泪,顾不得多人,低声求道:“可欣,你先住手,有话好好说。”

朱可欣闻言果然住了手,咬牙道:“宣蒙,你真的这般护住她,不让我为父母亲人报仇?”张宣蒙道:“可欣,错在她的父亲,不在于她,况她对我有恩,怎能杀了她?”

朱可欣道:“那你是一定护着她了?”张宣蒙点头。

朱可欣道:“那你心中仍是喜欢她了?”

张宣蒙道:“可欣,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愿你杀了她。”

朱可欣冷笑道;“我不信。”口中说着,右手猛地向欧阳雨馨按来。张宣蒙与她相距甚近,怀中揽着欧阳雨馨,看不到她的右手,待见她肩部晃动,方知不妙,情急之下,一掌也向她胸口按来,盼她能收掌自救。

哪知朱可欣立意要击毙欧阳雨馨,况她认为张宣蒙绝不会伤了她,竟不躲闪,一掌击在欧阳雨馨的背上,同时,砰的一声,胸前也中了张宣蒙的一掌,登时气血翻涌,张口吐出鲜血。

张宣蒙怎能想到朱可欣会不加躲闪,这一掌打的甚实,见她口吐鲜血,一时呆了,心中只道:“我怎会真的打伤了她?”

朱可欣连喷几口鲜血,方喘过一口气来,脸色苍白,望着张宣蒙道:“好,好,你竟为她而打我,好,好。”捂着胸口,转身向山林奔去。

张宣蒙见她口吐鲜血,一时呆了,心中只道:“我怎会真的打伤了她,我怎会真的打伤了她?”见她离去老远,方大叫道:“可欣,你别走,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却见朱可欣头也不回的去了。

迈步要追,想到怀中还抱着一个欧阳雨馨,不知生死,脚一抬便即停下。低头看去,只见欧阳雨馨脸色惨白,呼吸衰微,急盘腿坐下,为其疗伤。

他已数次以内力救人,自得其法,约过了半个时辰,欧阳雨馨缓缓睁开眼来。张宣蒙大喜道;“雨馨,你醒了?”

欧阳雨馨四下看了看,道:“朱姐姐呢?她怎么不在?”

张宣蒙道:“她走了。”

欧阳雨馨惊道:“走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你快去找她回来。”挣扎着要起来。

张宣蒙轻拍她的背道:“雨馨,别动,你的伤甚重,待我再为你治疗。”

欧阳雨馨摇头道:“不,宣蒙,你快去找朱姐姐回来,你俩分开那么多年,终又相聚,绝不可因我又令她伤心而去。我父亲杀了她全家,她打我是应该的,我不会怪她。”

张宣蒙见她重伤之下,仍是念着朱可欣,心下更是怜惜,看着她惨白削瘦的脸庞,口角鲜血殷然,想到朱可欣的狠辣,心中歉然,道:“雨馨,真对不起,可欣出手那么重。”

欧阳雨馨道:“我不怪她,你去找她吧。”

张宣蒙道:“她去了,还会回来,你的伤甚重,却是一刻担误不得,待你好了之后再说。”说着,向山林朱可欣所去的方向看了看。

朱进上前道:“帮主,我已派弟子上下查找,不见朱姑娘的人影,想是早已远去。”张宣蒙点点头,暗皱眉头。

欧阳雨馨虽然连中朱可欣两掌,但第一掌被张宣蒙拉了一下,第二掌,朱可欣同时中了张宣蒙一掌,两掌皆未打实,并不致命。

眼见欧阳雨馨肤色由惨白慢慢变成红润之色,精神好了许多,张宣蒙便住了手,抱起她向前走去,并问道:“雨馨,你怎会到了黄山,又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欧阳雨馨躺在她的怀中,看着他英俊的面孔,叹口气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和月。我那日被父亲带回修罗教总坛,关在家中,时间久了,心中烦闷,又想着你,就悄悄跑了出来,哪知到处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后来一想,你定是回到黄山谷中,遂上了黄山。那夜,我悄步走到谷外,本欲给你一个意外,岂知却听到你与朱姐姐的谈话。原来你终于找到了她,你二人已定有婚约,于是就没出来与你们相见。第二日,你们下了山,我便远远跟在后面,到了这里。”

张宣蒙道:“那晚我隐约听得有人叹息,就是你了?”欧阳雨馨点点头,叹口气道:“朱姐姐真有福气,尔中有我,我中有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欧阳雨馨想起那夜二人情致缠绵的情景,自己凄清孤苦的惨况,不觉又流下泪来。

张宣蒙则想到那夜与朱可欣温存之情,居然被欧阳雨馨全看在眼中,听在耳里,不由脸上发烧。

第一百一十八章修罗教主

原来欧阳雨馨自被父亲欧阳振雄带回总坛,便关在家中,不许外出。

不几日,吴元等人从少林羽铩而归,欧阳振雄见又是张宣蒙坏了计划,更是大怒。但想到张宣蒙居然依据玄都秘笈,将内功修到如此境界,大是担忧,同时知道,要想实现称霸武林的梦想,必须抢在泰山大会之前,强行把秘笈练至第五层,方能放手与张宣蒙一博,力压群雄。

欧阳振雄早已把教中所保存的玄都秘笈上所载的武功,练得纯熟无比,只因功力不到,始终无法使得圆转如意。那秘笈最后所载的一套掌法与剑法,虽然招数有限,更是集天下各派精华于一体,精妙绝伦。但是,若不具有一定的内力,与它相辅相成,便不能将它使到至高之境,威力尽现。这剑法与掌法乃是玄都秘笈中的至高武功,是配合心法而创,只有习得心法,内力大成,方能发挥的淋漓尽致。

欧阳振雄从小便修习修罗教的修罗内功,虽然内力雄厚,却与玄都秘笈所载的这两套武功要求相去甚远。修罗内功是修罗教创教之祖从一邪派高手中所得,并借鉴正教心法而成,上手极易,进境也速,只是到了一定境界后,便难以再更进一步,与武当、少林等派的纯正内功大不相同,因此无法修到至高境界。历代教主皆知其敝,所以千方百计从别派夺得内功心法,加以借鉴,以去其敝。

当年的通天教主,乃欧阳振雄之祖父,从玄都门中取得玄都秘笈后,不久即逝,临去之时,却无悲伤之意,他知道修罗教得此无上心法,在二十年之内,定能由下任教主依法练成绝世神功,称霸武林,故大去之时,脸含笑意。

哪知他死得仓促,儿子年幼,教中各护法长老互相不服,又有窥测秘笈之意,以致在他死后不到十日,生成大乱,内讧纷起,死伤无数。秘笈也被分成两份,一份被右护法取得,留在教中。一份由左护法,即朱可欣的曾祖抢得,叛教离去。这两个护法各得一份,以为依秘笈而练,自能成为高手,哪知一看之下,方知手中的一份前后不接,根本无法修练。

右护法手中的秘笈,还记载一些失传的掌法、剑法,有一定用处。朱可欣曾祖手中那份,纯是修习内力之法,毫无用处。

欧阳振雄当年从朱家抢回中部秘笈后,见前面仍是差着一部分,依然无法修练,心中沮丧,寻朱家二小又不成,只得把秘笈反复看来看去,苦苦思索。

他虽身居修罗教,但雄才大略,满腹经纶,抱负之大,更是远过历代教主。此刻得了中下部秘笈,怎肯轻易放弃,况他智慧又高,心道前人既能凭空创出这无上秘笈,难道他就不能依据这后大部,续出前面三层半来。

修罗教收藏不少从别派得来的功法,虽然一般,功法多种,倒可借鉴。欧阳振雄苦思冥想一个多月,居然真的被他续出前面三层半来,虽然不能与原来秘笈所载相同,倒也似是而非。当下毫不犹豫练了起来。所续部分,主要是以他所修的修罗功法为根基,上手极易,只一年多的时间,就接上了手中的中部。

再过半年,第四层功又成,内力大进,心中之喜,自不必说。

前三层半是以他所修的修罗内功为根基,他本功力深厚,进境自是极快,到了第五层,也比书上所载快了许多,过了三四年,竟然即将圆满。不过,随着内功增进,体内渐渐出现异样,真气稍一不顺,丹田胸口处便隐隐作疼,厉害时,有如刀割,耳畔并不时伴有焦雷阵阵。他心下大惧,料知强行修练,终是不对,出了叉子,时日越久,隐患越重,终有一日会大难临头。但几十年来的梦想转眼便要实现,怎忍住手,惟盼第五层功满,再设法剔除隐患。所以,他日日闭于幽室之中练功,教中之事大多交于左右护法协同诸长老共商。

教中的右护法吴元,最为年轻能干,年龄不过四十来岁,是他在十年前发现的奇才,破格升为右护法,为教中历代所罕见,依之为心腹,甚至他练功的异状及中部秘笈也示于他,让他参详。吴元所学驳杂,涉猎各派,悟性又高,确是为他提供许多独到见解。

眼见冬去春来,第五层神功即将圆满,对女儿的事便问得少了些。他只此一女,自夫人死后,心中伤痛,又一心称霸武林,便没再娶,所以视女儿为掌上明珠,极是疼爱,上次离家出走,惹出事来,便管的严了,命人日夜看守,不许擅出家门。

而欧阳雨馨自回到家中,是茶不思,饭不想,日夜于心中念着一个张宣蒙,想着他英俊的面庞,想着与他一路去黄山的绮丽之情。特别是每当想到那夜在客栈之中,曾偷偷吻了他,更会心神如醉,痴痴而立,泪水不止。

她母亲去逝得早,从小是被她母亲的丫环翠姨带大的。翠姨见她回来后,不思茶饭,常于口中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日渐消瘦,就知她此次外出,碰上喜欢之人,陷入了情网。眼瞧着她越来越是憔悴,心中难受。

她把她从小带大,虽居仆人之位,实是情同母女,视如已出。哪知她间接问了几次,欧阳雨馨只是不说,唯叹气连连。一日,武长老有事禀报教主,她借机寻问欧阳雨馨的情况。武长老以实相告。她听后深自叹息,便百般开导、劝诱。但欧阳雨馨对张宣蒙已是爱之入骨,情根深种,如何能开导得来,枉自费了许多心力。又怕她为情所惑,一时想不开,更是日夜寸步不离左右。

欧阳雨馨在家中呆了大半年,对张宣蒙相思更甚,又蒙发离家出走的念头。但欧阳振雄早已想到此节,命教众严加看守。

这日,她正倚门而思,忽听有两名教众走来,边走边争论,一个道:“教主早已面谕我们多次,不要用下三滥的手段在外面做偷鸡摸狗的事,免得污了修罗教的名声。我们修罗教本立身很正,只因有些人在外胡作非为,而使修罗教为人看轻,被视为邪教,旁门左道。教主有领袖武林之意,我们这些人也当行的堂堂正正,给他抓面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深陷情网

另一个人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虽然我以前常用此药去骗人家的闺女老婆,但自教主几年前立下严规以来,就没再干过。现在只是又找人配了些,并无作恶之心。”

二人低声说着,渐渐走近。欧阳雨馨已听明白,暗自叹息,教中多是这种不良之辈,修罗教怎能不被人看轻,视为邪教。

二人小声争论,转过墙角,突见大小姐欧阳雨馨依门而立,便住了口,上前行礼。欧阳雨馨道:“你们二人刚才在说些什么?”

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脸色一变,道:“回大小姐,我二人并未说什么。”

欧阳雨馨冷笑道:“我全听到了。你究竟配了什么药?又要去为什么非作什么呆?若不从实招来,待我明日告诉右护法,让他治你的罪。”

那人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道:“大小姐饶命,千万不要告诉右护法。属下只是配了点*,并没有害人之意。”说着,从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双手献于欧阳雨馨。

近年来,吴元深得教主宠信,权力大炙,并负责奖惩,他向来冷酷无情,执法严厉,人人畏惧。

欧阳雨馨接过瓶子道:“此药是干什么用的,如何用法?”

那人道:“回小姐,此药名一夜迷,只要在人的面前一晃,药味散了出来,被吸入腹中,就会昏迷一夜不醒,故名一夜迷。不过属下近几年从未用过。”

欧阳雨馨想到他们刚才的言语,脸上微微一红,道:“我这次就饶了你,不治你的罪,以后绝不许再配。”那人连声答应,磕头而去。

欧阳雨馨向来清楚父亲的心思,他不但有称霸武林之心,而且还有整顿修罗教,把修罗教建成一个可与少林、武当并立千年堂堂正正的大教派之愿。近几年更立了多项教规,严禁教众扰乱当地百姓,为非作歹。

但修罗教终因以前教规松驰,入教之人不加挑选,以致良莠不齐,恶名在外。

欧阳雨馨把瓶子在手中把玩片刻,望着远处,只见两只燕子在空中翩翩而舞,张宣蒙的身影又闯入心来,眉头紧锁,呆呆而立。

翠姨在房中不见她多时,出来寻找,见她正依门而立,脸色凄苦,知她又是在想着心上人,暗暗难过,上前道:“孩子,干吗呆站着,来陪我到后院弹弹琴,唱只曲子,翠姨正闲得荒。”

欧阳雨馨回过神来,强笑道:“翠姨,你这段时间倒迷上弹琴了,好,我陪你练练。”

翠姨笑道:“我镇日无事可做,初学琴,上了瘾。”

二人回到房中,翠姨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小瓶,道:“孩子,这是什么?”欧阳雨馨把小瓶扔在床角,啐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从一个下三烂的教徒手中收来的。”

二人取了琴,走入后院。院内一池清水,水上浮有片片浮萍,二三只鸭鹅游于其中。池中有一八角凉亭,虽小而有致。二人捧琴,曲曲折折走入凉亭,依栏坐下。欧阳雨馨调了调琴弦,道:‘翠姨,你先弹弹昨天新学的两首曲子,看看如何?”

翠姨见欧阳雨馨有了兴致,大是高兴,坐到琴前道:“只怕翠姨记性不好。”双手抚琴,叮叮咚咚奏了起来。

欧阳雨馨低声唱着曲子相和:“满圬烟水月微茫,人依兰舟唱,常记相逢陌耶上,隔三江,碧云望断空惆怅,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处兰舟过,不管鸳鸯梦惊破,夜如何?有人独上江楼卧,伤心莫唱南朝旧曲,司马泪痕多。”

这二首曲是越调《小桃红》,小桃红是越调中常见的曲牌。二曲终了,翠姨道:“怎么样?”

欧阳雨馨笑道:“翠姨弹的很好呀,你还说记性不好呢。”

翠姨心道:“你哪知我为了使你这孩子高兴,昨天半夜里都在想着记着曲子”,口中却道:“那好,你今天再教一个长点难点的曲子与我。”

欧阳雨馨不愿抚其雅兴,道:“我就教你一支长曲子,只怕你今天一时记不全。”翠姨道:‘我认真记,仔细学就是了。”

欧阳雨馨想了想,走到琴前端坐,纤纤十指在琴弦上一抹,“嗡”的一声,接着玎玎琮琮弹了起来,琴声清越,高低相间,比之翠姨适才所弹自大不相同,口中轻吟道:“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渺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旧客。长亭路,年去岁来,攀折柔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映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迢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潆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记月榭携手,云桥闻笛,追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前半段,弹的倒极轻快,岂知到了后面,欧阳雨馨由曲触动了心事,心中凄恻缠绵,发之于琴,琴音也越见哀怨低迷。翠姨虽初识音律,也觉不对,待要从中阻止,一曲已尽尾声,只听她轻吟“追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一滴清泪滴落琴弦之上,被溅得四散飞去。“啪”的一声,欧阳雨馨心情激荡之下,琴弦竟尔断了一根,一曲已终,余音袅袅传出。

翠姨正要安慰,突听远处一人道:“你这丫头,好好的弹琴罢了,又去胡思乱想什么?”翠姨站起躬身道:“教主。”

欧阳雨馨则大声道:“爹爹,你怎么出来了?”

欧阳振雄哈哈大笑道:“难道你不想见爹爹吗?”说着走入凉亭。

欧阳雨馨想到伤心之情落入爹爹的眼中,大不好意思,倚在他的身上撒娇道:“爹爹,当然我想见你啦,就你疼我嘛。”

欧阳振雄把她拦在怀中,轻拍她的背道:“孩子,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当然疼你啦。我神功已成,几个月后的泰山大会,爹爹将力压群雄,成为武林中的盟主霸主,你是我的女儿,还有什么事办不到的?只要你喜欢的,能让你高兴的,我都会为你取来。”

翠姨知他父女有话说,悄悄退出凉亭。欧阳雨馨惊道:“爹爹,你的神功已成,天下无敌了?”

欧阳振雄哈哈笑道:“不错,我的玄功已成,再借以时日,把那两套掌法剑法浸淫透,料来江湖之中再无敌手,即使百年前的玄都道人,亦不过如此,哈哈,我”忽然脸色一变,接不下去。欧阳雨馨大惊道:“爹爹,你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章牛刀小试

欧阳振雄手按胸口,半晌道:“没什么,只是叉了气。”

欧阳雨馨半信半疑道:“爹爹,真的是一时叉了气,不是练功出了叉子?”

欧阳振雄微笑道:“乖女儿,不要担心,爹爹怎么会练功出了叉子,你看。”说着,一掌向池中凌空拍去,池水为掌力所及,砰的一声大震,池水四散而起,掀起巨浪,掌力之处,现出池底来。几只鹅鸭吓得嘎嘎四散逃走。

欧阳振雄用手一招,水浪之中一条红尾鲤鱼,脱水飞入他的手中。欧阳雨馨张大嘴巴,呆呆望着水池。欧阳振雄拍着她的肩头道:“丫头,吓呆了是不是?你看这鲤鱼。”

欧阳雨馨回过神来,转头看他手中的鲤鱼,嘴巴大张,竟是一动不动,奇道:“怎么会是一条死鱼?”

欧阳振雄得意笑道:“傻孩子,当然是一条死鱼了。”

欧阳雨馨道:“爹爹,你怎么知道它是一条死鱼?”

欧阳振雄笑道;“我当然知道它是一条死鱼,它若不是一条死鱼,我这几年的神功岂不是白练了。”

欧阳雨馨惊道:“它是被你掌力震死的?”

“不错”,欧阳振雄把鱼抛在地上,用手指着池塘道:“你看。”欧阳雨馨顺他手指之处看去,池水之中,居然漂出来七八条大小不一的鱼,肚皮上翻,随水波一荡一荡。

欧阳雨馨仍是不信道:“爹爹,难道它们都是被你的掌力震死?”

欧阳振雄道:“不错,只要为我掌力所及,必死无疑。今天让你翠姨好好为我们爷俩熬上一锅鱼汤。”伸手凌空向池中抓去,那几条死鱼成串般,脱水飞入他的掌心。

欧阳雨馨见爹爹竟能凌空抓物,功力之高无从想象,忽然想到张宣蒙,想到他与修罗教的恩怨,想到今年的泰山大会,心中郁郁。

欧阳振雄见她不悦,道;“丫头,爹爹有此神功,你不高兴吗?爹爹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了。”

欧阳雨馨道:“爹爹,你苦练神功,就是要称霸武林,作武林中的第一人么?那又有什么好?”

欧阳振雄道:“丫头,竟说傻话,男人自当志在天下,建功立业,创不世之勋,以名标青史,这样才不枉活一世。所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易安居士身为女人,尚有此志,何况我等堂堂七尺男人。我成为武林霸主,有什么不好,统一武林,唯我独尊,群雄臣服,借此,我就可把修罗教建成一个堂堂正正的大教派,名列少*当之前,此是千年的功业,何等的辉煌。纵是秦皇汉武,他们的基业,也不过几十年、几百年罢了。”

欧阳雨馨道:“爹爹,即使你以一人之力力压群雄,你看我们教中之人及所作所为,又怎能令人心服。你为什么要争那天下第一、武林霸主的虚名,还不如集中精力,革旧除弊,大力整顿,释去与各派之嫌,从自身作起,虽不是武林霸主,别人也会以堂堂武林大派视之。”

欧阳振雄道:“乖女儿,你此话不错。但是,我们修罗教百年创下的恶名,岂是一年两年可洗得清的?只怕穷我这一生之力也办不到。何况,所谓正派之人,怎会轻易放过我们,即使我们想与他们尽释前嫌,和睦相处,只怕他们也不会答应。纵是少林的大和尚不计较,那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玄机老道,又怎会罢手。他早就想假各派之手,除去我们修罗教,以全其功名,只是时机不成熟,不敢妄动而已。”

欧阳雨馨道:“爹,你不要以己度人,那玄机道长乃是仁厚侠义之人,绝不如你所说,在武林中,他是有口皆碑的。女儿在武当山时,他就常常去看望我,安慰我,劝我从善,从未给我苦头吃。”

欧阳振雄摆手道:“小小女孩儿家,懂得什么,这就是他的大歼大恶之处。你没听说过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那汉时王莽,未篡位之前,又何尝不是宽厚仁慈,谦虚恭谨,直待废帝自立,别人方才能看清他的面目。”

欧阳雨馨扁扁嘴道:“爹爹,你竟爱胡说,玄机道长怎可与汉时的王莽相提并论,武林中只有他阻碍你的霸业,你才这样中伤人家。”

欧阳振雄道:“傻女儿,总有一日,我会叫他现出原形来给你看,别说他了,我们把鱼拿回去,让你翠姨好好熬熬吧,你翠姨熬鱼的本事最好。”

欧阳雨馨把鱼拾起,与欧阳振雄各拿几条向回走。欧阳雨馨想着张宣蒙,想着他与修罗教的恩怨,越想越是担心,眼泪几乎流了下来。

欧阳振雄看着她的脸,道:“傻女儿,又想那小子了?若是那小子能好好对你,不再为朱家及父母报仇,我自会饶过他,把你许配于他。只怕那小子倔强,又要报仇,心中还记得一套心法,我就不能饶过他了。乖女儿,他有什么好,等爹爹成了武林霸主,什么样的俊俏风流人物找不到。”

欧阳雨馨气道:“爹,你胡说什么,人家什么时候想着他了?”

欧阳振雄道:“所谓知女莫若父,你母亲去逝得早,我既当爹又当娘地把你从小带大,怎会不知你的心思?唉,我们父女倒是一样,情有独钟,一生忘不了。”

欧阳雨馨道:“爹,你又想娘了,娘当年很美吗?你为什么不再另娶一个?以你的本事,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欧阳振雄叹气道:“这就叫作情有独钟。你娘年青时的样子,与你现在差不多。孩子,什么都有可学爹娘,就这项千万别学,对那小子还是忘掉得好。”

欧阳雨馨笑道:“爹,你难道让我见一个喜欢一个,岂不成了花痴?”

欧阳振雄笑道:“你见一个爱一个,又怎么了?你是我的女儿,谁敢说什么?”说着已走到房中,把鱼交给翠姨去刮熬。

不多时,翠姨端上一海碗热气腾腾的鲜鱼汤,汤上漂着几片鲜绿的菜叶,一股清鲜之气直扑鼻来。

欧阳振雄用小勺盛了一勺,放在口中,细细品味,微闭双眼,啧啧作声。欧阳雨馨向来喜欢喝鱼汤,见爹爹高兴,也盛了一勺,放在口中,道声“好汤”,父女二人相视一笑。

二人吃完饭,欧阳雨馨依在父亲身边,欧阳振雄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她清瘦的脸庞道:“好女儿,告诉我,你对那张家小子永不能忘情吗?”

欧阳雨馨脸一红,眼泪流了下来。欧阳振雄道:“是不是如江湖传言,你已被那小子占了便宜?”

欧阳雨馨嗔道:“爹,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与张相公虽一路而行,但清清白白,相持以礼。女儿对人家念念不忘,只怕人家倒未把女儿放在心上呢?”

欧阳振雄诧道:“他不喜欢你,只是你一厢情愿?那他为什么要上武当山救你出来。

欧阳雨馨凄苦道:“他心中只记着他的父母之仇与他儿时的伙伴;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他儿时的伴侣,朱家的小姐可欣,救我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第一百二十一章纵论天下

欧阳振雄道:“原来是这样。孩子,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不要放不下他。我以为他也如你一般对你,你二人已作出出格的事来。即是这样,我倒不必顾虑太多。本来我还打算只要那小子能对你好,能来找你,我就放过他,把你许配与他,不记前嫌。现在看来,却不可放过他,令你一辈子伤心。”

欧阳雨馨惊道“爹,你想作什么?他的父母已被我们修罗教杀了,难道你还想再杀了他?”

欧阳振雄道:“孩子,你未听过吗,英雄不二立,他若不除,迟早会误我大事;况且,留着他还会令你愁苦伤心,不若杀了,一了百了,爹爹又不是未杀过人。”

欧阳雨馨道:“爹,你怎么如此不讲道理,你若定要杀她,女儿就不认你这个爹爹。”欧阳振雄怒道:“丫头,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我是你的亲爹爹。不要再说,爹爹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就快忘了他吧。”

欧阳雨馨从未见父亲这么疾言厉色对己,心下自伤,呜呜而泣。这时有人来报:“教主,吴护法有事求见。”

欧阳振雄道:“好,叫他到客房等我。”用手轻拍欧阳雨馨道:“丫头,我也是为你好,不除此人,你会一生痛苦。”说完,向客房而去。

欧阳振雄来到客房,右护法吴元早在等候。他甫一进厅,吴元便躬身行礼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

“免礼,”欧阳振雄道:“吴护法,何喜之有?”

吴元道:“恭喜教主神功已成。”

欧阳振雄道:“吴护法,你怎知我神功已成?”

吴元道:“教中无大事,而教主破关而出,自是大功告成,否则,教主怎会轻易出关?”

欧阳振雄哈哈大笑道:“果然知我者吴护法也。请坐,在我家中不必客气。”

吴元叉手道:“谢教主赐坐。教主神功已成,自是天下无敌,来秋的泰山大会,定能力压群雄,以绝世武功融武林于一统,实现教主夙愿,建不世之勋。”

欧阳振雄脸含笑意,轻摇其首道:“吴护法,不可这么说。虽说我大功已成,但武林之大,浩如烟海,能人隐士,大有人在,不可小视了。不说他人,就说玄机老道与张宣蒙那小子,便不是易于之辈,况且,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蒙面人。”

吴元道:“教主说的是。但只以此三人而论,比之教主尚有所不及。想那玄机老道,数年前只能与教主打成平手,现在教主神功已成,他怎能再是对手?至于张宣蒙那小子,虽然内功精深,在少林寺中大逞其威,亦不过徒靠其内力而已,并无精妙的武功与丰富的经验。今教主功行圆满,内力当不输于他,武功经验更是他不能望其项背的。那女蒙面人,虽然厉害,想也不能出此二人之右,更不足虑。”

欧阳振雄想了一想,道:“玄机老道,几年前我曾试过他的功力,与我相当。只是去年武当山一见,我却发现他的修为比之那时似深了许多,不知武当的内功心法究竟如何?是否另有捷径?”

吴元道:“我当年游历江湖数载,对各派武功皆有所闻,却未听说武当另有什么秘笈心法。再说,武当千年以来,也不曾听说有谁于短短几年内,而武功大成者,既使他另有秘笈,也无法与教主所练的玄都秘笈相比。教主即破关,定已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如百年前的玄都道人一般,教主对他倒大可放心。”

欧阳振雄微微颔首道:“只是此老心机过深,不可掉以轻心。张宣蒙那小子在少林寺中,果如你们所言,掌力盛极,且是大力金刚掌手法?”

吴元道:“正是。”

欧阳振雄道:“看来本虚这老和尚,是要破除陈规,以少林绝学相授,借张宣蒙之手,与我相抗。可惜我不曾亲见,不知他的内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这小子一时不除,我心中一时不安,早晚必成大患,泰山之上,定要叫他有死无生。吴护法,接我一掌。”说着缓缓向吴元推出一掌。

吴元一愕,脸上变色,却见欧阳振雄一掌将至胸前,便凝住不动,脸含微笑,已知其意,凛然道:“遵教主令旨。”一掌向欧阳振雄推来。

二掌相遇,轻轻接在一起,吴元蓦觉一股大力撞来,直透胸腹,暗叫“不好”,另一掌也向欧阳振雄拍去,以期化解掌力。哪知掌力竟如石沉大海,杳无踪迹。心下大惊,正要求饶,欧阳振雄掌力已撤。他一个前扑,接着向后张去,胸腹沉闷烦恶异常。

欧阳振雄伸手扶住,手按其背,揉了二下。吴元顿觉烦闷立去,躬身谢道:“谢教主。”

欧阳振雄道:“如何?”吴元道:“料张宣蒙那小子,也不过如此。”

欧阳振雄摇头道:“吴护法,我刚才已用八成功力,你照实说来,我的内力比之张宣蒙究竟如何?”

吴元定了定神道:“教主,属下功力远逊你们二人,不好妄下断言,但属下确信,张宣蒙那小子的功力最多亦不过如此。”

欧阳振雄闻言捻须沉思片刻道:“那小子怎么会有中间部分,又如何在短短数年内练成?”

吴元道:“朱家一定录有副册。说不定,这心法关键就在于前面三层。”

欧阳振雄点了点头,问道:“近期教中及武林中又有何大事发生?”

吴元道:“最近倒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江湖传言,张宣蒙那小子作了丐帮的帮主。”

欧阳振雄一怔,道:“他怎么与丐帮搭上了关系,作了帮主?此消息可否属实?”

吴元道:“此消息确切无误。据说张宣蒙那小子起先并不乐意作帮主,还是在少林和尚的极力摄合下,由丐帮五老请了本虚出头,方才勉强答应。”

欧阳振雄嘿然道:“这小子的架子不小啊,以丐帮的势力,却要五老相请。闻说丐帮的阮帮主已死,丐帮的化子定要将此仇算在我们的头上。他们请张宣蒙作帮主,便是想借他之手,为老帮主报仇,只怕难如他们所愿了。吴护法,丐帮的阮帮主,确是死于川蜀之地吗?”

吴元道:“只是听说,具体情况不知。不过,以阮修武的修为,川蜀之地,有谁能害得了他?”

欧阳振雄道:“只怕也是那蒙面女人所为,屈指武林之中,有此能力者,只寥寥一二人而已。”

第一百二十二章传功下属

吴元点头道:“教主明见。不知那女魔头是什么来路,武功既高,又似与天下人有仇。”欧阳振雄道:“其他各派如何?”吴元道:“自那女魔头连杀多人,各派更加防范,又为泰山大会,很少走动。我教于各派都布下了暗哨,对他们的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

欧阳振雄道:“辛苦你了,修罗教若能领袖武林,你实为第一功臣。”

吴元惶急道:“属下不敢居功,属下只是为教主分忧而已。”

欧阳振雄摆手道:“不必自谦,自你入教以来,实出力不少,虽然我破格提拔,也不过分。教中众人当时不解,现在定已心服。”

吴元道:“谢教主提拔知遇之恩,属下虽甘脑涂地,亦当为教主尽忠,为修罗教尽忠。”

欧阳振雄瞧着他半晌,道:“吴护法,本座自是信得过你,否则,不会以教中大事相托。”吴元凛然道:“谢教主。”欧阳振雄道:“吴护法,你对泰山大会怎么看?”

吴元道:“泰山大会,各派精英必将倾巢而出,且尊玄机老道或张宣蒙为首,合力与我教相抗。教主神功已成,自远胜诸人,但各派合力,我教却要差了许多,若是混战,胜算极小。”

欧阳振雄点头道:“以你看,将如何?”

吴元道:“兵家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多算胜,少算少胜,不算不胜,只有算计于前,才能取胜于战时。既然我们与他们实力悬殊,不可与兵家相同,摆兵布阵而战,最好以言语激住各派,只于双方各取数人,捉对厮杀,方为上策。若能于双方中各选一个武功最高者,以一场定胜负,那则为上上策。”

欧阳振雄道:“此计甚好。只是各派齐聚泰山,若想取一战很难,数战也不容乐观。教中自我以下,武功以你为首,依次当为左护法与诸长老,人数终是有限。而各派精英甚多,其中少林实力最强,有数人可与我教各长老一战,此外,尚隐着一位不知名的老僧。武当山上,玄机老道远在你与诸长老之上,玄法玄真等人亦不弱。另外,华山的齐俊,昆仑的昆吾道长,峨眉山的金光大师,青城的五老,泰山的掌门,丐帮五老等等,也皆是一流好手,还有张宣蒙那小子与不知底细的蒙面人。若取数战,我教也是甚难啊。”

吴元点头道:“是,教主。不知教主计将何出,方能稳操胜算?”他向知欧阳振雄雄才大略,富有谋略,定已有了对策。

欧阳振雄道:“当务之急,便是要你与各长老的武功于短短数月内大进,然后再请出几位前辈高人相助。”

吴元诧道:“距离泰山大会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不知教主有何妙策,能令我等武功大进?请教主示下。”

欧阳振雄微微一笑道:“不是我有何妙策,而是玄都秘笈为我们留下了妙策。”

吴元喜道:“属下愿闻其详。”

欧阳振雄道:“你禀退客房前后诸人,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杀无赦。”“属下遵令。”吴元下去禀退诸人。

欧阳振雄道:“吴护法,此事涉及我教兴衰,万不可泄漏。”

吴元凛然道:“属下明白。”

欧阳振雄道:“我教所得玄都秘笈的下册上,载有许多绝妙武功,我教上下皆知,也因此得益不少。不过,秘笈上所载,却不仅仅是诸长老已习的武功,另外尚在最后留下了二套玄奥无上的掌法与剑法。这掌法与剑法,精妙繁复,博大精深,武林之中,除百年前的玄都道人外,无人得知。当年玄都道人在少林寺与了无禅师大战五百合,料来全赖那套无上掌法,方才取胜,否则,只怕要在千招之外。”

吴元道:“原来如此,不知教主之意是”

欧阳振雄道:“我之意是要在这几个月中,以那套掌法与剑法相授于你,然后再择长老中善使掌与剑的各数人相授,以期能在泰山之上,突出奇兵,战胜对手。”

吴元闻言,急跪下道:“谢教主信任属下,以绝世武功相授。”说着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欧阳振雄任他磕了三个头后,方扶起他道;“吴护法,我向无弟子,传你此剑法掌法,虽属权益之计,也是我早就想过的事,泰山之上,全赖你出力了。若能如我所愿,我教尚缺一名副教主,那时再议,望你能体谅我的苦心。”言下之意,泰山大会后,以副教主相授。

吴元惶急啼泣道;“谢教主知遇之恩,属下粉身碎骨,也要助教主完成心愿。”

欧阳振雄摆手道:“吴护法,这也是在情理之中,我之下,以你武功最高,年龄最轻,修罗教将来的光大,不靠你靠谁?这套掌法与剑法甚为繁复,所好你的底子甚厚,兼通百家,料来学之不难,二个月可学会六七成。”

吴元资质甚佳,向来学武甚易,闻言脸现疑惑。欧阳振雄笑道:“料你不信,两个月我已说得够短了。此掌法与剑法虽各十六七招,但融百家之长于一体,每一招中,各有数十至上百种变化,你学了自知。而这掌法与剑法的威力,却要借你的内力,方能发挥出来。以我现在的功力,尚不能发挥到九成,况于你呢?庄子云:夫水之积也不厚,则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你以前所学的武功,与之相比,不过一芥耳,所以,覆杯水,则为之舟。而此掌法与剑法乃大舟也,不积洋洋大海之水,怎能扬帆远行,驰骋千里。你的内力,短日之内,无以猛增,玄都心法更不可妄学,只有将剑法与掌法浸淫透。料来以你此时的功力,施那剑法与掌法,也可与金光等人一搏。至于那心法,非我不传你,只因没有上部,其中凶险甚多。”

吴元道:“属下怎敢妄想玄都无上心法,以教主胸怀,又怎会不容属下研学。教主数年前便已以心法示于属下,只是属下鲁钝,无法参透而已。”

欧阳振雄道:“你也知我是强以所习之功,融于心法一体,终不能如原心法一样,上下一致,虽功成,却藏着许多凶险,待泰山大会后,我再慢慢理顺,看是否可传于你。你现在绝不可妄练,切记。”

“属下谨遵令旨。”吴元道:“不过,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欧阳振雄突觉胸中气血翻涌,不可扼制,强压一口气道:“你且下去,为我传来鲁长老,我有事相询。”吴元见他脸色不对,不敢出声,辞别而出。

欧阳振雄见他走远,方嘘了一口气,双掌置于腹前,闭目良久,才理顺胸中的一股叉气,端坐于桌旁,暗自惊怖。

第一百二十三章把酒论功

不多久,鲁长老进来,欧阳振雄道:“鲁长老,那几位高人请到没有?”

鲁长老道:“禀教主,属下谨遵令旨,亲执教主信笺,登门拜访,一月之中请来了五位,尚有二位允于两月后到来。”

欧阳振雄喜道:“来了五位,哪五位?”

鲁长老道:“他们是南华仙翁、逍遥散人、一字道长、红花鬼母、及觉航道长。”

欧阳振雄道:“现安置于何处?”

鲁长老道:“安置在芙蓉别院。”

欧阳振雄道:“这五位乃当世高人,我起初倒有点担心他们会不来,如此甚好。你去安排,今晚我到芙蓉别院,亲去拜会。”

是晚,欧阳振雄带了左右护法与诸长老来到芙蓉别院。此处是修罗教历代教主清修之所,建于半山,道路回环曲折,所过之处,池塘假山遍布,每处池塘皆有荷叶浮于水中,故名芙蓉别院。荷花又名芙蓉。

一行人进了别院,径奔大堂而来。只见大堂内外,巨烛高耸,耀如白昼。鲁长老早于大堂外恭候多时。进了大堂,只见上首坐着五人。欧阳振雄远远躬身朗声道:“南华仙翁,逍遥兄,一字道长,红花娘娘,觉航道长,不想在下俗事缠身,丢不开名利,反倒打扰五位高人的清修了。罪过,罪过。”

南华仙翁、一字道长等拱手道:“欧阳教主何必客气,有教主亲笔书信相招,我等怎能不来?”

独逍遥散人大笑道:“欧阳教主,你自抛不开名利,为何却要把我等拉下了水。”神态甚是狂傲。欧阳振雄素知他的脾气,不以为罕。吴元及诸长老向来敬畏教主如神,闻言不禁变色。

欧阳振雄又向他躬身道:“逍遥兄,你自逍遥,在下无法逍遥,只有把你拉下水,免得你自在逍遥。”众人皆笑。

礼见毕,众人就坐,其中南华仙翁年龄最长,居了首席。

五人虽来了多日,吴元等人尚未见过,细细打量。只见南华仙翁脸色红润,须发皆白,看不出年龄大小;逍遥散人,一身懒散,随随便便;二位道长青服长袍,颇具仙风道骨;红花鬼母一身素衣,唯头上插了一朵艳丽的红花。

欧阳振雄亲手执酒壶道:“五位高人,在下先敬上一杯,以示谢意。”手按壶把,不见他用力,那壶中之酒却如一道水柱射出,落入五人面前的杯中,齐杯而止。

他执杯站起道:“在下先干为敬。”一饮而尽。

南华仙翁四人端杯站起。而逍遥散人端坐不动,但他面前杯中之洒,却如欧阳振雄斟洒一般,射出一条水线,纳入他的口中。吴元等人见他身不动,手不抬,距杯数尺,便能以内力吸酒入口,心下暗惊,知道此人虽然狂傲,修为着实不弱。

欧阳振雄道:“逍遥兄,好功夫。”逍遥散人只微微一笑。

以次吴元敬酒,他把五只酒杯置于面前,满上酒,以左手执一杯,右手屈指向南华仙翁弹去,口中道:“仙翁请接酒。”杯如疾箭,径奔南华仙翁面前扑来。

诸人皆知吴元试探功力,眼望仙翁。但见他微微一笑,手遥遥一招,去势甚疾的酒杯,便缓缓飘至唇边,就口一饮,杯又缓缓落于桌上,听他道了声“谢谢”,酒水未散一滴。

各人心下惊异,看不出此老白须白眉,功力却如此深不可测,以内力凌空消去吴元的内力,又托住酒杯缓缓落下。这一比,明显吴元落于下风。

吴元暗叫一声“惭愧”,第二杯向逍遥散人弹去,去势亦是快若闪电,酒杯却如驼螺一般,滴溜溜直转,附上了旋转之力。逍遥散人如何看不出,张嘴轻吹一口气,酒杯借旋转之力,在他面前来回兜了四五个圈子,如杂耍一般。他口中道;“谢右护法。”张口又如刚才一般饮尽,酒杯转了两圈,方才落下。

第三杯弹向红花鬼母,此次却去势极缓,如同有人以手相托一般。红花鬼母也道声谢,就唇饮了一口,面上肌肉微微一动。

第四杯,第五杯,吴元双手连弹,分向一字道长与觉航道长,而酒杯在半空中,却突然交叉了方向,原飞向一字道长的改向了觉航道长,飞向觉航道长的改向了一字道长。二位道长脸含微笑,一伸左手,一伸右手,同时夹住饮下。其势虽疾,夹得亦稳,却也滴酒未洒。

吴元站起身,端杯一饮而尽道:“谢谢五位前辈高人下山相助,在下现丑了。”

南华仙翁道:“右护法果然了得。”

余下左护法与诸长老依次敬酒,各人自忖功力不及右护法,不敢出手相试。酒过三寻,欧阳振雄道:“五位高人,在下多感盛情下山相助本教。我固知五位不是贪名图利之人,只为我欧阳振雄一人而来。想以五位的修为,也不懈于泰山之上,一争长短,在下相请,更不敢劳五位出手,只是想请五位同到泰山之上,以观其况,免得那些狂妄自大自居正教之人,不顾信义,以多胜少,暗中使谋。如此,在下心愿足也。”

南华仙翁道:“欧阳教主盛情,我五人怎能不来。我观教主丰仪,数年不见,显是功力大进,远非昔日可比,以教主此时武功,天下何人能挡,怎须我等出手?”

欧阳振雄暗惊,此老眼光着实厉害,笑道:“仙翁过奖,天下之大,浩如烟海,在下不过一井底蛙,怎敢小视之。”

逍遥散人忽接口道:“欧阳老兄,不知你是吃了灵芝还是仙丹,功力竟会如此大增,早知如此,我还是不来的为是。”

欧阳振雄道:“逍遥兄,在下武功再是精进,也不敢与你们几位相比。”

逍遥散人大笑道:“欧阳兄,不要自歉,咱二人十多年未见,在下一直手痒得很,现在再打上一架如何?”吴元等人闻言,各有怒意,侧目瞧着他。逍遥散人却如不见。

欧阳振雄道:“在下如何敢与逍遥兄相试,岂不是自现其丑么?”

逍遥散人道:“欧阳兄,不要过谦,接我一掌。”突然抬手一掌遥向欧阳振雄劈去。在座诸人不料他会说出手便出手,惊愕不已,一齐瞧向欧阳振雄。

但见欧阳振雄微微一笑,单掌一竖,阻于面前。众人只觉劲风刮面,呼吸为滞,桌上及四周几株巨烛,扑的一声灭了,而他仍端坐不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再次出逃

逍遥散人狂傲自负,以为一掌定可把欧阳振雄逼得起身离座,哪知他却安然不动,而自己的雄浑掌力,却如石沉大海,不知所踪,不由暗抽一口冷气。

却听欧阳振雄道:“逍遥兄,好掌力,佩服,佩服。若不是逍遥兄手下留情,只怕在下要当场出丑,这里谢过。”

众人听了,半信半疑,看了看逍遥散人。但逍遥散人知是欧阳振雄给他面子,道声“惭愧”,不再出声。

吴元深知二人功力底细,心下明了,命人重点巨烛,端起酒杯,敬向逍遥散人道:“散人果然功力通神,非我辈所及,难怪教主常相提及。在下敬你一杯,但愿来秋泰山大会之上,能见散人于泰山之巅,一显神威。”逍遥散人哈哈一笑,端酒饮尽。

众人直吃了两个时辰,方尽兴而散。欧阳振雄带众人辞别出来,边走边道:“此五位乃当世少有的高人隐士,泰山大会之上,我们须借重于他们,大家一定要以礼待之,不可轻慢。无论他们有何要求,一概应允。”众人齐声称是。

欧阳振雄道:“吴护法,我料你等必对他们不服,刚才出手相试,感觉如何?”

吴元道:“禀教主,这五位果然了得,皆在我之上,特别是那南华仙翁,属下竟未试出深浅。我教有此数人相助,定然稳操胜算。”

欧阳振雄点头道:“所幸这五人当年皆欠下我一份人情,否则,以他们的身份武功,如何能请的动?”

众人皆知欧阳振雄雄才大略,深谋远虑,这五人欠的人情自有缘故,齐声大笑道:“教主圣明。”

第二日,欧阳振雄叫来吴元,传他掌法,剑法。哪知吴元天资独厚,却又贪多,欧阳振雄计划二个月传完的剑法与掌法,不想半个月就传到最后一招。吴元虽未全部渗透,却也学了个大概。欧阳振雄为了专心练功,也由他去。

却说欧阳雨馨见父亲出关之后,忙于各种事务,无暇管她,眼见修罗教请到几位高人相助,上上下下,忙忙碌碌,精神振奋,心下却更加愁苦。

她知道爹爹向来言出必践,他的武功又深不可测,张宣蒙必有性命之忧,眼见八月十五一*近一日,越想越是放心不下。

这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点上一只蜡烛,打开一本曲谱来瞧,聊遣郁闷。随手一翻,是一首新曲,《罗江怨》。夜已至半,不便弹琴扰人,就把曲子轻轻唱了起来,“空庭月影斜,东方亮也,金鸡惊散枕边蝶,长亭十里,阳关三叠,相思相见何年月,泪流襟边血,愁穿心上结,鸳鸯被冷雕鞍热。”念了几句,声音哽咽,竟然念不下去,遂吹灭蜡烛,翻身躺下。哪知曲词已入心中,挥之不去,不住涌上心头,“长亭十里,阳关三叠,相思相见何年月,泪流襟边血,愁穿心上结。”一时泪流满面,不能自己。

伤心哭泣一会,沉沉睡去,却梦见已在泰山之上,父亲正与张宣蒙相斗。但见父亲身穿黑袍,掌掌劈向张宣蒙,势大招沉。张宣蒙依然姿式笨拙,东躲西藏,狼狈万分,步步后退。突然,他脚步下一滑,父亲跟进一掌,劈在胸口上,张宣蒙一声惨叫,鲜血狂喷,摔下深谷。

欧阳雨馨不由尖声大叫,出了一身冷汗,醒了过来。却觉有人轻抚额头道:“孩子,又梦见张相公了?作了恶梦?”正是翠姨站在床头。

欧阳雨馨定定神,方知是作了一个恶梦,勉强笑道:“翠姨,没有什么,只是作了一个梦,你去睡吧。”翠姨爱怜地看了她一眼道:“孩子,再睡吧。”

欧阳雨馨见她离去,想着梦里的情景,越想越怕,再也无法睡去,心中思忖,我一定要再见上宣蒙一面,一定要阻止他上泰山,不能让爹爹杀了他。主意拿定,悄悄起身,岂知刚离得床沿,翠姨就发现了,道:“你要到哪里去?”欧阳雨自然知道她是替父亲看着她的,谎道:“我要去小解。”翠姨坐了起来。

欧阳雨馨眼见走不了,只得小解后又回来,暗自烦恼,忽然想到床下的那瓶一夜迷来,悄悄取出,走到翠姨床边。翠姨以为她睡不着,找自己闲聊,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头中一晕,睡了过去。

欧阳雨馨虽然摒住呼吸,但气味还是钻入鼻孔,微觉头晕,急忙盖上,匆匆收拾一下,胡乱带些银两,走出院门。院门有一人正在值夜,见她走来,刚要张口相询,也被迷倒。

此时,已是子夜,众人皆已睡下,四下里静悄悄的。欧阳雨馨拣着小路偷偷而行,沿途碰到两处关口,有人把守,都被她依法迷倒。因她是修罗教的大小姐,谁也未加防备。

出了总坛,她一路急奔,天明时分,已走了二十多里。天一明,到镇上买了一身男子青衣换了,并在背部垫了块头巾,鼓鼓的,有如驼子。又把头发挽起,在脸上搓了点黄油,买了一头毛驴,骑着上路而去。

不过两个时辰,就见有身着黑衣的修罗教人出现在路上,策马疾弛。一人路过她的身边,打量她道:“兀那驼子,你见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没有?”

欧阳雨馨沙哑着嗓子道:“没有,这位大爷,你再向前”话未完,那人眉头一皱,已策马而去。

不出十日,她已出了修罗教的势力范围,眼见再也碰不到身穿黑衣的修罗教人,心下放宽,换了一匹快马,加鞭而行。因江湖中有不少人认得她,依然作男子打扮。

这样游荡了二十多天,遍踏江南江北,却不曾打听到关于张宣蒙的半点消息。她在家中曾说张宣蒙作了丐帮的帮主,又悄悄来到了洛阳一带,跟随几个丐帮弟子一天,方从他们口中得知,张宣蒙已应允作帮主,但不在帮中。

她苦苦思索一番,便想到他定是又回到黄山的家中,等待朱家小姐,心下虽然酸苦,终是高兴远过难受。于是又从洛阳一路直奔黄山而来。

来到谷外,已是晚上时分,想到即刻见到张宣蒙,不由手心出汗,心砰砰直跳,呆了半晌,竟不敢进谷,索性躲在一隐蔽处,听听动静。

果然不多时隐约听得有人说话,凝神一听,正是张宣蒙的声音,心头狂喜,接着,又传来一女子的声音,言语亲昵,一时心下冰凉,侧耳倾听,极盼能再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哪知过了半天,依然只这二人说话,且张宣蒙清清楚楚叫这女子可欣。心中如同冰封,大脑一片空白,泪水流了下来,一时不知还要不要出来与张宣蒙相见。

第一百二十五章失魂落魄

不觉一两个时辰过去,兽鸟皆已潜伏,谷中更加清静,他二人的话语越来越加清晰。只听二人情话绵绵,喁喁不断,相依相偎温存,更是心下自伤。

当她听到张宣蒙大喜过望地大叫道:“可欣,你真的愿嫁给我作妻子?”“我就是要叫,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朱可欣愿嫁给我作妻子。”终于知道自己的幻想永远不可能实现,张宣蒙心中永远不会容纳她,不由一声长叹。

及后来听到二人情浓,计划婚嫁,特别是朱可欣娇柔无限道:“宣蒙,两个娃娃怎够,这山谷那么大,我们要生许多个娃娃,才能热闹起来。”不禁呆了,心中跟着道:“宣蒙,两个娃娃怎么够,这山谷那大,我们要生许多个娃娃才能热闹起来。”

心中痴迷,似是朱可欣便是她,她便是朱可欣,张宣蒙正搂着自己温存,轻怜蜜爱。最后直听到张宣蒙叫道:“可欣”,方才惊醒过来。

顿时心中疼痛,如欲碎裂,口中一甜,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内心一个声音不断告诉她:“欧阳雨馨,别痴心妄想了,离开此地吧,他心中没有你,永远不会有你,他心中只有一个朱可欣。”刚想站起,却又立刻改变了主意:我千里迢迢而来,为的就是要见上他一面,未见到他,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待到天明,哪怕偷偷地瞧上他一眼,也不枉我这多日的相思,多日的奔波。我不求能与他在一起,只求好好的看上他几眼就够了。

耳听二人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睡去,她却眼望明月,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见二人下山,就远远跟在后头,偷偷瞧上张宣蒙背影几眼。哪知这一瞧见他的背影,更是不忍离去,竟痴痴呆呆一路跟着走来。

一路之上,她见二人两情欢愉,越加伤心,曾多次下决心离去,但总是离开一段,又割舍不下,重新跟了上来。

这日,她下定决心离去,哪知走了一段,忽然想起此来是要劝张宣蒙不要到泰山上去,这一句话未说,怎么能就走了呢?遂掉头回去追赶,中途却遇见了玄法一伙人。

她与玄法曾相处多日,玄法当日也没有为难她,此间遇到,便想上前相见。岂知玄法已认出了她,竟拔剑截住道:“邪教的妖女,你要到哪里去?”

欧阳雨馨不意他竟拔剑相向,一时噩然。玄法已一剑刺来,她不由大叫道:“玄法道长,我是欧阳雨馨,你这是干什么?”

玄法冷笑道:“小妖女,我杀的就是你欧阳雨馨。”

玄法乃是武当的第二好手,欧阳雨馨如何是他的对手,几次剑刃擦身而过,险些夺去性命,便运起父亲所传剑法,凝神应付。任是玄法武功精湛,见识博广,也未曾见过如许神奇的剑法,又惊又惧,仓皇躲避。欧阳雨馨借机向张宣蒙奔去,出声呼救。玄法见惊动了张宣蒙,引身退去。

欧阳雨馨把经过粗略说了一遍,已是气喘嘘嘘。张宣蒙怎能不明白她的一片痴情,一时感动,不知所言,口中只道:“雨馨,你这是何苦,我值得你这样吗?”欧阳雨馨却双眼凝视着他不语。

张宣蒙道:“雨馨,不要胡思乱想,待治好的的伤再说。”

欧阳雨馨却道:“宣蒙,你先答应我,不要去赴泰山大会。”

张宣蒙道:“雨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现在身为丐帮帮主,怎么可以不去呢。”

欧阳雨馨泣道:“宣蒙,你打不过他的,还是别去了吧,答应我。”张宣蒙见她楚楚可怜模样,想到她的苦心,忍不住便要点头答应,但转念想到本虚、丐帮对他的期望,摇摇头道:“雨馨,我无法答应你。”

欧阳雨馨心下黯然,道:“宣蒙,朱姐姐你已寻到,你不为她着想吗?寻到她,找个地方隐身起来吧,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张宣蒙叉开道:“雨馨,先把你的伤治好再说,可欣出手太狠了,你不要怪她。”

欧阳雨馨道:“宣蒙,朱姐姐也怪可怜的,一家为修罗教所杀。我是她的仇人,怎么会怪她呢,换是我,也会这样做的。你心地善良,倒是你不要责怪她,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千万不要因为我而生她的气。朱姐姐也受了伤,需要人照顾,你还是尽快去找她吧,不要在我身上多耗气力。”

张宣蒙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不由感激异常,揽着她道:“雨馨,别担心,可欣功力比你深的多,不会有事的。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治好你的伤。不要再说话了,否则会动了伤处,更加疼痛。”欧阳雨馨见他如此温柔对已,只觉满足无限,纵死无憾,多日的奔劳也值得了。柔柔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闭上双眼。

在张宣蒙纯厚的玄天真气涤荡之下,欧阳雨馨恢复很快,第二日,已能扶床起身。朱进雇了一辆马车,让欧阳雨馨乘坐,继续向洛阳进发。

走了两日,已近洛阳,欧阳雨馨也好了大半。这日中午,一行人正走着,只见前面迎来一群人,为首一人,正是牛玉贵长老。

众人相见毕,牛长老道:“帮主,朱姑娘的伤还未好吗?”

张宣蒙皱眉道:“牛长老,多谢挂心,可欣已好了,不过,现在车中坐的不是她,而是欧阳小姐。”

“欧阳小姐?”牛长老诧道:“哪个欧阳小姐?”

“是我,牛长老。”张宣蒙未及回答,欧阳雨馨已掀起车帘来。

牛长老全未料到会是欧阳雨馨,亦知她二人的关系,心中迷惑,怎么朱家小姐变成了欧阳小姐?帮主真是神奇,法力无边。又隐觉得带她到丐帮总坛不当。

欧阳雨馨一见他的脸色,心中便知,黯然道:“张帮主,牛长老,不再打搅,我这就告辞。”说着扶车欲下。

张宣蒙道:“雨馨,你的伤未好,怎能离开,呆一段时日再走不迟。”

欧阳雨馨道:“你已是丐帮帮主,怎可带我这个修罗教的人同行,如何向丐帮帮众交待?”

牛玉贵也看出欧阳雨馨有伤在身,想到她去年舍命相救帮主之情,一抱拳道:“欧阳姑娘,我们丐帮能请动你大小姐来作客,还真不容易呢,怎能这就走了,我代丐帮欢迎你。”

欧阳雨馨踌躇道:“这样不好吧?”

牛长老道:“虽然修罗教不是我们的朋友,但你却是我们帮主的朋友,也就是我们丐帮的朋友。”

欧阳雨馨一听,大是高兴,道:“那就麻烦牛长老及丐帮的朋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丐帮大会

不到半日,已到洛阳城。丐帮众人及当地英雄听说新任的帮主,天下第一高手架临洛阳,一时轰动。

过了数日,已是六月十五,是晚,在牛长老的带领下,众人齐赴城南的城隍庙。

此庙在郊区,离城很远,不曾住人,亦无庙祝,但里外倒是干干净净,墙院完好,想是丐帮以往常相聚会的地方,时时有丐帮弟子洒扫维护。

庙前是一块宽敞平地,方圆几十丈。张宣蒙等人到时,已席地坐了无数人,喧闹异常。

此是丐帮新帮主就任大会,大江南北各地弟子,齐赴洛阳,聚在此处,不下数千人。城隍庙前虽阔,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仍是容纳不下,以致路边野地皆是。

张宣蒙坐在中间,五长老围他而坐,以次向外是八袋、七袋弟子等,虽千百人,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孙长老禀道:“帮主,今天乃大喜之日,本当遍请天下朋友相庆,鉴于帮主前有严训,又兼各派皆在准备泰山大会事谊,不便相扰,故只招本帮六千二百零八名弟子相聚。”

张宣蒙道:“晚辈德浅力薄,已自诚惶诚恐,怎敢再叨劳天下的朋友?”

孙长老道:“我们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理应相庆,帮主不要过谦,以帮主的武功侠义之心,天下又有谁不服?”

张宣蒙道:“晚辈不敢”。

孙长老道:“帮主,众弟子已到齐,咱们先举行仪式,正了名份,再商帮务。”张宣蒙点头。孙长老道:“我们丐帮虽是武林第一大帮,但化子出身,没有太多的礼节条文,只讲究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帮规也只戒妄杀,戒盗窃,戒歼淫等了了数条,我先为帮主道来。”遂将帮规一条条念出。张宣蒙一一凛遵。

孙长老又道:“本来新帮主接任,应由老帮主亲自把帮主令符交于新帮主,但我们老帮主已不在,属下与几位长老相商,由我簪越,代老帮主行之,这大违帮规,先请帮主恕罪。”

张宣蒙道:“阮老帮主为歼人所害,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何罪之有?”

孙长老道:“谢帮主。”说着站起鞠了一躬,然后双膝跪下,双手高捧那黑色令符于头顶,大声道:“丐帮第二十五代帮主,张宣蒙接令”。

张宣蒙不意孙长老竟会跪下,急忙双膝跪于他的面前,双手小心翼翼接过令符,道:“弟子张宣蒙接令。”

孙长老道:“自今日起,你便为本帮第二十五代帮主,望你能严守帮规,克尽职守,尽心尽力带好丐帮的千万弟子。”

张宣蒙朗声答道:“弟子凛遵。”众人一齐跪下拜倒道:“参见帮主。”

张宣蒙见数千人同时跪下,一时心慌,口中急道:“大家免礼,快快请起。”却无一人起身。张宣蒙道:“孙长老,你快请大家起来。”

孙长老笑道:“帮主,现在在场之人,以你为尊,你不先起身,谁敢起来。”

张宣蒙心下慌恐,四下瞧了瞧,见众人低头而跪,只远处欧阳雨馨斜倚在一株树上,正向他瞧来,轻轻一笑,点头示意,心下一宽,朗声道:“众位兄弟请起。”双手扶孙长老站了起来。

众人依次由里向外,一层层站起,依然垂首而立,目不仰视。张宣蒙环顾四周,正是千人俯首,唯其独尊,心中忽生异样的感觉。转念又想,自己只是一个平常小子,机缘巧合,而得尊为丐帮帮主,令大家如此相敬,何其侥幸,怎敢滋生妄念,今后定要与他们荣辱与共,绝不相负。

张宣蒙涉世极少,向无辩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眼望孙长老,意示询问。

孙长老点点头,大声道:“取酒来。”一老丐走上前来,从背上取下一皮囊,交于孙长老。孙长老从他的背袱袋中,取出一白碗,将皮囊打开,沽沽从中倒出酒来。霎时酒香四溢。

他双手捧碗奉与张宣蒙道:“帮主请接酒。”张宣蒙双手接过。孙长老大声道:“大家满上酒。”“是,”众人哄然答应,各从袋中取出碗,倒出自带的酒水。

张宣蒙没料到众人事先准备了美酒,他平时从不饮酒,顿觉酒气刺鼻,不由皱了皱眉。孙长老道:“今日帮主就任,乃是丐帮头等的大喜事,自当以酒相庆。大家先干上一碗,以示庆贺。”一仰脖喝下,众人也喝了下去。

张宣蒙虽觉刺鼻,见众人喝下,一闭气,也喝了下去,只觉入口辛辣,进腹火热,大是不舒,却一抹嘴道:“好酒。”众人齐声道好。

其实他曾不饮酒,如何辨得酒的好坏,纵是百年的女儿红,他也只当寻常烈酒来喝,只因孙长老为他准备的,故大叫了声好酒。

哪知孙长老却道:“帮主好眼力。”张宣蒙微微一怔。只听孙长老又道:“下面请帮主训话。”

张宣蒙见众人多是好酒,又是喜庆,不可扫了兴头,便请孙长老满上了一碗酒,朗声道:“在下寻常小子,竟为众位兄弟推戴,而为一帮之主,幸何如之?我先敬大家一碗,以示谢意,同时也希望大家自今而后,能与我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振兴丐帮。大家请。”一饮而尽。众人轰然叫好。

张宣蒙两碗酒下肚,酒气上涌,头微晕,借着酒力,胆气亦壮了起来。请孙长老满上一碗,端于手中道:“我们丐帮乃武林中堂堂第一大帮,为天下所景仰,而之所以与修罗教不同,皆因大家行侠仗义之故。我今天第一件要说的事,就是希望以后能与大家一起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斩妖除魔,宏扬正气。”

众人跟着大声叫道:“帮主说得好,惩恶扬善,斩妖除魔,宏扬正气。”千人齐声,声势浩大,余音荡于旷野。

张宣蒙一生之中从未饮酒,这三碗烈酒喝了下去,竟有点飘飘然,站立不稳,心中大惊:“第一次作帮主,在数千人聚集的大会上,若醉倒而一踏糊涂,这个脸可丢得大了,但话只说了不到一半,又怎能停下来?若要再说,又如何能不喝酒,搅了大家的兴头?”心中烦躁。

第一百二十七章险出丑态

众人皆听说帮主内功深厚,天下不作第二人想,怎能想到他曾未饮过酒,不会饮酒,眼望着他,只等他再说下去,再跟着喝下去,各自斟满了酒,端在手中。

张宣蒙见了这情景,暗道:“罢了,罢了,今天纵是醉死也要说下去,喝下去,否则,岂不让他们小觑了。只盼酒爷爷酒祖宗能行行好,饶过我这一遭”。大声道:“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是关于老帮主的。老帮主一生侠义,武林共仰,不意竟被霄小所算,大去于川蜀,实让人痛心。我今为帮主,定不忘老帮主之仇,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枪林箭雨,也要查出真凶,开膛剖腹,为老帮主报仇,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若违此誓,猪狗不如。大家请。”又一口喝下。

阮帮主在位三四十年,把丐帮整顿的好生兴旺,他武功高强,待人仁厚,很得帮中弟子的爱戴,而今为人所害,众人怎能不痛恨伤心,听张宣蒙发誓要为他报仇,自然欣慰高兴,齐声道:“帮主说得好,我们一定要查出真凶,为老帮主报仇。能听帮主这么说,我们的性命便交于帮主了,帮主要我们到哪里去,我们就到哪里去,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皱眉头。”

而此时张宣蒙却是头晕脑涨,摇摇晃晃,几欲摔倒,对众人的慷慨言辞,似听而不闻。孙长老离得最近,瞧得清楚,小声道:“帮主,不碍事吧?”

张宣蒙咬咬牙道:“没事,再为我满上一碗。”伸碗于孙长老。

孙长老犹犹豫豫满上。张宣蒙端着酒,不住晃动,洒出不少。他定了定神,大声道:“最后一件事,便是关于、关于修罗教的事。修罗教行凶作恶数十年,实乃武林大患。我们丐帮乃侠义之帮,绝不能容许他们、他们这些邪教妖人横兴天下,为害武林,今年的泰山大会,一定与他们好好大干一场,永除后患。请,请,大家请。”张宣蒙这第五碗酒喝下,只觉双腿发软,再也支持不住,不由坐了下去。

这时,众人也瞧出帮主舌头僵硬,似是醉了,于是有人小声道:“瞧,我们的帮主醉了,醉了。”“帮主内功天下第一,可惜,酒量却是不行。”“难道内功天下第一,酒量就也是天下第一吗?”

又有人道:“武功再是天下第一,酒量不行,对于我们学武的豪侠之人来说,终是有点遗憾。”丐帮虽为乞丐,素不戒酒,且以饮酒为尚,常相比拼,现见帮主不能畅饮,大觉美中不足,不免小声议论。张宣蒙虽醉,亦听在耳里,脸上发烧,心中难过。

孙长老也没料到张宣蒙会醉得如此厉害,连声道:“大家坐下,帮主令大家坐下。”伸手于张宣蒙背后,扶他坐了下来。众人跟着坐下。

孙长老在张宣蒙耳边小声道:“帮主,快运内力压住酒力。”

张宣蒙闻言,暗骂自己糊涂,内力可为人疗伤,自然也可压住洒力,何不试上一试。遂运真气在体内转了一周,把酒气裹于腹中。这一试,果然头脑清醒不少,心下大喜,内息运转不断。

不多时,酒意消去七八,大声道:“众位兄弟,在下自长这么大,曾未饮酒,今天初次,有点不适,以致在大家面前险些出丑,请大家见谅。我现在自罚一碗,以示歉意。”自倒一碗酒,大口吞下。

众人本正感遗憾,美中不足,突听他声音朗朗,口齿清晰,毫无醉态,并且自饮了一大碗酒,一时诧异。

看到他醉态的人,不由惊奇,怎么一下就醒酒了;未看到的,还道帮主未醉,极尚饮酒,大声欢呼道:“帮主,好酒力,爽快。”

最为惊异的莫过于孙长老,见他转眼之间便将酒力消去,实难想象,料来以他如此喝法,再饮二十碗,除非肚子盛不下,绝不会醉倒,遂笑道:“帮主果然好酒量,我还以为帮主醉了呢,原来只是初次饮酒的缘故。帮主可知你饮的是何酒?”

张宣蒙摇头道:“尚请孙长老见告。”

孙长老转头向众人大声道:“众位兄弟,大家可知帮主饮的是什么酒?”众人摇了摇头。他接着道:“帮主饮的乃是辽东分舵吴舵主亲自加工的东北高梁烧,是辽东分舵众兄弟从数千里之外运来的。”众人一齐惊哦了一声。

孙长老笑道:“我一说此酒,大家便该清楚,此酒最烈,号称酒中霸王,常人三碗必醉。而大家已清清楚楚地看着帮主连饮了六大碗,却一点醉意也没有,大家说一说,帮主倒底会不会饮酒?有没有酒量?”

丐帮众人向来知道辽东分舵的吴舵主,精于酿酒,东北高梁烧本来甚烈,经他加工,更是醇厚劲足,不由大声欢呼道:“帮主好酒量。”

孙长老道:“帮主武功卓绝,侠义英雄,自然有千杯不醉之量,绝不下于我们的老帮主。”众人又是一片欢腾。原来阮帮主好饮,又具雅量,无事便找帮中的弟子饮酒,比拼酒力,帮主的弟子大多与他一同赛过酒,今见新帮主比老帮主尚有过之,自然大是高兴。

张宣蒙暗自惭愧,孙长老居然将他与老帮主相比,遂向他一笑,大声道:“难得大家如此高兴,咱们再共进三碗如何?”

“好,再喝三大碗”,“今天不醉不休。”众人大声叫好,高举酒碗,与张宣蒙对着喝了下去。

三碗酒一过,已有不少人有了醉意,孙长老道:“大家今夜有的是时间,慢慢再喝不迟。咱们还有要事相商,大家先静一静。”

众人顿时放下碗,不再出声。张宣蒙小声道:“孙长老,下面该做什么?”

孙长老道:“帮主,我们丐帮每次相聚,必论功行赏一次,以扬有功弟子。”转头向众丐道:“帮主初入我帮,对帮务所知甚少,下面便由我与吴、白几位长老把近年来各分舵所发生的大事、侠义之事,向帮主、向众位兄弟回禀一下,以示嘉奖。”

众人分散于各处,远得相距数千里,消息大是不便,皆欲听听别的分舵兄弟,近年又发生多少侠义快人之事,便静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论功豪饮

孙长老道:“第一个我要说的,是我们江南分舵的贾舵主贾亦行与众弟子除凶之事。去年浙江余杭一带,暴出八名武功高强的歼邪之徒,号称余杭八凶,半年之内抢劫歼杀无数,当地官府数次派人围捕,皆无功而返,反折去七名捕头,致令余杭一带,官惊民怕,人人自危。我们的贾舵主闻知此事,带上十三名弟子,明查暗访,前往捉拿这八名凶徒。岂知这八凶竟十分乖觉,闻声而逃。贾舵主与这十三名弟子沿途追踪,历经一月,行程三千里,直至太行山,方将这这八凶追到。太行山上,一场大战,由山南打到山北,由山底打到山顶,历时三天三夜,折了五名弟子,伤了七人,方才将这八凶歼毙,贾舵主也被八凶斩去一臂,此战之烈,可想而知。大家说,贾舵主与众弟子所作所为,是不是侠义英雄为国为民之事,贾舵主等人是不是该受褒奖?”

众人齐道:“当然是大豪杰大英雄之事,理当褒奖。”“这样的汉子不是大豪杰大英雄,什么样的人才称得上大豪杰大英雄?”

孙长老道:“贾舵主,站起来。”只见人丛中站出一条汉子,身高八尺,面膛郁黑,虎目浓眉,铁塔一般,威风凛凛,只是左臂衣袖空荡荡的。

张宣蒙听孙长老一路说来,早已折服,及见他这般人物,更为心折,取两只白碗,倒上酒,右手平推,那碗便缓缓平平向那汉子飞去。他口中大声道:“贾舵主,果然英雄汉子,我张宣蒙敬你一碗。”

众人见张宣蒙不曾用力,那盛满酒水的碗,便如白纸一般,轻轻飘飘向贾亦行飞去,齐声叫道:“帮主,好功夫。”

贾亦行右手接住酒碗,躬身道:“谢帮主赐酒,英雄二字,愧不敢当。”与张宣蒙对饮而下。

孙长老道:“帮主,众位兄弟,以贾舵主的所作所为,由七袋弟子晋为八袋弟子,该是不该?”

众人齐道:“该,应该。”张宣蒙对丐帮的几袋弟子虽不甚明了,但也知袋越多越好,点头称是。

贾亦行虽为江南分舵舵主,只近年之事,他年龄甚轻,入帮不过十来年,虽立功不少,仍为七袋弟子,丐帮中的八袋弟子只寥寥十来人而已。他虎目含泪,躬身道:“谢帮主,谢孙长老。”

孙长老道:“贾舵主,你舵中的那八位弟子,也酌情晋奖。”“谢孙长老”,贾亦行坐了下去。

跟着牛长老站起道:“我要说的是川蜀分舵的王舵主及舵中弟子的事。大家想来知道,川蜀之间的长江一带,有一飞鱼帮,占江而霸,鱼肉大江两岸的百姓,拦劫过往的船只行人,我们丐帮早想除去,只因地处川蜀,偏僻遥远,一时未能及到。

而今年春天,我们的王舵主与舵中的八十多名弟子,竟入江径挑飞鱼帮。大家知道,川蜀分舵,人数最少,总共只八十来人,在各舵中实力最弱。而飞鱼帮已历多年,有二百来众,又占大江之利,实是敌我实力悬殊。但我们的川蜀分舵八十多名兄弟,在王舵主的带领下,于长江上和飞鱼帮一场大战,历经十天十夜,共杀敌百二,生擒半百,一举铲去这为害多年的飞鱼帮。而此一役中,舵中弟子共损三十二,伤者无数,我们贾舵主的右肋也被刺了一剑,险些毙命。从此长江川蜀一段,游人畅通无阻,百姓安居乐业。大家说,王舵主与舵中弟子所为,是不是侠义英雄之事?为死难的兄弟,我们是不是该好好敬上一碗?”

“对,是该好好敬上一碗。”“来,我们对王舵主及死难的兄弟以酒相敬。”千余名弟子哄然响应,站起端碗喝下。

待众人坐下,牛长老道:“王舵主,请站起来,让我们的帮主认识认识。”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中等身材文文秀秀的男子,从人丛中站起。张宣蒙只道这位王舵主定也是一个莽苍汉子,不料却是这么一位清秀文弱的人物,更是大加赞赏。仍如刚才送了一碗酒与他,大声道:“王舵主,好汉子,我张宣蒙敬你,谢你为川蜀除害。”二人饮尽。

接着白长老、吴长老、周长老又把河北、江北等分舵的侠义之事阐述一遍。每有侠义之举,张宣蒙便以一碗白酒相敬。一个多时辰下来,近年来各地的侠义快人之事,方由这几位长老讲完,张宣蒙已连喝了十多碗。每听到惊险快人处,众人齐声叫好,大声欢呼。张宣蒙更是血液沸腾,情绪激昂,对丐帮众人越加相敬。

这一番论功行赏下来,张宣蒙已喝得腹部微突,如一皮囊。酒力虽为内力所化、所压制,终是酒意越来越浓,真气在全身急速运转,体温上升,酒气由全身慢慢散发出来。所好众人皆在豪饮,谁也闻不到。

众人见帮主又是十来碗烈酒下肚,仍是不醉,酒量似是远在阮帮主之上,看看他的肚子,渐渐由惊佩变为惊异。

论功行赏完毕,孙长老道:“下面还有一件大事要与大家相商,此事之后,大家放开肚皮,共谋一醉,我已命辽东分舵准备了几大车的烈酒于庙中。”众人虽有酒意,也知孙长老说的是秋天泰山大会之事,顿时静了下来。

孙长老道:“方今武林之中,有修罗一教,野心勃勃,妄图称霸武林,涂毒各派。去年武当山上,玄机掌门已替各派与修罗教定下了八月十五泰山之约。修罗教凶狠残暴,人所共知,他们称霸武林之心也由来已久,此次武林大会实是正邪两派之争,牵连整个武林,事关天下苍生。

我正教人士摩拳擦掌,皆欲与这邪教奋力一拼,大家可以想象到,此次武林大会,必然凶险复杂,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血战。我们丐帮为武林一脉,例来被誉为天下第一大帮,侠义之帮,与少*当并立三雄,此次大会,定当身先各派,不可落后。

我们召开全帮大会,一是要行帮主仪式,二便是要共商泰山大会。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先说说各自的看法,我们丐帮在这次泰山大会上应当如何去做?”

众人齐道:“自当竭尽全力,铲除邪教,为武林除害。”“帮主与几位长老吩咐我们怎么干,我们便怎么干。”也有人道:“我们丐帮三千多人,齐上泰山,与修罗教大干一场,把命拼了就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意乱情迷

孙长老等众人嚷了一会,双手虚按,众人慢慢静了下来。孙长老道:“我们本意也与大家一样,齐上泰山,与修罗教放手一搏。但泰山奇陡,道路峡窄,若各派皆与我帮一样,全派尽出,只怕不下十数万人,泰山之道将为之堵塞,山顶亦坐之不下,更谈不上与修罗教一拼。所以,我与几位长老商量,我们丐帮几千多名弟子不可尽去,只能去一少部分。即于各舵中选出部分人来,前往泰山,参加武林大会。”

丐帮众人自然都想上泰山一睹这百年不遇的武林盛会,听了不免失望。

孙长老接着道:“明日各舵由舵主亲自选出二十人来,报于我们,然后再分成两组,一组由帮主带同牛长老、白长老同行,一组由吴长老、周长老与我同行,于八月十三日在泰山脚下会合。其余的帮众各回分舵,严加防守,以备修罗教偷袭。”

“是”众人齐声应道。孙长老道:“大事已了,现在大家就畅怀痛饮,不醉不休。”

张宣蒙站起道:“大家一同举杯,共尽此碗酒,预祝泰山之上,除魔成功。”

众人跟着大声道:“大家干杯,预祝泰山之上,除魔成功。”“祝帮主在泰山上大施神威,诛杀邪教教主欧阳振雄,为老帮主报仇,为武林除害。”

张宣蒙此时已微有醉意,大声道:“众位兄弟,修罗教作恶多端,无所不及,人人得而诛之,泰山之上,咱们绝不可手软,一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众人大声应和。

张宣蒙喝到兴处,与众人频频举杯。帮中善饮者,见他神量,也走上前来敬酒,杯来碗往,哟喝之声不绝。丐帮有些人多年不见,自是又喝作一团。城隍庙前一片喧哗。

子夜时分,明月西挂,地上已喝倒不少人,横七竖八而卧,有的兀自未休,舌头僵硬,口中叫着:“喝,喝”不停。

张宣蒙喝到最后,虽强压酒力,也醉了七八分,见众人皆俯地而睡,无人再喝,遂坐在地上运功。

半晌,头脑清醒许多,忽然想起欧阳雨馨来,呀的一声大叫跳起,记得刚才与众人商量泰山大会时,曾口出狂言,要杀光修罗教,击毙欧阳振雄。欧阳雨馨是欧阳振雄的女儿,如此妄说,岂不令她难堪伤心。四下望望,不见她的影子,更是心惊。

他悄悄从众人身上走过,向欧阳雨馨曾站过的地方走去,仍不见她。知她重伤未愈,若遇敌人,必有性命之忧,心中大急,拔开身形,方圆四下兜了一圈,还是不见人影,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又向远处寻找。

走不多久,隐隐听得远处有人啜泣。张宣蒙大喜,顺声奔去,正是欧阳雨馨倚在一株临河的柳树上哭泣。他悄悄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背脊一抽一抽,不觉叹了口气。

欧阳雨馨闻声蓦地转过身来,见是张宣蒙,哇的一声扑在他的怀中。

张宣蒙搂着她的肩,轻道:“雨馨,对不起,我刚才喝多了酒,满嘴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当真。”

欧阳雨馨泣道:“宣蒙,你就那么恨我的父亲吗?”张宣蒙无言。

欧阳雨馨哭泣道:“宣蒙,我知道我与你终身无望,徒自伤心,但我一生只会喜欢你一个人,永远无法抹去你的身影。假如我不是欧阳振雄的女儿多好,我多么留恋我们去年黄山道上的时光,可惜,太短暂了。”

停了一会,又道:“既然我是修罗教教主的女儿,你是丐帮的帮主,我不能再留在这儿,以免得有人说你闲话。我的伤好多了,明天就走。”

张宣蒙道:“雨馨,你的伤未痊愈,我绝不会放你走。各派都仇视修罗教,他们若见到你,一定会为难你,不放过你。”

欧阳雨馨摇头道:“宣蒙,我明天一定要走,不能在这儿连累你。宣蒙,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只有可欣姐姐,曾没把我放在心上,但你知道吗?我喜欢你远超过你对可欣姐姐。我明天要走了,你陪我坐一夜好吗?我喜欢让你揽着我,那样,我的心里好踏实。其实我已无数次的梦见躺在你的怀中,可惜那都是梦,不是真的,梦一醒便没有了。你别担心,我不会赖在你身边不走的,不会影响你与可欣姐姐的,我只求你今夜能揽着我,记着我,不再想着她就够了。我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今夜。”

张宣蒙听她痴痴哀伤的话语,不觉点头,揽着她坐了下来。欧阳雨馨欢欣异常道;“宣蒙,你答应了?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能躺在你的怀里一夜,我就足了,再无所憾了。”

张宣蒙揽着她的娇躯,只觉柔若无骨,清香扑鼻。

欧阳雨馨轻声道:“宣蒙,我知你与可欣姐姐已有婚姻之约,我不会破坏你们。可欣姐姐也如我一样喜欢你,为了你一样会不顾一切的。

她比我可怜,父母兄弟皆亡,你喜欢她,我不忌妒,一点也不,只希望你们能过的好好的,象她说的一样,生出许多个小宝宝来,在黄山谷中玩耍。不说可欣姐姐了,以免得你挂念,说说我们俩吧。

你知道吗,从第一天认识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就知道今生今世再也不能忘掉你。其实在黄山路上的那个客栈中,那晚你睡在地上,我已偷偷吻过你了,可惜,你却不知道。”顿了顿,又道:“宣蒙,我现在再求一件事,你答应我好吗?”

张宣蒙听着她如梦般的话语,心砰砰直跳,问道:“雨馨,什么事?”

欧阳雨馨道:“你先答应我,我再说。绝对不是关于修罗教的事,也不是你办不到的。”

张宣蒙道:“好,我答应你。”

欧阳雨馨眼一亮道:“真的,你答应?”

张宣蒙点点头。

欧阳雨馨痴痴地看着他,半晌方轻声道:“宣蒙,我已吻过你,你欠了我一个吻,你现在还给我好吗?”

张宣蒙一呆,看着她波纹似的哀伤的目光,心中大痛,不由向她微嘟着的嘴唇吻了上去。欧阳雨馨双眼微闭,心魂渺渺,全身柔软无骨,紧抱着他的头,泪水流了出来。

张宣蒙只觉她的嘴唇柔软,身体发热,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体内忽然燥热起来,心情激荡之下,不由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身躯。

欧阳雨馨更加意乱情迷,“嘤咛”一声,抱得更紧了。

第一百三十章两个齿痕

张宣蒙正心中如火,把持不住之际,耳中突听一声冷哼传来,心中一惊,清醒过来。抬起头四下看了看,不见人影,再低头瞧瞧怀中的欧阳雨馨,脸红似火,娇艳异常,暗骂自己混帐,连声道:“雨馨,对不起。”欧阳雨馨正情迷之际,见他离开自己,心下失望,轻叹一下,泪水不绝。

张宣蒙道:“雨馨,你如此对我,我怎可对你不起?”欧阳雨馨俯在她的怀中抽泣不语。张宣蒙又紧紧揽着她。二人一直默默坐到黎明。

天亮时分,欧阳雨馨沉沉睡去。张宣蒙见她睡梦之中,依然眉头紧锁,一脸愁苦,怜惜疼痛不已,轻轻扶弄着她的柔发。

突然,远处传来喝叱声:“什么人,敢夜闯丐帮总坛?”“修罗教,是修罗教的贼人。”

一个声音道:“不错,我们正是修罗教的,在下武天风,请问你们帮主张相公在么?”

张宣蒙一听,便知是修罗教十长老之一的武天风。一人应道:“原来是修罗教的高人到了,失敬失敬。八臂神魔,你们胆子不小哇,竟然找上我们丐帮总坛来了。”却是牛长老的声音。张宣蒙大是惊讶,这种时候,修罗教的武长老竟敢到丐帮的总坛来。

这时,欧阳雨馨也惊醒,问道:“是武长老他们?”

张宣蒙点头道:“我们快过去看看,千万不可让他们动手。”

欧阳雨馨叹了口气道:“宣蒙,我这就要走了,他们是来找我的。宣蒙,再亲我一下。”

张宣蒙见她楚楚可怜,软语相求,不由低头亲了下去。二唇甫接,突然下唇一阵剧痛,欧阳雨馨已站起身,却是她狠狠咬了一口。

张宣蒙惊愕不已,呆呆看着她。欧阳雨馨道:“宣蒙,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让我遇上你?”说着低头奔去。

张宣蒙用舌尖舔舔唇,咸咸的,已然出血,苦笑一下,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城隍庙前,只见丐帮众人中站着十几个黑衣人,正是武天风等。

牛长老道:“八臂神魔,你自恃武功高强,咱们今天便再打上一架。”

武天风哈哈大笑道:“你们丐帮依仗人多,我就怕了吗?打便打,我八臂神魔一生怕过谁来。不过,在未斗之前,我先问一下,你可否见到我家小姐?你们的帮主在不在?”

丐帮众人也正在疑惑,帮主到了哪里。只听张宣蒙在远处大声道:“且慢动手,武长老,我在这里,你家小姐也在这里。”二人走上前来。

武天风见二人同时出现,喜道:“张相公,小姐,武天风见过。”

张宣蒙拱手道:“武长老不要客气,你们是来寻找你们小姐的?”

丐帮与修罗教众人皆知他与欧阳雨馨的关系,见二人一起走来,自不意外。哪知抬头一看,却见张宣蒙下唇有两个深深的齿印,尚自渗着血,不由大是奇怪,帮主作错了什么事,竟然被欧阳小姐狠狠咬了一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似笑非笑。

张宣蒙见众人表情古怪,不明所以,脸上茫然,跟着傻傻一笑。

众人更是肚中暗乐,有的已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欧阳雨馨站在一边看的清楚,直羞得抬不起头。

牛玉贵自知二人定是半夜幽会,不知为何,帮主惹怒了欧阳小姐,被咬了一口,打个哈哈,笑道:“武长老,既然帮主开口,咱们今天便作罢。泰山之上,我们再好好打上一架。”

武天风道:“好,我们泰山之上见。”转头向张宣蒙道:“张相公,我们想带了小姐回去,不知你答允吗?”

张宣蒙本担心欧阳雨馨一人回去,太过危险,现见武天风一行人来接,自是高兴,道:“武长老,这就辛苦你们了,我送送你们。”他知丐帮与修罗教势同水火,绝不会邀他们到总坛作客,也不挽留。

武长老道:“多谢张相公。”向牛长老等一拱手道:“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几人离开城隍庙,张宣蒙边走边道:“武长老,你们与丐帮打起来了吗?”

原来武天风一行,人人衣衫不整,模样狼狈,尚有几人身上血迹斑斑,那个同来的张元佳长老,臂部更带有剑伤。

武天风苦笑道:“与你们丐帮未打起来,倒是与一个蒙面人打了一场。”

张宣蒙奇道:“一个蒙面人?”

武天风道:“不错,一个不知名的女人,蒙着面,也不知什么来路,遇上我们,二话没说,拔剑就刺。她武功卓绝,罕见罕闻,我们十数人围她一人,尚被杀死三人,多人受伤。说来惭愧,眼见我们要糟,不知为何,她却突然手捂胸口而去。”

张宣蒙惊道:“又是那女魔头,定是冲着丐帮而来的。武长老,你未看出她的武功家数吗?”

武天风愧然道:“没有,那女子招式繁杂,似乎各派武功皆会。不过,若说她是去年的那个女魔头,却又不象,似乎武功高出许多,不知她究竟是谁。”

欧阳雨馨一直默默走着,突然叹了口气。众人一怔。

武天风道:“张相公,离泰山大会只有几十天时间,你身为丐帮帮主,想来定是要去的。”

张宣蒙默然。

武天风道:“张相公,离城隍庙已远,你现在身份不同,请回吧。”

张宣蒙住足道:“武长老,你们路上定要多加小心,更不要耽搁,速回总坛为要。”

武天风道:“张相公请放心,我们绝不会让大小姐出什么差错。”

张宣蒙眼看着众人离去,欧阳雨馨一直低头疾行,未曾转头看上他一眼,想着夜中的情景,如在梦中,用手摸摸唇,觉得有点异样,知是为欧阳雨馨所咬,突然想起刚才众人脸上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来,呀的一声大叫,脸上发烫,羞燥不已,暗道:“我这个样子,竟为千百丐帮弟子与修罗教众人瞧在眼里,成什么样子?岂不让他们笑话?”来到城隍庙前,一时踌躇,不敢上前。

第一百三十一章剑气如虹

张宣蒙与丐帮众人在洛阳城中一住十多天。

这日,少林寺的本难与几位僧人受方丈之托,前来相请张宣蒙,到少林寺商讨泰山大会事谊。丐帮众人又欢聚三日,除要上泰山的外,各回本舵。

张宣蒙与白长老、牛长老一行随本难来到少林寺,拜见了本虚本玄等人,细说分手后情形。二人得知张宣蒙武功又增进不少,大喜。

本虚与本玄拿出百年前了无禅师留下的遗册,示与张宣蒙,道:“玄都秘笈不仅记载内功心法,一定还记载着掌法与剑法,想来欧阳振雄已经学会。

这是了无太师祖当年记下的玄都道人最后施展的绝学,也是他凭以打败太师祖的武功招式,你好好看上一看,虽然不多,只凭太师祖印象所绘,但终是心中有底,有胜于无。”

张宣蒙从头细细看起,果然见其中有三招掌法与欧阳雨馨所传的三招相似,料来本虚所言不错,秘笈中尚记载着武功绝学。但了无禅师记下的那三招与欧阳雨馨所传,终是相去甚远,大为不如。

他便将那三招从头至尾慢慢演示于本虚与本玄二人面前。二人一见之下,齐声惊叹唏嘘,世间竟有如此掌法。

张宣蒙把了无禅师所记的招式,细加琢磨演练,借那三招变化,前后融会贯通,又经本虚本玄二人指点增补,居然形成了一套掌法与剑法。这套掌法与剑法,虽与秘笈所载的相去甚远,但也集各派各家精华于一体,精妙异常。

这日,本虚二人陪张宣蒙到后山练剑。但见张宣蒙于山峰上,青松下,运剑如虹,渐渐意与剑合,周身真气鼓荡,附之于剑,剑尖之上光芒闪烁不停,时吞时吐,所遇树木山石,为之立损。使到极盛处,剑芒竟然长达丈许,气势如虹,一吞一吐间,破空之声大作。

本虚二人越瞧越是惊讶,二人早就听说有剑芒之说,也知当年玄都道人使剑到极盛处,偶尔会出现剑芒,但绝不会如眼前的张宣蒙这般光芒纵横,吞吐自如。

张宣蒙一套剑法使完,收剑敛气,向二人走来。

本虚与本玄相视一笑,有此人在,泰山大会之上,绝不会出了什么叉子,武林之中,任何人也不能单以一人之力力压群雄,称霸武林。

张宣蒙把那套掌法与剑法浸淫透,花了近十天的功夫,此时,距离泰山大会已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本玄见时日将近,决定十日后与丐帮一同前往泰山。丐帮联络弟子不时上山回报各派的动向,远在川蜀西域的峨眉、青城、昆仑等派已到中原地带。

张宣蒙想起去年四川峨眉山寻找朱可欣的事来,心道,不知金光大师会不会来,但愿能再见到他。

这日突有弟子来报,青城前往泰山的五老之中,有二老在河南一带被人杀害。本玄、本虚等大惊,青城五老名声已垂三十余年,功力何等深厚,怎会有二人被人同时杀。

张宣蒙急令丐帮弟子陪少林僧人下山打探,是否别派还有人被害。

三日后,下山的弟子来报,一个多月前,在河南境内,有人发现昆仑派的丘神子道长与三个师弟师侄的尸骨,皆是被人一剑毕命于山道上。

张宣蒙闻言一下跳了起来,惊道:“昆仑派的丘神子前辈,此信属实?”

来报弟子道:“千真万确,尸首已被送回昆仑。”

张宣蒙细问几人丧身之处,正是他们那日相遇的山道,更是惊诧不已。他便把当日与丘神子所遇的情形道于本虚本玄二人,二人也是参祥不透。

张宣蒙突然担心起金光大师来,青城、昆仑皆有人死于那神秘人手下,不知峨眉派怎样,这三派同是远在川蜀西域之地。

急令弟子下山报于孙长老,先上少林寺,一同前往泰山,以防路上落单。因此在少林寺又多呆了数日。

少林的僧人已准备就绪,此次寺中精英尽出,以本玄方丈为首,共一百五十八人。本虚虽无武功,也执意前往。

这日,山下僧人来报,峨眉派的金光大师前来拜山。

本虚、本玄、张宣蒙大喜,相迎于山门之外。只见金光大师白须飘飘,精神矍烁,一如去年。

张宣蒙疾步迎上拜倒。金光大师侧身避过道:“张帮主,你现在已为丐帮帮主,武林中的地位尚在我之上,老衲不敢受你大礼,快快请起。”

张宣蒙只得起身,重新拱手相见。

金光大师哈哈大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阮帮主别具慧眼,可惜当日我却未想到把你留在峨眉山上作和尚,以传我的衣钵。”

本玄、本虚闻言哈哈大笑。本虚与金光大师乃少年时的朋友,不想几十年转眼既过,再相见,已皆是白眉白须的老和尚,自有一番感慨。

此次,峨眉共五十多人,玉流和尚也在其中,张宣蒙与他又单独叙话。

晚上,本玄把金光大师与张宣蒙二人请入达摩院一静室,本虚也在座。

本玄道:“金光大师,此次泰山大会事关武林正邪之消长,乃百年不遇的一次盛会,以你看来,此次大会该当如何?”

金光大师道:“本玄方丈,此会事关武林苍生,我们不可不小心谨慎从事。那修罗教教主欧阳振雄既然敢提出与正教相约泰山,想他在武功之上,已有长足长劲,说不得,已把玄都秘笈上的心法练成,具有百年前玄都道人的一身通天彻地神功。否则,以他以前的身手,尚不在玄机掌门之上,绝不敢如此轻率相约。”

本玄道:“大师明鉴,据张帮主从欧阳小姐口中得知,那欧阳振雄现在确已武功通神,不在当年的玄都道人之下。此次武林大会,他一定想以绝世武功力压群雄,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头,迫令天下英雄臣俯。”

金光大师道:“既然是这样,泰山之巅免不了要有一场大战。但若以修罗教的实力与整个武林正教相比,终是悬殊甚多,想那欧阳振雄也清楚这点。届时,他于泰山之上,一定会极力提出只取数场相斗,或是武功最高者相较,以避免双方混战。”

本虚道:“金光大师说得不错。但若欧阳振雄堂堂正正地提出这点,我们却不好拒绝。武林中讲的就是单打独斗,公平竟争,这也是我们武林正教所以自谓为正教的道义所在。何况,若真是混战,正邪两派积恶多年,只怕泰山之上要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成为一个修罗屠场。我们为武林苍生计,也绝不允许出现这种境况。否则,我们还修的什么佛,谈的什么禅?”

第一百三十二章天下第一

金光大师与本玄一齐合掌道:“阿弥托佛,本虚大师慈悲。以你看来,又当如何?”

本虚道;“泰山大会虽为正邪双方之争,但最后免不了要演变为天下第一之争。自从百年前的玄都道人以来,武林之中尚没有第二人被公认为天下第一者。天下第一,诱惑太大。”

本玄二人又点头称是。

本虚道:“不过,以我看来,现在武林之中真正有实力争那天下第一名头的,只有三人。”

金光大师道:“三人,是哪三人?”

本虚笑道:“金光大师,恕我直言,你近数十年虽然功力猛增,只怕比之这三人,还要稍弱一些。”

金光大师哈哈笑道:“难道我还有争那天下第一的妄念吗?不要哆嗦,直言说来。”

本虚道:“阿弥托佛,第一个人,大家都知道,是那欧阳振雄,不消再说。这第二个人吗,就在我们眼前,丐帮的张帮主。”

张宣蒙自从进屋,一直未出声,他知道以他的阅历见识,无法插嘴此种大事,只是听从三位前辈便了,此时突听本虚说到他的头上,立即站起道:“大师,晚辈怎敢妄想那天下第一的名头。”

金光大师却点头道:“不错,以张帮主的内功修为,争那天下第一绰绰有余,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张帮主,你不要谦虚,你不敢想,天下还有谁敢想?我与本玄方丈、本虚大师皆知你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与壮志,但到时由不得你。何况为整个武林考虑,你届时也必须去争那天下第一的名头,难道你能白白把天下第一的名头,拱手让与欧阳振雄?让他称霸武林,鱼肉各派?”

张宣蒙闻言道:“不,绝不能让欧阳振雄称心如意。不过,本虚大师说有三个人,不知最后那一个人是谁,若他能打败欧阳振雄,成为天下第一,岂不更好。”

哪知本虚摇了摇头道:“金光大师,你倒猜上一猜,那第三个人是谁?”

金光大师沉吟半晌道:“是那蒙面女子?据传闻说来,她的武功已不下于你当年的成就。”

张宣蒙也道:“是她,一定是她。”

本虚摇头道:“以我当年的武功,怎敢与现下这三个人相比?”

金光大师道:“难道是黄龙道人?”

本虚又摇摇头,道:“此次黄龙道人一定会上泰山去的,他虽然飘然世外,却一直心挂武林苍生。不过,这第三个人绝不会是他,他的武功再精进,也无法与这三人相比。”

金光大师想了想道:“武林之中真正的高手并不多,难道是我未曾听说过的隐居高人?”

本虚却道:“此人在武林中名声响亮,金光大师怎能未曾听说过?”

金光大师奇道:“难道你说的是武当的掌门,玄机道人?”

“不错,正是他。”本虚道。

本玄与张宣蒙也诧道:“是玄机掌门?”

金光大师道:“玄机掌门虽然在武林中名头极响,但若论武功,只怕比你当年尚且差了一筹,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难道他真得到了那心法,如欧阳振雄一样?”

本虚大师道:“阿弥托佛。金光大师远在峨眉也有耳闻吗?不知是他用什么方法得到了那心法,还是另练什么心法秘笈,总之,他已绝非数年前可比。去年武当山上,我曾与他会悟多时,虽然他竭力精气内敛,但我还是看出他的内力大非昔比,几至化境。不过,凭我的感觉,他所习的内功已绝不是纯正的武当心法,尚且透着一股怪异。

现在又一年多过去,他的内功定又有新的突破,虽不能如百年前的玄都道人,料来也不会弱于现在的欧阳振雄。后来,我细细思量,在武当山上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不出手,却爽快答应欧阳振雄的泰山之约,定是有所考虑。”

金光大师双手合什道:“阿弥托佛,我素来相信你的眼光,难道他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肆意妄为?”

本玄与张宣蒙一直听着,对二人所言大惑不解。这时,本玄道:“本虚师兄,你是说玄机掌门另有机遇,有把握打败欧阳振雄,有意于那天下第一的名头?”

本虚点头道:“我现在只是猜测,无十分把握。”

张宣蒙喜道:“那好得很呀,玄机掌门侠义仁慈,名声素著,由他打败欧阳振雄,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头,作武林中的盟主,岂不甚好?”

哪知本虚与金光大师一齐摇头合什道:“阿弥托佛,张帮主,你知我们今天为什么要请你来一同相商吗?”张宣蒙摇摇头。

金光大师道:“张帮主,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本虚大师的意思?去年峨眉山上,我不是曾对你说过吗,武林之中行将大难,只有你才能力挽狂澜,所以,不管泰山大会之上,有几人想作那天下第一、武林盟主,你都要不遗余力去争,绝不可让它落入他人手中。本虚大师那么相信你,你绝不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也不可令我与本玄方丈失望,更不能令天下英雄失望。”

张宣蒙惶惑地望着本虚道:“大师,你们是说我必须夺得天下第一,不能让于其他人,包括玄机掌门?”

本虚点头道:“不错,你必须夺得天下第一,否则,武林各派将受莫大涂炭。”

张宣蒙道:“大师,以我现在的身手能打得过欧阳振雄吗?我又怎么能与玄机掌门相斗?”

本虚道:“若单以你现在的内功而论,已远远超过当年的玄都道人,欧阳振雄与玄机二人内力再高,只能如玄都道人罢了,一定比你差上一筹;但若以武功经验而论,你却要大大不如。所以,你与他们二人动手,绝不可采取守势,为他们招式所困,而是要招招进攻,以你无上内力,迫使他们步步防守,那么,你定可在两百招内取胜。”

张宣蒙道:“我所学的武功有限,怎能令他们招招防守?”

本虚道:“你的招式他们虽然知道,但你的内力他们却无计可施,何况你最近所学的那套掌法与剑法,虽无法与欧阳振雄所习相比,但也精妙之极,不防反复使用。你再把所学的峨眉剑法,请金光大师指点指点,那时,以你手中剑,剑上的剑芒,天下何人敢撄其锋?”

第一百三十三章东岳泰山

金光大师惊道:“剑芒,张施主剑上已能出现剑芒?”

本虚点头称是,把那日张宣蒙练剑时剑芒纵横的情景向他说了一遍。

金光大师大喜道:“阿弥托佛,武林苍生有救了,有张帮主在,我们这些老和尚还瞎操什么心。不过,你说张帮主的剑法要我指点,却又令我不懂,难道他也会峨眉派的剑法?”

本虚笑道:“待张帮主使出剑法,你就知道了。”金光大师见他卖关子,住口不语。

张宣蒙对他二人所说玄机一事不甚明了,问道:“本虚大师,若是玄机掌门能夺得天上下第一,不是很好吗?难道他有什么不对?”

本虚道:“若玄机掌门真能如他在武林中的名声一样,自然是好事。只不过他近几年的所作所为,有点令人不解,特别是他的内功修为如此突飞猛进,让人无法想象,其中定然大有文章。

他武功如此大进,其志定不在小,说不定尚在那修罗教的欧阳振雄之上。诚如是,他得到天下第一的名头后,武林之中定不平静。你未听说过吗,人心最高,如蛇尚想吞大象。所以,欧阳振雄夺得天下第一,固然不好,他玄机夺得天下第一,只怕也不是好事。你们这三人中,只有你夺得那天下第一,才最令我们放心,令整个武林放心。”

张宣蒙不解道:“为什么我夺得天下第一,你们就放心?”

金光大师笑道:“张帮主,你不要怪我直言,因为我与本虚大师知道,你虽然武功可算天下第一,但你的志向却远不是天下第一,甚至尚不如一介武人。你是一个随遇而安不好权势的人,若你夺得天下第一,只是被人公认是天下第一罢了,绝不会想成为什么武林霸主、武林至尊,凌驾于万人之上,也绝不会去打其他各派的主意,武林之中绝不会因你而有什么变化。所以,我们为少林、为峨眉两派考虑,希望你能夺得天下第一;为其他各派,为武林苍生考虑,也希望你能夺得那天下第一。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睡得安稳。”

由于金光大师的到来,众人在少林寺又多呆了三日,眼见日期临近,众人便下山起程。

少林、峨眉、丐帮三派共四百多人,结队而行,浩浩荡荡向泰山方向而来。

张宣蒙一路与丐帮五长老同行,孙长老更是时刻不离他的左右。

三派不紧不慢而行,八月十二日,已到了泰山脚下。华山、衡山、昆仑、青城等派已先到达,前来相见。

那华山派来的最早,掌门人齐俊已派人打探清楚,修罗教的人只来了少部分,且早已登山,并无欧阳振雄与护法长老在内。而泰山之巅,修罗教正招集民夫,建筑高台,想是修罗教教主成竹在胸,要凭无上神功夸耀武林,如历代封禅皇帝一样,大兴土木,以助威势。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訾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唐代大诗人杜甫曾用《望岳》一诗来礼赞泰山。

泰山,位于齐鲁大地,素居五岳之首,《诗经》鲁颂云:“泰山岩岩,鲁邦所詹,”泰山古名岱宗、岱山,春秋之时,始称泰山。宗是长者之意,即是诸山之长,泰山素来有五岳之长,五岳独尊之称。

此山位于齐鲁平原之上,山势挺拔,气势磅礴,大有“擎天捧日”、“拔地通天”之势。由于此山素为五岳之首,而海内大山又以五岳为最,所以历代帝王常到泰山封禅,他们认为此山为与上天通接的圣地,到此封禅,即可得到上天的认可,代上天管理天下。

八月十三日早,众人正在商讨续话,又一行人来到泰山脚下,为首一人大袖飘飘,面色红润,正是玄机。远远就听见他声音朗朗道:“本玄方丈、张帮主、金光大师、齐掌门你们已到了。贫道懒散,反落你们之后,罪过,罪过。”

众人上前相见。张宣蒙拜倒道:“玄机掌门,晚辈拜见。”

玄机急侧身避过道:“张帮主,你现在已为一帮之主,贫道受不起你这等大礼,快快请起。”

张宣蒙站起重新行礼。

玄机看着他,微笑道:“张帮主真乃少年英侠,人中龙风,阮老帮主独具慧眼,佩服佩服。可惜老道却没有此等福分。”

张宣蒙道:“晚辈能得前辈垂青,已是三生有幸,何望其他?”

本玄道:“玄机掌门远来劳顿,先请休息,然后再议。”

玄机道:“谢本玄方丈。想我老道还是二十年前曾到泰山一游,不想转眼二十年已过,那时贫道于此诛戮齐鲁三凶,还是壮年,现在已垂垂老也。我对此地甚熟,前面二里路便是岱庙,贫道曾在那里潜居十日,岱庙颇大,我们不妨前去祭拜歇息。”

华山掌门齐俊道:“玄机掌门当年不远千里奔赴泰山,独斗三凶,诛却三恶,造福齐鲁大地,人人景仰,侠义之道常相谈起,齐赞掌门高义。那岱庙即是掌门旧游之地,我们不妨便到那里一观。”众人齐声道好。

玄机领先,众人随后,向东南走去。玄机边走边道:“那岱庙,亦名泰庙,是历代帝王封禅祭祀之所,据说从秦朝始皇帝封禅起,便开始筑建,经历代不断扩建修缮,成为一座帝王式的宫殿,所谓秦既作畴,汉亦起宫,历史悠久。岱庙的布局仿帝王宫室而建,颜色是红墙黄瓦。黄色被认为是尊贵的色彩,在唐代时,被定为皇宫色彩,为皇家所占。而红色是尊贵富有的色彩,意味着*、幸福、富贵。此庙为皇家所建,故选此二色,以尚尊崇,我们这些江湖散人不妨借住几日,领略领略帝王气息。”

众人边走边谈,不多时,就见前面一座建筑正如玄机所言,红墙黄瓦,富贵威严,傍山而立。楼门高耸,正前门上刻有“正阳门”三字。

玄机道:“这就是岱庙,此正阳门,后有配天门,意是德配天地意思。这些人作了人主,便自以为可德配天地,口气未免太大了。岱庙向来由官家管理,不知现在还有无人看管。”

第一百三十四章岱庙赏画

众人走近,只见大门紧闭。张宣蒙上前扣门。不多时,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来,黑衣黑袍,上绣大蟒,竟是修罗教人。众人一怔。

那人见来人甚多,并无慌张之色,弯腰抱拳道:“各位前辈竟提前两日到了,我家教主早命小人向官家借了此庙,打扫干净,以备各位下榻之用,快快请进。”

众人一愕。玄机大笑道:“你家教主想的真周到啊,不知饮食为我们准备好没有?久闻贵教腐骨散的厉害,只是未曾见识。”

那人笑道:“想来你老便是玄机掌门了,怪不得教主曾吩咐过在下,那玄机老道最是多疑难测,果真如此。”

玄机哈哈笑道:“以你家教主所为,老道不敢不如是想,否则,只怕不用你家教主出手,我等皆为阶下囚了。”说着昂然而进。

那人侧立一边。众人进庙,果然里面没有外人,只十几个黑衣修罗教人。

玄机掌门道:“那欧阳振雄本想把此庙打扫干净,以作他下榻之所,此是帝王祭祀居住的地方,他狂妄自大,常把自己比作武林第一人、武林皇帝而想,此正合他的身份野心,不想却为我们先占了。”

众人点头称是,分头查寻一遍,果无可疑的地方,分选休息之所。那十几名修罗教人也出庙而去。

晚上时分,玄机请各派掌门、长老到他所居的天贶殿,商讨事谊。

张宣蒙与丐帮五老吃完饭来到天贶殿,只见此殿与别处大不相同,殿堂高阔,建筑宏伟,殿顶黄瓦覆盖,殿内雕梁画栋,彩绘斗拱,金壁辉煌,如想象中的金銮殿一般。

殿内尚有一幅巨型壁画,长约五丈,宽约二丈,画前已聚有许多人,正在观看壁画。玄机正站于画前,为众人讲解。

只听玄机道:“此画名叫启跗回銮图,所谓启跗,是帝王出发开道之意,回銮,即返回之意,帝王所乘的车驾称銮。这整幅图画描绘的是泰山神从出发狩猎到满载而归的盛大场面,故此画亦名泰山神出巡图。这幅画中共有人物六百多个,大家细看,此画中,珍禽异兽,山川树木,亭台楼阁,分布其间,且结构严谨,画笔流畅,形态生动。”

玄机似对此画颇有见地,一边谈着其中典故,一边指出此画的一些精妙之处,兴趣盎然。张宣蒙未曾学画,看不出其中妙处,听了一会,索然无味,便四下打量。

武林之中,素尚武功,长于丹青者了了,大家看了一会,也散了开去。到得后来,只华山的齐俊,衡山的一位长老,丐帮的白长老站在玄机身边,随他指点观赏。

丐帮的孙、周、吴、牛四位长老见白长老居然对此画颇有兴趣,大是讶异,他们从未听说白长老擅长丹青,有此雅趣。只见白长老与玄机不时指指点点,各抒已见,倒似是画中高手,丹青大家。大家不识画,也不去管他们。到了最后,只剩下玄机与白长老二人在画前。

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众人回到殿中间,各自坐下。玄机道:“众位前辈、众位师兄,今日八月十三,后日即为八月十五,贫道代大家与修罗教的相约之日。大战在即,不知各位对此会有何看法?”

齐俊道:“此会事关武林一脉,大家自当谨慎小心,团结一致。”

玄机道:“齐掌门说的不错,我们应当团结一致,合力抗魔,这也是我与欧阳振雄相约泰山的初衷。但不知大家对于一致抗魔又有何看法?该当如何一致抗魔?”

昆仑掌门昆吾子却道:“以我之见,修罗教的欧阳振雄武功再高,他修罗教的实力也是无法与我们诸派抗衡,他即敢邀泰山之约,定有奇谋。只怕届时泰山之巅,在他的操纵下,会出现单打独斗争夺天下第一的局面。传说欧阳振雄已练成那玄都门的秘笈,达当年玄都道人之境,若是这样,我们这方也必须有一人身具玄功,与其相抗,方能压住修罗教,不使为患武林。而我们各派中,真正具有与欧阳振雄一决雌雄实力的,只有丐帮的张帮主,所以,以我看,不如便以张帮主为首,大家齐力相助。”

张宣蒙站起连连谦让道:“小子末学后进,不敢担此大任。”

金光大师道:“张帮主,你既已被大家公认为武功最高的,所谓当仁不让,便从了昆吾道兄之言,也不辜负了大家厚望。”

青城五老之首的天方道长忽道:“张帮主武功固然高强,人所钦服,但泰山之上风云变幻,难测难料,恕老道妄言,只怕张帮主经验不足,无法与老谋深算智计百出的欧阳振雄相比。以我看,为稳重起见,还是以玄机掌门为首,张帮主与本玄方丈副之为宜。玄机掌门不但武功高绝,且经验丰富,善于谋略,又侠名素著,人人景仰,以他为首,天下英雄自能信之、听之、随之。”

玄机道:“天方道兄,谢谢你给老道脸上贴金。但武林之中向以少林居首,我看还是以本玄方丈为首为宜。”

本玄道:“阿弥托佛,玄机掌门,小僧的武功见识皆不如你,如何敢越你之前。”

这时,昆仑派的无涯子道:“大家不要推来让去,当以大局为重。咱们只是选一主持之人,又不是在选武林盟主,谁为首都无所谓,关键是要带领大家扼制住修罗教,不使他们阴谋得逞。以我之见,还是如青城天方师兄所言,以玄机掌门为首,张帮主与本玄大师佐之,大会一了,便自散了,再无主从之分。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点头称是。玄机站起道:“无涯道兄,你与大家如此抬举贫道,如何克当?既承蒙大家相信,若贫道一再推托,反显做作了。贫道既受重任,定不负大家所托,尽我所能,击败修罗教,除去这武林大患。不过,届时还须借重众位前辈、师兄。”说完团团而揖。众人客气一番。

丐帮白长老忽道:“既然大家同意以玄机掌门为首,若以带兵打仗而言,他就是主帅了。虽然我们武林中人不是官兵战将,无军规可言,但也不可一团散沙,各自顾之。否则,以玄机掌门为首,只是一句空谈。”

第一百三十六章又遭暗算

众人在此险道之上,陡闻此声,不由心惊神荡,注足上下张望。

一路走来,从唐摩崖向上,风景佳处更多,众人目不暇接,把泰山大会淡忘许多。

玄机道:“当年诗仙李白游泰山,曾写下一诗,以佳此山风光。”遂吟道:“四月上泰山,石平御道开;六龙过万壑,涧谷随萦回。马迹绕碧峰,于今满苍苔,飞流洒绝献,水急松声哀。北眺峨嶂奇,倾崖向东催,洞门闭石扇,地底兴云雷。登高忘蓬瀛,想象金银台,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玉女四五人,飘飘下九垓,含笑引素手,遗我流霞杯;揖手再拜之,自愧非仙才,旷然小宇宙,弃世何悠哉。”

玄机话音未落,只听山顶之处也传来吟声,“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玉女四五人,飘然下九垓,含笑挥素手,遗我流霞杯;揖首再拜之,自愧非仙才;旷然小宇宙,弃世何修哉。”声若龙吟,直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正是玄机刚吟的诗句。声落许久,余音尚在群峰之中冲荡不绝。

众人惊骇无已,这个魔头的功力竟达如此境地,只怕尚在传说的玄都道人之上。

玄机怎能不知欧阳振雄威慑之意,缓缓道:“欧阳教主,让你久候了,既然你也体会到李太白诗意,知道“旷然小宇宙,弃世何悠哉”的跳脱世俗游冶山林之趣,何必邀我等到这泰山之上,启武林无妄之争端,谋个人之权誉。”

说来也怪,玄机虽是缓缓而言,但声音亦清清楚楚送上峰顶,荡于群峰,久久不绝。众人正被欧阳振雄所惊,忽见玄机内力不弱于他,既是欣慰又是惊诧。

本虚与金光大师二人互看一眼,本虚轻轻摇了摇头,金光大师则是点了点头。

山上又传来欧阳振雄大笑声,“玄机掌门,我就知道武林之中真正可作我对手的,非你莫属。你老素来心机过重,沽名钓誉,却喜权势,果不其然。此次虽是我邀请诸位,焉知不是正称你的心意。不要哆嗦,快快请上山来。”

众人快步登山,上了峰顶,只见峰顶面积颇大,也算平坦,最高处尚有一小庙,上书玉皇庙三字。在它的侧面搭有一高台,皆巨石所造,高台之上摆有不少石凳,正中央坐着一人,黑衣黑袍,袍上巨蟒腾跃欲飞,正是那修罗教主欧阳振雄。

他见众人上山,站起迎接,口中道:“敝人一时心动,而邀天下朋友到泰山观光,多有得罪。不过来人众多,此玉皇顶虽大,亦容纳不下,只有委屈各派选部分人上来。至于各派掌门,我已在此台上搭有座位,请上来就坐,共商事谊。”

玄机笑道:“欧阳教主真是有心之人,我记得此处是古登封台的遗址,居然被你在其上另起搭建,规模比之更宏伟宽大许多。但不知你为此台取何名,是否也叫作登封台?以效仿古代帝王设坛祭天?”

欧阳振雄道:“玄机掌门,我虽搭此台,却一时不知该取何名可称你心意,既然你说登封台,咱们便叫它作登封台吧。只不过咱们这登封台,却不是如帝王用来愚弄天下百姓而祭天,而是要看谁能在此台上登封天下第一。”

玄机道:“以你欧阳教主现在的武功,自是非你莫属,只怕你已准备就绪,连庆贺的仪仗鞭炮也打理齐全了吧?”说着缓步登台。张宣蒙、本玄、金光等人亦随后而上。

此玉皇顶本高,修罗教又建此台,高约五丈,站在台上,四下望之,只觉天下为之一小。但见远远一条金线弯弯曲曲,正是黄河川流而过,群峰叠荡,俱在脚下,正如孔夫子所说“登泰山而小天下。”

高台之上,欧阳振雄已为各派准备好了座位,分左右两边,左边少林派居首,武当、丐帮次之,右边修罗教居首,所属教派以序次之。诸人也不客气,上台就坐。

张宣蒙自从八月十二日来到泰山脚下,便暗暗寻找朱可欣,却一直不见她的影子。此时,已是八月十五,各派皆已上山,在此高台之上,他四下瞧了瞧,希望能在人群中突然见到她。可是,任他穷尽目力,也不见她一根毫发,心中暗惊:“她怎么到现在还不上山,难道那天中了我一掌,竟致一病不起,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越想心中越乱,以至于欧阳振雄与玄机等人说了些什么,也没在意。当他想到最坏处:“难道是我出手过重,她本内伤刚愈,而就此重伤不治?”想到此,突然心口一疼,口中一甜,腹中有物急欲喷出,吸了口气,强行咽回,抿抿嘴,居然腥乎乎的。

张宣蒙大惊,潜运真气,真气居然提不上来,似是一时之间消失殆尽,全身软绵绵的。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时竟呆了。

他右侧是金光大师,看的真切,附耳轻轻道:“张帮主。”张宣蒙听而不闻。

金光大师不知他出了什么差错,伸手扶其背道:“张帮主,你怎么了?”

张宣蒙这才如梦方醒,强笑道:“大师,我没事。”

金光大师满脸疑惑。

张宣蒙暗自惊惧,当此紧要关头,真气出了叉子,如何对付欧阳振雄?万一朱可欣也上了山,寻欧阳振雄报仇,她又如何是其敌手?欧阳振雄又怎会放过她?刚才他还在为朱可欣未上山而着急,而此时却害怕她突然上山,为她万一上山而心急如焚。

岂不知此时的朱可欣正匆匆向泰山赶来,正在为万一错过时辰,不能亲手杀了欧阳振雄而心急如焚。

却说那日,朱可欣中了张宣蒙一掌,心中气苦,飞奔而去。前面是一片树林,她进了林中,手捂胸口,停了一下,希望张宣蒙能追过来,留下她。哪知回头一看,却见他怀中正紧抱着欧阳雨馨不放,并未追来一步,更是怒不可遏,向前胡乱奔去。

此处多山多林。她在山林之中奔了半个时辰,胸口越来越痛,内息乱蹿,双腿一软,坐了下来。心中却只是想着刚才张宣蒙狠狠击了她一掌的情景,想着他紧抱欧阳雨馨不放,置她于不顾的情景。越想越怒,也不去设法疗伤,只是坐着不动。

第一百三十七章毒蛇惊魂

不知过了多些时候,天已黑了下来。她因伤过重,竟迷迷糊糊躺在地上昏睡过去。

到了第二天中午,方始醒来,扶地坐起,四下一看,原来是在一山坡之上,树木浓密,林荫匝地,而面前有一滩紫血,乃昏迷之中喷出。轻轻移动身体,只觉四肢百骸酸软无力。

因失血过多,口中干燥,她四处看了看,却没有饮水之处,扶地要起,全身无力,不由流下泪来,心中恨道:“宣蒙,你好狠心,竟然出重手打我,只是为了保护欧阳雨馨那妖女。难道你在黄山谷中对我说的做的都是假的?骗我的?你心中真正喜欢的是那个欧阳雨馨而不是我?你难道忘了她是我们大仇人欧阳振雄的女儿,是我们的仇人?你难道忘了我们二人相依为命,逃难江湖的情景?”越想越是情难自已,只感口中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她心中胡思乱想,内伤又复加重,不久,头一沉,再次倒身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正睡之间,突觉鼻孔发痒,似有东西在中钻动,身上被一物压着。张开眼来,却见眼前有一三角蛇头,贴在颏下,正伸着两条长长的血红的舌信子,插入她的鼻孔之中。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她自幼在淮南长大,素知巨毒之蛇,头呈三角,咬中必死,不敢乱动,定了定神,右手慢慢向蛇颈抓去。

那蛇正在试探着,突被抓住,迅速张开嘴,露出两颗蓝莹莹的牙齿,向她脸上咬去。

朱可欣大骇,危急之中,突然生出一股大力,右手抓住蛇颈,扮向一边。岂知此蛇力量巨大,只移开了二寸,又复向她脸上伸来。她左手也伸出握住蛇颈,双手用力,方将毒蛇巨口搬离脸颊数寸,肘部抵地,使力坐起,把蛇头拧向一侧。

哪知她刚一坐起,那大蛇身子一卷,在她身上连绕了两道,居然把她盘了起来。朱可欣更是害怕,奋力扭住蛇头。她越是用力,大蛇缠得越紧,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僵持一会,朱可欣双手渐麻,不由力泄,大蛇复张口向她脖上咬来。她脖颈一侧,躲了过去,蛇唇擦颈而过。吸了口气,再次用力,将蛇头扭过脖侧。那大蛇更加用力收缩身体。

不一刻,朱可欣只觉呼吸越来越紧,胸腔压抑,几要喘不过气来,知道若不尽快设法杀死大蛇,必死于毒牙之下,但当此情况之下,又如何能杀得了这条巨蛇。

心中悲苦,突然想起张宣蒙来,不由怒道:“宣蒙,我此时命在倾刻,你却在与那欧阳小姐温存享乐吗?”意志一松,大蛇之头又贴近她的脖颈,两条舌信伸在脖上舔弄不已。

朱可欣直骇得心胆俱裂,使出浑身力气,方把蛇颈扮动一些,手稍一抬,那蛇颈已触到下巴。情急之下,不及细想,一低头,张口向大蛇颈上咬去。

大蛇脖颈吃痛,缠得更加紧了。朱可欣当此危难之际,不及其他,牙齿连连用力。蛇皮虽厚,但人的牙齿最是坚硬有力,大蛇之颈立时被咬出了深深一道伤口,鲜血涌了出来,腥气刺鼻欲呕。

大蛇脖颈疼痛,更是极力收缩身体,令朱可欣呼吸维艰。蛇颈虽被咬破,但牙齿不能松动,蛇血被堵,她无奈之下,用力吸去,不及吐出,便强咽下腹。

一口接一口,十几口下去,大蛇失血过多,身躯居然松动一些。朱可欣大喜,呼吸一畅,吸得更加猛了。那大蛇箍得越来越松,逐渐软去。

眼见大蛇力量越来越小,缠在她身上的躯体终于松散在地。她松了口,将蛇头按于地上,左手就身侧拔出长剑砍去。喀嚓一声,蛇头被砍下。

她将蛇头扔向远处,却见大蛇的身躯在地上兀自翻腾不已,心中恨极,挥剑连连,大蛇顿时化作数段。

大蛇一死,朱可欣只感双手酸麻,腹胀不已,蛇血冲鼻。想着刚才险情,犹如恶梦一般。双手撑地欲起,哪知手脚软绵绵的,竟是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就地滚了一下,离开蛇尸,仰天躺着,深吸了口气,行真气于大小周天之内。

她虽被张宣蒙击了一掌,但功力深厚,内力自然护体,本不至于伤得如此之重,皆因心中气苦,肝火过旺而致。

半个时辰,朱可欣收功,只觉胸口已不若前时那般疼痛,全身有了力气。便站起身,走到蛇尸前,只见此蛇身有碗口来粗,长约二丈,头作三角尖小,色作菜灰,实是一种极罕见的毒蛇。蛇血流了一地,腥气逼人。

朱可欣想到刚才死里逃生的情景,心有余隙,用脚将蛇尸踢向远处,咬牙道:“你这种无毛畜牲也敢来欺负我?”转念想到,这都是修罗教那妖女欧阳雨馨所害,俯身从地上捡起长剑,向山下走去。

朱可欣已一天未吃东西,但由于吸食蛇血过多,腹中并未感到饥饿,反觉饱涨。一时想到腹中的蛇血,不由恶心异常,弯腰张口呕吐,哪知使了半天力气,也未吐出一口来,只觉喉中一股蛇腥气,直冲鼻孔,便在路边摘些野果吃下,以压腥气。

朱可欣沿路追赶张宣蒙,不几日,也来到洛阳,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暗中打探丐帮的消息。

这一段时日,她用功极苦,只盼出现奇迹,在八月十五前练成第五层功。她心中清楚,张宣蒙心地善良,又曾受欧阳雨馨及修罗教人的大恩,即使在泰山之巅打败欧阳振雄,绝不会杀了他,最多只是打败而已。只有她自己把心法练成,才可亲手杀了欧阳振雄,报了一家血海深仇。

练功勤苦,胸口的伤不久便好了,只是偶尔内息会在伤处有所涩滞,不似以前那么顺畅,她也未加注意。更令她奇怪的是,自吸了蛇血后,内功进境又快了许多。

丐帮聚会那日,朱可欣悄悄来到城隍庙附近,只是丐帮人多,防守严密,不敢靠近,唯远远地瞧上两眼,便寻一僻处坐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复仇截杀

这一段时日过去,朱可欣心情缓了许多,细思那日情景,张宣蒙打她那一掌,实是出于无奈,迫不得已,但不能令她释然的是,张宣蒙眼见她受伤离去,却不追赶,留下她。

半夜正在用功之际,忽然隐隐听到张宣蒙呼叫欧阳雨馨的声音,遂起身跟在他的后面。不多时,便见张宣蒙来到河边,找到欧阳雨馨。

朱可欣陡见欧阳雨馨一人靠在树边,大是后悔,未趁张宣蒙不在之际,出手毙了她,

于是躲在一株大树后,看二人要干些什么。

夜很静,欧阳雨馨痴痴的声音清清楚楚听在她的耳里,令她愤怒不已。然而让她惊奇的是,她伤了欧阳雨馨,几乎要了她的小命,而欧阳雨馨竟然为她开托,反复劝导张宣蒙,并真诚祝愿她与张宣蒙结成夫妇,一世欢乐。

心中顿时生出许多好感,杀她之心渐去,亦复觉得她很可怜,明知张宣蒙不可能爱她,却一直不能自拔,徒自悲苦。

哪知后来,欧阳雨馨竟然要求张宣蒙吻她,而张宣蒙竟然答应,二人拥抱温存良久,心中烦恼嫉妒异常。眼见二人情欲不可扼制,要作出事来,不由冷哼一声,冲身要出。

岂知她这一哼,张宣蒙已听在耳里,清醒过来,不再相吻,只是遵守诺言,将欧阳雨馨揽在怀中。她虽然气恨,终是强忍了下来,也知道张宣蒙心中最喜欢的人还是她,对欧阳雨馨只是感恩可怜而已。

躲在树后守了一夜,天快亮时,方向远处走去。走了不到一里路程,却遇到一伙身穿黑衣的修罗教人,武天风一行。

她不识得武天风,只是从张宣蒙口中得知,救他性命的人中有一位长老姓武。她这七八年来,念念不忘的便是杀尽修罗教人,为父母亲人报仇,此时陡见,仇恨顿生,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纱巾蒙在面上,纵身迎上,拔剑便刺。

修罗教众人正行之际,未加注意,立时有一人被贯胸刺死。大惊之下,纷纷拔出兵刃攻上。

朱可欣在众人之间穿插飞走,剑剑狠辣,招招致命,修罗教人众虽多,竟被杀的手忙脚乱,狼狈至极。

一行人中,以武天风与张元佳二人武功最高,张元佳是刚刚提升的长老。他们是奉教主之命,出来寻找大小姐欧阳雨馨的。

武天风与张元佳见这蒙面人武功奇高,二人联手,余人团团围上。

哪知朱可欣身影纵横,有如闪电,似鬼似魅。斗了半晌,二人居然连她的衣角都未碰到一下。眼见朱可欣一进一退间,又杀死两人,料来今天凶多吉少,各施绝技,拼命攻上。

武长老外号八臂神魔,素以掌法著称,在修罗教十长老中也是矫矫者。他见朱可欣手中长剑招式变幻,出手迅疾,只道剑术厉害,便运开双掌,使上十成功力拍去。

双手飞舞,霎时幻出无数掌影,虚虚实实,劲风呼呼,声势如雷,想以他深厚的功力击败朱可欣。

朱可欣冷笑一声,绕着众人飞奔几圈,突然冲到武长老面前,右手长剑反刺张元佳,左手挥掌向他来掌迎去。

二掌相接,武天风身形一顿,登时胸口郁闷,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坐倒在地。眼见朱可欣又一掌击来,急切中就地一滚。

张元佳陡见武长老被一掌击倒,知道此蒙面人心狠手辣,若他毙命,一行人必无幸免,与众人呐一声喊,舍命拥上。

朱可欣不及再攻武天风,飞身纵于空中,长剑下刺,有若骄鹰,直指张元佳。

张元佳连连倒踩两步,险险避过,却见朱可欣于空中一个翻腾,长剑紧跟而上。眼见再也躲不过去,双眼一闭,挥剑刺出,只盼落个同归于尽。

朱可欣娇躯一侧,手中剑斜里一抖,已击中张元佳左臂。

修罗教众人见朱可欣露出这手功夫,又惊又怕。

武长老此时已从地上纵起,胸中缓过一口气,向朱可欣后背击去。

朱可欣听得身后掌风劲疾,向前一纵,反手一掌拍在一人臂上,那人一声惨叫。

武天风与张元佳互看一眼,点点头,一左一右同时攻去,俱是进手招数,有如疯虎,性命相拼,朱可欣一时倒也奈何不得。

修罗教众人此时命悬一刻,同仇敌恺,俱学武、张二人,只攻不守,俱是进手招数,围着她翻翻滚滚而斗。毕竟朱可欣武功高出甚多,半个时辰,又毙了数人。

眼见修罗教众人再也支持不住,正斗之际,她的胸口突然一痛,被张宣蒙击伤之处,有如刀割,真气滞涩。心中暗暗惊惧,不敢恋战,一招秋风扫落叶逼退众人,手捂胸口飞奔而去。

武天风等人已存必死之念,突见她手捂胸口而去,不明所以,望着她飞奔而去的方向,呆了半晌,方匆匆埋了被杀之人,向城隍庙而去。

且说朱可欣奔了一阵,见身后并无人追来,便停下靠在一株树上,手捂胸口缓缓坐了下去。只觉胸腹间一股真气叉住,原先伤处疼痛异常,遂盘腿坐下,意念引导真气归元。

一个时辰过去,真气渐渐归元之际,突听远处传来脚步声及说话声。急收了功,悄步藏起。

那行人越行越近,只听一人道:“武长老,你说夜里遇到的那蒙面人,不是那个夜闯总坛、剑劈蔡长老的女人?”正是欧阳雨馨的声音。

朱可欣心中一动。接着一个人道:“我也不知是不是她,那次我不在总坛。不过,这个蒙面人似比那人功力又高出许多,可能不是同一个人。但这二人心狠手辣,似与我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倒是一样。”

朱可欣听出此人正是那使掌之人,心道,原来他就是武长老。

这时欧阳雨馨道:“武长老,你听那人的口音象是哪里人氏,声音如何?”

武长老道:“大小姐,那人见到我们便出杀手,从始至终未发一言,连哼都未哼一声,我无法认出。但她的身材细高苗条,手上皮肤细腻白晰,年龄多半不会太大。”

过了半天,未听到欧阳雨馨说话,却听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武天风道:“大小姐,难道你能猜出她是谁吗?”

欧阳雨馨道:“武长老,我也猜不出。”接下来,再无人开口说话。

朱可欣听得脚步嗒嗒之声从她适才打坐的地方走过,暗道好险。

第一百三十九章当年旧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当年旧事

因她突然内息紊乱,不敢再去追赶,便回到洛阳城中。从那之后,一直躲在屋中练功,闲时,找人打听丐帮的消息。丐帮在洛阳势大,人人知道。

过了十多天,得知张宣蒙已带人去了嵩山少林寺,逗留两日,也向嵩山方向而去。

嵩山在洛阳东南,离洛阳不远。不到两日,朱可欣便来到了嵩山脚下,只见此山遍山苍郁,山峰虽不如黄山之险、奇,却也与他山不同,别具一格。

朱可欣站在山下,向少室山上望了一会,只见丛林中,时有飞檐露出一角,知是少林寺的所在。张宣蒙虽在寺中,但她当日一怒之下而走,倒不好意思前去相见,又见山上山下,时有少林僧人出现,不愿被他们发现,悄悄离开嵩山,向泰山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想到离八月十五尚远,而第五层功一直未能圆满,须找个僻静地方,好好练上一段时日,以期突破玄关。

这日,她来到一处山脚下,只见此山虽不大,一峰却高而且陡,山石嶙峋。峰上松柏浓密,或直立,或斜插,苍劲异常。山坡地势平缓,树木野草杂生,一条山溪从山坡环山穿过,宛如玉带盘山,煞是好看。前后皆无村庄。

朱可欣站在山下瞧了半晌,便选了一处上山。山势竟然比看上去更陡,料来很少有人上去。她此时功力深厚,轻功亦佳,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已到了山顶。

山顶地势极狭,石缝之中长有一棵大松树,枝叶茂密,团团有如伞盖。她立时想起家乡山陵上的那棵大树来,也是团团有如伞盖,心中甚喜,在树下收拾一番,住了下来。

朱可欣在峰上,除了睡觉吃饭之外,便是在树下盘坐练功。功力突飞猛进,进境远远超过以前。没想到那日被大蛇缠身,却因祸得福,那蛇血居然是益气补血的大补之品,于练功大有益处。过了十几天,隐觉真气之盛,几达在黄山未伤之时,欣喜异常。

这天下午,她练完功,下山到那条山溪之中提水。来到溪边,抄水喝了几口,洗把脸,对着水中的影子静静看了一会,然后把水囊装满。正欲上山,忽听远处传来说话声,朱可欣大是奇怪,此处偏远僻静,这十几日未曾见过一个人影,今天怎会有人来到这里。她不欲被人发现,藏身躲起,候这二人过去,再上山。

只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渐能听清,口音居然不似本地人。隐听一人道:“师兄,你说那欧阳振雄果真早已得到那玄都门的秘笈,据之练成神功,与当年的玄都道人一样天下无敌?”

一人道:“看来多半如此,否则,以他以前的武功,绝不敢与武林各派相约泰山。想那玄都秘笈,乃是最上乘秘笈,不说是欧阳振雄,便是一个寻常武夫得到它,也可以在短短几年内练成无上神功,称霸武林。”

过了一会,前一人叹道:“可惜,这种无上秘笈居然落入欧阳振雄之手,而我们却连看上一眼都不能够,真是遗憾。”

后一人道:“武林之中,练此秘笈的,也不只是欧阳振雄一人,你没听武林中传言吗,丐帮的新帮主张家那小子,便是从朱家逃出的二小之一,他手中有一套秘笈,说不定他的功力尚在那欧阳振雄之上呐。”

前一人道:“师兄,如此说来,那玄都秘笈甚是神异,任何人只要得到皆可练成神功,怪不得当年武林中传出修罗教诛杀皖南朱氏一家,有二小带着秘笈逃出的消息后,各帮各派,无论是武当还是少林,皆派人到江湖中寻找,有如疯了一般,几乎将天下每个角落都翻了一个遍。以此看来,这也难怪,学武之人,谁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只是说来也怪,千万人普天下寻找,居然不见二人踪影,终被张家小子练成了。”

后一人道:“是呀,各派在江湖中直搜寻了数年,至今仍有不死心的。师弟,现在你想来知道,在朱家有二小逃出的消息传出后,掌门人便派我与李师兄、朱师侄、刘师侄到中原办事的原因了吧?”

前一人道:“当时我们众师兄弟都暗暗奇怪,掌门人怎么会突然派你们几人去中原办事,又极为神秘,他明知你与李师兄不和,那朱、刘二师侄也是互不服气,原来他是怕你们抢到秘笈,据为已有,用你们四人,以便相互监视。”

后一人道:“师弟,纵是如此,掌门人还是放心不下,最后终于亲自带人到了中原。”

前一人道:“那玄都秘笈载有无上玄功,武林之中谁见之不想据为已有。想当年,二小始终不见,修罗教便诬在少林寺本元大师身上,突袭少林。各派千万人齐上少林寺,名为相助,实是借机寻找秘笈,或想趁火打劫,抢了秘笈,能有几人真正安着好心?直到本虚大师自废武功,众人方才知道确是冤枉了少林,散了去。再后来,各派相互猜疑,以为二小已被哪一派捉去,抢了秘笈,杀人灭口,因此相互派人查探,明里相亲,暗里相妒。不过,现在看来,大家都错了。”

后一人道:“不错,大家都错了。”

前一人道:“那年嵩山之上,无数人都见到了张宣蒙那小子,居然没有人认出他来,真是可叹。”

后一人道:“更为可叹的是武当的玄武,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真是大笨蛋一个。既然已捉到二小,还不当即立断,杀人灭口,抢走秘笈,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却非要带到山林之中解决,以致贻误良机,这种事情岂可有片刻延误?若换是我,早一刀解决,哪里还会生出事来?那二小也真命大,遇到的竟是他。”

后一人嘿嘿笑了一下,道:“玄武也不是笨蛋,而是想作得天衣无缝。”

前一人道:“但不知另一个小娃娃在哪里,是如张宣蒙一样练成了神功,还是已被别人害死?”

后一人道:“多半已不在人世,即使不被别人害死,也被张家那小子给杀了。”

前一人道:“那为什么?”

后一人道;“你想想,张家小子与朱家小娃娃虽然一同逃出,终不是亲兄妹,如此秘笈,他岂能让别人与他一样练成?”

前一人道:“师兄说得不错,那朱家小娃娃多半早已被张家小子害死了。”说到这儿,这二人已从朱可欣隐身的地方走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章兄弟反目

朱可欣一直躲着倾听,见他们越说越是凶,不觉手心发热。眼见二人就要走远,当即从隐身之处走了出来,叫道:“二位道长,请留步,小女子有事相询。”

那二人怎能想到旷野之中有人,蓦地吓了一跳,急转过身形,手按剑把。却见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站在那儿,淡绿裙子,长发披肩。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年长之人笑道;“不知这位姑娘有何事相询?此处前不着村,后不靠店,你怎会一人在这儿?”

朱可欣上下打量二人,一个高一个矮,都是身着灰色道袍,笑道:“二位道长,其实我也不是有什么事要问,而是听到你们的话,很为你们可惜?”

二人奇道:“为我们可惜,可惜什么?小姑娘,我们所谈的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武林之中谁不知道,不怕你听了去。”

朱可欣笑道:“说的是。但不知二位道长是如何称呼?”

个头高的道士道:“你要问我们是谁?我就告诉你,你听好了,我们二人乃是青城派的,青城五老的老二老四的便是?”

朱可欣点头道:“原来是青城派青城五老中的二老,久仰,久仰。我听你们二位前辈言下之意,对那玄都秘笈大是热心痴迷,却一直未能见上一见,甚为遗憾。”

个头高的道士又道:“小姑娘,胡说些什么,谁不热心那秘笈?你家道爷身有急事,不耽误了。师兄,我们走。”说着拉着个头矮的师兄便走。

朱可欣笑道:“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见一见玄都秘笈的事更为重要?”

那二人陡然听到玄都秘笈几个字,刚刚迈出去的步伐顿时僵住,慢慢转过身来,凝视着朱可欣道:“姑娘,你说什么?”

朱可欣提高声音道:“玄都秘笈。”

二人互视一下,分从左右抢到她的身边,笑道:“姑娘,你见过玄都秘笈?”

朱可欣道:“不错,我不但见过玄都秘笈,而且还知道它藏在哪里。”

二人脸现疑色,又相互看了看,点点头。师兄道:“姑娘,你知道它藏在哪里?可否带我们前去瞧上一瞧?只要你带我们去,我们一定给你好处。”

朱可欣却道:“二位道长,你们脸现疑色,是不大相信吧?那便罢了。再说,离此地甚远,你们又身有要事,怎可耽搁?”

二人齐声道:“姑娘,我们怎能不相信你?其实,我们也没有太急的事,耽搁一下无妨。”

朱可欣道:“这样不太好吧,我看你们还是一人去办事,一人随我去好了。”

二人道:“不必,不必,我二人先随你去看秘笈,然后再去办事,两不担误。”

朱可欣沉吟道:“只是”

二人急道:“姑娘,只是什么?”

朱可欣面露难色道:“只是那位收藏秘笈的前辈曾反复交代我,只能带一个人去看秘笈,而且还要我伐下重誓,你们二位”

她的话未完,那二人便同声道:“我们二人是师兄弟,自小至大在一起,情同手足,虽说两人,其实是一人,你并不算违誓。”

朱可欣低头想了想,摇头道:“这样不好,那人脾气古怪,只怕他不但责怪我,处罚我,而且还会不给你们秘笈看,让你们白废心力。他武功甚高,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我看还是你们商量一下,选一人随我去。”

二人又道:“只能一个人去?”

朱可欣点头道:“对,只能一个人去,你们商量商量,我等着。”

师兄道:“师弟,我随这位姑娘前去走一遭,你在泰山等我,我看到后,一定如实告诉你。”

师弟忙道:“师兄,还是我去吧,我与你相处几十年,你也知道我的脾气,绝不会藏私。”

师兄道:“师弟,你说这话,难道对我放心不下?”

师弟道:“师兄说哪里话来,咱们师兄弟什么关系,小弟对你还不放心?只是据这位姑娘说来,路途遥远,你是师兄,年龄大了两岁,小弟怎敢让你劳累?”

师兄道:“师弟,你怎么居然不听我的话了?你是说我老了吗?”

师弟连连摆手道:“不,不是那个意思,师弟不敢,只是”

朱可欣见二人争执不下,便道:“二位道长,不要耽误,快选出一个人来,否则我可要走了。”

师兄道:“是,姑娘,你稍等,我们马上就商定。”转头向师弟道:“师弟,不要说了,你前往泰山,我随这位姑娘去。”

朱可欣道:“好,我们走。”

师弟一把拉住师兄道:“师兄,还是我去。”

师兄甩下他的手道:“我说是我去就是我去。”

师弟高声道:“我去。”

二人相互拉扯,越说越僵。朱可欣暗暗冷笑。

二人纠缠一会,已各自手按剑把,怒目相向。朱可欣忽道:“二位道长,我看我还是不带你们去的好,免得伤了感情,我走了。”说完便向前走去。

二人同时纵到她的身边,赔笑道:“姑娘,你且坐下歇息歇息片刻,我们马上就说定。”

朱可欣道:“好吧,我再等你们一会,越快越好。”说着抱膝坐了下来,脸扭向一边。

只听得身后二人争执越来越急,不一刻,便传来两剑相击之声。朱可欣转过脸去,二人已斗在一处。

只听二人边斗边口中不停道:“师弟,你何苦与我争,我二人动手,瞧在姑娘眼里成什么样子?”

“师兄,不要哆嗦,假仁假义,你的心思我能不明白吗?”

“师弟,那就别怪师兄不让着你了。”

“师兄,你自以为我们五人当中,除大师兄外,你的武功最高了吗?我们今天便手底下见个真章,看到底是谁技高一筹,谁赢了,谁随这位姑娘去看秘笈。”

“师弟,你既然这样说,那就别怪师兄手下不留情了。”

“不要废话,看谁能赢得了谁”?

二人初时尚留着情面,出招缓慢,渐渐的,越斗越急。

朱可欣看了一会,大声道:“二位道长,你们和气商量为好,不要动刀动剑的。再说,我还有急事要办,不能等的太久。”

朱可欣如此一说,二人斗得越加急了,口中仍是不停,“师弟,你居然使出日出九天这种杀手?”

“师兄,你竟然用魂归西天来对付我?”

“好好,想不到你要一剑杀死我,你能使出青城五杀手,我也不再客气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玄冥剑法

朱可欣凝目瞧着二人,只见二人身影纵横,掌来剑往,竟是有如仇敌,狠不得一剑取了对方的性命。

朱可欣未见识过青城派的武功,只是在那高峰之上,随无性老尼学了一些青城派的普通掌法与剑法。但听无性说过,武林之中,各派皆有所长,若以剑法而论,以武当最为博大精深,但峨眉、青城、昆仑诸派亦是不弱,各有一套精妙剑法。不过,各派为了不让剑法外泄,受制于人,只于本派内选一少部分人相授。

那青城派便是一例,他们历代相传一套九天玄冥剑法,据说只有三十六招,狠辣玄妙,无与匹敌,堪称武林一绝,说到攻击之厉,尚在武当剑法之上。每代只择十人相传,严禁轻易使用,外人很少得见。当日无性曾反复告诫过她,若是遇到青城派的高手,定要小心在意。

朱可欣见二人出剑越来越疾,所使剑法似是一路,招招狠辣,精妙异常,比之峨眉派的那套剑法绝不稍逊。看了一会,暗暗点头,这大概就是那所谓的九天玄冥剑法了。

果然,一个道士道:“你以为会这套九天剑法,便可以把我置之死地?难道我便不会吗?我在此剑法上下的功夫绝不比你少。”

“好,我们便用这套剑法好好斗上一斗,看看究竟谁的道业深。”

朱可欣凝神细看,无性所言不虚,青城派的这套剑法果然凌厉,要不是今天见到二人施展,而突遇强敌,只怕大有性命之忧,遂暗暗记下每招的变化。

这二人是青城五老中的二老,当今一流高手,武功自是不弱,但朱可欣的功力比他们高出许多,将每招每式及其细微变化,瞧得清清楚楚。

青城二老乃是师兄弟,自小至大在一起,对练剑法,早已习惯,各能猜出对方的心意,虽然都使出这套九天玄冥剑法,斗了半个时辰,仍然僵持不下,而那套剑法已反反复复使了十数遍。

朱可欣见二人奇招用尽,那套剑法也记了差不多,便站起身道:“二位住手。”

二人正自眼红,一心要取了对方性命,但见朱可欣开口,有求于她,不敢不停,向后跳开。

师兄道:“姑娘见笑了,我们师兄弟二人只是在演练、切磋,以便选一个武功较高的随姑娘去,能看得懂那心法。”

师弟也跟着道:“是,是,我们只是切磋。不知姑娘有何事吩咐?”

朱可欣冷冷一笑,道:“本姑娘身有要事,不能再浪费时间等你们切磋了。不过,我曾学过相面,知人生死,我细察二位面象,双眉倒挫,印堂发暗,乃无妄暴死之象,寿命只怕不能超过今天,那秘笈你们也没有必要再去看了。”

二人惊愕不已,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姑娘,你说什么?”

朱可欣提高声音道:“我是说你们都活不过今天,秘笈不必去看了。”

二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呆了半晌厉喝道:“原来你是在消遣你家道爷。”

朱可欣笑道:“我不是消遣你们,而是可怜你们,你们如此热心秘笈,却无得见,岂不可怜?我便在你们临死之前,成全你们,以免你们死不瞑目。看招,玄都神功来了。”说着纷向二人拍出一掌。

这两个老道士,自见到朱可欣,便看出她会武功,只是见她年纪轻轻,料想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并不放在心上,及她提出玄都秘笈,也只信了三四分。但想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免得失去这个千载难寻的机会,便争着要随她去看上一看。同时想到,即使朱可欣耍什么花招,也不怕她,她只一个二八少女,能有什么能耐,必要时,可出手制服。二人所担心的倒是各自的师兄、师弟,怕他与已相争,或传了出去,虽看到秘笈却不得安心修练。

初时,二人相斗,虽碍于情面,但心中都已想到,最好能先下手为强,除去对方,永绝后患。及斗到后来,已是撕破脸面,分下杀手。

二人突见朱可欣出手攻来,掌未到,周身气流已变,呼吸为滞,不由大惊失色,弹身向后飞去。

朱可欣冷笑道;“你们不是念念不忘玄都秘笈吗?我所用的掌力便是玄都内力,难道你不想看了吗?”

二人惊道:“你所施的就是玄都内功?”

朱可欣傲然道;“不错,这就是正宗的玄都内功,武林中之中,只此一家,绝无分号。”

二人颤声道:“那你是谁?”

朱可欣一掌击向师兄,口中冷笑道:“还问我是谁,你们不是找了我数年,至今尚不死心吗?”

师兄飘身闪过,还了了一剑,惊道:“原来你就是朱家二小中的朱姑娘?”

朱可欣道:“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师兄大声道:“师弟,还不快上,与我联手攻她。”

那师弟这才如梦方醒,应道:“是”,挺剑刺来。三人斗于一处。

青城五老中的这两个老道,自幼在一起练功,感情甚密,几十年下来,更是心意相通。虽然刚才互起杀心,起了隔膜,但此时知道上当受骗,大敌当前,同仇敌恺,自然而然又配合的天衣无缝。

朱可欣知青城九天玄冥剑法厉害,不敢冒下杀手,只是绕着二人游斗。这两个老道虽联手攻她一人,但朱可欣身法比他们要快得多,反倒是绿衫缭绕,将他们裹在当中。

斗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师兄的左臂已被朱可欣扫中一掌,垂了下来。他右手挺剑狂刺,口中叫道:“师弟,此人太过厉害,快用九天玄冥剑法。”一招嫦娥折桂,从左至右,削向朱可欣,正是九天玄冥剑法的第三招。师弟亦同样姿式,一招嫦娥折桂,从右向左削出。

朱可欣一见他们的出剑姿式,便知是九天玄冥剑法,心中暗笑,反手一掌拍出。岂知掌未拍出,那二剑已合,只见剑气纵横,寒光闪烁,登时将她全身罩住。大惊之下,从剑缝中斜里蹿出,手腕险险被切去。她不意玄冥剑法有如此妙用,拔开身形飞走。

第一百四十二章 虐杀二老

两个老道自习九天玄冥剑法以来,从未联手斗过,况以二人的功力,武林之中实难找出一人能让他们二人联手。

二人习此剑法时,已听师父说过,此剑法阴阳互补,大有来头,相传乃开派祖师得自一仙人所传剑谱,非世间所有。但开派祖师因资质所限,并未能将全套剑法学完,并未得此剑法精髓,而那剑谱开派祖师学完之后,便即随风而散,后世剑谱是开派祖师留下,不是原本,即使这样,也是本派的镇派之宝。此剑法每一招若由两个功力相若的人同时施展,威力能陡增两倍。

当此性命攸关时刻使出,果然一招逼开朱可欣。二人大喜,分从左右抢上,招招抢攻,刚才还在灰心,此时贪念又生。

朱可欣绕着二人急奔,手上掌力渐渐加到九成,掌势汹涌。二人为掌力所迫,无法联手,立时犹如怒涛中的两叶小舟,颠簸不已。大骇之下,也绕圈而走。

二人身法如何能赶上朱可欣,只一柱香的时间,便大汗淋漓,疲惫不堪,脚步蹒跚。

眼见二人脚步放慢,朱可欣一掌击出,道:“着。”

只听师兄大叫道:“师弟,佛出西天。”并不闪避,反转过身形,一剑刺来。

朱可欣虽听他叫出佛出西天,但不知何招为佛出西天,眼见一掌要击中他的前胸,突觉背后利刃破空之声飒然,一剑已将及后颈。

她暗叫不好,收掌前蹿,反手一撩。

那老道却不躲避,口中道:“玄女下凡。”又一剑刺出。

朱可欣心中一凌,果然背后剑风又至,二剑合力,登时将她笼罩在剑气之下。

朱可欣矮身斜里蹿出,身形未定,又听那老道叫道:“日落幽冥。”

二人同时从左右出剑刺来,姿势一模一样。朱可欣功力再高,手中无剑,也不敢触及剑锋,只得闪身相避。

师兄口中不停,一招招喊出,二人一招招使出,直逼得朱可欣东闪西藏,狼狈不堪。二人大喜,想到击败她后,就可逼出秘笈,练成无上神功,斗志更旺。二人同心,双剑如狂风暴雨一般洒下,转眼间三四十招已过,九天玄冥剑法已用了一遍。

朱可欣身法比他们快得多,虽不及还手,勉强还可自保,待他们第三遍使出九天玄冥剑法,已记住了大部分招名,便放慢了身法。

二人见她鬼魅一般的身法,忽然慢了下来,心头大喜。只听师兄口中叫道:“烽火燎天”,长剑由下而上斜挑,二剑同时从左右攻至。

朱可欣一声冷笑,不再闪避,身向右倾,左侧来剑擦肩而过,同时右手一招手挥五弦,弹在来剑的剑面之上,叮的一声响,长剑飞向高空。

朱可欣叫声“好”,身体腾空,接住长剑,腰肢一摆,凌空下刺,口中叫道:“日落幽冥”,正是九天玄冥剑法中的第十七招。

那老道识得厉害,一个驴滚,躲了开去。

朱可欣此时手中有剑,而那师弟手中无剑,不再顾忌,大笑道:“你们两个老牛鼻子,今天还想活命吗?”

两个老道脸色灰白,互看一眼,师兄突然一招嫦娥折桂,当胸刺来,师弟从地上弹身而起,双掌直击朱可欣后背,要作最后拼命一击。

朱可欣蓦地向后一纵,躲开胸前来剑,以背迎上双掌,长剑反手急刺,正是九天玄冥剑法的第三十四招,身后无敌。

那老道双掌未及后背,长剑已穿胸而过,待双掌及背,已不足两成功力,砰的一声轻响,朱可欣丝毫未动。

朱可欣抽出长剑,那老道扑的一声,摔倒在地。

师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撒腿便奔。朱可欣飞身一剑刺去,那老道反手相格。只一顿之下,朱可欣已抢上横剑挡住,笑道:“老牛鼻子,你不是早就垂涎玄都秘笈吗?我让你见识见识,以满足你的心愿,为什么要跑?”

那老道哆嗦道:“姑娘,我、我不想再看了,只求你能放我一条生路。”

朱可欣冷冷地看着他,道:“当年你们追杀我们时,为什么不曾想过要放过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你们哪一个不是与玄武臭牛鼻子一样,要夺去秘笈,杀人灭口?想我们幼时被你们逼得惶惶不可终日,无处容身,何等凄惨,今天倒想求我放过你们?”

那老道道:“姑娘,我绝不会与玄武一样,玄武天生就是心狠手辣,若换是我,定把姑娘带上青城,好好加以照顾。”

朱可欣笑道:“臭牛鼻子,死到临头,还想骗我,你们师兄弟刚才还在谈及此事,我怎地未听到一句你要照顾我们的话来?臭牛鼻子,不要多言,纳命来吧。”一掌拍出。

那老道大叫道:“姑娘,只要你能放过我,我定会报答于你,帮你除掉修罗教,报你血海深仇。”

朱可欣一怔收掌道:“真的?”

那老道连连点头道:“我若胆敢欺骗姑娘,让我死于万剑穿心之下。”

朱可欣道:“好,让我想想。”老道见她松口,心中暗喜。

朱可欣突见他脸上现出诡异之色,笑道:“臭牛鼻子,你至死还想骗我,为了秘笈,你朝夕相处几十年的同门师弟,都不放过,何况说要报答于我?不要再存侥幸,把你生凭本事使出来吧。”说着将长剑抛开,一掌由胸前推出。

掌未到,那老道蓦觉一股大力涌来,不敢相接,跳身闪开,掌力扫及后面大树,卟的一声轻响,只见万千树叶如蝴蝶飞舞一般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那老道知已不可幸免,全力施为,但见剑光闪闪,剑尖有如雪花一般洒将下来,登时剑气破空之气大作。

朱可欣见他斗了那么长时间,身手依然如此了得,暗暗点头,青城五老果然名不虚传。她此时对九天玄冥剑法了如指掌,运足掌力拍去,直震得长剑乱颤,嗡嗡作响。

那老道每一招只使出一半,便使不下去。

朱可欣一掌接一掌,掌力越压越紧,圈子渐渐缩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老道长剑再也递不出去。

朱可欣成心要在他面前显示武功,却不伤他,只以掌力压住。慢慢地,那老道前后动弹不得,被她掌力束缚,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其裹住。

朱可欣哈哈大笑道:“臭牛鼻子,你终于得偿心愿,见识了玄都神功,现在可以死而无憾了。”倏地一掌印在他的胸前。

那老道腾空而起,有如稻草一般,飞向空中,摔在数丈开外,只听他口中尚自道:“玄都心法果然、厉害”身子一扭死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名剑属镂

朱可欣拢拢长发,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自语道:“怪不得我,谁叫你们当年追杀我们,贪心秘笈?”回到河边,把水囊提了,快步上峰。

但到了峰顶,却想到这两个老道死在山下,迟早会被人发现,还是离开为妙,免惹是非。遂收拾东西下山而去。

朱可欣走了半日,尚未见到一个村落,寻一树林进去休息。

第二天早晨,朝阳初升,阳光洒于林中,照在朝露之上,映出万千道五色光彩来,穿插树林之中,煞是美伦美奂。偶尔一两声鸟鸣,更增幽静。

朱可欣静坐半个时辰,太阳早已高升,正欲起身,忽听远处隐约传来说话声。心中暗道:“怪事,此处也有人?”隐于树后。

过不多时,声音渐近,只听一人道:“几年不见,不知你又觅到什么宝贝东西没有?”

另一人道:“李兄,我知你剑法厉害,酷爱宝剑,我无以为赠,便想为你寻一把宝剑。”

朱可欣心道怪事,又是江湖人士。只听姓李之人道:“何兄,你向来散漫自由惯了,事事皆不挂心上,那件事怎地一直搁置不下?何况你我几十年的交情,非同一般。”

那姓何的道:“李兄,你于我女儿有救命之恩,此恩非小。你知道我何不凡一生事事都不在乎,唯膝下一女,她母亲死的早,我既当爹又当娘地把他扶养大,极是疼爱。那年若不是你,她岂不被那个畜牲给糟蹋了?我何不凡早想报答于你,只是你一生和气侠义,无仇无怨,又兼武功高强,没有办不到的事,所以一直无法相报。但你平生习剑,酷爱宝剑,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便想寻一把宝剑赠与你。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奔走了四五年,终于在吴越之地寻到了这柄剑,便赶着送来。李兄,你看这剑怎样?”

接着有金属之声传来。只听那姓李的道:“好剑,果然好剑,这是什么剑?”

那何不凡道:“李兄,你倒细细看上一看。”

过了半晌,姓李的惊道:“何兄,莫非是我眼花了,此剑是那属镂剑?”

何不凡笑道:“正是,李兄,这正是吴王夫差赐于伍子胥自尽,而后越王得到又赐于大夫文种自杀的那把属镂剑。我不识得几个字,这剑上的刻字又是古体大篆,我寻到许久尚不知它是不是那把属镂剑,直到找了一个私熟老先生看过,方知不错,便急急送来与你。李兄,你试试,合不合手?”

只听剑风破空之声传来,想是那人出手试剑,接着轰的一声,似是有大树倒下。

那姓李的赞道:“果然好剑,名不虚传。何兄,你看这大树的断面,一平如水,有如镜面,平常之剑,再是锋利,也不能切得如此之平。”

何不凡道:“我尚担心它名不附实呢。”

姓李的道:“何兄,如此宝剑,你是在何处得来?”

何不凡轻笑了下道:“李兄,不怕你笑话,我的毛病你是知道的,喜欢扒坟盗墓的调调儿,这把剑就是在一处坟墓之中找到的。”

姓李的奇道:“在坟墓之中,谁的坟墓?在哪儿挖掘的?”

何不凡道:“于钱塘江畔,可能是文种的墓吧,你听我细细说来。当年我为了寻剑,四下打听历史上有关名剑的传说与下落,得知东周春秋之时,铸剑师最多,名剑亦多,什么干将、莫邪、鱼肠等等多出于那时,并且大多在吴越等地,便前往寻找。

哪知两年的时间,我翻遍无数的王公坟墓,也没有寻到一把。后来方听人传说,干将莫邪乃神器,早化为蛟龙入水而去,鱼肠等剑亦不知下落。不过,另有一把属镂剑,也很出名,不知流落何处。于是我在余杭钱塘一带搜寻,碰碰运气。

果然皇天不负若心人,两个月前,我终于在钱塘江附近发现了一座古墓,便挖地道进去,在石棺之内发现了这把剑,悄悄带了出来。我当时也不知是不是那把属镂剑,剑上虽刻着字,但年代久远,我不识得,于是找了一个私熟老先生,帮我看上一看,没想到竟确是那把属镂剑。听当地人说,越国文种大夫便葬在附近。想来,那墓便是文种的坟墓了。这把剑是随葬的。”

姓李的道:“看来多半是了。这把剑虽是好剑,只是乃不祥之物,曾饮过两位大忠臣的鲜血。”

何不凡道;“这我听说过,但这二人究竟如何,却不知道。”

姓李的道:“那伍子胥与文种皆是春秋时的名臣,伍子胥名员,本楚国人,因父兄被楚平王杀害,逃到吴国,帮助吴公子光,用专诸杀了吴王僚,当上了吴王,即阖闾。

伍子胥倾其所能,助吴富国强兵,并引用大军事家孙武,灭了楚国,报了父兄大仇。相传他灭楚后,曾开楚王棺,鞭尸三百,以泄其恨。楚国乃当时大国,被灭后,因其他原因而又复国。吴国灭楚之后,雄霸一时,诸候无与争锋,为春秋五霸之一。

岂知后来夫差继位,亲小人,远贤臣,贪于攻伐,伍子胥屡次强谏,不但不听,反触他之怒,终至赐他这把剑命其自杀。当时伍子胥已料越国必灭吴国,遗言他死后,要悬其头于国门,看着越国大兵进城灭掉吴国。果然如他所言,不久,越王勾践灭掉吴国,杀了夫差。”

何不凡道:“伍子胥果然是能人,大忠臣,那文种又是怎么一回事”

姓李的接道:“要说文种,则要说及吴越两国争霸之事。古代吴与越乃近邻,吴王阖闾灭楚后,盛极一时,雄霸天下。越与吴有世仇,越王勾践知吴早晚必灭越国,便趁吴不备,奇袭吴国,杀了吴王阖闾。

吴王阖闾临死,遗命其孙夫差,继位后一定不忘此仇,为他灭掉越国。夫差继位,日夜不忘其仇,练兵强国。在伍子胥的帮助下,数年后,终于败了越国,把越王勾践与大臣们全部抓了起来。

但他却听信小人之言,未灭越国,而是拘越王勾践至吴,使作仆人。越王勾践临去吴国,把国事交于大夫文种,命大夫范蠡随他去吴服役。去吴数年,越王低卑谦恭,终于打动了吴王夫差,放其回国。

第一百四十四章忠魂不灭

勾践回国后,卧薪尝胆,与民更始,并采用文种所献灭吴七术中的三术,使越国强大吴国空虚起来。于是在文种、范蠡的策划下,勾践带兵灭了吴国,迫令吴王夫差自杀。

吴王在死前告诉范蠡、文种道:“我闻“狡兔死而良犬烹,敌国如灭,谋臣必忘,”伍子胥便是一例,希望你们谨记”。

越国灭吴后,范蠡记着夫差之言,不久便乘扁舟,出齐女门,涉三江,入五湖,离越王而去。后传他隐于陶山,畜五牲,生息获利千金,自号陶朱公,为一时之富翁。

范蠡临行前,曾悄悄投于文种信一封,其信道:“子不记吴王之言乎?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忍辱妒功,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乐,子今不去,祸必不免”。

文种不听,留仕越国。果然如范蠡所言,勾践灭吴后,不行灭吴之赏,无尺寸之地分授有功之臣,反与旧臣们逐渐疏远。许多功臣元老辞职告老而去。文种念范蠡之言,遂称疾不朝。

有不喜欢文种的小人,在越王面前道:“文种自以功大而赏薄,心怀怨望,所以不来上朝。”越王素来知道文种的才能,以为灭吴之后,再也用不着他,又怕他一旦为乱,无人可制,便想除去他。

一天,越王亲自去看望文种的病情。文种本没有病,只是装病,见越王来探视,只得装病勉强迎进。

越王一看便知其假病,遂解下随身佩剑坐下道:“寡人听说,‘志士不忧其身之死,而忧其道之不行’。你有七种灭吴的策略,而我只用其中三个,吴国已破灭,还有另外四种,倒不知该当怎么用?”

文种惶恐道:“臣也不知怎么用?”

越王勾践道:“我希望你将这余下的四术,替我用于吴国的前人于地下,可以吗?”说罢即起身离开,而留下佩剑于座位上。

文种取来一看,剑匣上刻着“属镂”二字,知是夫差赐于伍子胥自尽的那把剑。他知越王心意,仰天长叹道:“古人云大德不报。吾不听范少伯范蠡之言,被越王所杀,我岂不是太愚蠢了。”又笑道:“百世之后,议论之人必以我与伍子胥相提并论,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遂抽剑自尽。

越王大喜,葬他于卧龙山,后因文种而改名种山。相传文种死后一年,海水大发,穿石催山,文种之墓忽然崩裂,有人见到文种与伍子胥前后踏波逐浪而去,传为钱塘江上潮神,钱塘江海潮重叠,前为伍子胥,后是文种。

当然这只是传说。后来有人称赞文种道:“忠哉文种,治国之杰,三术亡国,一身殉越,不共蠡行,宁同胥灭,千载生气,海潮叠叠”。

这便是文种的故事。我想文种死后,后人埋葬他,连同这把宝剑,一同放于棺中。你在钱塘江附近所掘之墓定是文种大夫的坟墓。此剑虽是宝剑,实乃不祥之物,有两道忠臣冤魂附于上面啊?”

何不凡道:“原来是这样,早知如此,我也不去开文大夫之墓,惊其忠魂了。”

姓李的道:“话虽这么说,但何兄的心意我领了,既已取来,我便收下。”

何不凡笑道:“若是李兄能用它在泰山之巅令恒山派扬眉吐气,我面子上也有光。”

姓李的道:“我的底细你还不知道。只要能用此剑在泰山上诛一两位修罗教的什么护法长老,于心便足了,怎敢奢望用它对付那修罗教的教主欧阳振雄。”

何不凡道:“李兄,别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欧阳振雄究竟如何,练没练成玄都秘笈,谁也不清楚,说不定那些只是传言。”

姓李的叹道:“武功修到高处,主要是内功的高低,不在乎兵器招数的好坏,只要有当年玄都道人的一身无上内功,手中持任何一柄剑,甚或木竹所制,皆可天下无敌,何须借重宝剑之利。”

何不凡道:“要想有玄都道人的一身内功,只有修那玄都秘笈,只是那秘笈却无从寻找。不瞒你说,我这许多年来,虽然到处搜寻宝贝,其实心中一直未忘那秘笈。不过,各派我皆暗中查过,确是无人发现那二小及秘笈的下落,没有想到终被张宣蒙练成了。他的命也真大,千万人寻,竟能遍寻不到,真是怪事。”

姓李的道:“玄都秘笈,谁不动心,练武之人谁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别说你我,即使那武当的玄机掌门,当年不也派人寻找过吗?且他本人也亲自下了山。”

何不凡忽道:“当年在嵩山上,那玄机曾说重重惩罚玄武,想来是骗人的。”

姓李的道:“至于惩罚未惩罚,谁也不知,最后玄武不还是逃走了吗?”

何不凡叹道:“是呀,当年武林之中,各派皆为寻找那玄都秘笈而发狂,武功一道,迷人至深呀。”

姓李的道:“何兄,若是你眼前现在放有玄都秘笈,你能不动心吗?你我皆是凡人呀。”

朱可欣本想悄悄走开,听他们说着说着又谈到玄都秘笈上来了,听口气,羡慕之极,不由心生怒火,手心渐热,心道:“别听这姓李的一口假正经,称赞伍子胥文种不绝,其实也不是好人,当年定也与这何不凡一样寻找过我们。若见到我们,说不定又是一个玄武。我一家的惨死,虽说因这本秘笈而起,实也由这些人的贪心所致。”

正想着,只听何不凡道:“李兄,当年玄武既已知道秘笈在那二小的身上,何必非要杀他们灭口呢?他二人皆无缚鸡之力,只须搜出秘笈,远走高飞便是了。你说他是不是太狠毒了一些?”

姓李的笑道:“何兄,你心肠真是仁慈啊,当年若换是我,只怕也要如他一样。”

何不凡道:“李兄那为什么?你一生仁慈侠义,事事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怎会有那种想法?”

姓李的道:“并不是说我心狠手辣,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你想过没有,玄都秘笈在二小身上,天下皆知,若你只带秘笈而去,别人定会再寻到二小,细加盘问。小孩子家怎会瞒得住,此消息一出,你便又成为二小,成为武林各派所追杀的对象。

那时,天下之大,只怕没有你容身的地方。你我不比二小,无人见过,纵使你改头换面,隐身深山海外,也一定会被揪出来。别说你想修成玄都神功,只怕连睡觉都不得安稳呢。大丈夫处事,有时就须心狠手辣一些,否则必为他人所害。”

第一百四十五章心狠手辣

何不凡道:“听你这么说来,倒也不错,那二小当年实是怀璧夜行,但说来也怪,竟能被他们躲过。”

姓李的道:“这便是天意。”

朱可欣听了恒山派姓李的一番话,心中恨意更深,原来人人皆如玄武所想,先抢后杀,以使天下莫知。什么武当、昆仑、峨眉、恒山,这些满嘴侠义道德自谓正派之人,与那修罗教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修罗教做事光明正大一些,不如他们虚伪罢了。他们既然人人心存此意,便皆有可杀之道。想到这儿,纵身跳出。

那二人离她隐身之处甚近,陡见一少女从树丛中跳出,同时吃了一惊。

作道装打扮的人道:“这位姑娘,你是谁?”

朱可欣一听,便知他是那姓李的恒山派人,却不出声,冷冷地打量着二人。只见这位恒山的李道人身材颀长,面孔白皙,颔下飘洒一抹黑须,青道袍,逍遥巾,大有飘飘出尘之意。

另一人,身材不高,背微驼,衣衫蔽旧,但手中所持一拐,却金灿灿的,倒似是黄金所铸。那二人见朱可欣脸色冷峻,暗藏杀机,却不出声,不禁诧异。

驼背之人何不凡沉声道:“这位姑娘,我们素昧平生,而姑娘看着我们,却是一脸杀气,似与我们有深仇大恨一般,不知为何?”

朱可欣哼了一声道:“不要费话,亮出兵刃来吧。”说着手中长剑指向二人。

恒山派的李道长道:“姑娘,有话好好说,什么事非要动刀动剑的。若我们有什么地方得罪姑娘,就请讲出来,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若是我们理亏,我们自会给姑娘赔罪。”

朱可欣又是哼了一声不语。李道长面上一变道:“我见姑娘年纪轻轻,武功不弱,请问尊姓?”

朱可欣冷冷道:“多说无益,亮出兵刃来吧。我姓朱。”

二人不由怒道:“姑娘你姓朱又怎么了?这等盛气凌人?”

朱可欣道:“你们不是正在谈论玄都秘笈一事吗,怎么却想不起姓朱的人来了?”

二人闻言一惊,齐声道:“姑娘,你是朱家二小,朱家的后代。”

朱可欣冷笑道:“不错,我正是朱天枫的女儿朱可欣。”

李道长沉声道:“这么说来,姑娘如丐帮的张帮主一样,已练成无上神功了,因此方才如此霸道?”

朱可欣不答,反道:“你们不是都痴心妄想于玄都秘笈吗,我既已练成,你们何不看上一看?”

口中说着,一剑向何不凡刺去。何不凡横拐一挡,“呛”的一声,向后连退了三步,方始拿桩站住,道:“好厉害。”

李道长未料到朱可欣说出手便出手,并且一剑震退何不凡。何不凡的功力他非常清楚,虽非一流,也是武林中的好手,不由心头大震,道:“朱姑娘,不知我们哪里得罪你了?请明说出来,难道想拿我们试功不成?”

朱可欣道:“你们人人贪心秘笈,皆有杀我二人之心,所以,皆有取死之道。”一剑向他刺去。正是青城派九天玄冥剑法中的一招嫦娥折桂。剑气如虹,夭矫灵动。

李道长识得此招厉害,飞身躲过,惊道:“青城派的九天玄冥剑法?”

他乃恒山派的耆宿,当今掌门的师兄,一生醉心剑术,沉迷其中,各派剑法他都曾留心研习过,因此朱可欣一出手,他便知是青城派素以狠辣见称的九天玄冥剑法。

朱可欣道:“你知道就好。”紧跟一招佛出西天,李道长又仓皇躲过。

何不凡见她出手狠辣,两招逼得李道长狼狈万分,一拐向她背部砸来。只是他见她年纪轻轻,不便偷袭,落人笑柄,口中大声道:“朱姑娘,小心了。”

朱可欣冷笑道:“扒坟盗墓之辈,也充正人君子。”反手一剑格开来拐。何不凡不敢硬挡,随她的长剑荡了出去。

李道长见朱可欣武功高绝,手段狠辣,不敢大意,抽出何不凡所送的属镂剑道:“何兄,小心了,我们联手攻她。”

又向朱可欣道:“朱姑娘,这是为你所逼,迫不得已,得罪了。”一剑刺出,飘逸绝尘,潇洒万方。何不凡跟着从右一拐横来,此拐为黄金所铸,沉重之极,拐挟劲风。

朱可欣猛地拔地而起,凌空下刺。李道长横剑遮拦,呛的一声,朱可欣手中长剑断为两截。

这把剑乃她去年下山时在吴扒皮家中所得,一直佩在身边。此剑乃精钢所铸,百炼而成,不想与李道长手中的属镂剑只一碰,便断为两截,朱可欣心中一凌,索性将手中半截剑一掷,双掌推出。

李道长与何不凡边斗边暗暗惭愧,两个成名前辈联手围攻一个年纪轻轻赤手空拳的姑娘家,若被外人看见,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二人稍一分心,朱可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便涌了过来,登时呼吸为滞。

转眼间斗了二十余招。朱可欣对那把属镂剑颇为忌惮,李道长的剑法又使得无隙可乘,她不敢强攻,便避其锋芒,掌掌拍向何不凡,要先杀了他,令李道长落单,纵有宝剑,亦不足畏了。

何不凡武功本低于李道长,被朱可欣一阵抢攻,登时手忙脚乱。李道长见势不妙,连出杀招,以迫退朱可欣。哪知朱可欣身法比他快得多,飞身绕何不凡而走,竟追之不上。

眨眼之间,朱可欣已绕何不凡转了数十个圈子。何不凡但见满眼皆是朱可欣的影子,直被她转得头晕眼花,心生怯意。他也瞧出朱可欣畏惧宝剑,蓦地双手横里一拐扫出。

朱可欣知其心意,是要阻住自己,一掌向拐上拍去。

何不凡陡觉一股大力涌来,双手把持不住,嗖的一声,金拐斜飞上天,高几数丈。他一呆之下,朱可欣已转到他的身后,挥掌拍在背上。

何不凡闷哼一声,倒地而亡。

李道长见他被杀,心中大痛,骂道:“妖女,这等心狠手辣。”不顾性命,疯虎一般扑向朱可欣。

他与何不凡几十年倾心相交,何不凡虽然放荡不羁,爱偷坟盗墓,但为人爽快,待人友善,是他平生唯一知已,见他惨死,如何不痛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又造杀孽

朱可欣见他不但不逃走,反疯了一般,攻向自己,要为何不凡报仇,知他与青城派的那对假情假义的师兄弟大不一样,微有悔意,但只一刹,又想到少年时的惨处,硬起心肠。

李道长虽然手持宝剑,终是与她相去太远,加上他心中伤痛,只是一味狂攻,不到十招,便中了朱可欣一掌,脚步踉跄,鲜血狂喷。

他拿桩站住身形,狠狠盯着朱可欣骂道:“妖女,魔头,你虽然练成神功,却这等心狠手辣,不明是非,与修罗教的欧阳振雄又有何区别?他为秘笈杀你全家,你却无故杀人,只怕比他尤有过之而无不及。料来去年昆仑、泰山等派之人皆是为你所害。你无端与天下人作对,早晚会被天下人所仇视,所追杀,死于天下人之手。”说完,长剑就脖子一抹,自杀而亡。

朱可欣从未被人骂为妖女、魔头,此时被他连骂两遍,并将其与欧阳振雄相比,一时怔住,虽见他身亡,全无高兴之情,自语道:“我做的不对吗?他们不该杀吗?我这样作便成了妖女、魔头?与欧阳振雄一样,为天下人所仇恨,甚至比他更为过之?我是妖女,魔头?”

呆立半晌,又道:“武林之中,哪一个不对太已秘笈馋涎欲滴?我受苦至今,岂不是皆拜他们所赐?”想到这里,后悔之情顿去,对着两具尸体冷冷看了一下,走到李道长尸边,从他手中拿过属镂剑,取下剑鞘,在手中把玩。

只见剑鞘之上弯弯曲曲刻有许多花纹,色作金黄,还有三个大字,却不认得,料来便是他二人所说的属镂剑三字。

剑长不到三尺,青灿灿的,闪着寒光,李道长的鲜血流于上面,滚动不已。随手轻轻一甩,血珠全去,毫无污渍。

朱可欣见此剑乃千年前之物,历经千年,竟丝毫无损,心中喜爱,但想到此剑是被两位国君赐给两位出名的大忠臣自尽之器,剑上附有两道忠臣的冤魂,乃不祥之物,又转不喜。

记得在那高山之上,无性老尼曾给她说过有关名剑的事,名剑乃有性情之物,身具灵气,有些剑能为主人带来吉祥,而有些剑却会为人带来灾难,除非它遇到真正的主人。

若名剑所遇非人,不但不会给那人带来吉祥,反会饮那人之血,以增灵气。有些剑久不饮人血,时间长了,会光芒暗去,灵气渐消。

朱可欣想到这,拿着剑瞧了半晌,暗道:“不知无性说的是真是假?此剑埋在地下千年,刚被何不凡盗出,送于这位恒山派的李道长,便饮他之血,令他身亡,若照无性说来,便是李道长非它的主人,反为他带来灾难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若不是碰巧遇见我,又若是我只悄悄而去,没有杀他们之心,此剑又怎会饮他之血?关键还不是在我,怎会在于这把剑?只怕无性所言非实,只是听人传说。

况这把剑,就我知道已饮过三人之血,皆是被迫自杀而致。我现手中无剑,此剑如此锋利,若携之而上泰山,定能诛杀不少修罗教贼人,打败欧阳振雄,为父母亲人报仇。纵是它真有灵性,有两位忠臣冤魂附体,我朱可欣一家血海深仇在身,它也会帮助我,为我带来吉祥。”

想至此,又看看手中的长剑,只见剑上莹光滚动,似是比未饮血前更具光彩灵性。便把长剑插于鞘中,放在地上,拜了两拜,方双手捧起,负在身上。

又看看地上的两具尸首,摇了摇头,揖了揖,转身而去。

朱可欣晓行夜宿,不几日,便到了齐鲁边境,距泰山已不足两日的路程。离八月十五尚早,她见路上行人甚多,不再前行,反向别处走去。

这日,她来到一个去处,只见前面一座高山崛地而起,连绵几十里,心中甚喜,向山中的一处高峰走去。

不到半个时辰,已至山腰,却见山腰之侧有一谷地,林荫遮道,幽静隐蔽,于是分花扶草向谷中走去。

过了那段茂密树林,谷中忽然开阔起来,一片平地,花草相杂,虽值夏末,竟有许多鲜花盛开。草地之上,无数鸟兽,往来玩耍,见有人来,并不惊奇胆怯,反绕她团团而转。最奇的是,就中有两头梅花鹿,头生八叉角,奔到她面前,前腿微屈,头向下垂,向她连连作揖行礼,似是欢迎远方来的客人。作完揖后,又用唇轻触其手,带头向里走去,象是邀客入室,在前领路。

朱可欣见此地谷奇物异,二头梅花鹿更具灵性,心中大喜,便随两头梅花鹿向里走去。刚走得几步,忽听谷中传来猛虎咆哮之声,转眼一头斑烂猛虎从里蹿出,势若闪电,向她扑来。朱可欣大惊,纵身跳开,那虎扑空之后,长尾一剪,又冲她腰际扫来。朱可欣又闪身躲开。她见此虎一扑一扫,极有威势,大有章法,如武林好手一般,料来这谷中定住有奇人。

那虎折过身来,见两下未碰到朱可欣,便前腿微屈,作欲扑之势,与她对视。朱可欣手按剑把,与之相视。

那虎蹲了片刻,突然纵起,飞于空中,前掌向她脸上拍来。朱可欣剑抽了一半,心念一转,又按了回去,伸手格开猛虎前掌,一掌向虎腹拍去。那虎吃痛,落于地上,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口中利齿,摇着尾巴绕着朱可欣缓缓而转,伺机再攻。

朱可欣已知此虎定有人传授过武功招数,此谷内一定住有奇人隐士,不可无故得罪,二来少年心性,也欲与此虎斗上一斗,便不拔剑。

那虎转了两圈,又猛地冲将过来,朱可欣迎面拍出一掌。那虎知道厉害,突然身躯一转,虎尾借势扫来,劲风呼呼。

朱可欣凌空跳起,腰肢一扭,落于猛虎背上,双手抓住虎鬃,两腿牢牢夹住。

那虎被她骑在背上,更是大怒,虎啸连连,凌空跳起,试图将她甩下。

朱可欣夹住双腿,心中暗暗冷笑。

那虎连蹿几下,未甩下朱可欣,反把它累得张口大喘,便在地上甩尾摇头,转了几圈,突然,向地上滚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猛虎阿花

朱可欣不料它会突出奇招,手按虎背,身躯飞起,差点便被它压在身下。

那虎趁朱可欣飞于空中之际,陡地翻身爬起,在其将落未落之际,又猛扑过去。

朱可欣身未着地,猛虎已到,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似要一口将她吞了去,心中大惊,身体一矮,向虎下颔拍了一掌。

这一掌没再留情。那虎被震得嗷的一声惨叫,险些摔倒在地。

朱可欣心头火起,跟上又是一掌。突听有人大叫道:“手下留情。”

朱可欣转脸看去,只见谷内蹦蹦跳跳跑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来,头挽双髻,脸如满月,身上却穿着一身青色道服。只听他口中叫道:“阿花,现在服气了么?还不快向这位施主赔礼道谦,若不是她手下留情,只怕你早已趴下了。”

那虎似是听懂他的话,向朱可欣连连点头,前身俯在地上,态度甚是恭谨。

朱可欣火气立时消了下去,伸手向虎竖了竖大拇指,道:“你很厉害呀。”那虎摇了摇头。

这时,那小孩已走到朱可欣的面前,向她打了个稽首,口中道:“无量寿佛,这位施主,不知你到敝处有何指教?”一脸正经,宛然一个修道之士。

朱可欣细细打量,只见他眼如点漆,肤似溥粉,双颊红润,明明是一个小顽童,却装作大人道士模样,大是好笑,忍不住笑道:“小弟弟,这是你的仙居么?只你一个人在,没有大人?”

那小孩却俨然道:“这位女施主你看清了,我是一个修心养性的道士,虽然人小了点,却是一个小道士,绝不是小弟弟。”

朱可欣更是好笑,道:“好,我便叫你小道士,小师父。小师父,我是偶然来到此山,见此处风光与他处不同,便走了进来,没想到打扰你的清修了,罪过,罪过。”

那小孩听她称他小师父,脸上顽皮地一笑道:“原来是偶然走进来的,我还道又是送什么信来邀请我师父去泰山的呢?”

朱可欣心中一凌,道:“有人来过吗?要请你师父上泰山去?”

那小孩道:“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来了两个年轻道士,说是奉他们师父之命,来拜见我师父,并交给师父一封信,好象是要他在八月十五去泰山开什么武林大会。我师父看信后,一直闷闷不乐。”

朱可欣问道:“那两个道士什么样子?是哪个门派的?”

小孩道:“我不知道什么门派,他们未说,我师父也不告诉我。那两个道士长得不错,只是武功太低,胆子太小了些。”

朱可欣笑道:“是不是一进谷便被你的阿花打败了?”

小孩大笑道:“岂只是打败了,连打都未打,我的阿花刚从洞中奔出来,他们就吓得哆哆嗦嗦,俯首称臣,趴在地上,大呼救命不止,还说什么练武之人,连姐姐你的一根小指头都不如。”说着伸出小手指头比了比。

朱可欣笑道:“真是胆小鬼,胆小如鼠,你未刮脸笑话他们吗?”

小孩笑道:“我见他们二人那么胆小无用,很是瞧不起,便出来叫住阿花,双眼望天,本着脸道:“你们二个是什么人,竟敢无故闯我的飞云洞?”

朱可欣接口道:“飞云洞?他们怎么说?”

小孩道:“那二人见阿花不再扑来,站起身道:“我们要见飞云洞主,小孩子,快去为我们通禀一声。”我见他二人刚从地上爬起,便矫狂起来,心中有气,道:“我师父外出采药去了,你们改日再来吧。”说完转身便走。

那两个道士一听我师父不在,看看站在一边的阿花,立时改变了口气,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道:“小师父,不,我该叫你小师弟。小师弟别生气,我们大老远地来这儿,就是要见一见你的师父,我们向来最尊敬他老人家,未见到怎能就离去呢?你给我们通禀一声吧,家师一向最敬佩他老人家,常向我们提及,我们也早就想一睹他老人家的尊严,受他教诲。”

这二人左一个老人家,右一个老人家地叫我师父,叫得我心肠发软,便请他们二人进了洞。我师父正在坐关,直到晚上,方出来与他们相见。”

朱可欣道:“后来怎样?”

小孩道:“那两个臭道士,见到我的师父可恭敬啦。先是弯腰行大礼,然后一口一个师叔,前前后后叫个不停。我师父却不置可否。当他们提出什么泰山武林大会时,我师父脸色一变,接着挥手叫我出去。我向来最尊敬他老人家,不敢违命,只得退了出来。后来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啦。”说完双手一摊,一脸歉意。

朱可欣笑道:“你说你最尊敬你师父,我看你不是尊敬而是害怕吧?”

那小孩作了个鬼脸,伸了伸舌头。朱可欣上前牵着他的手道:“小弟弟,其实你师父是为你好,怕你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小孩奇道:“为什么知道的多便对我没好得,我看那两个臭道士不怎么样的嘛?”

朱可欣拍着他的头道:“你一口一个臭道士,你自己不也是道士吗?”

小孩笑道:“我是真道士,他们是假道士,不一样的,所以他们叫臭道士。”

朱可欣道:“他们怎么是假道士,你是真道士?”

小孩道:“我们修道之士,讲得是清心寡欲,心静如水,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他们两个见到我的阿花便吓得屁股尿流,算得什么修道之士,只不过是两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罢了。”

朱可欣见他小小年纪便有一定见地,知其师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小孩道:“我一直未进去,直到第二天早晨,那两个臭道士方辞别而去,临去时尚说:“师叔,望你老人家不要令家师失望。”我师父送走二人后,一直呆在洞中,手中拿着一封信,反来复去看个不停,心中郁郁不乐。姐姐,你说什么是武林泰山大会,我师父为什么不高兴去?”

朱可欣道:“小弟弟,武林大会,便是当今武林各派齐到泰山之上,比试武功,看谁厉害。”

小孩道:“原来只是去比试武功,我师父去就是啦,他老人家的武功那么高,到泰山上定能打败所有人,夺得第一名,何必那么不高兴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深山隐士

朱可欣闻言心中一动,道:“小弟弟,你的师父不只修道,还会武功?”

那小孩傲然道;“我师父当然会武功啦,当年我的这头阿花,本在很远的一个山中,便是被我师父三两下制服带来的。”

朱可欣笑道:“是吗?”

小孩道:“那时阿花倔强的很,第一次被我师父打倒后,爬起恶狠狠地又扑向师父,也不见我师父怎么作势,便一指点在它腹下一处穴上,阿花立时翻身扑倒,疼的嗷嗷直叫。我见了于心不忍,求师父放了它。

哪知师父刚刚放了他,它又扑向师父,师父一掌把它拍倒,又一指点在它身上。这次,阿花疼得更加厉害,只叫得两声便叫不出声来,口吐白沫,满地乱滚,又是我反复央求,才又放了它。这次阿花倒乖的很,不再扑向师父,转身就跑。

我师父伸手抓住它的尾巴,一下倒拽了回来,并向阿花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打打手势。就见阿花转过身,来到我的面前,前肢趴下,不住点头,似是在感谢我救命之恩,接着,便跟了我们来到此山。”

朱可欣幼时曾听父亲说过,鸟有鸟言,兽有兽语,有些人便能听懂,与他们交流,道:“小弟弟,你师父厉害得很呀,不但制服你的阿花,而且还能与它交谈。”

那小孩听她赞其师父,更加高兴,倚在她的身边道:“那当然是啦,我师父不但武功厉害,于天下各种学问,更是无所不知?”

朱可欣不信道:“哪几家学问?说来听听。”

小孩道:“我平时听他说及的便有这几种:一,数理之学,什么日星象纬,占往察来,算人生死,言无不验。二,兵家之学,能行兵布阵,鬼神不测,三略六韬,无穷变化。三,地理游记之学,天下高山大川,名胜异景,皆在心中。四,出世修真之学,服食导引,修真养性,却病延年,冲举飞升可待。另外尚通棋琴书画,奇门八卦等。他心中之术,浩如烟海,无所不容。”

朱可欣看他崇敬的样子,道:“小弟弟,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想来你知道不少,可否讲来给我听听?”

小孩脸一红,笑道:“姐姐,不瞒你说,我只听师父说过,却未学过。因为我不喜欢,也不愿费心思去学,所以那个”

朱可欣看着他扭捏的样子,取笑道:“所以那个、那个你也不会啦。”

小孩跟着大笑。

朱可欣道:“你的师父那么厉害,不带我进去拜见拜见吗?”

小孩一拍脑袋道;“对啦,我光顾和你说话,忘了请你进去歇息。我师父他老人家出谷采药去啦,姐姐快请。”拉着她的手,哟喝着阿花,向洞中走去。

不久,来到一洞前,只见洞上刻着三个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朱可欣却不认得,但猜想必是飞云洞三字,问道:“这飞云洞三字是你师父所刻的?”

小孩点头道:“姐姐很有学问呀,这几个字乃师父刻的大篆,我却不认得,师父告诉我,我才知道。”朱可欣暗叫惭愧,跟着走进洞中。

她本以为飞云洞主满腹学问,洞中定有一番景象,哪知进得洞来,却见简陋异常。两把石椅,一张石桌,桌上摆有黑白棋子,地上两个圃团,墙上挂了一把琴,而后墙正中摆着三尊石像,余外,便是日常饮用起居之物。

朱可欣打量一下,道:“你们一直在此洞中住?”

小孩道:“是呀姐姐,不是很好吗?”

朱可欣道:“你从未下山到过集市?”

小孩道:“没有去过。听师父说那儿人多物杂,扰人心神,不便清修。”

朱可欣知道他自小便随师父在山中隐居,于世事一窃不通,于是就一石椅坐下。小孩递给她两个山果,道:“姐姐,我这没有什么好吃的,这个果子你尝尝。”

朱可欣见这两个山果圆溜溜的,色作金黄,顶部却是紫红,道声谢,接过吃了。只觉清甜可口,散着一股淡淡香气。

朱可欣边吃边问道:“小弟弟,你于洞中都干些什么?”

小孩道:“我大多在洞中打坐,清心静修。”

朱可欣道:“你修的是内功了。”

小孩道:“内功,什么是内功?”

朱可欣道:“原来你不知道。”

小孩道:“我不知道,只觉腹中有一团气,初时很小,后来越变越大,但师父说我是修道。”

朱可欣点头,这小孩在随师父修炼一种内功,已有相当火候,他师父却没告诉他,也不说破,道:“看来你只是修道了,内功是武林中人打打杀杀用的。”又指着后墙的三尊石像道:“小弟弟,那三尊石像真是精致有神,他们是谁?你师父刻的?”

哪知小孩站起身,挡住她的手指道;“姐姐,快收起手指,不可对他们无礼。”

朱可欣放下手道:“对不起,他是你们的前辈吗?”

小孩道:“姐姐,你连他们三个都不识得呀?他们是我们道家的三位始祖,玉清、上清、太清。”

朱可欣道:“他们是你们道家始祖?我不修道,不识得。”

小孩道:“这位是玉清元始天尊,地位最高的,这位是上清灵宝大道君,这位是太清太上老君。”

朱可欣道:“这位是太上老君?他我倒是听说过,原来是这个模样,还是你道家的始祖。”说着站到石像之前细细观看,但见三尊石像惟妙惟肖,传神毕真,对小孩师父的工艺大为叹服。

石像两边洞壁上尚刻着两行字,这次是楷书,却还认得,左边道:“九转灵丹号日金,仙经义奥理幽深。”右边道:“要识身中真大药,须藉阴阳二无成。”下面还有小字:“药药元无药,鼎鼎元无鼎,为复四象成,为复五行作。”

朱可欣不解,问道:“小弟弟,这几句话什么意思?”

小孩道:“是我们道家修炼的口诀,我也不知,师父未与我讲。”

朱可欣不再问,坐了一会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小孩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外出有时一天,有时许多天,说是采什么药去了。”

朱可欣道:“你师父还通药物医理之学了?”

小孩连连摆手道:“别提了,他常把采回的山药捣成沫,配于我吃,有时苦,有时甜的,还说对我修道大有好处,真是难吃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功差一线

朱可欣知那定是益气补精之药,笑了一笑道:“他是为你好。”

小孩一撇嘴道:“有时我觉得难吃,便偷偷取出部份扔掉。”

朱可欣道:“小弟弟,千万不可再扔,那是你师父的一片苦心,常人想吃都吃不到呢?”小孩点点头,伸了伸舌头。

朱可欣道;“我本想拜见你师父,但他不在,我身有要事,只得走了。”

小孩生来随师呆在山中,他师父乃修道之人,从不言笑,此时遇到朱可欣,陪他说说笑笑,大是开心,只盼她也能在谷中住了下来,整日陪着他,听她要走,一时急了,拉着她手道:“好姐姐,你别走,在这陪我几天,若你愿意,等师父回来,我求他让你也住在谷中,与我们一起修道。”

朱可欣对这小孩甚是喜欢,也不想这便离开,但想到内功未大成,泰山大会迫在眉睫,不可久耽,便拍拍他的背道:“小弟弟,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现在我身有要事,不走不行。”

小孩突然道:“姐姐,你也去泰山参加武林大会吗?”

朱可欣不料他会有此问,一呆,道:“我可能去吧。”

小孩喜道:“好,我求师父也带我去,那时又能见到你啦。”

朱可欣摇头道:“你还小,最好不要去。”

小孩道:“姐姐,我虽小,但我也会武功,你看。”说着,猛地纵身向洞口一株树上的几只小鸟抓去,身如疾鸟,双手连探,几只小鸟便被他抓住藏在袖中。那树约两丈来高。

朱可欣见他这般身手,赞道:“好。”

小孩落下,袖子一甩,小鸟飞出,他双手虚抓,内力到处,几只小鸟扑棱棱在空中竟是飞不出去。

朱可欣暗暗点头,这孩子长大后,定然非同小可。

小孩转头问道:“姐姐,我去得吗?”

朱可欣道:“去得,去得。不过,一定要听师父的话,不要惹他生气。我这便走了。”

小孩依依不舍,拉着她的袖子直送出谷外老远。朱可欣心中也觉不舍,走了很远,再回头看时,只见他仍站在谷口而望,右手正在伸袖抹眼泪。

朱可欣见他情真,也颇留恋。走了许久,方想起尚未问及他的名字。

且说朱可欣出了谷,看看方向,见山脉向东北绵绵延延数十里,便走了过去。她料来那小孩的师父是一位大有本领的人物,最好离他们所居之处远一点,以免被发现。

连续走了三个时辰,离飞云洞已十数里之远,天渐渐黑下。朱可欣向着一处较高的山峰走去。那山峰看着不远,竟是走了半个时辰方至,到了峰顶。她站在高处,向四下群山望去,一片黑黝黝的,偶尔山中传出一两声鸟鸣、兽叫。

她选了一块山石坐下,过不多时,东方渐渐发亮,暗蓝的东半天慢慢发出淡红,天空密布的星星悄悄隐去不少。不一时,东方地平线上升起一轮圆月,大如圆盆。

月亮渐升渐高,天空越来越亮,圆月慢慢由淡红变成银白,东边的群山似镀上一层银光。天空中只有少许星星努力眨着眼睛,与月光争辉。

朱可欣见月亮如此之圆,掐指细算,已是七月十五,离泰山大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与张宣蒙分手亦近两个月了。

她对着明月,悄看良久,只见月中有株大树,树下似坐一人,想起了那个传说已久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心道:“那个树下坐着的人,定是后羿的妻子,嫦娥了。她当年偷吃了仙药而成仙飞升,进入月宫,虽然成仙,却独自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儿,寂寞空虚,一住千年。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后悔,后悔独自吃药飞升,抛下后羿。假若我是嫦娥,绝不会独自吃那仙药,一个人住在广寒宫中有什么好,纵是神仙又能怎么样,最多是长生不老而已。哪有在人间陪伴着自己心爱的人,天天相守在一起两情相悦的幸福,纵是只活有限的几十年,亦足够了,何须千年。”

这时她又想到了张宣蒙,不由叹道:“宣蒙,你现在在哪里呢?是否如我一样对着明月想念着我?你心中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没有那个欧阳雨馨?”

胡思乱想一通,月亮已升至半天,便收摄心神,盘腿坐下静心练功。第二日早晨,起身打量所处的位置,是众峰之中最高的一座,与飞云洞所在的山峰遥相对应,峰上树木浓密。

此时已近秋天,林中野果野枣累累,皆已熟透,朱可欣欣喜异常,这一个月倒可安心用功,不愁没有吃的,纵身上树,摘了许多,用衣服裹了。拣两个放在口中,香甜可口。

向前走了一段,只见一株高树之上,挂了十来颗黄中带红的野果,如昨日在飞云洞所吃的一样。一跃而上,双手飞舞,全摘了下来。

她在林中转了半晌,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把果子放在石上,选了一个最大最圆的放在口中。哪知刚咬了两口,心中一酸,想起在黄山与张宣蒙一同寻野果的情形来,再也咽之不下,口中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自那日起,朱可欣便在这座山峰上住了下来,日夜练功,内功一日日渐长。但是,令她想不到的是,随内功增长,体内异感越来越强,有时真气行至膻中穴下突然滞塞,双耳发鸣。八月十五迫在眉睫,她虽然心下暗惊,也无暇停下来细细查找原因。

二十日过去,她体内真气之盛又至在黄山谷中之时,心中大喜。

接连几日,一坐便是七八个时辰。但说来也怪,每次在最紧要关头,真气总是不能冲破玄关,阴阳二气交融。

这日已是八月十三,若再不能突破玄关,时间已来不及了。从天一入黑,她即开始入定,希望奇迹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自己似进入一个仙境,五彩之气氲氲霭霭裹着全身,她似躺在一团柔软的云中,如要脱身成仙而去。这种幻境持续许久,体内阴阳二气上下翻腾,但就是不能上下交接,融于一处,不由暗暗烦燥。

岂知这一烦燥,周身五彩之气又慢慢淡去许多,幻景渐渐消失。朱可欣虽然沉于幻境,意念仍在,知道这五彩之气一去,便又要功亏一溃。

心念及此,那幻景去的更快,不由暗暗叹息,第五层功终是不能大成。

第一百五十章落入匪手

正要收息起身,突听身边有人说话,接着背后一震,已重重挨了一掌,身体向前一扑,趴在地上。

而体内正要分开的阴阳二气,却被这股外来的雄浑内力猛地一击,居然一下水火交融,龙虎相济,混于一处了。登觉全身舒泰无比,无所不适,背上虽中一掌,竟不觉得疼痛。

朱可欣大喜过望,没想到体内阴阳二气竟会被这突如奇来的一掌击到一处,而功行圆满。刚要弹身跳起,身上一麻,穴道已被封住数十处之多,全身动弹不得,心中大骇,来人是谁,意欲何为。

这时,只听身后有人道:“李兄,这女孩已挨了你重重一掌,能得不死,已是侥幸,何必再封上她二十处大穴,难道她是神仙不成?”

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年兄,此女内功非同小可,不可不小心从事。我观她刚才景象,似已到了传说中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武林之中从所未闻。”

姓年的道:“李兄,瞧她小小年纪,难道吃了什么仙丹不成,怎会练至三花聚顶之境?是不是你走了眼?”

姓李的道:“她头上出现的异象,似与我师父当年所说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征象相似,以她如此年纪,若不是吃了仙丹,便是练有一种无上神功,说不得与那玄都秘笈一样玄妙。

适才我一掌打在她的身上,用足了十成功力,竟不见她口吐鲜血,纵是大罗神仙金刚不坏之躯,对我这开碑裂石的一掌,亦不能受之若无。由此可见,她的内功定然非同小可,我们必须小心从事。细心没有过火的,先点上她多处穴道,再唤醒她慢慢逼问不迟。”

姓年的道;“李兄,原来你不是想除去她,为老爷子扫清障碍,而是要逼她修炼的心法,果然李兄高。”

朱可欣俯在地上,微眯双眼,只见天已大亮,早非夜里,听着二人之言,暗暗吃惊。

正想着,忽然一只手伸到她的鼻翼。朱可欣立即闭气,作昏迷状,耳听姓年的道:“李兄,她果然未死,只是昏迷。想李兄武当几十年的内家真力,放眼武林之中,有几人能够坦然受之,纵是那欧阳振雄也非死即伤。”

姓李之人嘿嘿两声,似听了姓年的奉承,极是得意。朱可欣暗道又是武当的臭道士。

岂知过了片刻,那只放在鼻端的手不但不拿走,反向她的脸上摸了过来,接着那人口中发出哼哼两声怪笑。朱可欣吃惊非小,只盼那只手能停下拿开,哪知那只手又顺着她的脸颊向脖颈摸去,这一下直骇得她心胆欲裂。

这时,那姓李的道:“年兄,她的武功家底尚未问出,你先别着忙,还怕她跑了不成?我们连赶数十里路,寻那飞云洞主不着,够累的了,坐下歇息歇息再说。”

那姓年的似对姓李之人甚是畏惧,闻言把手收了回去,口中道:“嘿嘿,李兄,你乃修道之人,不懂得男欢女爱之妙。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不爱金,不爱银,惟喜年轻美妙的女娘们。此女年轻俏丽,肌肤胜雪,我一见便心为之夺。”

那姓李的道:“年兄,我乃出家修道之人,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待逼出她的底细之后,我绝不亏了你,费了她的武功,让你慢慢享受。”说着,二人在朱可欣身畔坐了下来。

朱可欣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些,眼中滚出两行泪珠,思道:“这二人皆非善类,特别那姓年的更是好色歼淫之徒,落在他们手里,只怕生不如死。唯有尽快冲开被封的穴道,方能脱去灾难,否则后果不堪想象。”想到这,运起内力向被点穴道一处处冲去。

那姓年的坐了一会道:“李兄,你说老爷子已为堂堂一派掌门,名声素著,为何却要处心积虑争那天下第一的名头,我真的不解。”

姓李的嘿了一声道:“老爷子天纵奇才,智勇无双,岂是你我安雀之辈所能料得?何况他在武林中名声再是显耀,最多只能算是一派之主,不能让普天下的英雄臣服。况且,在别人的眼里,武当再是兴旺,总不如少林寺,他再是名重天下,还是不如以前的本虚老和尚。另处,还有那修罗教的欧阳振雄一直窥测在旁,并当天下英雄之面,多次讽刺挖苦,大削他的面颜。你想,以老爷子如此人物,岂能容忍这些?”

姓年的道:“原来老爷子是要作古往今来的武林第一人?”

那姓李的又嘿嘿两声道:“岂止只是武林中的第一人,而是要借此次武林大会,灭掉修罗教,作武林中的盟主霸主。”

姓年的道:“李兄,我看这只怕很难,武林中传说那欧阳振雄已练成玄都神功,如当年的玄都道人一样,深不可测,老爷子如何是其敌手?若打不败他,怎能令天下英雄信服?况且还有一个丐帮的张宣蒙在,据说他的功力更是旷古铄今,比欧阳振雄尚且过之。”

姓李的道:“老爷子对这二人怎能不知,但他做事向来沉稳,熟思而后行,绝不冒险,既然敢应欧阳振雄之约,自是有治他之道。至于张宣蒙那混浑噩噩的傻小子,老爷子确是有点不放心,早想除去,只是一时未能得手。但我想,以老爷子的智慧,定伏有妙着在等着他。”

朱可欣虽在运功解穴,二人之言仍是清清楚楚传入耳中,忖道:“他口中的老爷子,必是武当的掌门玄机老道,此人表面谦冲,内里阴险毒辣,原来他早想除去宣蒙,以免得绊住手脚。

那次黄山谷中的偷袭,说不定便是他所为,虽未能如愿,却也害得我大病一场,第五层功不能练成,此贼着实该杀。以他如此阴毒,不知又要用什么毒计来算计宣蒙,我要尽快见到他,让他防着此贼道,不可吃了他的亏。哎呀,不好,今天是八月十四,只怕他们已在泰山下相遇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想到张宣蒙的安危,登时心急如焚,冲解穴道便慢了下来。此时她体内真气已龙虎相济,阴阳交合,混厚至极,虽被点了二十处穴道,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冲开七八道。再过一时半刻,便可全部解开。

第一百五十一章枭雄阴谋

这时,只听那姓年的道:“张宣蒙那小子武功如此之高,不知老爷子有何妙策?”

姓李的道:“此处只你我二人,此女亦活不过今日,也不怕她听到,我便告诉你,但你却不可乱说。”

那姓年的道:“李兄,你我乃患难之交,况你曾救过我的一条性命,蒙你如此信任,我怎会给你说了出去。”

姓李的道:“好,我便告诉你,让你知道得多一些。其实老爷子为实现他的愿望抱负,早就盼望有今日的泰山大会,即使欧阳振雄不提出,老爷子也会想法令他提出。欧阳振雄提出,正合他意。可笑欧阳振雄替人作嫁,却尚不知。老爷子为了今天的武林大会,在十数年前,便已预先置下伏笔,暗中收买了各派中的部分元老耆宿,以作内应,相助于他。”

姓年的惊道;“各派都有?如此说来,丐帮中也有了。”

姓李的得意笑道:“不错,以张宣蒙如此武功,要想制住他,只有用他身边的人,才能让他防不胜防。”

姓年的连连点头道:“对,对,老爷子果然厉害,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是令我想不通的是,老爷子怎会在十数年前便预知丐帮中将有一个张宣蒙,难道他是神仙不成?”

姓李的道:“老爷子再厉害也是人,不是神仙,怎能在十多年前便算到会有一个张宣蒙。他那时要对付的是丐帮的原帮主,阮修武,而不是现在的张宣蒙。”

姓年的道;“我明白了,原来是为了暗算已故去的阮帮主。”

姓李的道:“正是。你想,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与少*当并立三雄,帮内英雄济济,人才辈出,岂是易于之辈?老爷子若想让各派畏服,必须得让丐帮少林先畏服方可。而那个阮修武,想来你也听说过,此人武功卓绝,不在老爷子之下,侠名播于宇内,天下讼扬,而性子更是刚毅不折,从不向人低头,若不除去他,如何能让丐帮臣服?”

姓年的道:“可是武林中传言,阮修武不是被帮内之人暗算,而是在川蜀之地为人所害。”

姓李的道:“哈哈,不错,但那也少不了丐帮中的那位仁兄出力,否则”说到这突然顿住。

姓年的道:“否则什么?李兄,看来你知道阮修武是怎死的了,难道不是修罗教干的?”

那姓李的道:“年兄,你不知也罢。”果然姓年的不敢再问。

过了一会,姓年的又道:“以前武林之中以少林本虚、丐帮阮修武、武当老爷子名声最响,武功最高,但不知对那帮不食浑色的大和尚,老爷子却是如何去对付的?”

姓李的道:“你说的不错,最棘手的要算那群和尚与本虚。本虚名声之盛,远在老爷子之上,而大和尚们向来清心寡欲,事事淡泊,不易诱服。老爷子想尽办法,出尽奇招,方收买了一个本字辈但很一般的和尚。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用到那个和尚,欧阳振雄便逼得本虚自废武功,令老爷子大喜过望。本虚自废武功一事,想来你也知道。”

姓年的点头道:“本虚被逼自废武功,武林之中谁不知道。不过,本虚虽然自废,少林寺仍是藏龙卧虎,不知老爷子又要如何对付他们?”

姓李的道:“这些老爷子自然想到。当年在嵩山之上,本虚武功尽失,便想传位于本九和尚。但老爷子深知本九武功虽不高,性子却极刚硬,遂巧言说服本虚,传位于了淡泊冲谦的本玄和尚。

本玄虽然武功不低,却是一个能忍便忍随遇而安的人,他作了方丈,到时为形势所迫,便会顺大溜而不与之相抗。”

姓年的连声赞道:“老爷子高、高。想来那昆仑、华山、青城等派,也是如法炮制的了?”

姓李的微笑道:“大同小异吧,只要能令他们附合老爷子便成。”

朱可欣边听边解穴道,过得一刻,又冲开数穴,右手手指已能动了,心中大喜,只盼这二人能再多说得一刻,姓年的能再多问一些。哪知二人就此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姓年的突道:“李兄,我已十几天未碰过女人了,快点弄醒她逼问吧?要不然,先让我快活一阵再说。”

朱可欣一听此言,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那姓李的笑道:“看你那心急的猴样,还是我先逼问罢,免得她羞愤自杀,坏了我的大事。我也不愿瞧到你那丑态。”

姓年的嘿嘿干笑两声,站起身道:“李兄,那就请吧,若问出绝世秘笈,是你的,我只要人。”

那姓李之人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朱可欣的身前。

朱可欣此时尚有五处穴道未解,知道这姓李的乃是一个大行家,一出手便能试出,心中气苦。定了定神,运内力猛向左肘的曲池穴冲去,只要此穴解开,左手便可活动了。

那姓李之人蹲到了朱可欣的身前,伸二指于鼻翼试了试,只觉她鼻息微弱,便将她身体翻转过来,口中道;“还是未醒。”

朱可欣身体翻过,脸向上,仍闭着眼。那人又伸二指于她仁中之上,捏了捏,酸痛异常。朱可欣强自忍住。

那人见掐之不醒,自语道:“看来这一掌打的着实不轻。”抓住朱可欣的右掌,一股内力冲去,直达脏腑。

朱可欣不敢抵抗,低声轻哼了两下,微微睁开眼,只见一张骇人至极死人也似的面孔正俯视着她,心中一惊。

那人见她醒了过来,双眼凝视着她,目光中似透露着喜悦,但脸上却无动于衷。只听他沙哑着嗓子道:“你醒了,小姑娘。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们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这位。”

一指身边那个姓年的,“他更是江湖中令女人一听便魂飞魄散的出名色鬼,素爱辣手催花的太行毒狼的便是。小姑娘,你若想活命,若想保住清白,就要听我的话,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我定让你受尽百般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百五十二章生死之际

朱可欣早已听到他二人之言,岂能信他,闭上眼睛,凝力解穴。

那人道:“小姑娘,我问你,你所练的什么心法?可曾有过什么奇遇,或服食过什么灵药?”

朱可欣听而不闻。此时左肘的曲池穴已慢慢缓解。

那人见朱可欣不理,冷声道:“小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如实告诉我,我老道保证放了你,不动你一根寒毛,也绝不让这位太行毒狼仁兄碰你一下。否则,我可要出辣手了。”

顿了一下,见朱可欣仍是不理,厉声道:“听着,我再问一遍,你所练何功?可曾有过奇遇或服食过灵丹异药?”说着用手拍了拍朱可欣的脸。

朱可欣此时曲池穴已解,心中暗喜,又运内力向右臂风府穴急冲而去。只要此穴解开,两手便可活动,有求生的机会了。

那人见她依然闭眼不理,怒道:“那你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伸右手食指点在朱可欣左肋一处穴上,运内力催入。

朱可欣登时左肋疼痛,腹内牵肠倒肺一般,令她一下想起小时为无性所抓时受过的滋味,心中恨极怒极,不觉运力相抗。

那人手一颤,忽笑道:“小姑娘,挺有骨气的。”手指拿开,却猛地向朱可欣胸前巨阙穴点去。

朱可欣虽眯着眼,也瞧出不对,左手用肘一抵山石,身体微动,那人一指点歪,却正中膻中大穴。膻中穴乃人身藏气之所,那人内力到处,向她体内逼去,哪知却遇到一股雄浑的内力,弹了回来,反把他手指震开。

那人叫声不好,挥掌向朱可欣脖颈斩落,掌挟劲风。

朱可欣抬左手一格,手掌一震,向他身上拍去。

那人出乎意外,一下被击中肩头,掌力所及,砰的一声,向后飞去,摔在三丈开外。于空中之际,他尚且大叫道:“年兄,快上,不可让她留有活口。”

那姓年的见他被朱可欣一掌击出三丈开外,心中大骇,怎敢上前,叫道:“李兄,快走,逃命要紧。”不顾那道士,飞身向山下奔去。

奔出数十步,却未听见有人追来,缓下脚步,回头张望。只见朱可欣依然仰面躺在地上,而那丑道士已站起身,向他喊道:“年兄,别怕,此女虽然歼诈,骗过了我们,但她身上尚有数处穴道未解,动弹不得,快回来,与我联手对付她。”

那太行毒狼犹似不信,瞧了一会道:“李兄,别再被她骗了,你先以石头掷她,试上一试。”

那丑道士怒道:“胆小鬼。”伸手拔出长剑,向前走了两步,终是不放心,依那人之言,俯身拾起一块石头向朱可欣头部掷去。

朱可欣挥左手拔开,石头滚落一边。

丑道士道:“年兄,她确是不能动弹,快回来随我杀她。此时不杀她,待她穴道解开,岂能放过你我。快回来。”

那姓年的向回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道:“李兄,你用石头砸她手伸不到的地方,看她动不动。”

丑道士怒道:“年兄,你真是胆小如鼠。”但还是依言拾起一块碎石弹去,碎石疾若流星,直奔朱可欣足底涌泉穴而来。

朱可欣看得清楚,苦身不能动,只得用肘撑着身体侧了侧。那小石啪的一下击在腿侧。

太毒毒狼大喜道:“果然不能动,只有左手,快上。”说着飞奔回来,拔出背上长刀,与丑道士并肩一步步向朱可欣走来。

朱可欣右臂风府穴已将解开,只盼这二人再托得一刻,闭眼运气直冲过去。内力到处,果然风府穴又松动许多。

就在这时,那二人脚步声已近,张开眼,只见二人一持长剑,一持宽刀,正恶狠狠地肩并肩走近。朱可欣一瞥那丑道士,心头一震,此人是谁,身影如此熟悉?心念电转。这二人已至跟前。

那道士道:“年兄,你攻她左面,我攻她右面。”

太行毒狼刚应得一声是,却道:“李兄,还是我们同时攻她右边的好。”那道士呸了一声。

朱可欣内心焦燥,眼见二人又一步一步来到身右,而右臂风府穴却仍未解开。

那丑道人道:“年兄,上。”一刀一剑,由上而下砍来。

朱可欣身不能动,心中伤惨,左手勉力一掌拍出,只盼能吓退二人。

她不知此时体内真气之盛,从所未有,掌虽不及那二人,但掌力已汹涌而至,直震的二人刀剑一歪,险些脱手,从她身侧滑过。

二人大惊道:“啊呀,不好。”向后跳开。

朱可欣未料到这一掌威力如此之大,也吃了一惊。

那二人瞪眼瞧了一会,又向前走来。二人逼近,眼见刀剑又可及身,朱可欣挥掌再度凌空打去。

那二人知道她内家真气厉害,不敢直撄其锋,向两侧闪开,接着又快速攻了过来。朱可欣又一掌凌空拍出。

朱可欣掌掌不绝,那二人左跳右蹿,过了一柱香功夫,竟然未能斩到她一刀一剑。

丑道人道:“年兄,你攻她头部,我斩她双足,同时进攻,看她如何防守。”此招着实厉害,令朱可欣首尾不能兼顾。

二人刚刚分至首尾,朱可欣已一掌向后方拍出,那太行毒狼刀还未挥出,已向一侧闪去。丑道人看得真切,一剑斩向她的双足。

朱可欣左掌疾回,扫向脚部,那剑已及脚腕,内力一震,划了过去,虽未斩实,她的脚腕还是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涌了出来。

太行毒狼大喜,叫道:“好,再斩两剑,她流血也流死了。”

丑道人道:“别废话,快攻,再迟得一时半刻,她穴道解开,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太行毒狼应声是,一刀向朱可欣头部砍去,丑道人跟着一剑斩向她的双脚。

危机中,朱可欣左掌斜拍地面,身子平平向右滑去。那二人刀剑落空,当的一声,砍在山石上,火星四溅。

二人一怔,又抢步上前。朱可欣左手不住拍向地面,如同一条大鱼般前后左右滑动,立时惊险百出。

第一百五十三章命悬一线

半柱香功夫,二人竟未再砍中一刀一剑。朱可欣却已心惊胆战,香汗淋漓,她心中明白,如此斗法,有败无胜,难免要被碰到一刀一剑。刀剑皆利器,纵是不死,也要落个残废。

脑中忽然一闪,左手一撑地面,直直向空中飞去。二人一愣,朱可欣已凌空一掌拍向太行毒狼。如此凌空下击,势若矫龙,威俦无比。

太行毒狼啊哟一声,就地一滚,躲了过去。朱可欣身未着地,那丑道人已一剑横削过来。当即凌空一掌击在地上,砰的一声响,掌力撞及地面,身体借力向上斜飞,躲了过去,于空中未落之际,又向丑道人发了一掌,将他迫开。

二人哪见过如此武功,如此打法,一时又惊又怕,踌躇不敢上前。

朱可欣左手撑地倒立,稍喘一口气,正要运力冲解风府穴,却听风声呼啸,有暗器飞来。

她真气布于全身,扑扑两声,两颗石子击在身上,极是疼痛,却没大碍,但转念一想,不好,若二人以利器掷来,岂不伤了身体,或是他们在暗器之上喂了剧毒,岂不更是危险?刚想及此,又听得尖锐呼啸之声而至。

她虽然倒立,仍看得清楚,丑道人打来的是一柄飞刀,直奔胸腹,太行毒狼掷的却是三柄袖箭,分上中下而来。

她手一撑,向右侧跃去,那四件暗器擦身而过。耳听丑道人叫道:“年兄,快用你的毒菱子,只要击中一下便行了。”

太行毒狼大叫道;“早就该用。”朱可欣暗暗叫苦。

说时迟,那时快,嗖嗖几声,太行毒狼已扬手打出一把三角六棱的暗器。朱可欣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料来必是丑道人口中的毒菱,左手力撑,身体飞向高空,那把毒菱从脚下飞过。

那丑道人道:“再打”,手中两柄飞刀跟着掷出。

朱可欣身在空中,无借力之处,唯有向飞刀凌空打去。真气带动气流,震歪了飞刀的方向,从身边擦过。

飞刀刚过,身体下坠,太行毒狼又扬手一把毒菱打来。朱可欣无可躲处,呼呼两掌拍出,毒菱为掌力震散,又侥幸躲过。此时左手已然着地。

丑道人叫道:“再打,累也累死她了。”俯身在地上拾了一柄打空的飞刀与袖箭,向朱可欣甩手打来,而太行毒狼恰于此时向怀中掏摸暗器。

朱可欣看得真切,身体向空中一弹,拍落袖箭,手指一挑,那柄飞刀便转了方向,径向太行独狼打去。

太行毒狼手一扬,暗器刚刚打出,那柄飞刀已至胸前,大叫不好,一侧身,飞刀插入肩头,齐柄而入。

太行毒狼大怒道:“李兄,你看清楚一点,怎么飞刀打在我的身上了?”

丑道人道:“对不起,年兄,是这妖女捣鬼。”

那丑道人见朱可欣如僵尸一般地上蹿下坠,却一时伤她不着,太行毒狼反为所伤,心下既是害怕,又是担心,怕的是她功力如此之高,凌空发掌,便可伤人,高不可测。担心的是,万一此人不除,性命不但不保,只怕老爷子几十年的苦心经营,称雄武林的愿望也不能实现,他的功力再高,再精进,也绝不会达到此女的境界。

同时还存着侥幸,万一制服她,逼出所修心法,说不定自己也会成为顶尖高手,甚或称霸武林,便无须再埋名隐姓,东躲西藏。更说不得,她所修的心法正是那玄都心法。

他一想到玄都心法,心中不由又热了起来,道:“年兄,继续用毒菱,我用飞刀石子相帮。”

太行毒狼手捂伤处,气急败坏道:“李兄,我要用毒砂了,你不要再去想那什么秘笈心法。”

丑道人道:“年兄,你的毒砂上喂有奇毒,素无解药,难道现在已配了出来?”

太行毒狼道:“我毒砂上喂得乃是天下奇毒,谁能配得出解药来?她能有什么秘笈,难道如玄都心法一样?除非是那心法,否则,我不管了。”说着,手向怀中掏去。

丑道人急道;“年兄且慢,我先问个清楚不迟,说不得她便有玄都秘笈或比之更为玄奥的秘笈,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可错过。”

朱可欣听得清楚,那太行毒狼怀中尚有无药可解的暗器,毒砂,比这毒菱远为厉害得多。而那丑道人虽然拼斗了这么长时间,依然对她的秘笈念念不忘,心存侥幸。

正想着,那丑道人道:“小姑娘,你也听见了,若是我的这位仁兄被逼得急了,使出他的毒砂,你定死无疑。我见你小小年纪,有此一身成就,着实不易,实不忍你丧身毒砂之下,就招了吧。”

朱可欣脑中转了转道;“好,我先告诉你们我所修心法的名字。”

丑道人点道:“什么心法?”

朱可欣一个字一个字道:“玄都心法。”

丑道人与太行毒狼齐声惊呼道;“玄都心法?”

朱可欣傲然道:“天下除此心法之外,还有什么心法能在数年之内修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天下只我一人有此秘笈。”

丑道人狂喜道:“好,好,那你是谁?”

朱可欣道:“我便是玄都心法的主人,朱可欣。”

丑道人惊道:“你便是那朱家二小之一的小姑娘,原来你没死?”

朱可欣道;“不错,正是我。”

丑道人道:“可否把心法借与我瞧一瞧?”

朱可欣道:“可以,不过,你们两人中只能有一人看。”

太行毒狼忽道:“姑娘,给我看,这丑道士心计深沉,绝不可相信他。”

朱可欣正是要他们二人相忌,如青城二老一样。岂知丑道人却道:“年兄,不可中了她的诡计,她是想托延时间,解开穴道。此种心法她怎会轻易示人,轻易带在身上?快攻,制住她,我们一同逼问,谁也不吃亏。”

太行毒狼想了想,一拍脑袋道:“哈哈,不错,差点上了你这小妖女的当。”于是掏毒菱打来。

朱可欣见他们并不上当,暗暗着急。那丑道人从地上拣起碎石飞刀袖箭,也不断打来。

二人四手飞扬,暗器源源不断,朱可欣单手撑地,闪跳不已,一时不能还手。

但见青山之上,古松之下,两个江湖怪客,围着一个妙龄少女,暗器飞舞,锐风呼啸,如雨点一般洒下,口中兀自哇哇怪叫。而那少女却只手撑地,全身直立,如僵尸一般,上蹿下跳,竟无一粒暗器击在身上,此情此景着实怪异。

第一百五十四章毒入脏腑

转眼之间,太行毒狼怀中暗器要尽,急道:“李兄,我的毒菱所剩不多了,该当如何?”

朱可欣此时左手着地,手中正按在一块碎石之上,趁太行毒狼张口说话之际,弹身跃起,手指一捏,碎石裂为二半,扬手打出。碎石挟着劲风,直扑二人面门。

丑道士见石如闪电,威不可挡,闪身跳开,碎石击在一株树干上,啪一声,嵌了进去。而那太行毒狼却啊呀一声大叫,已被碎石击进右肋。

丑道人又拾起几枚毒菱、碎石连连打出。朱可欣见右侧尚有一枚碎石,身体弹去,左手随之把碎石抓起捏碎,凌空又向丑道人打出,分上中下三路。丑道人就地一滚,下路石子扫中左臂,鲜血涌出。

太行毒狼咬牙道:“李兄,我的毒菱完了,快说,该当如何?”

此时,丑道人见朱可欣又在地上拣起一枚碎石,向他打来,直吓得亡魂皆冒,哪敢再想秘笈,连声道:“年兄,快用毒砂。”只一刹,朱可欣又一石子打在他的左股之上,鲜血狂涌。

眼见太行毒狼要用毒砂,朱可欣暗叫不妙,急落身向一石子抓去。

丑道人大叫道:“快打。”

太行毒狼带上一皮制手套,从怀中掏出毒砂,扬手打出。

朱可欣见一团蓝莹莹的东西卷来,晓得厉害,手一松,向地上直摔下去。

那团毒砂从上空飞过,只听身后哧哧之声响起。朱可欣瞥眼看去,转眼之间,中砂的树叶便成枯黄之色。她瞧得心中直冒凉气。

太行毒狼见她俯地,叫道:“我看你还能躲得过吗?”又一把毒砂打来。

朱可欣手一震,疾飞空中,有二丈来高,毒砂又从身下飞过。

这时,只听丑道人道:“接着再打,她在空中,无法闪避。”

朱可欣已料到此招,手一张,手中碎石向太行毒狼头胸掷去。太行毒狼恰在此时一把毒砂撒出,如天女散花一般,罩向朱可欣所处空中上下数丈,而那颗碎石也已赶到,扑的一声,击入他的头部。

太行毒狼一声惨叫。

此时身处空中,无可闪避,危急中,朱可欣一掌劈向毒砂,那毒砂为她内家真气所逼,从身周四散飞过。突觉脚腕一麻,终于有一粒毒砂划破皮肤而过。

朱可欣心中一颤,身体已落地,回头看那太行毒狼,早已倒地而亡。

那丑道人见朱可欣如此神威,尚不知她已中毒,转身向山下奔去。

朱可欣俯地捡起几枚石子,向他身后打去。

那丑道人刚跑得两步,便闻脑后生风,急向一侧跳开。只此一滞,朱可欣又一石打来,击在他背后志室穴上,丑道人登时全身麻木,动弹不得。

朱可欣感觉脚上麻痒急剧上升,毒性来的好快,手一撑,飞到丑道人上空,伸手捏碎他的双肩琵琶骨,连点数穴,落在地上。

丑道人琵琶骨被碎,武功尽失,一声惨呼,摔倒在地。

朱可欣无暇顾及他,躺在地上,要运真气阻住毒气。但她身上尚有数穴未解,内力不能达于腿脚,心中清楚,毒气一入脏腑,性命便保不住了,急运气向被封之穴荡去。

不一刻,穴道一处处解开,待得真气可达腿脚,胸中郁闷,毒性已入胸腹。

她盘腿坐起,凝神运内力与毒性相抗。此时,太阳已至头顶,到了午时。

两个时辰后,朱可欣身上的毒气终于慢慢返回,由脚脖擦破处缓缓淌出数滴黑血,但胸中仍郁闷不已,终有少部分毒气进入了脏腑,再也驱之不出。

她不敢起身,继续用功,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西下,已将入暮。可是,任她穷尽心力,却再也逼出一点毒气来,心中黯然。

呆坐一会,起身抽出属镂剑,走至太行毒狼尸首边,挥剑将他斩作数截,尚不解恨,发掌劈向残尸,震作肉泥。转身来到丑道人身边,伸指将他穴道解开。

丑道人在她抗毒时早已醒转,见她运功逼毒,已知她中了毒砂,心中窃喜,只盼她能就此不治身亡,岂知她居然不死。遂阴阴笑道:“朱姑娘,我知你已中了太行毒狼的毒,若你放了我,我可为你寻出解药来。”

朱可欣对他痛恨已极,已知绝无解药,伸掌于他背后道:“臭道士,死到临头,尚想骗我,你究竟是谁,从实招来。”运内力催入。

丑道人顿觉五脏六腑似被碎割一般,惨痛无比,却咬紧牙关只字不吐。

朱可欣冷笑道;“我看你还能逞多久。”嚓的一声,挥剑把他的左手齐腕剁下,用剑一点点向手腕连骨带肉切去。

丑道人大叫两声,晕死过去。朱可欣点上他的穴道,止住血,复以内力震醒,厉声道:“快说,臭道士,不得有半句虚言。”

丑道人倒极硬朗,咬牙道;“妖女,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死也不会说出半个字。”

朱可欣怒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抓住她的右手,由指一点点捏去,劲力到处,指骨立粉。

丑道人惨叫连连,不久,又晕了过去。朱可欣再弄醒他,继续炮制,待捏到腕骨时,丑道人已神志不清,抵受不住,道:“朱姑娘,我说,我全说。”

朱可欣冷笑道:“早点说,也免得多吃苦头。”

丑道人道:“朱姑娘,我是武当的玄武。”

朱可欣心头一震,大声道:“什么,你是玄武?”

丑道人道:“不错,我正是玄武。”

朱可欣奇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玄武道:“此事说来话长。我那日被修罗教打败,逃回武当山,不久,弄得天下皆知,掌门人”

朱可欣截住道:“掌门人?便是玄机老道?”

玄武点头道:“不错,正是他。”

朱可欣道:“那次你也是奉他之命下山追寻我们的?”

玄武道:“是。”

朱可欣道:“你早上口中的老爷子也便是他了。”

玄武惊道:“你都听到了。”

朱可欣道:“凭你那点能耐,也想打昏我,接着说下去,后来怎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残酷逼供

玄武道:“掌门师兄得知此事,很是难堪震怒,责我作事不周。他素以侠义见称,又要取信武林,便把我关在后山,并传谕武林,我已被废去武功,闭室幽禁。关了数月,他也不来看我一下。哪知当他临去嵩山时,却暗中嘱我,寻机击毙看守我的两个师侄,逃离武当。”

朱可欣道:“你的那两个师侄犯了什么大错?”

玄武道:“他们二人向来老实,哪有什么错。”

朱可欣道;“此贼道着实阴险狠毒。你便照他所吩咐,杀死了你的二个师侄,逃了出去。”

玄武点头。朱可欣道;“你怕别人认出你,便改了容,带了副假面具。”

玄武苦笑道;“这不是假面具。”

朱可欣惊道:“不是假面具?”

玄武道:“当日师兄吩咐我,以后我还要为他做事,必须改容,让任何人都认不出,遂教了我一个法子。于是我依法炮制,把脸伸在烧开的沸油之中烧烫,便成了这副模样。”

朱可欣听得心中发冷,道:“他真够狠的,但你为什么要听他的,不离他而去?”

玄武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听他的话,马上便要被千万人追杀。”

朱可欣点了点头,道:“那你的声音怎么也变得这么沙哑难听?”

玄武道;“人的声音一生都不会变,只要被人听过,便会被记住。武林之中与我相识的人太多,为了彻底不让人认出我来,我便学古代豫让,吞了一块火炭进喉。”

朱可欣更惊道:“吞了一块火炭?”

玄武道:“是,正烧着的火炭。从此我的嗓子被烫伤,变成了这种沙哑难听的声音,我想任何人见到我这副面孔,这种声音,也不会认出我是玄武来。”

朱可欣少年时上过他的当,知道此人阴险狠毒,无以复加,哪知那玄机更在他之上。想了想道:“你说玄机已收买了各派的部分门人,丐帮是谁?他们准备用什么法子来算计张宣蒙?”

玄武道:“朱姑娘,我只是师兄手下一个办事跑腿的,此种大事,他怎会告诉我?”

朱可欣冷笑道:“还想再吃苦头。”

玄武苦笑道:“朱姑娘,我已变成这副模样,把自己都招了出来,还有什么不能与你说的,我真的不知道。”

朱可欣不信道:“快说。”玄武摇头。朱可欣又向他的腕骨捏去,喀嚓几声,玄武又昏了过去。朱可欣弄醒他后,再问,玄武还是摇头不知。

朱右欣又如法炮制,如此三番五次,玄武仍是摇头说不知。朱可欣见他如此模样,仍说不知,便是真的不知道了。想到张宣蒙身处危险之中,心急如焚,托起玄武下山而去。

下山之后,天色已黑。玄武腿上身上皆是伤,一任朱可欣拉着托着。朱可欣为能早些赶到泰山,并留下玄武这个口证,便为他包扎伤口。

哪知玄武已看出朱可欣心思,却借口伤势太重,一步三摇故意耗着时间。朱可欣只得把他挟在肋下,向前急赶。

夜不投宿,天明时分,已走了上百里的路程,但离泰山仍是甚远。朱可欣不敢过分消耗体力,便买了四匹健马,与玄武分骑一匹,留下两匹,以备换乘。

岂知玄武甚是刁滑,故意骑坐不稳,不时摔下马来。三番两次,引得朱可欣大怒,挥剑要斩。

玄武本就想死,狂笑道:“小妖女,你杀啊,你有种的就杀我了。你再是急着赶路,也为时已晚。张宣蒙那小子,你的情郎,早已被掌门师兄暗算身亡,你再快也救不了他啦。”

朱可欣心中一凌,知道不可一时性急杀了他,留着尚有大用,说不得可用他救张宣蒙一命。遂冷笑道:“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一剑刺瞎他的左眼,然后用绳索把他头下脚上倒绑在马上,策马而行。

不倒半个时辰,玄武已被巅得头昏脑胀,神智不清。朱可欣怕他真的就此死去,复把他平缚马背上。

玄武一时醒来,破口大骂,朱可欣听而不闻,只顾策马狂奔。到了午时,离泰山已不足百里,朱可欣将马换了。

玄武大笑道:“小妖女,我看你还是省了这份心力吧,再快也赶不到了。”

朱可欣大怒,扬手打了两掌。

玄武仍是笑道:“小妖女,你如此狠毒,真是天下少有,看来去年各派无数名一流好手被人杀害,皆是你干的了。只要你一上了泰山,定会有人认出,那时天下英雄群起攻之,你的天下第一高手情郎已死,我看你倒是如何应付?哈哈,料来你必将死得惨不忍睹。”

他的这番话,说的朱可欣心头大震,道:“你怎知是我所干的?他们无一活口,何人能知?”

玄武笑道:“小妖女,你的武功如此高强,又是朱家的后人,你一出手,我那掌门师兄便会知晓。嘿嘿,纵不是你,你武功如此之高,且身负玄都神功,他岂能容你,不是你也会说成是你,以引天下英雄共击之。”

朱可欣低头一想,他说的不错,玄机如此歼滑,岂能容她,但张宣蒙身处危难之中,又有修罗教大仇人在,怎能不去?冷笑道:“玄机知道又怎样,天下何人能拦得住我?你若再多言,我便再把你头下脚上绑起,让你死活不得。”

玄武一闻此言,顿时怕了,不再出声。

朱可欣边走边想,正如玄武所言,自己只要在泰山上一露面,必会被天下人仇之,天下英雄毕至,如何是其敌手。走了一段,突然想起玄武昨日所言,心中一喜,有了,丐帮的老帮主为玄机派人所害,若能逼玄武说出凶手,在哪里被害,纵是他在泰山上不指证,只要把此事抖出,也定能取得丐帮的信任,引起众人的震动。想至此,问道:“玄武,我问你,那丐帮的老帮主阮修武是怎么死的?”

玄武故作不知道:“丐帮的老帮主阮修武,我不知道啊,他不是传言在川蜀为人所害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幡然悔悟

朱可欣冷笑道:“不给你点苦头吃,你就是嘴硬。昨天我全听到了,还是爽快说出罢,省得我费力气。”

玄武方知此事也被她听了去,便道:“朱姑娘,我昨日只是随口说说,骗骗那太行毒狼而已。阮修武是不是为师兄所害,何人下的手,我真的不知,我只是他的一名走卒罢了,此等大事,他怎会告诉我?”

朱可欣见他说话时仅余的右眼转动不已,明是说谎,况昨天听他的口气,好象他也参与了此事,遂道:“臭道士,不要骗我,说不得,便是你亲手所害,若不实说,我再把你倒吊起来。”

玄武大概也猜到朱可欣的心意,陪笑道:“朱姑娘,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真的不知道。再说,我已被你害成这般模样,你又要把我带上泰山示于各派,我还有活的指望吗?我还会再骗你吗?”

朱可欣骂道:“臭牛鼻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不说,我便一直把你倒吊到泰山,看你说是不说?”说着纵身下马,又把玄武倒吊起来,策马狂奔。

这一段道路本不平坦,只四五里一过,玄武已被颠得七荦八素,牵肠倒肺,不由叫道:“我说,我说。”

朱可欣立刻停马,将他扶正。

玄武苦笑道:“我玄武自认一世聪明,却作了两件错事,以致招来无穷的祸患。”

朱可欣不由奇道;“做了两件错事,哪两件?”

玄武道:“第一件错事,就是当年未把你与张宣蒙那小子当即杀死,取了秘笈。”

朱可欣冷哼一声,道:“你后悔亦是无用,谁叫你阴险卑鄙,想做得天衣无缝呢。第二件呢?”

玄武道:“第二件,便是听信掌门师兄之言,助他成就武林霸业,传我武当派的掌门。”

朱可欣冷笑道:“传你作武当的掌门,原来你还想作武当的掌门?你这副模样如何去作武当的掌门,白替人家出力担罪而已。纵是他真成了武林盟主,以他如此心术,又怎会将武当掌门传于你?”

玄武沉默半晌,狠狠道:“姑娘说得不错,玄机一直是在利用我,纵是他真的作了武林盟主,也不会将掌门传于我这个不信不义天下共啐之的玄武,以污他的名声。我被你治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虽说是为你所害,实也是受玄机之骗而致。”

朱可欣道:“那你还替他隐瞒什么,还不将他的恶行供出,以让各派为你报仇?”

玄武低头想了想,惨然道:“我现在想通了,我此生注定一事无成,何苦再为他卖命。只后悔当年上了他的这条贼船,白白替他担当罪责,吃尽无数苦头,却落得如此下场。朱姑娘,你若不嫌烦,我便从头说起,反正离泰山还远着。”

朱可欣未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大出意外,道:“你若愿把一切告诉我,我便放了你,不再折磨你。”

玄武苦笑一下道:“谢谢朱姑娘。想当年,我玄武本是一个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一方乡绅,只因无故得罪了一个人,而致全家被人杀害,只剩下我一个人。父母妻儿惨死,我无日无时不在想着报仇,只可惜武功低微,报不了大仇。后来听说武当派武功博大精深,便去拜师。

哪知武当却不收留我,我的师父说我戾气太重。恰巧玄机站在一旁,见我可怜,便出言通融。于是我投入了武当派。自从遇上那场人伦惨变,我与朱姑娘一样,对任何事的看法想法都变了,性情也变了,对任何人都存一种仇恨报复的心理。

在武当与玄机同门学艺,日夜相随,他待我极好,武功又高声誉又好,我遂着意与他结交。

玄机这人事事都好,就是野心太大。我与他相处久了,潜移默化,也权势之心日增。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我终于报了大仇,杀了仇人一家。报仇后,我本该放下一切,专心修道,谁知却听玄机之劝,要作出一翻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再后来,他当上了掌门,便逐步施实他的计划,并对我循循劝诱,依我为心腹,还许下诺言,若我助他成就霸业,便立我为武当派的掌门。

权欲熏心之下,于是我上了他的贼船,开始为他做事,并引他为平生知己。后来细想,他其实一直是在利用我,把我当作一个实现野心的工具罢了,从无与我有知己之心,很多事都瞒着我。”

朱可欣见他说得伤感,道:“你既知是他棋盘中的一枚棋子,任他摆布而已,何不激流勇退,揭穿他的嘴脸,而是依然为他作事,处处保守秘密?”

玄武道:“这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想我既已为他作下了错事,作下了不容于天下的坏事,若就此退出,他岂能放过我?定会以之要挟,让我无法立足于世。以他的身份地位,别人怎会相信我,而不相信他?所以,只有一错再错,唯冀希望他能成就大事,实现对我的许诺,让我当上武当掌门。不过现在细思,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以他的心术、手段,怎会容我与他共享?”朱可欣点头。

玄武又道:“数年前我因你们而为武林所不耻,不容于天下,现今又变成这个样子,追根溯源,皆是为他所害。我已是半死不活的人,纵是你不杀我,我也不会再活下去。为了死前能不再受罪,我便把丐帮阮帮主之死告诉你,只希望姑娘能痛痛快快地让我一死了之,不要带我上泰山,让天下英雄见到我这副嘴脸、这种丑态。”

朱可欣道:“只要你愿说出,我一定不再让你吃苦头。只不过不带你上泰山,我却很难答应。你想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若无你的佐证,别人怎会相信?”

玄武沉默半晌,道:“罢了,我只求一死,还在乎什么丑态不丑态,谁又会看得起我玄武。你们小时几乎被我所杀,我又怎会想要你饶了我?”

朱可欣道:“若你能到泰山上指证玄机,我定保你不死,并为你治好身上之伤,把你送到一个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安度晚年。”

第一百五十七章算尽天下

玄武道:“也罢,我便都告诉你,现在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了。且说几年前,我依玄机之言,杀死两个师侄逃离武当,在江湖中躲藏起来。不久,玄机便找到我,让我毁了容,坏了嗓子,并与我密商,让我在江湖中秘密组织一伙人,为他暗中作事。

于是我遵他所嘱,网络三教九流的人物。以我的武功,想网络一批人,还是不难办到。另外,玄机还亲自为我收服几个魔头,为我所用,那个太行毒狼,就是他设计让我救了他一命而收服的。我是这伙人的龙头老大。这伙人共有一百来人,只与我单线联系,大都不知是为玄机做事。

去年的夏天,玄机突然秘密通知我,丐帮的阮帮主要去川蜀一带拜访峨眉、青城两派,要我借机干掉他。武林之中,自少林本虚大师自废武功,威望与武功最高最重的莫过于他与阮帮主了。他与阮帮主本来相交甚善,阮帮主不远万里前去峨眉、青城两派,定有要事相商,按理应该让他知道,而阮帮主却秘密而行,不让他知道,定是发现了他的什么秘密或是要与他相争这领袖武林的位子。于是他便想尽快干掉他。

他早从丐帮中的内线得知阮帮主的行程路线,与可能落脚饮食的地点,为我配了一副毒药。我的武功修为与阮帮主相去甚远,只有以毒暗算。

其实自从本虚大师失去武功,玄机便把阮帮主看成是阻碍他的唯一一块绊脚石,只要把他除去,大事就成了。欧阳振雄虽然武功甚高,倒不足虑,因他在修罗教之中早已于十数年前便安排进去了一个重要人物,欧阳振雄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对付欧阳振雄,有绝对的把握。

而他迟迟不除去欧阳振雄,只是想留下修罗教威胁各派,以迫各派推他为共主、领头人,借机成其霸业。所以,当本虚大师失去武功,他下手的第一个对象,就是阮修武了。现在想来,当年少林寺的本元大师突然失踪,迫得本虚大师自废武功,也定是与他有关。”

朱可欣惊道:“什么?本元大师之死也与他有关?”

玄武道;“我只是按理推测,并没有证据。自那年嵩山大会后,本元就一直未现身过,而你与张宣蒙却还好好的活着,秘笈未失,那本元定是遇害了。据传本元在那次嵩山大会的前一日还在寺中,那一定是当天夜里遭人暗算的。

我细细想过,修罗教上嵩山为的便是要秘笈要本元,少林寺极是防范,他不可能为修罗教人暗算,定是另外有人插手。而放眼武林之中,能令本元突然消失而不留一点痕迹的,只有玄机与阮修武二人。以阮修武所为,绝不会干出此事,那多半便是玄机了。”

朱可欣恨道:“本元大师曾救过我与宣蒙的性命,不想竟为他所害,我定不容他,接着说。”

玄武道:“本虚大师自废武功,虽说是欧阳振雄所逼,实际是为玄机所致。想来他在大会之前便策划好,在众人上山之前,引出本元,向他索要秘笈,无论得到得不到,都要杀了他,不留痕迹,借以在天下万千英雄面前,逼住本虚大师,去掉这块最大的绊脚石。

本虚武功不存,少林便无法与他相抗了。那他下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阮修武,杀了阮修武后,就是欧阳振雄。只是令他始料不及的是,武林之中,会出现了一个张宣蒙,而张宣蒙竟会被阮修武在临死之际,传为帮主。我想丐帮的这位老帮主定是在死前察知了玄机的用心,破格传位于张宣蒙,借之以敌玄机与欧阳振雄。”

朱可欣听得暗暗点头,这玄机厉害,阮修武亦是不弱,非自己所能相比。

玄武看着她道:“朱姑娘,我想令玄机更想不到的是,武林中还有一个你,朱大小姐,也练成了玄都秘笈。”

朱可欣道:“只怕他现在早已想到了。今年春天有人去黄山暗算宣蒙,恰置我在龙虎交会紧要关头出现异征被他们看到,因而击了我一石子,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玄武摇头道:“那些人定是他派去的,此人心计甚深,只怕对付你的计策他亦想好了,安排好了。”

朱可欣道:“谢谢你为我提醒,没想到你现在能如此对我,倒是我对你出手太狠毒了。”

玄武苦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一生作的坏事太多,难道至死还不知悔改,再去害人吗?时间不多,我接着说罢。

我依玄机所言,带了十几个人一路尾随向川蜀而来。由于阮修武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我们不敢追随过近,只能一路询问而去。哪知到了川蜀之地后,不知怎地,忽然失去了他的踪迹。我们十几个人来来回回在必经的山道上寻了多次,竟找不到一点线索。

过了几天,玄机却突然飞鸽传书与我,阮修武已上了峨眉山,会见了金光大师,不几日便下山,将经过一段荒无人烟的山路。他责令我们一定要抢在他之前,在山道上作好手脚。

那段山路,我们一行人已来回走了多遍,自然清楚地理形势,要过那段山路,必须得在一家小客栈落脚用餐。于是探清阮修武的行程后,便与三个武功较高的人先一日投宿于那家小客栈中,静等他的到来。

果然,第二日中午时分,阮修武一人匆匆从山道上经过,见到这家小店,便走了进来。我们四人大喜,借故与小二算帐说话,趁其不注意,把玄机所配的毒药放在酒菜之中。阮修武虽是叫化子出身,但素来豪爽善饮,众所周知。

果然,阮修武叫小二上了一壶烈酒,要了一道小菜,自斟自饮起来。我起初尚担心药性来的快,被他发觉,反向我们下手。哪知他一壶酒下肚,一碟小菜用完,尚不见有何动静。我躲在隔壁屋中等得心焦,以为玄机弄错了药。

眼见他一壶酒用完,又要了两个馒头吃着,仍是无动于衷,不由沉不住气,伸头瞧了瞧,看是不是小二上错了酒菜。

岂知这一伸头,已被阮修武瞧在眼里,立即停筷站起道:“隔壁屋中藏着什么人,鬼鬼崇崇的,快给我滚出来。”声如绽雷。

第一百五十八章英雄之死

我只得硬着头皮与另外三人走了出来。阮修武一见我们四人便知不对,况他以前认识我,觉得我的身影很熟,向我上上下下打量不止。

阮修武,不知朱姑娘见过他没有,他身材魁梧,方脸隆鼻,眼如铜环,腮须似针,极是威猛。我被他瞧了几眼,心中发虚,眼中自然流露出来。

他手一扬道:“你是谁,给我走近来一点。”

我以为他出手在即,便想夺门而逃。哪知这一抬脚,已被他看出,一掌向我劈了过来。朱姑娘,他的掌力当然无法与你现在相比,但他毕竟是武林中顶尖的三二高手之一,况以掌力著称,我怎敢还掌,只想逃出小店。他一掌接一掌不断劈来,以无形掌力把小店之门封住。我们四人数次前冲,都给他挡了回来。

大急之下,我们纷纷抽出兵器。突然,他脸上变色,大骂道:“鼠辈,竟敢暗算于我。”

我们四人见了,大喜过望,毒药终于起了作用。原来玄机所配之药药性极慢,直待吸收一段时间,渗入脏腑方才发作,是要叫他吐都吐不出来。

他虽神色陡变,掌力仍是威猛无比。我们趁他一顿之机,抢攻几招,从小店中夺门而出。此时,店中的伙计小二早吓得躲在床底,不敢则声。

阮修武从后追出,口中狂笑道;“鼠辈,想以毒来暗算于我,哪有这般容易?”突然,一股酒水夹着菜肴从他口中激射而出,如水箭一般直奔我们后背。

我们跳身闪开,几点酒水溅在头脸之上,隐隐生疼。

不一时,便离那小店甚远,而阮修武却毫无疲像。我们四人都道今日定要毕命于他手掌之下,再也无法返回中原了。

眼见旷野之中,连片林木也没有,而阮修武已追近,再也逃不了,索性回转身来,与他放手一拼。

于是五人混战在一起。虽然我们以四攻一,我们四人也皆是一流好手,但在他的手下,仍是遮拦多,还手少。

不一会,便有一人中了阮修武一掌,萎顿在地,口中鲜血狂喷。我更加害怕,只道要糟,哪知恰在此时,阮修武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脸如淡金。

我们三人精神一振,紧守门户,与他耗着时间,以待毒发。

阮修武自然清楚我们的心意,也未想到毒药如此厉害,如疯虎一般,掌掌猛劈,掌力撞及地面,霎时间,旷野之中山石乱飞。

过不多时,又有一人被他震出三丈开外,俯地不起。余下我们二人更是心惊,只盼奇迹再现。

果然,阮修武中毒越来越深,掌力慢慢弱了下去。渐渐地,以我们二人之力已可与他打成平手。我不由狂喜,大笑道:“阮修武,今番拿命来吧?”

阮修武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来暗算于我?”

我讥笑道:“阮大帮主,久闻你神功盖世,我们几个无名之辈,早就想讨教讨教,何必受别人指使。今日得见你的身手,幸何如之。不过,我看也仅尔尔而已。”

阮修武道:“鼠辈,竟敢羞辱于我,看我如何杀你?”突然飞身于空,向我击来。

但见掌影如雪花一般,漫天飞舞,无从躲处,只得以掌相抵。砰的一声,四掌相接,我只道完了,哪知出乎我的意料,我只退了一小步,而阮修武却翻身跃开,手捂胸口,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原来此时他中毒甚深,功力已不及原先五成了。

我大笑道:“阮大帮主,来、来,我再与你单打独斗一番。”

阮修武怒道:“没想到我阮修武一世英名,却栽在你们几个无名小辈手中。你究竟是谁?受何人所使?是玄机还是欧阳振雄?”

我心中一凌,原来他已料到玄机可能会暗算于他,眼见他不久将亡,也不辨白道:“阮帮主,我受何人所使已无所谓,反正你注定要葬身川蜀异地,作一个孤魂野鬼,永不能重返中原。待你死后,我再去斩尽杀绝你的那些徒子徒孙,江湖之中,从此再也没有丐帮这一号了。”

阮修武大怒道:“鼠辈,我先杀了你。”又一掌击来。

我侧身躲过,并不还手。阮修武一掌不中,却被自己的掌力带得摇摇晃晃。我与另一人便一前一后漫不经心地出手夹击,口中冷言冷语嘲讽。

耗了半个时辰,阮修武终于身形迟顿,再也支持不住。我便飞身一掌击在他的胸前,将他震出数丈,摔在地上,再也不动。

我走到他的跟前,只见他额角青黑,口中鲜血泊泊流了出来。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料他不久即死,便转身扶起受伤的二人,为他们疗伤。

等我再回到阮修武的面前时,他早无呼吸,已然死去。

这时,一人道:“他武功如此之高,是不是装死?要不我再刺上两剑?”

我道:“此毒乃老爷子亲手为他所配,纵是我不打上他一掌,他也活不过多久,何况我已全力击了一掌,难道他是大罗神仙不成?”

那人陪笑道;‘是,是,龙头大哥功力绝伦,怎会一掌震他不死,是我多虑了。”

我道:“好了,不要拍我的马屁了,我们先回那家小店再说。这位阮大帮主,就让他抛尸荒野,喂狼去吧。”

那人奇道:“为什么要回那小店去?”

我道:“店主伙计已见过我们多次,认得我们,怎能容他们活下来。”于是我们四人回到小店中,把那几人全部击毙,然后离开。

我以为那荒野之中,素无人烟,更无武林人士出现,绝不会出什么叉子。哪知我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想到阮修武居然能一时未死,而且见到了张宣蒙,传他帮主之位。事后玄机得知此事,大为震怒,对我大发脾气不已。”

朱可欣道:“据宣蒙所说,那家小店于次日被人烧毁,不留一点痕迹,难道不是你们干的吗?”

玄武道:“是我们干的。当日我们走了几十里路,忽又想到,是不是小店之中还留下什么马脚。我便一人回去,一把火将它烧了,连同几人的尸体。可惜我未再到阮修武所死之处去看上一看,说不定便能碰到张宣蒙。”

第一百五十九章剑下留人

朱可欣道:“不是可惜,而是侥幸,那时宣蒙若是突然见到你,怎会不怀疑于你,让你轻易走了?”

玄武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

朱可欣道:“其实宣蒙向我道及此事时,曾提到你们几人,对你更是记忆深刻。”

玄武道:“如此说来,丐帮早已知道他们的老帮主是为我所杀。”

朱可欣道:“多半如此。”

玄武道:“朱姑娘,泰山之上,只要我为你作证,说出阮修武的死,定可置玄机于死地;至少可让他身败名裂,野心成空,几十年的心血化为流水。”

朱可欣讶异道;“你现在为什么那么恨他,一心助我,置他于死地?”

玄武叹口气道:“我自从上武当遇见他后,便受他假仁假义之骗,被他带上邪路,形成骑虎难下之势。想我玄武为他玄机作了多少事,出了多少力,而今反被他用来顶罪,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整日里提心吊胆,怕败露形迹,而他却借我之名,更加骗取众人信认,声誉越来越高,地位越来越尊崇。”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

朱可欣道:“你怎么直待此时方想到这些?”

玄武道:“我早已想到,只是一直报着幻想,幻想他能实现他的野心,实现他对我的许诺,传我作武当的掌门。可是,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纵是他能得逞,实现他的许诺,我又如何去作这武当的掌门?武当什么时候有过象我这样死不死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的掌门人?”

朱可欣沉默一下道:“你就那么热衷于权势吧?男人都是这样?”

玄武苦笑道:“权势二字误人至深啊,千古以来,有多少豪杰为这权势二字所惑,你争我夺,尔虞我诈,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

朱可欣叹道:“不错,世上很少能有人逃脱权势这二字,当今的玄机、欧阳振雄,便是典型,为这权势二字处心积虑一生。天下之所以祸事不断,实也由这些人造成。但世上还是有人不贪图权势二字的。”

玄武想了一下道:“不错,是有人不爱这二字,如张宣蒙帮主,据说阮修武传他丐帮掌门时,他执意不肯,以致阮修武心带遗憾而去。而后丐帮五老亲自相请,亦打动不了他的心,直待五老上嵩山请了本虚大师,千里迢迢奔黄山责以大义,方才应允。

丐帮乃江湖中第一大帮,人数千万,势力遍及大江黄河南北,与少*当并立三雄,帮主地位之尊、权势之大可想而知。这是无数人想而不可及的殊荣,张帮主却对它不屑一顾,视若粪土,避若蛇蝎,真是令我想不通啊?”

朱可欣暗道,以你的这种想法,自然想不通,口中道:“宣蒙天生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从来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也没有那种才具。”

玄武道:“姑娘不要替他谦虚,据说张帮主在丐帮中极得人心,这两个月来,丐帮在他的带领下,不但没有衰败的迹象,反而大有远迈前代、令少*当侧目不安之势。他不作帮主,可能是因为姑娘吧,只想与姑娘你相守相依,双宿双飞。”

朱可欣脸上一红。二人虽一路口中不停,脚下去丝毫不敢放慢半步,眼见泰山渐渐在望。

朱可欣从少年时便对玄武恨之入骨,几欲剥其皮、饮其血、食其髓,而此时玄武将死之际,却能对她坦诚相告,不由恨意全消。于途中不再捆绑,让他自行骑马而行。

二人纵马疾奔,头上的太阳不断西移,待来到山下,太阳早已渐薄西山,到了傍晚时分。朱可欣心急似火,恨不得肩生双翅,一下飞上泰山。

到了山下,朱可欣弃了马,道声得罪,把玄武挟在腋下,向山上飞奔而去。

山道上各处把守的修罗教人,见到一个美貌少女挟着一个僵尸似的废人,向山上飞奔,身法之快,从所未见,不禁投以惊愕的目光。

朱可欣见了山道上诸人的神色,便知大会并未结束,心中稍安。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来到了玉皇顶。放眼一望,只见玉皇顶上,数百人围着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有二人正在激斗。

朱可欣无暇细看,向人丛中寻找张宣蒙,却听台上一人大喝道:“欧阳振雄,你一生作恶多端,今天拿命来吧?”

朱可欣心头一震,“欧阳振雄”,抬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手持长剑,身穿青色道服,正纵于空中,凌空下击,剑花点点,微吐光芒。而另一人手中亦持长剑,身着绣有一条滚身巨蟒的黑色修罗教教服,身上血迹斑斑,正强自招架,眼见要命丧于那道人的这一凌空下击之下。

朱可欣知这人必是欧阳振雄,当即大声叫道:“剑下留人。”飞身从众人头上踩过,一剑向那道士刺去。

第一百六十章修罗教案

却说八月十五那日中午,玄机、金光大师、张宣蒙等人登上了修罗教所建的“登封台”,在台上坐定。

玄机道:“欧阳教主,不知你费尽心力遍邀天下朋友到这泰山之巅,意欲何为?”

欧阳振雄闻言微微一笑,站起身向台上台下一拱手道:“金光大师、本玄方丈,各位掌门,各位朋友,我欧阳振雄斗胆邀请大家到这泰山一聚,虽说出自私心,实欲为天下武林做一件大好事。”

玄机道:“哦,为天下武林作一件大好事?欧阳教主的话,着实令老道及天下的朋友不解。愿闻其祥。”

欧阳振雄微微一笑道:“玄机道长,众位朋友,你们定以为在下此番力邀大家,乃是出乎私心,只为武林盟主、武林霸主而来。在此我并不讳言,确有是心。但是,在下另外还有一桩要紧事要与大家相商,那便是我修罗教欲与各派共修其好,了却多年的恩怨,和为一家,以避免双方仇杀不断,结怨不止,遗害天下苍生。”

本玄听到这儿,双手合什道:“阿弥托佛,欧阳教主能居此心,武林幸甚,天下幸甚。”

欧阳振雄道:“谢本玄方丈,请本玄方丈及各位朋友听我细说原委。我修罗教立教已百余年,自创教以来,一直被各派视为邪教,天下祸源之本,直是当作洪水猛兽一般。因我教名修罗教,本身就大有凶杀之气,况自创教至今,确是作下了许多令天下朋友不乐甚至痛恨之事,致令恶名在外,臭名卓著。这点,不但天下朋友尽知,我们修罗教人人心中亦很清楚。我欧阳振雄自接任教主执掌教务以来,也看到这一点,甚不以为然,于是便想加以整顿,与各家共修其好,除去恶名,为天下苍生造福。”

玄机插口道:“欧阳教主,以你所说,自你接任教主后,修罗教便再没有做下恶事了?那保定赵家堡,山东李家庄,皖南朱氏一家的事情却是如何解释?”

欧阳振雄一笑道:“我料来玄机掌门与天下朋友会有此一问,我这有帐簿一册,请玄机掌门与各位掌门及天下的朋友过目。”说着,从身边取出一本发黄的册子,随手向玄机掷来。

但见那本册子缓缓飞到玄机面前,如有人在下相托一般。

玄机正要伸手去接,却忽地一沉,直向地下坠去,如空中落石沉重快疾。玄机微微一笑,右手平伸,左手一招,那册子又从下而上缓缓飘起,落入他的手中。

众人齐声叫好。

玄机拿过那本发黄的册子,只见上面写着“修罗教案”四字。翻开首页,开头几字道“辽东黑虎帮”。玄机知道辽东十数年前有一黑虎帮,盛极一时,后突然消失,不知所踪。

遂向下看道:“此帮少帮主王一天于丙申年七月二日强抢朱氏民女不成,夜带数人,诛其全家。帮主王义置此于不顾,尚且为其掩饰。”下批“该杀”二字。其后道:“本帮鲁长老奉教主之命,率白虎堂五十人于某月某日赴辽东尽诛其帮。”

玄机摇摇头,随手又翻两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保定赵家堡几字。刚才他曾提及赵家堡,便看下去。

“保定赵家堡堡主赵立人,于甲午年三月五日,为扩大势力,霸占李立全家的三百顷良田,暗引漠北双熊,诛灭李氏一家,共五十三口,尽收李氏良田,置李家庄为赵家堡附属。”下批“该杀”二字。后道:“武长老奉教主令,于甲午年四月二十日,带飞熊堂二十人尽诛赵家堡,共一百二十三人。”

他又向下看,皆是修罗教自欧阳振雄接任教主以来,所发生的大事及可杀之道。玄机摇摇头,把册子递于本玄与金光大师,二人看了看,各打了声佛号。

欧阳振雄待几人看了一会,道:“玄机掌门,本玄方丈,金光大师,你们看了意下如何?”

玄机道:“欧阳教主,这是你教所记,只怕为一面之辞,若无佐证,实难令天下英雄信服。话又说回来,即使他们确有可杀之道,只要诛其元凶即可,何必斩尽杀绝,灭其一门。”

欧阳振雄道:“玄机掌门,我料来你也不服。各位掌门与天下的朋友,我教历年所做下的大事,此册中皆有记载,他们这些人有没有可杀之道,大家一看便知,至于相不相信,在于你们,很多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我无法个个找出佐证。但是,关于赵家堡一事,我却可以找出证人来。”

台下众人见玄机与本玄、金光大师几人看着那本册子,不时皱眉,待听得欧阳振雄一说,方知是修罗教的案簿,心道,那定是欧阳振雄为了替修罗教洗脱罪名而伪造的,不足为证,倒要看看他如何为赵家堡一案找出证人,要证明什么。于是一齐看向他。

欧阳振雄环顾台上台下,朗声道:“十年前,赵家堡一百二十三人尽为我教所杀,灭其一堡,此案在武林中曾引起不小的轰动,料来大家颇有非议。在此我向大家说明事情的原委经过,至于我修罗教做的对不对,由大家评说。赵家堡位于保定城南二十里,堡主赵立人,武功高强,行善乡里,很得江湖朋友称誉。在赵家堡西十里有一李家村,村中有一富绅李立全,亦曾习武,家丁颇多,家中殷实,且有良田三千顷,极是富饶。赵堡主赵立人见李氏良田富饶,便起吞占之心,只是他向来沽名钓誉,颇得侠义之名,虽眼热良田却不想坏了名声,于是暗中请来漠北双熊兄弟。

漠北双熊,大家可能知道的不多,他们一直在蒙古大漠一带做没本钱的生意,为非作歹,无恶不作。赵立人以白银五百两,美女十名,请来二人,在三月五日为他尽杀李立全全家五十三口,占了李家庄,侵吞了三百顷良田。事毕即送走漠北双熊。

时隔不久,此事为我教武天风长老得知,便带人灭了赵家堡。漠北双熊闻知此事,又隐于漠北。

我想大家只知赵家堡一事,却很少有人知道李氏之事,若是知道李氏之事,定不会再认为我教残忍好杀。

若是不信,我现在可请出漠北双熊的老大出来作证。他半年前到中原办事,为我教所闻,抓了起来。”说着一挥手,台下有两人抬了一只大布口袋扔到了台上,落地有声,甚是沉重。众人不知里面装的什么,大是诧异。

第一百六十一章漠北双雄

欧阳振雄俯身抓住布袋两头,用手一拉,那布袋便中裂为两半,从中滚出一个人来,肥头肥脸,身形庞大,皮肤黝黑,有如一头大黑熊一般。

众人料来此人必是欧阳振雄口中漠北双熊的老大,见他如此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那人从地上爬起,神色慌张,四下看了看,转身便跑。

欧阳振雄喝道:“站住。”那人闻声跑得更加快了。

众人只觉眼睛一花,欧阳振雄已站到了那人的身前。

那人见有人挡住去路,挥起巨掌拍了过去。他身材高大,铁塔一般,手掌张开,更如蒲扇,这一拍之下,大有力逾千钧之势。

眼见他一掌就要拍到欧阳振雄头顶,却见欧阳振雄左手疾伸,已扣住他的手腕。那人手掌便凝于空中,再也拍不下去。

二人僵持一会,却见那人脸上出汗,口中哼了两声,直弯下腰去。众人微听他腕骨格格作响,暗暗骇异。

欧阳振雄道:“你十年前如何在保定的李家庄,杀了李立全李氏一家?如实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否则,我捏碎你的全身骨头”。

那人哼了两哼,几乎要跪了下去,连声道:“我说,我说。”

欧阳振雄松了手。

那人道:“我若照实说出,你是否饶我一命?”

欧阳振雄道:“那要看你说不说实话,天下的朋友能不能答应?”

那人四下看了看,连连作揖道:“各位英雄,我兄弟二人一直在漠北作生意,从未到过中原,自然不识得那个什么李立全,更不会与他们结仇,我们之所以杀他们,而是有人花重金请了来的。

那是十年前的春天,我兄弟二人正在漠北,突然一人来到大漠,找到我们,说有一桩好生意,问我们兄弟愿不愿做,边说边掏出一只金锭,放在桌上。我们见他出手豪阔,料来这生意不错,也没细问,便随他南来,见到了赵堡主赵立人。

赵立人当即取出白银五百两与美女十名于我们面前,要我们为他杀了赵家堡西面的李氏一家。我兄弟二人向来不及中原,见有白银美女,自然乐意,点头答应。于是于一天夜里,闯进李家庄,尽杀李氏一家。事毕,赵堡主即派人将我们送出保定,回到大漠。其后一直未再到中原来过。”

欧阳振雄道:“你说的句句是实。”

那人道:“小人说得句句是实,绝无隐瞒。李氏一家,我们从未谋面,素无嫌隙,怎会无缘无故杀害他们全家,这全是赵立人花钱请我们干的,我们实是受他之雇。求你老与各位英雄原谅小人无知,饶了小人一命。”说完又连连作揖。

欧阳振雄转脸向台下道:“大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请大家凭良心说,这赵家堡是不是该灭?我们修罗教杀的对是不对?”

自赵家堡一堡男女一百二十三人被修罗教杀害,各派皆以为是修罗教为扩大势力,无故杀人,对其狠辣行径一直痛恨不已。哪知那赵家堡堡主赵立人,却是这么一个沽名钓誉卑鄙无耻的小人。修罗教虽有滥杀之嫌,倒没杀错,纵是他们不动手,各派知道他的这种恶行,也不会放过。只是各派素与修罗教不睦,不便赞好。

欧阳振雄道:“各位朋友不出声,便是默认了。那么,这个当年屠杀李氏一家的凶手,漠北大熊,倒是该杀还是该放,请大家作主。”

话音未落,那漠北大熊扑通一声跪在台上,哭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小人胡涂,小人该死,求大家给小人一条生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宣蒙见那人如此魁伟的一个昂藏汉子,却害怕成这个样子,着实可怜,但看了看玄机、本玄等人,都不出声,也便默然。

欧阳振雄提高声音道:“此人虽是受雇于赵家堡,实也是杀手,况且他们在大漠一带一直作无本生意,手下杀人伤人无数,罪不可恕,大家不出声,即是认为他该杀了。”说着随手在那人头上一抹,还在磕头不断的漠北大熊头一歪,便躺在台上寂然不动。

众人见欧阳振雄只这么轻描淡写的轻轻一抹,壮如黑熊的漠北大熊,就寂然无声而绝,皆是心下凌然。有二人上台把尸首抬下。

欧阳振雄道:“赵家堡一事大家现在清楚了,暂且揭过。刚才玄机掌门还曾提及山东李家庄,我在此也说上一说。至于朱家的事,在六七年前的嵩山大会上,我已向大家禀明,不再提起。”

张宣蒙听到这儿,想起父母之仇,朱氏全家的惨死,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张口刚要说话,却觉胸腹疼痛,有物急欲吐出,眉头一皱,强行咽了下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见欧阳振雄眼光向他一扫,接着道:“至于山东李家庄,离我教虽近,但向来教井水不犯河水,无来无往。可是八年前的一天,我教的蔡长老却听人说,李家庄的二庄主逛赌场,输了赌局,不给人家银两,反把那人痛打至死。蔡长老素知李家庄的家规甚严,不信能有此事,便带人上门查询。哪知李家庄的大庄主不但不交出其弟,反为其文过饰非,竟说那人是地痞无赖,合当该死,杀之应该。蔡长老大怒,回去将此事禀明于我。

山东一带本是我教的势力范围,一向政通人和,人民安居乐业,不想李家庄竟作出此等事来,怎能让人忍受?我便命蔡长老前去拿人查证。

不料他在半路得到消息,李庄主已把当时的几位证人或藏起或杀害,不留一人,要给我教来个死无对证。此种事情,纵是被大家目为邪教的我修罗教,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于是我令蔡长老前往李家庄杀人销案,灭了李氏一家。”

玄机听到这儿,道:“欧阳教主,以你说来,你们修罗教非但不是邪教,反而是维护正义、惩恶扬善的侠义之帮了?是大家错怪你们了?但是,我问你,李家庄的二庄主枉杀一人,纵算是实,实属该杀,而后大庄主为保其弟,又藏匿和害死几人,亦属罪在不赦,但李家庄也只不过害了数人之命,罪魁仅限于大庄主、二庄主二人而已,你为何要派人灭了李家庄,犯下几十条命案?

大庄主、二庄主着实该杀,难道李家庄中的其他人等也都该死吗?这样做与那大庄主又有何区别?”

第一百六十二章武林盟主

欧阳振雄仰天打个哈哈道:“不错,我教灭其一门,是有滥杀之嫌,但由两个庄主看来,李家庄中不良之辈定不在少数,所以宁可枉杀、多杀、错杀,也不可漏过一个,留有后患。这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意,所谓以毒攻毒,以牙还牙。”

玄机摇头道:“我学武之人,当以侠义为本,仁义为先。学武不是为的乱杀,而是要行侠仗义,为民造福,保一方平安。罪在不赦之人定当诛灭,但绝不可因之而波及无辜。上天有好生之德,人非草木,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们这为万物之长的人类呢?坏人当杀,好人岂可乱杀、错杀?

欧阳教主,我想不仅仅李家庄,其他无辜被你教杀害的,不在少数,这也是你们修罗教为什么与我们侠义之士不合,而被目为邪教的原因所在。我们侠义之人,自也杀人,只是杀该杀之人,从不乱杀错杀,波及无辜。”

众人听了玄机这一番义正言辞之谈,齐声叫好。

哪知欧阳振雄并不反驳,却道:“玄机掌门所言极是,在下惭愧。正因为如此,我近几年才极力整顿,严肃教规,严禁乱杀错杀。当然我不否认,还是有错杀误杀之嫌。但话又说回来,在此的各位朋友,皆是习武之人,谁没有杀过人?谁能保证从未错杀误杀过?不说别人,就是你玄机掌门,手底下便从未有过冤死的鬼魂吗?”

欧阳振雄的这番话,众人听在耳里,暗自点头,谁也不能保证手下未有屈死之人,没有错杀之人。

却听玄机正色道:“欧阳教主所言不错,谁的手下都可能有冤死鬼、屈死鬼,但是,我们应当尽量做到少杀不杀,尽量作到无冤死屈死之人,举刀横剑之际,心中一定要先存仁慈二字。古人云,人谁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矣。再是无恶不作之人,只要能悔过自新,弥补过失,我们都应该给他一条再生之路。”

本玄道:“阿弥托佛,玄机掌门说的极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祖度一切世人。”

欧阳振雄向本玄微微一笑道:“谢谢本玄方丈。”又朗声道:“武林之中因我修罗教而被分为正邪二派,有些人视我教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欲灭之而后快。我教与各派之间也时有磨擦,时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相互之间欠下了不少人命。但是,话又说回来,不仅我教与各派之间有矛盾,有仇杀,就是在坐的各派,谁又能保证相互之间没有矛盾,没有仇杀?恩仇之间的杀伐何时曾了过?”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见众人都瞧着他,提高声音道:“而究其原因,却是因武林之中帮派林立,互不统服,不能统一调度所致。要想使天下太平,没有恩仇之分,必须去其此大弊。而要去此大弊,则必须选出一个领头人来,也即是武林盟主,制出武林约法,遍布天下,令大家共同遵守。这也是我尽邀各位朋友上泰山的根本目的所在。”

欧阳振雄的这番话说出,众人立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却暗中点头,而修罗教众人则大声叫好。

玄机大笑道:“欧阳教主,你说来说去,还是要作武林盟主,武林霸主。这武林各派,自古以来便相互独立,互不统服,又是天南海北,遥隔千里,岂是你轻易说合为一家便为一家的?我看,这只不过是你的借口,想作武林中的霸主罢了。”

欧阳振雄笑道:“玄机掌门,你的心思,我又岂能不知?纵是我今天不邀天下朋友到此,焉知你他日又不会尽请各派,上你武当山?你我同此一心,何必与我假惺惺的,多饶口舌?”

玄机缓缓摇头道:“欧阳教主,你真是以已之心度人之腹,我玄机何曾敢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话又说回来,纵是真如你所言,这武林盟主,也只能选德高望重的,如本玄方丈、金光大师等人,岂是你我之辈所敢妄想的?

所谓威德兼用,恩威并济,德威二字,须当德字在前,威字在后,方能人人尊之。这盟主之位绝不可恃武强夺,须当由大家共同选出。”

欧阳振雄大笑道:“玄机掌门,我看在众人眼中,只怕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当然,本玄方丈与金光大师我向来是敬佩的。”

玄机道:“那这样说来,你是同意以德选这武林盟主了?”

欧阳振雄突然哈哈大笑两声道:“玄机掌门,我说你最爱沽名钓誉,假仁假义,有人却不信。你刚才不是极力在反对吗?怎么转眼之间,便借我之口同意了?”

玄机被他讥刺,并不着恼,微笑道:“欧阳教主,无论是从你口中还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只要是能造福天下的、泽被苍生的事,我玄机都赞同骥附,绝不以人废言。

若你欧阳教主真能诚心诚意与各派尽施前嫌,共修其好,共同维护武林道义,这乃是莫大善举,我岂有不遵之理。不过,我认为万事一体,紧要的一点,便是要德字当头。”

欧阳振雄道:“玄机掌门,各位朋友,德字固然重要,但若只以德之一字取人,我却不能赞同,并且认为大大不妥。”

玄机道:“欧阳教主,这却是为何?愿闻其祥。”

欧阳振雄道:“若是只取德之一字,武林之中最能当得的,莫过于少林的前方丈,本虚大师。但若真是选他作了盟主,只怕时隔不久,便要身死人手,致生天下大乱。”

玄机问道:“这却是为何?”

欧阳振雄道:“武林之中尽有窥测盟主之位而假仁假义的人在,他未当上盟主,岂能容别人稳稳当当的便作了盟主,定会暗中谋划,除去此盟主,直至他当上盟主为止。武功不高的人作了盟主,正如一个娃娃抱着和氏之璧在盗贼中行走一般,危险之极。况且,我们武林中人,向来武字第一,武功决定一切,一切恩怨皆由武功来解决,怎可光靠一个德字取人?难道你不闻春秋五霸之事吗?

东周之时,周室衰微,王师暗弱,天下大乱,各诸候相互攻伐,正如当今武林一般,宗派林立。后来管仲相齐桓公,练兵强国,辅其成就春秋第一霸,执牛耳,为诸侯之长,伸张正义,维护安定。然而,齐桓公虽为霸主,被诸侯共尊为方伯,但细观其所作所为,虽是处处以德字为先,但实际上,却是以国力为基础,以武力为后盾,德字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后桓公去世,国力衰落,盟主之位便立时易主。

再观晋文、楚庄等,莫不是以国家兵力强大为根本。春秋盟主几变几更,哪一更哪一变不是与国家兵力有关?而我们在此推选武林盟主,却要舍其武功这一根本,而只重德之一字,岂不是本末倒置?我看,这位盟主即使选出,只怕也下不了此山,便会身亡人手。”

第一百六十三章以武争雄

玄机哈哈笑道:“以欧阳教主说来,必须以武功定胜负,武功最高者为盟主了?我看欧阳教主已搭好这个登封台,有你欧阳教主在此,谁敢来争夺这武林盟主之位,岂不是自取其辱吗?”

欧阳振雄道:“区区不敢,天下能人隐士大有人在,胜我者岂在少数,我只是抛砖引玉而已。”

玄机道:“欧阳教主总算懂得谦虚,尚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看各派朋友纵是不允在此推选武林盟主也不可能,但不知欧阳教主准备如何选法?却不能在此的朋友皆上来比试一番,否则,到明年中秋,也选不出一个盟主来。”

欧阳振雄道:“玄机掌门所言甚是。本来我修罗教与各派之间分为两派,咱们也不须费事,只于这两派中各选出一个武功最高者,一场定胜负便了,胜者为盟主,这样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杀伤?”

玄机道:“欧阳教主,你说的轻巧,天下之大,能人之多,谁又知谁的武功最高?如何选法?况且,我正教与你修罗教之间仇怨甚多,有的有父母之仇,有的有兄弟之仇,有的有妻子之仇,这些不共戴天之仇,岂是只选二人相斗便可了事的?”

台下有人大声道:“不错,我们与你修罗教有血海深仇,怎能只凭二人相斗选一盟主了事,我们与你修罗教誓不两立,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许多人大声应和道:“玄机掌门,咱们和他客气什么,一拥而上,消灭邪教,选你为盟主便了。”

还有人道:“玄机掌门,不要上他的当,他已练成了玄都内功,想以一之力力压群雄,作武林霸主。咱们绝不可让他得逞,否则我们的血海深仇怎么办?有他这魔头作盟主,天下岂不大乱,各派残遭涂毒?咱们与他来个一拥而上,拼了算了。”

本玄、金光大师等人事先已知,泰山之巅必将演变成武林第一人、武林盟主之争,只是未料到玄机会那么轻轻易易地便答应下来。既已商定以他为首,各派在大会期间听从他的吩咐,倒不可辨驳。但想到有张宣蒙在,若只取一场为胜,倒是省去不少麻烦、死伤,各有点头应允之意。

他们怎能想到,张宣蒙此刻正全身酸轻无力,痛苦异常,别说与欧阳振雄、玄机这样的大高手相争,就是要他与一平常武夫想斗也不可能。

玄机见台下群雄激动,站起双手虚按,众人静了下来。他向欧阳振雄道:“即使我同意,只怕各派的朋友也不会同意,须当先解决了你教与各派之间的仇怨。”

欧阳振雄向下一看,千百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下暗自惊惧,转头向本玄、金光等人看去,只见他们神色间大不以为然,便大声道:“各位朋友,我修罗教是欠下你们许多条人命,但是,我教亦有许多人伤死在你们手下,他们同样也有父母兄弟姐妹,若谈到报仇,他们的兄弟姐妹也同样要向杀他亲人之人寻仇。这样杀来杀去,怨怨相报,何时能了?武林之中岂不要因这相互寻仇而越杀越乱,永无宁日?”

接着转头向本玄、金光大师等道:“各位掌门,泰山之巅如此险峻,若是各派有意与我教放手一搏,鹿死谁手,暂且不说,这一战下来,只怕泰山之上要血流成河,山涧为尸首所平。即使各派胜了,也要元气大伤,趋向衰微,这可不是我邀天下朋友上山的本意。

正如玄机掌门适才所言,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还是以少杀不杀为是。我想各位掌门素以侠义仁慈见称,定不愿看到泰山之上出现惨剧。”

玄机冷笑道:“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欧阳振雄道:“以我之见,不若双方尽施前嫌,各派欠下我教的人命,我们不追究,我教欠下各派的,亦不追究。若是有放不下恩仇必欲与仇人一搏的,不妨上这登封台来,在天下英雄面前一战,由天下英雄作证,无论谁胜谁败,谁死谁伤,恩仇就此一笔勾了,下了此山,不再寻仇。”

本玄道:“阿弥托佛,欧阳教主所言不错,怨怨相报何时了,不如就此一笔勾了,被杀的亲人可能是前世的业报,今世来还,若他们在天之灵见到你们为他们而不顾性命相拼,只怕亦非所愿。

死者已也,生者当鉴,此次盛会乃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武林大会,天下英雄皆至,我们不若把它开成一个圆圆满满的盛会,各派亲如一家,融融乐乐,岂不甚好?”

金光大师道:“不错,在此泰山险峰之上,我们选一二高手相较,天下英雄共赏之。当此八月中秋佳节之日,于此泰山玉皇之巅,圆月之下,是何等的高雅脱俗。百世之后,亦为佳话。何必要你杀我,我杀你,打个你死我活,血流遍地?”

玄机大声道:“二位说的好,杀来杀去,仇怨只能越结越深,永不能了。咱们便依欧阳教主的提议,两派从此修好,不再寻仇,若有放不下的,便上这登封台,找仇人一搏。”

顿了一顿,又道:“至于武林盟主的选法,倒是大费踌躇,若是动刀动枪,只怕伤了和气。”

欧阳振雄哈哈笑道:“咱们是武林中人,当选武功最高者为盟主,方能令天下英雄口服心服,若象玄机掌门所说,不动刀,不动枪,不伤人,却是不易。咱们是考武状元,不是秀才考文状元,只动动笔就行了。不过,要想少伤人,我看最好如金光大师所说,只选出二人相较最好。”

本玄听了大喜,刚想道:“好,便依了欧阳教主。”却见金光大师脸色凝重,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玄机掌门道:“欧阳教主,若是只取一战,自是上上之选,只是大家辛辛苦苦从天南海北而来,为的便是一睹武林盛会之况,看看各家各派高手的神功绝技,若只取一战,很快便结束,岂不令大家乘兴而来,扫兴而归,何谈武林盛会?况且很多武学大家,能人隐士,也想在泰山之巅一显神通,博得众人的赏识,这岂不令他们大失所望?”

第一百六十四章断肠腐骨

欧阳振雄料到各派必不愿只取一战,定要多争几场,想到已请来南华仙翁等高手,右护法吴元等人自习那玄都掌法、剑法,武功亦是大进,当即接口道:“好,便从了玄机掌门,不可扫了大家的兴头,多比几场。”

上泰山的人虽多,但十有九是想看看热闹,这泰山大会自是开得越久越隆重越好,惟恐没有看头,大声叫好。

只听玄机道:“欧阳教主能诚心与各派修好,尽弃前恶,这实是当今武林一大幸事。不过,在推选武林盟主之前,还是先把各派与修罗教之间的仇怨了结,以免得日后纠纷不断,恩怨牵连。”

“对,先将恩仇了结,再选武林盟主。”台下众人附和道。

欧阳振雄道:“既然众位朋友同意先了恩仇,敝人及修罗教听从就是。”

玄机微微一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虽说了结恩仇,咱们也是只比胜负,不决生死,相斗之人切不可以命相拼,只能是点到为止。这其中紧要的一点就是不可妄下杀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修罗教的朋友与各位上场的朋友能牢记这点就行了。”

欧阳振雄暗自冷笑,口中却道:“好,玄机掌门说得好。”

玄机道:“这也是善体上苍好生之德之意。”

欧阳振雄笑道:“时候已经不早,咱们不要再费口舌,快快开始罢。”

玄机道:“欧阳教主说的是。”

欧阳振雄向台上众人一拱手道:“此台虽不小,只怕相斗起来,亦不嫌大,请各位先下去,在台下坐定,共同维护大会的秩序。”本玄等人闻言起身。

张宣蒙全身无力,手扶石椅勉强起身,却是东摇西晃,几欲摔倒。金光大师早就知他不对,见此光景,更是大惊,急伸手相扶,下了台阶。

本玄等人也见到此景,下台后走上前道:“张帮主,你怎么啦?”

张宣蒙吃力道:“方丈,我全身无力,胸口郁闷。”

玄机也走过来道:“张帮主,你路上是否遇到什么人,或是与谁动过手,中了别人的暗算?”张宣蒙摇摇头。

众人把张宣蒙搀到丐帮中。

原来台下各派自成一群,少林与少林的在一起,丐帮与丐帮的在一起。孙长老从张宣蒙起身下台,便看出不对,急步上前道:“帮主,出了什么叉子?”

张宣蒙张口吐出一口紫血道:“我在台上突然感到心口一痛,接着全身软绵绵的,内力全不知去向。”

孙长老闻听此言,一时呆了。

张宣蒙见状更不是滋味,愧疚道:“对不起,孙长老。”孙长老摇摇头把他搀扶坐下。

玄机突道:“张帮主,你定是中了人家的暗算,被修罗教下了毒。听你说来,全身无力,内力不继,正是断肠腐骨散的症状,说不得,便是在岱庙之中。修罗教卑鄙无耻,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何况欧阳振雄最忌恨的人就是你。”

孙、吴等长老素知修罗教中有一种毒药,名叫断肠腐骨散,中者全身无力,内力不继,纵得解药,也须十日之功,方能恢复,闻言不禁破口大骂。

金光大师与本玄各自摇头,失望之极。本玄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两料黄晶晶的药丸,递与张宣蒙道:“张帮主,这是我寺的九转还魂丹,可治百毒。现在一时找不到下毒之人,寻不到解药,你先服下,待大会之后,再慢慢治疗不迟。”

少林寺的九转还魂丹,乃武林中治毒疗伤的无上灵药,一粒便足以令人起死回生,何况两粒。孙长老急伸双手接下相谢。

玄机道:“既然张帮主被人暗算,几日之内定无法痊愈,我们也不可声张,让欧阳振雄得意。大家现在只有全力与修罗教周旋,力图多胜几场,不让武林盟主落入欧阳振雄之手。大家请各回本派作好准备。”

本玄、金光大师各回本门中去。孙长老即刻把药为张宣蒙服下,希望能治好此毒,但想到那下毒之人定然早已想到此点,说到立刻治愈,究属渺茫,心中愤恨。

他喂下药后,细思这一路的情景,张宣蒙只与丐帮之人接触过,未与外人单独相处,难道帮中混入了敌人,且是地位较高的,甚至是几位长老之一?但一想到几位长老大半生都在丐帮中度过,为丐帮东奔西走,日夜操劳,可谓忠忠耿耿,不禁摇了摇头。

本玄回到少林寺众僧中,见到本虚,将张宣蒙中毒之事悄悄说了。

本虚连连打了两声佛号,呐呐道:“没想到此人如此卑鄙,比我所料,尚且过之。”说完,径向张宣蒙走去。

本玄听了大是诧异。

且说登封台上众人下去之后,上来几个彪形大汉,把众人所坐的石椅提将下去。那几座石椅乃整块石头所凿,每只少说也有三四百斤,这几个大汉提在手里,有如无物一般。台下众人暗暗惊异。

欧阳振雄待几位大汉下台后,朗声道:“我修罗教虽然有多人被各派所杀,但我教欲与各派修好,此仇便就此化了,从今之后绝不寻仇。

台下的各位朋友,有谁的亲人朋友为我教所害,放不下仇恨的,就请上台,叫出仇人来。只要此人确是我教的,并且在此山之上,一定上台,绝不逃避。各位朋友,请。”

他说完后,台下静悄悄的,并无一人上台。

欧阳振雄道:“由于时间紧迫,大家不可久等,要上台就请快点。”仍无人应。

欧阳振雄笑道:“看来大家皆欲与我教修好,敝人甚是感谢,现下我从一数到十,若再没有人上台,就此作罢,一,二,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耳听欧阳振雄口中数个不停。来此寻仇之人不在少数,只是大会刚刚开始,谁也不愿在千百人面前第一个上台,以防出丑。眼见欧阳振雄越数越快,“七、八、九”,就要数完。

就在这时,突听有人尖声叫道:“且慢”,一人飞跃台上。

大家定睛一瞧,原来是一个身穿孝服,三十岁不到的俏生生妇人,头上戴了两朵白花。

第一百六十五章素服寻仇

这妇人站在台上向台下一揖道:“小女子河北人氏,姓柳,贱名若花,只学过几套花拳绣腿的东西,算不得会武功,在此英雄大会上,本不欲现丑,以扫大家的兴致,只是小女子与修罗教有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欧阳振雄道:“原来是柳姑娘,不知你有何亲人死于我教手下,请说出来。”

柳若花道:“贱夫白一龙。”

欧阳振雄道:“白一龙,可是燕青门下的黄河一龙,白大侠?”

柳若花道:“正是,大侠不敢称。”

欧阳振雄道:“不知白夫人要找我教何人报仇。”

柳若花道:“害死我夫君的是你教下的一名香主,名叫吴青。”

话音未落,从修罗教中走出一个人来,身高九尺,膀阔腰圆,脸孔铁黑,来到台边,“腾”的一声跳上,向欧阳振雄禀道:“启禀教主,杀死白一龙的正是属下九火香吴青。”

欧阳振雄点头道:“白夫人,可是此人。”

柳若花道:“我未亲见,只知那人身材甚高。”

欧阳振雄向吴青道:“你把当日与白大侠交手的时间、地点、情况说一下,看是否与白夫人所知一样。”

吴青道:“属下遵令。三年前的春天,我在河北带着几位兄弟坐船渡黄河。船到河心,突然从船底冒出水来,我们知道有人暗算,便抓住那船夫。哪知一抓之下,却发现船夫并不会武功。此时正在河心,水阔浪急,我们兄弟当中尚有几个不会水,但眼见船要沉没,只得跳入水中,相互搀扶游向河边。

岂知我们刚一入水,便从那正在沉没的船底钻出几名汉子,手挥刀剑,向我们杀来。他们水艺精湛,我们人数虽多,但水艺不行,立时被他们杀死数人,有两个不会水的兄弟,相救不及,便被大水冲走,溺死其中。

我带着几个兄弟边打边逃。待至河边,十三人中尚不足七人上岸。那几个汉子见我们势单,上岸与我们相斗,其中一人武功最好,使燕青快刀。正斗间,一人叫道:“白大哥,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下水走罢。”那人哼了一声,却鼓勇而战,想来他便是白一龙白大侠。

在水中,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上了岸,他们失去依仗,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转眼被我们砍翻两人。那几人见不是头,向水中跳去,岸上只剩白一龙与另一人。

我们数位兄弟将这二人团团围住,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另一人又被我们放翻在地,只余白一龙。

此人功夫倒是不错,并边打边骂,说我们修罗教只会以多胜少,不是好汉行径。我道:“好,我与你一对一单放,让你死得心服口服。但你先要说出为什么暗算我们。”

吴青说到这顿了一下。欧阳振雄道:“他说了什么?”吴青道:“教主,这些人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不说也罢。”

欧阳振雄哈哈大笑道:“吴香主,不要顾忌,是不是他们骂我们修罗教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

吴青点点了头。欧阳振雄道:“我们又不是未被骂过,这算什么。后来怎样?”

吴青道:“后来,我就与他一对一单放,他便败了,死于我的手下。我也被他砍了一刀。”说着裸出半条膀子来,果然有一道伤疤。

欧阳振雄转头向柳若花道:“白夫人,他说的对不对,可是你要找的杀夫仇人?”

柳若花狠狠道:“不错,正是他。”

欧阳振雄道:“各位朋友,这位白夫人所找的仇人,是我教的这位吴香主。当年黄河一龙白大侠死于吴香主之手,但吴香主的手下,亦有数位兄弟死于白大侠与其他几人之手,双方各欠下多条人命。若说到报仇,白夫人合当向吴香主报仇,但我教也应向白大侠与其他几人寻仇。只是冤家宜结不宜结,当年的仇怨,便着落在吴香主与白夫人二人身上。二人斗罢,此仇便算了结,谁也不许再去寻仇。”

台下众人看看台上的这二人,吴青身材高大健壮,站在那儿如铁塔一般,而柳若花,却瘦瘦弱弱,俏生生的,便似来一阵风也要把她刮走。

有人叫道:“这不公平,白夫人如何是他的对手?白夫人,你还是下台另寻别人为你报仇吧。”

欧阳振雄道:“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岂可换人,除非是白一龙大侠的嫡亲之人。”

台下有人叫道:“白夫人,你有没有公公、小叔、伯伯吗?快下来另换他人。”

哪知柳若花双眼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吴青,过了半晌,方向台下鞠了一躬道:“谢谢各位朋友好意。只不过我的夫仇怎能容别人来报,若我杀不了此人,相从他于地下便是了。”

台下一人道:“白夫人,使不得,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急于这一时。”柳若花摇了摇头。

欧阳振雄道:“好,你们二人这便开始。不过吴香主,你已杀过白夫人的夫君,令她伤心痛苦,此刻不可再伤了白夫人的性命。”

吴青弯腰道:“属下遵命。”

欧阳振雄转身下台。众人知他是避嫌,暗道此人也算光明磊落。

台上二人站定,吴青弯腰抱拳道:“白夫人,请。”

柳若花从腰中抽出长剑,也不答话,一剑当胸刺来,又快又狠。

吴青腰挂单刀,却见他并不拔刀,只是腰一拧,侧身躲过。柳若花斜跨一步,手中长剑横切而来,吴青并不还招,又跳身闪开。

柳若花接着再刺。吴青直待三招过后,方才还掌。

二人来来往往斗在一处。吴青虽然身材魁伟,但闪转腾挪间,却极灵巧,丝毫不显笨拙。台下众人暗暗点头。二十招一过,吴青的双掌逐渐加力,柳若花便有点支持不住。

突然之间,柳若花口中一声轻叱,剑法忽变,全场游走,招招狠辣致命。吴青双腕险被她一剑削去。他大惊之下,就身边拔出短刀,与之相搏。但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

众人只道柳若花报仇心切,方挺身上台,及见她这般精妙狠辣的剑法,不禁吃了一惊。

有人在台下叫道:“白夫人,好剑法。”

第一百六十六章同归于尽

吴青见她剑法精妙,精神一震,全力抢攻。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一柱香的功夫,突见吴青一个进步,已一刀架在柳若花的颈上,道:“白夫人,怎样?”将刀拿开。

柳若花被制,见他并不伤己,向后跳开道:“谢吴香主手下留情。”

吴青道:“咱们就此罢休罢。”

哪知柳若花又一剑刺来,道:“但我夫仇不能不报。”二人又斗在一起。

毕竟吴青功夫高出许多,不久又一刀横在柳若花的胸前。

众人都已看出吴青一直遵从欧阳振雄吩咐,手下留情,若真以命相拼,早一刀斩了柳若花。

这时,台下有人道:“白夫人,你打不过他的,就此住手罢。”

柳若花这三年来日夜苦练武功,丝毫不敢懈怠,且拜了一位异人为师,学了一套剑法,为的便是要报了夫仇。岂知斗了几十合,却不是仇人的对手,不禁流下泪来,看了吴青一眼,伤心欲绝。

吴青收刀撤开。

柳若花向台下一揖道:“小女子虽是女流之辈,也知言出如山,不能自食其言,坏了武林规矩。既然玄机前辈与欧阳教主已定下今日了却恩怨,日后不许寻仇的约定,小女子定得遵从。小女子今天报不了夫仇,以后便不能再报,所以虽承吴香主相让,亦不能干休,除非我死在他的刀下。”说着一挺手中长剑道:“来吧。’

吴青见她不死不休缠着,又有教主口谕,不由苦笑。

台下人道:“白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何苦呢?你打不过她的。”柳若花听而不闻,飞身直刺吴青,竟是只攻不守,不顾性命相拼。

吴青一时被她攻的手忙脚乱,步步后退。台下众人看了暗暗叹息。但吴青毕竟高出许多,不到二十合,又一刀架在她的脖颈上。

这次是贴身靠在她的身后,暗中伸指点了她的穴道,要令她知难而退。

哪知柳若花背上穴道被点,身虽不能动,双手却不麻木,只听她口中呐呐道;“白郎,白郎,我不能为你报仇,只有拼死相随你于地下了。”

声音虽小,吴青靠在她的身后,却听得清楚,大惊之下,正要夹手夺下她手中的长剑,却见她已双手握剑,直向她自己的腹部刺去。

台下众人大惊,一齐叫出声来。只听柳若花呀的一声大叫,长剑贯腹而过,剑柄齐腹,向前摔倒,身后吴青亦一声惨叫,跟着摔下。那剑竟是从柳若花腹部穿过,又刺入吴青的下腹。

欧阳振雄与玄机飞身上台,只见柳若花已然气绝,临死尚脸露笑容,而吴青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活不成了。

众人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得如此之惨烈,柳若花借自己的身体杀死仇人,皆是心头大震,一齐站了起来。

欧阳振雄低声唤了两声,吴青不答,便抱着他送到修罗教丛中。

玄机则抱起柳若花道:“众位朋友,我们事先说过,只决胜负,不比生死,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惨剧,实令人痛心。下面再上台的朋友,且莫学这二人。生命最可宝贵,在这里,算是我相求于大家了。”说着,竟然弯腰深深一揖,眼中泪花盈然。

欧阳振雄向下一拱手道:“哪位英雄再上台来。”

众人见二人的惨状,心下皆都不忍,只盼比武寻仇一事就此结束。哪知欧阳振雄话音未了,台下有人应道:“我来也。”一人从台下跳上,腾的一声,落地甚响。

众人看去,却是一个高不足五尺的矮身汉子,不过此人长得甚奇,膀阔腰粗,高有五尺,宽亦有五尺,又加挺着一个大肚子,有如肉球般滚了上来。

众人见了不觉笑出声来。此人听得台下有人发笑,双眼一瞪,精光灿然,扫到众人脸上,有如利剑。众人不觉噤声。

只听有人道:“这不是山西地趟门的宫林宫大先生吗?”

很多人听说过山西地趟门宫大先生的大名,据说此人豪富,素爱美女,姬妾成群,只是很少有人见过。此时一见,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人物,不由细细打量。

欧阳振雄道:“想来你便是名闻三晋的宫大先生,敝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甚感荣幸。不知宫大先生要找我教何人为谁报仇?”

宫林道:“我是为我的兄弟报仇,仇人是你们修罗教的胡青叶。”

他话未说完,只听登封台的东侧有人应道:“我胡青叶在此。”一人飞上台来,身材瘦高,如同竹杆一样,站在宫林的面前。

众人不由又笑出声来。此人足有九尺来高,几是宫大先生的二倍,脖细腿长,全身精瘦,往宫林面前一站,一个又高又瘦,一个又矮又胖,相映成趣。

宫林仰起脸由下自上打量此人,只是他个子甚矮,虽仰起脸,仍看不清胡青叶的面孔,当下退后两步,细细端详。片刻后,仍不出声,反绕着他转了两圈。

胡青叶见他双眼发光,绕己而转,不出一声,不知他搞什么鬼,当下全神戒备,原地跟着他转了两圈。

欧阳振雄道:“宫大先生,可是此人?”

宫林这时方开口道:“他便是胡青叶?”

胡青叶接口道:“在下正是。”

宫林道:“我的弟弟宫平便是死在你的手下?”

胡青叶见他绕己而转,极无礼数,心中有气,道:“几年前我是在山西杀过一个又矮又丑象个大皮球一样的矮冬瓜,据说也姓宫,至于是不是你的兄弟,我便不得而知了。”

宫林闻言大怒道:“好哇,臭竹杆,你竟敢笑话我又矮又丑。”

胡青叶奇道:“我几时笑话你了?”

宫林叫道:“我的弟弟比我尚且高出许多,瘦了许多,你竟当着我的面说他是一个矮冬瓜,那我岂不一个更矮更丑的矮冬瓜?”

胡青叶摇头道:“你比不比他更矮又丑,你小时我没拿尺子量过,不清楚。但他确实是一个大矮冬瓜,我可不是说你。”

宫林更怒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小时要你用尺子来量?你是我什么人?”

胡青叶笑道:“我不是你什么人,要是你什么人,早已不让你活到现在,出来丢人现眼了。”台下众人哄然大笑。

第一百六十七章高矮争雄

宫林见众人大笑,一时不知所以然,用手挠挠头道:“为什么你不让我活到现在,你有什么本事让我不活到现在?我知道你是显我丑,难道你比我俊吗?我看不见得,大大的不见得,你站在那儿,象一截竹杆插在地上一样,从上到下一般粗细,毫无曲线可言,有何美处?简直丑陋至极,丑不可耐,女人见你,定望影而逃。”

众人更是哈哈大笑。山西宫大先生是地趟门的第一高手,众人多闻其名,以为定然非同寻常,哪知一见,却是这般模样的一个混人,大出意料。

原来这宫林一家,乃晋阳首富,只是家族遗传,身材矮小,但也因此得到一项好处,便是被地趟门的人看中,收录门中,传以绝技。宫林身材虽矮,却是天生神力,再加上用功刻苦,不到三十岁,便成地趟门的第一高手。

只是此人生来好色,家门富庶,因而妻妾无数。只因他好色,所以最忌讳的便是别人揭他疮疤,说他丑矮,是以一听胡青叶之言,便大怒不止。

欧阳振雄见他这般模样,暗暗好笑,悄然退下。胡青叶是修罗教中的一位香主,数年前在晋阳遇到宫林的弟弟,见他模样奇怪,不由出言讥笑,因而动手,被他误伤致死。

胡青叶虽见宫林满嘴胡言乱语不停,但知他非其弟可比,乃地趟门中的第一高手,非同小可,况地趟门武功招数怪异,极不好对付,是以虽也口中不停,却是全神以待。

眼见宫林发怒,暗暗高兴,接着讥道:“至于你宫大先生是丑是美,我的眼拙,无法看出。但你肚腹的弧线确是天下第一,无人可比,自然要比在下美观得多。”

话音刚落,宫林立时面露笑容,点头道:“不要谦虚,你眼光虽有点拙,却也看得不错。咱们二人究竟谁丑谁美,可以站在这儿让天下的朋友们品评品评一番。”

胡青叶道“好”,向台下一抱拳,大声道:“各位朋友,各位英雄,当今武林中的第二第一,第一第二的两位美男子,宫大先生与我胡青叶,今天有幸同时站在此登封台上,真乃千载难逢的良机,便请大家为我们细细品评一番,究竟谁是当今武林的第一美男子?”睁眼鼓腮,神态俨然。

台下众人大笑道:“好,我们便给你们品评品评一番。我看二位皆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个以矮胖为美,富态丰腴,一个以细高为俏,腰肢婀娜,正是杨贵妃之比貂婵,各有特色,互有千秋,不分彼此,俱是第一,没有第二。”中间夹杂着尖叫嘻笑。

胡青叶笑道:“原来我们二人不分上下,彼此彼此。”

宫林这次也知众人在嘲笑他,道:“臭竹杆,咱们谁也不比谁美,我问你,我的弟弟真是被你杀的吗?”

胡青叶道:“我杀过那么多人,谁知哪一个美男子是你的弟弟?”

宫林道:“好,咱们斗上一斗再说。”说着双目圆睁,绕着胡青叶又连转了两圈,突然着地一滚,向他疾冲而来。

胡青叶素知地趟拳法以攻击下三路为主,早有准备,抬腿向他头上太阳穴踢去。宫林左手一伸,二指点向他脚心的涌泉穴。胡青叶急收脚向后跳开。

宫林如皮球一样随身滚了过来,并从背上抽出短刀,展开地趟刀法,刀声豁豁。胡青叶也拔出长剑与之相斗。

胡青叶身高九尺,剑长三尺,斗然遇到这么一个专攻下三路的地趟门高手,所学剑法全然用之不上,一时手忙脚乱。二十招未过,已几次险被宫林短刀砍中小腿。

所好他身材高瘦,练就一身好轻功,危机时刻便弹腿高高跃起。只是每次落下,宫林早滚到他下落之处,挥刀等着他,更为惊险。

二人你来我往,翻翻滚滚,斗得甚是激烈。地趟门人极少,地趟功夫更是少见,众人大都只闻其名。这时,只见台上的宫林翻来滚去,将短刀舞的如雪球一般,满场乱滚,刁钻狠辣,心下暗惊,对他的轻视之心顿去。

毕竟胡青叶乃修罗教的一名香主,武功有独到之处,五六十招一过,已渐渐适应了地趟刀法,不似初时那么慌乱,并不断反手相刺。二人相斗甚急,台下众人俱是看得手心出汗。

斗了一柱香的功夫,胡青叶早出了一身大汗,重衣湿透,心中暗暗焦躁:“如此斗法,他是立于不败之地,而我只要稍一疏乎,立时双腿不保,这倒如何是好?”

这时他连闪几下,已退到了台侧,向台沿一瞥,心中一动,双脚立于台边,弯腰下刺。宫林杀的性起,急欲一刀剁掉他的双脚,为弟弟报仇,手舞刀花护住面门,一个急滚,冲了过去。

胡青叶正是要引他滚来,身体后跃,已离开了登封台。宫林看准他落脚之处,挥刀直滚过去。只听他口中啊的一声大叫,向登封台下落去,腾的一声,肥胖的躯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时,只见胡青叶在空中腰肢一摆,一个细胸巧翻云,稳稳落在台边,姿态曼妙。众人见胡青叶以智取胜,并露出这手轻功,齐声叫好。

宫林由于措不及防,摔得极是疼痛,从地上趴起,伸手拍拍两个屁股大叫道:“贼厮鸟,使诈骗人,这不算,咱们再来过。”双足一蹬,又跳上台来。

胡青叶眉头一皱,只得再与他斗作一处。没过二十合,胡青叶故技重施,又重重摔了他两跤。但他依然不休,重新上台。胡青叶对他这种死缠烂打之法,倒是无技可施,唯盼多摔几下,让他屁股开花,爬不上台来。

众人见宫林哎呀咕咚摔了多次,兀自不休,大是好笑,眼见斗着斗着,二人又至台边,胡青叶再次跳向空中,宫林又向台边急滚而来。

众人齐声大叫道:“哎呀咕咚。”以为宫林定要再重重摔落一跤。哪知这次他滚到台边,却一下站了起来,短刀挥出,等着胡青叶跃回台来。

此着大出众人意外,更出乎胡青叶的意料,眼见他身体倒卷,便要撞上刀口来。刀锋锋利,如何撞得。

第一百六十八章两败俱伤

危急中,胡青叶长剑在他的短刀面上一点,头下脚上直直摔将下去。

只听宫林骂道:“贼厮鸟,我也重重摔你一下,让你尝尝屁股开花的滋味。”

哪知胡青叶轻功甚佳,非他可比,眼见头要触地,却就空中一翻,双脚着了地。

宫林钦佩无已,竖竖拇指道:“好小子,居然会这一手,比我帅多了。上来咱们再打过。”

“好,打得好!”“宫大先生这招牛,再来。”

众人见二人奇招纷出,看得大是过瘾,在台下大声叫好,哟喝助威。

宫林听了,更是高兴,越战越勇,屁股之痛早已忘掉,而胡青叶则是心烦意乱,全无斗志。若论真实功夫,实是胡青叶高出许多,只是他所遇对手是一个身材极矮小满地翻腾的地趟门高手,平时所练的得意功夫,精妙剑术,一概用之不上。

乱斗中,宫林突然一刀斩向他的小腿。眼见躲不过去,胡青叶也一剑刺向宫林的手臂,盼他回刀自救。

岂知宫林却不回刀,一刀斩在了他的腿上,同时啊的一声大叫,手臂也中了一剑,短刀落地。

胡青叶却是闷哼一声,摔在地上,小腿中刀,几欲断去。

欧阳振雄与玄机一齐登台,俯身察看二人的伤势,道:“你们二人伤得都不轻,就到此为止。”

宫林还不罢休,爬起身来,仍欲再斗。玄机拉住他道:“宫大先生,你已一刀废了他的小腿,也算报了大仇,就算了吧,何必非要以命相拼,致人于死地?”

宫林左手被他抓住,全身无力,使不出一点劲来,心生怯意,不敢相强,口中却道:“这贼厮鸟,竟笑话我又矮又丑,我倒想砍掉他的两条腿来,让他变得比我更矮更丑,看他还敢不敢再笑话我。”

玄机笑道:“宫大先生这身鬼神不测的地趟神功,谁敢笑话?谁又敢说你丑?”

台下众人齐声应道:“不错,宫大先生俊俏风流,武功高强,谁敢说你矮丑,那不是自寻倒楣吗?”宫林闻言欣喜异常,手捂伤处,洋洋而下。

欧阳振雄命人把胡青叶抬下,道:“现在已到午时,若是这么一场一场地斗将下去,只怕再打上个三天五天,也不能了结。此台挺大,我看不妨多上来几个人,以便快些。”

玄机闻言点头道:“欧阳教主说的不错,时间不多,我们不可一场场慢慢斗下去,况泰山之上,人数众多,吃住无所,不能呆的太久,再说,寻仇必将带来众多死伤,非我们所愿。”说到这顿了一顿。

众人道:“玄机掌门有何吩咐,但请直说,我们无有不从。”

玄机道:“好,我便直说了。第一场白夫人与修罗教的吴香主相斗,二人死得甚惨,虽然白夫人报了夫仇,同时也害了她与吴香主的性命,贫道看了着实不忍。虽然贫道一再告诫大家,只比胜负,不决生死,但是刀剑不长眼睛,伤死总是难免的,所以,我想台上寻仇之事最好能从速从简,若是没有太大的仇恨,便请不要再上台来。”

众人未及回答,欧阳振雄问道:“玄机掌门,不知你这从速从简是如何说法?”

玄机道:“我的意思是,由于时间所限,不能一直托下去,应当限定寻仇的时间。现在已是午时,咱们不妨再留两个时辰的时间给大家,一次可以多上几个人来。但两个时辰一过,便即结束,即使再有人想寻仇,也不许上台。不知欧阳教主与各位朋友意下如何?”

欧阳振雄自然盼望寻仇的越少越好,修罗教的实力如何可与各派相比,万一吴元等高手被寻仇之人叫了出来,并伤了去,手中可用的棋子便少了一枚,立即接口道:“玄机掌门果然慈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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