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破九重天 - xp1024.com
《剑破九重天》


正文 第一卷 人世篇

楔子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琴音忽止。

朱可欣立于山峰的最高处,手中古琴放在一边。她头上的红色霞帔,兀自未摘,被山风不时吹起,露出娇艳的脸颊来,衬着霞帔,更增姿色。

众人看着她罩在霞帔下奇花异蕊一般的面容,裹在大红喜服里娉婷婀娜的腰肢,真是艳丽无方,容姿绝世,无双无对。又兼她站在山峰的最高处,山风本大,带得她裙带飞扬,衣袂飘飘,直似要脱峰御风而去,哪里是尘世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朱可欣,简直是广寒宫中走出的月里嫦娥?,瑶池宴上王母娘娘请来的百花仙子。众人心中不由都涌上五个字,这妖女真美。

玄机瞥眼一扫,大声道:“妖女,你空有绝世容姿,却嫁了一个大你一倍的半老头子、反复小人,白白糟蹋自己,真是令天下的英雄笑掉大牙。不知丐帮的张大帮主现在心中又将如何?”

朱可欣明知玄机是要在大战之前,激怒于她,仍不禁心中一痛,“人人都来了,他终是未来。不论生死,从此以后我再不是他的可欣,而是叫袁夫人了。”她的面色为霞帔所遮,众人看不到她的脸色,只听她冷冷道:“老贼,这一年多来,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寻我吗?为了逼出我,连飞云洞主与南华仙翁这两个世外的高人,闲居的隐士,都害去了性命,今天我请你来,岂不正合你的心意?”

玄机大笑道:“不错,正合我意。看来今天你是想为他们二人报仇了,只怕难如你愿。”

朱可欣冷笑道:“老贼,咱们不妨先斗过再说,若是我杀不了你,死在你的手下,是我朱可欣该死。若是你死在我的手下,是你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动手吧。”说着,伸手将头上的霞帔扯下一扔,那插满金钗玉饰的霞帔便随风一扬,飘飘荡荡向深谷中落去。众人齐声惊叫,新郎袁武更是嘿的一声闷哼。

玄机哈哈大笑道:“妖女,新娘子不作了吗?”笑声未已,朱可欣已一剑将及面门。他暗吃一惊,这妖女一出手便是玄都剑法。当即撤步相避,同时也还了一招玄都剑法。

这二人已是二度施展玄都剑法交手,熟知底细,见招拆招,越打越快。众人眼花缭乱之下,只见一团红影与一团灰影,一时裹在一起,一时倏地分开,竟是看不出二人的剑法招式,上下高低。

半柱香未过,突听朱可欣噫?的一声轻叫。武当的玄有大喜道:“妖女中剑了。”接着又听玄机呀的一声大叫,郑安平也大叫道:“玄机老贼受伤了。”

二人各叫一声,又狠斗在一起。众人与这二人武功相去甚远,不知玄有说得对,还是郑安平说得对,还是二人说得都不对,却见玄机身上的道袍慢慢印出一大块殷红的颜色,而朱可欣一身大红喜服,倒是看不出有没有鲜血迸出。郑安平又大叫道:“是玄机这老贼受了伤。”玄有道:“焉知不是这妖女身上的鲜血溅上去的。”他一言未了,突然面前白光一闪,嗤的一声,刺进咽喉。众人齐声大叫。

那白光正是朱可欣剑上的剑芒。众人见二人激斗之际,玄有距有三丈,剑芒却说到就到,俱是大惊,不由向后连连退开数步。

郑安平大喜,道:“好,杀的好,看你这臭鼻子还能不能再胡说八道。”一声未了,却听朱可欣又是噫的一声轻叫,接着怒喝道:“老贼,卑鄙。”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朱可欣凌空拔起,冉冉上升,如同一朵红云,几达数丈之高,似是玄女足登祥云飞升而去。玄机却是呆在地上,凝视上空。但见他上胸鲜血不断涌出,果然中了朱可欣一剑。

原来二人激斗半晌,起初数十招,尚且不分彼此,但百招一过,玄机便渐渐处于下风。二人本来一样的玄都内功,一样的玄都剑法,功力也相若,应当不到千招之外,不会分出胜负来。岂知仅仅百招,玄机便要落败,怎能不令他心惊胆战。他心中又怒又急,一时无法索解,更加落了下风。

斗了二百招,玄机已知大势已去,大叫道:“无涯 掌门,大家一齐上,与这妖女拼了。”

无涯子等人这时也知大事不好,大呼一声,与众人拥了上来,将朱可欣围在当中。

尚一行见状,也大喝道:“大家伙上。”与飞鹰教众人冲了上来。数十人混战在一起。但毕竟追随玄机的人多出一倍有余, 眼见飞鹰教不妙,却听朱可欣娇叱一声,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在山峰的最高处,将那把古琴捧在手中,右手五指一抚,嗡的一声,奏了起来。众人见她在此生死之刻,却去弹琴,大是诧异,一怔之间,但听琴声骤起,直灌双耳。

玄机大叫道:“妖女,你还有什么古怪,纳命来吧。”一语未了,但听琴声急越,有如海啸,又如山崩,中间夹杂着鬼神哭叫之声,似是八方鬼神毕集,齐声哀哭,不由心摇神散。玄机听来,已是可怖可畏,众人听了,更是催魄夺命,魂飞魄散,只觉朗空之下,忽然之间,乌云遍布,阴风怒号,猛虎伏地,恶龙腾空,毒蛇乱舞;似是不知有多少夺命无常、拘魂使者、十殿阎罗齐集这黄山天都峰上,搜魂夺命,不由全身栗栗,如同筛康。猛听得琴声急奏两下,更似是裂缺霹雳,山崩地裂一般,天都峰也象要陷入九地黄泉之下。众人登觉双腿发软,坐了下去,运力与琴声相抗。更有两个,忍受不住,大声惨呼,一跃而起,跌入万丈深谷之中。

玄机暗叫不好,飞身空中,直刺朱可欣,要阻住她的琴声。但朱可欣并不还手,飘身而走,五指抚琴不断,越奏越烈。随着惨呼之声不绝响起,玄机回头一看,但见袁武、尚一行等人,手挥刀剑,犹如切瓜剁菜一般,大肆屠杀,不一刻,已有十数人被砍翻在地。玄机一怔之间,已知袁武等人事先有备,将早已准备好的棉花等物塞入耳中,听不到琴声,因而琴声再烈,也不为所扰。当即大叫道:“大家快塞住双耳。”哪知众人却如不闻,只是双手乱舞,有的勉强起来与袁武等人相斗,也是不过数招,便被击毙。

众人中,只无涯?子、玄法等一二高手,尚可支持得住,免强躲过几招,但随着朱可欣更加激越的琴声响起,身影越来越是滞重,眼见也要死于袁武等人手下。玄机情急之下,鼓劲长啸,以乱琴声。

他的啸声一起,果然琴声受到干扰,缓了下来,众人心中一松。那琴声虽低,却依然能穿透玄机的啸声,清清楚楚钻入耳里。有两个机警的,趁一缓之机,撕破衣角,塞入耳里。

玄机不敢怠慢,手持长剑,急追朱可欣,以阻琴声。朱可欣边奔边奏。玄机突然一声大喝,拍的一声,商弦竟自断了。玄机大喜。哪知琴弦虽断一根,朱可欣依然还能奏出宫商羽角徵来,曲调不变。

天都峰上虽不大,但玄机受伤不轻,始终追不上朱可欣。当下连连几声厉啸。朱可欣正自沉入曲中,心神受扰,手指一颤,啪啪两声,武弦与文弦又自断了。七弦断三弦,只剩四弦,她五指急拨,仍然将那曲子奏了出来。她弹奏之中,眼角一瞥,玄机之人已死了大半,无涯子也正被胡有道一掌震下高峰,惨叫着坠入深谷,心中大喜。蓦地口中一甜,两口鲜血喷了出来。原来她奏的正是飞云洞主留在古琴中的曲子,此曲最伤心神,她这一奏之下,脏腑中的隐疾勃然而发,真气涣散。

她的脚步一顿,玄机已追到身后,一剑递出,同时口中又是一声大喝。朱可欣向前一纵,角弦与宫弦又断了。

朱可欣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似要从全身迸出一般,但她仍勉力而奏,竟用仅剩的羽徵两弦奏出七色音来。但曲调虽成,终是魔力大减。

到此时,玄机之人所余不过十之二三,朱可欣见再也无法以琴声控制众人心神,哈哈大笑两声,五指猛地一划,啪啪两下,最后两根琴弦又自断了。

她大笑声中,将琴抛入万丈深渊。玄机恰在这时追到她的身后,眼见长剑要刺入她的后心,她蓦地头一沉,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心中惨然,自己终于要油尽灯枯,绝症复发,死于这黄山的天都峰上了。

当此生死之际,耳边又响起张宣蒙的话:“我就是要叫,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朱可欣愿嫁给我张宣蒙作妻子,”“我们谷中那么大,一个娃娃怎么能够 ,要生许多个娃娃,方才能热闹起来。”“从前有弟兄俩。。。大家都叫他牛郎。。。。”心中突道:“我最爱听宣蒙讲这个故事,看来命中注定与他要如牛郎织女一般。唉,纵是如牛郎织女一般,对我也是莫大的恩赐,终可一年聚上一次。我现在就要死了,死前却再也见不到他一面,再也听不到他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了。我多想再见他一面,在我死前再见他一面。”脸上忽现温柔缠绵之色,一时又凄苦无限,想到这儿,缓缓张开眼,望着远处。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遥远的山陵上,一株大树团团如同伞盖,树下躺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个小女孩从坡下悄悄来到少年身边,俯在耳边轻轻道:“宣蒙,猜猜我是谁?宣蒙,猜猜我是谁?”。

正文 第一章 两小无猜

“宣蒙,猜猜我是谁?宣蒙,猜猜我是谁?”山陵上,一棵大树团团如同伞盖,遮住了烤人的阳光。大树下,躺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男孩在假寐,一个小女孩猫起腰,伸嘴附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声叫着。

连叫了数声,小男孩兀自装睡。小女孩忍耐不住,大声叫道:“小懒虫,我来了,还不快快起来。”

小男孩一下跳起,拍着小女孩的头道:“坏丫头,耳朵被你震聋了。”小女孩拍手笑道:“谁叫你这么懒,象头猪一样,叫不醒。”小男孩拉着她的手,也跟着大笑。过了一会,小男孩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小女孩娇声道:“人家呆在家中难受嘛,又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便来陪你。难道你不高兴吗?“说完,小嘴上翘,鼓着腮,斜着眼睛,脸上却洋溢着笑容,鬓角贴着脸,满是汗水.

小男孩道:“夫人知道吗?知道了又要责罚你和我了。”

小女孩扮了一个鬼脸道:“没事,我娘今天高兴“。

这个小女孩姓朱,名叫可欣,是本地朱员外女儿。小男孩姓张,名叫宣蒙,是朱员外一户佃农的儿子,帮朱员外放牛,他也算是朱家的长工了。

宣蒙拿出手拍,帮她将脸上的汗水擦干,怜惜地看着她道:“瞧,又累的满头大汗,以后别跑的那么快了。”可欣嗔道:“傻瓜,人家想尽快见到你嘛?“宣蒙道:“我有什么好见的,不是天天都见吗?”可欣小嘴一翘道:“我高兴嘛,干吗婆婆嘛嘛的。来,坐下,讲故事给我听。”

树下有两个石凳,是二人放牛时搭起的,一大一小,大的是宣蒙的,小的是可欣的。石凳旁,还搭起一个小石屋,屋中有床有灶,可欣说这是她与宣蒙二人的家,其实石屋连手掌也放不进去。两人又各自坐到自己的石凳上。

宣蒙不忍拂她之意,便讲了大灰狼与狼外婆的故事。故事讲完,已近中午,宣蒙道:“可欣,我们回去吧,今天是七月初三,再过四天便是七月初七了,那时我再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给你听。“可欣道:“好,那天我一定来。来,拉钩,不见不散。”宣蒙道:“好,拉钩,不见不散。”两人伸出小指拉了一个钩。

原来,可欣从很小的时候便喜欢宣蒙讲故事给,而她最爱听的却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不知听了多少遍,总是不厌,每次听完,总会满眼泪花,仰望天空,痴痴地问,“宣蒙,你说王母娘娘有一天会大发慈悲,让牛郎织女一家团聚吗?”若宣蒙说不知道,她就抽抽噎噎不依,直待宣蒙说:“会的,王母娘娘总会有一天大发慈悲,让他们一家团聚的。”她方才长长叹息一声,止了泣声。因民间传说牛郎织女每年七月初七团聚一次,所以,每年的七月初七,她总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让宣蒙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给她听,然后再大哭一场。多少年了,从没断过。

正文 第二章 天公示警

第二章 天公示警

七月的太阳似火球一样悬在空中,烧烤着大地上的一切。远处丘陵上忙碌着的几个老农,不时用毛巾抹着汗水,只盼有一片云能遮住太阳,带来一丝阴凉。

突然,电光一闪,“喀嚓嚓”一声霹雳打下,紧跟着豆大的雨点洒将下来,砸在干涸的土地上,溅起了阵阵尘土。

几个老农耳际一阵轰鸣,不由停下手中的活,仰起头来,只见晴朗的天空,唯头顶上有两块巴掌大的云,竟然打下了一个恶雷。一人道:“真是怪事,晴天竟打霹雳,只怕不是好兆头。”一人接道:“莫不是要有灾难发生,还是雷公爷在抓妖怪?”

说话之间,头上的两块乌云已经远去。突听远处一人大叫道:“不好了,朱员外家前的那棵老槐树,被雷劈成了两半。”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朱员外家前的那棵老槐树,少说也有五百来岁,一直枝叶繁盛,被他们谕为神树,朱家更是视作他们家繁荣昌盛的象征,没想到竟被雷劈成了两半。

一人道:“树大招怪,莫不是那棵老树有山魈或是鬼怪附体,天兵天将为捉拿妖怪,而劈死了它。”众人点头称是。忽然一人道:“又是不是朱家要有大祸发生,天公示警?”众人听了,相互看了看,脸现疑惧。接着有人“呸呸”两声,接连吐了两口唾沫在地,道:“臭乌鸦嘴,满嘴胡说八道,朱员外一家那么好的人,能有什么祸事发生?”

这时,恰巧有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从他们身边走过,听了那人的话,侧脸看了看,脸上露出一股怪异的笑容。

只听那两个汉子边走边小声说着话,一人道:“吴香主,这次绝对错不了,一定是他们。”另一个被称作吴香主的人道:“张兄弟,你都查清了?”那人道:“都查清了。我连问了七八个老家伙,都说他们家是五十多年前搬来的。”吴香主点了点头,又道:“他们家的人数你也查清了?”那人笑道:“吴香主,兄弟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连厮仆奴役,共一百零六口,五十五个男的,五十一个女的,绝对错不了。”吴香主道:“好,这次你立了大功了,教主定然大大有赏。”那人笑道:“还不全赖吴香主提携。”

不多时,二人走进一片树林中。姓张的那人突道:“吴香主,你说那秘笈,真如传说中的那样神奇吗?”吴香主嘘了一声道:“轻点声,莫被人听了去。”那人低声笑道:“这里远近无人,有谁能听到?”吴香主道:“小心点为好。”那人道:“吴香主教训的是。只是兄弟对那秘笈知之甚少,心中忍不住。”

吴香主笑了笑道:“好,我就告诉你,免得你难受。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武林中大多数人都知道。”顿了顿,轻声道:“据说那秘笈,至高至玄,乃武林第一秘笈,纵是少林寺的易筋经,也比它差得远了。无论是谁,不管你资质如何,只要得到它,就能练出一身鬼神不测的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武林第一人,如百年前的、、、、、、”二人边说边走,渐渐走进林的深处。却不知,在他们的身后,远远缀着一个身着灰衫的老者,听着他们的话,脸上时怒时忧。

突听那姓张的道:“要是吴香主也能得到那秘笈,岂不也可成为武林第一人?”吴香主嘿嘿一笑道:“我哪有那种福气,再说,我又哪有那种胆量去练。”姓张的道:“吴香主这是怎么说,难道那秘笈咱们就练不了?”

吴香主道:“不是练不了,而是我还不想这么短命。”姓张的更奇道:“那为什么?”吴香主摇头道:“不要问的那么多,咱们还是快走吧,迟则生变,莫要被他们得到消息,又躲了去。”姓张的道:“吴香主说的是。”二人加快脚步走去。

那灰衫老者,望着他们的身影,轻轻冷笑一声,从一松枝上摘下两粒松软的松子,放在掌心,屈指弹去。只听嗖的一声,一粒松子激射而出,噗的一下嵌入那姓张的后脑之中。那姓张的闷哼一声,张了张手,扑倒在地。

吴香主大惊,正要转头,又听破空之声大作,当即一侧头,手臂向后挥出。另一粒松子正打在他的手腕之上,深嵌骨中。他大叫一声,向前急奔,口中同时拼命喊道:“救命啊,狼来了,救命啊,狼来了。”

灰衫老者见他逃走,正要追赶,却听他大叫着狼来了,愣了一愣,待他明白,那人已奔出好远,当即提气追去。

刚奔出数步,就听从远处传来大叫声,“快点,大家快点,有狼来了,救人要紧。”吵吵嚷嚷中,有十数人奔进林来,刚才在地中干活的几个老农也在内。那灰衫老者身形一顿,眼看着吴香主奔向那些人,呆了一呆,向无人处躲去。

晚上,朱氏学堂之中静悄悄的,宣蒙作为朱家子弟的伴读,也陪坐在最后面。

而刘老先生站在讲台上,手中拿着戒尺,不时晃动着,这是他惯有的动作。不过,今天他的脸色有点出奇得庄重,似是考虑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又一时委决不下,并不时向宣蒙看去。

他身穿灰衫,赫然便是林中以松子击杀张姓汉子的老者。

终于到晚课结束的时候,大家起身一哄而散,宣蒙依然象往常一样留下来收拾东西。刘老先生走了过来,道:“宣蒙,跟我来一下。”

宣蒙跟在刘老先生身后走出学堂。外面有点黑,西边天上挂着一轮月芽,也渐沉没。天晴的并不好,有几朵云遮住了一些急于眨着眼睛的星星。

刘老先生的步履显得有点沉重,但很有节奏,这也是宣蒙熟悉的节奏。有四年了,不知多少次,宣蒙这样走在刘老先生的后面。但不知为什么,今晚宣蒙听着他熟悉的脚步声,心中却砰砰乱跳,似每一下都踩在他的心头。

刘老先生又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居处。居处很简单,一张床,一纹帐,一床被,一书桌,一凳子,桌上摆满经书。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画的颜色很浓,用墨极重,力透纸背。画上山峰挺拔,直插云霄,一条山径时没时现盘绕于峰腰。峰顶云雾缭绕,宛若神话中的神仙居处。

这副画,宣蒙也很熟悉,自打他记事时起,就一直挂在那儿。他曾问过先生,这幅画画的是什么地方,画上写着刘儒斋涂雅几字,是不是他画的?当时老先生心情颇为沉重地告诉他,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隔有万里,是他三十年前画的。刘儒斋是先生的名字。

刘老先生让他坐在床沿上,沉吟半晌道:“孩子,我今天找你,是有事与你相商,不知你能不能答应?”说着摇了摇头。

“先生,你说吧,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宣蒙见他说话迟疑,大声道。

刘老先生道:“那好,在说这事之前,我先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宣蒙见他说得郑重,大是奇怪,连连点头。

宣蒙却不知,刘老先生给他讲的这个故事是一个百年来武林中的最大秘密,它关系着一部惊天地泣鬼神且令数武林人士迟迷发狂的武林至上秘笈的下落。

正文 第三章 拒要秘笈

只听刘老先生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满怀抱负的年青人,想在短短的一生中,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不到二十岁,他便开始云游天下,遍访名山,要学一身除暴安良的武功或治国治世之术,以实现他的抱负。可惜,时日如梭,人生短暂,不知不觉二十多年过去,眼见两鬓要添白发,却一无所成。他灰心之下,搀 起了三千烦恼丝,躲到一座人迹罕见的大山中隐居。

谁知不过几年,他竟在山上发现了一本武经,于十数年间,练出了一身通天彻地的武功。

醉心武学,岁月如梭,不觉已近七十岁。武功大成后,便大笑一志,重入江湖。

他于江湖中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灭邪教无数,十数年间创下偌大的名头。而他的武功居然一时无两,就连少林寺的主持了无禅师,当时是公认的武功最高者,在他手下竞也没走满百招,因之赢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头......这位老人家自号玄都,建玄都一门,武林中隐然第一大派趋势......

没想到老人家百年之后,那三徒弟居然勾结修罗教主,也就是被老人家除掉的邪教之一,将玄都一门灭绝,秘笈三分,仅余一小童带上部秘笈逃走,修罗教居其二,又被一朱姓护法盗走中部......”。

刘老先生直说了半个时辰,宣蒙如听神话故事一般,只听最后刘老先生问道:“孩子,到现在你该知道那小童是谁了吧?“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宣蒙灵光一闪道:“老先生,那小童就是你,你就是那小童。”

刘老先生点点头道:“孩子你真聪明。你再猜猜那朱姓护法是谁?”

“那朱姓护法?“宣蒙想了想,迟疑道:“难道是朱老爷?不像呀,他还没有你的年龄大呢?“

“孩子,你猜得不错,那另一护法正是朱老爷。不过,他不是这个朱老爷,而是这个朱老爷的祖爷爷,早已去逝了。孩子,你说那三师叔是不是太坏,那修罗教主是不是太狠毒了,这个仇我是不是要报?“

“要报“,宣蒙点头道:“不过,罪魁祸首是那修罗教主,那三徒弟也是受害者,死的够可怜的。修罗教主已死,这仇也算是报过了。”

刘老先生叹道:“是啊,这仇也算报过了。可是,那武功秘笈没找回,师祖的遗愿无法完成,怎能就这样算了?再说,我在朱家的这四十年心血也不能白费啊。半年前,我终于查出朱家秘笈藏在夫人的妆匣中,本想取来一走了之,但一想,我已年迈,纵是得到,也学不成了,假若被他们发现,反倒送了性命。”

“ 那朱老爷与夫人也会武功吗?“宣蒙插嘴道。

“会,老爷不但会武功,而且是一个大高手,”刘老先生道。宣蒙道:“原来是这样。”

刘老先生看着他道:“孩子,我刚才说有事与你相商,其实就是关于这秘笈的事。我想收你为徒,把我的秘笈及朱家的秘笈都交于你,为你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修练。虽说没有第三本,你也可以练出一身高深的功夫来。那时,你再到修罗教中取来第三本,你就可以象我师祖当年一样,练出一身盖世武功,诛灭修罗教,威震武林,成为武林第一人,令千万人敬仰。”说到这儿,双眼放着异样的光芒。

“不,不。”宣蒙连连摆手退后道:“老先生,我不要杀人,那太残忍。再说,你不是常常教导我们,做人要以仁义为本,以仁心待人,万事仁字当头吗?”

刘老先生道:“孩子别急,你先听我说。我曾细细观察过你,你的天赋很好,练武一定有大成,非常人可及。我眼见老了,要想再找一个如你一样的徒弟来已不可能。你不愿杀人也罢,我不强求,只要答应我,拜我为师,我便将秘笈交给你。至于你武功大成之后,诛不诛灭修罗教,那时只怕我已不在人世,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能再重震我玄都门的雄风即可。何况,学好武功,除暴安良,杀尽坏人,也是一种仁心仁术,不失孔孟之道,不违圣人教诲。只要你答应我,你的父母我都帮你安置好,再不让他们受苦劳累。“

听到这儿,宣蒙心中一动,想答应,总感觉不妥,去抢可欣家中的秘笈,这怎么成,可欣一家对自己一直很好啊,那不是恩将仇报了吗?想了一下道:“先生,待我回家与父母商量商量,再回答你好不好?“

刘老先生急道: “不可以,万万不可以,那将给你的父母带来灾难。”

宣蒙大惊道:“给他们带来灾难?”

刘老先生重重道:“不错,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宣蒙伸伸舌头道:“那么可怕。先生,那你先让我想想,等几天再回你。“

刘老先生想了一下,沉声道:“可以,但你绝不能随口说出去。”

“我保证不说出去。”宣蒙口中答应着躬身要走。刘老先生叫住他道:“等等,我现在把秘笈交给你,让你先看看,是不是喜欢上面的东西,也算替我保管一下。”

“好吧,先生。“宣蒙见他坚决,无奈道。只见刘老先生在挂画的墙壁上用手摩了摩,居然现出一个小洞,并从中取出一本发黄的薄册子来。

宣蒙睁大了眼睛瞧着。那书页古旧,但保存的很好。刘老先生把它递给他道:“孩子,你先收着,等两天想好再回答我。”

“是,先生。”宣蒙把书揣在怀中揖了揖,匆匆走出。这时,夜已深了,星星反倒更加明亮起来。宣蒙走出好远,又回头看了看,刘老先生房中的灯火已灭。突然,墙角处似有人影一晃。宣蒙奇道,“刘老先生现在又要干什么去?”

再说刘老先生看着宣蒙离去,却是思潮翻涌:“这孩子只怕不会按我说的去做,可是事已急迫,等不及了。修罗教不日将到,万一他们抢在头里,我这几十年的功夫岂不白费?看来只有采取非常之法,才能让他去按我的意愿去做。”想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

宣蒙第二天继续到陵上放牛,对刘老先生相求之事感觉无可无不可的。他只觉得现在这种日子过得很好,有的吃,有的玩,有的喝,特别是有可欣这个小丫头常常伴着,太惬意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又何必为秘笈拜去刘老先生为师,学那打打杀杀的玩意呢。

他摇了摇头,不再想着此事。

宣蒙玩了一会儿,无事可做,摸摸怀中,刘老先生给他的那本秘笈还在,便拿出来翻看。只见书面上写着“太乙秘笈“几个字。宣蒙点头,原来这秘笈叫作太乙秘笈 。翻开首页,上面写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而滋生,万物得一而赋形,一之为道大矣哉,抱一者治天下,守一者安性命,一者通,统万有而一之,合万物而归之,为数之始,为事之终。“

宣蒙看了看,似懂非懂,跳了几行,“学道之未得者,皆妄念之不绝,有以障也;妄念之不绝者,皆名利之难忘,有以牵之也;苟欲绝妄念,必先把名利照破而后可。名利照破,当学上乘之法,名利照不破,当学下乘之法。此秘笈乃名利不能照破者习之。”

看到这儿,宣蒙暗道,这只是下乘之小法,刘老先生何必如此珍视,那所谓的武林中人又何必你抢我夺,搅得天下不宁。照写书的前人看来,当有大乘之法,刘老先生他们应该去寻找大乘之法才是。

他哪里知道,这本书乃是武林中人人欲得的至宝,谁能得到这整套秘笈,谁就可以练成无上神功,成为武林第一人,称霸天下,这是习武者作梦都想得到的秘笈与荣耀。

宣蒙又看了看,觉得无多大意思,藏在怀中,暗道:“我先给先生保管几天,说不定哪天他见到比我更好的学生,便又要了去,不再强收我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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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七月七日

日子过地飞快,转眼三天多的时间过去了。七月七日,是民间传说中牛郎织女见面的日子,也因此被人们看作是情人的节日。善良的人们那天便祁祷天下的喜鹊都能飞到天上去,为牛郎织女搭桥铺路,让他们夫妻全家团聚。七月七日本是多雨的季节,人们传说那是牛郎织女相聚时,洒下的欢乐酸辛的泪水;还有人说,你若偷偷地躲在葡萄架下或大树下,会听到牛郎织女悄悄说话的声音。

这天天气晴得很好,宣蒙吃完饭,早早上了坡,把两头水牛放在陵上任它们觅食,自己躲在大树下乘凉。阳光热辣辣的,晒得大地要冒出火来,但大树的叶子更 茂 密,找不出丝毫的空隙。他拿些草谷把小鸟喂好,然后躺在石几上假寐,等着可欣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竟梦见满天的喜鹊都飞到天上,为牛郎织女架起美丽的鹊桥。牛郎挑着可爱的儿女踏上鹊桥与织女相会,他们又是激动又是难过,不觉流下了泪水。谁知,他们的手刚握到一起,忽然刮起一阵大风,紧接着电闪雷鸣,只见王母娘娘拿来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冲了过来,大声道:“我永远不会让你们相聚的,谁叫你们犯了天条,不听我 的话。“一剑刺去。

宣蒙一个激灵,不觉醒来,睁眼一看,原先晴好的天空竟然乌云密布,大风呼呼,下起雨来。刚才只是作了一梦。

他坐起身,看看坡下,还没有可欣的影子,又抬头看看天,心道:“只怕可欣今天不会来了。”于是起身把牛牵到树下蔽雨。

他刚走出两步,突听坡下传来可欣的尖叫声“宣蒙,宣蒙,我来了。“只见可欣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陵下,衣服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正拼命地往山陵上爬来,一步一滑的。宣蒙见状,急奔下去相接。谁知两人刚刚碰到一起,可欣脚下一滑,竟摔了下去。宣蒙伸手去抱,一不小心,绊了一块石头,竟与她摔在了一起。

地上的泥又粘又滑,宣蒙挣扎着将可欣扶起,只见她膝盖擦出了红肿的一块。可欣满脸雨水,望着宣蒙,小嘴一撇,哭了出来。

宣蒙好不容易把她架到树下,给她擦了擦雨水泪水,轻声埋怨道:“雨下这么大,你还上来干什么?不怕被大雨淋出病来?“可欣撇了撇嘴道:“人家怕你在山上等得着急嘛 ,还埋怨人家。”宣蒙为她理理头发,搂着她的肩膀道:“好可欣,别哭,我不怪就是了,能见到你来,我其实很高兴。”

宣蒙扶她坐在石上,道:“可欣,靠我紧点,别凉着,让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给你听。“可欣向他身上靠了靠,点点头道:“嗯,我最喜欢听。。。。。。啊嚏。“话未完,竞张口打了一个喷嚏。

宣蒙见状,把她搂在怀中,道:“很久很久以前,有兄弟俩,父母死的早,弟弟跟着哥哥过日子。家中喂了一头老牛,弟弟整天伴着它,于是人家就管弟弟叫牛郎......“

宣蒙又把牛郎织女这个古老而美丽凄艳的故事,从头讲了起来。由于又累又乏,在听到牛郎挑着儿女,穿上牛皮,飞上天空的时候,可欣竟沉沉的睡着了。

宣蒙见她睡着,住了嘴,看着她圆圆的脸蛋,长长的睫毛,红嘟嘟的嘴唇,不觉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太阳又露出了可爱的脸庞,火热的阳光抚摸着整个山陵、大地。

可欣与宣蒙身上的衣服不久也干了,两头老牛还躲在大树下。忽然,可欣的身体一颤,醒了过来,坐起身,眼含泪水问道:“宣蒙,后来呢?牛郎是不是追到织女了?”宣蒙道:“还没有。可欣,你看太阳已偏西了,咱们回去吧?“可欣道:“不,你先把故事讲完。“宣蒙道:“好,我讲完,但你不许叫饿。“可欣点头道:“我不饿。”却听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宣蒙正要接着讲,忽见山下可欣大院的地方冒出了一股黑烟,弥漫了整个村庄,急道:“可欣,你看,那是什么?”可欣这时也看到,叫道:“咦,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家失火了。宣蒙,咱们快回去。“她的膝盖擦得着实不轻,刚站起,又坐了下去,眉头一皱。宣蒙扶她上了牛背,急急向下走去。

不久来到朱家大门前,却见一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前一滩血迹,瞧背影是看门的阿福叔。宣蒙奔过去拍拍他的背道:“福叔,你趴在这儿干什么?“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宣蒙双手使劲把他翻转过来。岂知这一翻过,宣蒙登时吓得呆了,只见这人双目圆睁,肌肉扭屈,嘴巴大张,舌头吐在外面,神情凄惨可怖,腹部被利器横向剖开,脏腑流了一地,也正是看门的阿福叔。站在一边的可欣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小嘴一撇一撇,哭不出声来。

过了半晌,宣蒙方才回过神,拉着可欣道:“咱们快进去看看。“可欣随着他踉踉跄跄边奔边哭道:“娘,娘,快来呀,阿福叔死了。”可整个院内,却一片死寂。

跨进二道门,又有两个人躺在地上,一个趴在门槛,一个倒在门内,是威叔和二黑,也早已死去。过了二道门,到了内院,却见门前门后躺着十几个人,竟是可欣的哥哥、叔叔等家人,横七竖八,惨不忍睹。

到了这时,可欣早已吓得张着嘴,喊也喊不出声来。宣蒙也是手脚俱软,脑中一片空白。呆立半晌,方扶着她退出,从偏房向后院奔去。只见所过偏房走廊,到外皆是可欣家的仆人与亲人的尸首,有的斜靠柱上,有的横躺地上,有的胸部中剑,有的头颅粉碎,有的手脚俱断,有的脏腑流了一地,竟没有一个活着。最残的是可欣的大哥与小弟,身子从上至下被剖成了两半,五脏散了一地,腥臭刺鼻。至此,宣蒙已知可欣家大难临头了。

好不容易到了可欣父母的房间,门虚掩着,宣蒙扶可欣推门进去。只见房内躺着三人,其中两个是可欣的父母,另一个却是刘老先生,刘儒斋。可欣的父亲侧躺在茶几边,双目圆睁,神情可怖,早已死去;可欣的母亲俯在床沿;刘老先生则倦缩在床角。

可欣见状,大叫一声“娘“,挣脱宣蒙的手掌,扑向母亲,连声大叫。但她的母亲却一动不动。宣蒙把她翻转过来,只见她脸如金纸,呼吸微弱,鼻翼还似一动一动的,便用手指在仁中捏了捏。

过了一会,她果然张了一下眼,醒了过来,轻声道:“是....是欣儿吗?”“娘,娘,是我,“可欣连声应道。只听她微弱的声音道:“孩子,靠近我,我、我有话告诉你。”可欣把腮贴在她的脸上。

只听她道:“孩...孩子,记住,修罗教,是修罗教,一定要报仇。把我怀中的东西拿出来,好....好...好好学,记....记住,一定要报仇。”说着又望了望宣蒙道:“好孩子,你...你要...要照顾好...欣儿,她...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要善待....她,记....记、、、“话未完,竟一阵抽搐而亡。可欣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尖叫道:“娘,娘,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能不要欣儿啊,娘,娘。”叫了几声,也昏了过去.

正文 第五章 灭门大祸

宣蒙大惊,正要去扶,忽听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道:“孩子,你过来。”宣蒙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却见刘老先生从地上坐了起来。宣蒙大喜,抢过去扶着他道:“先生,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刘老先生道:“孩子,我就是在等到着你们回来。修罗教,又是修罗教。我无暇多说。你把夫人怀中的东西拿出来,带着可欣小姐快走,越远越好。千万不可停留,他们还会回来。孩子,要记住我那天相求你的事,一定要记住。我对不起朱老爷一家,我只怕、只怕也对不起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挺住,尽快离开。我...我现在也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夫人妆匣中有金子,拿上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这里发生的一切,自会有官府及邻里料理。“

刘老先生不容他相询,一口气说了下来。宣蒙听得没头没脑,正待要问,却见刘老先生双眼看着他,满眼期望与乞求之色,点了点头,突然牙齿一合,口中鲜血流了出来,竟闭目而逝。宣蒙大惊,推了推他,叫道:“先生,先生。”但见他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宣蒙四下瞧了瞧,可欣家中再没有一个活人,暗自害怕,走到床边,捏了捏可欣的仁中,将她喊醒。并依刘老先生之言,从夫人怀中掏出一团事物,塞在怀里,又从夫人打开过的妆匣中摸了一把金银首饰塞在怀中,扶起可欣便走。可欣哪里肯依,拼命抱着夫人的身子,大叫着:“娘,娘。”宣蒙用力扮开她的手指,连拖带拉地出了大院。只见所过人家,大门紧闭,虽是大中午,竟没有一个人影,沿途有许多凌乱的马蹄印子。

终于到了张家门口,却见大门敞开着,宣蒙三两步进了小院,只见一人卧在墙角。宣蒙头嗡的一下,心几乎要跳出嗓子来,奔过去一看,正是父亲,双眼圆睁,满脸恐怖,竟也死去。不及顾及父亲尸首,松手放开可欣,冲进屋,大叫道:“娘,娘。“却无人应,只见母亲身体倒在床前,头却远远落在一边。宣蒙见此情景,象着了魔一般,身体一晃,摔倒在地,想喊喊不出声来,连爬带滚,将母亲的头抱在怀中,来到尸身前,要接在一起。口中只是道:“娘,娘,你醒来,你醒来。”

可欣独自一人站在院内,对着宣蒙父亲的尸首,大是害怕。站了一会,不见宣蒙出来,便进内寻找,却见他象着了魔般抱着一颗头颅,更是害怕,抱着他叫道:“宣蒙,宣蒙。“宣蒙这时方回过神来,扑在母亲身上大叫道:“娘,娘,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哭了半晌,止住哭声,想到刘老先生的临终遗言,知道修罗教这批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还会回来,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道:“爹,娘,孩儿不孝,孩儿要走了。”他陡逢大难,人似忽然间长大了,站起身,咬咬牙,拉起可欣出门向西南方人烟少、山林多的地方奔去。

宣蒙与可欣这两个孩子,在慌乱中只拣人烟少的地方走去。宣蒙也是荒不择路,用力搀扶着可欣,径奔他们家东南的丘陵与山林。山陵中无路可走,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走了二十来里路,已是又累又乏。过了丘陵,向前一看,只见林木郁郁,一个村落也望不到,更别说住户人家。不远处又是一个丘陵,野树荆棘遍布。宣蒙扶着可欣,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二人只觉腹中空荡荡的,叽叽咕咕乱叫。他们还是早上吃的饭,宣蒙小孩子家,更未想到带点干粮之类的。

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又累又饿,一愁莫展。可欣伏在宣蒙怀中,啜泣不停,一会喊着:”娘,娘。”一会又叫着:“宣蒙,宣蒙。”她本是大家闺秀,皮肤娇嫩,几曾走过这么多的山路,脚下早磨起了水泡,又加上膝盖被磕破,更是疼痛,要不是宣蒙一路搀着,早捱不下去了。

两个孩子坐在地上,看向西方。但见西天彩霞满天,幻丽多姿,已至傍晚时分,太阳正要落入地面。夕阳无限好,傍晚的夕阳越发显的美好可爱,可惜已接近黄昏,黄昏之后呢,两个弱龄的孩子将向何处去?

太阳终于沉入地面,天慢慢暗了下来。宣蒙知道在这陵坡上坐,不是办法,要是修罗教这批恶人搜到这儿,就麻烦了。何况自己怀中还揣着刘老先生的秘笈,以及可欣母亲交给她的东西。她临死前交给可欣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团绢帛,上面好象写了很多字,说不定就是朱家收藏的秘笈。

一想到秘笈,不禁怒火上涌,本来大家活的好好的,若不是因为这秘笈,修罗教怎会赶来杀人?父母怎会被杀?他不由伸手摸了摸怀中的东西,憎恨到极点,忍不住要掏出来撕掉。但想到父母的惨死,朱家满门的仇恨,只有练成这秘笈上的东西,才能报得了仇,摸了半晌,终是未拿出来。

宣蒙猜的一点不错,那绢帛上写的东西,正是朱天枫事先抄录下来的秘笈。现在的修罗教也正在大肆搜捕他们,

刘儒斋已死,无法再审,他们将朱家搜了数遍,也未见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向村民一打听,朱家人中,还少了一个叫可欣的女孩与一个姓张的男孩,料来秘笈在他们手中,便四处搜寻。

正文 第六章 相互算计

却说七月七日中午,朱家教书先生刘儒斋见老爷与夫人在前院中,便偷偷潜入他们的房间,从床头枕下拿出夫人的妆匣,翻找秘笈。哪知他刚在最底层翻出秘笈,却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暗叫不好,一个鱼跃,钻入床底。

紧接着,有二人走进屋,听脚步声,正是朱老爷朱天枫及夫人。刘儒斋摒住呼吸,却听朱天枫站在床前森声道:“刘老先生,别藏了,出来吧。明人不做暗事。”刘儒斋大惊,硬着头皮慢慢爬出。

面对老爷夫人,他又是尴尬又是羞愧,一时不知如何辨解。只听朱天枫道:“刘老先生,你真有耐心啊,为了一本秘笈,竟在我家一潜三四十年,我父亲那么精明,也被你骗过,佩服,佩服。要不是前年夏天的时候,我偶然间发现你会武功,真被你瞒过了。”刘儒斋惊道:“前年你已发现?你怎知我是为了秘笈?”

朱天枫冷冷一笑,缓缓道:“当时我看出你武功很高,心中大是惊讶,如此一个大高手,却隐在我家中作教书先生,所为何来,难道是为躲避仇家?细细察看了一段时间,却发现你总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四处走动,似在寻找一样东西,便知你是在寻找秘笈,你是为了秘笈,投入我家。否则,我家中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你这样的大高手一潜数十年?起始我还以为你是修罗教的,却见你的一言一行不象那邪教中的魔头,更无修罗教的人与你联络,就知你是那被通天教主漏网的小徒弟了。刘老先生,我说的对不对?”刘儒斋听了,脸上一阵苍白,沉默不语。

朱天枫又道:“刘老先生,想你找这本秘笈也有几十年了吧,这本秘笈的前部分自也在你的手中了。刘老先生,秘笈本属你们玄都门的,你即已找到,它就属于你了。不过,我却想请你拿出前面部分,与我交换一下,不知你的意下如何?”说完,吸了口气,身体一沉,只见青砖铺的地面竟下沉了数寸多。

刘儒斋知他是显示武功威吓自己,沉呤半晌道:“朱老爷,既然你已知道我是谁,我也不多说,交换便交换。但不知你这秘笈是真是假,可否让我先辨认一下?”朱天枫答道:“好,让你辨认一下,半柱香的工夫。以你刘老先生的见识,不应须太长时间吧?”刘儒斋料来今天不交出秘笈,朱天枫不会放过他,道:“好,半柱香就半柱香。”坐了下来。

朱天枫见他坐下时眼光向门窗一瞥,微微一笑道:“刘老先生,对我的房间你应该不陌生吧。就我所知,总共进来过三次,不知对不对。”

刘儒斋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朱天枫道:“第一次是前年的冬天,从正门进来,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离去了,一无所获。第二次是去年夏天,从窗口进来,总共有一柱香的功夫,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空手而归,记得那次我夫人的梳妆匣你也翻过。第三次是今年的春天,即将入夏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老先生以为我吃饭去了,又大模大样的从正门进来,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在梳妆匣中找到了这本秘笈,大喜不已,可惜被我远远的一声咳嗽,吓得又将秘笈放了回去,躺在床下足有两柱香的功夫才敢出来。”

刘儒斋脸色越加难看。只听朱天枫接着道:“不过,刘老先生,那次你也得感谢我呀,要不是我专门把秘笈放在这梳妆匣中,只怕你老先生还要再在我家呆上三四十年呢?”

刘儒斋听到这里,只觉心中一片冰凉,原来一切都在朱天枫的算计中,一举一动都未逃过他的眼睛,虽说自己一潜三十年,也够心机沉稳的,却与他差得远了,沉声道:“朱老爷,是不是今天我不交出秘笈,就没有命了?”

朱天枫微微一笑道:“刘老先生,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你为我家出了那么多年的力,也算是我家的功臣了,怎能轻言死字?再说,我小时也曾受过老先生的教诲,又怎敢对你不敬?只希望你老先生能坦诚相待,交出秘笈,再自废武功,我仍以师礼待之。”刘儒斋怒道:“休想,即使我把命拼掉,也不会将祖师传下的秘笈,交于你们这些修罗教恶人的手中。”

朱天枫摇头道:“刘老先生,你错了,我朱家先辈曾是修罗教的人,但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朱天枫可不是修罗教的。况且,即使你不交出那前部分,我也会找到。”刘儒斋冷笑道:“朱老爷,你这叫休想,即使你把我所到过的地方都翻一个遍,也不会找到秘笈。”

“是吗?”朱天枫道:“可惜,可惜,我想放你一条生路,你却偏偏往死里走啊。刘老先生,我真佩服你把秘笈藏得那么隐秘。这两年来,我曾不下十次到你房中,却始终没发现墙壁上有古怪,只是觉得你那幅画贴得有点奇怪而已。要不是七月初三的晚上,你老先生自己从墙中拿出秘笈,并把它交于宣蒙这孩子,我还真的一时难以发现。我当时躲在你屋外的大树上,有两个多时辰呢。”刘儒斋听到此,只觉浑身冷嗖嗖的,再无一点力气,原来他只是一只被猫捉弄的老鼠。

刘儒斋道:“朱老爷,我那本秘笈你是志在必得了。宣蒙这孩子,我希望你能放过他。”朱天枫道:“那也得看宣蒙这孩子怎么样了,他从小在我家长大,我还真的舍不得呢?”这时,只听外面喀嚓一声响雷传来,接着大风紧随,下起了瓢泼大雨。

刘儒斋沉吟一会,悄悄将秘笈夹在掌心,站起道:“朱老爷,我和你谈一个条件,希望你能答应,否则,我将秘笈毁去。你应该相信我有此功力?”朱天枫闻言脸一沉道:“是吗?就凭你现在还想和我谈条件,可笑啊,可笑。”说着向前走了两步。

刘儒斋见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斗,先毁了秘笈再说,于是双手用力。眼见那本令无数人发狂的至上秘笈,就要毁在他的手中,突听窗外一声厉喝传来:“慢着。”声未到,人已到,一团黑影飘了进来,伸二指直取他的双目。刘儒斋不暇细想,抬右手去挡,秘笈下落。来人二指一缩,避开他的右手,又变指为掌击向他的胸前,另一只手恰好抄起正在下落的秘笈。

这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刘儒斋已身受重伤,秘笈被抢。朱天枫见来人武功奇高,暗叫不好,未等他拿稳秘笈,一掌击向他的后背。那人不及闪身,背部一沉一缩,硬接了一掌。这一沉一缩,虽卸去了五成功力,但还是向前一个俯冲,张口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这时他才转过身来,面向朱天枫。

正文 第七章 修罗邪教

这人身材不高,六十多岁,头发微灰,双目精湛,身披黑袍,袍绣巨蟒,盘旋飞绕。只听他连声冷笑道:“嘿嘿嘿,想不到朱前护法的后人竟有如此武功,几乎要了我的这条老命。”

朱天枫厉声道:“你是谁?”黑袍人道:“我是谁,你应该最清楚。我们寻你朱家寻了几十年,没想到却躲在这淮南作起富家翁来,天幸被我们找到。这秘笈早就该物归原主了。”

朱天枫颤声道:“你,你是修罗教的。”那人森声道:“不错,我是修罗教的,而且是修罗教的右护法。朱得贵是你什么人,爷爷,还是父亲?”朱天枫怒道:“家祖的名讳岂是你乱叫的,你此来想干什么?”

那人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我想干什么,你应该最明白不过,难道你的祖父未告诉你吗?想五六十年前,我们的通天教主历尽九死一生,千辛万苦从玄都门中夺得这本武林至上的玄都秘笈,本可光大我教,称霸武林,可是,你的爷爷朱得贵,却串通谋反,于通天教主临死之际,偷了这本秘笈叛教而去,令我们修罗教趋于势微。你可知道,这几十年中,我们修罗教上下几代人,都在寻找你们朱家的踪迹,要诛杀你们这些叛教之徒,收回秘笈。你应该听你爷爷说过,修罗教对叛教之徒,施以何种惩罚。“说到这,突然仰天一声长啸,声音远远送了出去。不一会,便听远处传来“哗哗”的马蹄声,接着是惨叫声、屠戮声。原来修罗教来人甚多,早已将朱家大院包围起来。

朱天枫知道今天是凶多吉少,趁他不注意,猛地将夫人向外一推,叫道:“快走。”接着一掌拍出。可是他快,黑袍人更快,一个移形换位,将门堵住,挥拳向夫人的腹部打去。夫人用手急挡,嘿的一声闷哼,终究与黑袍人功力相差太远,无法阻住来势,击中下腹,一个趔趄退后。朱天枫伸手扶住,靠在床上,低头看时,她已奄奄一息。

朱天枫慢慢转过身,怒视黑袍人半晌,又向刘儒斋看了一眼道:“刘老先生,可否与我联手杀了此人?只要杀了此人,我情愿将秘笈双手奉上“。

此时刘儒斋正坐在地上运气疗伤,被黑袍人一掌击得着实不轻。

黑袍人不等刘儒斋出声答应,一掌拍去。朱天枫怕他一掌毙了刘儒斋,也一掌拍向他的后背。黑袍人一挫步,将击向刘儒斋的手掌迎向朱天枫。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朱天枫向后连退两步,黑袍人却只撤了小半步。接着“啪啪啪”掌声不断,二人身影纵横,斗在一处。

顷刻,刘儒斋运气疗伤完毕。他虽中了黑袍人一掌,但修练几十年的部分玄都神功还是显了出来,只一会,胸口就热腾腾的,火扑扑的,已无大碍。他刚想出手,手一抬,却又放下,思道:“我若是助朱天枫打败来人,万一他不守信用,如何是好?不可冒然出手,先看看再说,见机而行。”于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要来个坐山观虎斗,以取渔人之利。

朱天枫与黑袍人拳掌翻飞,打个不停。黑袍人本惧怕刘儒斋上前夹击,但偷眼一瞥,却见他袖手旁观,已知其意,心中大喜,一边出招,一边潜运真气,修练多年的寒毒掌慢慢发出了威力,不一会,手掌变的紫黑冰冷。

朱天枫本来武功甚高,只因几世隐居,见识阅历不多,直待与黑袍人连对三掌之后,方知不妙,但觉掌心越来越麻,麻木越来越快,如小蛇一般,由掌至腕至臂,知道此人掌心有毒,不可硬接。

他偷眼一看,刘儒斋站在一边,毫无相助之意,心中更是烦燥,稍一分神,胸中已中了黑袍人一掌,“啊”的一声大叫,腾空而起,重重摔落在地,扭曲两下而亡。

刘儒斋没料到朱天枫中掌身亡,只转瞬间的事,顿时后悔遗误良机,双掌猛击黑袍人后背。

黑袍人不料刘儒斋突然出手,向前一蹿,虽卸去不少劲力,还是中了双掌。他背部已中过朱天枫一掌,这又接了刘儒斋的双掌,登时哇哇吐出两口鲜血来。刘儒斋大喜,双掌不断,紧随其后。黑袍人危急中,拔开身形,绕室而奔。

岂知连奔数圈,他不但躲开不了身后双掌,反而心急气喘,危急中,一咬呀,运劲于背,硬生生接了刘儒斋的双掌,同时一回身,双掌击中刘儒斋的前胸。

噗的一声,刘儒斋被击得横里飞出,摔落床角。黑袍人也同样趔趄几步,跌坐在地。

这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哗哗的雨声淹没了整个山庄,屋檐下的水珠串成了串,形成一道雨幕。外面的雨声越大,屋内越是显得静谧可怕,一具尸体伴着三个重伤垂死的人。

外面的雨声终于由大而小,逐渐于无。大院内的屠杀声与残叫声,也渐渐止住,归于宁静。所有的修罗教众,在反复查看再无一个活人后,集中到后院,等候他们右护法的出来。

可是他们等了一会,却听不到屋内有一点声音,就象空屋一样。带头的那个吴香主沉不住气,碰的一声踹开门,走进屋来。只见右护法盘腿而坐,头上冒着丝丝热气,虽是大热天,热气清晰可见,罩住整个头顶。

他见此情景,招呼外面的教众守住后院,伸右掌按在黑袍人的后背。黑袍人只觉一股热力由背部灵台穴直灌受伤肺腑,大是受用,半盏茶的功夫,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道声谢,走到刘儒斋的面前道:“这位老先生,看来你就是那玄都门下的唯一弟子。我也不想哆嗦,请你交出秘笈,免得死时受罪。我想你是聪明人。”

刘儒斋闭目不理。黑袍人把手搭在他的腕上道:“你是敬洒不吃吃罚洒,要受过皮肉之苦,方才肯交出了。没有人能抵得住我寒毒掌及分筋错骨法的威力的。”说着,运起寒毒的掌力向刘儒斋体内冲去。

这时的刘儒斋已是奄奄一息,勉强撑着。他心里明白,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但他却不想这么便算了,他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宣蒙能躲过这场浩劫,按他所嘱练成神功,光大玄都门,为自己及师辈们报仇,收回所有的秘笈。但是,宣蒙这孩子他太熟悉了,不受大的挫折及痛苦,他是不会干的。他也知道宣蒙今天在陵上放牛,与可欣小姐在一起。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这样。可是真的要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呢,假若这样做了,只怕进阿鼻地狱也洗不清自己的罪孽了。

他正想着,对方寒毒的内力浸了过来,五脏六腑顿时如翻江蹈海一般,不可忍受,任是铁打的人铁打的意志也承受不起。随着掌力的侵入,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模糊之中不由的按原先的想法说了,“秘笈藏在山脚下的张农户家,他是我的亲表弟,由他们替我保管。他们是一对老实人,不识字,不知收藏的是什么东西。我为防朱天枫而特意交给他们的。希望你们不要害了他们的性命。”

听到这里,黑袍人当即放了他,因任何人在他的这种酷刑下也说不出假话。他却不知,这是刘儒斋早已想了很多遍的事,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在他那种模糊的意识中,假话已经等同于真话。于是,黑袍人带着众人,匆匆赶到宣蒙的家中,翻遍每个角落,直到杀了他的父母,也没找出要找的秘笈。

杀了宣蒙的父母,黑袍人本想再回去盘问刘儒斋,忽然连吐几口鲜血,盘腿运气一试,肝脏竟已破裂,活不多久了。他没再回朱家去重新查问,因他已试出刘儒斋心脉已断,应该早已死去了,遂匆匆赶回去,交代自己的后事。

在他们走后,整个山庄静悄悄的,大白天杀那么多人,血流整个朱家大院,世居山中的老农,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阵势。直到天黑,也无人敢出门看上一看。

正文 第八章 慌不择路

宣蒙歇了一会,拉起可欣向前面的山林中走去。这林中的路途更是难走,几无足迹可寻,宣蒙一手拉着可欣,一手用枯枝探索。这时天已黑下,在他们路过的草丛中、乱树边,不时有野兔禽鸟之类的惊起,直吓得可欣大声尖叫不止。

这样摸索了二三里,前面还是看不到尽头,可欣已是双脚刺痛,再也走不动了。宣蒙伏身将她背在背上,又走了三里多路,双腿发软,再没有力气,只得把她放下来,靠在树上歇息。

岂知这一停下,是再也不想起身。宣蒙将可欣搂在胸前,不由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忽听远处有说话之声传来。宣蒙一惊,醒了过来。

只听一个声音道:“咱们搜了那么长时间,也看不到一个鬼影,是不是他们不在这个方向,又或是藏在谁的家中?”另一个声音道:“天晓得他们藏在什么地方,这儿到处都是树林,到哪里去找?但咱们也不可怠慢,万一被教主发现,那可糟了,还是向前再搜一搜的为是。”

只见离他们半里路的地方,隐约有两个人举着火把,向他们这边走来。这时可欣也醒了过来,见火把向他们靠近,吓得哆嗦不已,两眼睁得圆圆地望着宣蒙。宣蒙伸手捂住可欣的小嘴,俯在她身上,右手摆了摆。

只听搜索声越来越近,眼见不幸,却在离他们约几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人道:“咦,你看,这儿好象有脚印,是不是。。。”“慢”,另一个声音道:“嗯,让我看。噢,原来你们两个小东西藏在这儿,老子看见你们了,还不快快滚出来?”宣蒙心中一沉,终于被他们发现了,左右是个死,不躲了,站起来让他们抓就是。正要站起,却见可欣双眼惊恐地看着他,心中一痛,又俯下身来。

岂知等了一会,他们并没有向这边走来,只听第一个说话的人道:“小东西,还不自己出来,真要老子亲自把你们揪出来吗?当心我剥了你们的皮。”宣蒙心中一动,向可欣示意一下,趴得更低了。

过有半晌,只听他们低声道:“不在这儿,要是在这儿,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还不早吓得叫出娘来。你看,这儿的脚印只是一个人的,他们是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只有一人的脚印?前面连个鬼影也没有。”

宣蒙听到此处,暗叫一声好险。又听他们道:“咱们再向前走两步看看。”只听得两个人又向前走了十来步。忽然“嘎”的一声尖叫,一只树上栖息的乌鸦被惊的飞了起来,接着“嘎嘎”之声大作,群鸟扑棱棱飞起来,引得寂静的树林一时躁动不已。可欣要不是被宣蒙捂住嘴,准被吓得大叫失声。

一人连连吐了两口唾液道:“灰气,灰气,臭乌鸦鬼叫什么,象死了人似的。”停了下又道:“算了吧,这个地方鬼森森的,谅他们两个小孩子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呆,你听这乌鸦叫得多灰气,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再搜。”说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声音,宣蒙才透了口气,松开捂着可欣的手,只觉手心全是汗,同时又感觉她的小嘴发烫,再用唇试试,额头发烧,原来被大雨淋得病了。

宣蒙紧紧把可欣搂在怀中,用脸贴着她的小脸蛋,心中一酸,泪珠成串滴了下来,落在可欣的腮上。只听可欣道:“宣蒙,别哭,我不难受,只是头有点疼,没事的。”

宣蒙听了更是难受,泪水滚得越发多了。可欣泪水也不觉滚了出来。过了一会,只听可欣轻轻道:“宣蒙,别哭,再讲狼外婆的故事给我听,我会好受的“。宣蒙强忍泪水,顺着她,讲了起来。不一会,可欣晕晕沉沉睡去。

夏天的夜总是比较短,没多久,天慢慢亮起来。宣蒙一觉醒来,只见林中的树木已清晰可辨,不敢久呆,便唤可欣。叫了几声,却见她迷迷湖糊的,并不起来。用手一试,额头较昨天更加烫人。

宣蒙知她病得不轻,用手撑地,正要起身,突觉着手处凉冰冰、滑腻腻的,心中一惊,缩手回头一看,只见一条大蛇盘在身旁,头扁扁的,呈三角形,口中吐着红红的舌信子,望着他。

宣蒙素来在山上长大,一看就知道这是奇毒的眼镜蛇,吓得动也不动,与它对视着,只盼它走开。这蛇奇毒,被咬一口,立时送命。

宣蒙与它对视半晌,心中不住祷告道:“蛇兄弟,蛇叔叔,蛇爷爷,快点走吧。不,我叫你蛇太爷爷,蛇祖宗。我不来惹你,你也别来惹我,只求你多福多寿,多子多孙,放过我们这一遭。只要你走,我天天给你上香。”果然那大蛇与他对视一会,慢慢伸展开身子,从他身边滑过,向草从多的方向蜿蜒而去。直到大蛇走远,宣蒙才扶可欣站起,向蛇去的方向鞠了一躬。

可欣病得厉害,宣蒙将她负在背上,蹒蹒跚跚向前走去。

这个山陵很大,树又密,直走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出了树林。上得坡陵,只见前面有一户人家,在不远处,还有一个村落。宣蒙顾不得许多,背着可欣直奔那户人家。

原来这户人家是个猎户,只公公婆婆在家,儿子儿媳外出干活去了。他们陡见两个泥头泥脸,衣服撕得破破烂烂的孩子闯了进来,吓了一跳。细问情由,原来是兄妹俩,走亲戚迷了路,妹妹又病着。

山户人家心肠好,又见孩子可怜,便没细问,拿出饭菜来。那公公伸手试了试可欣额头,取一块温热毛巾敷上,喂了点山药。

匆匆吃完,二人给公公婆婆磕了两个头,要了些干粮带着,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金豆递给他们。山户人家几曾见过金子,说什么不要,宣蒙硬塞了过去,扶着可欣走下坡来。

二人下了陵,顺着一条小径,向西南方向而行。吃了东西,精神好多。

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一个市镇,宣蒙到一家银铺中,用金页兑了一些碎银,并雇了一辆牛车。人家见他一个小孩子家,穿得破破烂烂,居然怀揣金页,不由得多注意了些,当然,在生意上也多赚了些。

宣蒙与可欣终于脱离了手足劳累之苦,坦然地躺在牛车之中,听着车轮轱轱辘辘向前慢慢走着。

正文 第九章 无路可逃

傍晚时分,只见前面远处有一个集镇,宣蒙对赶车的车夫道:“老大爷,咱们到前面集镇歇歇,吃点东西,怎么样?”“行,行,小少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赶车的是一个老实人,五十来岁,头发微灰,个头不高,脸上始终乐呵呵的。

正说着,只见车内的可欣小脸憋得通红,扭扭捏捏,期期艾艾道:“宣蒙,我、我想解手。”宣蒙道:“我们马上到前面的集市了,你再忍一会吧。”

可欣红着脸道:“不,不嘛,人家难受。”宣蒙只得将车叫住,牵着她的手,来到离大路很远的一株树边。但可欣仍不愿意,道:“宣蒙,你看路上不停有人走过,能看到这儿,我解不出来。”宣蒙又带她向前走了几十步,这儿离大路已很远,是一个洼地,路上行人再也看不到。于是宣蒙把脸转向一边,可欣蹲下身,解起手来。

正在这时,突听大路上有马蹄声疾驰而过,到他们停车的地方,却倏然停了下来,隐约听到一个人问道:“喂,老家伙,看到两个小孩没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十多岁,听说他们雇了一辆牛车,是不是你的车?快告诉我们,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这说话的人年龄不大,却是一个急性子,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那赶车的老头却慢吞吞地道:“没有啊,哪来两个小孩子?我倒是拉过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七十多岁,在刚才路过的村子就下去了。不信,你瞅瞅。”“咦,真的没有人。他妈的,你竟敢顶撞我。”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接着便听马蹄嗒嗒向前驰去。

宣蒙与可欣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他们走远,才慢慢回到车旁。只见赶车的老大爷头颅离开身子,飞在一边,身体靠在车上,右手兀自拉着车门,显是被那人突然用刀砍死的。

宣蒙把头捧在车上,用手抚上他圆睁的双眼,道:“老大爷,都是我们害了你,长大后我们一定为你报仇。”话未说完,泪水哗哗落了下来。可欣站一旁亦不停啜泣。宣蒙向他的尸首鞠了一躬,拉起可欣向另一方向的小路走去。

夜里,他们在一个荒山中度过。可欣本来病未好,这一夜露宿,又复加重。到天明时分,已是模模糊糊,睁不开眼。宣蒙守在她的身边,暗暗垂泪。

一天过去了,可欣依然不见好转。

又是黄昏,宣蒙抬头看看天,咬咬牙,用山藤将可欣缚在一棵大树杈上,跪下磕了几个头道:“老天爷,求你保佑可欣,让她在我回来之前平安无事,我愿替她受任何灾难。”望着可欣烧红的小脸,一咬牙,转身向山下跑去。

一路奔跑,直走了十多里路,才见到一个村镇,镇上有一个药铺。宣蒙匆匆过去,大门已关,他趴在门外反复哀告,央求再三,店家方开了门,为他抓了些麻黄散之类的去热解毒的药。

宣蒙接了药,又匆匆往回赶。他不敢想象,万一有野兽毒蛇出现,可欣将如何了得。

来到近前,只听可欣正迷迷糊糊叫着:“宣蒙,宣蒙你快来呀,抱紧我,我好难受。”宣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了半晌,上树把她抱下,从身边掏出药,拿在手中,却一下怔住,没有水,这药怎么吃。药倒拿的相当多。起身看看,四周黑乎乎的,哪有寻水之处。

宣蒙用舌尖舔了舔药,辛苦之味刺鼻,他实在无力再去寻水,踌躇半天,用手拍醒可欣,道:“可欣,你忍着点,咱们吃点药,病就好了。药很苦,一定要吃下去。”模模糊糊中,可欣也知宣蒙要喂她药,低声道:“我一定吃,宣蒙别怕,我会好的,不会死,我还要为爹娘报仇。”宣蒙一怔。他一直没来得及想到报仇的事,这也是第一次听可欣提到报仇。

宣蒙用手捏了点药放在可欣的嘴中。可欣一皱眉,强咽了一半,但辛苦之味冲鼻欲呕,剩下的部分再也咽之不下。宣蒙呆了一下,强忍着把剩下的药放在自己口中,用舌头搅了搅,拌有许多唾液,口对口地喂她咽下。这比可欣干吃好得多了。然后将她揽在怀里,拿了点干粮放在她的口中。可欣虽然发热,肚子也饿了,勉强吃了些。

可欣由于又怕又累,这一病竟十来天方才完全好转。

宣蒙与可欣离开山谷,迤迤逦逦向西南而来,沿途他们不再雇车,只从人迹罕至的小径而行,当见有骑马的人经过,就躲起来,也不住店,买着干粮及皮水壶随身背着。夜里,在丘陵或山谷找个能避风的地方躺下。他们不求快,本没有个地方要去,只要不被人发现就行。

宣蒙与可欣都是小孩子家,没个长远的打算,按宣蒙的意思,再走两个月,到一个无人寻找的地方便定居下来,反正怀中有的是钱,不愁吃喝。

秘笈他抽空看了,讲的都是经脉穴道与练气的方法,并不复杂,只是不知练起来难不难。可欣经这段时间磨练,也坚强起来,不再似开始的时候,说哭就哭,并且懂事多了,见宣蒙心情不好的时候,反倒过来安慰他。宣蒙也把刘儒斋告诉他的故事,及修罗教来杀她全家夺秘笈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说给了她听。可欣直到这时才知道,她曾祖父是修罗教的人,刘儒斋是玄都门的,来她家是为了这本秘笈,她父母也会武功,而这两册秘笈乃是玄都门的遗物,武林中人人欲得的至宝。但是有一点,他们怎么也猜不透、想不清的是,为什么修罗教会杀了宣蒙的父母,他们与其他的村民一样,与此无关啊。

时间易过,一路无话,不觉一个多月过去,夏天慢慢走远。这一日,他们竟来到了长江边,只见长江从上游奔腾而下,没个尽头,波浪翻滚,犹如白龙,滔滔不绝。几只小船在江面漂漂荡荡,时高时低,直似要被打入江底。向对岸望去,彼岸遥遥,宽不知几许。有的江岸岩石耸立,被江水反复拍打,发出哗哗巨响,浪急的地方,象似千军万马涌来一般,发出阵阵啸声。

宣蒙与可欣在江边呆望半晌,见无法过江,便沿江而下,要找个渔民打听打听。

正文 第十章 长江恶汉

宣蒙与可欣在江边呆望半晌,见无法过江,便沿江而下,要找个渔民打听打听。

二人顺江而走,不久,来到一个沿江而建的小镇,规模不大,有几百户人家。

宣蒙进了镇子,找了一家小客栈,给店主二两银子,让其为己张罗。起初,店主见是两个孩子,冷冷淡淡的,及见宣蒙出手阔绰,连连点头,陪笑道;“少爷,小姐,请,请。”亲自带二人上了二楼的房间。

安顿下来后,宣蒙到镇上买了几套上等布料的衣服,把原先的换下,打了一个小包袱。又要了一桌大鱼大肉,吃了个饱。那店主见二人换过衣服出来,犹如粉雕玉琢般的一对金童玉女,更加不敢怠慢。

吃完饭,宣蒙向店家询问过江的情况。店主道:“此是长江,自古无桥可通,只有坐摆渡的船只。小爷要过江是不是?容易得很,我们镇上就有以摆渡为生的船夫。”宣蒙点头道:“不知到哪里寻他们?”店主道:“不劳少爷费心,我这就去给你们找一个来,但少爷你得破点费。”宣蒙知他又是要银子,反正怀中有的是,于是又给了他二两银子。店主欢天喜地去了。

过不多时,店主果然为他们带来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腿微瘸,脸上一块黑疤,面象猛恶。

宣蒙见了老大不乐意,但店主却说这人把式很好,也便作罢,道:“明天一早就过江,你不要误了行程。”说着又伸手摸了一块碎银给他。那汉子见他如此大方,怀中银子又多,欢喜异常,心想,一年摆渡下来,也不知能挣几吊钱,只因自己长得不好,手头又不宽绰,才弄得至今没有家小,今天算是碰上财神爷了。

宣蒙与可欣吃完,洗漱好,上床歇息,不久便即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宣蒙与可欣早早起身,洗完脸,下了楼,只见那摆渡的汉子早已准备就绪,在堂中等着他俩。二人跟随那汉子匆匆向江边走去,对于宣蒙来说,只要过了江,就安全了。但他没注意,临走时,店主向那汉子用力挥了挥手。

小船载着二人,向江中划去。因起得早,江上白茫茫一片,没有别的船家。那汉子把式很好,早上又江平浪静,船稳稳的,不一刻就到了江心。宣蒙与可欣从未坐过船,没见过这么大的江湖,高兴异常,坐在船尾,看着江面。只见天上不时有云飘过,映在水中,随波浪一荡一荡的,很是有趣。二人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江过了一半多,他俩正高兴着,忽然感觉船不向前走了,反倒一晃一晃的。二人急回头,只见那汉子早放下手中的摇橹,用两脚踩着船舷。船越颠越是厉害,似要翻去。二人大惊。

宣蒙急道:“船家,出了什么事?”那汉子眼一睁道:“两个小娃娃,快交出你们的银子来,否则,我把你们扔下江喂鱼去。嘿嘿,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也是合该老子我发财,遇见你们 这两个小财爷。”宣蒙一听,便知那汉子见财起意,心中暗自惊惧。

宣蒙见他晃得急,忙道:“船家,有话好好说,我再多给你十两银子就是。”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锭银子来。那汉子一见更加乐了,叫道:“小傻瓜,十两银子怎么够,老子至今还未娶媳妇呢,老子要把你所有的金子、银子都拿来。”他只道宣蒙怀中银子多,没想到见他拿银子时,怀中还有金页之类的。

那汉子一边催促,一边道:“快,快点,否则,我把你们都掀下江喂鱼去。”这时可欣已吓得簌簌发抖,不敢则声。

宣蒙见势危急,只得把怀中的金银及可欣母亲手饰之类的掏出了大半,放在船上,道:“船家,行行好,我们也是避难的。这些都给你,放我们过去,我们不报官就是了。”

那汉子一听,大笑道:“好小子,你还想报官,这年头,我们这地方哪来的官,还想拿官家来唬我。”上前一把将宣蒙手中的金银抢了过去,塞在怀中,又一耳光把他打翻在地,踏住胸脯,将他怀中的东西全掏了出来。只见除金银之外,还有两个绿宝石,一串金项链,几片金页,和一个玉手镯,另外还有一本薄册子与一团绢帛。那汉子乐得两嘴合不拢,把项链宝石收起,随手把书翻了翻,见无东西夹在中间,扔在一边,道:“还有一本烂书,难道考状元么?”又把那团绢帛拿起,在手中一搓道:“料子不错,可惜被写了许多字,抹脏了。”随手扔下。回头见可欣与宣蒙身上衣服光鲜,便要撕扯。

宣蒙道:“船家,东西你都拿去,放过我们算了,我们决不报官。”那汉子道:“谁知你们这两个小东西什么来头,万一出事怎么办?反正扔到江底穿不穿衣服都是一样,权当救济救济我这穷人便了。”宣蒙见这汉子已起杀心,心中黯然,没想到躲过了修罗教的追杀,却要命丧于 这不知名的恶汉之手,转头向可欣看去,只见她满面恐惧,双眼睁的大大的,却不流泪。

他起身跪在船上道:“这位大叔,只求你饶过我这妹子,我这妹子决不报官就是。”边说边脱下自己的外衣。那汉子只是冷笑。宣蒙又向可欣道:“可欣,快答应,你过江之后决不报官。”可欣哪里肯依,哭道:“不要,宣蒙,不要,我要与你一起过江。”

那汉子一脚将宣蒙踢翻,道:“哆嗦什么,你们两个人谁也别想活。”弯腰提起宣蒙的胳膊就要往下扔。宣蒙见势紧迫,张嘴就咬。那汉子吃痛,一松手,宣蒙摔在船板上,翻身压在可欣身上相护,口中苦苦哀告。

那汉子上前踢了两脚,带着船身不住晃动。宣蒙不顾疼痛,紧紧护着可欣。那汉子大怒道:“我就不信整不了你这小子。”弯腰拖起宣蒙的双脚,便要拉扯,瞥眼间,上游有一艘大船向下急驰而来,船帆饱胀,疾若奔马。他急松手,把起橹拼命向对岸摇去。

宣蒙正自绝望,突见他拼命摇起船来,大是诧异,抬头看去,只见上游一艘大船向下驶来,便站起身连连挥手,大喊救命。那汉子边摇橹边大喝叱道:“你鬼叫什么,离得那么远,他们怎听的到?我饶了你们就是。”宣蒙只是挥手大叫。

转眼那船离他们已不过二百来丈,只见一人站在船头,正在向这边张望,船速也减了下来。船头一杆大旗,迎风呼啦啦飘着,上绣一条盘旋的大黑蟒。那汉子见势不好,越发快了,不一刻,便到了离岸不远的地方。

那大船上又出现一个人,在站着的那人耳边低语几句,大船又加速向下游驶去。

只这一阵担搁,小船已近岸边。宣蒙见江水已不深,站起身,随手拾起秘笈与绢帛,拉起可欣,不等船停下,便跳了下去。水只及脖颈。

二人从未下过水,危急中拼命摸索着向岸上走来,不多时,居然上了岸。那汉子把船停稳,正要再去追赶,却见天已大亮,隐约远处有人走来,遂匆匆捡起船上的物事,向相反的方向奔去,看样子,小船不要,也不打算再摆渡营生了。

正文 第十一章 武当道人

宣蒙与可欣拼命奔了一阵,离江岸已有一里多路,这才停下,张口气喘,回望江边,那汉子早已没了踪影。两人想着江中的情景,互相望了望,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可欣才嘤的一声,扑在宣蒙的怀中,“呜呜”哭出声来。这时,已近夏尾,早上清凉,二人全身湿漉漉的,被风一吹,更是发冷。宣蒙身上已没有外套,光着上身,穿着短裤。

他搂着可欣,任她哭泣着,心中却是愁苦,两人身上一纹钱没有,这前面的路怎么走?可欣哭了一阵,慢慢止住哭声,却道:“宣蒙,别怕,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几次死里逃生,说明上天在暗暗保佑我们。这两册秘笈还在,我们找个地方,好好修练,以后一定要杀光修罗教人与天下的恶人,为我们的父母亲人报仇。”宣蒙本在安慰她,忽然听她说出大人似的话来,不禁愕然,转念一想也对,这些都是修罗教害的,一定要报仇。于是把那薄册子与绢帛交于可欣,让她揣在怀中,免得招眼。

二人慢慢前行。宣蒙光着背?,怕人家笑话,更是尽量避过路人。上午,阳光很好,他们身上的衣服慢慢干了。

二人身无分文,从那日起,宣便有一吃,没一吃的,漫无目的向前而行。遇到村庄,宣蒙就到农户家乞讨。好心的农户,给点残羹剩饭,算有的吃,遇上不善良的,反招一顿臭骂。每次讨来的饭菜,好的尽量省给可欣吃,等到可欣吃饱,他再吃剩下的。可欣常常边吃边流泪。有一次,宣蒙到一个大户人家乞讨,谁知饭没讨到,反被恶管家唤狗咬了一口。那恶管家哈哈大笑,吓得二人仓皇而逃。宣蒙腿上被咬出血淋淋的一块,直过十多天方好,腿上终究留下了一个伤疤。可欣常常抚摸着伤疤哭泣。夜晚,二人只在路边、山石旁相依而卧。

一天一天过去,天气慢慢凉了下来,夜间二人常被冻醒,互相搂抱着,缩成一团。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更加凉了,二人越来越是愁苦。这日,他们走进一片山林,突听有“救命,救命”的大叫声传来。二人悄悄过去,躲在大树后探头一瞧,只见一个恶汉正有林中毒打一个庄稼汉,挥着短棒,没头没脑的乱砸。那庄稼汉满地乱滚,口中不住哀告:“刘二爷,行行好,饶了我这次,到年底,我一定连本带息还给你。”那恶汉道:“你已拖了五年,二两的银子翻成五十两,每次你都说下次,看来这银子你是还不了了。我打死你,要了你这条命,权作抵债。”边说边打,越打越凶,眼见要出人命。

这时,突听一声大喝传来,“住手,兀那汉子,你想打死人么?”不知何时,林边已多了三个骑马的道士,穿着青一色道袍,背缚长剑。

那恶汉抬头一看,见是三个道士,喝道:“他欠我的钱,还不起,我就要他的命,关你们什么屁事?”那最年轻的道士,约三十多岁,怒道:“还不起钱,就要他的命吗?你还有没有王法?”那恶汉道:“臭道士,少管闲事,什么王法,我只知他欠我的钱。”口中说着,棍棒又打将下来。

那年轻道士忍耐不住,道:“兀那汉子,你讲不讲理?”也不见他怎么作势,已一下到了恶汉的面前,伸手拽住恶汉的棒头。恶汉正打的兴起,突被拖住棍棒,抬起一脚向道士下身踢去。

那道士见恶汉狠毒,一屈膝,抵住他的脚,右手伸掌向他胸口按去。只听那年长的道士道:“通慧,不要伤了他的性命。”那道士应道:“是,师叔。”只见那恶汉身体向后猛地平平飞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五丈开外的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那叫通慧的道士道:“这次饶了你,下次再被我遇到,定要了你的命。”恶汉这才知这几个道士不好惹,翻身连滚带爬下山而去。通慧来到庄稼汉身旁,问道:“你没事吧?”庄稼汉连连道:“谢谢道爷,谢谢道爷。”

这时,年长的道士道:“通慧,我们接着赶路吧。”通慧答应着,翻身上马。宣蒙见恶汉毒打庄稼汉,大是愤愤不平,及见那道士出手相救,武功又高,心中敬佩无已,与可欣从树后走出,扶起那庄稼汉道:“大叔,快起来回家去吧。”那三个道士突见有两个小孩从林中钻出来,衣着古怪,看了一眼,又继续赶路。

宣蒙扶起庄稼汉,安慰一番,也向前走。没走多远,只听前面马蹄声响,那三个道士又回转来。见到二人,年长道士从马上跳下,走到面前道:“兀你这伢子,要到哪里去?”

宣蒙陡听那道士称他伢子,不禁一呆,道:“我们走亲戚去。”因他的故乡称小男孩就叫作“伢子”。

那道士见宣蒙一呆,点了点头,向那两个道士道:“通悟,通慧,你们下来把这两个孩子抱到马背上,带他们走一段。”“是”,二人跳下马来。

宣蒙见状,急道:“道爷,不敢麻烦你们,我们自己走,谢谢你们好意。”那年长道士道:“你这孩子这么小,便知扶助别人,颇具侠义之心,是个好孩子。这里是旷野,远近无人,万一有猛兽出来,岂不害了你们性命?还有,我以前未出家时,也有个娃子,象你这般大,被狼吃了。孩子,上马吧,我们也是朝南走的。”说着眼圈一红,叹了口气。

宣蒙虽不知他们的来路,但见这道士说的伤心,又亲见他们的侠义之举,绝非修罗教狠毒之流,不忍再拒,道:“那太谢谢道爷了”。那道士道:“谢什么谢,这是我们习武的侠义之士应该做的。”于是宣蒙与可欣分别坐在两个年轻道士的身前,向前而行。

这一路之上,那年长道士有一嗒没一嗒的与二人聊着。他自称是武当山的道士,道号玄武,今年五十五岁,由于练武,内功精纯,显得年轻了许多。他又极力称赞武当派,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武学博大精深,代代都有高人,本门的掌门玄机道人,就是一位大高手。武当派门规森严,人人行侠仗义,锄暴安良。说得宣蒙与可欣神往之极,真想就此拜他为师,加入武当派。

宣蒙故意问及修罗教。玄武称道,修罗教不是武当派的对手,掌门人听说修罗教在江湖中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大是愤怒,正要向其发难,除掉他们。宣蒙听了,愈加神往,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自己与可欣正没有去处,若得他们允许,便随他们上武当山,也不怕修罗教追杀了。

不到两个时辰,进了一个镇子,众人投了一家客栈。玄武特意给宣蒙与可欣买了两件鲜光的衣服换了。直到这时,宣蒙才摆脱一个多月来小丑似的窘状,对玄武更加亲近。

是晚,玄武与宣蒙、可欣同住在一间房中,为他俩拢好被子,方才上床。睡至半夜,宣蒙模糊中感觉到好象有人在他身边找些什么,不过倦得厉害,实在睁不开眼。直到天明,方才睡醒,玄武已起身。众人吃完饭,接着赶路。

这一日走得很快,玄武为他俩租了一辆马车,舒舒服服地躺着,一天走了近百里路程。直到晚上,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玄武依然与他俩一个房间。可欣睡的时候,秘笈是贴身收着的。半夜中,宣蒙又感觉有人在他身上搜东西,依然无法睁眼。第二天,宣蒙把这情况告诉了玄武,玄武道:“没有人进来过,可能是你作梦吧?”宣蒙点了点头,心中十分迷惘。

正文 第十一章 人心险恶

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山林中,山高峰险,道路崎岖,罕见行人。走到一个山谷深处,玄武命车停下,把宣蒙叫到跟前道:“孩子,我看你天赋很好,练武一定有大成,我想收你为徒,不知你心意如何?”宣蒙本已有拜他为师的念头,见他提起,正合心意,道:“道长,晚辈得你老垂青,幸何如之,只怕你老看不中。”

玄武见他幼稚的声音,却说着大人似的话来,哈哈笑道:“好孩子,你的心肠这么好,资质又佳,我求都求不到呢,怎能看不中。我收了几个徒弟都不如意,即然你肯拜 我为师,我很高兴,就在这儿行拜师之礼吧?”宣蒙一听,喜不自禁,便要跪下,却听玄武道:“先别忙,拜 师之前,你得把身世底细都告诉我,不能有任何隐瞒,否则,对于我武当派来说,那就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宣蒙闻言一怔。正踌躇着,通慧在一边忍不住大声道:“快回师叔的话,你们是不是从滁州那边来,你是不是姓张?”“住嘴,”玄武急喝住。

宣蒙心中一凛,沉思半天道:“道长,我本无秘密,你若嫌我不好,就再察看我一段时间吧。”玄武听了,脸一沉。通慧厉声道:“不要再隐瞒了,小娃娃,你们是不是从修罗教手下逃出来的朱家二小,身上是不是带着本秘笈?都交出来吧。”

宣蒙大惊,蓦地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对自己二人这么好,带着同行,原来也是冲着这本秘笈来的。又想到这两夜中,老感觉有人在搜东西,而他总是醒不过来,原来都是玄武这道士捣的鬼。心念及此,一片冰凉,难道他们行侠丈义,都是假的?做给自己看的?他们又怎能知道自己二人及朱家的事?

宣蒙哪里知道,朱家一家被戮,有两个孩子带着一本至上秘笈逃出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闹得沸沸扬扬,不知有多少门派,有多少人,正在铺天盖地地搜寻他们,这玄武一行也是冲着他们而来的。玄武那天故意叫他伢子,便是试探他的。

宣蒙望望玄武,只见他沉着脸慢慢转过身去。通悟却走了过来。通悟一路很少讲话,始终沉着脸,宣蒙本对他有点害怕,这时见他走过来,不由退了一步,道:“道长,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朱家孩子,更没见过什么秘笈,咱们各走各的吧?”

通悟沉声道:“还想撒谎,师叔早已发现秘笈在这女娃子的身上,只因客栈人多,才未下手。”说着,踏上一步,揪住可欣的衣领,便要撕扯。

可欣大叫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不住向后退,却哪里退得了半步。只听玄武道:“通悟,要解决就快点,别吓着这孩子。”说这话时,依然口气温和有加。宣蒙却觉得毛骨悚然,全身发冷。

眼见可欣要糟,他和身扑了过去。通悟抬手一掌将他打翻在地。就在这时,突听“啊”的一声惨呼叫出,车夫已被通慧一剑刺死。宣蒙这才知今天绝无幸理,他们三人比修罗教之恶毒尚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凄惨,泪水落了下来。

眼见形势危急,二人就要死于那道士的手下,忽听玄武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崇崇的。”他话音未落,只听“哈哈,哈哈哈。”一阵夜枭似的声音传来,震遍整个山谷,刺人耳瞽,宣蒙不由伸手捂住双耳。

“原来是修罗教的高手到了,失敬失敬。”玄武声音平平地道。说来也怪,夜枭似的声音虽大,却掩不住玄武的平和之声。

“高手不敢当,比你们武当山,可差得远了。想不到自称名门正派的武当,竟也会对人家秘笈感兴趣,而且手段比我们修罗教更为阴险毒辣。我们自愧不如,惭愧惭愧。”那声音道。

只见从树林中走出四个人来。为首一人身穿黑袍,袍上绣着盘旋的大黑蟒,脸色铁青,死人一般。另三人也着黑衣,只是绣着的蟒较小了一些。

玄武道:“原来是修罗教十大长老之一的铁煞手到了,失敬失敬。这二十年不见,你蔡长老武功定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我老道生来懒散,只怕不是你的对手喽?”那铁煞手蔡长老道:“玄武道长,不要谦虚,待会咱们就知道了。这二十年未见,我还真的手痒呢。”说着向其余三人一打手势。三人当即将玄武及通慧通悟和宣蒙俩合围起来。

这时通悟已松开可欣。可欣与宣蒙靠在一起,狠狠盯着四人看了看,原来修罗教人是这个样子。

那蔡长老道:“玄武牛鼻子,你是把这两个孩子交给我呢?还是要比划一番。只怕你两个师侄不好交待吧?”

玄武看了看蔡长老带来的三个人,站着如岳而立,心沉气稳,显是功力不弱。至于这蔡长老,二十年前他们曾交过手,当时斗了三百回合,未分出胜负,料来现在也非易与。心中思道,须当先除掉他们一人再说。心中想着,口中却道:“蔡长老,老道懒惰,只怕不是你的对手喽,看来今天只好放手,乖乖地把这两个孩子交给你。”口中慢慢说着,突然一转身,挥掌向那个个头较高的修罗教徒飞身袭去。

蔡长老向来知道玄武阴毒,暗自戒备,不料他却突然向他的手下出手,相救不及,当即飞身凌空向他背部击去,以迫其还掌自救。玄武早就算计好蔡长老会有此一举,掌力扫及那教徒,只用了五成力,便借势飘开身影。

那名教徒胸前中掌,晃了一晃,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却未倒毙。玄武见了,更是暗抽一口冷气。通慧、通悟见玄武出手,也拨剑与三名修罗教徒斗了起来。

这三名教徒与通慧通悟二人倒是不相伯仲,五人浑战在一处。那人虽然受了玄武一掌,功力依然不弱。他们以三敌二,大占上风。通慧、通悟背部相贴,展开武当剑法,大声哟喝。

武当剑法,博大精深,乃武林剑法一绝。这师兄弟二人又是自幼在一起练剑,心意相通,以二人对付三人,斗了数十招,居然不露败象。

三名修罗教徒见二人背部相贴,互相照应,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一时拿之不下,当即大喝一声,招招向其背部攻去。通慧通悟顿时被动起来,不出十招,身形分开,形成了二对一,一对一的局面。

二人暗呼不妙,猛攻几剑,想再抢回到一处,却被三人竭力阻住,心下更加慌乱。武人最忌心慌,这一心慌,就乱了章法。突然通悟一声惨叫,已被一掌击中胸部,接着又被一刀割下首级。

通慧猛见通悟毕命,性急拼命,大叫一声,竟不接对方的来掌,一剑刺了过去。那教徒不料通慧会不顾性命相拼,大惊之下,一掌重重击在通慧的胸口,同时长剑也穿胸而过。那教徒当即倒地身亡,通慧也摔倒在地。另外二人心下大愤,冲了过来,挥刀砍向通慧。

且说那边的玄武与蔡长老斗的甚是激烈,二人二十年不见,功力竟然还是相若。正斗着,玄武突听一声惨叫传来,偷眼一看,两个师侄正一死一伤,伤者也要性命不保,当即躲过蔡长老的来掌,一招“飞燕啄食”,飞身来救。终究晚了一步,通慧已被一刀砍上,那名教徒也被他一剑击毙。身后的蔡长老却如影随形般,一招“西来神掌”,击其后背。玄武刺死那名教众,长剑尚未拔出,只觉背后风声飒然,急侧身,右肩已中掌。

这一掌是蔡长老几十年的功力所聚,玄武顿觉刺骨般疼痛,握剑的右手登时松开,垂了下去,只得挥左手与其相斗。

呆在一边的宣蒙与可欣,趁他们七人恶斗之际,悄悄躲到一棵大树后。正在打量着向哪个方向逃走,这边胜负已分,二名武当道士被杀,玄武受伤。那个修罗教徒又将他们揪了过来。

到了这时,玄武已知今天一败涂地,不但秘笈拿不到,还白白送了两名师侄的性命,心中大是懊悔,未在客栈中杀掉二小,取了秘笈。现在不但秘笈得不到,能否逃得性命,还很难说。心里这一想逃,招式中不免就流露出来。蔡长老久经杀场,岂能看不出,当下招招尽下杀手。玄武苦斗片刻,一咬牙,挥左掌迎向蔡长老的右掌,运内力催了过去。

蔡长老手掌甫触玄武左掌,只觉内力犹如浪潮般汹涌而来,想撤掌已不可能,只得运起内力相抗。以内力相拼,本是武人大忌,除非功力高出对手甚多,否则,不拼到最后关头,无法分开。

蔡长老内力修为深厚,功力霸道,在抗住了玄武的内力后,反倒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打了过来?。玄武一试之下,立知对方功力不弱于己,更是叫苦不迭。蔡长老的内力虽然霸道异常,但武当的内功毕竟是玄门正宗,绵绵密密不绝,蔡长老虽猛,却也是久攻不下。

二人额头不多时便冒出丝丝热气,且越来越盛,直如蒸笼。蔡长老本就脸色铁青,这时变得更加诡异吓人。而玄武脸色殷红,有如出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内力已消耗大半。那个修罗教徒一直站在一边,自知内力低微,不敢上前夹攻。他却不知,二人拼了一盏茶功夫,内力早十去其六,他若趁机向玄武出招,玄武内力不敢撤回,必受重伤,绝无幸理。蔡长老与玄武各自心知,只是蔡长老无法出声,而玄武则是万分担忧。又过有半柱香的功夫,二人内力越来越弱,只希望能同时收回内力分开,否则必将元气大损。内力对于练武之人,直如常人血液一般,血液抽干,人也就完了。

正苦苦僵持着,忽听远处一声佛号传来,“阿弥托佛”,声音纯正平和。二人心头俱是一震,不由同时撤回各自的内力,分了开来。

手掌甫分,玄武向后一弹,转身便向山林深处飞去。只听那打着佛号的声音又传来,且来得奇快,“那位是武当的道兄吗?请慢走。”说到最后一个字,人已离宣蒙等人不足二十丈。玄武一听,知是少林寺的大师,奔得越加快了。

这边的蔡长老也知是少林寺的高僧到了,不敢怠慢,上前抓起宣蒙与可欣便走。刚奔得两步,只听身后风疾,两手臂同时一麻,已各被一物击中,?不由扔下了二人。他此时功力大损,哪敢停留,加速向林中冲去。

那声音又道:“是修罗教的高人么?请留步。”蔡长老已去得远了。

眨眼间,一人来到宣蒙与可欣身边,两手一搭二人肩头,扶了起来。

正文 第十三章 无处容身

宣蒙站起,细细打量来人,只见此人身穿月黄色袈裟,七尺多高,一缕白须飘洒胸前,肤色红润,正自向蔡长老去的方向张望,身子一动,又停了下来,想来想去追赶,却又停下。

宣蒙刚要谢过。那大和尚道:“你们两个娃娃,是从哪里来的?是修罗教的吗?”说着,弯腰在地下拾起二件物事,原来是两粒念珠,刚才击中蔡长老的。

宣蒙不知这大和尚是什么来路,但见他竟能以二粒念珠打跑修罗教的大恶人,大是敬佩,口中道:“谢谢大师,我们不是修罗教那邪教的。”那和尚又道:“是武当的么?”宣蒙这时对武当早无好感,连连摆手道:“也不是那些臭道士的。”

和尚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你们两个娃子是什么人?”双目湛湛望着宣蒙。宣蒙虽觉这和尚不似坏人,但经玄武一骗,早寒了心。犹豫片刻道:“我们是从北面那个村庄来的,要到外婆家去走亲戚,谁知半路上遇到这群人恶斗。我见那些道士不敌你所说的修罗教人,且以多为胜,便讽刺他们两句。谁知他们就记恨起来,抓住我们,说要带我们回什么总坛去祭祀。多亏大师到来,否则我们多半性命不保。”说着拉着可欣跪下。

那大和尚见他说话时目光闪烁,不禁将信将疑,又想修罗教这群人作恶多端,行事诡异,也说不定,便未追问,伸手扶起他俩,转身看着身后躺着的几具死尸,半晌道:“这武当与修罗教,为什么在这儿恶斗?那武当的道兄应该知道我是少林寺的,为什么听了我的叫声,反倒跑得更加快了?”沉思半天,不得其解,向宣蒙道:“你们这两个小娃子,与我一起把他们的尸首火化了,然后我再把你们送走。”说着拾了些树枝枯草,把尸首聚在一处,烧了起来。

宣蒙虽想早早离开,但终究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便相拒,帮着忙了一阵。

事了,和尚把死人身上的银两交于他道:“这些你拿了去,我出家人留着无用。”宣蒙接了,沉甸甸的,有一百来两,心中暗喜,也不推辞。和尚要送,宣蒙只愿早早离开他去,极力推辞。那大和尚也似有要事去办,嘱咐道:“你们两个孩子,小心一点,快快上路去吧。”说完飘然向北走去。宣蒙见他走远,也不停留,牵着可欣的手,不顺原路,反向山中一条弯弯屈屈的羊肠小道而来。

宣蒙与可欣沿山径一路而下,没走多久,天色已黑,二人找了个地方,吃点干粮躺下歇息。想起刚才凶险的情景,心中更是烦闷,亦知此秘笈非同小可,今后报仇定要依赖于它,对它愈加珍贵起来。

二人休息一宿,继续向西南而行,手中有了银两,衣食问题不再发愁。于一村庄中以二两银子买了一头小黑驴,让可欣骑着,省了不少气力。

两日后,来到一个村落中,二人进了一家农户,向那妇人买了一些烙饼。那妇人见宣蒙出手便给她一两银子,大是高兴,杀了一只鸡,弄了两道菜,款待他们。

刚吃完,突听村头马嘶,有两匹马驰了进来。只听一人大声道:“你这小娃子,可曾见过有两个与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走进村来?”宣蒙与可欣听了大惊。那妇人不由瞧了他们一眼。

宣蒙当即又塞了二两银子在她手里,央道:“大婶,我们是逃难的,他们是我们的仇人,求你相救则个。”那妇人紧紧攥着银子,连连点头道:“放心,我绝不让他们抓了你们去。来,跟我来。”

二人随她走到院后,那妇人在墙角处掀了一块薄青石起来,只见石底是一个黑洞,原来是一个地窖,冬天用来储藏东西的。二人大喜,伏身钻了进去。那妇人又将地窖盖上。

不多时,只听有人拍着门板,大叫道:“这位大嫂,听说有两个孩子进了你们家,还在不在?”那妇人道:“早走了。” 那人不信道:“早走了?”妇人道:“不信,你们就进来看一看。”

果然有两人进了妇人家,四处搜了一遍。一人道:“真的走了,咱们快追。昆仑派的、泰山派的、恒山派的、青城派的、崆峒派的,还有一些下三滥的门派都听到风声,正向此处赶来,不可让他们先得了手。”另一人道:“师兄说得是。不过,说来也怪,这天下无数人在寻他们俩,几乎把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一个遍,居然一时找不到,真也奇了。”二人匆匆上马而去。

宣蒙与可欣大惊,原来有那么多人在寻找他们。正要出来,却听远处又有马蹄声响起,不一会,也有几人向那妇人寻问一番离去。

二人再也不敢出窖。半天之中,竟有五拨人进了这个村庄。

到了半夜,二人方才爬出地窖,趁着夜色而去。自这之后,二人是再也不敢寻路而行,只拣荒无人烟之处而走。

正文 第十四章 深山潜修

二人慢慢而行,不觉又是一个来月,已是末秋冬初,万物变得萧条肃刹起来。所幸这一带偏僻荒凉,中途再未遇到什么武林中人。宣蒙与可欣也变得开心起来,一路有说有笑,并不烦闷。

这一日,他们连走二十多里路,竟未遇到一个村庄,路径越来越是难走,直至再无路迹可寻。宣蒙不知这是什么所在,又不想回头,继续向前走去,同时感觉无人更好,天气凉了,总不能这样一直走下去,找个隐秘所在住下便了。

向前慢慢走了四五里路,隐隐见前面一座大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巍峨雄奇。山峰尽处,白云飘渺,隐入云中。再向前走,只见山峰越来越多,?一座连一座,竟有六七十座之多,其中隐隐有三座山峰,最是险高,看不到尽头。以这三座山峰为中心,向四周展开,形成了姿态各异,变化万千的峰峦峭壁,沟壑幽谷。二人看了半天,只觉此处如临仙境,不见半丝尘嚣,很是喜欢,选了一个去处,走入其中。

此处是一个山谷,两边山峰并不甚高,只见谷上云雾飘荡,谷中繁花异草相杂,虽值冬初,依然繁茂。谷边长满松树,有的如迎客的主人,有的如送客的先生,有的如陪客的仙女,有的如飞鸟,有的如麒麟,有的如走兽。松树姿态各异,迎客的,树干中部伸出两大侧枝,如主人挥展双臂,欢迎四方来宾,俊俏多姿,雍容潇洒。送客的则侧伸一枝,盘虬苍翠,如作揖恭送回归的佳客。陪客的姿态秀丽,亭亭玉立,直如传说中的仙女,摇曳生姿。

二人见此处,山秀、松奇,人迹罕至,欢欣异常,便停了下来,放小黑驴独自去寻草。二人已准备了许多的干粮,将其放在一块平平的大石上,抱膝坐了下来,仰看苍穹,稍事歇息。

宣蒙道:“可欣,我们逃难已有四五个月,一直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世人又多险恶,咱们不敢相处,又有无数人在搜寻咱们,不如就在这个任何人不会来,任何人也找不到的人间仙境居住下来?”

可欣接口道:“好啊,宣蒙,我也不想见那些恶人。这儿如此幽美,咱们就在此处定居下来,习练秘笈,等我们长大了,武功练好了,再去找那些恶人算帐,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宣蒙,我们一定要杀尽那些恶人,管他什么修罗教的、武当派的、昆仑派的、泰山派的。”

宣蒙一怔,回眼看去,只见可欣双目微红,眼角闪着泪花,目光闪亮且坚定。宣蒙知她这些日子受了太多的磨难,亲人又全被杀,心中怨毒已深,接口道:“好,可欣,我们今天先休息一晚,明天起来安置我们的家。”这时天色已晚,二人又象往常一样,依偎在一起,可欣头靠着宣蒙的胸部睡去。

第二日,他们在山谷中选了一片向阳的地方,背靠山崖,用树干、松枝搭了一个茅屋,上面覆了一层厚厚的茅草,以使雨水不能透过,这便算是家了。山谷一侧有山溪缓缓流淌,用皮囊装了许多,以备饮食之用。小黑驴也没离去,只在山谷中溜达。

忙活了一天,家算安置好了。有了家,二人坦然多了。次日清早,天刚蒙蒙亮,二人便起身。宣蒙取出那上册的秘笈,与可欣共同参研。只见秘笈开头写道:“一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而生,万物得一而赋形。一之为道大矣哉,抱一者治天下,守一者安性命,一者通,统万物而一之。合万物而归之,为数之始,为事之终。”又见旁边有小字注道:“一是最高境界,一从无生,万物、万事皆来源于一,又归宿于一。一,首先要一心一意,一心一意乃功之根底。”接着又道:“此功法以练气为主,运气走片,以练混元之气,混元气,即气混元以归一。混,即混沌,指天地未分、鸿蒙未判 之时的模糊一团的景象。元,即元始,元始之气为太虚之气,太虚者,太极也,太极本无极,故曰太虚,太极者,天地万物之始也。混元气,即混沌一团,混元归一。”下面详细陈述了第一层功法。

前面这一段话,二人反复看了几遍,也只模模糊糊,稍懂一二。及看了第一层功法,反倒简单。首先要求盘膝而坐,头、肩、腰要直,头如绳悬起,舌轻抵上颚,不可太用力,似抵未抵,将触未触;坐要面向南或东,慢慢收敛眼之光,合于眼内,由山根,即鼻正中部向下经舌直至下腹中下部,藏于下丹田。然后意想天地万物之精华,状若五彩,由头顶、背部、手足等四肢百骸浸入体内,再慢慢入静。收功时,意念万物精华进入丹田,在丹田中左转九转,右转九转,藏于其中。其中反复强调意想要若有意,若无意,不可执着,静坐中,入静越深,收效越大。秘笈又附有许多不穿衣服的小人儿,上面画有许多点与线,讲的是人体的各个经脉与穴道。

二人参悟半晌,终于掌握功法。但依之用功,并无感觉。又翻开书去看,只见注上写道:“练此功切忌心切、急躁,要专一守恒,无执无着”。于是重新练起。

这样,忽忽十数日,宣蒙与可欣渐渐感觉腹中有气感流动,且每次练功之后,神清气爽,大有精神。二人知已得门径,心中欢喜。

这一日,干粮用完,宣蒙又牵着可欣的手下山,在数里外的山脚下寻了一个小集市,用银两多买了些干粮、米面、衣物及锅碗之类,用小黑驴驼着回到谷中。家什更齐全,家也更象家了。

二人在谷中无事可做,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练功,闲暇时,便相携游玩。山峰高陡,他们不敢攀缘?,只能翘首而望。

谷中有许多野果子,叫不出名子来,大多半干,挂在枝头。吃了,有的苦,有的甜,他们便摘了许多,吃不完的,放在大石上晒干,以备后用。这时的天气,已很冷了。

这一日,他们玩的离山谷远了一点,只见前面有一片野果林,果子密密麻麻挂满树枝,色作暗红。二人甚喜。附近的野果几乎采尽,陡见那么多果子,手脚齐动,全采了下来,并脱下外衣裹起。

忙完,二人相视一笑。可欣随手拿了一个放在口中,用牙一咬,只觉酸苦异常,不觉“唉呀”一声叫了出来。宣蒙忙问道:“怎么了?”可欣笑道:“很好吃,你也尝一个。”说着拣了一个又圆又大的放在宣蒙口中。宣蒙想也没想,用力一咬,不禁呀的一声大叫吐来,伸着舌头,苦着脸,拍着可欣的头道:“你这个臭丫头,骗我的,苦死了。”可欣咯咯笑倒一边,道:“谁叫你这么馋,一口咬了那么多。”宣蒙道:“什么野果子,太难吃了,扔掉算了。”可欣见果子甚多,不忍心,道:“咱们先把它们晒干,以备没什么吃的时候充饥。”宣蒙想想也对,便提回了家,放在大石头上晒。

过了十余日,果子干了,收拾起放在小屋中。可欣又随手拿来一个尝尝,不敢多咬,只用牙齿轻轻咬破点皮,用舌头舔了舔,居然酸中带着甜香,苦味早已去尽,不禁大喜,道:“宣蒙,这是仙果,苦的变成甜的了。”宣蒙被骗一次,怎肯相信,道:“胡说,甜的你全吃了给我看。”可欣笑道:‘你看着。”说着把果子放在口中,大口吃了下去,啧啧有声。

宣蒙也拣起一个尝尝,果然辛苦之味去尽,酸甜可口。二人大喜,你一个,我一个,吃了一个不亦乐乎,午饭也没吃。

吃完后,二人打坐练功,只觉腹中似有物在动,练功收效特大。二人这才方知,这果子大不寻常,对练功大有益处,真是仙果。于是自此之后,每次练功前,二人便吃上一些。

正文 第十五章 造化弄人

时光匆匆,不觉又是半年过去,二人的第一层功法居然先后圆满。二人大是意外,因书中写道:“此功法,常人第一层须一年方能圆满。”没想到二人竟提前了几个月。

接下来参悟第二层功法。第二层功法,显然较第一层难上许多,并涉及周身各处大穴,境界要求更高,书中道:“常人须三年方能圆满。”

原来此功法共分七层境界,第一层最易,第二层较难,第三层更难,须七八年。以次越来越难,第四层须十五六年,第五层须二十四五年,第六层有的须三十多年,有的须五十多年不等。第七层,则为最高层,已无时限。每层的练法不一,只有按秘笈循序渐进方可,只练其中一层,上下不接,没有收效。此功法,练完第五层,已达五气朝元之境,功力旷古烁今。除非有非常际遇,常人很难练完第六层,寿命便已尽了。百年前的那位前辈只是练成第五层,也因资质得天独厚,才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而宣蒙所得的上部只讲到第三层,所以刘儒斋只练到第三层,功力便无法再进一步,终至身死修罗教人之手。绢帛的中部是从第四层到第六层,朱天枫虽得,却无法去练,有等于无,终不能成顶尖高手。而下部是第七层功及一些早已失传的掌法与剑谱,所以修罗教虽未有人练这“太乙功法”,却在江湖中重新崛起,威震武林,皆因得益于其中的掌法与剑谱。

这时的宣蒙与可欣,内力已有相当火候,只要按功法运行,便能感觉到腹中有一团东西,有时似小兔子,有时似温暖的圆球,缓缓而动,若此东西沿身上任督经脉运行一周,便觉身体舒泰,大有飘飘之感,似饮琼浆玉液一般。二人脸色越来越加红晕,隐含光泽。若是一天不练功,反觉身心不适。

二人费了几天的功夫,把第二层的要义参透,准备着手修练。这段时间中,宣蒙已把秘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见上面讲的都是运气行功之法,并无拳谱、剑法之类,微感失望,不知练完手中秘笈,能否报得了仇。

这天,宣蒙起了一个早,对可欣道:“咱们吃的东西已快完了,我今天下山买点米面干粮,秘笈你收好,我尽快回来。从明天起,我们便开始修练第二层。”

可欣这时还未睡足,迷迷糊糊道:“你等等我,我与你一起去。”宣蒙刮着她的脸道:“你这个小懒虫,每天都要睡到太阳出来才能睡足,今天这么早,你看你连眼睛都睁不开,如何去得,我看就算了吧,免得象上次一样,从小黑驴身上栽下来。”可欣娇笑道:“死宣蒙,臭宣蒙,你笑话人家,不理你了。”说完翻身向内。

宣蒙见她半天未动,以为还在生气,俯身到她脸庞,哈气吹她的耳朵,却见她双眼已合,鼻息沉稳,早又睡去。便替她盖好衣被,牵上小黑驴,下山去了。

一路上,只见山谷两边鲜花遍地,芳香满道。松针又嫩又绿,透着清新之意,不时有小鸟从松树枝头飞起,叽叽喳喳唱着歌儿在前头引路,有时又突然尖叫一声,钻入林中。小黑驴紧挨宣蒙身后,时时用头顶顶他的背。

现在已是春末夏初了,早上清新凉爽。宣蒙心情愉悦,口中哼着山歌。不到中午时分,已来到他们常去买衣食的集镇。他担心可欣等得心急,随便吃了点东西,买齐米面,又为可欣买了一身花绿的衣服,几块香脆的米锅巴,揣在怀中,便打道回府。

刚出得镇,迎面遇到一个长眉白须的老道士,向他道:“小娃子,你知天都峰在什么地方?”宣蒙突见一个老道,心存戒备 ,本不知天都峰在什么样地方,伸手向一座高高的山峰一指道:“那便是天都峰。”老道道声谢,口中低咕道:“只怕他们已到了。”宣蒙也未见他怎么用力,便见他身如纸鹤一般,飘飘忽忽,向那山峰飞也似地去了,眨眼之间,消失在山林中。

宣蒙呆望半晌,叹口气,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有如此功夫,看来此老道比玄武与蔡长老又高出许多,突又想到修罗教主,不知他的武功怎样?

按原路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对两边的花草再无心欣赏。快到他们的居所,又蓦然想到,那老道上此山,莫不是为他们与秘笈而来?是不是已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想到此处,不由担心起来,催着小黑驴,加快步伐。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他们的居所。尚离有二十多丈,宣蒙便大叫道:“可欣,我回来了,快来接我。”喊了几声,居然无人答应。按理,可欣应该象往常一样,站在家门口向谷外张望,闻声象小鸟一样扑过来,可今天?宣蒙不由紧张起来,一路小跑,口中不停叫着:“可欣,我回来了,你在哪里?”直奔小屋,扑进去一看,空空的,没有人影,不由心砰砰乱跳。又喊了几声,仍无人应。

静了一会,他仔细查看屋中的家什,一切依旧,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稍稍放心,寻思:这丫头可能是到外面玩耍去了,等一会就会回来。自我安慰着,把买来的东西放好,坐在屋门口等着可欣回来。这时已是傍晚,太阳挂在西半天,阳光明媚,照着山谷与他们的居所。

宣蒙手中拿着给可欣买的香甜米锅巴,双眼望着谷口,只盼可欣早早回来,让她饱餐一顿。幻想着她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边娇笑撒娇着,靠在他的身上,并不时扮两块塞在他的口中。想到此处,只觉腹中饿了起来。他已赶了二三个时辰的山路,腹中早空空了。用手摸摸锅巴,啧啧嘴,咕哝道:“你这个臭丫头,看你来了,我不刮你的脸才怪。”

心中不停想着,日头不断下沉,眼见要向地平线上坠去,最后再也坐不住,把买来的东西放在门口显眼的地方,奔向他们经常游玩之处去寻找。

可是,任他找遍了他们去过的每个角落,也没发现可欣的影子。他一直不停地大喊着“可欣,可欣。”山谷回应着“可欣,可欣”,就是没有人答应,嗓子也哑了起来。

最后他又回到住所,见一切与离去时一样,心中更加害怕,直感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呆呆发愣。

这时,天早已黑下,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是上弦月,星星眨着眼睛,天空没有一片云彩。没有可欣,宣蒙感觉谷中静得可怕,偶尔一两声鸟鸣,更显诡异。

一时又想到秘笈,急奔进屋翻找。哪知竟是遍找不到,不由得更加害怕,心中忽然对秘笈憎恨起来。

他一直坐在门前,眼看着月亮又慢慢向下沉去,已入夜了,可欣还是未回来。偶尔风吹树枝,发出沙沙声响,或偶有黑影晃动,他便猛扑过去,大叫着可欣。可是,每次山谷中只回荡着他的“可欣,可欣”大叫声,始终没人回应。

就这样,宣蒙睁大双眼,盯着谷口,一眨不眨,直坐了一夜,也没等到可欣回来。天快明时分,不觉打了一个盹,却又梦见可欣被修罗教与武当派的恶人抓住,正大呼救命,不由一惊而醒。

宣蒙望着屋中可欣的床铺,厚厚的茅草,软软的,但也空空的,与他的铺子相连。他们的锅碗、衣服、石几、石凳,还有外面的小毛驴,一切未变,只是少了可欣。宣蒙不禁落下泪来:“可欣,你到底在哪里,你怎么了?”用手摸摸可欣曾打坐的地方,只见她前天用松枝、花朵扎的花环,仍盖在上面,样子未变,只是焉了。宣蒙把花环拾起,拿在手中把玩片刻,暗道:“可欣,无论你到了哪里,被什么人劫走,我都要找到你。”拿起一块锅巴吃了,又揣了两块在怀中,出谷寻找。

正文 第十六章 山峰偶遇

这一天,他走出山谷,来到山南面,只见这里林木葱茏,山峦如黛,景色清秀,不禁暗暗称奇,只是寻可欣心切,无心恋景。

宣蒙沿山而上,上山一半,却见前面有一大潭泉水,清澈明净,方圆半里。宣蒙上山多时,口有点渴,便奔过去,俯身捧起水要喝上一口,谁知出乎他的意料,水竟是热的,有点烫手,吓了一跳,心道:“这山景色奇,连泉水也奇,等找到可欣后,一定带她好好游览一番。”掬水喝了几口下肚,只觉入口甜丝丝的。抄水洗把脸,低头看时,见水中映出他的影子来,一脸的憔悴,孤零零的,心中一酸,想起可欣这一年来与自己形影不离的情景,不觉泪如泉涌。

宣蒙稍稍歇息片刻,向目光所能看到的一座高高山峰而去。沿途山势越来越陡,山石景色越来越奇,快到山峰顶,能走的山道忽然变得狭窄起来,仅容一人立足。两边深渊绝谷,向下一看,顿觉眩晕不止,下面白雾茫茫,深不知几何。宣蒙想退回,又怕错过可欣,便手脚并用,慢慢爬到山顶。

忽然随风隐约传来说话之声。宣蒙心跳加快,小心向前走了几十步,隐在一块大石后,向峰顶望去。只见峰顶有两个人,坐在最高处,赫然一个便是他前日碰到的老道士,长须飘飘;另一个却是一个老和尚,满面红光。心下失望之极。

这时离得近了,只听那老和尚道:“看来这上山的不是无性那老尼,似是一个常人。”那老道接着道:“可能是一个未成年人。唉,我们是白等这三天了,这老尼姑向来是一个守信之人,既然十年前约好,于今年四月十二日,在这黄山天都峰相见,怎么会不来呢?难道她圆寂了,以这老尼姑的修为,再过二十年也不应该啊?还是她出了什么意外?”

那老和尚道:“但愿她没事。转眼已四十年,我已老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年轻时的样子?想四十年前,她于少林寺中大闹一场,如在眼前,唉,冤孽 ,冤孽 ?。”

那老道笑道:“大和尚 ,你参禅参了几十年,难道还没有参透这个色字吗?居然还惦记着这老尼姑的模样。”那老和尚沉吟半晌道:“是啊,一切皆是虚幻,什么和尚尼姑,与白骨骷髅有什么分别。”那老道道:“大和尚,即然你心中还惦记着她,为什么当年不蓄了发,还了俗,与她作一对神仙般眷侣?却去作这牢什子的方丈?”那大和尚道:“阿弥托佛,那时师命难违啊。你也知道,少林自百年前被玄都道人打的一败涂地后,声誉一落千丈,反倒不如武当,先师倾其一生,也未能使其重振,便期待我能继承他的衣钵,实现他的愿望,所以坚要我主持这少林寺。”

老道道:“是啊,你大和尚确是大有本事,几十年来,把少林整顿得好生兴旺,现在隐然又是武林中第一大门派,远过武当。可是,最近修罗教也是名声大振,听说去年抢了玄都门的秘笈,只怕江湖中从此又要多事。那修罗教却非当年的玄都道人可比,野心太大,只怕要一统江湖,千载万载,作武林中的盟主霸主呢?”

老和尚道:“你说得不错,这着实另人担忧。我本打算在见过你与无性之后,把当年的因果了却,便辞去这方丈的位子,潜心修练易筋经,以便能治住那修罗教的大魔头,谁想无性竟然未来。现在三天已过,想来她是不会再来了,我的心愿终是无法了结。咱们再等半个时辰就离去吧。”那老道道:“也只有这样了。我本想为你们化开恩怨,没想到无性会不来,大和尚,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老和尚道:“老道,你我几十年的交情,还说这些干什么。只是我对武当最近的作法有点奇怪。”老道道:“武当怎么了,玄机掌门为人不是很方正吗?”老和尚道:“是啊,所以我才奇怪。我听本元师弟说,武当一位道兄带领二名弟子曾与修罗教争斗,又无故杀了一个车夫。与修罗教相斗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杀那车夫,只怕又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老道惊道:“无故杀了一个车夫,武当作事不至于此吧?”老和尚道:“本元师弟曾细察车夫伤口,确是武当手法,只怕是杀人灭口。你没听说朱家逃出了两个孩子吗,还带着秘笈?”宣蒙听他说来,如同亲见,佩服至极,心想武当牛鼻子做的还远不止这些。

只听老道道:“看来这秘笈乃不祥之物,一旦出现,便要引起一场武林灾难,不如毁了它反倒安宁。”老和尚道:“是啊。但话说回来,那终究是前人的心血所注,怎可轻易毁掉。本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要看什么人得到它,怎样运用它了,善恶全系于人之一念。老道士,那位上山的朋友也蹲得累了,咱们把他叫出来吧,看看能不能带来无性的消息。”

宣蒙正听的起劲,忽听说到自己头上,还没想好是出来还是躲了去,只觉身体向上一抬,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但见那老和尚已站在身边,袖子搭在他的肩上。宣蒙站起之际,不由自主运力相抗,他的太乙神功已有根底,自然而然使了出来。老和尚“咦”的一声,上下打量宣蒙,大是奇怪。

那老道也走至跟前,道:“老和尚,有什么不对吗?”老和尚摇了摇头。老道看着宣蒙道:“原来是你这小娃子,多谢那天给我指路。”

宣蒙一怔,随即恍然,原来那天随便打发他,胡乱一指,居然指对了路,这就是天都峰。口中道:“不用谢,老道长,这是小事一桩。”老和尚问道:“小娃子,你的师父是谁?”宣蒙突听他问起师承,茫然道:“师父,我没有师父,只有从前教我读书的先生。”老和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知这孩子定有古怪,武林中人,师父如父,弟子敬爱非常,如有师父,绝不会说没有师父,这孩子又不似撒谎,定有奇遇,或那教书先生是一位隐世高人,暗中传授,便未再追问下去。

那老道士见宣蒙长得可爱,又蒙他指点道路,温言道:“小娃儿,你一个小孩儿家,到这么高这么险的山峰来干什么?你遇到过一个老尼姑吗,是不是她托你到这儿捎信的?”宣蒙知他说的老尼姑,便是他们口中的无性,摇头道:“没有,我未曾见过什么老尼姑。我是到这山上来玩耍的,我家就住在山东面的村庄,见这山峰可爱,偷偷跑出来。出来这么久,只怕父母要责怪我了。两位老人家,我这就要回家去啦。”

宣蒙对人人心存戒心,又急于寻找可欣,见山上只有几块大石头和几棵老松树,便想脱身。话未说完,已转过身向下走去。

那老道士道:“小娃儿别忙,我们与你一起下山,这山太陡峭,你别摔着”。口中说着,手已搭在宣蒙的肩上。宣蒙暗暗烦燥,心中骂道,你这臭牛鼻子,谁爱和你一起下山,偏偏这么哆嗦 。说来也怪,并未见那老道用什么力气,宣蒙却觉全身轻飘飘的,下山如履平地,那段最险最狭窄的山路,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下得天都峰,宣蒙俯身一揖道:“两位老人家,谢谢你们,回我家的路在那边,就此告辞了。”说完向山的另一方向走去。那老道与老和尚怎能看不出宣蒙的心意,暗暗奇怪。

宣蒙未走多远,隐约听那老道道:“老和尚,说来也怪,我扶这娃儿下山那么长时间,居然也未试出他的内力。他的内力虽弱,却博大纯厚,不似邪派武功,这娃儿的资质又佳,若能好好练下去,说不定会超过你我的成就。”老和尚接着道:“不错,这娃儿虽似有难言之隐,但心地不坏,若加以好好教导,一定会有所作为。”老道道:“我看咱们还是赶快下山吧,人家这娃儿,倒似非常反感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呢。”说到这,宣蒙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心道,这两个老家伙终于离去,谁要你们说什么好,不知什么用心。

宣蒙避开老和尚与老道士,攀了几个山峰,心中越来越加失望,没精打采回到住处,只有小黑驴站在他们屋前,等着他回来。宣蒙把脸挨在小黑驴的脸上,滴了几滴泪水,饭也不吃,和身躺下。这时已是晚上,外面的月光更加的明亮。

宣蒙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伤痛,头脑隐隐发疼。过了两个时辰,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醒来,只感脸发烧,头嗡嗡作响,竟然病了。勉强起来,胡乱吃了几口干粮,又向他还未去过的地方去。

正文 第十七章 无上心法

这天,宣蒙又翻了数座山峰,穿过数个山谷。到傍晚时分,身体越来越沉重,头疼欲裂,实在无力再去攀峰越谷,最后来至一座山峰的半腰处,见有一个大石洞,便扶着石壁慢慢走了进去。

这洞的洞口不大,走进去,洞内却很开阔。洞的后壁有一块大石,高有二丈,石上有个小水池,只听“叮咚”“叮咚”之声不绝于耳,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原来是洞顶的水珠,沿石壁滴入大石上的水池之中。听到这叮咚的水声,宣蒙顿觉口中干燥。

这时已入初夏,天气很热,宣蒙几个时辰未进滴水,全身发烫,便想取点水下来喝。可这大石很高,壁立如崖,没有个触手的地方,只得坐了下来,对着大石发愣。耳中听着上面水声叮咚不绝,腹中却干出火来,不觉心中烦燥,拿起手中的树枝,向靠大石的洞壁用力一戳,愤愤道:“什么鬼地方,明明有水,却没得喝。”话未说完,却已呆住,原来他手中的树枝竟插入石壁之中,深有三寸。

宣蒙心道奇怪,用手向树枝插入的地方摸摸,竟然很松软,再用树枝戳戳,现出一个小洞来,尚可容脚。细看时,才知这是被人凿出的,时间久了,又被异物填满。再细看石壁的上面,隐隐有几小块地方与石壁颜色不同,用手中的树枝戳了戳,居然都陷下去。

他急欲喝水,不及细想,手脚并用,蹬着这几个凹处,慢慢爬到了大石之上。只见石上一滩泉水清彻透明,煞是可爱,俯身捧起水,急急送入口中。但觉入口甜美,如饮琼浆,喝了个饱,方用水洗洗脸,从怀中掏出干粮来,仰面躺在大石上,放在口中咀嚼。未吃一半,竟自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宣蒙醒来,只觉四肢百骸如同散了架,脸颊发烫,眼皮沉重,想睁眼也感无力,不由暗自神伤,可欣没了,自己又病倒在这山峰之上,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期。神伤良久,咬牙道:“即使死,也要在找到可欣之后”。用力睁开双眼,手扶石壁,便要起身,却猛见石壁的顶部一片光亮,方圆不到一尺,再细看,隐约有字写在上面。

宣蒙不禁惊讶,刚才明明是进了一个石洞,洞中暗沉沉的,怎么现在石壁上竟有光亮?这时也应该是夜里,没有日光可照,难道是我睡过了头?用力撑起身,重新打量这个石洞。只见石洞之中,有几束光线纵横斜飞,穿插于其中,最后则集中在头顶的石壁之上。顺光线的来向看去,原来是从适才所踩的凹处射出,总共九道,九个凹处。

凝目一瞧,这九个凹处内,皆有一个细小石洞洞穿石壁,光线正是透过那细洞照进。他刚才只是把其中的异物掏出,这几个细洞并未完全堵塞,经风一吹,又重新穿透,外面的光线于是穿了进来。今天刚好是四月十五,月光明亮,挂在东南方向,九个细洞也正是对着东南方向。这九道月光穿过石壁之后,照在西北角的一块向内凹着的大石之上,这块凹着的大石又把九束光线,斜向上反照在头顶的石壁上,形成一个方圆不到一尺的光面来。

宣蒙看出来龙去脉,暗叹这哪位前辈真是别具匠心,巧夺大自然之造化。也知这光面上的内容必定有古怪,于是仰起脸来细看。这洞本有三丈来高,宣蒙虽只十三四岁,个头也不矮,这大石又有二丈多高,这一仰头,距离石壁顶部竟不到三尺。宣蒙凝目看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虽只一尺见方,竟有千余字。字如蝇虫,深刻入石,字上已有许多覆盖物,显是年代久远,不知已历几世几劫。

宣蒙脱下上衣,用树枝举起,在光面上摩了几摩,浮物掉下,字迹隐约可见。他凝目细看,只见上面写道:“举世浊浊,名利之心日重,向道之心日远,欲寻一全真了道之客而不可得,不亦悲夫。留此心法,以示有缘。”

宣蒙看到此,已知又是一秘笈心法,不知此心法比太乙秘笈如何。又向下看,“此心法有道根之人得之,则成仙成圣,脱去凡胎,与天地而同寿,为道家之上乘心法。”宣蒙记得太乙秘笈开首有此乃下乘之句,暗道,难道此心法竟高于彼心法?心中疑惑,接着下看,内容竟与太已秘笈相似,讲的也是养气的功夫,只是比之更为繁复。此功法不分层次,心法只一种,但要求却高,并且在后面反复陈说:“习者应去凡心,灭欲望,以求空灵,然后尽收天地万物之精华,入我体内,藏于脏腑。”此功法,不似太乙功法,要求各种姿势,任何姿势都可习练,到达一定境界,不分黑夜白昼,皆可自然练功不缀,真气流转全身。其中还道,“常人练功,一觉醒来,功力十去其九,而我心法去此大弊,故日上乘。”

宣蒙大致把心法看了一遍,已知又是一个绝世的秘笈,自称上乘,说不定更在太乙秘笈之上。见心法的最后有几句话道:“为道者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日:通天下一气耳,圣人贵一。”落字广成子。

宣蒙对这几句话不甚了了,象以前刘老先生讲的经文,没深追究,心中忖道:“这位前辈大概是叫广成子,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人。他说留此心法,以示有缘,今天被我碰巧发现,不知是不是他所称的缘。现在可欣不知哪里去了,太乙秘笈我也只学了一层,以后要想寻找可欣、救可欣,为死去的父母报仇,必须得学一身好功夫。太乙秘笈是无法练了,看来只有习这前人遗下的秘笈,说不定也能练出一身太乙秘笈似的功夫来。”想到此处,又抬头细看石壁上的心法,用心去领悟、默记。所好,这功法的言语并不似末尾几句那么深奥,不到一个时辰,已领悟差不多,又把一些不懂的字句用心默记,以备日后参悟。

他已多日未练功,静下心后,盘坐在大石上,依法运气施为。他练过太乙心法,有了根底,收摄心神极快,不到半个时辰,竟真的进入了这心法的境界。

许久,方才慢慢收功,运气在身体的经络诸脉流转一遍,只觉心体舒泰,原先浑身乏力,头疼欲裂的情况,居然好了许多。

宣蒙不知道,他之所以生病,皆因这几天伤心忧虑过度,肝火上升、心经受损而致。若他能每天继续练那太乙心法,绝不至于病倒,因它也是正宗的养气修身功夫,扶正去邪,祛除百病。只是他一味寻找可欣,哪有心思去练功。这广成心法,又远在太乙之上,他于危难之际,忽然见之,一时忘了可欣,专心练功,收效甚大,病竟十去其六。

还有一事,宣蒙却不知道,这养气功夫,功法千种,若是从未练过,任选一种,都无危害,但若学过一种心法,又去练另外一种,而功法路子截然不同,轻则五脏受损,重则走火入魔,实乃练功之大忌,除非有明师指导,有师友在旁看护,方可度过难关。而宣蒙从未得人指点,不知此种禁忌,忽遇这心法,浑浑噩噩练了起来。所幸这种功法与太乙功法系出同源,宣蒙练那太乙功法本不太深,竟稀里糊涂的被他闯过了这道难关。

正文 第十八章 冤家路窄

宣蒙精神大振,饮点水,吃些干粮,看看洞外,天已发亮,抬头再看那石壁,只是光滑一块,光亮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上面再见不到一个字来。他心中明白,这纯是奇遇,若不生病,若不口渴,若不上这座山峰,绝不会发现这心法。心道:“这位前辈也真煞费苦心,难道这功法不能随便传人?或是于人有害?又难道我真是他所说的有缘之人?”便在石崖上磕了三个响头,沿石壁慢慢滑下。出得洞来,阳光耀眼,一片明媚。

就这样,宣蒙从早到晚,脚步不停,翻遍大山每个山峰,寻遍每个山谷,也未找到可欣,最后知道,可欣必已不在这山上了。

他每晚练广成心法不辍,只觉进境越来越快,体内真气流转不断,即使在睡觉、走路之中,亦能感到真气流动,已是深得心法要诀。身体越发硬朗,举手投足,无不如意,有时轻轻纵身一跃,竟能跳上大树。

这天,又是七月初七,宣蒙在家中静静守候着。他知道,若是可欣还在,必会在这天来与他相聚,否则,她便不知去什么地方了。

从早晨太阳升起,又眼见它慢慢落下,直到第二天黎明,他双眼瞪得发酸,始终未见可欣到来。心中难受,想以前多少个七月七日,他与可欣都是在家乡的小山陵上度过。每次可欣都靠在他的身上,缠着他讲掉郎织女的故事,那时是何其的欢乐。而现在,只孤零零的一个,空对深谷,又是何其的孤独。牛郎织女纵不能时常见面,但毕竟知道对方各在什么地方,尚可遥遥相望,而他,竟不知可欣落在何处,要到哪里去寻找。

到此时,宣蒙明白,要想寻找可欣,必须去什么武当、少林、修罗教这些地方,才能打听到她的下落。于是重至发现广成心法的石洞,在其中住了一夜,要重新再看一遍心法,以防遗漏。可是,这夜也是月圆之夜,他在大石上从天黑坐到天亮,只见月光从九个石孔中射进,于洞中纵横斜飞,虽然最后也照在石壁顶,却看不到心法。原来光面随月光转移,变换了角度,竟再也照不到原来心法的所在。凝目细看,也看不见一个字来,纵身一跃,手触石壁,隐约字迹还在。

宣蒙这才知道,这位前人虽然把心法刻在壁顶,却只有在每年的四月月圆之夜方可见到,换了时日,再也不见。他并未想把此心法留于后人,只是不忍它随他湮没而已,自己纯是奇遇,机缘巧合而得。心有所触,?重新在大石上跪下,向着心法所在,磕了几个响头。临走,又把踏脚的小洞用浮物堵上、抹平,与原先一样。既然这位前人不想让世人发现这套心法,自己无故得之,已属得罪,不能再让其他人见到,否则,则是违逆了他的心意。

离洞回到家中,好好收拾一翻,次日清晨,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拍了拍屋前的一株小松树道:“小松树,但愿你能替我守好家,待我找到可欣后,再回来与你重聚。”牵了小黑驴,飘然下山而去。

宣蒙下得山来,一路向北而行。不久,他重过长江,来到中原地带。

一路上,他不断从别人口中得知,武林中以少林名声最盛,口碑最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很多江湖纠纷,往往经少林和尚一语而解,是武林中的第一大门派,遂向嵩山方向而来。

这一日,他来到一座城镇,只见此城与他一路所过的城镇大不相同,城墙高筑,城楼巍峨,房屋栉次鳞比,街中人来人往,十分的繁华富庶。

他走进一家客栈,让店家把小黑驴牵下去喂养,自己坐在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边用饭。这时节已是初冬时分,在这黄河流域的北方,天气已很寒冷,而他只穿着一件平常的青色外套,戴着一顶青色的小帽。但他近几个月来,一直在练广成心法,内力突飞猛进,竟丝毫不觉得寒冷。此时他已快十四岁了,半年中,身材又长高了不少。

他唤店小二上来,要了一碟小菜,两个馒头,边吃边看街上人来人往,心中却暗暗盘算如何上少林寺,打听可欣的消息。正想着,忽听下面楼梯“咚咚”直响,一个怪怪的声音传来,“小二,快准备一桌酒菜,越快越好,老爷们急着赶路。”

宣蒙一听这声音,心头大震,“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修罗教的铁煞手蔡长老到了。低头看去,只见他与三个身着黑袍的人沿梯而上,直奔二楼而来。宣蒙一看要糟,转过身,对着窗户,手中拿着馒头,不住往嘴中送去。

那店小二见上来这四人气势与众不同,特别那蔡长老脸色铁青怕人,不敢怠慢,跑里跑外,不一时,一桌丰盛的酒菜便摆满了桌。

四人围桌而坐,边吃边小声说话。这屋中除了宣蒙,还有另外二人在对饮。蔡长老一行人显然怕别人听到,声音低沉,几不可闻。宣蒙内力已大有根底,耳目异于常人,蔡长老几人低低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传进耳里。

只听一人道:“蔡长老,你说那玄都门的秘笈,一定在少林寺和尚的手中吗?”宣蒙一怔,太乙秘笈什么时候到了少林寺人的手中,难道可欣是被他们抓走的,他们也与武当的臭道士一样,徒有虚名?

正想着,蔡长老道:“一定在少林寺和尚的手中。你想武当的人都插手此事,少林的和尚难道又不动心?那日我与玄武牛鼻子打得两败俱伤,本可取得那东西,哪知正在紧要关头,少林寺的大和尚却突然出现,逼得我匆忙离去。你想事情哪有那么巧,一定是有所预谋,否则,怎么会不早不晚,偏偏在紧要关头出现。再说,自少林的和尚离去后,江湖中就再未有人见过那两个小娃娃。那两个小娃娃若不是被少林的和尚灭了口,取了那东西,这一年多怎会无人见到?”

一人道:“是啊,那少林寺本与这东西大有纠葛。想百年前的了无禅师,被那玄都道人击败后,少林一败涂地,声誉大损。少林的和尚对那东西怎能不动心,不耿耿于怀呢?”又一人道:“说得是,说得是。不过,这少林寺自被我们传出得了那东西的消息后,近一年来从未安宁过,不知有多少人上嵩山惹事生非,索要那东西。好好一个清静修身之所,几乎成了一个修罗战场,天天都有打斗杀伤,想那些光头秃驴们,也早已精疲力尽了。”说完,几人嘿嘿而笑。

正文 第十九章 蒙面剑客

宣蒙听到这儿,才知修罗教及武林中人都以为他与可欣被少林的和尚灭口,取了秘笈。而实际上,恰恰相反,那位大和尚对他们很好,并不知他们身怀秘笈。

他原以为可欣在少林寺中,心中狂喜,现在象被陡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底,口中的馒头再也咽之不下。

又听一人道:“教主本是要突袭少林,逼那些和尚交出那东西,哪知消息竟被传了出去,惹得天下人皆知,各派齐来援手,只怕此战不易啊。一路之上,不知有多少武林豪客向这嵩山而来。不说别人,就是这个面向窗户而坐,衣衫单薄的人,显然也非易于之辈,只怕我们说的都被他听了去。”

一人道:“我过去把他揪过来。”那人道:“不可,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我们修罗教本来势单力薄,绝不可再节外生枝,再说,我们说的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人可能是四人中地位最高的,说话颇具威严,余人不再出声。

宣蒙见他们说到自己头上来,心中扑通扑通直跳,暗暗奇怪,这四人已注意到他,难道蔡长老没有认出他来?

他却不知,这一年多的时间,他身材长高许多?,有了变化,又是背影,那蔡长老虽连看几眼,只觉此人身影似曾相识,却绝想不到就是他们到处寻找的人。

宣蒙见他们低头只顾吃饭,不敢乱动,也慢慢吃着东西。过了半个时辰,那四人吃完,抹了抹嘴,下楼而去。

宣蒙等他们走远,起身付钱。临下楼,却见刚才对饮的二人也向他一瞥,目中精光闪烁。

他下楼,牵了小黑驴,便向小二打听嵩山的方向。小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将地址说了。原来嵩山在此城的东南方向,约有二百来里路,这座城也便是天下闻名的洛阳城,历代多次建都。

宣蒙刚出门,只听小二道:“又是一个上嵩山的,难道这几天嵩山的和尚们要开大道场、作大法事么?”

却说宣蒙一路向东南方向而来。不到第二天天黑,便入了嵩山境内。向当地人问清了少林寺所在少室山的位置,于傍晚时分,隐身在寺西南二里路的一个山谷中,放了小黑驴,任它去寻草。

此时天色已晚,山谷附近没有人迹,他盘腿坐下,用起功来。不一会,就进入了忘我之境,只觉似置身一个从未去过的仙境之中,周身蔼蔼紫气浩浩荡荡,涤荡着他的身躯,头顶似有万道华光射向天空,光上现出朵朵金莲。他的修为竟又上了一个层次。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正当他犹如真神出窍之际,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你是什么人,引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宣蒙猛地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刹那间幻境消失。他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意想身周天地精气尽入体内,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下沉丹田,在丹田中左右九转,藏于脏腑。

收完功,却觉膝盖木麻,下肢使不出力来,练功被惊,竟然出了叉子。修练内功最忌被外物打扰,俗话说神仙也怕脑后风,更何况他正入佳境,无故被惊。

他只觉心惊肉跳,心神不宁,大是慌恐,俯在石上,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耳中却听西北角不远处,有二个人的脚步声传来,正是冲着他这个方向。

只听先前说话的人又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蒙了面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夜入藏经阁,引我出来,又意欲何为?”宣蒙这才听出,此人正是去年救了他与可欣的少林大和尚。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本元大师,我有事相询,望能赐教。”宣蒙暗道:“此人声音怎么这么沙哑难听?原来这位大和尚叫作本元。”眼见二人走近,他便以手撑石,勉强将腿伸开,身体一斜,慢慢从大石上斜滑下来,隐于大石之侧。

耳听脚步声又响了几下,在离他约有十来丈的地方,停了下来,不由松了口气。这时,已是午夜,月亮如银盘一样,清冷地悬在碧青的天空。

宣蒙从石隙向二人说话之处看去,只见前面一人身材不到七尺,黑纱蒙面,腰悬长剑,身着青袍。后一人,身材高大,依稀披着一件月黄色袈裟,正是那个救了他与可欣的本元大师。宣蒙陡然见到他,想到当日相救之情,忽生亲近之感。随即想到可欣,心中黯然。

那二人对面站定。本元洪亮的声音道:“这位朋友,不知你深夜找我有何事垂询,贫僧若知,一定奉告。阿弥托佛。”那人道:“本元大师,你应该知道我要问的事情。直说了吧,那朱家的两个娃娃,是不是被你带了去?那玄都门的秘笈,是不是在你的手中,或是在方丈的手中?”

本元双掌合什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想你也是一代高人,怎么竟也如此见识,你是修罗教的朋友吗?”

那人道:“本元大师,不要哆嗦,我本岌岌无名之辈,更不是那修罗邪教的,只希望你能把真相赐告。你那天把那两个娃娃究竟带到哪里去了?”

本元道:“这位朋友,贫僧曾不打逛语。那天,我并不知道那两个娃娃是朱家逃出的孩子,也更不知他们身上带有那玄都门的秘笈,若知,我绝不会让他们流落江湖,被修罗教人追杀了。当时我见修罗教有人与武当的道兄动手,不知何因,正要问个明白,谁知武当的道兄见我竟突然离去。那两个孩子自称是走亲戚的,无故撞上这场仇杀,因而我也让他们离去。直到回寺后,见有江湖中的朋友上嵩山罗皂,才知他们的底细。这位朋友,贫僧句句是实。阿弥托佛。”

那人听完,“嘿嘿”冷笑道:“本元大师,那朱家的事早已遍天下皆知,你少林怎能不知?你本元大师又怎会在修罗教与武当派两败俱伤之际出现?还不是早已埋伏在一边,坐山观虎斗,以取渔人之利。再者,要似你所言,那两个孩子怎么会在见到你之后,再无踪迹?武林中成千上万的人在寻找,这一年多的时间又怎会遍寻不见?只怕是被你本元大师灭口了吧。”

本元听到这儿,打声佛号道:“出家人不杀生,你这位朋友怎能说出此等话来?我本元六十余年来,曾未伤过一条人命。若无其他事情,贫僧告辞了。”说着转身欲走。

“慢着”,那人喝道:“若想走,须得先告诉我秘笈的下落,否则,就须赢了我手中的长剑。”说着,抽出腰中长剑,拦住他的去路。

本元道:“阿弥托佛,这位朋友,你想持强吗?老衲奉陪。”他知道此人既然引他出来,绝不会轻易放他走。他也看出此人武功甚高,必有一场恶斗,当下双掌一合,潜吸一口气,运起了苦修五十余年的大须弥掌来。

少林寺的大师,各有所长,少林几十门绝技,从无一人能全部精通,故许多高僧只专注于一门。本元从小苦修的便是大须弥掌。此掌威力奇大,但进境开始时颇慢,直到后来,方才越来越快,很少有人练到最高境界。本元已至第八重,尚有二重未修,已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那人一振长剑,亮出九朵剑花,道:“本元大师,本人乃野鹤散人,从无争胜之心,你既不恳赐告,只好抖胆领教领教你名振武林的大须弥掌了,请赐教。”说着,捏了个剑诀,一个虚步,剑横持,正是武林中常见的一招“湘子横笛”。

本元见他随手一挥,便是九朵剑花,暗暗吃惊,口中道:“不必客气。”左手回拢,右手一掌拍出,大须弥掌第三式“猛虎出洞”,直奔那人前胸,掌力汹涌而出。那人侧身闪过,一招“玉兔回头”,剑尖斜刺本元前胸。本元闪身避开,一掌接一掌拍出。二人斗于一处

正文 第二十章 恩人被杀

这须弥掌力大招沉,劲力威猛,两旁的松树被扫及,不时传出喀嚓喀嚓折断之声。但那人却身影飘乎,不与力拼,只展开身形与其游斗。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本元已渐处下风。而令本元最为惊异的是,数十招内竟未见他使出一招本门的剑法来,皆是江湖中常见的招式。

大须弥掌最耗内力,又斗百余招,本元已有些气力不继,而那人依然游刃有余。本元越斗越是心惊,几次欲脱身而去,却为剑气所阻。正斗间,他猛地纵身而起,跃于半空,有如矫龙,凌空下击,掌力将那人罩住。这是他最为得意的一招,青龙出海,力大招精,威力无伦。

他以为那人必会闪身相避,便可借机脱身,哪知那人却扬手一掌向他来掌拍去。他心中一惊,自己的大须弥掌掌力奇大,而此人长于剑法,却舍已之长。。。正想着,二掌已接,只听啪的一声响,那人一撤步,便即站住,而本元却被震的飞向空中,连翻两个筋斗,方卸了大半力道。落地后,仍觉得胸口热血翻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他胸口虽痛,却远不如心中惊愕之甚,此人掌力如此雄厚,为何一直藏拙,内力又似。。。。。。

只一迟疑间,那人长剑一颤,剑尖已点在胸口的玉堂穴上,真气登时提不上来,不能动弹。那人用剑指着他的咽喉道:“怎么样?本元大师,说是不说?”本元沉声道:“你倒底是谁,怎么会那。。。”

那人喝道:“本元大师,不要问我是谁,你说是不说?”本元道:“贫僧确是不知,无可奉告。”那人道:“看来你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的。”一挥剑,嚓的一声,斩掉了本元左手二个手指,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末,涂在伤处。顿时嗤嗤之声大作,本元二指断处,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雾。但见二指不断缩短,不一刻,二指蚀完,接着是手掌,腐蚀越来越快。本元全身颤抖,双目圆睁。

那人冷冷道:“本元大师,滋味好不好受,说是不说?只要你说出,我马上给你医治。否则,你将化为一滩脓水,尸骨无存。”本元切齿道:“贼人,我无可奉告。”口中牙齿格格作响。

躲在石后的宣蒙见此情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不一会,本元的手掌烂完,接着是小臂。那人依旧冷冷地看着本元道:“本元大师,请你说了吧,何苦受这份罪?”“呸”,本元突然一口鲜血吐出。那人出其不易,竟被吐在蒙着脸的面纱上,急抬手去擦,不料,这一抬手,面纱却被扬起,露出小半个脸来。本元一见,大惊道:“原来是你。”那人沉声道:“不错,是我。”本元痛声道:“原来如此。”又一口鲜血喷出,竟自断经脉而绝。

那人未料到本元会自断经脉而死,急伸掌贴在他胸口膻中穴上运气送入,但本元心脉已停,呼吸已止。那人眼见一番心血白费,不禁恼羞成怒,挥手一剑将本元拦腰斩为两截,又从瓶中倒出许多粉末,洒在伤口处。顿时响声大作,白烟弥漫,不一刻,本元便尸骨无存,化为一滩脓血水,连衣服也被腐蚀得干干净净,阵阵恶臭传遍山谷。那人见再无一点痕迹,飞身向山下奔去。

直到他走有半个时辰,宣蒙方敢透了口气,心中砰砰直跳。

他斜靠在大石一侧,已有半个多时辰,手足酸麻,便手攀着大石,要爬过去看看本元。可真气出了岔子,使不出力来,暗叹口气,重新练起广成心法。所好这广成心法,只讲意念与功法,不求姿势。

一个多时辰过去,他方才收功,果然真气不再散乱。用手一扶大石,居然站了起来。他抬头看看天空,月亮已转到西天。这时,山谷中的恶臭早已散尽。

他三两步奔到二人相斗的地方,蹲下身来,只见地上的血水,大半已浸入山石之中,本元竟未留下一点残躯。宣蒙想着当日救命之恩,大是伤感。呆了良久,方用小石凿了一个坑,把本元浸在石土中的血水刮出放在里面,用土石盖好,作了个记号,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道:“本元大师,多谢当日救命之恩。可惜晚辈不会武功,你虽救了我与可欣二人之命,我却不能救你。但愿你在天之灵保佑,让我练好武功 ,找出那个恶人,为你报仇。”

这时,天已快明,他便在石上躺下,心中盘算第二天怎样上少林寺,把本元的事告诉方丈,再查问可欣的下落。心中盘算,不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宣蒙吃了点东西,便下山。只见去少林寺的山道上,不时有身负刀剑的武林豪士经过。他怕遇到蔡长老、玄武之流,尽量低着头。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武林大会

走了一段,心下寻思,这个样子上山,只怕方丈未见到,已被那修罗教或武当的人抓了去,怎生想个法子,让他们认不出来。正踌躇着,迎面走来几人,皆手拿打狗棒,衣服破烂不堪,每人身上背着大小不等的袋子,脸上敷有灰尘油垢之物,说是叫化子又不象叫化子,不知何许人。带头之人发须花白,红光满面。他们从宣蒙身边走过,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道:“喂,这位兄弟,你是不是也要上少林寺,相助少林对付修罗教?随我们一起走吧。”

宣蒙连连摆手道:“不,不是,我是山下的住户。少林寺我知道,那些大和尚对我们很好,我时常见到,不知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总有人上山。但愿那些大师没事。”那小孩见他哆嗦,皱眉道:“原来你是本地住户,我还以为你也是武林中人呢?”扭头走去。那带头的老人奇怪地看了宣蒙一眼。

宣蒙急避到山路的一侧,待他们过去,又有两个道装打扮,腰悬长剑的人走来。宣蒙见是道士,大是反感,向一边走去。只听这二人边走边道:“你瞧,前面的不是丐帮的孙长老吗,不知丐帮帮主来不来助阵。这修罗教也真胆大包天,竟敢向少林寺挑战,太不自量力了。”另一人道:“也不可小觑了修罗教,这几年来他们好生兴旺,听说附属他们的三教九流,什么海沙帮、青龙帮、白沙门来了不少,只怕今天中午都要齐聚这千年古刹。这也是百年来难得的一次武林盛会。听说武当掌门也到了。”说着走远。

宣蒙这才知道,原来就是这天中午,武林各派在少林相聚,前面几人是丐帮的。丐帮他知道,据说是武林中一大门派,势力遍及大江南北,只是没想到丐帮也有和他这么大的孩子。突然他一拍脑袋,有了,何不学丐帮的样子,找身破烂衣服穿了,脸上抹点东西,让修罗教、武当派的人认不出来。

主意已定,见天尚早,便下山来到一农户家,买了一身旧服,又故意撕破几处,换下身上的青色外衣。那农户的妇人见一个孩子买他们孩子的旧衣,已自奇怪,及见他还把旧衣又撕破几处,更是惊异,但得了银子,心中高兴,也不多问。

宣蒙把小黑驴交于那妇人照料,寻一个无人小溪,抓了一把烂泥在手中一揉,抹在脸上一搓,对着溪水一照,果然似刚才丐帮的那个小化子,又脏又黑,掩去了本来的面目。宣蒙打扮停当,心中得意,跳起翻了两个筋斗,又在路边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中,向少林寺走来。

山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便尾随了一批人上山。

不到半个时辰,已到寺前。只见寺前人头攒动,拥了千百人。其中有个知客僧,四十多岁,不时与来人打招呼,东奔西走,十分干练。

宣蒙夹在人群中细细查看,以期能见到可欣的踪迹。

过了一会,突听有人叫道:“丐帮阮帮主到。”那知客僧一听,满面笑容,抢下迎去。只见有十几个人走上山来。当先一人,六十来岁,身材高大,披着一件杂着几块补丁的旧袍子,方脸,隆鼻,双目炯炯,颔下多须。虽穿着敝旧,却大有威势,正是名震天下的丐帮帮主阮修武。

那知客僧弯腰合什道:“阿弥托佛,阮帮主,不想惊动你老的大架,请。”阮帮主一摆手道:“不必客气,老叫化子自当为武林同道请命。”说着,随着知客僧向里走。许多人抢上前来拜见。

未到门前,只见门内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宣蒙定睛一看,正是那天在天都峰所遇的老和尚,知是少林的方丈。另一个却是个老道士,身穿青色道袍,颔下飘洒着一抹黑须,精神矍烁,笑容满面。

那老和尚边走边双掌合什道:“阿弥托佛,阮帮主大驾光临,真是令敝寺蓬荜生辉。”阮帮主抱拳道:“本虚方丈,客气了。”又向那老道士道:“玄机老道,不想你却抢在我的前头到了,老叫化懒散,该打,该打。”那老道笑道:“老叫化,自己人,你又穷客气什么。”

宣蒙见那老道与少林掌门并肩而出,料来地位不在丐帮帮主之下,正不知此人是谁,只听身边的人道:“那不是武当掌门玄机道人么,不想他老人家也亲自来了,看那修罗教的魔头能有什么作为?”宣蒙闻言一惊,原来这老道士就是武当的掌门,心中却道武当能有什么好人,看他假惺惺的样子,不知上少林寺来又有什么阴谋,怕是为那太乙秘笈是真,助拳是假。他对玄武憎恨至极,刚刚对玄机产生的一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只听身边的人道:“玄机掌门疾恶如仇,年轻时曾行侠江湖,不知作下多少侠义快人之事。近年来倒很少外出,于武当闭关练功,据说武功修为已在本虚方丈之上,有人暗称他为武林第一人。”

又一人小声道:“玄机掌门名声扬于江湖,不知多少人想亲近他,受他教诲。但这武林第一人,倒不是单说他的武功,而是指他的人品与侠义之心。”宣蒙已有先入为主的念头,虽听身边人对玄机道长赞誉有加,却改不过念头来。本想找机会拜见本虚方丈,告诉他本元之事,现见有玄机在旁,便不再过去。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本元失踪

只见那玄机面带微笑,站在寺门向下弯腰抱拳道:“众位朋友请了,贫道与本虚方丈在这里先谢过大家。”只听众人道:“玄机道长,本虚方丈,少林乃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量那修罗邪教以莹莹之火怎能与日月争辉,怎须我们前来助拳?我们只是来为少林捧捧人场,助助威,看那些邪教恶徒,怎样在大师们的手下落花流水而去。”

玄机道:“谢谢大家的好意。自古道邪不压正,公理自在人心,那修罗教乃邪恶之教,早有称霸武林之心,向来视少林派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故意在江湖中散布流言,称少林得到玄都门的秘笈,以扰乱武林朋友的视听,然后借机孤立少林,偷袭少林,以实现他们称霸武林的野心。大家绝不可信了,否则,就要上他们的当,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众人大声道:“对,这是修罗教的阴谋,我们绝不上当。”正说着,下面山径上又上来几批人。本虚与玄机下来迎接。

玄机声音朗朗道:“昆吾道长、李掌门、无尘掌门,一路辛苦了。”原来是昆仑派、青城派、崆峒派的掌门或元老带着本门的人到了。玄机显然与他们很熟,不停打着招呼。他们对他也同样敬重,抱拳行礼相叙。本虚反倒插不上嘴,成了客人。

宣蒙细看本虚,虽然与来人招呼,眉头却不时紧皱,心中似是大有隐忧。

宣蒙哪里知道,本虚正在为本元之事烦恼。从早晨到现在,已派出多人寻找,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本虚明白,虽说上山助拳的人不少,但实际上,大多是为了那本玄都门的秘笈而来。而现在更让他惊愕的是,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大多到了,看样子,十有八九也是“项庄舞剑,意在秘笈”。在这节骨眼上,本元却忽然失踪了,从早晨到现在,一直不见人影,如何不让他着急。他是唯一证人,若是失踪,纵是他本虚有百张嘴,千张口,亦无法说得清,无法向天下武林同道交待。

眼见上山的人越来越多,太阳渐渐移至正上空,而本虚连问几个僧人,仍不见本元。到这时,连本虚也有点怀疑,是不是秘笈真的在本元的手上,他真的象江湖上传言的那样,杀了两个孩子,藏起秘笈,而现在却溜走了。可是本元是他的师弟,自幼与他在一起,相处了几十年,他的性格他最了解,为人古道热肠,性格直爽,从无害人之心,难道是他走了眼。任是本虚经过无数大风大浪,此时也不禁心慌,没个主意。

初冬的白天总是很短,日头走的很快,正午的时刻已过,而修罗教的人还未上山。眼看着日影向东不住移动,本虚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但愿今天修罗教能不来。

众多的武林朋友也开始嚷嚷了,“这狗屁的修罗教,一定是做了缩头乌龟,害怕了”。其中有一个人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道:“各位朋友们,那邪教的妖人今天一定不会来了,害得咱们大家伙白跑一趟,着实可恨。大家来随我骂他们几句解解气,好不好?”“好”“好”有多人应和着。

“那大家跟着我骂”,那人大叫道:“修罗教的贼子们,你们有种的就快现身,没种的就回家抱你们的娃娃蛋去吧。”只听众人跟着笑骂道:“修罗教的贼子们,你们有种的就快出来,没种的就回家抱你们的娃娃蛋去吧。”人多声响,夹杂着尖叫嘻笑,振彻整个少室山。

随着这句笑骂声,众人原先等待修罗教的紧张心情松懈下来,一些老成的人听着骂声,婉尔微笑。本虚亦轻松多了。只见刚才带头叫骂的人,这时已站在一块石头上,但见他个头不高,身材粗壮,满面短须,模样威猛。有人道:“那不是山东童家庄的童二庄主么?”“对,他就是童猛童二庄主,狭义好客,性格直爽,典型的山东大汉。”有人接道。

宣蒙被群雄的气氛感染,极是兴奋,跟着众人大叫。只见那童猛童二庄主又大声道:“修罗教的乌龟王八蛋们,你们再不上山,老子要去抄你们的王八窝去啦。”群雄笑着跟骂道:“修罗教的乌龟王八蛋们,你们再不上山,老子们要去抄你们的王八窝去啦。”骂完,又都眼望童猛,等着他继续骂下去。

可这次等了半天,却不见他出声,反见他原先站着的身子慢慢下弯,脸现惊惧之色,双眼圆睁,直到最后扑通一声倒地。

“童二庄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叫叉气了?咦,不对,童二庄主。”众人叫道。靠近的人伸手扶起,却见他双眼圆睁,竟已气绝身亡。

一人从人群中挤到童猛身前,抱着他大哭道:“二弟,二弟,你怎么了,是谁暗算你,你说话啊?”来人是童猛的哥哥童威童大庄主。群雄登时鸦鹊无声,一齐看着他们,心中都生出一个念头:这必是修罗教人所为,修罗教已有人上山,正夹在人群中,童猛因带头叫骂而致祸。

童威放下童猛的尸体,大声骂道:“修罗教的贼子,你有种的就出来,暗算伤人,算什么好汉。”这时,本虚、玄机、阮修武三人也挤到了童威的身边,以防他再遭暗算,同时查看伤情。

这童猛突遭暗算身亡,人人自危,不禁注意起身边的人,形势顿时乱了起来。你挤我推,不时有人喝问:“你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是哪个门派的,你又是哪个门派的?”

正在这时,突听山下二声炮响,似有千百人齐声大叫道:“修罗教教主驾到,少林方丈快率群雄迎接。”群雄一听,心道:终于来了,还摆这么大的排场。

众人向山下望去,只见山下约半里开外的山径上,似有千百人沿序而上。中间一顶轿子,由八人抬着。上山的速度很快,不一刻,已到寺前。前面的人向两边闪开,让出轿子来。轿子两边躬身站着十来个人。宣蒙定睛一看,那蔡长老赫然在内。众人青一色的黑袍,袍绣盘旋的巨蟒,正是修罗教众人到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修罗教主

修罗教众人一到,寺门前已是人山人海,拥挤不下,修罗教教众有一半尚在寺前的小径上,不得上来。

那轿子停下,一人上前躬身把轿帘打开,从中走出一个人来。只见此人中高身材,皮肤白皙,微须,双眉似剑,斜飞两鬓,方面大耳,面带微笑,向本虚与玄机等一抱拳道:“本虚方丈、玄机掌门,请了。”又施了一个四方揖,道:“天下的朋友们请了,敝人不请自来,多有打扰,罪过罪过。”

本虚“阿弥托佛”一声,便不言语,既然他是来与少林为敌的,也不须客气。众人更是不便出声。

修罗教主欧阳振雄稍微等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本虚方丈,天下的朋友与敝人不远千里,来此拜山,难道不请众位朋友与敝人进寺内一坐,却要拒之门外吗?”

本虚闻言一呆,要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但那么多人,鱼龙混杂,修罗教又未出于善心,怎可轻易让进入寺内。正不知如何措辞,玄机道:“本虚方丈,这修罗教主大架光临,我们怎可不好好招待,只是少林寺寺内狭小,容不下这几千名的英雄好汉。我看,还是请修罗教英雄与天下的朋友,到西南的山峰上一聚。此峰开阔平坦,足可容下这众多的英雄,还可观赏观赏嵩山的风景,领略领略这中岳的美色,岂不甚好?”

欧阳振雄沉吟一下道:“也罢,既然你武当掌门开金口,怎可不允?”本虚双掌合什道:“阿弥托佛,欧阳教主,得罪了,老衲在前带路,请。”于是众人在本虚的带领下,登上了那座山峰。

宣蒙本来恨极修罗教,又领教过修罗教的手段,个个心恨手辣,杀人如麻,只道修罗教教主更是凶神恶煞一个,岂知一见之下,却是这么一个客气文秀、容貌端庄的人物。武林中人也大都对欧阳振雄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一见之下,亦如宣蒙,大出意料,心中恶毒之言,再也说不出口,只觉刚才大骂也是不该。

众人到了峰顶,修罗教与各派自然而然东西分成两派,中间让出一块空地来。欧阳振雄站在峰顶,四下打量,林稀地平,并无可疑之处。

本虚道:“欧阳教主,敝寺与贵派并未有任何纠葛,不知教主为何要带贵教英雄齐上嵩山?听武林中的朋友说来,贵派原意是要趁我寺未有防范之机,亲率精锐之兵偷袭。所幸有好心的朋友事先告知,又得武林朋友不远千里前来相助,否则,这千年之久的古刹,岂不要在我手中而毁?我看欧阳教主倒也磊落,不似霄小之人,不知是我的朋友传言有误,还是确有此事?望欧阳教主赐教。”

本虚说完,千百双眼睛一齐瞧着欧阳振雄,心道此种宵小之事,他一定推委抵赖。哪知欧阳振雄面不改色,仰天打个哈哈道:“本虚方丈所言不虚,确有此事,可惜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弄得天下尽知,以致我偷袭不成。本虚方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兵法云,以正出,以奇胜,出奇而致胜,用兵之道在于能突出奇兵。兵者,诡道也,岂可以实告之,这是我们老祖宗历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兵家精华之所在,方丈岂可论之为小人之为?”

本虚一皱眉,沉吟半晌道:“欧阳教主,以你说来,反倒是理所当然的了?”众人皆觉欧阳振雄强辞夺理。玄机接口道:“本虚方丈,不可被他诡言所惑,你乃佛心深得有道之人,怎可参透他这江湖小人的伎俩?”

欧阳振雄闻言,微微一笑道:“玄机掌门,本虚方丈佛心深得,不能参透我的小人伎俩。看来你倒是与我同路,深谙此道,甚有心得了?”玄机被讥,并不着恼,缓缓道:“欧阳教主,你说得不错,兵法是讲究以正出,以奇胜。但那是攻城越地兵家所为之事。而我们皆是武林中堂堂正正之人,讲的是行侠仗义,光明磊落,行事俯仰不愧于天地,怎可与兵家阴谋家而并举。话又说回来,你修罗教认为理所当然之事,又怎可认为我正教之人也认为理所当然?你修罗教论事所把握的尺度,又怎可强加于我堂堂正教之人的身上?”

“好,好,玄机掌门说的好,你们修罗教乃邪恶之教,行事自然与我正教之人不同,看法不同,否则,也辨不出正邪之分了?”“你们修罗教为非作歹,作恶多端,怎知什么叫作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正教群雄听玄机侃侃而谈,只觉深得我心,齐声喝彩,大声喝斥。

欧阳振雄见群雄振愤,暗暗担忧,修罗教与各派结怨甚深,控制不好,只怕会形成群战。修罗教虽说教众不少,但各大门派的掌门与耆宿来了大半,若真混战,只怕修罗教要一败涂地,更说不定就此而绝。突又转念一想,昆仑、青城等派皆远在西域与川蜀之地,少林并未派人邀请,按理,他们的掌门人不会轻易亲率本派高手来援,自降身分。这里定大有文章,只怕相助是名,意在那本玄都秘笈是实。何况,去年武当曾参与此事,各派也皆有人到江湖中寻找过朱家二小。

想至此,潜运内力压住众人声音道:“玄机掌门,以你而言,你乃正派人士,行事光明磊落,俯仰不愧天地,但不知去年为何派座下弟子,巧取又加豪夺那本江湖中失踪几十年、百年前玄都道人曾恃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林第一秘笈,玄都秘笈?”他一口气说完,至玄都秘笈几字,故意拔高声音,只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胸口郁闷。

果然,众人听他说到玄都秘笈,都止住了声音,看着玄机。心下却暗自骇然,看不出这修罗教主文文秀秀,功力如此深不可测。

玄机见众人眼望着自己,有怀疑、有不信、有轻视之色,笑道:“欧阳教主,何必那么大声呢?”声音缓缓平平传出。众人一听他的声音,顿觉心中舒畅,胸口郁闷之气登无,暗自点头,还是玄机功力纯厚,堂堂正正。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敦是敦非

只听玄机接着道:“你今天不提,我也要向天下英雄作一个交待。不错,去年秋天,我派弟子玄武,与另两名弟子曾遇到朱家逃出的两个孩子,偕之同行。而后遇到你修罗教的阻截,血战一场,两个弟子被杀,玄武逃走。据玄武所说,当时多亏一位少林高僧经过,救了他一命,后来得知那位高僧乃少林的本元大师。玄武当日回山向我说得很是详细,不过,我见他眼光闪烁,似有隐情,便反复追问,玄武才透露, 当时他已有强抢秘笈之意。”

说到这儿,只听一个夜枭似的声音道:“玄机掌门,你说得太谦虚了吧,不是已有强抢秘笈之意,而是正在行强抢秘笈之为。要不是我出声喝止,只怕那二小早已被杀,那无辜的车夫不也被刺死了么?这便是你堂堂正正、大名扬于天下的武当派所为。”众人只觉声音刺耳,一齐向说话之人望去。只见此人脸色铁青,毫无喜怒之色,甚是骇人。

玄机道:“哦,这位朋友想必就是铁煞手蔡长老了。我不知你说的对,还是玄武说的对,但无论是玄武有强抢之意,还是已行强抢之为,这都已大大触犯了我武当的门规,轻恕不得。玄武已被我废去武功,关在武当的后院,有弟子严加看守。众位朋友,若有不信者,可在此事一了,随我到武当亲自验正。但无论怎么说,皆因我管教不严,生出此事,实在愧对天下,贫道在此向天下的英雄谢罪。”说着,向众人深深一揖。

众人迭声道:“玄机掌门,不要自责,你已废去他的武功,惩罚已够重的,何况人心隔肚皮,你又看不透他的心,哪门哪派没有良莠不齐之状?你玄机掌门的话,谁又会不信?”

欧阳振雄双目直视着玄机道:“玄机掌门,以你说来,去年之事,你事先并不知情,玄武乃是无意撞见二小而生歹心的,也就是说不是你事先预谋的?”

“不错。”玄机坦然道:“我当日听江湖传言,你修罗教在淮南大开杀戒,血洗朱家满门,朱家上百口人,只逃出两个娃娃,凶残至极,心中大不以为然。心道,修罗教再是无恶不作,也不至于为秘笈无故灭人之门,便派玄武及弟子二人到淮南朱家去查看情况,是否属实。不曾想,你修罗教不仅杀死朱家上百口人,纵是那侥幸逃脱的两个娃娃,也不放过,千里追杀。 另外,还有一对无辜的农户夫妇,也被你们无端害死。欧阳教主,你修罗教所作所为岂不令天下人齿冷?话又说回来,岂止那朱氏一家,河北的刘家庄、保定的赵家堡、长江的长鲸帮,被你教无缘无故诛杀,刀下不留活口的,又岂在少数。我想就是在此的众位朋友,也有不少的亲人朋友被你们修罗教所害。众位朋友 ,似此等穷凶极恶之徒,我们怎可任他们横行天下,无法无天?”

“不错,今天大家就与修罗教拼了,不能再留他们害人。”群雄闻言,跃跃欲试,大声叫嚷。

宣蒙夹在人缝中,个头有点矮,虽看不到场中的情形,耳中听玄机侃侃道来,却觉大畅我心,只愿天下的英雄就此与修罗教一拼,杀尽这些恶人,为朱家及自己的父母报仇,他也不必再受被追杀之苦。就在这时,突听一人高声叫道:“恶 贼 ,还我弟弟的命来。”只见一人从人群中钻出,手挥钢刀,向欧阳振雄冲去,正是山东童家庄的童大庄主。

玄机、本虚、阮修武等人见事出意外,齐声喝道:“不可”。童威冲向欧阳振雄,岂不无异于以卵击石。几人齐向前迈了两步。

眼见童威只一瞬间便到了欧阳振雄面前,举刀向其砍落。猛听欧阳振雄身后一人喝道:“鼠辈,你敢。”一团灰影已扑到童威面前,右手五指成钩,向童威头顶插落,迅急猛恶,眨眼即至。

“不可。”,“手下留情”,“且慢”三个声音同时从玄机、本虚、阮修武口中传出。玄机长剑一挺,一招“飞鸟投林”刺向那灰影,本虚一招“飞龙在天”,阮帮主一招“危崖横渡”也袭向那人。但终究相距甚远,眼见童威要命丧那人五指之下。众人正惊愕间,却见欧阳振雄右手倏伸,抓住那人手臂,向后一纵 ,已退后一丈开外。

玄机、本虚、阮修武三人嘘了口气,猛地顿住身形。本虚双手合什道:“多谢欧阳教主慈悲之心。”说着,手搭着童威手臂,脚不点地般把他带回。

童威这时右手正高举着钢刀,心中还在想着要不要砍落下去,却不知自己已死里逃生一回,浑浑噩噩之中,被本虚带回人群,手中钢刀还没有放下,已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见三大掌门一齐出手,都拿出武器,准备杀将过去。不曾想欧阳振雄却救了童威,顿时停了下来,看着欧阳振雄。

欧阳振雄对那人喝道:“退下,未得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随便出手,伤人性命。”那人道:“是,属下领罪,只是那人、、、”

“住口,即知罪,回到总坛面壁三个月。”欧阳振雄喝道。 “属下领罪,谢教主。”那人说着,跪地向欧阳振雄叩了两个头退下。

众人见修罗教主御下极严,那属下本为救他而获罪,一时愕然。

只听欧阳振雄道:“这位英雄突然向我出手,悲愤至极,想来是有亲人命丧我教。这也不能怪他,人之常情,只是敝人不知原由,尚请见告。”

本虚道:“这位是山东童家庄的童大庄主,适才在敝寺门前,童二庄主于人群中被人所害,大家猜测,可能是你教所为。”欧阳振雄道:“原来是这样,童二庄主身首在哪里,可否让我看上一看?”本虚道:“就在这儿。”有二僧抬着童猛的尸首,送到欧阳振雄的面前。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冤屈莫辩

欧阳振雄俯身察看,只见他眉心有一红点,显是被细小暗器击中,伤脑而亡。他沉吟半晌,向本虚道:“本虚方丈,恕在下眼拙,敝教虽然善用暗器的人不少,但如此细如牛毛似的暗器,却是无人会用,用此暗器的人功力不弱。这不是我教所为。”

玄机接口道:“欧阳教主,不是你教所为,又能为哪派所为?你修罗教又不是未杀过人,何必推卸呢?”

欧阳振雄道:“天下传闻,你玄机道人武功堪称天下第一,在我看来,只怕不是武功天下第一,而是嘴皮子天下第一。”转首向本虚道:“本虚方丈,我教是杀过不少人,但被杀之人皆有可杀之道,如河北的刘家庄,保定的赵家堡,长江的长鲸帮等,方丈若不信,可派人去查看。但至于朱家一事,我想方丈也明白,那是我教教内之事,不劳外人横加干涉。”

本虚道:“此事我也有耳闻,尚请见告。”欧阳振雄道:“本虚方丈,想你也知我教已兴起百余年,一度几兴几衰。而这几兴几衰,又皆与玄都道人和玄都秘笈有关。这些已成武林掌故,我不再多述。至于那朱家的先祖,曾是我教的护法,却是鲜为人知。当年敝先祖取得秘笈后,不久即伤重病死,而这位朱护法竟然趁乱偷走了先祖历尽千辛万苦,从玄都门中得来的玄都秘笈,叛教而去。

本虚方丈与天下的朋友也明白,那玄都秘笈乃前人所著,后为玄都道人偶得,也可算为玄都门的东西。但后来玄都门内讧,玄都一门就此而绝,玄都秘笈不能说应随玄都门而毁,那毕竟是前人心血所注。这样,玄都秘笈应该成为武林秘笈,谁得之,便属谁有。那秘笈即为本教所得,也可说应为本教之物。那朱护法居然偷盗秘笈,叛教而去,因此弄得我教四分五裂,衰微之至,这朱护法可以说是我教最大的罪人。本虚方丈与天下的英雄都知道,各门各派各有规矩,但对于欺师灭祖叛教之徒,向来处罚最为严重。我教对于叛教之徒的处罚,就是诛其九族,祸及子孙。所以说,在淮南,我教诛杀朱家一门,实为教内之事,按教规所办,与外人无干。至于那本秘笈,乃属我教的东西,理应追回。只因秘笈被朱家二小带走,所以我教方才派人追杀。

去年我教蔡长老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二小,也就是去年与武当玄武一战,本应完璧归赵,收回秘笈,不曾想,你派本元大师突然插手,带了二小而去。本虚方丈乃当今武林第一人,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寺的掌门人,自不会看中那本残缺不全的秘笈,也不会似别派去巧取而豪夺。我想那本秘笈一定为本虚方丈代为保管,两个孩子亦为少林寺所收留。既然本虚方丈认为我教杀人过多,那两个孩子便由少林扶养,我教不再追杀,那本秘笈,尚请本虚方丈赐还。”说着抱拳深深一揖。

欧阳振雄这番话,大多为人不知,众人一时惊异不已,有的却暗中点头。

本虚合什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一本秘笈竟引起无限杀劫。欧阳教主,天下的英雄,请听老讷解释个中原委。诚如欧阳教主所说,去年敝派本元师弟,曾遇武当道兄与贵教相斗,从贵教蔡长老手中留下了朱家的两个孩子。不过,当时他并不知是朱家二小,又有要事在身,没详加盘问,便给了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自行离去。之后两个多月,方才返山。在他回寺之前,已有不少朋友,上山寻问那秘笈及朱家二小的事,我自然细细寻问此事。直到那时,本元师弟才知那两个孩子就是朱家二小,就是被修罗教到处追杀的两个孩子,大是后悔,未把他们带回本寺,加以扶养,以致二小留落江湖,不知去向。

敝寺事后也曾派不少弟子到江湖中寻找,如大家一样,至今未果。欧阳教主,天下的朋友,老讷句句是实,佛家绝不打逛语,阿弥托佛。”说完合什垂首。

欧阳振雄道:“本虚方丈,以你说来,那朱家二小并未被本元大师带回山上,秘笈你更加不知了?”本虚道:“不错。”

欧阳振雄沉吟一下道:“请本虚方丈见谅,敝人并不是不信方丈,只是事关重大,那秘笈 一天不出,江湖中就一天无宁日。方丈可能无窥测那秘笈之心,并不能说别人也无此心。所以,我想请方丈请出本元大师,在天下英雄面前解释一番,以释众人之疑,这样,于你于我于贵寺都有好处。”

欧阳振雄这番话占尽理数。本虚不禁手心冒汗,心中慌乱,在这节骨眼上,在天下英雄面前,说本元忽然失踪,岂不是笑话,谁能相信。但又不可推诿,只得低声道:“欧阳教主,这本元师弟,昨天还在寺中,可是、可是,今天一早却不见了人影。老讷已派人前去寻找,至今还没消息。欧阳教主,可否宽限几天?”同时眼望玄机道人,向他求助。

本虚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大哗,即使老成之人,也大摇其头,不以为然。

欧阳振雄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本虚方丈,敝人一直敬重你,礼貌甚恭,你怎能开出这种玩笑来,让天下英雄如何信服?这秘笈即使贵派想留下,也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瞒人耳目。天下的英雄朋友,不远千里赶来嵩山,为的就是一探那秘笈的下落,方丈怎可让大家失望?何况,贵派保留这么长时间,早已习会,便让出与天下英雄一瞧又如何?还是快请本元大师出来。”

“对,本虚方丈,还是快请本元大师出来,”“请本元大师出来。”众人大声鼓躁。武林各派此行的目的,为的就是那本秘笈,本虚如此推赖,自是人人叹息、气愤,感觉少林此举,殊不光明,更不合武林泰山北斗的身份。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侠义无双

本虚口中木讷,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眼望玄机。玄机点了点头,双手虚按,大声道:“众位朋友,请听老道一言。”众人静了下来。

玄机道:“本虚方丈并不是欺骗大家,本元大师昨天我也见过一面,确是在寺中,但今天一早却不知了去向。但我相信本虚方丈所言是实,本虚方丈并未见到什么秘笈,少林寺也并不想独占,大家还是不要妄加猜测的好。也或许本元大师身有要事,一时来不了,过几天就会回来。若是大家心有疑虑,我以本人及武当派的名誉为少林寺担保。请大家相信我,相信本虚方丈。”说完向众人一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无人出声。欧阳振雄讥道:“玄机掌门,你武当派自然是名门大派,你玄机掌门在武林中自然是德高望重,却不可以此压人,不能以你与你武当派的名誉,轻松搪塞天下英雄了事。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们修罗教被你们称为邪教,尚且讲究一个理字,你少林武当乃名门正派,领袖群伦,岂可行此无理之事,以势压人?”

顿了一下,又转头向本虚道:“本虚方丈,我看在天下英雄面前,你就交出本元大师吧,只要你交出本元大师,自然无人再会怀疑你少林寺,即使有人妄说,我欧阳振雄第一个便与他过不去。此事事关武林安危,你本虚方丈慈悲为怀,还是快快交出本元大师吧。”本虚道:“这......”

这时,站在西面的正教人中,有一人大声道:“本虚方丈,不要再犹豫,交出本元大师吧。否则,你少林寺,将永远被人唾骂,被人瞧不起,少林也将永无宁日。”

众人随声附喝道:“对,本虚方丈,快交出来吧,不要让武林朋友寒了心。大家不远千里来此助你少林,你不交出本元大师,也太不够朋友了。”甚至有人骂道:“什么泰山北斗,狗屁不通,为报百年前玄都道人之仇,竟厚着脸皮藏起人家秘笈,还要不要脸?”下面的话越来越难听。本虚满脸羞惭,说不出话来。

宣蒙夹在人丛中,暗暗为本虚难过,只有他清楚,少林是被冤枉的。

本虚沉默良久道:“欧阳教主,各位朋友,要怎样才能相信老衲。”欧阳振雄道:“本虚方丈,你空口无凭,必须找出证据来。任你怎么说,有什么人来为你作证,若无凭据,也难使大家信服。”

本虚道:“大家可否给我两天时间,让我寻找本元。”欧阳振雄打个哈哈道:“本虚方丈,据你所说,本元昨天尚在寺中,一夜之间他能到哪里去?不要再拖延时间了。要是你不交出本元,这里许多朋友一定不会答应的,除非......”本虚见他沉吟了一下,立即接口道:“除非什么?”

欧阳振雄道:“除非你让在此的朋友进寺搜上一搜。”“不可”,“胡扯”。欧阳振雄话未说完,立即从本虚身后传来几声厉喝,正是站在他身后的少林僧人,忍耐不住。

本虚忖道:“今天这个局面是收拾不下去了。可是少林这千百年来的盛誉,岂可在我手中毁去?想我少林寺中藏有多少稀世佛经、武学典籍,若是这几千人进去一搜,正派之人倒也罢了,心术不正之人,岂不顺手牵羊,混水摸鱼?我将怎么面对各位佛祖,少林的颜面又将何存?罢,罢,一切罪责全在于我,由我一人担当罢了。”

眼见众人大声鼓躁,双手虚按,朗声说道:“欧阳教主,众位朋友,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可行?”虽缓缓而说,但声音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里。

欧阳振雄暗自惊惧,这老和尚的内力远在他的想象之上,今天不借机除去,只怕称雄不易。正自盘算,忽听正教人中有人尖声叫道:“本虚方丈,要想使大家相信你无私占之心,除非你自废武功,永不能修练任何武功心法,否则......”。话未说完,又是一片“胡扯”、“谁这么大胆”、“放屁”、“闭上你的鸟嘴”之声响起。

本虚心中暗叹,看今天这个情形,只有如此,方能了结。欧阳振雄闻言,正中下怀,眼望本虚,道:“本虚方丈,你几十年的功力得之不易,还是让大家进寺搜上一搜吧。”

本虚微微一笑,平声道:“诸位朋友,看来老衲只有自废武功,才能使大家相信。只要大家能相信老衲,平安各回贵府,老衲这几十年的功力,又算得了什么。便请欧阳教主、玄机掌门、阮帮主及昆吾道长作证,以防老衲作假。”毕竟几十年的禅功在身,当此境况之下,他说这番话,依然一如平时。

“万万不可,方丈”,身后众僧齐道。玄机亦道:“本虚方丈,万不可如此,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本虚眼望玄机,缓缓摇头道:“玄机掌门,我意已决”。举起手掌,向胸前按下。

刹那间,山顶几千双眼睛望着他的手,鸦雀无声。而站在本虚身后的众僧,一齐双手合什,闭上眼睛,更有甚者,流出泪来。

眼见本虚手掌要按到胸前,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尖叫传来“本虚方丈住手,我来作证。”大家一惊,齐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从人丛中挤出一个人来,满脸脏兮兮的,衣衫破烂,手持树枝,竟是一个孩子。

此人正是宣蒙。他躲在人群中,暗自为本虚难过,眼见他要自废武功,再也按捺不住,胸口一热,挺身走了出来。

众人一齐打量这个孩子,竟无人识得。宣蒙不敢面对蔡长老,出来之后立即转身向西。

本虚见有人作证,心下激动,颤声道:“小施主,你能作证?”

欧阳振雄与玄机也一齐走到他的面前,问道:“小娃娃,你能作证,要作证什么?”

宣蒙大声道:“我来作证,作证本元大师确实已不在寺中,而且,已被一个蒙面人在昨天夜里害死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自废神功

此话一出,如石破天惊,众人齐声惊叫出声。玄机抢上一步,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本元大师被人害死,你亲眼所见?”本虚也抢到他的身边道:“本元已被人害死?”

宣蒙手臂被玄机所抓,疼痛不已,运力挣了一挣道:“不错,是我亲眼所见。”玄机与本虚齐声问道:“是被谁害死的,那蒙面人是谁?”

宣蒙摇摇头道:“他蒙着面,我认不出,本元大师可能认识那人。”

“小施主,你慢慢说。”本虚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玄机也松开他的手,抚着他的头,以示安慰。

宣蒙于是将昨夜在树林中所见所闻,细细说了一遍。

欧阳振雄听他讲完,摇头道:“阮帮主,他是你们丐帮的弟子么?”阮修武摇头道:“不是,我未见过。”欧阳振雄厉声道:“小娃娃,你受何人指使,来此撒谎?”

宣蒙诧道:“是我亲眼所见,撒什么谎?哪有人来指使我?”欧阳振雄一探身,伸手向他抓去。本虚急步上前,一掌挥出,只听嘭的一声,二人各自后退半步。这两大高手生平第一次交手,竟似分不出强弱来。

本虚反手把宣蒙拉在身后,道:“欧阳教主,以你堂堂教主身份,怎么竟向一个孩子出手?”

欧阳振雄一抓不中,打了个哈哈道:“本虚方丈,你从哪里找了这么一个孩子来撒谎?这种谎无凭无据,有谁能信?你堂堂少林寺,竟也出此胡弄小孩子的下策来,太不高明之至了。”

本虚道:“你怀疑他是我指使?”“不错,”欧阳振雄道:“据这小娃娃说来,本元被一他不认识的蒙面人杀害,尸骨无存,这算什么证据,他们打斗的地方也不须去看,一定被你们预先布置好了。本虚方丈,不要再糊弄天下的英雄了,若你不愿自废武功,就让大家进寺一搜吧。”

“对,老和尚,不要再玩花花点子了,让我们进寺搜上一搜,或者干脆自废武功。”有人跟着乱叫。

本虚心中明白,这孩子所说一定是实,本元已被人暗算了,否则,他决不会置少林于不顾,撒手而去。但当此时刻,却拿不出一点证据来,如何能使人信服,只怕反招天下英雄耻笑。

这时,他已认出宣蒙,就是当日黄山之巅所遇到的那娃娃,将他向身后的几位本字辈大师身前一推,轻声道:“几位师兄师弟,一定要保住这位小施主。”转身凛然道:“既然大家不信这孩子所言,更不信本元师弟已被人暗害,那只有我自废武功一途了,只望大家不要为难这孩子。”话未说完,已一掌按在胸前。

宣蒙见势不妙,大叫道:“本虚方丈,我还有话说。”可惜为时已完,只见本虚嘿的一声,委顿在地,面色苍白,连喷几口鲜血。原来宣蒙心口一热,便要说出自己就是朱家逃出来的孩子,以使众人相信。

玄机一步抢上,扶住本虚道:“你这是何苦?”运气一试,本虚胸中空荡荡的,已无半分内力,膻中穴上气血混乱,以后再不能修练任何武功了。惭愧道:“本虚方丈,我、我对不起你,我......”再也说不出话。本虚一摆手,轻声道:“你已尽力了。”

玄机站起,向欧阳振雄厉声道:“欧阳教主,终于遂你所愿了,你过来一试吧?”说着,又向阮帮主及昆吾道长等一伸手。几人过来俯身一试,脸上均现愧色。

欧阳振雄道:“各位朋友,本虚方丈武功确是废了,以后再不能修练任何武功,看来是我们大家错怪他了。大家就此散了吧。”说完,盯着宣蒙看了一眼,转身带众人下山。

玄机喝道:“欧阳教主,今天你是大获全胜啊,逼得本虚方丈自费武功,去掉你一块心病。但是,贫道绝不会让你野心得逞,以后一定登门拜访。”欧阳振雄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径自下山去了。

其余各派,见本虚自废武功,玄都秘笈更无着落,大感无趣,也不上来与本虚道别,只向玄机一拱手,默默散去。最后仅余武当与丐帮的一小部分人。好好的一场百年不遇的武林盛会,就这样烟消云散。

在玄机的相助下,不到两天,本虚内伤便即痊愈,只是几十年的功力丝毫无存。

过了三天,本虚招集合寺众僧到大雄宝殿之上,把方丈之位传给了师弟本玄。在众僧中,本玄为人最为宽和、谦冲,玄机也极力推许。

本虚作方丈三四十多年,很得众僧爱戴,一旦辞去,众人大为难过。本虚开导道:“佛门本以佛法为本,武功一道只是强身健体之用,而我几十年来舍其根本,求其末枝,本已入魔道,武功一去,未始不是好事,可以全心全意证于大道,弘扬佛法。勿以我为念。”

事后,本虚又把宣蒙叫到禅房,细细寻问那夜的情景。听后,沉思半晌,双手合什道:“阿弥托佛,但愿那人不致坠入魔道。小施主不须难过,谁人无死,躯体只是一副臭皮囊罢了。”

宣蒙奇道:“方丈,你已猜到那人是谁?”本虚摇头道:“也未全猜出,不可说,不可说。小施主,你怎么从黄山千里迢迢到了这里?”宣蒙迟疑道:“我在寻找一个人。”

本虚见他犹豫,道:“小施主,看来你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如无地方可去,若不嫌敝寺清贫,便留在寺中。我见小施主资质甚好,内力也大有渊源,只是不会武功,便呆在寺中,由我传授一些入门功夫如何?”

本虚说这番话,已有收他为徒之心。宣蒙本聪明不过,自然明白,站起深深一揖道:“谢谢老方丈。只是晚辈急须寻找一人,不能耽搁。若大师不弃,待我找到那人,再来躬领大师教诲。”

本虚点了点头道:“小施主,佛门讲究一个缘字,你不须歉意。不过,你暂且不要下山,先在我寺呆上一段时间,待武林朋友与修罗教众人都走得远了,再下山不迟,免得他们与你为难。”

宣蒙道:“谢谢老方丈,我有好些事情瞒着你,还有许多事情想向你请教。”他见本虚对他关怀无微不至,直想把心事向他诉说。本虚却道:“小施主,知便是不知,不知便是知,何谓知,何谓不知?”宣蒙一怔,随即感激一笑。本虚也向他微微一笑。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相携同行

宣蒙与本虚相聚数日,细细打听了各门各派的所在,及一些成名人物的情况,并问及了百年前的玄都门之事。本虚一一为他详加指点说明。

在这数日之中,本虚与玄机、阮帮主二人细细分析了武林当前的形势,最后向二人拜托道:“平息武林这场浩劫的重任,就由二位来担当了,望二位能携手共进,扼制住那修罗教,为武林造福。”二人谦虚一番,也不久留,辞别本虚,下山去了。

宣蒙在山上呆了一个多月,本虚为他讲解不少武功基本道理,以便他日后修练,还赠了一套自创的掌谱与少林入门拳法伏虎拳谱。因宣蒙不是少林弟子,无法以少林武功相授。这日清晨,宣蒙向本虚磕了几个响头,辞别下山而去。

第二天中午,已离嵩山百余里,他来到一个小镇,进了一家小店,要了一道小菜,几个馍馍,坐在大堂一角慢慢吃着。一个馒头尚未吃完,几个佩带长剑的道士走了进来。

宣蒙突见几个道士,暗自奇怪,不愿招惹他们,只是低头吃饭。谁知那几个道士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抱拳道:“这位小朋友,打扰了,家师在楼上有请。”宣蒙放下筷子,学那人一抱拳道:“这几位道爷面生的很,你们认错了人吧?”那带头的道士笑道:“这位小朋友在嵩山上的英雄侠义之举,我们亲眼目睹 ,怎会认错人,你上楼自知,请。”

宣蒙暗道:“我在嵩山的英雄大会上,是化了妆的,他们怎会认出?”心中犹豫,但见这几人说话客气,不便相拒,只得随他们上了楼。

这家饭店共两层,上面的房间显然精雅了一些。一进门,宣蒙便见一个老道士坐在一张桌子前,赫然便是武当掌门,玄机道长。

宣蒙虽然对玄武的武当派心有顾忌,但在嵩山之上,亲眼看到玄机处处维护少林声誉,不惜耗费功力为本虚疗伤,偏见已有所改变,作揖道:“玄机前辈,原来是你老,不想一别一月,你老人家还未回武当山。”

玄机招呼他道:“这位小朋友,不,小侠士,老道有点俗事缠身,耽搁了一些,不曾想在这儿居然遇见了你,真是高兴。来,坐下陪老道吃点。”

宣蒙听他称小侠士,大是不好意思,忸怩道:“老道长,千万别这么称呼,我担当不起,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玄机道:“小朋友不要谦虚。你那日在嵩山所做所为,全然一代大侠的风范,即使武林中公认侠义之士,在那种危急关头,只怕也不会如你这般轻易挺身而出。小朋友年龄虽小,但侠义之心,昭然可见,侠士二字你担当不起,谁能担当的起?来,坐下陪我随便吃些。”

宣蒙遂坐下。玄机边吃边问:“这位小朋友,我还未请教你的大名呢。”宣蒙道:“大名不敢当,我姓张,叫可宣。”玄机道:“哦,可宣,那我就叫你张小侠了。”宣蒙道:“老道长,不要再称我侠不侠的,你就叫我的名字吧。”玄机笑道:“好,我就叫你的名字。你怎么不留在少林寺,却到了这儿?我见本虚方丈对你青眼有加啊。”宣蒙道:“本虚方丈对我着实不错,只是我还有别的事要办,无法在寺中久留,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玄机道:“可宣,当日本虚方丈与我谈起你时,很为赏识,我听他的口气,有收你为徒之心,怎么,他未提及此事?”

宣蒙点头道:“本虚方丈他老人家确有此意,只是我见他伤重,不忍打搅。”玄机笑道:“本虚方丈要收你为徒,你都不满意吗?他虽说武功已废,但心中所学,浩若烟海,在武林中是独一无二的,不知有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不可得呢。”

宣蒙摇头道:“不,不是这个意思,本虚他老人家我自然敬佩至极,可能我们无缘吧,我怎敢小觑他老人家。”玄机哈哈一笑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你却错过,可惜啊可惜。既然本虚方丈都未能收你为徒,老道我原也有此心,更是不敢提及了。”

宣蒙闻言愕然道:“老道长,你这样说,可折杀晚辈了,象你们这样的前辈高人,我求都求不来呢,怎敢拒绝?其实在少林寺中,我并未拒绝本虚方丈,答应他以后再去拜谢。”

玄机点头道:“是这样。可宣,你若无太要紧的事,可否随我到武当一游?”宣蒙急摆手道:“不,不,老道长,我以后自会去拜 见您。我现在有要事在身,着实不敢耽误。”心中却道,我一到你武当山,岂不要被那玄武牛鼻子认出,只怕你们武当山又要打那秘笈的主意。可能你玄机没有此心,谁又能保证别人没有?

玄机见他拒绝的坚决,盯着他看了一下,笑道:“可宣,你不去便罢,我怎会强求,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宣蒙随口道:“我要向西南方向走一遭。”玄机道:“好,我们也正是向西南去的,一起走吧。”

宣蒙本无固定方向,只道他们要回武当山,不会向西南去,没想到却是一路。可话既已说出口,便无法收回,只得道:“老道长,我不敢打扰你老人家的清修。”玄机笑道:“只是一起走走罢了,又有什么打扰的。你在少林寺中,想本虚方丈未亏待你吧,是不是传授了你一些武功 。”

宣蒙道:“承老方丈他老人家瞧的起,给我讲解了一些武学中的道理,仓促间我未记得多少。另外,还传给了我两套拳谱。”说着拿出那两本拳谱递给玄机。

玄机伸手接过,见那伏虎拳谱便搁下,而那本本虚独创的掌法,却匆匆翻了一遍,抚桌叹道:“本虚方丈果然当代武学大师,我自愧不如,可惜竟被修罗教的大魔头逼得自废武功,着实可叹。可宣,这套掌法你要好好练习,它是本虚方丈几十年的心血所注,非同小可,以后千万不要轻示于人。”

宣蒙接过道:“谢谢老道长,我绝不敢辜负老方丈的期望。”

玄机低头沉思道:“既然本虚方丈已传了这些精萃武功于你,我既见到你,也不可让你空手而归呀,传你什么好呢?”宣蒙一听此言,站起身道:“老道长,谢谢你的美意,我不敢劳你教诲。”玄机一摆手道:“可宣,不要客气,既然本虚方丈已传了你这套掌法,我武当掌法不敢与少林相比,你又不能入我武当门,本派剑法亦无法传你。我们便一起走上一段时日,让我给你讲解讲解剑法的要旨吧。”宣蒙执意不肯,玄机却坚要传授,宣蒙感激道:“老道长,只要你不嫌晚辈鲁笨,我便跟你走一段,躬听你老教诲。”

玄机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能看得起我老道,便心满意足了,有本虚方丈在前,我怎可不继其后?可宣,将来武林中的重任,只怕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去后,就要由你来担当呢。这也是本虚方丈授你武功的本意。”宣蒙又道声谢,同时想到未以真名相示,心内大感不安。

吃完饭,宣蒙与众道士向西南慢慢而行。玄机空闲时便给他讲解剑法。

剑,素有“短兵之王,百兵之君”之称。但也是各种兵器之中最为难练的。玄机道:“剑虽称百兵之王,但也是最难练的。我与你相处时间不长,只好粗略说一说,具体以后的成就如何,却在于你自己的修为。我先为你讲讲剑理。运剑精神要高度集中,周身放松,呼吸自然,以意领剑,势动神随,将手法、眼法、身法、步法、步型、都要紧密结合起来,做到意到、眼到、手到、剑到、劲到,完整统一,姿势中正平稳,动作柔和,神舒体静,轻灵沉稳,连贯圆活。在运剑之时,内息要随意而走,意到哪儿,内力也要附到哪儿。剑初学,主要是剑法、招式,这是学剑的基本功。但最后决定你剑上威力大小的,却不是剑法与招式,而是内力。招式精妙,固然好,但主要的却是内力的修为。内力的修为越高,剑的威力越大。再高明的剑法,遇到无上的内力,也无所适从。你看,我这不带内力的平平一剑,只能刺进这棵树的半寸。”说着,随手拔出腰间长剑,刺向路边一棵环抱来粗的大树,果然剑只刺入半寸多。

玄机接着道:“你看我这附上内力,同样的一剑。”他依然刚才的剑招姿势。宣蒙却陡听嗤的一声,只见同样那把剑却大半已插入大树树干,不由伸舌叫道:“老道长,你真厉害。”玄机微微一笑道:“这还不算厉害,内力修到一定程度,运剑之时,自会剑气纵横。据故老传说,若具有至上内力,剑尖可吞吐出一丈来长的剑芒。但百余年来,没有人有此功力。不过,百年前的玄都道人却运剑出现过。当今武林之中,虽然无人有此功力,但剑气却是真实存在,有质而无形,你看。”说着,又是一挥剑,向大树的一根细枝遥遥刺去,距树枝尚有三尺,只听喀嚓一声响,树枝断为两截,初冬残余的枯叶随之纷纷飘落。

宣蒙呆望半晌,看着空中飘扬的落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道:“老道长,剑上的造诣,只怕当世无人能及得上你。”玄机笑了一下道:“不可这么说,三山五岳之中,能人隐士大有人在,说不定还有多人远胜于我,只不过不知道罢了。学武之道,内力修为是根本,剑、刀只是一个工具。那天在嵩山之上,我试出你的内力不弱,而你却丝毫不会武功,是怎么一回事?”

宣蒙沉思了一下,道:“道长,恕我有难言之隐,无法以实相告。我确是未学过任何武功。”

玄机微微一笑道:“既然不可说,就不要说。记住,运剑之际内力要随剑意而走,剑到意到力到。下面我再教你练剑的基本剑势。”

接着又口说手示,向他传授了一些基本剑势,如刺剑、劈剑、撩剑、崩剑等等。

只十来天的时间,宣蒙已基本掌握了练剑的基本技术,与意念内力的运用之道,心中暗暗欢喜。照玄机说来,只要他苦修那广成心法,待内力大成之时,武功自会大盛,那时便能诛杀修罗教的恶人,为可欣一家及父母报仇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荒山惨战

这一日,他们来到一座山峰下。只见此峰突兀,高高矗立,大是奇异。天色已晚,前后没有村庄,众人便在山脚住下。是夜,宣蒙全无睡意,离开众人,在一块大石上盘腿坐下,用起功来。

不知过了多久,蒙蒙胧胧之中,觉得身边似立有一人,遂慢慢收功。待睁开眼,已不见人影。心中疑惑,回到玄机等人身边,只见玄机也正在打坐,其余人等皆在。天还未明,不便打扰,遂躺下歇息。

正睡之际,忽听有人大喝,“什么人,鬼鬼崇崇”。他蹴然惊醒,跳起身来。只见玄机与十几位道士皆拔剑在手,面向四方,而身周已围了不少人, 青一色黑衣,衣上绣有盘旋的大蟒,正是修罗教人。

这时天色微明,宣蒙依稀中认出,正是当日上嵩山的修罗教人,那脸色铁青的蔡长老也赫然在内。宣蒙暗呼不妙,这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这样想,却是对了。

那天在嵩山之上,当宣蒙越出为少林作证时,从他一张口说话,蔡长老就认出了他,暗中告诉了欧阳振雄。欧阳振雄不动声色下了山,却在山下近百十里的各个路口布置下人手,静等他下山。不料,宣蒙下山不久,即遇到玄机,一路同行。欧阳振雄便招集众人尾随其后,直跟了十来天,来到这前后无人的山底,方才现出身来。

玄机怒道:“又是你们这群邪教之人,你们的教主在哪里,为什么不敢出来?”话音未落,只听欧阳振雄哈哈大笑的声音,从远处树林中传来:“玄机老道,不等你来拜访,我们又见面了。”口中说着,缓步从林中走了出来。

玄机喝道:“欧阳振雄,你不敢光明正大地向我挑战,却想以多胜少,卑鄙。”

欧阳振雄道:“老牛鼻子,我今天不是来向你挑战,而是来向你要人的,只要你把这孩子交给我,我自会放你们离去。”说着向宣蒙一指。玄机怒道:“欧阳振雄,少张狂,只要有我老道一口气在,你休想把他带走。”

欧阳振雄道;“只怕今天不是你说了算,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再说。大家上。”说着,飞身一掌向玄机袭来。

玄机不敢怠慢,抽剑还击。其余人等混战在一起。玄机一边出招,一边照顾宣蒙。

斗了片刻,武当已有二人受伤倒下。玄机大急,边斗边四下察看,见山下开旷,敌人众多,不易避开,遂招呼道:“玄难,玄方,向山上走。”

玄机与欧阳振雄各自闻名已久,互认为平生大敌,而此次却是第一次交手。玄机运起武当剑法,催动内力,但听剑气纵横,剑气破空之声不绝。欧阳振雄双掌不敢直拥其锋,避开长剑,招招拍向要害,而每一掌拍出,皆似怒涛汹涌。但双掌终非利器可敌,况武当剑法玄妙,数招一过,欧阳振雄便落了下风。岂知当他处于下风之时,突然使出两招玄机见未曾见的掌法来,精妙玄奥,登时扭转了劣势。玄机大是吃惊。

玄机剑法虽精,但要分心照顾宣蒙,在欧阳振雄凌厉攻击之下,又逐渐守多攻少,心中暗自着急,他全未料到欧阳振雄武功如此之高,毫不在他之下。偷眼一瞧,修罗教人多势众,随他来的几位师弟、弟子,以寡敌众,大是凶险。突听啊的一声,一名弟子通感,已丧身在铁煞手掌下。

玄机审视一下形势,避开欧阳振雄的来掌,牵着宣蒙的手,突向山上急奔,同时招呼众人道:“不要恋战,向山上冲。”几个起落,已冲上十数丈。

欧阳振雄几个起落也跟了上去,众人随后跟上。就这样打打跑跑,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到了山腰之上。眼见山势越来越陡,只有这一条山道可上,玄机将宣蒙向上一推道:“孩子,快向山上寻路躲开,以后再找我们。”宣蒙也知自己碍事,修罗教又是冲着他而来,大声道:“老道长,我先走了,以后一定去找你。”说着,撒腿向山峰上奔去。由于他内力已有根底,速度竟也极快。

欧阳振雄见势不妙,向玄机猛下杀手。宣蒙跑开,玄机心中一宽,全力阻挡欧阳振雄的攻势。虽然欧阳振雄加强了攻势,但玄机居高临下,手持长剑,欧阳振雄只是肉掌,反倒落了下风。

欧阳振雄久攻不下,眼见宣蒙越跑越远,心中焦燥,大声吩咐道;“左护法,百草使者,你们二位速上山截住那孩子。”

“是,教主。”人丛中有二人展开身形,向山上抢去。玄机手舞 长剑,守住路口。这二人一使长剑,一使玉笛,二件兵器连同欧阳振雄的双掌,一齐向玄机逼去。这二人功力竟比欧阳振雄差不了多少。玄机不敢硬接,闪身避开,那个头稍高的人一侧身,便从他身旁掠过,向山顶抢去。玄机要追,却被余下二人死死缠 住,脱身不得。

过有半柱香的功夫,突听山顶传来宣蒙“啊” 的一声大叫,声音长长且越来越小,最后终不可闻。玄机心下着慌,只听山上传来上山那人的声音道:“教主,那小子跳崖 了。”

“什么?跳崖了。”欧阳振雄一震,招式不由缓了下来。玄机更是吃惊,转身向山上奔去。

他全力而奔,只片刻间便到了山顶。低头向下一看,只见如刀切的一个悬崖直立着,哪有人影。欧阳振雄紧跟着上来,叫道:“不好,这小子只怕尸骨无存。”扭头向玄机怒道:“老牛鼻子,今天到此为止,咱们后会有期。”带人下山而去。

玄机不敢再战,聚了众人,只见同来的十几个人中,死了三个,伤了五个,而修罗教却只死了一人,已方可谓一败涂地。所好修罗教急于找寻宣蒙,否则,一行人只怕要全部覆没,无一生还。眼见修罗教众人匆匆向山那面而去,玄机挟剑思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带了众人,抬起尸首离去。

正文 第三十章 舍身跳崖

原来宣蒙奔到山顶,低头向下一看,茫茫一片,深不知几千丈的一个高崖,哪有去路。眼见一个修罗教人要赶到身后,心中思道:“玄机道长他们因我而罹祸,一定死伤不少,我怎可让他们再有死伤?只要我一死,修罗教便不会再追杀他们了。何况可欣生死不知,寻找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想来也是凶多吉少,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至此,遂大叫一声,涌身跳下。

话说欧阳振雄一行匆匆赶到山背面,却见同样也是一个深渊。山石壁立,年长日久,风吹雨打,石壁滑不溜手,别说是人,就是善于攀缘的猿猴,亦没有着足之处。四处查看,皆是如此,深渊竟是如同一个天井。

欧阳振雄呆看良久,想不出善策,便命众人伐树剥皮,结成一根长长绳索。忙活半晌,已是中午,命一个身轻体瘦的香主攀绳下去。那人缘绳越下越深,眼见绳索渐渐用完,却不见他发出信号,似是远没到底。

欧阳振雄站在崖前,伸头下看,却不见那人的人影,被突 出的岩石挡住。正要再接绳,忽听崖下隐约传来一声惨呼。手持绳索的人手上蓦地一松,那人已坠下深渊。欧阳振雄急命人拉上绳索,却见中间被什么东西弄断,那名香主已坠渊而死。

欧阳振雄踌躇半晌道:“李、鲁二位长老带着几人在此把守,其余人等随我下山,找人打造出一条结实的铁绳索,再下崖寻找,谅那小子必摔死在深渊中。”于是留了两位长老与几名教众,下山而去。

山下三十里之外,方有一个集镇。欧阳振雄命人招集镇上所有铁匠,收集镇上所有废铁、铁具,亲自监造。铁匠们见他们手持利器,一色黑衣,绣有大蟒,哪敢忤逆,没日没夜打炼。直忙了十来天,方打造出一条长几百丈,环环相扣的大铁绳来。欧阳振雄找了数十名的壮丁,哟哟喝喝抬上山崖。

他先命一位武功高强的长老缘铁绳而下,几十个人在崖上放绳索。直过了半个多时辰,铁绳用了大半,方从深渊之中升起烟花。欧阳振雄松了口气,那长老终于平安到底,便命人拉上铁绳,又坠认识宣蒙的蔡长老下去。之后,他自己也亲自下崖。

到得崖底,却见是平坦的一个谷地,中间一条山溪,缓缓不知流向何方。谷底长满奇树异草,其间鸟禽走兽悠游,见人不惊。欧阳振雄三人忙活了二个多时辰,找遍整个谷底,只见那已发臭了的香主尸体,却不见宣蒙的半点踪影。天渐渐黑了,怕生意外,三人只得上去。

欧阳振雄不死心,接连数日带下十来个教众寻找。说来也怪,任是他们翻遍山谷每个角落与洼地,终是不见宣蒙任何痕迹。仰看当日他跳崖之处,光秃秃的石壁,斜插着几棵奇松怪树,毫无踪迹可寻,竟似他凭空化为烟云而去。直把欧阳振雄气得三尸暴跳,魂魄移位。如此拖了十来日,最后不得不下山而去。

却说那日早上,宣蒙闭上双眼,大叫着跳下悬崖,只觉下落越来越快,耳畔风声呼呼,刺得脸耳生疼。当此生死存亡之际,体内真气急速流转,充盈全身。下落中,他勉强睁开眼,只见身边不时有树飞过,树枝打得遍体疼痛。一见树木,求生之意顿生,伸手去抓树干。但下冲之力如此之大,树枝怎能撑得住,喀嚓一声应手而断,手掌疼痛,但下坠之势终究缓了一缓。他大喜之中,不停伸手去抓身边飞过的树枝树杆,带得树枝弯折不断。

这样挣扎一会,下坠之势竟然缓了许多,两臂也是酸痛木麻,再低头一看,竟已望见谷底。在离谷底十来丈的地方,尚有一株大树,枝杆甚粗,正对着下坠的方向,中间再无别的树木。宣蒙好生失望,这下坠之势若不再缓,还是必死无疑,情急之下,双手极力去扒石壁,所好石壁有许多凸出的地方。顷刻间,五指鲜血淋漓,皮肉尽破。接着腾的一声,砸在那棵大树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宣蒙幽幽醒来,只觉全身奇疼。勉强睁开眼,却见自己平担在那棵大树上。动了动,左腿麻木,竟已断折。再试试别的疼处,腹上肋骨断了两根,右臂折了两折;左手小指上半截不知去向,其余九指断了两根,另有两根皮破骨出;身体还有几处似也骨折,一时试不出伤处。全身疼痛异常,动弹不得。只见天上一轮弯月,冷清清地挂在碧青的空中。

他四下看了看,有点不信,难道自己没死,竟还活着?咬咬唇,还能觉得痛,用左手力撑树枝,竟是抬不起身来,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他静静躺着,眼望明月,看着它慢慢从东向西一点点移动,最后被山崖挡住。谷中暗了下来。

宣蒙心中难过,真是命运多桀 ,终于逃不出修罗教的毒手,即使此次不死,亦落个残废,不由滴出几滴清泪。暗自神伤良久,又潜运真气,真气还有。他双眼望着黑漆漆的山谷,思道,反正动弹不得,且练练广成心法试试。

几个时辰过去,山谷慢慢亮了起来,太阳已经升起。宣蒙侧头向石壁看去,只见救命的大树斜插在石壁的裂缝中,有大碗来粗,树根上面的石壁似是凹进去一块。想到躺在树上不是长久之法,说不定修罗教的人还会找到此处,便强忍疼痛,左手撑身,右腿使力,慢慢向石壁挪去。半柱香的功夫,使出全身的力气,才靠到那石壁。原来是一横断的崖缝,裂缝很深,足可容人,便奋力一滚,躺了进去。

进得岩缝,见里面还有许多枚干瘪的山枣。细看那大树,原来是株野枣树,枣子成熟时,随风而吹,落进岩缝。一见山枣,腹中顿时饿了起来,拾了几枚放在口中吃下。又向岩缝两边看了看,裂缝很长,有一丈见方,在岩缝的一头,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爬过去一看,却是一头不知名的大野鸟,全身乌黑,身体硕大,已有点发臭,幸亏天冷,还没烂去。

正文 第三十一章奇禽争锋

宣蒙见山枣不多,自己全身是伤,石壁又陡,一时下不去,这头大野鸟倒可以充饥几天,等伤养好了,再想办法下崖。一摸身边,没有火石,早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此处也无柴草,看这情形,只有生吃。

想到生吃,宣蒙忽然记起刘老先生讲的上古先民茹毛吮血的故事来,心中苦笑,自己竟又重反先民时代,茹毛吮血了。遂将鸟羽拔去,用口轻轻咬了一下。只觉腥臭之味刺鼻,强闭呼吸,囫囵咽了下去,入腹欲呕。又吃了两口,抹抹嘴,拾一枚干枣在口中慢慢咀嚼,以压腥气。味道虽差,腹中着实充实许多。

就这样,宣蒙每天吃几枚干野枣,咬几口生鸟肉,和着岩缝不时滴出的岩水度日。虽竭力俭省,过了十来天,这带点臭味的鸟肉与山枣,也渐渐要用完。

经过十来天的静养,宣蒙身上伤已好了许多,断折的几处骨头经较正,又不动弹,竟愈了五六成。

这天中午,他正望着山谷发愁,却见西面的崖上用绳索吊下一个人来,黑衣黑袍,正是修罗教的人。显是修罗教不死心,又到谷底寻他,便缩在岩缝中。过了一会,又下来两个人寻找,隐约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正是修罗教教主欧阳振雄与铁煞手蔡长老等。

只听三人在谷底搜寻两个多时辰后,方才上去。接连几天,都有人下来寻找,人数越来越多,但始终一无所获。宣蒙躲在石缝中听到欧阳振雄与修罗教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心中暗乐。直搜了十余日,众人方才离去。宣蒙暗自庆幸未想办法下去,否则哪还有命在。

中间又过了十余日,再不见人来。料来修罗教已放弃离去,想到欧阳振雄寻他不到,定是气得三尸暴跳,魂魄离位,心中不免高兴起来,哈哈大笑几声,声音在谷中四处回荡,半天方止。宣蒙听着自己的笑声,心中忽然一阵凄苦。

又过了两天,眼见美味野鸟肉将要用完,再不下去是不行了,否则必将活活饿死,到那时,不知作了谁的美味。这时他身上的皮肉之伤已痊愈差不多,便爬上那棵救命的大树,向下张望。只见此处离谷底约有十来丈,若是凭空跳下,定然无幸。放眼一望,谷中倒有不少野枣树、野果树,虽然光秃秃的,想来地上定落有不少干枣。看来只有拼命一跳,方始能活命,要不然,在此必成了腊肉。但说到当真要跳,他却一时狠不下心来。只得躺在树上,眼睁睁地看着天空。

过了两天,腹中咕咕乱叫,难受至极,练一会广成心法,亦是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他伸手折一枝老枣树的枯枝放在口中咀嚼,没想到干枣那么甜美,树枝却苦涩得厉害,皱着眉头强咽下一口。味道虽苦,腹中倒舒服不少。吃了几口,又复躺下,闭上眼睛。

正在似睡未睡间,忽听空中似有人喊马嘶,闹闹吵吵,忙睁眼抬头观看。只见无数大鸟,密密层层从谷口上方飞进谷中,毛色或紫或碧,五彩灿烂,鸟鸣种种,有的似笙簧,有的似锣鼓。正诧异间,忽听一阵鸟鸣之声,宛转嘹亮,甚觉爽耳。宣蒙一闻此声,陡然神清气爽,真似幼时所学“诗”中说的“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听此声音,直可上彻霄汉。顺声音望去,只当必是巨形大鸟。哪知看了半晌,并无踪影,只觉其声渐渐临近,较之鹤鸣又更洪亮,心道奇了,哪有如此大声,不见其形之理?正想着,忽然似有人在耳边大喊一声,嗡的一声,有如雷鸣,直把他震得头昏眼花,急用两手捂上耳朵,扭头去瞧是什么东西,却见身边树枝上停下两只苍蝇一样大小的两只飞虫,声音也随之停止。宣蒙大奇,看那飞虫,红嘴绿毛,状如鹦鹉一样,原来是两只微型的小鸟。不想身体如此细小,发出叫声却如此之响。他有点不信,用手拍打树枝,两只小鸟被震,嗡的一声飞起,又似雷鸣,只得又用手捂上耳朵,待其飞远,方才松开,心中奇怪,这是什么东西,从未见过听说过。再看空中众鸟,盘旋飞绕,不停鸣叫,又慢慢向谷中落去,最后分成两派,一派在谷中小溪的东面,一派在小溪的西面,鸟鸣之声也慢慢停止。

宣蒙不知他们要干什么,低头看着,只见溪东鸟群之中走出一只大鸟,毛分五彩,赤若丹霞,身高六尺多,尾长丈余,好象传说中的凤凰。它身边站着无数的奇异鸟禽,有的身高一丈,有的身高八尺,有的却只有二寸。颜色有青有黄有蓝,不胜枚举。对面西边也走出一只大鸟,浑身碧绿色,长颈鼠足,高有五尺,形如大雁,身边也围着许多只怪鸟,与东边的又大不相同,有的三首六足,有的四翼三尾,奇形怪状,不一而足。而刚才那似蝇的小鸟也在其中。

宣蒙在树上居高临下,看得有趣,只听西边的大鸟鸣叫两声,身边飞出一鸟,有如凤凰,尾长八尺,全身五颜六色。它站在一块大石上,鸣叫两声,舒翅展尾,上下飞舞,如同一片锦绣,恰好大石临溪,它的影儿映在水中,分外的鲜明好看。

那鸟儿自己看着水中的影儿,越发卖弄不已。忽见东面鸟群中也飞出一只大鸟,是一只孔雀,走到那鸟站立的石上,慢慢展开七尺的长尾,舒展两翅,对着溪水也盼睐起舞,金翠荤目,特别是那个长长的尾巴之上,排着许多图纹,有的红,有的黄,宛如锦屏,幻出无数种颜色来。那只大鸟起初还勉强飞舞,后来见孔雀的长尾变出五颜六色来,华彩夺目,不由自形惭愧,尖叫了两声,飞在空中,头朝下,一头撞向大石,竟而身亡。

宣蒙在上面看的真切,不禁啊的一声大叫,甚觉可惜。这时也知这两群鸟是在比试争斗。

正文 第三十二章逃出生天

那孔雀回归鸟群。西边又飞出一鸟,一身苍毛,尖嘴黄足,跳至那块大石,唧唧咋咋,叫出各种声音。这鸟未叫几声,东边也飞出一只五彩色的鸟,尖嘴短尾,走到大石上,展翅摇翎,口中也叫的娇娇滴滴,悠扬宛转,甚觉好听。将刚才那鸟又比了下去。西边又撺出一鸟,形状如鹅,身高两丈,竟然有九条长尾,九只鸟头,却又有十个脖颈,鼓翅作势,九只头齐声大叫。

宣蒙见了更是奇怪。东边接着也飞出一只鸟,却很小,白颈红嘴,身体碧青,走到山石上,对着那九头鸟汪汪叫了几声,竟象狗叫,没想到那庞大的九头鸟一听,竟然抱头逃窜而去。

西边又跳出一只驼鸟,身高八尺,浑身苍黑,翅广丈余,吼叫连连。东边也走出一鸟,赤眼红咀,一身白毛,尾上有大如斗似勺子一样的尾梢,走到大石上,与驼鸟斗在一处。

宣蒙看了,只道那鸟比驼鸟小了许多,定要落败,谁知那鸟斗了几下,竖起长尾,一勺连一勺,竟打的驼鸟前蹦后跳,吼叫连连。西边又走出一鸟,是只秃鹫,东边也走出一只,与之对斗。接着西边一连走出几只怪鸟,东边也上来几只,斗在一处。但始终西边鸟处于下风。

那带头大鸟看了一会,忍耐不住,大叫几声,冲向东边鸟群,身后千百只怪鸟也随之一拥而上,冲了过去,与东边鸟群混斗一处。起初,只在谷地上相斗,慢慢飞至空中,鸣叫之声大作,满天飞舞。两方鸟似是积有多年愁怨,愈斗愈凶,越斗越恶,不时惨叫,摔落地上而亡。

宣蒙蹲在树杆上,为它们剧斗所震,竟不自禁害怕,只盼它们能停下言和,不要波及自己。再看那两头带头大鸟,剧斗最恶,嘴喙爪抓,上下翻腾,身上美丽羽毛不时被抓落洒下,鲜血四溅。

原本两鸟独斗,不知何时,怪鸟这边又加入一只五爪如钩、嘴利似锯的大鸟,双斗那凤凰大鸟。那只大凤顿时处于下风,它的手下也各有对手,却无鸟来援。那大凤不得不飞腾躲闪,竟越飞越高,不一时便有十来丈高。

突然那后加入的大鸟一嘴喙中大凤下腹,大凤吃疼,振翅疾飞,直向宣蒙所在大树飞来。宣蒙不禁害怕,三鸟斗得这般凶恶,只怕要祸及己身,苦于无处可躲,唯盼那大凤掉转头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凤已近大树,突见一人,也似一惊,双爪抓住树根,停了下来。那另两头怪鸟疾驰而来,飞上大树,上下夹击。眼见那绿色怪鸟飞到树上要停下,宣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也没想,跳起身,一把抓住那大鸟的一只爪子,向谷中跳去。

那怪鸟陡遭袭击,振翅急飞,双足乱蹬。宣蒙虽手上吃疼,如何敢松手,死命抓住。那大鸟再是善翔,突加一人重量,吃劲不起,身体颈直向谷中坠去。

那头大凤本已受困,正作垂死之斗,不曾想有人相助,猛向那头利嘴大鸟冲去。那利嘴大鸟,见己落单,顿时害怕,转身便逃,终慢一步,被那大凤赶上,在头顶连啄两下,翻身向谷中摔去。大凤又俯冲而下,追赶绿色大鸟。

再说那绿色大鸟被宣蒙坠入谷底,宣蒙双脚甫一着地,便松开双手。那大鸟身体一松,低头就向他喙去。宣蒙见来势凶猛,啊的一声大叫,俯身滚开,口中大叫道:“鸟大哥,鸟大伯,我是万不得已,千万莫怪”。那大鸟一下啄在山石上,激的火花四溅,山石竟被啄出了一个小坑来。一啄不中,它一踏步,又伸嘴啄来,宣蒙又是一滚,大声叫道:“凤大哥,快来救命。”

果然那大凤扑至大怪鸟的身后,伸嘴向背上啄去,登时血花四溅,身上被啄出一个大洞。那鸟吃痛,不再追赶宣蒙,转身来斗大凤。它身上受伤,帮手又死,已自胆怯,斗了几个回合,突然飞向空中,接连几声怪叫,振翅向山谷上空飞去。它的手下,见它逃走,不敢恋战,也纷纷飞起。不一刻,越峰离谷而去。

宣蒙从地上爬起,暗叫一声好险。再看那大凤,正向他走来,不由后退两步。谁知那大凤来到他的身前,居然双腿微弯,头向下连点,竟似揖拜行礼,接着口中轻鸣两声,似感谢相助之恩。

宣蒙也一弯腰,向它鞠了一躬道:“凤大哥,不须感谢,我也是为了逃命,不用多礼。”那大凤似听懂他的话,向他眨了眨眼睛,又点点头,然后转身,一声长鸣,众鸟齐聚到它的身边。那大凤又向宣蒙一揖,大叫一声,带领众鸟翻崖而去。霎时,千百只鸟走了差不多,只余下地上的百余只战死的鸟尸,横七竖八,遍地皆是。

众鸟一走,热闹的山谷又静了下来,宣蒙不禁有点怅然若失。他来到溪边,捧水连喝几口,洗去脸上几十日的尘垢,然后走到一株野枣树下,拾了几枚干枣,不加咀嚼,便吞下肚去,空了数日的腹腔,终于得到充饥,大是快慰。再仰看他坠落的山峰,遥遥不知高有多少,救命的大树,如同一伞,斜插在峭壁之上,他不由翻身跪地,向它叩头道:“树爷爷,谢谢你此番救命之恩,我张宣蒙有生之年,定不敢忘。不知你已历几世几劫,活了几千春秋,我祝你与天长寿,与地不老,子孙满谷。”回思这二十多天的遭遇,居然能得不死,连连叹息不已。

又走了两步试试,左腿骨折虽未全好,并无大碍,心中高兴,总算不致变成一个跛子,否则以后如何面对可欣。看看十指,其余无恙,只是左手小手指少了大半截,不知落在何处,终是残废,心中黯然,只一瞬,高兴又远过伤心,毕竟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静坐一会,突听身后传来一声鸣叫,声音响亮,大喜,顺声看去,只见在他坐着的大石下边,躺着一只小鸟,正是在树上把他吓了一跳的蝇似绿鸟。宣蒙俯身把它拾起,捧在手心,原来是翅膀被别的鸟啄断,飞不起来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深谷幽居

宣蒙从身上撕下布条,为它包扎好,捧在手心,一时舍不得放下。看了一会,不由想起了那年与可欣为小鸟治伤的事来,心中酸楚,用手轻抚着小鸟道:“鸟儿,等你养好伤,我带你去见可欣,可欣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她最喜爱小鸟儿。”那小鸟也极灵性,居然嗡嗡叫了两声,似是回应。

宣蒙更是高兴,道:“我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又听不懂你的话,只好再给你起一个名字。起什么名字好呢?”边说边敲着自己的头,苦思冥想,想起一个能令可欣喜欢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便道:“鸟兄弟,我学识浅薄,起不出好名,就叫你可儿好了,可欣的可。”那鸟似是很高兴,嗡嗡叫了两声。宣蒙大喜,对着它又叫一声“可儿”,那鸟又嗡嗡两声回应。

宣蒙见遍地死鸟,有大有小,遂逐一察看。谁知寻了一个遍,竟再不见一个活着的。忖道:双方不知因什么结仇,怨毒如此之深,竟非要致对方于死命不可,难道它们也似武林中人,争夺武林秘笈吗?可儿之所以躲过一劫,全因身材短小,藏于石侧之故,否则,多啄上一口,哪有命在。

俯身把所有鸟儿的尸体拾到一起,竟垒了一大堆。他向鸟堆一揖道:“各位鸟大哥,鸟大伯,我宣蒙多次蒙难,能得不死,已属万幸,很是知足,但我身有大仇未报,为活下去,只有借你们各位的身体一用了,望你们在天有灵,不要怪罪。”说完,逐个提起,把身上的羽毛拔净,用利石剖开,取出五脏,在溪水中洗净,然后放在大石上,以备风干后用。将鸟的羽毛与五脏埋在坑中,于上面堆了些石头,算作坟墓,拜了几拜。

忙活了半天,方才搞定。冬天日头走的快,天已将黑,便找了一个岩洞,带同可儿躺下休息。

第二天起身,摸摸衣袋,空空的,本虚方丈赐的两本拳谱竟不知落在了何处。来到跳崖的地方,也是遍寻不到,抬头看看大树,十多丈高,无论如何是爬不上去,心下懊丧。

一天没事,就在谷中四处走动。谷底很大,宽有百来丈,中间一道山溪潺潺流个不止,溪水清澈鉴人。他在谷中转了一圈,却见四处石壁光亮平滑,又高又陡,竟是没有出去的地方。心中大惊,难道这一生要困死在谷中?奔到当日修罗教坠绳的地方,一样陡峭。修罗教人缘绳方才上下,他在谷中却是如何去找绳索,纵是找到了绳索,又如何让人把绳索拉上去。愈想愈怕,竟自呆了。半晌,垂头丧气而回。

刚走几步,忽闻一股腐臭传来,顺味走去,只见几块大石下埋着一个人,并未盖全。宣蒙大是奇怪,捂着鼻子,把石头掀开,露出一身黑衣来,正是那第一次坠崖而死的修罗教香主,当时他昏去,不知此事。宣蒙一见是修罗教人,登时大怒,举起石头狠狠砸了几下臭尸,以泄心中怨气。

砸了几下,忽见那人身上衣服不错,而自己的衣服早被扯的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就忍着恶臭,把衣服扒了下来,尸首也不掩埋,来到溪边,将衣服洗了个干净,又从衣服中摸出火刀火石。

在谷中游荡几天,寻不到出路,虽然心中烦躁,慢慢也接受下来。于是象在黄山时一样,收拾茅草树干,于谷中安起家来,并拾了大量干枣干果,放在洞中储藏。鸟肉已风干,用 柴草升火烤来,虽无盐油,却也香嫩诱人。

谷地不大,有鸟类,有兽类,但鸟类只是些平常可见的黄雀山鸟,那日的奇鸟怪禽却再不曾见一个,小走兽也多是獐狼、野兔等。慢慢地宣蒙与他们熟络起来。这些鸟兽也不惧人,常跑到他的家中拜访,有两只黄色野兔,居然在他的家边搭了一个小窝,住了下来,与他比邻而居,常相来往。

忽忽几月过去,已是冬去春来,山谷中鲜花野草丛生,宛如一个世外仙境。这日,宣蒙带着可儿闲逛。顺着小溪而行,看着流水潺潺,不觉来到山谷南面小溪尽处,只见山溪流进一个扁扁的岩缝后,不知又流向何处。他已无数次细看了小溪的源头与尽处,都是岩缝,人不可入,想从此出谷绝不可能。

他看着溪水不住流淌,暗自叹息,自己若能变成溪水该有多好,可以自由的出入山谷。顺手摘了一朵野花,丢在溪中,只见它一荡一荡地没入石缝中。

正自呆看,忽觉有人拍了背部一下,大惊转身,却见一头浑身苍白的大猿,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后腿竖立,宛如人站着,与他齐肩。宣蒙大是奇怪,他在山谷中住了这么久,还未有猿猴来过,这只野猿从何而来?他向猿猴看了两眼,那只大猿也看着他,似友好又似乞怜,左前肢摇了摇。宣蒙道:“猿大哥,你从哪儿来,我从未见过你。咦,你的手掌怎么了?”

但见大猿的左掌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停滴着。那大猿似听懂他的话,向他揖了揖,右掌拍拍左掌,又向宣蒙左前方的岩壁指了指。宣蒙恍然,它是来向己求助疗伤的,随它手指方向看去,竟是那边的岩壁较其他稍坡了点,也不那么光滑。蓦地一喜,大猿能从那儿下来,也就能上去,我是不是也能从那儿上去呢。

想到此处,心中砰砰大跳。转身拉过大猿的左掌看了看,竟是骨折,从破破烂烂的袖口撕下一块布条,为其包扎,并用两根细树枝缚上,以固关节,然后向大猿道:“猿大哥,跟我到家中歇息几天,你的伤就会好的。”那大猿感激地点了点头,揖了揖,随他而去。

第二天,宣蒙带大猿来到那岩壁下面,向上细细察看。大猿见他一动不动,呆呆瞧着石壁,一纵身,三肢齐动,爬了有一丈来高,终因一肢受伤,不能再上,跳了下来,用手掌拉着宣蒙的衣襟,示意他也试试。

正文 第三十四章神功大成

宣蒙心道,你善攀援,身体灵便,自可上去,我怎能爬上,转念又想,自己要想出谷,只怕唯有此途。

于是走到岩下,找了一处手脚可触的地方,手脚并用,但只爬了三尺来高,便滑了下来。接着试了几次,虽然可再升高一些,终不可上,垂头丧气坐在地上呆看。

大猿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然后纵身岩上,爬了一丈来高后跳下,并拉扯着他的衣袖,要他再试。宣蒙灵光一闪,何不学大猿的攀援技巧,以它为师,说不定有一日就能上去。抖擞精神,学着大猿的样子,爬了几下,终不得要领,又滑下来。

那大猿上前拉了宣蒙一下,口中吱吱两声,慢慢爬上岩石。宣蒙知他是在教自己,把脚上的破鞋踢落在地,光着脚板,学着它的一举一动,向上爬去。反复几次,居然又升高二尺。如此三番两次,只累得满头大汗,拍拍大猿道:“猿大哥,谢谢你教我攀援技术,我一定好好练习,不负你的一番教导,总有一日可以上去。”歇了一会,又随大猿练了半晌,方才回去。

接连几日,宣蒙果然学了不少技巧,向上爬高许多,已有一丈来高。可是再过几日,却不再有长劲,只因向上的石壁又滑了许多,手脚无法借力。

这日,他连爬多次,终不可再高,坐在岩下,抬头看着高崖,心灰意懒,暗道:“大猿的技术学了差不多,可自己终究不是猿猴,身体不一样,如何能象它一样上去?”

低头沉思半晌,忽想到所练的广成心法,记得玄机说过,内力是武功的根本,只有内力至强,武功才能大成,是不是攀援的技术、轻身的功夫也与内力有关,内力是它的基础根本?玄机道长那么大岁数,纵横跳跃如此灵活,是不是皆因他的高深内力所致?

想至此,便起身,按当日玄机所言,用意念带动内息,达于手脚四肢,爬上岩面。果然,身体灵便许多,又向上爬得高了一些。

他从岩面溜下,在地上连翻了两个跟头,高声大叫。

自此之后,宣蒙每日除了来此攀岩,便是打坐练那广成心法。由于谷中野果野枣甚多,冬夏不愁吃喝,无须费心,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八九个时辰在打坐练功。纵是夜间,内息也是川流不止。

他心无旁骛,进境奇速,体内真气越来越盛,有时竟似要冲体而出。举手投足无不如意,身体灵便,偶尔不经意的一跳,竟达两三丈之高。岩壁更是越攀越高。

张宣蒙一意练功,岁月如棱,不知不觉竟是五六年多时间过去,他已由顽童长成少年。原先衣服早不能再穿,幸亏有那修罗教香主的衣服。

这日,又是春暖花开,张宣蒙打坐练功完毕,真气充盈,一声长啸,如龙吟般远远传出,振动整个山谷,只惊得谷中鸟兽乱奔。

他来到崖底,手脚并用,向岩面爬去,身如猿猴,轻巧灵便。可儿嗡嗡在头上带路,大猿伴在一边。不到半个时辰,已到悬崖上部,他抬头上看,竟已隐见崖的尽处。

来到以前最难爬的地方,稍事歇息片刻,运真气于全身转了几转,登时精力充沛,遂奋力爬去。那最险的一段山崖,竟然过去。

他心情激荡之下,手脚加力,不一刻便到了崖下,手一搭崖面,双手用力,“腾”的一声,飞身跃上崖面。

他站在崖上,长出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心意舒畅,仰天大叫道:“我出来了,我出来了”。声音在山谷峰峦间回荡,“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站了一会,低头向下一瞧,竟是不见谷底,遥遥深不知有多少。他呆望谷底,回思这几年来所度过的光景,时喜时悲。良久,方才带同大猿可儿下山而去。

张宣蒙心中高兴,光着脚丫,一边走一边不住翻着跟头,东张西望。几年闷在谷底,这一出来,感觉处处新鲜稀奇。边走边想,这几年来,不知武林中有什么变化没有,修罗教的恶徒是不是还那么嚣张狂妄?可欣是不是安然无恙,也已长大?

他没个去处,决定先回黄山的家中,说不定朱可欣早已回去,正在那儿等着他,日日心急如焚呢。

一想到朱可欣,想到黄山谷中与朱可欣共建的家,不由归心似箭,脚步加快,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张宣蒙连走了几个时辰,早下了山,前后却不见村庄,已是傍晚时分,便找了些鲜果与苍猿、可儿吃了,坐下歇息。

刚刚坐下,忽听远处有说话声传来,心中大奇,这荒野之中居然有人?

宁神细听,隐约一人道:“修罗教这几年来,网络了不少三山五岳中的能人隐士,地盘不断扩大,势头越来越猛。听说前几天又挑了飞雄堡一堡,逼得王堡主引颈自杀,满门妻小未留一人,而带头的人,竟是一名普通的香主。”

一人接道:“那王堡主,名气很大,身手了得,传说当年在太行山中,一人一夜之间奔走三百余里,除掉为害多年的太行四凶,一时名震武林,不曾想,在一名名不见经传的修罗教香主手下,竟未走满百招而败。据亲眼所见的人说来,修罗教并未使毒暗算,而是公平决斗。修罗教一名香主尚且如此了得,那修罗教主的武功如何,可想而知了。”

张宣蒙听他们谈论修罗教,更加凝神细听。

又一人道:“传说修罗教教主欧阳振雄,已得玄都秘笈全部,这几年来整日闭关不出,赶练玄功。有人猜测,他的武功,已如百年前的玄都道人,出神入化,超凡至圣,武林中再无敌手。他若出关,只怕要如洪水猛兽,天下大乱。”声音越来越近,张宣蒙听出一行共五人。

一人道:“欧阳振雄究竟如何,只是传说,谁也未见过,他再是功力通神,不一定便能胜了武当的玄机道长。这几年来,玄机道长也很少下山,听武当的道兄说,他们的掌门也在苦修一门玄功,要与欧阳振雄一决雄雌。况且玄机道长与丐帮的阮帮主来往甚密,有他们两位老人家联手,任那欧阳振雄功力通神,也不能为所欲为。”

正文 第三十五章误认匪人

张宣蒙听他们说到玄机,心里热乎乎的,想起当年他舍命相救之情,眼眶不由湿润。正自凝神听着,那几人已来到他的近处,忽然一人道:“咦,这儿怎么有一头这么大的白猿?”接着“呛”的一声响,一人拔剑道:“修罗教的恶 徒,大家小心了。”张宣蒙闻言跳起,哪来的修罗教恶徒,却见几人已把他团团围了起来。

张宣蒙还未明白过来,领头的人一剑刺来,大叫道:“大家一起上,与邪教恶人动手,不要讲究武林规矩。”

张宣蒙见明晃晃的剑当胸刺来,又快又狠,心中害怕,慌里慌张地一侧身,躲了过去,口中大叫道:“大家住手,我不是修罗教的。”

那人见他模样狼狈,“咦”了一声,又一剑削去。张宣蒙“啊”的一声,着地一滚。

刚想站起,那人又一剑刺向他的咽喉,劲风刮面。张宣蒙吓得双眼一闭,头微侧,不由一掌拍出,同时肩头一痛。哪知却听“啊”的一声惨叫,只见那人腾空飞起,摔向远处。

张宣蒙只道这番死定了,却见几人惊愕地望着他,象是见到了一头洪荒怪兽。他一愣之下,便即翻身爬起,向前奔去,其势如飞,眨眼间把那几人抛远。白猿与可儿紧跟其后。

直到数里之外,他方敢停下喘息,心中兀自“嘭嘭”大跳,向后看了看,并无人追来。

原来张宣蒙这几年虽然内力大进,攀岩亦练出一身轻功,可终究自始至终未学过武功,至于防身攻击的招数,更是一招不会,空有一身内力与轻功,在那人突然抢攻之下,竟至差点丧命。所好他在危机时刻,出于本能,一掌挥出,生死之际,真气鼓荡,震的那人长剑一歪,方才躲过一劫。

他却不知道,他这为自救性命本能的一掌,已将那人震得五脏俱裂,胸骨全碎,飞出数丈开外死去。

张宣蒙撕下一大块衣襟,扎上伤口,直到这时,他才明白,皆因身着这身修罗教香主的衣服而致祸。可他只有这一身衣服,如何替换,当务之急,倒是另寻一身衣服。

他知道那几人乃是正教人士,此番纯属误会,肩头虽痛,却不怪责,同时暗道:“但愿那位老兄没事,想他也是为躲过我这稀里糊涂的一掌,而自行向后跳出,只是躲得太快,未站稳,失足摔倒而已。”

歇了半天,眼看着一轮红日慢慢坠入西面的山峰中,起身向前而行。

走有一个时辰,隐见前面有一个村庄,在村庄的最西头有一户人家,一灯如豆,不时人影晃动,便停了下来,坐在一片洼地打坐练功。

两个时辰过去,村中已无灯火,亦不闻鸡犬之声,他悄悄跳进最西首的那户人家中。家中没有狗,静悄悄的。他伏在墙角,打量这户人家,只见一个小院,院中绳上晾着几件衣服,窗底有一鸡笼,用一脸盆盖着。

他起身正要去拿衣服,不想白猿从矮墙跳了进来,引得笼中的鸡咯咯一阵乱叫。张宣蒙急向白猿打个手势,伏下身,白猿也伏到他的身边。

只听屋内传来一位老汉的声音“怎么鸡又乱叫起来,是不是那只该死的黄鼠狼又来偷吃?我出去看一下。”

张宣蒙暗叫不妙,正准备跳墙逃走,却听一位老妇人道:“你听鸡又不叫了,要是那只黄鼠狼,咱们的大公鸡还不拼命叫唤。孩他爹,算了,你不要再起身穿衣服,咱们睡吧。” 那老汉笑道:“我还穿什么衣服,儿子媳妇早不和咱们一起住了,大黑天的,又没有人,我出去还要再穿衣服么?”

那老妇人笑道:“真不怕羞,难道就这么光溜溜的出去?你以为你的身体还似年轻时那样,一身肌肉胳瘩?”

老汉叹道:“是不如以前,身上只剩下皮了。怎么你还记得我年轻时的模样?”

只听老妇人轻叹一口气道:“怎么不记得,到死也不会忘记。要不是我作闺女时,在河边偷偷瞧见你在河中洗澡,你以为我会和你好吗,会叫小红约你出来见面吗?”

老汉笑道:“原来你是看到我的光身,才相中我的。我那时也暗暗奇怪,西王庄最美的姑娘,怎么会看中我这个穷光棍呢,无地无钱?原来是偷看我洗澡,瞧见我的玉体,动了春心。二狗他妈,怎么现在嫌我老了?”

老妇人道:“他爹,孩子都生孩子了,你还这样说,呸,看我不扭死你。”只听老汉哎呀一声道:“你怎么真得扭,还在我身上乱摸。”又听老妇人轻笑一笑,屋中传来一阵异响。

张宣蒙伏在墙角听他们说年轻时的事,大是有趣,一时听出了神。直到他们不再出声,方回过神来,悄悄走到院中,从晾衣服的绳上,抽下一裤一褂和一内衣,宽宽大大,是老汉的,塞在怀中,又从墙角摸了一双布鞋套在脚上,拉着大猿跳出小院。

他边走边想,那老汉与老妇人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老妇人在看老汉的光身子。想到此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想道,不知明天老妇人与老汉不见了衣服又将如何,但愿老汉还有别的衣服,否则,老妇人便要整日看着老汉的光身子了。记得以前刘老先生讲经书时说,非礼勿动,非礼勿听,不告而取日窃,今天可是大违圣人教诲,又听又窃。

胡思乱想一通,走到远处,把那修罗教香主的旧衣服脱下,把老汉的衣服穿上,虽不合身,勉强还可以,只是有点湿乎乎的 ,显是临黑时方洗。又找了个坑,把那身黑衣服埋了。

张宣蒙脱下那身黑衣服,心中轻松许多,不再怕人见到,顺大道而行。这日,来到一个村镇,只见当街有许多人围成一团,心中好奇,走了过去。伸头一瞧,却见一个阔少带着两个家丁,正在毒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那孩子满地翻滚,口中只是哭道:“我没有偷你的银子,我没有偷你的银子。”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背上一道道血红的鞭痕。围观的人虽多,却是敢怒不敢言。

宣蒙见那孩子惨状,心生怒火,踏步上前,一把拽住那家丁的鞭梢道:“你干吗毒打这孩子?”

那家丁正打的上瘾,突被阻住,眼一睁,嘴一歪,喝道:“小子,你是谁,敢管我们的事?你知我们的少爷是谁?”张宣蒙喝道:“不管你们少爷是谁,也不能打人家这孩子,有理讲理。”

这时,站在一边的阔少骂道:“小子,你知我是谁,我为什么打他?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张宣蒙见他肥头肥脸,一脸恶象,料非善类,问道:“我不管你是谁,只问你为什么打他?”那阔少怒道:“这小子刚才在这家饭店中,偷了我的银子,我叫他还,他居然说未偷,还说我诬赖他,你说他难道不该打吗?”

正文 第三十六章惩恶扬善

张宣蒙伸手把那孩子扶起道:“你真的偷了他的银子?”那孩子呜咽道:“我没有,我怎么敢偷他的银子?”张宣蒙见那孩子身上只一件破衣,确没有放银子的地方,便向那阔少道:“你听到没有,这孩子并未偷你的银子。”

那阔少眼一睁道:“小子,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说他偷了,他便偷了,五十两银子,一两不少,我刚才明明装在这衣带中的,见了他,便不见了。”说着一拍身前的小搭裢。

张宣蒙见那搭裢甚小,根本放不下五十两银子,明是诬赖。心道,玄机道长曾和我说过,学武之人,要存侠义之心,要扶弱济贫,惩恶扬善,看这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阔少定是一方恶霸,在期负这个孩子,即叫我撞见,不可不管。

想到这,喝道:“你这位少爷,你这搭裢根本放不下五十两银子,不要诬赖好人,快将他放走。”

正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奔过来,扑通一下跪在那阔少的面前道:“郑大少爷,我们家孩子老实,不会偷你的银子的,你饶过他吧。”那阔少一脚将她踹倒,骂道:“死婆娘,我说他偷了,他便偷了,要么还我五十两银子,要么把河边的半亩菜园抵给我,否则我饶不了他。”说着,夺过家丁手中的皮鞭,向那孩子没头没脑地抽去。

那妇人和身扑在孩子的身上,哭泣道:“郑大少爷,我们一家五口,就靠那半亩菜园过日子,你行行好吧?放过我们一家吧?”

那阔少不理,继续抽打。张宣蒙这时已听出端倪,原来那阔少是想霸占人家的菜园,不禁怒火中烧,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皮鞭,挥掌打在脸上。阔少的脸上登时五指红印突出,满嘴鲜血,从口中吐出一颗牙来。

张宣蒙不意随手一掌,竟这么重,愣了一愣。

只听那阔少叫道:“你,你小子敢打我。你们上,给我照死里打。”

有两名家丁冲上来,手挥棍棒向张宣蒙打去。张宣蒙伸手抓住棍棒,又一拳一个放倒,抬脚将阔少踹在地上道:“不要再蛮横,否则我饶不了你。”

那阔少口中哼哼叽叽,不知在说些什么,突然从腰中抽出一把匕首,向张宣蒙下身刺去。张宣蒙大怒,一脚踹在他的胸前,只听喀嚓一下,阔少大声惨呼,昏了过去。

随来的几名家丁吓得抱头鼠蹿,口中大叫道:“不好了,打死我家少爷了。”

那农妇见状,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口中哀道:“好汉爷,你千万不能打死他,否则,郑老爷会杀了我们全家的,求求你了,好汉爷,快放了他。”围观的人也散了去。

张宣蒙料来这郑家乃当地一霸,即然管上了,就得把事情管到底,否则岂不是害了人家,扶起那农妇道:“大婶别怕,一切由我来担当,我去找郑家老爷。”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乱叫传来:“谁这么大胆?敢打我们少爷,找死吗?”一群家丁伴着一个胖大财主匆匆赶来。

只见那财主手中拿着一根旱烟枪,一脸狰狞,边走边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欺负到本老爷的头上?”

张宣蒙成心要将此事拦在自己身上,冲着他,指着地上的阔少道:“这是不是你的畜牲儿子,不加好好管教,却放出来害人?”

那郑财主低头一瞧,只见儿子不知死活躺在地上,一招手道:“你们一齐上,乱棒打死他。”自己抢步上前抱起儿子。

众家丁共十多人哟喝一声,手持棍棒,冲上便打。只听那财主又大声道:“连这孩子,都照死里打。”有两名家丁没头没脑向那孩子打去。

家丁甚多,众人棍棒齐施,张宣蒙躲之不及,砰砰几声,身上着了几棒,但他周身真气充盈,并不觉得疼痛,反把持棒之人震得手臂发麻。

他刚挥拳击倒二人,却听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惨叫,转头一瞧,两个家丁正打向那孩子,不禁怒火中烧,劈手夺过一根短棒,扫向众人。他力大无穷,那些家丁怎经得起,登时棍棒齐折,瘫倒数人。

众人惧他神威,呐一声喊,散了开来。

张宣蒙抢到那孩子身边,只见他脑浆迸裂,满头满脸鲜血,眼见不活了。这一下只把他气得双手发颤,怒气填胸,弹身跳起,运内力于棒,夹着呼呼风声,冲向那些家丁。

那些家丁转身欲逃,却已不及,在他棍棒扫及之下,立时断胳膊断腿,躺倒一片。打死那孩子的两名家丁,张宣蒙更是恨极,劈头打去,再不留情。

待众人四散逃去,他回到孩子身边,却见那妇人扑在孩子的身上,已哭得昏死过去。

张宣蒙转身拽起那胖财主。此时,那胖财主早已被他的神威所慑,吓得呆了,牙齿格格道:“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张宣蒙见他惶恐的样子,心中一软,但转念想到,除恶务尽,否则自己一走,这妇人一家岂不都要遭他的毒手。又转头看看那孩子的惨状,毫不留情,一掌拍向他的胸口。那胖财主吭未及吭一声,当即死去。张宣蒙一棒打死地上的阔少,拉了一名家丁,直奔郑家而去。

郑家在此镇中心。只见一个大院,奢侈富华,阁楼亭台无数,院内尚设有刑具。张宣蒙怒气冲冲闯进大院,见着主子模样的便打,一连打死打伤数人。

郑家人这时也得知外面的事,见张宣蒙如凶神恶煞一般,当即四散逃去,顿时院中空荡荡的不剩一个。张宣蒙在院中来回寻了几趟,见再无一人,遂一把火烧了大院,出门而去。

来到街上,见那妇人兀自抚着儿子尸首痛哭,便站在街中大声叫道:“本老爷是南山的黑虎大王,姓李。郑家的人全是本老爷杀的,与别人无干。若有人想报仇,就叫他到南山来寻本老爷。若是有谁敢再学那郑家财主,恃强害人, 本老爷照样杀他的全家,别怪未事先道明。”俯身从郑财主身上取了点碎银,扬长而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莫名蒙冤

走出有十几里路,张宣蒙心中兀自嘭嘭直跳,手脚酸软无力。边走中边想,当年玄机道长要我长大学成武功后,惩恶扬善,扶危济困,行侠仗义,不知我这做的对不对,这样做是不是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但话说回来,我若不杀那财主一家,等我走后,他们焉能放过妇人一家,这岂不是行善不成反作恶,玄机道长一定会认为我做的对的。

虽然百般为己开托,终是不安,走了几里,便找个地方躺下休息,以平静心情。直躺了一个多时辰,脑中仍是想着刚才杀人的情景。

正自中心栗六,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有几人脚步声走近。只听一人口唱莲花骆道:“这位大爷行行好啊,赏叫化几口饭吃啊,这位大爷行行好啊,赏叫化几口饭吃啊。”

他心中疑惑,怎么此处也有要饭花子,遂站起身来。只见几个叫化身背破袋,站在身周,用手中的打狗棍咚咚敲着地面,眼望着他。

张宣蒙心中一宽,是丐帮的人,从怀中摸出一块从郑财主身上取来的碎银,递给那带头的叫化。

那人五六十岁,身负六只布袋,比其余几人多了两袋。那人伸手接过银子,放在破带中,用打狗棍一顿地道:“这位大爷,只赏这点,怎么能够我们几个兄弟用的,再多赏一点吧?”

张宣蒙一怔,阮帮主手下的兄弟,怎么居然也向人讨价还价起来,又摸了两块碎银给他。谁知那老丐一摆手道:“这位大爷,听说你身手了得,银子不要了,就赏老叫化一掌吧。”说着,打狗棍抛给身后的一丐,腿微屈,一个虚步,立了一个门户。

张宣蒙阅历甚少,尚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见他那个姿式,大是愕然,连连摆手道:“这位前辈,我们素未谋面,不知有何得罪之处,还请见告。”

那老丐双眉一竖道:“你这修罗教的贼子,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你不是一掌打死了王家烈贤侄吗,来,也来打老叫化一掌看看。”

张宣蒙奇道:“前辈,你认错了人吧?我什么时候打过一个叫王家烈的人?我更不是修罗教那邪教的,请你老查个明白。”

那老丐道:“笑话,我怎么会认错。我问你,你身边这只白猿是不是一直带着?”张宣蒙道:“是,那又怎样?”

那老丐道:“这就是了。我再问你,七天前,你是不是曾与几个人交过手,并且打了一人一掌,以致那人当场送命?”

张宣蒙惊道:“当场送命?”。那老丐怒道:“好小子,你还装什么蒜?”

张宣蒙这才明白,原来是刚出谷时的事,当时他是曾胡乱挥了一掌,迫开一人,逃命而去,难道那人竟因此而致命,惶急道:“老前辈,你说那人、那人当场死了?”

老丐更是大怒,骂道:“臭小子,你还给我装糊涂,调侃老叫化。来,也来打我一掌,看我老叫化是不是也经受不起?”说着一掌拍来。

张宣蒙向后一纵,并不见他上身晃荡,已退到一丈开外,那老丐的一掌便落空。

张宣蒙又连声叫道:“老前辈,那是误会,他们认错了人,我不是修罗教的,我更没想到那一掌会那么重,竟然打死了那位大哥。老前辈,有事好商量,不要动手。”

老丐见他上身不动,平平退了一丈有余,快如闪电,这手轻功从未见过,更是吃惊,骂道:“臭小子,到这时还来调侃老子,来,老子与你斗上一斗。”上前一步,又挥掌打来。

那日是两名丐帮的弟子与少林的三个俗家弟子,要到丐帮去办事,路上遇到张宣蒙,见他身穿修罗教服,以为是修罗教中人,便上前夹击,以借机除掉他。

修罗教这几年与正教各派,虽无大的冲突,摩擦却是不断,已是势同水火。王家烈几人见机会难得,自是一拥而上。谁知张宣蒙不会武功,只是内力厉害,危机之下,一掌拍出,掌力击中他的胸口上,竟致毙命。张宣蒙也绝尘而去。

那几人见他武功厉害,不敢追赶,就是追也是追不上,便抬了王家烈的尸首,找到丐帮,见到这个老丐。

这老丐细察伤处,只见这一掌功力深厚至极,纵是帮主也无此等功力,以为是修罗教主所为。及细问之下,竟是一个年青人,更是大惊,修罗教中出了这么一位高手,那还了得。便连夜通知丐帮与各派联系,沿途追截,趁他落单,务必除去。他又会合了三个泰山派的道长,一路追来。

张宣蒙身带大猿,沿途极易打听,一路跟来。也巧,就在张宣蒙杀人放火走后不久,他们也赶到此镇,见死了人,便找人询问,匆匆赶来。

他已从那几人口中得知,张宣蒙轻功卓绝,便让三个泰山派的好手埋伏在前面,以防他逃走,他则带着几名弟子先试试张宣蒙的身手。

却说张宣蒙见他一掌接一掌的打来,虽然掌法来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苦于未练过一招半式,不知趋避躲闪之道,只得步步后退。

那头大白猿在一边急的吱吱乱叫,可儿也在空中飞来飞去。

眼见老丐又一掌推来,姿式似与第一掌一样,张宣蒙灵机一动,便学着他的样子,对着他的手掌推了过来,却是不敢用足掌力。

老丐见他步步后退,自是以为他还要退,没料到他突然一掌推来,躲已不及,便运足十成掌力迎上。只听嘭的一声响,老丐腾腾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口角溢出一丝鲜血。

张宣蒙不意又打伤了他,抢上一步,要去搀扶。那几个弟子怎能明白他的心意,棍掌齐出,向他袭来,同时口中大叫:“三位道长快来,贼子厉害。”

这几人已非那日王家烈等人可比,张宣蒙啊的一声大叫,侧身从一丐身边抢过,身上已捱了一掌一棍。他全身真气流转,自然护体,又无利刃,嘭嘭两声虽响,却无大碍,而那两丐反倒震得全身酸麻不已,气血翻涌。

张宣蒙刚跑得几步,迎面遇上三个道士,腰挂长剑,将他拦住。只听后面传来老丐的声音:“三位道长,不可硬拼,不可与他对掌,快用剑。”

正文 第三十八章青衣少女

三道闻言抽出亮晃晃的长剑,将他围住。张宣蒙更是害怕,口中道:“三位道长,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修罗教邪教的,我不是故意打死那位大哥的。”三个老道脸色凝重,却不出声,手持长剑,将他团团围住,转了两转。

张宣蒙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傻愣愣地也随着转了两转。那几个丐帮弟子及老丐在四周又围上了一圈。

张宣蒙见状,暗暗叫苦,潜运真气,脚尖点地,一个上蹿,要从几人头上飞过。哪知刚刚跳起,三个老道也似箭般跳起,唰唰几剑,向他刺去。

张宣蒙眼见长剑从下而上直刺下腹,凭空向上纵了一纵,剑便落空。只向上纵,却出不了圈子,眼见又落下,重被几人围住。口中急道:“几位道长,放过我吧,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认输,我认输,有事好商量。”

那三个老道见轻功高的奇,于空中无可借力处又上升一丈有余,却大声求饶,大是诧异,互看一眼,点点头,一剑紧似一剑刺来。

张宣蒙只得依仗身法快,张牙舞爪,东躲西藏,狼狈万分,口中啊啊大叫不绝:“啊呀不好,这位道长轻点,差点刺到我的脸了。”“这位老人家,慢点慢点,要扎到我的屁股了。”

性命攸关,他在三道中间一进一退,身影晃动,直是快如闪电。三道连刺了几十剑,竟未伤到他分毫。

三道见他身子如此快法,暗暗吃惊,同时心道,三个老家伙,围攻一个小家伙,人家不还手,却碰不到人家一下,也算无能之至,传将出去,以后如何在江湖中混?又听他口中呼嚎不断,更是恼火。

三人招式突然一变,凌厉狠辣,如火如荼,正是泰山的狂风扫魔剑法。张宣蒙在三柄长剑中巅波,更加险象环生。只听嗤的一声,手臂中了一剑,心中一慌,腿上又着了一剑。

几名丐帮弟子见状大喜,在一旁大声呦喝助威道:“你这修罗邪教的无耻小贼,今天把命交出来吧。”“修罗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今天你是插翅难逃”“纵是欧阳振雄那魔头今天在此,也难逃三位道长之手。”

几人正喊得起劲,突听一声娇叱传来:“胡说八道”。声随人至,一个青衣少女,手持长剑,似从天而降,向一丐帮弟子刺去。来的突兀,那弟子不备,登时被一剑贯穿胸背,当即毕命。

那少女长剑不停,剑光闪闪,顷刻间连伤两人。那老丐大叫不妙,挺身上前,勉强接了几招,也被那少女一剑断去一腕。

三道正要制服张宣蒙,突见他有强援增至,而那少女更出手狠辣,剑法精妙,当即一道上前迎上。

二人俱使长剑,只听“叮叮叮”连响十几下,那老道竟被她攻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险些伤在剑下。另两名老道大惊,同时舍了张宣蒙来救,顿时变成三人围攻少女。

那少女虽然剑法精奇,如何是这三位浸淫武学几十年泰山派高手的对手?剑光笼罩之下,顿时再无还手之力。

张宣蒙突见有人相助,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不禁怔住,心道是跑还是上前夹攻,跑,太不义气,夹攻,自己不会武功。

正犹豫着,那少女大叫道:“傻小子,站着干嘛,快上啊。”接着“啊”的一声轻叫,身上中了一掌。

张宣蒙见势危急,大声道:“三位道长,对不起,我要打你们的后背了。”

少女怒道:“打便打了,哆嗦什么?”张宣蒙应道:“是”,学着刚才老丐的一招,向一名老道背部推去。

一名丐帮弟子大叫道:“天元道长,小心。”那名老道道号天元,闻言一惊,闪身跳开。张宣蒙又同样一掌袭向另一老道,那老道正接少女刺来的一剑,无法闪身,身子一矮,用肩接了一掌。只听他嗯的一声闷哼,坐在地上。另两个老道大惊,舍了青衣少女,一齐上前夹击张宣蒙。

张宣蒙见长剑纵横,寒光闪烁,口中哇哇大叫道:“乘乘不得了了。”身体连晃。

他与少女也是二人,对两个老道,正是以二敌二,但他不会武功,徒自大呼小叫,扰人心神,倒是那少女一人接下了二道的进攻。

斗了一会,两个老道渐渐向张宣蒙出剑的少,向少女攻击的多。此时他本可脱身离开,却不愿独自开溜,又插不上手,只在三人中间瞎晃。

那少女被二道狂风暴雨一般的剑法,压得喘不过气来,又脱不开身子,正自烦闷,却见张宣蒙晃动不已,姿势笨拙,丑陋无比,不禁怒道:“傻小子,象猴子似的乱跳些什么,快出手呀。”

张宣蒙大叫道:“姑娘,我不知怎么出手?”少女气道:“你没学过武功么,运上内力向他们身上打就是了。”张宣蒙道:“我一点武功不会,只会躲闪,你快教教我。”

那少女又好气又好笑道:“笨蛋,不会武功,怎么能打伤人,被人家追杀?你出掌乱打就是了。”张宣蒙道:“我怕一掌打死他们,他们不是坏人。”

少女更加大怒:“哪里钻出来的混帐小子,你不打他们,他们就能饶了你吗?我真不该出手救你,让你被他们杀死算了。”

张宣蒙见她生气,想想确是自己不对,歉然道:“姑娘莫怪,我这就出手。”抬掌向一老道打去。

老道不敢硬接,闪身躲过,反手一剑刺来。他不知如何闪避,只得再度后退,那少女上前架住那老道长剑。张宣蒙又跟上来乱打一掌。

那少女见他出掌全无章法,绝不会打到这两个老道,不禁摇头道:“傻小子,咱们走吧,就凭你这两手,再打一年,也伤不到一人,更不会打死一人。”唰唰两剑疾刺,逼退二人,一反手,拉起张宣蒙,向前奔去。

三个老道眼见他们飞奔而去,怔了半晌,脸色晦暗。

张宣蒙被那少女拉起疾奔。起初是那少女拉着他,但张宣蒙轻功高出她许多,没跑几步,就变成他拉着少女。

终于脱身而去,他只愿远远躲开那几人,自是没命似地向前狂奔,带得那少女身子似箭一般。不一刻,十里多路过去,三道与叫化子早被抛的无影无踪,但他兀自狂奔不止。

那少女一拉他的手,嗔 道:“傻小子,你跑得那么快干什么?快停下来,他们早没影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有女同游

张宣蒙闻言放慢脚步,扭头向后看去,果然不见人影,方长嘘一口气道:“总算无事了,姑娘,谢谢你救命之恩。”说着停下,手仍紧握着那少女的手。

那少女手一挣,娇声道:“傻小子,松手呀,捏得我的手好痛。”张宣蒙忙不迭松开,道:“对不起姑娘,我一时情急忘了。”那少女看着他羞道:“傻小子,真没出息,胆小如鼠,光知逃不知打。”

张宣蒙从未与少女相处过,以前与朱可欣只是孩子,眼见这少女俏眼柳眉,唇如点绛,脸似溥粉,极是俏丽,不禁拘谨道:“对不起姑娘,我不会武功,何况他们又不是坏人。”

那少女见他忽然拘谨起来,不敢多瞧自己,知他是为自己的美貌所慑,心中高兴,道:“傻小子,你的内功这么高,轻功又如此的好,怎么竟不会武功?难道你的师父只教你内功与轻功,没传你武功么?”

张宣蒙低头道:“我没有师父,是我自己练的,也不知练的对不对?”那少女点头道:“是这样。”张宣蒙向她一揖道:“姑娘,我是该当好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命丧几位老道长之手了。”

沉吟一下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是因误会而要杀我,并不是坏人。你,你救我便罢了,何必下手这么重,无缘无故杀死一名丐帮弟子。”

那少女见他向己道谢,正自高兴着,突听他话锋一转,埋怨起来,不禁怒道:“你这傻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为救你而杀人,你反倒怪我。他们是好人,我难道就是坏人了?真是岂有此理?”

张宣蒙见她俏脸发怒,别有一番风韵,况他从未见过少女发怒,只觉甚是好看,呆呆瞧着,口中道:“姑娘,你别生气,他们因误会我是修罗教人,方才追杀我,那是应该的。修罗教人,作恶我多端,个个该杀。不过,你杀他们,这就不对了。”

那少女更是大怒:“难道修罗教人便个个该杀吗,个个作恶多端吗?他们就不该杀?他们杀你就对了?你这人真没良心,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出手救你,让他们杀死你好了,那就对了。”说完转身就走。

张宣蒙见她怒极走开,伸手拉住道:“姑娘别生气,全当我说错了,无论如何,我都该感谢你。”

那少女一甩手道:“别碰我,干吗拉拉扯扯的?”

张宣蒙一怔松手道:“是,姑娘。”那少女翻眼瞧了他一下道:“傻小子,你在这儿等着,让他们来杀你好了,算我是狗拿来耗子,多管闲事。”

张宣蒙听她说的有趣,噗吃一笑道:“不,不,姑娘你不是多管闲事。”

那少女话出口,便知说错了,也噗吃一笑,脸色登时和缓许多,又见张宣蒙小心陪着,就放慢脚步,细问他被人家追杀的经过。

张宣蒙从头至尾说了一遍。那少女听到他偷听老汉夫妻的事,脸色红润,格格笑出声来,道:“傻小子,真有趣。”说出口,又觉得太无礼貌,张宣蒙眉清目秀的,也绝不傻,歉然道:“对不起。”

张宣蒙已被她傻小子前、傻小子后不知骂了多少遍,也不在意,嘻嘻一笑。

那少女听他讲完,沉思半晌,似想着什么心事,叹了口气,问道:“这位大哥,不知你贵姓,怎么称呼?”

张宣蒙见她突然礼貌起来,大是意外,一怔道:“我姓张,叫宣蒙,你呢?”

那少女低头想了下道:“我姓李,叫雨馨。那我就叫你张大哥了。”张宣蒙摆手道:“我也不比你大多少,叫大哥怪别扭的,你就叫我宣蒙罢了。”

李雨馨点了下头道:“只要你不见怪,那我就直呼你的名子了。”张宣蒙笑道:“叫我名子,总比叫傻小子强多了。”

李雨馨脸一红道:“怎么你还记恨人家,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张宣蒙笑道:“我只说笑。我还不知你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这番救命之恩不浅。”

李雨馨闻言,眼一红道:“我从家中偷跑出来的,也不知要向哪里去?”

张宣蒙奇道:“干嘛从家中偷跑出来,你母亲骂你吗?”李雨馨黯然道:“我没有母亲,在我周岁时,母亲便去逝了,我是跟我爹爹长大的。”

“哦,对不起,惹你伤心了。那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张宣蒙问道。

李雨馨道:“因我爹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脾气暴躁,那天还骂了我一顿,所以,我就跑了出来。”

张宣蒙劝道:“你自己偷跑出来,你爹不生气不着急吗?你无处可去,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回家去吧。”

李雨馨叹口气道:“我爹变了许多,我不想回去,等我在外面玩够了再说。你干吗也一个人乱跑,还带着一头这么大的大白猿与这只小鸟?”

张宣蒙听她问及自己的来历,心中暗叹,我的来历怎能告诉你,谎道:“我无父无母,是个流浪的孤儿,后来遇到一位老人,传了我一点内功心法,便躲在一个山谷中独自修炼,再后来,遇到这头大白猿和这只小鸟,与我作伴,我随它们学了点轻功。”

李雨馨半信半疑,点了点头,道:“你现在要到哪里去?”张宣蒙道:“要到很远的一个大山去,找一个儿时的伙伴。”

李雨馨道:“我正没处去,便陪你走一遭。那山上的风景美不美?”

张宣蒙摇头道:“路太远了,你还是回家去吧。那山又高又险,景色倒是不错。”

李雨馨喜道:“景色很美是不是,我一定要去看一看,我从未出家玩过。难道你嫌我烦吗?”

张宣蒙忙道:“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怕你嫌累嫌苦,况你的爹爹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回去,一定心急得很。”

李雨馨道:“我爹现在才不想我呢,他只顾自个练功,哪有心思管我。别说了,咱们走吧,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你的小伙伴。”说着拍拍白猿,极是喜爱。

正文 第四十章荒山夜宿

张宣蒙见她执意要去,有个人作伴也不寂寞,便道:“也好,只要你不嫌苦嫌累。”

李雨馨道:“有你与我说话,我才高兴呢,比在家中无人与我玩强得多了。你的小伙伴是男孩,还是女孩?”

张宣蒙道:“是个小女孩,已六七年未见了,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长大了?”说完,脑中现出了可欣儿时可爱的面孔,不由叹了口气。

李雨馨见他说到那女孩时,心情沉重,突然心中有点异样,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的小伙伴长得俊俏吗?”

张宣蒙道:“俊不俊,我不知道,只知她小时长得很可爱,假如长大了,或许很美吧。”说完,看了李雨馨一眼。

李雨馨听了更加闷闷不乐,半天未语。张宣蒙想起可欣,心中挂念,也默默不语。

二人走了半天,可儿忽然一声大叫,吓了李雨馨一跳,叫道:“宣蒙,它的嗓门怎么这么大?”说着,把可儿捧在手心,反复抚摸。

张宣蒙笑道:“我也不知它这么小小的身体,怎会叫出这么响的声音,想来它是饿了。”从怀中掏出谷粒道:“可儿,吃点东西,我倒差点把你给忘了。”

李雨馨道:“它叫可儿,名字挺好听的,你怎么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

张宣蒙随口答道:“我的小伙伴名字中就有这个字,我太笨,取不出好名字,便叫它可儿。怎么,很好听是吗?”半晌不见她回答,转脸看去,却见她眼中似有泪珠滚动,忙道:“雨馨,你怎么啦?”

李雨馨自知失态,揉眼道:“有东西吹进我的眼中。”张宣蒙信以为真,放下谷粒道:“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李雨馨更是难过,推开他嗔道:“我自己弄好啦,谁叫你瞎操心。”转过身去揉眼。张宣蒙愕然。

二人吃完干粮,在一条小溪边喝了点水,见天色已晚,附近又没有去处,便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坐下,聊了一会,各自打坐练功。

张宣蒙见李雨馨也是盘腿而坐,却不似他,双掌合上,劳宫穴相对,而是左掌虚按腹前,右手竖立,无名指、大拇指与小指弯曲,食指、中指指天,双眼微垂,知她所练功法与已大不相同。

约摸过去两个时辰,张宣蒙收功,见李雨馨依然端坐,神情肃穆,别有一番姿容。望着她出了一会神,暗道,不知她这样一个美貌女孩,怎会出手如此狠毒,杀人如同草芥?隐隐觉得与她同行,大是不妥。一时又想到朱可欣,不知她是不是也长得象她这么大了,如她一样俊俏美丽。眼前又现出朱可欣那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红嘟嘟的小嘴来。想了一会,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张宣蒙尚在睡梦之中,似听身边有人轻轻吟唱:“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餐者?子兮子兮,如此餐者何?”声音低柔,正是李雨馨。

张宣蒙记得儿时也学过这首诗,大意是说:“多加几捆柴禾吧,快把这旺火迅速燃烧。吉星高高照在天上,这是多么美好的夜晚、美好的良辰啊,竟使我能遇见你,与你邂逅,我是多么快乐幸福啊。是不是你也与我一样欢喜、高兴我们的相逢、邂逅呢?”

张宣蒙不禁痴了,难道她说的良人便是自己?只见她盘腿而坐,背向他,头微垂,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肩背上,姿态美妙,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是反复吟唱“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竟是柔肠百转。

张宣蒙不敢惊动她,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有微风吹过,带动她的丝丝长发,轻舞飞扬。又抬头看看天,天上果有几颗星星,仍在闪亮,心中蓦地想起朱可欣来。

过了一会,李雨馨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坐着。张宣蒙也不知她一夜睡是未睡,慢慢起身道:“雨馨,你醒得这么早。”李雨馨一惊,转头道:“啊,你已醒了,怎么不出声?”

张宣蒙见她眼角似有泪痕,便故意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道:“我刚刚醒来,这一觉真舒服。”李雨馨用袖角偷抹了一下眼角,笑道:“还打哈欠,难道睡了这么久,还未睡足么?真是一头大懒猪。”

张宣蒙笑道:“哈,你猜得真准,我就是属猪的,小时我娘也常笑我睡得象一头猪。”李雨馨格格笑道:“你真是一头大懒猪了,脏兮兮、臭哄哄的。”

张宣蒙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是又脏又臭,笑道:“我只有这一身衣服,几天未洗过了,确是大碍姑娘的眼鼻,等到了集镇,买上两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换上一换,也好不伤大雅,免得给姑娘丢人。”

李雨馨笑道:“这样不是挺美的吗?活象一个潇洒的庄稼汉。”张宣蒙哈哈一笑。过了一会,李雨馨又问道:“宣蒙,在你的眼中,修罗教是不是特别可恶?”

话未说完,只听他狠狠道:“何止可恶,简直是个个该杀,我的父母便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这些魔头,杀人不眨眼,究凶极恶,总有一日,我要把他们斩尽杀绝,为父母报仇,为武林除害。”说得斩钉截铁,目光闪闪。

李雨馨看着他恨极的样子,半天未语,脸上变色。

张宣蒙见她脸色不好,惊问道:“你怎啦?我说的不对吗?”

李雨馨强笑了一下道:“我胸中有点叉气,没事的。你父母真是被修罗教人害死的,他们也是武林中人吗?”

张宣蒙咬牙道:“我的父母只是普通佃农,从未见过武林中人,更不会与他们结仇,谁知竟被他们这些贼人无端杀害。雨馨,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杀?”说到这,又想起当年父母惨死的情景,眼角溢出泪水。

正文 第四十一章情丝暗生

李雨馨递给他一块手拍,轻声道;“他们也太过份了。不过,你父母不是武林中人,又与他们无仇,按理他们不会无故加害呀。”

张宣蒙接过手拍,感激地点了下头,道:“这是修罗教一贯所为,杀人从不需要理由,若是需要理由,便不是修罗教了。这些人一日不死,天下便一日不得安宁。”顿了一顿又道:“雨馨,我说你一句,你别生气。”

李雨馨一怔道:“你说吧,我不会那么小气。”张宣蒙道:“雨馨,你以后不要随便出手杀人好吗?我见你杀人的样子,真有点害怕,况且,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也不需死。”

李雨馨知他还在为昨天的事而耿耿于怀,犹豫一下道:“好,我听你的,以后不再乱杀人。”

张宣蒙向她一揖道:“雨馨,我谢谢你。”

李雨馨道:“你谢我什么,我杀不杀人与你无关。同时,我也想劝你一句,不知你能不能听?”

张宣蒙笑道:“一报还一报,来得好快。你说吧,我一定听。”李雨馨笑道:“我说什么,你都听?”张宣蒙道:“只要是为我好,不伤害别人的事,我便听。”

哪知李雨馨却正色道:“我说的这事不一定与你有多大好处,但于别人却有好处。”张宣蒙一怔,道;“你先说出来。”

李雨馨道:“我要说的是,等你以后武功大成时,不要随便杀人,即使是十恶不赦,如你所说的修罗教人,也要先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当然,父母的大仇要报,我将来也会帮着你,但绝不可因之怪罪太多的人,连累太多的人。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张宣蒙见她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大是愕然,想了想道:“好,我答应你,没想到你的见识比我高。不错,好人不可错杀,坏人也不可全杀,要先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人谁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我答应你。”

李雨馨听他答应,大是高兴,居然向他深深揖了一揖道:“宣蒙,我也谢谢你,请受我一拜。”

张宣蒙见她忽行此大礼,忙伸手扶起,笑道:“没想到我们的李大小姐,居然也会替人求情,快起,快起,我可受不起你的大礼。”接着叹口气道:“我一点武功不会,说到报仇,谈何容易。”

李雨馨心中却道,你哪知我的苦衷,口中道:“宣蒙,别灰心,你的内功那么高,要学好武功,还不容易。记得我爹爹说过,内功是一切武功的根底,无论是掌法剑法,再精妙的招式,也得以内功为基础,否则便不能发挥到极至。你有一身高深的内功,便是拥有了一个大宝藏,只需学会使用的法子就行啦。你想,有了一个大宝藏,要学一个花掉的法子,还不容易吗?你若不显我功夫低微,我便教你些剑法掌法,也免得再遇到敌人时,吓得象一个猴子似的,东奔西跑,哇哇大叫。”

张宣蒙大喜道:“雨馨,谢谢你不嫌我又丑又笨,收我这个徒弟,以后我改口叫你小师父好啦。小师父,弟子以后一定好好听从你老人家的教诲。”

李雨馨格格笑道:“乘徒儿,想从师父手中学到武功,哪有这般容易,先给我磕几个头,行过拜师礼再说。”

张宣蒙笑着用手虚抓道:“好你个死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要我向你磕头。”李雨馨大叫笑着跑开。

二人带着一猿一鸟上路。走了一个上午,终于来到一个市镇,二人走进一家客栈,李雨馨要了一桌饭菜,鸡鱼肉蛋俱全。

张宣蒙这几年来一直闷在谷底,清汤淡水惯了,几时见过这么好的饭菜,风卷云涌,吃了一个不亦乐乎。李雨馨见他狼吞虎咽,心中高兴,慢慢吃着,笑道:“我的大徒弟,慢点吃,别把舌头带到肚里去,你师父我有的是钱。”而她只随便吃了一些,又买了几颗果子喂大猿与可儿。

店小二见这二人,女的衣着鲜艳,美貌大方,男子却穿着敝旧,不伦不类,说书生不是书生,说庄稼汉不是庄稼汉,又带了一头大猿,心中暗暗奇怪,不时偷偷打量。吃完饭,李雨馨叫张宣蒙呆在客栈中,她出去一下。

没多久,她提了一个包袱进来,叫店主开了一间房,把包袱递给张宣蒙道;“你进去洗一下,把衣服换上,看合不合适。若不合适,我再为你换一套。”张宣蒙知她是为己买衣服,感激笑道:“谢谢小师父。”

不多时,张宣蒙换上新衣,从房中走出。李雨馨眼前一亮,只见他一身青衣,大方合体,再不似以前土头土脑的模样,宛然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张宣蒙走到李雨馨身前,转了下身体道;“你看看怎么样?”李雨馨见他如此俊俏模样,心中喜欢,口中却道:“马马虎虎。”

二人付了帐,走出店门,有一辆马车等在门口。李雨馨跨上车,招手让张宣蒙上来。张宣蒙坐进车内道:“雨馨,你带多少银两,又雇了辆车。”李雨馨道:“我的银子多的是,不劳你费心。你想我们不雇车,你的大白猿岂不招人耳目,只怕走不过两天,又要被你所说的那些好人截住。”

张宣蒙笑道:“没想到我张宣蒙找了你这样一个好师父,心细体贴,不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雨馨俏脸一红,瞟了他一眼未出声。车内本小,大猿占了一块地方,二人坐在一起,身体相触,张宣蒙鼻中不时钻入从她身上飘来的少女清香。

车帘低垂,二人默默坐着,看不到外面光景,只听车声辘辘。不知过了多久,忽从路边传来一人吟诗的声音:“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声音渺渺,若有若无。李雨馨脸色红润,不时偷偷看向张宣蒙。

正文 第四十二章同居一室

二人相伴,倒不寂寞,一路说说笑笑。闲着无事,李雨馨便教张宣蒙一些简单的掌法与剑法,与临敌之际的变化。张宣蒙记性极好,不几天,便各学了一套掌法与剑法,领悟了其中招式的变化与精妙之所在。

学完了这套掌法与剑法,张宣蒙以为李雨馨还会教他新的,哪知李雨馨竟说她所学的只有那么多。张宣蒙细思当日她与三位道长交手时所用剑法,似与他所学的大不相同,颇为繁复精妙,以为李雨馨不愿教他,也便作罢,只是言语中不经意流露出来。

李雨馨是女孩子家,心细,自是觉察出来,叹口气道:“宣蒙,不是我不愿教你别的,我长这么大,一直被爹爹关在家中,平常的剑法与掌法只学了那么两套。至于我那天与三个牛鼻子交手时所使的剑法,自然不是我教你的这两套,那日我若用此剑法,只怕早已死在他们的剑下了。那套剑法是我爹爹亲自传与我的,听他说,好象是一套失传的剑法,当日他教我时,曾要我伐下重誓,不可轻示与人,更别说传于别人了。我那天使出,本已违了誓言,所以我不敢再传于你,否则,爹爹知道,一定要重重责罚我。你若想学,等我以后慢慢央求爹爹,或许他会答应传你。除了那套剑法,还有一套掌法,都是极为繁复精妙。”

张宣蒙听她说得郑重,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作个鬼脸笑道;“我的小师父,别多心,你教我的这两套神功已可使我纵横武林,扫荡一切妖魔鬼怪,何须别的。再说,我赖蛤蟆怎敢妄想吃天鹅肉?”

李雨馨见他怪相惹人,扑哧一笑,又听他说的亲昵,脸上一红,轻声道:“只要你想学,总有一日你会学到的。”张宣蒙怎能猜出女孩儿家的心思,见她笑过却又脸红,不知所以,也跟着一笑。

这日晚上,他们在一家客栈吃完饭,要订两间客房住下。店主见他二人郎才女貌,以为是一对小情人,笑着道:“两位客官,我们店中已住满客人,只有一间上等房,二位何必多费银两,一间客房还不够用吗?”

李雨馨见店主笑嘻嘻地看着他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粉脸通红道:“店家,不要乱说,我们是兄妹,可不可以请别的客官让出一间房来?”

店主见她脸红,更是以为所猜中的,笑道:“小姐,即是兄妹,你们就委屈一晚上吧,我们生意人家怎敢得罪客人?”

又轻声附在她的耳边道:“小姐,不要害羞,二位是外乡人,没有人会认得你们。当年我年青时,我孩子外公不同意我与孩子他妈的婚事,我也曾带着孩子他妈偷偷跑到外乡,在外过了一年半载,生米煮成熟饭,又带了个娃娃回来,孩子外公虽然生气,但见孩子都有了,事情已做下,也就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你的心情我明白,不要害怕,当有了孩子,再狠心的父母也会同意的,毕竟儿女心头肉。我看二位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璧人,地设的一对佳偶,就请你二位体谅,委屈一晚吧。”

李雨馨直听得脸红心跳,怒道:“店家,你当我是什么人?你若没有房间,我们走人。”店家以为年轻姑娘怕羞,陪笑道:“姑娘,附近就我这一家客栈,你们再走三里五里也没个店铺。”

张宣蒙一直站在一边想着心事,没留心店主说了什么,及见李雨馨发怒,才知店家只有一间房,便道:“雨馨,我俩就要一间客房吧,不要为难店家。”

那店主立即点头道:“好,我这就叫小二领二位上去。还是少爷想的通。”又呼道:“小二,快带二位客官到上楼。”

李雨馨见张宣蒙已答应,只得作罢,只是心中更觉害躁,低垂了头,红着脸,耳听那店主还在喋喋不休,“二位慢点走,一晚长得很,望二位好好休息。小的祝二位心想事成,百年好合。”

张宣蒙不知就里,听他说得不伦不类,低声问李雨馨道:“店主刚才和你说了些什么?”李雨馨呸的一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这种坏东西,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张宣蒙见她发怒,笑道:“什么坏话,说来让我也听听,究竟是怎么个坏法?”

李雨馨用手一拧他的胳膊道:“你想的美。”张宣蒙“唉呀”一声大叫。店主听了,只道二人在打情骂俏,更是心中大乐,以为做了一件大好事。

二人进了房间,小二把脸盆打上清水,退了出来,随手把门带上。

二人虽一路同行,但住店向来分开,无店也只是依在车上打盹,那毕竟还有一个老车夫。这时,走进房间,只见房间靠墙横放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红色缎被,被上绣了一对大鸳鸯,上面赫然刺着“百年好合”四个锦绣大字;一对枕头并排放在床头,床上挂着粉红色的纱帐,又加上一对明晃晃的红色蜡烛,更显屋内一股喜庆气氛。

李雨馨兀自在想着刚才店主的话,思及,若有了孩子,父母自会同意,心中更是嘭嘭大跳,手足无措,站在房中。

片刻,抬眼瞥了张宣蒙一下,见他在房中走来走去,眼光不时向她瞧来,脸上笑嘻嘻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嗔道:“嘻皮笑脸,不是好人。”

张宣蒙只是打量在哪个地方睡下,哪知李雨馨所想,莫名其妙道:“我的小师父,怎么我也不是好人,你若骂我不是好人,那我就真作一次坏人啦。”说着,双手向她抓来。

李雨馨正自忐忑不安,见他抓来,以为他真的要有非份之想,心头大震,抬手一格,用上真力,一掌向张宣蒙胸口击去。张宣蒙只道是开玩笑,并不在意,嘭的一声,正中胸口。

李雨馨情急之下打了一掌,及至击中,立时后悔,抱住他道:“傻子,你为什么不躲,伤着了没有?”

张宣蒙运气一试,脏腑无碍,只是皮肉痛点,却故意把脸憋得惨白,双眼上翻,止住呼吸。

正文 第四十三章被子长脚

李雨馨见他这个模样,骇得魂飞魄散,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腮上,大声哭道;“宣蒙,别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醒醒,你醒醒。”

张宣蒙没想到她会吓成这样,心下虽然不忍,但感觉让她这样抱着,脸贴着脸,很是舒服,一时并不推开。

李雨馨边哭边道:“宣蒙,你别死,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你这个笨蛋干嘛不躲,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张宣蒙听她哭的伤心,不禁感动,大叫一声,推开她道:“臭丫头,这么真狠心,真的想让我死吗?”

李雨馨突见他说话,大喜道:“宣蒙,原来你没死。”

张宣蒙笑道:“我是被你这狠心的丫头打死了,只是阎王见你哭得伤心,心下不忍,又把我送了回来。”

李雨馨已知他是骗骗自己,又气又羞,骂道:“死宣蒙,臭宣蒙,原来你是骗我的,看我不扭死你。”边说边上来抓他的胳膊,张宣蒙大叫着跑开。

店主本好事,早站在门外,只听里面又是哭又是笑,不禁摇头暗笑,想起自己当年也是如此,又有些羡慕起这两个年轻人来。

二人闹了一会,停下,各自坐在凳子上。李雨馨低垂着头,不时侧眼偷瞧,俏脸在红烛映衬下更增娇艳。

张宣蒙见她这等娇美模样,不由道:“雨馨,你真美。”李雨馨听了,更是心中砰砰大跳。

张宣蒙又笑道:“雨馨,这里只有这一张床,我们只好委屈一夜了。”

李雨馨呸的一声道:“不是好人,你想的美。”

张宣蒙笑道:“我怎么又不是好人,刚才店主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说出来给我听听。”

李雨馨撅起嘴道:“就是不告诉你,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人。”张宣蒙奇道:“怎么我们男人都不是好人啦?”李雨馨道:“我说不是好人,就不是好人,反正我今夜不睡,就在这儿坐着。”

张宣蒙道:“傻瓜,要房就是有睡觉用的,你不睡我可要睡去了。”说着走到床前。

李雨馨见他走到床前,心下大跳,不敢看他。哪知却见他拿过一个枕头,放在一块干净的地上,盘腿坐了下来,转头道:“大小姐,你快上床睡吧,我在这儿打会坐,之后,便睡在这儿给你守夜。”说完,双手合什,垂首闭目练起功来。

李雨馨静坐一会,抬眼瞧去,只见他一脸祥和,脸色红润,真的又似以前练功的样子。她累了一天,身体疲乏,蜡烛也不吹,慢慢起身,合衣躺在床上。可是心中老想着店主的那番话,翻来复去睡不着,又想若是张宣蒙趁她睡着,也上床来,那将怎么办?但多次看向张宣蒙,他一直坐着,动也不曾动过。中心栗六,胡思乱想一通,夜渐渐深了,不由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李雨馨不知作了个什么梦,一下醒来。张眼一看,只见蜡烛早灭了,月光从窗口照进。她蓦地坐起,摸摸床上,没有人,心下大安,忽然又微感失望。呆坐半晌,看向张宣蒙,他已不再打坐,而是头枕着枕头,侧着身子躺在地上。

她悄悄走下床来,站在张宣蒙身前,呆呆看着他的脸,叹了口气,上床把被抱下,轻轻盖在他的身上。所好床上还有一床小被。她看着张宣蒙俊俏的脸庞,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忽然情丝如潮,蹲下身,一低头,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又立即跑开上床,心咚咚直跳,急用被蒙上头。

半晌,不见张宣蒙动静,依然未醒。恰在这时,突听房顶有脚步声传来,当即翻身坐起。张宣蒙也被惊醒,隐约见帐内李雨馨坐起,轻声道:“雨馨,你也醒了,上面好象有人。”

李雨馨道;“我也听到,现在已走开,不知是谁?”张宣蒙道:“大概是店家吧。”一声未了,突然叫道:“咦,雨馨,你说奇怪不奇怪,被子怎么长脚了呢?”

李雨馨笑道:“胡说八道,被子怎么会长脚?”张宣蒙笑道:“被子不长脚,它怎么会跑到我的身上来,明明是在床上的?”李雨馨大羞,道:“傻小子,竟胡说八道,不理你了。”用被蒙上头。张宣蒙却咕哝道:“真是奇怪,被子居然长了脚,到处乱跑。”

第二天一早,张宣蒙起来,太阳已升起。他走到床前,来叫李雨馨,却见她躺在床上,红扑扑的脸蛋,娇艳欲滴,嘴角挂着笑意,似在作着什么美梦,睡意正浓,恰如一张海棠春睡图。他哪知李雨馨半夜未睡着,此时正倦。

早晨,正是少年情欲最浓时,张宣蒙见她可爱的脸蛋,不禁一俯身,伸唇想吻上一吻。唇将触未触之际,脑海里忽然现出朱可欣的影子来,心头大震,挺身站起,走去开门。吱呀一声,李雨馨被惊醒。

张宣蒙道:“你也醒了,夜里睡得怎么样?”李雨想着居然与他同睡一室,夜间又偷吻了他,脸上一红,翻眼看了他一下道:“我们下去吃饭赶路吧。”起身洗脸,扫视了房间一下,便与张宣蒙下去。

店主见二人下楼,招呼店小二送上早点,笑着问道:“二位客官,一夜睡得可好?”李雨馨红着脸,低着头,哪敢回言。

二人坐在车上,张宣蒙想到很快又回到多年前他与可欣的家,心中感慨万千,时而难过,时而欢悦。

平时话比较多的李雨馨,这日也默默坐在一边不语,心中只是想着昨日店主的表情与话语,及夜间与宣蒙同居一室的境况。

二人各自默默想着心事,只听车外不时响起车夫哟喝牲口的声音。

过了不久,张宣蒙突然发现李雨馨今天与往日不同,笑着问道:“雨馨,你在想些什么?”李雨馨脸一红,瞅了他一眼道;“你又在想些什么,象个傻子似的?”张宣蒙自是不便把心事说出,戏谑道:“我在想,昨天的被子怎么会长了脚,跑到我的身上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又遇强敌

李雨馨听他又胡扯,呸呸了两声道:“你真不是好人,竟往歪门邪道上想。”

张宣蒙故意诧道:“雨馨,我只是奇怪,并没想什么,难道你知道被子是怎么跑到我的身上来?还有,这两天你为什么老是脸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气血不顺?来,我给你把把脉。”

说着,伸手去抓李雨馨的手腕。李雨馨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道;“胡说八道,谁知被子怎么会跑?我好好的,要你把什么脉?你浑小子一个,懂得什么脉博?”

张宣蒙一甩手道;“哎呀,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凶,老是打人,昨天差点要了我的命,今天还这么狠心。”

李雨馨听他提起昨晚的事,歉然道:“胸口还痛吗?谁叫你满嘴乱说,不正经。”

张宣蒙笑嘻嘻道:“当然还痛啦。不信你摸摸?”拉她的手去摸他的胸口,李雨馨知他耍赖,手一挣,扭过头去。

就在这时,突听老车夫喝道:“嘘,住。”马车停了下来。

老车夫大声道;“几位怎么把路拦住了?我这车上坐了人。”张宣蒙正要伸头去瞧,只听一人大喝道:“修罗教的狗男女,淫夫贱妇,快快下来受死。”

张宣蒙一听不妙,又被缠上了,眉头紧皱。

李雨馨怎能容忍别人如此骂她,跳下车,骂道:“什么东西,张口骂人?”

只见道上站了十来个人,有僧有道有俗,领头一人,衣衫破烂,身上背了九个破袋。他身后站着两名丐帮弟子,那个骂他们的人,正是被李雨馨那天刺了一剑的人。

只听那人又骂道;“狗男女,你们能做得,我们便骂不得么?”李雨馨气得脸色惨白,抽出长剑指着他道;“你再乱骂,我割了你的狗舌头。”

那人正要再骂,领头老丐一摆手道;“不俗,住口。”转首向李雨馨道:“老叫化子听说姑娘剑法高明,手段狠辣,今天领教领教。”

张宣蒙双手乱摆,拦在李雨馨身前道:“老前辈,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修罗教的人,这中间有许多曲折误会,容我向老前辈细禀。另外,晚辈与这位姑娘只是一路同行,并不象你们想的那样。”

这老丐正是丐帮六长老之一的周天宇周长老,天生神力,内外兼修。只听他冷笑道:“这位小朋友,不要自欺欺人,昨天我已夜探过你们。我见你们兄妹不似兄妹,夫妻不似夫妻,居然不守礼法,做出如此不齿于人的勾当,岂不愧对于人?难道是我诬赖你们吗?”

张宣蒙这才明白,半夜里原来是他跑到房顶。

丐帮的这位周长老,昨夜只是倒卷身向房内匆匆一瞥,见床上睡着人,便即离去,却没留意张宣蒙是躺在地上,自是以为二人同床共寝。

张宣蒙暗叫不好,这事若传将出去,自己倒罢了,李雨馨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以后如何作人,连连作揖道:“老前辈你们误会了,你们误会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未做。”

周长老嘿嘿笑道:“小朋友,你们邪教中人,作事往往出人意料,不依常理,这又算得了什么,何须再辨。”

李雨馨突然道:“老叫化子,我们本是未婚夫妻,早有父母媒妁,此番遵父母之命,出来探亲,你不要乱嚼舌头。”

张宣蒙陡闻此言,脸上愕然,道:“雨馨,你......”。却见她珠泪欲滴,又羞又急,盯着他低声道:“不是吗?宣蒙。”

周长老看着张宣蒙道:“若果真如此,虽逾礼法,那也罢了。”张宣蒙勉强点点头道:“老前辈,你们误会了,我们真的不是修罗教人。”周长老截住他道:“小朋友,你即入邪教,就不要辩白。我们本与邪教誓不两立,你们又欠下了我们两条人命,一只手掌,今天纳命来吧。”话音未落,其余人等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李雨馨大笑道:“枉你自许正教前辈高人,想以多胜少吗?”

一人骂道:“对付你们妖邪之人,何须讲什么武林道义。大伙齐上,剁了他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但那周长老却脸上赫然,一摆手,道:“好,那就由我老叫化与你们哪一位比划比划,免得落人口实,以众期寡。”

泰山派的一位道长道:“周长老,我们为武林除害,谁会笑话?”

李雨馨抢过大声道;“周长老,你虽然是丐帮的前辈高人,名声素著,为天下人所敬仰,但毕竟性命要紧,不可图一时之名而丢了性命。”

周长老自然知道她是激将,笑道:“我周天宇一生还未曾怕过谁来,即是欧阳振雄亲来,又如何?你们暂且退下,由我来领教二位修罗教高人的绝学。”

李雨馨道:“好,不愧丐帮长老。不过,周长老,你若输了又将如何?是不是还要一拥而上?若是这样,现在还是一齐上得好,免得费事。”

周长老哈哈笑道:“你们二位太也小瞧我了,二位任哪一位胜了我,便可走人,决不会有人阻拦。假若你们败了,又将如何?”

李雨馨道;“既然周长老光明磊落,我们又怎可作小人。若我们败了,我们二人今天就交给你周长老,杀剐任由。”周长老道:“好,一言为定。”李雨馨接口道:“驷马难追。”一挺长剑,就要上去。

张宣蒙却伸手拦住她道;“雨馨,让我来试试。”

李雨馨自忖胜周长老没有把握,但张宣蒙内力虽高,武功却平平,如何能与这经验丰富、武功高强的丐帮长老相比,暗暗后悔没传他几招父亲的绝学。正犹豫着,张宣蒙已走上前来。

周长老道:“好,小朋友,出招吧。”张宣蒙躬身道:“老前辈,你不能听我解释么?”周长老道:“我们武林中人的恩怨,向来以武功解决,不要哆嗦。”

张宣蒙默然半晌,摇了摇头道:“我初学乍练,不知对是不对,请老前辈指点。”只听身后李雨馨轻声道:“出招时,用上你的全部内力,不要留情,他非那天几人可比。”

一名泰山派道长也道:“周长老,不要与他硬拼,这小子古怪得很。”

周长老点头道:“好”,一掌平平推出。张宣蒙一招李雨馨传的“天王托塔”,用手去格周长老手臂。周长老手腕一缩,另一掌击向他肋下。

正文 第四十五章临阵传功

二人你来我往斗在一处。张宣蒙虽遵李雨馨所嘱,真气流转,直达四肢末梢,但斗了数十合,始终未能碰到对手一下。

周长老早已听说张宣蒙内功高绝,一直小心翼翼。岂知斗了十数合,只见他来来去去只是一套平常的北派入门掌法,再无变化,那套掌法也使了两遍。

暗道,自己身为丐帮的六大长老之一,却与他这样的掌法久斗不下,岂不让人笑话,折了丐帮的威风?想至此,招式忽变,使出得意的巨灵掌法来。身影忽前忽后,变化多方,霎时将张宣蒙裹在掌影之中。

他这套掌法虽叫巨灵掌法,却不是如巨灵神一般大劈大砍,大开大阖,而是招式变幻,虚虚实实,极具变化。

张宣蒙虽然身法快,但经验不足,不知虚实变化,明明碰到他的手掌,却无着力处,乃是虚招,看似不向前攻,突又直奔胸前,令他躲之不迭。几招一过,便手忙脚乱,忽前忽后地乱跑,那套极平常的掌法再使不成一招。不多时,肩臂中了两掌,隐隐生疼,心中大惧,更加狼狈。

又过数招,只听他嗯的一声闷哼,后退两步,面上一白,胸口已中了周长老一掌。

周长老天生神力,内功精湛,这一掌下去,当可开碑裂石,只道他必受重伤,便住手道:“如何?”

李雨馨更是一步抢到张宣蒙的身边道:“宣蒙,伤的怎样?”泪水流了下来。哪知张宣蒙一摆手道:“我没事,周长老再来。”

原来张宣蒙内力遍布全身,胸口膻中又是藏气之所,虽然中掌,却没受伤。只是他不会反击之道,否则,周天宇这一掌下去,非但不能伤了他,反倒为他的内力所伤。

周长老见他受了一掌,行若其事,心中诧异:“这小子从哪里钻出来的?武功一踏糊涂,内功却如此之强,即使当年的本虚方丈,只怕也经受不起我的这一重掌,难道吃了仙丹灵药不成?”暗暗可惜他误入邪教,才非所用,枉了一块美玉。他也知道,今天与他相斗,有胜无败,一掌打他不伤,难道打上百十掌,还能打不伤吗?纵是大罗神仙,也经不起他的百十掌。心中想着,口中道:“佩服,佩服,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再来过。”

李雨馨忽道:“周长老,且慢动手,我有话说。”周长老道:“难道换你吗?”

李雨馨道:“周长老也太小瞧我们了,输便输了,我们不会换人。只不过,我的夫君以前从未学过武功,他那几手也是我闲着无事时随便教的,与平常小子玩玩倒可以,与周长老这样的前辈高人,再用如此不入流的掌法,岂不太小瞧周长老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周长老道:“你先说出来看看。”李雨馨道:“周长老,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让我临时传夫君几招掌法,再来领教周长老的绝学。”

周长老想不到她竟要临阵传功,真是异想天开,沉吟道:“这?”

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道:“周长老,莫信她的话,他们一定想托延时间,趁机逃走。”李雨馨道:“周长老要是不放心,你们尽可以把各个路口封住,我只在这辆车边教授。”

周长老心道,这小子纵是再聪明伶俐,一个时辰能学到什么?何况她的剑法精妙,掌法不一定精妙,一个时辰转眼即过,能有什么古怪。正想着,李雨馨道:“周长老若是害怕?那就算了。”周长老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不要激我,就给你一个时辰时间。”

那个书生道:“周长老,不要上当,一个时辰太长了,要给,就给她半个时辰。”李雨馨怕他们再变卦,立即接口道:“好,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说着,拉着张宣蒙的手走到车边。周长老等果把各个路口封上,远远瞧着他们。

张宣蒙道:“雨馨,这周长老武功太过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如何是好?”

李雨馨道:“宣蒙,别灰心,我现在传你三招掌法,你全心去记,定能打败他。我们能不能保住性命,在此一举。”

张宣蒙道:“你真的要传我掌法?半个时辰,我怎能学得会?”

李雨馨截住他道:“不要浪费时间,快记。”说着,手比口述,传了起来。当此关头,张宣蒙不敢分心,竭力去记。

周长老盯着他们瞧了一会,果见二人比划着,没有什么古怪,心中暗笑这妖女真是异想天开。

半个时辰转眼过去,李雨馨牵着张宣蒙的手走上前来道:“周长老,让你久候了,你们现在再比吧。”周长老道:“好,那我就领教领教姑娘的高招,小朋友,请!”

张宣蒙看了李雨馨一眼,李雨馨道:“记住,先出手。”

二人站定,周长老道:“小朋友请。”张宣蒙知道今天大意不得,也不客气,道声:“得罪”,话刚说了一半,掌已抢先拍出。他怕周长老抢先出手,打乱了他的章法,那死记硬背的三招便再也使不出来。双手翻飞,顿时幻出无数双手掌。

周天宇出其不意,只见他掌影变幻,虚实相间,飘乎繁复,招式之精妙,竟是从未见过,不禁大骇,连退数步,方勉强躲过第一招。

众人齐声惊呼。

张宣蒙大喜,按李雨馨所嘱,飞身凌空下击,使出第二招来。此招乃是纵身空中,俯冲下击,借下冲之力,增强威势,并于这一俯冲之下,连击一十八掌。张宣蒙只是由李雨馨口中听来,并未演练,略知皮毛,虽不能连出一十八掌,却也可拍上五六掌。但只这五六掌,已封住周长老的所有退路。

周长老仓皇中,矮着身形,连躲四掌,终于无法再躲开第五掌,伸手硬接。砰的一声大震,张宣蒙于空中一个翻身,又使出第三招来。

哪知却见周长老身体僵立,矮了半截,双腿陷入土中,几达膝盖,口中鲜血连喷。张宣蒙大惊,急忙收掌退开,匆忙中,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众人急步抢到周长老跟前,问道:“周长老,伤得怎样?”只见周长老慢慢拔出双腿,委顿于地,半晌,方吸了口气道:“让他们走。”

李雨馨大喜道:“宣蒙,你果然赢了,为什么不出第三招?”张宣蒙也是喜出望外,摇摇头,呆了片刻,踏步上前,要探视周长老的伤情,却被几人拔剑拦住。

张宣蒙歉然道:“周长老,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伤的这么重,幸亏我没使出第三招来。”周天宇闻听此言,更是羞愧难当,道:“你们走吧,谢你手下留情,但我们势不两立,这个仇早晚要报。”

张宣蒙知道一时无法解释清楚,心下黯然,与李雨馨上车而去。众人虽恨得咬牙切齿,但有言在先,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那个老车夫几曾见过这个仗势,不时哟喝牲口,催其奋力前行。

正文 第四十六章伊人何处

(昨天忘传,补上两更)

二人坐在车中,沉默半晌,张宣蒙道:“雨馨,没想到你教我的那三招这么厉害,只用了一半,便胜了那丐帮的周长老。只是我出手不知轻重,竟伤了他。”

李雨馨抬头道:“我还嫌你出手不够狠呢,你为何不一掌杀了他?”

张宣蒙闻言责备道:“雨馨,他们只是误会了我们,怎么可以随便杀人?你又说出这种话来。”

李雨馨泫然欲泣道:“我狠不得把他们全杀光,不留一个活口。你只知滥充好人,叫我以后如何作人?”

张宣蒙知道她在为他们胡言乱语伤心,也知这些人对他们二人痛恨至极,又误以为二人作出了大违礼法的事,自然到处宣扬,心中暗暗烦恼。

李雨馨哭了半晌道:“宣蒙,你,你不怪我吧?”张宣蒙诧道:“怪你,怪你什么?”李雨馨一跺脚道:“笨蛋,我是说你不怪我说你是我,是我的。。。”终究未说下去。张宣蒙道:“雨馨,我怎么会怪你,你那是情急之下,一时权宜之计,你不要伤心。”

李雨馨忽然叹了口气,柔声道:“其实我并不伤心。”双眼带泪看着张宣蒙。

张宣蒙见她双眼脉脉,如水波一样充满柔情,心头大震,不敢多看,垂下目光。李雨馨也低头不语。二人一时之间,只是默默坐着,谁也不出声。

过了一会,可儿嗡的一声大叫,打破二人的沉默。张宣蒙道;“雨馨,你不要想的那么多,他们不是坏人,不会随便乱说的。你饿了吧,咱们吃点干粮。”拿出一块烙馍,递给她。李雨馨接过,默默吃着。

傍晚时分,二人进了一个集镇,买了两匹快马,给车夫几两银子,打发他回去。既已被发现坐车,躲也无用,索性光明正大骑马而行,这样也能快些。张宣蒙心想黄山峰险谷深林密,人迹罕至,只要进了黄山,他们便再难寻找。

不到一天的时间,二人便到了以前张宣蒙下山买米盐的小镇。进了小镇,只见一切与儿时一样,没什么变化。张宣蒙径直来到那家常去的米店,称了几斤米,并问那位伙计,可曾见到朱可欣。那伙计依稀还能认得他,道:“你说的姑娘,是不是很久以前,曾与你一起来过的小姑娘?没有见到。没想到你已长这么大了,还骑着高头大马。几年不见,发达了。”张宣蒙心下失望,勉强笑了一笑。

他在镇上转了一圈,见这个小镇一如数年前,毫无变化,只是自己长大了,与他同来的不再是那个小姑娘,朱可欣,心下大是感伤,买齐东西,默默与李雨馨离开。

李雨馨见他打听朱可欣下落,心中已不是滋味,又见他失望沉沉的脸,更是难过,也不出声,跟随在后。

不到一个时辰,二人已进了山。山路崎岖,不能骑马,只得牵着而行。张宣蒙只盼能一步走到家门前,也不及看山谷中的景色。此时正值山花烂漫,遍地芬芳之时。

离家越来越近,张宣蒙心中越来越紧张,竟有点害怕,不敢靠近。李雨馨见了他那脸色,更不敢出声。

终于到了家门口,张宣蒙向那块朱可欣以前常站在上面翘首而待他的大石看了一眼,并无人影,心中犹如大锤击了一般,猛地向小屋奔去,口中大叫“可欣,可欣,”疾若奔马,登时将李雨馨远远抛在后面。

他一头扑进屋中,屋中空空,哪有人在。床铺依然,家什依旧,与当年离去时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由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一片茫然。

李雨馨被抛在后面,呆呆站了一会,打量这个山谷,径深谷幽,芳香满地,天然一个隐居的好地方,心中羡慕,又暗自伤心,对那个曾未谋面的小姑娘忽然嫉妒起来,竟生出一个念头,只盼她永不再回来,张宣蒙永远见不到她。

心中想着,慢慢走到小屋前,只见张宣蒙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地上,知道一时无法劝慰,便坐在屋外的大石上,默默陪着他。

过了许久,张宣蒙回过神来,口中喃喃道:“可欣,你到底去了哪里?”退出屋,见李雨馨坐在一边,歉然道:“雨馨,对不起,我冷落了你。”

李雨馨忽然滴出几滴清泪落在手上,用手指轻轻弹了去,强颜道:“宣蒙,别伤心,或许有一日你会找到她。”

张宣蒙低声道:“谢谢你,雨馨,总有一日,我会找到她的。”走至当年他与可欣手植的松树前,见它已有手臂粗细,枝叶茂盛,宛然一株大树,更增感慨,用手拍拍树干道:“小松树,没想到你已长成大树了,我也长大了,谢谢你为我守着家门。可惜可欣没回来,我没能找到她。”然后坐在石上,抱膝看着天上白云。只见白云变幻,如苍狗,似雄鹰,一如当年,不禁吟道:“白云遥相识,待吾苍梧间,借问卢耽鹤,西飞几时还?”

天渐渐黑了,他进屋打扫一下,消除几年的积灰。又把家俱整理一遍,无心做饭,与李雨馨吃了些干粮,便坐在石上,向她细说当年他与朱可欣在谷中生活的情景。

张宣蒙平时话并不多,这晚竟絮絮叨叨不停,说了三个多时辰。李雨馨一直坐在一边静静听着,很少插话。不知不觉中,已近中夜,一轮大半圆的明月从山那边升了上来,整个山谷象镀了一层银光,愈发显得幽静美好。

张宣蒙不知何时已住了口,与李雨馨一样抱膝坐着,看着天上的明月。明月如一缺了边的银盘,悬在空中。

二人似各自想着心事,又似心中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李雨馨这时感觉她与张宣蒙之间,距离好象很近,又似很遥远,有点无法捉摸。看着天上美丽的月亮,轻吟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谁与餐?”

正文 第四十七章谷中倾心

张宣蒙静静听着,只觉得诗好美,但诗意似尚未尽,便问道:“这首诗写得真好,下面没有了吗?”

李雨馨摇摇头,接着道:“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张宣蒙听诗句陡转悲伤起来,大受感染,跟着吟道:“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张宣蒙吟到:“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心情更是沉痛。

李雨馨顿时后悔,不该念这首诗给他听,引起他的愁绪,劝道:“宣蒙,古人说得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的离合乃人之常情,月的圆缺乃大自然之变化,人有离自有合时,终有一日,你与可欣会相见的。就象今天的明月,虽然明亮,依然有缺痕,可是过不了两天,便会团圆。”

张宣蒙点头道:“是啊,月亮几天后便圆了,可这样的明月几时能有,它又偏偏多在分别时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愿可欣此时在千里之外,一样可以看到这样的明月。”李雨馨道:“你能想开就好,你们已分离六七年了,不可太伤心,拘泥于一时,刚才我见你伤心的样子,真有点害怕。虽然可欣不在,我不是一样坐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吗?”

张宣蒙暗叹,你哪知道我们两人的过去种种。

第二天一早,张宣蒙便被一阵风吹树响惊起,跳起却不见有人,转头看大石上的李雨馨,海棠春睡般的脸娇艳如花,只是眉头微皱,面色愁苦。

他呆看一会,突听她睡梦中道:“宣蒙,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一呆,想到将来见到朱可欣时,不知如何与她相处。正想着,李雨馨手脚一颤,醒了过来,见张宣蒙站在自己面前,一跃而起,抱着他道:“宣蒙,原来你还在,我还以为你抛下我而去了呢?”

张宣蒙知她定是做了什么恶梦,梦见自己离她而去,拍拍她的背,柔声道:“雨馨,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你梦见了什么?”

李雨馨回过神来,见自己紧紧抱着他,不禁大羞,撒手道;“都是你坏,在梦中吓乎我,抛下我不管。”

张宣蒙笑道:“你自己作恶梦,反倒怪起我来。好,我给你赔不是。对不起,小师父,我刚才在梦中吓着了你老,请你老别生气。”

李雨馨娇笑道:“傻瓜。”过了一会,轻声道:“宣蒙,你以后会离开我吗?厌烦我吗?”张宣蒙一呆,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一动,握着她的双手道:“雨馨,快别这样说,与你在一起,我很高兴。只是我大仇未报,仇人武功高强,前途多有不测,你跟我在一起,不会有好处的。”

李雨馨道:“你知道修罗教中,是谁杀了你的父母吗?他武功很高吗?”

张宣蒙道:“我不知道。其实谁杀的都是一样,主谋是修罗教教主欧阳振雄,他才是我真正的大仇人,我一定要手刃此人,为父母及其他被害的亲人报仇。”

李雨馨突然之间脸色惨白。张宣蒙感觉她的双手一下冰凉,惊道:“雨馨,你怎么了?”李雨馨抽出双手,低声道:“我是害怕,害怕你打他不过。”张宣蒙满腹疑惑,但想到她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也便释然。

在谷中呆了三天,无事可做,张宣蒙带着李雨馨出谷,踏遍他曾到过的山峰、瀑布、温泉。

李雨馨对此山景色大为赞赏,每到一处,都恋恋不舍。山中景色怡人,不觉半个多月过去。这日,他们来到天都峰山腰,忽听远处有人说话,暗暗奇怪,隐在一块大石后,向声音来处瞧去。不多时,便见有几个身穿黑袍,袍上绣有大蟒的人从林中走出,正是修罗教人。

张宣蒙大奇,修罗教的人来到这里干什么?只听一人道:“据他们所说,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女与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一头大猿走进这座大山,这个年轻少女多半便是我们的大小姐。不知那个男子是什么人,居然与我们家小姐一路而行,武功又如此之高。大小姐这娇脾气一闹,可苦了我们,跑断了腿也找不到。”

张宣蒙心头大震,惊异地瞧着身边的李雨馨,而李雨馨则是哀伤乞怜地看着他,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又一人道:“那个年青男子,一定是我们家小姐的情郎,你没听说,二人已同房而居。真可笑,有了情郎,便忘了爹娘。”几人边说边向峰上走去。

待几人去远,张宣蒙厉声问道:“李雨馨,你倒底是谁?你爹爹又是什么人?是修罗教的长老还是护法?”

李雨馨咬着唇,迎向他的目光道:“宣蒙,求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爹爹是修罗教的,但我不是,他没有杀你的父母。”张宣蒙道:“那你爹爹是谁?”李雨馨轻声道:“他只是修罗教中的一名总管,从不问武林中事。宣蒙,你别吓我。”

张宣蒙听她说只是一名大总管,半信半疑,又见她神情可怜,缓声道:“雨馨,你没骗我?你爹爹只是一名管家。”

李雨馨点了点下头,又垂下头轻声道:“宣蒙,你别赶我走,他们都知道我与你、与你同室而居,我不要离开你,我不是修罗教的。”

张宣蒙万没想到李雨馨的爹爹竟然是他最痛恨的修罗教中人,而他与她同居一室的事,早已传遍武林,犹豫半天道:“雨馨,我暂且相信你,以后走一步再说一步吧。既然修罗教人已知我们在这山上,那丐帮与其他各派的人,也定已得知,这里不能再呆了,还是悄悄下山吧?”

李雨馨见他不再赶自己走,放宽了心,问道:“宣蒙,我们到哪里去?”张宣蒙想了想道:“少林的掌门本虚方丈待我极好,我们先到蒿山少林寺一趟,去看望看望他老人家。”

于是二人匆匆回到谷中。第二天一早,便牵了马按原路下山。

正文 第四十八章茶道厨艺

两个时辰后,来到了那个黄山脚下的小镇,在李雨馨的要求下,二人进了一家较雅致的洒楼,楼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书“招客楼”三字。

大厅中摆着几张桌子,只有一张桌子边坐了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二人便拣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下。小二上来道:“二位客官,要什么菜,吃什么酒?”又用手摸摸大猿的头道:“二位客官,在哪里寻了这么一头可爱的大白猿?真讨人喜欢。我们这家酒店声闻遐迩,全府知名,内有名师主厨,远近客商无不慕名而来。”

李雨馨见小二罗嗦,皱眉道:“小二,报报你们几样拿手的菜,让我听听。”小二立即高声道:“好来,我们店主要是以徽菜为主,有徽菜大师主厨,他是我家老爷花了上百两的银子方请了来的。他做的菜,即使达官贵人,皇帝老爷,都很少吃到,如翠堤春晓,珍珠圆子,纸包三鲜,方腊鱼,迎客松。。。”滔滔不绝,说了一大串,显然他多舌贫嘴惯了。张宣蒙与李雨馨只得皱眉听着。

这小二正说得起兴,突听有人一拍桌子,喝道:“小二,吹什么牛皮,你过来看看这做的是什么菜?”正是那两个书生之一。

小二闻言,匆忙奔过去,躬身道:“二位客官,哪道菜不合口味?”

身穿宝蓝绸袍的人道:“这五样菜都不合味口,拿去重做。”小二委屈道:“这位爷,我们的大厨功底最好,这几道菜又是他拿手的菜,怎么能不合味口呢?爷,你再尝尝。”

那人喝道:“少贫嘴。”用手指着一盘春笋道:“我问你, 这叫什么菜?”小二道:“苏堤春晓。”那人问道:“你知这菜怎么做的吗?”小二接口道;“爷,小的当然知道,这是用上好的政山笋切成块,放入开水稍煮一下,捞出加上盐等作料拌匀,码在盘中央,再将碗豆苗炒好,围在笋周,这不正是吗?”

那人道:“作的倒是对,只是颜色不对。它之所以叫苏堤春晓,是要嫩绿与奶白颜色相衬,才能透出清爽气息,方显出苏堤春晓之意。你看这菜的颜色,乃是老绿与黄白相衬,怎能叫苏堤春晓?苏堤若是这种颜色的风景,如何招得游人如织?见过苏堤春天景色的人,若是见到你这道菜,气也气死了。”

那小二见他说的内行,知是遇到吃家,小心翼翼道:“是,是,爷,这几道菜呢?”

那人指着一盘鱼道:“这盘方腊鱼,应以鳜鱼为料,用炸、溜、蒸等到不同方法制成,鱼要昂首翘尾,呈凌波腾跃之势,肉片蕃茄色,加虾蟹点缀。可这道菜明明没蒸过,且颜色泛黑,怎么能称方腊鱼?再看这道纸包三鲜,它本应选当年仔母鸡,取鸡脯肉剔去筋膜,与瘦火腿肉、水发冬菇一起,切成八分宽、半寸长的薄片,用葱、盐、姜、芝麻油腌渍入味,再选五寸见方薄纸,抹上芝麻油,撒上葱沫,上下分铺一块鸡脯肉,一片冬菇,中央一火腿,每个包成二寸半长,一寸半宽的长方包,在温热油中炸熟。而你看,这鸡明明是去年的鸡,非当年的仔母鸡,味道怎能好?

再看这火锅。。。。。。”一路说下。

那小二听的目瞪口呆,不住点头称是。张宣蒙与李雨馨在一边也听得津津有味。小二听他说完,苦着脸道:“这位爷,我们的大厨只有这手艺,也已远近有名,爷你就委屈点用吧?”

那人道:“我们跑这么远来此店,就是要尝尝纯正的手艺,这等名菜怎能随便吃了,叫你店主来。”

那小二只得去喊店主。不一时,店主慌慌张张出来,向二人打躬道:“二位客官,千万包涵,我们店全靠这个招牌招揽生意,这几道菜我就免费送二位。”

那人道:“店家,我知你做生意不易,也不与你计较,你把这菜全撤下去,准备好主料、作料,我自己下厨作几道菜来吃。”

那店主陪笑道:“客官,这样不好吧?”那人道:“有什么不好,我本学了几年厨,最看不惯的是滥竽充数之人。多备点料,这里客官若有愿吃我作的菜的,我多作几盘,让他们也尝尝真正的手艺。”

这时,店中又进来几个人,在空桌边坐下,眼望着那人。店主见那人执意要作,只得陪笑答允。

李雨馨招手小二道:“小二,我也点那二位桌上的菜,最好能是那人亲手作的。”

张宣蒙道:“雨馨,我们随便吃点算了,不要麻烦人家。”那人已听到,笑道:“二位不要客气,我就给二位作上几道,请二位品尝品尝。在座的诸位,还有谁愿吃我作的菜?”

刚进来的一个商贾道:“也给我作两道,多谢了。”那人道:“不须客气。”张宣蒙虽感过意不去,但见还有别人麻烦那人,也就作罢,笑道:“那多谢这位兄台了。”

那人一点头,进了厨房。李雨馨笑道:“难得能吃上名厨烧的菜,这机会怎能错过,说不定以后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果然过不多时,小二为他俩送上四道菜来,刚放到桌上,香气已扑鼻而至。李雨馨大是高兴,正是那人所说的四道菜。

菜还未摆好,小二便道:“二位客官,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道菜,绿白相衬,叫翠堤春晓,这道鱼叫大鱼退兵将......”

这小二刚才还对那人唯唯诺诺,可这一说上,又滔滔不绝,唾沫横飞。李雨馨急于尝上一尝,摆手道:“小二,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忙去吧,有事我们叫你。”

那小二正要逞口才,听她如此说,只得讪讪笑道:“二位慢用,我去上饭。”待小二离去,张宣蒙拿起筷子就去挑菜,却被李雨馨用筷子一下打住。

张宣蒙道:“怎么?”李雨馨用手指在嘴上一竖,“嘘”了一声,从头上悄悄取下一银钗,藏在手心,向菜上插去。连插四次,钗皆不变色,笑道:“馋猫,放心吃吧。”

正文 第四十九章毒入脏腑

张宣蒙疑惑道:“你在干什么?”李雨馨悄声道:“傻瓜,这是江湖中常用的试毒法子。我见那书生不是寻常人,看来是我多心了。”说着,也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竹笋放在口中慢慢咀嚼,连称“好吃”。

小二送上饭来,道:“二位客官,还要上点酒吃么?我们这有窖藏五十年的绍兴女儿红。这是正宗的女儿红,我们老爷花了许多气力才弄了几坛,常人很难喝到。”

李雨馨知他又要呈口舌,笑道:“小二,我们不喝洒,闻到那种气味,我就想吐。”小二只得闭了嘴,去招呼别的客人,口中始终一下不停。李雨馨与张宣蒙相视一笑。

这时,大堂中已坐满了人,不时听到有外乡的口音,他俩暗暗注意起来。过不多时,那位书生从内走出,向二人道:“二位吃得怎样?可合口味?”

李雨馨赞道:“果真高材,这等好菜,人间哪得几回有?算我们有口福。”那人一抱拳道:“过讲过讲。”回到桌边。却见他从一包袱中取出几只茶杯来,有两只是木雕成,上刻古篆,想是年代久远;两只竹雕成,也雕了几行字。又从怀中掏出撮、摄、筒、匙等小东西与两小袋子。只见他从一小袋中用摄夹了一些茶叶出来,每片约半寸,绿中略泛微黄,色泽油润光亮,尖芽紧偎叶中,酷似雀舌,遍体白色细茸毫,放在了两只木杯子中。又从另一袋中夹了些茶叶,放在竹杯中,此茶叶与先前茶叶大不一样,此茶外形两叶抱着一芽,平扁挺直,不散、不翘、不曲。白毫布满全身,含而不露。叶面色泽苍绿匀润,叶背清绿,叶脉绿中藏红。

他叫小二送上一壶开水,看了一眼却道:“再换一壶,不要有半点茶垢,水要刚沸的。”小二果然又换上一壶。那人向木杯中倒去。不一时便闻一股像白兰的香气飘了出来。有人叫了声“好茶”。

张宣蒙与李雨馨见那人举止古怪,更加注意起来。张宣蒙虽未品过茶,亦不知茶的滋味,但闻此香,亦知定是名茶。

那人用细匙在木杯中搅了搅,然后向竹杯中倒开水。不一时,也散出一股香气,只是此香与刚才香气又自不同,感觉清爽持久。

那人调好茶,举木杯泯了一口,自赞了一声“好茶。”又饮了一下,忽然端起一木杯与一竹杯向张宣蒙与李雨馨走了过来,将二杯放在桌上道:“这位兄台与这位姑娘,敝人一生不喜文不好武,亦不善生财治家之道,唯喜烹调与品茶、调茶。这几道菜能得二位青眼,至感荣幸。二位再品品我调的茶如何?”

张宣蒙站起抱拳道:“这位兄台,我们能尝到你的手艺,已属有幸,怎敢再奢望兄台的名茶?”

那人笑道:“这位兄台不要客气。说句实话,有人想要闻到我调的茶都不可能,何况品到?也只有遇到象兄台与姑娘这样的人物,我才甘愿奉上,难道二位瞧不起在下么?善琴者只弹与知音,遇知音必弹一曲。我酷爱此道,亦想得遇知音,更想请二位品评品评我调的茶,与我所烹的菜,究竟孰优孰劣?”

张宣蒙与李雨馨见他说的客气委婉,又暗抬自己身份,二人本是年轻人,大是高兴 ,道声“谢谢。”

张宣蒙伸手取过竹杯,见杯中茶叶成朵,或悬、或浮、或沉,在茶汁之中象有很多小猴子在伸头缩尾,汤色清绿明净。刚想喝,李雨馨突然道:“我喜欢这只竹杯里茶的颜色,这只木杯给你。”张宣蒙与她换了,见木杯中茶色淡黄明澈,茶上雾气结顶。

张宣蒙学那书生的样子,轻轻品了一口,道:“好茶,果真好茶。”其实他从未品过茶,更是不知茶的好坏,纵是苦菜叶泡在其中,他也一样喝了,只是为了让那人高兴,故意咂嘴有声。

那人果然高兴道:“谢谢兄台。这茶叫黄山毛峰,只在此山莲花庵一带才有,若移到别处,土质不同,茶味自然变了,远不及此山所产。平时很难买到,多被皇帝老爷取走了。这位姑娘,你再尝尝你那杯中如何?”

李雨馨看着杯中茶,隐隐感觉不对,自己与张宣蒙哪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吃到他的菜,又能品到这样名贵的茶,莫非其中有鬼?心中怔忡,举杯到唇边又放下道:“还未请教兄台此茶何名?”

那人道;“此茶亦是黄山名茶,名曰太平猴魁,只产于此山。此茶采摘要在谷雨与立夏间,过了此期,则味不醇。此茶有润喉、明目、提神的功效,姑娘一试便知。”

李雨馨笑道:“谢谢兄台,这茶叫太平猴魁,果然不错,茶中似有许多小猴子在伸头缩尾,很是好看。兄台请回,我见此茶可爱,有点舍不得囫囵吞下,要欣赏一番再品。”

那人笑道:“好,姑娘慢用。”向张宣蒙瞥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李雨馨见他笑得古怪,心中发毛,急道:“宣蒙,且住,你感觉怎样?”

张宣蒙停下道:“不错,茶味好极。”李雨馨仍不放心,道:“你真得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张宣蒙道:“真的没有。”话未说完,突然脸色大变,“哎呀”一声,双手抱腹倒了下去。

李雨馨心知不妙,拔剑去追那人,却见张宣蒙身后临桌一老者,在张宣蒙将倒未倒之际,一掌击中他的后背。登时张宣蒙被击得横里飞出,撞翻桌子,摔倒在地。

正文 第五十章生命垂危

李雨馨不及追那书生,一剑刺向老者,那老者见剑势怪异,向后一蹿。李雨馨俯身抱起张宣蒙,只见他口角流血,脸如金纸,呼吸微弱,只唬得魂飞魄散。再找那书生,却见有十余人将她围住,满堂只有三四个人,吓得悄悄溜走,是真正的食客。

那书生手摇折扇笑道:“修罗教的狗男女,你们终于着了我巧手神厨的道了,算你这妖女精明,没饮这茶。你以为你用银钗试过,这菜便无事了吗,若如此,我怎称巧手神厨。实告诉你,那菜中我早下了药,只是须用茶中的引子方能变成巨毒,否则反起健身之效。我也喝了茶,可惜我的菜中无药,自然无碍,小妖女,这你万万没想到吧?”

李雨馨重重哼了一声,低头向张宣蒙看去,但见他金黄的脸上隐隐透着黑气,呼吸时隐时没,不由心如刀割。

此时,张宣蒙生死不知,她又被众人围住,心中苦极,咬牙道:“宣蒙,你念念不忘你儿时伙伴可欣,却不知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今天,我们是冲不出去了,要一起死在这儿了,不知死后,你还会念念不忘可欣那丫头吗?但无论怎样,是我陪你一起死,而不是可欣那丫头,无论你高不高兴,总之,是我要与你死在一起了。”想到这儿,心中悲伤之情登去,脸上反现出一丝笑意,滴下几滴清泪,落在张宣蒙的脸上。

众人见她痴痴地看着张宣蒙,脸上忽然现出笑容,大是诧异,一时无人出手。

这时,张宣蒙脸上肌肉一颤,双眼却慢慢睁了开来。李雨馨大喜,叫道;“宣蒙。”

张宣蒙微微睁眼,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又闭上眼睛轻声道:“雨馨,不要管我,你自己冲出去,以后......”声音渐弱。

李雨馨把耳朵贴上他的嘴唇,只听他续道:“以后为我找到可欣,好好照顾她。不要管我,逃命要紧。”接着又晕死过去。李雨馨听他临死想着的还是朱可欣,更是难过。

原来,张宣蒙连败泰山三道、丐帮的巨灵神掌周天宇周长老,已是震惊整个武林。

正教之人最为惊惧,修罗教出了这么一个年轻高手,岂不如虎添翼。于是丐帮接连传警,各派都遣高手向黄山赶来,要趁其落单除去。

修罗教自然也得到消息,暗自纳闷这年轻高手是谁?又听说有一少女伴这年轻人同行,隐隐便是大小姐,欧阳雨馨。

欧阳振雄正在为寻找女儿一事心烦,于是派出四大长老与百草使者,带领修罗教众分批赶往黄山,以探个究竟。那天在天柱峰下,张宣蒙二人遇到的就是修罗教武、骆二长老一行。而李雨馨也便是欧阳振雄的独生女儿欧阳雨馨,因与父亲赌气而出走。由于她身在修罗教,耳染目睹俱是狠辣凶残之事,出手也自狠毒。

欧阳雨馨是欧阳振雄的女儿,在教中地位尊崇,人人见她毕恭毕敬,父亲管教又严,很少见到年青英俊的男子,遇到张宣蒙后,居然一见钟情。二人一路同行,耳鬓斯磨,相处甚好。而自那日一室同居后,欧阳雨馨对张宣蒙更是倾心,竟然要生死依之。虽然有时担心张宣蒙知道真象,会离她而去。但她总不相信他的父亲会杀了张宣蒙的父母,中间定然有什么误会,哪知道刚从黄山下来,就遭人暗算。

暗算他们的人自然是各派奔赴黄山的好手。前来黄山的第一批人中,分成两伙,一伙以武当玄真为首,在此镇守候张宣蒙,一部分人以丐帮的牛长老为首,入山寻找。他们已经查知张宣蒙曾在此镇买过米面。

张宣蒙二人一入此镇,即被认出,玄真一行人悄悄跟了过来。而巧手神厨乃是武当的俗家弟子,与武当另一俗家弟子,江湖散人武吉,先张宣蒙二人进入此店。他们一见张宣蒙二人与那头大猿,便知是要找的人,心神大震。

那巧手神厨心计过人,知不可力胜,唯有暗算,微一沉思,便有了计策。与他同行的武吉,精于使毒,他便要了一副毒药,又故意为难店家,显示厨艺。果然引得欧阳雨馨上当,要吃他烧的菜。为防二人疑心,药便分开了下,菜中是主药,茶中是引子。主药不加引子,只是普通补药,吃了无害,反于人有益,更试不出毒性。因此欧阳雨馨用银钗屡试不出。他另把药引加入茶中,为打消二人疑虑,先喝了一口让他们看见。他的菜中无药,故是无碍,张宣蒙乃忠厚无经验之人,自然上当,而欧阳雨馨虽然百般令俐,也万万想不到药会被分开了下。

张宣蒙二人进店不久,玄真等人也分批进了店,却见巧手神厨二人在,又自愿去烧菜,素知巧手神厨多计,其中定有古怪,便坐下静观其变。及见二人中计,巧手神厨得手,玄真怕药性不够,害张宣蒙不死,便猛击一掌。任张宣蒙铁打的身子,在既中毒又无防备之下,也被他一掌打得脏腑重创,毒气攻心,生命垂微。

却说欧阳雨馨见张宣蒙垂死之际,念念不忘的仍是朱可欣,伤心之下也蒙死念,左手揽着张宣蒙,右手一剑向对面一人刺去。对面的武当弟子见她神情恍惚,正自诧异,不料竟一剑刺来,当即送命。

玄真见她出手狠辣,挥剑刺出。欧阳雨馨急侧身,肩部早已中剑,当下反手一招身后无敌使出。玄真不识此招,只见来剑奇快、飘乎,不敢抵挡,倒纵退开。

但听“叮叮叮”之声不断,欧阳雨馨与众人交上了手。她死念已生,竟是不顾性命,一味狠攻。众人见她如疯了一般乱杀,暗自害怕,不敢欺近。虽然如此,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欧阳雨馨已连中两剑。

欧阳雨馨此时最恨的就是巧手神厨,边打边寻找他的身影。猛地见他在一边远远站着,手中拿件勺子样的兵器,左手忽然放开张宣蒙,飞身一剑刺去。

巧手神厨虽然厨艺精湛,武功却是一般,登时被一剑刺入胸胁,大叫一声倒地。欧阳雨馨快速闪回,扶住张宣蒙,却听身后剑风劲疾,一剑已到身后,再也躲不过去。眼一扫 张宣蒙,暗道:“宣蒙,我没有听你的话,要先你而去了。”竟不再躲避,闭目等死。

正文 第五十一章强援到来

这只电闪一刹,突听叮的一声响,那人剑没有刺上身,却听一声大喝传来“鼠辈敢尔。”欧阳雨馨陡闻此声,大喜过望,挥剑挡开身周刺来的两剑。只见有二人身穿黑袍,从店门飞入,杀散众人,站在身边,正是教中的武长老与骆长老。

欧阳雨馨颤声道:“是你们。”

二人躬身道:“大小姐,属下来迟。”欧阳雨馨临死之际,突见强援来到,大喜之余,意志登时懈了,抱着张宣蒙道:“武长老,骆长老,不要留情,将他们全部杀光。”二人躬身答应。这时,外面又涌进不少身穿黑袍的修罗教众。形势立时逆转,玄真等人反被修罗教人围在堂中。

原来武、骆二长老在山中寻了几天,不见二人身影,带的干粮吃完,便下山进了这个镇子。他们也见这家洒楼不错,走了进来。岂知还没进门,就听叮叮当当的厮杀之声传来,奔进一看,正是百寻不见的大小姐被人围困,正置生死攸关之刻。武长老善长暗器,扬手一粒铁莲子打出,救了她一命。

武、骆二人见大小姐身中数剑,伤势严重,便一人护着欧阳雨馨,一人带领教众杀向玄真等人。

修罗教二十多人,以多打少,大战上风。玄真等人只玄真武功高些,余人一般,他被武长老缠住,也是守多攻少。只听“啊啊”两声,已有两人被击毙。

玄真见势不妙,大呼道:“大伙冲出去。”躲开武长老,领头杀向大门,逃了出去。其余人等也尾随杀出。最后两个跑得慢的,立时乱剑之下送命。

那店主早吓得手脚俱软,与小二趴在桌底,动也不动。直待众人走远多时,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方慢慢出来,哭丧着脸,看着大堂内一片狼藉。饶舌的小二期期艾艾半天,也未说出一句话来。

却说众人奔到大街之上,玄真领头边打边退。欧阳雨馨担心他们逃逸而去,向武长老道:“武长老,一个都不放过,逼他们交出解药。”武长老一怔道:“解药?”身子疾飞,跃过众人,一掌劈向玄真背后。玄真闻身后风声劲疾,闪身相避,稍一停顿,即被武长老缠住,不得已反身挥剑相拼。武长老展开身形,掌影变幻,将玄真罩于掌风之下。

玄真越打越是胆寒,只盼上山的牛长老能及时赶到,否则,一行人必将全军覆没,丧身于修罗教毒手之下。他咬紧牙关,展开七星步,挺剑勉强支撑。虽然处于下风,几十招过去,依然步稳剑平,守御有方。武长老暗自佩服,武当剑法果然了得。

骆长老与欧阳雨馨抱着张宣蒙在一边观看,见己方人多势众,不出半个时辰,自能全歼,大是欣慰。耳听两声惨叫,又有两人身亡。

欧阳雨馨低头看看昏迷不醒的张宣蒙,忽然高声道;“修罗教众人听了,余下的要活口,不可伤其性命。”又命一教众随她回店中寻找巧手神厨。

店中,店主与小二正哭丧着脸坐着,陡见欧阳雨馨回转,以为是来找他们算帐的,吓得磕头如捣蒜道:“姑奶奶,不,女大王,你饶了小人吧?小人天天给你老人家上香。”小二则道:“女大王,饶了小人,那菜是小人上的,但不关小人的事,小人可没下毒,小人也不会下毒。”

欧阳雨馨没功夫理他们,哼了一声道:“闭嘴,给我坐着别动。”二人立时住口,呆坐在地上,如泥偶一般,动也不动,那小二的舌头兀自伸在外面。

欧阳雨馨在一张桌子底下,拽出巧手神厨,只见他早已死去,命那名教徒搜索他的身体。那名教徒把巧手神厨包袱打开,但见里面装着不少精致的茶杯,有玉的,有铜的,有竹的,有藤的,各式各样,精致独特,皆非凡品,除茶杯之外,还有几包茶叶,与调勺、小铲等。只是没有小瓶或似解药之类的东西。欧阳雨馨心道,此人果然酷爱烹调与调茶。又命那教徒翻他的衣袋,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欧阳雨馨心下失望。那教徒道:“请大小姐回避。”欧阳雨馨转过了脸,只听悉悉嗦嗦之声响起,显是那教徒在搜巧手神厨的内衣,里裤。

半晌,那教徒住手道“大小姐,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欧阳雨馨知道解药不在他的身上,望着他临死时惊怖的表情,更是厌憎无比,用剑在他脸上狠狠的划了几道,转身出店。

回到街上,只见胜负即将分出,对方仅有四五个人犹困兽般拼斗。那个与巧手神厨在一桌吃饭的人也在其中,手挥判官笔。看来要不是欧慢雨馨一句要活的,早已全歼。

欧阳雨馨大声道:“不要再存侥幸,快快交出解药,尚有活命希望,否则,我将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真道:“妖女,你不要痴心妄想,那药本无解药。”欧阳雨馨心头一震,厉声道:“没有解药?”玄真大声道:“不错,你死了这条心吧,那小子定死无疑。”

欧阳雨馨咬牙道:“若真无解药,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声音狠毒无比,众人只听得心头一颤。

这时,那个手持判官笔的武吉忽道:“你们先住手,我有话说。”欧阳雨馨喜道:“你有解药?”武吉点头。欧阳雨馨大喜道:“大家住手。”修罗教众人闻声住手,却仍将他们几人紧紧困在中间。

武吉道:“你要想得到解药不难,须先答应我们一个条件。”玄真厉声道:“武吉,住口,死就死了,哪有解药给她。”欧阳雨馨一听,更是喜出望外,大声道:“你若能拿出解药,解去他中的毒,我立刻放人,绝不伤你们一根毫毛。”

武吉道:“我正是要你答应这个,你能否作得了主?”欧阳雨馨道:“我说的话自然算数,不信,你问问他们我是谁?”武吉眼望骆长老。

骆长老道:“我们家的大小姐即说放人,自然放人,谁敢阻拦。”武吉道:“你们家大小姐,那是谁?”骆长老道:“休得罗嗦,我们家的大小姐,自然便是我们教主的女儿,否则,哪还有第二个大小姐。”

正文 第五十二章欧阳雨馨

众人一听,俱是心头大震,原来此女正是修罗教大魔头欧阳振雄的女儿,怪不得有如此权势。玄真暗叹,可惜没能将其俘获,否则,以之协迫欧阳振雄,定能逼他低头。武吉则是暗暗欢喜,她即是欧阳振雄的女儿,说放人,自然放人,绝不会推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好,我们一言为定,解药在这儿。”

欧阳雨馨知道张宣蒙的性命全系此小瓶之上,迟得一刻便危险一刻,当即道:“一言为定,把解药拿来。”

武吉刚要上前奉上解药,却被玄真一步抢上,夹手夺了过去,大骂道:“女魔头,你休想得到解药。”

欧阳雨馨大怒,向武长老道:“武长老,格杀勿论,一定得到解药。”武长老、骆长老早知道这性命垂危之人是本教大小姐的情郎,自是竭力讨好。骆长老也将张宣蒙放下,与武长老一齐向玄真出手,以防他将解药毁去。

玄真已存必死之心,解药到手,还未想出怎样毁去,已被二人双双攻到。玄真本比武长老稍逊,骆长老与武长老又在伯仲之间,二人合力,如何是其对手,三招一过,便即不支。

那边武吉却大声叫道:“玄真师叔,你干什么?大家性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玄真此刻哪有时间回答他。

武长老一招“云里飞龙”,从胸前推出一掌。玄真倒踩七星步,退后一步,险险避过。骆长老的一招“棒压千钧”,手中短棒早从空中劈向他的后背。玄真侧身一蹿,同时手一扬,将瓷瓶远远抛开道:“你休想”,话音未落,已被短棒扫中后背,斜里飞出。

武长老见他将瓷瓶扔出,当即飞身来拿。扔瓷瓶在先,他飞身在后,但只一刹间,他如箭般的身子便要追上那瓷瓶,于空中伸手抓去。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喝道:“还是给我吧。”在他伸手将抓未抓之际,一只手掌迎了上来。武长老大惊,变抓为掌迎了上去。只听嘭的一声,二掌相接。武长老出其不意,一个“细胸巧翻云”,翻身跃开落下。那来人也一个倒纵,远远落下,恰好将瓷瓶接在手中。

只见来人六七十来岁年纪,衣衫破烂,背负九只破袋,手中拿着瓷瓶道:“这是什么宝贝?值得你们拼死拼活的。”正是丐帮的传功长老牛玉贵。这时,他的身后又走上来二三十人,个个身手骄健,步履沉稳。

欧阳雨馨见解药即将到手,却忽生意外,对方来了强援,形势于已方大大不利,大是不安。修罗教众人见对方来了那么多人,也停下了手。

牛长老上前一拱手道:“玄真道长,这是怎么一回事?”玄真身受重伤,勉强撑起身体答道:“牛长老,我对不起大家,死伤了那么多人。”又指着那瓷瓶道:“此瓶内是解药,千万不要给修罗教的魔头。”说话之间大是吃力。

武吉口齿灵利,便上前把事情经过粗略说了一遍。

牛长老听完大笑道:“好,天助我们去其一大高手,折去欧阳振雄一臂。”武吉自然没提刚才要献药讨命的事。

牛长老一行也与修罗教等人一样,在山中搜了几天,没找到张宣蒙二人,便下山与玄真会合,商量下一步行止。刚进镇,便觉不对,只见大白天家家关门闭户,街上寂无一人,不由加紧脚步。走了一段,隐隐听有嘶杀声传来,于是各展轻功急奔。牛长老功力最深,奔得最快,跑在最前头。他刚刚赶到相斗之处,便见玄真中棒,扬手扔出一物,而修罗教的武长老飞身来拿。他料来此物非同寻常,当即一掌震开了武长老,接下了瓷瓶。

牛长老向修罗教众人细细打量一番,又看了看欧阳雨馨,一拱手道:“八臂神魔,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山不转水转,何处不相逢啊。八臂神魔,这位想必就是你们教主欧阳振雄的女儿了。果然不愧是你们教主的女儿,禀承父性,凶狠残暴,事事出人意料。”

欧阳雨馨怒道:“放肆,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提我爹爹的名讳,出言不净。”

牛长老大笑道:“放肆,哈哈,我活这么大年纪,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我放肆的。不错,我牛玉贵是放肆惯了。难道你爹的名字便叫不得,他是天王老子不成?若别人叫不得,何必取名字,随便叫作小狗小猫就是了。”

欧阳雨馨大怒:“大胆狂徒,敢辱我爹爹。武长老,骆长老,杀了他。”武长老迟疑道:“大小姐,这......”武长老已看出与牛玉贵同来的人中,尚有几个太阳穴鼓鼓的,功力不弱。而已方一场恶斗,死伤不少,若冒然出手,胜负很难逆料,不如先请救兵。

正自盘算如何托延时间,说服欧阳雨馨,骆长老已忍耐不住,大声道:“老叫化子,我骆大成来领教领教丐帮的高手。”

牛长老道:“好。我们是先单打独斗一番,还是群战?”

武长老立即接口道:“当然是你们二人先单打独斗,研讨一番。素闻丐帮传功长老天机棒是武林第一棒,骆长老也是使棒,你们二位就以棒讨棒,让在场的朋友开开眼界。”

牛玉贵眼见玄真带的人死伤大半,而这修罗教二长老素来名声在外,不在己下,若再混战,唯有死伤更多,不若先与骆长老打上一场,再作定夺,遂大声道:“好,骆长老,咱们先作个得胜头回,请。”说着,从后背上取出一根长不足三尺的短木棒,头稍弯曲,通体光滑闪亮,木色沉郁。

骆大成见牛玉贵右手持棒,一个虚步,先持守势,知是劲敌,不敢大意,也右手持棒,护住中门,全神看着对方。

牛玉贵见他也不急于进攻,先求于不败,更加小心。二人对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袖口衣衫鼓荡,周身真气充盈,谁也没有动上一动。

又过一刻,二人忽然同时大喝一声,闪电般抢上,只听“啪啪”之声不绝于耳,竟似中间未有断绝。场中二人棒影纵横,形成两团黑影。

正文 第五十三章三日之命

欧阳雨馨最是焦急,看着身边的张宣蒙,脸上黑气越来越盛,只盼骆长老能一棒杀了牛玉贵,抢到解药。

二人翻翻滚滚,越斗越快,但见棒来灵蛇盘舞,杖去神龙夭矫,或似长虹经天,或若流星追月,只把众人看得惊心动魄,翘舌不下。

欧阳雨馨更是瞧得眼花缭乱,心焦如焚。

武长老边看边不时点头,暗暗佩服。平时他对骆长老能与自己同居十大长老之位,一直有点不服。这时,见他使出了全身本领,果不在己之下,十大长老之名绝非浪得。

欧阳雨馨看了一会,手心出汗,转头瞧向武长老,见他不时点头,悄声问道:“武长老,是不是骆长老能胜,还要打多久?”

武长老轻轻摇了摇头道:“二人半斤八两,不相上下。”欧阳雨馨大失所望,瞧着二人呐呐道:“这可如何是好?”

二个多时辰,数千招已过,天渐渐黑了下来,二人招式也缓慢下来。只见二人相距却越来越远,有时骆大成铁棒向牛玉贵遥遥一击,牛玉贵立即侧身闪开;有时牛玉贵远远一棒扫向骆大成的腰际,骆大成也铁棒一竖,挡了开去。

欧阳雨馨大奇,离得这么远,难道有无形真气伤人?她哪里知道,这二人正以精妙招式相斗,稍一疏忽,立处下风,必为所制。

二人激斗半天,身上衣衫早已湿透,地上印下一个个湿湿的脚印,深陷寸许。身上真气催发,腾起阵阵热气。

又斗半个时辰,二人皆是强驽之末,已呈疲态。武长老知道再斗下去,骆长老定要元气大伤,朗声道:“二位果然武功高强,妙招纷呈,令我等大开眼界。不过,天已要黑下,明天接着再斗不迟。”口中说着,上前扶下骆大成。牛玉贵见武长老上前,便退后半步,身后上来二人扶住。

牛玉贵喘息道:“果然厉害,不愧邪教长老,佩服,佩服。”

骆大成也喘息道:“丐帮的传功长老,名不虚传,今天领教了,不过未分出输赢,大是遗憾,咱们明日再斗。”

牛玉贵道:“好,明日再斗,一言为定。”

欧阳雨馨大是着急,在武长老身边轻声道:“武长老,那解药?”武长老摇摇头道:“大小姐,暂且歇息,另行商议。”欧阳雨馨眼眶中的泪水几乎流了下来。

武长老道:“大小姐,我们先找地方住下,让骆长老恢复元气,然后再求强援。百草使者与马、鲁二长老也在附近,我们发出信号求助,他们明日必能赶到。我们为这位相公先找一个医生瞧瞧。”

欧阳雨馨点头道:“好吧,武长老,一切由你安排。我只是担心他们将解药毁去。”

武长老安慰道:“多半不会,大小姐放心。”口中安慰,心中实也担心。在武长老的安排下,住进了最西首的一家客栈。

武长老命人先为伤者治伤,又命店家带一名香主将镇上最出名老医生请来。

那老先生虽然害怕,但不敢不来,为张宣蒙细细察看了半天,摇头道:“难啊,难啊。”欧阳雨馨急道:“究竟怎样?”

老先生瞧着欧阳雨馨道:“小姐要听真话,就请不要生气。”欧阳雨馨道:“自然要听真话。”

那老先生慢慢道:“我刚才搭脉,他肺脉如鸡的羽毛一样,毛中含坚劲之意,这是病脉,倒不怎么样。心脉一如平常,没有大碍,只是肝脉却来得急而坚劲,像新张的弓,这是肝的真脏脉,是死脉,肝若出现真脏脉,很快就会死去;脾脉来的如雀啄、鸟跳,如屋漏水,点滴无纶,这也是死脉,出现此脉,不过三日命;肾脉来得象解索一般,杂乱无章,又象弹石,也是真脏脉,死脉,出现此脉,不过九日之命。按理说,这位相公几种脉博齐现,当早已大去,可他似能再托得两日,不知为何?不过,也最多两日。我为防自己诊错,又细察他的脸色,见他面色青白,青白中又杂有青黄、黑黄,确是肝、肾、脾真脏脉出现。这位小姐,这位相公的病候,是我几十年从所未见的,是不治之症,我无能为力。不过,即能三种真脏脉齐现,而能一时不死,定有奇怪,说不定,这位相公福大命大,还有解救之法。”

欧阳雨馨听了心中难过,默默不语。武长老知道这老先生眼力极准,但只会看病,不知武功内力一道,安慰道:“大小姐,张相公能得一时不死,定是因他内功深厚,一时阻住毒气,护住心脉之故。只要我们能得到解药,自可救活张相公。”

武长老说得不错,张宣蒙虽食巨毒,但真气护体,毒不能侵入脏腑,性命本无大碍。但武长老不知道的是,张宣蒙修炼的真气已非普通武林内功内力,而是吸收大自然精华之气并及星辰之力,不仅仅是内力而已,普通巨毒并不能浸入身体。只是被那玄真在背部偷袭一掌,真力直透脏腑,虽神功在身,脏腑也受重创。那体内之毒便趁机侵入,以成绝症。巨毒遍入脏腑,本当立时死去,但张宣蒙所练之功甚奇,无论他有意无意,真气一直在脏腑脉络之间流转,自然而然起到抗毒之用,所以能得托了一天不死。只是毒入脏腑,若不得解药,慢慢化去,依然托不了三天。那名老医生不懂武功,不知内力护体之妙,所以不可索解,但他浸淫医理几十年,对脏腑病理了解极透,由脉、色看出张宣蒙脏腑病重,再托不了两天。

欧阳雨馨听了武长老的话,点点头,更是担心解药被那臭叫化毁去。

武长老为防被牛玉贵发现,吩咐几名教众到数里之外发出信号,向百草使者等人求救,

不久,果见镇西北角数里之外冲天而起一朵烟花,在空中散开,形成一条盘绕飞旋的大

蟒蛇。又过一刻,又是一朵烟花升起。静等片刻,只见西北方数十里外也升起一朵相同的烟花,散开而成一条大蟒蛇,舞于夜幕之上。

武长老心中大喜,百草使者一行离此地不远,几个时辰定能赶到。命人密切注视牛玉贵一伙的动向。

正文 第五十四章各有救兵

过有两个多时辰,已近寅时,忽有一人匆匆冲进客栈,大叫道:“武长老,大事不好,那伙人要逃走。”

武长老闻言大惊,匆匆赶到欧阳雨馨房中。只见欧阳雨馨正俯在张宣蒙床沿,沉沉睡着。他悄步退出,留下几人看守,与骆长老带众人追去。到了镇东,果见牛玉贵一伙正向东去。街上躺着几名修罗教人的尸首,乃是监视的人被击毙。

晚间修罗教发出的求救信号,牛玉贵一伙人也看到,知道他们在搬救兵,佯作不知,等到天快明时,却悄悄冲出客栈。监视的人当即发现,一人匆匆回禀武长老,另几人暗中尾随。没走多远,即被发现,取了性命。

武长老哈哈大笑道:“牛长老,想你也是武林中一号人物,怎么居然要借夜遁而去。”牛玉贵闻言,脸上发烧道:“好,八臂神魔,老叫化再与你斗上几百合。”

武长老道:“好。”飞身抢上,双掌齐出,只见掌影飞舞,幻出无数手臂来。

牛玉贵道:“果然不愧八臂神魔。”武长老之所以称八臂神魔,就因其出手太快,双臂幻化如同多臂之故。骆长老亦杀向众人,双方混战一起。

牛玉贵因昨天与骆大成力拼,伤了元气,武功大打折扣,只接得几招,便步步后退。立时有两人从旁抢上,与牛玉贵合斗武长老。

武长老以一敌三,过得百招,依然不能取胜,心中暗暗急躁:“百草使者一行离此不远,应该早就来到,怎么迟迟不见人影,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为托延时间,便改攻为守,与之周旋。

牛玉贵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边打边退。数百招过去,天渐渐亮了,已是黎明,人影越来越加清晰。大家斗了一个多时辰,皆已疲惫不堪。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有穿黑衣的修罗教人,有着不同服色的武当、泰山、丐帮人。

正自难纷难解之际,忽听镇西首传来一声长啸。武长老一听大喜,百草使者到了,也一声长啸呼出。

不多时,一人当先奔来,正是百草使者,手持短笛,而他身后却紧追一人,是一名道士。

玄真大喜:“玄法师兄,是你么?”那道士道:“不错,正是我们。”他们身后又陆陆续续跟来不少人,也是边打边走。

武长老一见这形势,便知百草使者路上同样遇上强敌,一起来了。牛玉贵哈哈大笑道:“八臂神魔,没想到你搬救兵,却为我们也搬来了救兵。”

原来夜里修罗教发信号,不但被百草使者看到,也被赶来黄山的另一批人玄法等看到。玄法一行混合了武当、少林、衡山各派二十多人。他们一见夜空中的巨蟒,便知牛长老、玄真等人与修罗教拼上,修罗教在求救,大蟒蛇是修罗教的标志,遂加速向这镇上奔来,没想到半路遇上了百草使者一行。彼此一见,即知目的相同,不由分说,交上了手。修罗教急于赶来,是故边打边跑。玄法却以为牛长老等人大占上风,反倒想托住他们。他们自是不知牛玉贵等人也伤亡惨重,如果知道,早已赶到此镇。

双方一看都来了强援,又是实力相当,不自禁都住了手。牛玉贵大笑道;“八臂神魔,咱们又是半斤八两,不分彼此,胜负一时不易分出,不如各回客栈,吃饱睡足,然后再决一死战?”

武长老道:“只怕牛长老又要暗中遁去。”牛玉贵笑道:“放心,这次绝不会走,一定分出个输赢。”武长老点头道:“好,一言为定。”转身向百草使者道:“咱们且回客栈,再作定夺。大小姐已找到。”于是双方各回客栈。

欧阳雨馨见过百草使者等人后,知道双方实力相当,又是一个僵局,坐在床前,手托香腮,瞧着张宣蒙。

只见他脸上不时露出痛楚的表情,想是不堪伤毒折魔。沉思片刻,咬牙道:“看来只有如此,方可拿到解药,一切顾不得了。宣蒙啊宣蒙,不知此事之后,你心中还会只有可欣那丫头吗?”心中酸楚,用手轻轻抚摸着张宣蒙的头发、额头。

两个时辰后,百草使者、武长老几人向欧阳雨馨禀道:“大小姐,你且在此静候佳音,我等前去取药。”

欧阳雨馨道:“武长老,你留下几人在此看守张相公,我随你们前去。”

武长老道:“大小姐,你千金之体,怎可轻往是非之地,在此静候佳音就是了。”

欧阳雨馨摇头道:“武长老,我不放心,还是一起去吧。”说着带头走出。

众人来到镇东,牛玉贵等人早已得消息,迎上前来道:“修罗教的各位朋友,来得好快啊?”

武长老笑道:“我们来的不快,岂不又让你牛长老走了。”

牛玉贵哈哈笑道:“你也太小瞧我老叫化了。闲话少说,请划出道来吧?”

武长老摆手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在决斗之前,我先向诸位澄清一事。”

牛玉贵道:“笑话,你们修罗教杀人放火,什么事未干过,有什么好澄清的?”

武长老并不接他话,提高声音道:“众位朋友,你们此番兴师动众,与我教交恶,皆因误认那张相公乃我教中人之故,其实却是大错特错,张相公不但不是我修罗教中人,而且与我们都不认识。不管我们双方恩怨多深,全与张相公无关,你们施此无耻伎俩,下毒暗算,实属莽撞卑鄙。所以,不管胜负如何,我希望牛长老能将解药交出,治愈张相公。诸位若是不信,我可以以我教的历代祖宗起誓,绝无片字虚言。”

牛玉贵见他说的郑重,半信半疑道:“那青年不是你们教的?”

武长老道;“当然不是,我八臂神魔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何曾说过假话。他仅是我们大小姐的一位朋友。”

牛玉贵道:“那你们为什么为他不惜以命相拼,非取得解药不可?”

武长老道:“他是我家大小姐的知已朋友,我们对大小姐忠心耿耿,自当尽心尽力,为其分忧。”

正文 第五十五章各呈神通

牛玉贵道:“果真如你所说,咱们先打过再说,你们若是胜了我们,解药自当被你们取去,若不能胜,只怕难如你们所愿。”

武长老道:“你们太也卑鄙。”牛玉贵道:“八臂神魔,不要再哆嗦,上罢,咱们是群战,还是单打独斗?”

武长老道;“解药我们是不取得誓不罢休,除非在此的修罗教兄弟与你们同归于尽,不余一人。单打群战,都是一样,随你们的意。”

牛玉贵见他们是如蛆附骨,不得解药,誓不罢休,暗道,若是群战,只怕死伤更多,徒作无谓的牺牲,便道:“咱们还是一对一单打独斗来得利索,免得乌七八糟乱成一团。”

武长老道:“好,就依了你牛长老。”

这时,鲁长老、马长老二人闻声走出众人,向少林的本难、华山的毕道长一拱手道:“二位,夜里我们未及分出胜负,大是不爽,现在再接着斗。”

本难大笑道:“阿弥陀佛,好,咱们再接着打,不分胜负绝不罢休。”这二人与他们一样,也是未打过瘾,见他们挑战,自不示弱。

四人昨夜打了三个多时辰,斗了上千招,彼此知道虚实,也不客气,各自出招抢攻,以争先机。

本难是少林达摩院首座长老,在寺中只略低本俗本玄本九三人,素习大力金刚掌,只见他掌掌拍去,力大招沉,隐隐雷声。鲁长老却不与之硬拼,手持点苍笔,闪转腾挪,笔笔点向他的周身要穴。

毕道长是华山派辈份最高的长老,尚比掌门齐俊高出一辈,身手更是了得。但见他手持青光剑,全力施展华山剑法,剑光缭绕,与马长老斗于一处。华山剑法素以奇、险、狠著称,剑走偏锋,招招狠辣。马长老亦是手持长剑,与之周旋。他所持之剑又与众不同,剑不足二尺,通体金黄,剑面颇宽,挥动之下,化作一团黄气。在毕道长的强攻之下,他似是处处被动,但却总能在下风处,忽出奇招,又占上风,抢得先机。

四人捉对斯杀,两帮人各捏一把汗,看着他们恶斗。翻翻滚滚,不到一个时辰,五百招已过,四人昨夜已恶斗三个多时辰,气力便有点不继,但胜败依然一时无法分出。

众人中,鲁长老年龄最长,他与本难斗了上千招,不占丝毫便宜,知道再打上个两天两夜,只怕也无法取胜,说不得反倒败于他的手下。心中暗道:“我得教主垂青,而有今日,当年又受其大恩,今天大小姐情郎有难,我却与这大和尚僵持不下,难报他知遇之恩,岂不惭愧?”

鲁长老早年是一大盗,一次失手,被人追杀,眼见性命不保,碰巧被欧阳振雄撞见,出手救出,收入教中,后累功升至长老。鲁长老的性格老而弥辣,眼见再与本难斗上千百招,也只能维持不胜不败之局,一咬牙,用肩背硬接了本难一掌,反手一笔点向他胸下巨阙大穴。

本难正全力施为之际,不意鲁长老并不躲避,用肩生生接了下来,同时胸前一痛,要穴已被点中。只听嘭的一声,鲁长老向前一个俯冲,趴在地上,“哇哇”吐出几大口鲜血。而本难则是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武长老急步上前,将鲁长老扶起,但见他脸色焦黄,呼吸维艰。

牛玉贵也一步抢上,手贴命门,将内力注入本难体内,过了半晌,方见他吐出一口紫血,呼了一口气。

鲁长老见本难居然不死,大是奇怪。那巨阙大穴,属任脉,系心之募穴,击中,则冲击肝胆,震动心脏,致人死亡。

他却不知,二人相斗上千招,皆属强弩之末,他又中掌在先,功力受损,这一笔自是大打折扣,虽是死穴,却没能令本难当场死亡。

众人见鲁长老出此奇招,二人同受重伤,皆是心头大震,料来今天必是一场恶战,人人心生同仇敌恺之意。

牛玉贵扶下本难,向鲁长老道:“鲁长老,果然厉害,佩服佩服。”他怕邪教的马长老也如法炮制,大声道:“毕道长,马长老,二位且请退下,改日再斗。”说完上前隔开二人。武长老也是此心,鲁长老已受重伤,马长老不可再伤,又怕牛玉贵突施暗算,也上前护下马长老。

百草使者向牛玉贵道:“在下素闻丐帮传功长老手中天机棒,乃天下第一棒,在下想讨教讨教。”

牛玉贵刚要应声,玄法接口道:“百草先生,不要取巧,我昨夜尚未杀足呢。”百草使者自不示弱,应声道:“好,老牛鼻子,我正想找你。”纵身而上。

这边骆大成道:“老叫化,咱们谁也别取巧,接着昨天再打。”牛玉贵道:“好,接着再打。”这二人熟知底细,更是以快抢快,如昨天一样战在一起。

玄法乃是武当派玄机掌门之下第一高手,剑法造诣高出玄真许多。昨夜与百草便者斗了个旗鼓相当,一直心有不服,这次更是把武当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但见他动如脱兔,趋闪若电,剑如宵练,手中长剑时若千钧之沉重,时若鸿毛之轻飘。玄真在一边看的不住点头,钦佩至极,原来我武当剑法须当如此施展,方有如此威力。

双方斗了一个时辰,已至午时。欧阳雨馨越看越是心焦,恨不得上前一剑将牛玉贵戳出个透明窟窿,抢了解药。

再过一个时辰,玄法与百草使者二人仍游刃有余,而牛玉贵与骆大成则已现疲态,步履蹒跚,招式缓慢。正斗间,突见二人斗鸡似的互相瞧了片刻,突然同时跃上,砰砰两掌,各自击中肩头,摔倒在地,同时哈哈大笑道:“好,好,佩服,佩服,痛快,痛快。”两边上人扶下。

牛玉贵大叫道:“骆大成,老叫化真服了你啦,你若能不投邪教,我牛玉贵定引你为平生知已。”

骆大成也大笑道:“牛叫化子,你若能改投我教,我甘愿以长老之位相让。”

二人自昨天斗至今天,可以说是倾其所能,奇招用尽,依然旗鼓相当,不分胜败。至此,已是相互钦服,惺惺相惜。

正文 第五十六章舍身救郎

欧阳雨馨见骆长老又元气大伤,百草使者与玄法斗的相当,马长老也体力不继,只有武长老一人无恙,而瞧对方,尚有四五个人太阳穴鼓鼓的,若想强抢解药,怕是万难。正想着,只听牛玉贵忽道:“八臂神魔,今天只怕又不能分出胜败,明日再斗如何?”

武长老自然知道双方实力相当,若想分出胜败,大是不易,但想到今天若决不出胜负,明天多半亦是如此,而张相公的性命却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不可再拖,心中犹豫难决。回头看向欧阳雨馨,但见她愁眉深锁,一脸凄苦,遂大声道:“修罗教众兄弟听了,为了夺得解药救张相公的性命,为了对大小姐尽忠,对教主尽忠,我们今天与他们拼了,不得解药,誓不罢休。”

修罗教众人闻言,齐声呐喊,一涌而上,杀向玄真等人。牛玉贵不料武长老会不守信用,群涌而上,大怒骂道:“八臂神魔,邪魔歪道,卑鄙小人。”

武长老哈哈大笑道:“臭叫化子,我们不是比武,而是抢解药,什么小人君子,打过再说。”飞身冲向牛玉贵,想趁其力竭,一招制住,逼出解药。

牛玉贵此时哪敢硬接,就地一滚,躲了过去,身后立时有数人冲上护住。

武长老暗叫可惜,双臂挥舞,幻出无数掌影。这几人亦是硬手,合力围住他。武长老见一时冲不过去,不敢轻敌,凝神应付。

他边打边偷眼瞧向众人,众人正各自捉对厮杀,马长老依然与毕道长斗于一处,百草使者与玄法已远离众人,修罗教只有他一人独支大局,更是不敢大意。

欧阳雨馨静静站在一边观看,只见斗了许久,双方仍势均力敌,更说不定,倒是修罗教稍弱了一些。耳听惨叫声不时传出,地下躺的人越来越多。她越看越是心惊,突见一名香主被两名丐帮弟子围住,招拦不住,性命不保,遂一挥剑,冲了过去。一人出其不意,顿时中剑倒地。欧阳雨馨拔出长剑,鲜血从伤口迸出,溅了一身。她正要向另一人刺去,一柄长剑挡了过来,却是玄真。

欧阳雨馨最痛恨的便是巧手神厨与玄真,这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剑剑刺向玄真要害。

武长老突见欧阳雨馨加入战团,怕她有何闪失,无法向教主交待,便带动身周之人靠近。

不觉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地下躺的人更多,双方已死伤过半。欧阳雨馨偷眼向地上一瞧,只见遍地死尸中,身着黑衣的修罗教人倒占了多数,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料来今天必不可为,暗叹一声,向后跳开道:“且住。”

玄真正杀的性起,见她跳开,怔道;“妖女,怕了吗?”欧阳雨馨鼻中哼一声,却大声叫道:“大家暂且住手,我有话说。”

此时双方激斗正酣,离她近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就缓了下来,而离她远的人,正杀的眼红,依然挥剑大声呼喝。

欧阳雨馨知她声音低,无法喝止众人,向武长老道:“武长老,你且叫他们住了手。”武长老此时全身湿透,杀的心寒,目光一扫地上,尸首遍地,残不忍睹,真正一个修罗屠场。

他不知欧阳雨馨何意,大声道:“大家且请住手,我家大小姐有话要说。”武长老功力比欧阳雨馨深厚何止一倍,这两句话说出,直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不由停了下来。

武长老一挥手,修罗教众人便聚到他与欧阳雨馨身畔。欧阳雨馨向牛玉贵道;“牛长老,我是谁,你应该知道。”牛玉贵一怔,道:“知道又怎样,难道你想以你爹的名字吓住我们?”

欧阳雨馨道:“你先听我说完。武长老刚才已声明过,张相公不是我教中人,你们与我教恩怨纠葛,仇杀不止,这只是与我教之事,不应牵涉不相干的人。当然,他也曾误杀、误伤过你们的人,但那纯属无心,并非有天大的仇恨。而现在双方的情况,你也清楚,你们要想胜了我们,那是叫休想,我们则是不得到解药,绝不罢休。因此,为了避免双言同归于尽,我想与你们作一个交易。”

牛玉贵奇道:“作一个交易,什么交易?”欧阳雨馨道:“以人换药。”

牛玉贵道:“以人换药?如何换法,以谁来换?你这邪教的妖女居然也会生出怜悯之心?”

欧阳雨馨冷冷道:“以我欧阳雨馨换取解药。”牛玉贵惊道:“以你换药?”欧阳雨馨大声道:“不错,以我换药,我跟你们走,你们将解药留下。”

武长老大惊道:“大小姐,万万不可。”欧阳雨馨低声道:“武长老,你们已尽力了,再打下去,只会死伤更多,说不定败的是我们。”

百草使者等人齐声相劝,欧阳雨馨咬着嘴唇道:“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不要再劝,我意已决。”众人见她意决,愕然相向。她是为救情郎,甘愿舍身,别人倒不好强行劝止。

牛玉贵与玄法等人点了点头,聚在一处,低声商量,只觉此举对正教大为有利。欧阳振雄正欲向各派发难,武功又深不可测,若擒了他的女儿在手,就可令他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为。

众人匆匆议定,牛玉贵大笑道:“欧阳小姐,我们作了这笔买卖,只要你不施诡计,乘乖地跟我们走,解药自会奉上。”

武长老道:“牛长老,以我八臂神魔换取解药如何?要杀要剐,任你们的意。”

牛玉贵笑道:“八臂神魔,不是我小瞧你,只怕你份量不够。”

欧阳雨馨道:“武长老,不要多说,只希望你们照顾好张相公。也请你们速回总坛,告诉我爹爹,不孝女儿要连累他了。”说着泪水流了下来。她知道父亲向来心高气傲,又要一统江湖,作什么武林盟主霸主的,而自己这一落入牛玉贵等人手中,定会被他们以之百般胁迫为难。

武长老躬身道:“是,大小姐,我们定遵从你的意思。”欧阳雨馨点点头,向牛玉贵走了过去,伸手道:“牛长老,解药。”牛玉贵怕她反悔,伸手扣住她的脉门,手一扬,将瓷瓶扔向武长老。

正文 第五十七章恩仇之际

欧阳雨馨喝道:“解药如何服?”武吉上前道:“每日三次,一次二粒,用开水冲服,服后多喝开水,以便排毒。三日之后,毒性可解。”

武长老向牛玉贵道:“臭叫化子,你们谁要是敢动我们大小姐一根毫毛,我们一定杀得你们各派鸡犬不留。”

牛玉贵哈哈一笑,道:“放心,我们难得能请上修罗教的大小姐作客,自会好好款待。”说着,将欧阳雨馨送到玄法面前。玄法伸手连点数穴。武长老一见大怒,又要出手。欧阳雨馨向他连连摇头。牛玉贵等人怕生变卦,带着欧阳雨馨,转身便走。

刚行得两步,欧阳雨馨回头道:“武长老。”叫得一声,却不再言,泪水又流了下来。原来她想叫武长老不要告诉张宣蒙她的身份,转念一想,事情闹得这么大,张宣蒙自会知道,瞒也瞒不了,便住了口。但想到他与父亲的恩怨,心中难过,无以复加。

武长老只道她怕教主伤心生气,劝道:“大小姐,放心去吧,教主那儿我自会好好劝说,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欧阳雨馨点点头。

牛玉贵等人出镇直向西北方向而去。他们虽然抓了欧阳雨馨在手,却不轻松,想到不久欧阳振雄便会带齐修罗教高手前来强夺,必有一番恶战,这欧阳雨馨擒在手中,实是一块热山芋,烫手得紧。

几人边走边商量,最后决定上武当山,将欧阳雨馨交于玄机。因武林之中,以少林、丐帮、武当实力最为雄厚,而丐帮帮主不在总坛,帮众又极其分散,少林的前方丈本虚武功尽失,无人能抵得住欧阳振雄。只有武当,实力雄厚集中,掌门玄机也不再那欧阳振雄之下。

且说武长老带着解药匆匆回到客栈,取开水为张宣蒙服下,留几人把死去的教众就地埋藏,雇辆车,带着众人远远跟着玄法、牛玉贵等人而来。

走了一天,只见他们一直向西北方向而去,料来是去武当山,又见解药有效,便改道向北而去。

且说张宣蒙连服三日解药,体内毒性慢慢解去。这日醒来,张眼一看,见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中,大猿、可儿也在身边,大是奇怪,难道自己未死,手动了动。大猿见他醒来,吱吱轻叫两声,用手掌扶摸着他的脸庞。张宣蒙感觉到它毛茸茸的手掌,知道确是还活着,立时想起当日中毒中掌的情景来,不由大叫道:“雨馨,雨馨,你在哪儿?”

随着他的叫声,马车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人弯腰探头进来,满脸喜色道:“张相公,你醒了。”只见此人身着黑袍,袍上黑色巨蟒盘旋,却不识得,惊道:“你是谁?雨馨在哪儿?”左手撑地要起,背部一痛,胸腹内如同刀扎,又躺了下去。

那人爬进车内坐下,温声道;“张相公,别动,我家大小姐不在这儿?”张宣蒙见他修罗教打扮,蟒绣的极大,道:“你是谁?是不是修罗教的?我怎么在这儿,雨馨哪里去了?”

那人道:“张相公猜得不错,在下正是修罗教欧阳振雄教主座下的武天风,舔居长老之位。大小姐不在,容我慢慢向你细说。”

张宣蒙闻言更惊:“你是修罗教的长老,雨馨是你们的大小姐,那她、她爹爹是谁?”

武长老怔道:“自然是我们的教主。”张宣蒙脱口道;“是欧阳振雄?”他却不知在武长老面前直提欧阳振雄的名讳,大是不敬。

武长老面色一变,笑了笑道:“正是,大小姐未告诉你?”张宣蒙心中一阵混乱,摇摇头。武长老释然道:“原来她未告诉你,你并不知她是我们的大小姐?”张宣蒙默然。他没想到这美貌如花的李雨馨,竟然是欧阳振雄的女儿,自己大仇人的女儿,而她又对己如此之好,半晌,方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老是为修罗教辨护。她现在哪里,怎么样了?”

武长老不知他们之间的事,闻言更是诧异,道:“张相公,你先不要急,待我为你慢慢细说情由。”于是将黄山脚下几场大战、欧阳雨馨以身换药之事说出。

张宣蒙陡然得知欧阳雨馨是欧阳振雄的女儿,已是大惊,及听他细述事情经过,更是心惊肉跳,不能自已。听完,在车上默默躺着,一声不出。

武长老见他面色沉重,以为是在担心欧阳雨馨的安危,安慰两句,下车骑马而行。

张宣蒙万万没料到欧阳雨馨竟会是自己大仇人欧阳振雄的女儿,正邪双方为他死伤那么多人,而欧阳雨馨为救他,竟然甘愿舍身随牛长老等人而去。百般杂念纷至沓来,恩仇交错,一时惶惑,一时忧郁,一时愤恨。

思前想后,躺卧不安,直过了两个多时辰,方想定:修罗教总坛绝不能去,欧阳振雄也绝不去见,但雨馨,却一定要想法救出,即使拼上自己的这条性命,也要报答她这份恩情,不可让她被人折磨。

又想起自己命危之际,得遇欧阳雨馨,黄山道上,二人一路同车,风光迤逦的情景,不由心如刀割。胡思乱想一通,暗道,必须尽快复元身体,治好内伤,方可脱离修罗教众人,去救欧阳雨馨。心念及此,登时不再心烦意乱,头脑一片清明,收摄心神,练起广成心法。

张宣蒙内功深厚,巨毒已去,接连用功几日,身上内伤已愈大半,行动如常。

武长老、百草使者等五人见他醒来,不时前来看望。张宣蒙不愿见他们这些修罗教的人,虽身体无恙,也不出来,只躲在车中。与他接触最多的是武长老,经常进车内殷勤问候。

张宣蒙见他们对己照顾的无微不至,暗暗感激,憎恨之心渐消,虽然积压多年的仇恨之情无法根除,已远不如以前的恨之入骨。

有时想道:“虽说他们以前害过父母及可欣一家的性命,可是现在却救了我一命,并且为救我,还陪上许多人的性命,仇大,恩亦大。即受他们如此大恩,这仇以后倒是如何去报?难道为报仇,真的要亲手杀掉他们这些曾不惜性命救过我的人,若真如此,岂非成了忘恩负义、不耻于世的小人?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报仇,岂不又成大不孝之人,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每念及此,总是思潮起伏,不知所措?有时感到可笑,出谷以来,无由的被正道之人追杀,万般解说,他们总是不信,倒似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不杀之不足以解其恨。而每次危难之际,救命的又总是仇人修罗教人,不惜以命相拼。

正文 第五十八章玄功疗伤

十来日后,张宣蒙身体康复。这日,武长老进车内安慰他道:“张相公,想来我们大小姐此时已上了武当山,武当向来以正派自居,料来不会为难大小姐。待我们见了教主,请他老人家出面,带齐全教高手,定能杀得武当派一败涂地,救出大小姐。教主早就对玄机老道的假仁假义看不顺眼,若他们敬洒不吃吃罚洒,索性大开杀戒,一举灭了武当,让其在武林中除名,永不能与我们作对。”

张宣蒙听得打了一个寒颤,知道此番武当山相救大小姐,不知又有多少死伤,弄不好,武当山上要血流成河,白骨遍地。他看着武长老道:“武长老,修罗教定能取胜吗?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行?”

武长老想了想道:“张相公,我委实没有把握,武当山上若只是武当一派,自不足以与我教抗衡,只怕玄机牛鼻子会向各派求救。本来我教与各派水火不容,他们得到消息,一定会尽遣高手相援,那时,修罗教对付的将不是一个武当派,而是整个武林,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但教主素来多谋,定有善策。”

张宣蒙知道他所言是实,心中闷闷不乐。

武长老见他不乐,劝道:“张相公,我们即将到达总坛,见到教主之后,再行商议。”张宣蒙心中一凌,道;“即将到达总坛?”武长老道:“是,只有两天的路程,若是张相公嫌慢,我们便日夜不停,那样,一天一夜即到。”

张宣蒙连连摆手道:“大家大战之后,身体疲惫,不可太过劳累,伤了身体。”武长老道:“张相公说得是。”张宣蒙又道:“武长老,不知骆长老、鲁长老他们现在身体怎么样?”他已听说鲁、骆二人元气大伤之事,一直挂念不安。

武长老见他关心骆、鲁二人的伤势,很是高兴,道:“骆长老只是元气损耗过度,休息这段时间,已恢复七八;倒是鲁长老,一来年岁大了些,二来本难功力深厚,掌力直透肺腑,一时倒不易复元,除非到总坛由教主不惜耗费功力,以高深内力相助,否则,一身修为再也不能恢复了。只是值此大战之际,教主却不可轻耗本元。”

张宣蒙点头道:“鲁长老伤得忒重。”心中却道:“原来内力也可助人疗伤,看鲁长老花白胡子,少说也得在六十五岁以上,为了我受此重伤,我怎可袖手不顾?记得以前雨馨说过,我的内力奇高,武林罕见,不知以我的内力能不能助其复元,可惜她未告诉我助人疗伤之法。”迟疑半晌道:“武长老,鲁长老伤在肺腑,不知若以内力疗伤,却是如何疗法?”

武长老早知张宣蒙掌震丐帮长老之事,何况,他这次内伤如此之重,却只十来日便无恙,内力之深,只怕不在教主之下,若能得他出手为鲁长老疗伤,鲁长老定能很快复元,这样,大战之际,又可多了一个高手。想到这儿,道:“张相公,鲁长老伤在肺腑,要疗其伤,须取其手太阴肺经至中府穴,将内力注入肺腑。疗时,内力要缓缓而入,涤荡其肺腑各部,意想不断去其病灶,疗其伤处,则可。”

张宣蒙点头道:“好,武长老,那就速请鲁长老上车,我这就为他试一试,不知我的功力够不够。”武长老却道:“张相公,你伤刚愈,怎可轻耗本元,教主、大小姐知道,岂不要怪罪下来。”

张宣蒙哪知他是以退为进,口中说的与心中想的相反,安慰道:“武长老,我也不知成不成,只是试上一试,有谁知道,教主与大小姐又怎会怪罪你们?”

武长老道:“张相公既然这么说,我这就去请鲁长老。”径去寻鲁长老。

去了多时,却不见他们到来,张宣蒙心道,我这就要离去,离去之前,一定要治好鲁长老的伤,稍稍报答他的恩情,遂探头道:“武长老,鲁长老在哪里?”

只听武长老答道:“我们在这儿。”伸头看去,武长老与鲁长老正站在车后不远,武长老双手拉着鲁长老,鲁长老却正在推托。张宣蒙大声道:“鲁长老,请过来。”

鲁长老听到张宣蒙叫他,不得不走上前来,揖道:“张相公,你身体刚愈,我怎能让你耗费内力为我疗伤,此举万万不可。”

张宣蒙道:“鲁长老,你是为救我而受伤,些番大恩大德,耗点内力算得了什么。”

鲁长老连连揖道:“救你乃是我们属下份内之事,为教主,为大小姐,为张相公,万死不辞。况且,我这伤不几天便好了,不须张相公挂在心上。”

张宣蒙暗叹口气,我与你们仇深似海,何须你为我尽忠,肃容道:“鲁长老,你是为我而伤,我见你一日不愈,心中便一日难过,与其心中难过,倒不如为你试上一试。其实我也没有把握,只是一试,不行便罢。”

鲁长老见他意坚,不便坚辞,上车坐下。武长老道:“张相公,放心治吧,我为你们护法。”

张宣蒙与鲁长老对面盘腿而坐,以右手拇指少商穴对上鲁长老右手拇指少商穴,如武长老所说,缓缓催内力过去。经脉顺畅,内力毫无阻碍,知得其法,慢慢加力,内力直达伤处。

鲁长老起初倒不觉得如何,及张宣蒙加力,方感觉他的内力绵绵薄薄,纯厚正大,无有断绝,内力之纯之厚,平生未遇。心中惊讶无已,他年纪轻轻,怎能有如此神功。

他却不知,张宣蒙为他输入的真气,乃玄天真气,已非武功一道之内力,暗含日月星辰之力。此功张宣蒙仅仅修炼几年的时间,若是修炼十数年或数十年以上,足可凌空飞渡,超凡入圣,有生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之效,已非凡间所有。

只过得一个时辰,鲁长老内伤已愈合差不多,微睁眼向张宣蒙去,但见他气定神闲,毫无疲态,更是惊佩,张口道;“张相公,请住手,老夫伤处已愈。”

张宣蒙住手道;“鲁长老,果真好了?”鲁长老谢道:“多谢张相公,果真好了。”

张宣蒙喜道:“没想到我真的得法。你再打坐一会,运气试一试。”鲁长老点头,行气于脏腑之中,再无阻滞,病灶全无,起身拜谢下车。

正文 第五十九章不辞而别

武长老一直守在车边,为其把风,只道鲁长老伤重,没有三四个时辰,无法疗愈,没想到鲁长老这么快便下车,而且精神奕奕,再无疲倦之态,诧道:“鲁长老,怎样?”鲁长老道:“还能怎样,自然好了。”武长老不信道:“这么快便好了?”

鲁长老点点头,道;“没想到张相公神功一至如斯,一个时辰,我的内伤便愈。有他相助,去救大小姐,自是不在话下。”

骆长老与百草使者也在车边,闻言高兴道:“本教又添一大高手,教主的霸业何患不成?”他们哪里知道,张宣蒙只是内力深厚,真正武功仅会欧阳雨馨传的那三招掌法,若叫他去与玄机这样的大高手相斗,却是妄想。

临晚,张宣蒙向一教徒要了纸笔放在车里。

当夜,一行人在一山坡住下。三更时分,张宣蒙悄悄起身,见大伙都已入睡,取出纸笔写道:“武、鲁等长老,晚辈有要事在身,先去了,大小姐我一定想法救出,请恕晚辈不别而行。”他只小时写过字,这么多年未拿笔,极不顺手,字写的歪歪斜斜,很不满意,看了看,摇摇头,用手撕了。转念一想,若这么偷偷地去了,岂不令他们多心伤心,看轻自己,便又写了一张,放于车内,向大猿、可儿打个手式。大猿俯在他的背上,可儿落在肩头。张宣蒙暗道:“武、鲁等长老,我有不得已的苦衰,总坛绝不能去,欧阳振雄更不能见,恕我不辞而别了。”展开身形,一缕青烟般向来路奔去。

一路疾奔,半个时辰方停下,几十里路已过去,料来他们发现也追不上了,便放下大猿缓缓而行,心中思忖着如何去救欧阳雨馨。他这数年来一直呆在深渊底,不谙世事,如何能想出一个好法子来,想了半天,还是一愁莫展,思道,还是先上少林寺,向本虚他老人家求教,他老人家大智大慧,定能想出既救雨馨,又不致双方火拼的法子。

张宣蒙一路急赶,不几日便到了嵩山,来到寺前,只见门外有一僧人立着,他躬身道:“这位师父,打扰了,请进寺替我禀报本虚方丈一声,有一姓张的晚辈求见。”

那僧人道:“这位施主,不知有何事求见本虚师伯?本虚师伯早已退隐多年,再不见客。”

张宣蒙这才想起本虚早已不是方丈,道:“对不起,师父,当日本虚大师辞去方丈之时,我也在场,一时忘了。请师父通告一声,是一位姓张的少年,五年多前曾在寺中承蒙他老人家教诲过,本虚大师自会相见。”

那僧见张宣蒙只二十来岁年纪,竟说当日本虚辞去方丈之时,他也在场,疑惑不已,细细打量一番,犹豫道:“这位施主,我且进去通禀,本虚师伯会不会见你,我可不敢作主,你稍等。”

过有一柱香的功夫,那僧开门道:“这位施主,果然本虚师伯见你,请随我来。”

张宣蒙随那僧进寺一直向里走,但见左拐几弯,右拐几弯,曲曲折折,直向寺内后院而来。最后在一间小禅房前停下,那僧拍门道;“本虚师伯,张施主到了。”只听“吱呀”一声,禅门打开,一个老僧站在门内,灰须灰眉。

那老僧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张宣蒙不止,半晌方喜道:“宣蒙,不,张施主,果真是你,已长得这么高了。”

张宣蒙见本虚几年不见,竟苍老许多,满脸皱纹,胡子大部白了,料来内力不在,已如常人,年岁又大,自是见老多了。眼眶一热,泪水几要流出,弯腰下拜道:“本虚大师,晚辈见过。”

本虚一把拉住道:“快起来,我们佛家不行此大礼。”张宣蒙随他进房,只见房内一张榻,一张小桌,桌上放有一本佛经,地上一个圃团,别无他物。

本虚拉着他的手坐在榻沿,满面笑容。那僧曾未见本虚如此热情,近几年更少见他笑过,十分诧异,瞧了几眼,方才退出。

张宣蒙自父母及朱家遭难后,不再有长辈亲人,这时见到本虚,如见亲长,不由将这几年情况一一相告。本虚大师静静听着,不时寻问个中细节。

张宣蒙最后道:“大师,修罗教的大小姐,因我而被擒于武当,涉及武林各派,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本虚道:“这个我也无法作主,你且歇下,明日我向方丈禀过此事。”这时,天已黑下,本虚命寺僧送上两份素斋,与他吃了。

第二日一早,本虚带张宣蒙来到达摩院长老堂,拜见方丈本玄及各大师。本虚虽无武功,不再是方丈,但寺中地位依然尊崇,人人尊重。

本玄见本虚带来一少年,一时未认出他便是当年的张宣蒙,大是意外,因本虚退位之后,很少过问寺中之事,更极少到达摩院来。他合掌道:“本虚师兄,不知何事惊动你的法架,亲临达摩院?”

本虚道:“方丈,我有要事向你回禀。”说着一指张宣蒙道:“方丈、本俗、本法师弟,你们还认得这位少年吗?”

本玄等人向张宣蒙细细打量一番道:“师兄,恕我眼拙,这位施主虽然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本虚道:“方丈难道忘了五年多前的嵩山武林大会么,他就是那位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挺身而出为本元师弟作证的张施主。”

本玄惊道:“原来是张施主,几年不见,已长成如此俊秀人物,请恕老衲眼拙。”

张宣蒙突然向他拜倒道:“方丈,晚辈今日有事相求,尚请相助。”

本玄见他向已拜倒,急伸手相扶,双手一托之下,竟未托起,微感诧异,手上加力,依然阻止不住下坠之势。眼见张宣蒙要拜倒在地,心道此子曾有大恩于我少林,岂可让他跪下,双手用上九成力。哪知张宣蒙心中却想,此番是来求人,说什么对他们前辈人物也要拜上一拜,以表诚意,硬是拜倒在地。

本玄大惊,只觉张宣蒙相抗之力柔和绵薄,无边无际,浩若大海。

正文 第六十章奔赴武当

二人内力到处,本玄衣衫鼓荡,如同饱涨的风帆,而张宣蒙却是混若无事,在地上拜了两拜。

本玄见他功力远胜于己,不敢相强,口中道:“张施主,快快请起,老衲不敢受此大礼,有事尽管说来。”

本俗、本法等人眼光何等锐利,自是看出本玄没能扶起张宣蒙,眼中皆露惊异之色。

本虚微笑道:“方丈,不要惊异,张施主有玄功在身,武林中不作第二人想,他也便是当年从朱家逃出的孩子。”

本玄等人更是惊异,齐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修罗教及武林各派要找的朱家孩子?并没有出事,秘笈在你手上,你已练出了一身玄功?”众人自然以为他练的是玄都门秘笈。

本虚道:“各位师兄师弟即知道张施主的身份,还望为他保守秘密,以防为他引来无穷祸患。可惜本元师弟,身死人手,却蒙不白之冤。”

本玄几人听本虚说到本元,齐合掌道:“阿弥托佛。”本虚又道:“不知方丈得到消息没有,各派擒到修罗教的大小姐,押在武当山上,本难师弟也身负重伤。”

本玄道:“本虚师兄,我们早已得到消息,现在正要派人前往武当相助,以对付修罗教。”本虚问道:“我寺正要派人前往武当?”

本玄道:“正是。前日,玄机掌门有亲笔书信至,向我寺求援,因师兄一直在后山静修,我不敢打扰,故未向师兄禀明,不知师兄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本虚道:“我是从张施主口中得知的。方丈大概还不知道,掌震丐帮周长老一时轰动武林的青年高手,就是我们这位眼前的张施主。”众人齐哦了一声,看着张宣蒙。

本虚接着道:“当日他机缘巧合,被武林同道错认为是修罗教人,又与修罗教的大小姐同行,因而引起误会。方丈应该清楚,张施主的父母俱为修罗教所杀,他绝不可能加入修罗教,绝不可能是修罗教人,这纯属误会。此事颇繁,方丈且听我一一禀来。”

于是本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讲了一遍,众人听了尽皆嗟叹不已。本虚道:“方丈,张施主宅心仁厚,极不愿因他引起一场杀劫,此来便是向我们求助的,以消除这场武林灾难,并救出那位欧阳小姐。”

本玄等人没料到各派前往追杀的修罗教高手,竟是张宣蒙,修罗教的大小姐竟会喜欢上张宣蒙,为他而甘愿舍身。想到黄山脚下,各派以毒暗算张宣蒙的行径,大是汗颜,不由都低下头去。

本玄道:“本虚师兄,此事有很多难处,我无法作主,尚请师兄指点。”

本虚道:“方丈,此事确有许多难处。修罗教的大小姐现押在武当山上,玄机掌门与各派定要以此要协修罗教,迫其低头,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枚重要棋子。而修罗教早欲称霸天下,一统武林,那修罗教主欧阳振雄绝不会因此而低头,他又善谋,定要抢走大小姐,如此一来,一场武林劫难在所难免。若想消除这场劫难,只有先说服玄机与各派,将修罗教的大小姐放了。不过,要想说服玄机掌门与各派,怕是不易。”

本玄点头称是,询问本法等人,也道首要之务,当是说服玄机放了欧阳雨馨。本玄道:“本虚师兄,此番抓到修罗教的大小姐,说来也令武林同道惭愧,枉了正教的名声。要想说服玄机掌门,只须让他与武林朋友知道张施主的身份即可,想玄机道长素以侠义见称,绝不会强行扣下修罗教的大小姐。这里的难处是如何让玄机道长与武林同道相信张施主。”本虚点头。本玄又道:“师兄,我想与本法师兄等人,陪同张施主前往武当一遭。”

本虚道:“方丈,你身为一寺之主,不可轻易离寺,我尚且担心那修罗教会乘机先上少林,偷袭我寺,你还是留在寺中,严加防守为是,由我和本俗师弟,会同几位弟子同行便了。”

本玄道:“师兄,由你出面,玄机道长与武林朋友自会相信,只是你身体大不如以前,这武当又远,如何去得?”

本虚笑道:“方丈,不要为我担心,武当我还是能去。身体只是臭皮囊,如何却又固执。”本玄合什道:“师兄说得是。你去之后,我定会遵你所嘱,在寺中严加防范。”本虚道:“方丈一定要小心在意,决不可为修罗教所乘。”

本虚与张宣蒙回到禅房,用了早斋,拾收一番,来到大殿,只见本俗与一字辈的几位师侄已准备就绪。张宣蒙向本玄拜倒道:“方丈,晚辈多谢贵寺援手之恩,没齿不忘。”

本玄扶起他道;“张施主,你曾于我寺有恩,我寺自当鼎力相助,何况这关系武林安危,少林怎能坐视不顾?”

几人辞别方丈上路。一行共十人。

不过十日,众人已到汉水之畔。过了汉水,便见前面一座大山崛地而起,山峰众多,拔天刺地,山势雄峻,其中一座山峰最是高险,超出其余山峰许多,一峰独秀,直指云天,四壁削空,其他山峰向它略有倾斜,宛如俯首朝拜一般。

本虚以手指此峰道:“这便是武当山的天柱峰,这座大山也便是名闻海内,号称“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的武当山了。”

张宣蒙见到了武当山,心中高兴,凝目细看此山,果然与他山不同,层峦叠嶂,峰奇谷险,涧幽而洞邃,奇松异树覆盖,胜景不下于黄山,正是一个修身养性,世外隐居的好去处。

只听身边的本虚吟道:“合沓千峰翠蔼重,帝王雄居碧芙蓉,西来紫气连华岳,东望高盘俯岱宗。”张宣蒙所读书不多,但听本虚吟来,气势磅礴,确是写出了武当山的雄伟气势。

正文 第六十一章又见玄机

一行人走到山下,正要登山,只见一年轻道士从树林中走出,上前打了一个问讯道:“请问几位大师,从何而来?”

本虚点首道:“阿弥托佛,我等是从嵩山少林而来,要上山拜会玄机掌门,这位道长请为我们知会一声。”同时暗道,果然武当戒备甚严。

那道士一听是嵩山来的少林和尚,不敢怠慢,急躬身行礼,只是暗自诧异,堂堂少林派,怎么只来了这么几个人,而这个领头的老和尚,步履不稳,身体飘浮,绝不似身有武功之人,难道是假冒的不成。口中道:“原来是少林的前辈大师,我这就上山回禀掌门,派人前来恭迎。不知这位大师怎生称呼?”

本虚道:“不要这么客气,我们自行上山就是了。你就告诉玄机掌门说,少林的本虚、本俗来了。”

那道士虽未到过少林,但少林以前的方丈本虚却是早有耳闻,本俗乃少林高僧,也曾听师兄们说起过,闻言拜倒道:“原来是本虚、本俗二位大师到了,晚辈不知,请大师们恕罪。”

本俗已看出这道士有轻视之心,上前一拂袖道:“这位道兄,不须行此大礼。”那道士蓦觉一股强劲的暗力涌来,身体不由自主抬起,急拿桩站住。哪知还未站稳,又不由自主向后一张,险些摔倒,脚下一个趔趄,心下大惊,这老和尚瘦瘦弱弱,看不出内力如此厉害,身不动,手不抬,就差点将我摔了一个跟斗,越发恭谨道;“各位大师,小道在前引路。”说着前头带路,同时大喊两声:“有少林贵客上山。”声音远远送出。不多时,山上亦有人传道:“有少林贵客上山。”一声接一声如波浪般传去。

在那道士带领下,众人拾阶上山,不多时到了玄岳门,有两位年长一点道士迎出,向本虚行礼道;“通竹、通松拜见大师。”转头向那道士道:“清谷你仍回山下。”那年轻道士道声是,又下山而去。

通竹、通松二人在前引路,一路行来,所过宫观较多,通竹不时为他们介绍。

上山一半,突听山上高处一人遥遥道:“本虚大师,不想惊动你与本俗大师的法架,亲赴武当,老道有失远迎。”声音远远传来,正是那玄机掌门。

本虚心中一动,暗道:“几年不见,他的功力怎么又深了这许多,远非当年可比,这武当内功竟如此厉害?”双手合什,向山上一揖首。

本俗道:“玄机掌门,不必客气。”声音也远远送出。

不多时,只见山上下来几人。张宣蒙凝目细看,但见玄机当先而行,依旧青色道袍,脸含微笑,一如当年。

张宣蒙抢上几步,向他拜倒道:“玄机掌门,晚辈给你老请安了。”玄机徒见张宣蒙拜下,一时未认出,脸色一怔。

张宣蒙道:“老道长,不认得我了吗?我便是当年承你老照顾的张宣蒙张可宣。”玄机一听,面色一变,随即欢喜之情跃然脸上,弯腰将他扶起,喜道:“可宣,真的是你,你没事,一直好好的活着?”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瞧。

张宣蒙道:“玄机掌门,请你原谅,我叫张宣蒙,当年年幼无知,对不住你老。”

玄机哈哈笑道:“张宣蒙,喔,张宣蒙,这不怪你。这些年来,老道一直内疚,天天惦记着你,能再见到你,我比什么都高兴。”

本虚道:“玄机掌门,张施主身世隐秘,我们先上山再说。”玄机道:“对,请先上山,然后再叙话。”

随他而来的,玄法也在内,他见一头大猿时刻不离张宣蒙左右,心生疑惑,江湖传言修罗教的那个年轻高手,随身带着一头大白猿,怎么这个年青人也带着一头大白猿,难道只是巧合?

一行人在玄机的带领下,上得山来。但见一所宫殿,与上山所见道观大不一样,楼阁飞檐,雕梁画栋,极具形式,殿的顶檐排列着各种飞禽怪兽的铜铸造像,栩栩如生。进了大殿,正中一所铜雕座像,正是真武大帝,两旁排列着玉皇、灵官诸神的泥塑像,雕塑细腻,庄严威武。

本虚等人进殿,向座像一稽首,打了声佛号“阿弥托佛”。玄机道:“本虚大师,一路劳顿,先请进客房休息。”进了后院,众多上山的武林朋友,尽皆上前见过本虚。本虚武功虽失,业已退位,但声望还在。

各人相见毕,本虚道;“玄机掌门,老和尚虽然武功丝毫不存,但受方丈所托,不得不来,请找一僻静处续话。”

玄机眼见少林只来了他与本俗二人,显然不是来助阵的,内中定有隐情,况且又有张宣蒙在,疑点甚多,于是道:“本虚大师,你请随我来。玄法师弟,你安顿众人。”

本虚道:“玄法道兄,你也不要回避,与我们一同续话。”于是本虚、本俗、张宣蒙三人随玄机、玄法进了一间静室。室内只几个打坐的圃团,大是幽静。几人端坐其上。玄机道:“本虚大师,不知有何事,能惊动你的大架光临敝山?”

本虚摇头道:“玄机掌门,太客气了。我此来是受方丈与张施主所托,向掌门求一个人情。”玄机看了看张宣蒙道:“张施主的托?”

张宣蒙闻言站起重向玄机拜下道:“玄机掌门,料来你已猜出,我就是那个给武林惹下祸端的无知少年。”

玄机惊道:“你说什么?那个修罗教的青年高手是你?”

张宣蒙点头道:“不错,正是晚辈。不过,晚辈不是修罗教的。其中事情颇繁,请前辈让我为你一一道来。”

玄机边听边不时向他打量,当听他述及掌震丐帮长老一事,更是仔细。

张宣蒙讲完,道:“老道长,这就是前因后果。晚辈身受修罗教教主之女的大恩,因此想向道长求一个人情,放了她去,免得引起武林纷争。”

正文 第六十二章相见时难

玄机低头沉吟半晌,眉头紧皱。本虚道:“玄机掌门,想来到现在,你也知道,张施主便是当年从朱家逃出的那孩子。此次纷争,纯属误会。张施主父母俱为修罗教所杀,父母大仇在身,他怎能反投那修罗教,与我正教为敌?他结识那欧阳大小姐,乃是在不知情之下。眼下修罗教教主野心正炽,拿了他的大小姐,自是占了一先着。但是,修罗教的大小姐是为救张施主而被擒,我们若就此不放,只怕于理不合,于义不附,反落修罗教口实,为天下英雄所耻笑。老和尚此来,便是受本寺方丈之托,与玄机掌门相商一个对策,不知玄机掌门意下如何?”

玄机怎能不知他意,道:“本虚大师,此事既与张施主有关,理屈实在我们,若就此而强留修罗教的大小姐,确是于理不合。我辈自谓正教之人,自当站得直,立得正,方能称为侠义之士,对得起侠义二字。不过,话又说回来,各派皆已遣人上山,要与修罗教放手一博,若就此放了欧阳雨馨,岂不是显得怕了修罗教?令大家面子不好瞧?况黄山一役,各派好手死伤甚多。”

本虚道:“玄机掌门,此事难处就在于此,说不得,我们只好把张施主的身世向各派禀明。我想,各派对当年修罗教追杀朱家二小之事莫不清楚,自能谅解。若是借此与修罗教放手一拼,只怕我方死伤更众,武当也要大受干扰。”

玄机笑道:“大师说得太客气了,武当何止只是大受干扰,能否保住元气,都很难说。听说那修罗教主欧阳振雄日夜闭关不出,正在修炼一种魔功,大师自残之后,已无人能制得住他。不过,若将张施主的身世公之于众,只怕人心险恶,他在武林中从此要步步维艰,不得片刻安宁。常言道: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啊?”

张宣蒙闻言站起道:“玄机掌门仁慈,若能就此化去这场武林大难,晚辈的自身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玄机微笑点头道:“此子可佳,前途不可限量。”又向本虚道:“大师,若张施主坚要这么做,我们只好尊重他的意思。”

本虚道:“张施主此乃大仁大勇之举,不单是为救那欧阳小姐,也是为消去这场武林劫难。”

玄机道:“大师说得是,武林之中,正少这种侠义之士这种侠义之举,我们自当宏扬,只怕要连累张施主了。”

张宣蒙躬身道:“晚辈感激都来不及,何谈连累二字,前辈言重了。”玄机微微微一笑,意示佳许。

饭后,玄机带张宣蒙去见欧阳雨馨。欧阳雨馨被关在后院。张宣蒙随玄机一路行来,但见左拐一弯,右拐一弯,来到一僻静院落。进了院,人声不闻,花树相杂,幽雅别致。开了院后门,又进得一石室,此石室坚固异常,皆巨石所造。

张宣蒙心道,雨馨被关于此室内,不见天日,定是度日如年,痛苦异常。念及她对自己的一片恩情,心中一酸。

哪知迈步进室,却不见人,后墙壁另有一石门,开了此石门,却又别有天地,乃是一小院。此院竟是壁临悬崖悬空而建,除石门之外,别无出路。

张宣蒙左右看看,皆是巨岩,若想从此逃走,确是万难,除非化作苍蝇飞去。此院虽小,却极雅致,几盆花树,错杂院内。院尽处一月形门,门内是一石室。

张宣蒙甫一进院,便见一少女正斜依月形门,痴痴瞧着面前的一盆兰花,动也不动,姿容俏丽,眉头深锁,无限哀愁,又似弱不禁风,正是那一别一个多月的欧阳雨馨。张宣蒙陡然见到她,心头一震,停步不前。

玄机道:“张施主,请进吧。”咣的一声,关上石门退出。

那少女本正痴痴,突闻张施主几字,一震,抬头瞧过来,脸现错愕,怯声道:“宣蒙,真的是你?”

张宣蒙几步抢上道;“雨馨,是我。”

欧阳雨馨一头扑进他的怀中,仰脸瞧着他,犹似不信道:“宣蒙,真的是你?你伤毒全好了?”

张宣蒙闻言心中一痛,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雨馨,是我,我全好了,看你来了。”

欧阳雨馨突然两道泪水流了下来,滑过面颊,滴落胸前,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抱着他。

张宣蒙用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只见她比一月前清瘦了许多,越发楚楚可怜,心中难过,任由她抱着。

欧阳雨馨自随玄法等人上武当山以来,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张宣蒙的伤势,又无从得知,每每夜半恶梦而醒;同时,又担心张宣蒙得知她是欧阳振雄的女儿,不再理睬她,直是度日如年,日渐削瘦。这牵肠挂肚一个多月,此时陡见伊人,再也克制不住,泪水越流越多,抽抽噎噎不止。

张宣蒙瞧着她俏丽的脸庞,一时无从安慰,任她哭个不停,心中也是五味俱全。

欧阳雨馨直哭泣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慢慢停止,脸色羞红,离开张宣蒙的胸膛,带着他进了石室。

石室中只一桌,一床,一凳,虽简陋,但凭窗却可远观武当奇景,亦是极佳之处。张宣蒙与她坐下,沉默半晌,道:“雨馨,我口舌笨,不知怎样感谢你对我的这番救命之情,活命之恩。”

欧阳雨馨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心甘情愿的,本未望你报答,你今日能来看我,我、我已心满意足了。”

张宣蒙道:“雨馨,你何苦如此对我?”欧阳雨馨低头道:“宣蒙,你已知道我是谁了吧?”张宣蒙点点头。

欧阳雨馨道:“那你为什么还来看我?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世,永不会再见我。”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张宣蒙道:“雨馨,别难过,无论你是谁,无论你作过什么,我都会来看你,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恩情。我此番是来求玄机掌门放你回去的。他老人家已答应了,过两日,你就可下山。”

张宣蒙以为她听此消息,定会高兴,哪知欧阳雨馨只是淡淡地道:“是吗,我可下山了。你,与我一起走吗?”。张宣蒙轻轻摇了摇头。

欧阳雨馨面颊蓦地惨白,低下头,咬着嘴唇。

正文 第六十三章镜花水月

张宣蒙道:“雨馨,不是我不愿与你一起走,而是我身有要事。”

欧阳雨馨摇头道:“宣蒙,不要骗我,我知道,你认定我的父亲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不会与我在一起的。你可能已恨了他许多年,不会因我而改变。在黄山时,我就一直害怕,怕你知道真像,离开我,所以一直瞒着你。因我一直不相信父亲会无缘无故杀了你的父母,想在你未知道我的身世之前,查清你父母的死因,为我父亲开托。但我现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有一个可欣,你忘不了,你积在心中那么多年的仇恨,更忘不了。我的痴心妄想,终究是幻花泡影。宣蒙,你又何必来求人放我呢,想报答我的恩情吗?我曾不认为那是对你的恩情,那是我自愿的。你不如不来,让我呆在此处,有个盼头。留给我一份念想,何必要打破它呢?留给我一个做梦的机会不好吗?”

张宣蒙听她说的越来越痴,不禁也痴了,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二人默默坐了良久,还是欧阳雨馨打破沉寂,强笑道:“宣蒙,我何必想的那多呢,只要现在能见到你,见到你好好的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来,宣蒙,告诉我你是怎么治好伤毒的,又怎么来到这儿?还有,把你以前的事都告诉我,不要再瞒着我。”

张宣蒙也想改变这种恫状,道:“雨馨,只要你不嫌厌烦,我全告诉你。”于是把自己怎样恢复,离开修罗教人,然后千里奔嵩山,求得本虚到武当说了一遍。欧阳雨馨静静听着,最后叹了口气。

张宣蒙道;“我的身世也告诉你吧。”又把他从小在朱家长大,朱家及父母惨遭修罗教杀害,与朱可欣一路逃亡直至后来出谷见到她的情况,粗略说了一遍。虽尽量简单扼要,但诸事繁杂,仍说了一个多时辰。

欧阳雨馨直听得泪流不止,道:“宣蒙,我没想到修罗教害得你们那么惨,可欣好可怜,也难怪你那么痛恨修罗教,恨我父亲。只盼上天能保佑可欣活的好好的,保佑你能尽快找到她,以稍赎我父亲与修罗教的罪责。你与她是青梅竹马的伙伴,患难之交,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我、我......”再也说不下去。

张宣蒙道:“雨馨,不要想的太多,你是你,修罗教是修罗教。告诉我你到武当山的情况,他们极恨你们修罗教,是不是让你吃了许多苦头?”

欧阳雨馨摇了摇头道:“他们一路带我上山,是有人对我冷嘲热讽,但也没让我吃苦头。到了山上,就把我送到此处关了起来。我本以为他们会把我当作囚犯一样看待,谁知出乎我的意料,武当掌门玄机道长,不但没让人为难我,反倒好言相慰,让我安心呆着,一日三餐也挺照顾。

他也曾多次来这儿,陪我聊天,并问及我父亲的身体状况,称赞他武功高强,是百年不遇的人才,只是野心太大。另外,他还给我讲了许多侠义之事来诱导我,要我学作一个侠义之人,还要我奉劝父亲,多为天下苍生考虑,多作善事,不要妄图称霸武林,引来无限杀劫。宣蒙,我觉得玄机掌门说得很好啊,不知我父亲为什么非要与他作对,与天下人作对?宣蒙,虽说玄机掌门把我囚于此处,事实上,他曾没把我当仇人看待,反倒象子侄一般。”

张宣蒙叹道:“是啊,玄机掌门乃天下第一等好人,侠义之士,事事以天下苍生为念,也因此而为武林同道所敬仰。我们一定要以他为榜样,学其侠义之风,为天下人多做善事,方不枉了这一生。雨馨,你回去之后,定要好好劝说你的父亲,不要一心称霸武林,引起血雨腥风。”

欧阳雨馨点头道:“是,宣蒙,我回去定会好好奉劝父亲。”

张宣蒙道:“雨馨,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我会求玄机掌门尽快放你下山。”

欧阳雨馨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道:“你这就去了吗?明天一定来看我?”张宣蒙道:“一定,明天我一定来。”欧阳雨馨脸上孕满笑意,道:“我等你。”看着张宣蒙出门离去。

张宣蒙在一武当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下塌之处,却见本虚、本俗正与一老僧打坐。那老僧他不认得,面色憔悴,似重病缠身。

张宣蒙悄悄坐下。本虚张开眼道:“你回来了,那修罗教的大小姐可好?”

张宣蒙答道:“玄机掌门果真侠义之士,虽然她是欧阳振雄的女儿,对她却是很好。”本虚不置可否“喔”了一声。

这时,本俗与那老僧也睁开眼。只见那老僧上下打量张宣蒙不止,道:“本虚师兄,这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青年,张宣蒙张施主。”

本虚道:“正是。”张宣蒙道:“本虚大师,这位大师是?”本虚道:“他便是本难师弟。”

张宣蒙早从修罗教的武长老口中得知有一个与鲁长老拼得两败俱伤的少林和尚,本难,闻言拜倒道:“原来是本难大师,晚辈张宣蒙见过。”

本难连连摇手道:“张施主快快请起。”

张宣蒙道:“请前辈原谅小子无知,令大师受累。但不知大师现在伤势如何?”

本难自受伤后,由人抬至武当山,修养了一个多月,终因内伤过重,无法痊愈。玄机曾亲自为其运功疗伤,收效亦是甚微,除非有无上玄功之人,以内家真气为其打通受伤脏腑经脉,否则无法复元,重则残废,卧床不起,一身武功更不必说了。本难打坐多日,一无进展,知不可为,早已放弃。

这时,见张宣蒙相询,便道:“张施主,一切皆因误会引起,错不在你。我们暗中对你下毒,才是无耻行径。至于我这内伤,不劳挂心,候以时日,定能不治而愈。”本难为免张宣蒙难过,将伤势轻轻一句话带过。

张宣蒙问道:“不知大师伤在何处?”本难答道:“巨阙大穴被击,阻隔任脉,冲击肝胆,震动心脏,又兼真气受阻,无法达至受伤脏腑,所以迟迟不好。”

张宣蒙哦了一声,暗想原来不是肺腑,可惜我只会治疗肺腑之法,向本虚道:“大师,我想为本难大师疗伤,不知如何疗法,可否为他一试?”本难接口道:“施主,不敢劳你大架,日久老僧自会好转。”

张宣蒙道:“大师,你因我而受伤,我自当为你疗伤,晚辈唯恐无此能力。”

正文 第六十四章身世之迷

本虚却在一边点头道:“宣蒙,你玄功深厚,或可行之,只怕会令你元气大损。”本虚自见到本难,便想到只有用张宣蒙的玄天真气可治好他的伤,见他开口,正合心意。

张宣蒙喜道:“大师,损点真气算什么,只要能治好本难大师的伤就行,现在就请教我疗伤之法。”本虚道:“那就辛苦你了。”

本难还想推辞,本虚却道:“本难师弟,就答应了他吧。你不答应,他定会日夜不安,不要太执著。”张宣蒙也道:“正是,我姑且一试,还不知行不行。”

本难见本虚说话,便合什闭目道:“阿弥托佛,那就有劳张施主了。”

本虚道:“宣蒙,他肝胆心处受伤,你须运真气行手阳明大肠经,由食指商阳穴而出,注入他的巨阙穴,再循其任督二脉而行,打通受阻之处,至肝胆心伤处疗之,则可。”

张宣蒙喜道:“好,我试上一试。”端坐于本难身前,伸食指贴在本难巨阙穴上,缓缓运真气行入。果然真气受阻,很难下行,便逐渐加力。

本难只觉得巨阙穴在其指端渐渐炽热,约一盏茶的功夫,真气即可慢慢下行,而且越来越顺,由涓涓小流而成涛涛大河。起初,他见张宣蒙年纪轻轻,心道他只二十来岁年纪,能有多深修为,只怕江湖上夸大其辞。不想只一柱香的功夫,任脉受阻处便被打通,真气循环于任督二脉之中,畅行无阻,不禁即惊且佩。再过一会,真气越来越厚,向肝胆心伤处浸去,不敢多想,收摄心神配合起来,意想真气涤荡伤处。

本难的肝胆内伤一直困扰他一个多月,痛楚不堪,此时,在张宣蒙真气的涤荡下,不过半个时辰,痛感便去之怠尽,只觉全身似沐在暖暖春日之下,温温泉水之中,舒服至极。真气滋润他的四肢百骸,象懒洋洋地躺在三月明媚阳光之下,直想大睡一场。不久,意念之中再无杂念,竟自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本难突然醒来,睁开双目,只见张宣蒙早已离开他,在本虚一侧端坐。他动了动,纠缠一个多月的疲惫痛苦,居然消失怠尽。运气行一周天,畅通无阻,而且体内真气充沛,比未伤之前犹有过之,知道内伤在张宣蒙真气涤荡之下,不仅痊愈,而且得益颇多。眼见本虚、本俗皆在打坐,不敢惊扰。

到天明时分,本虚、本俗已起身,本难也起来,而张宣蒙仍端坐一边不动。本难细看之下,张宣蒙头上似现出荧荧之光,心中惊讶:“难道这孩子早已至传说中的五气朝元之境,这玄都心法如些厉害,只几年时间就达此境界,那百年前的玄都道人岂不更是通神之境?”

他当然不知张宣蒙所修之功非玄都神功,而此功已非凡间所有,乃通玄至圣功法。看看本虚,本虚向他点点头,指指张宣蒙,走出屋来。本难本俗随后而出。

本虚问道:“本难师弟,感觉怎样,内伤是否痊愈?”

本难答道:“师兄,我内伤果真好了,而且内力犹胜往日。没想到张施主小小年纪,功力深厚至此。不知他为我消耗这么多真气,何时能得复元?”

本虚道:“张施主乃具大慧根之人,又习此无上秘笈,修为震古烁今。你的内伤本来甚重,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病根已固,已难治愈。我昨日让他为你疗伤,其实并无多大的把握,只是一试,不想竟真的成功。昨天夜里,张施主用了三个多时辰的时间,方才为你疗伤完毕,也是全身湿透,精疲力尽。若是在一个月前,或是半个月前,或可省去一半精力。张施主也因此元气耗去七八。不过,他乃少年童子之身,又兼玄功在身,倒不足虑。看他此时景象,竟似恢复了六七。”

本难道:“阿弥托佛,惭愧,惭愧,张施主真是侠义仁厚之人,不知怎么竟会被误认为邪教妖人,真是怪事?”

本虚道:“机缘巧合,谁也怪不得,咱们且让他多坐一会,以期尽快复元。”正要走开,忽听远远从山下传来大叫之声:“修罗教妖人上山了。”“修罗教妖人上山了”。一声接一声,如波浪般传来,不一刻便传遍全山。

本虚道:“来的好快啊,我们若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正要前去见玄机掌门,张宣蒙从屋中走了出来,道:“三位大师,修罗教上山了吗?”

本虚还未回答,本难已向他躬身道:“阿弥托佛,多谢张施主不念旧恶,为老衲疗伤,老衲感激不尽。以后施主但有吩咐,老衲无有不从。”

张宣蒙急扶起他道:“本难大师,你好了是不是?我还担心我的功力不够呢。为大师疗伤,乃我份内之事,大师不必客气。”

本难连声道:“惭愧,惭愧。”张宣蒙微微一笑,向本虚道:“大师,修罗教是不是上山了,双方已交上手了?”

本虚道:“我也刚刚听到报警之声,他们似还未上山。我们到前院去看看。”正说着,一名武当弟子疾奔而来道:“本虚大师,掌门师尊有请。”

几人匆匆来至前院大殿,只见助拳的各派好手与武当弟子都已齐聚。玄机正站在真武像前,等候本虚等人。

见他们走进,玄机道:“本虚大师,张施主,没想到修罗教来的这么快,一切不及准备。看来现在只有先把张施主的身事告诉大家,放了修罗教的大小姐,再去迎接修罗教了?”

本虚四下看了看,点点头。

在场众人,自昨天见到张宣蒙上山,一头大猿时刻不离左右,已是各自测猜,听玄机此言,更是心下明了。

玄机拉着张宣蒙的手道:“各位朋友,想必大家早已在测猜这位施主究竟是谁。”顿了一顿,大声道:“他便是那位与修罗教大小姐一路同行神功盖世的青年,张宣蒙,张施主。”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玄机续道:“大家见到张施主与修罗教大小姐同行,又曾身穿修罗教教服,所以认定他是修罗教人。其实不然,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天大的误会。他不但不是修罗教人,而是修罗教的仇人。我说出他的身世,大家自会明白。”

众人惊异地看着他,只听他大声道:“他就是当年从修罗教手下死里逃生的朱家二小中的那个男孩,张宣蒙。”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惊愕,齐哦了一声。

正文 第六十五章苍天神鹰

玄机重重道:“他的父母俱为修罗教所杀,他与修罗教有不共戴天杀父杀母之仇,怎么可能是修罗教人?怎么会加入修罗教?所以,他绝不可能是修罗教人,这纯属误会。”说到这,停了一停。

众人犹似不信,一齐瞪眼望着张宣蒙。只是话从玄机掌门口中说出,份量太重,又不得不信,别人可说谎,他,玄机掌门,绝不会说谎。

玄机又道:“张施主被误认为修罗教人,只因当日穿了一件修罗教教服而致,至于他与修罗教的大小姐同行,事先他并不知情,更怪不得他。不过,这也怪不得大家,一切皆是天数使然,合当该有此劫。”

张宣蒙听到这儿,弯腰向众人下拜道:“各位前辈,皆因晚辈无知鲁莽,而生出这等祸事,晚辈这里赔罪了。”

众人见他长的俊秀,说话诚肯,况一切又皆出于误会,好感顿生。那曾与他交手的泰山三道、丐帮弟子,反觉心中有愧,当日若是肯听他解释,也不致铸成大错。

玄真与丐帮牛长老走上前,向他拱手一揖道:“张施主,我们以歼计暗算于你,无耻之极,请你原谅。”

张宣蒙急拜下道:“二位前辈,晚辈不敢,这只能怪晚辈无知,未处理好此事。”

玄机见时间紧迫,修罗教即将上山,提高声音道:“说来也真惭愧,咱们自居正教之人,竟用下三滥的手段陷害张施主。”众人齐声称是。玄机道:“不过,既然是误会,今天已然揭过,从此张施主与我们便是一家人,将与我们大家一道对付修罗教。”

众人哄然道:“玄机掌门说得是。”玄机沉吟一下道:“即然张施主是咱们自己人,那为救张施主而自愿被擒的修罗教大小姐,倒是该当如何处置?”

玄机话未说完,丐帮牛长老大声道:“自然该当放了人家,难道咱们还有脸再囚人家欧阳小姐?”

“对,该放,该放,当然该放”,有多人附合道。又有人道:“放当然是要放的,只是若在此时放了,岂不是显得咱们怕了修罗教?”

玄机双手虚按道:“我们自居正教之人,自当行的堂堂正正。既然理屈在我们,我们就该坦然承认,方不失侠义本色,若是就此而要挟修罗教,岂不让天下人耻笑,为天下所看轻?此等作法,与修罗教又有何区别?”

牛长老、华山派掌门齐俊道:“玄机掌门说得是,欧阳小姐这等义举,我们敬佩尚且来不及,怎可擒住不放。咱们放过她之后,再与修罗教一拼就是了。”众人大声道:“对,先放了欧阳小姐,再与修罗教一拼。”

玄机道:“大家准备迎接修罗教,我与张施主去带欧阳小姐。”

张宣蒙本一直担心众人不愿放掉欧阳雨馨,出乎意料,众人居然同意,大是感动,对玄机更是感激不尽。

二人进了后院,见了欧阳雨馨,玄机掌门道:“欧阳小姐,请恕老道鲁莽,多有得罪,这就请下山吧?”欧阳雨馨躬身相谢。

张宣蒙道:“雨馨,你的父亲欧阳教主已带人上山了,你最好劝住他,不要与各派冲突。”

欧阳雨馨惊道:“修罗教已上山了?我父亲也来了吗,速带我去拦住他。”张宣蒙道:“好,我们快走。”

三人匆匆来到前院,各派皆已严阵以待。欧阳雨馨一出,众人眼前一亮,心道,这便是欧阳振雄的女儿,这般美貌?

欧阳雨馨向众人福了一福道:“多谢各位前辈大人大量,原谅小女子的鲁莽无知,小女子从今之后,定痛改前非。”

众人见这少女清秀出奇,礼貌谦恭,虽恨她手辣,心下也缓了许多,皆沉默不语。

张宣蒙正要带她下山阻住修罗教,却听山下传来一人哄亮的声音道:“武当及各派的朋友,修罗教拜山来了。”接着有无数人跟着大喊:“武当及各派朋友,修罗教拜山来了。”声音响彻云霄,似众山群峰之中,不知藏有多少人。众人心下暗惊。

玄机更是惊骇,修罗教怎么上来的如此之快,守在山口的好手玄松、玄道等人哪里去了?正疑惑着,只见有三个黑影疾冲而上,快若奔马,不一刻便到了众人面前。

那三人冲到欧阳雨馨面前,突然顿住身形,拜下身去道:“飞鹰堂堂主白景元、副堂主崔升、马奇才参见大小姐。”

欧阳雨馨弯腰回礼道:“白长老与二位请起。爹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你们伤了人没有?”

那领头之人正是十长老之一的飞鹰堂堂主白景元,他答道:“教主随后就到,大小姐放心,人没伤一个,倒是擒了不少。”欧阳雨馨道:“好,总算未伤了人。”

一语未了,白景元却向玄机大笑道:“玄机掌门,我家教主又到了,望玄机掌门早作准备,不要再故计重演,仓皇而遁。”

玄机重重哼了一声。武当众人见其嚣张,辱及掌门,纷纷拔剑怒喝:“邪魔外道,亏你有脸说得出口,今天定叫你等有来无回。”

白景元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一个有来无回。”突然猱身而上,扑向一个中年道士,左手食中二指直取双目。

那道士出其不意,急抬右手去挡,白景元手腕一翻,已扣住他的脉门,左手顺势点向两侧,只听“啊啊”两声,身边有二人一齐摔倒,那个中年道士也被他扣腕带回。事起突兀,众人愕然。

突见玄法拔剑飞身扑上,口中喝道;“留下人来”。白景元并不转身,抓住那道士反手一带,迎向长剑剑尖。玄法大骇,急翻身收剑跃开。武当弟子数十人也挺剑涌上。

白景元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玄法道长么?在下早闻你的大名,未曾一会,着实遗憾,今天倒是要好好斗上一斗。”武当众人怒道:“先放了人再说。”将他团团围起。

白景元拉着那个中年道士滴溜溜转了一圈,众人怕长剑伤了那个道士,齐向后退开。白景元更是哈哈大笑,得意之极,高声道:“你们想一起上,是不是?来吧,看我苍天神鹰怎样孤身一人力斗武林群雄,哈哈哈。”

众人早就听说修罗教有一长老,外号苍天神鹰,武功卓绝,只是未曾会面,现见他闪电般的一出手,竟在众高手之前伤了二人,擒了一人,全身而退,不禁骇然。

正文 第六十六章仇人相见

张宣蒙与欧站雨馨站在前面,与白景元靠得最近,见他甫到,便出手擒了一人,伤了二人,大是狂妄,心中不悦。只听身边的欧阳雨馨道:“白长老,不可无礼,玄机掌门已放我下山,快放了这位道长。”

白景元道:“大小姐放心,教主他老人家早交待过我们,不要伤人,但人却擒得越多越好。属下谨遵他老人家的吩咐,不会伤这个臭道士的。”

欧阳雨馨跺脚道:“玄机掌门宽宏大量,是他自愿放我的,快快放了这位道长。”

白景元道:“是,大小姐。不过说到玄机掌门自愿放人,只怕其中有诈,大小姐是不是受其挟制,或被服了什么下三烂的毒药。他们惯用这一手。”口中说着,手仍紧紧扣住那道士的手腕。

张宣蒙心中大怒,暗自盘算着将那位道长抢过来,以挽回武当的面子。但他所学招式有限,一时无有良策,踌躇一下,心道:“我且依样葫芦画瓢,也学他那一招,看行不行。”口中说道:“白长老,得罪了。”话未完,也猱身而上,伸左手取其双目。

白景元见他与大小姐在一起,一时不知是谁,突见他身影晃动,左手二指竟已将及双目,不及细想,与那道士一样,抬右手去格。手刚抬起,只觉得手腕一紧,已被张宣蒙一把扣住。登时半身酸麻,动弹不得,抓住那道士的手自然松了开来。张宣蒙右手扣其腕,左手二指也顺势向两边点去。但听“哧哧”指风破空之声大作,只是两边无人,并无人倒地。

众人见他一出手,便制住了修罗教嚣张的白长老,比之身法更快,齐声喝彩道:“好”。对其显示的指力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哪知道,张宣蒙只是生搬硬套学白景元,并不知白景元那二指只是顺势而点,不是一招,却以为是一招中的二式,所以扣住白景元的手腕之后,不自觉的也向两边点了两指,以便把那一招用完,不使别人笑话。众人不知,以为他故意显示神功,大声叫好。本虚对他最为清楚,不禁宛尔摇头。

张宣蒙弯腰道声“得罪”,带那道士向众人走去。

飞天神鹰向来自负,眼高过顶,想不到竟会在一招之内,栽在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手中,而那少年所用招式与他完全相同,自已竟全无还手之力,在他一抓之下,更是全身酸麻,动弹不得。想到这是在天下英雄面前,人人看在眼里,不由万念俱灰,茫然站在那里。

张宣蒙尚未走出三步,只听身后一人喝道;“留下那道士来。”众人齐声叫道;“小心。”

张宣蒙只觉身后掌风劲疾,不及回头,将那道士向前一推,向一边飘了开去。那个道士已平平滑至众人当中。

他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衣汉子站在面前,正凝目看着他。耳听欧阳雨馨道:“吴护法,你也来了,千万不可出手。”

那中年汉子躬身道:“是,大小姐,不知这位公子是?”欧阳雨馨脸一红道:“吴护法,他,他就是张相公。你们全来了吗?”

那中年汉子,正是修罗教最近几年才提升的右护法,姓吴,名元。当年修罗教的右护法,在朱家身受重伤,不久死去,右护法之位空了两年,方由此人补上。

修罗教护法向来设有两位,一左护法,一右护法,职位仅次于教主,位列长老使者之上。而吴元是十五六年前加入修罗教的,年纪虽轻,武功却是高强,数年来为修罗教东奔西跑,立下不少功劳,累功由教徒、香主、升至右护法,很得教主赏识。

白景元一直神不守舍站在一边,陡听此人就是张相公,惊道:“大小姐,这位相公便是张相公。”

欧阳雨馨道:“是,白长老。”

白景元由惊转喜道:“张相公果然名不虚传,武功天下无双。我飞天神鹰向来眼高过顶,除教主外,谁也不服,今天却是服了张相公。有张相公在,教主何愁霸业不成。”

吴元也道:“原来是张相公,在下多有得罪。”竟弯腰行起礼来。

张宣蒙躬身避过道:“吴护法,在下不敢受你大礼。”武、鲁等长老一回归总坛,教中自是人人知道张宣蒙一事。

吴元道:“有张相公亲自出手,自能救出大小姐,倒白白令教主担心多日。”张宣蒙正要解释,却见山下又上来一批人,黑衣黑袍。当先一人,正是数年不见的修罗教教主,欧阳振雄。

张宣蒙陡见此人,数年积恨,不由升上心头,双目充满怒火,瞪视着他。

只听欧阳振雄哈哈笑道:“玄机老道,我们又见面了。不知你使诡计抓了我女儿,要我千里迢迢赶到你这武当山来,有何指教?”

玄机微微一笑道:“欧阳教主,老道邀你前来,本有要事相商,但现在看在贵千金及张相公的面子上,倒不需提了,你带欧阳小姐下山去吧”。

欧阳振雄这时方才打量张宣蒙,这位让他的女儿甘愿舍身相救的青年,道:“这位便是张相公吗?我女儿眼光不错嘛,玄机老道怕了是不是?”哪知却见张宣蒙却面色一沉,微微一怔。

欧阳雨馨已数月未见父亲,一头扑在他的怀里道:“爹,女儿让你担心了,咱们回去吧。玄机掌门已放女儿下山,呜呜。”陡见慈父,数日委屈,涌上心头,哭出声来。

欧阳振雄轻扶着她的头发道:“乖女儿,是不是受委屈了?待爹爹给你出气。你的这位张相公我觉得有点面熟啊,是他救了你出来吗?爹爹定会好好赏他。乖女儿,你怎么不让他过来见过你爹爹,我这未来的岳父大人?”

他自然没想到这位张相公,会是张宣蒙死而复生。欧阳雨馨听了,更是难过,道:“爹爹,你别说了,我们回去吧,女儿并未受委屈。”

欧阳振雄见张宣蒙一直沉着脸,女儿又大声哭泣,以为二人在闹别扭,佯怒道:“是不是你的这位张相公让你受气了?他竟敢得罪我的女儿?”

张宣蒙从一见到他,就怒火中烧,本想疾言厉色羞辱他一顿,却见欧阳雨馨哭得这般伤心,强自捺住,道:“欧阳教主,在下不敢承你青睐,只望你能痛改前非,快快下山去吧。”

欧阳振雄见他不上来拜见,已很奇怪,又见他面色不善,出言无礼,疑心更重,道:“怎么年纪轻轻的,不懂礼数,难道想不认我这个泰山吗?”

张宣蒙道:“教主好意,在下心领,不过,在下万万不敢高攀。”欧阳雨馨虽知她与张宣蒙此生无望,但此刻亲耳听他从口中说出,还是心如刀绞,脸色惨白。

正文 第六十七章约盟泰山

欧阳振雄怒道:“好小子,你以为你是谁,竟敢教训起我来?真是不知好歹。”

张宣蒙冷冷道:“在下对欧阳教主不识好歹,已非一日,难道欧阳教主真的认不出在下了吗?”

欧阳振雄双眼盯着他,道:“小子,你究竟是谁,我们以前见过吗?”

张宣蒙哈哈大笑道:“教主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数年前你不是一直在搜寻我吗,在嵩山我们不是见过面吗?怎么现在居然记不起来了?好,让我来告诉你,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你逼得跳崖自尽的张宣蒙便是。”

此言一出,不禁欧阳振雄大震,上山的修罗教人也是一片大哗。

欧阳振雄暗吸一口气道:“原来是你?”

张宣蒙道:“不错,正是我。”

欧阳振雄道:“好小子,你居然未死,算你命大。”

欧阳振雄一上山便知张宣蒙是女儿的情郎,那个传闻中武功绝顶的张相公,以为是他救出了女儿,心下暗喜,只愿能得他的臂助,今天趁机一举荡平武当,除去各派精英,就此称霸武林,一统江湖。不曾想,这个女儿的情郎,竟然是朱家逃出的二小之一,那个当年被自己逼得跳崖的张宣蒙。想到他与修罗教有深仇大恨,决不会相助自己,说不得早已投靠了玄机老道,设好计等着自己,一时大为踌躇。

他乃当今武林第一枭雄,野心勃勃,自不愿就此而绝,微一沉吟,已有计较,笑道:“好小子,看在你救我女儿的份上,今天饶你不死,以后再找你算帐。”

话未完,转头向玄机道:“玄机老道,看今天这情形,确是你自愿放了小女,小女又极力维护你,倒是我多虑了。不过,就你来说,今天占尽形势,大为有利,若借这张家小子与天英雄之手除去我欧阳振雄,以剪去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成就武林霸业,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玄机大笑道:“欧阳教主,咱们早晚都要有一场决斗,无论是今天,还是今后,只是早晚之说,又何必急在一时。我玄机一生为人,曾不占人家的便宜。”

欧阳振雄闻言一怔,随即哈哈笑道:“玄机掌门说的好,佩服、佩服,咱们早晚总要一决雄雌,确也不争在这一时半刻。看在你照顾小女的份上,我很承你的情,今天就作罢。不过,咱们二人既然早晚要有一决,不妨今天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定出一个时间地点来,免得以后大费周折。”

欧阳雨馨听了,紧紧抱住他道:“爹爹,咱们回去吧,你不要再说这些了。”

玄机听了欧阳振雄的一番话,却是眉头微皱,沉默半晌,笑道:“欧阳教主,既然你划出道来,贫道哪能不依,便如你所约。”

欧阳振雄见他答应,心中大喜,道:“好,玄机掌门,果然爽快,咱们便定个一年之约。为省得麻烦,不妨今天就将时间地点定好,以使届时公平而斗。”

玄机道:“ 这个贫道也依你。不过,贫道可不愿再占这地主之利,地点还是改在你修罗教总坛的好。”

欧阳振雄道:“那岂不又是我修罗教占便宜了?还是另选地点,谁也不占便宜。自古道,五岳以泰山为首,泰山又是历代帝王封禅之地,咱们不妨也学那历代帝王,届时到泰山一拜?”

玄机笑道:“欧阳教主居然想学那历代帝王之举,野心不小啊,好,我便顺从欧阳教主之意。时间以我看,就定在明年的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封禅泰山,岂不更衬教主之意?”

欧阳振雄道:“玄机掌门真知我心,就这么定了,不得反悔。”

玄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欧阳振雄哈哈笑道;“玄机掌门真是爽快,真不枉我这武当一行。这便告辞,希望本虚大师及在此的各位朋友,届时能到泰山一游。”俯身一揖,又向身后的教众一挥手道:“既然大小姐已被玄机掌门放了,咱们留这些人也无用处,都放了吧。”说着向张宣蒙一瞥,走下山去。

在他身后有二十多个道士,被绳索捆绑,正是玄机委派在上山各要道的武当道士玄松、玄道等人,为修罗教所擒。玄松、玄道被解开绳索,低头走到玄机面前,羞愧满面。

欧阳雨馨见父亲走远,抬头看向张宣蒙,张宣蒙也看着她,黯然道:“雨馨,你这就去吧。”欧阳雨馨道:“你以后还见我不见?”

张宣蒙迟疑道:“我、我......”欧阳雨馨见他迟疑,只觉心碎片片,泪水又流了下来。张宣蒙心中不忍,道:“以后若有时间,我还会去看你的。”

欧阳雨馨叹了口气道:“宣蒙,但愿你能来看我,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等你。”说完低头向山下奔去。

张宣蒙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慢慢消失,心中突觉大为失落。

修罗教众人离去多时,张宣蒙依然呆呆而望。玄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走上前拍拍他的肩道:“张施主,咱们进内歇息吧,他们已走远了。张施主这等人才,难道还怕没有良配?”张宣蒙脸上一红。

上山助阵的各派好手,本来摩拳擦掌,准备与修罗教大干一场,没想到修罗教就这么走了,但想到来年的泰山之约,心头也颇沉重。有些人暗自可惜,有张宣蒙在,正如欧阳振雄所说,这是一个除去修罗教千载难逢的良机,玄机掌门却轻易放过。

而张宣蒙见由他引起的一场武林劫难,就这么风消云散,欣喜异常。虽然欧阳雨馨离他而去,不免怅怅,但终是高兴远过失落。

且说玄松、玄道被擒,在天下英雄面前出丑,都感面上无光,为武当丢脸,自始至终低垂着头,玄机安慰道:“玄松、玄道,欧阳振雄乃不世出的武林奇才,我当年尚且被他逼的仓皇而走,何况你们?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后一定要勤学苦练,不要眼高于顶,盲目自大。先下去歇息吧”。

几人凌然道:“是,掌门师兄。”

正文 第六十八章声东击西

玄松几人向来在武当山上,很少到江湖中行走,以为除掌门师兄、修罗教主几人外,已天下无敌。不曾想,修罗教一到,欧阳振雄未曾出手,就束手就擒,受此打击,自然心灰。玄机掌门看出他们心思,所以说一番话开导他们。

众人见玄机毫不遮丑,坦然说出当年曾羽铩于修罗教的事,暗自点头。

玄松几人下去, 玄机道:“诸位朋友不远千里,前来武当助拳,贫道深表感谢。”说着向众人一揖 ,接着道:“咱们虽然未与修罗教一搏,但已约下日期,希望各位在这一年内要加倍苦练,以备来年的大战。同时,也要严加防范,以防修罗教暗中偷袭,削弱我们的势力。假若修罗教偷袭任一派,便飞鸽传书,向各派求助,各派当全力以赴,不得有任何推诿。”

各派实力以少林、武当最为雄厚,本虚武功一废,玄机隐然是正教的领头人,以武当如此实力,此次尚须各派相助,何况别的门派,众人自是点头称是。

玄机又道:“各位远来,迫于形势,武当未尽地主之谊,甚是惭愧。修罗教已去,这两天我便陪各位到武当山各处游览一番,以逸情致。”

众人齐道:“好”,各自散去。

本虚、本俗等少林僧人与张宣蒙一起回到客房,武当送上素斋。本虚忽道:“宣蒙,你不是认得修罗教的武、鲁、骆等长老吗?怎么未见你与他们打招呼?”

此言一出,张宣蒙当即跳起道:“对呀,怎么未见到他们?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

本虚惊道:“难道他们都不在内?”

张宣蒙摇头道:“他们都不在内。”

本虚道:“是不是他们武功未复,在修罗教总坛修养?”

张宣蒙摇头道:“不可能。武、马二长老及百草使者,本未受伤,一日便可体力尽复;骆长老与牛长老相斗,二人相若,我见牛长老早恢复如常,他也定已恢复;只有鲁长老年岁较大,受伤最重,但我已为他疗好,即使不能完全康复,也当无碍。奇怪,此番怎么未见到一位?”

本虚道:“宣蒙,你拿得准,他们并无伤病?”

张宣蒙道:“绝对拿得准。”

本虚站起打声佛号道;“阿弥托佛,欧阳振雄果然是声东击西。本俗、本难,你们饭后速下山打探欧阳振雄等人的去向,千万不可与之交手。”

本俗、本难诧道:“师兄,他们这是声东击西?”

本虚道:“我们素来只闻修罗教两护法,十长老,二使者,却大都不识得。今天见这白景元这一出手,便能猜出这十几位护法长老皆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按理,他们赴武当救大小姐,应当倾巢而出,全力以赴,而今天,却不见宣蒙识得的四位长老及一使者。至于其余几位,都来了没有,也拿不准。欧阳振雄绝不会留下这么多高手在总坛,定是另有奇兵。

欧阳振雄虽是武林大豪,绝不是一般莽夫,善于用兵之道。他明上武当,暗中却是要偷袭别派。而武林之中,少林、丐帮、武当三派势力最大,为其眼中钉,肉中刺,他早想除去,这正是一个难得良机。

他算定少林及各派高手尽赴武当,他则另遣精锐之兵,暗中偷袭,定可一举而灭之。但就少林与丐帮来说,丐帮实力虽大,却极分散,不易围剿,少林自然便首当其冲了。他们其余长老护法一定已齐赴少林,暗中偷袭去了。

阿弥托佛,幸亏我寺未高手尽出,但只怕也不易抵挡。阿弥托佛,你二人速下山探明情况,修罗教是返总坛,还是直奔少林?”

本俗、本难点头道:“师兄明见,我二人这就下山。”二人斋只吃一半,便匆匆下山。

本虚道:“宣蒙,幸亏你识得那几人,否则,此番可要误了大事。我们速请玄机掌门。”

张宣蒙道:“我这就去请玄机掌门。”

不一刻,玄机来到,问道:“本虚大师,发生了什么事?”本虚以实相告。

玄机闻言亦是大惊道:“不好,我们火速派人前往少林。”

本虚道:“且等本俗二人探清消息再说,忙也不在这一刻。”

直过了三个多时辰,本俗方回来,僧袍尽湿,喘息道:“修罗教大队人马向东北而去,去势颇缓,只是未曾见到那右护法吴元及飞天神鹰白景元等人。欧阳振雄与其女儿倒是与众人同行。”

二人“哦”了一声,道:“欧阳振雄还在,未去少林方向,难道他们未去偷袭少林?那吴元等人却哪里去了?且看本难能带来什么消息。”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午饭时间已过,依然不见本难回来。几人心中担忧。

本俗道:“我再下山去看看。”

玄机道;“本俗大师,你先歇息,待我命玄法通能下山。”

张宣蒙道:“我也下山去看看。”

玄机道:“你于此路不熟,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张宣蒙道:“我下山只向少林方向走一遭,看能否遇到修罗教的人。”不等玄机、本虚二人答应 ,身影一晃,一溜烟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本虚、玄机二人相顾骇然。他们只知张宣蒙内力深厚,却不知他这四五年来每日攀崖不断,已练出一身比内功更为厉害的轻身功夫。

张宣蒙担心本难遇难,不敢稍慢,全力飞奔,武当众多道士只觉眼睛一花,似是一人从身边过去,还未看清,人已不见。张宣蒙与本虚等人上山用了两个多时辰,而此次下山,却只一柱香的功夫,已到山底。

走了两个多时辰,离武当山已一百多里路,眼见天要黑下,仍未见到修罗教人,心下稍宽。哪知向前又行了几十里,忽听前面树林之中传出哟喝之声,心头一震,提力奔去。

只见树林之中,有二人相斗甚恶,正是本难与一黑衣人,一边尚站着一黑衣人。只见本难左支右挡,眼见不出十招便要败落。

张宣蒙当即大喝一声,飞身遥向那黑衣人拍出一掌。那黑衣人正与本难力拼,突见有人偷袭,来势不可抵挡,一个滚身伏地躲了过去,转头看时,却是张宣蒙,惊道:“是你?”

正文 第六十九章阴谋泄露

那黑衣人正是修罗教的右护法吴元。张宣蒙也道:“原来是你”。

吴元自知张宣蒙功力高出他甚多,不敢停留,道声“告辞”,与那黑衣人联袂疾奔而去。

张宣蒙见他们离去,向本难道:“大师,伤着没有?”

本难喘息道:“不劳施主挂念,我未受伤,请施主速回武当山报于本虚师兄,修罗教一批人正赶向嵩山。”

张宣蒙暗暗点头,果然不出本虚所料。他不敢把本难独自留下,万一吴元去而复返,必遭毒手,道声“得罪,”一俯身,将他拦腰抱起,负在背上。本难蓦地吓了一跳,竟是闪避不及。

本难俯在他身上,只觉两耳风声呼呼,有如御风而行,快若奔马,又惊又佩,大声道:“张施主,谢你好意,快放我下来,先回山告之本虚师兄为要。”

张宣蒙道:“大师,不要担心,我体力有的是,你且说说与他们交手的经过。”

本难见他口中说话不断,一如平时,脚下却不稍慢,愈加惊讶,道:“施主,你不要在老僧身上耗力气,以大局为重。”挣扎欲下。

张宣蒙道:“大师,你若要我省力,双手扒住我的肩膀就是了,我不会放下你的,你还是说说与修罗教交手的经过吧。”双手用力,如同钢铁,本难登时动弹不得。

本难料他不会放自己下来,谦然道:“施主,委屈 你了。”遂说起下山遇见吴元一伙的经过。

原来本难下山,与本俗分头追寻。本俗向修罗教总坛的东北方向而去,本难向嵩山方向而来。本难一路追赶,直走了百多里路,仍不见人影,心下疑惑不定,便截了一个路人寻问。那路人道;“在前面二十里路的地方,我曾遇到一伙人,大都身着黑衣,行色匆匆。”

本难料来是修罗教人,为确切起见,加力前行。又走了几十里,果见前面有一批黑衣人,骑马而行,凝目细看,最后一人,正是飞天神鹰白景元,而欧阳振雄并不在内。

正欲回身,却被一黑衣人发现,叫道:“后面来的,不是刚才在武当山上见过的少林和尚吗?”

那伙人闻言,一齐勒马回身。本难见被发现,不敢停留,发足向来路奔去。

这批修罗教人正是遵教主所嘱,秘密前往嵩山,既被发现,怎能容本难回去报信?当下,吴元与一长老飞马来追,其余人众继续前行。

本难年纪虽然不小,但内力深厚,虽走百多里路,体力犹在,双脚似不沾地般飞行。奔了十多里路,终究人力不及马力,本难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不一刻,吴元纵马追到,飞身扑向本难。本难既已逃不开,只得回身与之相斗。另一黑衣长老上前夹击。

本难体力不继,这二人又皆不在他之下。不出二十招,就要落败。他大骂道:“你们修罗教卑鄙无耻,专会以多胜少。”

此言一出,吴元大怒,道:“施长老,你且退下,我要让他领教领教修罗教的厉害,是不是胜过他们这些自谓的正教之人?”

那施长老闻言退下,负手站在一边观战。吴元挥开双掌,大开大阖,向本难劈去,掌掌力逾千钧,裂碑开石,掌力撞及地面,尘土飞扬。

本难素习大力金刚掌,掌力威猛,见对手也善使掌,精神一震,使开大力金刚掌,全力而为,欲与他一较高下。

本难向来好武成痴,遇到同道对手,见猎心喜,越打越觉过瘾,渐渐把大事抛至脑后。堪堪对了五十招,渐处下风,此时他欲要脱身,已不可及。

吴元更是掌掌运足十成功力,掌影变幻,有如千钧压顶一般击来。

本难越打越是心寒,眼见就要落败,心中不由暗叹,合当邪教该兴,少林该遭此劫。正自心灰之际,不想张宣蒙恰于此时赶到,一掌逼开吴元,救下了他。

张宣蒙昨夜为其疗伤,救其性命,他自感激,而此次相救,有关少林兴亡,更是感激无限。说完相斗经过,全忘了佛家的嗔怒诸戒,一边破口大骂修罗教卑鄙无耻,一边向张宣蒙连声道谢不止。张宣蒙听了心中暗笑。

到了山上,将已及夜,而本虚、本俗、玄机等人正心急如焚地等着他们。众人得知修罗教大众正急赶少林,皆是大惊。

玄机道:“幸亏本虚大师智慧,否则,少林一败,修罗教气势大盛,武林之中则将唯其独尊了。张施主辛苦 了,且坐下歇息,我们另行商议。”

本虚道:“玄机掌门,不想那欧阳振雄如此歼滑,妄想用他来引开我们的耳目,若不是本难及张施主二人,只怕我们要上其大当了,也是合该少林不灭。不过,以我料来,现在本寺正与另一伙修罗教人激斗正酣。玄机掌门,当此危难之际,我想让张施主与本难、本俗尽快赶回嵩山相助,不知你意下如何?”

玄机道:“正当如此,所谓救兵如救火,一刻担误不得。我与张施主、玄法、玄真等人会同本难、本俗二位大师这便前往,你于后慢慢而行。”

本虚道:“玄机掌门,上嵩山的只是修罗教的一半高手,既然那欧阳振雄不在,就不须劳你大驾,有张施主与玄法等人前去相助就可以了。你却不可擅离此山,以防那欧阳振雄去而复回,杀个回马枪。”

玄机沉吟道;“本虚大师想的周全,这样也好,那便请上丐帮牛、孙二长老与玄法师弟,再加上泰山、华山、青城的几位道长会同张施主先前往少林,余下众人便在此山静候佳音。”

本虚道:“能得这十几位高手相助,那欧阳振雄不去,定能稳操胜算,贫僧这里谢过了。”玄机向一弟子道:“速请丐帮、泰山等几位前辈过来议事。”

山上众人早已得知修罗教要偷袭少林的消息,皆未睡下。不一刻,牛玉贵等人来到,玄机向他们说明情况,少林乃武林正教的根本,众人自是愿往。

玄机道:“此时已近午夜,各位先回去休息,我命弟子连夜准备好马匹干粮,明辰早起下山,前往嵩山。各位路上要辛苦了,愈快愈好,绝不可落在那批修罗教人之后。我为各位多备马匹,路上换乘。”众人答应,各去休息。

正文 第七十章千里奔援

第二天一早,众人下山,山下马匹早已备好,众人上马绝尘而去。

一行人日夜不停,策马而行,只望能赶上那批修罗教人,一步登上嵩山。岂知一连急行数日,路上始终不见吴元一伙人的踪影。料来他们知道张宣蒙回山,必搬救兵,也是日夜 赶路不停。救兵如救火,早到一刻,情况便有天壤之别。

原来当日欧阳振雄得知女儿被擒往武当,心中便盘算已定:他带一批人前去武当,相救女儿,却只在武当山上与各派周旋,最好多抓几人在手,令他们投鼠忌器,托延一段时日。而于此同时,另遣一批以左护法为首的教中精英,带领一批教众直奔嵩山少林。

他算定,玄机必尽邀各派高手前往武当山,与修罗教一争长短。少林与武当乃当今武林最具实力的大派,素来有泰山北斗之称,两派关系密切,唇齿依之。上次偷袭少林,玄机便亲率门下弟子前往嵩山助战,此次少林也必尽派寺中好手上武当山,寺中只会留小半好手看家。趁此机会,便一举挑了少林,尽歼少林弟子。之后,再放出风声,令前往武当的各派好手,千里奔赴少林救援,左护法就可在嵩山下择一要地埋伏,以逸待劳,伏击援兵,而他则尾随其后,前后夹击,令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如此一来,纵是不能尽诛各派好手,也必令各派元气大伤,不足以与修罗教抗衡。

少林一灭,武当孤单,玄机老道就会只求自保。待所习玄都秘笈 大成之后,再名正言顺地向其挑战,逼其向已低头。武当一臣服,各派谁还敢与他作对,这一统江湖混一武林的大业,就指日可待了。如是,他则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令江湖一统的大英雄。此种功德,纵是比之秦始皇一统天下,混一宇内的功业,也不稍逊。

而惟一放心不下的是,女儿要多受点委屈,在武当山上呆上个一年半载。但玄机老道即自谓侠义之人,沽名钓誉惯了,为全其名,料也不会为难她,最低女儿的性命无碍。不过,纵是有碍,也顾不得了,大英雄,大豪杰,当以大业为重,怎可为小儿女之事,缚手缚脚,优柔寡断。

他此番算计已定,于是兵分两路,自带教中一小半高手赴武当,另一半以左护法为首前去少林。两路同时启程,他到武当之日,也是左护法到达少林之时。

为免武当各派放手一搏,众人日宿夜行,潜至武当,以至直到武当山下,玄机布置于方圆百里的耳目依然不知。上了武当山,欧阳振雄命教众不杀一人,尽擒山上各路口的武当弟子,以作人质。

不曾想,上得山来,却见女儿已被放出,且女儿的情郎,那个年轻高手也在场。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青年竟是与他有深仇大恨的张宣蒙,武功更是远在他想象之外。

这些尚且罢了,而最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山上众人之中,少林寺只本虚、本俗等有限几位僧人在场,精英并未尽出,寺中仍实力雄厚,左护法一行人要想挑掉少林,只怕不易,弄不好,反为所败。当即立断,借口与玄机定下来年之约,匆匆下山,却暗令吴元带人前去少林增援。为掩人耳目,他带着大众堂而皇之的向东北方向的总坛慢慢而行。

他没料到,本虚在上武当山之前,已料到他会有暗袭少林之策,并于他们下山之后,令本俗、本难下山尾随,探听消息。

且说牛玉贵、本俗一行人连奔几日,眼见离嵩山越来越近,仍未追到吴元等人,焦急异常。心中清楚,若少林被灭,武林正教自然中落,不可再与邪教抗衡,各派从此都要臣俯于修罗教之下。而本俗本难事关少林存亡,更是心急如焚。

一路而行,本难与张宣蒙寸步不离。在离武当山之前,本虚已交待过本难,张宣蒙只是内力深厚,却不会武功,一路上要多传其武功、招数,教其运用之法,不要为寺规所限。这也是形势所逼,形格势禁,不得不尔。

本难本对张宣蒙感激不尽,本虚既这样嘱咐,自是倾囊而授,恨不得一股脑将他几十年所学所悟尽数传了给他。但路上时日有限,本难就择其精华,以最为得意的大力金刚掌相授。

张宣蒙内力深厚,每招习会之后,即能融会惯通,不出五六日,本难的大力金刚掌已被他学去七八,使出来的威力更远过于他。

本难见他浸淫了几十年的大力金刚掌,只几日便被张宣蒙学会,且远胜于已,即是高兴,又是惭愧,但高兴却远远多于惭愧。

大力金刚掌难习之处,主要在其功力,而非招数。少林僧人修习这门神功,之所以需几十年的时间,便是在于修练功力。否则,那只有十八招的掌法,变化能有多少,怎须几十年的功夫?但话又说回来,若功力不到,这十八招的掌法又怎能运用得圆转自如,发挥的漓淋尽致,威力尽现。张宣蒙只五六日时间习会,皆因其功力高深之故。不过,他掌力虽远胜本难,毕竟非正宗的少林大力金刚掌掌力。

张宣蒙见离嵩山越来越近,却一直追不上修罗教人,而这一行人数日连夜的奔波,体力困乏,若想再快,已不可能,否则,到了嵩山之上,不须修罗教人出手,也将累毙。便向本难、本俗二人道:“二位大师,吴元等人此时只怕已上嵩山,你们与众人在后慢行,我先前往。”

本难早已急冒了烟,眼见张宣蒙习了他的大力金刚掌后,威力无穷,若他能先到寺中,虽寡不敌众,也可托延一时半刻,便道:“张施主,如此甚好,待我向青城的邹长老借了他的宝马与你。”

青城派的长老邹维林,是青城五老之一,早听见二人之言,走上前来道:“张少侠,我的火龙驹便借与你一用,到嵩山之后,让他原路返回即可,它识得路径。”说着将他的坐骑牵了过来。

只见这匹马浑身似火炭一般,除眉心有一块三角白色,通体无杂毛,腿长身高。张宣蒙早知此马是一匹千里名驹,从武当山赶到这儿,众人各换了三四匹马,只有邹维林跨下的这匹火龙驹未曾换过。虽连行数日,仍不见一点疲态,每次总奔在最前头。

正文 第七十一章势均力敌

邹维林爱马成痴,向来视他的这匹马如宝贝一般,从不借与人。自十余年前,他的一名弟子在西域为他觅得后,没片刻分离过。

他拍拍火龙驹的额头道:“火龙驹啊火龙驹,情势所逼,今天不得不把你借与张少侠一骑,希望你能尽快将他送到少林寺,也不枉我待你一场。”众人见了,不禁摇头宛尔。

那马似极有灵性,听了他的话,用唇吻吻张宣蒙的手,“灰溜溜”仰天一声长嘶。张宣蒙大喜,向邹维林一揖道:“谢邹老前辈赐马。”翻身上马,大声道;“各位前辈,晚辈先去了。”两腿一夹,那火龙驹又一声长嘶,舒开身体,展开四蹄,如御风一般向前奔去,迅疾异常。

众人见马风驰电挚而去,心下一宽,有此人先到嵩山,少林寺无忧也。

且说张宣蒙坐在火龙驹之上,两耳生风,不一时便把众人抛得无影,马虽快,毫不巅跛,不须夹腿,它自奋蹄扬鬃。

行了一天,这天刚刚黎明,便隐隐见到前面一座大山破天而立。张宣蒙喘了口气,下马吃了几口干粮,稍事歇息,心道:“到此时仍不见吴元等人,看来他们已经上山了,我却不可把自己累倒。”

在一块大石上盘腿而坐,将真气行了一周天,只觉内力充盈,不弱于替本难治病之前,站起身,拍拍火龙驹道:“马儿啊,我们就要上山了,你再辛苦一遭,越快越好。”又上马而行。

不过一个时辰,已到少室山下。张宣蒙下了马,拍拍它的屁股道:“马儿,快去接你的主人来,我先上山了。”那马在他的身上蹭了蹭,果然摇头摆尾向原路返回。

张宣蒙提了一口气,向山上奔去,不一刻,便望见少林寺的大门。这时,却见山道上躺着几个黑衣人,尸首已有臭味,正是修罗教人。

他暗自点头,修罗教果如本虚所料,已于几日前上山了,便加紧脚步。岂知越向前走,死人越多,不仅有黑衣人,也有光头的少林僧人,盖严了整个山道。

再向前走,即将到山门之前,但见旷地之上,横七竖八,尸骨遍布,蝇虫嗡嗡。少林寺的大门也被撞歪一边,寺内隐约有哟喝之声传出。

张宣蒙一听到这哟喝之声,登时放下心来,双方正在酣斗,少林寺的大师们还在顽抗。拔步正要向寺内奔去,突见一边山石之上,仰面躺 着一个黑衣人,极是眼熟,他心头一震,纵身过去,把脸扶过来一看,不由惊道;“百草先生?”只见这人双目圆睁,触手冰凉,正是当日救他性命的修罗教使者百草先生。想起他对自已的救命之情,禁不住流下泪来,用手轻轻合上他的双眼道:“百草先生,你们为何要听从欧阳振雄这奸贱,妄想称霸武林呢?”

张宣蒙虽恨修罗教数年,但经黄山数番救命之恩,恨意早已淡了许多。而此次见欧阳振雄偷袭少林寺,要一举挑了少林,用心险恶,恨意复生,便想大开杀戒,哪知此时却见到于已有恩的百草先生,竟然被少林僧人击毙在这儿,登时心中一凛,转念又想到马、武等人,心中踌躇。

怔了半晌,突听寺内传出一声惨叫,暗道:“我绝不能这么让双方惨杀,我一定要制止住他们,一定要采取断然措施。”转身向寺内飞去,口中同时一声长啸呼出。

此时寺中双方相斗正紧,突听啸声,如龙吟一般,震聋发聩,各自心惊。

转眼间,张宣蒙便奔到了嘶杀之处,只见大雄宝殿之前,聚了数百人,激斗正烈。正门前,有一百多个少林僧人,手持僧棍,结成一阵,阻住了身着黑衣的修罗教人。

僧阵之前,修罗教围的水泄不通,轮翻而战。人众虽多,一时倒也攻不进去。这一百多个僧人,团团而转,穿插来往,极具变化。

张宣蒙心道,这就是少林寺的罗汉阵?瞧了一刻,但见在靠近大雄宝殿的地方,却又有不少人厮杀拼斗。张宣蒙用眼一扫,只见本玄方丈正与一黑衣人相斗,那黑衣人黄面赤发,手持长剑,本玄则空手而搏,肩头一片殷红。

在他们的另一边,一名老僧,却同时与两个黑衣人相搏。这老僧年经甚老,他不曾见过,但那两个黑衣人却认得,正是吴元与白景元。吴元与白景元二人的武功,他见识过,皆不在本难之下,而二人联手,竟与老僧僵持不下,占不到半分便宜,不禁诧道,这老僧是谁?

另外几对,有两个打一个的,有三个打两个的,黑衣人以多攻少,大占上风。那马、鲁、骆、武等长老也赫然在内。

张宣蒙看见他们无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声喝道;“大家住手,我有话说。”

张宣蒙一进寺,众人便已瞧见。本玄大喜,救兵已到,我寺无忧也。吴元则是大惊,这小子功力通神,在此诸人,无一是其敌手,他既来到,武当山的各派好手也到了,此番大事休也。同时心中疑惑,他们怎么这么快?但过了一会,却不见另有人进来,大叫道:“左护法,他们救兵并未到来,尽快解决这些和尚,越快越好。”

吴元等人也是日夜兼程,只比张宣蒙早一刻进寺。本来双方实力相当,他们这一行人一到,形式立时逆转,以多攻少,少林僧人抵挡不住,眼见胜利在望。不曾想,张宣蒙随后也到。

马、鲁等人不知就里,听了张宣蒙之言,皆停手喜道:“张相公,你也来了,大小姐已救出了吧?“

张宣蒙想到救命之恩,当日不辞而别之情,面色发赭道:“几位长老好,晚辈这里见过。”躬身行了一礼。

吴元却大声道:“马、鲁等四位长老,你们敢不遵教主之诣吗?此人是我教大敌,快快动手。”

马、鲁等人尚不知武当山之事,闻言一惊,怎么张相公变成了敌人,难道教主未相中吗,还是翁婿二人话不投机,吵翻了脸?犹犹豫豫之下,继续出手。

正文 第七十二章力压正邪

张宣蒙呆了片刻,见众人兀自相斗,无人住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少林的本始大师,在两个黑衣人围攻之下,胸口猛中一掌,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抽搐几下,便即不动。当即大喝一声,飞身向那二人各出一掌。

一黑衣人飘身躲开,另一黑衣人却伸手来挡,那黑衣人大叫道:“丁长老万万不可。”话音未落,双掌已接。只听嘭的一声,被叫作丁长老的黑衣人双腿一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口中连连喷出几口鲜血,再也站不起来。

张宣蒙转脸看那说话之人,正是当日与吴元追杀本难之人,心道,今天只有杀一儆百,震住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方可免去此劫。

正要纵身而上,吴元突道:“鲁、马、骆、武四长老,你们快截住他。”他知这几人对张宣蒙有恩,张宣蒙一定会手下留情。只要他被缠住,修罗教仍占优势,全灭少林有望。

鲁、马等四长老,见张宣蒙神功惊人,也自骇然,怎能不知吴元之意。当然,他们是长老,不须听从护法吩咐,但格于形势,不得不从他,否则,日后报于教主,将过委于已身,如何得了。四人晓得个中厉害,飞身抢出,围住张宣 蒙。

张宣蒙正要向那黑衣人痛下杀手,陡见鲁长老挡在面前,拍出的一掌当即撤了回来,道:“鲁长老,请让开。”

鲁长老道声“张相公,得罪”,挥掌拍出,掌势颇缓。张宣蒙不愿与他为敌,侧身闪过,迎面却被武长老一掌挡了过来。张宣蒙又一闪。只这一耽,马、骆二人也跟了上来,将他牢牢挤在中间。

张宣蒙左闪右避,口中道;“四位长老,武当山的救兵马上就到,你们今天定不可为,速回为要。”四长老却不言语,团团围住。

张宣蒙左冲右突,怎奈四人皆一流好手,一时冲脱不出,耳听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本天大师被一个黑衣人与铁煞手联手而毙。心中大急,口中道:“武长老,晚辈得罪了”。一掌迎上。

武长老陡见他不再闪避,暗叫不好,双掌已交,顿觉胸膛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

张宣蒙侧身而出,低声道:“对不起,武长老,晚辈也是迫不得已。”话未完,运足掌力向铁煞手飞身而去。

在此众多的修罗教人中,他最恨的就是铁煞手蔡长老,下手不再容情。铁煞手哪敢硬接,俯地滚开。掌力撞及地面,响声大作,尘土飞扬,生生击出一个大坑来。

张宣蒙正要再施杀手,身后鲁长老又到。他不愿重陷困境,展开身形,绕场而走,遇到修罗教的黑衣人,便拍上一掌。

他这一放开脚步,身影飘乎,如蝴喋翻飞花丛一般,武、鲁几人再也追之不上。但又不敢停下来,尾随其后,拼命疾奔。立时人影飞舞,哟喝追逐,一人在前,四人在后,有如杂耍一般团团而转。

少林众僧与修罗教众何时见过此种场面,不觉停手注目,忘了争斗。

张宣蒙穿插众人中,每遇一黑衣人,便挥去一掌,被击之人当即闪身跳开,却不逃避,料来他怕被四人缠住,绝不会出第二招。饶是如此,场中局势大变。本玄等人压力大缓,慢慢向一起靠去,并协助张宣蒙阻截修罗教人。

张宣蒙奔了一阵,果然奏效,只是双方高手仍恶斗不止,修罗教并无离去之意。扭头看那吴元,已远在一边,与白景元依然合斗那老僧,那老僧渐渐招架不住。忖道,看这形势,只有打伤或击毙吴元,方能逼走修罗教人。

心念及此,便带动武、鲁四人兜了几个圈子,猛地一个斜纵,向吴元蹿去。他此时正在吴元背后,距离虽远,但奇快如电,眨眼间扑至吴元的身后。

吴元正全力与老僧相斗,不料张宣蒙说到便到。掌未至,劲风已及后背,不及细想,猛地向地上直直倒去,便似应掌风而倒一般。对面的白景元瞧的清楚,怕吴元中掌,纵身空中,一掌向张宣蒙头顶击来,以期逼其回掌自救。

张宣蒙左手横格,拍出的右掌随即向上一翻,一掌结结实实打在白景元的胸口上。只听白景元啊的一声惨呼,身子似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飞出十余丈,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便即不动,跟着空中一道血雨撒下。

在场之人,一时呆了,这大名鼎鼎的修罗教十长老之一,苍天神鹰白景元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

张宣蒙亦是一怔,他也想不到这一掌竟会如此威猛。吴元见他发愣,翻身挥掌向他下腹拍出。站在一边的老僧抬手挡住,沉声道:“贼子,这等恶毒。”

吴元偷袭不成,转身逃开。直到此时,鲁长老方才赶到张宣蒙身后。

张宣蒙见白景元死的甚惨,心中不忍,不再追赶吴元,闪身躲开身后的鲁长老。

那老僧不知张宣蒙为何老是避着鲁长老等人,一掌向鲁长老打去。鲁长老本来只是追赶张宣蒙,并无伤他之心,故打只是假打,不曾想那老僧横里一掌拍来,掌影飘乎,似虚似实,捉磨不定。眼见再也躲不开,心中暗叹道:“不想我今日死于此人手下。”双眼一闭。

张宣蒙正迟疑间,忽见那老僧向鲁长老猛下杀手,鲁长老却避闭目待死,一个倒纵,挥掌便向那老僧背部凌空打去。

本玄大惊道:“张施主,手下留情。”那老僧见张宣蒙来势不可抵挡,向一侧闪开,击向鲁长老的一掌自然打空。张宣蒙道声:“得罪”,拦在鲁长老身前。

修罗教众人突见他又救了鲁长老,俱是怔住,瞠目瞧着他。

鲁长老却是不知张宣蒙救了他,双眼紧闭,过了片刻,不见中掌,大是奇怪,张开双眼,只见张宣蒙张开双手,拦在面前,知是他救了自己,当即弯腰道:“张相公,没想到又是你救了我,我这就遵你之命下山而去。谢张相公救命之恩。”双手一拱,转身便走。

张宣蒙道:“鲁长老。”却见他头也不回地去了。

张宣蒙向吴元喝道:“吴护法,你们要有自知之明,这就下山去吧。否则,迟得一刻,本俗等前辈到来,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吴元死里逃生,哪里还有斗志,向那红面黑衣人道:“左护法,今天定不可为,这就回去吧,报教主定夺。”向张宣蒙狠狠看了一眼,向寺外走去。

正文 第七十三章施恩少林

武、马、骆三长老迟疑一下,也向张宣蒙一拱手便走,张宣蒙急躬身还礼道:“武、马、骆三位长老,你们没伤着吧?”几人摇头苦笑,跟着吴元离去。

那老僧忽道:”方丈,学武何来?”

本玄闻言一怔,道:“前辈,学武是为 护法降魔。”

那老僧道:“说得好。那我们何不趁张施主在此,留下他们,岂可再让他们下山,为害人间?”

本玄应声“是。”率领众僧便要截住吴元等人。

张宣蒙张手拦住道:“方丈,放他们下山去吧,晚辈向你求这个人情了。”说着,向本玄深深一揖。

本玄犹豫道:“这?”那老僧看看张宣蒙,摇了摇头。

张宣蒙转身向他拜倒道:“这位老前辈,各位大师疲累至极,就此而止吧。”那老僧闪身相避,双手合什道:“阿弥托佛。”向大雄宝殿后面走去。

本玄道:“前辈,我尚未请教你老的法号。”少林僧人众多,本玄虽身为方丈,许多扫洒杂役僧人也不全认得,何况那老僧一直在藏经阁中扫洒,很少出来。那老僧摇头道:“方丈,小僧并无法号,只一闲杂老僧,阿弥托佛”,飘然而去。

修罗教众人见张宣蒙一掌震死白景元,只道此番必丧身少林寺,哪知张宣蒙竟会为他们折节求情,大是感激,齐向他俯身一拜,疾奔而去。

本玄眼见修罗教众人走光,长嘘一口气,用眼一扫地上的尸首,打声佛号,慢慢向地上坐去。张宣蒙大惊,急步上前,伸手去扶。

一老僧道:“张施主,方丈已精疲力尽,让他就此歇息吧。”口中说着,也慢慢坐于地上。其余众僧,大都学他们的样子,或盘腿坐于地上,或躺在地上。只有几个年轻的僧人,忙着救死抚伤。

原来,自修罗教上山,双方便动手不断,已连续七日。合寺僧人几乎未曾合眼休息,勉力支撑,此时见大敌已去,哪里还能支撑得住。

本玄肩头鲜血狂涌不断,委顿于地,动弹不得,一青年僧人为其包扎,却止血不住。张宣蒙不懂止血疗伤之法,心中大急,伸掌于本玄后背,一股真气缓缓注入。

只一刻,本玄便张开双眼道:“谢张施主。”

张宣蒙心下稍安,道:“方丈,如何为你止血?”

本玄却道:“不劳施主挂念。”伸左手二指向肩胸穴道点去。果然血慢慢止了下来。

本玄起身施礼道:“张施主,老衲代合寺僧人感谢施主此番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以后张施主但有吩咐,敝寺无有不从,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阿弥托佛。”

张宣蒙连连摆手道;“些须小事,怎须方丈相谢?救人要紧,我且依法为他人疗伤。”

本玄道苦笑道:“那就有劳张施主。”转身指挥救死扶伤。

忙了数个时辰,张宣蒙方向本玄询及这几日经过。

七日前,修罗教众人在左护法赤发人魔的带领下,偷袭少林。本玄遵本虚所嘱,早于方圆百里布下人手,修罗教甫一进嵩山境内,寺中便已知晓。本玄率合寺精英御敌于山门之外。

双方一见面,就砰砰嘭嘭交起手来。修罗教这次共来了一护法,六长老,一使者及十几位副堂主、香主,三四百名教众。本以为少林寺中空虚,指日可破,不曾想,寺中精英未出,双方实力相当。而少林寺依托寺院,御敌于山门外,反倒大占上风。双方砰砰嘭嘭,轮流而战,日夜不停,死伤甚多。特别是寺门前的一场大战,更是惨烈,修罗教死去了二个副堂主,数名香主。百草使者也在本道与本方二人的合力下被击毙。少林寺有二位本字辈的大师殉难,本字辈以下的僧人死伤更多。

这样一直不停,直打了六日,眼见修罗教死伤甚众,后备食粮不继,便要撤去。不曾想,次日凌晨,吴元率人增援而至。立时力量悬殊,形势逆转。不到一个时辰,寺中便损了几位好手,寺门也被修罗教用巨木撞破,冲了进来。众僧在本玄的带领下,边打边撤,直至大雄宝殿之前。

大雄宝殿之后有藏经阁,少林历代高僧所创武功心法、秘笈及历代收藏的诸种名贵佛经皆藏于内,平时便不许闲人擅入,为少林寺的根本所在,本玄怎能放弃,拼死而守。于是命众僧摆下罗汉大阵,守在大雄宝殿门前,阻住修罗教。

斗了不到半个时辰,寺中又折两个好手。至此,众僧力疲精尽,眼见修罗教右护法左冲右突,无人能敌,便要冲将进去,少林大势已去。

正当心灰之际,大雄宝殿之后忽然缓步走出一个老僧,灰眉灰须,挡在吴元之前。吴元连伤数人而至门前,见有人阻挡,挥手一掌劈出。

本玄大叫“不好”,以为那老僧定要被其一掌击毙。不曾想,那老僧抬手一掌抵住,出手反向吴元点了一指。本玄看的清楚,正是本寺正宗的多罗叶指指法。吴元出其不意,手臂中指,大叫一声跳开,向老僧凝神细看。

修罗教即想称霸武林,早已把各派的好手身形相貌探听清楚,吴元细看此老僧,少说也得在八十开外,却无印象,为本教所不知,大是诧异。

那老僧合掌道:“何方妖魔,来此佛门清净之地作乱?”一掌向吴元拍去,掌力雄浑。吴元不敢硬接,又向后跳去,那老僧又一掌拍去,吴元又是一跳,已离大难宝殿甚远。

本玄陡见寺中出现一位大高手,远在已之上,尚比当年的本虚师兄胜上一筹,精神一振,指挥群僧顽抗。修罗教人却是大吃一惊,眼见吴元抵敌不住,飞天神鹰抢步上来,与吴元合力而斗。

只见二人围绕老僧团团而转,掌影飞舞,劲风呼呼。而那老僧却出招缓慢,只一拨一撩间,便挡尽他们的攻势,并不间断出手还击。

虽然老僧牵扯住修罗教的两大高手,但实力仍是悬殊甚多,勉强打了一个时辰,本玄正与八臂神魔武长老相斗之际,突被修罗教的左护法红发人魔从一侧冲来,一剑刺中肩头,血流不止。

本道见本玄以一敌二,性命不保,便舍弃对手来救,接下了八臂神魔。本玄与红发人魔相斗,伤口无暇包扎,任其流淌。

本道与武长老武功相差甚多,不到十合,中了一掌,受伤倒地。不久,又一僧人被铁煞手蔡长老一掌击中前胸,惨叫而亡,声音远远传出。这也正是张宣蒙在寺外听到的惨叫声。接着本清重伤倒地,实力相差越来越多。本玄眼见兴隆千年的少林寺,便要在他的手中而毁,心中难过,便欲以死相拼,与寺同存亡。

没想到,正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张宣蒙从天而降,施神功赶走了修罗教,保住了这享誉千年的名刹。

正文 第七十四章武当相请

本玄向张宣蒙讲完经过,叹息一声,重新站起,向张宣蒙拜下道:“张施主,你是我少林的大恩人,请受老衲一拜。大恩不言谢,只盼日后能有相报的机会。”

张宣蒙见他向己拜下,吓了一跳,忙不迭也拜倒在地道:“方丈,言重了。本虚大师待我向如子侄,我亦视少林如自己的家,自当尽力相护,怎需方丈如此两次三番的相谢。方丈若再如此客气,晚辈不敢再在寺中呆下去,这便告辞。”说着站起身,便要离开。

本玄见他居功不傲,施恩不望报,毫无做作之态,心中又喜又敬,双手拉住他道:“张施主,这倒是老僧的不是了,此事以后我绝不再提及。你先到后室歇息,明天我们再打扫战场。阿弥托佛。”

第二日,本玄招集全寺少壮僧人,把寺内寺外尸首全部搬到后山,分开僧人与黑衣的修罗教人,堆成两堆。命执事僧人清点寺中僧人,与阵亡僧人。

此次少林共殉难一百二十五人,本字辈 十七人,元字辈二十五人,去字辈五十多人,余下的是木字辈及杂务人员。寺中精英十去其四。修罗教共亡一百八十六人,身份最高的为百草使者。

清点完毕,令人取柴火化,只见火光熊熊,众僧一齐坐下,合什垂首念起往生咒,超度亡灵。张宣蒙见百草使者及众人的尸首,在火光中慢慢消失,心中黯然。

中午时分,本难、本俗、丐帮牛长老等一行十三人方才赶到。

众人在寺中呆了数日,虽见少林寺伤亡惨重,但实力仍在,况修罗教已败走,有张宣蒙在,他们绝不敢再回头,又担心自身教派,皆告辞下山而去。玄法却一时不走,与张宣蒙同室而居,力邀他再回武当一游。

张宣蒙未见本虚回来,不愿就此而去,况朱可欣未找到,也不愿到武当久呆。

张宣蒙与玄法同室,玄法借机向他传了几手武当剑法。张宣蒙虽不愿无故而学武当剑法,但感玄法意诚,又知玄法的苦心,不是私人之情,而是为了来年的泰山之约,为了武林的安危。

过十日,本虚一行从武当回来。张宣蒙见过本虚,本虚对其自是感激一番。张宣蒙向本虚道及玄法力邀其去武当一事。岂知本虚听后,沉默良久道:“宣蒙,你暂且不要应允,我尚有事交待与你,待我见过玄法道长,为你推辞。”

第二日,玄法来见本玄、本虚,道:“方丈,本虚大师,我在少林已呆了二十余日,这便要回山。现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

本玄道:“玄法师兄,不知你有何事赐知,尽管吩咐。”

玄法道:“吩咐不敢当。掌门师兄在我临行前,曾反复向我道,当年他保护张施主不周,致令其险些命丧修罗教人之手,这些年来一直于心不安,现见张施主无恙归来,极是心喜,希望张施主能再到武当走一遭,与他相聚一段时日,以补当年之过。不知方丈与本虚师兄意下如何?”

本玄以为有何大事,只是邀张宣蒙一行,笑道:“玄法师兄,只要张施主愿去,我们岂有不允之礼?”

本虚却忽然接口道:“玄法师兄,张施主已与我说过此事,我本想让他与你同行,只是我还有事情须他去办,一时无法离开。玄法师兄,你且请回山,并请玄机掌门见谅,老僧虽老,有些事仍放之不下,断不了尘心,待张施主为我办完琐事,即叫他到武当一行。请玄法师兄见谅,阿弥托佛。”

本玄一愕,本虚近几年参研佛法,从不过问俗事,何来的私事?

而玄法更是愕然,他只道一张口,二人自会应允,不料本虚竟会婉转回绝,呆了一下,笑道:“既然本虚大师有事要留下张施主,贫道怎敢强求?我这便回山,向掌门师兄禀明。只望大师能让掌门师兄早日见到张施主,完了他的心愿,掌门师兄定感激不尽。我观掌门师兄之心,并无他意,只是要传一套武功于张施主,以补当年之过。大师见笑,少林武学远在武当之上,有本虚本玄二位大宗师在,何须掌门师兄多此一举。掌门师兄此举只不过是为补已过,了表心意而已。”

本虚道:“我代张施主谢过玄机掌门,我事一了,定叫他到武当一行,玄法师兄不要多虑。”

玄法道:“谢本虚大师,方丈,我这就告辞。” 稽首下山而去。

本玄看着他的身影,又瞧瞧本虚,满腹疑惑。本虚道:“方丈,我有一些事情暂未想通,待以后向你细禀。”径向张宣蒙所居之处而去。

张宣蒙所住之处是一偏院,门前两棵古松,树皮斑驳,年代久远,但枝叶繁盛。张宣蒙正在树下揣摩玄法所传的五招剑法,见本虚走来,急步迎上。

本虚道:“玄法道长已回山去了。他这几日与你同居,可曾问过你些什么?”

张宣蒙道:“是问了许多事,我一时记不得那么多。”

本虚“哦”了一声,过了片刻又道:“可曾问了些关于你所习内功的事。”

张宣蒙想了想道:“不错,问了我不少,玄法道长似很关心我的武功。还有,他还向我提及当年的玄都道人,并勉励我好好修炼,看他之意,以为我修的也是玄都心法。”

本虚道:“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张宣蒙道:“我皆按大师所嘱。”本虚点点头,沉思不语。

张宣蒙又道:“对了,他还问及我秘笈所在,并嘱咐我妥善收好,不要被坏人取了去,否则会遗害人间。并道,这种神功,定要依次而练,不可盲目,一定要谨慎小心。”

本虚惊道:“他说这种功法,定要依次而练?”

张宣蒙愕道;“是的,有什么不对吗?”

本虚摇了摇头道:“但愿是我多疑。我告诉玄法道长,我有事要你去做,让他先行回去了,你先在寺中呆上一段时日再说。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宣蒙也想在少林寺陪上本虚一段时间,闻言道:“好,我先陪大师一个月。至于以后,我想,还是继续寻找我的儿时伙伴。”本虚甚喜。

张宣蒙在山上这一呆又是一个多月。本虚虽克于门规,未传他正宗的少林武功,但向他讲解了不少上层武学道理。张宣蒙一月之中,得其指点,武学见识大增,已远非当日出谷之时。

这日,他向本虚辞行,本虚道:“你的小伙伴,多半仍在。你最好向川西峨眉山走一遭,我已为你修好书信。你先去拜见峨眉派的金光大师,再向他寻问一个叫无性老尼的下落。”

张宣蒙喜道:“大师,你知道可欣在哪儿?”

本虚摇摇头道:“我只是猜测,也未可知。”

张宣蒙接过书信向他拜倒道:“我若找到可欣,定带她前来拜谢大师。”

本虚扶起他道:“宣蒙,此去关山万里,一切要小心在意。为防歼人暗算,大猿与可儿,就留在寺中,免得你一出寺门,就被人认了出来。一路保重吧。”说着递上一个包袱。

张宣蒙双手接过,沉甸甸的,是本虚为他准备的盘缠细软,心中感激,重新跪地磕了两个头,下山而去。

正文 第七十五章神秘过客

且说张宣蒙下了嵩山,来到一个集市,买了一匹健马以备骑乘,想到在少林武当多日,有不少人认得,便又买了一顶低沿的草帽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个脸。

行了半日,离少林已几十里路,来到当日遇到玄机的集镇,想起玄机相护之情,心中一热,便要再进那家酒店坐一坐。

忽然瞥见有二人走来,极为眼熟,急低下头去。仔细想了想,那二人似是在武当山见过,好象是武当的道士,只是改了装饰,作俗家打扮,奇道:“怎么又有武当的道士在这儿?他们在此有何贵干,还要隐瞒身份?”不愿招惹,悄悄离去。

自出谷以来,一直大事不断,直到此时,张宣蒙方得清闲。细算与朱可欣分手的时间,已有七年多了,想到朱可欣时,脑海中出现的依然是当日孩童模样,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至于现在长大是个什么样子,倒是一时不易想出。又想到欧阳雨馨对他的一片痴情与恩情,心中歉然。

一路西行,倒也自由自在。直走了一个半月,方来到川蜀之地,风土人情与中原已大不相同,但川话倒不难听懂。

这日,连赶了百十里路,前后却不见人家,一轮红日已薄西山,便催马急行,要找个地方打尖。不多时,见前面路边有一家小洒店,店上高挑着一面红色的三角小旗,迎风招展,旗上写着一个斗大的酒字。心中大喜,纵马过去。

未到店前,店中小二已闻声跑了出来,迎道:“这位客官,是要住宿用饭吗?”张宣蒙点点头,将马交于小二,道:“小二哥,这前头多远有客栈?”

小二哥道:“唉哟,我说这位客官,前面几十里都没有个集镇,哪来的的客栈。我们这里只后山里头住着几户人家,山户人家,也无地方与你居住。你若不嫌我家店小,就在此委屈一夜,三钱银子就够了。”

张宣蒙听了心中一乐,一个大客栈住一夜也不须三钱银子,这店家倒会做生意,但附近无客栈,天已黑下,只好由他,道:“好吧,小二哥,就这样。”走进店来。

店中没有客人,只两个伙计,小店共三间茅草小房。他坐在一张小桌边,叫伙计上了一道小菜、三个馒头,慢慢吃着。

过不多时,只听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不久,到了小店门前,倏然停下,从马上跳下三个人来。

小二喜道:“今天生意咋就这么好,又来了三位客官。”出门招呼道:“三位客官,要吃饭歇息吗?天已黑了,远近都无客栈,三位若不嫌这店小,便委屈 一夜吧,一人只三钱银子,很合算的来。”

张宣蒙听他又如此说,暗暗好笑,三钱银子还说很便宜,这不是明宰人么。

一人道:“好,小二,若照顾的好,给你三两银子也不多,马牵了去喂好。”说话声倒是中原地带口音。

张宣蒙一怔,又见这几人身手利索,明是会武之人,便侧了侧身,面向里而坐。

那三人进了店,张宣蒙偷眼打量一下,突地心头一震,这人在哪里见过,这等眼熟。那三人看了看张宣蒙,打了个眼色,坐到另一桌边。

那身影似曾相识之人,正面向张宣蒙而坐。张宣蒙侧眼瞧了一下,只见这人年纪已不小,声音沙哑,面容却长得吓人,如贴了一张死人面皮在脸上,毫无表情,自己确也不认得。

只听一人低声道:“我们打听了多日,都未有此人的踪影,不知别的兄弟怎样?”

一人道:“此人身手了得,我们一定要小心在意。这山路是他必经之处,慢慢寻找,总可找得到,老爷子的消息不会错的。”

这时小二上来道:“三位客官,要不要酒?”

一人道:“先上一壶。小二,我问你,这几日,你见过一个六十来岁叫花子打扮的人没有?”

小二笑道:“这位爷,叫花子样的人,小的未见过,即使有叫化子经过,也不会进我们的店。”

那沙哑之人哼了一声道:“多嘴。”

小二见他面色骇人,伸了伸舌头,应声道:“是,小的多嘴。”自去上菜。

三人不再出声,只默默喝着酒。

张宣蒙吃完,小二带他到后面一间空房歇下。此房间虽小,倒有两三张床,想来经常有人在此留宿。那三人吃完,径去另一房间住下。

此处人烟稀少,四处皆是大山。入夜时分,一片寂静,鸡犬不闻。半夜之中,张宣蒙正睡间,突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划破静夜,蹄声急促,到店门前嘎然而止。

只听马上的人下了马,用手大力拍着门板叫道:“店家开门。”一人道:“咦,怎么这儿有四匹马?”

小二迷糊之中,嘟嘟哝哝起身开门道:“哟,几位客官,怎么半夜里来我们店投宿?我们店中已住满了人,几位若想住店,每人要出一两银子。”

一人一把抓住小二的胸口道:“小子,找死,竟敢向我们要钱。老子问你,你最近见过一个六十多岁的叫花子没有?店中住些什么人,全给我赶出来。”

小二叫道:“哎哟,大爷你轻点,怎么又是找一个老花子,那老花子犯了什么大案。”这时,突听那个沙哑之人道;“放手,不要惊扰别人。”

那人一听,立即恭恭敬敬答道:“是,原来你老也在这儿。”几人走进隔壁房间说话。张宣蒙隐约听得几人谈论的,仍是找一个老叫花子之事。心中充满疑惑,那个老叫化子究竟是谁?他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显然那几人不愿让他听到,尽量压低声音。

不多时,小二带两个大汉进来,道:“这位客官,我们店又来了几位客人,店中太小,只得与你同居一室,请客官不要见怪,明天我们少收你一钱银子就是。”

张宣蒙不愿惹事,点了点头,翻身向里继续睡去。那几人倒也规矩,不再出声,脱衣上床。天未明,几人上马而去。

张宣蒙第二天一早起来 ,向小二问明了去峨眉山的道路,上马而行。他连走了三日,这天中午,果然望见前面一座大山掘地而起,苍然兀立,直刺云天。张宣蒙知已到了峨眉山 下,想到可能在此山上找到朱可欣,心中大动,催马急行。

正文 第七十六章峨眉普贤

所谓望山累死马,看着很近,居然走了两个多时辰,方到了山底。他把马寄于一山户人家,问明了去普贤寺的道路,上山快步而去。

不多时,便见前面一座古刹,矗立于峻岭之上,寺门上隐隐写着普贤寺三个大字。张宣蒙来到寺前,但见寺前三面开阔,地势平坦,远处峰峦历历在目,大有不在山中,又似山中之感。

走到门前,正欲敲门,一人道:“那位施主,你是何方客人,到此有何贵干?”

张宣蒙见是一个壮年和尚,低头行礼道:“这位师父,我是受少林本虚大师之托,前来拜见金光大师的,望师父能进内为我通禀一下。”

那僧人道:“哦,少林的本虚大师,可有书信?”

张宣蒙从怀中抽出本虚交于他的书信,道:“师父,书信在此,请你为我递与金光大师。”

那僧人摆手道:“施主,请随我来,师父正在作功课。”张宣蒙随那僧人进了一间禅房,却见隔壁有一老僧,白须白眉,盘腿端坐于圃团之上。

张宣蒙正要坐下,突听那老僧道:“玉流,是何方高人降临敝寺?”

那僧人玉流躬身道:“师父,是一位年轻施主,说是受本虚大师之托,为你送上一封书信。”

那老僧道:“阿弥托佛,一年轻施主?江湖中竟出了这么 一位年轻高手,老衲却不知道,太孤陋寡闻了。”

玉流向张宣蒙瞥了一眼,低声道:“年轻高手?”似是不信。

那老僧已听到玉流低语,道:“你就是不服人。从这位施主的呼吸、脚步声中,老衲已知这位施主修为高深,远在为师之上。”说着从内走了出来。

那玉流听说此人修为尚在师父之上,更是不信,向张宣蒙连瞧了几眼。

张宣蒙却比玉流更骇然,这老僧竟能从他的呼吸与脚步声中,听出功力的高低,这种修为,真是武林罕见,峨眉派千年不衰,果然有其惊人独到之处。急步抢上前,拜倒道:“想来前辈便是金光大师,晚辈张宣蒙拜见。”

那老僧正是金光大师,峨眉派的掌门。他听张宣蒙报出了名字,更是一惊,心道:“原来他就是张宣蒙,那个从玄都秘笈中,练出一身无上神功的少年人。”

张宣蒙这几个月来名震江湖,峨眉虽然偏远,金光大师却也知道。

金光大师见他向已拜倒,伸手去扶。张宣蒙有事相求于他,自然意诚,直拜了下去。与少林的本玄方丈一样,金光大师一扶之下,竟阻不住他的下拜之势,便手上加力,也想借此试一试他的功力,是不是与传闻的一般。哪知手上力量由五成加到七成,居然丝毫阻不住他下坠之势,当下气纳丹田,施出九成功力,面上紫气一现。岂知张宣蒙下拜之势仍是不减,直拜到地上。

他不敢再加力,以免出丑,哈哈笑道:“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我就受了你这一拜,快快请起。”

玉流在一旁,见师父面上紫气一现,却未搀起张宣蒙,心中惊愕无比,忖道,难道这个年轻人真的如师父所言,是个绝顶高手。峨眉派的内功叫作紫霞神功,全力施为,就会面泛紫气。

张宣蒙双手呈上书信道:“前辈过奖。本虚大师命我为前辈送上此书信。”

金光大师接过信笺道:“张施主,起来坐下说话。”说着,打开书信。

不一时,金光大师看完,道:“张施主,本虚即然写此书信,交待我为你寻找无性,我自当尽力而为。想当年我与他及无性一起行走江湖,交情非浅。只是他既与无性结此孽缘,到此时,却又要找她,不知为了何事?”

张宣蒙诧道:“原来大师曾与本虚大师、无性前辈一起行走江湖,他们二人有什么过结吗?”

金光大师长叹一口气道:“无性是我的师妹,此事说来话长,那是近五十年前的事啦,那时我们都很年轻,也未出家。”说着,出了一会神。

张宣蒙问道:“后来怎样?”

金光大师叹口气道:“那年春天,我带师妹奉师之命,到湖广一带诛杀一名采花淫贼,途中遇到了本虚,他也是奉师之命前来诛杀淫贼的。少年人极易相处,于是我们三人结伴而行。尾随淫贼十多日,终于被我们查到。没想到那淫贼武功极高, 乱战中,师妹中了他一毒镖。虽然我们三人合力杀死了他,师妹的毒却不可解,眼见性命不保,本虚便伸口于她的伤处,为她吸出了毒血,他也因此差点送了性命。

由此二人相爱。唉,只是不曾想,后来二人却不得结缡,反倒由爱成仇。师妹一怒出家,独自隐居,本虚也当了少林的方丈。我呢,也做了和尚。师妹起初倒常到我这儿走走,慢慢的,来的少了。这近十几年,便从未来过。我曾派弟子到她隐居之所看过多次,早已不在,不知到了何处去了?”

张宣蒙大惊道;“大师,你说无性前辈现在何处,你也不知?”

金光大师点头道:“是,张施主。本虚信中反复说及此事,我怎会不告诉你,我确是不知她现在何处。”

张宣蒙兴冲冲一路而来,此刻迎头陡浇一盘冷水,一时呆了。

金光大师见他神情有异,奇道:“张施主,你怎么了?”

张宣蒙心中一酸,几欲流出泪来,强笑道;“没有什么,前辈,我只是一时失望。我此来是想向她打听一个人的。”

金光大师奇道;“打听一个人,是你的至亲么?”

张宣蒙心中一热,道:“是,大师,是我的至亲。”

金光大师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张宣蒙道:“无性前辈以前隐居之处,可否见告?晚辈 再去寻找寻找。”

金光大师道:“好吧,张施主,明日我命玉流带你前去,便在这大山之中,不到两日的路程。你先用斋。”张宣蒙谢过。

正文 第七十七章雕像显圣

用完饭,张宣蒙在静室中端坐一会,却静不下心来,便想到院中走走。刚迈步出门,突觉脑后生风,不及回头,提身向前一纵。

哪知身后之人早料到他会有此一纵,如影随形般跟上。张宣蒙又向前一纵,这一纵,几有三丈来远,那人便跟之不上。

张宣蒙心道此人是谁,却要暗算于我。转过头去,只见正是刚才带他进寺的玉流和尚,惊讶异常,道;“玉流师父,你,你这是干什么?”

哪知却见玉流和尚躬身行礼道:“阿弥陀佛,张施主,果然名不虚传,远胜小僧,小僧得罪了。”

只听院外传来金光大师的笑声:“玉流,现在可服了么?我就知道,你不会服我刚才赞扬张施主,定要试上一试。”

玉流道:“师父,弟子心服口服。今日一试,方知弟子乃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

原来玉流不服气师父赞扬宣蒙,遂趁其不备,突然偷袭,试上一试。哪知他用上了最得意的闪电三式,居然未使完,就被远远抛开。

玉流脸现惭愧,站在一边。金光大师笑道:“还不进去,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又向张宣蒙道:“张施主勿怪,玉流就是这个脾气。”

张宣蒙已知玉流并无恶意,笑道;“玉流师父好快的身法,我几乎未能避开。”

金光大师笑道:“张施主,玉流如何能与你相比?来,随老衲转转。”二人一起向大殿走去。

进了大殿,只见正中供奉着一座菩萨铜像,高有三丈,金光闪闪,跨下一头大白象。张宣蒙向铜象看了几眼,脸现讶异。金光大师向铜像一躬身,行了一礼,道;“张施主,想来你不知道,我们峨眉山供奉的,就是眼前的这位普贤菩萨,他就是我们的祖师爷。”

张宣蒙闻言一惊,向铜像躬身一拜道:“晚辈不不知,得罪菩萨了。原来这就是普贤菩萨。”

金光大师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普贤菩萨,他乃是佛祖座下四大菩萨之一,大行普贤菩萨的便是。”张宣蒙道:“哦,佛祖座下有四大菩萨?”

金光大师见他脸现茫然,知他对佛门之事,所知甚少,道:“佛祖座下菩萨何止四个,只不过有四个,最为世人称道罢了。佛祖是天竺国人,原为王子,后得道成佛,由汉时传入我国。他的弟子中有四大菩萨。即文殊菩萨,观音菩萨 ,地藏菩萨,还有普贤菩萨。

他们之所以称菩萨,不能称佛,因与佛尚在觉之三义上,少了一义。佛是至高无上的,法力无边。佛又称觉者,觉有三义,自觉,他觉,觉行圆满。佛是三义俱全,而菩萨却独缺最后一项,觉行圆满。他们的职责是帮助佛普渡众生,救苦救难。所以世人对于菩萨比对于佛,更见亲切,菩萨也更受世人爱戴供奉。

峨眉山供奉普贤菩萨,峨眉山也是普贤的道场。文殊菩萨的道场是五台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是普陀山,九华山则是大愿地藏菩萨的道场。文殊在佛经中代表智,普贤则代表行,行弥法界日普,位邻极圣极贤。也有佛经说普是普遍,贤是妙善的意思,梵语三曼多跋尼罗。据说当年普贤曾发十种广大行愿,欲助佛弘法传教,使“遍一切处,纯一妙善”。故得此尊号。他的座骑是白象,《华严经》中云:普贤之学得于行,行之谋审静重莫象若,故好象。白象是他愿行广大,功德圆满的象征。

峨眉山之所以为普贤菩萨的道场。《华严经》有一段经文道:西南方有处,名光明顶,从昔以来,诸菩萨众于中止住,现有菩萨名曰贤胜,与其眷属诸菩萨众三千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语法。此峨眉山正地处西南,此山的金顶之处常现佛光,正与光明相合,于是峨眉山便尊奉为普贤菩萨的道场。阿弥托佛。”

张宣蒙又看看普贤菩萨,点了点头,突觉普贤菩萨双眼也似正看着自己,目中金光一闪,似大有深意,心头大震,几欲跳起。只听金光大师道:“张施主, 我们到外面走走。”急随金光大师快步走出殿来,心中兀自嘭嘭直跳:菩萨只是雕像,怎么会象活人一样看着我,而且眼含金光,难道是我眼花,还是有古怪?

此时天已入暮,西面有黑云涌来。二人来至门外,一阵风迎面吹过,清新凉爽,大去身上暑气。

却听金光大师口中吟道:“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遗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张宣蒙虽不大解诗意,却觉诗意幽远,看着远处群山万壑,听着近处松涛阵阵,只觉凡心尽去。只是诗的后二句又有不尽之意,便想请金光大师为其解说。哪知金光大师却叹息了一声,接着重吟道:“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似是担着极大的心事。

张宣蒙看着西天的乌云越来越厚重,一会便盖满了天空,大风忽至,要下起雨来。

金光大师道:“张施主,你看原先的天空极其睛朗,一碧万晴,谁知这晴朗的背后,却孕育着狂风暴雨,要洗劫这世上的万物。”

张宣蒙心中一动,知他意有所指,便不作声,听他说下去。果然,金光大师道:“张施主,当今的武林之中,又何尝不似这天气呢,看其宁静,其实却在孕育着血雨腥风。这便要武林中能出一个大行普贤菩萨 ,施大愿力,消去一切劫难戾气,拔武林众生于大苦大难之中。”

张宣蒙点头道:“是,大师。武林行将大乱,而当今武林之中,能担此重任的,只有大师与武当的玄机掌门等几位前辈了。”

金光大师却摇其头,双目凝视着他道:“你错了,以后自会知道。真正可施大法力,为大行普贤菩萨的,只有你张施主,本虚大师的意思你能不懂吗?”

张宣蒙慌惑道:“大师,晚辈识浅德薄,怎能担此重任?”金光大师笑道:“你不能,又有谁能?快进屋吧,雨要下了。”二人快步进屋。

此时在乌云笼罩下,天已黑下,突然天际电光一闪,裂破黑幕,“喀嚓”一声巨响,打下一个霹雳,大雨哗哗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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