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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灵仙穹》


第1章 重回万妖山脉

一夜好眠。

拂衣懒懒起身,任由长发随意散着,葱白玉指绞住落在手边的一缕,靠坐在数百年未见的一阶玄玉床上发呆。

空荡荡的洞府内充盈着不算纯净的灵气,阳光通过洞顶天窗泻下,驱散了黑暗。

万妖山脉,青玉山,她熟悉的生长修炼之地,亦是将她从炼气困至金丹圆满的苦牢。

“怎么会回来了呢?”拂衣目露疑惑,如昨日刚从黑暗中挣扎着醒来时一样。

她明明死在了前往上域的通道内,凌厉霸道的光芒从她脚下直劈入识海,那是戾霄的本命天赋,幻戾长鸣,哪怕她已是元婴圆满都仍然无法避过。

可是,她还记得有一道温暖的光,就像此时的太阳,悄无声息从头顶蔓延至全身,还未感觉到这光芒中的气息,她便失去意识遁入了黑暗。

再次睁眼,她已回到了这个困住她百余年的地方。

“戾霄。”仅仅是想到这个名字都让拂衣恨得咬牙切齿,脸上迷茫之色尽消,略显稚气的脸上露出不合年龄的沧桑。

这个在缚龙域一呼百应的妖修,是她曾经的主子。

“哼,居然死而复生,还回到当他奴仆的阶段。”

拂衣讽刺一笑,心底却并无弱小时惶恐惊惧。她深知这不是幻境,而是那道奇异暖光不知因何扭转了时间,将她带回到从前。

感应到身上气息,拂衣嫌弃地撇了撇嘴,炼气九层,刚刚进阶不久,身上的破功法还是戾霄赐予的《玉女真经》,除了让人变得娇媚,再无任何实际效用。

从前,为了不沦为戾霄的炉鼎,拂衣如疯魔了一般练剑,硬是在进阶金丹中期时与本命剑相融,修炼出一身剑骨。

成功避开成为玩物的结局,却被戾霄下了禁制当成杀人利器,驱使她造下数不尽的杀孽。

拂衣伸出手,纤细白皙,绵软无力,和她日后骨节分明且布满青筋的持剑之手全然不同。

做了数百年逍遥自在的强者,她不喜欢现在这副娇滴滴的样子,更不喜欢身上的《玉女真经》和这片弱者无法走出去的山脉。

拂衣从玄玉床上跳下来,熟练地幻化出一层灵光覆住白嫩双脚。

她还穿着万妖山脉女奴统一服饰,月白色的细纱裙领口开得很大,宽袖与裙摆随着一举一动而轻盈浮动,如一团淡蓝的雾。

拂衣调动丹田微弱的灵力,发现以她现在的修为,连这身一阶下品的聚灵防御裙都震不破。

当然,就算能够震破她也不敢尝试,现在连个储物袋都没有,更不要说多余的衣裳。

要是震坏了,难道在山脉里裸奔?拂衣脑子里闪过这可怕的画面,忍不住直打哆嗦。

这么一打岔,重生归来的最后一丝迷茫都被冲淡,与逐渐黯淡的阳光一样,很快就消失不见。

“拂衣,滚出来,山主叫我们去青玉山顶汇合!”

拂衣听到外面的尖利女声,目光深沉,嘴角含着一缕讽刺的笑容。她不慌不忙挥开阵眼处的灵石,压下心中厌恶,闪身从天窗一跃而出。

同样身着女奴裙的明珍,神情如记忆中一般充满轻蔑。

“你在洞府干什么,修炼?区区单灵根,莫非还妄想筑基?哈哈哈”明珍笑得十分夸张,尖利的声音回荡开来,让人无端烦躁。

拂衣心中好笑,区区单灵根?四灵根的明珍还真是大言不惭!

不过念头一起她又忽然想到,现在的她刚满十七岁,下域的灵气还没有稀薄不均,缚龙域自然也还没衰败。

此时,五行均衡的五灵根才是天之骄子,单灵根确实是大家眼里的废物。

只不过盛极必衰,世间万事万物终是离不开循环往复,再过许多年,灵气充裕的三千下域就会开始走向衰败。

灵气稀薄,灵物锐减,多灵根变成毫无用处的废灵根,没有足够的灵气修炼,没有充裕的时间突破到更高境界,灵根再均衡又有什么用?

反倒是被人瞧不起的单灵根,才能在那样的状态下持续进阶,换来更长的寿元,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走!”

明珍如今刚满十五,却已是炼气圆满,身上的气息也比拂衣圆融浑厚,稍微散出点气势,就把拂衣震得浑身刺痛。

拂衣心下微恼,哪怕知道这是回到了从前,久为强者的本能还是让她想将明珍捏碎。

不过,明珍还有可利用之处,何况她现在束手束脚,又无实力傍身,绝对不是冲动的时候。

明珍发完一场威风,从腰间储物香囊里取出一只符纸船,得意洋洋斜睨了拂衣一眼:“这是山主所赐,能用十次之久呢。还不赶紧滚上来,要不是山主吩咐,我可懒得来接你。”

这里离青玉山还远,要是自己赶路起码要飞驰一个时辰,拂衣身形一晃跃上纸船,只觉风大雾重,刚刚还是艳阳天,此刻山中就已灰蒙蒙一片。

这样的天气不常见,拂衣很快从遥远的记忆里翻找出前世今日,她想起了山主唤她们前去的缘由,忍不住心中一喜。

拂衣收起嘴角翘起的弧度,看到云遮雾绕中一座如玉般翠绿的高山拔地而起,小纸船正朝着山顶广场徐徐驶去。

来到广场时,属于青玉山的奴仆们都已到场,按照修为排列得整整齐齐,哪怕山主还未到,场上仍是鸦雀无声。

青玉山内都是炼气期女奴,明珍是最受山主看重的女奴之一,跟她差不多受重视的,还有一个叫蒲草的女奴,以及拂衣。

明珍与蒲草都是因为资质好,而拂衣嘛

纯粹是因为长得好看。

拂衣感觉到身边女奴鄙夷混合厌恶的眼神,忽忆起前世,自己确实是青玉山中最不受欢迎的人。

她时常怼人,还傻了吧唧劝大家不要讨好戾霄,专心修炼才是正经事。

结果人家都当她在放屁,认为她想趁别人修炼占尽戾霄宠爱,还把她划到头号劲敌名单中。

回想起前世傻不拉几的行为和嘴欠的程度,拂衣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其实,大家没联手杀了她都是非常友好了。

她很快收起杂念,期待山主早点到来,早点宣布她记忆中的那件事,好让她能够彻底安心。

那可是离开万妖山脉的大好机会,她断然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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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备宴

在广场众女奴艳羡的目光中,一名温婉清丽的青衣女子,踏着一片绿叶从空中缓缓降下。

“今日唤你们前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要与你们说。”

青玉山主落地后,飞行绿叶灵光一闪钻回到储物香囊,她笑吟吟看向众人,声音柔和。“主上冲击元婴成功,如今已是缚龙域首位元婴修士。”

众人纷纷惊呼出声,面上喜意尽显,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为不惹人注目,拂衣露出与前世一样的惊喜,心底却是不以为然。

前世的她和众人一样,以为元婴就是世间巅峰,后来才知元婴之上还有更高境界。

还有缚龙域,连一片小域都算不上,顶多是个碎片。戾霄明明去过外域,偏要做出一副本兽天下无双的样子,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不过想到这里,拂衣觉得有些奇怪。

客观来说,戾霄是玄鸟一族,血脉悠远,实力强大,放在三千域内的同阶中都是佼佼者。这样一只妖,为何要在这种破地方当山大王?

青玉山主压了压手,动用威压让大家恢复安静,她的气息惊动了走神的拂衣,甩甩头不再多想。

“为庆贺主上进阶,我们将设下万妖宴,邀请缚龙域各大山脉的妖主前来做客。这段时日,你们要好好练习歌舞,到时候不许给我们青玉山丢人。”

“是!”

青玉山主听到齐整的回应,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道:“此次宴会主场定在飞云山,除了练习歌舞,你们还要前往飞云山清理山道、修整草木、布置会场,若有谁敢偷懒”

山主顿住,挥出一道灵光将广场边上一块巨石击碎,石屑飞溅,轰隆声震得众人心中发颤。

“蒲草。”

“在!”

“你带领炼气一至六层。”

“是!”

“明珍。”

“奴婢在。”

“你带领炼气圆满。”

“奴婢遵命。”

“拂衣。”

青玉山主的目光扫过拂衣,总觉得她眉目间多出了一些什么,细看之下,却又和平常一样。

“在。”

“你带领炼气七至九层。”

“是。”

拂衣的心中大石完全落地,此刻发生的一切,就连山主所说的话,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知道,分到她头上的一百名女奴,没有一个会真正听她的吩咐。

在万妖山脉主峰飞云山整理会场时,小奴们全都趁她不注意,跑到后山温泉池子里躲懒。

她生怕被山主责罚,在飞云山四处搜寻这些隐匿起来的小奴。

结果在寻人途中发现了一个山洞,黑暗幽深,看不见底。许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是一条能够走出万妖山脉的路。

“蒲草,你明日领队练歌舞;明珍,你带大家前往飞云山广场布置;拂衣,你领她们整理飞云山花草树木,这只纸船用来验查,务必做到从空中看上去整齐精致。”

领队的三人齐声应是,明珍见拂衣也得了一只纸船,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她的神情没有逃过山主的目光,更没有逃过拂衣敏锐的灵觉。

重生归来,她仍保有一丝高阶修士的本能,这点让她无比心安。

前世,明珍趁夜偷走纸船,害她因看管不力被山主责罚,每天完成布置会场的任务,就要去禁室跪到天亮。

正因为如此,她错过了三天后的月夜小比,错过了那个被误以为是平凡之物的好宝贝。

后来,那件宝贝助明珍获得戾霄七日宠爱,再后来,这宝贝成了一张催命符,要了明珍的命。

一想起这件事,拂衣仍觉得恶心想吐。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明珍得逞,还有那件宝贝,那是助她顺利离开的关键,同样不能错过。

-

夜里浓雾缭绕,星月全无。

明珍隐匿着身形气息,如轻风拂过草地,来到青藤洞上方的入口。

这里的洞府用的都是青云山统一阵法,她将手中符纸埋入地底,轻而易举就将阵法关闭。

虽无光亮,明珍还是看清了睡在玄玉床上的人,侧颜如精雕细琢而成,让她心中嫉恨翻腾。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压住情绪,祭出一缕灵气拴住拂衣腰间挂着的符纸船。

在没有动用手决时,小船轻飘飘的,像一张白纸叠成的孩童玩物,明珍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东西拿到手。

看到毫无反应的拂衣,明珍暗骂一声废物,她抽出迈入地底的符纸,洞口阵法倏地开启,恢复到了她来时的样子。

“没用的东西,有宝贝都守不住,看你明天怎么跟山主交代!”

明珍笑眯眯地离去,幻想着山主能罚拂衣去万蛇窟,虽说觉得不大可能,但想想都让她觉得很开心。

-

第二天清晨,众女奴来到青玉山顶广场汇合,拂衣站在炼气七至九层的队伍前方,眺望着远处雾中青山。

她不在意身后鄙夷的眼光,更不在意不远处明珍挑衅的眼神。她静静看向远处,那是万妖山脉的边缘,是走向自由的第一步。

不多时,青玉山主驾着绿叶翩翩而来,几乎是在她落地的瞬间,明珍就按捺不住高声呼道:“禀山主,奴婢今日不见拂衣驾舟,她腰间也并无符纸船,奴婢认为她定是弄丢了!”

就你是个机灵鬼,拂衣白她一眼,撇了撇嘴没说话。

青玉山主往拂衣腰间一扫,果然没见到符纸船。“拂衣,怎么回事?”

“禀山主,符纸船只十次效用,自是能省则省。”拂衣故意垂下头,让人感觉很心慌。

明珍果然上当,语气兴奋道:“哦?那你倒是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你自己不是有吗?干嘛要看我的?你为什么揪着我不放?”拂衣不肯,双手掩盖在衣袖里,看上去更可疑了。

明珍表现出来的积极其实十分可疑,只不过大家都想看热闹,故意没有拆穿。

青玉山主见两人耽误时间,沉声吩咐道:“拂衣,你既说符纸船在手中,那就拿出来看一看。”

众人满心期待,一大早就有好戏,连心情都好起来了。明珍更是止不住得意,双眼都在放光。

听到山主吩咐,拂衣“哦”了一声,看上去有点呆滞。

她右手在左边衣袖里摸索着,等到明珍忍不住讥笑出声时,两只白皙如玉的手指忽夹住一片白色小船,在众人目光中轻轻晃了一圈。

第3章 月夜小比

“我都说了是想省到关键时刻用,偏你们不信。喏,明珍,要不要拿去瞧个够?”

拂衣懒懒的语气让人感觉很欠揍,她随手一挥,将符纸船丢到了明珍双眼正中,差点就将她击中。

明珍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惊愕还未消散,看上去像只受惊的呆头鹅。

她伸手捏住那只符纸船,见确实是山主所赐,眼神顿时一变。“不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怎么啦?”拂衣笑眯眯地看着她,“难道你梦到偷了我的纸船,今早起来还在发懵?”

她说着伸手一招,又将符纸船收回手中。

“哎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做梦都梦到我,该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啧啧啧,我可不喜欢你这类型,身材干巴巴的,长得也不怎么样。”

在场众人谁看不出,是明珍趁夜去拂衣洞府偷纸船陷害,结果被人家捉了个正着,故意不戳穿,好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

拂衣的话让明珍神情阴沉,大家却都忍不住想笑,胆子大的都开始讥讽出声。

拂衣不受欢迎是因为她貌美,嘴欠,资质差,终归不是人品问题。而明珍平时对人颐指气使,动辄呵斥打骂,大家同样不待见她。

刚刚还想看拂衣丢丑,这会儿全都掉转风向针对起明珍,这俩货在她们心里都不是好东西,谁倒霉都一样。

青玉山主扫了明珍一眼,招手将她腰间储物香囊取下,硬生生销毁气息印记。从里面倒出杂七杂八的无用之物,挥手转赐给了拂衣。

“还不都去干活,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别怪我不客气!”青玉山主没有指名道姓,离开前却是冷冷瞪了明珍一眼,吓得她浑身发颤。

拂衣白捡了个储物香囊,抄着手站在一旁,见明珍被筑基威压震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搬个小板凳在她面前啃灵果。

直到身后几个小女奴提醒她该出发,她才收回视线,带着大家朝飞云山去。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月夜小比。

青玉山主为激励大家努力练习歌舞、提高修为,每月十六月圆时都会进行比试。

每个人都必须在唱曲、舞蹈、比武、比法术中选择一项参加,获胜者会有各式各样的奖励。

有助皮肤白嫩光滑的丹药,有一阶下品的轻纱长绫,总之与修炼无甚关系,都是些提升外在形象的东西。

前世的拂衣对小比不感兴趣,她不想当戾霄的宠物,对这些“宝物”自是嗤之以鼻。

她每次都报名参加最不擅长的舞蹈,像凡俗村庄跳大神的神婆,在台上乱舞一气了事。

这一次,她不打算敷衍过去。

拂衣压根不担心突然变得郑重其事会引人关注,因为上一回小比结束,山主严厉警告她,要是再敢胡来就罚她去万蛇窟思过。

拂衣故意皱着眉头负手走向报名台,脚步沉重,满脸无奈,选择了比拼法术。作为剑修,在选择法术的时候手都抖了一抖,只觉简直对不起前世的本命剑。

可现在的她在别人眼中是个草包,总不可能短短几天成为战斗高手,拳打明珍、脚踢蒲草不在话下吧。法术嘛,反正大家都弱,她稍微用点心思就能胜出。

月上高空,婉转如黄莺的清唱回荡在山间,一声高过一声,里面自然带着《玉女真经》的气息,魅惑十足。

随着歌声起,另一头的女奴翩翩起舞,如山间精灵散落在四处,或优雅或娇媚,各有看头。

比武的台子上只有寥寥数人,打得娇声连连,香汗淋漓,嘻嘻哈哈的,像是在玩闹。

青玉山主看到斗武台上情形,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鄙夷,转眼再看法术台,眉头一挑有些吃惊。

拂衣右手翻转,以金灵幻化出一片白色叶片,猛地丢向对面一个还在聚火球的女奴。

聚满凌厉金灵的叶片击中火球,轰地一声,那女奴满脸黑灰,头发都给烧焦了大半。

“哈哈哈——”拂衣不仅没觉得抱歉,还笑得非常欢乐,声音都快冲破外面的歌声。“喂,你的妆都花了,快回去补补吧!”

“贱人,你给我等着,待我以后受宠,必要取你狗命!”那女奴气得冲下台,连山主都不理,径直朝洞府跑去。

拂衣摸了摸鼻子,啧啧暗叹,等她受宠,自己早就飞去外面逍遥自在了。

另外四个报名法术的女奴见状,全都跑去改了跳舞,拂衣一战获胜,山主只好招手唤她过去。“来挑选奖励吧。”

拂衣露出一贯的嘚瑟姿态,一步三跳来到山主面前,在她取出的几件东西里摸了又摸,蹭了又蹭,还不要脸地问道:“山主,能选几样?”

“还几样?自然是一样!”青玉山主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道,“再不选我就替你决定了!”

“别别别!我选个最大的吧!”拂衣再次扫了一眼四件宝物,好奇地扯过一张轻薄透明的面具,“就它了!”

“这是明颜面具,戴好后能使得容貌再添五分光彩,时效是七日,你要斟酌着使用。”

青玉山主觉得此物其实一般,还不如她手上的另外三件。

亮眼丹,能让双眸如水般润泽;红唇丹,能使唇瓣始终保持娇嫩红润;还有一对明月耳坠,能散发出莹莹光芒,提升皮肤光泽度。

这些都是长期有效,不似面具,只能维持七日。山主有心让拂衣重选,可是比武胜出的女奴已经到来,她不好过于偏袒。

拂衣拿着面具丢进储物香囊,看似毫不在意,其实恨不得跳到树上仰天大笑。

青玉山主不识货,这东西可不是什么明颜面具,而是一张换颜面具!

上一世,明珍得到这张面具一直没舍得使用,直到金丹后期,才发现这张面具的真正功用竟是换颜。

明珍欣喜若狂,趁她出任务受伤,悄悄潜入她房间复制了她面容,戴在脸上跑到戾霄居住的山峰

一想到明珍曾顶着她的脸和戾霄不可描述,她就恨不得把明珍撕成碎片,然后补上再重撕一回。

回到洞府,拂衣开启了阵法倒在玄玉床上,抛开前世的糟心事,想到以后的计划忍不住嘴角含笑。

既然这么想当她,那她就满足明珍这个小小心愿。

第4章 见鸟拔毛

月夜小比过后,拂衣每天老实得让人提心吊胆。

除了前往飞云山为宴会做准备,就是躲在洞府不出来,再不像以前那样东窜西窜干扰别人变美,劝人家好好修炼。

跟着她的女奴私下猜测她在憋大招,最终一致认为她想在宴会当天出风头,好勾引主上,成为主上的新宠。

为此,女奴们更不想听她吩咐,说话也一天比一天难听。

每天一到飞云山,所有人就趁拂衣“不注意”偷溜,躲在偏僻角落不出来,待入夜回青云山的时候才露面。

拂衣巴不得她们滚得远远的。她打算去前世找到的山洞观察一下,至少要确定里面没有危险,她才能在宴会当天趁乱跑出去。

第一天,拂衣在黑暗中走了一个时辰,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第二天,加快速度探寻了两个时辰,黑暗仍然只是黑暗。

第三天,大着胆子往内走了三个时辰,通道内一片死寂,让她无比安心。

第七天来到飞云山,拂衣不再往山洞里走,而是一本正经在山中修建花草树木,整理前几日没有完成的杂事。

从明天开始,她这一队就要开始练习歌舞,再过七天,又要换成去飞云山顶广场布置会场。

接连十四天都没有机会靠近山洞,拂衣却丝毫不着急。

她确定那条通道畅通无阻,没有任何危险,只要这个秘密不被别人知晓,逃出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拂衣本想在山洞附近布置迷阵遮掩一二,但想想那边本来偏僻无人,若她贸然动手脚反倒画蛇添足,于是干脆什么都不做。

反正前世,到她金丹圆满摆脱戾霄控制,离开万妖山脉之时,都没有听说过那个山洞的事,这说明山洞本身就很隐秘。

前世她被《玉女真经》限制,又因灵根吃亏,一百三十岁才突破金丹圆满,趁戾霄闭死关时冲破体内禁制逃离掌控。

她六岁时被送入万妖山脉,这里曾困住她一百二十多年,这一世,她可不会再等那么久。

吧唧——

拂衣从空中落下,感觉脚底踩了一团软绵绵的物体,抬起脚来一看,泥土里深陷着两只鸟,应该是被她给踩进去的。

这两只鸟都只有巴掌大小,像是山中普通妖雀,一黑一红,都是一阶初期,气息皆有些微弱。

看样子在她踩下之前就受了不轻的伤,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听说日行一善对修行有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拂衣眯着眼打量两只鸟,在给“它们一个痛快”和“救它们一条小命”之间游离不定。

以她元婴圆满多年的脾性是懒得多管这种闲事,但一觉睡醒回到十七岁,饶是不信天不信命的拂衣都有些迷信起来。

可这两只不是别的妖兽,偏偏是鸟

“算了,对修行有利的机会多得是,不差这一点。”拂衣牵起嘴角诡异一笑,神识一动,将两只鸟的羽毛拔了个精光。

本来还算油光水滑的羽毛掉了一地,两只鸟瞬间变成两团粉色肉团,上面还有不少没拔干净的羽根。

本就气若游丝的两只鸟被拔了毛,看上去更可怜了。

不过拂衣心情大好,反正这俩鸟货死不了,就是突破二阶前会一直赤裸裸而已,谁让它们跟戾霄是同族呢?

她这辈子,还有上辈子,最恨的就是鸟族。

看到脚边两只秃毛鸟,拂衣心气顺了不少,觉得这是一个在低境界时期解压的好办法,她决定以后见鸟拔毛。

“当然,要是境界比我高就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拂衣嘟嘟囔囔离开,没有再理会两只粉嘟嘟的秃毛鸟。

-

“拂衣,你出来。”

明珍尖利的声音响起,扰乱了拂衣在脑海中演练的剑招。她缓缓睁眼看向洞府上方,透明的屏障外是熟悉的阴沉面孔。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拂衣挥开阵法,神情十分不耐。三天后就是万妖宴,随着日子越近,她一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最近她再无法保持元婴时期的平静,仿佛心绪随着重生回到了少女时期,很容易焦躁不安。

好在她早就明白了一点,情绪不能强行压制。身为修士,要习惯并接受自己的每一种情绪,与之安然相处。自然包括一切负面情绪。

是以感觉到自己不如从前冷静,拂衣亦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这是一场全新的历练,既然得到了重来的机会,她就该珍惜一切。

在拂衣的神情从不耐转变为平静时,明珍一直盯着她的脸,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拂衣明明资质不如她,实力不如她,偏偏在容貌这一项碾压她,还处处与她做对,简直可恨至极。

“你不是得了张明颜面具么?反正不用,不如给我。”一气之下,明珍打算好的诱骗变成了威逼。“若是不给,宴会那天我要你好看!”

明珍仗着青玉山主高看,在山中一向为所欲为,哪怕在同样受重视的拂衣面前,也自认高她一等。

若是前世,拂衣肯定懒得防备她,听她这么一说,不定就把自认为没用的面具给她了。但现在,哪怕面具真的无用,她也绝不会便宜明珍。

“你是嗑丹药嗑伤了头吗?你都跑来警告了我,宴会那天我还会任你算计?”

拂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眼中满是怜悯。

“哎呀,人傻就要多修炼,到了高阶脑袋自然就灵光了。你以后少出来丢人现眼,麻溜滚,别耽误我练功。”

明珍被她怼得一愣一愣,等反应过来,再看到她那张欠揍的脸,恨不得冲进去杀了她。可惜万妖山脉明面上禁止女奴互下死手,否则她早就把拂衣虐杀了千百次。

“你给我等着。”明珍眼珠子一转,忽然镇定下来冷笑道,“就算你知道又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逃过。”

她说完转身就走,也懒得再继续纠缠。

拂衣听到她不怀好意的话,心中盘算开来,现在发生的事与前世不同,她不知道明珍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万妖宴当天,缚龙域所有山脉的妖主都会到场,她还敢当着这么多金丹期惹事?”

拂衣摇摇头,还是想不出明珍的计划,不过她无所谓,反正明珍不找上门,她也要主动找上对方。

第5章 秒杀

缚龙域是连小域都算不上的弹丸之地,却有一个别处没有的优势:这里的妖兽到金丹初期即可化形为人。

在外域,妖兽须进阶元婴才能化形。

这一点拂衣从未想明白过,但三千域的神秘事件多了去了,她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把神秘事件全都弄懂。

三千域有数不清的修士和妖兽,不同的域都有不同的规矩,有些域内如缚龙域一样,是由妖兽做主,但更多的地方都是人修当道。

在人修看来,妖兽分为三个大类。一是飞行妖兽,二是陆地妖兽,三是海兽。

这三大类妖兽又分为无数小分支,譬如飞行妖兽,就包括拂衣最痛恨的鸟货,以及飞虫类妖兽。

世间流传最广的“起源说”,是七大妖祖与三位人祖一同开天、辟地、创道,三千域因此而生。玄鸟正是创道的七大妖祖之一。

戾霄作为玄鸟后裔,乃所有飞行妖兽的始祖,对飞兽具有天然血脉压制,轻易就能令它们臣服。

自打恨上戾霄,拂衣就见不得任何长翅膀的东西,看到一群群鸟货从远方飞来赴宴,她忿忿望天,在心里拔了不少扁毛。

“拂衣,你杵在这儿做什么?”青玉山主见她还未换上舞裙,神色一沉,语气顿时不悦起来。“今天要是出了岔子,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拂衣连忙垂头道:“我出来的时候太兴奋,忘了换上舞裙,幸好带在储物香囊里,我这就找个地方去换。”

青玉山主脸色转好,点点头道:“赶紧去,换好就到东边的阵法集合。”

拂衣见她转身走向另一边,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

青玉山主的厚爱可不代表着绝对安全,前世蒲草犯了一点小错,青玉山主就不顾往日“情谊”,亲手把她丢入万蛇窟,成为山中毒蛇的饲料。

整个万妖山脉没有一个好人,相比之下,有些小妖兽都比人好。拂衣觉得自己简直出淤泥而不染,是人修中一朵清新脱俗的白莲花。

她没有立刻去换衣裳,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明珍,心中有些期待。

明珍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让人看了就想揍她一顿。“拂衣,把明颜面具拿出来,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饶了你。”

拂衣扯出一个奸诈笑容,在明珍狐疑的目光中,突然发了疯一般大喊道:“明珍,你屡次威胁要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喊叫引得周围女奴驻足围观,不远处的青玉山主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明珍被她吼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然而嘴巴比反应快,条件反射般怒道:“给脸不要脸的贱人,你到底给是不给?”

拂衣转身就走,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她走后,明珍越想越气,咬牙切齿诅咒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站在周围的女奴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思,眼神微妙,隐隐有些小期待。

青玉山主见两人分开没有再吵便懒得多管,料想她们都不敢在今天闹事。

但在她走远后不久,明珍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关注自己,迅速朝着拂衣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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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一路慢吞吞的,专挑最偏僻的路走,她知道飞云后山有处天然屏障,前段时间,那些躲懒的女奴就爱藏在那里。

不多时,她就察觉到明珍鬼鬼祟祟跟了上来。

行迹掩饰得很好,但拂衣经过数百年锻炼,哪怕修为退步,灵觉仍是敏锐。她清晰地感知到明珍在靠近,正如她预料的那般。

进入屏障范围,明珍按捺不住从暗处猛地窜出来,尖利声音中带着奸计得逞的得意:“贱人,看你还怎么嚣张!”

明珍挥动一只白色小瓶,里面洒出的绿色液体散发出一股幽香。她动作极快,试图将液体泼在拂衣身上。

拂衣闻到那股幽香就知道明珍打的什么主意。

瓶子里装着的是引君草液,独特的味道能够吸引一种特定妖兽,七头蛇。

引君草非常罕见,一般都生长在七头蛇巢穴附近,就算找到都难以得手,没想到明珍居然得了一瓶炼制好的成药。

此次来赴宴的客人中有十余条七头蛇,要是拂衣身上沾染引君草的味道,必会引起它们的关注。

被任何一条七头蛇要走,等待拂衣的都将是死亡,七头蛇毒性极大,一旦让它们沾身必死无疑。

“你还挺有本事,连引君草都搞得到手。”

拂衣灵巧避开洒出来的绿色汁液,步法轻快,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眼看着是朝左边去,偏偏一迈步就转到了右边。

不仅如此,在明珍察觉不到的间隙,拂衣手上不断闪烁出白光,一丝丝一缕缕打入地下,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张无形密网。

这是她前世擅长的剑阵,如今手头没有剑,只能勉强用灵气支撑,凭着经验,对付个把炼气修士不成问题。

明珍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拂衣明明低她一个小境界,怎么可能撑上这么久?引君草液都快耗光,还一滴都没洒到身上!

“贱人,你给我站住!”明珍气急败坏,看到拂衣似笑非笑的脸,居然有种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拂衣仿若未闻,她感应着自身凝出的金灵力在地底逐渐成型。

她感觉到微弱的剑阵气息。哪怕不如前世巅峰时期的千万分之一,却让她找回了身为剑修应有的气势。

她身上蓦地升出一股肃杀之气,再不似平日那般懒懒散散,如一柄出鞘长剑,锋芒毕露。

“你”明珍双眼大瞪,心中莫名有种恐惧感,脑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眼前的人不是拂衣,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废物。然而她的话还未出口,脚下倏地窜出一道凌厉白光,像是由无数道剑气凝结而成,迅猛无比。

明珍来不及躲避,只觉背脊发寒,浑身僵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金光袭中,眼前一黑,生机尽散。

拂衣耸了耸鼻子,这就是传说中的秒杀吧。她迅速取出换颜面具覆在脸上,复制了自己面容,将面具贴到明珍脸上。

面具一触到皮肤就似融化了一般,明珍略显平淡的五官开始扭曲变形,短短数息,就形成了一张与拂衣一模一样的面孔。

第6章 傻大姐

拂衣来到山洞的时候,广场已传出靡靡之音,琴声暧昧缠绵,女奴们的吟唱婉转谄媚,带着浓烈的讨好勾引之意。

道不同不相为谋,终于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拂衣毫不犹豫钻进山洞的黑暗中。

对于这些一心想要讨好妖主的女奴,拂衣并无轻视或鄙夷,否则从前不会提醒她们以修炼为重。

她厌恶的是永无休止的算计,还有女奴们之间莫名其妙的恨意。

为了面都不曾见过的戾霄,她们能对一起长大的人痛下死手,这让拂衣感到厌烦,前世如此,今生依然如此。

山洞的安静与黑暗,给拂衣带来了一种独特的安全感。黑暗不一定代表危险,因为她坚信只要步伐坚定,终有一日将走向光明。

而有时候身处光明之中,反倒容易忽略了隐在暗处的危机。比起热闹的迎客广场,比起人来人往的青玉山,这条寒冷无光的通道更让她感到舒适。

“按照上一世听到的消息,差不多要走五个时辰才能走出通道,以现在的修为加上前世的步法,不出意外四个时辰应能跑出去。”

拂衣在心中盘算着时间,也计划着灵力消耗,不敢仗着重活一世的经验掉以轻心。这场逃跑计划必须一次成功,容不得半点差错。

“现在宴会刚开始,青玉山主顾不得搭理小女奴,哪怕发现我和明珍不见了,也会等到宴会结束再算账。”

这就给她争取了很长时间。

记忆中,这场宴会举办了一天一夜,直到明天清晨,妖主们才会带着看上的女奴逐渐离场。

“必须要在它们离场前跑出去,还要趁夜赶路,离万妖山脉越远越好。”拂衣分析着出去后的路线,决定暂时不去修仙城池,先到凡俗小镇落脚。

她身上除了一个空储物香囊,别的什么都没有。

符纸船早就用光,换颜面具也贴在了明珍脸上,没有灵石,没有换灵石的宝物,连一阶破剑都没有,去修仙城池简直作死。

拂衣打算先去凡俗村落,她记忆中有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

她的家乡,宝瓶村。

缚龙域里没有凡俗国家,只有大大小小的村落散在山水间,这些村子都由不同的妖主管制,宝瓶村就归属于一只金丹初期的千足蝎妖。

当年正是这千足蝎妖为讨好戾霄,把宝瓶村里适龄女娃娃全都奉了上去,一共十九人,奇怪的是居然每一个都身具灵根。

拂衣早就忘记了幼时的事,现在回忆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缚龙域里身具灵根的孩童好像太多了点吧?”拂衣再次对这方碎片般的领域感到疑惑。

不仅是宝瓶村,许多村落都是这样,每隔那么十来年,都会大批量出现有灵根的孩子。拂衣当初没有特别留意过,现在自然算不出究竟是多少年涌现一次。

但这样的情况不管怎么看都透着古怪,就跟堂堂玄鸟后裔会屈居于此一样怪。

“缚龙域肯定有问题。”

想到在筑基前绝无可能离开这里,以后有的是机会弄清前世错过的隐秘,还有机会去争一争前世只耳闻却不曾参与的机缘。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最紧要的是要去到宝瓶村,在村后的山中废功重修,并赶在宝瓶山机缘出现前重回炼气圆满。

前世,宝瓶村后面的山中有一场小机缘,对见过大世面的修士来说小得跟条蚊子腿差不多,但对现在的拂衣来说却是一场及时雨。

算算时间,机缘应该是在一年后。

“幸好现在修为不高,《玉女真经》的根基扎得不深,废掉后再努把力,靠《无名剑法》和前世的修炼经验,大半年回到炼气九层完全没问题。”

剩下的几个月时间再拼上一把,冲上炼气圆满,就有资格在宝瓶山机缘中和人家争上一争。

想到即将摆脱影响了她一辈子的破功法,拂衣高兴得哼起小曲,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

走出山洞的时候,拂衣肩膀都快垮到地面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虽说拥有一颗不安分的元婴期的心,但这具炼气期的弱鸡肉身实在经不住折腾。

拂衣连跑带跳四个时辰,累得像条死狗,连逃离万妖山脉的兴奋都生不出来,走出山洞就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好一阵才缓过来。

繁星密布的夜,雾气缭绕的山,一切都那么新鲜陌生,是她前世走遍大小域都不曾看过的风景。

“真好。”拂衣忍不住笑了。

她逃出来了,有了全新的修途,还获得了修士能获得的最大机缘,死而复生。

她的心中充满力量,只是低头看到空荡荡的储物香囊,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在她一向会安慰自己,很快又喜滋滋地想通了。

“现在还年轻,穷困一点怕什么?要知道更穷困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穷着穷着就习惯了嘛。”

拂衣恢复了三成灵力,不想再在这里耽误下去,打起精神沿着没有路的密林往山外走。这里距离宝瓶村还很远,按她的脚程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到达,她片刻都不想耽误。

她出来的洞口已是万妖山脉的边缘,此时身处的这片密林已是山外,灵气渐渐稀薄,地势愈加平坦。

跑着跑着,她脚步猛地一顿,身体微微前倾,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没有摔倒在地。

不是她不稳重,而是她可怜的神识一直分散在身后,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一个妙龄少女,正哼哧哼哧地朝她走来。

“道友,请问万妖山脉是在前面吗?”

“是。”

居然主动往万妖山脉走,是想在短暂的人生里想找找刺激吗?

炼气七层的少女不过十五六,一双凤眼瞪得老大,听到拂衣肯定的回答,似是松了口气。

“你去万妖山脉做什么?”拂衣有些好奇。

“潜伏进去,杀了妖主。”脑子少根筋的少女毫不犹豫暴露了自己的目标。

“呵呵,慢走不送。”拂衣不想跟即将死掉的傻子说话,最后一丝好奇也散了,转身正欲离开,却见少女腰间挂着一枚祥云玉佩。

玉佩通体莹白无杂色,拂衣的神识在内里看到了小小的“韵”字,她停住迈出一半的脚,眼神复杂地看向眼前少女。

这个傻大姐,真的会是那个纵横三千域的人吗?

第7章 杀死玄鸟的方法

百年之后,三千域内将会出现九名风云人物。

七名妖修,两名人修,在这三千下域搅风搅雨,风头无两,气势逼人。

其中一名扛着四十米长刀疯狂砍杀妖邪之辈的,正是眼前这位虎不拉几的少女,钟韵。

钟韵出身大域修仙世家,灵根是难得一见的雷属性,哪怕如今崇尚五行均衡的五灵根,大宗大族仍会因得到一名变异灵根的后辈欣喜若狂。

在家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女,不知为何一朝消失在人前,再次出现时便以另一种姿态站在了下域之巅,杀得邪异修士们怀疑人生妖生。这转变让人不得不生出那个终极思考,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拂衣前世走南闯北,在三千域辗转游历,只要走到消息不闭塞的领域,都能听到那么一两句有关钟韵、戾霄、以及余下几位风云人物的消息。

她喜欢听八卦,每次都要狗狗祟祟摸上近前听个痛快,当然,她最盼望的还是能听到戾霄倒大霉。

戾霄正是七名风云妖修中的一只,作为玄鸟后裔,混不到这境界才是丢了老祖宗的脸,拂衣倒不会为此感到愤愤不平。

她只是盼望着正义女修钟韵能够找到戾霄,提起传闻中的四十米长刀削掉他的鸟头,再将那一身华丽丽的玄色鸟毛拔掉。

没想到前一世的默默祈求,竟在新的一世成了真。

只不过

她要的不是黄毛丫头状态的钟韵好吗?

“那个,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为了三千域的和平,拂衣决定做一个好人,劝劝这个年轻气盛一心送死的少女,“这里的妖主戾霄已进阶元婴,你一个炼气七层怎么杀得了他?”

就算戾霄躺着让她捅,她现在的小刀刀也把人家捅不坏啊。

钟韵挑了挑眉,英气十足的脸上满是得意。“我在古玉简上查阅到,玄鸟一族进阶元婴之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要是运气好,还能撞上他无法恢复人身的原形阶段。”

拂衣一愣,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咳,这是我们家族秘库的玉简,那个,你听完就算了啊”钟韵尴尬地侧过头去,要不是打不过,她都有点想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拂衣对她的口无遮拦彻底服气,这要是遇上别人,还不得把钟家秘密给套个干干净净?好在她不是那种人,她只想套点有关玄鸟弱点的秘闻。

“那你们家的古玉简上可说了要如何杀死一只玄鸟?”

“说了啊。玄鸟进阶后变成鸟身,身上几乎没有一丝灵气,比个炼气一二层的小妖兽还不如呢。怎么样,我看你也是受了妖主迫害逃出来的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杀了他?”

钟韵早从拂衣的外貌与举止看出了一些端倪。身着印有万妖山脉标记的纱裙,行迹匆忙,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必定是想方设法从山中逃出来的女奴。

再看她眉目精致如画,眼神坚定,气息纯净,神态举止不含一丝邪魅,倒有一种睥睨众生的霸气,想来是对乱糟糟的万妖山脉深恶痛绝,才会冒着生命危险从山中逃走。

钟韵自幼生长在大家族中,哪怕不是个聪明绝顶的伶俐人,但自认分得清打交道的是人是鬼。

要是拂衣知晓她心中想法,简直要仰天大笑半个时辰。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她在前世可是悟得透彻明白、悟得鲜血淋漓。

单凭第一面的印象就将自己的底牌托出,还试图说服对方加入自己的送死队伍,这操作真的是十分风骚。

拂衣不记得钟韵具体是哪一年消失在人前,印象中好像正是炼气阶段,钟家寻了百年都没找到人,等她再次出现时就已是元婴真人。

难道前世的钟韵是被困在了万妖山脉?不对,拂衣很快否决了这个可能。

她在剑修一道表现出天赋后,戾霄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对她还算是信任,万妖山脉的大小事务都会交给她处理。

若戾霄将钟韵关在山中,拂衣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晓。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是不回去了。你最好也别去,你家的玉简准不准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戾霄现在好好的,还能亲自出席万妖宴。宴上全是金丹期妖修,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一翅膀呼死你。”

拂衣不知道劝她回头是岸会不会影响她的命运轨迹,但她很快想通了一点,从她归来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便与前世截然不同了。

譬如此刻与少女时期的钟韵相识,就注定会对她们两人的修途产生影响。

“啊?这么快就恢复好了?”钟韵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那我到底跑这儿来干什么?”

送死呗拂衣很想甩她一记白眼,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有些可爱,甩甩头打消了嘲笑她的念头。“我要走啦,你走不走。”

“去哪儿?”钟韵有些气馁,本想搞个大事件,结果却闹了个大乌龙。

“我要回我来的地方,去吗?”拂衣觉得要是有个人作伴,途中应该会很有意思。钟韵的心性人品完全没问题,不必时时刻刻防备着他,就是暂时还有些傻,不过这正是有意思的地方。

“去,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里。”钟韵进缚龙域之前就打听过,这里的传送裂缝有些古怪,元婴修士不得入内,炼气修士不得出去。

想要离开,必须在这里修炼到筑基,本想着杀了戾霄之后找个地方躲着闭关。现在计划落空,她完全没心思修炼,干脆跟这个看着颇为赏心悦目的道友结伴游历。

怎么说呢,结伴同行的道友美丽,自己心情会跟着变好,而且物以类聚,如此一来即可表明她也是美丽的姑娘。

“那走啊,再不走妖主们要出来了。”拂衣越看钟韵越像个傻大姐,就这样子都敢独自一人出来历练,消失百年还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拂衣转身走在前面带路,沿着不成型的山道一路飞驰。

穿过稀稀拉拉的树林,越过缓缓流淌的小溪,心中揣着对自由的期待,身边跟着个总能让她发笑的傻道友,一切都舒心极了。

直到走出荒郊,嘻嘻哈哈的两人被一头一阶圆满的银角狼拦住,轻松的气氛这才消散。

第8章 你懂的

银角狼是缚龙域最常见的妖兽,没有之一。

它们生性狡猾狠厉,喜欢四处留情留种,一生又容易生下一大窝,还个个都好养活,让一些稀有妖兽捶胸顿足气不打一处来。

银角狼浑身毛发纯白似雪,毛绒蓬松,从背影看过去很像是一条肥嘟嘟的狗,不过转身时即可看到它们头上一根弯弯的银色尖角,是攻击的源头,亦是死穴。

“你左我右。”拂衣脚尖轻点,身法敏捷,如一道残影从原地闪烁至银角狼右方,轻卷起脚下尘土,如一片黄色的雾在周遭弥漫开来。

钟韵比她慢上两息,然而性命之争,一息已能定生死。银角狼咧嘴呲牙,头上银色光圈闪现,如两道弯月,又似世间最薄最利的刀刃,只一眨眼便朝二人飞射而去。

“小心!”拂衣实力有限顾不得施救,她身上的一阶防御裙只是聊胜于无,全靠消耗灵力撑起一片灵光护罩,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搭救钟韵。

好在钟韵出身大族,自身实力相当过硬,身上宝物聚起的护罩闪烁轻晃了一阵,在即将被震成重伤之际调转身形,勉强躲过了这道本命天赋攻击。

“它身上有伤,攻它左后腿!”拂衣手上没有法器,纤细白皙的右手似乎一折就断,然而在她展开手掌的一瞬,一柄虚化的白金色长剑如有魂灵般浮现在空中。

拂衣修长的手指猛地并拢,握住剑柄的瞬间气势骤变,懒懒散散不着调的形象如幻梦般破碎,仿佛那剑与她融为了一体,剑的奥义镶嵌在了她的骨血之中。

一剑起,风云并未变色。

拂衣差点沉浸在前世的记忆里,以为自己能一剑劈散眼前的低阶小兽,但事实却是这一剑只让银角狼更加狂躁,因为蓬松可爱的白毛都被削去一片,露出了森森白骨与乌红浊血。

“拂衣道友,你到底行不行啊!”钟韵已经被本命天赋震出轻微内伤,当看到拂衣气势全开时,还以为自己顺手捡到的同伴是个王者,没想到一剑攻去仍是个炼气弱鸡。

“修道之人怎能轻易说不行?”拂衣咧嘴一笑,娇美精致的脸染上一丝邪恶。“扰它视线,待我抓准时机,你便取其性命!”

刚刚本想趁其刚刚使用过本命天赋攻其伤处,谁知连一息功夫都没帅到,还发现自己如今并无元婴时期的剑心,只能拟出个皮毛,无法达到应有的威力。

不过拂衣并不气馁,对剑与剑法的领悟还在,再加上前世的斗法经验,对付一头一阶妖狼还是不成问题。

一阶圆满的妖狼只比她高出一个小境界,以她的境况,这点差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身边还有个炼气七层的钟韵相助,不将妖狼银角完整取下都不算赢。

“拂衣道友,快动啊!”钟韵一个人跳上跳下,又是扔符箓又是灵光凝刃,把冲动易怒的妖狼激得狂躁不安。“你还在等什么?等进阶的契机吗?”

“我在动。”拂衣分出心神应了一句,她是站在安全的地方没错,但神识已经分散开来,如同一根根细线,跟随着妖狼的一举一动。

神识本该是一个整体,然而对于有过元婴期经验的拂衣来说,神识更像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工具。她想要分散成片即可观察整体,想要分化为细线,即可观察每一处细微变化。

这是低阶修士难以领悟的方法,难以言说,一旦能够做到时却又如臂使指。

只是这样的方法远远超过了炼气期的境界,拂衣额头渐渐浸出细汗,脸色也不复刚刚的红润,有了一种病态的苍白。

好在妖狼境界同样有限,以她的经验很快便抓住了破绽。

“钟道友闪开!”拂衣俯身贴地,以一种极其刁钻古怪的姿势挥剑而去,纯粹金灵力聚成的长剑顺势攻出,在地上划开一道深深裂痕。

咔咔咔——

轰隆隆——

尘土飞扬,霎时间朦胧了视线,劲风狂卷,将钟韵与妖狼的神识冲击得溃散不成形。一声凄厉嚎叫响彻荒野,惊起林中一群瑟瑟发抖的低阶小鸟慌乱窜逃。

“拂衣道友!你干了什么?我看不见了!”钟韵感觉自己快被这个队友弄疯了。

正常组队确实是一人引敌一人攻击,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队友的攻击无差别啊?她的神识都快被刚刚的剑招余威击伤啦!

“钟道友,快取它银角!”拂衣已经耗尽了力气,只凭本能留住了三成灵力防止意外,但她的神识清晰地看到妖狼已无法动弹,至少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再进行攻击。

钟韵很快反应过来,再次探出神识挥刀攻去,一道道紫色光刃带着令人心惊的雷力,这是修道者最恐惧的力量,是世间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

妖狼哀嚎不止,深知自己难逃此劫,却无论如何都没法从死境中挣扎,只能由着那道紫光击向额心深处

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听起来一点都不可怕,像是枯叶被人踩断,又像是雨点落在了屋檐上。

但在这阵雷力劈出的响声后,银角狼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拂衣与钟韵的神识亦感觉不到第二个活物的气息。

“呼”钟韵揉着震得发麻的手,将刀丢进了储物袋中。“我说拂衣道友,你到底是打的哪里啊,我怎么没从它身上看到伤?”

钟韵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拂衣并不是无差别攻击,更不是贸然出手误伤了她,而是对于自身力量的控制已经到达了炼气期的巅峰,深知这一击并不会对她造成实质伤害。

钟韵看着拂衣明明虚弱却仍气定神闲的样子,莫名有种“这个姑娘不一般”的感觉,并深觉自己与之同行的选择做得十分明智。

只是这些感觉并没有维持过三息,因为她看到拂衣咧嘴一笑,颇有些嬉皮笑脸的意思,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她瞠目结舌。

“嘿嘿嘿,我攻击的地方虽不是死穴,但却是一头有尊严的雄狼最在意的部位,嘿嘿,你懂的。”

钟韵:“”她懂个屁!她为什么要懂这种东西!可是偏偏她就是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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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五行之灵

拂衣之所以攻击那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不完全是因为图个方便,而是因为想要保存住余下的妖狼皮毛及骨骼,届时好拿到村落与修仙城池交界处卖掉。

缚龙域的凡人村落与修仙城池之间,往往聚集着小摊小贩,凑成一堆形成交易市场,凡人可入内买些驱兽驱虫的宝物,修士亦可在其中换些灵石花用。

一头完整的银角狼可分成毛、皮、骨、血、角五个部分,她第一剑攻去毁掉了小半皮毛,损失了不少可用来制作符箓的血,再次出手时不得不多考虑一二。

“拂衣道友收了吧,到时候换到灵石分我一些就成。”钟韵出力虽多,但也知晓能轻易杀死这头一阶圆满妖狼,离不开拂衣的观察推算与最关键的一击。

较真算起来,她能分到两成都算是人家大方。钟韵不在乎能分到多少灵石,反正分得再多也不可能有她储物袋里的多,当然,这种自曝身家的话她还是不敢说出口。她傻归傻,底线还是要有的。

“我六你四,卖到即分。”拂衣大致估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占六成不算占便宜。

“好说好说,那咱们这就走吧。”钟韵十分兴奋,这是她头一回与陌生修士组队游历,亦是初次与人合作猎兽分宝,心里还有点儿小兴奋。

拂衣前世活了太多年,自是会与形形色色的修士打交道,刚出来历练时,要么抹不开脸面讨要应得的灵石,要么遇上想要强行抢占所有收获的无耻之徒,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斗。

像钟韵这种天真又好说话的修士确实少见,特别是炼气期到金丹期,为了一些蝇头小利都能生死相斗。她横着一把剑走天下,时刻准备着与人打上一架,好久都没像今天这般轻松。

早知道就要七成了

拂衣很快打消了这个不怎么高级大气上档次的念头,还暗自腹诽一朝跌回炼气期,连眼界都跟着狭小起来,真是不应当啊不应当。

前世手紧了几百年,到五百岁陨落时都是个响当当的穷剑修,现在有那么多先知的财路摆在眼前,何必跟钟韵斤斤计较。

“距离这里最近的小市在翠云山和渔安村之间,”凭着前世的记忆,拂衣脑中渐渐生出一副缚龙域的地图,说不上完整,但也八九不离十,“我们往东南方向走,三五天即可抵达。”

-

“拂衣,你不是说三五天即可抵达么?这都十二天了啊!”钟韵欲哭无泪,在她看来最近走过的地方全都一个样,也不知道拂衣是按什么辨路,会不会记错。

“嘿嘿嘿,快了快了,估算失误。”拂衣挠了挠头,她当年走这段路的时候早就筑基,被戾霄驱使着下山杀人,御剑出行自然跑得飞快。

大致算了算脚程,以为三五天总能到达,没想到一时失误,把自己和钟韵看得太厉害了些。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极好,连道友这种客套称呼都省了,说话也自在熟络了许多。

“哎哎哎,你快看,着火的那地方就是了!”拂衣眼神好,老远瞧见隔着一座矮山后的天空中,升起一片绿油油的火焰与黑烟。

钟韵的关注点与她不同,朝远方瞅了半天,呐呐道:“那是什么着了火啊,怎么是这颜色?”

“呃,好像是挺奇怪。”拂衣见过了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异火,还见过会说话会修炼的灵火,这片绿幽幽的东西在她看来完全不稀罕。

听到钟韵的话,拂衣才想到自己应当深入炼气期的心境,做出一副低阶修士应有的模样来。这回身边是傻大姐钟韵,要是遇上个心细如尘的修士,必能从她的细微反应中察觉出异常。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过奇异,连记载奇闻异事的古玉简都不敢这么编,要是有人察觉她是重活了一回,肯定会被抓去研究如何扭转时间。

细节决定成败,拂衣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像钟韵学习,做个天真而不痴傻,有眼界却无见识的小修士。

“走走走,我们去围观一下。”拂衣很喜欢看热闹,特别是稀奇古怪的那种,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山里哼哧哼哧修炼,哪里知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事。

现在好了,未来的一切都等着她去探索,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热闹。

-

两人翻山越岭赶到着火光处时,才发现这压根儿不是着火,而是一场浩劫。

烧焦的土地龟裂开来,呈现出一种发亮的黑色,树木房屋倒成一片,好些都已化作黑灰随风飘散在空中,看不出究竟哪一部分是树,哪一部分是人们曾经的家。

至于住在这里的人

拂衣皱了皱眉,神识荡开在方圆五里内,这本是炼气圆满才能达到的境界,寻常炼气九层顶多观察到周遭三四里,小小的差距却能带来极大的影响。

“这里一具尸身都没有。”

“嗯?好像是诶!”钟韵很给面子地递去一个赞赏眼神,“拂衣,我发现你的观察能力很强嘛。”

“那是,以后你还会在我身上发现更多优点的。”对于夸奖,拂衣一向是毫不客气全盘接受,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她大概猜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缚龙域虽小,但与外域一样五行俱全,否则生不出完整的天道以及供修士修炼的灵气。

既是五行俱全,便有五行之灵。

五行之灵承载着一域的自然衍化,能使灵气均衡,万物生长。由此反哺天道,使其持续完善。

它们生来具有灵智,比起低等妖兽聪慧许多,从大域衍生的五行之灵甚至与人族幼童灵智相仿,能够修炼入道化人形,成为一域强者都不在话下。

世间不乏追寻五行之灵收为己用的修士,但八九成都会被反噬,或是直接死在收服灵物的过程中。

每一域的五行之灵都不止五只,金木水火土皆有可能衍生出许多只灵,越大的域,数量越多。

缚龙域比小域都还差了好几层,拢共只能衍生出五只来,此刻,拂衣怀疑这片灾难正是火灵所导致。

想到此,她忽然忆起一件与戾霄有关的陈年旧事,记忆逐渐清晰的过程中,她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10章 冷火

前世有一段时间,戾霄整天冷着张鸟脸,吓得万妖山脉一众女奴大气都不敢出。拂衣身上有禁制,同样不敢将喜闻乐见得情绪摆在脸上,只能做出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与主子共悲痛。

其实心里真的要爽翻天了。每当戾霄一受挫,她都能高兴得隐隐摸到进阶的契机,这简直是喜上加喜,对修炼有极大的帮助。

她盼望着戾霄能年年吃瘪,在暗中查了又查,终是摸索到了一点点线索:戾霄在寻找缚龙域的五行之灵。

至于为什么?她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戾霄羽毛上的虫。

在前世的她看来,能够得知戾霄想要得到什么东西,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因为知道了就能暗戳戳地搞破坏。不过后来忙于解除禁制、逃离掌控、离开缚龙域,破坏戾霄的计划就成了次要。

生命诚可贵,复仇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在追求大道面前,仇恨算个什么东西?时间会冲淡一切,爱与恨,怨与怒,终究会化作云雾随风消逝。这一点早在拂衣进阶元婴时就悟透了。

元婴期已是下域的巅峰境界,想要更进一步只能勤于修炼,继续突破,直到打破天道的束缚进入空间通道抵达上域。

拂衣一直以进入上域为目标,努力地活下去,有时候甚至是挣扎着活下去。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将那颗名为仇恨的尖利石子渐渐磨得平滑,不刻意丢开,也不刻意关注,就那么放在心上,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这样的状态在拂衣看来便是与仇恨和解,至少她是以积极向上的心态在对待,而不是钻牛角尖,发了疯似的以复仇为修炼的动力。

她在弱小时能躲则躲,能忍则忍,到了稍有能力时立马逃离,到了强大之时密切关注着仇妖的动向,并在心中琢磨了一大堆计划,只不过一直没机会实施。

再后来,那颗圆滑的石子变得几乎透明了,她的心境也不再会随之生出波澜,于是她悟到了进阶化神的契机,并成功渡过雷劫与心魔劫进入了飞升通道。

结果,戾霄一记本命天赋就将她打得魂飞魄散,简直令人猝不及防。哪怕重生归来,拂衣也没办法再次放下仇恨,她又不是佛门子弟,干嘛要那么佛系。

想恨就恨,只要不走歪路,浪费点时间报仇又有什么要紧,反正这一世她多的是时间。

“嘿嘿,我们跟着火灵气的波动走,肯定会有收获。”拂衣有些小激动,她当然不是要自不量力地去收服火灵,而是打算去火灵修炼的地方挖挖矿。

对于剑修来说,能养剑的东西就是好东西,火灵滋养出来的矿脉能不好才是怪事。她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为了能锻造出一柄合心意的本命灵剑,早做准备是很有必要的。

“那这里的村民,还有附近摆摊的修士不行,我们得先找到人再说。”

钟韵是个受到正统教养长大的正统修士,从小就有一种肩负重任的沉重感,钟家是名门正道,族中优秀的修士多不胜数,她受其影响,面对一切不平事自有一股正义在心间。

拂衣与她截然不同,小小年纪被妖修掳走当作礼物赠给另一只妖修,在三观不正的万妖山脉算是一股清流,但在大宗大族出身的修士面前,她就显得比较不近人情了。

前世身为元婴修士都没有匡扶正义的觉悟,这一世还是炼气期,连自保都成问题,就更加不会去管陌生人死活。

只不过眼前这一回救人和寻宝并不冲突,拂衣毫无羞惭地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跟着我走,肯定能救人。”

钟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骗你干嘛。你看看四周,除了火灵,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惨状?火灵喜欢卷走活物回安全地带慢慢消化,我们走得越快,活下来的人就能越多。”

钟韵恍然大悟,跺脚恨恨道:“嗨呀,我怎么没想到是火灵呢,亏我看了那么多书,还是不如行万里路来得有用。来来来,贴上这枚飞行符。”

“啧啧啧,你这出手可真大方,一阶超品飞行符至少得金丹期才能制作,一枚就得顶上好几枚攻击符箓呢。”这种惨无人道的土豪行径,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嘿嘿,我身上也就六枚而已。赶路的时候没必要拿出来,现在是救人,情况不一样了嘛。”

钟韵说着聚起一缕灵力,神识一动将符箓贴在前胸,用灵力催动后,只见幽光一闪,符箓瞬间化作灵光覆盖在肉身之上。

拂衣与她一起将符箓贴好,双脚顿时轻松无比,两人再次调动灵力时,身体便不由自主地离地,悬浮在距地面半丈之处,速度更是不可与平时比较。

“感觉到了,往南走。”拂衣的神识敏锐无比,很快在灵气中感应到了不寻常的火灵气波动。

钟韵对她的实力十分信任,闻言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两人在半空中疾驰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在天黑之时赶到了火灵最浓郁的地方。

“这山脉看着可真邪乎。”钟韵没有开口,而是用神识小心翼翼地传音。

苍穹如盖,罩在一片起伏平缓的红色山脉之上,山峦围绕成圆,中间是一块红色平原,两人正站在一小座山峰之巅往下看。

山与地面之间悬浮着星星点点的绿色火焰,看起来像是民间故事里的鬼火,阴森森的,令人背脊发凉。

“这里温度怎么不高?”钟韵看着这红艳艳的山,绿幽幽的火,总觉得夜里微凉的温度有些古怪。

拂衣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在黑暗中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口齐整的大白牙在月光与绿火中闪烁着微光。“嘿嘿嘿嘿这火灵,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冷火吧?”要真是那样,这一趟可就赚大发啦。

按照天道衍生出来的自然法则,火应是炽热而明亮的,但世间总有那么一些妖艳贱火不走寻常路,生来便是一副高冷模样,修道者将其称之为冷火。

由于属性与众不同,它们对周遭的影响亦与寻常火焰不一样,一般的异火灵火能够成就一条高等火属性矿脉,但冷火却能生出含有两种甚至以上属性的异矿脉。

第11章 潜入地洞

异矿的衍生往往与五行之灵有关,大多都会存在两种相生的属性,如火土、土金、金水、水木、木火,罕见的相克自然也存在,只是稀少得可怜,不是气运逆天绝对碰不着,碰着了也不一定能用。

相克的属性生在一起只会互相碰撞,互相吞噬,直到强悍的一方获胜为止。有少量能够勉强维持平衡的温和属性,对于单金灵根的拂衣来说没有太大用处,只能用来换灵石。

在漫长的修炼岁月里,拂衣明白了很多道理,其中一个便是“宝物”于人只是相对,正似村落里的老人常说的那句话,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有些东西在旁人眼中是求之不得的珍品,在另一些人眼中或许是废物也不一定。当然,能换到一大笔灵石的东西除外。

“你在这里等我,我潜进去看看情况,要是矿脉位于安全处再叫你进来。”拂衣转身欲走,突然想起自己的神识传音距离有限,又憨憨一笑道,“那个,能给我几张没认主的传音符吗?卖到灵石就还给你。”

“你这么客气干什么,还是别客气了,看着怪渗人的。”钟韵夸张地耸了耸鼻子,摸出三枚传音符给她,又把自己认过主的三枚一并递了过去。“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万一下面有危险我还能帮上忙。”

拂衣一副我有话要讲但是又怕伤害到你的表情,让钟韵看得眼角直抽抽。

“好哇,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用,哼!”

“不是不是,你得在这儿守着后方,万一有人来了也好有个防备嘛。”拂衣连忙摆手,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嫌弃她。

不是拂衣瞧不起人,而是她有很多秘密不能当着钟韵施展,傻大姐再傻,脑子也没有大问题,要是看到她一个逃奴会的东西远多于寻常修士,心中难免会生出疑窦。

再者说,钟韵被家族限制了修炼速度,如今都已十六,修为才至炼气七层,若是跟着一道下去,她还得分出心神来照顾。

听到拂衣的解释,钟韵觉得好接受了许多,不过还是哼哼唧唧道:“算啦算啦,就算你嫌弃我我也不和你计较,谁让你比我厉害呢。你自己小心啊,有什么情况就赶紧传音。”

“知道啦,你也是。”拂衣将传音符认主后递还给她,里面留存了一丝她的灵力气息,只需神识注入讯息即可传至她身边。

拂衣站在山巅,朝前三步,飞身一跃从崖下跳了下去。

这里的山不高,一路都是缓坡,她控制着身形,感应着夜风呼啸而去的方向,借助风力在坡上似飞似跑,灵动敏捷,不一会儿便从高处落到平原之上。

红彤彤的平原如同鲜血染成,寸草不生,放眼望去满是荒芜,凄冷的月光如水般洒下,给这片本就诡异的土地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幽光。

从下方看,围住平原的圆形山脉显得无比压抑,像是时刻都有可能往内收拢,将一切活物湮灭在其中。

“果然是冷火。”拂衣收回观察的视线与神识,伸出一只覆盖了灵力护罩的手,缓缓伸向一点绿色火焰,靠近后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

她没有再往前伸,没有温度不代表没有杀伤力,要是傻乎乎地用手去握,指不定连骨头都要被烧化。

这是火灵经过此处留下的痕迹,正在迅速地消散,顶多再过两刻,这些残留火焰就会消失在夜空中。

拂衣抬眼看向上方山巅,眼中覆盖上一层灵力都无法看到钟韵的身影,神识探到极限都无法触及,这让她放心地松了口气。

前世的她知晓不少巧妙秘术,在高阶看来是雕虫小技,此刻稍加修改倒是堪用,譬如化尘术,乃诸多隐身术中的一种,发挥到极致时能使修士如尘埃一般难以捕捉。

纤细的右手在袖中翻转掐诀,一道道灵力从丹田处涌出,按照法诀的规则在经脉中奔腾呼啸。拂衣的身影渐渐变淡,如一道透明的魂魄,身上灵息都与周遭空气融为一体。

可惜受到境界限制,最终还是没能达到拂衣想要的化尘效果,身形与灵息是消失了,但还是无法如同高阶修士那般,一举一动都不带起一丝波动。

好在这里是缚龙域,火灵的灵智说不定还没有低阶傻鸟高,对周遭感知能力亦不如修士妖兽这般强,拂衣在来之前深思熟虑过,否则不会冒着再次死掉的风险冲下来。

身形消失后,拂衣缓缓沉入地底,土遁术是修士必修法术,可是万妖山脉的小女奴们九成九都不会用。前世的拂衣是在进阶炼气圆满之后,才在青玉山主的特许下进入玉简殿,有幸习得了几种基础法术。

其中水系凝雨术和木系飞花术都属于没什么卵用的辅助法术,拿去凡俗小村种菜养鸡还成,在修仙界的用途着实不多。火球术与土遁术稍好一些,至少一个能打一个能逃。

最让拂衣感兴趣的还要数金剑术。在习得金剑术后,她感觉眼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于是一头栽进剑道无法自拔。

正因为一心研习剑道,忽略了五行法术,此时钻进地底的拂衣无比憋屈,因为她的土遁术实在是太垃圾了。

砰——

“嘶——”拂衣第三次撞上地底硬石头,好在高阶修士的本能还在,始终可以稳住化尘术,不让身形气息暴露在外。

土遁术维持不了太久,两重法术加身,拂衣感觉到灵力如流水一般,正在哗啦啦地离自己远去。

“咦?”拂衣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缓口气再探,神识就见下方不远处有一个山洞,里面还有数不清的杂乱气息。“有活物,看来是到了。”

拂衣加紧速度往下潜,在即将抵达地洞的土壤层中停住,小心翼翼探出神识观察里面的动静。

火灵不在,从灵气波动看来,应是从地洞的另一边穿了出去。

地洞里面共有二百一十五人,凡人与修士混在一起,全都失去了意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九十名修士中大多都是炼气期五层到七层,余下一部分是炼气八九层,唯有一名长相邪异的男修是炼气圆满。

看清男修面容的拂衣不由得一愣,嘿,这不是她前世念叨了几百年的仇人吗?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遇到。呵呵,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12章 前世仇人

前世,拂衣曾被戾霄赶去杀一只千足蝎,完成任务后,她打算在缚龙域四处走走看看,领略自然风光,感悟天地法则。

当时的她刚刚进阶金丹后期,心中已有一个完整的逃离计划,只差找到接触禁制的方法就能实施,那一次的历练正好走了大运。

她在一座古修洞府找到了一份几近失传的丹方,原本以为是对剑修没什么用处东西,看也未看就收进了储物袋里,打算拿给交好的炼丹师换灵石养剑。

结果那位炼丹师好友仔细参悟后欣喜若狂,告诉她这是一份能解禁制的破禁丹。

好友姓齐名誉,是她在金丹初期时结识的道友,品行端正,为人和善,一向秉持着能不杀则不杀的原则修炼,战斗力弱得惊人,炼丹技术正好与战力相反。

拂衣身上的禁制困扰了她许多年,在外游历或完成戾霄分派的任务时,她从来不与人交心,更不会说出自己是被妖主豢养的杀人工具。

唯有齐誉让她卸下心防,坦然告知了身上带有禁制一事,但这并非她有什么矫情的倾诉欲,而是因为齐誉对丹道研究颇深,曾在古玉简上读到过世间存在解除禁制的丹方,他很想找来仔细研究研究。

听说世间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拂衣哪会不动心,深思熟虑后才将自己的情况告知,托他在外游历时帮着留意。

结果齐誉没找到,她却自己找到了,只可惜破禁丹所需的灵植十分珍惜罕见,其中一味是砸灵石都砸不到的极品。

拂衣只好一边打听找寻相关讯息,一边存灵石购买余下的几十种灵植,历经千辛万苦,终是将那最后一株灵植找到。

她欣喜若狂,以寻找进阶契机为由离开缚龙域,来到齐誉所在的碧霄域,以为这一回离开便是永远。

谁知赶到齐誉开的丹药铺,只看到紧闭的大门和两张城主府贴的封禁符箓,宣告这里已经不属于上一任东家,任何人都可前往城主府租赁或购买。

拂衣从来不曾怀疑齐誉,她知道他是光明磊落之人,是信得过的至交好友。当然,事实也没有让她失望,只不过是让她悲痛愤怒罢了。

丹药铺隔壁的老王道友说,齐誉是被人暗算了。他不久前在拍卖会上拍到了一株九转圣莲,事后小心谨慎,还是防不住有心人暗中调查。

觊觎九转圣莲的修士是金丹圆满,扮作客人来到齐记丹药铺,与齐誉在内室中交谈时,驱使豢养的三阶圆满灵虫暗算了他。

事后城主府派人前去调查时,发现除了九转圣莲之外,丹药铺里的珍贵灵植与丹药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储物袋也没有被带走。

而齐誉,肉身被灵虫啃噬一空,只余下一具黑得发亮的骨架。

拂衣听到老王道友的讲述时,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过了好久好久,空白中才回荡起齐誉的一句话:破禁丹对魂魄有损,要是能找到九转圣莲炼一炉涤魂丹就好了

城主府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暗杀齐誉的修士名叫辛无真,金丹圆满,精于御虫之道。

根据各方描述,城主府迅速描绘出他的样貌并公告于世,同时许以重利追杀辛无真,让碧霄域很是热闹了一阵。

画像上的人长眉入鬓,凤眼邪异,高鼻薄唇,因过于瘦削脸颊微微凹陷,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完全不在乎这世间的任何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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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记忆中的脸是平面的,因为她到死都只看过那一副画像,从未找到这个人,没能亲手为好友报仇。

“既然撞到眼前来,不出口恶气怎么行,哪怕不能杀,也要弄个半死才能解恨。”

拂衣不敢违背因果要他性命,这世间一切都是先有因才有果,如今的辛无真与她毫无瓜葛,她不能为没有的“因”造成“苦果”。若因前世之仇取他小命,不仅会对心境有所影响,还会徒增不被天道认可的杀孽,增加进阶雷劫的威力。

雷劫强上一成,生机就少两成,拂衣不会为今生不曾发生的事给进阶增加难度。她脑中转过几个法子,又一一否定了去。

“火灵不在,应该是去了别处继续寻找猎物,这里都是炼气期和凡人,还不够它塞牙缝。距离这里最近的小市还远,以火灵的速度一来一回少说要一整夜”

拂衣一边分析眼前的情况,一边思索着怎样才能制住此人。不一会儿,脑中就有了一个稳妥的法子。她牵起嘴角,眼睛微微眯起,笑得一口白牙在黑暗中发亮。

拂衣身形轻晃,继续向下方潜入,很快感觉到双脚一空,稳稳当当落在了寂静无声的地洞中。

在上面隐匿时,拂衣仔细观察了这些人的气息与灵气波动,确实是被灵火震伤,短时间内都不可能醒来。她取出传讯符留下一串信息挥了出去,过了好一阵才见钟韵噗通一声砸了下来。

“呼,憋死我啦。”钟韵在传讯符中得知地洞无危险,是以才敢大喇喇地跳进来,看清了这里的情形,她赶紧撸起袖子对拂衣道,“我先搬十个出去,隔两刻你再搬十个,就这样轮着来如何?”

“去吧去吧,”拂衣笑眯眯地点头,又道,“我在这里寻找矿脉,若无收获一会儿再交换信息,你又来接着找。”

钟韵应了一声,神识先卷住十名没有灵气波动的凡人,他们的承受能力没有修士那么强,气息已经开始变得微弱,再捱下去必死无疑。

她用灵力聚起一层隔绝岩石层的护罩,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向外面遁去

待她走后,拂衣立刻转身走向辛无真,双手缓缓推至胸前,似在推动无比沉重的巨物,却偏偏显得轻盈灵动。

她的身上浮现出一层又一层白色光圈,双手翻飞的速度越来越快,手决越来越繁复,使得九层光圈渐渐合为一体,又在瞬间炸开成为无数光符,照得整个地洞明亮如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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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灵偶术

拂衣脸色变得苍白,但眼中坚定不曾动摇,手上的动作更无丝毫不稳。

她做到过更艰难的事,击杀过比自己强大更多的敌手,若连炼气圆满的辛无真都无法解决,真是对不起前世几百年的修炼经验。

符文炸开后如有生命一般钻入辛无真的身体,无声无息,迅猛有力。当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地洞恢复黑暗时,拂衣终于感觉到,辛无真的小命已被牢牢掌控在手中。

论起怎样对付仇人,拂衣有说不完的话,跟人聊上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但要如何防止一个未来会作恶的人作恶,她还没什么经验。

前世暴躁时期的她可能会说杀了就是,提起手中长剑冲上去就是一顿砍,简单粗暴。温和时期的她又会认为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重活一回,经历了金丹期的暴躁冲动,元婴期的平和淡漠,准化神期的返璞归真,拂衣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在不违背天道法则的前提下,她要尽自己所能活得畅快自在,活得不负此生。

“万幸你还是个人,要是鸟族,别说禁制,一根羽毛都别想保住。”拂衣气喘吁吁坐到一旁空地,分出一半心神警戒,开始吸纳外界灵气入体。

连番消耗使她疲惫不堪,只不过习惯使然,看上去仍是淡定得很。哪怕这里没有一个清醒的人,她亦不愿露出一丝疲态。

有的修士不肯在人前示弱,而拂衣是人前人后都不会示弱。

若真做出一副弱者姿态,那必然是装出来的,一旦蒙骗到对方,必会趁其不备攻其死穴,俗称扮猪吃虎。

只是这招数早就被人用烂了,现在的修士都精明得很,根本不会轻易上当。所以拂衣一贯懒得装模作样,前世也只是顾忌着禁制,才在戾霄面前演了一百来年。

其实拂衣一直没太弄明白,按照常理,明明该是她追着戾霄喊打喊杀才对,为什么他偏偏那么嘚瑟,在她决定放下仇恨后还要跑来下死手?

感悟到化神契机,并成功钻进飞升通道,是每一个有追求的修士梦寐以求的事。拂衣度过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触到更高更广的天地,结果临了被一记本命天赋给劈死了。

最关键的是,戾霄那鸟货到底凭什么杀她啊!她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大大的压力,被禁制束缚了一百年,被当成工具到处遭杀孽,她才是受害者好吗?

戾霄占尽好处,事后还要断她修途要她小命,换谁谁能想通?

拂衣觉得此妖必定脑残,思维方式都和正常妖不一样。当时戾霄和她一样都是元婴圆满,只是妖兽寿元悠长,进阶比人族慢上许多,是以他在拂衣突破时都不曾进阶化神。

正常的妖知晓被自己控制了一百多年的小女奴,突然变得和自己一样强大,甚至更加强大,不是应该猫成一团或是躲着走么?

偏偏戾霄不飞寻常路,把不要脸和趁人之危发挥到了极致,拂衣觉得哪怕再重来三世,她都无法放下这段仇恨。

缓缓睁开眼时,体内灵力已经恢复到巅峰,神清气爽,再杀几头银角狼都不成问题。拂衣从地上蹦起来,刚打算挑十个气息微弱的凡人准备好救援,体内牵动禁制的那一根弦却微微动了。

所谓禁制,是用秘法凝聚灵力化作特殊符文,打入修士或妖兽体内形成束缚。禁制有许多不同的种类,有些施禁者可操纵受禁者生死,有些只能进行痛苦的折磨,不过都能够达到操纵受禁者的目的。

境界越高,秘法等级越高,禁制就越难以破除。

拂衣在辛无真身上使用的,是前世在元婴境界习得的《灵偶术》,这是一部几百年后才会从古修洞府流传出来的禁制秘法,从炼气期到元婴期皆可按自己的领悟使用。

更妙的是,随着修士妖兽对《灵偶术》的见解不同,下的禁制也会有所变化,明明是同样的手决,却能制造出全然不同的符文,这就增加了破禁的难度。

有些常见的禁制十分简单,待施禁者在另一域时,受禁者可用神识灵力找到关窍并破开,或是干脆以强力破除;还有一些随着修为的增长,会在进阶时候被体内的强劲力量破开。

也有如戾霄那般自行悟出的复杂禁制,可通过破禁丹来解除。

《灵偶术》的复杂就在于其中夹杂着每个修士自己的见解,且不会受到进阶力量的影响,与戾霄的禁制一样,只能借助丹药之力来解开。

拂衣前世是准化神,对《灵偶术》的领悟独到且深刻,哪怕跌回炼气期,只能达到炼气期的效果,但仍不是低阶修士能够挣脱开的。

“别挣扎了。”拂衣感受到禁制的波动,笑眯眯地看向辛无真。前世困扰了她几百年、如梦魇一般缠住她几百年的人,此刻正活生生地摆在面前,真是让她手痒啊

“道友,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对我下禁制?”辛无真知晓装不下去,禁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让他隐隐有些心惊,但他仍是尽量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试图与拂衣好言相商。

装模作样。拂衣撇撇嘴,前世她不曾找到辛无真本尊,却听说过不少有关他的光荣事迹,这可是个暗算人的高手,许多防备不深的修士都被他用来喂了灵虫。

一个敢于违反世俗规矩,在修仙城池内杀人的修士,怎可能真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客气有礼。

“你就当我看你太顺眼,身边又正好缺个打杂的人吧。”拂衣笑得很得意,让人看了就想打。

辛无真神识微动,缓缓探入腰后灵虫袋中试图御虫攻击,他的神识放得极轻极缓,口中还不忘打岔道:“观道友衣着,莫非是万妖山脉出身?不知道友可人的方玉山主?”

“黎珍啊,怎么不认得。”拂衣牵起嘴角,这确实是个老熟人。前世黎珍一心想得到戾霄宠爱,傻乎乎地将她视作头号劲敌,殊不知戾霄只当她是个不要灵石的苦工而已。

黎珍仗着修为略高于她,时常跑来找茬,后来被处于暴躁金丹期的拂衣一剑劈死,世界都清净了。

辛无真见她眼神飘远,心中一喜,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区区炼气九层还想给他下禁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要知道解除禁制的法子可不止一种,除了从禁制本身下手,杀了施禁者同样能挣脱。

第14章 收服

辛无真毕竟年轻,看似比寻常炼气期镇定,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带出了几分真实情绪。神识触碰到灵虫袋边缘,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他感应到了与自身心神相连的爱虫气息。

这让他感到心安,抬眼看向不远处那胆大狂妄的女修时,再懒得掩饰神情中的不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被妖族豢养在山中,怕是以为外面的修士都如你们这些女奴一般无用。”

“你说得很是。万妖山脉中的女奴真的没什么见识啊,整天就是唱歌跳舞,曲子翻来覆去就那两首,舞步也没什么新意,唉,别提了,想想就心塞。”

拂衣啧啧感叹,完全不去理会辛无真话中的挑衅,像是不知道他在分散注意力。

“”辛无真一时语塞,他又不是在跟她闲聊,为什么这小女奴接话接得这么流畅,居然还抱怨起来了。算了,许是女奴的思维方式和正常修士不同,他何须理会这些,只要耐心引动灵虫即可。

正在辛无真继续往灵虫袋内探时,拂衣忽然翻了个白眼,就差在脸颊写上鄙夷两个大字。“哎,我说你到底能不能把虫子祭出来?这都快半刻了,你的神识就这么没用吗?”

“小道友,刚刚就劝你不要挣扎,你偏不信邪,看看,这不就被我戳破了?做出这副惊悚的表情不是惹人笑话吗?你看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神识和灵虫袋的连接也断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辛无真脑中嗡嗡作响,不由自主瞪大眼,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试图御虫攻击,明明低上一个小境界,就算有禁制牵制,也不该发现如此细微的动作。

他的神识一向凝练得极好,只要足够小心,炼气期的修士根本不可能察觉到,为什么今天会在一个炼气九层面前失手?

不,他不能接受!

“贱奴,受死吧!”辛无真神情骤变,阴狠且自负。他再不掩饰神识的动作,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探入灵虫袋内,终于在不到眨眼功夫驱动了九只指头大小的绿色飞虫。

“噬灵虫?你认真的?”拂衣哈哈大笑,颇有一种不活活气死你就算我输的气势。“我剑都快凝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哈哈哈哈哈嗝——”

“你你”辛无真被她气得快要窒息,这是他耗费一滴心头血才养出来的爱宠,每次祭出来都会让人恐惧万分,他最享受别人看到噬灵虫时露出的那种绝望神情。

本以为这女奴会吓得手脚发软,跪求他留她一条狗命,可谁曾想她竟然放声嘲笑,还看不起他的噬灵虫。

“唉,没意思,我连打都懒得打,你赶紧撤回去,我就当没看见。”

“”辛无真觉得胸闷气短,似有一口浊血憋着吐不出去,“孰,孰强孰弱,何不手上见真”

“章”字还未出口,辛无真猛地栽倒在地,神魂撕裂般剧痛,丹田处如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挤压,使得浑身灵力乱窜,经脉如有万千灵针猛刺。

辛无真本不是个怕痛的人,此刻却忍不住闷哼出声,要不是为了最后一丝颜面,他都要哭出来了。最让他绝望的是,此刻意识完全不受身体影响,仍然清醒得可怕。

他看到历来只听令于自己的噬灵虫,开开心心地投奔到拂衣身边,如九只温顺的雏鸟围绕着母亲,似乎还带着一丝讨好。

辛无真的认知都被颠覆了,灵虫与他心神相连,可这一点绝不会受到禁制影响。施禁者能控制的只有修士,不可能连带修士的宠物一并操纵。

可现实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这个让他瞧不起的女奴竟能以禁制控制他的底牌,那他还能如何反抗?

“道友,”辛无真自认是个能屈能伸的好男儿,说服软就服软,完全不带耽搁,“是我有眼无珠,眼界狭小,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道友实力强大,以后我甘愿为道友做事。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早这样不就得了,还非要找找刺激。咳,以后,就叫我主上吧。”拂衣伸出一根手指,让一只噬灵虫轻轻落在指甲上,绿色的硬壳在她手指灵光下闪烁着幽光,就像凡俗村落的夜里飞舞的萤火虫。

辛无真此刻才不得不接受两桩现实,第一,眼前的女修与万妖山脉那些脑残女奴不一样,第二,种在身上的禁制的威力远超寻常禁制,而且绝对不是如今的他能挣脱的。

其实辛无真不知道的是,灵虫的灵智本就不高,加上拂衣有前世的经验,这才能利用禁制控制住它们。她只要动用禁制捕捉到辛无真的气息即可化为己用,让只听令于主人的宠物听令于她。

这是一种迷惑的技巧,并非直接的控制,若想让灵虫完全听令于她其实很难。

不过拂衣无所谓能不能完全御虫,她又不是真的想养这些小东西,不过是为震慑住辛无真罢了。

目的达到,拂衣手指一动,衣袖如墨化开在水中,盈盈一挥间,噬灵虫便又乖乖巧巧回到了辛无真的灵虫袋中。

她负手而立,如一株傲立于悬崖之上的灵松,在她身上,辛无真看不到低阶修士的卑微与小心翼翼,反倒看出了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气。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震得地洞都晃了一晃,装逼状态的拂衣被钟韵沉重的身躯压住,只露出了一张扭曲又尴尬的脸,以及一只在地上刨来刨去的手

拂衣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眼角都在微微抽搐。就不能让她再多帅一会儿吗?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傻大姐就是来克她的,在钟韵面前,她根本不可能帅过三息以上。

“差点摔死我了!刚刚往下遁的时候撞到一块大石头,绕都绕不开,我心里着急就用上了全部力气,谁知道这一穿就止不住,嘿嘿,抱歉啊拂衣,砸痛了你么?”

拂衣:“”她痛,真的痛,但在刚收服的小弟面前她能说什么呢?半点都不能示弱好吗?

“无妨,你也是救人心切嘛。”拂衣只能强自淡定,维持住最后一丝尊严,毕竟她也是要脸的好吗?

钟韵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嘿嘿,下次我会小心的。咦?这位道友醒了!哎呀太好了,我们三人轮番往外运人,很快就能把他们全部带出去。”

第15章 正义

辛无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被人当做牛马使唤的一天。

他探出神识牵住十二名凡人,拖进灵力聚成的护罩中,使上了吃奶的劲,才把这些平时正眼都懒得瞧的凡人拖进岩石层中。

无灵根的凡人就该死,辛无真恨恨地想着,并犹豫要不要冒险一把,将他们丢弃在岩石层内憋死算了。为凡人浪费珍贵的灵力,令他生理心理都感到极度不适。

被下禁制是他实力不济,他认。可是卖力气救凡人真的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这些比低阶妖兽还低贱的蝼蚁,有什么值得救助?短短几十年过去,还不都是个死。

他身具五灵根,是这世间最好的资质之一,只需进入筑基初期,寿元即可增至一百五十岁,凭什么要这样优秀的他触碰到这些凡俗的肮脏浊物?

简直欺人太甚,一想起那名叫拂衣的女奴,想起她脸上欠揍的笑,辛无真就恨不得拉着她一起自爆。

他不是没有勇气,而是刚刚试图实施的时候,抬眼就见拂衣翘起嘴角阴笑了两声,体内禁制还恰到好处地配合着,让他丹田一紧。

他实在不愿再受一次禁制折磨,那种可怕的撕裂感与压迫感,不仅摧残着他的肉身,还会让魂魄和心神不稳。要是多来上几次,他觉得自己肯定会疯掉。

辛无真心中恨意滔天,脸上却不敢显露出半分,按照吩咐将人拖至平原后,沿着钟韵形容的方向和位置寻了过去。很快,他就在一座低矮山峰的半山腰处感应到了阵法气息。

“拂衣。钟韵。总有一天要让你们死无全尸。”辛无真几近无声地诅咒着,将十个气若游丝的凡人拖住,按钟韵所说的入阵方式,很快进入了放有另外十人的山洞中。

-

“你你你,对他下了禁制?”钟韵瞪眼看向拂衣,有一种跟不上节奏的感觉。“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是他他想对你那什么吧?咳,你懂我意思。”

钟韵生怕自己表达得不明确,还挤眉弄眼了一阵,把傻乎乎的一面发挥到了极致,看得拂衣很想暴起伤人。

“你想什么呐,没有的事。我发现他想用虫子暗算我,心里一着急,就把在山中玉简殿学到的小禁制用上了。唉,我还是太年轻太心软,没法动辄就杀人啊。”

拂衣沉重地摇了摇头,仿佛这肮脏的世界都快配不上自己了。

“拂衣你真是太善良了。”钟韵毫不犹豫相信了她的鬼话,还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唉,像我们这样充满正义还厚道宽容的修士真的不多了。”

确实不多,一共三个醒着的修士,就你一个正义厚道而已,而且这些昏迷过去的修士醒来,也不见得会多出一个同样正义厚道的人。

拂衣默默把话藏在心里,嘿嘿笑着岔开了话题。“那我再拖十个出去,你在这里接着找矿,注意安全啊。”

“嗯嗯,放心吧。”钟韵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见她走后,缓缓探出神识铺开在地底深处,老老实实寻找起传说中的异矿脉。

拂衣带着人离开不久,钟韵的神识就在地底极深处探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她心中一喜,整个人几乎贴在地面,恨不得立马钻进去看看。

“好像是金火双属性,拂衣肯定要高兴得跳起来。”钟韵正嘀嘀咕咕地继续往下探,忽然,远方传来一阵令她背脊发凉的高阶威压,让她本能地窜离原地遁入上方土壤层内,同时还不忘顺手卷起十个活人。

远方传来的威压愈加近了,钟韵使出浑身力气奔逃,在身上贴了一枚又一枚符箓,防御、隐匿、加速

这道威压属于妖兽,而非火灵,意识到这一点,钟韵一颗心都开始揪紧。

火灵虽喜欢吞噬活物滋养自身,但那是一种生存本能,不是真正对活物抱有必杀的恶意,缚龙域内的妖兽却不一样。

这里的妖主地位远高于修士,人族在他们眼中只分为两种,一种如各大山脉的奴仆与下属,可以任他们差遣;一种不能差遣的,结局一般是被杀了或被吃掉。

钟韵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可是个天资纵横的小女修,丢在大宗族里都不差,绝对不会任妖修驱使。那么一旦遇上高阶妖兽,必然会被杀掉。

钟韵冲出地面的时候,还不忘将神识随意裹住的十人丢得远远的,还贴心地用一枚集隐匿与防御为一体的符箓将他们罩住。

从小就具有强烈正义感的她,坚定地认为强者本就应该力所能及地帮助弱者,家族是这样教导她,她也认同这样的教导。

然而

轰轰轰——

一声震天巨响回荡在平原之上,霎时间,灵气紊乱,在空中形成一个又一个无形却致命的漩涡。五枚一阶超品符箓同时激发的威力,让一身宝物护体的钟韵都无法招架。

“哈哈哈,多谢道友援手,恩情来世偿还!”欠揍的女声混在轰隆隆的声音中,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钟韵被淹没在防御法器聚起的光茧中,承受着一重又一重余威攻击,意识昏沉时,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那女修是她顺手捞出来的人,刚遁出地面就试图将她打入地底,拖延即将到来的妖兽。

原来救人不一定会有好报啊,钟韵讽刺地想着,她从小到大接受的那些教导究竟是对还是错?

难道只有在家族的庇护下,在天之骄子的光环下,才能随心所欲做一个正义的人么?难道进入真正的修仙界,就必须做一个冷血无情的修士么?

钟韵遁入黑暗的刹那,忽然看到了一只纤细柔弱却坚定有力的手,她感到周遭一切都开始模糊不清,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唯有那只手是唯一的色彩。

她忽然牵起嘴角笑了,她知道自己醒来时不会变得愤懑极端,亦不会对这世界感到绝望,因为这世间并不只有黑暗,而是黑暗与光明伴生。

-

拂衣左手托住昏迷不醒的钟韵,脚尖触地的瞬间飞身向上一跃,身轻如燕,快如疾风。在跃上高空之时,一柄白色灵光凝成的长剑如影随形,呼啸着破开紊乱的灵气漩涡。

剑光如一轮弯月,冲出黑暗的束缚直冲得意忘形的女修后心。

看到那名炼气八层的女修瞬间倒地,失去了生机,拂衣撇了撇嘴,眼中满是讥讽。“忘恩负义的人,可是要被劈死的哦。”

第16章 怕你死得太快

拂衣历来不是个喜欢救人的人。前世今生,她都巴不得永远不要陷入救还是不救的终极思考中。可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钟韵。

从大局来看,钟韵不能死,她是三千域内难得一见的正统修士代表,会成长为一名正义而不傻缺的好刀修。多年以后,她能让作恶多端的修士闻风丧胆,最厉害时候甚至让整个修仙界的风气都变得积极向上。

从私心来讲,拂衣喜欢这个傻乎乎的道友。说得矫情一些,她好多年都没交过朋友了,能遇上钟韵,她很开心。

所以不管下方的灵气有多紊乱,符箓的杀伤力对现在的她来说有多强,拂衣还是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反正救出来的人还有小弟守着,而小弟又因为禁制在身,大气都不敢在她面前喘,让她能够安心使出全力速速解决麻烦。

好在偷袭钟韵的女修只是炼气八层,又被火灵的威压震伤,还未来得及恢复,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她用尽全力的一剑。

可是杀了一个弱鸡,下面还有一个王者。

拂衣早就感觉到二阶初期妖兽的气息,若是正常情况,她这会儿早就溜之大吉跑至几十里开外,为救钟韵,她不仅没跑远反而还离妖修更近了。

拂衣迅速冷静下来思考着最有利的做法,逃是不可能逃得掉,妖兽的神识若有若无扫在身上,像是在戏耍猎物。只要她做出逃离的姿态,必然死得更快。

她了解缚龙域妖兽的心态,在方寸之地做久了山大王,认定人族低他们一等,对待人修的轻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再加上高阶对低阶惯有的不屑,让他们在面对小小炼气期时很容易掉以轻心,拂衣打算利用好这一点,这是眼下唯一的生机。

找准时机竭力一战,总好过憋屈等死。

“小女奴,”一道辨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从地底传出来,幽幽的飘荡在平原中,听上去有些渗人,“你怎从万妖山脉跑出来了?是不是戾霄大人对你不好?呵呵呵跟我回去好不好?”

原来是只诡音兽拂衣心头蓦地一松,默默感谢天道老是这么宠她,跟亲闺女似的,真是怪不好意思。

诡音兽四蹄雪白,身上长满黑灰色鳞片,头上顶着一对黑灰色异型角,尾巴与四蹄一样生有白色长毛。

这种妖兽进入一阶即可模仿兽语人声,擅长躲在暗处音攻,不喜正面与人斗法对战,一是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本命天赋,二是因为防御太弱,四舍五入相当于没有防御。

拂衣前世与人闲聊时还曾调侃,别的妖兽身上就一处死穴,而诡音兽浑身上下都是死穴,哪怕越阶杀了它们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吹牛。

这话当然是有些夸张了,想要越阶反杀其实是件很难的事,特别是到了高阶,获胜几率很小。

只不过那时候拂衣已是下域巅峰,元婴圆满的真人可以在三千域内横着走竖着走跳着走,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谁反驳,咳,说白了就是有些膨胀吧。

但诡音兽实力确实是出了名的弱,弱到很少在活物面前现身,常常以一种自以为神秘的姿态行走历练,其实就是怕得要死,只能以声音示人。

如今再回想起从前,拂衣心中没有了跌回低阶的失落与憋闷,只仔细在记忆中翻找着有关缚龙域内诡音兽一族的信息。

缚龙域山脉无数,其中大型山脉共一十九,实力最强的妖主正是戾霄,另外十八座大型山脉的妖主皆为金丹圆满。看似临门一脚即可进阶元婴,然这一脚对于妖修来说着实不易迈出去。

诡音兽一族实力弱,自是占据不了灵气均衡浓郁的大型山脉,它们整族依附于七星山脉的妖主玲珑,贴上了这位实力仅低于戾霄的妖主,才不至于被别的妖兽灭掉。

七星山脉离此地甚远,拂衣不知这只诡音兽怎会冒险跑到这里来,它们一族没资格参加万妖山脉的酒宴,眼高于顶的戾霄绝无可能邀请它们。

这只诡音兽敢出现在万妖山脉附近,那么极可能是跟着玲珑一道来赴宴,拂衣忽然想到前世的万妖宴上,玲珑似乎闹出了一点幺蛾子。

可当时是出了什么幺蛾子来着?她忙得脚不沾地,又担心美貌乖巧可爱的自己会被妖修看中带走,把手上的事一做完就溜了,只记得宴会不算圆满,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青玉山主不许大家提及此事,别的女奴又不爱跟她聊八卦,这事儿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小女奴?你为何不应我?”

“我我害怕”

拂衣垂眸,像个受了惊的小傻子。

她不再于久远记忆中寻找线索,不管玲珑在万妖宴做了什么,与眼前这只诡音兽有无关系,都无法使困境噗一声消失。

讯息顶多能助她攻心,攻心却非她之道。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哈哈哈”

拂衣听出它调戏的语气无比轻蔑,那是一种长期被强者压制,遇上比自己更弱的存在便不由自主显露出来的恶。

她不仅不怒,反而更加安心,不怕对方不屑,就怕对方太过于重视。她聚起灵力至左臂将钟韵甩向远空,左右是不会摔死,先一边玩儿去吧。

“我是怕,你这不敢露面的废物死得太快,简直无趣。”拂衣身周灵光一闪,身影如雾气般消散,融入虚无的灵气之中。

不就是藏着不让人看见吗,她又不是不会,诡音兽除了音攻再无任何优势,正好,她神识强大,最不怕的就是音攻。

“狂、妄、贱、奴——”

诡音兽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无形无质的音波冲开土壤层,带着强劲气浪荡开在拂衣刚刚所处的方位。然而那里空无一人,只余红色尘土漫天飞扬。

“滚、出、来、受、死!”

诡音兽的声音变得尖利高昂,每一个字都似一击重锤砸在拂衣胸腔,让她不得不咬紧牙关以免闷哼出声。

识海之中如有一双无形之手猛搅一气,钝痛无比,昏昏沉沉,拂衣却仍能稳住化尘术,不曾露出行迹。

二阶初期的诡音兽毕竟还是太年轻,拂衣竭尽全力保持清醒,顺着气流波动浮浮沉沉,如一片没有生机的枯叶随风飘荡,感应音攻的源头——诡音兽本体的方位。

第17章 嘚瑟的萤火虫

天下道法千千万,快字乃制胜关键。

拂衣一入地,立刻调动灵力冲向一方奇大无比的地洞,那里乍看空无一物,然而她的神识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那是具有灵息的生灵特有的波动,无论静止还是动作,这波动都会如影随形。

一呼一吸,几近静止。拂衣迅速而谨慎,刚刚用了许久才抵达地洞,此刻战力爆发,短短数息之间潜入了比之前还深的地洞中。

刷刷刷——

白色剑光划破黑暗,厉芒凝聚成月,寸寸杀机。

若是诡音兽能够看破拂衣的化尘术,便能从她诡谲多变的身法与剑招中看出端倪,这绝不是一个万妖山脉的女奴,而是了解杀戮、擅长杀戮、却能止住杀戮之欲的强者。

她持剑的手很稳,一招一式无一不精准,变化多端,却能做到每一剑都连绵不绝,如同润物细无声的雨丝。

只不过细雨带来生机,剑雨带去毁灭。

“放——肆——”

诡音兽的音攻微微有些颤抖,这突如其来的杀招着实将它吓得不轻,恨不得立马遁地飞逃,好在及时想起自己是头二阶妖兽,这个厉害的小女奴只不过是个炼气期。

可是突如其来的剑雨让它脊骨发凉,竟在原地停顿了一息才撩蹄子避开攻击。

就在这短短一息间,第二场剑雨竟如跗骨之蛆,紧紧跟随它抵达落地的方位。她是怎么察觉到自己要去哪里?诡音兽脑中一片空白,本就不高的灵智有些不够用了。

为什么它的运气这么差,别的兽出来吃人拐姑娘都顺顺利利,它一行动,居然就遇上剑修。

谁不知道人族修士中就数剑修与刀修最疯狂,别的修士游历时巴不得多带点儿防御宝物,偏偏剑修刀修提着武器就能出门,动不动就嚷嚷着要征服星辰大海。

最让它不爽的是,这两种修士竟还扬言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它想起这话就觉得生气!它既不擅攻击也不擅防御,那它该怎么办?去死吗?

“别躲在暗处不出声,你有本事调戏我,你有本事出来啊!”

拂衣一心三用,贱兮兮地挑衅诡音兽,神识铺开在巨大地洞的每一个角落,手中灵光化成的长剑不断掠出刺目光芒。

剑本身的招式本不多,用的人领悟得深了,便有了所谓的剑法剑诀。

拂衣前世无意得了一部《无名剑法》,不知来处,最终也不知去处,其中奥妙她从不曾悟透,却足以让她成为下域叫得上名号的剑修。

哪怕此刻受境界限制,心中领悟无处发挥,手中凝聚的还是一柄无形无质的灵光剑,她的攻击力也远远超出了诡音兽能够承受的范围。

剑修之境,分为剑骨、剑心、剑势、剑意、剑魂、剑灵、剑仙。

前世拂衣输在了起跑线上,直到金丹中期才凝练出一身剑骨,到陨落之时,才勉强摸到过剑势的边缘,并未真正悟出属于自己的剑势。

尽管如此,她仍是凭借《无名剑法》的大道至简理念,将一颗追求剑道之心磨练得更加坚实强大。她摒弃了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刺一挑,一劈一撩,皆有属于她自己的风格,而非那些一成不变的死板招式。

诡音兽渐渐察觉到,自己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她总是能及时攻到它将抵达的方位,破开它疯狂嘶吼的音攻。

偏偏它还看不到对方究竟身在何处,更无法从那看似毫无章法的剑招中找出破绽,这个小女奴为什么不按套路出剑?它真的快崩溃了!

好想放弃颜面直接逃走

这念头一出现就无法打消,诡音兽决定好兽不吃眼前亏,回去叫上几个兄弟姐妹一起找到这女奴,把她和同伙全都捉回去,还不是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想逃?没那么容易!”拂衣的神识察觉到,诡音兽的灵息波动转至岩壁处,明显是要遁地逃离。“说挑衅就挑衅,说跑就跑,你以为这山是你开出来的?”

拂衣气聚丹田,灵力滚滚涌入经脉肺腑,周身灵光猛地炸开,使得这方地洞最小的缝隙都被照亮。

她如一颗在黑暗中重生的星辰,光芒只遮掩了面容,掩不住身上那股欲与天地自然争锋的气势。

不过,这是拂衣在心中给自己加的戏,实际上,炼气期的她顶多算是一只亮得比较嘚瑟的萤火虫。

一剑挥去,地洞霎时静了。

拂衣稳住身形,双脚缓缓落在冰冷柔软的土壤之上,等待那一道熟悉的声音。

轰轰隆隆——

陷入黑暗的地洞猛烈摇晃,碎石尘土如冰雹,如暴雪,簌簌坠落在地。

靠近岩壁处,一个凸起的小土包中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那是诡音兽,在断绝生机的瞬间终于显现出了原形。

“咳咳咳”拂衣聚起的灵光剑消散得无影无踪,没有实体长剑,她连以剑撑地的耍帅动作都做不到,只能像只可怜的瘦猫,倒在地上蜷缩着吐血。

“弱鸡到了二阶,也,也还是弱鸡咳过几天,得先弄把剑将就着了。咳咳咳”

拂衣脸上仍是笑着的,她才不管血糊了一脸有多狰狞,以炼气九层之境越阶击杀二阶初期的妖兽,这是前世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今生的她,真是帅得惨绝人寰啊!

拂衣感觉到身上的女奴装碎了大半,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唉,可惜了。”她之所以打算穿这件衣裳去小市晃悠,是为了让青玉山主查得到她的行踪。

明珍死时顶的是她的脸,在青玉山主看来,逃走的应该是明珍而不是她。明珍一向是个空有想法没有成算的人,逃出山脉后必然会因恐惧紧张做出一系列傻事,譬如留下线索,让人追上来。

反之,以拂衣的谨慎小心,肯定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为了不让青玉山主生疑,她才打算去招摇一圈,待离开小市再换上钟韵借给她的一套防御裙。

若是青玉山主按迹追到小市,只会继续前往明珍的家乡,那是与宝瓶村全然相反的方向。

“算了算了,衣裳破了也好,待会儿丢在这洞里,若是能被找到就当‘明珍’也死了吧。”拂衣强行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不要关注自身伤势。

这一分心,她余光就见诡音兽拱起的土包旁,裂开了一道泛着光芒的裂痕。

第18章 异矿精华

累成死狗状态的拂衣恨不得能翻身跳起来,她从那条裂缝中感受到了异矿脉的气息,是金火双属性。这可是天然生成的双属性,不是外面那些融合起来的低级货色。

金与火都是攻击性极强的属性,若是将这矿石融入本命剑中,威力必定不可小觑。

最关键的是,这矿石是三阶超品中的精品,灵气精纯浓郁,若与寻常矿石中蕴含的灵气相比,那就是大型湖泊和山涧溪流的区别。

“我果然是天道的亲闺女,前世不小心让我挂掉了,今生是来弥补了吧?这分明是要让我赢在起跑线上,赢得漂亮精彩啊!”拂衣欣喜过头,牵动了身上伤势又是一阵猛咳。

她身上没有疗伤丹药,不过这种情况前世也时常发生,她早就习惯了打架靠猛攻,受伤靠硬抗。熟练地梳理灵力淌入四肢百骸,剧痛与麻痒瞬间传至全身,待忍过这一遭,手脚与神识都已能够动弹。

“不知道钟韵有没有摔出重伤”拂衣想起刚刚情急之下的疯狂举动,忍不住为钟韵倒抽一口凉气。哪怕修士肉身远远强于凡俗中人,被用尽全力一甩再跌落下去,还是要砸得鼻青脸肿口歪眼斜。

不过变丑总好过陨落,拂衣相信钟韵是个讲道理的好道友,跟那些动不动就嘤嘤嘤的小女修不一样,她肯定不会因为摔变了形,就举着小拳头来砸她胸口。

稍微缓过劲,拂衣赶紧催动禁制联络上辛无真,让他赶紧将钟韵从砸出的坑里拖出来。

如今的她无法通过灵偶术取辛无真性命,只能通过催动符文进行折磨,以及在一定距离内传达或清晰或模糊的讯息。

两人相隔的距离越近,效果就越接近于神识传音,还远比神识传音隐秘,不会被神识强大的修士偷听了去。若是隔得远,能够传达的便不再是完整字句,而是模糊且不连贯的“心神”。

这处地洞距离地面不算太远,但拂衣不愿动用太多精力逐字传达,只要辛无真不在她之前进阶筑基期,就不可能有背叛的机会。眼下最重要的是迅速恢复灵力,好下到地底采集矿脉精华。

拂衣翻坐起身,掐诀洗去一身血污,将破烂不成形的衣裳脱下,从储物香囊里取出一套荼白纱裙换上。这是钟韵强行借给她的一阶超品防御裙,用材极好,品质绝佳,能够抵挡筑基初期全力一击。

钟韵不喜欢荼白色,之所以买下这件防御裙,是因为在拍卖会上与一名趾高气昂的族姐杠上了。身为资深杠精的钟韵怎能忍受族姐耀武扬威,大手一挥,就把这件本不值一千下品灵石的裙子买到了手。

拂衣原本是拒绝的,她前世穷归穷,但从来不曾欠过债。

一千下品灵石对炼气修士来说不是小数目,就算把银角狼卖掉,她能拿到手的也不过三十枚下品灵石。

但经过钟韵一番热情的唠叨,拂衣再仔细想了想,小市上交易的都是妖兽材料和低品质符箓阵签,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买到上好防御裙。

这里到宝瓶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途中难免遇上这样那样的意外,防御增强一分,危险就少一分。于是拂衣借下了这件土豪赌气裙,现在想来真是幸好,要不然,她恐怕要经历前世今生的第一次裸奔了。

荼白纱裙轻盈无比,拿在手中几乎没有重量,拂衣换上后,看似宽大的纱裙迅速贴合己身,窄腰宽袖,简洁大方,很适合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女修。

拂衣挪了挪位置,闭上眼引动外界灵气入体,在经脉游走一圈炼化后归入丹田,又从丹田淌入经脉肺腑滋养伤势。待能够正常行动时,她不再耽误,起身来到诡音兽尸身旁,神识一动将其装入储物香囊中。

“诡音兽身上的东西都没什么卵用,二阶初期,估计连八十下品灵石都卖不到。唉,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拂衣心里算着帐,小心翼翼地潜入地面裂缝之中。

在炼气期赚灵石实在不容易,一头完整的一阶圆满妖兽只能卖到五十枚下品灵石,就算麻烦一点,把角骨皮血全都分开来买,也最多能高卖出五枚下品灵石。

寻常二阶初期妖兽能卖到一百下品灵石,可诡音兽肉身不能用来炼器,兽血无法用来制符,唯有一身五花肉能烤来吃,除非遇上酒楼特意收购,否则卖不了好价格。

到了三阶,妖兽即可凝出妖丹,这是一笔额外收入,一粒三阶初期的妖丹就能卖到一千下品灵石。

缚龙域的妖兽到三阶皆可化人形,成为妖修,不论血脉低贱尊贵,凝结出来的妖丹皆比外域妖兽稳固精纯。

拂衣速速下潜,没有理会那些还未衍化完整的矿石,一路朝着金火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去。

收取矿石、采集灵植、猎杀妖兽都不可过于贪婪,要是将没有长到足够年份的一并收入囊中,修仙界迟早会成为一片荒芜之地。

这关乎到所有生灵的未来,绝大部分修士都有这样的觉悟,唯有那些注定进阶不到高阶的修士,想要这一世活得痛快富足,才会以毁灭性的方式收取灵物。

“嘿,可算是找到了。”拂衣感应到一股极其浓郁的金火灵气,由于矿石乃死物,静止时不会产生任何波动,想要精准找到矿脉精华并不容易。

在下方转了小半个时辰,拂衣终于看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精,散发着堪称完美的灵光圈。那是一种红与白最恰到好处的融合,将火与金两种灵气温柔地散开,滋养着这条不算大的矿脉。

一块石精的诞生至少需要百年,长到拳头大小少不得要两三百年,拂衣小心翼翼地用神识裹住石精,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它挖了出来。

拂衣将石精装好后,又挖出了十块年份较长的异矿放入储物香囊,余下年份尚浅的她不打算去动。

掐指算了算时间,拂衣赶紧抽身离开,天快要亮了,外出觅食的火灵也快归来,她不敢再耽误,连忙遁出地洞朝地面钻。

途经火灵储存“食物”的洞府时,拂衣没有感应到一丝生机。

那些没有及时得到救治的修士与凡人,在诡音兽音攻的瞬间就死得透透的,她此时有心亦有力搭救,却是为时已晚。

第19章 想得挺美

拂衣心绪并无太大波动,收回神识,没有再多看那方地洞一眼。

她不会为自己没能救人而感到遗憾。这绝非麻木冷血,亦不是颓废消极,前世的种种经历让她明白世间万事万物自有缘法,错过就是错过了。

为已经注定的事遗憾,对心境与修为毫无助益,更不能改变现实。与其浪费时间去感叹、去伤怀、去悲痛,还不如赶紧投入到眼前的事,这才是对自己与同伴负责。

拂衣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灵力亦只恢复到了五成,不过她一向擅长强行装逼,待回到山腰临时洞府时,脸色已经平静得看不出一丝端倪。

“主上。”辛无真面无表情地喊出令他屈辱的称呼,心中一阵翻腾恶心,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钟道友伤势不重,为免主上多心,我不曾喂她丹药,许是还要一阵才能醒来。救出来的人都按主上吩咐送去了安全地方,至于醒来会如何,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知道了。”拂衣淡淡点头,没有任何表示。辛无真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其实眼中的狠厉阴鸷仍然暴露无遗,不过她不在乎,无关紧要之人的恨与爱,对她来说都如微风拂面,轻轻撩过便不见了。

“背着她,立刻赶路。”拂衣见天边泛起鱼肚白,转头吩咐了一句,自己先一步朝着洞府外面走去。

“不知主上打算去哪儿?”辛无真紧随在后,往山巅疾驰时眼珠忽然一转,想到了一个极妙的主意。“主上若是想躲避万妖山脉的追踪,属下倒知道一个好去处。”

“哪里?”拂衣漫不经心地问道。

“无妖盟。”辛无真脸上的一抹冷笑,隐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狭长凤眼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那里集结了缚龙域最痛恨妖兽的修士,他们若听说主上的遭遇,必会加以援手。”

无妖盟是缚龙域的反妖兽组织,百年前秘密兴起,聚集了不少痛恨妖兽的修士,随便拖一个出来都能大讲特讲与妖兽的相恨相杀,比话本子还要刺激。

这个有故事的组织不是天知地知的那种大秘密,缚龙域有不少修士与妖修都知晓无妖盟的存在,只不过打探不到具体的信息。

譬如盟会总部在哪里,里面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境界,对外人而言都是谜。辛无真想到盟里的情况,心中不由得冷笑,拂衣乃妖主豢养的贱奴,去了万妖盟,有的是人愿意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他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拂衣走投无路,必会选择前往万妖盟求援,他几乎能够想到抵达后的画面到时候,他定要将其肉身用来祭虫。

“不,我还有事。”拂衣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呵呵,辛无真还在当她是不知世事的女奴啊,二十五六的人了还这么轻敌真的好吗?

万妖盟嘛,她怎么会不知道。

一群乌合之众凑到一起暗戳戳地骂妖修,实际上只敢做一些不起眼的小事进行报复。今天去剿一群灵兔,明天去端一窝灵鼠,一个个连身份都不敢暴露,因为他们大多都还在妖主手下做事呢。

拂衣还记得这群蠢货的口号:人族至上,天下无妖。

从前她就觉得这组织是个笑话,天下要是无妖,天地自然如何平衡?开天辟地创道的就有七位妖祖,因着缚龙域里有几只坏妖兽,就恨不得所有妖族去死,这心境歪得可真够厉害。

她那么痛恨戾霄,甚至恨屋及乌厌上了所有鸟族,也顶多是去拔一拔人家的毛。当然她承认这不是什么高尚的行为,但比起“天下无妖”这种蠢理念还是好多了。

“你”辛无真有些气恼,一腔怒火和焦躁无处发泄,忍了许久才又劝道,“主上,眼下最重要的是躲避追踪,我与方玉山主黎珍有些交情,山中的规矩我还是知晓一二的。”

逃奴必死。拂衣比他清楚。想到此她不由得一愣,难道戾霄就是因为这个破规矩杀了她?它奶奶个鸟,那她死得也太憋屈了吧。

“说不去就不去,你少啰嗦。”拂衣懒得再搭理他,更不需要与他解释什么。他无非是想把她拐去万妖盟,让一群心态扭曲的高阶修士出气。

人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是挺美。不过辛无真是缚龙域本土修士么?跟万妖盟有联系不说,居然还认得黎珍。

前世,黎珍死在她手上,万妖盟亦是被她所灭。

这两桩杀孽都和戾霄脱不开干系。黎珍是因得不到戾霄关注屡次挑衅她,万妖盟的覆灭,是戾霄亲口下的令,她亲自动的手。

今生,拂衣不想跟黎珍和万妖盟扯上关系,没想到偶然撞上的辛无真和这两方都有联系。真是应了那句流传已久的话,缘,妙不可言。

晨光破开黑暗时,拂衣正好劈出了一座临时洞府。这里距离火灵所在的地洞很远,她与辛无真一路清理了行踪,灵智不算极高的火灵不可能找得过来。

拂衣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打坐,冰凉的触感让她脑中一片清醒。她现在要做的事太多,身边跟着个钟韵倒还好,辛无真这样的不安定元素还是早早甩开为妙。

她不担心辛无真走远后会不受禁制控制,缚龙域对炼气期来说是个封闭地方,走得再远,她都能轻易寻到他的踪迹。

“你说的那个无妖盟。”

“主上是想”

“不,我不想。”

“”

拂衣没理会他扭曲的神情,自顾自地道:“我脱不开身,你帮我去一趟。不论万妖盟的前辈愿不愿帮我,你都到宝瓶村后山与我说一声。”

辛无真闻言眼神微闪,他去也行啊!痛恨万妖山脉妖主的人多的是,只要他好好鼓动,说不定一呼百应,一去就是一群。

“属下必定办好此事,只是此去时间甚久”

“无妨无妨,你先走吧,注意安全哦。”

拂衣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目送着他脚步轻快地离去,直到气息消失。

“一来一去少说大半年,等到了宝瓶山,机缘差不多也该出世了。有这些搅屎棍在,抢机缘的高阶妖兽就有人解决了。唉,怎么办,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拂衣满足地感叹着,颇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自恋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今天的收获,神识探入储物香囊里,打算检查一下诡音兽的完整度。

这一看,却是让她皱紧了眉。

第20章 玄鸟之翼

诡音兽的尸身没有问题,除了鳞片和尾巴上的毛被剑劈掉了,一身五花肉保存得都算是完整。拂衣又忍不住小小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控制力,一个字,精准啊!

只不过,诡音兽的体内多了一件东西,一件令她感到万分不解的东西。

“戾霄的羽毛,为什么会这头二阶妖兽的肚子里?它们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么?应该不至于啊”

戾霄虽养着一山的女奴,但当真不是一只乱搞雌雄关系的鸟。前世她知道的受宠女奴,拢共也就那么三五个吧,而且每一个都在事后翘了辫子,说她们是受宠都有点夸张。

至于雄雄关系,就更加不可能了,据她了解,敢蹭上去占他便宜的雄性生灵全都死掉了。

拂衣神识一动,将那根带着熟悉气息的羽毛揪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好像不是他身上的普通羽毛。”对于玄鸟一族,拂衣自认还算了解个六七分。

玄鸟通体乌黑发亮,黑中带着幽幽的蓝,化作鸟身时,双翼可遮日月之光,可见其真身巨大威武。

它们的本命天赋为“幻戾长鸣”,以双翅振动的频率与从腹腔发出的鸣叫结合,能使被攻击者陷入最可怕的幻境之中,是音攻中最为可怕的一种。

当幻戾长鸣达到一定境界,被攻击者连幻境都无法感知得到,神魂会在一瞬间湮灭,肉身会化作灵气消散在世间。

据记载,玄鸟一族修炼至上域巅峰时,幻戾长鸣甚至能让一域陷入幻境,就连日月星辰与天道法则,都辨不出现实与幻境的区别。

世间生灵更不必说,既不会死去,也不算活着,只会如同附带的傀儡一般生活在玄鸟的控制中。到那时候,玄鸟便是法则。

拂衣不知道上域有没有玄鸟,也是不是他们到了高阶是否如传说那般厉害,这些问题在下域找不到答案。

生活在下域的生灵无法得知上域的情况,一些奇闻玉简倒是有记载,但奇闻类玉简一向被当做修仙界话本来看,很少有人当真相信。

拂衣知道的是,三千下域除了戾霄之外再无第二只玄鸟。

她还知道,玄鸟之翼上的羽毛,能够用来炼制具有迷幻属性的宝物。若融入阵盘,即可成就一副无限接近于死局的幻阵,若融入武器,便能使得每一道攻击都带有惑人心神之效。

作为下域唯一的玄鸟,戾霄翅膀上的羽毛可以说是很贵重了,随便拔一根下来,三千域的元婴修士都会抢得头破血流。

爱惜羽毛这个词放在别人身上是自尊自重,放在戾霄身上,那可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戾霄前段时间进阶元婴,应该会蜕下一层三阶超品的羽毛。”拂衣忽然觉得手上的羽毛沉甸甸的,似乎没有人催动都开始让她产生幻觉,因为她看到了无数灵石在飘

“这要是卖出去,立马就能成为炼气期首富。”拂衣感觉握在手里的不是仇妖羽毛,而是光明的未来啊!

她不知道玄鸟翼羽究竟能拍到多少,但她很快想到一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根羽毛其实连一颗下品灵石都换不到。

因为实力太低,若在外显露宝物,等待她的不会是亮闪闪的极品灵石,而是元婴期毫不留情的攻击。

“算了算了,还是先收起来,等有了实力再转手卖出去。”拂衣可不打算把这玩意儿融入本命剑里,否则迟早会被戾霄的气息给恶心死。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种迟早要和戾霄算总账的觉悟,若是本命剑中有这根羽毛,十成十会受到戾霄本尊的影响。

剑修一生只能有一柄本命剑,从铸造的那一日起就与剑修成为了一个整体,人在剑在,人陨剑亡。这等关乎性命与修途的事,绝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拂衣将羽毛装入储物香囊,往角落里塞了一塞,眼不见为净。“这诡音兽倒也有几分本事,不知道它是怎么得手的。上一世玲珑闹出的幺蛾子,会不会就和这事有关?”

猜来猜去猜不明白,拂衣懒得再花心思。反正好处都占了,还管那么多过程作甚。

“唔”钟韵闷闷的呼痛声从旁边传来,紧接着就是倒抽冷气的声音,“嘶,我这是被谁打了?拂衣,我的脸是不是肿了?”

“哎呀,这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你赶紧取丹药吃啊。”拂衣连忙转移话题,老气横秋地道,“你这傻孩子救人也不长个心眼,我不是才跟你说我差点被暗算么?你还不防备点儿。”

“我”钟韵没再追究是谁打了她,从储物袋取出丹药服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不会缺心眼了。拂衣,多谢你,若是没有你搭救,这回我可能真的会死。”

拂衣摆摆手没有在意,她愿意救,就不会图感激与回报,她不愿意救,说再多给再多都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炼化完一粒一阶小回丹,鼻青脸肿的钟韵终于恢复如常,经脉肺腑的伤势本就不重,在清凉柔和的药力滋养下好了大半。

一恢复精神,钟韵就很愤怒。

“我真是好傻好天真。常与我别苗头的那位族姐,曾说我是养在室内的娇弱灵花,在外面根本活不过筑基。我当时还反驳外面哪有那么险恶,是她将人想得恶,看谁都是坏人。”

钟韵说着说着就有些惆怅。

“其实她说得对,我不曾离开过千湖域,以为那里天高地阔,有形形色色的修士,相当于修仙界的缩影。我却忘了最关键的一点,钟家是千湖域最大的家族,我能安全游历不是因为人心本善,而是因为我是钟家人。”

一旦离开千湖域,钟家的名头不再好用,真实的世界才逐渐呈现在眼前。

拂衣当然知道钟韵不是真的傻,只是出身太好,起点太高,被家族保护得太严密,心性略显单纯。

若是思维本就简单质朴,并且对实力要求不高的修士,倒是能够随遇而安,在家族的庇护下潜心修心。修心悟道者同样能够步入元婴化神之境,获取更悠长的寿元。

可偏偏钟韵不是那样的修士,她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这种不安分绝非贬义,而是一种对实力的向往,对自我的追求。不安分,能让一个修士从幼虫蜕变成灵蝶,不再囿于安全的茧壳中。

第21章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拂衣并不认为年少时的傻气是一件错事。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成长轨迹,她与万妖山脉的女奴们深知世间险恶,并不是因为她们生来就比谁机警,而是因为幼年时期就亲眼目睹过险恶。

女奴们为了获得妖主宠爱互相倾轧,也不是因为她们天性恶毒。

环境使然。为了生存,为了资源,为了地位再加上每座山的山主从小给她们洗脑,才会逐渐形成扭曲的观念。

拂衣之所以没有加入到争宠大军中,同样不是因为天生比谁多几分聪慧,而是因为她一直记得,父母曾在她被掳走时凄厉嘶吼。

父母疼她爱她如生命,那么她被掳走一定是个错误。小小的拂衣在脑中种下了这个念头,生根发芽,渐渐生出了一颗反抗之心。

据她了解,山中大多女奴的父母与她的父母相反,知晓自家女儿能够进入万妖山脉伺候戾霄,九成九都是欢天喜地举家庆祝。

至少在妖主身边能够得到庇护,不会随随便便被妖兽吃掉。

“拂衣,我们走吧。”钟韵没有自怜自艾的习惯,稍微伤感一下子,立马就能原地满血复活。“咦?你的小弟呢?”

“我让他去办点事,过段时间在宝瓶村汇合。我们先去下一个小市把银角狼卖掉,正好顺路。”拂衣起身挥了个洁尘术,将两人身上的尘埃挥散,走出洞府时,还不忘将里面的气息清理掉。

“拂衣啊,我在千湖域打听缚龙域消息的时候,听说这里有个无妖盟,我们要不要去那里看看?”钟韵很为拂衣的逃离担忧,“无妖盟里有金丹前辈坐镇,要是能加入其中,你就不怕被人追杀啦。”

拂衣拎着一根长长的树枝在前方开道,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道:“无妖盟的盟主是一位妖主的男宠,几位长老也都投靠在各大妖主山中,他们能反什么妖兽啊?”

“啊?”钟韵瞪大了眼,真实画风怎么跟她打听到的神秘组织不太一样?说好在危难中聚集起来,齐心协力抵抗妖兽,怎么转头就各自投奔妖主怀抱了啊?

“我原本计划在万妖山脉干一票大的,然后就去投奔无妖盟,待修炼到筑基期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拂衣闻言脑中灵光一闪,她可算是明白前世的钟韵为什么会失踪了。

无妖盟除了剿杀低阶妖兽出气,还会干些偷鸡摸狗的恶事来维持盟会的运转。要让一大帮修士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多多少少要拿点儿好处吧。

但缚龙域的资源是妖主的,人修是妖主的,什么都是妖主的,他们自己想得机缘都难,哪里拿得出好东西养活下面的人?

于是,无妖盟高层就想出了一条生财之道:贩卖修士。

缚龙域虽小但五脏俱全,常常会有前来历练的外域修士,一个个还都是炼气筑基,几乎不会有金丹期前来。这些修士对于万妖盟的人来说就是行走的灵石,改造改造就能卖给需要奴仆的妖主。

他们从妖主那里拿了灵石,又打着反妖主的旗号培养下属,小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滋润。大多妖主都不知晓这些琐碎事,他们不关心蝼蚁般的人修做了什么,就算知晓了也不一定放在心上。

前世戾霄之所以下令剿杀无妖盟,是因为盟内一名成员气运爆棚,无意让缚龙域的水灵给认了主,气得他鸟毛都快炸起来了。

“你要是真去了无妖盟,指定给买去大山里给妖修当媳妇,以后就只能待在山里养娃种灵田。”拂衣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种田是不可能种田的,但被禁锢百年是肯定的。

前世发生的事,就是铁证。

“幸好幸好,以后我真的要多长点心眼了。唉,拂衣你为何这样聪慧?我要是像你就好了。”

“姐妹,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两人很快嬉笑玩闹开来,加快了赶路的脚步,朝着宝瓶村方向的小市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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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市上闹哄哄的,与寂静无声的荒郊山林有着鲜明的对比。一进入修士们设下的阵法屏障,嘈杂人声便不绝于耳,这让在赶路一月的拂衣与钟韵有种终于见到活人的兴奋感。

“来来来,走过路过机缘不要错过”

“一件五枚,件件五枚,只要五枚,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筑基前大甩卖,都是自用好货,九成新,大家快来看一看啊”

钟韵从未到过这样零散的小市,看到许多穿着破旧的散修们摆着摊嚷嚷,每一个都想去逛上一逛。拂衣本想让她不用浪费时间,但看她确实好奇新鲜,就没有开口阻止。

一路逛下来,钟韵有些失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嘛,听着便宜,可是买来都用不上。”

比如那位声称件件五枚下品灵石的修士,摊子上买的都是被震坏的武器阵盘,或是灵气全无的防御袍,跟凡俗的物件都没差别。

“想在这里捡漏是不可能的事,能遇上合心意的材料都算幸运了。不过这样也好,安全起见我们只卖银角狼,本来还有点拿不出手,这下全靠同行衬托了。”

拂衣找了一块空地,将闲暇时分割好的银角狼取出来,皮毛、骨骼、银角摆在一起,兽血用钟韵随身携带的寻常玉瓶装好放在另一边。

诡音兽是二阶,她不敢拿出来显眼,至于那十块金火异矿,她决定给钟韵平分了,到了筑基期再拿去卖。

“拂衣,我们要吼两嗓子吗?”钟韵搓搓手,看上去有点小紧张。

“不。”拂衣坚定拒绝,她才不当喊着卖的低端摊主。“好货不怕没人要,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来问。”

钟韵听后松了口气,若拂衣让嚎,她肯定是会一起嚎,但这种事做起来难免有点羞耻,不做当然是最好。

不多时,果然有修士陆陆续续上前询问价格。

先是一名趾高气昂的中年男修询问银角价格,听到拂衣报出的价格扭头就走。再有一名衣着清凉得过分的女修询问兽血。

不过拂衣很快发现,她老是与远处一名贩卖妖兽材料的摊主对眼色,想来两人是同伴。

接连送走一个个不诚心的修士,终于有一名穿着灰色道袍的炼气圆满中年在摊前站定,十分懂行地问道:“两位道友,全包五十枚下品灵石如何?”

这与拂衣的理想价格一样,正要一口应下,却听旁边传来一道刺耳男声。“等等!没我开口,谁都不许交易!”

第22章 必杀名单

一名头发花白,衣着骚包,神情阴狠,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反派的老大爷,负手站在小摊左侧不远处,笑得一脸奸诈。

拂衣当即反应过来,这名炼气圆满的老大爷是来收“入场费”的。

缚龙域的小市都是由低阶修士自发形成,没有正经势力会来管这种没油水的地盘,所以这里一向是混乱与秩序并存。

交易方便是方便,但像老大爷这种面上说是收保护费,实则是打劫的修士不少。

“柳三木,我看你是穷疯了吧?”灰袍中年眉心一皱,明显有些不耐烦。

钟韵正想着中年还挺正义,就听到他接着又是一句。

“你就不能等我买完了再收?穷疯了都不长点脑子,你不穷谁穷?”

钟韵:“”好吧,当她什么都没想。

“你买你的,我收我的,井水不犯河水。”柳三木瞪了中年一眼,继而转向拂衣与钟韵,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笑容变得有些不怀好意。“小丫头,摆摊先上交五十枚灵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道友说说看,具体是怎么个不堪设想?”拂衣一脸好奇,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她前世只在小市逛过买过,没有机会亲自摆摊,只听说过有莫名其妙的修士仗着修为稍高,在这里横行霸道耀武扬威。

“若是寻常修士不给入场费,休想出得这方大阵。”柳三木散出威压一震,周遭灵气波动都紊乱起来。

不过还不到一息功夫,他脸上的神情又和缓了下来。“我瞧两位道友年轻貌美,这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嘛,有实力者,待遇自然不同。”

“哦——”拂衣恍然大悟,“所以我们不给入场费,你就要把我们逮去送给这里的妖主?”

“答对了!”柳三木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完只见两人眼中满是鄙夷不屑,神情便有些难看起来。“你可知道这里的妖主是谁?”

拂衣眯了眯眼,这题她又会答。这里靠近宝瓶村,妖主如风,正是在她必杀名单中排第三的千足蝎妖。

五岁那年,如风将她和另外十八名女童带走,从此她再不曾见过父母。

到了万妖山脉,那十八名女童或是因为资质不够好、容貌不够美被放弃,或是因为犯下这样那样的错被责罚。在山中,放弃与责罚的结局没有区别,都是一个死。

前世拂衣没找到如风寻仇,今生她可不会放过这毁她修途的罪魁祸首,不过,君子报仇五六十年不晚,她还是默默修炼到金丹期再杀上山去吧。

“还傻愣着干什么?要么交灵石,要么跟我走一趟,自己选!”柳三木说话时不忘扫一眼周围,见众修皆是炼气七八层,挑了挑眉毛,感觉今天的自己信心十足。

“这样吧,”拂衣不急不忙地指了指灰袍中年,“我先跟这位道友交易,然后再跟你走,如何?”

柳三木见她一副认命的模样,觉得颇为满意,点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那就赶紧交易吧。”哼,天真的小修士,卖了灵石又如何,到时候不还是要进他的储物袋?

灰袍中年白了柳三木一眼,神识一动取出五十枚灵石浮在空中,朝拂衣缓缓飘了过去。“我说道友,舍财免灾啊。”

“多谢道友提醒。”拂衣冲他咧嘴一笑,拉起还在迷茫状态的钟韵起身,朝柳三木扬了扬下巴,“走吧柳道友。”

三个走在一起非常不协调的队伍,一路默默走出了小市阵法屏障,当然,这不协调只针对于柳三木,拂衣与钟韵两人还是颇为和谐。

柳三木见二人气定神闲,像是刚吃完饭出来散个步,半点没有被人送给妖主时的惊惶,让他心中有了一丝不安。

这两个小女修该不会是在玩扮猪吃虎的把戏吧?柳三木侧眼扫了两人一眼,一个炼气九层,灵息聊胜于无;一个炼气七层,灵息沉厚归沉厚,但境界是实打实的低。

要扮猪吃虎,那也得先是虎才行。他在炼气圆满十多年,临筑基只是一线之隔,别说一个七层一个九层,就算是两个九层都不够他杀着玩。

柳三木想通了这一点顿时安心下来,喜欢投靠妖主的女修不在少数,定是他今天走大运,恰巧撞上了两个。这活轻轻松松,比强行掳人上山或强收入场费简单多了。

“如风妖主可是这附近最强大的妖修,金丹初期,啧啧啧,真是想也不敢想的境界。你们两个要是跟了他,哪里还用出来摆摊?丹药灵石首饰衣裳,还不是伸手就来。”

柳三木说得唾沫横飞,恨不得重新投身成为姑娘家,修炼两年把自己打包给送上山去。他没有注意到拂衣与钟韵眼中流露出来的嫌弃,一路唠唠叨叨引她们向荒僻处走。

他的神识若有若无地牵制住两人,防备她们临时改变主意逃跑,拂衣只觉这是白操心,她可不打算逃走。

拂衣可不管他从前做了些什么孽,她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要替天行道的人,她很实际,实际到有些小心眼,但凡敢蹦跶到她面前使坏的修士,她统统不会放过。

“你左我右?”拂衣催动神识,向钟韵传音道。

“好说好说。”钟韵早等得手痒,她还从来没见过拐卖女修拐得如此正大光明的人,也不知这老道从前害了多少姑娘,看这轻车熟路的样子,简直可恨。

刷刷刷——

钟韵率先出了手,身形一晃至老道左后方,刀光闪现时,人已成为一道虚影。

柳三木见状心中一紧,这等身法是他从未见识过的,显然不是缚龙域的低品阶身法。“道友是何方人士?”他一边速速飞退一边试图拖延时间,话一出口才惊觉另一名女修竟已不见了踪影!

这两人是哪里来的怪物?为什么跑到缚龙域这等方寸之地欺负人?柳三木祭出九只蓝色小旗,在空中呼啸着散出一股黑色浓雾,渐渐凝实成为九道人形黑影。

“噬魂旗?你是邪修?”钟韵反手一刀挥出,噼里啪啦一阵雷光闪烁,刚刚凝起的黑影又溃散了不少。

以化尘术掩住身形的拂衣同样诧异,她并非惊讶柳三木是邪修,而是惊讶于他的法器。噬魂旗能够吞噬活人魂魄养为己用,是一种极邪恶的法器,同时也是极难炼制的法器。

柳三木手中这副是一阶超品,而拂衣的必杀名单中,恰好有一人用的是蓝色一阶超品噬魂旗。

第23章 相识于微时

拂衣前世活了五百年,与她不对付的人越积越多,大到有过生死之仇不共戴天,小到有过甜咸灵粽之争后老死不相往来。

修炼到元婴时,拂衣闲来无事弄了一份必杀名单,直到陨落都没能杀完。这其中当然不包括甜咸灵粽之争的小怨,而是真正的血仇。

名列榜首的自然是戾霄,第三名是掳她前往万妖山脉的如风。

前世,这份名单上的修士大都死于她剑下,恩怨早已了结,此生有她刻意避免,应是不至于再结一次仇。如果真的结下,那她也只好再杀一回。

至于那些不曾寻到的,或是因为种种原因决定放弃的,拂衣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但名单上有那么几位,是决定走爱与和平路线的拂衣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比如此刻撞上的柳三木,这位在名单上排行第二的邪修,是她做梦都想亲手杀死的人。

“柳三木,十四年前你可去过宝瓶村?”拂衣的声音散开在林中,幽幽地回荡着,让人辨不清究竟是从哪一个方位传出。

柳三木头顶悬浮的九方噬魂旗猛地一抖,再次唤出九道浓雾凝聚的黑影,一个个凶悍得像是讨命恶鬼,让人难以想象他们都曾是活生生的人。

“与你无关!”柳三木神情阴狠,不论眼前两人是什么来路,既然对上了,那就必须死。他身周黑气缭绕,使得沾染了阴邪气息的草木都失了几分生机。

灵物最恨邪气侵染,然而邪修却是灵气与邪气的结合体,他们既可以吸收灵气入体,又能够在阴邪之地修炼进阶,弱点是心境难以跟上,杀孽过多,总是会受到天道限制。

这就导致邪修冲击小境界容易,想要跨过大境界很难,柳三木气息圆融沉厚,实力亦不弱,由此可见,他在炼气圆满至少磨砺了十五年甚至更久。

境界符合,法器符合,邪修身份符合。拂衣此时已能确定,十四年前从宝瓶村带走她姐姐的人,必是柳三木无疑。

一想起这桩往事,拂衣久无波动的心微微发紧,不过她很快调整好心绪,隐匿在紊乱的灵气流中,如一阵疾风朝柳三木方向攻去。

“剑气!”柳三木背脊一凉,被一股凌厉霸道的光芒惊得神色骤变。“你是剑修?”

他现在真的有点后悔了。一个雷灵根刀修还罢了,境界尚低不足为惧,可加上一个炼气九层剑修,这压力他一人承受不来。

每一名剑修的剑气皆有不同,强弱深浅,与修士自身的底蕴有关。

丹田灵力足,境界沉稳,剑气便能吞山河;若打磨灵力的时间不够,根基浅薄,剑气便虚浮无害,轻易可破之。

柳三木虽未出过缚龙域,但好歹是活了六七十年,剑气强弱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短短数息之间,他已感觉到危险在逼近。

这一回,死亡的脚步不是无声无息悄悄接近,而是强势果断,毫无掩饰。剑气中透着灵性,仿佛就是要宣告他今日性命注定要断送在此。

另一边,紫色雷光密密麻麻铺成了网,刀气划破一道道黑影,完全不给它们重组的机会。紫光还在蔓延,朝着他法器的方向侵蚀,他已防不胜防。

“二位道友且慢,我有话要说!”柳三木果断认怂,扯开嗓子嚷嚷道,“我十四年前确实去过宝瓶村,抓走过一名九岁的小姑娘!”

在拂衣开口提及此事时,柳三木就已回忆起当年的一切,只不过当时以为还有一战之力,没必要与两个黄毛丫头多言。眼下状况对他不利,他能拖一阵算一阵。

“果然是你。”

拂衣再次荡开的声音带着杀意,剑气如倾泻而下的山洪,带着金灵力特有的肃杀之气,气势汹涌,无法阻挡。

“等,等等!她没死!她没死!”

柳三木惊惧交加,再不敢借此事拖延时间。

“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钟韵觉察出拂衣在减缓攻势,连忙传音问道:“那姑娘是你什么人?他真的会带你去找她么?”

“会。若是不会,再杀不迟。”拂衣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只传音应了后一句,正要催动灵力凝聚禁制符文,就见钟韵身上闪出一道灵光,无声无息没入柳三木体内。

“唔”柳三木闷哼一声倒地,九只被雷力摧毁大半的噬魂旗砰砰砸在他身上。“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一点让你听话的小玩意儿罢了。要是你敢不老实,这符箓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钟韵试图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由于还不太习惯,看上去反倒有些好笑。

拂衣散了灵力聚起的长剑,神情复杂地看着钟韵。“你何必浪费一张傀儡符,下禁制也是一样的。”

“那怎能一样呢?”钟韵瞪大眼睛,一本正经道,“你已经牵制住一人,再来一个怎么受得了?就算不被反噬,神识也得受伤啊。我正好有傀儡符嘛,不用白不用。”

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拂衣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傀儡符是同品阶符箓中最珍贵的一种,一枚顶得过一件上好法器,而且就算有灵石也不一定买得着。

钟韵身上的宝物虽多,但傀儡符也属于顶顶贵重的东西了,她偏能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制住柳三木,原因只是不想让拂衣神识受伤。

拂衣心中有些酸涩,很久没有人这样待过她了。

然而她吊儿郎当的时候什么好听的话都能说,正经起来反倒嫌矫情,道谢的话说出来还会显得格外生分。

“我说两位道友,我还活着呢!”看到两人一直当他不存在,浑身经脉被剑气雷光震伤的柳三木莫名有点委屈。

他一个大活人这么容易被忽略的吗?他神识被符箓束缚住,连丹药都取不出来,这俩居然还在这里眉来眼去搞姐妹情深?

他这一打岔,拂衣不好再刻意道谢,只默默记下这份纯粹真挚的好。

庆幸相识于微时,惟愿今生永不负。

“起来带路。”拂衣神识一动,将柳三木从地上拖起来,疼得他呲牙咧嘴却不敢言。

看出两人是不打算给他服药的机会,柳三木只好认命转身在前引路,拂衣见是前往宝瓶村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将人带到了哪里?”

“微云岛。”

柳三木有些中气不足,低垂着头明显有些心虚。钟韵见状正想说这岛名听着还不错,余光就见拂衣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微云岛是什么地方?”钟韵眼睛盯着柳三木的背影,用神识传音询问道。“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倒谈不上,只不过这一去,”拂衣呐呐道,“许是更加无法安心了。”

第24章 童年

在拂衣带着惆怅的传音中,钟韵渐渐明白了微云岛是怎样一个地方。

所谓微云,并非如字面那般轻盈美好。缚龙域的微云岛内,存在着一群脆弱娇柔且毫无根基的女子,卑微得如同天边浮云,风一吹就散。

“拂衣,我们一定要救她出来。”

听到拂衣简短的解释,钟韵心中有些憋屈,她从前只对世间黑暗的一面有所耳闻,从来不当回事,如今亲耳听到熟悉的人讲出惊心的事实,才令她有了一种真实感。

“好。”拂衣面色平静,然而扫过柳三木的眼神中,杀意如墨般浓郁。

在缚龙域,生灵分为几个阶层。

首位是妖主,其次是高阶妖兽,再往下是高阶修士与寻常妖兽。低阶修士和凡人地位相差不算太大,行走于世必要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而微云岛上的姑娘地位远远低于凡人,是缚龙域内最卑微的族群。因为她们是用来给低阶修士发泄的工具,亦或是供人进阶的补物。

在缚龙域有灵智的生灵心中,微云岛上的姑娘哪怕能够修炼亦不能称之为修士,只不过是一个个低贱的炉鼎。

拂衣没有告诉钟韵的是,修士进出微云岛其实一点都不困难,可是很少有酒肆舞坊的姑娘逃得出来。

这并不是因为微云岛管理有多严格,若是有心,修炼到一定境界自是能逃得出去。

岛上的姑娘之所以不逃,是因为她们自幼经过洗脑,习惯以这样的方式活着。如同被豢养的灵兽,哪怕偶尔向往自由,也只是嘴上说说,不愿为之付诸实际行动。

前世拂衣曾去过微云岛办事,与那里的姑娘们有过几次短暂交流。

她发现她们都抱着一种天真的幻想,期待会有一位踏着七彩祥云法宝的翩翩美青年,来到店里与她们相遇相爱,而后将她们带离泥潭,从此做一对神仙道侣。

拂衣当时还曾疯狂暗示,若想离开不如靠自己去争取,然而人家都装作没听懂,让她知道了试图叫醒装睡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一想到姐姐是被带去了那里,拂衣就恨不得将柳三木剥皮抽筋。

“那个,”柳三木总觉得背后寒气阵阵,让他脚步都有些踉跄,“我当年是一时糊涂,不是故意为之,我其实都不太擅长做这些”

“柳道友可别谦虚,要论下作,你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拂衣冷笑出声,邪修是见者诛之的人渣,柳三木正是人渣中的战斗渣。

他的生存之道,是给妖主与微云岛提供姑娘,以此寻求庇护,若非如此怕是早就被人杀了三千回。

柳三木听她语气不善,用余光悄悄打量,这一看,就看到了一名游离在理智和疯狂边缘的暴躁老妹。他赶紧识趣闭嘴,不敢再多说半句。

“拂衣,被掳走的人究竟是谁?”钟韵还是忍不住好奇,传音问了一句。

“是我姐姐。”拂衣没有再隐瞒,到了这种时候,钟韵还愿意一直跟她同行,她再隐瞒也说不过去。

“我爹娘只有姐姐和我两个孩子,但他们与祖父母都非重男轻女之人,待我们姐妹如珠如宝,不像村里有些人家,只疼儿子不疼女儿。那时候我们一家六口过得安稳又满足。”

回想起无忧无虑的童年,拂衣神情都变得温和起来,仿佛凝固在外的那层坚冰渐渐融化,露出了柔软的内心。

距她而言隔了五百余年的往事仍历历在目,只是从前都被她珍藏在心底最深处,偶尔才会拿出来回忆其中的幸福。

她们一家六口居住在宝瓶村临湖的田埂上方,木屋是父亲迎娶母亲时亲手搭建的,从她出生到五岁,一直住在那座总是充满甜香的小屋里。

祖母与母亲白天做了甜糕担去集市上卖,祖父与父亲都在村里的学堂教孩子们认字,大她六岁的姐姐拂袖像个小大人,小小年纪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拂衣记忆里的姐姐,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祖母与祖父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母亲泼辣,父亲豪爽,她又生来是个不消停的,家中最像大人的反而是姐姐。

“她常带我到湖边玩耍,看那些大孩子凫水摸鱼,到黄昏时候,祖母和母亲就挑着担子踏着夕阳回来了。我与母亲在回家路上爱玩踩影子的游戏,祖母和姐姐就在后面笑,让我们慢些跑。”

拂衣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眼中如有星光闪烁,然而这光很快就熄灭了。

“直到十四年前,这位柳道友将我姐姐掳走,从此毁了我们一家。”

一家人本在屋里乐呵呵地吃着晚饭,忽然一股阴风吹来,拂衣一家只见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闪入屋内,卷住尖叫着的拂袖转身就走。

村里时常有修士停留暂居,感应到灵气波动前来援手,可见义勇为的修士只是炼气七层,很快就被一副蓝色小旗击中陨落,连肉身都被邪气所腐蚀。

拂衣与家人都深深记得,那九只小旗能散出浓郁黑雾,凝聚成一道道人形黑影。

“姐姐被掳走后,祖父祖母一病不起,他们年老体弱,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打击,缠绵病榻不足一月便双双撒手人寰。”

拂衣深深呼吸了一阵,平复了心头一丝涟漪才又接着道:“经此一遭,我爹我娘性情大变,无法再在村中谋生。待村民的怜悯渐渐淡去,我们一家三口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怪人。”

拂衣记得父母偶尔好转时,会担湖水回来存在缸里,也会去捉鱼摘野果,待发作起来,两人就只会紧紧搂着懵懂的她,念叨一些令她害怕又忧心的疯话。

“就这样勉强过了两年,在我五岁时,这里的妖主如风想要讨好戾霄,亲自来到宝瓶村挑选女童,把我从父母手里抢了出来。”

村中另有十八名女童被选中,这十八户人家收了如风的补贴欣喜若狂,整个村子都与有荣焉地庆贺着,唯有拂衣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

如风长得好看,笑容温和,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向欢天喜地的村民们保证女童们是去万妖山脉享福。

这一切令小小的拂衣有些迷茫,一时辨不清此事是好是坏。

直到临走时,她趴在渐渐升高的小船上,看到凄厉惨叫的父母眼神是清明的,里面除了不舍,还有一种被命运碾压的绝望。

第25章 报仇一时爽

自那以后,拂衣再不曾见过爹娘。

上一世筑基时她已年满三十,看上去仍是十七八的模样,仿佛时光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可从离家算起,却是实打实地过了二十五年。

筑基初期的她剑法未成,每天在山中拼了命地练剑,在瀑布下与连绵不绝的水作战,在山巅与奔腾的云雾作战,一剑一剑,劈散忧愁与埋怨。

在女奴倾轧与枯燥练剑中,不知不觉又是十五年过去,拂衣在剑法一道终于有了小小进步,境界亦不受《玉女真经》限制,顺利升至筑基中期。

正是进阶中期那一年,戾霄的神识偶然扫到了一场月夜小比,发现了在剑之一道颇有天赋的拂衣。

从此,拂衣不再是女奴,而是飞云主峰唯一一名境界不到金丹期的使者。一道禁制加身,从此她有了出入万妖山脉的自由。

那时候距离进山已有四十余年,于修道者而言短得如同一声叹息,对凡俗中人来说却是人生的一半。拂衣接下任务离开后根本顾不得去完成,迫不及待奔往宝瓶村。

抵达后,熟悉的村落中炊烟袅袅,人声鸟语一如往昔,唯一不同的是湖边田埂上方的木屋早就破败,横梁上挂着密密蛛网,地上是仿佛积了一世的尘埃。

拂衣在屋后荒地找到了爹娘的坟墓,紧挨着祖父祖母,一旁还有两个小小的木碑,上面是父亲的字迹,写好后又以重力凿刻。

爱女拂袖之墓,爱女拂衣之墓。

木碑上的字刺痛了她的眼,拂家从老到小都不信任妖兽,当姐妹俩分别被邪修与妖修掳走时,家人就已认定了她们的死亡。

拂衣深深明白,父母绝不是因为悲痛欲绝后消极至此,与之相反,这是父母能够给予她们姐妹的唯一祝福。

唯有一死,才能够解脱,才能不被高阶强者当作玩物,痛苦一生。生时无法常相伴,但愿能在死后永相依,一家人的木碑紧挨在一起,深深扎入荒土地,也牢牢扎在拂衣心中。

“两位道友,前方就是镜湖了。”

柳三木一路走得极慢,挣扎着想要拖延一些时间,但不论走得有多慢,距离微云岛入口还是越来越近,让他感觉距离死亡也越来越近。

穿过眼前这片白绒草原就是镜湖,镜湖中央有一座云微岛,从那里潜入地底深处,穿过一层天然屏障,即可抵达另一头的微云岛。

“柳三木,”拂衣语气不轻不重,没有愤怒,也没有讥讽,“你将人送去了哪一家店?”

柳三木咽了咽唾沫,吞吞吐吐地道:“是,是那家生意,生意最火的”

拂衣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舒出,这几天本已恢复平静的心绪再次有了一丝波动,胸腔如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你将她送去了醉仙坊?”

“是。”

醉仙坊是微云岛最大的舞坊,里面的舞姬个个身具灵根,正因如此才最受修士欢迎。

拂衣身上气息骤变,明明是炼气九层的境界,却生出了远超炼气圆满的气势与威压。她神识强大,竭尽全力散出威压时仅比筑基期稍弱,将本就有伤在身的柳三木震得闷哼出声。

随即,浊血混合着细碎血块从柳三木口中涌出,经脉中似是扎上了万千细针,丹田无法运转,浑身使不上力气。

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眼中满是恐惧。

“道友饶我一条狗命吧,我时日无多,久未寻到筑基契机,很快就要身死道消,道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拂衣牵起嘴角,笑得很甜。“你觉得,亲手杀死仇人跟坐等仇人死掉的感觉能一样吗?”她右手缓缓向前伸出,掌心处爆发出一道刺目灵光。

白金色的长剑逐渐成型,剑气内敛,却蕴含着一种能断山河的磅礴气势。

钟韵早就麻溜闪到了一边,她可不想靠近处于暴躁状态的拂衣,远远站着一棵枯死的树上,身上罩了一层灵光护罩,还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枚低阶灵果,一边啃一边含含糊糊打气。

“拂衣,杀了这败类替天行道,今天的你也是最棒的!”

“”拂衣差点没绷住,这种严肃时刻讲这种话真的好吗?她好不容易才憋住笑,心中那股浊气似被钟韵给喊散了。

“道友且慢,醉仙坊的舞姬要接待客人,起码要修炼二十年,其实,其实相当于我还没有害了她!”柳三木受傀儡符牵制,丹田都被符文禁锢住,无法输送灵力就等同于废人一个,只能苦苦哀求。

“嘿,你还挺会为自己开脱。现在知道绝望了?你掳走毫无反击之力的人,可曾想过她们的感受?”拂衣握住长剑的手一紧,毫不避忌地看向柳三木那双满是祈求的眼。

“唯有你死,才能解我心头大恨。无论她现在过得怎么样,都不是你脱身的理由。”拂衣说话间,金灵凝成的长剑铮铮嗡鸣,白色光芒冲天而起,白绒草原之上爆发出一道道汹涌的灵气漩涡。

白光中蕴含的剑气如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海啸,转瞬之间将跪倒在地的柳三木吞没。

“啊——”

凄厉惨叫响彻天际,柳三木在陨落前爆发出的灵气冲击着周遭白绒草,白茫茫的草原荡起阵阵涟漪。

待余音落下时,刺目光芒业已消失不见,拂衣收回因激动而略有些颤抖的手,看着地面生机全无的柳三木,心中阴霾在这一瞬消失无踪。

姐姐还活着,爹娘还活着,这一世比前世的情况好多了。只要救出姐姐带回到爹娘身边,让他们能够平安度过此生,她便再无别的奢求。

“拂衣!”钟韵咚地一声从树上跳下来,双脚在地上砸出两个小坑。“你们剑修果然不同凡响,刷刷刷那么一下,我都还没看见出招呢,人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钟韵连蹦带跳来到拂衣身边,看到她神情与气息较之刚刚平和了许多,心中跟着松了口气。怎么说呢,她有时候也怕拂衣突然暴起,一不小心殃及池鱼啊。

拂衣冲她笑了笑,神识一动将柳三木的储物袋扯到手中,凝聚灵力转换为火灵,弹出一簇火苗将他烧了个干净。

“怎么样,亲手复仇的感觉如何?”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什么话?”

“报仇一时爽,一直报仇一直爽啊!”

第26章 疯舞姬

接连报了一桩半死仇的拂衣,带着钟韵穿过草原,将沙沙作响的白绒草远远甩在身后,不多时便来到一片澄澈碧蓝的湖边。

“这就是镜湖了。”再临旧地,拂衣心绪与从前截然不同,上一世是为杀人,这一次是为救人,而且还是世间最亲近的人。

钟韵举目远眺,湖泊犹如一块完整的湛蓝晶石静静躺在她眼前,没有一丝涟漪,令她心绪都无端宁静下来。

“这湖真好看,是因为能把天空映照下来才叫镜湖的么?”

“不是,”拂衣指着极远处模模糊糊的岛屿道,“看到那座岛了么?那里叫云微岛,在它下方才是微云岛。两座岛屿的地势走向与灵脉分布一模一样,就像镜子的正反面。”

“啊?那这么说来微云岛岂不是在湖底?”钟韵只觉新奇不已,千湖域有很多湖泊,但也没有像镜湖这般神奇的。

拂衣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听山中女奴偶然说起过。”

她没有告诉钟韵,微云岛其实处于另一方空间中,整个镜湖聚成的天然屏障是一道稳定的空间裂缝。看似一线之隔,实际上却有着无法用常理估量的距离。

元婴期时,拂衣接触到了一些有关空间的记载,这才知晓云微岛与微云岛并不处于同一方空间内。如今的她还是个炼气逃奴,不应该知晓太多,哪怕在钟韵面前,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那我们走吧,这湖水没什么异常之处吧?能用船符渡过去么?”

“能,但是没必要,走过去就行了。”

拂衣话音未落,身影已在空中跃出一道弧线,荼白裙裾随风飞舞,如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落在了湖面之上。

“呀,这湖怎么回事?”钟韵紧随其后,稳稳落在拂衣身边,好奇地探出神识往下方看。“湖水挺深的啊,居然不会沉下去。”

“算是镜湖的一大特点吧。我们走得快一些,今晚就能到达。”拂衣没有解释,关乎空间的理论她懂得不多,何况就算知晓也没法说。

两人在蓝盈盈的湖面上疾驰,带起一阵阵水波荡漾。夕阳西下时,金辉洒在一白一青两道身影上,远远看去如两粒飞星正缓缓划过天空。

抵达云微岛时,天幕早从湛蓝变变得漆黑一片,璀璨星河横在天空,亦横在她们身后的湖面上。岛中寂静无声,水雾朦胧间,隐约可见无数山峰如巨人般矗立在远方。

“拂衣,你知道该从哪里下去么?”钟韵的神识没有扫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若不是相信拂衣不会骗她,她都要怀疑这里就是一座普通岛屿。

“我听山中一位筑基前辈提过,两座最高的山峰之间有一处空地,下方有个巨大的地洞,到了地洞里面就能找到前往微云岛的路。”

拂衣四处看了看,指着早就了然于心的路线道:“那里应该就是了,我们走。”

两人向前走了不多时,迎面遇上了三名炼气期圆满男修,有老有少,一张张笑脸在夜里泛着油腻的光。

“嘿,还有女修主动去微云岛?”

“陈道友这就不知道了吧,人家许是去投靠酒肆舞坊的。”

“刘道友,陈道友,我们,嗝,换个地方再喝!”

拂衣和钟韵不欲和醉鬼一般见识,对方除了说话不中听并无别的动作,正要擦身而过时,却听得其中一人嘟嘟囔囔道:“你们看那白衣女修,眼熟不眼熟?”

拂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顿住了脚步。

“是有点眼熟,瞧着跟街上那个发疯的舞姬有点像?”

“对对对,我说怎么这么熟悉。”

“走了走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三人的身影与说话声渐渐远去,拂衣与钟韵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处。

“他们说的人该不会是你姐姐吧?”

“嗯,有可能。”

拂衣隐隐有些担忧,低阶修士与天道没有太深的联系,她无法通过微妙的灵觉来判断前途是凶是吉,只能加快脚步继续前行,在深夜时分抵达了两座高峰之间。

潜入地洞后,钟韵被里面庸俗得能闪瞎眼的布置给震惊了。“这要是不知底细,还以为是哪位凡俗暴发户的家呢!”

地洞内灯火通明,上空悬浮着一盏盏莲座灯,灯火红彤彤的,颇为暧昧。石壁上以萤光虫炼制的汁液绘制着一幅幅壁画,美人或歌或舞,十分鲜活生动。

最恶俗的是地面铺着一层金光闪闪的地砖,如同凡俗黄金,上面还雕刻着不堪入目的画作。

“估计是信奉俗到极致就是美吧,别在意啦。看这里灵气波动与别处不同,应该就是”拂衣走向一块圆形金砖,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拂衣!”钟韵惊呼出声,连忙跟上前去,刚刚踏上那块金砖就觉眼前一黑,肉身像是坠入了水里,浮浮沉沉了数息,双脚忽地踩到了实地。

待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钟韵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广场上,拂衣站在她身边,也是一副长了见识的神情。

广场上人声鼎沸,不少衣着清凉的炼气低阶女修摇着扇子手帕,或是娇笑或是调戏,想将在此观望的修士们拉入自己店中。

拂衣和钟韵的到来让她们静默了一瞬,就连附近街道上行走的男修都齐刷刷望了过来,见过被捆成粽子的女修,也见过昏迷不醒被扛来的女修,这种清醒状态下自己跑来的还真不多见。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稀有品种少归少,但三不五时还是会出现一下。于是大家默默转开视线,只在心中猜测这俩会投奔去哪一家。

一群招揽客人的小女修眼睛发亮,一窝蜂涌了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夸起自家酒肆舞坊如何如何的好。

钟韵何曾见过这种大场面,被这些香喷喷的莺莺燕燕围住,她都快要窒息了。“拂,拂衣,救我”

“各位道友见谅,我们要去醉仙坊,快快放开她吧。”拂衣一把拽住钟韵衣袖,将她从一名炼气七层的女修手中抢了回来。

听到拂衣的话,众女修竟都露出了相似的古怪神情。

其中一名身着鹅黄纱裙的圆眼姑娘,瞪着眼睛惊讶道:“哎呀,你们还不知道?醉仙坊垮了!被一个疯掉的舞姬给砸得不成样,死了好几个客人呢!”

第27章 杠精

刚刚听醉酒修士说起这名疯掉的舞姬,拂衣心中就生出了一丝担忧。

世间常常有撞脸的两人,可是对于修士来说,唯有当两个人的气息面容同时相似,才会在见过两人后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若只是眉眼五官相像,气息截然不同,修士们绝不会认为这两人有多相似。

气息是一种颇有些玄妙却又实实在在感应得到的东西,有些人气息相投,初见面就能成为亲密友人,有些人气息不合,明明无怨无仇都要掐成一团。

亲人与亲人之间就有一种相似的气息,就好比妖兽的同一族群,或是同一属性的灵物。

到了筑基期,修士即可靠敏锐的灵觉辨别前方有哪些妖兽,亦能够远远探查出附近宝物的五行属性,这一切都是凭借对气息的感应。

在云微岛偶遇的醉酒修士都是炼气低阶,对气息的感应并不敏锐,只能勉强觉察出拂衣与疯舞姬相像,却无法感知她们是否具有同样的血脉。

此刻再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这名疯舞姬,拂衣心中担忧更甚,刚想开口询问,就听黄裙圆眼姑娘再次惊呼出声:“哎呀,说起来你和那疯舞姬还有些相像呢!”

听到这话,围过来的几名女修都齐声应和起来。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一说好像还真是!”

“对对对,气息像,眉眼五官也像。”

拂衣闻言,抱拳朝她们拱了拱手,收起惯常的吊儿郎当,客气有礼,颇为郑重。“诸位道友,可否告诉我那名舞姬如今在哪里?”

“被抓走了啊。”一名穿着青衫的姑娘摇着一把灵光闪闪的扇子,脸上挂着一个十分古怪的笑容,仿佛想掩盖眼中的惊惧。“砸了醉仙坊,还在街上发疯,连累了好些人呢。”

拂衣不由自主拧起了眉头,追问道:“请问她被抓去了什么地方?”

青衫姑娘脸上笑容一僵,干巴巴地轻咳两声,摇着扇子翩翩离去。她一走,余下的姑娘们也都纷纷扭着细腰散开了。

得知两人不是来加入微云岛,她们就已没了兴趣,听到是来找那疯子,更加不想靠得太近以免惹祸上身。

唯一没有离开的是那名黄裙圆眼的姑娘,拂衣见状心觉有戏,连忙传音问道:“道友,可否提点一二?究竟是谁带走那名舞姬,又是带去了哪里?”

黄裙圆眼的姑娘咬了咬唇,神情颇有些为难,环顾四周一圈后还是摇了摇头。

“难得有外面的修士肯屈尊称我一声道友,凭你以礼相待,我本该还之以礼。可是微云岛有微云岛的规矩,要是插手这些闲事,会有人责罚我的。”

黄裙圆眼姑娘苦笑着施了一礼,与刚刚的浮夸姿态比起来,这苦笑倒是显得足够真诚。她转身离开,有意无意与拂衣擦肩而过,竟出乎意料地传音回答了刚刚的询问。

“岛主,微云山庄。”她传音时脸上不露丝毫端倪,刚走出广场,立马挂上一抹谄媚笑容扑向一名炼气九层的青年,口中还喊着“子豪哥哥等等我呀”。

拂衣被她这套出神入化的神情转变震撼得无以复加,微云岛还真是戏精多如狗,戏骨满地走,高阶变脸术竟恐怖如斯。

缓了好一阵,拂衣才把眼神从黄裙姑娘和她的子豪哥哥身上收回,向钟韵传音道:“老妹,你在这里找家酒肆坐着等我,我去一趟微云山庄把人顺出来。”

“你们缚龙域的称呼都这么土的吗?请叫我阿韵,或者小仙子。”钟韵先是反驳了一句,随后一把挽住拂衣传音道,“想偷偷去找刺激不带我?你觉得可行吗?”

“阿韵小仙子,”拂衣强行憋住笑,试图跟她讲讲道理,“我听我们山脉的前辈说过,微云山庄的庄主亦是这里的岛主,他是金丹后期,手下筑基期多如牛毛,我好歹有一技傍身,独来独往肯定不会被抓住。”

拂衣故意给了她一个你很弱的眼神,自打二人熟悉后,她扎钟韵的心扎得很是顺手。

钟韵哼哼两声,没理会她故意打击,而是走上了迂回路线。

“你这说法恕我无法苟同。来来来,我给你算上一笔帐。”钟韵清了清嗓子,而后反应过来自己是要传音,并不需用嗓子,连忙忽视拂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有条有理地杠了起来。

“缚龙域妖兽多,人族少,我就勉强算三十万人具有灵根吧。这三十万人能引气入体的大概二十九万,这二十九万中能进阶炼气后期的,约莫二十万。这二十万人中能够进阶筑基的”

钟韵顿了顿,转眼看向拂衣。“你猜猜有多少?”还不等拂衣回答,她又自己抢答道,“不到十万。这十万人当中还有一部分已经进阶金丹,那么余下来的顶天能有七万。”

钟韵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拂衣的眼睛。“就算这七万筑基都在缚龙域,分散开来连个人毛都难寻着,小小微云山庄还筑基多如牛毛?我瞧能有十来个都顶天了!”

拂衣:“”请问现在去无妖盟还晚吗?她想举报一个精怪,杠精也算是精吧?

“好了好了,我承认刚刚是夸大其词,可是此去风险极大,死我一个总比死俩强。再说了,我要真折在里面,还要靠你给我报仇呢。”

钟韵的眼神依然很认真,只是这一次,黑亮有神的凤眸里染上了一层笑意。“拂衣,到现在我才感觉到你是真的把我当朋友,说是让我报仇,其实是想让我活着走出微云岛。”

“都是宁折不弯的好女修,突然黏黏糊糊的作甚!”拂衣夸张地打了个冷颤,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不,我就是嫌弃你,你就老实待在酒肆吧。”

“我真的想去,跟救不救你姐姐无关。修道就是要迎难而上,顺从本心,你总不能让我违背本心吧。”

钟韵笑得更加得意,她早就看出来了,拂衣的心肠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冷硬。只不过习惯了不去在乎,待真正在乎时,就只会用奇奇怪怪的方式表达。

那么,她就用拂衣习惯的方式去回应吧。

“实不相瞒,我身上有一枚炼气期可催动的三阶符宝,还是冰属性,很贵的那种哦!呵呵,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拂衣眼角微抽,一言不合就炫富真的好吗?这个一会儿机灵一会儿傻缺的人,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像她一样成熟起来啊?“算了,拿你没办法,那就一起去折腾吧!”

第28章 潜入地牢

拂衣原本的计划很简单。

第一步,使用化尘术钻进微云山庄地牢。

第二步,找到姐姐。

第三步,把人带出来。

至于她怎么知道微云山庄的路线?因为她前世在里面喝过酒啊!

有一次,她接到收取微云岛的保护费的命令,被岛主贾千诚恭恭敬敬地迎入山庄,在里面绕圈子溜达了整整两个时辰。

欣赏了亭台楼阁,看了看各房美姬的居所,实在逛无可逛时,贾千诚硬着头皮提出带她去看看地牢。不是他想暴露隐秘,而是实在不愿给这份保护费,因为这里和万妖山脉是八竿子打不着。

两地距离甚远,若有人闹事,他还能大喊一声“且慢,等我喊人”,然后捧杯热茶坐等万妖山脉的使者帮忙不成?

拂衣内心也是拒绝的,可是不听令就要经受禁制折磨,所以在山庄兜圈子兜得快翻白眼,她还是“没听懂”贾千诚的婉拒。

当时的她是筑基圆满,贾千诚是实打实的金丹圆满,由于彼此心中都有顾忌,境界的差异仿佛不存在,你一言我一语客气得不像话。

拂衣不敢提出离开,贾千诚不敢明着赶人,就这样各自维持虚伪笑容将山庄转了个遍。

到了夜里,贾千诚请来岛上有名的舞姬演了一场“九九飞天舞”,许是灵酒美人缓和了气氛,最终两人敲定先付十年保护费,共计十万中品灵石。

拂衣至今还记得取出装有灵石的箱子时,贾千诚的神情就跟送走亲生孩子一样,还是生离死别的那种。

现在的贾千诚刚进阶金丹后期,说来还比前世低了一个小境界,可拂衣没有了拂假鸟威的资本,连靠近他的山庄都得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原本打算悄悄飘进去,再沿着记忆中的荒僻小路逃出来,柳三木的储物袋里有一柄一阶下品长剑勉强能用,就算途中遇上守卫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现在多了一个钟韵,她就不得不另想它法,因为她对微云山庄的了解不可以暴露。

其实她内心很想钟韵来帮忙,只不过是没脸开这个口,有钟韵在,带走姐姐和离开微云岛都会轻松很多。

“拂衣,我们要一直猫在这里吗?”钟韵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传音询问道,“要不我先绕着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侧门。”

半人高的紫元草掩去她们的身形,敛息术藏住身上灵息,四下空无一人,远处的人工湖上有亭台楼阁若隐若现。正是她们的目的地,微云山庄。

两人像做贼似的蹲在草丛,连姿势都没换过,半个时辰过去,钟韵感觉双脚快要失去知觉了。

“不必,”拂衣按住她蠢蠢欲动的膝盖,咧嘴嘿嘿一笑,“我有办法了。”

-

咕噜噜

钟韵嘴边冒出一串气泡,不到眨眼功夫又消失在水中。

她想了好几个出场方式,有霸气侧漏的,有鬼鬼祟祟的,有扮作侍婢正大光明的,但万万没想到会被拂衣带入这片人工湖,以狗刨姿势向湖心岛疯狂游动。

用拂衣的话来说,她们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女修,挑的路线越是出人意料,就越是容易成功。

好吧,她当时就被这话洗脑了,甚至下水前还被鼓动得有点小兴奋,可谁知这湖水不是一般的湖水,而是特意从岛外运来的一阶超品寒泉水啊!她总算知道下水时拂衣为什么要邪魅一笑了!

这里距离湖心岛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为了不发出灵气波动,连灵气护罩都不敢聚,寒气渗入毛孔,经脉都要被冻僵了。

“拂衣,还有多远?”

“不到三里。”

钟韵闻言松了口气,尽管浑身僵硬,识海被冻得有些麻木,她还是没有后悔。毕竟,主动跳进寒泉水里游泳这种傻事,寻常修士一辈子都不会经历呢!

“到了。”拂衣伸手拦住钟韵,游动时带起的水流波动缓缓停滞,湖底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拂衣与钟韵静静浮在水中,分别朝左右两边缓缓伸出神识,很快就将前方地形探清。

“地牢果然在湖底。拂衣你是不是能掐会算,怎么什么都知道,真是太厉害了。”钟韵有些惊喜,本来还担心潜进来发现地牢不在此处,又要垂头丧气地潜水回去,没想到拂衣真的猜对了。

“小小机智不足挂齿。”拂衣非常骄傲地自谦了一下,至于真相?天知地知她知就行了。“前面就是阵法,走吧。”

“三阶禁锢隔绝阵,”钟韵一看就放心了,“正好,我有几枚三阶解阵符,是我大伯亲手制作的,品质相当有保障。”

“这种好东西留到需要的时候再用吧。”拂衣连忙阻止,微云山庄的小破阵法怎配消耗三阶解阵符?就算钟韵是她见过最富裕的炼气期,她也无法目睹如此残暴的浪费方式。

“跟我来,我在万妖山脉练剑时研究过阵法,破是破不开,但我能解。”拂衣这话半真半假,阵法她会,但不是在万妖山脉学来的。

钟韵既不怀疑她学阵的经历,也不怀疑她解阵的能力,半点犹豫都没有跟着就往前游,两人很快来到阵法屏障的边缘。

拂衣调动神识缓缓探入屏障灵息最薄弱之处,在脑海中演算着湖底阵基方位,一边与钟韵传音指挥游动方向,一边利落地钻入了阵法之中。

半个时辰后,两人只觉穿过了一重厚厚的隔膜,双脚一空,顺利落到了地牢内部。

钟韵看清了地牢内的情形,心中有些震撼。“这里的人,都离死不远了啊。”

拂衣点点头,环顾四周,只见一间间以阵法凝聚的牢房内,关着男女老少约莫千人。每个人的气息都微弱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的神识在地牢中寻找了片刻,很快在一座绿光幽幽的阵法中看到了那张与她相似的面容。

哐哐哐——

道道沉重闷响从极远处传来,像是重物开启又落地的声音,拂衣与钟韵一惊,齐齐看向地牢入口。

“有人来了。”拂衣强自镇定下来,冲向关押拂袖的牢房,耗费近半灵力凝成九柄白金色长剑打入地底。

阵法绿光剧烈闪烁,一明一暗,拂衣趁着光芒黯淡之时,探出神识卷出毫无意识的拂袖扛在肩上。

“什么人!”

入口处的厉声呵斥让两人心中一紧,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

瞬息之间,拂衣与钟韵默契闪身跳入来时的阵法屏障,并庆幸没有读错对方的眼神。那一丝决绝,是打定主意要逃命的决绝。

拼死是不可能拼死的,唯有拔腿就跑才能保住小命,幸好,两人都很有遇强则溜的觉悟啊。

第29章 骄傲使人落后

拂衣扛着昏迷不醒的拂袖,与钟韵一起按来时的路顺利逃出地牢,一头扎进冰寒刺骨的湖水中,朝黑暗深处飞速游动。

身后传来两道灵气波动,拂衣一感应,发现是两个炼气圆满,顿时松了口气。

贾千诚手下有一名金丹初期及十二名筑基期,余下全是炼气修士,地牢有阵法防护,无需浪费筑基期看守。

“他们怎么不出手?”钟韵用尽全力往前游动,这会儿不必隐藏灵气波动,总算能聚起灵力护罩抵御湖水的寒冷。

“应是有所顾忌。”察觉到两名守卫的跟随时,拂衣心中就有了这个猜测。

按照常理,一旦发现地牢有人入侵,追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应是攻击拖住来人,再是通知更多的人。

她分出的一缕神识观察到,一男一女两名看守都没有发出传讯符报信,一路跟来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唯一的可能是,两人担心这件事暴露会影响到他们自己。

贾千诚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在他手下做事的修士都是战战兢兢,两名看守失职,必然要面临严重责罚。

“我引开他们,你带我姐姐去云微岛藏好。”拂衣不愿浪费时间追来追去,她独自一人反而方便,还能让钟韵带着人安全离去。

钟韵不愿让她独自对敌,劝阻的话还未出口,就见她将肩上的人扔了过来。水流波动紊乱了一瞬,钟韵本能地伸手将人接住,稳住身形时发现拂衣已经冲向了后方。

“动作还能再快一点吗?”钟韵只好扭头向前游动,她其实很清楚,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相当于带着一个致命弱点,对方只需集中火力朝昏迷的人攻击,她们就会手忙脚乱。

她只是担心穷得连符箓都没有的拂衣会输在守卫手中,哪怕见识过拂衣的实力还是无法安心。

不过理智很快战胜了感性一面,就算她留下来帮忙,帮的也只会是倒忙,要是能把人顺利救出去,反而能让拂衣安心作战。钟韵敛息凝神,在身上贴了一枚辅助隐匿的符箓,隐在水流波动中很快离开了湖底。

此时,拂衣已经游到两名守卫前方,肩上扛着一个与拂袖一模一样的“人”,为的是让他们只缠着她不去追踪钟韵。

凭空凝物的秘术是她前世闲暇时所学,如今仍能信手拈来,只是无法做到以假乱真。说是凭空其实也不尽然,与作战时凝聚的长剑一样,这“人”亦是由周遭灵气所聚。

上回用来迷惑明珍的符纸船,正是用同样的方法凝聚,以她现在的修为,让虚幻之物维持两三天不成问题。

在两名守卫神识范围内晃了一晃,拂衣立即转身朝钟韵相反的方向游去,身后两道灵气波动如影随形,哪怕距离地牢已有一段距离,两人还是没有攻击。

“这是什么情况?”拂衣彻底不明白了。游了这么远,已经不可能惊动地牢阵法暴露失职一事,为什么还是不动手?

拂衣揣着疑惑一路游上岸,这里距离湖心岛较远,山庄的亭台楼阁都模糊不可见,周围空无一人,放眼望去只有望不到边的紫元草。

这种一阶灵草具有聚集灵气之效,随着修仙界的衰败中渐渐稀少,再过几百年,如今随处可见的灵草都成了需要精心培育的品种。

拂衣踏在绵软的草叶上,觉得每一脚踩下去都是灵石。

“大胆狂徒,还不速速站住!”

身后终于传来女修娇声厉斥,拂衣听话地停住脚步,祭出一阶下品黑色长剑,右手一招握住了剑柄。

“将人和储物袋放下,此事就当做没发生过!”男修伸手拦住女修,停下了脚步,眼中却仍有杀意闪现。

原来是为了储物袋。拂衣总算明白了,这俩货是想增加一点额外收入,看到她修为不高,就想连“人”带财一并抢回去。

地牢阵法没被破坏,只需将“人”放回地牢就能完美遮掩过去,只不过男修所说的“当此事没发生”纯属鬼扯,留活口就是留破绽,说这话不过是想让拂衣减轻防备。

“你们现在退回去,我也当这事没发生,看到我手里的剑了吗?要是不走,它很可能会落到你们身上。”拂衣将剑掂了掂,挽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剑花,剑气顺势而出,白光刺得两人双目剧痛。

光芒暗下时,紫元草丛被削出了一道平整细线,从拂衣脚尖处为起始,一直蔓延到两名守卫脚尖。

“剑修!”女修脸上神情骤变,一时有些犹豫。

“剑修又如何。”男修一脸骄傲,刚刚那一剑不过如此,把紫元草给劈断算什么本事。“你我都是炼气圆满,还怕杀不了她?上!”

拂衣撇撇嘴,抬起聚集灵力的右脚在地上狠狠一跺,随后倒抽了一口冷气。“嘶”麻是麻了,不过地面随刚刚那一剑劈出的痕迹裂开,露出一条笔直的地缝。

两名守卫双脚踩空,随着坍塌的地面陷入地缝之中,神情惊疑不定,刚祭出来的法器都哐哐砸到了头上。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那弱得可怜的一剑竟能劈出这样深的裂缝,并且还维持住了地表的完整,只让地面的草叶断了一半而已。对剑气的控制精准至此,实力必不可用境界衡量。

然而现在后悔为时已晚。两人刚从地缝中跃出,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见两道白芒犹如夜间魅影从眼前一晃,在脖颈处留下了一道艳红血线。

“骄傲使人落后啊。”拂衣散去幻化出来的“拂袖”,持剑的手簌簌翻转,无数白光如同细线在身周游动,逐渐凝聚成一双弯月悬浮于身侧。

剑气与金灵的融合使得周遭空气都有瞬间凝滞,拂衣飞身跃上半空之际,两道弯月犹如听到号令的将士,直直劈向二人眉心正中。

两道利物陷入血肉的闷响叠加在一起,动静仍然轻微得可以忽略,拂衣收剑落地,周围已只余下轻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抢人者恒被人抢,果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拂衣牵起两个储物袋,弹出两团小火苗清理了痕迹,身形微微晃动,接着风力消失在空中。

-

钟韵坐在阵法笼罩的山洞中,手里捏着拂衣报平安的传讯符,心中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她转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拂袖,这一看却有些发愣。

拂袖与她同为炼气七层,身上气息因受伤过重颇为不稳,可是不知为何,她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仿佛是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在对她进行修复。

第30章 凭空消失

钟韵从未见过这样的奇事,看过的玉简也没有类似记载,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瞪大眼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愈合,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感应不到令伤势恢复的力量是从哪里传来,可是这力量分明存在,只是如同凭空生出,古怪得令人难以置信。

拂袖身上灵息渐渐稳定下来,若不是浅青纱裙上还有刺目的血,她都要怀疑刚刚救出来的和眼前这个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钟韵呆若木鸡,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直到阵法屏障被拂衣惊动才回过神来。

“解决了么?”钟韵探出神识将阵盘关闭了一瞬,待拂衣进入山洞后再次启动,这里本就荒无人烟,一副三阶隐匿隔绝阵盘足以保证安全。

“解决了。”拂衣拍了拍腰间两个储物袋,神情略显疲惫。她身上灵力早就耗去七八成,出了微云岛都不敢狂奔逃离,生怕连最后一两成灵力都耗尽。

好在一路无惊无险,按照钟韵传讯符上所示很快找到了这里。

“我姐姐她”拂衣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拂袖好端端地躺在地上,竟是毫发无损。“这也恢复得太快了吧,你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钟韵神情凝重,轻声应道:“我要是说我压根儿没管,她自己就恢复了,你信吗?”

拂衣当然是不信,正想调侃她做好事不留名,却见她眼中满是困惑,绝非作假。“真是自己恢复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平躺在地上的拂袖肤如凝脂,脸上、手臂上、脖颈上的伤痕全都消失不见。她的五官犹如画师一笔笔精细勾勒过,此刻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像受伤昏迷,倒像是一副美人入睡的画卷。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小炼气期。”钟韵一双凤眼都瞪成了圆眼,少了几分英气,添了不少傻气。

拂衣也好不到哪里去,与钟韵肩并肩站在山洞口,呆呆地看着拂袖,一时不知该不该探出神识检查一下经脉肺腑的伤势。

可她毕竟不是筑基期,贸然将神识探入同阶修士体内,很容易让对方体内灵力紊乱。哪怕她自认对神识的把控十分精准,仍是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正犹豫时,两人只见地上的人猛地睁开双眼,短短数息,眼神从迷茫转为了清明。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拂袖的声音冷列如寒泉,神情淡漠如冰霜,目光扫过两人时,好似扫过了没有生命的物件。

“拂袖?”拂衣觉得有些不对劲,试探着喊出一句,右手却拉住钟韵朝后退了一步。“你不记得我了么?”就算微云岛的人都说姐姐疯了,可眼前的人明明很清醒,怎么连她都不认得了?

钟韵也意识到事有古怪,姐妹二人虽非双生子,但面容至少有六七分相似,拂袖明明看到了拂衣的脸,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拂袖神情有一瞬间恍惚,右手忽然抚上后脑闷哼出声,额上浸出细密汗珠,像是在经历难以忍受的摧残。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数息,很快又恢复如常。

“原来是妹妹。”拂袖的双眼在拂衣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很快转开看向了钟韵。“你倒是不曾见过。”

“哎呀,你想起来了就好!”钟韵挤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和和气气地自我介绍起来。“我是拂衣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叫钟”

“你到底是谁?”拂衣忽然开口打断了钟韵,与此同时,右手已然紧握住那柄黑色长剑,由于品阶太低,被她强大的灵力震得嗡嗡作响。

“我是拂袖。”拂袖神色不变,看上去仍是淡漠无情,她缓缓起身,挥出一个洁尘术洗去一身血污,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道,“不要与我为敌,我没有恶意。”

“你夺舍我姐姐,占用她肉身,这叫没有恶意?”拂衣脸上讽刺的笑容无法掩盖杀意,“拂袖”刚刚从痛苦中恢复时,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此人气息与幼年的拂袖毫无相似之处。

“夺舍?”钟韵惊呼之际,神识祭出银色长刀,形如新月的利器在空中一转,稳稳悬浮在身侧时刻等待着出击。

高阶修士神魂强大,在肉身被毁时,若能留存一缕神魂,即可占据低阶修士的肉身保命。

神魂与肉身的契合度越高,活下来的希望越大,若是契合度高达八九成,甚至还能继续修炼进阶,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若占据的肉身原主还活着,高阶修士需要强行吞噬对方。除非那名低阶修士本就因魂魄虚弱之故命不久矣,否则便是行逆天之事,进阶雷劫必会强大到难以承受。

拂衣与钟韵防备到了极点,能够夺舍的魂魄至少是金丹后期,再有刚刚伤势无故恢复的异事发生,两人心中都有些没底。

“小姑娘,我当真没有夺舍,也确实没有恶意。”

拂袖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迎战的意思。她瞥了一眼悬浮在空中的新月刀,还有拂衣手中蓄势待发的长剑,勾起嘴角,毫无预兆地消失在原地。

刀剑嗡鸣声反衬得山洞格外安静,拂衣和钟韵皆有一瞬间的错愕,等回过神时,立刻默契地散出神识搜寻开来。

一炷香后,拂衣收回神识,将剑放入了储物袋中。

“这是怎么回事,没留下可追踪的气息就算了,怎么会连灵气波动都没有?”拂衣眉头微皱,从重生归来还是头一回感受到事情不在掌控之中。

前世今生的认知都被颠覆了,拂袖究竟变成了什么人?没有夺舍怎会连神魂气息都变了?无数疑问在拂衣脑中炸开,太阳穴突突直跳,识海都有些轻微胀痛。

“我们还是先走吧。”钟韵觉得背脊有些发凉,连忙收起阵盘催她离开。“微云山庄死了两个护卫,肯定会有人追出来,不管怎样,先离开云微岛再说。”

拂衣很快镇定下来,点点头接过钟韵递来的飞行符,贴在身上腾空而起的瞬间,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山洞。

里面漆黑无光,空无一人,唯有她们临走时带动的一缕灵气波动,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样。拂衣平静地收回视线,不管那人是谁,待她境界恢复必要查出究竟。

行至镜湖时太阳正烈,水面映射出夺目的光,拂衣与钟韵疾驰在半空,刚要上岸,就觉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惊呼声。

第31章 又大又圆

两人齐齐停下脚步,看到拂衣将还未耗尽的飞行符取下放回储物袋,钟韵也跟着节俭了一回。两人将灵力聚集在双脚,缓缓落在如晶石一般平滑的水面上。

落地的瞬间,两人神情戒备,刀剑齐出进入迎战状态,只是顾忌着那声惊呼的主人,暂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

惊叫“道友救命”的正是微云岛上那名黄裙圆眼的女修,她糊了一脸眼泪,被一名炼气圆满的蒙面修士抓住后领,两人旁边还站着四名炼气九层。

钟韵眼尖地看到,几名修士衣襟绣着的纹饰正与微云山庄那两名守卫一样。

“拂衣,你怎么看?”

“用眼睛看呗。”

拂衣说着调转灵力覆双眼之上,仔细观察黄裙女修的神情动作,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没有错过。

当听到女修的惊叫时,拂衣的第一反应是她故意助微云山庄的人拖延时间,直到此刻,视线撞进那双绝望恐惧到极点的眼睛,才终于相信她是当真被胁迫。

“你们抓走的人在何处?”黑布蒙面的男修声音嘶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正道修士不是讲究因果缘法么?这小贱人帮过你们,你们若不将人交出来”

他拎着女修后领的手猛地一变,指甲骤然变黑变长,如同妖兽利爪,指甲上闪烁着阴森森的光芒。黑亮尖爪在女修细长白皙的脖颈上轻轻一划,顿时留下一道细长血线。

“用小贱人一命换抓走之人的消息,此事不必闹大,你们意下如何。”

拂衣耸了耸鼻子,早知如此她就不做什么正道修士了。可是没办法,谁让她人美心善呢,人家帮她找到了拂袖,虽说结局不大好,但终归是帮过她的忙啊。

“那个,你们干嘛不直接动手啊?”钟韵忽然傻乎乎地问了出来,她是真的不理解啊,明明可以打一架,逼她们说出拂袖的下落,为什么要冷静和谐地商量呢?现在的坏人都这么讲道理的么?

蒙面男修似知道她会问,冷笑一声道:“你们没必要知道。不过你们放心,我宋鸿远言出必行,只要你们肯说出那女修下落,我便放了这小贱人。”

“那个,你既然蒙着脸,为什么还要自报姓名啊?”钟韵又一次问出了心中疑惑,这一回,对面的几人都有些绷不住了。

“你啰里啰嗦瞎问什么?”一名炼气九层的男修指着两人,义愤填膺怒斥道,“我们宋管事容貌受过伤,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你为什么要戳人痛处?”

“哈哈哈戳他痛处的是你好吗?”拂衣没忍住笑,看到宋鸿远露出的双眼中闪过杀意,默默为这位英勇老实的汉子点了根蜡。

“废话少说,人到底去了哪里?”宋鸿远哑着嗓子再次问道。

拂衣这回没有犹豫,指着云微岛的方向道:“岛上西北角有座形似尖锥的山峰,山腰处有一个山洞,人被我们安置在那里。”

“你们两个去看看。”宋鸿远没有急着放人,他手下的人傻不代表他本人傻,没见到那女修之前他怎可能放人?

拂衣看到两名炼气九层远去,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了一个略显奸诈的笑容。

“你左我右?”

“好说好说。”

钟韵在听到“西北角”时就知道拂衣打的什么主意,因为她们刚刚落脚的地方分明是东南角,距离这里不算远,而西北角就够那两人跑上许久了。

新月刀紫光一闪,直冲左边两名炼气九层,与此同时,钟韵的神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一阶超品断神符,隐在气流波动中绕至几人身后。

拂衣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白色剑光比紫色雷力更快一步,分化成为数十道细线,从四面八方卷向宋鸿远。

宋鸿远陡然一惊,没想到两个境界不高的女修竟会选择攻击,他掌心一紧,捏住黄裙女修纤细的脖子,只需稍一用力即可掐断。

谁知此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攻入他识海,让他脑中嗡地一声响,探出的神识如枯木被踩断,手脚一软眼前一黑,再无半分反抗之力。

“不好,那两人返回来了。”拂衣分散在远方的神识,看到刚刚离去的两名修士去而复返,显然是从某种方式得知这里出了事。

宋鸿远还有一口气在,另外两人也只受了重伤,但黄裙女修慌里慌张地朝拂衣与钟韵跑来,口中还惊叫着提醒道:“快跑快跑,内卫身上的令牌互有感应,一旦重伤即可向附近内卫发出警报。”

两人闻言哪里还敢继续,这几名内卫身上都有防御,一时半会根本攻不破,何况死伤的人越多,引来的修士就会越多,要是惊动了筑基金丹就糟糕了。

三人拔腿狂奔,扑进了半人高的白绒草原中,不知是她们动作太快还是内卫有所顾忌,一路跑出草原都没有人追上来。

“累死我了。”钟韵靠着一棵大树喘气,身前横着一条浅浅的溪流,在阳光照耀下泛着点点银光。

拂衣盘腿坐在溪边一块平整的巨石上,石头下面靠着半死不活的黄裙姑娘,激动和惊惧两种情绪交加,让她脸上的笑容看着有些纠结。

“不知怎么称呼道友。”拂衣的神识察觉到方圆三里没有动静,于是缓缓收回大半,缓了一口气才想起来不知道黄裙女修的名姓。

“我没有名字。”黄裙女修神情一黯,低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三岁被抓到微云岛后,他们就管我叫樱草,据说是因为我穿了一件樱草色的小衣裳。但我隐约记得我姓纪。”

拂衣心下微微叹息,伸长身子,垂手拍了拍她肩膀。“今天重获新生,取一个新名字庆祝庆祝吧。”

钟韵一拍手,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看你眼睛长得又大又圆,不如叫纪大圆?”

拂衣:“”请问现在把钟韵甩掉还来得及吗?

黄裙女修:“”请问现在借故告辞会不会显得无礼?

钟韵看到两人一副哔了银角狼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想的名字不被这俩接受。“哼,前程远大,天圆地方,大圆大圆,多好的寓意啊!”

黄裙女修实在不想多听这辣耳朵的名字,连忙主动开了口。

“不是不好,只是如此‘宏大’的名字我实在不敢当啊”她说完一抬眼,就见石头上的拂衣露出了“你可真会瞎掰”的神情,让她颇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在云微岛上的日子是我一生耻辱,我希望能渐渐忘掉这份卑微,不仅离开真正的微云岛,也要离开我心里那座微云岛。”

“所以以后我就叫纪离微了。”

第32章 醉仙坊青萝

纪离微是个好名字,拂衣默默想着,能在微云岛保持如此通透的心境着实不容易。

她没有逃避难堪的过往,没有愤愤不平地埋怨上天不公,只单纯地想要忘掉曾经卑微的自己,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再落到那样的境地。

“你取的名字比我取的强多啦。”钟韵眉眼弯弯,乌黑凤眸中带着对纪离微的欣赏。她从不以出身论成败,至于从前的“樱草”是什么样的人,她完全不放在心上。“我相信你一定会强大起来的!”

“多谢道友。”纪离微的圆眼睛湿漉漉的,像只饿了许久突然得到食物的小兽。“哎呀,”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呐。”

“拂衣。”

“我叫钟韵。”

纪离微默默念两个名字,一遍一遍,似要刻在心上。她有好多话想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们不仅救了她性命,还带她走出泥潭,让她有了重获新生的机会。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如今只有炼气七层的她亦无法用实际行动回报。

不过,她会牢牢记住的。

纪离微牵起嘴角,笑得双眼泛泪,从前那个一笑就谄媚魅惑的樱草,终于淡去了。

修整了半个时辰,三人恢复了灵力,拂衣趁两人在阵中打坐,分出心神清理了一下三个储物袋。

柳三木的储物袋很破旧,里面除了那柄黑色破剑,还有两幅中品邪修法器,拂衣既用不到也看不上眼,取出来顺手给烧了。

“居然只有一百枚下品灵石,堂堂人贩子居然混得这么惨?”拂衣惊了,本以为他装扮破烂是为了低调,没想到是真穷啊。

拂衣不想用丑兮兮的储物袋,弹出火苗烧毁后,神识一动探入微云山庄女守卫的储物袋中。

“一百五十枚灵石?这几年是光景不好吗?大家怎么都这么穷,难怪要出来搞副业。”

除了灵石,女守卫的储物袋还有七套各色纱裙,都是一阶下品与中品,每件都清凉暴露,穿上就能加入舞坊的豪华姑娘套餐。

拂衣想到至少还能卖几百灵石,便卷成一团塞进了储物袋角落。

男守卫的储物袋共有两百下品灵石,两张一阶超品金剑符,十张没认主的传讯符,一副一阶上品防御隐匿阵盘。

拂衣还发现,这位男守卫似乎拥有一颗向往剑道的心。因为储物袋中装有各式各样的剑,从一阶下品到上品共计六柄。

拂衣神识一动,将六柄长短不一的剑祭出来悬浮在身前,花里胡哨的款式看得她眼花缭乱,好不容易才选出一柄银色长剑。

剑身轻薄如蝉翼,使惯了重剑的她有些不趁手。“唉,比起大黑剑还是好多了,知足常乐啊。”

银色长剑是一阶上品,上宽下窄,剑柄被锻造成狐尾型,剑身上刻有繁复却不高端的阵纹,拂衣仔细辨认了一下,都是寻常加固加速的阵法。

余下的五柄要么镶嵌着闪瞎人眼的蓝红宝石,要么是造型古怪的短剑,拂衣打算全部卖掉换灵石。

“乱七八糟的东西卖掉能有两千灵石进账,加上卖银角狼分到的三十,终于能把债给还上了。”

拂衣烧毁了男守卫的黑色储物袋,将女守卫的月白云纹储物袋挂在腰间,这是缚龙域常见的款式,上面没有任何特殊印记,抢到就是赚到。

“五枚金火异矿石倒是能买个好价,不过得等到炼气圆满再去,否则还是太招眼。”

炼制本命剑只需要异矿精华,另外五枚她打算分给钟韵,穷修士有穷修士的慷慨之道,钟韵待她这样好,她自然愿意竭力回报。

“可惜不敢把玄鸟翼羽拿去买,亮晶晶的极品灵石啊,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再续前缘!”

拂衣清理完储物袋,见两人还未从入定中醒来,只好百无聊赖地打坐静心。她近段时间都没有修炼,打算到宝瓶村再找个安全地方散功重修,现在修炼纯属无用功。

她没有隐瞒钟韵散功之事,钟韵听后拍了拍她肩膀道:“放心,我会守住你,一只灵兔都别想靠近你的洞府。”

拂衣感动得稀里哗啦,差点就要抱她一下,结果还没伸手就又听到一句。“不知灵兔好不好吃,不过管它好不好吃,你反正都吃不上哈哈哈”被这么一岔,拂衣暗戳戳收回了手,只给了她一记白眼。

拂衣收回思绪,开始考虑该不该与父母提及拂袖的事,说了怕他们伤心,不说又怕假拂袖欺骗伤害父母。正犹豫时,钟韵和纪离微几乎同时睁开了眼,她只好把此事暂时压下,不再去多想。

“纪道友,我想打听一些消息。”拂衣见纪离微脸色好转,脖子上的伤痕也不再浸血,这才问起了有关拂袖的事。

“不知我姐姐是什么时候变得神志不清?她从前是什么样子?还有,按说醉仙坊垮掉后应当有人修整才对,可我经过那里时只看到一片空地,这是怎么回事?”

纪离微神情有些凝重,在脑海中整理了片刻才缓缓道来。

“二位道友许是不知,醉仙坊的幕后东家正是微云岛主贾千诚。”纪离微不欲用前辈来称呼此人,亦不想掩饰心中怨恨。“醉仙坊停止营业是他自己的决定,不过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青萝姑娘就是拂衣道友的姐姐,曾经是个很温和安静的人。她那时还未进阶炼气七层,所以不必伺候修士,只需在广场上往店里拉人。我时常借故跑出来,与她算个点头之交。”

纪离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微云岛上的姑娘关系都不亲近,我不知她原本叫什么,只觉得她性子好,与别人不大一样,瞧着怪可怜的。可这些毕竟不好表露出来,都是沦落人,谁配同情谁呢?”

拂衣心中泛起酸楚,她至少有机会从万妖山争出一条路,可沦落至微云岛的姐姐又能如何去争?

“直到一月前,拂道友感应到进阶契机,在醉仙坊闭关冲击炼气七层,半个月都没来广场。我其实还想,若失败了反倒更好,失败了就不用经历那些肮脏事。”

纪离微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惋惜。“当然,她还是顺利进阶了。只不过出关后就变得疯疯癫癫,总是惊叫着一句话。”

拂衣心中发紧,轻声问道:“什么话?”

纪离微眼中有些疑惑,缓缓复述道:“她总是说,‘快出去,不要待在这里,不要逼我杀了你们’。”

第33章 双魂

拂衣眉头一皱,不是察觉事情并不简单,而是她压根没听懂。不要待在“这里”是指哪里?“你们”又是指谁?

若是拂袖识海中有别人的魂魄,为什么会说“你们”,而不是“你”?

据拂衣了解,夺舍只能是一缕高阶魂魄进入一副低阶肉身,魂魄在识海中争个你死我活,直到一方吞噬另一方为止。其间不能出现第三缕魂魄入体,否则肉身与识海会崩溃,原主与外来魂魄都会瞬间死亡。

若是拂袖因某种原因疯了,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胡话,那她与钟韵之前见到的“拂袖”又是怎么回事?

她体内的神魂气息绝对不同于拂袖,可是她看上去一无夺舍后遗症,二无任何夺舍痕迹,拂衣之所以能察觉出不对劲,还是因为她与拂袖乃血脉至亲。

夺舍之人,往往需要闭关一年半载才能使气息稳固。

想适应一具新肉身并不容易。神魂与肉身的契合度会日渐增高,但融合七八成都算走了狗屎运,想要达到九成十成是绝无可能的事。

正因为如此,通过夺舍重获新生的修士识海与神魂十分脆弱,在危险地方历练都会尽量躲着人走,因为灵觉稍微敏锐一些的修士能察觉出端倪。

拂衣并不迟钝,可是除了气息带给她感觉不同,她再没能找到其它能证明夺舍的证据。

“自从她开始嚷嚷这句话,醉仙坊就不许她再外出。”纪离微的声音打断了拂衣的思绪。“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大家都快忘了拂道友的存在,她却突然从醉仙坊内冲了出来。”

纪离微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醉仙坊里的阵法都是贾千诚亲自所设,拂道友刚刚进阶炼气七层,谁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量,竟将阵法给毁掉了。”

拂衣越听越觉得迷雾重重。

炼气与金丹之间犹如横着一道天堑,就算是她,也绝无可能凭自身力量破坏一座三阶阵法,顶多能靠前世经验解阵进出,前提是阵法不复杂。

就算“拂袖”得了一场天大机缘,可境界还是实打实的炼气七层,在三阶阵法前理应无能为力才对。就好比一个天生神力的婴孩不可能徒手掰断一柄三阶法宝。

偏偏“拂袖”做到了。拂衣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做出如此逆天之举,她好想向“拂袖”请教一下,她也想这么强悍逆天啊。

“拂道友把醉仙坊毁了个七七八八,里面还有不少客人受到冲击,重伤的陨落的都有。她冲到街上又伤到了许多修士,惊动了微云山庄的筑基期内卫。”

拂衣知道这就是她们进入微云岛前发生的事了。“她就是在那时候被护卫带走的么?”

纪离微摇了摇头。“不,你可还记得我在广场与你传音时说的什么?”

“岛主,微云山庄。”拂衣记得很清楚,根据她理解,应该就是被贾千诚的人带去了微云山庄地牢。

谁知纪离微接下来的话再次颠覆了她的认知。

“先赶来的两名筑基内卫皆被拂道友一人所伤,紧接着,余下十名筑基内卫统统赶到,竟还是无法阻止得了。”

钟韵下巴都快惊掉了,忍不住低呼出声道:“怎么可能呢,这不合常理啊!莫非抓走她的人是贾千城本尊?”

“不错。贾千诚亲自出动仍有些不支,最后还是与十二名筑基内卫联手才将拂道友击伤带走,我们许多姑娘都在不算太远的地方观看,断断续续听到贾千诚对拂道友说了一些话。”

纪离微眉头紧皱,眼中仍带着浓重的不解。“我们都听到他说,‘二位前辈冷静最有利’。当时打斗范围内只有他与拂道友两人,我实在不知这‘二位前辈’是从哪里叫起。”

钟韵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同时深深感觉自己脑中的知识有些不够用。“所以,‘拂袖’的识海里真的装着三道魂魄么?”

“现在只余双魂了。”拂衣微微敛目,浓密眼睫如一层阴影遮住眼眸,也掩去了得而复失去的悲痛。

姐姐死了,死在她们相见的山洞中。

纪离微的话让她拼凑出一个真相,虽说仍不知缘由,亦弄不清这份猜测有几分符合,但她大致是明白了。

两道陌生魂魄趁拂袖闭关进阶时进入识海,吞噬了她的魂魄,让她神志不清,记忆逐渐消散。

她能毁掉三阶阵法,能与贾千诚和筑基内卫斗法,靠的并不是自身炼气期的实力,而是魂魄中那两道高阶魂魄的力量。

那场不符合自身境界的乱斗必会让她伤上加伤,在山洞中醒来的时候,拂袖仍是拂袖,因为那时候拂衣并未感觉到任何不妥。

只是因为魂魄受损,她失去了太多记忆,连自己的妹妹都已经不记得了。

一抹残魂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另一个“拂袖”趁虚而入将她彻底吞噬,在终于得到完整的记忆时,以一种无比陌生的姿态认出了拂衣。

“拂衣,节哀。”钟韵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膀,重重叹了口气。

拂衣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纪道友,你说关掉醉仙坊的正是贾千诚,这又是怎么回事?”

“醉仙坊损毁虽严重,但顶多修整半个时辰即可重新营业,奇怪的是贾千诚很快去而复返,亲手清理了残局,还将醉仙坊所有修士都带回了微云山庄。不仅如此,接下来半个时辰内,近距离观战的姑娘们都陆陆续续被抓走了。”

纪离微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紧了紧拳头道:“我们这些隔得稍远的庆幸逃过一劫,却仍是忧心忡忡,生怕会被带去微云山庄。所以你们在广场打听的时候,我们都被吓坏了。”

纪离微说完重重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她见天色已经不早,犹豫片刻后还是从储物香囊中取出两张远距离传讯符,递给拂衣与钟韵。

“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贾千诚的人和我们店的东家都会四处找我,相比之下,我比你们处境更危险,所以便不与你们同行了。”

拂衣与钟韵几乎齐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纪离微甜甜一笑,圆圆的眼都笑成了弯月形状,语气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我要四处游历,要看看更大的世界,还要进阶筑基,离开缚龙域。”

第34章 小市套路深

纪离微走得很干脆,没有试图矫情地保证以后见面报答,也没有假装很伤感的样子,只是要走了两人的传讯符,随后向她们挥挥手,开开心心奔向了未来。

拂衣和钟韵也不再多作停留,再次启程赶往宝瓶村。

一路上,拂衣都在暗自琢磨着双魂之事,越琢磨越觉得境界限制了她的想象力,一个识海三个魂魄,难道那两道魂魄都不嫌挤的吗?

他们为什么非要占据姐姐的肉身?姐姐如今二十有三,才堪堪进阶炼气七层,资质着实算不得好,有什么吸引双魂的地方呢?

拂衣清楚记得,那陌生魂魄说她不是夺舍时淡然而笃定,全然不似作假,还有她自称拂袖时,亦是同样认真的神情。

这让拂衣十分混乱,难道这世间刚好有另一个叫拂袖的女子,陨落后刚好跌入微云岛,又刚好撞进了姐姐的肉身?

那另一道魂魄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修复姐姐肉身的力量又是从哪里涌出?更不要说“拂袖”毫无预兆的消失,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拂衣任由自己沉浸在纷乱思绪中,以免再次想起姐姐,想起没能将她带回家的遗憾。

“拂衣,前面是不是小市啊?”钟韵这几天都很安静,想要留给拂衣一些静心的时间,直到神识隐约探到三里外有人聚集,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拂衣聚起神识探向远方一扫,点点头道:“是,我们去转转。”

钟韵本以为她们现在应该低调绕路,闻言有些不解。“小市没什么好转的啊,你手上的东西也不方便在这里出手吧。而且,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埋头做两个老实人吗?”

拂衣一脸从容,不疾不徐朝前迈着步,一边应道:“我们不是去转小市,是去打听消息。再说了,我们是招惹了贾千诚没错,可也犯不着像做贼一样做人。”

“为什么啊?”钟韵出门前看过《低阶修士的自我修养》,这枚玉简上记载得清清楚楚,要是不小心与高境界修士结仇,必须改头换面或是东躲西藏,直到修为高到能与对方抗衡,再冲上去灭杀整个家族扬眉吐气。

她觉得前半段很有道理,也打算照做,至于灭杀家族什么的肯定是过了,但拂衣说的跟玉简上的完全不一样啊。

“第一,不利于心境发展。躲躲藏藏或改头换面皆非本心所愿,修士追求的是自由大道,长期压抑只会形成遇事就躲的心态,再说活得不逍遥不自在,修道有何意义?”

拂衣清了清嗓子,接着又道:“当然,如果惹到的人实在太强大,那就当第一不存在吧。”

钟韵:“”她有点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听那个“第二”了。

不论她想不想听,拂衣还是自顾自解释起来。

“第二嘛,其实是因为贾千诚的态度过于谨慎,明显想对外瞒下此事,最关键的是瞒住‘拂袖’的存在。所以只要出了微云岛,他就不敢大张旗鼓,万一被妖主或高阶妖修知道,他哪里还占得到好处?”

追踪纪离微还可以用违反岛规店规等理由,追踪她们两个就不得不有所顾虑。

就像在镜湖遇上的宋鸿远等人,宁愿冒着风险用条件交换信息,也不愿意以武力来强行制服她们。

镜湖不属于微云岛,隔着白绒草原就有两大妖兽族群,要是斗法波动将兽王引来,微云岛上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在缚龙域,人修与人修之间有种奇怪的默契。发生这样的事,不论敌我,人修都会尽全力隐瞒妖兽一方。甚至那些在微云岛目睹‘拂袖’发疯的修士,都不会在妖兽面前提及。”

贾千诚在微云岛说一不二,出了岛就只能低调做人,他手下筑基修士全都被“拂袖”重伤,短时间内都不会被派出来。

“何况我们一个炼气七层,一个炼气九层,让宋鸿远这种内卫管事出面都算瞧得起我们了。但实际上,我们对上宋鸿远只会胜,不会败。”

哪怕有过镜湖短暂交手,宋鸿远也绝不会如实承认自己的失败,顶多认为是一时轻敌才导致受伤。

“他回去复命后,必会再次出岛搜寻我们的下落,他与微云山庄的炼气内卫,还不足以吓得我东躲西藏不敢露面。”

拂衣见钟韵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忽然笑道:“现在不担心了吧?我曾经听人说过,‘只要足够心细,稍微胆大一些也无妨’,所以我们就胆大心细地往前走吧。”

这是前世好友齐誉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他总是不按正常流程炼丹,还爱创造一些稀奇古怪的丹方,拂衣每次撞见都胆颤心惊,生怕炸炉的时候跑得不够快。

每当她劝阻时,齐誉就会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让她惊异的是,不管他的创造看上去多么危险,都当真没有炸过炉,反而获得了不少新奇好用的丹药。

慢慢的,她就有些懂了,谨小慎微或许能带来安全,但永远也带不来惊喜与收获。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小市,穿过屏障时再次感受到熟悉的热闹,这一回钟韵不再揣着期待,只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誓要做到真正的胆大心细。

相比之下,拂衣就自在多了,一路假装要买材料,蹲在摊子前挑挑选选,顺便听附近的修士都在闲聊什么。

“我说你到底买不买啊?”摊主见她蹲了许久都不说话,有些不耐烦。

“呃,这狼角怎么卖?”拂衣听见远处有人说起七星山脉妖主玲珑被杀,正想多听一会儿就被摊主打断,赶紧重新分神凝听。

“一口价,一百五十枚灵石,少一枚我都不卖。”摊主白她一眼,气势很足。

拂衣一边偷听远处的议论一边道:“囊中羞涩,打扰了。”她说完站起身来,拉着还在观察四周的钟韵继续往前走。

“哎,五十枚灵石你看怎么样?”摊主没想到她居然连价都不讲,难道是不懂套路,不知道杀价先杀一大半,然后再啰嗦半天议个双方满意的数目吗?

“道友不是少一枚都不卖么?”钟韵刚刚听得清清楚楚,还想着这位摊主真是有原则啊,怎么转眼就变卦了?真是小市套路深,谁把谁当真

“那我不是少了一百枚么?”摊主理不直气也壮。

拂衣一心想听到更多,可那几名修士已经走远,她的神识不能肆无忌惮穿过人群跟上去,连忙拉住钟韵离开了小摊。

第35章 一根羽毛引发的血案

议论此事的是三名炼气六七层的修士,两女一男,皆穿着一阶上品防御服,行走间衣袖散发着点点灵光,与小市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拂衣和钟韵的防御裙是一阶超品,但在这里却丝毫不显眼。

她们身上的衣裳一件出自钟家炼器大师之手,一件是大型拍卖会上所得。

大域的炼器师见多识广,做事更为心细,考虑得更加周到,在为低阶炼制防御衣裙与配饰时,大多会刻意加入隐匿灵息与灵光的特殊材料,乍看上去与一阶中品差不离。

此乃一举两得,既可防止炼气小辈在外行走时被人盯上,又能在打斗时降低对手的防备心。

遇到一个穿超品防御裙的对手,攻击必会不遗余力,遇到穿下品中品防御服的对手,心中难免会产生一丝轻视。

这当然不是绝对,像拂衣和钟韵,无论面上如何轻视对方,真到了攻击时还是会尽全力。不过隐藏身家终归没有坏处,在外域,叫得出名号的炼器师都会尽量隐匿一阶防御法器的灵息。

“玲珑妖主死得好惨。”穿红衣的女修面容姣好,身段婀娜,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看上去有些紧张。“万妖城都传遍了,说是戾霄妖主发疯将她打回原形,还把人家连皮带毛给剥了。”

蓝衣女修惊讶道:“莫不是走火入魔了?我就说妖修没那么容易进阶元婴,肯定是受心魔影响。”

“他一个没底线的妖兽能有什么心魔?”白衣男修冷哼出声,语气中充满了对妖兽的鄙夷。“我听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兄弟说,玲珑赴万妖宴那天,差遣手下妖兽偷了戾霄一样东西,肯定是因为这个才被杀。”

“怎么可能?戾霄妖主是缚龙域第一强者,谁能偷到他的东西?”红衣女修似对强者有种本能的崇拜,至于妖修不妖修,她不怎么在乎。

“玲珑妖主不是只带了一头诡音兽去赴宴么,诡音兽能偷什么,戾霄妖主的声音?哈哈哈,别笑掉人大牙了。”蓝衣女修越想越觉得有趣,笑得肩膀不住抖动,好一阵才停下。

“别笑了,脸上褶子都出来了!”红衣女修嫌弃地瞥她一眼,再次压低声音道,“就因为这件事,万妖山脉还处置了一个炼气期女奴呢,我一个朋友的朋友认得那女奴,说是叫蒲草,平时还挺受她们山主看重。”

蓝衣女修收了笑容,颇为唏嘘地摇头叹道:“当了女奴,自然命如蒲草,年纪轻轻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去妖主底下当奴婢,就算是被迫,逃出来不就好了嘛。”

三人的话题渐渐转开,开始讨论起“身在恶劣环境中的女修,该不该主动钻入妖主的羽翼下”。

拂衣懒得听他们天真的辩词,这是能选择的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许多女奴很小就被带进山,天天被洗脑,脑子都快洗空了。再说能在山中活下去都谢天谢地,想要逃离谈何容易?真当大家都像她这么坚韧不拔啊!

“我们走吧。”拂衣没听到有关微云岛之事,想来是被压了下来,只要确定没有明面上的追捕,就说明贾千诚正如她所料那般有顾忌。

两人一路出了小市,穿出屏障走了一阵,钟韵才好奇地问道:“拂衣,你认得他们说的蒲草么?”

拂衣点点头道:“认得,我与她在同一座山中修炼,相处了十一年。”

“啊,那你们关系好么?”钟韵打算先不急着同情,若与拂衣不合,那肯定不是好人,她就帮着高兴一下吧。

“算是点头之交吧。”拂衣前世今生都和蒲草没有往来,蒲草比她低几个小境界,性子沉闷,和任何人都不亲近。

“那还是挺可怜的,”钟韵放心地同情起来,“年岁应该也不大吧?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错。”

“比我还小上几岁呢,她的死,肯定与玲珑这事有关。”拂衣心中有个猜测,但这猜测是根据前世记忆所分析,不便说给钟韵知晓。

据她想来,诡音兽定是通过模仿戾霄声音,利用万妖山脉的人进入了戾霄的洞府,玲珑再出手偷走那根玄鸟翼羽,让诡音兽藏在身上先行离开。

戾霄的洞府不在飞云山中,而是位于飞云后山一座水桥连接的登极峰。

要进入登极峰,必须持有山主或使者令牌,蒲草身为普通女奴根本拿不到令牌,那么带领玲珑进入登极峰的人很可能是青玉山主。

前世拂衣只觉蒲草死得冤枉,犯了一点小错就被罚去万蛇窟,就好像以前受到的都是假重视。现在想想,一切都清晰明了。

青玉山主犯下大错,怕责任追究到自己头上就把锅甩给了蒲草。或许她也打过拂衣和明珍的主意,但蒲草的修为比不过明珍,容貌比不过拂衣,算起来正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你说玲珑偷了什么宝贝?”钟韵不信戾霄是走火入魔,她对白衣男修的话深信不疑,毕竟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兄弟所说,这种情况下爆出来的料一般都能保真。

拂衣摇头表示不知,没有告诉钟韵这是一根羽毛引发的血案。

钟韵只知她越阶击杀了一头二阶妖兽,听到就只顾着震惊去了,压根没关心是什么种类。

到现在,拂衣更不打算说出来。不是她小心眼防备钟韵,而是这根羽毛如同烫手山芋,独自藏好是最安全的做法。

再者每个修士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是非要分享一切才算亲近,譬如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问过钟韵究竟为何跑来缚龙域杀戾霄。

她可不认为,钟韵是某天打坐结束感到血热沸腾,非要杀一只鸟才能冷静。一个外域炼气修士知道缚龙域有一只玄鸟,还刚好赶在这鸟进阶的节骨眼上得知如何击杀它,怎么看怎么蹊跷。

拂衣认为这多半与钟家的内斗有关,钟韵不愿说,她就不问,若愿意说,她就听着。君子之交淡如水,只要心境澄澈纯粹,情谊自然真挚。

“七星山脉的妖兽会不会杀去万妖山脉报仇啊?”钟韵忍不住有些小期待。“要是联手杀了戾霄,不不不,重伤了他也好啊,想逃出来的女奴们就有希望啦。”

“天真,他们忙着选新妖主还来不及呢。”拂衣可不会抱这种无谓的希望,她只是不太明白,前世也有这么一遭,玲珑不还是活蹦乱跳地回到了七星山脉,为什么这一世就被杀了呢?

拂衣想着想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仿佛知道为什么了。

第36章 藏风聚气宝瓶村

她记得刚刚那名红衣女修说,戾霄将玲珑连皮带毛给剥了,这让她联想到了一件丢在心里不敢仔细分析的事。

自打从钟韵口中得知玄鸟弱点,拂衣就有一个非常惊悚的猜测。

她在青玉山闲逛时,吧唧一脚踩到两只鸟,最后还把人家毛给拔光了,连羽毛桩子都没剩下几根。当时以为是一阶初期都不到的寻常种类,现在想想其中一只不正好是黑色吗?

她会不会把正好处于虚弱状态的戾霄给拔毛了?拂衣不知道该仰天狂笑三百声,还是该默默为自己点一盏长明灯。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哪怕当时是以真实面容拔毛,在万妖山脉的人看来,“拂衣”应该死在了飞云山后的天然屏障中。

所以,就算戾霄会在山中搜寻拔毛仇人,得到的也只会是仇人已死的消息。

难怪怨气这么大。可怜玲珑堂堂三尾狐,死前还被毁了狐族引以为傲的皮毛,这样看来,戾霄的心理阴影面积已经超过十亩地了。

拂衣感觉悬在识海上方的剑终于消失了,只是心中稍微有些遗憾,早知道那是戾霄,她就该直接扭断那根鸟脖子。

不过她一向不会沉浸在无法改变的事情中,很快抛开那点小遗憾,脚步都与心情一样轻快了许多。

戾霄在进阶元婴中期前都无法长出羽毛,这就代表着他不得不一直维持人身,就连打斗时都不例外。不能变幻鸟身,幻戾长鸣的威力就会减弱。

怎么说呢,知道仇妖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在微云岛耽误了不少时间,拂衣决定加快赶路速度,除了必要的打坐恢复之外再不停留。

她归心似箭,还存着一丝担忧。

她拿不准“拂袖”会不会去宝瓶村找爹娘麻烦,直觉告诉她,那道淡漠得有点装逼的魂魄确实没有杀意,但事关亲人性命,容不得炼气期的直觉来断虚实。

翻山越岭行至宝瓶山下,正是夕阳西沉时,山坳村落被余晖染上一层暖光,与拂衣在梦里看到的家乡一样,如人间仙境。

“这就是宝瓶村啊,风水真好。”

钟韵清了清嗓子,指着宝瓶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这山形如宝瓶,山脚有环形河相依,村落处于瓶腹中,本该是个封闭之地。但‘瓶口’向东敞开,日升东方,紫气东来,反倒使宝瓶村草繁木茂,水深土厚,‘生’气自然浓郁。”

拂衣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堪舆术是高阶修士做梦都想参透的东西,但风水往往与星象结合,而观星术深奥复杂,一般修士连皮毛都学不到。

只是钟韵所言与她感受相似,宝瓶村,或者说缚龙域的每一个村落都是藏风聚气的宝地。

拂衣坚信这与域内隐秘有关,每一个村落的风水都是由外力促成,否则总不能是这些宝地开开心心商量好,说我们一起结伴长在这里,然后就各自归位形成缚龙域吧?

“你说得很是,”拂衣对钟韵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地灵才能出人杰嘛,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家乡。走走走,上我家吃甜糕去。”

钟韵自动过滤了拂衣自夸,只听到两个关键字:甜糕。她双眼一亮,虽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只要带甜字就肯定好吃。

“你家住哪儿啊?远吗?要跑着去吗?”

“就在田埂上,你别心急,我家甜糕多的是。”

拂衣带着她一路飞驰,绕过熟悉的小湖泊来到自家小木屋外,在搭着瓜蔓的院子里停住了脚步。

她不是近乡情怯,而是一路都不敢探出神识寻找爹娘的气息,此时听不见屋里的声响,她就更加不敢去探。

该不会是又来晚了吧?拂衣正这样想着,还没来得及受到复杂情绪的冲击,就听里面传出一道柔和的妇人声音。

“我去后面走走,你去不去?”

是母亲!拂衣心中如有暖流淌过,一时愣怔在原地,竟忘了要迎上去。

“走吧,我也去。”

父亲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拂衣此时终于缓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脸都笑酸了。

吱呀一声门响,一对略显疲态的中年夫妇走了出来,乍看到院里站着两个人,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待看清拂衣的模样,妇人震惊地抓紧中年男子的手,口中呐呐道:“诚安,是我看花眼了么?”

还未等拂衣开口,拂诚安已冲至近前,眼眶通红,嘴唇翕动,缓缓伸出干燥宽大的手掌,带着小心翼翼碰了碰拂衣的头。

“是拂衣!蕙心,是我们闺女回来了!”

话音刚落,夫妇二人已经齐齐痛哭出声。

拂衣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说半句话,因为她被两人搂得死紧,要不是靠灵力维持,真的快要窒息了。

独自围观这一切的钟韵眼眶发红,她可不像拂衣那么坚强,到现在都还不说话不掉泪,她都想冲过去跟他们抱在一起哭了!

拂衣默默运转灵力维持生命,任由爹娘搂住自己,鼻涕眼泪什么的,她真的不嫌弃。

夫妻二人哭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渐渐松开了手,却是一人一边拉着拂衣不敢放。

“爹,娘,我现在已经安全了,以后都不会再被人抓走,你们放心吧。”拂衣知道这是爹娘最担心的事,所以最好直接了当保证。

为了做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拂衣还用灵力聚起一柄造型夸张的宽剑,一看就能唬住人的那种,悬浮在半空中刷刷转了一圈。

她控制着灵力,连瓜蔓都没有伤到,但见到这般景象的夫妇二人喜不自胜,瞪大了双眼连连叫好。

直到拂衣收了剑,夫妻俩才看到旁边泪眼婆娑的钟韵,两人对视一眼,面上皆是一副疑惑神情。

拂诚安用力眨了眨眼,确定这姑娘不是自家大闺女,这才开口问道:“这位是?”

钟韵主动上前拱手一礼,笑眯眯地应道:“我叫钟韵,是拂衣的好友,我是来吃伯母做的甜糕!”

拂衣:“”历练了一个多月,连身份来历带真实目的一起暴露的作风,还是一点都没改呢。

“蕙心,你去给孩子们热甜糕,我上集市买只赤尾鸡回来。”拂诚安高兴得不行,匆匆出了院门,朝田埂下方的村庄里跑去。

至于苏蕙心,现在别说是甜糕,就是加了灵枣灵蜜的高级甜糕,她都乐意大盆大盆地往外端!

看到爹娘欢喜的模样,拂衣跟着高兴之余又有些踌躇不定,拂袖的死,到底该不该瞒住他们?

第37章 用力活下去

待热气腾腾的甜糕端上桌时,拂衣已经决定要找个时机将拂袖之死告诉爹娘。

若是不说,只会让他们抱有一丝虚幻的希望,以为拂袖会如她这般,说不定哪天就凭空冒出来了。最关键的是“拂袖”真的有可能凭空冒出来,可是来时不一定抱着好意。

“趁热吃,看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我再多做些。”苏蕙心热情地招呼钟韵,又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拂衣的头发。“快尝尝娘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一块块甜糕圆胖雪白,上面还用红色糖汁点着小花,带着甜香的热气氤氲开来,满院子都是熟悉的清甜香味。

拂衣与钟韵习惯性地探出神识,拖住一个就往嘴里塞去。苏蕙心在旁看得双眼泛泪,却又笑得鱼尾纹深深,她的孩子,现在是仙人了。

“好吃!”钟韵一口下去,只觉甜糕绵软中带着一点儿韧劲,嚼起来口感极好,入口清甜,还带着一股芬芳花香,是她从来没吃到过的味道。

拂衣许久不曾吃到甜糕,于母亲来说是十二年,于她而言却是数百年,一口一口,熟悉的味道溢满嘴里,甜到了心上。

苏蕙心见她们喜欢,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一把抹去眼角挂着的泪珠子,笑眯眯地对二人道:“你们都有那个能装许多东西的袋子吧?我去多做一些给你们装袋子里,不管走到哪里,想吃了就能拿出来吃。”

苏蕙心见过许多来了又去的修道之人,知道他们不会一直留在某地,而是要不断走向更远的地方。

她虽有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满足。

只要拂衣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以后都会很安全就足够,她不奢求女儿留下,更不会要求女儿放弃修道,一直留在他们身边。

天高海阔,谁不想去见一见更大的世界?

不多时,拂诚安拎着一只红艳艳的长尾鸡进了门,他把鸡拎在胸口高度,冲拂衣和钟韵咧嘴笑道:“看看,我一去就遇上好东西了,摊主说这是一阶圆满赤尾鸡,很难抓的!”

拂衣和钟韵笑得自然从容,特别是钟韵,一口一个“大伯真厉害”,“运气可真好”,像是完全没看出这鸡连一阶中期都不到。

拂诚安夫妇这些年都苍老了许多,明明是四十来岁的人,看上去却如六十出头。此刻,拂诚安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骄傲又满足的笑,比刚刚形如枯木的模样年轻了许多。

老两口在后厨忙活了一阵,很快端着一盆黄澄澄的鸡汤、一盘炒得香喷喷的鸡丁、以及加了小菜凉拌的鸡杂来到院子里。

除此之外,苏蕙心还准备了许多可口小菜,见拂衣和钟韵吃得满足,她就跟着开心起来。

一餐温馨又热闹的晚饭结束,钟韵知道拂衣定是要与家人说拂袖的事,于是提出去宝瓶山替她寻个修炼之地,先一步离开了拂家。

“闺女,怎么了?”拂诚安看到拂衣的神情,就知道她这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讲。他没敢多问拂衣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此刻心都被揪紧,生怕听到令他心疼到无法承受的苦难。

见父母都紧张起来,拂衣深深呼吸了片刻,尽量让心绪保持平静,缓了一阵才沉声道:“爹,娘,拂袖没了。”

拂诚安与苏蕙心闻言俱是一怔,接着两双眼睛就如浸在了水里,不住往下滴着热泪,抹都抹不尽。

拂衣把事情经过简短说了一遍,隐去了微云岛的真实情况,也隐去了自己惹上岛主的事。

说完后,她神情郑重地拉住二人的手,柔声劝道:“爹,娘,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吧。把祖父祖母的墓碑带走,去别处开始新生活。”

拂诚安与苏蕙心相视一眼,默契地笑着摇了摇头。

“好闺女,爹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不想那害了你姐姐的人回来找麻烦。可我和你娘都是没用的凡人,她一个修士何必在我们身上浪费功夫?而且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啊!我和你娘,你和小袖,我们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拂诚安叹了口气,眼中却满是坚定。

“对于我们来说,唯有生在家乡,死在家乡,才算守住了回忆。只要回忆里有你祖父祖母,有你和小袖,我们根本就不怕死。”

苏蕙心抹着眼泪,赞同地点点头,她紧紧握住拂诚安的手,又轻轻抚了抚拂衣的头。

“你高高兴兴地活着,娘就开心了。在爹娘心里,小袖只是去了远方,我们迟早会到那里相聚的。小衣,只要你替我们一起活下去,用力活下去,我们就都活在你心里。”

拂衣久无波动的心如一张柔软的纸,被揉乱,又被舒展开来,皱巴巴的,还有些酸涩。

她自五岁起便不再流泪,因为万妖山脉不相信眼泪。

而此刻,那个在独处时都要硬撑的拂衣消失无踪,坐在这里的仿佛是五岁前的她。拂衣无法控制地呜咽出声,积攒了数百年的委屈,那些在绝境中挣扎的艰难,都在这一瞬间陡然席卷而来。

渐渐的,她心底生出一股熟悉又强烈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泪如泉涌。

她不害怕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因为她知道这是支撑着她用力活下去的动力。前世今生,她都因这股动力不曾放弃。

因为这股情绪叫思念。

她思念已故的每一个人,把他们装在心里,带着他们勇往直前,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

拂诚安夫妇沉沉入睡时,拂衣的心绪已归于平静。她站在绿幽幽的瓜蔓架子下眺望田埂与湖泊,只觉心中有着太久没有体会过的平静安宁。

她知道,是时候了。

废除功法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她一开始有六七成把握,现在却有十成又九分的把握,余下一分是怕自己骄傲。

她夜里就与爹娘说过要闭关一事,他们不愿离开宝瓶村,钟韵刚好可以住在家中,偶尔去她洞府附近赶赶灵兔即可。

传讯确定了钟韵的方位,拂衣一路疾驰,任由狂风吹得裙裾翻飞,松松束在背后的乌发与缎带一齐舞动。她如一柄利剑,划破浓郁的黑暗,在月光的洗礼下,怀着虔诚的心奔向远方。

第38章 知识改变命运

钟韵看到拂衣的一瞬,就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拂衣如同一株降霜都冻不死的草,现在这株草上仿佛开出了一朵花,绚烂且从容地绽放着,置身于她身边都能无端宁静下来。

“准备好了么?”钟韵没有多问,只站在山洞口冲她笑。

“准备好了。”拂衣站在鹅黄小花铺就的天然地毯上,笑得比月光还灿烂。

钟韵从一丈高的洞口跳下,稳稳落在地面,缓缓走向拂衣拍了拍她的肩。

“阵盘给你埋地底了,我去你家吃甜糕等你出关。还有,拂衣,别因为灵根气馁,只要有一颗坚定的问道之心,迟早能走出自己的通天大道,总有一天,我们要向世人证明单灵根不比五灵根四灵根差!”

拂衣眼角微抽,笑得有些尴尬。等灵气衰竭,单灵根不必证明就是最好的灵根,三千域顶尖宗门全都抢着收呐。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只赞同地点点头,目送钟韵嘚瑟的背影远去。

直到她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拂衣才转身进入山洞,一入内就见里面布置得无比温馨。

顶壁上镶嵌着九颗荧光石,散发出一圈圈柔和光晕,照得不大不小的山洞明亮而不刺眼,正好适合打坐静修。

地上铺着一层柔软的白毛兽皮,洞口左右两侧分别放置着两只青铜色三角小鼎,里面泛着点点火光,是无色无味的一阶超品宁神香在燃烧。

山洞中间,一张圆形宁神草编织的软垫放置于兽皮之上,伸手可及处放有两瓶丹药。

拂衣探入神识一感应,一瓶是辅助修士冲击境界的凝气丹,一阶超品,共十粒;另一瓶里只有一粒,却是十分珍贵的涤尘丹。

虽说同样是一阶超品,但涤尘丹往往都会炼制成三阶,很少有人专门为炼气修士炼制,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涤尘丹是大宗大族精英弟子的身份证明。

这种丹药能助修士化解心魔,哪怕是品级只在一阶,亦能让筑基圆满的修士打得头破血流。

“还是一贯的大手笔啊!”拂衣心中暖融融的,不仅是为这粒珍贵的涤尘丹,还为这整个洞府的细心布置,钟韵把一切都为她考虑到了,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不过拂衣不打算动用丹药,她此刻心境处于绝佳状态,还有一种积极的冲劲,正适合废功重修。至于辅助冲击进阶的凝气丹,她就更不打算使用了。

世间有一部分低阶修士为更快进阶而服用丹药,其实有损根基。根基不稳,境界自然虚浮,到了高阶不仅会在实力上表现出来,还容易陷入越来越难进阶的困境。

钟韵自然不是抱着害拂衣的心,而是如今的单灵根属于弱势群体,修炼方式也与日后的衰败期有所不同。

五灵根能够直接吸收均衡的五行灵气入体炼化,四灵根三灵根亦只需弥补一两种灵气,双灵根和最差的单灵根,需要吸收更多灵气入体才能弥补自身缺陷,达到五行均衡的效果。

这就导致单灵根与双灵根进阶困难,往往需要以丹药之力推上一把,才能够顺利进阶到下一境界。

万妖山脉的女奴们修炼的《玉女真经》又非以进阶见长的功法,加上山中几乎没有丹药发放,这就让单灵根的拂衣处境十分尴尬。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个空有其表不能进阶的废物。

曾经的拂衣能想出以剑入道,悟剑进阶的方法,完全是出于被逼无奈。谁知后来衰败期一到,单灵根倒成了香饽饽,要是想进宗门,只需往那测灵盘上一拍,妥妥的就是内门弟子了。

不过拂衣丝毫不慌,因为单灵根修炼没有世人以为的那般艰难。

前世无数单灵根修士的经验已经证明了一点,在突破时只炼化一种灵气,同样能够顺利进阶,且境界稳固度与老式修炼法毫无区别。

老式修炼法是在修炼时同时吸收五种灵气,同时炼化为自身灵力;

日后的新式修炼法,是先吸收符合自身灵根的灵气,冲破境界之后,再将已经炼化的灵力转化为五行灵力。

只是现世功法的运转路线都不适合这条路,人都是逼出来的,到了衰败期,才会有天资纵横的元婴真人创出第一部适合新式修炼的功法,拂衣还记得那功法叫做《泰来心经》。

“也不知《无名剑法》是何人所创,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前世突破化神都没能悟透,估计到了上域还能接着用。”

拂衣第一反应是又省了一笔极品灵石。要知道遇上一本合适的功法不容易,高阶功法一般都在拍卖会上交易,一旦撞到,就得拿灵石狠狠地砸。

好在《无名剑法》能够一直参悟,否则她从现在就得开始存灵石。

这部剑法包含“心法篇”和“剑诀篇”。

心法篇可对应修士的每一个境界,后续内容拂衣看不懂,也就不知道究竟能修炼到哪里。

剑诀篇可对应剑修的七大境界,骨心势意魂灵仙。至于何时进入哪一种境界,就得看修士的天赋和领悟了。

天赋高,领悟力强,元婴期成就剑势不在话下;反之,到了元婴期或许连剑骨都无法凝成。

前世拂衣得到《无名剑法》的时候已经不适合废功重修,只能将就《玉女真经》打底,专修“剑诀篇”不修“心法篇”。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心法篇读得倒背如流,将炼气期到金丹期的心法悟得透彻无比,元婴心法亦算是悟了个七八成。

“知识改变命运,此言果然不假。要是从前不记心法,现在不知道要上哪儿哭去。”拂衣闭上双眼,开始调整心绪进入无我之境。

修道之人修的是身,更是心。唯有心境处于无波无澜的状态,人与天地自然才能有所感应,从而化为无我,融入天地自然中。

大道生育天地,运转日月,长养万物,生灵虽是大道之子,却因躯壳与心境桎梏,无法如日月星辰般与大道紧密相连。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道无爱生灵之意,却也无绝生灵之意。

妖兽的传承与人族的灵根,便是天道留给生灵寻道的路。

这条路上充满了艰险与阻碍,处处是诱惑与陷阱,然而祸福永相依,这条路上亦充满了畅快与逍遥,处处是机缘与惊喜。

拂衣正重新整装走上这条路,这一次,她的方向再不会偏移!

第39章 废功引气

灵气生而纯粹,无形无实质,看不见抓不着,却能以阵法聚集或隔绝。

灵气枯竭时期,高阶修士打坐修炼必备聚灵阵法,如今凡俗乡野的灵气都十分浓郁,供金丹以下的修士进阶绰绰有余。

拂衣沉浸在洞府浓郁的灵气中,心境渐如止水,没有一丝涟漪。但这还不够。她不疾不徐,放空思绪等待着,等待心境从止水凝为坚冰,哪怕有了思绪也不会为之所动。

因为散功时必将调动精力专注于自身变化,脑中并非空白一片,一旦心境有波动,就会产生致命的危险。轻则伤及经脉肺腑,重则废掉田丹甚至殒命。

对于修士来说,丹田损毁与殒命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大部分修士都宁愿直接殒命,好过苟延残喘。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拂衣耐心得如同等候猎物的妖兽,越是饥饿,越是不能轻举妄动。

她比妖兽更谨慎,因为她只有一次机会。

不知不觉中,心境再次有了变化,缓慢而迅速,如同正在凝结成型的坚冰。

若投石入水中,水会产生一圈圈涟漪,外物与思绪就如两颗无时不在的石子,不断地投向修士心境之湖,从而产生心绪波动。

能做到心如止水的低阶修士本就极少,能迅速平复波动的更是稀有,而像拂衣这般,能够将心境平复至坚冰状态的炼气期,恐怕寻遍三千域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拂衣渐渐感觉心境再无可能生出一丝波动,于是放松下来,凝神探入丹田梳理自身灵力。

这是修炼了十二年的所得,也是束缚了她十二年的桎梏。拂衣毫无留恋,神识如同引路者,带领丹田中的灵力游走在不该游走的经脉中。

灵力感受到熟悉的神识,毫不犹豫跟着引导涌入四肢百骸,刹那间,拂衣感受到一种完全陌生的剧痛,仿佛置身于布满利刃的密闭空间,肉身被毫不留情地穿透。

肉身带来的痛楚并未让她变色,神情一如初始般平静,乍看上去与清修中的修士并无两样,唯有她自己知晓这痛有多强烈,多难忍。

在经受折磨时,时间总会过得更慢一些。

拂衣不知这煎熬开始了多久,还有多久才会结束,唯有专注于神识的引导,感受丹田与体内的灵力渐渐减少,她才彻底安心下来。

-

钟韵回到小院的时候正是深夜,村落静谧无声,月光洒落在湖泊与田埂上,偶有飞鸟迅速投下一道道黑影又急匆匆远去。

“拂衣的亲人不多,可每一个都是真心相待,要是我的亲人也能这样该多好。”钟韵站在瓜蔓下,伸出手来碰了碰新结出的小瓜,小瓜一晃一晃,如同她此刻的心绪。

来到缚龙域这么久,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比如撺掇她来到缚龙域的那个人,比如傻傻的她当真以为能以一己之力救下无数女奴。

“难道非要我死了才能甘心?我做错了什么?我无法选择出身,无法决定灵根,为什么要因为注定的事情恨我?”钟韵想不明白,她无法理解这样的恨意,在来到缚龙域之前,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恨意。

直到拂衣像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正常人眼中是找死。

为什么会那么容易轻信?她不是没有遭受过族人倾轧,不是没有面对过明争暗斗,可是那些人在她看来都不算亲人。

只有最亲近的人,毫无防备的人,才能以天花乱坠的说辞让她坚信,只要来到缚龙域就能为家族创下功绩。

“真傻幸好遇上拂衣,否则还不知要落到什么境地。”钟韵讽刺地笑了笑,那人还告诉自己缚龙域有个暗中势力叫无妖盟,去那里必然能寻得庇护。

“要是真的去了,恐怕这会儿也成为女奴中的一员了。”

钟韵的手缓缓垂下,小瓜晃晃悠悠一阵归于平静,她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人傻就要多历练。她如今不过十五岁,又不是天生聪慧异常的人,从前经历过最大的算计,也无非是家族历练中谁抢了她的功劳,获取了本该属于她的奖励。

如今不一样了,这件事让她看清了隐在暗处的危机,在缚龙域的这一个多月,她还从拂衣身上学到了许多。

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只要她用心去看,迟早能够练就一双慧眼,明辨是非,看穿伪善。

“等我归去必要让你付出代价”

-

洞府中的灵气持续波动,拂衣身上已经不剩下一成灵力,她的境界跌落至炼气一层,很快就要退化成为凡体。

识海的力量在逐渐减弱,作为引导的神识变得有些力不从心,好在余下的灵力不多,在识海封闭的最后一刹那涌入了经脉之中。

“终于摆脱了。”拂衣心中涌上喜意,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浓密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但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失去了敏锐的耳力目力,失去了能够感知外界的神识,她再也无法捕捉到周遭灵气,也无法探知洞府外面的声音与景象。

被阵法笼罩的洞府,此刻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死寂。

拂衣没有去体会成为凡人的感受,她松开心神,迅速沉入到“第一次”修炼中。

《无名剑法》的“心法篇”晦涩难懂,寻常炼气期连一知半解都难,但拂衣在元婴期时还会反复咀嚼,反复领悟,对心法真意了然于心。

她默念引气心法感应着洞府中的灵气,退化为凡躯,这种简单的感应变得十分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拂衣“看”到了一团朦朦胧胧的白光球向她缓缓靠近,那是意识感受到灵气后自行脑补的“实态”,实际上灵气并不具有形状。

拂衣没有欣喜,没有心急,她耐心等待着,仿佛毫无所觉般继续默念心法,任由那团白光一点点接近。

五寸、一寸、一厘

白光钻入拂衣眉心的瞬间,脑中像是有什么炸开了,轰隆隆一阵巨响,仿佛要把一个浑噩的人从朦胧状态震醒。

对灵气的感应回来了,识海再次被打开,拂衣立即运转功法引导灵气,进入那些从未被挤迫过的细弱经脉中。

尽管是不同的功法,拂衣修炼起来仍能驾轻就熟,很快就将外界灵气炼化为自身灵力,修为也稳固在了炼气一层。

只不过

她的神识探入丹田,却见里面是一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景象。

第40章 不速之客

当修士引气入体时,肉身会开辟出丹田与识海,但这两处并非生长在某个部位,亦不像五脏六腑那般有实体。

丹田识海与经脉,都是只能通过感应、无法通过触碰来观测到的存在。人族与妖族在有修炼以来形成了一个本能,那便是将这些原本无实质之物,通过自己主观臆测,在脑海中化为实体呈现出来。

在人族修士感受中,丹田如同一片颜色各异的海洋,是以也被称之为气海。识海如一片雾蒙蒙的云海,而经脉则与血液脉络一样,不同的是经脉可通识海丹田,血液脉络只是遍布实体肉身。

一旦成功进入炼气期,识海即可观测到丹田与经脉,看到那片令人欣喜若狂的“灵气海洋”,只是每个人气海大小与颜色有所不同而已。

前世的拂衣自然也是如此,从炼气到元婴,丹田都是一片白色灵力聚成的海,可现在她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丹田中,一黑一白两种灵力聚成鱼形,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旋转着。圆形“鱼头”连接着对方略尖的“鱼尾”,哪怕中间仍隔着一定距离,却也能看出黑白双鱼试图形成一个正圆形。

拂衣在震惊中观察了许久,两条灵力鱼中间始终保持着八厘距离,完全没有继续接近的预兆。

“这是怎么回事,若白鱼是金灵力聚成,那黑鱼又是什么鬼东西?”对于丹田出现的异状,拂衣觉得十分堵心,甚至隐隐有些担忧。

虽说她此刻神清气爽,仿佛有着使不完用不尽的力量,但这两条鱼跑到她最重要的气海里游泳,当真不会出问题的吗?

这种不请自来的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拂衣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开始吐纳静心,在一阶超品宁神香的辅助下逐渐恢复了冷静。关键这情况不冷静也没招,她总不能自己钻进丹田把鱼给揪出来烤着吃了吧。

说到烤鱼,她还真的有点饿了之前吃过钟韵塞的长效辟谷丹,一粒能顶过去二十粒,但刚刚散去灵力时也散去了药力,现在肚子都快咕咕叫了。

“咦?这白鱼里不全是金灵力,好像还有点别的东西。”拂衣的饥饿感被新发现冲淡不少,凝神仔细一感应,只觉白鱼中蕴含的气息有种苍茫悠远之感。

再观察那黑色小鱼,里面不含一丝金灵力,更没有其他几种属性的灵力,只有白鱼中一模一样的陌生气息。

拂衣在感受到这股气息时就已喜不自胜,因为不管这是什么,只要给修士苍茫悠远之感,那就必然是好东西!

苍茫悠远并非意味着古老过时,而是意味着能够被追本溯源到无数年前,或许是修道之法初生时,或许是更早。

任何具有这种气息的物质,都等同于盖上了一个“无价珍宝”的大红印章。

“早知《无名剑法》不是等闲功法,但没想到竟能将我变成无价珍宝,真是赚大了。”要不是因为现在还在入定状态,拂衣都打算跳出洞府大笑三百声。

好在她还存着一分理智,噗通噗通的小心脏很快恢复正常跳动,拂衣尽量让自己随着宁神香的气息一起沉淀,渐渐的,她不再受到万事万物的干扰,再一次沉浸在玄妙的心法中。

外界灵气如潮水般徐徐涌来,若能以实质来量化,便是在她身周形成了一道灵气茧壳,这是从前修炼时从未有过的情形。

《玉女真经》运转时,周遭灵气像是无精打采的老年人,慢吞吞的动着,还带着那么点不情愿。运转现在的心法时,灵气如同精力旺盛的孩童看到感兴趣的玩具,争着抢着要往身体里冲。

饶是拂衣已经努力压抑,仍是控制不住欣喜的情绪,所以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笑容,看上去有些傻气。

她的内心真的很有波动,甚至有点想转圈圈。

灵气涌入丹田,在心法的引导下逐渐转化为自身灵力,在经脉中游走循环一个小周天,逐渐归于白色小鱼中。黑色小鱼依然没有变化,完全是一副“修炼什么的不归我管”的姿态。

拂衣不知不觉恢复了平静,引导灵力在体内持续运转,一个又一个小周天过去,体内灵力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增长着。

外面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洞府,钻入似乎永不餍足的白色小鱼中。

拂衣无需担忧心境跟不上修炼速度,由于是刚废功便立即重修,她甚至无需担忧境界的稳固。肉身对境界的记忆还在,她可以一刻不停冲过层层屏障重返炼气九层。

从炼气一层到三层,毫无阻碍。进入炼气四层便是中期,她只感到微不可查的屏障,轻轻松松地跨了过去。从炼气六层突破七层时,这阻碍明显了一点,她冷静如常,稍加用力便突破至炼气后期。

日复一日,白色小鱼中的灵力越来越浓郁,拂衣的境界已至炼气八层。在她潜心修炼之际,时间的概念已经不存在,是以她完全不知钟韵在山下渡过了百无聊赖的九个月。

“哎——”

钟韵不知道这是自己今天的第几次叹息,说好的只要八九个月呢,明天就是第九个月的最后一天了,她倒要看看拂衣出不出得来。

“要是出不来,看我怎么嘲笑你。”钟韵在脑海里演习了一万遍打脸场面,每次演习结束,她都要吃上一块甜糕安抚自己疲倦的心。

“哎——”又是一声叹息,钟韵靠在瓜蔓架子上扮演起忧伤少女。“鸟累了,树知道。云累了,天知道。小草累了春知道。可是,我累了,谁知道?”

“怎么只你一人。”

一道冷冷的女声从三里外传来,紧接着,一名女修来到钟韵面前,惊得她立马祭出新月刀,周身充满肃杀之气。

“你来做什么?”

“拂衣在哪里?”

“关你什么事,从哪来就回哪去,别来这里找不痛快。”来人正是“拂袖”,只是钟韵着实不愿以这名字称呼她,防备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想着要如何提醒还在集市未归的拂家夫妇。

“拂袖”身着白底银纹宽袍,发丝高挽成随云髻,没有发钗,唯有一根浅青色发带随风飘荡。

她腰间挂着一枚造型别致的木饰,看起来像是用随手捡的低阶灵木刻成,没有阵纹加持,自然没有任何效用。

可是这木饰的造型着实古怪,钟韵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一个类似“7”的造型,转折处还有一个像是能扣动的机关,长的那一部分还是中空,看起来既不像法器又不像装饰,甚至不像是三千域内的东西。

第41章 你以后会死

见钟韵打量自己的木饰,“拂袖”神情有一瞬间变化,不是恼怒,亦非不耐,而是一种不带有任何正负面情绪的变化。像是突然走神到了极远处,在那一刻,她身上散发出一种令钟韵感到奇怪的孤独与惆怅。

钟韵皱了皱眉,心中莫名生出一个念头,“拂袖”并无恶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就算如此,她握刀的手还是不曾放松,心神也没有松懈半分。

“你到底来做什么?”看样子确实不是找茬,要是找茬,现在她们就该把屋子都掀飞了。

“了结因果。”冷冷的声音中透着点无奈,还有一丝不耐烦。“拂袖”神情依然冷漠,好像这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

钟韵完全不怀疑,要是三千域突然在此时崩塌,这个人脸色都不会变一下。

“什么因果?”

“亲缘。”

钟韵愣了愣,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对方。“你跟拂家没有任何关系,哪里来的什么亲缘?你爹娘是谁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这具肉身被我所占,她的因果,自然由我来了结。”

听到她一口一个了结,钟韵微微皱了皱眉。“你该不会是想杀了拂家人吧?”

“拂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没有正面回应,也没有反驳,而是讥讽道:“你认为你打得过我么?”

钟韵从前最是听不得这种话,一听就要原地爆炸,恨不得能把实力丢对方脸上摩擦。可是现在,她自认为已经是个成熟的钟韵了,是以她只淡淡一笑,冷哼道:“打不打得过,试试就知道。”

本来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谁知“拂袖”只是摇了摇头。“我不与你打,没必要。”

钟韵的怒气值几乎冲到了顶点,正考虑是继续打嘴仗还是直接动手,神识就见不远处的田埂上,有两道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

是伯父伯母回来了。钟韵暗道不妙,哪怕他们知晓拂袖陨落了,亲眼看到一个用着自己女儿肉身的“人”,肯定还是会很难受。关键她还不知道“拂袖”到底要做什么

可惜“拂袖”速度奇快,钟韵还未反应,她便一闪身消失在小院,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拂家夫妇面前。钟韵紧随其后,稳住身形的瞬间只见“拂袖”朝二人跪了下去。

-

拂衣沉浸在《无名剑法》带来的顺畅体验中无法自拔,她以前觉得修炼打坐就是受罪,还不如练剑加提升心境来得畅快,而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那些五灵根精英所说的,修炼就是一种享受。

从前她觉得这话肯定是装逼,灵气慢吞吞的,入体后还绵绵无力地在经脉游走,好半天都无法聚集到丹田。现在她终于相信了,人家不是装逼,是她的功法实在太垃圾。

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被灵气包裹的幸福感。就像是在最惬意最放松的时候,把整个人泡在一汪暖暖的泉水里,那泉水还能洗涤五脏六腑,让气海识海与经脉都焕然一新。

她的境界已在炼气八层的边缘,只要冲破那一层屏障即可回到九层,而且她明显感觉到丹田灵力比从前多了不止十倍。

前世到了炼气圆满巅峰都未有过如此充实之感,灰蒙蒙的丹田中,那一黑一白两条小鱼缓慢匀速地旋转着,里面凝聚着令她惊喜的浓郁灵力。

随着灵气入体,拂衣渐渐感觉到了那层屏障。

每一次进阶时的屏障就好似一堵墙,若修士资质高且功法强大,这堵墙就无比脆弱,反之则如同铜墙铁壁,难以撼动。

拂衣从前进阶除了要将灵力修炼至巅峰,还需要疯狂练剑以达到爆发的效果,才能够勉强冲破壁垒进入下一境界。

而现在,她只觉这屏障像是即将风化的土墙,只需轻轻一推

轰轰轰——

熟悉的轰鸣声在脑中荡开,识海再次被扩大,比起废功前还要多出了近一里的范围。拂衣如今的神识已经能与实力不强的筑基期相当,因此,她的魂魄亦比寻常修士凝实了许多。

只要识海强大,神魂便会随之强大。那些能够夺舍的高阶修士,生前无一不是识海强大之辈,毕竟脱离识海之后,元婴神魂只能在外维持一月时间,金丹不到半月,筑基能维持三天都是侥幸。

至于炼气期,肉身与识海损毁的瞬间,神魂就会跟着泯灭了。

拂衣一鼓作气继续稳固境界,感受到灵息沉厚凝实,丹田小鱼亦有饱和感时,她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刚好九个月,是时候出去了。”

拂衣缓缓起身,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至身上荼白纱裙,灵光从下至上幽幽一闪,流畅的光圈如水面涟漪般荡开。

精纯,且带着肃杀之气。

“嘿嘿嘿”拂衣忍不住傻笑,金灵力与剑修简直绝配,要是能弄清楚那股苍茫悠远的气息有什么用处,说不定还能变得更强。

境界固然重要,但活在修仙界,实力也是一等一的大事。所以只修心境不修实力的修士,往往只存在于实力超然的大宗大族。

如若不然,就会像齐誉那般折在半途,再无机会潜心悟道。

拂衣挥手招来荧光石与阵盘,又将燃尽的宁神香炉放回储物袋中,神识一动牵起两只丹瓶在手中把玩了一阵,仍是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希望别跟我磨磨叽叽地客气,一定要收回去才行。”

拂衣当真不愿再占钟韵便宜,一路上欠她良多,手上的杂物还没出手,自然还不上防御纱裙的一千枚灵石。再这样欠下去,按照凡俗的规矩都得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了。

“终于能回家了。”拂衣走出山洞时正是深夜,星河璀璨,夜风温柔,山中一切都透着清新的味道。裙裾翻飞间,拂衣只觉自己的速度都比从前快了好几倍。

神识内出现家中小院时,拂衣脚步一顿,神情骤然凝重起来。“她怎么来了。”距离家中还有五里有余,她已看到“拂袖”正坐在瓜蔓架子下,钟韵正站在她对面,护着身前的爹娘。

拂衣加快脚步,御风术几乎运转到了极限,待来到院中的瞬间,“拂袖”抬起眼来毫不避忌地与她对视着,眼中仍是不带有任何情感。

“你来了。”

“道友若有事不如随我去山中细谈,何必为难我家人?”

“我来是为告诉你一件事,从而了结与你的亲缘。”

拂衣闻言神情淡然,心绪亦无波动。

“何事。”

“你以后会陨落。”

夜风吹起拂衣的衣角,一头青丝随之向后飘扬,她静静注视着“拂袖”的双眸,仿佛望进了一处未知的深渊。

第42章 第二道魂魄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整个村落都在这一刻陷入死寂,除了拂家夫妇的急促的呼吸,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夫妇二人情绪有些激动,眼圈微微发红。

苏蕙心死死盯住那张思念了十余年,却早与记忆中不同的脸,语气中带了几分狠意。“你少胡说八道,给我滚,你不是我女儿,我不要你来结什么因果。”

“拂袖”仿若未闻,只淡淡瞥了拂衣一眼,见她神情淡定非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要是正常人听到这种话,不说吓得惊慌失措,也该露出几分好奇或疑惑。

可是拂衣偏偏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废话,有种莫名的尴尬。

“拂袖”脸上终于不再是冷漠淡然,拂衣的表现将她的面具撕开了一丝裂缝。

这一丝裂缝让拂衣意识到,“拂袖”所谓的淡然都是浮于表面的情绪,是用来伪装内心慌乱的面具。

想到这一点,拂袖更加淡定了。她和“拂袖”正好相反,看上去是不着调,可那都是在放飞自我,她一颗心早在前世数百年中锻得水火不侵。

山崩于前,固然会变色,思绪却能以最快的速度想出应对之法。

譬如现在,她疑惑于“拂袖”疑似预言的话,心中却已迅速得出了结论:这句古里古怪的预言针对的可能是她前世,而不是今生。

“你体内的另一个魂魄呢?”拂衣没有接她这茬,陨落不陨落并非一句预言可定论,她的路她自己会走,还会走得风生水起逍遥自在。

“拂袖”闻言神色又是一变,这回终于显露出几分慌乱,语气也变得更加冷厉。“不关你的事!管好你自己,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再见若有冲突,我不会留手。”

拂衣忍不住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先下手为强。她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再次显露时已在“拂袖”身侧,拖住她胳膊一拽便又消失不见。

灵气漩涡荡开,钟韵赶紧挥袖击散,护住了吓得脸色苍白的拂家夫妇。

“伯父伯母别怕,我去寻拂衣,阵法会护着你们的!”钟韵把二人扶进屋中,祭出一副三阶超品阵盘,循着灵气波动飞驰而去。

拂衣与“拂袖”一进入宝瓶山就已化作两道残影,剑气与法术光芒划破黑暗,如同一朵朵炸开的焰火,只是这焰火有着致命的危险。

银色狐尾剑乃一阶上品,在缚龙域算得上是好法器,可拂衣体内的灵力精纯得非同寻常,注入到剑中还是引得长剑嗡鸣颤抖,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可怕的力量。

拂衣感应着狐尾剑的承受极限,在长剑即将爆发时顺势挥出,剑气炸开,搅起周遭灵气汹涌翻腾。看似铺天盖地的白光实则蕴含着无数细密暗招,环环相扣,丝丝相连。

“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蠢货,抢了别人身体就该像阴沟老鼠,老老实实待在暗处别出来。你以为跑到我家人面前装模作样就能得到救赎,缓解你心底那点儿自以为是的愧疚?”

拂衣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神情越来越平静。她的声音中带着肃杀之气,字字句句被金灵浸染,如魔音灌耳,直入对方识海。

“你平白无故害死我姐姐,就算今天杀不死你,也要让你记住跟我结仇是个什么滋味!”

拂衣飞身一跃,轻灵如随风飘动的叶,在夜空中留下一道耀眼白光。停滞的那一瞬,狐尾剑再次爆发出一股令人背脊发凉的剑气,凌厉杀意毫不掩饰,看似平凡无奇的剑招聚集成型时,却让脚下山峰都为之一震。

霎时间,白光纳日月,剑气排星辰。拂衣身形疾速下沉,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再次闪身化作尘埃,融入夜风,消失不见。

“拂袖”双手自下而上幻化出一道圆形光圈,动作略显得艰难滞涩,好像还有些不熟练。

红绿二色灵光凝成符文,复杂深奥,气势磅礴如山海。她站在符文之中,脸上带着略显呆板的冷漠,眼中时不时闪过震惊。

拂衣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正是震惊,是乍见到了超乎认知之物时产生的震惊,“拂袖”绝不是什么高阶修士,从其反应来看,甚至有可能不是修士。

无名剑法并非以奇巧诡异的剑招取胜,而是正好相反,以最朴实无华的招数配合心法所带来的霸道力量,发挥出远超于寻常剑修的实力。

任何境界的修士看到拂衣的招数都不可能面露震惊,顶多是恐惧这剑招的力量,那与“拂袖”眼中的神情全然不同。

“你到底从何而来!”拂衣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逼迫的狠意,金灵的凌厉霸气在空气中荡开,似要将其识海冲破。

“拂袖”正以全力聚集符文,红绿灵光在身周一明一黯,这一声逼问令她猝不及防,胸腔剧震,口中溢出鲜血,一抹暗红血线缓缓从嘴角滑下。

血液滴落下来,却不像正常情况那般落地,而是被周遭狂暴的剑气化为无形,淹没在新一轮的白光狂潮中。

“拂袖”不答,脸上惊恐却已表明,拂衣的问话戳中了她心底深处的隐秘,她的来处,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拂衣实在想不出,这世间能有什么地方会让人如此忌讳暴露身份?就算是来自神出鬼没的无相宗,还有传说中的圣妖山,都不会如“拂袖”这般讳莫如深。

白光与红绿符文交汇后猛地炸开,气浪如有实质冲击着周遭的一切,树木连根而起,沙石尘土翻飞,昏暗中,拂衣稳稳落地,她看到“拂袖”再一次变了神色,更重要的是,神魂气息亦随之有了变化。

“哎呀,躲在暗中的耗子出来了。”

“呵呵小丫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何不静下好生谈一谈?”

拂衣讽刺一笑,无冤无仇?当她是十来岁的黄毛丫头片子呐?呃,不对,现在好像确实是个十七的黄毛丫头。

“夺舍令姐的是她,不是我,我只想求个安稳而已。”

“她是谁,你又是谁?”

拂衣收剑停手,不再攻击。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危险,此刻的“拂袖”体内潜藏着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灵魂。

她不会轻易感到恐惧,哪怕遇上元婴圆满真人都不至于如此,那么眼前的东西必然是比元婴更强大的存在。

所以这一道,才是那个伤了微云岛十二筑基内卫以及贾千诚的魂魄。

第43章 器灵

拂衣从来不认为自己对下域有着很深的了解,她没有走遍三千域,只去过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她听说过无数真真假假的传说异事,可那也只是天下奇闻中的十之一二。

所以在面对未知时,拂衣一向愿意抱着一颗好奇又不失警惕的心,她愿意探知世界的奥秘,从而丰富自身,开阔眼界,成为一个更加博学多才的修士。

或者以一个不那么高大上的角度来说她就是很八卦。

“我是谁”第二魂魄使用的仍是拂袖的声音,可是语气苍老腐朽,与第一魂魄的清冷不同,这道魂魄是当真有种历经世事沧桑,看尽尘世浮华之后的平静。

只不过,它的平静中亦有着一丝不甘。

“你可以认为我是一道器灵。”

“器灵?与空间宝物有关?”

拂衣猜测过很多次“拂袖”消失的理由,最终认为唯有与空间相关的宝物,才能够使修士毫无波动地离开原地不带起灵气波动。

与空间概念有关的玉简,整个下域都算不得多,她自然了解不深,只是根据一些零散记载得知空间波动与灵气波动全然不同,元婴以下的修士绝不可能察觉得到。

有些玉简上说,元婴真人能够感应到轻微的空间波动,但下域无人能炼制出具有空间法则的宝物,所以这一条也无法考证。

拂衣突然的询问没有让器灵变色,但它也没有直接回应的意思。

“我的原身很早很早以前就被毁灭得彻底,只有一枚小小碎片保存了下来,我寄存在这枚碎片上试图另寻生机,后来,被一阵气流带到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地方,后来就一直寄存在拂袖神魂中。”

拂衣心下了然,原来姐姐的识海并未容纳三道魂魄,而是一道异界魂魄外加一枚存有器灵的碎片。

这些寿元悠长的器灵一向爱摆长者架子,拂衣按捺住想要得知一切的心情,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能不能不用我姐姐的名字称呼她。”

面对爱摆架子的长者,越是追问,越容易得到故作高深的回答;装作不感兴趣,对方反而容易吐露一些有用的讯息出来引人上钩,好达到真正的目的。

果然,器灵嘴角微牵,露出一个世外高人惯有的神秘笑容,却因拂袖的面容只有二十出头,看上去颇有些古怪。

“哦,我忘了告诉你,这丫头本名确实是拂袖。不仅如此,她还长得跟这具肉身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丫头从前是个凡人。”

拂衣曾有过这样的猜测,可是得到确认时还是难免心觉怪异。“这可真够巧的啊,”她故意露出一副不信的模样,冷哼道,“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不敢有意见。”

器灵毫不在意形象地聚起袖子抹了抹鼻子,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一丝显摆。

“那异界是个好地方,除了无法修炼,许多东西是三千域闻所未闻的,就像是这个,”它提溜起腰间的木饰,啧啧感叹道,“这叫枪,本身威力不怎么样,但若是改造成修仙界之物可就厉害了。”

“这么短,一点都不尖利,它也配叫枪?”拂衣语气十分不屑,“据说从前有一位水族妖修,人家那柄长枪锋利无比,出招便能引天地变色,你这算是什么。”

器灵呵呵笑着,脸上一副“你无知但我原谅你”的神情,摇着头道:“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算了,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就行。”

“所以,你对她有恶意?”拂衣抓住了它话中的重点,果然,疑问一出口,就见器灵露出了一个略有些阴险的笑容。

“你我同为修炼世界的生灵,何必管外来异种的生死?她占据你姐姐肉身,吞噬你姐姐魂魄,我对她有恶意,于你而言是好事。”

“你说得很是。”拂衣也跟着它一起露出阴险笑容,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器灵必然还隐瞒了许多重要的事情,她可不会傻乎乎全信。

单说占据肉身一事,若无这只器灵相助,一个异界凡魂绝不可能吞噬炼气七层的魂魄。

“那你现在能完全压制她?”

“无法完全压制,不过你放心,她听不到这场对话。”器灵有些得意,嘻嘻笑着道,“她说你会死那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的原身功能有些特殊,到异界后又失了控,在她脑海自动演绎了一些画面。”

拂衣无法从这寥寥几句判断出器灵曾经的作用,但她明白,这玩意儿绝不是个低阶货。

“说实话,我不确定那些画面是真是幻,而且九成九都记不清了。总之我状态稳定后就结合异界风土人情,让她以为画面是看过的小说内容,导致她现在很混乱,以为被困在了一部小说里,其实她压根不看小说,只是我给她造成的幻觉太真,她自己都辨不清。”

器灵说着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她原是个赏金杀手,刚出道两年,有我在暗中看顾本该轻轻松松赚大钱。谁知老天自有安排,她肉身毁在一场任务中,魂魄带着我一起回到了这里,一来就撞进了微云岛。”

拂衣连蒙带猜听懂了它的话,杀手拂袖以为进入了话本世界,以为器灵癫狂时期演绎的画面,是话本中的后续剧情。

这事古怪归古怪,却还不至于让拂衣感到震惊,最让她惊异的还是眼前这只器灵。

从它的话可分析出,它曾经能够接收并显示不同领域发生的一切,这样的宝物已经足够逆天,而它主动暴露出来的功能肯定不是全部,拂衣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会有这般强大。

持有这件宝物的生灵,又会是谁?

“所以你不必理会她所谓的预言,那都是我在沉睡状态接收到的东西,说不定只是我在睡梦中的臆想。其实直接告诉你也无妨,她就只是看到你在飞升通道里炸开了而已。”

拂衣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一副受到诅咒的恼怒神情。“你们俩才要在飞升通道炸开!”

器灵不恼不怒,摆摆手道:“我把一切告知算是一种诚意吧,只希望你不要揪着这具肉身不放,待时机成熟,我会替你报杀姐之仇。你是修道之人,何苦拘泥于形式?”

拂衣垂眸掩去眼中讥讽,看似接受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器灵姐姐,我相信你。”

器灵神情终于变了,眼角抽搐了许久才尖声喊道:“神他妈姐姐,老子化形后是纯爷们!”

第44章 失踪

拂衣憋笑失败,魔性笑声顿时响彻山中,惊得草丛一群凡兽凡虫窸窸窣窣逃窜,气得器灵双眼快要喷火。

要不是快压制不住拂袖的魂魄,它都想上前掐死这个毫无尊老之心的小丫头。

“住口,不许再笑!”器灵本想以威严的语气喊出这句话,可是拂袖原本的嗓音十分柔美,哪怕生气也顶多是娇斥,它自己听了都有些不自在。

拂衣好一阵才直起腰来,一边夸张地抹去笑出来的泪花,一边冲器灵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你不必多管,只需知道我会好好对待这具肉身,还会帮你复仇即可。”器灵很快恢复了一本正经,还假作大度地问道,“可还有别的事?”

拂衣毫不客气,点点头道:“有。”

“只管直言,若我能做到都会尽量”

“你若吞噬了异界拂袖的魂魄,以后就要一直保持女身吧?能稍微提高一下修养素质,别用我姐姐的肉身做出抠鼻这种猥琐举动吗?”

器灵:“”有一股洪荒之力快要控制不住了怎么办,好想活活打死她!“我不过是揉了揉算了,我会注意的。”它没有再问还有没有别的事,径直转身离开了山中。

拂衣没有拦它,因为打不过,也因为没有必要。

肉身抢不回来,抢回来也没有用。不论器灵的话中隐瞒了多少讯息、又虚构了多少事实,有句话倒是十分有道理。

修道之人,何必拘泥于形式。

器灵打着吞噬异界拂袖的小算盘,异界拂袖又是以杀戮为职业的狠人,这两个争来争去就足够凌乱了,她完全没必要插上一脚。

要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她当然更愿意亲手为姐姐报仇,可惜这道器灵绝非她能战胜的东西,贸然与之为敌只会白白送命。

她很好奇这只器灵的原身与来历,好奇它为何能看到她的前世,更好奇它是怎样被卷入古怪异界又卷了回来。

可是这些事情对于低阶修士来说如同雾里看花,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若是全凭器灵三言两语来猜测,得出的结论只会是半虚半实。

“还是要早早离开缚龙域,到了外域,就能看到更多的玉简,听到更多的奇闻异事,说不定哪天线索就撞上门来了。”

拂衣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宝瓶山,回到家时只见阵法保护着小木屋,爹娘正在屏障中焦急踱步。

“爹,娘,没事了。假拂袖已经离开,以后不会再来。”拂衣宽慰了二人几句,探出神识在方圆五里扫了一扫,竟然不见钟韵身影。“这是去哪儿了”

“小韵说去寻你,你在山中没见到她么?”苏蕙心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经过九个月相处,她可是把钟韵当自家人看待。

拂诚安跟着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该不会是那个那个魂魄把她掳走了吧?”

“这倒不可能。”拂衣摇摇头,器灵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它的首要任务是吞噬魂魄,而且看它离开得匆忙,多半是块压制不住异界拂袖的魂魄了。

东方已经染上一抹温柔的红,鸡鸣此起彼伏,炊烟徐徐上升,宝瓶村从沉睡中苏醒,拂衣找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有钟韵的气息。

“爹,娘,我可能要离开一阵。”拂衣有些担忧,不知道是谁趁夜带走了钟韵,她知道钟韵必是遇上了无法抵御的危险,否则不可能连讯息都不留下。

“快去吧。”苏蕙心为她将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柔声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娘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小韵。”

“是啊,我们在家等你们回来。”拂诚安眼中满是担忧,脸上却带着笑。他不愿让拂衣牵挂家里,于是要强撑着做出一副很放心的样子,以免影响女儿的心绪。

拂衣点点头,取走了钟韵留下的三阶超品阵盘,这东西太招眼,万一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修士经过,说不定会为阵盘出手伤人。但只要家中没有修士所用之物,父母就会很安全。

缚龙域的人族修士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及凡人性命,若无正当理由,亦不干涉凡人生活。就连毫无底线的柳三木掳走小拂袖时,都没有出手伤害拂家其他人。

拂衣并不担心爹娘会有危险,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储物袋中的一阶超品阵盘取出,又拿出一枚灵石交给了他们。“若是遇上危险,就将灵石安进阵盘里。”

拂诚安接过后拿在手中,低着头与苏蕙心一起琢磨了一阵,正要问问拂衣这东西贵不贵,她身上还有没有多的备用,眼前却已没有了拂衣的身影。

-

天早就亮了,阳光火辣辣的,照得草叶树木无精打采,拂衣亦是一脸生无可恋。

她从家中一路走向宝瓶山,几乎快要把山找个底朝天,还是没能寻到任何线索。这不仅说明带走钟韵的人至少是筑基修士,还说明人家多半是有备而来。

拂衣并不认为这事是微云岛的人所为,要是他们,肯定不会只带走钟韵,而是会埋伏起来把她一并带走。她也不认为这是哪个邪修路过此地顺手掳人,因为钟韵身上的防御十分强悍,若无完全的准备,不可能偷袭成功。

“难道是钟家一直派人跟着她?”拂衣只去过一次千湖域,在那里停留的时间不长,对钟家这个家族实在不了解。但她相信一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偌大家族有几个歪苗子很正常。

“若是因为家族内斗,想害钟韵的人应该会把事情托付给缚龙域的某方势力。”拂衣脑中灵光乍现,脚步一转朝下山的路飞驰而去。

钟韵是被无妖盟的人带走,拂衣几乎可以确定这一点。

按照正常轨迹,钟韵原本是要自投罗网前往无妖盟,只要她一去,里面与钟家幕后黑手勾结的人便会传讯告知。

可是拂衣横空出现,打破了钟韵原本计划,无妖盟久久等不到人,无法向幕后黑手交代,肯定会暗中派人找寻钟韵的下落。

她们的行踪不算隐秘,加入无妖盟的修士又广布整个缚龙域,只要有心搜寻,自然能够找得到。

无妖盟很清楚钟韵身上有些什么防御,完全可以提前准备好具有针对性的抓捕方案,所以钟韵才会连留下线索的机会都没有。

第45章 无妖盟据点

理清了头绪,拂衣加快脚步,朝着无妖盟最近的一个据点飞驰。

无妖盟在明面上没有总盟,不像其它势力那般占山或者建城当作根据地,作为一个猥琐发育的盟会,无妖盟只有遍布缚龙域的小型据点,零零散散,不成气候。

其实说是据点都有些抬举他们,拂衣记得距离宝瓶村最近的一处是个破破烂烂的小茶肆,平时开门做生意,有无妖盟的人去了,对上一句尴尬度极高的暗号就能进入地底密谈。

拂衣曾混进过不少无妖盟据点,深知他们所谓的密谈其实就是比惨大会。

一群唧唧歪歪的修士在逼仄地洞中抱怨遭遇的不公,将在妖兽那里受的气一股脑吐出来,出了门回到山中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奴隶。

无妖盟的底层修士数量多,没什么杀伤力,也不具有任何威胁,这就是许多妖修明知这个势力存在也懒得多管的原因之一。

无妖盟高层一共九人,一名金丹中期盟主,八名金丹初期长老,分别是九座大型山脉内的男奴。

这些人才是整个盟会最坏最危险的人,可是他们其实也只敢欺负人族修士和血脉低贱的妖兽,对妖主们来说同样没有威胁。

拂衣认为掳走钟韵一事多半与无妖盟高层没什么牵扯。

钟家想害钟韵的人不会是金丹或元婴,很大可能是筑基期,甚至炼气期。

金丹期与元婴期想杀炼气小辈简直易如反掌,随便一场家族试炼就能让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把人骗到缚龙域里来。

既然不是高阶修士,那就不可能联络得到无妖盟高层。

拂衣觉得多半是用灵石或宝物收买了底下的筑基管事,她此刻无比希望,这些管事能在掳走钟韵之后松懈下来,偷偷懒把人交给炼气期看守。

从白天疾驰到深夜,拂衣除了必要的打坐恢复之外,再没有停下来歇一口气。她双腿有些发软,炼气九层毕竟未褪凡体,会劳累会困顿,会饥饿会老去,她在山川溪流中狂奔了整整一天半夜,自是有些吃不消。

可拂衣骨子里带着一种执拗,有时候发作起来连她自己都害怕。比如现在,她知道应该停下来歇息一阵,至少用灵力滋养一下双腿再走,然而一想到钟韵,她一下就充满了力气。

她知道钟韵这次经历并非死劫,但途中拖延的时间越长就越难找到线索,她只能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的双腿打气,希望腿们能够争口气。

“呼,终于快到了。”拂衣的神识边缘触及到了一座大型阵法,那是修仙城池的护城大阵,与外域不同的是,这里的阵法无法防止妖兽妖修,只能抵御风雨雷电。

前方的灵鹤城属红羽鹤管辖,红羽鹤又依附于如风,是以林中遍地都是鹤羽与蝎子蜕下的壳。拂衣迅速掠过山林边缘,一头扎进了灵鹤城的阵法中。

阵外的漆黑仿佛抵达不了城池,彻夜通明的灯火悬浮在上空,地面镶嵌的荧光石组合成一只只红羽鹤的形象,满城尽是柔和灵光。

宽敞街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修士,有炼气有筑基,衣着皆是不俗。

时常流连在修仙城池的修士,多多少少是有些底气的,要么有强大背景,要么有筑基金丹实力,拂衣二者不沾,只能小心翼翼穿过小巷来到记忆中的破旧茶肆。

“道友喝茶还是用灵膳?”一名炼气圆满的八字胡中年靠在门口,抄着手曲着一条腿,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声。

“咳,都不是。”拂衣十分嫌弃无妖盟的暗号,但现在容不得她矫情,只能满怀羞耻地道,“雾里雪里,我在四处寻你。”

八字胡中年小眼睛一亮,脸上立刻露出了遇到同类的隐秘兴奋,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回应道:“风里雨里,我在无妖盟等你。道友,请入内!”

拂衣眼角微抽,还要保持一副神秘低调的笑容跟八字胡搭话。“最近盟里可有什么要事?手头有些紧张,想找些事来做做。”

八字胡带着她走进后院,神神秘秘地道:“若是道友有胆量,今天倒是有一件事,不过,嘿嘿嘿算了算了,道友还是先去下边坐会儿吧。”

拂衣牵起嘴角,知道这是有戏,八字胡不过是故意拿乔,想要点好处罢了。“道友放心,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就是胆大。”她说着神识一动,从储物袋中牵出五枚下品灵石,将不舍和决然两种情绪糅合到了极致。

“啧啧啧,道友这就是瞧不起我了。”八字胡连连摇头,动作却比与人斗法还快,残影都没见着,那五枚悬浮在空中的灵石刷一下就不见了。

“咳,我收这灵石也是为让道友放心,这件事就只跟你说,不与别人提及了。”

拂衣连连点头,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八字胡见状颇为自得,说起话来也细致了不少。

“上头一位管事有令,让我们看守一名女修。待城中人少时就将她带出去,送至如风山主的地盘自会有人接手。”

拂衣知道这必是钟韵无疑,找到了人,她就彻底放心了。她脸上丝毫不显,只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道:“莫非这女修实力高强?还是身份特殊?为何要胆大的才能押送?”

“其实我也不清楚她的来历,不过那位管事可是有背景的筑基后期,如此忌讳,只能说明这女修身份相当不一般。若不是胆子小,我自己就接了这事,跟道友说句真心话吧,一旦沾染这人,必会招上惹不起的大敌。”

八字胡一副想得很开的模样,倒不完全是个要灵石不要命的人。

拂衣嘿嘿一笑,拍了拍八字胡的肩膀,道:“道友只说要如何才能接下这任务吧,不就是送到如风妖主的地盘么,简单!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操心吧!”

八字胡颇有些敬佩,感叹道:“后生可畏啊!那道友跟我来,只需留下一道灵气印记即可领人。”

拂衣闻言挑了挑眉,灵气印记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说得轻轻巧巧,以后只需凭这一道灵气即可通过法宝追踪到她。

不过

她正好有特殊的留灵气方法,追踪什么的她真的不担心。

想到立刻就能带走钟韵,拂衣心中难免欣喜,正想着此行还算轻松,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呵斥:“站住!你带来的是什么人?”

第46章 欺辱

拂衣暗自着恼,是她膨胀了,不该提前生出“此行轻松”之类的想法,这下好了吧,啪啪打脸啊。

她一脸谄媚转过头,没办法,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筑基圆满的气息,身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无妖盟成员,表面功夫必须得真得吓人。

“见过前辈,在下从灵鱼城来,正与这位盟友商议任务之事。”拂衣此刻无比庆幸无妖盟有个不问姓名来处的规矩,毕竟每个人都与妖兽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揭穿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在无妖盟,要么以道友相称,亲近一些的以盟友相称,再近一些的许是会互相取个与特征相关的雅号。可是拂衣觉得八字胡这称呼不怎么雅,要是叫出口,说不定人家就不帮她忙了。

八字胡看到来人,头都快垂到地面去,战战兢兢地解释道:“这,这位盟友正好,正好手紧,我瞧她实力确实不差,就想着将人,将人转交给她。”

来者是一名身材修长挺拔的少女,外貌维持在十六七岁,眼神与神态却看不出一丝少女感。

“实力不差?”假少女挑了挑长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替我去办件事,这里的人先暂时不管,等一段时间再转移不迟。”

“好说好说,前辈只管吩咐,我和这位道友肯定办得妥妥当当。是吧道友?”八字胡说着还用手肘撞了撞拂衣,让她赶紧抓住机会表忠心。

拂衣很想骂娘,甚至还想扯个借口拒绝,她真的赶时间啊。早点把钟韵带走,她也好早为宝瓶山机缘做准备。

何况辛无真很快就会带着无妖盟的高阶修士前去找她麻烦,这些人绝对不会错过欺负美貌柔弱炼气期的机会!

无妖盟最大据点距离宝瓶村很远,但距辛无真离开已经过了近十个月,此时肯定带着人往这边赶,她哪儿有功夫去给这女修办什么事。

“怎么,你不愿意?”见拂衣没说话,女修脸色阴沉,散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袭向拂衣。

拂衣毫无感觉,但为了避免别人察觉自己识海过分强大,还是强行装出了一副吃痛受伤的模样,为了真实,她还轻轻闷哼了一声。

“愿不愿意由不得你做主,身为晚辈就要有个晚辈样子,实力不济还想挑着做事?想轻轻松松,何不去微云岛上躺着?”

女修讥讽地瞥了二人一眼,完全不将炼气小辈看在眼里,全然是一副让你们做事都是看得起你们的模样。

她神识一动,从储物袋中拖出一枚玉简,猛地一甩,砸在了八字胡脸上。“把这上面的东西凑齐,要尽快。”她说完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女修是筑基圆满,哪怕没有用上多少灵力,却也将八字胡的脸砸出一道见血伤痕。拂衣看得皱眉,这样的修士,她还是真是许多年都不曾见过了。

缚龙域相对外域来说十分闭塞,里面的修士又常年遭到妖兽欺压,心中或多或少都存着怨气,在对待低于自身境界的修士时,就会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发泄一番。

这样的修士在缚龙域不算少数,有追求的人族修士都远远离开了此地,去往外域寻找更光明的未来,余下来的自然都是些改不了劣根性的修士。

“你没事吧?”拂衣本来不想多问,但八字胡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一大把年纪了瞧着怪可怜。

“没,没事。嘿嘿嘿,这算什么啊,上回我向她行礼时头垂得不够低,还被她一把按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呢。这点小伤,灵力一滋养就无事了。”

八字胡一边笑着一边恢复了伤口,还不忘探出神识看了看玉简内容。“一阶超品宁神草十株,一阶超品凝血草十株,一阶圆满七头蛇十条?还得是完整得看不出半点损伤?我看她这是在为难我!”

八字胡脸上笑容变成苦笑,颇有些绝望地抬头望天。七头蛇本就实力高强,要他们杀十条不说,还要求完好无损,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拂衣还没来得及翻个白眼,就觉一道强势威压袭来,惊得她差点甩手就是一剑,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这威压中蕴含着刚刚那名女修的气息,这才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模样捂了捂头。

这道威压针对的是八字胡,他感受的压力自是比拂衣强了十倍不止,识海承受不住这般重挫,猛地栽倒在地吐出一口浊血,两眼都有些发黑。

“前辈饶命!是我嘴贱!不该私下埋怨!前辈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完成得妥妥当当!”尽管受了伤,八字胡还是顺溜地求饶保证,连个停顿都不带有。

拂衣心下暗叹,这求生欲也是绝了。

“哼,还不快滚。”

女修幽幽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八字胡连忙抹掉嘴角的血,冲拂衣使了个眼色让她快走。

拂衣知道,那女修必定就在这据点的某一处守着,她没办法撺掇八字胡带她进入关押钟韵的地方。要是真打起来,以她现在的实力完全没有胜算,杀一头二阶初期诡音兽都够吃力,更不要说杀一名筑基圆满的修士。

眼下除了先把玉简上的东西凑齐没有别的办法,拂衣一把扯住八字胡,显得比他还积极,以能显露出来的最快速度超城外冲去。

一出城,八字胡就开始长唉短叹,刚刚不敢表露的埋怨此刻全都发泄出来了,嘟嘟囔囔说个不停,全是平时如何夹在妖修与高阶修士中间来回受气。

拂衣撇撇嘴,顺口应道:“既然你这么不愿受气,何不自己努力拼搏一次,抱怨又有什么用?”

八字胡哼哼唧唧道:“你懂什么,你一个四处游历的修士能懂我的苦吗?何况我要是拼搏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那你倒是是拼啊!”

“我不是说了我害怕吗?”

拂衣:“”算了,这话她一开始就不该接。

八字胡一通诉苦,让拂衣觉得有些烦躁,刚刚的女修实在让人厌恶,仗着实力欺辱人就罢了,可她竟然还接连欺辱好几次,这像话吗?

拂衣觉得不能就这样白让人欺负,脑中过了几个念头,终于想出了一个稳妥中带着一丢丢顽皮的操作。她转头看向还在生闷气的八字胡,笑得老奸巨猾。

“嘿嘿,道友,听说过引君草吗?”

第47章 金丹少年

八字胡闻言停止了抱怨,一脸狐疑地看向拂衣道:“我怎会不知引君草?不就是长在七头蛇巢穴边那个么?怎么,道友想顺便采些回去?那东西除了引七头蛇没什么用处,买不出高价。”

拂衣摇摇头,笑眯眯地问道:“道友难道就不想稍微报复回去?同为无妖盟成员,虽说你我是炼气她是筑基,但这气也受得太冤枉了吧。”

“哼,你以为我没想过报复?那贱人不知与谁有勾结,身上宝物层出不穷,以前有几个筑基圆满的管事与她有私怨,双方还在一次密会上吵了起来,从那以后,那几名管事就再不曾出现过。”

同为筑基圆满,一个能解决多个,要么说明实力强大,要么说明身怀重宝。缚龙域的修士一个比一个穷,她怎么就能从众多穷修士中脱颖而出,稳占上风不落败?

拂衣想到钟家有人收买无妖盟修士,会不会就是这名女修?“道友你说句实话,你想让我带走的那名修士是不是这位管事带来的?”

八字胡这会儿无心再帮着隐瞒,毫不犹豫地道:“可不是就是她么?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一看就知道那小女修有大来头。”

拂衣听后心下有了主意,原本的计划也该改上一改才行。

本来想寻几株引君草液提纯了撒在任务物品上,再将那女修猎杀七头蛇一事散出去,过不了两天,就会有高阶七头蛇找上茶肆寻她麻烦。

那时候她已带着钟韵远走高飞,哪怕无法亲眼看到女修倒霉,但只要知道这人会生不如死就行了。

但现在知晓女修与钟家某人有勾结,那就不能让她死得太早。

万一钟韵还不知道是谁想害她,杀了这女修就永远不会知道,就算钟韵心里有数,那这女修也是个活生生的证据。

“道友,我劝你还是别想着报复,早早完成任务让她满意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引君草是能引七头蛇,可她身上肯定有底牌,要是连引来的七头蛇都能解决,你我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八字胡语气诚恳,还不住摇着头叹息,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只是他垂下头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让一直分神关注他神情的拂衣感到诧异。

拂衣对八字胡谈不上信任,试图拉拢他一起合作,也是因为要做小手脚肯定瞒不住他,还不如先试探试探口风。她知道八字胡无论同不同意报复,都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但他突如其来的异状又是因何而起?

现在这些修士的心还真是海底针,摸不清。

“道友,其实你不缺灵石吧?”

拂衣正琢磨八字胡想做什么,就听到他忽然开口试探起来。

“我不缺灵石怎么会连命都不要?”拂衣一口否认,脸不红心不跳,因为她是真的缺灵石。

八字胡咧嘴一笑,眼中精光渐渐变得明显。“嘿嘿,你这身衣裳不是一阶下品吧?我看至少都是一阶上品,否则怎么能抵挡得住筑基圆满的威压?”

拂衣这下可算是明白了,只是没想到八字胡居然想杀人夺宝,说好的盟友要共患难呢?无妖盟果然是个毫无底线的势力!

“你为了接取任务就能拿出五枚灵石,我看储物袋里的好东西还不少,在下最近是真的手紧,道友可否接济一二?”

拂衣顿住脚步,脸上笑容无比讥讽。“见过打劫的,没见过把打劫说得这么委婉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要是没本事”

“敬酒不吃吃罚酒,贱人,受死吧!”八字胡自以为出招奇快无比,身前灵光一闪,一对布满利齿的环形法器簌簌朝拂衣攻去。

利齿寒光闪烁,破空声打破了黑夜的平静,然而就在法器攻至拂衣身前时,八字胡却一下傻了眼。“人呢?”

林中仿佛只余下他一人,还有两道悬浮在空中蓄势待发的圆环。

八字胡心头一紧,这是什么招数?怎么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探出神识试图从灵气波动判断方位,可惜这里的灵气已被他自己扰乱,根本无从下手。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身上罩着一重灵光护罩转来转去地搜寻,一息、十息、二十息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是逃走了?”八字胡想到这种可能,气得骂了句娘。“操,小贱人跑得还真快!看老子回灵鹤城怎么告你”

刷刷刷——

一阵刺耳破空声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八字胡还未说完的话,他只觉背脊发凉,毛骨悚然,身后的力量带着霸道狂暴的杀意,强势得令他双腿发软。

他迅速调动神识,试图以利齿环强接下这一击,心中还不住安慰自己,对方只不过是个炼气九层,这样强势的攻击顶多能使出十次,灵气就将先一步耗尽。

“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强到几时!”八字胡瘦削的脸被一道强光照亮,双眼不由自主眯起,神识只觉剑气犹如爆发的山洪朝自己袭来,淹没了他还未出口的几句讽刺。

短短十息,这场斗法便已从开始走向了结局。

拂衣显出身形稳稳落地,狐尾剑意似犹未尽般忽明忽暗,铮铮作响。倒在地面的八字胡生机断绝,脸上还挂着狰狞阴险的笑容。

不自量力。拂衣撇撇嘴,神识一动牵起地上储物袋,待看清里面的物品后神情都有些错愕。因为里面一共就六枚灵石,有五枚还是她给的。至于其他的就更没法提了,拿去小市摆摊都嫌丢人。

拂衣想了想,还是把这些破烂与六枚灵石一起装回自己储物袋,祭出一缕火苗,将储物袋与尸身一并毁掉。清理了一遍斗法现场,她才再次动身前往低阶七头蛇巢穴。

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否则没办法把钟韵带出来,不过拂衣仍是不愿轻易放过那名女修,一路都想着要如何让她吃个暗亏。

天渐渐亮了,拂衣在即将抵达七头蛇地界时,忽觉后方五里开外有一道鬼鬼祟祟的气息,让她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

谁知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竟不躲不避地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招完还径直朝这边蹦跶过来,由远至近的身影瞧着还挺欢实。

拂衣很快瞧清了他的面容,十七八的少年,长得颇为好看,要是继续发展下去都能赶上她了。

拂衣心中有些犯嘀咕,这人谁啊,总不能是认错人了吧?可是她明明感觉到少年隐匿的灵息中,隐隐透着金丹期的威压。

第48章 长离

少年蹦跶到拂衣前方三丈处,咧嘴笑得很热情,一口大白牙在晨光中闪着光,身上红衣衬得他肤白貌美却丝毫不显女气。

拂衣静静站在原地,心中戒备到了极点,一个金丹老怪物隐匿修为装嫩多半是心怀不轨。不过她不明白对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傻笑,难道是打算把她活活笑死吗?

“道友有事?”拂衣见他不说话,只好假装没看出他的伪装,主动开口询问了一句。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嬉皮笑脸地应道:“我刚刚看到你杀那修士,剑招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呢?”

“你能教教我吗?”

拂衣:“”哪里来的装逼老怪物,堂堂金丹期如此不耻下问,真的要脸?“道友还是别开玩笑了,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哎你别走啊,我就是太无聊了。”少年见她往后退,连忙又往前蹦跶了几步,一脸真诚地道,“我不是坏人,我叫长离,你叫什么名字?”

拂衣听到这名字,原本要迈出的脚步忽然一顿,长离,正是百年之后与戾霄、钟韵等齐名的风云人物之一。她拧起眉头有些凝重地看向眼前少年,这一回眼神中带了一丝审视,少了几分防备。

他当然不是坏人,因为他是只鸟啊!

长离是下域唯一一只朱鸟,血统古老,可追溯到天地未开化时期,与玄鸟一样,朱鸟亦是起源说中开天辟地创道的七大妖祖之一。让拂衣疑惑的是,此刻他身上竟然完全没有妖兽气息。

“你怎么不说话?”长离见她没有再急着离去,非常自来熟地上前几步,笑得更加欢实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话太多了?我这人就是这样,遇到气息相投的就容易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唧唧喳喳这词用得可真贴切,拂衣见这鸟好像打定主意要套近乎,干脆直言了当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要是帮得上一定帮,帮不上你也好去找别人。”

哪怕百年后有关长离的传言不多,拂衣也清晰记得他是个正派鸟士,神秘归神秘,风评还是很好的。尽管她不喜欢鸟族,还是愿意客客气气对待长离,毕竟她一个小小炼气期,跑不过也打不过不是?

“嘿嘿,其实我是听从城中跟着你出来的,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看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拂衣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你认得我?”

长离满脸纠结地点点头,犹豫片刻后才道:“我我其实是妖修。”

拂衣“嗯”了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长离眼中满是幽怨,语气也是惆怅得很,“我其实被你拔过毛。”

拂衣:“???”

等等,他该不是万妖山脉那只普普通通的小红鸟吧?拂衣觉得自己快被这件事弄崩溃了。能一脚踩到两只珍稀品种还把人家羽毛拔光的修士,恐怕找遍整个三千域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我不是怪你啊!”长离看到她震惊中带着痛心与悔意,连忙摆摆手道,“正好我最近总是发热,拔光了凉快嘛,我自己狠不下心来,你正好帮了我一个忙!”

拂衣知道他多半是误会了。她确实是后悔,甚至心痛得难以呼吸,但不是因为怕他生气,而是因为当时没能知晓事情真相,失去了同时拥有大量玄鸟朱鸟羽毛的机会。

要知道那可是一大笔灵石啊!

不过万事没有早知道,拂衣很快想通了,并且暗戳戳安慰自己,当时拔毛的快乐是多少灵石都买不来的。

“抱歉啊,我不该拔你羽毛。”拂衣一本正经道了歉,又装作才反应过来的样子道,“你既然已经化形,那岂不是三阶前辈?”

长离将一缕掉落下来的碎发往后一抛,再次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叫不叫前辈都无所谓,我这人很随和。”

拂衣不好再装傻叫他道友,客客气气拱手一礼道:“长离前辈,我还有事在身,这就先走一步了。”

“你有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吧,我都快闲出鸟来了。”长离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话里的古怪之处,为免拂衣拒绝,他还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若你说的事是给无妖盟管事找东西,有我在会更方便!”

拂衣眼角微微抽搐,点点头转身默默往前走,心中却是在想这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的?为什么连她要替那名女修找东西都知道?

长离见她神情古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快步跟上。

“我其实是从宝瓶村开始跟着你。前段时间我路过宝瓶山,感觉到那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异常气息,就打算进山探查一番,结果正好发现你在里面修炼。我一看,嘿呀,这不是拔我羽毛的小女修吗!”

长离说完又叽哩哇啦讲述了一大通他的心理活动,还有当时的天气,宝瓶山的地势,他所站的位置,详尽得像是要说到天荒地老。

拂衣听得昏昏欲睡,摆摆手打断了他。“前辈,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好啊!”长离摩拳擦掌,觉得自己肯定能赢。

拂衣咧嘴一笑,道:“我们比谁能不说话最久,赢家可以问输家任何问题,必须老实回答。”

长离立刻收声闭嘴,由于好胜心太强还不由自主抿紧了嘴,一副绝对不会开口的模样。

拂衣心下松了口气,魔音灌耳也不过如此,现在好了,终于能安安静静做事。

“咳,我输了!”长离的沉默没有维持到半柱香,他夸张地舒了口气又道,“这游戏没意思,还是我给你讲在宝瓶山的发现吧,我怀疑那里将有一场小机缘。呃,你看着我干什么?哦哦哦,你要问我问题是吗?你问吧,我都会老实回答的。”

拂衣暗中翻了个白眼,幸好长离不是个反派,否则肯定是死于话多。不过,她确实有一些疑问,想了想便开口道:“前辈好像不是缚龙域的妖修,为何要跑到这里来游历?”

“宗门长辈让我到这里来凝妖丹,说是对我有好处,而且能受这里的天道影响提前化形为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来就觉得此地气息很微妙,所以进阶后也没急着走。”

第49章 史上最神秘宗门

拂衣觉得“很微妙”三个字十分贴切,缚龙域确实是一个微妙的地方,她前世今生都闹不懂为何大佬们都与这里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戾霄跑来占山为王,颇有不把缚龙域隐秘揪出来就不松手的气势。没想到神神秘秘的长离亦是在这里化形,还打算在此探寻一番。

还有白虎、青龙、玄武、凤凰、麒麟一族的几位风云人物,也都在这里或长或短地停留过。

这几族都是七大妖祖遗留在世间的血脉,与玄鸟朱鸟平起平坐,传闻玄鸟与朱鸟分别是开创空间与时间的妖祖,而另外五族则分别为世间衍化出五行。

另有三位人祖衍生道法,使时间空间与五行不再是单一个体,而是结合起来衍化世界的整体。

一气化三清。玉清、上清、太清,三位道祖便是道统的起源,亦是所有人族的起源。

创世妖祖共七个族群,偏偏七个族群的遗留血脉都与缚龙域有过纠葛,这显然不是什么巧合,按照缚龙域在整个三千域的地位来看,此地应该不被他们注意才正常。

这些妖修不一定是主动想要到这里来,但最终都没逃开一双无形大手的操纵。

缚龙域内究竟有什么在影响着大家的命数?拂衣不是没有在高阶时期回来过,她从没体会到长离所谓的“微妙气息”,只不过是凭种种迹象认定此地不简单,但一直没探查到任何线索。

拂衣忽然反应过来长离刚刚说是宗门让他来历练,可是她从未听说长离属于某个宗门,莫非这一世有什么改变?

“不知前辈出自哪一宗?”

“无相宗。”

拂衣先是一愣,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

无相宗是史上最神秘的宗门,无人知晓山门朝哪儿开,也不知晓他们如何招揽弟子,更不知道宗门整体实力如何。

唯一可确信的是无相宗立宗的年头几乎与三千域衍化的年头齐平。

在外自称出自无相宗的修士,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大佬中的战斗佬。由于无相宗名声实在响亮,世间总是免不了有人打起歪主意,想要扯着这张虎皮在外糊弄人。

只不过假冒伪劣弟子总会死得悄无声息,到如今,再无修士敢谎称无相宗弟子。

此刻作为缚龙域土生土长“小小炼气期”,拂衣不应该听说过无相宗,于是她装作不知好奇道:“前辈的宗门在哪一域?距离缚龙域很近么?”

长离这回没有再老实回答,只含糊岔开了话题。“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吧,那个,你是不是急着去灵鹤城救人?”

“是。一位好友被困在无妖盟,我得想办法把她救出来。”拂衣知道再问不会有结果,识相地收了口没有继续。

“我去帮你掳出来好了,何必浪费时间?”长离很热心,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眼神澄澈清纯得像个孩童。

拂衣很少从修士眼中看到如此纯粹的热心,那是没有掺杂任何利益与私心,更没有掺杂任何复杂情感的好意。就连受到正统教育长大的钟韵一开始对她也有小小防备,后来才逐渐敞开了撒欢。

可惜这份好意她无法安心接受。

不仅是因为拔过他羽毛,还因为无功不受禄,她不是一个轻易相信陌生修士的人。哪怕长离纯净得如同透明晶石,一眼即可望穿,她也无法将自己与钟韵的命运交付过去。

她经历过一次血淋淋的背叛,那次背叛让她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看人不能凭一时的表露,有时候对方确实没有带着恶意接近,甚至是毫无保留付出过真心,但在面临挑战本性的利益之争时,那些真心会转瞬化为乌有。

第二,面对这样的仇怨,最好的方式不是杀了对方,而是接受对方选择利益的现实,并学会与这件事带来的伤害和平共处。

为己谋利没有错,只是每个人选择的方式不一样罢了。前世她杀了那个背叛她的修士,却花了许久才忘掉那双死前痛苦悔恨的眼。

最终她原谅了自己也原谅了这个世界,她了解了因果宿命所以不需要被道歉,她穿越过日夜里无尽的试炼,才会在如今走得从容又迫切。

“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无妖盟人多势众,若将事情闹大说不定会招来更多金丹前辈,还是将任务完成换她出来比较好。”

长离理解地点点头,开始了新一轮的絮叨。

“说得也是,我是打不过那么多金丹期的。其实我就是想帮你一把,怎么说呢,原本只是想瞧瞧拔我毛的是什么人,可是跟了一路,总觉得你气息特别熟悉,就好像认识了很久。”

长离满脸疑惑,瞧得拂衣也一阵纳闷儿。她确定前世今生都与长离无交集,从前连脸都没见着过,此生更是只有踩鸟拔毛之仇,哪里谈得上认识许久。

不过世间这样的事大都能归咎于气息相投,拂衣没有多想,只笑着道:“许是投缘吧,承蒙前辈看得起。”

长离摆手笑了笑,脚步忽而一顿将拂衣拦住。“前方有人。”

“谁?”拂衣的神识不足以看到五里之外的地方,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颇有一种打起来她就要跑的感觉。

长离哑然失笑,忍不住调侃道:“你还真是把死道友不死贫道发挥到了极致,放心,只是两个筑基圆满修士,说是要去宝瓶山掳一名女奴,赶在别人前面把人送给妖主换资源。哎呀,他们说的该不会是你吧?”

拂衣点点头,来得正好,她正愁没办法给无妖盟那名女管事找点麻烦,这两人就撞上门来了。

“前辈,还请将气息收敛一些,以免被看出端倪。”

长离满脸写着傲娇二字,哼哼道:“能看出我伪装的人还没生出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拂衣心中呵呵,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想拆穿而已。

“来了。”拂衣神识感应到两人靠近,当视线范围内出现他们的身影时,她拱手一礼,神情恭谨且戒备。

对方压根不将两个炼气期放在眼里,不疾不徐向远方走,毫无避讳地说起要先去茶肆看看情况。拂衣心中暗喜,机会来了。

“二位前辈请留步,不知前辈是不是为一名女奴而来?”

两名筑基期闻言果然停下了脚步,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瞥了二人一眼,其中一名身着宝蓝莲纹道袍的青年倨傲地道:“区区炼气,胆敢过问前辈之事,活腻歪了?”

第50章 明抢

拂衣听到这话心中并无多少波动,在高阶修士看来,低阶小辈确实是不该如此大胆,但她此刻顾不得这许多,反正搭一句话又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

就算这两人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狠角色,身旁还有一个金丹期妖修,她怕什么。

“请恕晚辈无礼,只是刚刚听前辈说要去灵鹤城拐角茶肆,便想到此前听一位筑基前辈提及会有人来带走女奴,是以先一步带人去了如风妖主的千足山。晚辈是怕二位前辈走错路才斗胆开口提醒。”

蓝衣青年与身旁的灰衣中年对视一眼,神情中带着一丝不甘,再次转头看向拂衣时,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仍然带着几分审视。“你是如何得知她要去哪里?”

拂衣神识一动取出那枚任务玉简,悬浮在空中向二人飘了过去。“那位管事急着赶路,就将手中急需寻找的东西分派给晚辈,说是待她归来就要取走。”

听到她的话,两人只当她真是无妖盟的低阶成员,心中疑虑顿时削减了一些。盟里的低阶修士们讨好筑基期的手段层出不穷,这边投机那边取巧的事做得不少,他们只当拂衣亦是这样的人。

“她走的是哪一条路,你可知晓?”灰衣中年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有着势在必得的狠厉。

拂衣见状心中暗喜,面上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指着一条非常绕的路道:“说是为避免有人追踪要绕远路,让我不必急着完成任务,到时候在红树林汇合即可。”

红树林是灵鹤城与千足山之间的荒僻树林,那里没有资源可取,平时少有修士与妖兽前往。

灰衣中年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了那管事的性别与外貌特征,听到拂衣细致的描述后,忍不住朝身旁蓝衣青年讥讽一笑。“呵呵,原是让任三那贱人得了先。”

拂衣这才知晓那女管事名任三,只是听起来也不像是本名,想来无妖盟的高阶修士亦非知根知底。

蓝衣青年神情稍微凝重了一些,看样子是有些忌讳任三的实力,不过两名优质女奴可以在妖主那里换得不少资源,眼瞅着能抢先一步却被别人占了先机,这就好似到手的妖兽逃走了,就算吃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吃到。

“这二十枚灵石你们拿着买丹药吃,此事不可再与旁人说起。还有,寻到玉简上的东西就滚去卖掉,若是胆敢接近红树林,有你们好果子吃。”

蓝衣青年威胁着散出一阵强势威压,这回真将拂衣震得身形一晃,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戏精一样的长离比她还夸张,倒在地上嗷嗷呻吟了两声,还带着哭腔喊了两句“前辈饶命”。

他们的反应很大程度取悦了两名筑基期,眼中皆染上戏谑,一边笑着一边快步朝红树林方向赶去。

“前辈,你戏真多。”

“戏不多不足以谈人生。”

长离的神识一直尾随他们走远,直到确定对方绝无可能返回才淡定起身。

拂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戏多也不足以谈人生,顶多是谈妖生。”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大部分时候都是长离自己在絮絮叨叨,顺便散出金丹期威压震死附近一阶圆满七头蛇,拂衣很快就将任务超额完成。

收集好宁神草与凝血草后,长离祭出一副三阶超品飞行法宝,带着拂衣朝灵鹤城赶去。法宝速度极快,拂衣的神识探不清里面的阵法,却也知晓这是难得的珍品。

回城的路本就不算远,借助法宝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阵法之外,拂衣在心中估算了一下,那两名筑基顶多才走到一半。

“前辈,我先去茶肆交任务,你是在外面逛逛还是先行游历去?”

“我打算去宝瓶山,我跟你说了吧,那里多半有一场小机缘,我想去凑个热闹。”

拂衣知晓这场机缘确实小得可怜,顶多能让炼气期和筑基初期捞上一笔灵石,修为再往上,那点灵石就有些不够看了。不过这话她没法说,而且长离显然也不是冲着资源去的,正如他所言,是去凑热闹而已。

“那我到时候也与好友同去,既然有机缘必然少不得有修士赶来,我得回去让家人搬走。”

“你们也去?那我就等等好了。”长离先一步跳下地,待拂衣站稳后将法宝收了起来。“我就在城外等候,你自去吧,有事只管大喊一声。”

拂衣朝他挥了挥手,正想转身钻进护城大阵,忽然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走向长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堆东西放到他手中,随后再转身进了城。

拐角茶肆生意如惯常一样差,刚一进门,拂衣就听到识海中响起一道不满的斥责。“还有一个人呢?可别告诉我是死在外面了。”

拂衣垂下头,压住心中厌恶,不卑不亢应道:“那位道友试图打劫,我便反抗了一下。”

“哦?”任三身形猛地出现在拂衣面前,带着几分不屑扫了她一眼。“哼,就凭你?他修为可比你高上一个小境界。”

“晚辈是剑修。”拂衣没有多余的解释,只这一句已经足够。

任三不置可否,神识一动就将拂衣系在腰间的储物袋夺到手中。“你想接下送走那小女修的任务?”

“晚辈手紧,确实想找点事来做。”拂衣心中鄙夷无比,堂堂筑基圆满还要明抢炼气九层的储物袋,真是连蚊子腿都不嫌肉少。

幸好她提前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了长离保管,他是朱鸟本鸟,哪怕好奇心起打开盒子看见了玄鸟羽毛,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稀罕。

况且拂衣觉得长离不会做这种事,刚刚把东西交给他,他就已经装进高等妖兽生来自带的储物空间中。

“瞧着确实手紧。”任三不知何时已将储物袋看了个遍,除了超额完成的任务物品,就只有一柄花里胡哨的短剑,五枚下品灵石,以及一堆明显属于八字胡的破烂。“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做,去了千足山自会有人付你酬劳。”

拂衣暗道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让小辈接连做两个任务都不给报酬,还要从小辈这里顺手打个劫,这种人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不过她也懒得计较,能接走钟韵就是最大的胜利,何况,她还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任三去跳。“前辈,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51章 不是个东西

拂衣本人听到这样的话,多半都会怼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就不要讲,但大多数人都会稍微提起一丝好奇心。特别是任三这种自视甚高的修士,一旦见到有人吞吞吐吐,就恨不得能把人倒提起来将话抖搂出来。

再看到原本不卑不亢还算淡定的拂衣,眨眼间就变得犹豫不决,任三的好奇心更重了一些。“到底什么事,还不快说!”

拂衣咬了咬唇,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满脸决然地道:“晚辈在途中遇到了两位筑基圆满前辈,听到他们说要去红树林捉两名逃奴,正好将人送去千足山。前辈,若他们抢了先,我们这一个岂不是”

要是千足山先收下另外两个女奴,她手上这一个就显得有些鸡肋了。任三眼神一厉,显然有些不悦,不过紧接着她的神情就松和下来,露出了一个略显阴险的笑容。

“无妨,你先带着人慢慢往千足山去,不要走红树林那条路,我去会会他们。”

拂衣心中一定,恢复了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点点头道:“是,晚辈这就去领人。”她接过任三丢来的符箓,凭此可安全进出阵法一次,出阵后符箓会自动销毁。

任三早在扔符箓时就已消失在茶肆中,拂衣抑制着想要飞奔的冲动,不紧不慢朝着后院走去。

关押修士的地牢在会谈室下方,拂衣沉入室内只见里面空无一人,想来是今天没有怨男怨女在里面互诉惨事。她将符箓贴在身上继续向下沉,双脚腾空后很快落到实地,看到正在暗室里寻找出路的钟韵。

“拂衣!”钟韵惊呼出声,收起差点击出去的灵力化刃朝她跑了过来。“你是怎么找来的,要是被人抓到可怎么办?”

“我装成无妖盟成员混进来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再说。”拂衣拉住她手腕向上一跃,回到地面的同时向她传音叮嘱道,“反抗一下,假装不认得我。”

钟韵立刻会意,大声呵斥道:“快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住嘴!再嚷嚷就别怪我不客气!”拂衣冷着脸回斥了一句,在钟韵再次开口反驳时一掌拍向她后颈,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把人直接给打昏了。

她不知道茶肆内藏没藏人,地牢有可阻拦金丹期神识的隔绝阵法,不怕有人听见,在外面可就不一样了。只是想想钟韵也是倒霉,上次被她摔得鼻青脸肿,这次又被她敲晕,啧啧,或许她就是传说中的最佳损友吧。

拂衣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拎住钟韵的腰带,脚步轻快地出了茶肆来到城门外,刚出阵法,她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上停着一只粉嘟嘟的小胖鸟。

“前辈,你化作鸟身做什么?”拂衣走上前去,眼神十分复杂。弄成这副样子看着还挺有食欲是怎么回事,羽毛都拔光了,干干净净粉粉嫩嫩的,好像刷上一层灵蜜就能用火烤来吃。

“任三身上贴着一枚无意识神念符,应该是从元婴初期身上剥离出来,有这枚符箓,她说不定能看穿我原形,咳,你也别问我原形是什么。谨慎起见我便恢复了鸟身藏在树上,再隐藏好气息,总比一个大活人藏在附近要保险。”

长离不是滥杀之辈,不会一边敞开身份让人发现,一边又要无可奈何地杀人灭口。拂衣理解地点点头,瞒着朱鸟身份确实是正确选择,在相对弱小的时期,谁都不愿暴露自己本身就是一件重宝。

“难怪任三每次与人斗法都能赢,原是有神念符。”看来钟家那位幕后黑手还是十分受宠的后辈。

无意识神念符是修仙家族用来保护小辈的手段,唯有元婴及以上境界的修士能够制作,符箓中存放的是一丝没有思考能力也没有记忆的神魂,若是省着用,一枚可以激发五六次。

完全激发符箓后,神魂有攻击本能,元婴初期剥离的神识,实力相当于金丹后期。符箓处于半激发状态,也就是任三刚刚那种情况,即可短暂获得元婴期目力,神识更会成倍增强,斗法时亦如有神助。

这种符箓制作困难,且元婴修士剥离神魂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修养期,若不是至亲至爱的后辈,没有人会愿意如此损耗自身。

与其他防御珍宝不同的是,拥有无意识神念符的人往往实力都很弱。

大宗族真正的精英弟子实力远高于同境界修士,对他们来说在逆境中寻求突破才是正道,唯有那些扶不上墙又极其得宠的小孩子,才会靠着元婴长辈的力量安全行走于世。

拂衣想想便知道,钟韵多半是碍了同辈中某人的眼,按这傻大姐的性子来看,多半还是平时十分信任的人。

讽刺的是,这个得到钟韵全心信任的人为了除去她,竟宁愿牺牲一枚珍贵无比的神念符。

拂衣不愿再想,待钟韵醒来,她要将自己的发现全都告知。至于钟家的家事,她倒不觉得非要钟韵跟她说得清清楚楚,家丑不外扬,况且还是这种伤心事。

“你不想跟过去看看情况么?”长离有些蠢蠢欲动,偷看热闹什么的,他真的很在行。

“还是就在这里等吧,任三受伤后肯定会往城中来。”拂衣本也不想错过围观三人厮杀的场面,但为了热闹涉险着实没必要。

任三有神念符防身,顶多在那两人手上吃点小亏受点暗伤,不可能就此陨落。那符箓应该维持不了太久,可是他们若贸然跟去,一不小心受到波及就不划算了。

另外两名修士都是筑基圆满,察觉不对劲必然会逃,这是一场注定不会闹出人命的斗法,看不看都没什么区别。

说话间,钟韵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横着悬空,双手双脚不住扑腾起来。“哎呀,拂衣,快放我下来!”

拂衣连忙稳住腰带将她扶正站好,甩了甩有些酸软的右手,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真沉。”

“嘿嘿嘿,身上有几件重量级防御法器”钟韵余光看到树上的裸鸟,张了张嘴,忽然放低声音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长离清啼一声,化作人形跳下树梢,红衣在阳光下熠熠夺目,却不及他眼中闪烁的辉光。然而一开口,这光芒四射的形象瞬间化为乌有。“我不是个东西!我是妖修!”

拂衣与钟韵还未来得及笑出声,就见身后极远处爆发出一股刺目白芒,亮得几乎盖过了日光。

钟韵看到这光,眼神一黯,呐呐道:“果然如此呢”

第52章 无主机缘

拂衣一瞧钟韵神情便知晓,她心中已然清楚是谁在暗算她。“再等一会儿任三就要回来,我们可以设阵将她困住,她受了伤,我们肯定能把那枚神念符取下来作证据。”

钟韵闻言张了张嘴,看到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长离在,她摇摇头道:“这次就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拂衣有些讶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万一哪天任三走了大运进阶金丹,她们再想找人就相当于找死了。

“半枚神念符做不了证据,只会打草惊蛇,给他们辩驳的机会。唯有找到机会活捉这个任三,将她带回家族才能够揭发”钟韵顿了顿,挤出一个苦笑,“放心吧拂衣,我不会放过任三的。”

大家族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嫡支旁支众多,无论高阶还是低阶都有明争暗斗,要是只带回一枚用过的神念符,对方总是能够找借口糊弄过去。

一旦将暗斗放到明面上,牵扯的人与事就复杂起来,想报复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拂衣想通了这一点,虽觉可惜也只好依钟韵的意思来,毕竟是她的家族,她自己最了解应该怎么做。“这位是长离前辈,我和他在途中偶遇,正好都要前往宝瓶山,就约着一起走了。”

“见过前辈。”钟韵拱手行了一礼打过招呼,好奇地扫了一眼,无论如何都难将这风华绝代的少年将刚刚那只秃毛鸟联系在一起。

长离嘿嘿笑着让她不必多礼,三人没有再继续寒暄,以免任三归来撞上,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还是乘我法宝前去吧。”长离说着祭出刚刚的小型灵舟让两人上去,坐稳后,小舟徐徐上升,又稳又轻,若不是能看到树梢渐渐远离视线,都无法感觉到自己已经升上高空。

灵舟启动的时候悄无声息,上一息还在一团柔软的白云旁停驻,不过眨了眨眼,就已行至一望无垠的湛蓝晴空中。

抵达宝瓶村的时候,炊烟正袅袅,凡俗生活气息掩盖了修仙界的空灵缥缈,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柴火烧米饭与各家拿手好菜的香味。

灵舟来到拂家小院时,拂诚安与苏蕙心正在院子里坐着剥豆角,被突然出现的三人吓了一跳,接着又是一阵惊喜。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拂诚安恨不得能把重要的事说三遍,又怕女儿与好友嫌自己啰嗦,连忙端起装豆角的簸箕进了后院开火做菜。

苏蕙心端来一大盆热乎乎的甜糕招呼他们吃,没有多问修仙界那些听不懂的事,只让三人好好休息聊天,自己也跟着进了后院。

“前辈之前发现的异常气息在哪个方向?”拂衣虽知宝瓶山有过机缘,但除了形似宝瓶的主山之外,这片山脉占地极广,一直连绵至千足山方向,具体出现在哪一方她还真不清楚。

“就在主峰与第二峰中间。”长离指着宝瓶山西边,手指在空中划出一副简易地图,红色灵光灼灼,似要燃烧。

“这两峰中间是一片月牙湖,我本想在湖边照一照有没有羽毛长起来,咳,你们别笑,当然是一根都没长起来,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湖边感觉到极深处传来了一阵十分神秘的气息。”

拂衣收起笑容挑了挑眉,道:“为何是神秘?”

对她来说,气息就分辨得出与辨不出两种,辨得出的自然好说,按照属性即可判断出对自己有无用处,若辨不出,那就属于陌生气息,世间陌生气息多了去了,寻常修士不会以“神秘”一词来形容。

长离似是不知该如何形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塞了一口甜糕吞下去才道:“对我来说,那股气息就好像是熟悉的东西被蒙上了一层厚纱,让我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可我又确信从来不曾遇到过类似之物。”

钟韵听得云里雾里,呐呐道:“从未遇到过为何会熟悉?这不是矛盾了么?”

拂衣仔细想想,却觉得这多半与妖兽的传承记忆有关。修仙界中血脉悠远的妖兽族群,都会在一定时候觉醒传承记忆,这在外域不是什么大秘密,但不与妖修来往的低阶修士很少注意这一点。

果然,长离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道:“许是快要觉醒传承记忆了吧,唉,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这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真是太让人烦恼了。”

拂衣看到他忧虑的神情忍不住暗中感慨,这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有传承记忆,对天地自然的认知都会更深一层,至于族群混乱记忆影响心境的缺陷,克服一下就好了嘛。凡事总有利弊,只要利大于弊就是好事。

“若是因为传承记忆感觉熟悉,岂不是说明宝瓶山下的东西很有些年头?”拂衣有些小兴奋,长离的感应不至于出错,这说明前世没有人获得真正的机缘,只有一些芝麻大小的宝物被人收走。

宝瓶山真正的机缘两世都属无主,她完全不必担忧夺了谁命中注定的东西。

在高阶修士看来,宝物有所属便不可轻易抢夺,无故毁人机缘与无故断人修途同为逆天之举,除非是毫无底线之辈,否则难免留下心境裂痕。

这其中不是没有漏洞可钻,每个人的心境与底线不同,行为方式自然也就不同。不过在拂衣看来,不是自己的终究不会真正属于自己,情谊如此,物品亦如此,若强取当真有用那还讲什么气运缘法?

“我猜也是有年头的古物,所以想来凑凑热闹,万一最近气运逆天不就赚了么?”

拂衣想到他被踩被拔毛的经历,很想问问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以为自己还有气运。

“对了前辈,还未问你们族群生活在哪一域?”钟韵一路都在休息,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位平易近人的鸟前辈。

长离一脸忧郁,微微仰头看向天空,语气中带着无限伤感:“其实,我们族群只余我一个,我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死了。”

钟韵:“???”

拂衣干巴巴笑了两声:“呵呵,您老可真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长离收起仰望天空的姿势嘿嘿一笑,道:“飞行妖兽是从灵兽蛋中孵化出来,待破壳那日才算是出生,所以真不是骗你们。我是在碧霄域孵化,所以勉强算是那里的修士吧,只是后来不常回去罢了。”

拂衣闻言便知无相宗必然不在碧霄域了,还未等她多想,体内牵动着的禁制忽然有了波动,与之同时长离也转头远眺西方。

“有人朝这边来了。”

第53章 纷至沓来

由于距离太过遥远,拂衣只能凭禁制波动得知是辛无真在靠近,长离的神识比她强大许多倍,很快感应到来者人数与境界。

“一名金丹圆满,两名筑基圆满,还有一名炼气圆满。这组合可真够古怪的啊。”

拂衣翘了翘嘴角,这算什么,如今消息已在无妖盟内部传开,很快就会有更多修士悄悄赶来抢夺。

万妖山脉的女奴是经过“正统教育”的精英女奴,修炼的《玉女真经》是上好炉鼎功法,对于妖修来说很有吸引力。

只要无妖盟的人瞒着消息不往外部传播,就能在不得罪戾霄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把人送给别的妖主讨赏。两名精英女奴,能换到的资源不比一场机缘小,而且相对来说还是个轻松活计。

“前辈,可否帮一个忙?”

“客气什么,只管说。”

长离天生有一副热心肠,再加上直觉告诉他拂衣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所以答应得十分爽快。

“机缘入口距宝瓶村还是太近,若有纷争难免波及村民,我本想带他们迁徙至稍远处,但现在时间不够,我一个人带不过来。”

长离闻言立刻反应过来,拍了拍胸脯嘿嘿一笑,道:“放心放心,我带他们到东边落脚,你们先去两峰之间的湖泊等我。”

拂衣是真心感激,肃了神色拱手一礼道:“多谢前辈大义相助。”

钟韵也跟着行了一礼,只见长离摆摆手,如一阵轻风消失在小院,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所有村民聚集在田埂下方的小湖边。

拂诚安夫妇正好端着饭菜走出来,看到下方乌泱泱的人头,眼中皆有讶异。

“爹,娘,这里有危险,你们先随长离前辈去别处暂居一段时间,待危机过去我再去接你们。”

苏蕙心生怕会出事,拉住拂衣的手关切了几句,见她神情自如,完全没有一丝慌乱,这才放心了许多。拂诚安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宽慰道:“你们安心做事,不必牵挂。还有,无论如何保命要紧,千万不要逞强。”

拂衣心中一暖,笑着点头应下,与钟韵一起将拂家夫妇送至湖边与村民汇合。

长离祭出一只较大的灵舟,两头尖翘,通体呈乌红色,上面绘制着妖祖人祖创世的抽象画,且还是以细密的符文组成。

“你们快去吧,小心隐匿。我感觉入口即将开启,那股气息有些隐藏不住了,我会尽快归来。”

长离免不了又是一通唠叨,在拂衣与钟韵双双无奈的注视下才笑嘻嘻地催动灵舟,化作一道暗红灵光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拂衣与钟韵赶到山后月牙湖边后,很快找到了一处适合隐匿的地点。山脚处有十九块向外凸出的岩石,方位分布恰到好处,将阵盘布置在这里,哪怕散发出微弱的阵法气息,也容易被误会为岩石造成的天然屏障。

钟韵祭出一副三阶超品阵盘,为了不浪费灵力,又取出一枚中品灵石化为浓郁精纯的灵液,缓缓流入阵盘的凹陷阵纹中。

五色灵光一闪即逝,屏障笼罩住两人身形气息,从外面看来如同无人之境。感应到辛无真距宝瓶山还有一段距离,拂衣趁机将两瓶丹药取出,好说歹说终是让钟韵同意收回去。

钟韵将丹药放回储物袋,想起这次被掳的经历,缓缓叹了口气道:“想杀我的人,是与我一起长大的亲堂姐。”

钟韵的大伯钟鸣铮,在进阶元婴后与一名叫欧阳云珠的女修结为道侣,两人诞下一女,名钟晚。

在钟晚四岁那年,两人相伴前往外域历练,离开还不到半年本命灯就齐齐熄灭,自此钟晚便跟着钟韵一家生活。

“又过了小半年,钟晚到了测灵根的年纪,那时我刚满四岁。大家都心疼她失怙失恃,族中长辈都会偏爱她几分,我们这辈兄弟姐妹亦受到影响,待她都如亲生姐妹一样。”

小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钟晚在钟家人的爱护中变得活泼了一些,不再沉浸悲痛终日哭闹,也开始期待起以后的修炼来。

“可是造化弄人,大伯大伯母都是资质极好的修士,偏偏钟晚被测出黄品三灵根,族中许多人都难以置信。”

灵根属性分五行与变异,品阶分天地玄黄四种。属性影响功法与发展方向,品阶影响吸收灵气的速度以及炼化灵气的纯度。

虽说能用上好功法与后天努力弥补,但对于大宗大族而言,黄品灵根就是输在起跑线上,若无特殊背景,注定会被淘汰出精英行列。从现实考虑,猛砸资源到这样的后辈身上注定是要亏本。

“长老们考虑到大伯与大伯母曾为家族做出过贡献,还是决定按精英后辈来栽培钟晚,所以她与我住在一处、学在一处、玩在一处,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十来年。”

钟韵顿了顿,有些讽刺道:“现在回忆起来才后知后觉,她与爹娘陪我到问缘堂测资质,见我测出地品雷灵根后转身就跑了出去,事后只道是想起父母陨落之事,怕伤感影响了大家的好心情。”

拂衣听后撇了撇嘴,小性子使得如此直白,钟家一群元婴老怪怎可能看不出来,就连钟韵父母也应当清楚这是赤果果的嫉妒。

可是看出来又有什么用?在决定将钟晚当作精英后辈培养时,钟家的平衡就已经打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钟晚会有今天的狠厉,心性不佳是一半原因,另一半当归咎于钟家纵容她的长辈。

两人说话间,拂衣感觉到辛无真的靠近,并且通过禁制与她传递心神。说是几位痛恨妖修的前辈愿意庇护她们,只要她将万妖山脉内部情况告知,他们就能集结大量修士一同攻山。

“嘁,牛皮吹到天上去了,就这点水准还想骗我们去主峰汇合,怕是把脑子留在无妖盟据点忘了带吧。”

拂衣连敷衍回应的心思都没有,只坐在阵法中安心打坐,一个时辰过去,她悄悄散在外面的神识察觉到三十余道陌生修士气息,高至金丹低至炼气都想来掺和一脚。

这时候,附近的妖兽也开始有了异动。

“拂衣,你感没感觉到山在摇?”

“嗯,应是有兽群来了。”

两人话音还未落下,就见湖边降下一只毫无灵息波动的秃毛鸟,钟韵忙将屏障打开一个缺口让它扑腾进来。

长离顾不得恢复人形,兴奋得叫出唧唧喳喳的鸟声,接着才以人语道:“快准备好,入口快要开启了!”

第54章 刁钻角度

在金丹以下的境界,妖兽对宝物的感知能力远强于人族,这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据玉简记载,这是因为史前初有人族时,人们便习惯于群居抱团抵御危难。强大者庇护弱小者,人族的幼童就在长辈的羽翼下安全生长,一代一代,磨灭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而兽族恰好相反。除了一些血统高等的妖兽之外,其余的族群生来灵智较低,对待幼崽的方式不如人族那般宠溺,是以兽族始终保留着最纯粹的本能。

人族与兽族的生存方式各有利弊,低等兽族繁衍能力强,牺牲一部分生存能力弱的小兽不妨碍整个族群实力,人族繁衍相对较弱,自然要精心保护好幼崽。

历经千万年,哪怕再过更久,兽族与生俱来的本能都不会消失。每当附近有危险或宝物,它们总是能够先人族一步嗅出端倪。

“这下有得热闹看了。”钟韵站在阵法屏障的边缘朝外看,只见四面八方皆有尘土飞扬,地面轰隆震响,天空中渐渐显出大大小小的黑影,远处的无妖盟修士也加快了速度朝这边赶来。

一切正如拂衣计划的那般,妖兽与无妖盟很快就要撞上,利益当前,人与妖兽的不对等关系即将被打破,为了争夺机缘,他们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走,先下去再说。”拂衣说着身形一晃消失在阵法屏障中,沉入地底的瞬间,她感觉到一阵禁制波动,正是辛无真朝这边赶来。

轰隆隆——

拂衣潜入月牙湖中时刚好听到外面传来声声巨响,由于身在水中,响声有些厚重沉闷,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湖水随乱战引起的灵气波动生起阵阵漩涡,她竭尽全力稳住身形,聚起防御护罩飞速向下方游动。

她感觉到了一丝异常气息,来到湖底的瞬间,一道小指粗的缝隙在她眼前缓缓裂开,里面喷出一道夺目光辉,似有无数色彩,仔细看时却又像是无色。

“先走一步,传讯联络!”拂衣朝钟韵与长离传音一句,加固了防御护罩,一头扎进那片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的裂缝中。

-

“这就很出乎人意料了啊。”

拂衣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透明宫殿中,说是宫殿也有些不准确,这里更像是某种祭祀场所,只不过修筑得非常高大上。

她身处一个六边形室内广场,地面是泛着浅青色光芒的透明晶石,虽说是透明,但却看不见地底深处究竟是什么,像是会延伸到世界尽头。

广场东南西北四方分别有四根巨大的六边形晶石柱,支撑着大得有些惊人的殿顶,整个大殿都是同一种晶石制成,不知道是熔炼得极好还是何故,拂衣的神识找不到一丝连接处,犹如一块巨大晶石山脉雕刻挖空而成。

“这是什么情况?这次机遇不应该是新衍化出来的小型秘境么?”拂衣以化尘术隐匿了一阵,发现根本没有人来到此处,就连紧跟在她身后的钟韵与长离都没出现。

拂衣小心翼翼显出身形落了地,后知后觉地发现感应不到辛无真的存在,无论如何调动禁制都没法与之联络上。

“奇了怪了,难道这里还有不同的空间?”拂衣确信此处除了自己之外并无别的生灵,但不论外面乱战结局如何,总该有人趁乱偷溜进来才对。

既然感应不到,那就只能是此处的神秘远超她预料。前世她可没听说宝瓶山机缘中有这样的大殿出现,按照后来传闻来看,那些修士进入的应是一片生长着低阶灵植与灵泉的山林。

“这还不如让我也去山林。晶石挖也挖不动,大殿带又带不走,总不是让我来开开眼界就走吧?”拂衣在里面走了一圈又一圈,尝试了各种方式都没能在晶石上留下一丝痕迹。

她一开始还抱着自己气运非凡的想法,但现在看来好像是她想多了。

“传讯符也发不出去”拂衣拧着眉头,来到广场正东方的三层台阶下,透明晶石地面闪烁着点点青光,上方是她刚刚搜寻过的空旷侧殿,侧殿中心立着一方半人高的六边形晶石台。

台上空无一物。拂衣试着用神识往深处探寻,结果好似探入无底深渊,用灵力去催动,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这是她第三遍忍住心浮气躁在此搜寻宝物,以为自己是奇闻异事玉简中记载的主角,只需沉下心来感应,总会有罕见宝物出现。

结果现实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得天独厚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要走运,她不是天道的亲女儿,没有现成的异宝摆在她面前任她挑选。

拂衣很快调整好心态,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走空一次么。

以前到手的宝物被人抢走都不是没经历过,这回至少连宝物的影子都没见着呢!老话不是说“没有得到就不怕失去嘛”,用刁钻的角度来看,无收获也算是走运。

再说了,风水轮流转,说不定下次就轮到她被传送至全是宝物的地方。拂衣正自我安慰,忽觉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灵气波动,惊得她立刻调动灵力化尘消失在原地。

“闭嘴!”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拂袖如一片落叶缓缓落地,神情戒备,眼神微冷。

“我凭什么听你吩咐?你知道这是哪里又如何!想用信息牵着我鼻子走,门都没有!”拂袖双手微微握紧,看得出心中并不平静,而她脚步仍能丝毫不乱,又稳又快,保持着警戒姿态探寻大殿。

“什么都没有。”拂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脑海中的器灵对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清冷。“少啰嗦,身体是你我一同抢占,功劳又不属于你一个。现在想抢夺,各凭本事吧。”

话音落下时,拂袖面上露出了一个难以察觉的隐秘笑容,从拂衣的角度来看,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

拂袖自信能获得这具身体的最终使用权。察觉到这一点,拂衣很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除了器灵还装了什么,一个凡魂,到底是哪里来的蜜汁自信能胜过一只老妖怪?

换作是她肯定宁愿与之好好商量,和平共处到元婴期,疯狂找寻宝物为自己重塑肉身,随后圆润地滚蛋。明明毫无把握还要强行去做到,这不是自信,是自负。

果然,拂袖脸上那一抹笑容还没来得及淡去,眼神就已骤变成另一个模样。平和淡然,无悲无喜,仿佛早已历经沧桑,勘破了生命的本质。

“拂衣,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第55章 祭祀圣地

拂衣没有现身。

器灵为肉身主导时,总会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敬畏,又像是面临危险时生出的一种本能,让她不由自主想要逃避。

她不知道器灵是否真的感应到她的存在,按常理来说,化尘术不该轻易被勘破,但这玩意儿活得太久,且原身又与空间有关,说不定被困在炼气期的肉身中也有超然的感知能力。

可是拂衣还是不愿收起化尘术。器灵想牵着她鼻子走,将她一步步引向设定好的路线,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哪怕不现身只是掩耳盗铃,如躲避灾难的鸟将头埋进泥沙里,但这行为必能让器灵感觉到她的幼稚与防备。

让对手或潜在对手产生轻视之心,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心理战术,拂衣不喜欢这种绕圈子的手段,但实力没有强大到让她任性的地步,她只能慢慢来。

何况不按套路出招就代表无招可破,器灵想要达到目的,就不得不抛出更多的诱惑来引导她入局。

“这东青殿曾是盛极一时的祭祀圣地,远古修士匍匐在地跪拜那方石台上的雕塑,祈求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祈求那雕塑的真身庇佑自己。呵呵,真是蠢啊,它们自身难保,何以分出心神看照渺小的生灵?”

器灵语气听似惆怅感慨,实则蕴含着一种淡淡的讥诮,拂衣没能从他含糊不明的话语中得到真正有用的信息,但能判断出他与东青殿的归属者并非友好关系。

她很好奇东青殿究竟属于谁,为什么远古修士会来这里朝圣,侧殿石台上本该有一座雕塑可解答疑惑,可如今雕塑不见了,也不知是被有意破坏,还是毁灭于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时间。

“我本以为这场机缘并无可期之处,没想到刚进秘境不久就被传送至此,看来还是缘分未尽。”器灵眸光中闪过一丝期待,直勾勾看向拂衣隐匿的方位,从容又自信。“我说得已经够多了,你还不肯现身?”

拂衣仍是没有反应,若不是此刻没有实质,她都很想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表示不屑。器灵叽叽歪歪一大通,实则什么都没透露,特别是最关键的两点:东青殿里究竟有什么宝物,应该如何让宝物出现。

那些往事只不过是吸引人探寻的调剂品,修士最关心的还是实际的利益,器灵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透露半分关键信息。

等了片刻依然不见拂衣现身,器灵仍然没有焦急逼迫,只是看着拂衣所在的方向默不作声。他没有攻击的理由,又因受到肉身境界限制,实力不足以一击致命,是以他只能选择慢慢周旋。

二者皆是极有耐心之辈,一炷香过去,器灵不肯再透露任何线索,拂衣也就当自己是个真正的透明人。

直到一阵灵气波动传来,器灵警惕地消失在原地,大殿再次恢复了死寂。

砰——

一声闷响打破平静,鲜血淋漓的任三从高处砸到地面,在干净澄澈的晶石地面留下了道道凌乱血痕。

“咳咳咳咳”任三口中溢出浊血,眼神狠厉且警惕,见四下无人,这才安心了些许。然而还未等她取出丹药疗伤,殿中再次传来一阵阵灵气波动。

先是钟韵,再是长离,紧接着便是上次被骗去红树林截杀任三的两名筑基圆满男修。

拂衣赶紧传音让钟韵与长离隐匿到她的方位,两人趁大家迷茫警惕的一瞬隐匿闪身,如两道轻风刮到了东侧殿石台旁。

殿中仍未隐匿的只余下任三和两名无妖盟男修,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半句话都未多说,三道竭尽全力的攻击就将殿中灵气搅得紊乱。

刀光剑影与法术光芒炸裂开来,掩盖了东青殿原本的柔和灵光,杀机汹涌,如水中忽生出大量漩涡,一般触碰到便有致命危险。

然而隐匿起来的恰好都不是寻常修士。器灵早就隐匿得无迹可寻,显然不会受到波及;拂衣和钟韵皆被长离笼罩在防御圈内,连一丝震荡都感触不到。

“任三,你符箓耗尽,底牌尽出,还有什么好抵抗!交出储物袋和女奴下落,我兄弟二人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蓝衣青年语气讥讽,带着一丝引诱想要逼任三就范。不是他话多,而是经过几场酣战,他意识到任三并不是个全然依仗外物的废物。

“休想,有本事杀了我!就算杀了我,东西也不会落到你们手上,这里隐匿的人可不少!”任三神情扭曲,伤势早就重到难以支撑,用最近流行的矫情话来说便是“连每一次呼吸都是痛”。

但长时间处于强势的任三很难调整心态服软,她宁愿和这两个死缠不放的仇人同归于尽,宁愿隐匿观战的“渔翁”坐收最后的利益,也绝不会听蓝衣青年的话将储物袋奉上!

双方僵持不下,灵力如流水般消耗,三人都有种不妙的预感,却已深陷局中无法脱身。

两名男修略占上风,随着打斗时间渐长,任三终于无力招架,被一道隐匿在灵气漩涡中的暗芒击飞倒地,蜷缩着咳出一大口鲜血。

“速速解决!”灰衣中年眼中一喜,这里隐匿的无非是炼气筑基修士,若有更高境界,此刻哪里还有他们蹦跶的可能?既然是小辈与同阶,他们兄弟二人联手对敌仍有成胜算。

一想到这回能收获好几个储物袋,两人面上皆露出喜色,手中招数愈加迅猛狠厉,带着杀意的灵光在大殿中激起层层气浪。

“蠢货”一道叹息压过了打斗声,像是超然于世界之外的某种声音,带着对渺小蝼蚁的轻蔑与冷漠,回荡在大殿之中,亦回荡在两名修士识海之内。

三声闷哼伴随着三道沉重的倒地声,两名男修生机全无,双眼大瞪,定格的神情透露出他们死前的不安与惊恐。任三仍有一口气在,她不是音攻的承受者,只是受到波及不省人事,灵息弱得像是随时可能消散。

器灵在大殿西侧显形,缓缓落地后径直走向东侧殿,盯住看上去空无一人之处缓缓牵起嘴角,莫名让人毛骨悚然。“还要躲下去?有缘者皆已到场,若想夺宝,唯有合作。”

第56章 碎片

拂衣很想问问器灵,他到底是凭什么得出“有缘者已尽数到场”的结论,世间神秘之地确实是有缘者得入,可这“有缘无缘”又不是生灵能自行断定的。

东青殿确实不是人人都能进入,可任三与那两名无妖盟修士的到来,让拂衣觉得此处好像门槛并不太高的样子。听到器灵以笃定的语气表示无人会再来,她心中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还未考虑清楚要不要听话显露身形,长离已经先她一步收起防御屏障出现在石台之上,他一身红衣随着落地的姿势飘扬翩飞,像一片轻盈灵动的红叶从高台落下。

“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啊,你且先说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我们该如何联手引出宝物,到时候又该如何分配?”

长离的友善度一向极高,不管对着谁都是一副和善谦逊的话唠模样,只是此刻一双眼中带上了审视,想要看穿隐藏在炼气肉身中的器灵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器灵对长离金丹期的境界毫无敬畏,待他的态度与待拂衣没有任何区别。“此处曾是远古修士祭祀祈福的圣地,我记忆有所缺失,记不得具体情况。只是留在体内的本能让我感受到,这里与我、与你们皆有一丝联系。”

器灵说着扫了一眼长离,透着无尽沧桑的黑眸仿佛能看穿一切,包括对方一心想要隐瞒的妖形原身。然而他话锋一转,没有揭穿,也没有就着所谓的“联系”说下去。

“刚刚那三名修士不过是沾了你们的光,就凭他们,根本无资格进入此地好了,说这些于寻宝无益,想要引出宝物,我等须围绕石台朝内输送灵力,试图勾动大殿中隐藏至深的那一缕气息,只要感应到,即可使大殿产生变化。”

器灵说的方法简单详细,具体得让人怀疑他早就对东青殿的一切了然于心。“只要大殿有了波动,宝物就将出现,到时候就各凭本事吧。”

拂衣与钟韵闻言双双现身,落在石台另外两边,神情戒备警惕。看到瘫软在旁还未咽气的任三,拂衣传音提醒道:“先将她捆起来,到时候一起带出去。”

钟韵点点头,祭出一条浅金色绳索,手指粗细的软绳如有生命般游向任三,从双脚一直缠绕到脖颈处才停下。

“你们三个,分别站在东西北三个方位,运转灵力等我指令。”见三人终于肯合作,器灵的语气和缓了些许,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看上去对此处的宝物抱有很大的期许。

瞧见他神情的拂衣心中微动,能让这老妖怪心生期待的东西肯定不会差,要是能抢到,转手卖掉后分成三份,她与钟韵长离都能赚上一笔。

其实按拂衣的想法,就算这里只有一堆破烂,完全赚不到灵石,她也不愿看着器灵和异界拂袖白占便宜。

器灵站在石台正南方,身姿曼妙,双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文灵光组成的半圆,一举一动都令人赏心悦目。饶是在这般严肃的时刻,亦无法让人忽略这具肉身皮相的柔美。

长离不知这肉身与拂衣的关系,更不知道除器灵之外,识海中还有一道异界魂魄,他只觉得幻化符文的方式无比新奇好看,忍不住啧啧感叹道:“看不出这器灵正经起来还是个小美人。”

器灵双臂如灵雀展翅般缓缓舒展开来,双脚交错着移位,拂衣见状撇撇嘴冷哼道:“什么小美人,你看他那拧巴的腿,小姜人还差不多。”

器灵:“”本来还想多装逼一阵的他有点绷不住了怎么办。“速速归位,探入神识灵力感应石台内部。”他停止幻化符文的瞬间,周遭忽明忽暗的灵光往石台上空汇聚,如一条莹莹光河流入晶石之中。

拂衣立于正北方,钟韵在西,长离在东。他们没有器灵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套路,丹田灵力一转就如水流般淌入石台。

在他们同时接触到晶石的瞬间,立刻有一种单独探入时不曾有过的玄妙感觉,仿佛这座东青殿当真与他们有着深远的联系,陌生而奇异,如一首来自远古的吟唱,试图温柔地唤醒他们潜藏在深处的记忆。

魂归来兮——

我族复兴——

古老的强调与当今语调截然不同,字字句句透着力穿山河的气势,震荡在拂衣胸腔之中,让她感受到万丈豪情,恨不得能立刻如那声音所言,去复兴某一个族群

可究竟是谁需要被复兴?那声音想要唤回的魂魄又是何人?拂衣脑子清明了一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眼前的状况绝不正常。

她没有所谓的“潜藏记忆”,这声音并未“勾出”任何思绪,恰恰相反,它是在往她们脑海里灌输这些念头!

拂衣背脊有些发凉,竭尽全力才控制住牙齿,狠狠一口咬在唇角,浸出一颗颗血珠子来。感受到疼痛的瞬间,那种被大殿气息包裹着往深处拖的感觉终于消散。

“小韵,长离前辈,快醒醒!”

拂衣一开口才发现自己本身并未动弹,她像是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清醒的她像透明人,悬浮在空中不断朝下方呼唤,另一个不知何时陷入迷茫的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往晶石中输入。

钟韵与长离都是一副呆滞神情,让“拂衣”惊讶的是,就连器灵亦毫无防备地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之中。

“难道他不知道会遇上这种情况?”拂衣觉得自己半透明的脑袋都在隐隐作痛,“刚不是还挺有自信的嘛,居然一进场就挂掉,这么废的器灵,请问你原身知道了会怎么想!”

拂衣强迫自己不要沉浸在一声大过一声的引导中,她相信只要神思足够清明,就能让肉身随着思绪一起醒过来。

分裂出来的她像一团并不存在的东西,漂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观下方变化,除了四张呆滞的熟悉面孔,晶石台内部有了明显可见的变化。

道道灵光从四人身上流入石台化为青色细线,如叶片中的脉络,如肉身中的经脉,在内部有张有弛地搏动着。

在细线交织的中心炸开一道刺目灵光,拂衣明明暂时没有肉眼,却也下意识地想要做出“闭眼”的举动。

“这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碎片吧?”拂衣想朝下方动一动,看看能否以这样的状态潜入晶石台,正要尝试时,却觉肉身传来一道强大的吸引力,将她这一缕意识再次卷入了迷茫困惑之中。

第57章 夺宝

拂衣像是跌进了一片青色深海,无边无际,上不着海面下不见海底,她没有随着水流浮浮沉沉,而是稳稳悬浮在同一位置,清醒地感受这场无甚危险的古怪幻象。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仍在殿中,源源不断地往石台输送灵力,这片看似真实的海并不存在,她遁入的极有可能是东青殿本身的记忆。

“这样看来,莫非东青殿原本位于某片海域?可外面那些修士进入的山林又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两处秘境撞在一起,还恰好都能从缚龙域进入吧?”

世间秘境大体可分为两大类,一是依附某一域衍化出来的新型小世界;二是早就存在于世间,隐匿着,沉寂着,待契机到时就会开启。

新秘境大多出现在大型域,唯有浓郁的灵气结合完善的天道才能催生新的世界,小型域很少能达到条件。

第二种秘境的开启与关闭更具有偶然性,可能会在任何时间出现在任何一域,且难以估算下一次启动会是何时何地,或是干脆沉寂泯灭,再不出现。

“会不会是这处大殿衍化出了外面的山林?缚龙域本身的灵气与天道,确实不大可能衍化出小秘境”拂衣心中困惑重重,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器灵的话来保持意识清醒,同时也竭力尝试离开这片幻象。

她在陷入这片青色深海前,看到石台中间出现了一枚六边形碎片,不管那是什么,她都想先器灵一步挣脱出去将碎片得到手。

拂衣调动丹田灵力,一白一黑两条小鱼运转得缓慢无比,似是被什么无形无质的东西束缚着,全然不似平日那般灵动顺畅。

这里的气息与自己并不相合,拂衣忽生出这个念头来。再仔细想一想,从秘境开启到现在,她与钟韵根本就没有感应到那股所谓“悠远古老的气息”。

“以前的东青殿多半是妖兽地盘,还是克制人族的那种,否则不会覆灭了这么久还影响丹田运转。”拂衣确定自己神思清明,能够正常思考,于是不再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

她集中精神沉浸在黑白鱼的运转中,这才发现此处对她的束缚不如想象那般大。两条小鱼只是一开始动得尤为艰难,在她的努力下渐渐能够滞涩地运转,又过了一阵,总算是将那股无形束缚冲破了近半。

几乎是在小鱼脱离困境的瞬间,拂衣就从这片无边深海脱离出来,回到了东青殿石台旁。钟韵和长离还是处于呆滞状态,器灵神情扭曲,应是正在挣扎着想要清醒。

拂衣见状眼前一亮,神识一展陷入晶石台内部,穿过细密灵光线缓缓靠近了那枚碎片。她没有停止往石台继续输送灵力,这点消耗算不上大,而且她不知停下来会不会对石台造成影响,要是让碎片再次隐匿就不划算了。

感受到神识靠近了碎片实体,拂衣反而更加镇静,不敢掉以轻心,好在碎片并无危险,至少没有主动攻击靠近者。

眼看神识就要缠住碎片,拂衣忽觉一阵灵气波动从对面传来,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让她飞身一跃,堪堪避过了一道白色符文攻击。

“我说过,再见时若有冲突,我可不会留手!”

拂衣听到这话,再观察对方的神情举止,便知器灵的神志已被压下,此刻占据肉身的又是那个过分自信的异界魂魄。

“蠢货,不要乱动!”

见拂袖想离开正南方位,还想断掉灵力输送以便全力夺宝,拂衣简直有种想骂娘的冲动。这人是什么猪脑子啊,明明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取碎片,难道就不会想想为什么吗?

要是能动能断,她早就跳上石台把碎片捞出来,哪里还轮得到拂袖来偷袭打断!

“都是炼气修士,我凭什么要听你吩咐?”拂袖脸色微沉,受够了器灵控制的她,实在听不得任何类似于指令的话。

“你还委屈上了!”拂衣看到她那副死倔死倔的样子就来气,“你当我愿意吩咐你?不想合作就滚回识海抱着自己的魂魄哭好了,少做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样子来!”

拂衣的神识早从碎片附近被弹开,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朝那边靠近,好在拂袖也反应过来此刻不能抽身,只是碍于那点可笑的自尊,仍不肯放弃攻击。

她双手翻飞间,一道道黯淡的白色符文跳跃而出,表面看上去与器灵凝聚的符文一样,但其中蕴含的力量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拂衣应付起来轻松自如,分出来夺宝的神识再一次靠近了碎片,但这次她没能缠住碎片将之拖出,因为拂袖的神识也已经跟了过来。

“此地宝物注定是我所有,”拂袖已换上一副老子气运天下第一的神情,语气莫名有些雀跃,就像真的已经把碎片夺到了手一样。“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你做的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

“你觉得是就是?那我还觉得你失了智呢!”拂衣差点被她气笑,这人还真当自己是话本子里的主角了,还是完全不会思考人生的那种。

若这世界真如拂袖以为的那般,是一个话本,是一切早就注定的局,那她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一切宝物触手可及,境界修来全不费功夫,那只能说明她本身亦是安排好的棋子而已。

这样的“主角”当来又有什么意义?

唯有充满未知与神秘的路才能吸引修士一直前行,成功与胜利都要凭自己去争取,正因为如此,所获才会显得弥足珍贵。

“你不信?”拂袖仍是一副笃定自信的姿态,语气淡淡地道,“也是,小小棋子,看不到全局很正常。不过等着瞧吧,事实自会证明一切。”

“蠢货死于话多”拂衣右手一挥幻化出一道凌厉剑光直击拂袖眉心,眼看就要穿过晶石台的瞬间,剑光却猛地扭转方向击中拂袖双脚正中。

轰轰轰——

看似窄短的剑光猛地炸裂开来,灵气漩涡瞬间将拂袖吞没,趁此机会,拂衣神识拽住碎片往外狠狠一拉,青光只一闪便从石台内部跃了出来。

在碎片跃至半空的瞬间,钟韵与长离终于清醒过来,也是在这瞬间,东青殿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拂衣感觉自己像是在看放慢的动作,眼睁睁瞧着即将落到手的碎片分化为点点灵光,消散在她掌心之上。与此同时,一道刺目青光从石台上方炸出一条直线,气浪将四人狠狠推飞至半空。

第58章 光芒碎裂处

被推至大殿顶的拂衣有一瞬间恍惚,最近接连遇上这种得而复失去的事,让她一颗心如同搭乘坏掉的飞行法器,起起伏伏上上下下没个安宁。

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不是被人夺走,不是落回原处,居然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炸裂成灵光消散了。

请问这种不同寻常的倒霉还要经历多少次?拂衣很想仰头问苍天,下次有这种事能先给点儿提示吗?她好老老实实不抱希望!

这次与失去胞姐的哀痛不同,她感受到的是一种蕴含复杂情绪的失望,因为她不仅失去了碎片,还失去了探索未知与神秘的一把钥匙。

若能得到那枚碎片,说不定就能从中发现一些有关东青殿与远古世界的线索,拂衣不知道这把“钥匙”能够打开什么门,门后又是怎样的世界,但她对此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

可惜机会一闪即逝,那扇“门”还没打开就已经锁上了。

更让拂衣感到糟心的是,拂袖还在一旁唧唧歪歪,认不清真相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烦。

“与我相争乃逆天之举,机缘宁肯自行毁去也不会落到别人手中,你们还不肯相信么?我对你们从无敌意,屡次提醒你们不要与我为敌,你们偏不信邪”

许是因为获得了比从前强大无数倍的力量,拂袖表面的冷血无情渐渐有些淡化。从前,自大自负等缺陷如同藏在坚冰中,如今冰块一化,缺陷自然就暴露出来了。

“你少啰嗦,我看定是你提前抽走了灵力才导致碎片消失!”

拂衣边怼边冲她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钟韵与长离道:“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直接走人?”她与拂袖不过几句口舌之争,着实没必要浪费精力痛下杀手,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这人没那么容易解决掉。

哪怕器灵没有出来扭转战局,拂袖打不过还能躲,就像之前那样直接隐匿起来,他们也只能干瞪眼没办法。

“走吧走吧,不知还能不能去之前的山林里,我刚找到一处火属性玉石乳,还没来得及取上一滴呢!”钟韵一把牵起昏迷不醒的任三,对于没有收获这件事看得不是很重。

她一向不缺资源,更关注寻宝的过程而不是结果,这条路上无所获自有另一条路等她探索,是以很快就能从小小失落中脱离出来。

长离倒是有些不甘心,倒不是因为宝物,而是因为没弄清楚那股熟悉的气息究竟是什么,这让他有些心痒难耐。

东青殿的摇晃越来越剧烈,晶石倒是没有碎裂的可能性,但殿内的灵气逐渐变得紊乱,生出的气流波动让拂衣和钟韵有些难以承受。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拂衣拽住钟韵的袖子,几乎要靠吼才能盖过气流呼啸声,“我们到底该怎么出去啊?”

钟韵四下张望,将东青殿每个角落都打量了一遍,最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长离境界较高,能够稳稳当当站在气流中,但他的神识亦未找出疑似出口的地方,只能呆呆地挠头;拂袖倒是淡定,没有试着寻找出口,而是静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咦,你们感没感觉到摇晃在减弱?”长离的感知力远超过拂衣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东青殿摇晃幅度在变小。

拂衣与钟韵你拉我扯感受了一阵,发现确实如他所言,大殿在缓缓归于平静。可是泛着浅青色灵光的晶石依然没有裂痕,也没有类似传送入口的灵气漩涡。

正在她们一筹莫展时,晶石台上方终于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里原本散发着一片柔和灵光,在碎片裂开后,光芒就好像一面被打破的镜子,凭空生出了无数黑色“裂纹”。

石台巍然不动,光却碎了,这让在场四人都有些讶然。

拂衣拽住钟韵的衣袖往后退,钟韵又拖着死狗一样的任三,三人串成一串远离了晶石台,惊讶地发现长离和拂袖居然大着胆子靠近了光芒裂开处。

“前辈小心啊。”钟韵警惕地看着那片不按常理变幻的光芒,总觉得那些黑色裂缝中能钻出什么强大的东西来。

拂衣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往裂纹处延伸,靠得近了才发现与远距离时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她什么都感应不出来。

这座大殿就像一只隐在迷雾中的巨兽,窥不清全貌,探不出气息,神秘又古老。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东青殿曾经处于某片海域,归属的族群曾被当作圣灵朝拜,可她翻遍记忆也找不出任何相关记载。

修士靠领悟天地自然、靠打磨己身来获得力量,就算再不济,也只会投靠一方强大的势力来寻求庇护,不至于匍匐跪拜在什么圣殿祈求力量降临。

实力从天而降这种事只会发生在白日梦里,但修士无需沉眠,所以白日做梦都不可能。

“里面好像有东西。”长离已经大着胆子蹲在了晶石台上,凑近了那片碎开的光往裂痕里瞧。

拂袖见状也跟着凑上前去,危险确实不存在,但她感应不出碎光与空气有什么区别。

拂衣与钟韵仍在远处,两人相视间对了一个眼神,察觉到对方与自己都打着同样的主意,双双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若有危险,她们靠近了也抢不到宝物;若无危险,长离肯定强过拂袖,她们到时候再上不迟。

她们可不想学初生牛犊般的拂袖,放着安全轻松的路不走,偏偏要在生死边缘伸出一只小细腿来回试探。

咔嚓——

一声脆响将东青殿的平静打破,在这空荡荡的地方尤为刺耳。

“前辈快躲开!”拂衣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促使她一把拽住钟韵朝大殿顶部飞跃而起,同时还不忘冲长离大喊。

其实在她刚喊出“前”字的时候,长离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朝着她们所在的方位闪身赶来,祭出一副四阶超品阵盘以全力启动。

防御护罩凝聚的瞬间,拂衣看到晶石台旁的碎裂光芒中钻出一根羽毛,通体乌黑发亮,泛着一层幽幽的深蓝光芒,其中蕴含的力量在场所有人汗毛倒竖。

拂袖首当其冲,还没来得及防御就被那羽毛散出的力量击成重伤,许是最后关头惊动了识海中的器灵,她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一丝气息都未遗留下来。

第59章 玄鸟翼羽

若说世间有什么物质能将阴郁黑色演绎出神圣感,那么就算是痛恨玄鸟的拂衣都不得不承认,唯有它们的羽毛能在邪恶与神圣中达到完美平衡。

玄色总能带给人一种沉郁阴森之感,若某处开始大面积生出玄色,趋吉避凶的生灵们绝对会因“不祥”等理由绕开那一处。

着玄色衣裙固然能显得人沉稳可靠,但却始终甩不开阴沉的刻板印象。当然,色彩本无实质意义,赋予它们意义的还是生灵。

黑色代表的“阴”原本只是无好无坏的中性词,但因道法逐渐完善,由“阴”生出的许多种修炼法门成了“恶”的代表。

譬如邪修魔修,或是以吸收阴气进阶的采补之道。时间一长,黑色与邪恶染上了一丝联系,令人本能地想要远离,无论如何都与圣洁二字扯不上关系。

偏偏一身羽毛乌黑泛蓝的玄鸟,在让人感到沉郁阴森的同时,也让人感到它的庄严神圣不可侵犯。这一族在玉简中留下的投影,都能让一名心智不坚的修士顿生诚服之心。

是以当看到裂缝中钻出的羽毛全貌时,拂衣就不觉得刚刚那股力量有什么难以理解了。

这是一根完整无损的玄鸟翼羽。其中蕴含的力量十分内敛,没有露在表面的锋芒,但拂衣完全不怀疑这力量一旦爆发,即可与天地自然的力量相抗衡。

磅礴浩瀚,令人见之生畏。

“这不是元婴期玄鸟的羽毛,”拂衣低声呐呐道,“也不是化神期。”她无法从感受到的力量来断定,这根羽毛究竟属于什么境界的玄鸟,就像站在海边的人说不清远海究竟有多深,因为太过渺小,没有丈量海洋的能力。

她只知道这力量远远强过了下域巅峰元婴圆满,也强过了她曾抵达过的化神初期,她隐隐感觉到这力量属于比上域巅峰还要高的境界,但这猜测让她更加迷惑不解了。

若这羽毛的原主那样强大,拔掉这根羽毛的人或妖兽又会是什么境界?难道真的无所不能,所以才让远古的生灵们迷信崇拜?世间真有这样的存在么?这岂不是成了外域那些凡俗国度所说的的“神明”?

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神明?至少玉简记载的历史里不存在这样的东西。拂衣静静看着那根几乎堪称完美的翼羽,忽然想到刚刚那枚六角形碎片裂开后,使得殿中青色灵光碎裂的场景。

玄鸟是创造空间的妖祖,若它出现时没能控制好力量,许是会让空间扭曲变形,使无法被寻常力量改变的光都碎裂开来。

至于那枚六边形碎片,拂衣认为极有可能是器灵原身的残片。器灵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对这场机缘的笃定,显然是早就知道这里埋藏的是什么宝物,若是它的原身,那么感应起来自然十分轻松。

器灵原身本就具有空间属性,强盛时期能够容纳玄鸟翼羽倒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如今成了碎片,又因为刚刚被他们四个刺激了一阵,自然无法再装下这根翼羽。

拂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若真如她猜测的这般,那么说明她没有倒霉到一碰宝物就消失的地步。

“原来是玄鸟翼羽啊。”拂衣走神之际,长离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他原本以为会是某种对妖修有助益的宝物,结果情绪都调动起来了居然就只看到这个。

“羽毛这种东西真的没什么好稀罕啊,我自己也有的是,咳,虽然现在还没有,但是我会努力长出来的。”

长离对这根羽毛全无兴趣,眼中还有几分明显的嫌弃,转眼对拂衣与钟韵道:“你们俩抢吧,我来做个裁判,谁打赢了谁就收起来,不许耍赖啊。”

钟韵满头黑线,连忙摆手道:“我不想跟拂衣打,她会打死我!”

拂衣:“”说得她好像没分寸似的,朋友嘛,顶多打到鼻青脸肿就会收手,怎么可能下死手呢?不过在这儿为玄鸟翼羽打一架好像说不过去,何况她本来也不愿意和钟韵打。

“那我先把翼羽收起来,你们俩决定好谁要我就给谁。”长离见那根黑色羽毛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没有再向外散发那股可怕的力量,于是收了阵盘祭出防御护罩缓缓朝前靠近。

没有了阵法的隔绝,拂衣更能清晰地感应到翼羽的气息,不知是否经过某种炼制,里面属于玄鸟的灵息淡化了不少。

世间生灵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灵息,同一族群的妖兽气息相仿,却不可能完全一样,这根翼羽中的特殊灵息全都被炼化了,就像是故意被抹去了身份标识,不让翼羽与原主有任何联系一样。

拂衣想到自己储物袋里戾霄的翼羽,她不敢用来炼制本命剑正是因为里面蕴含着戾霄的气息,若凝入剑中很容易受到戾霄影响,而眼前这一根完全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拂衣,你是不是想要啊?你想要你就直接说啊,这样眼巴巴地看着羽毛,羽毛就会飞到你储物袋里吗?”钟韵调侃地笑着,又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样道,“唉,谁让你屡次救我,这毛就让给你了吧。”

“啊?你放弃得太快了吧!”拂衣惊讶地看向她,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若是寻常珍品也就罢了,这可是找遍三千域甚至上域都不可能找出来的极品宝物,钟韵竟然连争取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拂衣是当真想过,若钟韵提出想要这根翼羽,她会毫不犹豫地拱手相让,毕竟她还有一根,哪怕用不上也能换灵石嘛。“你不是要炼制本命刀么?翼羽融炼进去会有空间属性,进阶之后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

钟韵嘿嘿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其实我的本命刀材料早就备好了,都是雷属性,我爹娘找了好些地方才凑齐一份最适合我的材料,强行加入这翼羽有利有弊,若是不加,反而全是利。”

拂衣想了想,悄悄凑到钟韵身边,将储物袋中放置戾霄翼羽的盒子拿出来塞到她手中。“这个你拿着,外面那根我取走。”

钟韵好奇地探入神识一瞧,待看清后瞪大双眼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时长离已经伸出手来碰到了玄鸟翼羽,泛着幽蓝光芒的羽毛浮在他手心之上,温顺得像是被驯服后的兽。

“你们商量好”话还没尽,他身旁的灵光裂缝中突然钻出一道身影,如一阵疾风,试图卷走掌心的翼羽。

第60章 大殿碎裂

来人一袭白衣翩翩,动作利落干脆,下手稳准狠,气势锐不可当。拂袖熟悉的面孔与身影因动作太快化作了一道残影,从周身灵息与模糊看到的神态可看出,此刻占据肉身的是器灵。

“一群废物!”器灵发出一道尖锐怒斥,声音因过分愤怒显得有些凄厉,他的灵太过强大,哪怕以炼气肉身面对金丹初期的长离亦丝毫不落下风。

长离的身影如一片被狂风吹乱的火焰,明媚而炽热,在灵气波动异常时就已闪身来到大殿另一侧,他的神识牵扯住玄鸟翼羽,与器灵的神识在暗中交战拉扯,终是冒着受伤的危险将宝物放进了储物空间中。

“拂袖魂魄搅的局,做什么要骂我们废物?若不是她贸然动手攻击影响我们引动石台,那枚碎片根本不会散!”

拂衣相信自己的猜测,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分走器灵的注意力,她见长离表面游刃有余,实际上连说废话唠叨的心神都分不出来,就知他承受的压力比看起来大得多。

她与钟韵帮不上忙,只能老老实实躲在阵法屏障中用歪点子削弱器灵实力,虽不知有没有用,但总比傻呆着什么都不做强。

“你自己的碎片自己找不回来,还被拂袖害得差点损毁肉身,这会儿在我们身上撒什么气。有本事你冲她去啊,莫不是实力不够,连她的魂魄都吞噬不了?”

“你说你活了多少年,往少了说五十万年该有了吧?一个老怪物,居然连拂袖都压制不住,现在还找几个小辈发泄怒气,真是丢了你们器灵的脸啊!”

器灵本就怒火中烧,听到这话简直快要吐血,他难道不想压制住拂袖,平平顺顺将晶石台引动拿到宝物么?拂袖突然强势占据肉身,弄得他差点憋死在识海里,看到她那一系列骚操作气得快要骂娘,可他还是无法扭转局面。

这具肉身原本就与异界拂袖的魂魄完美契合,他一个毫不契合的外来者能偶尔占据都已经很不错了。

器灵不是不知道拂衣说这些话的目的,可是眼见就要到手的原身残片消散,再无复原的可能,他实在是无法对这些煽动情绪的话充耳不闻。

彻底消散就代表着他以后永不会完整,实力受损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他永远都无法再进阶,也无法达成心底的愿望。

“住口!你给我住口!”

器灵终于无法再维持淡然姿态,神情扭曲得像是发病的疯子,他右手向前一挥幻化出数十道符文,繁复古老的纹路似有生命般游向长离。与此同时,器灵的左手化作一道道残影,明明连灵光都不曾祭出,却让整个东青殿的空间都开始震荡。

拂衣与钟韵所在的阵法屏障有了崩塌之兆,阵法本就是以阵纹结合灵气勾连空间,一旦空间不稳定,阵法自然无法维持原状。

“拂衣,这算不算是嘴欠过头了啊?”钟韵紧张兮兮地捏住腰间祥云玉佩,这是族中长辈为她炼制的三阶超品防御法宝,全力激发时甚至能抗得住元婴初期随手一击。

“不,还不够欠,我还可以更欠一点。”拂衣举止端庄丝毫不慌,她要的就是器灵怒火攻心,此时承受的压力确实有些可怕,但器灵明显已被分了心神,长离的应对也从容了许多。

“你不是空间器灵么?有本事你就把这东青殿震碎啊,哦,我忘了,你现在真的很弱啊,往日仇家的大殿还完好无损,你都已经碎成渣啦!”

这话戳到了器灵痛处,激得他厉声尖叫,身周灵光忽明忽暗,符文如狂风急雨,凌乱且毫无章法。“住口!住口!”他眼睛血红,身形愈加不稳。

长离见时机已到,飞身跃上半空,在停驻的那一瞬间化为原形,虽然秃毛鸟的样子十分好笑,但由于下方器灵的模样太过癫狂,倒显得它粉嘟嘟的肉身不怎么起眼。

他展开双翅时,双眼从漆黑变成了血红,其中如有漩涡流转,身上爆发出一圈圈刺目红光,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只巨大的眼。

这只眼睛仿佛能透过外物看到世间的本质,高高悬挂在大殿上空,使得此处的空间震荡都消停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器灵的动作也凝滞了片刻,趁此机会,长离再次化作人形攻向器灵。

一声难听的吱呀响声后,空间再一次变得扭曲震荡,器灵幻化的符文、长离的双手与身子,都似被扭曲了一般产生无数裂纹,吓得拂衣与钟韵差点惊呼出声。

但两人发现近在眼前的对方亦扭曲变了形,五官扯成了古怪抽象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拂衣喊出一句,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包括外面的斗法声都消失得无踪无影,东青殿陷入了死寂。

好在这情景只维持了短短三息,器灵似力竭般向后倒去,堪堪避开了长离幻化出来的鸟爪攻击,紧接着便再一次消失不见。

空间裂纹消失了,古老陌生的符文亦化作灵光散去,这座大殿终于坚持不住,从地面开始生出丝丝裂纹。还未等拂衣等人做好准备,淡青色的晶石就已分化成为万千碎片,如放慢动作般缓缓飞上高空。

大殿崩塌,碎片化作灵光消散,拂衣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推力,刚刚拽住钟韵的衣袖,眼前便是一黑,坠入一道无形漩涡之中。

砰、砰——

拂衣与钟韵狠狠砸倒在地,带起两道闷响及阵阵尘土飞扬。

“摔死我了”钟韵挣扎着爬起来,感觉自己最近老是被动地摔来摔去,以后得稳重一点去摔别人才行。

“长离前辈呢?”拂衣淡定起身,四下看了看不见长离身影,正要探出神识去找,就听得识海传来一道弱弱的传音。

“我被你踩在脚底下”

拂衣惊得一跳半丈高,果然发现刚刚双脚所站的位置有一个鸟型小坑,由于长离太过虚弱没有灵息外散,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两人一鸟相视尴尬了片刻,光秃秃的长离颤抖着小爪子站了起来,结果还没站稳,地面又是一阵剧烈摇晃,让它砰一声再次砸进了坑里。

“怎么回事?”钟韵放眼远眺,看向震动源头的方向,那里尘烟漫天,还有法术灵光和妖兽怒吼渐渐朝这边靠近。

第61章 三次浩劫

浓烟混杂着尘土卷上秘境灰蒙蒙的天空,本就不算完整的小世界震荡不已,一道道细碎裂纹从远方蔓延过来,咔擦咔擦的声音听得人心中发紧。

拂衣曾猜测这秘境是依附东青殿衍化而成,如今东青殿已毁,秘境自然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再被修士与妖兽们一折腾,很可能会直接崩塌。

秘境崩塌对于生灵来说并不算致命危险,有很大几率会被甩回来时的修仙域,但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些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修士,会被气流冲击无灵气无活物的空间夹层中,除非气运再一次冲天,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拂衣不认为自己会倒霉到那种地步,但想想身边一人一鸟,一个差点被族姐害成女奴囚禁百年,一个接连两回被低境界小辈踩在脚下,还被拔光了羽毛削弱了实力,这俩货的气运显然是指望不上。

一个炼气期小倒霉就罢了,让她顶顶好的气运冲上一冲就能缓和,可是金丹期朱鸟的衰运究竟会达到什么地步,拂衣也不知道,她也不敢问。

“前辈,小韵,还是想个办法阻止一下动乱吧,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大事。”

“嗨呀拂衣,你跟在我身边浸染一阵,已经成为一个有追求有抱负有大爱的修士了啊!”

拂衣看到一脸欣慰的钟韵,眼角微微有些抽搐,她可一点儿都没往救人方面想,要不是因为这俩货气运弱得逆天,怕他们结合起来能创造三千域第一倒霉奇迹,她是真的会躲在山洞里看戏捡漏的啊。

长离没想那么多,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玄鸟翼羽交给拂衣,见她收好后才道:“你们找个地方避一避,我先去探探战况,要是没有想象那么严重,我们就藏起来等他们走了再慢慢捡宝物。”

拂衣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她拽住一脸正义试图劝鸟行善的钟韵往后方山中走,一边头也不回地朝长离挥挥手:“那就有劳前辈啦!”

两人一路跳来跳去躲避地裂,缝隙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稍不注意就容易落到地底。眼看法术光芒与尘烟愈加近了,两人可不想浪费时间从裂缝里哼哧哼哧往外爬。

“好多金丹期的威压,也不知道他们在抢什么宝物,居然打成这样。”钟韵一边祭出弯月刀在山脚下开辟山洞,一边好奇地朝后探头打量。

“嘿嘿,也不一定就是为宝物。修士与妖兽之间本就有极深的矛盾,在外面没人敢显露出来,是因为妖兽族群太多,一旦发现有人反抗就会齐心协力镇压。在秘境中大家数量都差不多,实力也不相上下,当然要发泄一通。”

拂衣有些嘚瑟地笑了笑,心里美滋滋地想,无妖盟与妖兽的这场纷争还有她们一份大功劳呢。

原本只靠辛无真的挑唆,绝对引不起这样大的混斗,顶多是让无妖盟内部产生矛盾,进入秘境前就在心中种下一颗怨恨的种子,进来后肯定会一言不合就开打。

拂衣原计划便是如此,只要无妖盟的修士们一乱,她和钟韵就有时间和机会抢到更多的资源。但没想到无妖盟的人忽然出手捉走了钟韵,这就让她很不开心了。

“这些修士激怒了太多妖兽,要是死在秘境也就罢了,要是运气不好没死,啧啧啧,出去后他们才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睚眦必报的拂衣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咧咧坐在不怎么稳固的阵法屏障中,拍了拍钟韵的肩膀。“怎么样,我够义气吧,瞧瞧我为你挑起的大乱斗,这仇报得多爽啊!”

钟韵:“”在这种关头承认混乱是因自己而起,心里真的没压力吗?不过她习惯了拂衣偶尔的不正经,于是懒得去唠叨无聊的大道理,转而说起了东青殿之事。

“你觉不觉得东青殿与器灵都很古怪?我们家族在千湖域建族十万年,族中收集的历史玉简不少,其中一枚的内容甚至能上溯到中古时期,可是里面一点儿都没提过东青殿和具有空间之能的至宝。”

“是很奇怪,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拂衣回应了一句,有关修仙域历史的记忆在心间一一浮现。

上下域的历史分界点,是由修士们分析零星记载后定下,最终定为了远古、上古、中古三个阶段。

远古时期天地刚刚开化,生灵初生,道法初成。这一时期究竟是从多少万年前开始已经不可考证。据少量流传下来的骨简记载,远古末期的一场浩劫使得修仙域生灵涂炭,灵气锐减,几近毁灭。

在一段漫长的休养生息后,灵气逐渐复苏,万物开始生发,修仙域逐渐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上古时期。

当今修士将上古时期的初始称之为“元年”,这一时期一直持续了十四万余年,那时候的古修士们淘汰了骨简,开始使用玉简作为记录,内容保存的时间更加长久,留下来的记载较远古多了些许。

但上古末期也有不知缘由的浩劫发生,毁去的记载还是占了大多数,能够用来分析研究的历史着实不多。

这一次的浩劫使修仙域消沉了近万年,而后进入了钟韵所说的中古时期,到这时,上域与下域的联系渐渐变少,流传下来的玉简记载只有下域相关的历史,不再有上域的消息。

这一段时期距今最近,本该有许许多多的玉简流传下来,偏偏却与远古上古一样少得可怜。

这是因为中古时期从十五万年一直持续到三十万年,在修士们以为浩劫不会再发生时,那神秘无解的动荡又一次摧毁了一切。

这一次,下域整整恢复了五万年才进入现在的阶段,至于上域有没有发生同样的事,下域修士已经无从得知。

如今距离上古元年已有四十七万年,距离新修道时代的初始亦过了十二万年,钟韵的家族建族十万年都没有相关线索,别的宗族也不大可能有。

许是刚刚目睹了古老东青殿的毁灭,也许是天性太过八卦,拂衣总觉得弄清楚这件事很重要。

“若有妖修完全觉醒传承记忆,倒有可能知晓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可惜完全觉醒的妖修境界远在化神之上。”

时间能湮灭一切,拂衣遗憾地叹了口气,抬眼就见长离从远方飞驰而来,让她脑中灵光一闪。

若能混进神秘的无相宗或圣妖山,兴许是能够得到答案。

第62章 秘境崩塌

长离来的时候是人身,还没冲到阵法屏障前就又化作了秃毛鸟,嘴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另又用识海朝阵法中的两人传音。

“有个炼气期女修得了一瓶延寿玉髓精华,结果还没捂热就被无妖盟金丹期夺走,那男修抢宝时正好被一个叫贾千诚的金丹初期瞧见,两人视线一对就打了起来。”

长离的传音带着看热闹后特有的兴奋,那是一种听到八卦后必须跟人分享的急迫,要是不与人一同议论,光闷头看有什么意思?

在这一点上,他与拂衣的想法简直契合得很。

“贾千诚好像是个什么岛主,那男修是无妖盟的管事,两人一边对骂一边打,那名炼气期小女修趁机跑掉,一路跑一路嚷嚷那边有人在抢延寿玉髓精华,远远听到的修士全都追了过去。”

修士耳聪目明,行动如风,听到有人喊叫某处有宝物,自然会去那里探上一探。延寿玉髓精华至少是三阶,服用一滴即可延长近百年寿命,这对修士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不会有谁愿意错过大好机会。

“小女修刚跑不久,贾千诚和那名修士就发现争夺的玉髓精华是假的,可惜闹出的动静太大,已经把进入秘境的金丹期全都引了去。人修妖修这下也不分什么阵营了,全是为自己夺宝而战,打得不可开交。”

长离又用几句趁想出来的酸词酸句形容了一下战斗场面,许是用上了鸟类鸣叫方式,也许是文学造诣本就不怎么样,反正拂衣与钟韵都没听懂,就只知道场面很大,符箓就跟不要灵石似的往外扔。

“那个小女修倒是机灵,运气也挺不错”

在他描述战局时,拂衣感应到了辛无真的气息,距离这里还有极远的距离,看样子是落在了大乱战队伍的后方。

“命可真长”拂衣轻声嘀咕了一句,心中有些小遗憾,她不想亲手杀了还没作恶的辛无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可惜祸害遗千年,她的小小心愿还是落了空。

“可不是命长么!”长离钻进阵法屏障内,像一只小小的肉团子落在拂衣肩膀上。

他以为拂衣是在应和他刚刚的话,神识牵出两幅阵盘加固,还从储物空间中拖出一个大活人来。“喏,幸好我手快,要不她肯定死在乱斗里,真正的延寿玉髓精华也得洒得满地都是了。”

拂衣看到摔倒在地一脸惊悚的女修,忍不住瞪大了眼,这是什么天作之缘,在这种情况下都能遇得上。

“拂衣?钟韵?”待看清两人面容,女修脸上的神情立刻化为激动和开心,恨不得抱着她们一起转圈圈。

“嗨呀,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啦?我还以为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呢!”钟韵见她灰头土脸,灵息还有些不稳,赶紧取出一枚丹药递给她疗伤。

长离看到三人的互动才知道原来她们认识,经过一番寒暄介绍才知这小女修叫纪离微,是拂衣与钟韵从微云岛救出来的。

纪离微自己也很无奈,一口将丹药吞下,任由灵力催动药液在体内疗伤,一边喘着气解释起来。

“我原是打算远走高飞,结果在路上偶遇几名修士,偷听到他们说要去宝瓶村抓两个炼气女修。我听他们形容的模样和修为与你们一样,便想跑来提醒你们,谁知道人没找着,倒是撞上一场机缘。喏,就是这瓶玉髓精华,可把我害惨了。”

纪离微大大方方地将一只小玉瓶取出来,又从储物袋牵出两只空瓶,毫不手软地把玉髓精华分成三份。“呐,给你们,我已经服用了一滴,多出来的也无用啦。”

钟韵眨了眨眼,学着拂衣平时看她的样子,露出了一副看小傻子的神情提醒道:“瞧,又傻了吧,多出来的还能换灵石啊!”

纪离微:“”到底谁傻啊请问,她这是委婉地在报答恩情好吗!

拂衣憋着没笑出声,没有跟纪离微客气,直接收下了递给自己的那一份。“多谢啦,这可是好东西。”

纪离微抿嘴一笑,摇摇头道:“这算什么,你们可千万别认为我就拿这点东西报恩啊,我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哎呀,说起来这次又被你们救了,唉,欠的人情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三人一鸟说了没几句,混战终于转到了视线可及处。

铺天盖地的法术光芒宛如一场声势浩大的灵光表演,时而看上去如五种颜色的透明纱幔,在天空中毫无章法地起起伏伏,反而有种无规则的美。

数不清的金丹期威压,以及早就无法辨别的独特身份气息,让除了长离之外的三个小炼气瑟瑟发抖。

拂衣的淡定一向建立在正常对敌的前提之上,眼下面对的困境,是她没办法靠前世记忆和经验解决的那种。不管是被混战中的修士发现,还是秘境撑不住崩塌,他们几个都有生命危险。

“前辈,你倒是说说秘境还撑不撑得住啊!”拂衣这才想起长离刚刚只顾着八卦去了,完全没提这里的具体情况。

“哦对对对,差点给忘了。”长离从拂衣肩膀上蹿下来,扑棱着肉嘟嘟光秃秃的翅膀,由于没有羽毛,飞得十分吃力。“他们打得太过激烈,秘境很快就要崩塌,谁都阻止不了的。那什么,做好准备吧。”

拂衣:“”这种事为什么不能放在最前面说啊,看来长离才是真正做到了用生命在八卦!

她十分不相信长离与钟韵的气运,不是她过分迷信这玄妙之事,而是这一人一鸟的经历太不靠谱了啊。不过当她转眼看到纪离微,心中又感到几分安慰。

两个气运不错的,总能中和一下另两个的倒霉吧?

正这样想着,拂衣忽然感觉到禁制波动,让她惊讶的是,辛无真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超她这方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拂衣皱了皱眉,正想仔细感应一下,就听得钟韵与纪离微齐齐惊呼出声。

“哎呀——”

“天哪——”

拂衣抬眼随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黑漆漆的、略显熟悉的身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远空冲击到他们的阵法之上。

紧接着轰隆隆一声巨响,那人从极高处砸了下来,当拂衣一脸纠结地看向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时,秘境终于崩塌了。

第63章 醒来

阵法屏障随着秘境的崩塌而溃散,阵盘皆在受到冲击后碎裂,三幅三阶超品阵盘就这样毁得无法挽救,拂衣在失去意识前还在为此心疼。

空间颠倒,失去秩序的地方分不清上下左右。昏迷不醒的拂衣一会儿砸在山壁上,以倒立般的姿势悬浮着,一会儿又漂浮到几棵巨大的树中间横着,一起被气流冲向远方。

大大小小的石块漫天飞舞,许多都是带有灵气的低阶矿石,棱角尖锐,稍不注意就会划破修士的脸颊。拂衣脸上早有数不清的细小血痕,没有意识的状态下,连防御护罩都无法聚集,昏迷不醒的时间持续越长就越危险。

秘境的毁灭不是一瞬间,而是一场漫长的、从好到坏再到无法挽救的过程。

先是山崩地裂,草木山石横飞四溅,接着上下左右颠倒混乱,气流无规律地乱窜,让灵气生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

到最后,不知道衍化了多少年头才形成的灰蒙蒙的天空,终于如一面被打破的镜子,生出了数不清的黑色裂痕。

一开始还在乱斗的修士与妖兽早就没有了声息,金丹期与筑基炼气修士一样无能为力,面对秘境本身的力量,他们亦如孩童般脆弱。只有少部分金丹期能够维持清醒,只不过清醒着无能为力反而更让他们感到绝望。

贾千诚就是醒着的修士之一。他无法睁开眼,一旦睁开就会被碎裂的砂砾石子击中眼珠,只能用微弱的神识探出在外,偶尔拽住一颗大树或巨石,依附在旁稍加躲避。

再次来到一棵大树旁边时,他的神识探到了一只光秃秃的鸟,这鸟像是完全不受影响,站在横着的树梢上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道友?”贾千诚试着传音沟通,他可不认为这只毫无灵息波动的鸟是一阶不到的寻常小雀。“道友可有自救之法?若能大义相助,在下必会竭尽全力以报!”

长离吱了一声算是回应,不过一听就知道是敷衍,毕竟他是一只一看就会说人话的鸟,用含含糊糊的鸟叫回答当然算不得上心。

他这会儿也很发愁,因为拂衣、钟韵和那个刚认识的小女修全都不见了。

他刚刚发现秘境即将溃散时,神识一动取出一根压箱底的捆妖绳,把她们三个的脚捆在了一起,正想着把自己的爪子也捆一下,气流却已紊乱起来。

他神识一抖,就把绳子拴在那名从天而降、还将地面砸出一个人形大坑的小修士身上。

长离是真的愁,他还没把自己和拂衣之间微妙的联系弄清楚,人就已经不见了。这回来到缚龙域,他就隐隐觉得应该会发生点什么事,待拂衣拔光他羽毛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多半是要应在她身上。

他从来没有抱着恶意去接近拂衣,也不是非要达成什么目的,一开始只是因为好奇加上热情的天性使然,到后来渐渐变成还算聊得来的朋友,也算是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待经历了东青殿那场神秘机缘,长离更觉得自己与拂衣,甚至钟韵都有一定程度的关联。作为血统最古老的妖兽之一,他很相信自己的本能感应。

“道友?道友你能听见我传音吗?道友!”

长离乌黑发亮的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瞄了他一眼又滴溜溜转了回去。这人真是聒噪啊,没看见他在思考鸟生吗?何况秘境崩塌这种事他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有老老实实站在树梢等着被甩出去。

“别嚷嚷了,我也没招,是死是活都随缘吧。”长离看到他不肯放弃,还想往自己这边爬一爬,干脆传音回应了一句试图打消他求助的念头。

贾千诚心有不甘,他还有那么多灵石没花光,还有那么多美姬没临幸,怎么能轻易放弃。最重要的是,他最近才知晓缚龙域内有一个奇异神秘的至宝,不得到手实在是浪费上天赐予他的机会。

眼前的秃毛鸟实力好像还不错,要是能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安全脱离秘境不是问题,找到那件宝物更不是问题。

“道友,这种时候何必藏私,就算没有办法,我们也能互帮互助在乱流中找到方向,待联手回到缚龙域,在下愿意告诉道友一桩秘闻!”

“我不听。”长离伸出翅膀捂住耳洞,看了看气流冲击的方向,扑棱着翅膀冲进愈加猛烈的灵气漩涡与气流中。

他歪歪斜斜飞了一阵,金丹期的肉身都被划出许多细碎血痕,结果还是没撑多久,就被突然转向的气流给卷回到原处。

长离尴尬地看向贾千诚,转了转眼珠传音道:“那你先说说是什么隐秘吧。”反正距离被甩出秘境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听来解解闷也成。

贾千诚觉得这鸟有些不同寻常,哪怕利用不上,趁危难时结个善缘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掂量了一下,掐头去尾地道:“缚龙域内有一件空间宝物,品阶高到你我难以想象的境界,道友若将我安全带出秘境,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离闻言,再次头也不回冲进了乱流里。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想到只与那个器灵有关,这姓贾的怕是不知道,器灵的原身都毁得找不回来了。

再说以贾千诚的修为还想打人家主意,简直是嫌命长。长离卖力地往前飞,将刚刚的事抛在了脑后,专心寻找拂衣等人的下落。

-

睁开眼睛时,拂衣还以为自己倒了大霉,被卷进了没有生机的空间夹层中。直到看见极远处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感应到周遭有稀薄却熟悉的灵气,这才确定自己回到了缚龙域。

她经脉肺腑与皮肤都受了伤,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倒挂在悬崖边的树上,好半天都没能挣扎起来。

缓了一阵,拂衣才发觉右脚被栓上了一根绳子,另一头连着三个人,正是钟韵、纪离微和辛无真。

三人状态都不比她好,短时间内很难醒过来,她也无力去帮助两位友人,只能以倒吊的姿势思考人生。

从东青殿出来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有那样多值得探索的隐秘,她本身亦有那样多的困惑与迷茫,光靠一己之力能够求得答案么?

要是能进入外域的大型宗门,一步步成为精英弟子、成为精英长老,到时候再借助宗门力量就会容易许多。

只不过拂衣愁眉苦脸地就着绳子摇摇晃晃,让她想想,像她这么优秀的人,究竟该去哪一家顶尖宗门呢?

第64章 新目标

还没等拂衣想出所以然,四面八方都有了动静。

她探出虚弱的神识一扫,四周都是被甩出秘境的修士或妖兽,凭空出现一般,猛地砸到在地面或湖泊里。

在声声闷响和灵气波动中,拂衣还扫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容。

“贾千诚堂堂金丹期,居然摔成四脚朝地狗吃屎的姿势,这醒来得多尴尬,要是撞见熟人不还得杀人灭口啊。咦,那不是宋鸿远和那几个傻手下么,摔成这样脸上的黑布都没散开,打的是死结吗?”

拂衣摇摇晃晃,终于把自己甩上一定高度,借助这股向上的力量,她探出神识扯住近旁的一棵大树,顺势飞身跃上了树梢。

这一系列动作又牵扯到伤势,疼得她龇牙咧嘴,连探入储物袋取出疗伤丹药的力气都没有。

不是她不着急,还有心思东想西想,而是附近敌对修士太多,要是贾千诚从宋鸿远那里得知是她劫走了拂袖,肯定要将她带回微云山庄好好盘问。

修士的盘问技巧一向简单粗暴,不招实话就一直折磨,从肉身到识海都得承受剧痛,若遇上个心理变态的高阶修士,说不定还会弄一些奇怪的幻阵进行精神摧残。

拂衣当然不想帮拂袖隐瞒行踪,关键她压根儿不知道人家的行踪,想招都没话可招。贾千诚不会相信她的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觉得这人对拂袖的兴趣实在大得过了头。

“难道他知道器灵的用处?空间宝物对修士的吸引力确实不小,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敢大张旗鼓搜人,肯定是想占器灵为己用。不过他也不用脚趾头想想,要是这器灵还能成器,犯得上跟拂袖抢肉身?”

若只图个隐匿功能,还不如花心思赚灵石买别的隐匿法宝,至少风险没那么大。

拂衣一边引灵气入体滋养伤处,一边在心中琢磨着贾千诚的打算,顺带预估一下自己遇到危险的几率。

贾千诚派宋鸿远四处搜查她们的下落,看似悄无声息,实际上是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想法。毕竟这件事只有贾千诚与她们几个知晓,而最能保守秘密的当然是死人。

“真是伤脑筋。”被金丹期盯上应该怎样保命?拂衣认为最好的方法是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对方。但如今的她可怜、弱小、无助、瑟瑟发抖,连往贾千诚面前蹦跶都不敢,更不要说以蝼蚁之力去杀他。

“总这么避着也不是回事,还是先找到长离前辈再说吧。”要是能钻进他的储物空间,说不定能被带出缚龙域,拂衣弃用神识放眼远眺,都快看成斗鸡眼了还没瞧见长离的鸟影。“不会真的倒霉了吧”

朱鸟本该是得天独厚的生灵,偏偏长离就跟招惹过天道一样,走到哪儿霉到哪儿。他自己絮絮叨叨讲述过一些经历,听得拂衣一个头两个大,再加上在缚龙域内的遭遇,可是说是行走的霉神了。

不过拂衣坚信,不管他被丢去哪里都不可能陨落。这一世宝瓶山秘境与前世不同,但这对长离的命运轨迹不该有太大影响。前世他能好端端活到元婴,今生也不大可能在金丹期死掉。

这样一想,她心中的担忧就消散了几分,长离诚挚热心,从来不因身份血统境界摆架子,一路走来对她与钟韵颇多照顾,她自然希望对方能平安顺利。

“千万要活着啊,留一条小命,以后才会知道我报起恩来有多可怕!”拂衣心软嘴硬,不想承认自己将这只鸟当成了忘年交,只暗戳戳地想,待自己发达了一定要用好东西狠狠砸他。

拂衣本还想像长离打听一下无相宗招收新弟子的规矩,不是她好高骛远,非要进这历史最悠久、行事最神秘的宗门,而是机会放在眼前,不努力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长离若是不肯说,那她肯定不会纠缠不休,毕竟进宗门这种事除了看适合不适合,多少还要讲究些缘分。

这次秘境所获着实不小,过程有惊无险,但却让拂衣生出了新的追求。

刚刚重生时,她心中只有三个具体目标,第一,逃离万妖山脉;第二,早日废掉功法;第三习得《无名剑法》走上人生巅峰。

还有一些虚无缥缈的追求,譬如探索世界,领悟天地自然等等,那是每一个有追求修士的本能,算不得是具体目标。

而东青殿中这一场云里雾里的经历,让她意识到踽踽独行当真不是一件好事。

前世的她走过不少弯路,哪怕得到了许多,最后还是死得一脸懵逼,既然知道单打独斗行不通,重来一次为什么还要继续头铁?

外域修士大都是要进入宗门修炼,散修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要么是资质差得出奇,连去外门做杂役弟子的资格都没有,要么是因为种种原因在低阶时错过了选拔,到了筑基后期或圆满,一般宗门都不愿意再收。

宗门选弟子除了看资质也看境界与骨龄,一大把年纪,眼看就要耗尽寿元的修士不收,骨龄不大却已进入筑基后期以上的修士不收,毕竟从功法到人品都大致定了性,宗门不会浪费时间去一一扭转。

拂衣从来没有找测灵盘测过具体品阶,据她自己估量应是在玄阶甚至以上,哪怕是暂时不讨喜的单灵根,进宗门的资格还是够得上。

原本在炼气期选择宗门是最好时机,可惜她现在没办法离开缚龙域,只能在此历练至筑基。

好的是经过这次困惑确定了以后的目标,拂衣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最近才增长的境界又有了松动,闭个小关就能够突破到炼气圆满。

“炼气圆满到了,筑基还会远吗?”拂衣感觉到伤势在渐渐恢复,神识终于能打开储物袋取出丹药,一看才想起大部分修士筑基还需要一粒筑基丹,她虽有成的把握不用丹药筑基,但有备无患终归没错。

拂衣决定还是弄一粒在手中,就算用不上,以后再拿去卖掉换灵石也不亏。

疗伤丹药化作一缕药性温和的液体,缓缓滋润着经脉肺腑的伤处,待药液彻底炼化时,远处终于有修士苏醒。

他们有的迅速离开,有的隐匿起来,阵阵灵气波动让静夜显得十分不同寻常。

拂衣关注到贾千诚还未醒来,心中缓缓舒了口气,正将两粒丹药塞入钟韵与纪离微口中,神识就扫到宋鸿远带着满脸怒意朝这方飞驰而来。

第65章 金灵

他愤怒个什么鬼?拂衣远远冲他翻了个白眼,腰间灵光一闪,狐尾剑从储物袋中跃出,悬浮在身前铮铮作响。

追杀她们没追上所以恼羞成怒了?那也太小气了吧。拂衣神识警惕着宋鸿远,也观察着远方动静。那些陆续醒来的修士们大多已经离去,走前还不忘顺走昏迷修士的储物袋,或是解决几头看不顺眼的妖兽带走。

隐匿起来的修士以炼气期圆满到筑基初期居多,他们看到数不清的储物袋华丽丽地摆在眼前,自然也是会心动的。

可他们实力不如离开的金丹期与筑基中后期,不敢在这一批修士走远前动手捡漏,再加上互相防备,一时间没有人跳出来动手。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多了,出来钓鱼的反而一个都没有。

拂衣看到这场景稍微放了心,就算她跟宋鸿远打生打死,这些修士都不会弃掉眼前唾手可得的大量储物袋,跑来争他们身上这点儿小利。

“把人交给我。”宋鸿远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异常的恨,半掩在袖中的双手指尖化作黑色利爪,淡淡黑烟在指尖缭绕。

拂衣本能地想怼一句凭什么,但见他眼神扫去的方向不是钟韵,更不是纪离微,竟然是四仰八叉倒在茂密树梢上的辛无真。这让她十分不解,怎么追着追着还变目标了呢?

“你跟他有仇?”拂衣想到上次遇上时,宋鸿远身边的傻属下曾说他脸上受过伤不便见人,按理说修士受了伤都能靠丹药治好,治不好的要么是高阶修士留下的烙印,要么是同阶修士用了毒。

辛无真擅御虫,手中毒虫炼制的东西肯定不会少。

“你的脸是他弄的?”

拂衣的两句问话只间隔了瞬间,宋鸿远几乎没能反应过来就已点了点头,接着脸色就是一变,嘶哑的声音中透着冷漠与戾气。

“不关你的事,把人交给我,我欠你一回。”

拂衣很想笑出声来,怎么说呢,她正愁不知道怎么解决辛无真,宋鸿远就主动送上门来,这还是真是瞌睡来了遇着枕头,她果然是得天道宠爱的人。

不过她也不想答应得太过简单,她撇撇嘴将剑召入掌中,顺手挽了个剑花,干脆利落。“既然欠我,是不是先把偿还条件讲好?我好不容易才控住的小弟,说给你就给你,我浪费的时间精力怎么算?”

宋鸿远沉默了一瞬,哑着嗓子道:“那你说你要什么。”

拂衣清了清嗓子,毫不客气地道:“第一,我要你离开微云岛,不再帮贾千诚做事。”微云山庄可用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个宋鸿远一看就是炼气内卫中最不好惹的一个,他一走,以后谁来追杀她都能轻松应对。

“好。”宋鸿远几乎没有考虑,一口应下了这个要求。“还有什么。”

拂衣看他露出来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狡狯算计,心知他多半是早就想要离开微云山庄,应下这条件只是顺便,完全不会为难。

“我还想知道贾千诚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

宋鸿远仍是没有犹豫,只不过这一回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传音告知。“醉仙楼青萝被带回山庄地牢时,身上掉下了一枚指头大小的薄片。”

拂衣听到后心中一凛,原来贾千诚已经有了收获,难怪还想得到更多。“那你可知晓薄片有什么作用?”

宋鸿远继续传音回应,回荡在识海中的声音并不嘶哑,反倒清朗有力。“他藏得很紧,不过,我从一位极得他信任的金丹前辈口中得知,那薄片应是空间宝物的碎片。”

拂衣微微低头敛目,若薄片是器灵的一部分,那她还当真有几分兴趣。三千修仙域虽大,但注定要相见的人始终会撞上,她不认为与拂袖的孽缘会就此断掉。

要是以后遇上了,手中有器灵的弱点就能占据上风,她不惧异界的杀手拂袖,只有些怯这个不知活了多少万年的老怪物。

“那薄片被他放置在何处?”拂衣很清楚贾千诚的习性,本着死了也不能让仇家捡便宜的心态,将好东西都藏在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微云山庄只存放灵石和寻常资源,储物袋只揣平日花用和防身之物,好东西都会分批次藏在不同的地方。

会这样做的修士在缚龙域并不少见,宁愿在意外身陨后任有缘人找到私藏,也不愿意便宜了去居所搜寻的人。

“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的私藏有三处,若你有本事跟踪,迟早会找到。”宋鸿远这次的传音带着一丝调侃,他可不认为拂衣真能找到贾千诚的藏宝,要是那么容易,东西早就被有心人夺走了。

拂衣没有表露出挫败,也没有自负地认为自己必定能找到,她只点点头,按照约定将辛无真从树上拖下来丢了过去。

“拿走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千万别心软啊。”要是弄得辛无真生不如死怀疑人生就太好了。拂衣默默祈祷宋鸿远比狠人还狠一点,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到底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啊?”

“家姐御虫,他为夺得噬灵虫蓄意接近,骗家姐结为道侣,却在家姐有孕虚弱时下杀手夺宝。我寻到他时,他已将噬灵虫喂了心头血占为己用。我当时实力略逊于他,被他以‘百年烙’毒伤,只能放弃逃走。”

宋鸿远的眼神早从拂衣身上转开,死死盯着辛无真,眼白处竟生出了道道血丝,露出的脖颈处青筋似要从皮肤中迸出来。

他说完后再未发一言,朝拂衣抱了抱拳,拖住死狗一样的辛无真飞身远去,很快消失在拂衣的神识范围内。

“骗色骗宝骗感情,这是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啊!”拂衣听得瞠目结舌,对辛无真的无耻程度又有了新的领会。

辛无真确实毫无底线,否则不会在做出这样的事情后,依然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分明是将这一切看作自己的成功,日后才会在外域嚣张横行,视礼仪规矩为无物。

拂衣正想扛着钟韵与纪离微离开,两人也恰好醒了过来,三人相视苦笑间,远方忽传来一道强烈的灵气波动。三人齐齐回望,只见一道刺目白光冲天而起,精纯浓郁的金灵气刹那间铺天盖地。

“是金灵?!”拂衣惊喜之余有些遗憾,这么多人在场,她想夺宝简直难如登天。正在她犹豫着应该如何行事时,远空忽然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让她背脊一寒,拉着钟韵与纪离微遁入了地底深处。

第66章 炼气圆满

在五行之灵中,最适合拂衣用来炼制本命剑的便是金灵,她在出万妖山脉后不是没打过这灵物的主意,刚刚也有去冒险争上一争的心思。

可惜老天有时候太残忍,一丝窗户缝都不给她留,更不要说通往宝物的大门,直接就给堵死了。

“哎呦你慢点儿,手都快被你扯下来啦,你这是要拿我的手去炼剑吗?”钟韵被拂衣拽住潜入地底,在黑暗逼仄的泥石中穿行,刚被药液滋养的伤处又开始泛起疼痛。

“你认得刚刚来的高阶妖修?那是什么境界啊,金丹圆满?威压也太可怕了!”纪离微比钟韵冷静许多,在微云岛摸爬滚打多年,察言观色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不像钟韵傻大姐,永远抓不住重点。

拂衣一边往远处逃窜一边头也不回地传音道:“不是金丹圆满,是元婴初期。”这话一出口,钟韵与纪离微立马明白了。

来者是戾霄,整个缚龙域唯一的元婴大佬。

纪离微不知拂衣曾是万妖山脉女奴,不过根据刚刚的表现来看,她还是能猜测出一二。她不想主动问起这种灰暗的事,于是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钟韵心中亦有分寸,这是拂衣的私事,她不会冒冒失失戳破,只不过听到戾霄到场,她还是有些咬牙切齿。一是想起了自己犯的傻,二是为拂衣鸣不平。“这鸟真是阴魂不散,哪儿哪儿都有他。”

拂衣知道他是冲着金灵去的,有他在场,谁都没有机会出手。在元婴初期的实力面前,她身上这点儿小气运真是不够看,就算舍去半条命把金灵给收了,余下的半条命也会被戾霄收走。

“四舍五入一下,整个缚龙域都是他的地盘,惹不起咱们就躲。”拂衣没有太大遗憾,她已经有了一根玄鸟翼羽,身份标识都被炼化过,拿来洗洗就能用。再者她还有金火异矿精华,得到金灵是锦上添花,得不到也不妨碍。

其实就算戾霄没有出现,她夺得金灵的几率还是极小,金灵境界比她高,周遭还躺着许多即将苏醒的金丹期,哪怕气运与实力发挥到极致也依然危险。

每当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拂衣就会为自己残留的强者思维感到忧愁。从前习惯了伸手就取,看到就争,回到炼气期还是忍不住心痒手贱,看到好东西就想往上凑。

好在这种本能在她可以克制的范围内,想想什么境界就该做什么境界的事,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我又要走啦,”纪离微在钻出地面之后,冲拂衣与钟韵笑着挥了挥手,月光将她圆圆的眼睛照得透亮,“秘境所获不少,还跟人斗了好几次法,感觉境界都松动了。”

“恭喜,保重。”

“哎呀又要进阶啦,那你一路小心啊。”

拂衣与钟韵也笑着与她道别,不问去处,不谈再会,若有缘自会相见,若无缘,强行约见亦是相对两无言。

两人目送着她飞驰远去,背影如一只投入林中的雏鸟,自由而热情,心境与从前早已不同。

“我们现在在哪儿?”钟韵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早就不在宝瓶山范围内,探出神识一扫,只见前方有一片浅紫色湖泊,湖畔生长着毛绒绒的不知名野草,带着灵气与清香,淡淡的味道随风飘到她们所在的方向。

闻道熟悉的清香味,拂衣立刻想起了这个地方。在她记忆里,那片紫色湖泊是干涸泛黑的,这片起起伏伏的草原与远处山谷也毁得七七八八,唯有一直萦绕在这里不肯散去的草香,与此时闻道的一模一样。

“这里是暗香谷,离宝瓶村还远,我们在这里调整一段时日再赶路。”

这里曾是一片修炼净地,灵气的浓郁程度正好适合炼气与筑基期。拂衣算了算时间,距离进入秘境才过了七天,爹娘与村民们无需急着迁回去,闭个小关再往回赶也不迟。

秘境崩塌肯定会影响到入口,山崩地裂多半会持续一阵,再加上拂衣不确定有没有修士被甩回入口,此时让村民返回倒是不安全。

“既然如此,那我顺便进个阶吧。”钟韵大手一挥自认为十分霸气,结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咳,神识还没恢复”

拂衣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道:“无妨,你犯的傻也不止这一桩。”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湖泊边,钟韵伸长脖子好奇地往湖底瞧,果然见到下方生长着紫色岩石,才让湖水泛着好看的紫光。只不过岩石没什么灵气,让她有些失望。

拂衣已经循着记忆走到一座小山坡前,挥剑开辟出两个相隔不远的洞府,转身去叫钟韵时只见美景如画,赏心悦目。

想到再过不久这里就将成为废墟,拂衣有些小小遗憾。“到底是为什么打起来的?这里又没有出现过什么宝物,不至于引得那么多修士和妖兽相争吧?”

暗香谷混战发生在她筑基中期之前,那时候她还没能离开万妖山脉,对这件事亦只是耳闻不曾目睹,自然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只知道参战的修士与妖兽不少,毁了这片山谷与草原不说,还将四面八方的灵脉给震伤,好多年都没能恢复。

大场面往往伴随大利益,拂衣坚信这一点,但无法确定这利益会出现在此地。“算了,还是先进阶再说,说不定是从别处开打,一点点挪到这里来的。”

拂衣甩甩头不再多想,眼下最要紧的是进阶炼气圆满,做好筑基的准备。见钟韵蹦蹦跳跳赶来,拂衣与她各自选好洞府,放置好阵盘后进入修炼之中。

闭上眼的瞬间,心境再无波澜,拂衣的世界只余下两条轻盈灵动的黑白鱼,徐徐游动间散发出令她十分舒适的气息,整个人都似经过洗涤般清透澄净。

一缕缕灵气入体,受剑法心经指引在经脉中一一被炼化,本就略有松动的屏障更加脆弱,随时都有可能打破。

拂衣指引灵力缓缓流入丹田,白色的金灵瞬间就被黑白鱼吸引,随后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色彩,融入了双鱼之中。

一个小周天过去,拂衣仍没有急着突破,《无名剑法》的玄妙让她沉浸修炼无法自拔,从前追求的突破反倒成了最不要紧的事。

她耐心地打磨,让灵力淌过肉身每一寸,冲刷血肉与经脉,直到灵力饱和,让那层禁锢着修为的屏障自然而然地碎裂。

曾经耗费苦心才能突破一个小境界,如今却似饮水般轻松,拂衣缓缓睁开眼,还没来得及为进阶开心,外面忽传来一道熟悉的金丹威压,哪怕不是针对她们都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第67章 湖边的阵法

“拂衣!拂衣!怎么办?有敌情!还是我左你右么?”

听到识海里传来钟韵焦急的传音,拂衣差点没笑出声。“这可是贾千诚,别说你左我右了,就是你我合体都打不过啊!他好像没察觉到你的阵盘气息,还是消停躲着吧。”

钟韵沉默了一瞬,讪讪传音应道:“嘿嘿,我刚刚不小心突破了炼气九层,估计是以前压制得太久,感觉还有在突破一下的意思,忍不住有些膨胀了。”

“这是大好事啊,小小膨胀一下也是应该的,只要别提着你的大长刀去砍金丹期就成。”拂衣知道大家族培养弟子的耐心与精心,钟韵这样难得一见的雷灵根苗子,每一次进阶都会牵动长老们的心神。

往大了说,她的进的不是自己的阶,而是整个家族的希望。只要把钟韵培养成下域顶尖修士,钟家就还能再强盛几百上千年。

压制进阶不仅仅是为让钟韵打好基础,亦是要将钟韵在下域的年头延长,减缓她飞升上域的速度。

毕竟谁家的雷灵根都不是捡来的,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当然要在不耽误修炼的情况下留得更久,才能为家族带来更多利益。

这一点钟韵与她的家人比拂衣还清楚,甚至比拂衣更能够接受这种方式。家族倾力培养她,她自然也该去回报,况且又不是让她做什么力所不逮的事。

因此拂衣毫不怀疑,在背后算计的钟晚肯定会遭到严惩。

只不过,若是钟韵拿不出实际证据,这件事还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钟韵没有真正遇害,对钟家来说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利益损失,那场暗算顶多会被归类于姐妹矛盾。

一个大型家族分支众多,分支之间难免有矛盾与旧怨,钟韵这一支自然不会例外。拂衣怀疑,那个赠给钟晚无意识神念符的长辈就是其中之一。

钟晚的小心思昭然若揭,作为元婴修士不可能看不穿,明知她心中有怨还纵容溺爱,这不是藏着歪心眼是什么?不过拂衣也认为,这位长辈绝不可能有害钟韵的心,顶多是想让钟晚闹得这一分支不合罢了。

“你看他在找什么东西?都在湖边转悠了好几圈了。”

钟韵的传音打断了拂衣思绪,抬眼小心翼翼地用余光一扫,只见贾千诚半隐在空气中,身形如疾风闪电,以某种规律在湖畔绕着圈。

“应该是在解阵。”拂衣不大能确定,毕竟以她现在的境界很难看清贾千诚的步法,更无法看出湖边究竟有没有阵法。

她只是觉得一个金丹期没道理跑到湖边来跳大神,所以多半是在解阵吧。

“莫非这里是他的藏宝地?”拂衣双眼一亮,小心脏怦怦直跳,怎么感觉主角光环再一次附体了呢。“你记得上次追杀我们的宋鸿远吧?他告诉我贾千诚共有三处秘密藏宝地,说不定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钟韵先是惊喜地“哇”了一声,接着便如常偏移了重点。“那个,宋鸿远为什么只告诉你不告诉我啊?”

拂衣:“”这位朋友聊天还真是不按套路来,总是会说些让她措手不及的傻话来。“因为你昏迷不醒啊!他想带走辛无真,又不想与我斗法,所以就拿秘密来换。”

“原来如此,那你可将辛无真体内的禁制解除了?”

“我有那么傻吗?当然没有啊!”

两人一边盯着贾千诚的残影,一边传音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

钟韵的阵盘是外域都难得的好东西,凭贾千诚井底之蛙的见识很难勘破,再加上他一心想要迅速解阵,又只关注着来时的方向,压根儿没想到这里早就藏了两个炼气小修士。

不多时,贾千诚的残影在紫湖南侧顿住,正好背对着拂衣与钟韵的方向。

“这就跳完了?”拂衣眯了眯眼,她始终没有以正眼去观察。高阶修士的灵觉十分敏锐,若有人在暗中盯着看,很容易生出一种不适感。

钟韵被拂衣提醒后也用余光轻扫,时不时地瞥上一眼,见贾千诚没有了动作,赶紧又收回视线闭上了眼。“若有藏宝,多半是在湖底。”

拂衣应了一声,余光只见湖面生波,伴随着湖底岩石开裂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响声在她听来好似宝物在召唤。

心痒手贱的小毛病又犯了怎么破?拂衣左手按住蠢蠢欲动的右手,忍得十分辛苦。

贾千诚身形一闪消失在湖畔,拂衣双眼终于能仔细朝那边看。湖水被无形的力量分成两边,中间凝成一道水波荡漾的梯子,一直往下延伸至看不见的黑暗中。

“又有人来了!”拂衣正暗戳戳地想,要不要趁贾千诚出来的一瞬化尘钻进去,结果就见极远处又出现了两道身影,是两名筑基圆满的陌生修士。

“瞧这样子是想跟进去?”钟韵在另一边的洞府靠着石壁抄着手,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打起来打起来,两败俱伤我们好捡漏。”

筑基圆满对上金丹初期胜算极低,不过这两人已经靠得太近,贾千诚若是察觉到他们的气息,必然免不了一场激战。

拂衣估计这俩货是无意走到这个方向,看到贾千诚神神秘秘的样子生出好奇心,隐匿在远处想看个究竟。这会儿见到紫湖下方有异,很快就会明白这里是贾千诚的秘密宝库。

低阶修士在面对大量利益时很难抑制,特别是缚龙域中目光短浅的修士,有时候连小命都会抛到脑后。比如此时,两名筑基圆满果真一步步摸索到草原中间,埋伏在不显眼的地方准备偷袭。

“这勇气,这魄力,佩服佩服!”拂衣啧啧感叹,她身怀化尘术这么金光闪闪的秘术,都还在犹豫要不要钻进去,这两人隐匿术并不高明,居然还敢打劫贾千诚。

“俗话不是说兔子搏狮亦需要全力么,这就是应了那句话吧。”

“姐妹,那句话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拂衣很想敲敲钟韵的脑袋,看里面除了那个傻乎乎的灵魂还装了些什么东西,两人说话间,贾千诚已从湖底闪身上了岸。

分开的水流徐徐流转,眨眼之间恢复如常,贾千诚嘴角含笑,毫不避忌地看向两名筑基期藏身的方位。“想找死?那我便成全你们!”

第68章 计划

贾千诚话音未落,一只青色宝瓶就已悬浮至他头顶,爆发出道道炫目灵光,威压散开的瞬间,周遭草叶与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皆荡开圈圈涟漪。

空气都似凝滞了一瞬,再次恢复流动的刹那,气流席卷了整个草原,三阶上品法宝初露锋芒,就已让两名筑基期感到无边压力。

“前辈饶命!”其中一名心性较弱的中年男修大声求饶,完全没有反抗的心思,宝瓶迸发出的青光破空袭来,像是轻蔑的玩闹,轻轻松松就将他身周灵光护罩破去。

另一名须发皆白的男修不肯服输,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思,大喝一声祭出一柄长枪迎了上去。“废物!老子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还不快跟上!”

中年男修听到这话,一狠心一咬牙飞身跃上半空,脚下一只小巧粗糙的灵舟缓缓变大,身周再次聚起灵光护罩。“爹,你先稳住,我去搬救兵,去去就来!”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中年就已驾舟行出十余里开外,不仅惊掉了他亲爹的眼珠子,就连贾千诚都差点愣住。

拂衣与钟韵在传音中哈哈大笑,这样耿直不做作的儿子还真是难得一见啊。

贾千诚自然不会给中年离开的机会,知道了他的秘密还想转身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把握,原来是两个废物。”

宝瓶感应到主人心神,从瓶口散出一股股墨绿焰火,周遭灵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整个平原都弥漫着杀气。

绿焰轰一声窜上高空,像是有生命的巨蟒,又像是轻灵柔韧的锦缎,速度快得惊人,炼气筑基修士的神识与眼力根本捕捉不到它的轨迹。

只一瞬间,那绿焰便拖着一道长长的光尾缠住筑基中年,脚下灵舟化作黑色灰烬,灵光护罩再次层层碎裂。

“爹!救我!救我!”中年凄厉惊叫,开始后悔被贪欲蒙了眼。

年迈修士见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压制住心头恐惧一抖长枪,挥出数百道殷红厉芒攻向贾千诚。

“不自量力。”贾千诚双目微眯,神情轻蔑,攻击却丝毫不弱半分。宝瓶兴奋地在他身周绕了一圈,绿焰如一道火环腾空而起,速速攻向朝这方袭来的年迈修士。

“嘶,这哪儿是斗法啊,简直是压着人家打啊。”钟韵的传音中带着一丝遗憾,她还心想两个筑基圆满齐齐出手,总能让贾千诚吃点儿小亏,现在看来确实是她想多了。

“贾千诚应该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轻松。”拂衣记得他的本命法宝,这小青瓶叫“极焰”,第一重攻击为青色光芒,第二重攻击乃青色烟雾,最极致的第三重攻击才是墨绿焰火。

以光芒配合烟雾对敌消耗较少,但力量有限,不能速战速决,而现在这种情况,贾千诚巴不得能秒杀这两人,自然选择用上最耗灵力的第三重攻击。

他刚从昏迷中清醒,身上伤势都还没有复原,强行激发本命法宝的全部威力只会让他伤上加伤。可若是不这样做,长时间的打斗只会惊动陆续醒来的金丹期,甚至是近在咫尺的戾霄。

戾霄当然不会眼红这点儿低端藏宝,但元婴大佬的心思贾千诚也不敢猜,安全起见,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两名筑基修士早就没有还击之力,短短十余息之内,连最后一点防御能力都被击散。贾千诚眼神一厉,狠下心来调动最后几成灵力,让极焰瓶爆发出一股浓烈如墨汁的火焰。

轰轰轰——

火焰分化为两股巨大的漩涡,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着诡异光芒,漩涡十分庞大,速度却快得惊人,父子俩还没来得及眨一眨眼,就分别被吞噬入内,焚烧成两堆黑灰滑落在半毁的草原上。

“咳咳咳”贾千诚收起本命法宝,从半空之中缓缓落地,惨白的脸上被湖水染上了一层妖异紫光,更添几分狰狞。

他身形有些不稳,但却半点不敢耽误,祭出一枚小型灵舟一跃而上,不多时便融入了远方柔和的夜色中。

“终于走了。”钟韵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完全没看懂刚刚那一战,只觉得几片灵光哗啦啦闪过,听到几声轰隆巨响就已结束。“唉,可惜湖面阵法又启动了,我们根本解不开啊。”

拂衣本想多隐匿几天再出去试试能否解阵,但观察外面动静的一缕神识察觉到,极远处有一道筑基初期气息,如鬼魅般飘然远去。“居然还躲了一个!”

难怪这里会成为废墟一片,那名筑基初期肯定深藏这个秘密,直到有实力前来盗取才会行动。最后或许是操作失当,不小心暴露了这个秘密,引来许许多多的修士和妖兽争夺。

“小韵啊,想不想干一票大的?”

“当然想啦!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用符箓把阵法炸开!”

拂衣见她说着就要动手,连忙传音制止道:“别别别,符箓动静太大,一会儿引来了金丹期就不划算啦。我们先在这儿观察几天,待戾霄和那些修士离开再出去。”

“出去解阵?”

“不,去修仙城池。”

“嗯?为什么?”

“我们没有十足把握解开这里的阵法,要是强行用符箓破阵,说不定又会引动什么机关让贾千诚察觉到。所以想获得宝物,先要想办法将贾千诚困住,到时候不管解阵还是破阵都没有后顾之忧。”

“哦我明白了。”钟韵收起能闪瞎人眼的高阶符箓,不再急吼吼地要出去。“不过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我们俩怎么能困得住贾千诚?”

“嘿嘿,其实也简单。你刚刚看到戾霄了吧,他想要五行之灵都想疯啦,我们一到城池就先散播贾千诚身怀土灵的消息,顶多等个三五天,戾霄就得把他抓回万妖山脉审问去。”

拂衣做起这样的事毫无心理压力,谁让贾千诚一心想杀她们灭口呢?既然没办法杀了他,那多多少少都得给他添点儿乱。

就算戾霄那边出了岔子,她还有一个备选方法,拖延住贾千诚绝对不成问题。

第69章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两人说话间,一道元婴气息从远空飞速掠过,威压如一场无形无质的暴雨,毫无征兆地洒落在山谷每一个角落。

戾霄在缚龙域一向是毫无顾忌,根本不会收敛威压或隐藏身形,至于误伤到谁?与他何干!

“太过分了!就算是唯一一个元婴期也不应当这样霸道横行吧,他又不是蟹妖!”钟韵被威压震得差点吐血,气鼓鼓地趴在地上,用两只小拳头猛砸地面。

“别气啦,你跟他计较个什么劲,不想当蟹妖的玄鸟不是好妖主,你就算气死在这里,他还是缚龙域一霸。”

拂衣很清楚戾霄的自私横行,早在感觉到不对劲时祭出了防御灵光,此刻还能贴着山壁站稳,比钟韵看上去好很多。“他走了就好,我们也可以上路了。”

她之所以选择在洞府躲着,主要就是防止与戾霄撞上,收服金灵不是一两天就能成功的事,为了保持灵性,就算是元婴期也得小心翼翼耗费时间去磨。

进阶出关后,她不能确定戾霄走没走,为了安全起见选择躲避一阵,现在看来真是非常有必要。不仅把戾霄给躲过去了,还守到了贾千诚的一处秘藏。

“他大老远来收服金灵是想做什么?这东西对元婴期价值又不大。”钟韵还是很生气,她见过那么多元婴修士,脾气好的不好的都有,可谁都不会像戾霄这般,随便走走都要震死一大堆不到一阶的小兽。

“唔可能要炼制什么特殊的宝物吧。”拂衣一直没弄清楚他的目的,不过肯定和缚龙域有关,前段时间出现的火灵说不定已被他得手,现在又有了金灵,只差木水土三灵就能成事。

按照前世的进展,戾霄几百年都没凑齐最后三灵,拂衣完全不担心他现在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再说了,身上无毛办事不牢,他连毛都没了,还能成什么大器?

等到她一步步进阶元婴,回到巅峰,有的是机会报复这只缺德鸟。

钟韵炼化丹药时,拂衣清了清储物袋里的家底,越看越觉得最近运气可真好,比起在万妖山脉的时候真是富得流油了。

“光灵石就有五百二十枚,要是算上没出手的东西都该接近三千灵石了,到时候还账一千,还余近两千”拂衣心里美滋滋的,谁能想到穷困如她也能在炼气期大发横财呢?照这势头发展下去,缚龙域首富迟早是她,“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啊!”

拂衣算了算时间,再过数十年灵气就要开始锐减,现在顶尖宗门的太上长老们肯定有了灵兆。他们有所感应,就会开始考虑宗门后续发展和修炼法门的变化,那么下届招收弟子的规矩就会随之改变。

“如果没记错,八大顶尖宗门还有两年就要招收新弟子,只要灵根品阶不低,单灵根定不会如往常那样被分去外门打杂。”

以元婴修士的思维与眼界,很快就能想到灵气衰弱后世界会呈现哪些变化,灵物与资源的减少是必然,炼气筑基后辈的修炼问题亦需要解决,创造新式修炼法和培育人工资源就成了最要紧的事。

“筑基期入门可以选择废功重修宗门心法,也可以继续修炼自身心法,只要证明自己的心性悟性没毛病,又是可造之材,宗门绝对会大力培养。”

拂衣对进宗一事抱有很大期待,从前看到宗门弟子齐齐整整出来历练,一个个身着弟子服骄傲的模样,总能引得她与一众散修酸上半天。

没有宗门与家族就没有依仗与归属感,修道之人固然修的是己身,不应依附于外物,但有宗族教养的修士确实要少走许多弯路。遇到自己参悟不透的时候,去听一听长辈们的讲道,或许一句话就能让人豁然开朗。

除了指引心境的修炼,宗族内还有数不清的心法、招式、秘术与资源,这些都是修士不可或缺的东西,只要完成足够的任务就能领取,而在外界,往往需要拿命去换。

进宗的确会失去一部分自由,受到一些束缚,但只要到了金丹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行走历练就不会受到太多管制。

宗门对于炼气筑基弟子的管束,一是为了防止弟子坏了心性,二是起到保护作用,拂衣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拂衣,我伤都好了。”钟韵的气息从另一边洞府传来,声音中透着十分的精神。

见她先一步跳出洞府收起阵盘,拂衣也跟着走出洞口,看到她正一边招手一边朝紫湖边跑。“快来快来,我们先研究研究。”

钟韵的好奇心不满足不行,否则一路都得嘀嘀咕咕,拂衣只好跟上前去,在距离湖水较远的岸上站定。

“仔细一看确实有阵法痕迹。”钟韵负手在湖边绕着圈儿,口中嘀嘀咕咕像个凡俗教书的老学究。“能让我看出来,就说明阵法不怎么高明,用不了几张符箓就能炸开。唉,我这儿别的不多,就是三阶四阶的符箓符宝很多”

“下次炫富前给我提个醒好吗,我要把脆弱的心捂紧一些。”刚刚感觉自己要走暴富路线的拂衣,感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嘿嘿嘿,待我炸开这阵法,里面的灵石都够你买一大堆符箓啦。”钟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真的不是炫富,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唉,做修士难,做一个富裕的修士难上加难啊。

两人大致确定了阵法薄弱处,虽是连猜带蒙加感觉,但至少比没有头绪强得多。

“走吧,待贾千诚被拖住再来。”拂衣清理了两人留下的痕迹,带着钟韵快步朝远方飞驰而去。

“我们这是去哪座城池?”

“灵蛇城。这是距离暗香谷最近的大型城池,离万妖山脉也不过半月脚程,消息传递起来比人赶路快多啦,要不了几天,戾霄就会收到五行之灵的消息。”

钟韵又问道:“那要是他不抓贾千诚,或是抓走后很快又放出来了呢?”

拂衣眨了眨眼,嘿嘿一笑。“所以我们进城要传播两个消息,一个有关五行之灵,一个有关器灵碎片啊。”

第70章 学会抢答了

灵蛇城比灵鹤城宏伟壮观,踏入护城大阵的屏障,即可看到城门上方矗立的三座蛇头石雕,一黑一红一墨绿,正是这里三位妖主的雕像。

街道上的店铺牌匾上全都雕刻着形态不一的灵蛇,地面聚集灵气的阵法也是由蛇形阵纹构成,细节做得十分到位,可见这里的修士都很惧怕这三条蛇妖。

有时候表现得像条忠诚舔狗不代表心悦诚服,只不过是有一颗恐惧畏惧之心,害怕遭到强者的欺压,不得不把心里那点儿小九九藏起来。

在缚龙域,许多城池都受妖主影响,气氛十分紧张,但凡表现出一丝对妖主的不敬都容易被赶出城去。拂衣一路拉着钟韵,让她小心不要踩到刻有蛇纹的地板,与所有修士一样分散走在道路两侧。

有些妖主心胸较为宽广,不会在乎人修多多少少的埋怨,譬如灵鹤一族,很少搭理城中修士的琐事。但蛇族不一样,他们往往会抓住一些芝麻蒜皮的事不放,心胸狭窄至极,报复心也极强。

灵蛇城的规矩十分严苛,店铺里的修士如鹰犬般关注着来者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着向上汇报异常。行人们大都小心翼翼地传音对话,哪怕人来人往,街道上都是鸦雀无声。

钟韵受这里气氛影响显得有些低沉,传音时闷闷的,很想拖着拂衣离开这里。“这种地方真能把消息传播出去吗?我瞧大家都不说话啊。”

“越是这样等级森严的地方,越能与万妖山脉联络得上。灵蛇一族对人族是这样,对戾霄可就大大不同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恨不得传过去讨赏。”

拂衣循着记忆来到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法器铺,这里售卖一阶二阶中低端法器,也对外收购各种材料。灵蛇城的人都知道,这家店背后靠的是城主府,而城主正是灵蛇族最忠诚的属下。

店中管事是一名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一身金丹初期气息内敛圆融,只是神情有些倨傲,语气也不大中听。“买还是卖?”

拂衣从储物袋取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战利品,除了玄鸟翼羽、金火异矿和延寿玉髓精华,别的东西全都摆在了地上。“卖,请前辈查验。”

少年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地面的诡音兽尸身道:“这是你杀的?”

拂衣腼腆一笑,摇摇头道:“不不不,是抢来的。”

“你倒诚实。”少年见她颇为憨厚,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一双眼在地面的物品上扫了一扫,报出一个还算合理的价格。“二千八百枚下品灵石,若满意我就收走了。”

“前辈说多少就多少,我也不懂。”拂衣笑得越来越憨厚,还不忘转头对装木头桩子的钟韵道,“我就说这里公道,是吧。”

“是是是,前辈公道。”钟韵比拂衣还憨,都快笑成宝瓶村里的二傻子了。

少年没再搭理两人,神识一动将东西堆在大堂一角,取出讲好的灵石放在小桌上,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拂衣当然不肯离去,借着想要购买法器的由头留了下来,拿着少年给的两个储物袋,与钟韵一起假作挑选。

“这柄好,瞧着是金属性,适合你。”

“唉,说起金属性我就想起前几天的事,早知道我就去秘境凑热闹,哪怕没收获,也能亲眼目睹戾霄妖主收服金灵的大场面!啧啧啧,戾霄妖主不愧是缚龙域第一,我等就是再修炼一万年都不及啊!”

拂衣突如其来的戏让钟韵眼角微抽,看到她神情向往中带着一丝遗憾,简直想为她拍手叫一声“这狗腿演得真好”!

“确实有些遗憾,”钟韵也跟着入了戏,配合地问道,“你说戾霄妖主大老远去收服金灵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要凑齐五行之灵炼个宝物玩玩吧。”拂衣取出一柄银光闪闪的薄型宽剑,拿在手中观摩了片刻,见质量与银蛇剑差不离,干脆打消了购买的心思。

“哎呀,要是贾庄主知道戾霄妖主需要五行之灵,还不上赶着把手中土灵献上”钟韵说着猛地一顿,紧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拂衣也跟着消停下来,两人紧张兮兮地瞥了角落一眼,见少年毫无反应才似松了口气。

“前,前辈,我们还有些事,这就不叨扰了。”拂衣拽了拽钟韵衣角,垂着头将两个储物袋放在桌上,行了一礼转身匆匆跑远,好像生怕被捉回去。

她们走后,一直忙活手中杂事的少年缓缓抬起头,取出一枚传讯符宝打入一道消息,幽幽光圈在符宝周围荡开,随即恢复了平静。

-

拂衣拉着钟韵出了城,强行将一千灵石还给她。“别啰嗦啦,快收起来,我们去附近村子里转转。”

钟韵只好收下,之前说好是借,但她真没想过要拂衣还。她们一路相互帮衬拉扯,你救我我帮你,早就没必要计较什么恩情。“去干嘛啊,吃农家小菜么?我们还要散播碎片的消息,你忘啦?”

拂衣对她的脑回路感到十分无语。“我们是去找一块没有灵气的凡铁,用来”

“啊我知道啦!”钟韵脑子里灵光一闪,搓着双手道,“你是要炼制一块看上去没有灵气的碎片?”

“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拂衣像个欣慰的老母亲,轻轻抚上钟韵毛绒绒的头发。“农家小菜什么的,以后回我家多得是,现在先去办正事吧。”

拂衣完全不担心灵蛇城的消息传不出去,至于灵蛇一族是要自己审问贾千诚,还是直接将贾千诚献给戾霄审问,效果对她们来说都一样。

制作碎片是为添一重保险,也是为扰乱器灵视线做准备,器灵和拂袖与她有仇,还主动给她找了那么多不痛快,她当然要见缝插针地报复回去。

现在她打不过器灵,只能用这些小伎俩添添堵。

她在东青殿见过真正的器灵残片,细节都能做得十分到位,贾千诚绝不可能辨得清。

用凡铁混合一丝玄鸟翼羽上的绒毛来炼制,足以骗得他眼发红,待器灵四处找寻残片时听说他手中有一枚,免不了又要恶战几场。

不管谁胜谁败,反正她又不吃亏。

第71章 毁阵

凡铁在凡俗村落随处可见,拂衣与钟韵找到最近的村子里,与一位耳聋眼花的老人连嚷嚷带比划,终于让他将家中两把锄头卖给她们。

两人没有留下特别值钱的东西,财帛动人心,要是有人知晓老人手里有好东西,说不定会起坏心眼。

拂衣取出半粒补灵丹,用水淡化后装进老人自家的瓶子里,每天只需悄悄饮上一些即可够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外表还不会有任何变化。

老人眼花心明,听到这功效不由得想要跪拜,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锄头罢了,仙人要拿,他哪有不给的道理,偏偏这两个仙人与平时见到的那些不大一样。

拂衣和钟韵哪里会受,连忙告辞溜走,将两把锄头扛在肩上甚至忘了丢进储物袋,扛锄狂奔的画面着实辣眼睛。

来到人烟稀少的山林,拂衣取出从微云山庄男守卫那里得来的阵盘,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储物袋,在玄鸟翼羽上挑选了一根最细最短的绒毛,耗费了全身灵力才将其拔下。

待拂衣恢复打坐时,钟韵开始用神识剥离锄头上的凡铁,洗去泥渍与内里杂质,又用火属性符箓炼化许久,一团银色反光的液体在两人身前流转。

夜幕降临,拂衣缓缓睁开眼,张开手掌让发丝粗细的绒毛缓缓靠近凡铁,那一丝玄色很快被液体包裹。

凡铁没有熔炼羽毛的能力,钟韵祭出一枚又一枚符箓不停煅烧,最后连符宝都给用上了。好在她的符箓符宝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绒毛又不像整根翼羽那般难炼化,终于一点点融入了金属液体中。

“嘶”拂衣看着那团变成黑银色的液体,露出了无比难受的神情。

“怎么啦?拔毛拔得识海受伤啦?”

“不,我这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这么多符箓符宝,得炸多少秘藏才能换回来啊!”

钟韵笑得没心没肺,理直气壮地道:“这你就想错了,这些都是长辈赠的,东家一沓西家一叠,四舍五入相当于不要灵石。对我们来说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

拂衣张了张嘴,缓了好一阵才道:“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只是隐隐约约有哪里不对劲

待绒毛彻底融入金属液体,拂衣开始按照记忆中的六边形薄片为其塑形,好在那枚碎片表面并无纹路,只需做成外表一致即可蒙混过关。有玄鸟翼羽带来的一丝空间属性,贾千诚就算有所怀疑也舍不得丢弃。

“成了!”拂衣累得浑身无力,识海灵力再一次消耗到极致。看到身前悬浮着的不规则六边形薄片,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要不是舍不得翼羽,她还真想多弄几份假冒伪劣碎片,想想器灵每浪费时间和精力找到一枚都是假的,接连来上几次还不得把他弄崩溃?

到时候再和拂袖争抢肉身内耗,啧啧啧,小日子肯定不好过。

想归想,拂衣还是不打算去做。一是因为舍不得翼羽,她还要留着炼制本命剑呢。二是因为就算炼制出几十枚碎片,也不一定每一枚的下落都能传到器灵耳中。

现在这一枚关键作用是迷惑贾千诚,扰乱器灵视线只是个顺带,成就成,不成就罢了,反正是顺手为之,她不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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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到巅峰后,两人一路飞驰,来到距离微云岛不算远的小市,在阵法外分开两路装作不认识。

拂衣将残片混在一堆低阶材料中卖了出去,转身离开后就轮到了钟韵上场。

“道友,这薄片多少灵石?”

“这”摊主本想说买别的可以赠薄片,但见钟韵神情紧张有些异常,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不卖,这可是好东西。”

钟韵满脸焦急,凑上近前对摊主传音道:“道友,我是微云山庄的人,我们庄主一直让我们私下留意这样的薄片,近日为这事发了好几次火,还请道友帮帮忙卖我一个人情。”

摊主听后神情一凛,不仅不肯卖,反倒冲钟韵发起火来。“说不卖就是不卖,你听不懂人话?你滚不滚?不滚老子自己滚!”他说完神识一卷,将地上的东西全都塞进储物袋中,跑得比看见兔子的鹰还快。

拂衣早就出了小市阵法,在约定好的另一头等待,见钟韵出阵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就知这件事已经办妥当。

小修士听说能讨好贾庄主,哪有不跑得飞快的道理?至于私藏着不献上去?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给贾千诚挖的两个大坑都已成形,不管第二个坑什么时候被他踩到,但第一个很快就会见效。

“走,回暗香谷!”拂衣没有急着回宝瓶村迁徙村民,长离安排的地方可以长时间生活,吃喝不愁还安全,暂时无需忧心。

倒是任三,被长离装在储物空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好不容易活捉的证据消失,拂衣还为钟韵小小遗憾了一下。

钟韵倒是看得开,说是与人交好看缘分,找人报仇同样要看缘分,到手的都能消失,说明她与钟晚的孽缘还没尽,以后慢慢来不着急。

拂衣一向看得开,解决仇怨确实不是人生顶顶要紧的事,提升自己,把握当下,这才是修士应当遵循的道理。

一路紧赶慢赶来到暗香谷,距离灵蛇城传谣已过了十来天,拂衣笃信贾千诚受到了束缚,让钟韵只管放心大胆毁阵。

“就算消息在灵蛇城主那里滞留几天,再在灵蛇一族滞留几天,到现在也早该传到万妖山脉。戾霄不会错过机会,一旦听闻消息就会立刻行动。”

钟韵闻言打了个响指,帅气地祭出一枚紫光灿灿的符宝,与紫湖泛出的幽幽光芒相互辉映,只不过符宝中蕴含的力量让拂衣都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四阶超品符宝?还是雷属性?”拂衣又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怎么说呢,这就像是富家姑娘看上了小摊上的劣质货,为了得到手,非要把身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砸人家一脸。

“嘿嘿,做人嘛,图的就是开心咯。”钟韵只觉盗仇人的宝物好玩得紧,压根儿不在乎代价。

符箓是长辈为她特制,只需耗费四成灵力即可激发,两人站得远远的,紧张兮兮地观察越来越刺目的符宝。

巴掌大小的符宝悬浮在紫湖上空,随着灵力的注入飞速旋转,达到饱和之时,猛地爆发出一道紫中泛白的雷柱,狠狠劈向阵法薄弱处。

第72章 开箱取宝

轰隆隆——

刚刚还是万里晴空,下一瞬便是阴云密布。乌压压的黑云滚滚而来,从四面八方涌入暗香谷,淅沥沥的雨丝随之降下,滋润着地面勃勃生长的低阶灵草。

拂衣站在紫湖边,看着被钟韵炸出来的巨大坑洞,抹了一把脸上沾着水的泥土和草叶,颇有些狼狈地道:“幸好老天肯站我们这边,要是不降雷下雨,这动静都得把外域的人引来了。”

拂衣虽有些夸张,但四阶符宝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钟韵并未令其发挥出全部力量,只小小一道雷柱就将阵法连湖畔一并给毁了。

不知是符箓勾动了天象还是正好该有这场雷雨,掩盖了符箓散发出的精纯雷力,毕竟自然中的雷力才最纯粹,相比之下符箓也就不那么显眼。

“走走走,连石阶都给炸出来了,这秘藏是在叫嚣着让我们去拿啊!”钟韵一挥手,用灵力隔开湖水,欢欢喜喜蹦进湖底。

拂衣谨慎地善后一番,将草皮稍微清理了一下,又祭出隐匿防御阵盘打入地底,若有高阶修士到来至少能提前预警。

石阶一直延伸到湖底下方,两人一前一后,一路隔绝黏糊糊的淤泥与水草,走到尽头时只见一扇紧闭的乌青大门。

由于主阵被彻底毁去,连接此处的组合小阵自然也无法维持,拂衣神识一动就将门缓缓推开,露出了整个宝库的全景。

拂衣和钟韵都不是没见识的人,然而看清里面的情况时还是愣得像两只呆头鹅。

两鹅一直保持着要进不进的姿势,过了约莫半柱香,脑子才再次正常运转。拂衣先一步跨进门,顾不得去看地面一箱箱材料和灵植,只盯着挂在墙上整整齐齐的各色纱裙呐呐道:“贾千诚竟然是女装大佬吗?”

宝库不大,与凡俗富贵人家的正厅差不离,只是这里遵循着顶圆地方修建,顶壁还镶嵌着九百九十九颗照明珠,莹莹光芒映照着铺满四壁的纱裙,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钟韵神识一扫,忍不住惊叹道:“一共二百二十件,都是三阶超品和上品,比我家最爱卖衣裳的族姐还可怕!”

“丧心病狂啊”拂衣被纱裙光辉闪得眼睛疼,捂住脑门有些不敢相信,堂堂微云山庄庄主竟是这样一个贾千诚。

“一件三阶上品防御裙至少能卖到两千下品灵石,超品三千到四千都不等,拂衣,我们赚大了!”钟韵克制不住心中小激动,大手一挥就将纱裙全都扒拉下来,在地上堆成两份,颇有种大甩卖的感觉。

拂衣点点头。“确实赚大了。”只是万万没想到赚到的方式会是如此奇葩,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贾千诚进入此地,开开心心褪下男装换上纱裙,在宝库中间娇媚地转着圈圈

“拂衣!拂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钟韵看她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耸着鼻子四处嗅了嗅,“空气挺流通的啊。”

“没事没事,先把东西收起来,离开这里再慢慢清点。”拂衣顾不得寻找那一枚器灵残片,宝库中的东西一目了然,若是有,必然就在某一个箱子里,若是没有,她就继续寻找贾千诚的秘藏地点。

从来到走,拢共没用上半个时辰,这还包括用符箓毁阵的时间,两人脸上笑开了花,一路隐藏气息狂奔至安全地带,找了个自然生成的山洞布下阵法开始清点。

除了二百二十件纱裙,宝库中还有大大小小的箱子共计五十只,最大的比两人的小身板都壮实,最小的能一只手握住。

拂衣只要了一百件三阶上品纱裙,余下的全都分给钟韵,阵法是她炸开的,理应多分一些。

两人兴冲冲地商量好从最大的箱子一一往小箱子打开,来到比她们高出一个头的大木箱前,都忍不住像灵虫那般搓了搓手。

“怎么办,有种又要赚上一笔的感觉。”钟韵嘿嘿笑着,这么大,肯定是好东西。

“那是,论斤两都得多卖灵石呢!”拂衣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种猜想,紧张兮兮地探出神识,摧毁了箱子内部简单的隔绝阵法。

结果这一打开,两人既惊讶又失望,甚至忍不住齐齐揉了揉眼睛。

“为什么要在这么正经的地方装一棵死掉的树?”钟韵很想一脚连箱子带树踹飞,根本不是什么珍奇品种,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低阶灵果树,修士们都懒得为之命名的那种。

拂衣不肯轻易罢休,神识从树枝到树叶再到树根,从内到外一寸一毫扫了个仔细,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什么都没有,扎扎实实的死树一棵。”

“这里的东西该不会被掉包了吧?”钟韵赶紧走向第二大的箱子前,约莫半人高的箱子一打开,灵光顿时将昏暗的山洞照得透亮。

拂衣捂着差点瞎掉的眼,神识强忍住不适探了一探箱子里的轮廓,只觉略微有些眼熟。还没等她想起这究竟是什么,钟韵就已盖上箱盖兴冲冲地开了口。

“没有掉包!这是蜃灵珊瑚!外域都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钟韵几乎用上了小身板里的全部音量,导致拂衣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不过她也想起了这玩意儿,蜃灵珊瑚,确实是珍贵至极的宝物。

蜃是一种擅长幻术的深海巨兽,若修士不幸与他们对上,很有可能永久地迷失在幻象中无法脱离,就算醒来也可能对识海造成永久的伤害。

由于无人得见蜃的实体,是以传闻他们一族是灵体状态,就像一团发光的雾。蜃灵珊瑚与蜃一样生于深海之中,又因天生具有迷神生幻的功效而得此名,至于究竟与蜃有无关系,世间众说纷纭,没有答案。

一块半人高的蜃灵珊瑚,在外域都有资格进入最高端的拍卖会,底价绝不会低,且绝不会是下品中品灵石竞拍。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两人都有些懵逼,甚至感觉到一种甜蜜的眩晕,甜过小时候吃过的灵蜜。

两人一会儿相视而笑像两个傻子,一会儿又忧愁地蹲在箱子前嘀咕商量,这么坚固的东西,她们到底该怎么分啊?

第73章 圆形令牌

蜃灵珊瑚并不坚硬,而是一种极有韧性的材料,正因为如此,切割与炼化起来十分困难。两人没办法将珊瑚分成两半,钟韵大手一挥让拂衣先装起来,以后出了缚龙域再找炼器大师帮忙。

珊瑚本乃水属性,包容性极强,哪怕钟韵早早备好的本命刀材料是雷属性,蜃灵珊瑚都能够顺利融合进去。拂衣更不必说,一直为本命剑操碎了心,她对材料的要求并不似家族那般严谨,非要按照某一种配方来炼制。

作为曾经的化神大佬,她对材料与剑的领悟另有不同。相生相克的道理固然重要,但她认为最重要的还是符合自身需求。

她原本只是想要一柄以金属性为主的剑,得了玄鸟翼羽之后才想着若有空间属性也不错,下域绝无二件,亦无破解之法,到时候还不是砍遍全境界无敌手?

除非戾霄发了疯自己拔毛给别人,但他如今无毛,所以这种可能性为零。

如今再加上蜃灵珊瑚的迷幻属性,打遍天下无敌手都不是梦。至于熔炼的问题,丢给炼器大师去操心比较好,她只是一个默默等待本命剑的无辜小修士,难题什么的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来来来,开第三个!”钟韵现在像是初入赌石场的小菜鸟,看到什么都想开一开,不管大的小的都觉得有奇珍异宝,完全忘了第一个大箱子里是一棵毫无用处的树。

拂衣想过这树或许是对贾千诚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不过那关她什么事?她还没有圣母到要帮仇家保留纪念品的地步。

弹出一缕火苗烧掉死树与大箱子,拂衣神识一动,毁掉了第三个小阵法。箱盖打开后,两人神情从惊悚变得愤怒,又从愤怒变成恶心,钟韵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连连干呕了好几下才平复。

“畜生不如!”拂衣很少感到如此愤怒,一般事情关乎自己或亲近之人,她才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但这只半人高的箱子里,竟然装着一层又一层美人薄皮,分明是从活人身上剐下来,经过一系列炼制保存至今。

若说那些纱裙是个笑话,那眼前这只箱子就是个极致的悲剧。

“烧了吧,别看了。”拂衣见钟韵气得青筋凸起,祭出一缕火苗弹进了箱子里,她无心去追查这些姑娘的身份来历。

她们是凡人还是修士,有无亲人好友记挂,是如何落到贾千诚手上落到如此结局,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若非要为她们做点什么,还不如想办法早点杀了贾千诚。

火焰在拂衣的控制下熊熊燃烧,将箱子与里面的罪恶一起毁灭。辣的火光打在脸上,拂衣很快恢复了平静,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不论这些姑娘有多惨,于她而言都只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怒的是贾千诚手段残忍,气的是此人还好好活在世间,同情虽有,但却无法勾得她冲动复仇。

“要是戾霄杀了贾千诚就好了!”钟韵还是无法平息心头愤恨,她见不得这样的不平事,厌恶残害无辜生灵的邪恶修士,要不是知道实力有限,她都恨不得冲去万妖山脉和戾霄抢人。

拂衣知道她的脾性,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也说了复仇要讲缘分,贾千诚死期还未到,你气出个好歹都无用。多行不义必自毙,有朝一日死劫降临,谁都救不了他。”

钟韵点点头,鼓着腮帮子坐到一旁顺气。拂衣由着她自己消化情绪,来到第四个稍小一些的箱子边,毁掉阵法掀开盖子。

里面又是一些毫无用处的纪念物,有姑娘家的绣鞋,还有一些灵气尽失的小饰品,看这样子多半与那一箱人皮有关。

拂衣砰一下关掉箱子,烧掉后继续打开下一个,接连开了二十来只都是无用之物。贾千诚像是有囤积癖好,箱子里甚至装有他幼时曾穿过的小衣裳,男装女装都有,上面皆绣有“千诚”二字,一笔一划都透着精心。

钟韵此时也坐了过来,沉默地看向这些明显出自于母亲之手的衣物,忍不住叹道:“他母亲若知道他做的一切,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他如此珍惜幼年之物,为什么又会是那样残忍的人。”

“我们都是由许许多多不同的‘面’组成,这不同的面有好有坏,不能单看某一面就定性。唯有在大是大非与原则面前不移,才算得上是相对的‘好人’。”

大义凛然的修士会有私心,坏到极致的生灵亦存在柔软的一面。但不同的是,真正大义凛然的修士不会因私心改变做事原则,而邪恶之辈,往往只会在坏事做尽后流露一丝无用的情感。

钟韵没有再问,感觉对世界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不过就像拂衣从前对她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是如此,认知在崩塌中重建,一次次塑造成全新的、更好的自己,这便是成长。

两人继续打开越来越小的箱子,里面仍是些无用之物,这一处秘藏是贾千诚用来怀念过往、满足癖好的场所,能找到一大树蜃灵珊瑚都算是走运。

还剩最后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时,山洞里已经满是黑色灰烬,两人灰头土脸地对视,看到对方脸上的失望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最后一个啦,若是碎片不在,就得凭运气再找第二处秘藏。”钟韵拿着盒子摇了摇,轻飘飘的没有重量,由于有阵法隔绝,也听不出什么声响。

拂衣没有抱太大希望,开始回忆前世还有没有类似暗香谷一战的事发生,由于缚龙域的小型混战不少,她参与进去的都有两三回,最终还是没想出到底哪一个地点与秘藏有关系。

“拂衣你快看看,这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东西?”

拂衣垂眸一瞧,盒子里放着一枚具有微弱灵气的圆形令牌,里面不具有空间气息,厚度与手掌差不多,墨绿颜色也与器灵碎片不相符合。

拂衣实在忍不住用死鱼眼瞪向钟韵,语气无奈道:“那么请问你想的是什么东西?”

钟韵挠头一笑,道:“嘿嘿,我以为你会跟我想到一处去。你瞧这令牌上的纹路,像不像能与另外一部分契合?若我没想错,这可能是开启其他秘藏的钥匙。”

第74章 百年烙

圆形令牌厚实而富有质感,一面光滑无痕,另一面的纹路十分简单,三条内凹的弧线划出三个半圆,中间形成一个不规整的三角形,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印记。

拂衣勉强辨出里面的几种材料,都是缚龙域常见之物,且具有磁石的力量,想来炼制时的死路便是要附着在某处。由此看来正如钟韵所言,这应该是打开某扇门的钥匙。

联想到贾千诚宁愿将遗物留给有缘人,亦不愿意留给藏有私心的熟人,那么这枚钥匙对应的极有可能是第二处秘藏。

“只是这里面也没个地图什么的,线索都没留下,光有钥匙有什么用啊?”

钟韵将钥匙在手中掂了掂,忍不住撇嘴。

“这处秘藏被人发现,得到了钥匙肯定不会声张,其他秘藏迟早也会被人找到,同样不可能对外宣扬。到时候一个知道地点,一个身怀钥匙,只要互不相交,宝物就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嘛。”

“不甘心辛苦得来的宝物被人轻而易举地得手,这也很正常。”拂衣毫不在乎贾千诚这些小心思。“我们一开始没有钥匙不也给他炸开了,他以为缚龙域除了戾霄便无人能毁他阵法,怎会想到你带着符宝横空出世?”

最关键的是,贾千诚就算想破头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耗费小半张四阶超品符宝来炸他宝库。毕竟拥有高阶符宝的人,身家肯定比他丰厚多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找宋鸿远去啊!”

拂衣忍不住笑得老奸巨猾,只要循着辛无真身上的禁制波动,就能顺利找到这位蒙面大哥。以他曾经在微云山庄的地位,多多少少知晓贾千诚的日常行踪。

先摸清楚贾千诚平时爱去哪几个方向,缩小搜寻范围,再结合实地设想哪里适合藏宝,找起来就会容易许多。

缚龙域本就不是广袤之地,大部分山脉还住着妖修,稍次一些的地方便有城池与小市,修士来来往往肯定不方便藏宝。

不想宝物被人发现,就得找到如暗香谷一样清幽宁静之地,最关键的是灵气不能过于浓郁,否则会引得金丹修士前来打坐清修。

一一排除之后,余下来的就是秘藏地点。

听了拂衣一番分析,钟韵眼睛里闪烁着盲目崇拜的光芒。“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走走走,找蒙面大哥去!”

两人清理掉山洞中的灰烬与气息,离开时正是傍晚,夕阳余晖金灿灿的,在她们身上罩上一层薄薄的纱。一路循着禁制波动东行,初时只能感应到模糊的气息,七天后,拂衣终于能够清晰地捕捉到辛无真的方位。

“不远了,他气息微弱,一直没动弹,我们打坐修整一阵再去不迟。”拂衣祭出阵盘迈入几棵古树正中,不疾不徐地盘坐在屏障内,懒懒伸出双手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肉身。

两人赶路时不曾懈怠过修炼,每天都会匀出一些时间来打磨灵力,稳固刚刚进阶的境界。

由于拂衣心境远超寻常炼气圆满,筑基之兆来得又快又急,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选择先行压制,待灵力与肉身跟上心境再闭关。

闭上眼,阴阳鱼如梦似幻,占据了拂衣的全部心神。她忘乎所以沉浸在其中,享受着修炼带来的畅快,那感觉好像是又饥又渴的旅人终于找到食物和水,疯狂吸收灵气,还无需顾及是否能够容纳。

一黑一白两条小鱼永不餍足,里面散发出来的气息愈加纯粹沉厚,悠远而苍茫,如一首来自远古之前的歌。

灵气滋养着她的肉身,血肉骨骼与五脏六腑都在修炼中得到升华,本就极少的杂质一点点被排除,逐渐达到炼气圆满能达到的最佳状态。

拂衣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修炼得如此顺畅,让她近乎贪婪地想要闭关,冲击一个又一个新的境界,走到比前世更高更远的地方。

她知道未来可期,于是便有耐心在漫长的岁月里沉淀自身,安抚那颗因从头开始而略有躁动的心。最近这段时间,她沉浸在眼前的杂事中,早已不再焦急迫切,属于她的一切,她都会一点一点紧握在手中。

规划好的新道路如此美好,充满了未知与希望,只待她去探寻,去追逐。

暂时留在缚龙域不再是一种束缚,而是留给她做好准备的初始点,唯有在这里静下心来打好基础,才能在外域的风险与诱惑中乘风破浪,勇往直前。

睁开眼时,体内灵力已达到饱和,拂衣缓缓舒了口气,看着外面即将升起的朝阳,安静等待钟韵从入定中清醒。

离开万妖山脉一年有余,从前想做的事都已做到了大半,甚至还得到了许多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令她一想起来都无比欣喜。

钟韵睁开眼的时候,就见拂衣一个人站在阵法屏障的边缘,脸上挂着一抹痴汉般的微笑,好在有颜值将猥琐感减弱了许多。“你这是想到什么奇珍异宝了啊?”

拂衣没有答,笑眯眯地收起阵盘道:“走了走了,再不赶过去辛无真就快被折磨死了。”

钟韵倒抽一口冷气,啧啧感叹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在她看来,宋鸿远能跟着贾千诚做事多半也不是好东西。

拂衣倒觉得这人还行,冷漠狠厉是真,说话算话也是真,只要还有一丝底线在,打交道时就不怕被坑得太惨。

她做好了要用辛无真性命威胁的打算,听起来虽有些奇怪,但她知道亲手复仇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宋鸿远的胞姐死得凄惨,自己更是中了缚龙域第一奇毒,凭他对辛无真的恨,就足以用来交换信息。

“拂衣,那个百年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是九十九种剧毒灵虫炼制的腐蚀之毒,一旦沾染就能留下百年甚至更久的烙印,直到修为渐高才能慢慢化解。”

钟韵听得龇牙咧嘴,想想都觉得疼。“这么厉害,那价格肯定不低,辛无真是从哪儿搞到手的?”

拂衣听得一愣,对啊,她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百年烙不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整个缚龙域能够拥有此毒的生灵许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至少她就只知晓一个。

第75章 极阴地

在外域,类似百年烙的奇毒只需多花灵石就能卖到,导致拂衣一时没有想到,这东西在缚龙域可不是逛几家铺子就能碰见的。

她知道万妖山脉的藏宝外峰上有几瓶,与戾霄弃用又不想丢掉的杂物堆在一起,唯有山主持令牌才能进入,而辛无真恰好认识一位山主。

方玉山与青玉山一样,都是炼气女奴生活的地方,山主黎珍如今是筑基初期,已经有了一年出山一次的机会。

藏宝外峰上的东西又多又杂,管理也不严格,她若想盗取并不困难。前一世肯定也有此事发生,到她死在拂衣手中都没有暴露出来。

“看来辛无真的美人计还挺管用啊,连黎珍都敢为他冒这样的险。”拂衣对黎珍并无恨意,如今她们“互不相识”,扯不上报仇不报仇,前世杀了人家一次,今生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往事了。

只是她实在不想辛无真死得太轻松,否则如何抵消她前世那么多年的执念与悲痛?拂衣一想到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钟韵竭尽全力才能够勉强跟上。

两人一路疾驰来到一片黑黝黝的石林外,看着里面造型奇异的天然黑石山,止住脚步没有急着入林。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钟韵撇撇嘴,绕着边缘处最小的石山走了走,往石林深处看去,只见里面幽暗无光,越到远处越看不真切,一座座光秃秃的石山像是一只只怪物,阴森可怖。

拂衣曾路过此处,却从未进入其中探寻过,不知里面地形如何,有没有暗藏的危机。这地方灵气不算充裕,可以排除有高阶妖兽的可能性,不过幽暗阴森之地必有邪晦之物,她们不得不防范。

“你在这里等什么?等天亮么?”钟韵三两步跳过来,凑到跟前挽住拂衣,盯着她侧脸调侃,“哎呀,天这么黑都挡不住你的美啊。”

“”拂衣缓缓转向她,摆出一副慈祥老母亲的神情道,“孩子,害怕就直说害怕,给我扯这些没用的作甚。”

“嘿嘿嘿,被你发现了。”钟韵收回手抱住双臂,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努努嘴示意拂衣看向石林深处。“我总觉得里面有不好的东西,也说不上为什么。刚刚没有感应到任何不妥的气息,却总觉得背脊发凉。”

拂衣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才道:“若我没猜错,这里可能是一片极阴地。”

世间有阴阳之分,自然就有极阳与极阴存在。极阳之地往往会形成无法靠近的火山或沙海,极阴之地大多是沼泽或阴森的山林。

除了地脉有极阳极阴,修士与妖兽也会出现这种极端的体质,只不过数千年都难得一见,一出现便会被各大宗族抢着收留。

极阳极阴体质要么活不过婴孩时期,要么活下来成为修炼奇才,实力与境界都会飞快上涨,无论放在哪里都做不成低调的人。

“幸好幸好,我这里还有一瓶御邪丹,来,拂衣,该吃药了。”钟韵取出一粒莹白圆润的丹药,神识一动塞入拂衣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拂衣只觉一股温柔的暖流从喉头淌入四肢百骸,心中那股发毛的感觉一下就被驱散,皮肤表面明显凝结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能够抵御大部分毒虫与邪气。

“你的储物袋跟个百宝箱似的,要什么有什么。”拂衣摸了摸那层薄膜,手感与皮肤相似,乍看压根儿看不出来,但明显比她的肉身坚韧许多倍。

有了御邪丹,再祭出一层灵光防御,两人终于能放心大胆地踏入这片阴森森的黑暗石林。

一入内,感受到的寒凉瞬间与外间不一样了。在边缘时只觉得浑身发凉,踏进来就连灵力与血液都似冻住了一般。

为了不让宋鸿远认为她们怀有恶意,两人没有刻意隐藏行迹,始终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感应着禁制波动前行。

绕过三五座石山,一群一阶九层的灵虫猛地从地底窜出,每一条都如一根半臂长的发丝,聚在一起如同失去头颅的黑发。

灵虫在黑暗中闪烁着不祥的幽光,两人立刻进入备战状态,然而这发丝般的古怪东西却似极其厌恶她们,在冲到近前的瞬间倏地扭转方向,朝另一头飞去游去。

“什么情况?我们居然混到了人嫌虫憎的地步?”钟韵简直不敢相信,她一身雷力都聚集起来只待劈过去,居然连攻击的机会都不给她。

拂衣也觉得奇怪,她不认得这灵虫,只觉得得看上去怪恶心,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活捉一只研究研究,没想到人家说走就走,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一开始灵虫确实是想攻击她们,所以显然不是被御邪丹的气息吓到,更不是被她们不小心外露的王霸之气吓到。拂衣将狐尾剑重新丢回储物袋,杀气顺势而收。“许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反正顺路,跟过去看看。”

两人都是好奇心极重的人,顺路加上有把握应对,自然要去看个究竟。

灵虫在前方飘飘荡荡,时而停下来感应着什么,随后调整方向继续前行,像是完全不在乎后面跟着两个人。

拂衣越跟越觉得惊讶,因为它们寻找的方向与禁制波动完全符合,显然就是冲着宋鸿远或辛无真去的。

“辛无真都半死不活了,难不成还能使出什么远距离召唤秘术?”拂衣很快否决了这个,金丹期的辛无真说不定有这本事,炼气期的他绝无可能。

“那我们还跟不跟?”钟韵话音还未落下,两人就已感觉到一阵不寻常的灵气波动。“这是打起来了?”

轰轰轰——

一声惊天动地巨响伴随着灵气漩涡袭来,饶是隔得这样远,两人仍是受到一丝冲击。山石崩裂,气流裹挟着寒凉阴气,一重接着一重荡开。

拂衣从里面感受到一丝熟悉气息,忍不住皱了皱眉,疑惑不解地呐呐出声。“她怎么会在这儿?”

钟韵拉着她跳上一座石山,听到她口中轻语,转头问道:“谁啊?你认得?”

拂衣不敢犹豫,一把拽住钟韵就要离开,若是被察觉到,她们二人免不了要吃亏。“先离开再说,宋鸿远多半是活不了了。”

钟韵惊讶不已,这还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要跑,完全不像是拂衣的风格啊。除非对方是高阶修士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带着音攻的女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容易!”

第76章 再遇故人

音攻刚至耳边,女修已驾着飞舟来到两人前方,稳稳停驻在半空从高处俯视着她们,神情倨傲中带着一丝疑惑。

“你叫什么,瞧着好生眼熟。”

拂衣听到冲她而来的问话,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有时候人倒霉就是喝水都塞牙缝,好端端地来找宋鸿远,没想到竟会遇上应该身处万妖山脉的黎珍。

“晚辈贾思珍”拂衣顺口编了个名字,面上一副坦荡中带着尊敬的神情,活像顶着这名字活了十八年似的。她知道低垂着头或者试图遮掩面容反而引人生疑,再说筑基期的神识一扫,管你低头还是埋进地缝都无用。

“晚辈钟韵,见过前辈。”钟韵也跟着老老实实问了好,心中却是有些紧张。她看到来者身上绘制着万妖山脉标志——云鸟纹,就知道这位必是拂衣所说的山主一类的角色。

黎珍皱了皱眉,不大确定自己到底见没见过这名眼熟的小女修,这名字着实陌生得紧,观其神情又看不出什么端倪,与寻常见到高阶修士的炼气晚辈一个样。

“你们到这里来所为何事?”黎珍没有急着动手,站在飞舟之上盘问起来。

这让拂衣感到十分不解,她祭剑的准备都做好了,居然说不打就不打?有古怪!黎珍可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与人交流的人。

除非她现在有所顾忌,或是不方便动手。

拂衣想到刚刚那一群灵虫,再联想到远方曾传来的惊天震响,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不敢探出神识来确定。她怀疑召唤灵虫前去的正是黎珍,只是不知为何受了伤,现在说不定还分出了心神,正与另一边的宋鸿远作战。

若她一边控制远方的古怪灵虫,一边在这里与她们两人对上,那情形必然对她不利。所以她现在正在拖延,要么将她们吓走,要么能在短时间内将宋鸿远解决。

可惜宋鸿远和她们一样,都是炼气修士中最不肯放弃的一批,且不说黎珍只是个筑基初期,哪怕是筑基后期、圆满,他们这种人都不可能束手就擒,乖乖等死。

“回前辈话,我们想来找一些阴属性矿材与灵植。”拂衣随口扯了个难辨真假的谎,反正这里是极阴地,生长的东西都是阴属性,来寻资源回去卖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心中默默祈祷宋鸿远能争口气,在贾千诚手下做了这么多年内卫,身上的压箱底的东西应该不会少,不要连一群炼气九层的灵虫都打不过。只要他能击杀那群灵宠,与之心神相连的黎珍多少都会受点伤。

到时候,她与钟韵加起来总能与黎珍拼死一战。

黎珍紧紧盯着拂衣的脸,始终觉得她惶恐小心的背后藏着些什么东西,还有这身形,这五官,实在是太熟悉了。这种熟悉不等同于认识,而是一个陌生人时常在眼前晃悠,在心中留下了一丝印象。

想到此,她脑中灵光一闪,若天天晃荡在眼前,那岂不正是万妖山脉的人?前段时间似乎听说有个女奴逃走,青玉山主还被罚去了万蛇窟

“你是青玉山的人!”黎珍眼神一厉,这小女奴竟敢当着她的面胡扯,想来名字与来此处的目的全是假话。

黎珍心中升腾起一股被人耍弄的羞怒,她堂堂筑基修士,竟被个炼气小辈当傻子糊弄。正在这时,她识海猛地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她心中受气,背后受敌,见面前两名小女修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怒气如熊熊大火般燃烧起来,顾不得再考虑许多,威压排山倒海般袭向下方。

“你左我右?”

“好说好说。”

拂衣与钟韵早在她变色的时候,就在识海中再次对上了作战暗号。

钟韵身法玄妙精绝,如游鱼轻灵一摆尾,便从这头跃至另外一头,紫色雷光如影随形,丝丝缕缕都蕴含着世间最强势最霸道的力量。

长刀气势如虹,起招便将石林的黑暗击破,轰隆雷鸣犹如万兽带着怒气奔腾而来,无端端让人心中发慌。

“竟是雷灵根?”黎珍有一瞬间变色,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安,不过对境界的迷信让她很快抛开了这点不安。然而当发现骗人的逃奴消失在原地,竟察觉不出一丝端倪时,她还是忍不住心有惴惴。

这世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的炼气期都变得这般厉害?后面有个难缠的男修,这会儿又遇上两个麻烦的女修,难道她真的是自闭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黎珍的法器是一柄莹白玉笛,如万妖山脉的所有女修一样,她擅长的亦是音攻与迷惑神思的手段。对上大开大合、强势蛮横的刀修剑修,她的攻击就如软绵绵的娇羞少女举起小拳头砸人胸口,闷闷的痛,却不具有杀伤力。

拂衣太清楚万妖山脉女奴的弱点,除了各种款式的美,再没有别的什么优点可言。换作是个正常筑基初期,她还不敢生出正面应对之心,偏偏遇到的是黎珍,一个弱点与优势全都被她了如指掌的人。

她化作尘埃,隐匿在灵气漩涡中,汹涌威压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一重弱过一重,渐渐快要被紫色雷光吞没。

拂衣如风飘荡,无声无息从右边行至黎珍背后,似突如其来的闪电破空而至,迅猛而精准,与手中剑仿佛融为一体。

狐尾剑明明是毫不起眼的寻常法器,此刻却如神兵利刃充满肃杀之气。

石林,修士,黑暗,天地,这世间的一切都凝固了,唯有剑是活的,剑气是活的,唯有持剑之人傲立于广袤无垠的混沌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切。

黎珍在感觉到背后异样时,不知为何生出一个奇异的念头:身后的力量太过强大,衬得她这筑基初期太过于渺小,小得如同地面一枚不起眼的碎石。

剑气与刀光几乎同时击中黎珍,气流汹涌中,她的防御护罩如打破的镜面生出丝丝裂痕,随后化为乌有。

寒凉剑气与暴烈雷力入体,黎珍忍不住痛呼出声,可惜两人境界有限,对于筑基期的肉身而言,这攻击还是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拂衣有的是耐心,蓄势待发打算一鼓作气将其击伤,后续再留给钟韵手中的符宝处理,结果还未来得及祭出第二招,黎珍忽然凄声厉叫着从飞舟上摔倒在地。

第79章 忽悠

斗法灵光消散,黑暗再次笼罩,拂衣与钟韵满脸唏嘘,这儿正打得起劲呢,居然说昏迷就昏迷,还有没有一点作战的原则啊。

“我的刀都生气了!”钟韵撇撇嘴,气呼呼地将新月刀丢回储物袋中。

拂衣收剑时看向被山石遮掩的远方,那边传来的灵气波动说明有人在靠近。

“先解决了再说。”她转身面对因重伤失去意识的黎珍,挥剑劈了几下,若不是听到噗嗤噗嗤的剑气入体声,还以为这是劈在了铜墙铁壁上。“是在下输了,筑基期的肉身果然不一般。”

钟韵看得龇牙咧嘴,不说这一剑剑的下去会造成多大伤害,关键这得有多疼啊!

“还是快刀斩乱麻吧,钝刀子割肉实在是太残忍了,拂衣,我们要做一对善良的姐妹。”她说完身前灵光一闪,祭出上回破坏阵法剩下的符宝。

由于一整年都被拂衣洗脑,如今钟韵已经坚信节约就是美德,见黎珍已经瘫软成泥毫无反应,她眯了眯眼,只往符宝中注入三成灵力,激发了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雷力。

拂衣瞠目结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用的是假冒伪劣符宝呢,这傻姑娘,该节约的时候瞎显摆,不该节约的时候比她还扣扣搜搜,真是哭笑不得。

紫光凝聚的雷丝十分细弱,在空中一闪而过,几乎没引动灵气漩涡。然而就是这看似简单的一击,就让瘫倒在地的黎珍彻底断绝了生机。

收起符宝时,拂衣神识边缘出现了一个红艳艳的血人,口里不住喷着血,一路喷一路往这边飞驰。他竭力保持着身形稳定,连转过头喷血都是一副淡定模样,看上去有种古怪的喜感。

拂衣很快看清来人模样,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唯有那双眼睛透着熟悉。“快将储物袋收起来吧,宋鸿远来了。”

许是不方便喷血,宋鸿远这回总算没有蒙面。原本应该也是个俊俏青年,只不过被百年烙毁了半张脸,触目惊心的疤痕从左脸一直延伸至脖颈处,好像在皮肤上敷了一层烂泥。

钟韵很快将黎珍的东西一股脑装进自己储物袋,这是她头一回得到筑基期的战利品,脸上忍不住浮起傻乎乎的笑容,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严肃点啊,你这神情不适合谈正事。”拂衣用手肘戳了戳她,要是挂着这种憨笑面对宋鸿远,人家指定以为她们不怀好意。

钟韵揉了揉脸,学着拂衣正气凛然的模样,双手负在背后站得笔直。待宋鸿远走近看清肃穆庄重的二人时,还以为她们要说什么有关三千域生死存亡的大事。

“多谢援手。”宋鸿远瞥了一眼黎珍的肉身,朝两人拱手一礼。

他心知她们只不过是为自保,说不定摸索到这里来都是带着某种目的。不过他刚刚确实坚持不住太久,若非她们将人拖住,此刻倒在地上的怕是他自己。勉强算是救命之恩,他不会翻脸不认人。

拂衣拱手回了一礼,丹田中禁制波动越来越弱,她不愿再闲聊寒暄浪费时间,直言了当道:“宋道友想亲手杀了辛无真报仇,我想要贾千诚近些年的动向,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宋鸿远挑了挑眉,有碍观瞻的伤疤随着神情变化,显得更加狰狞。好在他眼神中除了疑惑与冷漠之外并无多余情绪,没有阴险狡诈,也没有杀意。

“各取所需?人在我手上,我已有了所需。你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拂衣不是没有设想过他的回应,见他拒绝也毫不意外,她没有急着暴露禁制一事,以免宋鸿远在辛无真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能够远距离将其解决。

“你是出于本心不愿背叛旧主,还是担心贾千诚知晓会来报复?”

“都有。”

拂衣牵起嘴角,撸了撸袖子,开启天花乱坠大忽悠模式。

“哎呀,你说你真是太厚道太重感情了,如今像你这样的忠义的修士越来越少,在下实在佩服。不过你也知道贾千诚是个什么货色,他这些年残害女修,用来制作人皮收藏,我们只想确定他都把人藏在哪里而已。”

见宋鸿远神情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拂衣便知他压根儿不清楚贾千诚做过的恶事。既然听到后心境有所波动,就说明他并非真正无情之人。

拂衣心中有了把握,神情沉痛,语重深长地道:“你看看我们这叫什么,往小了说是积德行善,往大了说,那就是以解救苍生为己任,以一己之力来造福天下啊!”

宋鸿远:“”不是救几个女修么,跟造福天下有什么关系?

钟韵:“???”说好的盗宝呢?女人的嘴,骗人的鬼,族中长辈说得很对,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拂衣面不改色心不跳,盗宝什么的真心不好意思说出口,目的嘛,自然是吹得越大越好。特别是针对宋鸿远这样做过一些坏事,却又有着一颗积极向善之心的修士。

“宋道友,我们算是有些缘分,自然不好因此事连累你。这样吧,你就告诉我,他惯常爱去哪几个方向,来回用了几天,别的就交给我们俩自己去查探,如何?”

宋鸿远已经被贾千诚暗中做下的事惊到,原以为这位旧主只是心狠手辣,谁曾想他表露出来的狠辣还只是冰山一角。“西南方,来回三五天不等。正北方,来回七到十天不等。”

拂衣抑制住心中窃喜再次拱手一礼,声情并茂地道:“宋道友大义,好人必有好报,辛无真就交给你处置了。”

宋鸿远见她又提这一茬,心中终于生出疑惑。“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嘿嘿,他身上有我下的禁制,这才一路跟随而来。”拂衣达到目的就不再隐瞒,见宋鸿远脸色不大好看,连忙当着他的面打出一道手决,符文再身前一闪而逝。“解除啦,你还有仇要报,我们就不耽误你了。”

宋鸿远将信将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与他也有仇?”说完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吞吞吐吐好片刻才道,“那要不要一起去报?”

听到他一本正经的邀请,拂衣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摆了摆手拒绝道:“不必了,他不死都会成为废人一个,于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报复。”

第80章 无声岭

拂衣一向认为死不是最可怕的事,“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种话不适用修士,失去修炼的希望成为废人一个才是最沉重的打击,无论从肉身还是精神上都能摧毁一个人,特别是辛无真这样自视甚高之辈。

他以为自己能靠实力与手段走上人生巅峰,结果还开始攀登就跌落谷底,只能眼睁睁看着修炼大门在面前关上,还是锁死的那种。

这种打击必会让他心态崩掉,最让人放心的是,这世间不存在让人重焕新生的灵丹妙药,现在没有,数百年后也不会有。

一旦成为废人,那就只能维持废人状态直到咽气。如钟家这般有底蕴的家族,都无法为嫡支精英找出重修的方法,辛无真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炼气期更加不可能。

“我明白了。”宋鸿远从拂衣毫不掩饰的阴险笑容中,看到了一种赤果果的暗示。他知道这是让他不要下死手,留着一口气任他苟延残喘。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恨意啃噬,在脑海中演绎了无数场杀掉辛无真的画面,但此刻他意识到复仇确实不止杀人这一种方式。

另一种方式看似仁慈,实则更加残忍。那就是让对方一直处于对死亡的恐惧中,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甚至期盼着早点了断,却连自我了断的能力都没有。

宋鸿远没有再多言,更没有说有缘再会一类的客套话,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驰,这一回没有再喷血。

“拂衣啊,你当真把禁制解除了?”钟韵半眯着眼,满脸怀疑地盯着拂衣看,见她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多半是想多了。拂衣有时候爱忽悠人,但大体上还挺靠谱,说出来的话至少能信七八成吧。

谁知这念头刚在脑中晃了一圈,钟韵就被啪啪打脸。

“我傻啊?当然没有解除啦。只要辛无真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他脱离我的掌控,哪怕变成凡人也不行。”拂衣哼哼两声,拍了拍钟韵的肩。“傻孩子,我对旁人说的话你就信个两三成吧。”

钟韵:“”好吧,是她被光环迷了眼,太高估拂衣的正义值了啊。

-

一月后,拂衣与钟韵来到无声岭附近,没日没夜的奔波让两人精疲力尽,好在目的地就在前方,终于能够安心修整一天。

埋入阵盘聚起严实屏障,拂衣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还未进入筑基期,做不到不眠不休不饮不食,近日打坐修炼都有些打不起精神,她实在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钟韵也累得够呛,眼皮耷拉着,头一点一点往下坠,好不容易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拂衣,你真能确定秘藏在这里么?”钟韵揉了揉眼睛,动作缓慢地平躺在柔软草地上,曲着一只腿,另一只搭再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晃悠着。

“这回有九成把握吧。”拂衣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钟韵听到这话连困意都散了许多,忍不住闷闷地笑出声来。

“第一次走到通天谷,你说有十成十的把握,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第二回到银月泉,你说有九成五的把握,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这回又减少五分把握,听起来就很不可靠啊。”

拂衣也很无语,本想着云微岛西南方并无多少符合要求的地方,金丹期来回三五天脚程,那便只有通天谷,银月泉和无声岭了。无声岭距离金翼虎的地盘太近,拂衣首先排除了这里,没想到最终还是得绕过来。

“好好的幽静之地不选,非要挑这么危险的地方,唉,也不知道那枚令牌能不能开启阵法,若是不能,破阵就很麻烦了。”钟韵说着忧愁地看向远方,她的符宝太高端,有时候真是让她犯愁啊

符宝动静实在太大,一旦激发就会引来化形金翼虎,到时候别说盗宝,人家在远处扇扇翅膀她们就得死。

拂衣倒是没有太担忧,闻言再次打了个呵欠。“怕什么,若令牌不是此处钥匙,我们就去北边找另外一处。按照贾千诚的德行,多半会把这里的钥匙放在另一个秘藏里。”

无非就是多花费些时间罢了,她们暂时还不用着急。路过云微岛时,两人佯装打扮了一番,进入微云岛内探了探消息。

贾千诚已有两月不见踪影,山庄里的内卫对此讳莫如深,岛上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拂衣与钟韵得知这消息,才放心大胆地前往第二处秘藏。贾千诚要么在灵蛇一族的蛇窝窝里,要么是在戾霄的鸟爪之下,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可能轻易脱身。

“嗳,你听没听见什么动静?”拂衣忽然坐起身来看向远方,她总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地面也隐有颤动。

钟韵却似什么都没有察觉,摇摇头道:“没有啊,你该不是困得产生幻觉了吧。”

拂衣运转灵力强行驱散倦意,恢复清明之后,刚刚感应到异常确实不见了。“应是我听错了。我们轮流值守,都睡一小会儿吧。”

钟韵点点头,正要让拂衣先睡,地面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三下,这回动静又大又真切,绝对不是因困顿生出的幻觉。

“该不会是金翼虎吧?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钟韵倏地跳起身,在阵法屏障内蹦跶着想要看得更远。

拂衣的神识迅速铺向远方,小心翼翼又精准无比,进阶炼气圆满之后,她能毫不费力地看到十里外的一切,比起筑基初期修士都不差。

在神识的边缘,她捕捉到了极为混乱的气息,有一阶妖兽,有炼气修士,一倒探不清是哪一方在追赶,哪一方在逃命。

“有乱斗,我们先撤。”拂衣不想掺和无关紧要的战局,收起阵盘就想离开。

两人不打算走远,默契地沉入地底深处,打算等到乱斗转移了战场再钻出来进入无声岭。黑暗无光的地底有着与别处不同的沉闷,因为距无声岭太近,这里的声音都似传不开,只要不嚷嚷着说话,四处都是死寂。

拂衣迅速下潜,神识在脚下不远处探到了一缕一闪而逝的光。“下面有阵法,这里该不会就是秘藏地点吧?”

听到拂衣传音,警戒上方的钟韵跟着探了一探。“这回准没错了!等上面的乱斗结束,我们就试试看这枚”

话还没说完,整块地皮连带着两人一起被掀飞,拂衣从高空坠落时只觉她的悲伤快要逆流成河了

好不容易才发现的宝藏啊,还没碰到阵法的边呢,就这么大咧咧地摆在十头妖兽和十二名修士面前了!这样看来,这些妖兽和修士才是天道的亲儿女好吗!

第81章 队伍

(蠢作者设定存稿箱的时候弄错时间,导致昨天没更新,我真的要气哭了,这还在推荐上啊,呜呜呜,怎么办要死了。)

拂衣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在制高点强行扭转身形,勉强看清了下方的情况。她们刚刚所在的位置已从地底显露出来,应是近二十枚符箓齐齐激发,炸得此处山石崩裂,溅了她和在场所有生灵满脸泥。

若此刻有人凝住时间,就能看到草皮与泥土汇聚成翻涌潮水,分成数十股炸向四面八方,这其间穿插着许许多多的妖兽与修士,大张着嘴怒瞪着眼,与拂衣一样,都被气流冲击至最高点,而后如一块块巨石砸向地面。

由于无声岭的特殊之处,声音总是传播得时快时慢,没有规律可言,拂衣耳边清净了三息,再次恢复时,人已狠狠跌落至坑洞下方,耳边响起了一道又一道哀嚎与兽吼。

“拂贾思珍!你在哪里!”

拂衣听到钟韵熟悉的声音,叫着她随口乱编出来的名字,好笑的同时莫名有些安心。

这里有一群捂着脖子屁股哀嚎的修士,那里有一堆气得追自己尾巴的妖兽,吵吵闹闹中,钟韵像是稳定的船锚,让她迅速找到了方向。

“我在这儿!”拂衣忍痛爬起身来,挥出一道灵光整理了衣衫乌发,一瘸一拐地朝钟韵那边蹦跶过去。

瞧这样子,打是打不起来了,刚刚符箓齐发震伤了在场所有人和兽,她们俩算是受伤最轻的两个。下方阵法已被人发现,然而除了神识来回试探,并无领头者试图破阵。

“要试试么?”钟韵传音暗示了一句,若令牌正好对应此处阵法,那她们先行一步说不定还能找到另一条出路。但这事有些冒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拂衣脑中也有两个声音再交战,一个让她冒险一试,另一个让她静候时机。她适时屏蔽了脑中杂思,半躺半坐在地上加入受伤大军,心中却是在冷静思量。

启动阵法的令牌有两种,一种是注入灵力启动灵光护罩,使得持令牌者顺利通过相应的阵法屏障;另一种则是注入灵力后激发解阵灵纹,打入阵法将屏障关闭。

以炼气期的境界,无法从外观判断令牌究竟属于哪一种,所以拂衣不仅担心入阵失败会引起围攻,还担心阵法真的关闭了,众人见到宝物会一拥而上。

“还是再等等吧,不管能不能打开,我们拿出令牌就是冒险。”拂衣半闭上眼装昏迷,示意钟韵跟着一起做。周围有不少晕乎乎的修士和妖兽,她们不能显得太清醒。

修士们大都取出丹药服下疗伤,不多时就有人强撑着起身,带着戒备朝露出的阵法屏障摸索过去。试图当先行者的有两队修士,两人一队,都是炼气圆满。许是艺高人胆大,步法身形都透着嘚瑟。

拂衣与钟韵半虚着眼对视了一瞬,默契地继续躺下装瘫,出头的椽子先烂,她们可不想傻乎乎冲上去给后来者当垫脚石。

算上她们,这里共有十四名修士,都是炼气九层和炼气圆满,只要宝物气息显露那么一丁点儿,必会有人在背后放冷箭。

至于那些灵智不高的低阶妖兽,此时已经不足为惧。

它们都在乱斗中受了伤,有六头率先咆哮着冲向远方,明显是撂下了听不懂的兽语狠话,随后拔腿就逃。

余下四头受伤较重的妖兽还在坑里挣扎,由于它们身上的材料没什么用,大家都提不起兴趣去击杀。

不论闭眼的还是睁眼的修士,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靠近阵法的四名修士身上,谁都知道这种地方出现阵法意味着什么,看似平静的众人心中早就起伏不定。

“是三阶阵法。”一名炼气圆满的红衣美人率先开口,她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一举一动都带着与少女不同的风韵。

与她同队的是一名娇俏少女,一袭黄裙衬得她活泼亮丽,脆生生的嗓音犹如灵鸟清啼。“娘,我们能解开么?”

“若是时间足够”红衣美人没有把话说完,但未尽之意十分明显。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和安全的氛围,她们迟早能够解开。

两人神色淡定,举止从容,仿佛这里只有她们母子,并无任何潜在威胁,这样的态度让另外一队修士有些不屑。

“二位道友,这可是金丹前辈设下的阵法。”先开口的是一名紫衣女子,她与身旁的青年男修默契且暧昧,看样子应是道侣关系。“与其冒险入阵寻找生路,还不如齐心协力破阵来得安全。”

双方各有想法与顾忌,一时只能站在半露的阵法屏障边不动。

黄衣少女眼珠一转,脸上升起狡黠的笑容,朝对面二人和身后一众修士拱了拱手。“诸位道友,我们正好十四人,不如分成两队各攻一方,进入后再以队伍实力来决定如何分配宝物,如何?”

紫衣女修冷哼一声,道:“道友打的好主意,你们母女气息沉厚,伤势最轻,若是败了还有余力逃命,若是胜了,宝物说不定都要被你们独吞。队友?嘴上叫得亲切,其实不就是想找垫脚石么!”

黄衣少女浑不在意她的话,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解阵你不同意,分成两队公平竞争你也不同意,我可真猜不透道友的心思。莫非还想再挑起一场乱斗,好浑水摸鱼?”

两人争执时,余下的修士也纷纷恢复了灵力,心中各有各的盘算。拂衣和钟韵传音几句,还是觉得黄衣少女的话有道理。

大家都是文明人,何必跟妖兽似的动不动就要打架呢?关键现在连阵法都没破开,至少也等到见着宝物再动手嘛。

“道友若不嫌弃,我们姐妹二人愿意加入。”

拂衣领着钟韵大步走向前,至少这对母女瞧着顺眼,神情举止都不惹人厌。不像对面那对道侣,女修语气尖酸冷硬,男修鼻孔冲天一言不发,实在没办法为伍。

母女二人笑着点点头,同意了她们的加入。

有人带头,后续就有人跟随,三名男修先后加入进来,队伍正好凑齐七人。余下的五名修士也不犹豫,脚步一转去到对面道侣的身后。

那对道侣见形势已定,再不情愿亦只能接受组队,只是脸色比刚刚还要阴沉许多,像是谁欠了他们十万八千枚灵石。特别是紫衣女修,语气充斥着不虞与不耐。“那还等什么,赶紧破阵各自寻宝去吧。”

第82章 合力破阵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拂衣得知红衣美人是灵鹤城许记丹药铺的老板娘,名为杜念初。黄衣少女正是她与许东家的女儿,许木言。

许记在缚龙域是出了名的好店,店里所出的丹药品质好,价格低廉,许东家为人宽厚仗义,在低阶修士中口碑极好。

许记依附于妖性温和的灵鹤族,相对来说较为自由,后续还在另外两座城池开起了分店。拂衣算了算年头,这时候许东家应当只是筑基圆满,还未凝结金丹,分店多半是十多年后的事。

她与许东家并无往来,只是从前顺道在灵鹤城卖过几回丹药,偶尔与人闲谈时曾听说过此人,不过从未听人提及他还有道侣和女儿。

拂衣没有多想,毕竟她听到的只是旁人顺口一提,自不会说起这些私事。当然也可能是这十余年间出了什么变故,杜念初与许木言半途陨落,或是双方好聚好散了也不一定。

她不欲去打听更多的事,此刻只需要知道母女俩确实是值得信赖的人就足够。

由于刚刚被钟韵唤成贾思珍,拂衣只好继续顶着这假得让人瞠目结舌的名字,杜念初听后微微一笑并未拆穿,许木言倒是冲她眨了眨眼,传音调侃道:“你这名字真有意思,正着倒着都能念。”

拂衣在识海中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有再强行回应。她难道不想拥有自己的姓名吗?可钟韵都已经喊出来了,她还有得选择吗?

另外三名男修较为沉默,一老年两青年,互不相识,举止客气疏离,拂衣一时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值得信任。当她不确定的时候,一向当作不能信任来处理,是以不忘悄悄与钟韵传音。

“你尽量紧跟杜家母女,让吴、郑、王三位道友位于中间,我在最后盯着他们。”

钟韵闻言面不改色地与许木言说着话,同时传音回应道:“那你小心一些,若有不对劲就赶紧叫我,符宝什么的管够。”

一番客气寒暄并未耗费太多时间,因为紫衣女修已经非常不耐烦。“你们说没说完?说完赶紧动手!假惺惺,一会儿见了好东西不还是要反目成仇”

众人没有理会她明里暗里的挑拨,在人多的情况下本就独木难支,既然决定分成两队,自然是先为整个队伍的利益考虑。待自己的队伍争取到更多的整体利益,那时候再去考虑私人利益不迟。

紫衣女修一开始就打着挑唆大家混斗的主意,谁知道大家都愿意齐齐整整地合作,让她有些气不顺。“一共三处薄弱点,我们各攻一处,若能直接打开最好,若是不能,大家还是分成三队一人一处吧。”

杜念初笑盈盈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这一队属她年纪最长修为最高,加上大家都听过许记的名头,自是愿意以她为首。

拂衣每回与人组队都不爱抢当“队长”,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做得好那是你应该,做不好是辜负所有道友的信任,一个不小心还会遭到全员反杀。

她只喜欢暗中观察,遇事不对要么先下手为强,要么先跑路为上。

“有劳诸位道友了。”杜念初转身朝众人拱手一礼,自己带着许木言走向阵法薄弱处。

钟韵见状连忙跟上,一副与许木言聊得正欢不愿分开的样子,三名男修见状自是默默跟在后方,任由拂衣扫尾殿后。

众人所在的位置正是刚刚炸出来的大坑中,显露出来的阵法屏障像一层薄膜,拂衣这一队伍站在薄膜正西方,紫衣女修的队伍站在东北方。

两队修士齐齐祭出法器,刀枪棍棒应有尽有。

拂衣甚至看到对面有一名修士祭出一把菜刀,配合胖乎乎的体格,犹如一个即将杀进后厨宰杀灵鸡做汤的大厨。还有一名女修头顶飞旋的法器,竟是一只装满口脂香粉与化妆工具的箱子。

这是要做什么,化个妆吓破阵法屏障吗?拂衣觉得这可真是活得越久见识越多。

紫衣女修的神识扫到菜刀与妆盒,脸色顿时一沉,再看对面一队七人一水的正经法器,心里那口气是怎么都顺不下去。

拂衣这方,擅长强攻的有刀、剑、弓箭、长枪,擅长防御的有丹鼎与金钟罩,再加上许木言的青色长笛可音攻辅助,一个完美队伍就此诞生。

先不说众人实力如何,就看法器的正经程度,他们这边就已胜出。

“动手。”杜念初双手一震,置于胸前飞速翻转,灵光聚集的符文打入上空丹鼎,引动一道道厚重悦耳的嗡嗡声。

许木言并未吹响长笛,而是以笛当剑挥出道道青色灵光,攻击虽弱但招招精准,看样子对阵法很有见解。

另外三名男修各有所长,法器中迸发出道道刺目灵光,击在阵法屏障带着闷闷的响声,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拂衣不欲暴露真实战力,只用上五成实力挥剑而去,剑气如虹,触到屏障的瞬间如山洪爆发,重重气浪荡开,震得对面七人本能后退了好几步。

然而当钟韵出手时,除拂衣之外的所有人都恨不得立马逃离现场,她俏生生地站在母女俩身后,摊开手掌动了动手指,掌心便跃出一团紫得十分耀眼的雷光。

“雷灵根!”紫衣女修眼神一变,再次厉声挑拨起来,“道友这是毁阵还是杀人?”

“现在是毁阵,你再嚷嚷我就杀人啦。”钟韵冲她翻了个白眼,右手轻飘飘一挥,半拳大小的紫色光团便乖巧滚入阵法薄弱处。

一声轰隆巨响伴随着电闪雷鸣,众人只觉挨着地面的双脚都有些发麻,钟韵看似轻轻松松,实则耗费了两成灵力,威力自然不可小觑。

察觉到这一点,杜念初立刻加强了攻击,同时不忘吩咐道:“诸位道友加把劲,这一处快坚持不住了!”

听到这话,拂衣等人果真比刚刚卖力许多,对面七人似是受了刺激,使出浑身解数开始攻阵。

天色渐沉,道道灵光直冲天际,染亮了无声岭的夜。月上高空时,众人终于听到令人欢喜的咔嚓声响,阵法屏障显出道道黑色裂纹,与此同时,一道刺目宝光喷薄而出,亮得几乎能闪瞎所有人的眼。

拂衣心中却是一紧,警惕地朝后退了好几步,焦急地向钟韵传音道:“危险,快退,这不是贾千诚的秘藏!”

第83章 逃

拂衣抓住钟韵左手腕试图奔逃的瞬间,地底灵光已冲破阵法屏障,暖黄光芒铺满这片天地,好似刚刚落下的夕阳又从地底钻了出来。

来不及闪避的众人被一股强势磅礴的力量迎面击中,哪怕及时祭出灵光护罩防御,骨骼肺腑都似被重物碾压过,好几名修士因承受不住剧痛失去了意识。

“这是什么东西!”钟韵识海被震得嗡嗡作响,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无法传音,只能扯着嗓子大吼,声音却被吞没进滔天巨响之中。

拂衣压根儿没听到她问话,巨响一声接着一声,时而被无声岭古怪的传播方式扯得断断续续,这一瞬还死寂无声,下一瞬又是震耳欲聋的轰隆。

局面一乱,刚刚结成的队伍自然也不存在了,拂衣无心顾及他人,只拽着半昏半醒的钟韵试图朝远处狂奔。不论杜念初母女瞧着有多友善,她们都只是刚刚认识的点头之交,不值得她冒险返回去营救。

“这光到底是什么?”钟韵趁着一瞬间的安静,强行调动神识传音。

拂衣浑身剧痛,脑子倒是清醒如常,甚至比没遇到危险时更加冷静。“是土灵,还是发了疯的那种。”

在光芒冲破阵法裂纹的瞬间,拂衣就知道即将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简直金口玉言,随口乱编的谣言居然也勉强成真。待感应到不同寻常的狂躁时,她才知道这不是什么惊喜,而是惊吓。

地底的土灵像是被激怒过,本该纯净澄澈的气息中充斥着怨气与杀意,这杀意不针对任何人,只是单纯地想要毁灭这个世界而已。

拂衣不敢不自量力去征服这玩意儿,灵物再好也要有命去收,正常情况下的土灵脾性温和,她还敢大着胆子来回试探一下,现在嘛,还是逃得越快越好。

钟韵在颠簸中取出两粒丹药,自己吞下一粒,另一粒打入拂衣口中,不多时就觉识海清明许多。“怎么办,我们好像跑不过它!”

土灵彻底冲破阵法屏障,不到眨眼就将昏迷不醒的几人吞噬,胖厨子与那名法器为妆奁的女修亦在其中。血肉化作血雾,骨骼碎成残渣飞溅,土灵从中穿梭而行,继续朝奔逃的修士们追来。

“不必跑过它,只要跑过其他人就行!”拂衣再不敢隐藏实力,一路向前狂奔,恨不得能长出两双翅膀来。

这里所处的位置十分微妙,一边毗邻金翼虎地盘,一边紧挨无声岭,不管走哪个方向都会遇上别的危险。这就导致大家只能朝着唯一一条安全出路奔逃,土灵自然紧随其后,想要将这些渺小生灵全部吞噬。

“啊——”

一声凄厉惨叫响起,拂衣分出关注身后的神识扫到,那名紫衣女修的道侣已被黄光吞没大半,双腿消失在光芒里,上半身仍挣扎着往前爬行。

“救我!快救我!”

紫衣女修听到道侣声声呼唤,神情十分动容,眼中满是哀凄,随后动作飞快地跟上大部队逃走,连头也没回过。

拂衣看多了这样的事,倒不认为女修此举有什么稀奇,转回去死成一双确实没有意义,殉情什么的她反正是理解不来。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女修略有些无情。

换作是她,好歹在远处尝试一下救人吧,若被卷走的是钟韵,她肯定会站得远远的拼劲全力解救,哪怕拔出半个身子来,只要保住命迟早还能再塑肉身。

土灵炼化男修时明显比刚刚吃力,许是短时间内吞噬了太多修士,一时有些消化不良。

拂衣发现身后的暖黄光芒渐渐弱下,土灵在忽明忽暗的光辉中露出了原貌。

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悬浮在空中,似饮了灵酒有些微醺,摇摇晃晃的,稳不住身形。它不住向四周荡开光晕,一圈比一圈弱,散发出来的暴戾杀意也淡了许多。

“这是吃饱喝足要睡了啊?”钟韵好奇回望,看到土灵的模样松了口气,再看身后跟来的几人,只余下杜念初母女,一名与她们组队的男修,以及那名紫衣女修。

“吞噬了八名炼气高阶,也该消停一下了。”拂衣放慢脚步,心中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

此处不是贾千诚秘藏,那么说明秘藏仍在无声岭深处,正如她一开始分析的那样。可是现在出了土灵这种异宝,很快就会引来一大堆妖兽和高阶修士,到时候又会造成前世暗香谷那种混乱。

山崩地裂,秘藏阵法很容易暴露出来,她和钟韵压根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捡漏。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拂衣遗憾不已,刚刚叹了一句,忽听得身后传来紫衣女修的惊呼声。

“不好!土灵追过来了!”

紫衣女修吓得花容失色,神情扭曲,举止有些癫狂,她祭出一条一阶下品长绫猛地攻向杜念初,想要将她扔给土灵拖延时间。

杜念初神情微冷,步法骤然一变,身形灵巧如燕,轻轻松松避开这一击。许木言见状气得直咬牙,手持长笛挥出一道月牙状青光,利刃带着刺耳音攻呼啸而去。

紫衣女修一跃而起,凌空变幻了身形,右手速速甩动长绫攻向最后一名男修。那青年一路疾驰早就疲倦不堪,加上实力在几人中最弱,一时不察便被长绫裹住。

“贱人!放开我!”

“你死好过我死!”

眼看土灵珠就要冲至近前,紫衣女修双脚触地的瞬间将男修往后一甩,顺势俯冲向前躲过袭来的黄光。男修惨叫着跌入光晕之中,像是融化的蜡像很快变了形。

哪怕拖延了片刻,女修仍是落在最后,她见土灵珠又有冲来的迹象,赶紧挥出长绫攻向许木言。谁知土灵珠像是找到了最好的目标,先长绫一步冲向许木言,吓得杜念初惊呼出声,毫不犹豫朝女儿冲去。

“拂衣你快看!”

“这是什么运气啊!”

拂衣神识一扫,下巴都快惊掉了。土灵没有吞噬许木言,而是以珠子原形钻入丹田,一副老老实实要认她为主模样。“人比人气死人!”还没等她多酸两句,许木言的肉身却似充气的球体般胀大,整个人都变了形。

“言儿——”杜念初凄厉的呼喊破了音,一边疯狂喊叫一边试图往前冲。

钟韵实在看不下去,祭出绳索将她捆住拉至身边,就在这一瞬间,胀大十倍不止的许木言终于承受不住炸裂开来。

第84章 追

拂衣微微张着嘴,耳边一片死寂,本该惊天动地的声音没有传出来,许木言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炸开,在空中化成一片红雾。

“啊啊啊——”被钟韵困住的杜念初,一边尖叫一边喊着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脖颈上的骨骼与青筋因过于用力而向外凸起,神情亦十分狰狞。

“快走,再不走你也会死!”钟韵怜她痛失爱女,不欲让她步许木言后尘,死死拽住绳子不肯放手。但杜念初是炼气圆满,此刻又正是悲痛失神的癫狂状态,钟韵用尽全力都难拉住。

拂衣见状祭出狐尾剑,右手倒握剑柄,猛地砸向毫无防备的杜念初后颈。“走!”她用上了两成灵力,既针对肉身又针对识海,不昏睡个三五天都醒不过来。

三人相互拖拽着朝远处狂奔,挑起这局面的紫衣女修早就跑出十余里开外,土灵却仍苦追她们不放,气得拂衣直跳脚。

“这灵物有病啊!”拂衣每跑十来里就要换一个方向,这会儿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声音的传播早就正常起来,显见是离无声岭越来越远了。

她还是放不下秘藏,贾千诚这个宝藏男人迟早会被放出来,一旦发现有一处被盗,肯定会转移另外两处,到时候再想盗宝可就不容易了。

“它好像对我们很有兴趣,怎么回事?”钟韵此时怕得要死,她真的不想和许木言一个下场,刚刚的画面实在太诡异太血腥,在知识海洋中遨游了这么多年的她都闻所未闻啊。

钟韵的话点醒了拂衣,土灵刚刚钻入许木言体内确实是在主动认主,这事不常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五行之灵极具野性,拥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因这种“思维”太过简单,导致它们所做的事毫无逻辑可言,在修士们看来只能算是本能。

特别是小域中衍化出来的灵物,灵智本就不高,连最低等的吞噬都抑制不住,更不用说别的什么高等。

譬如认强者或契合者为主,也算是灵物与生俱来的本能之一。只是这种本能被它们认为是危险不可取的,是以都会强行抑制住,不肯轻易屈服。

身后这只土灵显然是感应到,她们几人当中有一人与它十分契合,癫狂之下完全无法抑制认主本能,这才造成了刚刚的局面。

拂衣回想起许木言的招式与气息,显然是土木双灵根,土灵根的品阶应当还不低,头一个被土灵找上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名紫衣女修距离那般近都没吸引土灵,可以完全排除不计。

“小韵,你带杜道友先跑,待她清醒后你就回宝瓶村等我。”拂衣几乎能够确定,土灵要找的人多半是自己无疑。

不是她自恋,而是钟韵的雷灵根是灵物绝缘体,谁来劈谁,灵物躲着走都来不及。而杜念初应是水木火三灵根,与土灵根也不大相符。

相较之下,唯有她的单金灵根与土灵属性相合,最关键的是她有一个不同常人的古怪丹田,说不定土灵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不行,你不能”钟韵阻止的话还没说完,视线与神识就已失去了拂衣的踪影。“气死我了!拂衣,你要是还活着,我要亲手把你揍死!”

钟韵气红了眼,本想接着拽住杜念初跑路,结果却见身后一片安静,土灵不见了。

“不好!”她瞳孔微微一缩,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接着又浮现出许木言陨落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泪珠子不由控制地掉了下来。“不是老说自己聪明的吗,我看你最傻!怎么办你可不能死啊”

-

另一头,拂衣已经快要崩溃了。

她发现土灵吃饱喝足后对她确实没有恶意,怨气与杀意都已消散,只不过一直像只迷了路的小黄鸡,懵懵懂懂地追着自以为的母鸡。

沿途挑着方便逃跑的路飞驰,绕来绕去发现竟从另一头钻入了无声岭,拂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心心念念的秘藏都顾不得去想。

最让她迷惑的是,她减速缓行时土灵竟也放慢了脚步,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还鬼鬼祟祟地试图藏在一棵树背后。

拂衣实在闹不懂这玩意儿到底在想什么,大着胆子继续减缓速度,发现土灵也跟着慢下来。她早就呼吸不畅,灵力消耗近七成,再跑下去说不定还会遇上别的危险,陷入毫无自救的境地。

她心一横,顿住脚步猛地转过身去,只见土灵正欢快地向她追来,见她回身,吓得在空中闪闪烁烁忽明忽暗。

“你怕我?”

土灵似能听懂般上下晃动着,拂衣心觉惊奇,却也松了口气。只要能交流就好,她这个人最喜欢交流了。

“你想进入我田丹修炼?”

土灵身周的黄色光晕变得浓郁,上下晃动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那这样吧”拂衣心中有个小人已在叉腰仰天狂笑,面上还是一副亲和温柔的模样。“你我结缔契约,以后你的原身融入我本命剑,即可天天待在我丹田之中。”

土灵迷迷糊糊听不明白,只大概理解了契约、融入、待在丹田等关键词,一时判断不出这事是好是坏。

拂衣知道它难以理解,于是换了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道:“互相滋养,如何?”

土灵这回听明白了,毫不犹豫地上下晃动着,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钻入丹田的模样。拂衣这会儿已经可以确定,土灵对她丹田两条小鱼很有些顾忌,压根儿不敢强行入内,否则以它的境界早就冲进去了。

有依仗,就能讲条件。她可不会不求回报地养颗珠子在体内,好心养灵物却被反噬的例子多了去了,这些小东西不懂什么是道德准则,说吃了你就会嗷呜一口吃了你,死了也没处说理去。

她打算与金灵结缔契约,待筑基后离开缚龙域,就寻一个可靠的炼器大师将其融入剑中,到时候土灵的灵依然存在,只不过原身与剑、与她本人彻底融为一体,再无一丝一毫背叛的可能。

拂衣笑眯眯地丢出阵盘,让屏障笼罩住自己与土灵,咬紧牙关逼出一滴心头血,胸腔顿时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浑身力气像是丢失了大半。

直到土灵圆润地滚进精血,被一层薄薄的殷红包裹住,她的心神才彻底松懈下来。

第85章 契约

(凌晨上架,提前更新。)

心头血中聚集了一个生灵的气息、灵力以及生命力,每一滴都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力量。无论修士还是妖兽,一次都只能够逼出一滴心头血,随后便是漫长的恢复期。

境界越低的生灵恢复起来反而越快,到了金丹元婴,逼出一滴心头血少说要恢复数十年,不像炼气修士,一年半载即可养回去。

拂衣浑身无力,唯有识海还算正常。她软软瘫坐在阵法中,半闭着眼运转灵力,用神识当作指引凝结出一道道符文。

这是她前世记下的认主契约,原想着寂寞时找只可可爱爱的灵宠养着玩,后来又觉得实在是一份天大的责任,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契约分为许多种,有压榨式的主仆契约,也有双方互利互惠的平等契约,拂衣此时凝结的正是主仆契约。

但五行之灵与妖兽器灵不同,它们的自我意识太强,哪怕有主仆契约牵制也容易反噬,所以想凭几道符文收服它们并不安全。

九道借助天道力量的白色符文渐渐成型,在空中缓缓飘向那粒被血液包裹的黄色珠子,没入其中的瞬间,拂衣识海似荡起阵阵涟漪,神魂感应到了一股极其契合的气息,与自身紧紧相连。

土灵原本是温和敦厚的,从癫狂状态恢复正常时就已少了几分危险,此刻与拂衣有了联系,散发出来的便是一种磅礴大气、能容万物的温润力量。

拂衣甚至感觉失去的力量都找补回了一些回来,虽然占比少得可怜,但比起刚刚确实好了许多。她缓缓起身,感应着体内与土灵的连接,那是一种是微妙的感觉,是生命中多出了一个全新却熟悉的部分。

“好啦,进去修炼吧。”拂衣大方地一招手,邀请土灵到近前来,小小的珠子收敛起外散的灵光,在空中倏地一闪没入丹田。

缔结契约后,拂衣能够清晰感知到土灵的情绪,以及它想要传达出来的意思,不是语言的沟通,只是一种抽象的表达。譬如此刻她就感觉到,土灵正在想她倾诉被关在地底近百年的委屈。

“你这也够倒霉的啊”拂衣弄清楚事情真相,只觉这灵物怕是个假货,居然被一个金丹初期修士抓住,由于无法炼化便设阵将它关押,想着以后进阶金丹圆满再来尝试。

谁知那修士一去不复返,百余年不见踪影,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土灵能够汲取土地的力量滋养自身,还能反哺灵力滋养大地,哪怕长时间不吞噬生灵亦能活得好好的。

坏就坏在那修士为了方便以后收服,设置的阵法能够隔绝外界土灵入内,由此便能削弱土灵自身实力,他以为自己顶多隔个十来年就能进阶,结果想得太美,说死就死了。

土灵就在这隔绝阵法中半死不活吊着命,重见天日的瞬间恨不得能吞噬整个世界。

倒不是针对那些人族修士,只是它饿了百余年,加上积攒已久的恨怒,见着带有灵气的活物就控制不住。

拂衣在这件事上并无站队之意,她做不到为那几名陌生修士愤愤不平,也做不到为土灵的所作所为开解,遇到这种无法改变的情况,她只选择抛在脑后,专注于向前看。

“以后想吞噬先给我打个招呼,若是敢强行出体,就算拼死都会将你毁灭,明白吗?”拂衣心神坚定,丹田中的黑色小鱼似有所感,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慑气息。

拂衣自己都有些震惊,她不过是打算借助黑鱼中的气息吓唬土灵,没想到小鱼这么给她面子,那股悠远苍茫的气息让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就好像突然成为了一个懵懂孩童,看到了未知且深奥的东西,让她感到自身无比渺小无力。好在这力量属于她自己,而且还是丹田这种不可能造反的部位,否则还真容易让她成日忧心会不会被反噬。

若是到了高阶能利用这股气息攻击,实力必会有质的飞跃。

土灵谨慎地传达出合作的意思,它自身虚弱,没个几十年都不可能恢复过来,处于弱势自然要埋头做灵。

拂衣收起震慑不再压制它,不知是被吓怕了还是有意讨好,土灵吸收黑鱼气息的同时,还不忘散发出十分精纯的土灵力反哺于她。

丹田内的金灵力被这股土灵力催动,竟在短短十余息内提纯了不少,没有数量上的增长,但质量明显比之前提高了一成左右。

如此效力让拂衣心中一惊,直到发现这改善只是在初始时期,并不会一直持续,她才重新放下心来。不是她不想瞬间变强,而是来得越快的东西越是不稳妥,就像天降横财,一般都会砸得人头破血流甚至陨落。

修炼与提升没有捷径可走,偶尔因机缘巧合来一次大突破很正常,但要是一直呈直线式增长,就得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承受得住。

在肉身不够强韧时,精纯过头的灵力只会让人爆体而亡,炼气筑基修士在元婴真人闭关处都会不适,自然无法完全接受五行之灵的力量。

“怎么有种要进阶的感觉”拂衣觉得有些头疼,她不想在这种关头筑基,什么准备都还没做,随随便便闭关始终无法安心。

哪怕确信自己无需筑基丹辅助,她仍是想把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意外发生的几率或许不及万分之一,但依然不是绝对。

拂衣盘坐在地,调动一黑一白两条小鱼徐徐游动,头尾追逐合二为一,界限却无比分明。两条鱼之间仍有八厘左右的距离,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比起刚刚废功重修时近了许多。

她暂时弄不清这两条鱼究竟代表着什么,随着境界渐高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完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连个猜测都无从下手。

将蠢蠢欲动的灵力稳住后,拂衣找回了大半力气,实力虽不及正常状态的一半,但小心赶路应是不成问题。她收起阵盘环顾四周,无声岭内陌生的地势让她恍惚了片刻,这里正好是山岭深处,她要不要留下来找一找秘藏?

第86章 第二处秘藏

拂衣只思考了半息不到,心中就已做出了决定。

本着来都来了原则,她打算找出秘藏地点再离开,留给她们盗宝的时间不多,拖得越久,贾千诚越有可能被放出来。一旦发现将宝物藏在外面并不靠谱,他多半会把秘藏转移到微云山庄。

拂衣取出带有钟韵气息的传讯符,探出神识在其中留下了一段讯息,注入灵力后,符箓灵光一闪瞬间消失在身前。

钟韵应当没有走得太远,拂衣让她先安顿好杜念初,不必急着赶过来汇合。寻找秘藏用不上两个人,她先找出地点再让钟韵破阵不迟。

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拂衣忍不住暗自叹息。“前世不曾听说许东家的道侣和女儿,果然是因为她们死在这场无妄之灾中。”

要是没有她和钟韵干涉,杜念初必然会冲向许木言。

世间多是是父母为子女不顾一切,那是一种决绝的自毁。杜念初当时正处于那样的状态下,哪怕有一丝理智告诉她冲上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一起陨落,但她还是不会偏移方向。

“不过前世也有这一遭,戾霄怎么没找到土灵?”拂衣有些不解,元婴妖修对灵物的感应极其敏锐,土灵又癫狂到无法遮掩自身气息,戾霄怎会几百年都没捉住?

“莫非是土灵认了旁人为主?或者吃太多撑死了?”毕竟灵物也会陨灭,不是永生之物。

拂衣本不想分析戾霄成天在打什么歪主意,但如今身怀土灵,她不得不多考虑一重,甚至有些幼稚地想,若是自己的猜测有误就好了,戾霄兴许只需要火灵与金灵也不一定。

只是这想法站不住脚,理智告诉她,对方就是想要集齐缚龙域五行之灵,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行走的重宝,一旦土灵气息被察觉就是死路一条。

“不行,盗完这一处秘藏就得闭关筑基,早早离开缚龙域才是正理。”第三处秘藏的地点未知,寻到大概方位还得寻找阵法,少说也要用上一两个月。

她的进阶灵兆已经十分强烈,拖下去对自身实在无益。再加上契约了土灵,随时可能陷入致命危机,她已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若能进入风气优良的大宗门,她在这三千域内就算是有了依仗,就算戾霄感应到什么,还能钻进宗门把她杀了不成?

小域灵物在外域高阶看来没有太大吸引力,名门正派的长辈也不至于抢夺弟子私产,若说万事无绝对,总会有那么一些心怀不轨者,那也只会是刚入门的同境界弟子。

既是同境界,她还能怕了谁不成?待找到合适的炼器大师,谁想打这只土灵的主意都没用,那时候她才能彻底安全。

一旦土灵被炼化,缚龙域内就会生出新的土灵来,戾霄又不是非要她手上这一只,继续留守缚龙域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可惜要和钟韵分开,唉,世事总难全。”

钟韵还得等个一年半载才能筑基,她确实等不住了。“不过也好,说不定第三处秘藏还能被她找到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拂衣一边盘算着离开缚龙域的时间与路线,一边在无声岭中游走。

林深处唯有沉默与她相伴,黑夜降临时,死寂无声宣泄,若是心境不佳者很容易陷入紊乱与迷思中。但拂衣的心境历来强于常人,这里的死寂引不起她的恐惧。

对于生灵来说,极致的安静是难以承受的,哪怕金丹修士来到此地都会感到不适,寻常炼气筑基修士不会无缘无故来此找虐。

不过无声岭奇异的构造成就了一种灵草,可用来炼制升级版宁神丹,一粒能顶过去五粒,所以偶尔也会有修士前来采集灵草。

拂衣不担心遇上修士,这世间并非每个人都喜欢打劫,更不是偶遇的每个人都带有恶意。她只担心会在这里遇到妖兽,以此时的状态迎战十分勉强。

好在一路寻来全无第二个活物,空灵寂静的山岭依旧保持着沉默,她甚至偶尔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投身于尘世之外,漂浮在混沌之中。

拂衣的神识在地底深处与山岭内部搜寻,细致却不完全专注,在没有声音的地方,她不得不多分出神识来警戒,以免狡猾的妖兽试图偷袭吃掉她。

正在她觉得有些疲倦时,忽然感觉到丹田中的土灵传达出一道明确的意识。它愿意帮助拂衣进入地底寻找阵法。

“嘿,没想到你还是一只知恩图报的灵。”拂衣心神一动将它唤出来,黄澄澄的小珠子在空中抖动了一下,随后化作一团暖黄光圈没入地底。

拂衣从未与剑以外的东西结缔过契约,这种心神相通的感觉着实让她感到新鲜,就好像她附着在土灵身上,感受着它的感受,经历着它的经历。

最有利的是,由于她是契约主,所以她不会受到土灵的影响,永远不会失去自我的感知。甚至还能单方面切断土灵对她的感应,让它无从知晓自己的想法与存在。

所有主仆契约都是人族对灵宠灵物的束缚,不难察觉到里面蕴含的防备与考验——看看灵宠灵物会不会在感应不到主人的时候,悄悄做出一些背主的事情来。

拂衣站在原地等了没多久,就觉土灵查探到一处阵法屏障,经过上次的事,她不敢断定这是贾千诚的秘藏,只能循着感应找过去慢慢分辨。

阵法位于一座孤山底部,土灵自觉回到拂衣身边为她祭出一层防御护罩,厚实的土灵气凝聚在身周,让她无需将呼吸调整为内息。

“阵法跟第一处秘藏有几分相似,这下应该不会出错了。”拂衣在阵法屏障上方转悠了一圈,勉强找出一处薄弱点。

贾千诚的阵法造诣在缚龙域还算看得过眼,若非她有足够经验,若非钟韵出身大族,根本不可能破坏得了。

“希望里面不是乱七八糟的纪念品”拂衣比较希望看到一堆矿材,灵石不大可能放置在山庄之外,所以藏宝必然是修炼资源。

丹药一类大都随身保存,若实在珍贵,也该放在比较容易取到的近处,排除这些,余下的便只有矿材灵植,秘法玉简。

坐在地底修炼等待了一夜,传讯符带起的灵气波动让拂衣从半入定中醒来,待看完钟韵传来的信息,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紧皱起来。

第87章 分离

“拂衣,族中有事发生,长辈特意寻来让我归家,时间紧急,抱歉不能来见你最后一面。长辈可信,无需担忧,离开缚龙域一定要来千湖域寻我,我们一起参加宗门弟子大选。”

“我将符宝与筑基所需之物放在你废功重修处,记得去取。杜念初仍在昏迷中,我会把她放在宝瓶山安全处,并留下我族云纹族徽做印记。千万保重,早日再会。”

“还有,记得帮我多带点甜糕,多谢!”

修士用传讯符传达讯息一向以简短精确为上,钟韵留下的几段话不可谓不长,瞧这絮絮叨叨的模样,必然是在不受限制的情况下所书。

况且带走钟韵的长辈能在族中事务紧急的情况下,让她腾出时间去藏东西藏人,这已说明对方待她十分宠爱。

只要不是钟家的敌对派系来人,钟韵就始终是安全的,待她回到族中就更不必忧心,有父母,有同派系的长老为她撑腰,没有人敢明目张胆要她性命。

她在缚龙域遭遇的事如一颗烂掉的毒瘤,被一层华丽美好的绸布遮掩住,那层绸布便是钟家的盛名与辉煌。不过,人不能始终带着毒瘤生活。

迟早有一天钟韵一派会将此事掀开,暴露在所有族人面前,前提是有了足够的把握能够扳倒对方,让对方再无反击的可能。

在大部分情况下,家族事务的复杂程度远远大于宗门事务,相比之下,宗门还算是一个较为单纯的地方。长老层不存在太多的派系,大多潜心于修炼或是立志于壮大宗门,没有过多的私人利益。

各峰门下的事务都由各峰长老自己处理,资源的分配亦是按照功劳与贡献公平分配,加上每个宗门都有一位万金油宗主帮忙调和,在矛盾时充当和事佬角色,在平静时肩挑大小杂务,让宗门能够正常运转下去。

拂衣从前做散修的时候就常常调侃,每个大宗门的背后,都站着一位“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的宗主,还道这世间最光鲜亮丽却又最凄惨可怜的职位,莫过于一宗之主。

钟韵有与她一同进宗的心,想来也是不愿过多掺和进家族的纷争里,只要成为宗门弟子,就该凡事以宗门利益为先,家族利益只能抛在第二位。

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此,但世间也不乏入宗后疯狂为家族谋利的修士。只不过钟韵心性淳善,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钟家也不会容许自家出现这般小家子气的人。

“一起入宗好啊,刀剑合璧,天下无敌,跟着小韵混,说不定我以后也能成为什么风云人物呢。”拂衣喜滋滋地期待未来,因别离生出的一丝小小愁绪很快冲淡。

着眼眼下与未来才是正经事,钟韵留下了符宝,不愁打不开这处阵法,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要尽快赶回宝瓶村。

-

没有钟韵同行,拂衣放心大胆地用上了所有能用的疾行秘法,化尘术、风驰术、瞬行术能在炼气期使用的都被她用了个遍,应是在七天之内从无声岭赶回了宝瓶村。

路上没有时间修炼调整,失去的心头血只能靠身体本能来自我调节,好在土灵还算够意思,徐徐不断地反哺散发出精纯土灵息,如大地滋养灵植般滋养着她,让她感觉自己就是这缚龙域最靓的一朵花。

回到宝瓶山后,拂衣仍没有急着去寻父母与村民,找了个僻静处恢复了灵力,接着马不停蹄赶向上次闭关的地方。

山洞久无人住,满是灰尘,最里面的角落放着一枚雷属性符宝,一枚金属性符宝,以及两只丹药瓶与一把非常昂贵的宁神香。

“果然又是大手笔二十四支宁神香都能让我进阶到金丹圆满了。”拂衣眼角抽搐,钟韵始终害怕她资源不够,恨不得把好东西全掏出来给她用。

打开丹药瓶一看,拂衣更加哭笑不得。

一只药瓶中装着精品筑基丹,应是钟家特有的丹方所炼制,里面蕴含着一些她见所未见的温和气息。

另一只药瓶更加不得了,里面竟是一粒修复经脉丹田的固本丹。

这一类丹药很难按常理来定品阶,炼气修士能够轻松炼化,元婴真人的伤势也能被滋养修复,所以说是一阶四阶都不准确。

由于用材珍奇、炼制困难、对经脉丹田的伤势有奇效,固本丹在市面上价格高得吓人。

“我这是要筑基还是化神啊,紧张兮兮的”拂衣嘴硬地嘀咕了一句,脸上却已笑出一朵花来,心里美滋滋的,不是赚了灵石那种美,是知道自己被友人紧张着、记挂着,所以像是吃了灵蜜一般。

收起两枚符宝与筑基所需,拂衣跃出山洞铺开神识,开始寻找钟韵留下的印记。

拂衣没有大方到要与杜念初一同盗宝,若按照本性,她都不会耗费时间再管这个几乎算是陌生的人。但人是钟韵所救,若她还在,肯定不会甩手不管。

拂衣打算寻到杜念初看看伤势如何,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待她能够自如面对一定程度的危险再离开。

钟家的族徽并不出奇,繁复线条构成一朵祥云,右下角绘有符文组成的变形“钟”字,外表与钟韵佩戴的玉佩一样,只不过钟韵的玉佩是内部刻有辨别身份的“韵”字。

云纹是三千域许多宗族爱用的款式,只不过是线条与一些细节不同,还有一些夹杂着繁复符文,或是弄成五颜六色,或是加上别的标识以便区分。

对于想不忘事就能不忘事的修士来说,辨别族徽宗徽不是难事。拂衣很快在里开外的山洞外看到了钟家族徽,小小的一朵云,像是孩童随手画上去的简笔画。

山洞没有阵法遮掩,只有几丛茂密野草挡住洞口,这里属于凡俗地段,钟韵是怕丢出高阶阵盘反而引人注目,也不方便拂衣来找人。

拂衣神识扫到平躺在洞中的杜念初,脚步急转朝那边飞驰,来到洞口,她理智地顿住脚步没有入内。

原本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美妇人,短短几天内像是老了十来岁。毫无血色的脸,变白的鬓角,以及明明有了灵息波动还不肯睁眼的固执,说明她早就恢复了神智,只是不愿意醒来。

第86章 破阵盗宝

拂衣很清楚,她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救不了一个心存死志的人。

许木言是被土灵所害,杜念初必然想将这灵物磋磨至泯灭,哪怕会同归于尽都不在乎。

若换作心性淳善的修士,或许会因收服土灵感到一丝丝愧疚,但拂衣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心性也与淳善二字扯不上太大关系,是以并不认为自己亏欠杜念初半分。

灵物在未被收服的时候本就极具野性,谁能指望一个凭本能行事的低智生灵讲道理?当时的土灵还处于癫狂状态,谁撞上都是一个死。要不是她有个奇特的丹田,引开土灵之后也会落得与许木言同样的下场。

拂衣当时没想过结局,只打算先引走它再说,能如此顺利收服它本就是意外之喜,而不是意料之中。

既然土灵成了她的所有物,那就绝不可能取出来让杜念初泄愤。

帮不上忙,插不上手,拂衣自然不会再管。确切的说,她是无法对这位杜道友的痛楚感同身受,生灵与生灵之间的情绪并不相通,她愿意为亲近之人着想,不代表她会体贴每一个遇到的人。

痛失亲人固然令人绝望,但拂衣还是不认同这种消极的应对方式,要是每失去一个深爱的人都要寻死觅活,那她两世多半都早早陨落了。

尽管不欲开口相劝,拂衣还是从储物袋取出一粒用来疗伤的小回丹,用神识控住放在杜念初手边。离去之前,她犹豫片刻,又取出一张一阶超品金剑符塞入对方袖中。

这是她从微云山庄男守卫手中所获,一共就两张,她得留下一张以防万一。

转身离开的时候,拂衣察觉到杜念初眼睑有些颤动,她没有多分析这是不是要醒来的征兆,只毁掉了钟韵留下的族徽印记,朝着远方飞驰而去。

-

返回无声岭已是九天后,来时消耗太大,拂衣不得不偶尔停下来稍作休整,好在抵达时此处仍无变化,没有修士和妖兽,更没有被转移的痕迹。

无声岭最大的危险是绝对的死寂,处于这样的环境容易让人滋生心魔,然而对于拂衣来说,这死寂简直不要太方便。

激发符宝的动静实在太大,哪怕她舍弃手中那副阵盘遮掩住小半雷光,轰隆隆的雷鸣还是容易引起远方妖兽注意。

“土灵啊,跟你商量件事。”拂衣取出阵盘迈入阵法薄弱处,这里是山岭内部的极深处,有阵盘,有土灵,遮掩住雷光应当不成问题。

土灵感受到她心神,传达出犹豫不决的情绪,不是它不想顺手帮个忙,是雷力太可怕,它怕被余威击伤。

“放心吧,又不是让你靠近符宝攻击的地方。你用土灵息裹住这座山岭,哪里漏光补哪里还不行吗?”

土灵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非常大方地从体内散发出道道精纯灵息,厚重磅礴的力量汇聚成一缕缕流动的暖光,从拂衣所在的地底蔓延至山岭的每一个角落。

黄澄澄的暖光像是一条条有生命的细线,灵动地游走在山岭内部,不冲出地表,也不钻入地底,逐渐分化为更细更多的光线,最终编织成为一张细密的网。

拂衣顿觉此处土灵气强盛了十倍不止,稳固的“网”能够维持这座山岭不倒,亦能抵抗住试图冲出去的雷光。“多谢了啊!”

土灵传达出来的“不客气”透着一股浓浓的生无可恋,并有气无力地表示它要继续修炼,若是没有生死相关的大事,短时间内不可再唤醒它。

“好说好说。”拂衣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想要灵宠跑就得让灵宠吃饱,灵物也是同样的道理。要是再强行压榨下去,只会伤及根本,得不偿失。

土灵出乎意料的老实听话,这让拂衣愿意与它和平共处,不过她很清楚,这是土属性灵物与生俱来的敦厚,绝不是真正的臣服。

在没有将土灵原身融入本命剑前,拂衣绝不会真正信任它。

“万事俱备只欠雷符,嘿嘿嘿,贾兄,这辈子又让你破费了。”拂衣将符宝留在阵法薄弱处,激发了自己的一阶超品阵盘,用屏障将其罩住,自己钻出了老远。

确定自己处于安全范围时,拂衣才运转灵力远远注入符宝,由于属性非常不合,她不得不耗费双倍灵力才能够激发。

“八成灵力啊......千万要一次破开才行。”拂衣切断灵力输入的瞬间,隔着坚硬深厚的岩石与土地,都感觉到了一股令她浑身战栗的力量。

整个山岭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让她一颗心揪紧,生怕冲破土灵设下的束缚,对这片土地造成毁灭性伤害。好在晃动只是晃动,再无别的变化,雷力余威都没有传到她脚边。

拂衣在心中默数十息,山岭逐渐恢复了平静,身上那股麻酥酥的感觉也消失不见。她再次沉入地底,只见自己的唯一一副阵盘连原型都瞧不出,化成了一堆黑色粉末。

“果然厉害。”拂衣捡起躺在地面的符宝,再次装回储物袋中,由于钟韵和她的抠搜使用方式,这枚早该成为废品的四阶超品雷符还能再使用一次。

脚底的阵法屏障完全消失了,露出了一道可供一人进出阶梯,尽头是一道石门,与上一处秘藏的门几乎一样。

“总算是没找错地方。”拂衣闪身入内,取出那枚疑似钥匙的圆形令牌,在门上找到契合的位置打入进去。

令牌安放在圆形凹槽的瞬间,石门表面闪过一道道符文灵光,按照某种规律一闪而逝。光芒彻底黯淡的瞬间,石门在轰隆轻响中向上开启,露出一间不算太大的石室。

石室虽小,但仍是遵循天圆地方原则,穹顶镶嵌的照明石散发出柔和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拂衣站在门口,满脸写着不高兴,石室空荡荡,唯有正中有座半人高的石台摆着一只小盒子。“灵矿没有,灵植没有,连个破秘法功法玉简都没有!”

石台上的盒子太眼熟,分明与装有钥匙令牌的那一只相同。“耗时耗力耗宝物打开,居然就只有一枚钥匙,贾千诚,算你狠。”

拂衣神识一动拽回小盒,却觉手感与气息与上回不大一样,但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抑制住打开的冲动返回上方,清理了气息与痕迹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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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回家

一路风驰电掣出了无声岭,拂衣按捺着好奇心,没有急着去看盒子里装有何物,将东西丢在储物袋角落后,马不停蹄地赶往父母与村民所在的方位。

身后,土灵息构成的细网化作稀薄灵气消散,山岭还是没能支撑得住,无声无息垮塌大半,将最后一点难以消除的人迹都抹除得彻底。

这一切拂衣是看不到了,她已调整好心情,盗取贾千诚秘藏一事到此为止,无论手上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再冒着生命危险去盗第三处。

不过她隐隐感觉那股气息有些熟悉......

“嗨呀,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拂衣脑中划过一个念头,脚步猛地一顿,差点自己把自己给绊倒。“这不是器灵的碎片嘛!难怪神神秘秘用一整间石室,还搞得跟个圣坛似的,对于贾千诚来说这可是空间宝物。”

难怪她将盒子放在手中就觉气息不对劲,说得矛盾一些,就像是有种陌生的熟悉感,明明没见过,偏偏像是见过。正如长离对她的感觉,也是这般稀奇古怪。

只不过拂衣想到这是器灵原身碎片,就不再认为这是陌生的熟悉感了。

她与器灵打过几次交道,对方虽以拂袖的肉身出现,但难免会散发出自己的气息。再加上东青殿中曾出现过一枚碎片,哪怕一出石台就被玄鸟羽毛给崩了,她还是感应过碎片中蕴含的气息。

手上这盒子许是经过特殊炼制,隔绝了内部物品,还散发出一股灵木特有的厚重感,杂乱的灵木气息与碎片气息混合在一起,扰乱了拂衣初始判断。

“值了值了,这比来一箱灵石还划算啊!”

拂衣继续朝前赶路,脸上快要笑开花。灵石能慢慢赚,矿材能慢慢收集慢慢购买,但器灵碎片可不是想买就能买。

“一枚彻底损毁,一枚在我这种只进不出的铁公鸡手上,嘿嘿嘿,这辈子都别指望能凝聚原身恢复实力。”拂衣每次想起占据姐姐肉身的俩货,都恨不得把他们抽出来打散。

“为抢占肉身内耗个几十上百年,他们的修炼进度肯定跟不上。”拂衣双眼微微一眯,报仇有风险,做事需谨慎,她有的是时间与耐心跟他们耗。

待她重回实力巅峰,长了毛的戾霄都敢去劈上几剑,一个聚不成原身的老器灵算什么?

“联手吞噬我姐姐魂魄和记忆,还敢装模作样扮好人来‘了结因果’?哼,因果自然要了结,只是由不得你们来了结。”

修道是领悟自然,亦是领悟自我,因此看清自己的本心极为重要。

拂衣对自我的认知说不上绝对精准,当然这世间也无人可做到绝对精准。人之复杂程度与善变程度并非别的生灵可比,只要能清楚自己的底线与原则,并能够长时间坚守,不为任何外物所动便是难得。

拂衣知道自己绝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她也知道,自己更加不是一个恶毒阴险的人。她尽可能地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一剑劈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因果报应有玄之又玄的天道来操纵,但若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天道之上,本心便得不到救赎。

反之,若一味遵从本心,毫不顾忌因果报应,就很有可能逐渐成为毫无原则底线的人,一步步走向心境的毁灭。

修士在与天道抗衡争命的时候,同时亦当顺应天道,平衡,即长生。

拂衣绝不会为前世的因亲手结下今生的果,因为她一向坚守本心;同时也因为她绝不善良,所以她愿挑着别人动手,进行合情合理且不违背本心的报复。

她只杀今生主动犯她之人,器灵与拂袖就是“新必杀名单”中名列前茅的两位。“倒霉催的,不知道我还是个小心眼吧?不过没关系,迟早让你们知道!”

新必杀名单名列首位的自然是戾霄,用劣质功法毁她道途,困她整整十七年,害她与父母亲人分离......重复的桩桩件件都足以让她恨之入骨。

排在器灵与拂袖后面的原本是掳走姐姐的柳三木,亲手击杀后,掳她去万妖山脉的蝎妖如风便前进了一位,如今试图杀她与钟韵灭口的贾千诚排在第三。

“每个仇人都境界都很高,我果然是个有追求有理想的修士。不过......算了算了,实力不如人,还是先撤吧。”

拂衣返回宝瓶山附近时,不忘绕路到杜念初栖身的山洞附近看了一眼,人已不在,留下了一串凌乱脚印,应该是想通自己回去了。

她转身朝远方临时村落行去,傍晚时分迎着夕阳来到了宁静温馨的凡俗世界。

拂衣以神识找到父母居住的简陋小屋,进门就见两人正跪在三清画像下方祈祷,三清本就被画成模糊的面容隐匿在袅袅烟雾中,神秘又慈祥。

“爹,娘,我回来啦。”拂衣尽量以欢快的语气打着招呼,心里那股即将永远分离的愁绪,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表现出来的。

拂诚安与苏蕙心猛地回头,着急忙慌地站立起来,半是走半是扑地来到女儿身边,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哎哟我就知道我家闺女厉害,”苏蕙心迅速抹去溢出的一滴眼泪,眉梢眼角都是笑,“快给娘说说,这回历练危不危险,有没有收获?”

拂诚安向后扫了一眼,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变化,用手肘怼了怼苏蕙心,她立刻反应过来少了一个人。

“小韵呢?”苏蕙心嘴唇微微翕动,心中有些发沉。

“她一根头发丝都没少,爹娘别担心。”拂衣大致说了说钟家的情况和钟韵的离开,两人总算是放下心来,听到钟韵特意嘱咐要吃甜糕,苏蕙心风风火火冲进厨房开干,好像不尽快做出来就会耽误时间似的。

“闺女,”拂诚安与拂衣相对而坐,踌躇着问道,“是不是把我们送回村里,你就要走了?”他有预感,这一回不同于从前的离开,许是永远都见不着了。

深爱对方的父母与子女总有心灵感应,哪怕对于凡人来说,远在他乡的亲人出了意外,也偶有梦中惊醒的情况来预警。至于修士更不必说,但凡有血缘至亲离世,都会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心悸。

拂衣要走,拂诚安与苏蕙心早有预料,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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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漫长的告别

黏黏糊糊的告别不是拂衣所愿,所以她在对父母说明情况后,就将伤感藏在自己心中,笑盈盈地护送村民们返回了宝瓶村。

老一辈的村民大都认识拂衣,她小时候太淘气,沿途还有不少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感叹,没想到那个上房揭瓦的小女娃如今都是了不得的修士了。

年轻一辈大多艳羡且尊敬,不时悄声说没见过这样亲近凡人的修士,哪怕自家有亲戚修了道,回家时大都是一副不愿理会你们无知凡人的模样。

不像拂衣,不仅愿意在危险来临前托人转移他们,还愿意过来护送他们安全返回,更重要的是一路像个寻常姑娘那般,与人聊得热火朝天,毫无修士架子。

拂诚安与苏蕙心骄傲得快要落泪。他们无条件地爱女儿,支持女儿,却也当真不想看到女儿变得冷漠疏离。

看到此情此景,他们彻底放了心。他们的拂衣还是那个活泼乐观的好姑娘,她会生机勃勃地面对磨难,绝不会成为令大家害怕的人。

不过苏蕙心又暗戳戳地想,若是女儿在外面遇上坏人,那还是让对方害怕一下吧......

拂衣离开的时候正是深夜,拂诚安与苏蕙心强撑着没睡,站在自家小院门口与她道别。她留下了几瓶稀释过的丹药药液,以及一滴稀释了数十倍的延寿玉髓精华。

修士用来补充灵气的聚灵丹,可让凡人肉身经过灵气洗礼,变得强壮健康;小回丹可用来抵御病痛,对受伤生病皆有奇效;延寿玉髓精华自不必说,两人饮下后就已感觉肉身有了说不出的变化。

据拂衣估算,这些东西至少可以让父母活到百岁以上,在平均寿元在八十左右的凡俗,算得上是高寿。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太短太短。

她与拂袖接连被掳走,又遭祖父母双双过世的打击,父母这十多年来一直郁结于心,元气大伤。

若非如此,她留下的灵物定能再为他们多添十年寿元。只可惜损伤无法挽回,他们只有五十余年时间,此后便是天人永隔。

五十余年在凡俗是大半生,对寿元悠长的拂衣来说却是遗憾。她或许能回来,但更大的可能是在外域潜心修行历练,无法再见他们最后一面。

“你这傻孩子,白捡多少年命呢,怎么还不高兴?”苏蕙心一眼就看穿拂衣伪装的笑容,用手点了点她额头,佯装教训道,“在外面可不许这么贪心,不管做凡人还是做修士,都要知足啊。”

“是是是,你娘说得是。”拂诚安跟着点点头,又道,“再说了,咱凡俗没啥好玩的,活够了就走了呗,省得让你祖父祖母和小袖多等。”

拂衣见状,缓缓舒出一口气,平复了心底那一丝酸涩,这一回笑得十分真心。“爹,娘,谢谢你们,以后......千万保重。”

她感激父母的生育之恩,爱护之情,眷眷之心,殷殷之意。然天高地阔,她要去追寻心中的道。

不论这场告别会有多漫长,不论她心中有多少不舍与爱,她也绝不会回头。

拂衣带着热腾腾的甜糕,带着父亲闲来无事酿造的凡酒,带着一瓦罐熬得黄澄澄的鸡汤,身轻如燕,心轻如风,朝着远方前行,将那座充满温暖与爱的小院永远留在了身后。

-

最后一次筑基灵兆来得迅猛,本打算行至金灵浓郁的寒风岭深处闭关,但将将行至山岭外围,拂衣就已抑制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灵息。

“既然有缘,那就这里吧。”不是拂衣随遇而安没追求,是她实在无法再控制进阶,转身来到一座僻静矮山下,祭出狐尾剑在空中一挥,山石崩裂,剑气中都蕴含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暴躁。

开辟出山洞,拂衣取出九十九枚灵石布下小型防御阵,由于境界所限,她只能以奇巧为优势,防止低阶妖兽试图闯入洞中。

拂衣并不太担心人族修士,低阶攻不破她小而精巧的阵法,高阶对她这种小修士没兴趣。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她倒大霉遇到心怀不轨的高阶,也还有最后的底牌——土灵。

土灵爆发后的实力约等于金丹中后期,在缚龙域横着走都不成问题,事关拂衣丹田的安慰,就算它想躲着不出面都不行。

取出一根宁神香点燃,将筑基丹与固本丹放在神识方便取到的地方,拂衣席地而坐闭上双眼,调节呼吸慢慢沉浸在功法之中。

《无名剑法》心法篇她早就烂熟于心,炼气期到金丹期的心法领悟得透彻,无需耗费时间重新感悟,只需顺着功法的深意,运转灵力,感知天地,与天道生出一丝弱得可怜的联系即可。

传闻世间本无功法,具有修道天赋的生灵们全靠感悟进阶,只要与天地自然有了连接,境界便会不断提高。

但后来人族修士发现,妖兽具有血脉记忆,它们到了某一境界即可得到前辈们的经验,而人族却只能一直感悟,若非天赋奇佳,很难进阶到金丹以上的境界。

那些天生富有冒险精神,拥有一颗探索未知的好奇心的修士,自然不满足于这样缓慢的修炼方式,更不满足于如此苛刻的条件。

于是后来就有天资纵横者试着创造“修炼功法”,将自己与他人毕生领悟逐字逐句记载,再加以删改修整,让后人只需悟透这些玄妙精深的文字、领会其中深意,即可做到与天地自然相连。

这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第一部功法现世,接着便有数不清的、不同种类的功法逐一现世。这样一来大大降低了修炼门槛,提升了人族的修炼速度,将妖修远远甩在身后,可谓是造福于所有人族的大好事。

现如今已无人知晓世间第一部功法的名字,也无人知晓这部功法是在试验中遭到了淘汰,还是毁在了一次又一次的浩劫中。

一部精妙功法带来的益处是无限的,只要能一直进阶,功法就会一直造福于人。

拂衣对《无名剑法》的满足与感激难以言表,特别是吓了她一跳的丹田变异一事,时间越久,她就越明白这是功法带来的益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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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说明

1号的5章更好了哦,下次更新时间是2号晚上8点,以后也是晚上8点。

还有,我又把章节数给弄错了,每次都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对自己无语了。

内容完全没错的哈,章节名也没有错,就是不大擅长数数吧可能......(导致上本修仙文的灵石数量也很崩溃)我以后会再小心一点的。

因为章节名称要请编编帮忙修改,我自己没办法改,大家稍微忽略一下下吧......

要是有强迫症的童鞋看不下去请留言,人多了我就去申请修改。

最后,写文太难了,请支持下正版订阅吧!

《剑灵仙穹》一个说明

剑灵仙穹

第89章 筑基

灵力缓缓入体,拂衣沉醉在舒适惬意的修炼中,像是回到了母体中的胎儿,有着足够的安全感。一月时间一晃而过,在外界灵气源源不断入体时,她感觉两条小鱼之间的距离终于又在拉近。

先是难以察觉的一丝,接着又往彼此推进了一点,随着它们的靠近,拂衣感觉到体内灵力快要达到饱和。

金灵是五行灵气中最为狂暴凌厉的一种,它不似水木般亲和温柔,也不似土灵气那般富有包容性,与火灵气的暴躁有得比,但又比火灵更加刚硬。

五行相生相克,单独拎出来比较孰强孰弱并无意义,每种灵根都有自己的优势,端看谁蓄积的力量更为强大罢了。

如今的修仙域还未历经惨淡的衰败期,骄傲多灵根修士们认为单灵根独木难支,无法在体内形成相生的良性循环,实则不久的将来这一观点就将成为陈旧偏见,逐渐消失在漫长岁月中。

拂衣觉得自己体内的循环好得很,比起以后那些修炼新式功法的单灵根都好。

新式功法是让一种灵气入体,借助功法的力量转换出另外四种,达成修士所追求的五行平衡、相辅相成。而她体内的循环不一样,功法似乎也没有要将金灵转化为另外四种的意思,可是她始终都能保持平衡。

拂衣知道这是黑鱼中那股神秘气息在发挥作用,这股既不同于五行之灵,也不同于变异之灵的气息,或许就是《无名剑法》的精髓所在。

她不是没想过这部功法的来头,会不会正是远古时期的第一部修炼功法?可是这想法很快又被她否决了。不论远古有多么昌盛繁荣,人族的灵智有多么不凡,都绝无可能创造出超乎认知的东西。

《无名剑法》不是要引人入巅峰,而是要引人超脱。

试问世间修士谁能做到真正的超脱?若自己都囿于某种禁锢,又如何能创造出超脱的功法来?

待认清了这一点,拂衣心中谜团更大,同时却是释然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激荡感,从那时起,在她心中深深扎下了根。

她有着比前世更加光明的未来,更为宏大的前景。缚龙域也好,三千域也罢,都只是她的跳板,是她稳打基础磨砺自身的孵化囊。待她出壳的那日,真正的道路便会在眼前铺开。

她将披荆斩棘,走出一条通天大道。

灵气涌入体内的速度越来越快,拂衣清晰地感知到那层不堪一击的屏障,若要用实质之物来比拟,就如同战乱之后不成形的城门,只需稍微费点力气即可摧毁。

她没有心急去强攻,上一次水到渠成的进阶,让她有种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感觉,亦对修炼有了全新的认知。

强攻屏障带来的体验,就好似攻城时竭尽全力往里冲,在城破的那一瞬,心中激荡与兴奋难以抑制。但屏障自然而然消失,就像是躺在竹筏中顺流而下,轻松惬意,且同样能够顺利抵达城中。

强力突破的好处在于快,缺陷在于若力道不够,需要调动全部心力专注于冲击屏障,顾不得同时运转功法使体内灵力形成更好的循环。

让屏障在修炼中自然打开,缺陷在于耗时太久,再者世间没有那么多精品功法能让修士去耗。灵力在经脉的运转路线,能够影响一个修士的底子,若功法品阶低,路线就不够精妙,底子自然会不足。

既然底子不足,就得凭借一股狠劲去闯过一重重关卡,毕竟没有精妙功法做依仗,想让屏障自然消失也是浪费时间。

拂衣体内的灵力就好比平静的海洋,哪怕流速再慢,充足的水量都能导致决堤。而底子不足的修士,灵力顶多堪比湖泊,若不凝聚起来靠力量强攻,如何能够冲垮堤坝一样的屏障?

闭关的山洞内部逐渐形成一团灵光茧,白得刺目,浓郁得似能化作液体滴落。

拂衣的体内与这情形有些相似,筑基,正是灵力从气到液的过程。她感觉到灵力不断被挤压,变得更加精纯浓郁,那重将她困在炼气期的屏障已溃不成形。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不积跬步,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拂衣在入定中颇有感悟。从前,她只当筑基是更上一层楼,是实力增长的一种表现,而如今却截然不同了。

筑基不仅仅是变得更加强大,更多的是积累,是根基,是人族修士的道途中最重要的一环。

炼气期不过是强大的凡人,仍需要饮食睡眠,寿元也只比凡俗中人多出几年而已。一旦进入筑基初期,就与凡人有了天壤之别。

首先无需再受饥饿与困倦的干扰,其次肉身经过灵液洗礼,会排除从前滞留的杂质,变得更加纯粹。最重要的是寿元能够增长至一百五十岁,到了中期即可增长至二百岁。

正因如此,筑基的年纪越小潜力才越大,世间修士多不胜数,能够在二十岁之前筑基者寥寥。一旦成功,就能带着骄傲加入天赋异禀者的行列。

像拂衣这般以单灵根资质早早筑基者,说是万中无一都不为过,但她骄傲归骄傲,却是不会因此自负自大。因为她很清楚,这要归功于前世的经验和《无名剑法》,她本身资质顶多占到成功因素的四成。

“终于快了......”拂衣心绪平静,喜悦之情亦是淡淡,平和而自然,就像一片片浮在水面的草叶,不会在心境之湖激起波澜。

她感觉到屏障的崩塌,感觉到气态的灵力在临界点骤然变化,二者发生在同一瞬间,第一滴白色灵液终于从经脉归于丹田,一分为二滴落在两条小鱼中。

识海中轰鸣一声巨响,本能地向外铺开,方圆十五里的一切尽收其中,这已是寻常修士在筑基中期的极限。

拂衣很是满足,收起神识继续运转灵力,她很快发现,丹田中的两条鱼好像胃口太大了一点。第一滴灵液入内没反应就算了,怎么下雨似的滴了好一阵还没反应?

这是要把整个寒风岭的金灵气尽数吸收吗?拂衣心中小人瑟瑟发抖,这样下去,以后别人该不会把灵气稀薄的原因归结在她身上吧?

第90章 出关

距闭关之日已过了整整半年,前一个半月成功突破,后面四个半月全在吸收灵气入体,试图喂饱丹田中两条磨人的小妖鱼。

拂衣再次深切体会到“世间没有白捡的便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当空砸来的肉饼里可能夹杂着石子儿”。

她一边在心中幽怨嘀咕,一边还要疯狂吸收灵气,两条小鱼完全没有传达出饱和感的意思,游动得很是欢实。

拂衣只好转移注意力,观察起黑白双鱼的变化。“中间相隔的距离倒是拉近了......正好近了一厘,如今还余下七厘的距离......境界共九层,会不会每进阶一层都会拉近一厘?”

在废功重修之后,她直接进入到炼气九层,两条小鱼之间的距离正好为八厘。随着筑基灵兆愈加强烈,小鱼之间的距离也缩小了,如今突破至筑基初期,双鱼之间的距离又正好为七厘。

若照这样发展下去,待她进阶至人族修士巅峰之时,双鱼是不是就会彻底合拢?拂衣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哪怕暂时不知距离减少有什么实际好处,但未解之谜总算是在缓缓解开。

随着境界越高,双鱼总会有外露的表现,她倒不急着去揭开,只等迷雾慢慢散去即可。

“黑鱼里的神秘气息也浓郁了不少,这要是用在打斗上,就相当于另一种方式的威压啊。不知道能不能用在比我境界高的修士身上?妖兽不是还有血脉压制嘛......”

拂衣以黑鱼气息压制土灵时设想过这种可能,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她决定,下一个招惹她的修士就受累当个倒霉试验品吧,反正能不能压制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得其所。

“哎呀,突然有点期待被找茬是什么心态?这就是传说中的......贱得慌吗?”

拂衣运转功法炼化灵气的同时,还不忘关注着睡得几乎快打鼾的土灵,这珠子若是有心,多半得跟钟韵的一样大。

“傻乎乎的,筑基这么大事都不醒过来,这是太相信我的资质知道我不会死,还是死了也无所谓?”

灵物趋吉避凶的本能虽不如妖兽,但也比大多人族修士强,修士进阶属于高危举动,土灵住在丹田,若有危机便是首当其冲。

紊乱的灵力冲击力巨大,再加上丹田经脉溃散,把它冲击成个二傻子都算轻的。偏偏这珠子睡得实沉,缓缓吸收着一小部分灵力入体,连气态化液的当头都没醒过来。

“好在还算贪,知道省着点儿吸收,否则还要再多喂一张嘴,我可真是太难了。”拂衣庆幸的还不止这一点,土灵不仅不算贪,还本能地向外散发着精纯土灵息,使得她体内的金灵纯度越来越高了。

“难怪低阶修士都想抢着要,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元婴以下的修士打得头破血流。”拂衣暗道幸好今生不打算单独闯荡,要是做个无根基的穷散修,实力再强也抵不过人多啊。

五行之灵的效用,其实对金丹后期及以上的修士不大,就算炼制出宝物,本质不还是个灵嘛。这就是她一直不理解戾霄的原因,堂堂朱鸟,拔根毛下来什么好东西买不到?

她现在倒是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知道他要做的事与缚龙域的隐秘有关,经过东青殿那场历练,她隐隐觉得缚龙域的隐秘,说不定正是东青殿的秘密。

那一声透着苍劲之力的呼唤,回想起来都能让拂衣生出一丝怪异的敬畏。魂归来兮,我族复兴。可这是要复兴哪一族?

“七大妖祖都有后代散落在世间,每一个后代又都与缚龙域有关系,总不能每一族都要在这里复兴吧?”

拂衣不是没想过青龙一族,可青龙属水,主东方,按照她了解到的三千域分布,缚龙域绝不靠东,水灵气息也完全不突出。

加上三千域实在有太多太多所谓“真龙宝藏”,这些地方也都叫X龙域,龙X域,她也不能断定七大妖祖的后代没去过这些地方。

缚龙域确有值得探索之处,但在境界不够、了解不深的时候,拂衣不愿意掺和进来。“要是有机会再见到长离,一定得问问他才行。待传承记忆逐渐显现,多少会有些线索。”

她迟早要回到这里,这一点拂衣从未怀疑。

一是要报仇,二是要探寻未解之谜。

如风寿元悠长但修炼缓慢,他这种爬虫族根本没法和飞禽走兽相比,而世间血统最高贵的玄鸟朱鸟都不如人修进阶快,拂衣估摸着自己进阶金丹圆满,如风差不多也一样。

《无名剑法》让她修炼速度堪比绝佳资质,说不定到时候如风还不及她呢。

灵力徐徐归于丹田,一白一黑两条小鱼按照圆形轨迹运转,吸收气态灵力时它们是这副模样,吸收液态灵力时仍是这副模样。

“还真沉得住气......也好,沉得住气才能干大事,连丹田都想着干大事,我还有什么借口不努力?”拂衣懒得再想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灵力才能稳固,反正储存的灵力越多,对她来说好处越大。

斗法时多出两三成灵力,往往就能决定生死,看现在这情况,她起码比同为筑基初期的修士多出两成灵力。

喜滋滋地接受了双鱼的“贪婪”,拂衣很快沉下心来不再东想西想,不过再贪婪也有极限,几天过去,她便感觉两条小鱼有了饱和感。

“总共也就半年时间,还不算太长嘛。”拂衣将最后一缕灵力归于丹田,缓缓睁开双眼掐指一算,刚一算完就闻道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待她反应过来这辣眼睛的味道属于自己时,饶是再厚的脸皮都泛起了点点红晕......“咳,看来这十九年没少贪吃啊,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拂衣挥出一道清洁术清理了自身,又是一个自带香喷喷气场的好女修,想到储物袋里的甜糕和瓦罐鸡汤,她决定,还是拿到外域去祸害钟韵吧。

“反正她快要筑基,顺带排除杂质就成。”拂衣没有沉醉在自己的机智中,很快抛开这桩小事,打散无甚灵气的阵法朝山洞外高高一跃,如一颗即将返回天空的星。

第91章 原来你也看到了未来

拂衣一路疾驰,出了寒风岭后直奔记忆中的传送通道,那是缚龙域极北——苦寒之地,距离她所在的位置不算太远。以筑基初期的速度,七天即可抵达。

她不打算在这里购买灵舟,更不打算买剑暂用,缚龙域天道不比外域完善,炼制出来的东西再好,都比不上外域随便一家铺子里的东西。

加上传送通道直达大域内部城池,她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拂衣打算出了缚龙域直奔碧霄域,她不急着去找钟韵,钟家刚刚发生了紧急大事,连流落在外的小辈都要找回去,她这会儿登门拜访多半不会受欢迎。

“幸好小韵没被无妖盟的人捉走,钟家来的人寻不到她,回家一禀告,啧啧啧,乱上加乱啊。”

缚龙域对元婴修士的限制,导致钟家只能派出金丹族人来寻,但按照前世轨迹,钟韵早就被送到了妖主手中禁锢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钟家来再多人都白搭。

再加上这里有个戾霄镇压,钟家若不想族人去一个死一个,就不能太过得罪缚龙域内的妖修。到时候再被有心人一引导,告知钟韵早就离开了此地,钟家再想找人就只能大海捞针了。

这一世钟韵没有被禁,顺利回到了族中,说不定钟家的局势又会有变化。拂衣知道好友不喜欢掺和进去,她本人更不可能搅入别人家的家事,所以打定主意先去碧霄域炼剑,顺便打听打听半年后的宗门大选。

拂衣身上的荼白纱裙灵光内敛而柔和,从白日行至黄昏,从黄昏踏入黑夜,她想着要是这衣裳也能跟着进阶就好了,这可是她今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啊。

“嘿,跟小韵待太久怎么还成了忧郁少女?算了算了,给她个面子珍藏在储物袋里吧。”拂衣想到提升纱裙品阶的复杂程度和花费,啧啧感叹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太恋物。

一路迎面遇上不少修士,有炼气有筑基,大都是神识一触便远远避开,默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特别是越靠近苦寒之地,这样的礼貌修士就越多。

“缚龙域内陆就跟个大染缸似的,钻进去就花里胡哨,外域是越偏僻的地方越危险,这里倒好,全反了。”拂衣脚尖在树梢轻轻一点,借助风力与灵气流跃上另一棵遥远的灵果树。

修士到了筑基期即可御风而行,要是竭尽全力,勉强能在离地半丈处扑腾个十余息,只是想要真正地飞上高空还得借助法器。

相较之下,筑基初期的腾空能力还不比贴了一阶超品飞行符的炼气期,拂衣自不会像只刚学飞的傻鸟在空中死命扑腾,她时而跃上树梢,时而在平坦的地面疾驰,如此耗费的灵力少,速度还快。

第六天清晨,拂衣感觉到丹田禁制传来一阵剧烈波动,她连忙收住欲要前行的脚步,站在一棵高大茂密的树上仔细感应。

“这是在跟人拼命?”

早前辛无真的气息波动一直平缓而虚弱,连凡俗中人都比不上,她一直都很放心,今天突然有了变化,由不得她多关注一二。

禁制中辛无真的气息早就没有了灵气,到现在也是如此,这说明他没有走什么惊世骇俗的逆天大运,还是废物一个。

只不过被禁者还活着,就始终会有气息传出来,拂衣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和惊惧,不甘和怨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还有一种只有与人搏命时才会有的狠厉决绝。

到了筑基期,对禁制的感应自然提升了不少,拂衣沉下心来仔细感应,发现他距离此处顶多三天路程,便打算跟过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两天后,爆发的辛无真又恢复了平静,拂衣也已来到一座凡俗村落的后山,感应到了他所在的方位。

“从极阴地到这里可不近啊,宋鸿远跑这么远把他丢在这里做什么?”拂衣有些好奇,加快脚步翻山越岭,一天后终于抵达了村落之中。

村口的灵果树上挂着写有“落日村”的牌匾,夕阳正下沉,或紫或粉的云霞大片大片铺开在空中,整个小村都笼罩着一层朦胧梦幻的光。

“环境这么好,这是要让辛无真在这儿颐养天年吗?”拂衣没有再疾驰,迈着大步走进村中,一些村民见有修士前来,吓得背过身去不敢看,仿佛这样就能躲过修士的目光。

拂衣对凡俗中人从来没有恶意,当然她也没必要去解释,随手拉了一个腿没吓软的中年汉子,问道:“大伯,这儿是不是有个半废半疯的人?最近才进的村。”

穿着布衣短打的汉子本来有几分害怕,听到这话忽然来了胆气。

“哎呀仙子,快快把这人带走吧!我们这庙小,容不得他老辛家的大能人!”

拂衣惊讶地挑了挑眉,抬眼再次打量起村落,原来这里是辛无真的老家啊。“那他现在在哪儿?”

“仙子往前一直走,看到一棵歪脖子树就左拐......”中年汉子详细地说了一通,见拂衣点头,又大着胆子问道,“仙子,他是不是没有修为了?”

拂衣点点头,拱手道了谢,在他欣喜的目光中快步朝目的地走去。

辛家老宅占地很大,一瞧就是这偌大村落的首富,只是如今看上去有些荒废了,拂衣的神识只在里面扫到了辛无真一人。

他浑身是伤,有殴打痕迹,也有硬物砸过的痕迹,血淋淋地倒在一间正屋中间,瞪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拂衣闪身入内的瞬间,他的目光猛地刺了过来。

“贱人......”辛无真神情顿时变得扭曲,似乎想用一腔恨意将拂衣吞噬,“活该......活该你......”

拂衣皱了皱眉,这是彻底疯了吧?从前的辛无真至少还装装样子不吃眼前亏,现在胆子居然更大了,该不是一心求死,想让她来了结?

“我活该什么?倒霉是你又不是我。”拂衣观察到他生机一直在流逝,撇撇嘴,大摇大摆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反正要不了多少时间,她就亲眼看着他死掉得了。

谁知辛无真忽然笑出声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起来。

“活该你那蠢货好友死在我手,真是解气!呵......呵呵......原来你也看到了未来,难怪啊,难怪......”

第92章 幸运的人

拂衣只觉浑身僵硬,用了三息时间才嗡嗡作响的脑海清空,逐渐恢复了清醒。眼前的人是将死之人,就算知道些什么又有何用?不过是临死前给她添点儿堵罢了。

她很快调整好心绪,并未故意摆出镇定自若的神情,而是颇为好奇地问道:“你又是从哪里看到的?”她没有反驳那句“看到未来”,这对于她来说不是未来,是过去。她的未来,可光明着呐!

辛无真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许是没有力气再拿乔摆姿态,总之说起话来直白得很,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那人自称拂袖,许是你反目的亲人吧?看来你们家......咳咳咳......没一个好货色。她对我说,我若是活下去,迟早有一日会与你结成血仇,我不相信,她便给我幻化出一段画面。”

拂袖给辛无真看的正是他进入齐誉的丹药铺,用客人身份骗取信任,随后偷袭盗宝的情形。画面断断续续,很快跳到拂衣归去发现此事,此后又在三千域四处搜寻他下落。

在辛无真上气不接下气的讲述中,拂衣得知他初时并不相信这些画面,眼见不一定为实,对于疑心深重的他来说,拂袖的来意更值得怀疑。

“可后来她拿出一些证据,我便不得不信了。”辛无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回光返照般撑着身子半靠在墙边,猛咳一阵后才又接着开了口。

“她知道我的来历,知道我做过的隐秘之事,描述得栩栩如生好像亲眼所见一般,那些事谁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只有一种可能,她有某种窥测所有人的能力,过去,现在,将来......都逃不过她的眼。”

辛无真说着只觉浑身发凉,以一种奇异而复杂的眼神看向拂衣,定定地看了许久。

“那些画面,你也看到了吧?我杀了你未来好友,为了避免此事发生,你才会在初次见面时对我下禁制。你那些不符合女奴的举动,也是因为看到了未来,领悟到了一些不属于你境界的秘法,对不对?”

拂衣皱着眉,没有回应。她没必要和辛无真解释什么,只想知道器灵找上辛无真是什么意思。她可不认为这事是拂袖所为,这姑娘还没这么大本事。

器灵曾经透露他能窥测一些画面,虽自称看到的不多,还遗忘了不少,但拂衣还是认为他在鼎盛时期定能窥到三千域的每一个角落。

拂衣默默分析着器灵说过的话,他能窥测到自己死在飞升通道,说明前世的许多事他都一清二楚,只不过是装疯卖傻不想露出底牌而已。

他知晓辛无真曾杀害齐誉并不奇怪,怪的是他大老远跑来告诉辛无真。拂衣探出神识仔仔细细扫了一遍眼前的半死人,确定他没有任何可利用之处,心中疑窦更重了几分。

不对。拂衣心头警铃忽然大作,脑中似有一股热流窜出,直达四肢百骸,一时间手脚都有些僵硬。

她知道器灵记得前世一切,可器灵本不该知晓她记得前世。找到辛无真,恐怕是为了确定这一点!

拂衣咬了咬牙,老怪物还真够狡猾,都快赶上她了。看来大家都顾忌着对方,不敢正面相对,全打着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的算盘。

“他还问了你什么事?”确定了这一点,拂衣反倒轻松了几分,极力隐藏的事被器灵发现确实让她担忧,但眼下毁不掉这糟心玩意儿,她也只能尽量为将来做打算。

辛无真对“拂袖”没有半点好感,闻言冷哼一声道:“问我与你初见是何时,在何地,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又问姓钟的说过些什么,有没有提及家族内斗。”

拂衣这下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看来器灵早就怀疑她了。不该出现在今时此地的钟韵一直与她为伴,器灵自然能想到,她们两人之一也具有前世记忆。

经过辛无真证实,很快就能得出拥有前世记忆的人是她,不是钟韵。

老怪物藏得深,一副碎成渣导致实力散尽的模样,其实从前看到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不能一次回忆起来,也总能通过某种方式强行回忆。

拂衣确定在宝瓶山后对峙时,器灵还没有怀疑过她和钟韵,那时候他多半还没想起从前的画面,否则不会轻易被她骗过去,还套了不少话出来。

他的转变,应该是在东青殿中。他刚进入其中就与之前表现不同,确信她隐匿在某处之后,便开始透露一些几乎无用的信息。

比起第一次透露信息,他的防备加重了许多。现在想来,正是因为他在怀疑,她与钟韵究竟谁是重活了一世的人。

到他邀约大家一起打开石台取宝时,还说过此处与他们四个都有些关联......器灵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人惊恐生畏。

拂衣终于清楚自己那一丝敬畏从何而来,那是面对难以撼动的强者、面对未知的力量产生的本能。

她无声一叹,活过五百年的人族修士,在器灵眼中依然是个孩子。

普通孩子能在长者面前表演一时,聪明的孩子能利用长者的虚弱蒙蔽好一阵,但最终还是会被看得一清二楚。阅历不足,眼界不够,光靠聪明无法与之对抗,拂衣知道,若与器灵相斗,她需要的是实力与大智慧。

“他问完你之后去了哪里?”拂衣知道这是白问一句,但白问一句并不浪费时间,凡事还有个万一呢。

辛无真冷笑着摇了摇头,讥讽道:“我被你和姓宋的折磨成废人一个,如何能知晓修道仙人的去处?”

拂衣翻了个白眼,做作个什么劲,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没点数?宋鸿远没把他丢在深山老林喂妖兽都算仁慈了。

“行了行了,你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完早点咽气吧,我还要赶路。”

辛无真:“......”他但凡有点力气,都想爬出去捡块石头砸在眼前之人的脸上!气急攻心,又是一阵猛咳,在目光黯淡下去的最后关头,他几近无声地叹道,“若幸运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拂衣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摇头一叹。“幸运的人?说得轻巧,谁又能靠幸运好一辈子呢?”

第93章 离开

确定辛无真断了气,拂衣探出一缕火苗将他吞噬,看到曾经追逐多年无果的仇人死在“全新”的时间,她并没有自己意料中的欢喜。

唯有平静,生不出一丝情绪起伏的平静,好像烧成黑灰的不是辛无真,而是一根倒塌在地的木头。她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缓缓站起身来,大步迈出门去没有再回头。

是时候将无力改变的事抛在脑后,踏上新的征程,去积累,去战斗,去成为比曾经更好的人。

苦寒之地是一片冻土荒原,在这里见不到灵植,见不到群居妖兽,偶有活物出现亦是脚步飞快地赶往传送通道。

这里少有打斗,行色匆匆的妖修与人族都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三不五时也有从外域来到这里的人,同样不想在这看上去就毫无生机的地方多作停留。

拂衣一路行至传送通道所在的“广场”,说是广场,其实就是一片用阵法规划出来的圆形空地,由于这空地四周同样是空地,生灵们只能远远凭着通道散发出来的灵光找来。

这是她走了无数次的路,只是从前每一次都带着压力和看不到未来的绝望,这一次的心情轻松愉悦,恨不得能跑得再快一些。

这块地盘归属于北方冰原狼一族,狼族生性狡诈狠厉,但在灵石一事上还算大气,想要进入传送通道,只需缴纳一千枚下品灵石即可。不像在外域,短距离传送都得二十枚中品灵石,简直是闻者伤心穷者落泪。

“外域物价高,给了传送费还剩下二千二百二十三枚灵石,蜃灵珊瑚不敢轻易出手,两枚付宝和宁神香、筑基丹是小韵给的不能卖,看来只能先把延寿玉髓精华卖掉。”

拂衣不打算自用,以《无名剑法》的进阶速度,她相信自己能活得长长久久,不需要无端增加一百年寿元。延寿一类的灵丹妙药,历来是服用得越多抗药性越强,不到迫不得已,她绝不会轻易使用。

到了高阶,与时间的争斗才会更加激烈,到了寿限无法突破再服用延寿之物也不迟。

传送小广场旁站着一名拖着狼尾的少年,脸色臭臭的,像是不情愿在这里守阵法。拂衣低声喊了“前辈”,见他不回应,便自顾自地从储物袋取出一千枚下品灵石递给他。

少年狼尾巴一扫,将悬浮在空中的灵石收入储物空间内,又懒懒地抬了抬尾巴,示意拂衣自己入阵。

拂衣施了一礼跳入阵中,粗略一扫发现里面已经站了八十六名修士,再有两人入阵即可启动。每启动一次传送阵都需要大量灵石,距离越长所需越多,为了不亏损,管理传送的势力都会将阵法设置得较大。

缚龙域外出的修士不多,凑齐九十九人很难得,运气不好等个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拂衣找了个空位站定,忽然听到有人与她传音。

“你筑基了?”

拂衣一愣,声音有些熟悉,是没有嘶哑着嗓音的宋鸿远。她入阵时没有仔细看里面的修士与妖修,有金丹期在,神识自然也不敢乱扫,没想到他也筑了基,正好还赶上了同一批传送。

“是啊,宋道友也筑基了,恭喜恭喜。”

“同喜。”

宋鸿远站在阵法另一头,与拂衣中间隔着数十名高阶修士,两人都没有正面打招呼的意思。

“辛无真死了。”

“是吗?”

宋鸿远的声音十分平静,看样子是从仇恨中走了出来,心中不再有执念。拂衣想想也是,仇人得了报应是件挺爽的事情,但这爽顶多维持个一时半会,生活就该继续。

这才是健康积极的修士嘛,总盯着一件事不放多累。

拂衣不打算再传音,两人没有交情可言,以后多半也不会有交集,短暂的遇见后迅速地分开,这才是世上大多数修士的常态。

让她没想到的是,宋鸿远居然主动询问起她来。“至今不知如何称呼道友。”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敌对状态,第二次在秘境外遇上又是互相利用,第三次倒还算友好,但宋鸿远也没打算问她姓甚名谁。没想到即将离开缚龙域远去,他还有了交朋友的心,看来是真的走出来了啊。

“我叫拂衣。”

“拂道友打算去哪里?”

拂衣莫名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迷茫,目光穿过缝隙,模模糊糊看到了身着黑衣的宋鸿远背影,单薄得像是一拳能够砸穿。

“当然是游历三千域啊。”拂衣估摸着他也和许多没外出过的修士一样,在妖修压迫下长大,在等级分明的小域默默活着,一心想要离开是真,当即将离开时袭来的茫然和恐惧也是真。

拂衣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同样如此,不过她知道,只要在外面溜达几圈,很快就会开心得飞起来了。

“你不害怕?”宋鸿远感觉到她的轻松,受到感染一般跟着放松了许多。

“怕什么?外域修士又不多长几只手,在这儿活着都不怕,出去了还怕?”

“此言有理。”

两人有一句无一句聊了起来,拂衣发现稍微恢复了一点阳光的宋鸿远并不讨厌。她早前就知道这人狠中带了点憨,并非那种喜欢有意作恶,或是乐于作恶的人。

“你将贾千诚秘藏得手了么?”

聊着聊着,拂衣就听到他猛地问到此事,原来他早就猜出自己打听贾千诚是为盗宝啊。楞了一瞬之后,她毫不掩饰地回道:“盗了两个,所获不多,不过你要抢的话我是不会给的。”

宋鸿远沉默了片刻,颇有些无力地道:“我打不过你。”

拂衣暗道,好歹也曾是堂堂准真君,要是让你打过,面子往哪儿搁啊?“客气客气。这回运气不好,估摸着他的宝物都在北边,可惜时间不够......”

“北边那一处,我来时已盗走。”

拂衣:“......”她还能说什么呢?宋鸿远从一开始提起这个话题,就是想来炫耀的吧?心机男修,真可恶。

闲聊间,传送阵终于迎来了最后两名筑基修士,入内的瞬间灵光就已刺痛了所有人的眼,拂衣却一时忘了闭眼,疑惑地瞪着那两人的方向。

第94章 决定

瞪了数息功夫,拂衣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虽然传送阵内的光芒不会对筑基修士造成实际影响,但死撑着瞪大眼都快要流泪了,要是出阵的时候泪流满面得多丢人。

传送带来的扭曲感让身体有些不适应,与东青殿里空间扭曲时的感受相仿,只是没有那么严重。拂衣强行忽略了这一点,心中默默盘算着,出阵后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拽住宋鸿远狂奔。

作为一个合格的点头之交,能救一命算一命吧。

最后入阵的人是贾千诚,和让拂衣做梦都想不到的青玉山主,两人相互搀扶着,看样子还有点亡命鸳鸯的意思。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难道两人被关在万妖山同一处,合作逃出来了?”

青玉山主名为佳梦,前世一直在万妖山脉活到了寿终正寝,在这之前,她见拂衣露出奋进修炼的苗头,还曾翻脸刻意打压过。

佳梦翻脸比变天快,成日里想从拂衣一举一动中挑错,好寻个由头把她伐万蛇窟,不让她以实力出头。

在万妖山脉出头唯有两条路,一是到主峰上近身伺候戾霄,二是表现出一定的实力,成为万妖山脉的管理者之一。佳梦很清楚拂衣的毅力,见她修为一年高过一年,生怕动摇到自己的地位,明里暗里下了不少绊子。

拂衣知道她的心思,却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她志不在万妖山,与佳梦斗来斗去纯属浪费时间↓宁愿躲着闭门不出,除了完成必须完成的任务,其余时间全用在了练较。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拥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选取道路,没有实力,就只能盯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与人玩心眼。

得知拂衣被带去主峰,晋升成为山中唯一一名金丹期以下的使者,佳梦气得闭了一个月的关〉是闭关,实则谁都知晓她是在生闷气。

再后来,拂衣对她的印象就有些淡了〗人各有所职,来往不多,偶尔遇上只会客客气气笑着打过招呼。

这一世佳梦出现在传送通道,说明她的命数也有改变↓被玲珑和诡音兽利用,以令牌打开了通往戾霄洞府的大门,哪怕事后推出蒲草背锅,极度暴躁的戾霄绝对不会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前世她不被责罚,与玲珑不死的原因一样——戾霄心情不差,懒得计较。反观这一世,被拔毛,被炼气女奴踩进坑里,还在万妖宴上丢了最后一根翼羽,心情怎么可能舒畅?

撞上气得想要仰天打鸣的鸟,佳梦肯定要倒大霉,她明面上是管理不善,这才万妖山脉不是死罪,所以多半会被关押在千蛇窟∞辜被抓的贾千诚也没犯什么大事,按照山中使者的做事风格,同样会把他丢去千蛇窟。

患难男女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拂衣不想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她脑子里只想着出阵后的路线,应该怎样逃走最不引人注意。

她脑中的念头只发生在短短十余息之间,传送阵的扭曲感已开始减弱,这是即将抵达的征兆◇法通往灰星域西边的明镜城外,稍加回忆,拂衣就将城池内外的路线回忆出七七八八。

为安全起见,各域传送阵都不会设在城池内部,她需要在阵法灵光消失的瞬间,拽住宋鸿远直奔广场后方。

那里有一条曲折小路可以抵达西城门,只要靠近城门,排到入城队伍后方,不管贾千诚还是真千诚都绝不敢轻举妄动。

传送的凸就在一瞬间,刺目的灵光骤然消失,拂衣神识如绳索,精准迅速地“捆”住宋鸿远。“贾千诚在阵中,快跟我走。”

宋鸿远无比震惊,虽竭力维持冷静,但传音时仍透露出一丝焦虑与惧意。“这能逃得掉吗?”

拂衣没有回应,只拽着他一步跃出阵法,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前跑出了广场之外∮不逃得掉她也不知道,她又不是擅长推演的修士,不过总不能因为不知道就傻站着不逃吧。

“你观察身后,看看他们跟没跟来。”

听到拂衣的吩咐,宋鸿远赶紧定神往后探去,结果这一探让他意外又欣喜。“不必跑,贾千诚修为废了。”

“啊?”拂衣一愣,顿住脚步回身饮去。

贾千诚与佳梦相互搀扶着,表面看起来像是恩爱道侣,两人的目光都没有飘到他们这边。佳梦仍是筑基初期,站在她身侧的贾千诚身上却没有了金丹期威压,瞧着与筑基中期无甚区别。

他脸色苍白,眼神十分复杂,嘴唇一张一合蠕动着,喃喃细语让佳梦俏脸一红。

拂衣与宋鸿远收敛起气息站在不显眼的地方,神识若有若无扫过对方所在的方位,断断续续听到贾千诚的话,让她心觉古怪。“居然不进城?金丹碎裂可不是小事,不去丹药铺寻灵药,反倒打算进入山林清修?”

佳梦一边以温柔的声音堡自己会好好照顾贾千诚,一边又委婉提及自己苦命的身世,请贾千诚不要辜负,定要有脯享云云。

拂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得比唱的好听,怎么不把有难同当加上?这是指望着贾千诚的身家啊,可惜佳梦的如意算盘迟早落空,贾千诚的三处秘藏都被搜刮一空,微云山庄很快也会被人抢占,哪里有什么福可享?

至于贾千诚,也是带着一副温柔体贴的面具做着堡,与佳梦一同缓步走向另一方的山林。离开之前,他的眼神若有若无扫过拂衣二人的方向,嘴角微微抽动,分明是感应到了他们的存在。

“他怎么不动手?”宋鸿远警惕地盯着二人背影,做好了斗法准备←背叛了贾千诚,对方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要动手也不是现在,”拂衣双眼微微眯起,思索片刻之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宋道友,敢不敢跟我一起去冒一次险?”

宋鸿远一听就知她想做什么,半蒙着的脸上只露出眉眼,却也不难看出他的犹豫。“若是打不过......”

拂衣闻言笑眯眯地道:“待他恢复伤势,哪怕境界只维持在筑基中期,识捍依然是金丹初期,到那时候再找你我寻仇,情况又会更好么?”

“还有,他身边的女修是万妖山脉女奴,名为佳梦,她修炼的功法可是《玉女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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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玩阴的

缚龙域的生灵皆知,女奴是豢养来辅助修炼的工具,其中又以万妖山脉的女奴为工具中的精品,宋鸿远作为微云山庄的内卫自然了解“行情”。

听到拂衣的话,他立刻反应过来贾千诚是打着采补的主意,想以重利诱惑佳梦跳进坑中,待人松懈时便趁机吸取全部修为修复自身伤势。

佳梦的心计手腕,顶多能万妖山脉对付没见识的小女奴,在奸猾的贾千诚面前完全不够看,反而会被吃得死死的,最后一脚跌落深渊。

拂衣没有救人之意,但她绝不消贾千诚利用佳梦恢复实力,他刚刚扫来的眼神不算凌厉,也无怒意,但那种势在必得的自信让她不得不警惕。

“趁他病要他命,等他缓过气来,死的就是我们。”拂衣可不想以筑基初期的修为冒险与贾千诚斗法,哪怕他金丹碎裂、修为大跌也不行。

她没有本命剑,宋鸿远瞧着也不像个有精品二阶法器的人,就算抛出各种底牌,他们要付出的代价还是太大。毕竟贾千诚不是阵法,不会站在那里任由她激发符宝,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他夺了过去反倒麻烦。

再或者贾千诚见势不妙干脆逃走,岂不是暴露了她身上有四阶超品符宝,以后敌在暗她在明,出个城都得提心吊胆。

她还打算在灰星域多待一阵,关键是拿不出再次传送的灵石,就连周转于各大城池之间都得靠自驾,坐不起更快更大更便捷的大型灵舟。

要是不把贾千诚这个祸害苗子掐断,以后简直是难上加难。

“好,我信拂道友一回。”宋鸿远很快做了决定,他与这位旧主是必有一战,对方绝不会放过一个背叛的内卫〉不定贾千诚离开缚龙域之前还曾去过秘藏,看到他与拂衣同行,就算没有证据都会认定他们盗宝。

眼下是贾千诚最虚弱的时候,若不抓紧机会杀了他,以后等他缓过气来就会遭到疯狂反扑。

两人收敛气息,如同即将出巢捕食的兽。

拂衣的步法以轻盈寻迅速为优势,宋鸿远稍弱几分,但竭尽全力亦能跟上,他心中好奇刚刚进阶的拂衣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却不知她已尽量调整过步法,以免速度快得太过惊人。

贾千诚前往的方向是城郊一片荒林,灵气比缚龙域浓郁,但无法与城池内部相比。城中低等洞府并不昂贵,郊外的荒林自然少有人迹,故意钻进去的修士不是赶路就是抱着歪心思。

拂衣与宋鸿远一路避着人,神识铺开在林中搜寻,很快就在十里开外找到了贾千诚与佳梦的身影〗人一路亲亲热热,不知嘀咕着些什么,偶有一缕神识分在身后关注,被拂衣警惕避开了。

“他明知我们在这里,怎么半点都不防备?”宋鸿远有些诧异,这不符合贾千诚的本性。

“许是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底牌。”拂衣也察觉到贾千诚的异状,他如今可不是高高在上的金丹前辈,而是与他们实力相当的筑基中期,就算仗着经验与神识自傲几分,也不至于蠢到一点都不防备。

唯一的可能,是他有完全把握解决他们两人,甚至认为他们两个只是小小麻烦,送上门来就杀,不送上门就隔一段时间再杀。

“他金丹碎裂,本命法宝也会跟着跌落为二阶法器,你可知道他除了极焰瓶还有什么攻击宝物?”

听到拂衣的传音,宋鸿远努力回想了一下,他从前只是个小小炼气内卫,就算是内卫首领,也少有机会与庄主一同作战。除了本命法宝......他想到那天在醉仙楼外的古怪斗法,脑中灵光一闪。

“想起来了,他手上有一件宝物可直攻识海,上次能制服醉仙楼女修,靠的就是那一击。”

拂衣放慢脚步,没有打消击杀贾千诚的念头,但不得不仔细思量一番∮韵手上的断神符便是直攻识海,但符箓威力绝不能与法器法宝相比,连器灵都招架不住,她与宋鸿远又该如何防范?

识夯旦受伤,连法器都无法操纵,要是严重一些还可能直接昏迷,到时候就如跌落在地的鸟,任人拔了毛烤来吃掉都毫无知觉。

“那个......恕我无礼,”拂衣干脆拖住宋鸿远在一棵树后站定,转了转眼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能不能把你脸上的毒借我一些?”

宋鸿远眼角微微有些抽搐。“你都说了恕你无礼,我还能说什么?”

拂衣:“嘿嘿嘿,我们硬攻不行,那就玩阴的吧!”

宋鸿远眉心突突直跳,能把玩阴的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人,这世间也不多见了。“你打算怎么做?”

拂衣一脸坏笑,也不与他卖关子,直接告知了自己的计划。“贾千诚难暗算,佳梦还不好暗算么?你姐姐擅长御虫,那你多少会一些吧?”

宋鸿远点点头,没有否认。

拂衣见状心下打定,与他传音告知了计划,只见他露出的眉眼纠结得要死,几乎可以想见蒙住的大半张脸有多么扭曲复杂。

“这......不大好吧......”宋鸿远颇有些迟疑,“你可知道御虫时,灵虫与我心神相连......”

拂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再次开启了忽悠慕。“宋道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堂堂七尺男儿,这点苦都吃不得,以后要如何闯荡三千域,如何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修士?”

宋鸿远默默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因为实在是太想揍她了。

“快点决定,机会不等人。”

“好,豁出去了!”

宋鸿远知道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不想识弘魂魄受伤,就得如拂衣所言“玩阴招”,他不介意阴损,只是有些别扭罢了。

“随便捉一只吧,你这是要挑宠妃啊?”拂衣见他盯着空气瞧,还以为他打算挑挑拣拣,“一阶初期灵蜂都无所谓,只要能飞就成。”

“好了我知道了,你闭嘴吧。”宋鸿远摇摇头,神识在地面铺开搜寻最常见的灵蜂,很快就在几朵艳丽的紫花花蕊中,看到了一只一阶初期小蜂。

他右手自然而然地翻转,打出十余道小如蚊蝇的符文,只见灵蜂的动作骤然一顿,接着便晕乎乎地朝他们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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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御虫

灵蜂是三千域随处可见的低阶灵虫,除了酿造点不入流的灵蜜,以及偶尔痘叮倒霉的炼气初期修士,再没有任何可用之处。

灵蜂种类极多,大都是低等血统,灵智低,胆子大,偶尔还会飞到筑基金丹修士面前晃悠∞士们对这些小虫基本抱着无视的态度,若是靠得太近,只需散出威压震慑一下即可赶走。

有一些修仙域也有较为高等的灵蜂,不过除了能酿造高等灵蜜,以及痘叮倒霉的筑基金丹修士之外,还是没有太大用处。

总之这一族群在灵虫中没什么存在感,拂衣手上这一只,可能是几百上千年来唯一一只扛起重任的灵蜂。

“蜂兄,对不住了,天降大任于斯虫也,必将劳其心智苦其筋骨,你受累扛点毒,一旦接受了这个生存方式,以后的路反而好走。”

拂衣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伸出右手打开手掌对向宋鸿远的脸,解开面罩后,他脸颊脖颈如淤泥一般的伤暴露出来,让他有些不自在。

直到拂衣开始忽悠一只毫无灵智的灵蜂,他才有些憋不住笑,不过作为一个七尺男儿,他是不愿意为如此无聊的举动笑出来。

所以宋鸿远整张脸都很扭曲,看上去像是在受刑。

拂衣确实打着分散他注意力的主意,倒不全是为了缓解他的尴尬,还想他脑子里不要有空思考,为什么她一个刚进阶筑基的小修士会这么多奇怪的秘术。

她要做的,是从宋鸿远身上抽取百年烙毒素,用秘术凝聚成符文,再让道道符文与灵蜂融合。既要堡灵蜂不会中毒身亡,还要堡毒素足以让佳梦与贾千诚受伤。

这种秘术实施起来稍有难度,需要心神与手法完美配合,否则无法成功凝聚符文。

拂衣仍记得玉简上的符文涅,繁复程度不亚于契约符文,而且行文方式并不常见,至少不该出现在没见识的筑基初期身上。

如今他与宋鸿远的关系不算特别牢靠,要是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实力,说不定会引起他防备※以拂衣宁愿逼逼叨,当个别人眼中的傻子,也不愿意让他脑中有空闲去思考。

只要与宋鸿远联手作战,事后再表明自己没有敌意,就算他以后想到这些古怪之处,也会考虑到他们有过联手杀敌的交情而不去猜测怀疑。

至于反过来暗算什么的,拂衣想都没有想过∥鸿远不是阴险之辈,就算事有万一,她也自信能反杀回去。

拂衣右手掩在袖中反转,一缕黑中泛着褐光的毒液从宋鸿远脸上流出,凝成一根细细的线,在她操纵下逐渐分化为十九滴。

“蜂兄,你忍着点痛,唉,小小的身躯就要承碘样大的压力,看来你以后必有所成。”

拂衣一边说着,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将十九滴毒液凝成符文涅,趁宋鸿远侧过头憋笑时,神识一动令符文一一打入灵蜂背部。

十九道符文小巧繁复,若不以神识仔细查看,只像是原来的水滴状,唯有细细观察才能瞧出内里关窍】一滴毒液入体,都让灵蜂不由自主发出嗡鸣,翅膀忽闪忽闪,无论如何都飞不走。

宋鸿远与之心神相连,感受到它传达出来的情绪,颇为讶异地问道:“它好像有些高兴,这是什么回事?”

拂衣耸了耸鼻子,飞速打入最后一滴毒液,十分敷衍地应道:“许是喜欢受虐吧。”她才不会告诉宋鸿远,这秘术其实是以外物凝符助灵虫变异。

她还记得这是金丹期逛小摊时,与几枚话本和杂谈一起买到的。摆摊的小修士看不懂玉简,只知是与御虫有关,卖得很是便宜。

拂衣得手后认真参悟了一下,发现这无名秘术凝出的符文确实能与天道相连,其中生出了一种令活物生变的力量』不过这力量太过微弱,顶多用来让低等灵虫变异,想让妖兽变异都做不到。

她不喜欢御虫,习得秘术后,只用带有香气的灵花汁液,改造了一只二阶初期灵虫来练手,成功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再没想起来过。

若不用秘术,直接让毒液接触到灵蜂,这小虫子只会瞬间死透,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宋鸿远还没来得及称奇,就听拂衣语气严肃地催促起来。

“宋道友,快让灵蜂跟上去,再晚他们该布阵了。”

“好!”

宋鸿远回过神来专注于御虫,灵蜂在他操纵下晕乎乎地打了个转,很快适应了身上的毒素,带着轻微嗡鸣声刺向前方。

两人站在原地未动,由宋鸿远传音描述灵蜂看到的情形。

“正在开凿洞府......灵蜂已成功贴在佳梦衣裙上,暂时没引起她注意,她在......咳,她在......”

“宋道友,你不用一一告知,我不知道也没关系的。”

不就是沉迷在贾千诚的怀抱嘛,这有什么好说的,没吃过兽肉还没见过兽跑吗?拂衣祭出狐尾剑,运转金灵为巾覆上一层薄薄的灵光,以免这一阶法器在近鸳鸯时损毁。

宋鸿远神情复杂,却不得不一直与灵蜂连接着心神。

“阵法已启动......灵蜂被衣裙罩住了......”隔了片刻,宋鸿远忍着恶心传音询问道,“时机......时机已到,我可以催动了吧?”

拂衣淡定地点点头,只见宋鸿远大大松了口气,两人不敢直接催动灵蜂攻击贾千诚,只能寻机端佳梦,让毒素完全侵入她经脉灵力中。

百年烙毒性巨大,侵入经脉肺腑与滴入皮肤一样,会留下百年都无法自愈的伤痕,而且经脉肺腑受损比外貌受损的影响严重得多。

“贾千诚发现不对劲了。”宋鸿远感觉到灵蜂的虚弱,操纵着它钻入裂缝敛息躲避,只露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毒性已发作,走!”

两人速速朝前奔去,短短十余息就已来到山洞前方,拂衣毫不犹豫地用上唯一一枚一阶金剑符,灵光一闪打入阵法薄弱处。

宋鸿远慢她半拍,出手却比她豪爽许多,祭出一枚二阶超品烈焰符,攻击的正是同样的方位。

阵法屏障灵光忽明忽暗,发出不堪承受的嗡鸣声,很快化作灵光碎片消散在空中。

看着露出真容的山洞里,躺着生机消散的佳梦,以及抱头痛苦哀嚎的贾千诚,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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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筑基首战

百年烙能在体内形成淤泥一般的伤痕,若是强行用灵力祛除,只会像宋鸿远那样,从脸颊一直蔓延至脖颈,以及无意沾上“淤泥”的任何一个部位。

贾千诚早就反应过来自己中的是什么毒,知晓后又惊又俱,却无可奈何←绝不敢运转灵力逼出体内毒素,黏糊糊的“淤泥”会四处沾染,在他体内造成更严重的堵塞。

他此刻已觉灵力难以运转,体内剧痛无比,造成脑中嗡鸣作响,识貉以发挥出真实实力。当阵法碎裂时,他看清了外面两张熟悉面孔,只恨自己太过于大意,没想到这些刚刚进阶筑基的小修士竟有这般本领。

“一只叛主的狗,一个低贱炉鼎的亲人,你们两个凑成一堆还真是......”

“你话真多。”拂衣浑身气势骤变,刚刚还是一个貌似无害的筑基小女修,下一瞬便如一柄出鞘利剑,冰冷杀意蔓延在空气中,让一旁的宋鸿远都有些毛骨悚然。

狐尾节她开口的瞬间横空劈出,拂衣右脚于地面轻轻一点,飞身跃向身后半空,右手隔空平平挥出,厉声高喝:“速战速决!”

进与金灵的结合衬得狐尾教如神兵利器,挥出的道道白光,如冲破云雾驱散阴霾的烈日,刺得人双眼生疼,无法睁开。

贾千诚只觉这饱含杀意的白光如跗骨之蛆,在他经脉与识盒疯狂肆虐,让他本就难以支撑的肉身更加破碎不堪。

“早知道......就该亲手了结你这贱人!”贾千诚一声怒吼,再顾不得理会百年烙毒素,强行运转灵力爆发一股惊人力量,威压与灵息冲向山洞四壁,震得山摇地动碎石纷飞。

极焰瓶在他跃出山洞的瞬间窜上高空,跳过了“青烟”“青雾”两个阶段直奔最强攻击,墨绿近黑的焰火猛龙出海,呼啸着张开大口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袭来。

拂衣刚一落地,就见绿焰分化成为六条火蛇,分别攻向她与宋鸿远的上、中、下三方,她双脚急转避开第一道攻向下盘的火蛇,轰隆巨响在地面炸开,震得她双腿微微发麻。

她脚尖再次借力跃上半空,盘旋在空中伺机而动的两条火蛇速速袭来,一条直攻识海,另一条朝着丹田的方位。

“剑来!”

拂衣说不上为什么,心中竟然升腾着畅快与兴奋,好像憋了许久的战力终于有了发挥之地。贾千诚作为曾经的金丹初期,较寻楚基强悍十倍不止,哪怕身受重伤,长年来积攒的战斗经验都能让他爆发出五成实力。

一直碾压对手的拂衣终于感到酣畅淋漓,对战之人越是强大,越能让她产生一种兴奋的战栗,每一根发丝,每一缕灵力都疯狂叫嚣着,让她去战斗,去厮杀。

两条墨绿火蛇张牙舞爪盘旋着,拂衣疾速飞退,终于抓住机会跃上一棵巨大枯木,白色衣裙被灵气漩涡卷起,仿佛这死树猛地开出了一朵生机勃勃的花。

火蛇近了,二十丈,十丈,拂衣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它们带着主人的决绝,以及嗜血的杀意。尽管如此,双蛇越是靠近,她就越是冷静。

被覆上白色金灵的狐尾谨响,拂衣心沉如水,肉身与识弘齐爆发出一股力量,操纵长狡空而去。

她对《无名剑法》的领悟早已融入骨血,每一道招式,每一次出击,都能根据对方的变化而灵活生变。短短数息,白色灵光夹杂着进层层荡开,整个斗法范围犹如风雨肆虐中的后,气浪比亥更为疯狂。

火蛇毫无灵智,无法感知到握,一头扎进进之中,不到折功夫就被搅得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缕墨绿火焰随着气流胡乱飘荡。

与之心神相连的贾千诚识海传出一阵剧痛,脸色灰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到了这时候他才不得不相信,眼前刚刚进阶筑基初期的女修实力远超他想象......

另一边,被三条火蛇追至荒林的宋鸿远终于开始反扑,他察觉到火蛇的虚弱,便知拂衣已将另外三条解决,还对贾千诚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幸好没有与她为敌......”回想起从前还曾追杀过拂衣,宋鸿远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这要是真追上了,还不知道是谁杀谁呢。

三条火蛇的攻势明显减弱,他双手长甲顿生,黑色烟雾缭绕于双臂之间,竟在一条火蛇冲来之际狠狠抓住其七寸,仿佛觉察不到一丝痛楚。

宋鸿远修炼的功法属阴,与邪修功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皆能通过吸取灵气与阴气修炼,招数亦都以阴戾狠毒为主。不同的是,他无需吸取生灵生机或灵气来强大己身,功法对他肉身心境的影响亦不大。

算是亦正亦邪,只看他如何去用。

长爪抓住虚弱火蛇,在黑色烟雾的吞噬下,焰火逐渐黯淡下去,与此同时,宋鸿远身形一闪俯冲向前,左臂当空一挥再次捏住一条火蛇七寸。

火焰像纸张漫天飞舞,最后一条火蛇已经无力攻击,如同没有生命的缎带随风飘扬在半空。

贾千诚心神剧震,喷出一口浊血,意识已有些不清醒。

他知道死期已至,原本备好的底牌连取都取不出来。脆弱的神识与堵塞的经脉不足以打开储物袋,他混沌的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要是临走前换过低阶储物袋就好了......

他死死盯着腰间储物袋,完全失去了反攻能力,拂衣见状仍是不肯放松警惕,站在远处一块大石之上伸出手掌召来狐尾剑。

咻咻咻——

不见她如何挥剑,更不见她如何收势,仿佛从来不曾动过,一直静静站在大石上什么都没做』而,天地之间骤然生出一抹白芒,无声无息,卷起狂风气浪。

叮——

一声脆响之后,道道寓意不详的碎裂声随风荡开,伴随贾千诚数十年的极焰瓶生出裂痕,在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景象,便是那齐齐整整的细小碎珠,如一敛润雨珠般滴落在地。

宋鸿远飞奔而至时,拂衣已收剑,身周杀意荡然无存,看上去人畜无害〃有瘦削却挺拔的身姿,骨节分明的双手,以及眉目之间的一抹英气,让人不敢将她当作柔弱好欺的菟丝花。

证明她非善类的还有山洞中两具气息全无的尸身,贾千诚与佳梦二人,悄无声息地陨在了两道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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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奇观

宋鸿远在山洞口站定,瞪大眼往里瞧。两具尸身上竟看不出血痕,只眉心皆有一道殷红细线,无论粗细还是长短,甚至于竖在眉心的角度都完全一致,至少以他的神识看不出任何区别。

这说明攻入识海的最后两剑控制极其精准,精准到筑基修士难以企及的程度。

哪怕使用的剑招完全相同,哪怕出剑的间隔只是眨眼之间,想要做到两剑完全一致,九成九的剑修听后都只会嗤笑这是白日做梦。

宋鸿远不是剑修,却也知晓这是难如登天的事。

表面看来,拂衣不过是挥了两剑,攻入贾千诚和佳梦本就脆弱的识海,断了他们二人最后一缕生机。实则在仔细观察之下即可发现,她对剑与剑法的领悟、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皆已超出了任何一名同境界修士。

稳准狠三字说来容易,想要做到却需要在漫长岁月里不断磨练,这代表着一名修士的肉身能与识海、与魂魄的高度配合,代表思维与行动能够完全同步。

见到即想到,想到即做到,做到即完美。

宋鸿远干哑的喉咙有些不适,他此刻终于反应过来,拂衣绝不是筑基之后才拥有这样的实力,而是一直拥有。他更觉与之和平相处的选择无比正确,并再一次庆幸炼气期的追杀没有成功。

“咳,宋道友,你要盯着佳梦看多久啊?虽说不是个好人,但死都死了,这衣衫不整的”

听到拂衣语带调侃,宋鸿远才反应过来他正盯着赤果果的佳梦出神,霎时间,整张脸像是被泼了一盆热水,眼睛也快要被辣瞎了。

“你这青年人,还是见识不够多啊。”拂衣见他逃命似的闪开,忍不住继续调侃了一通,直到他捂着头面对山壁生无可恋才停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他们储物袋里的东西我都不要,你全拿走。”

宋鸿远没有转身,还是朝着石壁,嘶哑的声音中带有一丝难以置信。“这是为什么?你是主力,理应得七成。”

拂衣心道这不是要收买你嘛,礼多人不怪,以后想起种种古怪之处,但愿能化作一句“算了都是朋友想那么多作甚”。

“你要实在不安,我就收五成灵石,别的材料法宝我用不上。”

“能卖。”

拂衣懒得跟他费口舌,神识一动从山洞中捞回储物香囊与储物袋,放在掌心托了托。

佳梦的香囊很好打开,女奴用的东西质量都不怎么样,哪怕是山主也好不到哪儿去。贾千诚的高阶储物袋倒是捂得严实,拂衣很是耗费了一番力气才强行破开。

这还是因为贾千诚陨落,影响到与之相连的储物袋阵法,否则她还真没招。

“宋道友,这两人共有下品灵石一万,中品灵石十枚。我拿走五千下品,五枚中品,余下的都给你装储物袋里了。”

拂衣放火烧掉了储物香囊,这娘里娘气还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烧毁香囊后,她又非常贴心地一并毁掉了山洞中的尸身,灵蜂穿过黑烟飞了出来,缓缓落在宋鸿远肩膀上。

“那就多谢拂道友了。”宋鸿远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拂衣此举好像是在示好,虽说不知道她为何要示好,但人家一番诚意他总不能拒绝。“以后若有所需只管开口。”

拂衣咧嘴一笑,摆摆手道:“不必客气。宋道友打算离开还是进城?”

宋鸿远看了看荒林背后若隐若现的护城大阵,思索片刻后应道:“先进城了解一下外域的情况再决定,拂道友可要一起?”

“好啊。”拂衣点点头,她失去的心头血还未彻底养回来,经此一战有些虚弱,加上土灵睡得像头死灵,弱小无依的她确实不好去外面闯荡。

“这回白捡了这么多灵石,进了城得去买件飞行法器代步。”进城的路上,两人说起以后的计划都是一脸期待。

拂衣满脑子想着买买买,盘算着要买什么颜色的飞剑,又想着以后发达了,定要买一件衣裳就买一件同色飞剑来配。

宋鸿远驮着灵蜂走在前方,听到她的话,神识一动探入储物袋,取出了一柄二阶超品飞剑。观其极具古韵的造型,应是很有些年头。

“这是贾千诚秘库中唯一一件二阶法器,想来应是好东西,不过我认不得是什么材料。我不用剑,还是灵舟代步较为方便,拂道友若不嫌弃就留下吧。”

贾千诚一死,他们都能正大光明使用秘藏中所获,不需要担心主人循着线索找上门来报仇。

黑色亚光飞剑毫无花哨之处,处于正常状态时肩宽一掌,剑柄为趁手的圆柱状,与剑身融为一体,应是整块锻造,而不是分开炼制。

剑身两面皆覆有宽大阵纹,简单得像是无法生效。这是中古时期的宝物特征,符文往往以简单流畅为上,繁复精妙为次,凌乱不清为最低等。

飞剑不曾开过刃,更没有认主过的痕迹,折在中古遗物里实属难得。

“拂道友让我不必客气,你又何须客气?”宋鸿远见拂衣久久未动,还以为她在犹豫,于是出言劝了一句。

拂衣其实没打算拒绝,她只是觉得,宋鸿远拿着剑比较方便她仔细观察而已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分量极重的飞剑,暗自腹诽这中古时期的飞行法器做这么重,真能飞得起来么?

她没有急着试用,马上就要抵达入城队伍,这中古之物必会引人注目,还是早早放进储物袋藏着为妙。

两人来到稀稀拉拉的队伍后方,随着人群一步步往前移动。从炼气期到金丹期,都得缴纳十枚下品灵石进城费,只有元婴真人能从上空免灵石入内。

三千域大多护城阵法防的都是妖修、魔修与邪修,这三种身份的元婴真人想要进城,需得先与城主打过招呼,才能从临时开启的阵法薄弱处进出。

快要轮到拂衣与宋鸿远进城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嚷嚷声,引得所有修士回头观望。待看清不远处的队伍,许多金丹修士的脸色都是一变,竟默默退后几步,颇有让出一条宽敞道路的意思。

如拂衣和宋鸿远一样的外乡人,自是好奇地继续打量,九名金丹初期修士抬着一辆敞篷肩舆,好似凡俗国度的世家大族,浮夸且毫无意义。

这在修仙域已是难得一见的奇观,然而让众人更惊讶的是,肩舆上老神在在坐着的,竟是一名筑基初期青年。

第99章 暴发户家族

拂衣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每当看到难以理解的事,她都会抱着一颗寻常心去看待,但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住目瞪口呆了。

以境界与实力为尊的修仙域,居然还有金丹期给筑基期抬轿子的情况,大家苦苦修炼图的不就是长生和自由吗?这九位老前辈瞧着可不怎么自由啊。

看看打头的那一位,须发皆白,皱纹横生,活像凡俗小城里一把年纪还要出来讨生活的老头,说好的去凡蜕俗呢?

还有后方几名年纪轻轻就已进阶金丹的小前辈,大好的前途,光明的未来,全都不要了吗?

为什么心甘情愿给一名筑基初期抬轿子?实在缺灵石,安安静静当个护卫不成吗?

拂衣的疑惑是在场所有外乡人的疑惑,一名仙风道骨的金丹初期修士甚至冷哼出声,与身旁同伴低声斥道:“成何体统!”

拂衣听到这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说呢,她虽然觉得古怪,但也明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就是插个队进城嘛,她惹不起躲得起。

这青年一看就不是寻常出身,要么是某个地头蛇家族的纨绔,要么是某位真人的高调徒弟,瞧这行事作风怕还是脾气不好的那种。

遇到这样的人,不被找茬就算是运气好,何必主动撞上去找死呢?

果然,青年听到这话右手一伸,缓缓做出落轿的姿态,九名金丹初期立刻默契停步,将肩舆稳稳放置在地。

青年身着宝蓝锦衣,袖口衣襟上布满银线绣制的精致藤蔓,黑色长靴顶端,镶嵌着两粒令人眼红的水属性聚灵珠。

他看上去二十五六,五官绝说不上精致,只是那么随意地凑到一堆而已。

拂衣打量了青年两眼,目光定在他袖口与衣襟的藤蔓标识上,眉头微微皱起。

这标记瞧着有些眼熟,可她记忆中的宗徽族徽实在太多,有些不打交道的,或是顺眼瞥见的都混杂在一起,一时无法将这藤蔓从众多藤蔓中分辨出来。

不过她知道,自己想不起来的都不是什么大宗大族,再看这青年的作态,多半是不大入流却霸道蛮横的势力。

“宋道友,先入城吧,这热闹还是不看为妙。”

“好。”

宋鸿远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挪动脚步继续往前走,可惜前面是两名金丹后期,打定主意要看热闹,却又不想离开队伍去后面仔细看。

宋鸿远与拂衣既不能绕过他们插队,又不敢主动开口请他们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两人无奈对视一眼,只能被迫站在原地等候。

青年已行至金丹初期中年身前,神情倨傲,语气轻蔑,完全不将一众高阶放在眼里。“你刚刚是在说我?”

仙风道骨的中年许是个执拗之人,明知事情不对劲,语气仍是强硬得很。“你一个晚辈竟让九名长辈抬着你走,这成何体统?许你做,还不许人说?”

青年低声嗤笑,目光中带着些许怜悯,却更加凸显了骨子里的轻蔑。“我申家人做事,何时轮得到尔等置喙?”

申家,听到这姓氏,拂衣的回忆一下清晰起来。这不正是刚兴起二十年就被灭族的那一家吗?难怪她只模模糊糊记得这藤蔓,因为申家灭族的时候,她还没出缚龙域呢。

这家人曾是许多修士眼中的笑柄,立族靠的是挖了一处遗府,从里面寻得不少仍有药效的虎狼丹药,就这样短时间内催生出十名元婴修士。

这家族一旦暴发,就有种难以抑制的瑟,从老到小没一个低调的人。他们之所以能控制这么多金丹修士,靠的并非武力震慑,而是从遗府得到的阴损禁制。

申家元婴真人都不是气量宽大之辈,找到以前在金丹期结下的仇家,暗算对方种下禁制,用来当作牛马供小辈驱使。

拂衣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家族,倒不知他们族地在明镜城附近,难怪这里的金丹期都是一脸防备,谁知道招惹了这青年,回去会不会哭着嚷着让长辈来寻仇。

堆砌出来的元婴期,那也是元婴期啊!所以大家宁愿忍着心烦躲开,就当是眼不见为净。

申家没有底蕴,没有实力,没有交际手腕,是实实在在的三无家族,短短二十年就被灭掉实属正常。

据传一夜之间,申家上下近百口人全数毙命,一个不留,有人说是大义之辈替天行道,也有人说是为了一件什么宝物。当时这件事传得很广,但主要围绕着申家的可笑行径,唯有寥寥几句提到了灭族缘由。

拂衣依稀记得有传言道,申家在遗府所得不止是丹药与禁制秘法,还有一件与妖祖后代相关的宝物。不过谁都拿不出证据,也说不清究竟是哪一位妖祖、哪一代后代。

消息很快就淹没在种种猜测中,随着整件事一起被人遗忘。没人理会血洗申家的是人是妖,是正是邪,一个笑话般的小家族,大家闲聊时揶揄几句就过去了。

拂衣走神之际,仙风道骨的金丹修士已经控制不住怒火,威压骤然散开,试图给眼前的小子一个教训。

谁知威压还没触及到对方,就有五名金丹抬轿人飞身上前,像拎小鸡仔一般将人拎出,当着众人与守城护卫的面将其震晕过去。

宋鸿远见状,颇有些意外地传音道:“没想到他们还有几分人性,至少不曾将人击杀。”

拂衣叹了口气,传音回道:“不是有人性,是要让这青年亲手杀了他,才算是解恨又立威。”这些纨绔的作风她不是没见过,绝不可能让这金丹修士活着进城。

果然,两人传音之时,申家青年缓步行至金丹中年身前,用脚踢了踢他的脸,祭出一枚三阶超品火属性符宝,焰火伴随着炽热红光迅速将人吞没。

烧焦的人形黑灰被风一吹就散,申家青年满意地转身上了轿,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大摇大摆进了城。

“走吧。”拂衣看也未看烧焦的修士,见前面两名金丹期已然入城,赶紧扯了扯还在发呆的宋鸿远。

这些与她无关的事,看过就被抛到脑后,她现在只想快点找个地方住下修整,再在坊市中好好逛上一圈。

第100章 任务大殿

申家小辈之所以能在明镜城横行霸道,不顾规矩于城门口杀人,原因就在于明镜城城主范青山。

他刚刚进阶元婴初期二十余年,坐在城主的位置上不到十年,前些年在“因缘巧合”之下,成为申家一名元婴中期女修的道侣之一。

他对突然暴发的申家人极近讨好,从中取得过不少好处,在申家没有灭亡的迹象前,这位擅长钻营的城主会一直庇护申家的每一个修士。

毕竟得罪了路人不要紧,得罪了附近的地头蛇,他这城主的位置真不一定稳当,要知道申家好几位元婴修士都想把明镜城揽入自己手中。

拂衣与宋鸿远听着周围修士嘀嘀咕咕,多少对明镜城与申家有了一些了解。

这里不是灰星域最大的城池,算不上十分热闹,城外的传送广场拢共只有三个跨域传送阵,两个通往较为贫瘠的中型域,一个通往鸟不生蛋的缚龙域。

来往的都是低阶修士,贩卖的都是低阶物品,正适合目前没灵石没武器的拂衣。

缴纳十枚灵石后,守城修士激发腰间令牌打开一扇通道,拂衣与宋鸿远拱手谢过,匆匆钻入城中。

身后是高大巍峨的城门仿佛看不到顶端,这是幻阵带来的假象,对于低阶修士来说有一种精神上的震慑,越是威严雄壮的建筑,越是能让人生出敬畏之心,从而不敢轻易侵犯。

两人正对着的是出城广场,修士们步履匆匆,金丹期与炼气期一样谨慎地收敛着神识,这让略有些紧张的宋鸿远感到十分意外。

缚龙域的金丹修士可不会如此有礼,时不时就要探出神识在小辈身上扫上一扫,有些筑基修士同样嚣张,若见小辈身上有好东西,说不定还会在城中开口强要。

“大域果然有秩序。”宋鸿远想说的话很多,却觉得说出来略显矫情,于是只化作一声感叹。

拂衣何尝没有这样的感叹,她第一次来到外域时有幸看到一群灵宠拉车,一个个跑得十分欢实,完全没有任何愤懑。

这让她深深地明白了一点,井底的风景不代表一切,就连有灵宠拉车的大域也不过是更大些的井底。这天地便如同一个套一个的井,她需要跳得更高更远才行。

唯有纵观全局,领悟天地自然的真谛,才能真正跳出井外看待一切。

拂衣没有择路,随意挑了一条宽大街道走,周遭大都是酒肆茶坊,灵茶与灵膳的香气被阵法聚集着故意往外抛,吸引过路人入内消费。

“我曾听我那位同伴说过,到一个地方最好先去任务大殿买一枚地图玉简,里面还有一整域的情况介绍,五十枚灵石就能买到。”

宋鸿远对钟韵很有印象,那枚攻他神识的符一看就不是缚龙域之物,他早就知道对方是外域来的修士。“有人指引确实方便许多,幸好有拂道友同行,否则我这井底之蛙真是两眼一抹黑。”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宋鸿远的话比往常多了一些,哪怕仍是不到必要时不开口,但至少不会冷冰冰地几个字几个字往外抛。

两人一路走走看看,倒也惬意,寻到城池中心的任务大殿时,周围的修士骤然多了起来。

“拂道友,你那位友人可曾说过接任务的事?那光幕上的任务我们能接么?”宋鸿远一眼看到大殿外面的广场上空,悬浮着一片蓝色轻纱般的光幕,上方布满密密麻麻的金色字体,与缚龙域的文字有成相似。

任务光幕分为三大块,炼气期的任务最多最杂,有城中各大店铺招杂役的信息,也有前往城外寻找灵植矿材的任务。

筑基期任务明显少了许多,大都需要前往较远的地方寻找特定资源,也有炼丹坊、炼器铺、制符店招揽学徒的信息。

金丹期任务就更少了,在旁边两块光幕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可怜。任务内容大都是前往某某处寻找某某人详谈,不便公开告知,连酬劳都写得十分含糊。

拂衣从未在任务大殿接过任务,对此了解并不算多,她每回出门都带着更艰巨的任务,来去匆忙,没时间接取这些琐碎之事。不过她听说在穷困时期接到一份好任务,说不定就能咸鱼翻身。

“能接,我们进去买完玉简,将附近的情况了解清楚,再来看看哪一个任务合适。”拂衣算算时间,距离宗门大选还有小半年时间,她不能坐吃山空,毕竟她根本就没有山可吃。

不打劫不做生意,最好的正当赚灵石途径就是在各大城池接任务,要是运气好遇上城主府举办的擂台赛,她与宋鸿远也能去混点额外收入。

只是明镜城的实际掌权者是申家人,自掏腰包办擂台赛的可能性不大,这种家族没什么远见,只知道捏着好东西不放,不知道多多举办擂台赛其实能够广结善缘,吸引有意者自愿投入家族做客卿。

拂衣不欲在这里久留,最好尽快赚够搭乘大型灵舟的灵石,前往灰星域较大的城池等待大选。一边想着一边踏入任务大殿,听得宋鸿远在身旁感叹起来。

“这么多修士,以你我的实力真能在大域生存么?”看到的越多,他就越怀疑自己能不能在外域立足,甚至于对留在缚龙域的金丹期都有了几分理解。

天地虽广大,但更加凸显了弱肉强食的规则,起步较晚的他们真的不会被淘汰吗?

拂衣闻言一本正经地道:“今天没死,今天就好好活着。努力修炼,让自己明天也不死就成。你自己也说这里有秩序有规矩,比起缚龙域可安全多了。”

她不欲再多说大道理,有些事需得自己经历过才知深浅,何况跳出井底容易,跳出之后的生活才最艰难。只要心境有所改变,以宋鸿远的实力只会活得越来越好。

拂衣拉住一名和善女修问了路,得知第二层才是对外贩卖玉简的地方,两人顺着女修所指的传送阵走过去,踏入阵中后只觉眼前一黑一亮,毫无所觉地来到了较为安静的二层。

第二层像是星辰密布的夜空,守在阵边的是一名金丹圆满女修,面上无悲无喜,语气还算和善。拂衣说明所需后,她摊开手掌微微一晃,一枚白色玉简便出现在手心。

“灰星域地图简介,五十枚下品灵石,另有详尽版本,三百枚下品灵石。”

第101章 城中山

两人如今不需要了解整个灰星域的前尘往事,更不需要知晓各大城池、宗门、家族盘根错节的关系,详尽版本中确实有不少信息,但拂衣认为能记载到玉简上发行的,大都不是什么真正的隐秘。

想要了解一个地方,最好还是融入其中,去看去听去想,而不是读一读玉简就万事大吉。

玉简会碍于情面记载某族与某宗交好,但若实际进入这两方势力的领地,或许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答案。所以详尽介绍只是个参考,对拂衣和白纸一张的宋鸿远并无帮助。

两人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一人出二十五枚下品灵石合买同一枚玉简,反正是看完记下就丢在储物袋不用的东西,同行者没必要人手一枚。

购得玉简出了任务大殿,两人在任务广场寻了一块空地坐下,将玉简中的内容看了个仔细。

灰星域是人族当道的大域,北方临海,东南西皆为无法进入的虚无环绕,由于形似暗夜的虚无中有无数灰色光点闪耀,与暗夜星河极为相似,从而得名“灰星”。

这里与大部分人族当道的修仙域一样,都是仙凡混居。凡俗国度散落在不被打扰的角落,默默开创疆土,繁衍生息。

一代又一代具有灵根的孩童,会被各大宗门派遣的修士带到修士的地盘,从此告别过去,迎接新的未来。

宗门开设在修仙城池的大选,针对的是已经修炼多年的修士,在此之前,所有宗门还会派人前往凡俗,给十岁以下的孩童测灵根。待这一批凡俗弟子入门,才会进行修士大选。

灰星域共有三个大型宗门,但所谓“大型”只是相对,在三千域压根排不上名号。

第一大宗玉渺宫只收女修,倒不是她们搞性别歧视侮辱男修,而是宗门功法只适合女修修炼,要是男修强行作死,只会成为不男不女的小妖精。

第二大宗丹霞宗以炼丹为长,在灰星域广结善缘,屡次被八卦玉简评选为“灰星史上最受欢迎宗门”。

第三大宗的开宗祖师或许有些嚣张,将宗门名为“极道”,里面的弟子长老们都有些特立独行,亦正亦邪,让人摸不清头脑。

不过这三大宗门都有同一条宗规:不可滥杀无辜。极道宗的人尽管霸道一些,但其“邪恶”一面也不针对寻常人,只是邪魔歪道撞到他们面前,都会比死在仇人手里还惨。

除了三大宗门,灰星域还有中小型门派以及大大小小的家族无数,只需看看玉简中密密麻麻的一句话简介,即可知晓申家是何等渺小,何等不起眼,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被玉简记录。

“拂道友,我想入极道宗修炼。”宋鸿远看过玉简后,进入极道宗的念头就如扎了根一般,短短几句宗门简介,他硬是读了好几次。

宋鸿远的情况确实不适合进入普通道修宗门,极道宗对阴属性功法接受度很高,也不会在意百年烙留下的伤痕可怖。

“极道宗还真挺适合你,”拂衣表示十分支持,“有了归属,以后的路也好走一些。”

宋鸿远点点头,又问道:“你对这玉渺宫可有兴趣?”

拂衣摇了摇头,玉渺宫大都是法修,剑修少得可怜,她想在剑道上走得更远,就得加入以剑为主的宗门。“灰星域没有适合我的宗门,估计以后要前往外域了。”

三千域闻名的超级大宗,都会在大选时派人前往各大修仙域,她到时候只需找到想去的宗门,报名参加考核即可。

大致了解到灰星域的情况,宋鸿远再看任务光幕时有了新的思路。像前往某地寻资源、猎兽这种任务,表面上看起来灵石不多,实际上沿途都能有额外收获,实力越强收获越多。

而像在规定时间内抵达某处,将任务物品交给某人,灵石看上去很多,但由于时间限制的关系,根本无法做额外的事。

“要不要先接两个猎兽任务,你看,二阶银甲虎和二阶千足蝎,在地图上分布的点相距不远。”宋鸿远一会儿看看光幕,一会儿比对玉简,露出的双眼里闪烁着期待光芒。

这种能够自行选择任务,不必被人强按着头饮水的感觉,真是让他浑身舒畅。

拂衣看到干劲十足的同伴,为自己只想找个洞府躺尸的念头感到可耻,但她想了想还是没应下邀约,毕竟肉身还未完全恢复,她不想进行二次消耗。“宋道友不如与人组队同行,我得租赁一间洞府修整一段时间。”

宋鸿远有些犹豫,从修炼至今的经历让他无法轻信陌生人,拂衣好歹是同乡,互相露过底,不必担忧暗算偷袭。要是与陌生人同行,他的过分警惕会导致分心,任务完成度定会大打折扣。

“我先接取一些简单任务,待你修整好再一道猎兽。”

“也成,那走吧,去找座便宜的山头住下再说。”

两人出了任务广场,沿着玉简中画出的简单路线,很快穿过大街小巷来到城中山。连绵起伏的青山上云雾缭绕,从城西北横跨至城东北,每座高峰的山巅至山脚皆有洞府。

城中山上空还有数百浮空岛屿,灵气与下方有质的区别,低阶修士既不适合也住不起,所以岛屿只对元婴真人出租。

山脚低矮处皆为炼气修士所居,山腰洞府为筑基期或穷困潦倒的金丹低阶,山巅灵气浓郁、风景秀美,立于感悟自然静修打坐,九成九都被金丹高阶修士占据。

拂衣与宋鸿远在山脚打听了一圈,得知价格最低的洞府群位于西北角落,山主是一名金丹圆满修士,从山巅到山脚各有一名管事打理。

两人毫不犹豫奔向西北角,赶到半山腰时已近黄昏,饶是有漫天云霞与暖黄光辉映衬,这座山峰仍是丑得不像话。

土地贫瘠,地势不平,洞府与洞府之间相隔极近,全靠阵法隔绝那一点可笑的。山腰处的管事是一名筑基圆满老头,打量了一眼拂衣,又在宋鸿远脸上扫了一圈,很快找到对待他们的“正确态度”。

“上等洞府一百五十灵石,中等八十,下等五十。”老头说完就已闭上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像是认定两人只住得起下等洞府。

拂衣与宋鸿远也没让他失望,各自从储物袋中取出五百枚下品灵石,齐声说道:“下等洞府,先住十天。”

第102章 人狂有祸

老头闻言眼也未睁开,还以为自己刻薄的态度能激发两人的气性,一怒之下住它个上等洞府让他看看。他做惯了这种事,成功的几率有七成之高,不过今天算他倒霉,眼前这两个明显是要灵石不要脸的类型。

“自己挑,黄绿色为无人居住的下等洞府。”老头丢出一副画轴,在空中悬浮着缓缓展开,整座山峰的模样跃于白纸之上,密密麻麻的光点看得人头皮发紧。

拂衣不得不佩服包下这片山峰的金丹前辈,这抠搜的程度都快赶上她了。

地图上的黄绿色光点已经不多,拂衣觉得没什么好挑,反正开启阵法后各不相干,仅仅用来修炼并不碍事。随手选择了山腰北边的洞府,宋鸿远也跟着选在了附近不远处。

老头探出神识在储物袋搜搜寻寻,找出两枚条形令牌丢在桌上,终于睁开眼不耐烦地提醒道:“我们东家好心不收押金,但谁敢破坏阵法和洞府,休想出这明镜城。明白了吗?”

两人自不会与他做口舌之争,既不理会也不搭话,默契转身抬脚就走,将老头一声“穷酸鬼”甩在身后假作未闻。

两人选择的洞府在同一片平地内,分开前,宋鸿远颇有些愤懑地道:“以后定要多赚灵石,好好修炼,定不能一直看人眼色过活。”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嘛,别搭理他。”拂衣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挥挥手转身走向自己的洞府。这样的日子,比起万妖山脉已经好了无数倍,她心中已然感激无比。

那老头不过是嫌贫爱富,世间这样的修士不在少数,偶尔遇到不予理会就是了。要是真惹急了她,大不了就对骂一场,骂不过就逮着机会把人引出城去打个半死不活,她才不会为这些人的态度影响心绪。

进入洞府用令牌启动阵法,拂衣很快沉入了修炼之中。

心法带动灵力在体内徐徐运转,一个小周天后归于丹田,注入头尾相连画圆游动的两条小鱼之中。土灵在黑鱼中睡得十分香甜,源源不断地向拂衣输出精纯土灵,改造着她体内炼化好的金灵。

被提纯后的金灵归于白鱼,又使白鱼与黑鱼之间更加契合,体内的循环虽与五灵根修士不大相同,但却有着奇妙而独特的平衡。

拂衣惊讶地发现,原本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养好的心头血,竟在进阶筑基后被双鱼和土灵养好了九成,与贾千诚一战后破而后立,心境得到稳固,虚弱感消失后不仅没有长时间的无力感,反而有种想要继续作战的力量。

原本以为需要养个十天半月才能出行,这样看来,五天时间已然足够。

拂衣不断吸引外界灵气入体,炼化后供养两条永不餍足的鱼,自打进阶之后,它们之间的距离就再没有丝毫变化,这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唯有进阶,才能使两条鱼融为一体。

拂衣很想找到机会证实黑鱼气息对生灵的压制,原以为能在贾千诚身上得到证实,但有灵蜂打头阵暗算,后来又沉浸在酣畅淋漓的激战中,将这压制完全抛到了脑后。

身为剑修,自是以剑为主,其余一切手段都是极其次要,甚至于不需要的辅助。在低阶时期还能借助符力量,到了筑基期、金丹期,剑修的斗法就再无花里胡哨的东西。

一剑在手,万法可破。拂衣不是死板不知变通的人,但她仍不愿意凭借外力取胜。外物是旁道,否则那些大家族的无用后代,岂不是个个都能称霸一方。

拂衣的疲惫感消失无踪时,距离闭关正好过了五天。她将最后一缕灵力归于丹田,缓缓睁开眼,从储物袋中取出宋鸿远赠与的飞剑。

二阶法器需要滴血认主才能更好地使用,与主人心神相连之物,往往与主人的思绪有着同步的默契,若不认主,就只能全靠神识与灵力主动操纵。

“幸好不需要心头血,要不然还得在这儿住上许久才能出门。”拂衣从眉心逼出一滴血,不偏不倚滴落在剑柄之上。

黑色长剑悬浮在身前,自上而下闪过一圈红光,拂衣赶紧探出神识进入剑身,按照感应到的认主符文打上自身印记。

中古时期的符文十分简洁,短短数息,飞剑与她便有了心神联系。也正是在此刻,拂衣感受到一道较为模糊的意识,说是意识其实还有些勉强,因为飞剑传达出来的只有两个字。

“沉雾,重剑为沉,雾霭为轻,倒是与剑相符。”拂衣惊叹于中古修士对天道的感悟,连二阶超品法器中的阵纹都有如此奥妙,可想被浩劫摧毁的过去中有多少值得今日学习之处。

认主后,拂衣发现剑刃有了巧妙的改变,原来的厚重与钝感都消失了,变得轻薄锋利,似能当作攻击法器来用。剑身厚度仍是未变,约莫半掌厚,越往两边延伸越是轻薄,剑刃处已是吹发可断。

拂衣往沉雾中注入一丝金灵,厚重悦耳的铮鸣让她心中一喜。“当真能攻击,这可是意外之喜。”她没敢在洞府中尝试,勉强用心神感应了一番内部符文构造,发现飞行属性确实占据七成还多,攻击属性只占两成有余。

“想来是作为备用,主剑受损即可用飞剑代替,威力自然比不得正经攻击法器。”拂衣并不失望,反而十分欣喜。

狐尾剑确实有些不够用,每次要耗费灵力为它覆上一层防御护罩,若是遇上更加激烈的斗法,必然承受不住她的力量。

要说新买一把解决燃眉之急,她又确实舍不得灵石,何况全副身家起来也不见得能买到称心如意的剑。想到灵石,拂衣决定先自行出一趟门,将九滴延寿玉髓精华和金火异矿石卖掉。

不是她信不过宋鸿远,论身家,人家可比她富裕多了。她只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看看以截然不同的心境走过熟悉的地方,是否会生出不同的感悟。

拂衣收好沉雾出了洞府,用令牌再次开启了阵法,以免有人误入其中。出门时正是深夜,在下山路上放眼远眺,只见下方城池灯火通明,仍是一副热闹景象。

迈着轻快脚步离开城中山,拂衣心中轻快无比。

想到近日诸事皆顺,忽而有种三千域都等着她去征服的错觉,直到瞧见不远处的申姓青年朝她招手,她才忍不住暗骂自己,该,让你心欠,这下知道人狂有祸了吧。

第103章 制造混乱

做人真的不能飘,拂衣再次警告了自己,随后深呼吸片刻,在九名金丹修士若有若无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来到申姓青年面前。

“道友,九位前辈,不知寻在下有何事?”

申姓青年将她上下一打量,得出一个结论:穷散修一个。似是不愿和穷散修过多交流,他冲着旁边一名金丹初期青年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来说。

金丹青年面不改色上前一步,语气无波无澜,如同牵线木偶。“你去一趟城主府,请范城主之女范明月到城外林中,我家少主有话要与她说。”

原来是年轻人的感情纠纷啊,拂衣刚想到这里,又觉不大对劲。

若是感情纠结,那两人至少有传讯符可以互通消息吧,就算对方不肯回复,姓申的不还能直接去城主府拜访么?范城主与申家关系匪浅,哪里能不接待他?

深夜找个陌生面孔去城主府请人,不管能不能将人请出来,都不是件正经事。

“这”拂衣面露为难,尽量不让自己表达出拒绝的意思,“我不认得城主府的人,范城主之女定是不会见我。”

“这你放心。”青年嗤笑一声,从储物袋取出一枚中品灵石,一块不知为何物的碎片,轻轻一弹指打入拂衣手中。“将灵石和碎片拿给门口侍卫,让他代为通禀,待范明月出来,你再引她出城即可。”

拂衣确定姓申的不怀好意,可九名金丹期虎视眈眈,她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那我现在就去?”

“去吧。”青年挥挥手,接着又出言阻止道,“等等!”

拂衣有些不耐烦,她打算拿着灵石和碎片出城,再给宋鸿远传讯,到时候在安全地点汇合即可。

谁知算盘打得响,姓申的也不是轻信之人。“刘七,你跟她一起,我们先去城外等候。”

“是。”面无表情的金丹青年再次上前几步,淡漠的眼看向拂衣,沉声催促道:“还不快去,不要误事。”

拂衣恨不得能将姓申的拖进暗巷里暴揍一顿,这可真是人在街上走,锅从天上来。要是范明月出了事,迟早会查到她头上,一城之主的势力可比什么贾千诚、无妖盟大多了。

拂衣在催促中迈开步子往前走,一路磨磨蹭蹭,倒是没有引来金丹青年斥责。她一向愿意以乐观的心面对一切,所以默默用曾经安慰过灵蜂的话安慰自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样想着想着她就释然了,逃不开的麻烦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拂衣绞尽脑汁想着应对方式,暗示守卫不行,隐匿面容不行,传音告诉范明月真相也不行。这些小手段逃不过身后金丹青年的神识,她看不到青年的行踪,不代表人家看不见她。

除非能把人甩掉,或者想办法造成混乱,否则只能按照人家的路来走。拂衣脑中念头急转,转过一条街道看到黄澄澄的灯火洒在地面,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土灵睡了这么久,也该出来做点事了。

她沉下心神与之沟通,感受到一股闷闷的情绪,当土灵感应到她心中焦急,才知这事关乎生死,于是很快应下她的要求。

拂衣感觉到土灵敛息远去,心中大定,忍不住王八念经似的无声念叨“快点快点再快一点”,眼看就要走到城主府附近,再往前走就能被守卫的神识扫到了。

她可不想自己的脸被城主府的人记住,要是范明月出事,今夜靠近这里的都有嫌疑,一个都逃不过。

“不要磨蹭了,你逃不过的。”青年察觉到她越来越慢的脚步,在暗处传音警告了一句,兴许是带着一种物伤其类的情绪,他的警告并未伴随着威压。

这些金丹修士亦不愿任由申家小辈当牛马使,心中必然存着怨气,只不过碍于体内禁制不敢反抗罢了。拂衣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敢冒险做出决定。

“快看,城外荒林有宝光!”

“快走快走,说不定是秘境!”

“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别磨蹭了,再不走就晚了!”

街道如同滴了水的油锅,炸开的速度极快,短短数息功夫,人已跑走了大半。拂衣看着“宝光”的方向暗自松了口气,土灵在丹田修整半年有余,果然灵息见长,这黄澄澄的光都快压过城池灯火了。

“站住,不要去了,把东西扔进左边巷子里,我自会取走。”

听到金丹青年的传音,拂衣连忙做出不知所措的神情,盯着宝光恍惚了片刻才按吩咐行动起来。她走到指定的巷子口,神识一动取出那枚中品灵石放在地面。

取出碎片时,拂衣留了个心眼,从外观到内里扫了个仔仔细细,才不慌不忙放在灵石旁边。

她看不到金丹青年藏匿在何处,往前走了没几步,那股若有若无的关注终于散去。回头一瞧,巷口的灵石与碎片也已消失不见。

“哼,利用人之前也不探清底细,论起张狂,申家人排第一真没人敢排第二。”

拂衣撇撇嘴,一路小跑从另一个城门出了城。土灵传来消息,它在荒林留下了一缕极其精纯的灵息,足以发光发热一整晚,而它本珠已经敛息钻入地底,借助土地的力量隐匿着朝她赶来。

“这只珠没白养!”拂衣一脸得意的笑,出城后赶紧给宋鸿远传讯,让他速来城北郊外与她汇合。

原本打算在明镜城换点灵石,经此一劫必须跑路,又得穷上一段时间了。

“俗话说得果然有道理,计划就是用来打破的”拂衣很快抛开这一茬,强词夺理自我安慰道,“不过俗话也说,不破不立,祸福相依,根据这两个道理,接下来指定会大赚一笔。”

跑路归跑路,乐观的心还是要拥有的。拂衣来到一座荒山脚下时,极远处仍闪烁着土灵留下的光,她很快感应到土灵的靠近,这珠子谨慎得很,一路潜行至此才露了个头,还没等她看清就钻进了丹田之中。

“胆子真小,就你敛息敛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块土疙瘩,谁当你是宝啊。”拂衣感应到它颤巍巍的情绪就觉得好笑,正想问问它在荒林见没见到八名金丹期和一名筑基期,一道传讯灵光倏地停在身前。

“这可真是巧。”拂衣看到传讯符内容有些哭笑不得,运起灵力跃上树梢,朝着城中飞驰而去。

第104章 计划

半个时辰前,宋鸿远收到传讯符立刻动身离开城中山,进入城池后发现街上店铺冷冷清清,十分异常,待身后传来一道娇滴滴的惊呼,他才随着女修所言朝城外远空看去。

暖黄色的光如一片片轻盈薄纱,在高空中向世人展示着它的曼妙多姿,美轮美奂,让人转不开眼。当然,对于修士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美,而是异光乍现,必有宝物。

宋鸿远确实犹豫了片刻,想着是否要去探查一番,要是有希望夺宝,好让拂衣来西城郊外汇合。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宝光规模不小,隔得再远都能看得到异常,若拂衣有心去争,此刻何必远远的躲在北城?

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宋鸿远加快脚步朝北城门行去,谁知还没走出这条街道,双脚就似被人束缚住一般,动也不能动。

“你,叫什么名字?”刚刚娇声惊呼的女修走上前来,目光从上扫到下,见他蒙着半张脸,好奇地挑了挑眉,随后一把扯下了黑色面罩。“哎呀!你这脸怎么回事?来人,快给他挡上!”

宋鸿远心头火起,垂下的眼眸中有寒光闪现。他无法妄动,因为女修身后站着两名金丹后期修士,身上穿着的正是城主府客卿服饰。

“少主,这人是生面孔。”一名长得十分谄媚的中年人走上前来,将宋鸿远的面罩重新覆上,转身冲少女露出一个荡漾的笑容。“我看勉强用得上。”

“赵叔,你觉得呢?”少女点点头,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位稍显阴沉的长须中年。

长须中年面无表情地扫了宋鸿远一眼,语气恭谨地道:“不过是解决一个小麻烦,少主想用谁便用谁吧。”

宋鸿远听到这几句对话,心知这少女多半是范城主唯一的女儿,范明月。换作旁人,不可能随意驱使两名城主府麾下的金丹后期客卿。

他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地走着路,这是招上了什么麻烦,不过看这几人的模样就知道,他们要利用自己做一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

“你一会儿拿着这只手钏去找申灵杰,就说故人请他到城东望月山下一叙。他此刻应该带着九条走狗去了西城看热闹。”

范明月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自顾自地揶揄道:“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看到点儿宝光就跟条狗似的往前凑,不愧是挖坟出身。”

宋鸿远听到完全陌生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愣怔,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能被范城主之女点名道姓的申姓修士,除了那天在城门口杀人的青年还能有谁?

“在下有事在身”宋鸿远不想接这烫手山芋,哪怕被两名金丹后期盯住,他也想垂死挣扎一下,说不定这些人不欲在城中闹事,抬抬手将他给放了。

他的想法显然太过天真,两道金丹后期威压齐齐攻来,宋鸿远猛地向后倾倒,嘴角溢出一抹血丝,经脉肺腑似撕裂般剧痛。

“下次开口前还是先想想清楚,”范明月见他强撑着没有倒下,语气更加不虞,“要你做事是看得起你,可别想着动歪心思,就你这张脸,走到哪里我都能让人找到。赵叔,孙叔,我们走。”

范明月似是笃定宋鸿远不敢造次,将手钏往他身上一扔,转身就朝东城门走去。临走前,两名金丹后期再次散出威压予以警告,若不照做就是死路一条。

宋鸿远待他们走远,迅速平复好心绪,取出传讯符将刚刚发生之事简短叙述了一番,符灵光一闪,朝着拂衣所在的方向飞去。

拂衣赶到西城门与宋鸿远汇合时,宝光仍在前方荒林中闪烁,那里气息杂乱,从炼气期到金丹初期都有。

金丹高阶修士大都看破了一切,连去凑热闹的心思都不会有,只会在洞府或城中冷眼旁观一群蠢小辈,被这光芒骗得团团转。

“你怎么被范明月给找上了,说来真是巧,她要找的人也在找她呢。”拂衣将自己被申灵杰拦住的事说了一遍,又指着远处光芒道,“幸好那里有异常,否则我现在都在城主府侍卫那儿露上脸了。”

宋鸿远闷闷咳了几声,胸腔仍有一种被重物压迫后的窒息感,饶是强行忍住怒火,嘶哑的声音中仍有着杀意。“既然他们双方都想见面,那就成全他们。”

拂衣原本不想掺和这事,虽说有些憋屈,但刚看来远走高飞才是最安全的办法。谁曾想宋鸿远会被范明月找上,要是今天不促成这场见面,那位跋扈的城主之女必会派人追杀。

“现在他们都出了城,我们正好能绕开城主府的人,让他们在城东见上面。他们一动手,两边的金丹期都会出手,到时候死个七七八八,谁都顾不得来找我们麻烦。”

拂衣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最不会引起双方怀疑,脑中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敲定了计划。

“我去西边荒林寻申灵杰,引他前往城东望月山。你去望月山附近隐匿起来,一定要在那两名金丹期神识范围外。”

宋鸿远先是应下,接着才问道:“让他们见面相斗即可,我们还躲在暗处作甚?”

拂衣嘿嘿笑着道:“等他们打生打死结束,我们再放冷箭、踢黑脚、背后补刀呗。”没机会出口恶气的时候只能劝自己放下,现在有了机会,哪儿能轻易放过?

拂衣还有一个玄玄叨叨的理由,只是她自己暂时没有头绪,更加无法与宋鸿远细说。

自打她仔细记下那枚碎片的模样,脑子里就一直想着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块比指甲盖还薄的褐色碎片,形状不规则,内里有着看不出规律的纹路,表面看上去反倒光滑。

不像是法器法宝碎片,倒像是什么妖兽身上的甲壳,这让拂衣联想到有关申家灭族的传言,他们族中有一件与妖祖后代相关的宝物

可惜这只是她生出的一个念头,是毫无凭证的猜测,加上事关前世记忆,自是不能提及。所以拂衣想着,若是双方在望月山下打生打死,说不定能找到机会取走那枚碎片。

第105章 潜伏偷听

拂衣来到荒林,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最闪亮的申灵杰。

作为一个高调纨绔,他身上防御服发出的蓝光似乎能照亮整个世界,旁边围绕的九名金丹初期更是齐齐整整,就连脸上神情都完全一致。

申灵杰距离“宝光”还有七八里距离,其余修士散落得更远,没有人贸然冲上前去,皆是默默等待光芒发生变化。

不管是秘境出世,还是有异宝将要破土而出,在最开始的一道光芒后都会有后续动静。此刻地面没有任何波动,更不曾生出裂缝,这说明距离“宝物”出世还有一定时间。

这是在场所有修士的想法,申灵杰自然不例外。他待在护卫们聚起的防御灵光内,满脑子都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让他们解决掉所有对手,再亲自前往地底寻宝,连刚刚打算要做的事都抛到了脑后。

直到身边九名金丹修士察觉到拂衣的靠近,提醒他还有事情未做,他才转过头来不耐烦地看向拂衣。“不是让你滚了吗?还送上门来做什么?找死?”

拂衣忽略了他的不耐,战战兢兢地指着后方传音道:“本来打算走的,只是在城中正好遇上范城主之女,出于好奇多看了几眼。她独自一人朝城东望月山方向去了,瞧着颇为神秘。申少爷,这消息能换几颗灵石吗?”

申灵杰看到她眼中贪婪目光,鄙夷地冷哼一声道:“换个屁!你是不是蠢,都把消息跟我说了才来要灵石,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拂衣:“”好吧,这是遇上比她还抠门的人了,下次再撒这种丢人现眼的谎,她会先提灵石再透露消息的。

申灵杰看了看宝光,又看了看望月山方向,最终还是决定弃宝走人。他挥手让九名金丹期跟上,转头对拂衣使出邪魅一笑。“你这人挺识相,先留在城中等候,待我办完事自会派人去寻你,到时候灵石管够。”

申灵杰说完大步离去,明明只有十个人,偏偏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一瞧就不是去干好事。

拂衣撇撇嘴,暗道一声虚伪。还灵石管够?要真有心酬谢刚刚何必拒绝,事后再派人来寻,为的不就是杀人灭口嘛。

“哼,到时候谁杀谁还说不准呢”拂衣身形一闪钻入林中,沿途选择小路绕来绕去,朝着望月山的方向潜去。

拂衣在距离望月山近百里处找到了宋鸿远,他潜伏在此已久,早就看到九道灵光从空中划过,正是朝范明月所在的方位移去。

“一会儿他们打起来肯定山摇地动,那些金丹修士说不定还会转移战场,难说不会移到我们这里。”拂衣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指了指地面道,“我们藏到地底深处,既能感应到地动,又能躲避他们的神识。”

双方一旦打起来,神识顶多关注附近有无金丹修士靠近,不会注意地底深处是否藏匿着小小筑基期。待这些金丹护卫转移了战场,他们即可潜伏到范明月二人身边。

大家都是筑基初期,范、申二人又是敌对关系,这就让他们身上宝物多的优点淡化了不少,她与宋鸿远齐心协力必能拿下。

看到她眼中凶光,宋鸿远不由得暗自腹诽,以后招惹谁都不要招惹眼前这一位,锱铢必较且实力惊人,一旦惹上了,就会成为一个纠缠不休的噩梦。

噩梦拂衣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宋鸿远心目中第一不能招惹的人,她调动灵力沉入地底,动作又快又稳,在土灵悄悄的帮助下如履平地。

宋鸿远不知用上了什么宝物,勉强能与拂衣的速度齐平,两人默契地没有问起对方的护身之物。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打听的不打听,这是修士友好相处的基本准则。

“他们好像分成两队打起来了。”拂衣借助土灵对土地的感知,察觉到远方两处灵气波动,饶是在空中作战,地面亦受到了一定影响。“东边一队,北边一队,人数未知。”

宋鸿远闻言并不惊讶于她的敏锐,只思索片刻后分析道:“范明月身边有两名金丹后期,若是打起来,必是分开两头以一对多。”

“我看也是。”拂衣传音表示赞同。“申灵杰身边九名都是金丹初期,个个心中都有不服,不会冒着风险击杀范城主之女。我猜他们多半会分成五人、四人两个队伍,分别应对那两名金丹后期。”

这就代表着他们此行不会与金丹期遇上,只需要解决申灵杰与范明月二人。

加快速度朝望月山进行了半柱香,拂衣与宋鸿远皆感觉到两道筑基初期气息,两人默契地停下,潜伏在地底向外探出神识观察。

拂衣将自己的谨慎发挥到了极致,神识好似一根细细绒毛,漂浮在地面上方的空气中,时隐时现。

“你想得美!”范明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听上去闷闷的,有些模糊失真。“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敢打我主意,让我做你侍妾?”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得起你是你的荣幸。我可说好了,现在同意,我立马让他们收手停战,族中那份宝物我迟早赠与你。要是不同意你爹的城主之位接就要换个人来坐了!”

申灵杰阴阳怪气的威胁着,听上去不像是求偶,倒像是在做什么瞧不上眼的买卖。听到他的语气,自恃身份颇高的范明波当然更加气恼。

“盗墓发家的下贱家族能有什么宝物?”

“麒麟之角,买你极阴之身,怎么,还嫌不够?”

两人都顾忌着对方的身份,没有急着朝对方动手,属下打成一团不算什么,若主子也开始打生打死,事情就容易越闹越大。

听到他们的话,拂衣眉头微微一挑,原来申家真有妖祖后代的宝物。麒麟之角,那可是土属性灵物中的极品。

想来那块褐色碎片,正是麒麟之角上的脱落物,申灵杰图的是范明月的极阴体,想要许以重利骗她作侍妾。而范明月似乎不太相信宝物的真实性,对申家的观感更是奇差无比。

拂衣渐渐不再关注两人的纠葛,满脑子都是奔跑的麒麟,和他们脑袋上朴实无华的两根长角

怎么办,她好心动,这样好的东西,实在是太想揣进自己的储物袋了。

第106章 狗咬狗

麒麟属土,主北方,据闻是七大妖祖中脾性最为温和、性子最为敦厚的一只。头上的双角与玄鸟朱鸟翼羽一样,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从上面切下一块都能卖到不少灵石。

与这三种宝物并列的另有白虎之眼、青龙逆鳞、玄武之甲以及凤凰尾羽。这七件宝物,是创世妖祖后代身上最为珍贵的一部分,任何一件都能引得三千域元婴修士争相抢夺。

拂衣与钟韵有幸获得玄鸟翼羽,当真是气运爆棚,她本以为事后再得土灵就是气运逆天,没想到眼下又有了麒麟之角的消息。

换作是作风优良、家大业大的势力,她决计不敢打夺宝的歪主意,但这家族偏偏是申家拂衣眯了眯眼,钟韵不是时常劝她替天行道吗?这就是她首次替天行道的机会啊!

“宋道友,做任务赚灵石的事先放一放,我们来一票大的!”

“”宋鸿远很想拔腿就跑,他知道拂衣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得不说,他也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是人家一个拥有元婴真人的家族,他们两个筑基期去送哪门子死?“拂道友,有时候,放下,便是拥有。”

拂衣听到他一字一顿的传音仍然不为所动,她这个人非常简单纯粹,有机会得宝就要努力往前凑,没机会就潇洒转身走人,也不多么留恋。

申家迟早灭族,麒麟之角迟早易手,所以为什么不能提前灭族,让麟角易入她手?

“宋道友,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就说去不去吧。”

“去。”

拂衣还以为自己要多劝几句,没想到他一口应了下来。

“来都来了”宋鸿远无力地传音道,“顺便干一票大的也不耽误。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拂衣神识微动,在黑暗中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笑容。“他们不敢贸然动手,缺的只是一个契机。”

“不错。”宋鸿远赞同了一句,正想问问她打算如何制造契机,就觉她周身气势骤然一变,向地面刷刷击出两道无形无质的剑气,钻出地底分别攻向范、申二人背后。“拂道友,下次能提前预个警吗?”

“嘿嘿,刚刚正好是个机会。”拂衣抱歉一笑,不再继续传音,聚精会神关注起地面情况。

范明月与申灵杰果然打起来了。

两人在被偷袭的瞬间都是一惊,以为是对方手下的金丹期归来,想要取自己姓性命,受惊之下的本能反应自是防御加反攻。然而两人都不敢对偷袭的“金丹期”动手,第一选择自是攻向对面的同阶。

范明月看上去娇娇俏俏,穿着一袭紫裙踩在同色灵舟之上,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由于太过于赏心悦目,攻击手段完全不够看。

若她遇上的是旁人,数十招之内就得被压着打,然而她此刻的对手是申灵杰,一个废物中的极品废物,两人一时间竟难以分出孰弱孰更弱。

看到数不清的二阶三阶符在地面上空炸开,拂衣实在忍不住酸了。“这是要下一场灵石雨啊!”她喜欢钟韵的土豪风范,不代表她能接受厌恶之人的富裕。

这两人一个招惹了她,一个招惹了宋鸿远,明明无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想着事后有人杀他们灭口,实在是招恨。

“不必羡慕,待他们丢完宝物,就会陷入两败俱伤之境。”宋鸿远冷眼旁观上方斗法,对外域生活的忧心都消散了不少,这样的修士能好端端活到筑基初期,他风里来雨里去的一条硬汉怎么就不行。

两人默默等待时机,上方的符之战很快告一段落,打到这时候,范、申二人都知道刚刚是遭了旁人偷袭,但他们已经打出真火,眼中杀意越来越浓。

“敬酒不吃吃罚酒,学你爹乖乖做个侍妾多好,偏要挑死路走!”

“废物,你姑祖母被我爹占尽便宜,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你全家都是缺心眼的蠢货!”

两人手上嘴上都不肯停,彼此又被侮辱之言激得更加愤怒,一招一式都冲着致命弱点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让对方死在自己手上。

在一波强过一波的攻击中,两人肉身识海都受了重伤,身上攻击宝物早就消耗一空,就连防御宝物撑起的灵光都开始摇摇欲散。

宋鸿远见状有些蠢蠢欲动,传音急急询问道:“我们现在动手?”

“再等等。我们无需与他们正面一战,让他们自己狗咬狗。”拂衣一边关注上方战况,一边与宋鸿远传音解释。

“他们两人的死不能被归咎于第三者头上,否则范城主与申家难以决裂,唯有让所有人以为他们是死在对方手里,两家才会乱得起来。所以我们只需等到一人战死,再用神识解决掉另外一人即可。”

以神识直攻对方脆弱的识海,留不下任何气息印记,无论谁去检查尸身,都只会认定人是死于重伤。

“好生狡猾”

“多谢夸奖。”

地底感受到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地面上的气流早已紊乱不堪,近处山石簌簌从高空坠下,一紫一蓝两道身影再碎石间不大流畅地穿梭,身上灵光已是难以支撑。

申灵杰的底子实在太差,在怒火攻心的范明月手中渐渐处于弱势,被人捧在高处多年的他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眼中凶光一闪,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粒丹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吃入腹。

在丹药入口的瞬间,他周身灵息暴增数十倍,短短眨眼之间竟然有了筑基中期的威势,而且还有持续上涨的预兆。

范明月惊得花容失色,惊呼声都有些破音。“爆灵丹?你疯了不成?”

爆灵丹能在短时间内增长一个或几个小境界,消耗的是修士生命力,以达到迅速制胜的目的。但这样的丹药称得上是虎狼之药,对身体的损耗不止一星半点,要是严重,有可能永远无法进阶。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申灵杰通红的眼珠表明他也承受着巨大痛楚,但突然暴增的实力带来一种极致的畅快,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扭曲癫狂的笑容。

极阴体对男修的诱惑太大,他早就视范明月为自己的所有物,谁知屡次提及侍妾之事都惨遭拒绝,还反过来受到数次羞辱,往日积攒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他要杀了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第107章 赶路

境界猛然增长至筑基后期,申灵杰周身气息已是狂躁得可怕,哪怕没有真正筑基后期的威压,道道攻击也让范明月渐渐吃不消。

申灵杰手中法器极多,打一阵就换上一个,招式凌乱,毫无章法,只顾着猛打猛攻要人命,结合他此刻的力量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范明月被一道刀光击中,还未来得及躲避,双脚又被一条绳索束缚住,胸口闷闷一痛,低头一看,一支半臂长的灵箭从前穿透至后背,距离心脉只有一指距离。

她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再说不出半句侮辱的话来。

宋鸿远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与拂衣传音说了一遍自己被束缚之事。“她此刻也知道,被人侮辱,被人束缚,被人攻击是个什么滋味了。”

他的传讯符中自是不曾提及受辱一事,是以拂衣完全不知范明月竟还掀过他面罩,不仅如此,还屡次出言戳人痛处,实在是无礼至极。

她和钟韵当初跟宋鸿远为敌对两方,都不曾做出过这等下作之事。

“宋道友别在意,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不磨我来磨。”拂衣不太会安慰别人,她时常认为言语是十分无力的东西,一来她无法对别人心中的痛感同身受,二来说得多还不如做得多。

反正上面两人都活不过今日,人一死,侮辱与仇怨都会随之消散。

半空中的各色灵光混乱不堪,两人都是多灵根修士,攻击手段又纷杂无比,将这方山脚染得五光十色。

范明月失去了攻击之力,勉强支撑着最后一层防御灵光,试图找准机会逃离此地。杀红眼的申灵杰哪里肯让她走,心中执念一旦生起,本就不算灵光的脑子更加乱成一团。

他脑海中只余下一个念头,杀了她,毁掉极阴体,以免让旁人得了好处!

嗖嗖嗖

三道长箭拖着长长的光尾,破开夜空直攻范明月识海、丹田与灵舟。她瞪大双眼试图转向,然而一动就将肉身伤势牵动,灵舟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难以保持平衡。

一道利物相撞的脆响之后,接着又是两声闷响,那是长箭分别击中灵舟与肉身的声音,范明月与脚下灵舟重重坠落在地,将本就裂开的地面砸出一道深坑。

处于暴戾状态的申灵杰像是不曾注意到对方已经陨落,大喊大叫着御舟而下,跳到地面对着坑中尸身又是一阵猛攻。

爆灵丹带来的力量让他亢奋无比,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耗不尽的精力,他想要一直斗法,一直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他想一夜之间成就金丹,三五天凝结元婴,还想轻轻松松踏入飞升上域的通道,他要征服三千下域,再纵横上域

“噗”黑色热血从口中喷出之时,申灵杰还在妄想着一步登天后的美好生活,然而下一瞬间,肉身识海就已先行放弃,他放飞的思绪再无法走得更远,眼前一黑,向范明月尸身所在的深坑栽倒下去。

拂衣与宋鸿远钻出地面时,只见范明月的肉身毁得不成人样,那只灵舟更是碎得拼凑不齐,而申灵杰看似完整的肉身,只余下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拂衣毫不犹豫探出神识,刺入申灵杰识海猛地一搅,只见他双脚微一抽搐,接着便丧失了最后一缕生机。

“宋道友,这次的储物袋就不便取走了。”拂衣知道他不是贪财之辈,但还是想要提前说上一说。“我们既不能暴露自己,就只能打开袋子取走少量不起眼的东西,范明月的储物袋归你,申灵杰的归我。如何?”

宋鸿远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血肉模糊的范明月,神识一动钻入袋中,只从里面取走半数灵石,别的一律未动。

拂衣探入申灵杰储物袋,被里面灵光闪闪东西闪瞎了眼。

每种颜色的防御服都有三五件,还有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辅助法器,几百枚流行话本玉简,以及两万下品灵石、一百枚中品灵石。

她没有动容易被认出来的衣服与法器,取走一万下品、五十枚中品灵石后,又将那枚褐色碎片悄悄装入储物袋中。

“趁那些金丹侍卫还没回来,我们赶紧整理了气息离开。”拂衣心情颇为舒畅,语气都带着点儿欢快。

两个烦人的跳梁小丑消失,轻轻松松得到不少灵石,找到麒麟之角的线索,还挑起了范、申两家的争斗。不得不说,她这辈子是越来越厉害了。

小心翼翼清理过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拂衣与宋鸿远再次钻入地底,朝着明镜城截然相反的方向行去。在没有确定金丹侍卫是否陨落前,他们最好不在城中露面。

“拂道友,我们去哪里躲一躲?”

“就去申家族地附近的小城。”

近水楼台先得月,申家被灭的时候,她可不能隔得太远。

“拂道友,不是我看轻你实力,我是说以你现在的境界,放在元婴修士眼中就是垃圾。”宋鸿远忽然开口,打破了一路上的平静。“就算我们想去钻空子,也不可能取得到申家的宝物。”

拂衣被他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她又不是傻子,这个问题当然提前想过。“我本人是取不到,但我有办法能够取到。宋道友只管与我合作,到时候不论所获多少,皆是一人一半。”

宋鸿远将信将疑,这可不是击杀几个同境界修士,申家就算丢在灰星域是不算什么,可在明镜城一带还是能横着走。整整十名元婴修士,就算范城主为女翻脸闹上门去,也不见得能轻易拿下。

就算申家最终被灭了族,宝库里的东西自然会被范城主收入囊中,哪里轮得到他们捡漏?

宋鸿远实在想不出拂衣有什么办法,除非能趁乱无声无息钻进申家宝库,否则他们两个只能眼睁睁瞧着范城主夺宝而去。

他的疑惑一直没有得到解答,拂衣沿途再未多言。

半个时辰后,拂衣见距离明镜城越来越远,身形一闪先一步钻出地面,祭出沉雾一跃而上,挑着最近的路线朝申家族地所在的南明城飞去。

第108章 事发

南明城是一座小型城池,城主只是金丹初期,从前以范城主马首是瞻,如今成为了申家第一走狗,在南明城内的名声奇差无比。

小城里开店的都是低阶修士,能够吸引来的自然也都是炼气筑基,拂衣与宋鸿远分别在几家茶肆偷听了一阵,就在八卦的修士们口中探得不少消息。

除了城主与申家某金丹女修的二三事,众人议论最多的便是申家近日的高调。

原本申家自打建族以来一直都很高调,若是寻常事,本不值得大家津津乐道,但这一回,申家竟有意无意散出消息,说是申灵杰即将参加半年后的宗门大选,誓要进入三千域第一超级大宗门,凌霄宗。

若只是传点风影还不足以引人议论,顶多是讥笑申家暴发户不知天高地厚,想把废物塞进顶尖宗门,也不掂量掂量自家斤两。

但申家有人“不小心”在外露了底,道是打算将一件绝世珍宝献给凌霄宗,还要加上一名极阴体女修,不将申灵杰砸进凌霄宗山门不罢休。

这可让小城里开店的修士们犯了愁。本就嚣张跋扈的申家,要是当真靠上凌霄宗这座大山,以后缴纳的保护费岂不是更加高昂?要知道申家有时候可不止收灵石,还会四处抢夺好看的男修女修。

这件事一开始只在小城店家中流传,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来往路过的修士都听说了。只不过大多陌路人不知道申家是谁,也不在乎这家人要做什么,直到专门前来打听消息的拂衣二人听到,才知申家原来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这让人说什么好呢,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照申家这么个作法,不被灭族才是奇怪。”拂衣坐在一家茶肆雅室,与宋鸿远互相比对打听来的消息。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申家前世被灭族,说不定一开始真与麒麟之角无关,追根究底是他们自己的狂妄害死了自己。

“申灵杰也不是个东西。”宋鸿远目露鄙夷,哪怕在微云山庄混迹多年,他都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想利用家族宝物与极阴体进宗,却又想背着家族前来寻范明月,试图自己先占尽便宜。”

拂衣倒觉得申灵杰做出什么事她都不意外,一个被养歪的崽子能做出人事来才怪。“不过他们也太天真,凌霄宗岂是拿宝物就能砸进的?若不是天资与实力皆在万人之上,人家连测灵根的盘子都不让碰。”

她前世仰慕凌霄宗许多年,在元婴时期还暗戳戳打听过客卿长老之事,最后当然没有结果,毕竟人家自己宗门的长老就够厉害了,压根儿不需要对外招揽客卿。

凌霄宗作为三千域顶尖宗门,内部各峰百花齐放,法修剑修刀修丹修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收的人才。就连其他宗门最不看好的食修、文修,都能在凌霄宗找到一席之地。

不管是修哪一种道,前提还是要足够优秀,能从三千域所有同类竞争者中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踏入凌霄宗的大门。

自打凌霄宗建宗,还没听说谁是靠砸宝物进的宗,可见申家人眼界是何等渺小,一朝得宝,双眼都被遮住,看不清天地究竟有多大。

“拂道友可有兴趣试试凌霄宗的剑宗?”宋鸿远对拂衣的实力很是肯定,至少他没有见过比拂衣更厉害的人。

拂衣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不谦虚也不骄傲,十分可观地道:“兴趣是有,可是人家不见得收我,要是有机会就试试,成不成的就看命吧。”

她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凌霄剑宗的入门条件太过苛刻,特别是针对修仙域的大选,比起凡俗选孩童入门还要严苛。

首先要功法中正平和,其次要不曾炼制本命剑。

功法平和才有更强的塑造性,若是偏向于某种属性、或是太过霸道、太过阴柔,都不会被凌霄剑宗挑入备选名单。

炼制本命剑,代表剑之一道的根基已经打下,若是这根基没打好,凌霄剑宗也没办法替人改变。就算本命剑与本身契合度极高,也不便于宗门助其凝练剑骨。

剑骨是剑修向通天之道迈出的第一步,凌霄剑宗对此有着自己的特殊法门,能让弟子发挥到极致,使剑骨达到本身资质的巅峰。而凝练剑骨与本命剑有极大关系,所以宗门不欲收取自行炼剑的弟子。

拂衣倒是符合两条规定,但这只是人家最基本的规定,后续还有无数条条框框,更有数不清的比试与擂台。能在宗门大选杀进凌霄剑宗的剑修,每次都只有一二百人。

三千域的修士多如牛毛,想成为这一两百人中的一个比登天还难。所以拂衣真不敢妄言,她可不是申家人,自己的实力心里还得有个数才行。

两人在茶肆中闲聊了半个时辰,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音,隔着阵法屏障听不大真切。拂衣拿起桌上令牌关闭了隔音阵,楼下街道上的嚷嚷声终于清晰起来。

“是范城主带着人打过去了!”

“怎么可能?范城主跟那谁不是那什么关系吗?”

“我没看错!带着九名元婴真人,一路也没隐藏行踪,我吓了个半死,趴在地上好久都不敢动弹。看到他们朝申家族地走过去,我才进了城躲避。”

拂衣闻言嘴角微微扬起,双眼亮晶晶的,好像看到无数宝物在朝她招手。

“拂道友,你真有办法钻空子?”宋鸿远还是难以置信,想到玉简上元婴真人的可怖记载,忍不住劝道,“还是算了吧,不管他们怎么招惹我们,现在命都没了。我们顺利抽身,何必再搅进浑水里去?”

拂衣笑得眯起了眼,隔着桌子拍了拍宋鸿远的肩膀,道:“宋道友只需要做一件事,完全没有危险,而我嘛,有一点点风险,但不冒风险怎么配得上这样大的机缘?”

宋鸿远叹了口气,认命地看着拂衣,语气颇为无奈。“我要做什么事?”

拂衣右手本能地握紧又送开,其实对于她来说,此刻要冒的风险比盗宝本身更大,因为她需要对宋鸿远付出全部的信任。

迟疑只在一瞬间,拂衣最后还是下了决定。“请宋道友前往附近山林,去猎一只鹿”

第109章 分头行动

宋鸿远离开的时候回望南明城,巍峨的城门与灵光流转的阵法,让初来乍到的他惊讶于外域小型城池的规模,不论内里的灵气浓郁程度,还是整个城池的恢弘气势,都比缚龙域的每一座大型破旧城池强了太多。

城外或紫或蓝的灵草灵花隐在水雾中,朦朦胧胧,像是走入了一场梦境,而这座富有历史气息的古老城池就如真实世界的坐标,远远地指引着修士前来。

宋鸿远没有多看,转身循着拂衣所示的方位疾飞了小半个时辰,心中生出了一丝疑窦。其实这怀疑一早就有,只不过连日奔波与忙碌,让他心神半点不得空闲,此刻独行终于有了拿出来细细思索的时间。

“她曾说自己是从万妖山脉逃出来的,一个从小被带去山中的女奴,是如何得知这么多讯息,又如何会有那样强悍的实力?还有精妙的身法,剑法,秘术,这些绝不是女奴能够接触到的。”

宋鸿远再想到踏出缚龙域后发生的一切,拂衣的一举一动都表明她对外域无比熟悉,就连出阵后试图逃离的方向,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择出的最优路线。

还有前些日明镜城西荒林那一场宝光,为什么就在他们被人找上麻烦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场最终毫无结果的宝光?那会不会也是拂衣脱身的手段之一?

宋鸿远越想越是震惊,许多从前忽略了的细节重新涌入脑海,要是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拂衣有一名外域好友,为免也太过于牵强。

“难道她根本不是万妖山脉的女奴,或者是从外域被捉来缚龙域困了许多年?”宋鸿远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这样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应是外域某个家族的后代,或许还是十分强盛的家族,功法与秘术自不会差。多半是遭到家族争斗的牵连才被丢进缚龙域”宋鸿远脑补了一场家族内斗大戏,不由得对拂衣生出几分同情。

“她现在不返回家中,要么说明近亲都已死在了内斗中,要么说明整个家族都覆灭了。唉,算了,探寻这些隐秘作甚,只要她没有坏心,何必追究更多。”

宋鸿远抛开这些纷杂思绪,驾着一柄缚龙域买来的二阶上品飞剑,还未适应飞行的他看上去有些摇摇晃晃,不过很快就趋于平稳,在越来越茂密的树林中顺利穿行。

拂衣离开茶肆后径直出了南明城,头也不回地朝申家族地所在的方向潜行。

申家位于城外一座红色山峰中,这山底部是一道巨大圆柱形,中间有一段二十余丈的中空,圆锥形的山巅就悬浮在这中空之上。

从极远处看,像是有人一剑将山劈成了两段,余威的冲击让山顶飞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落下。待走得近了,中间空出的一部分看着越来越大,就再不像是人力能够造成的景象。

申家就建立在中空的位置,若是抛开上方圆锥形的山顶,他们的族地看上去像是一座微微下凹的环形山。

拂衣的目的地不在那里,而是山的底部,但凡小型家族藏宝,都会将地点选在距离最近的地底,这是人族的惯性思维,也是经住岁月考验的极佳选择。

当一个小家族有灭族风险时,会让族中精英后代带上宝物走密道逃走,长老与高阶修士留下来迎战,要是宝库距离太远,前去取宝的途中容易产生各种意外。

拂衣在距离红色山峰较远的地方沉入地底,不再继续往前,而是不断地下沉、下沉,直到肉身感觉到一丝来自于自然的威压才停下。

“小土,这回可是在元婴期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得警醒点才行。”

土灵片刻不停地吸收着黑鱼中的神秘气息,不紧不慢地向拂衣传达出一种“少小瞧我”的情绪。

“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啦。”拂衣说不紧张是假的,面对宋鸿远的迟疑,她必须做出信心满满的样子,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免不了忧心忡忡。

“小土啊,千万别看到什么就偷什么,咱们不缺这点灵石,就只缺麒麟之角,明白吗?”

土灵传达出一股闷闷的情绪,又表达了自己想要吞噬一点土属性灵物的意愿。拂衣想到它饥饿吞噬时的状态,心中猛地一抖,本能地开启忽悠模式,开始循循善诱。

“待你以后融入本命剑,我找到什么灵物不都要给你吃吗,何必急于一时呢?麒麟之角可是好东西,最后不还是要拿来练剑嘛,四舍五入一下,不还是等于被你吃了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土灵本就不高的灵智经不住忽悠,听到能吃灵物、能吃麒麟之角等关键词就满足无比,快快乐乐地钻出丹田,还在拂衣鼻尖上亲昵地点了一下才钻入地底更深处。

“幸好是个傻乎乎的”拂衣捏了把冷汗,要是土灵疯狂吞噬宝库中的灵物,气息波动很容易引起元婴修士的注意。

但它要是刻意收敛气息潜伏进去,就会成功与土地融为一体,除非有人故意探出神识在宝库扫来扫去,否则绝不会被人发现。

“算上范城主共有十名元婴前往申家,现在还没有传出斗法波动,说明双方还在相互‘客气’,等到双方当着众外人的面讲尽道理就该开打了。”

申家与范城主再不要脸,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特别是有外援在场的情况下,一言不合就开打,不符合大家的正派道修身份。

说来也是虚伪,拂衣耸耸鼻子,换做是她有亲近之人被杀,有实力找上门去报仇还废个什么话,提剑劈就行了呗。

正这样想着,一道数年来都不曾感应过的强大威压,从上至下如海啸般涌来,拂衣赶紧调转灵力祭出一层防御灵光,随着气流波动剧烈摇晃。

还是元婴期厉害,拂衣一颗心怦怦直跳,要是换个心理素质不高的小修士,这会儿都该吓得瑟瑟发抖了。

申家与范城主双方共二十名元婴,一旦开打,方圆数百里都会有所感应。但拂衣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反倒十分安全,因为元婴斗法往往都在高空之中、云雾之巅,那里没有遮拦,能让自身实力发挥到极限。

“不过这斗法波动也太剧烈了吧”拂衣只觉胸腔闷痛,人中处微微发凉,伸手一摸,原是鼻腔被震出了血。

第110章 得手

拂衣没有理会肉身小小受损,在脆弱的筑基初期,动不动就要流血受伤,她早就习惯了。只要不会留下严重暗伤,经受点斗法余威算什么,反正人家不是针对她,力道并非难以忍受。

她感应着土灵的行动,同时也观察着自己身周的防御灵光,打从双鱼出现,她自己凝结的防御灵光就具有了一种令她安心的厚重感。

拂衣猜测这是黑鱼气息与防御术结合的效果,她也好,外人也好,都无法察觉到这灵光中的神秘气息,只能感觉到这重护罩难以被攻破,堪比超品法器的防御。

“又省了一大笔”拂衣暗戳戳地想,原本打算买几件纱裙备用,现在看来只需一件作为保底防御即可。“反正有些纱裙的颜色能变来变去,一件顶七八件呢,款式什么的,都是浮云。”

拂衣自恋归自恋,但并不是个爱美之人,或者说她追求的美与许多女修不大一样。比起精致妆容、华美发髻、衣裙流光溢彩,她更喜欢追求力量的美。

她认同每一种美的方式,白皙的皮肤好看,麦色或黝黑的皮肤也好看,高挑挺拔好看,矮小魁梧也好看。

只要不是刻意追寻不适合自己的东西,在她看来都是好的,所以她从来不要求自己非要梳个飞仙髻,穿一身华丽丽的流光裙,毕竟打起架来不方便。

土灵一路低调潜行,有那么几个瞬间,连拂衣都很难感应到它的存在,要不是有契约让他们心神相连,她一准儿会认为这小家伙跑路了。

听从拂衣吩咐的土灵没有急匆匆赶路,而是以小心谨慎为主,一路寻着与自身气息最契合的地段行走,哪怕偶尔要绕一段路也无所谓。

拂衣对此很是满意,元婴期的打斗少说都要三五日,要是旗鼓相当,打上十天半个月都不稀奇。以土灵在土地中穿行的速度,顶多两天就能走个来回。

“也不知道这回申家会不会覆灭,前世的神秘之手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未知,不过实力明显比范城主强多了。”拂衣其实不太关心申家会不会死得一个不留,她更关心的,是盗走麒麟之角后的安全问题。

申灵杰敢当着范明月暴露族中奇珍异宝,说不定也敢在别处吹嘘露底,再结合申家人放出要砸开凌霄宗大门的话,麒麟之角的消息很快会传遍灰星域。

若范城主一帮人获胜,必会在战后前往宝库分宝,事后得知申家拥有麒麟之角,他们却没在宝库中看到,他们的视线就会集中到别处,开始刮地三尺式搜寻。

以拂衣和宋鸿远的境界,本不至于被当做嫌疑目标,但他们两个恰巧卷进了范、申两人之死,一旦有金丹侍卫提及此事,范城主等人定是宁肯错杀都不肯放过。

所以拂衣才让宋鸿远前往南明城外一处无名山谷,只要绕过那片山谷,即可抵达一片看似荒芜的怪石平原。在这片平原地底深处,居住着一种通体深褐发亮的灵鹿。

这种被称之为“隐鹿”的族群十分胆小怕事,属性为土,喜群居在地底洞窟中,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三五成群出来觅食。一旦搜寻到大量食物,又会躲在洞穴中不出。

隐鹿在修仙域的存在感极低,除了血肉能食用,骨骼鹿角与妖丹能酿酒,别的材料都无甚大用。除了猎兽做灵膳的酒肆,别的修士连它们长什么样都懒得关注,自然也不会刻意跑去剿杀。

按理说这种没有太大生存危机的妖兽,根本不至于敏感至此,但偏偏隐鹿胆小到恨不得永远不见光。

拂衣曾经也是不关注隐鹿的修士之一,直到后来偶然得知,隐鹿竟与麒麟一族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这才明白它们活得小心翼翼的理由。

隐鹿之角经过秘术炼制提纯,能够提炼出具有麒麟之角功效的一小块精华,这块精华自然比不得真正的麟角,顶多具有两三成血脉气息。

但妖祖后代本就稀少,如今每一代都只余下了一只,谁都不可能找它们要身上材料去,是以能有一件替代品亦是幸事一桩。

拂衣不知道炼制提纯的秘术,不过她也不追求做到极致。她打算把身上那枚剥离下来的麟角碎片,结合土灵的一缕气息,与隐鹿之角熔炼一番搅乱视线。

世间少有人知晓真正的麟角长什么样,玉简上的描述含糊不清,每一枚绘制的图案还都不大一样,反正大家只知道麟角形似鹿角,具有精纯土灵以及一股悠远厚重的气息。

“待宋鸿远猎鹿归来,再花一两天把鹿角炼制成‘麟角’,说不定上面一群元婴期还没分出胜负。”拂衣打算到时候再来一趟,让土灵把假麟角放回去。

不管最终获胜者是申家还是范城主,只要有一份“麟角”在宝库中,就能为她和宋鸿远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他们两个属于整件事的“神秘第三方”,既然神秘,就该神秘到底,最好永远都不要暴露他们曾经卷进过这件事。

“到手了!”拂衣心神一动,感应到土灵极致的欣喜,很快又被它强行压制回去。

“总算学聪明了。”拂衣深觉自己的灵智感染了傻乎乎的土灵,再想想钟韵也是在她的指引下越来越机灵,忍不住欣慰一叹,“真是近朱者赤。”拥有她这样的同伴真是幸运,她好生羡慕土灵与钟韵。

土灵归来时仍然绕着远路,并未因得宝而过分激动,返回拂衣身边时,也不像从前那般急匆匆地钻进丹田里。

“不对啊,你怎么老实过头了?”拂衣皱了皱眉,察觉到土灵过分的乖巧,脑中浮现出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土灵传达出一丝含羞带怯的情绪,非常憨厚地告诉拂衣,它见麟角是一对,一不小心就吞噬了一支,只给拂衣留下了一半。

拂衣:“”她还要和宋鸿远五五分啊!总不能让她瞒着不提寻到的麟角是一对吧?她就算再抠门都干不出这种事!“你给我吐出来。”

土灵坚定地传达出不吐的意愿,随后表示自己吃掉以后也可融于本命剑中,所以与拂衣之前所言没有区别。

“”拂衣一时语塞,怎么有种灵智被它偷去太多的感觉?这是自己跳进自己挖的坑了吗?

第111章 以假乱真

拂衣生无可恋地离开了申家附近,扛着重重斗法余威,感觉心里的疼痛比压力还强烈。虽说事实确实如土灵所表达,它吃了融入剑中效果都一样,甚至不需要再靠炼器大师多费一道工序。

可是没有亲手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麟角,还是让她有些欲哭无泪。好说歹说让土灵把第二支吐了出来,拂衣忍痛决定,还是把这支原原本本交给宋鸿远。

这件事是她计划的没错,但人家也不是没出力,以后要担的风险与她一样大,她不能占据属于别人的那一份。

钻出地面的时候已是第三天凌晨,水雾浓郁,模糊了视线。拂衣探出神识往高空之中打量,仍能感觉到持续不断的斗法余威拍打着神识,这种感觉就像极重的硬物轻轻压在识海之上,不痛不痒,但能让修士产生本能的危机感。

拂衣赶紧抽身离去,踩在沉雾之上朝南明城外飞行,到了城门外才从剑上跃下,从无人看守的阵法中穿了过去。

申家出事,南明城内一片哗然,城主早就躲在府中暗戳戳观察情况,不知道自己的位置还能不能继续坐稳。

城中不似城外那般冷冷清清,在护城大阵的防御下,大家都窜到了房顶上看热闹,偶尔瞥到一抹光芒从高空划过,亦会引起一群低阶修士的惊呼。

拂衣与宋鸿远约好在城外汇合,她进城来是为购买二阶超品炼丹符,由于炼气筑基修士没有生出丹火,不足以提供长时间炼丹炼器的火焰,只能借助符或火石。

火石昂贵,拂衣肯定不会去买,她又不走丹道器道,十余年都不一定能用上一回。这种情况下,炼丹符就是最佳选择。

这种符都是金丹修士所制,里面留存着适合炼丹炼器的火焰,有的是修士本身的丹火,也有的是修仙域千奇百怪的灵焰。拂衣不需要火焰有多特殊,只要能稳定维持一定时间即可。

来到城中最大的一家符店,只见大堂空无一人,抬眼一瞧就见金丹期的东家领头站在屋顶上,带着筑基期、炼气期的杂役,兴致勃勃指着天空看热闹。

拂衣无奈,只好飞身跃上屋顶,先对东家施了一礼,见他和和气气点了点头,才转身对着一名筑基初期的杂役道:“劳驾道友取五张炼丹符。”

中年闻言颇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天空,最终还是点点头,先一步跃下屋顶。“道友随我来。”他伸手将拂衣引入大堂落座,自己钻入后院取出一个储物袋,从里面翻找出四种炼丹符以供挑选。

拂衣一一感应过去,最后选择了一种与土灵气较为契合的符,二阶上品,五张已是足够。“一共多少灵石?”

“一张原本要一百枚下品灵石,今天有喜事咳,今天东家心情好,道友一共给四百下品灵石吧。”中年脸上带着藏都懒得藏的笑意,分明是非常乐于见到申家遭难。

拂衣谨慎地没有戳破也不提及外面发生的事,笑着拱手谢过,取出四百灵石放在桌上,收好符后匆匆出了城。

刚刚走出护城大阵,空中传来的威压与斗法余威骤然变得剧烈,拂衣知道这是双方都在拼死一搏,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从储物袋祭出沉雾一跃而上,灵力注入的瞬间,飞剑风驰电掣冲向远方,剑身散发的灵光一闪而逝,快得像是花了眼的错觉。

拂衣好久不曾感受过这样快的速度,心中生出一种畅快之情,恨不得就这样一直飞向远方,直到灵力耗尽。

享受归享受,理智仍是要及时回归,行至约定好的山脚下,拂衣心念一动顿在半空之中。飞剑几乎没有前冲的惯性,灵光将她稳稳当当罩在其中,好像她一直就停驻在此处没有动过。

“果然是柄好剑。”拂衣跃下地面时仍有些意犹未尽,直到神识察觉到宋鸿远的气息靠近,这才收起试试飞剑攻击威力的心思朝他飞驰而去。

宋鸿远身上的黑衣黑面罩严丝合缝,灵息沉稳步法灵动,一看就知此行较为轻松。“你那边情况如何?”

“到手了,一对麟角,你我各一支。宝库中其他的东西我都没动,一是确实带不出来,需要来来回回跑好几次,这样太浪费时间。二是取走的东西越多越容易惹人追踪,发财不靠这一笔嘛,对不对?”

宋鸿远听到她絮絮叨叨,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小事,而不是从元婴期眼皮子底下盗宝,不由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要不是大家族出身,怎么可能在元婴威压下如此淡然?

“你在发什么呆?把东西收好,鹿角给我炼制。”

听到拂衣的提醒,宋鸿远才将储物袋内两对形状不同的鹿角取出,让她自行挑选。

两人在山脚下设置好阵法,取出麟角与鹿角仔细比对,深褐色的长角上各生有三五处短分支,乍看上去都差不多,唯有细细辨别才能看出细微的不同。

至于二者的气息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只有低阶妖兽的气息与淡淡土灵,另一个散发着一种令修士向往的古老气息,蕴含的土灵亦浓郁得惊人。

拂衣挑选出两支较为相似的角,让宋鸿远出阵守在外面,自己激发了炼丹符,取出麟角碎片开始熔炼。

碎片只是薄薄的一层,看不出是申灵杰故意剥离出来,还是麟角自然脱离被他捡到,但就是这看似不起眼的一片,都耗费了整整一张炼丹符才融化成液。

拂衣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深褐色液体覆盖于鹿角之上,又与土灵沟通,让它祭出一缕精纯灵息,缓缓注入鹿角内部。

在炼丹符的烘烤下,液体与土灵逐渐向内部渗透、融合,拂衣惊喜地发现,这假冒伪劣货竟与真货有着五六成相似。

趁着鹿角还未定型,拂衣将多余的部分进行了删减,又将形状稍加修饰,让外表看上去能够以假乱真。

待五张炼丹符全部耗尽时,一对褐光闪闪的“麟角”就此诞生,拂衣心中成就感满满,顾不得神识与灵力消耗近八成,挥开阵法让宋鸿远取出真麟角比对了一番。

看到他脸上震惊的神情,拂衣知道,是时候将这对假货放回宝库混淆视线了。

第112章 有惊无险

申家与附近小城主的关系如同寄生,小城主搜刮灵石寻求申家高阶庇护,没有灵脉矿脉支撑的申家也乐得如此。双方之间的地位看似有高低之分,其实心中都清楚互相离不开对方。

所以申家遭难,并非所有人都发自内心感到高兴,至少南明城主孙万里心里就很是惆怅。

他传讯请来了另外八座小城的城主,坐在城主府大堂中相商,但大家除了沉默并无别的举动,毕竟他们一群金丹期也不可能冲上去帮忙。

“张城主,你不是和那什么派的元婴长老有些渊源么?能否请她老人家出山,帮一帮申家诸位前辈?”孙万里向一名年迈女修,神情中带着期待。

白发苍苍的张城主摇了摇头,苦笑两声道:“申家当初放话迟早要吞没西边小型门派,但凡是门派真人,谁不想看到他们遭殃?不亲自动手,只不过是嫌麻烦罢了。”

又是一阵沉默,一名稍显年轻的男修眼珠滴溜溜一转,打破了大堂中的死寂。“我说诸位道友,你们认为申家前辈能否顺利渡过此劫?”

他话虽问得委婉,但大家都清楚他在暗示什么,无非是认定申家人会死得骨头都不剩。其实在场所有人都这样认为,申家元婴的战力比起实打实进阶的元婴真人,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

靠旁门左道能够拖延一时,但底子摆在那里,耗得越久越不可能翻盘。

“李城主问这话有何深意?”孙万里垂下眼帘,遮住眸中闪过的一抹净光,他心中有猜测,却不愿主动说出来,若大家的想法都一致,那他再表示支持也无妨。

李城主见他如此不免有些鄙夷,不过仍是直截了当说出了心中想法。“城主之位坐不下去,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诸位道友,说到底申家众真人只在面子上给我们撑过腰,我们与他们算不得关系匪浅吧?”

“确实如此。”

“李道友所言极是。”

“哼,他们在我们身上的收获可多多了。”

一时间众城主抱怨连连,从前积攒的畏惧和幽怨全都爆发出来,再记不得自己当初是如何靠着讨好申家人取得城主之位。

李城主见状牵起嘴角,压了压手掌接着道:“照我说,现在正是最佳时机,诸位道友可愿与我一起,将本就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这理由简直正当得无法反驳,本来就是他们献上去的,现在得不到庇护了,难道还不准收回来?大家一拍即合,连孙万里都连说了三声“好”来赞同。

九名境界不一的金丹修士说走就走,只不过行动并无正常出行的风风火火,反倒是走着城主府密道,一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出了城。

拂衣独自一人潜伏回到申家附近,在地底深处对着土灵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千万别把这一对吞了,我没时间再赶制一对出来,知道吗?”

土灵对假麟角非常感兴趣,若非拂衣如王八念经般传达着心神,在它记忆中烙印上“不可吞噬”四个大字,它还真的有些控制不住本能。

拂衣感受到它的保证心头一松,同时也为它对假麟角的反应感到惊喜,连土灵都能骗,害怕骗不过从未见过真麟角的修士吗?

“去吧,这次尽量速去速回。”

土灵应下后身周黄光一闪,卷起假麟角消失不见。

“胜利的彼岸就在”眼前二字还没说出口,拂衣就觉远方传来数道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遭了。”这一看就是和她打着同样主意的修士,而且还是很多个金丹修士。

拂衣反应只比思绪慢上不到半拍,待心中生出忧虑的时候,已是运转化尘术消失在原地。她强行按捺住不平静的心绪,以免影响秘术之效,同时还不忘对土灵传达危险预警,让它放回假麟角立刻离开。

她镇定下来仔细分析了一番,眼下情况并非那么糟糕,危险归危险,但只要熬过去,她和宋鸿远以后的安全性会更有保障。

她感应到远方潜行而来的正是九名金丹修士,虽说辨不出身份,但几人行进的方向十分明确,正是冲着申家宝库而去。

这说明九人与她一样,心神绷紧,生怕上空战斗突然结束,恨不得立刻钻进宝库将东西腾空。既然如此,就很难分出心神仔细扫视地底更深处。

她进阶筑基后,对化尘术的运用自然会提升一个等级,再结合经验应对,瞒过一群不专注的金丹修士不成问题。

土灵更加不需要她操心,在黑鱼中浸染了大半年,它如今爆发后的实力堪比金丹圆满,与这九人属于同境界。

拂衣知道他们要么是申家仇人,要么曾经依附于申家,想要趁此良机把从前的损失讨要回来。不管属于哪一种情况对她来说都没差别,所以她也不会好奇去探知。

如浮尘般融合在土地中,对周遭的感知都变得与寻常不同,像是以一种旁观的角度在看待一切,格外清晰,又格外抽离。

她听到了九名金丹修士在灵光护罩中不平的呼吸声,暴露了他们心底深处的担忧,她听到他们匆忙的脚步声,暴露了他们对宝物的急切。

这让拂衣渐渐放松了心绪,如此一来,化尘术反倒发挥得更为完美。

渐渐的,九名金丹修士远离了她的感知范围,但她没有急着收起秘术,而是按照对方的神识范围默算着时间。直到确定自己不会被感应到,她才缓缓向后钻了一段路,随即唤回土灵返回到地面上。

“呼,总算是有惊无险。”拂衣重见天日的时候,高空传来的余威已让人直不起腰来,尽管如此她还是欣喜若狂。“接下来为宝物打生打死,可就再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待土灵钻出地面回到丹田,拂衣赶紧祭出沉雾,启动了飞剑的自主防御灵光抵抗上空威压。乌云滚滚,白天早就如黑夜般昏暗,时有劈开云雾的灵光乍隐乍现,好似电闪雷鸣,让人望而生畏。

拂衣赶到宋鸿远所在的山脚下,还没来得及从飞剑上跃下,就听得身后传来阵阵轰隆巨响。她摇摇晃晃了一阵,升上稍高处往远处看,只见申家所在的红色山顶轰然坠落,将位于中间的族地压在了山下。

第113章 脱贫

山巅与山底阖上的瞬间,中空处爆发出一道强烈的光圈,夹杂着尘土,伴随着气浪,狠狠朝四面八方荡开,似要愤怒地毁灭一切。

周围或高或矮的山峰皆受到极大影响,有的摇摇晃晃,有的山石崩裂,根基较浅的甚至从中间断裂开来,尖尖的山巅朝着下方狠狠坠去。

一时间鸟兽奔逃,空中地面很快传来妖兽哀嚎,那是死亡的声音,或许它们附近还有不幸被牵连的修士,悄无声息地陨落在余威之下。

红山的倒塌代表申家元婴修士尽数覆灭,这一点身在城中的修士知晓,位于安全地段的拂衣也知晓。护族大阵不仅仅是阵法,还有元婴修士合力布置的结界,人死结界消散,余下的阵法再高明,亦抵挡不住有心人的进攻。

山崩地裂持续了半柱香,终于缓缓落下帷幕,黑压压的云雾已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散去,露出正午时分的刺目阳光。

拂衣踏着沉雾徐徐上升,宋鸿远也跟着驾舟而来,两人远远眺望合拢的红山,只见十道灵光从高空刷刷降下,在红山外一闪不见。

“看来范城主他们一个都没死。”拂衣没有多少意外的情绪,一个甘于忍辱做宠男的修士,哪里会是简简单单的人呢?平时表露在申家人面前的实力,恐怕还不及真实实力的一半。“也好,这会儿正好能撞上那九个金丹期。”

拂衣有一旦脱身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嘿嘿傻笑了片刻,转头对宋鸿远道:“眼下赚了两笔,你是找个地方修炼闭关,还是游历各城接任务?”

宋鸿远思索片刻,看着远方被元婴期摧毁的山脉,沉声应道:“去游历。拂道友有何打算?”

拂衣毫不迟疑地朝他拱了拱手,道:“游历,不过同行之路就到此为止吧,愿道友早日加入心仪宗门。”

“好,拂道友保重。”宋鸿远早有预料,分开历练是迟早的事,他们两人性格南辕北辙,想法更是截然不同,因缘际会之下相伴同行一段,彼此留下的都是好印象,这就已经足够。

拂衣笑着挥了挥手,心念一动调转飞剑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朝南明城反方向飞去。

身揣一万六千二百八十六枚下品灵石,拂衣感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当然,她现在踩在沉雾之上确实飘在空中,但心里头不是一般的舒爽。

“如此丰厚的身家可真是不像我,有点不习惯是怎么回事五十五枚中品灵石外加一大堆没出手的宝物,这算是脱贫了吧。”

拂衣原本以为,要在灰星域苦兮兮地做许久任务,杀妖兽杀到手发软,才能赚够去寻钟韵的灵石。现在好了,只需从西走到东,即可通过跨域传送阵直达千湖域。

待她抵达传送阵,至少都是两三月后,钟家就算有天大的事,近一年时间也该解决了。“到时候就在千湖域参加大选,比起灰星域,那里可繁华多了。”

灰星域除了三面神秘的虚无之外,并无更多吸引她的地方,这里如一波很少泛起涟漪的湖水,连秘境都极少出现。

拂衣打算先在西边安全的城池待一段时间,把该出手的出手,顺便探听一下明镜城、南明城与申家灭族的后续消息。

在空中飞行了整整一天,拂衣感觉体力不支才徐徐降下,随意找了一棵茂密灵树,盘坐在上方恢复灵气。她的神识铺开在方圆十五里,偶尔调戏一下路过的一阶灵兔,吓得人家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唉,比起后世的险恶,现如今才是修道的最佳时代啊。”

灵气逐渐衰败,资源渐渐枯竭,就连妖兽与人族具有灵根的孩童都在逐年减少,余下来的修士想要活下去,长久地修炼下去,就不仅要与天争命,还要与人争资源。

宗族之间为了灵脉矿脉生出裂痕,曾经建交数百年的双方,情谊最终抵不过利益,终是化为乌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越来越低,到时候别说坐在荒郊野外恢复灵气,到了衰败后期,就连坐在洞府闭关都容易被人打劫。

外面的每一个修仙域都渐渐变成了缚龙域的模样,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名门正派与世家大族的风范,似乎永远不会因外物动摇。

像钟韵,还有一位叫蔺不屈的法修,以及神神秘秘的长离,都为改变修仙域风气做出了极大贡献。

拂衣相信世间有极致的邪恶,也相信世间有正义与大善,只不过她与大多数心怀希望的修士不同,她不认为正义与善能够助下域渡过此劫。

从前的她认为事不关己,只要她能飞升,下域管她什么事?如今的她还没想那么远,但她认为修仙域灵气衰败,很有可能是第四次浩劫即将来临的征兆。

玉简上没有记载浩劫前后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能够记载的生灵都死透了,后世只能从遗留下来的物件与只言片语判断猜测,至今也没有个精纯答案。

拂衣能想到这一点,顶尖宗门的真人们同样能想得到,所以她丝毫不慌,毕竟天塌下来还有元婴期顶住,她现在还只是个筑基期的孩子。

等她到了元婴期,该承担的责任同样不会推脱,没办法,谁叫她这辈子认识了钟韵与长离呢。这或许就是与风云人物、妖物交朋友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拂衣感觉到灵气恢复九成有余,再次祭出沉雾离开了树梢,往前飞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不远处有护城大阵灵光闪烁。

她加快速度飞行,抵达城郊时就将飞剑收起,换作步行来到入城队伍后方。抬眼瞧了瞧城门上的石牌,永昼城三个大字写得张牙舞爪,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潇洒韵味。

想来建城者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物,拂衣每到一处都爱四处观察,东看一眼西听一嘴,导致回忆乱糟糟的,什么线索都有。她喜欢感悟身边的一切,这让她能够更加深刻地认知己身。

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远处一名筑基女修与同伴分享酿酒心得,近旁忽然有人提起了申家发生的事,拂衣耳朵一动,开始专注偷听起这一边。

一名青衣男修满脸艳羡,语气酸溜溜地道:“据说最后让那位范城主得了去,啧啧啧,那可是麒麟之角啊”

他的同伴不以为然,闷声嘀咕道:“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

拂衣暗道正是这个理,消息都传出来了,谁知会引起什么人抢夺。正这样想着,她的视线无意扫到了一张熟悉面孔,那五官,那气息,还有垂头转身离去的背影都让她浑身麻木,一时楞在原地忘了动。

第114章 鑫云

那人穿着一袭白色斗篷,帽檐上镶嵌着一圈短白绒毛,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红润饱满的唇。尽管如此,拂衣还是在她转身离去时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隐藏得极好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透过人群,被拂衣轻易捕捉到,那是白虎一族特有的金灵息,哪怕经过宝物遮掩,也瞒不过对这一族了解至深的人。

拂衣默念着她的名字,往事一幕幕浮现于心间,有种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这便是前世背叛了她,最终在惊惶悔恨中死于她手的妖修,也是妖祖白虎在现世的唯一后代,鑫云。

一人一虎的友谊与世间大多修士的友谊一样,始于眼缘,深于信任,终于利益。

刚认识鑫云的时候,她活像一只精力永远都耗不尽的猛虎,每次与人结伴探险时,都要撒丫子跑在队伍前方,在云雾之中笑着对身后队友大喊:“你们怕什么,快走,有妖兽我就一掌拍死!”

那时候拂衣不知她是妖修,只觉这姑娘简直对自己胃口,到后来两人逐渐亲近,甩掉了过分谨慎的队友,结伴去过不少危险之地。

她们都是敢冲敢闯的性子,一见如故,越相处越觉得合拍。鑫云生来具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拂衣又凭一柄剑闯荡了许久,知道什么时候敢勇往直前,什么时候该稍微让步。

鑫云对拂衣收放自如的勇气与谨慎十分欣赏,拂衣也很羡慕鑫云一往无前的气势,两人惺惺相惜,恨不得同住同行同修炼。

拂衣在听到鑫云自报身份来历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么惊讶,她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历练中发现,这位好友对妖兽有着谜一样的压制,这是人族修士不可能做到的。

她还记得当时她笑眯眯地道:“你变回原形让我捋一捋毛,以后我也算是摸过妖祖后代的人了。”

鑫云当即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身周灵光幽幽一闪,当真化作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色大虎。

她一身皮毛雪白发光,没有一丝杂色,铜铃大眼又圆又黑,虎尾慵懒地一摆一摆。四只毛绒绒的白爪子悠悠抬起又落下,在空中走来走去,无比潇洒。

“拂衣,听好了啊,我给你吼一声吓唬吓唬小妖兽!”鑫云兴致勃勃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冲着山林深处吼了一声,白虎之啸沉厚有力,让第一次听到的拂衣心中一抖。

霎时间,林中飞鸟逃命似的纷飞,远方妖兽吓得四处奔逃,大量三阶妖兽齐齐受惊,踏得地面剧烈颤抖。

“哈哈哈,拂衣,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快,让我捋一捋毛”

那时候,鑫云对她的信任与喜欢绝非作假,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而正是因为如此,背叛来临时她才如坠冰窟,悲痛甚至压过了愤怒。

这位她曾经最信任的好友,为了一件她至今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将她引入极端危险之境,那是她第一次差点死在戾霄鸟爪之下。

也是在那时候,她才知晓原来鑫云与戾霄早有往来,这一场生死局,正是他们两兽的大计划。

拂衣逃得艰难,耗去大半条命才拼出一条血路,离开的时候她再无悲痛,唯有愤怒与怨恨。相交多年,鑫云难道不了解她的脾性?但凡好友有所求,只需肯直言告知,她难道会不情愿相助?

明知戾霄与她的旧怨,偏偏还要与之合作取她性命,最要命的是到最后都不肯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拂衣知晓一切都能被归咎为“利益”,可是这利益只不过是个统称,具体又落在何处?她身上一向留不住宝物,除了一柄本命剑和对剑道的领悟,可以算是两袖空空,这一点鑫云比谁都清楚。

拂衣还记得,在她浑身是血挣扎逃离的时候,鑫云板着脸眼神冰冷,说话的语气无比陌生。

她说,谁让你身上有必取之物,拂衣,你不要怪我。

“喂!你走不走,不走我插队了啊!”

拂衣被身后一名筑基中期敲了敲肩膀,这才从那场噩梦般的回忆中醒过来,她原本以为岁月变迁,自己早就放下了故人与仇怨,谁知看到活蹦乱跳的鑫云,心海仍会生波澜。

“抱歉抱歉,这就走。”拂衣朝后面的人拱手一礼,连忙朝前蹿了几步跟上队伍,一边做着深呼吸平复心绪。

待走到城门口缴纳了入城灵石,拂衣才猛地反应过来,鑫云分明压制过修为,她太了解对方,元婴初期时经过压制的灵息就如刚刚那般。

“她此时就已是元婴初期?”拂衣有些惊讶,她是在刚刚凝结元婴时认识鑫云,那时候的鑫云也是元婴初期。

拂衣前世一百五十岁凝婴,出关后的第一场历练就遇见了鑫云,若按如今的年月来算,就该是一百三十年之后。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进阶元婴?怎么会一百多年都没有半点增长?就算是妖修,也不至于一个小境界都不长吧。”

拂衣知道每一种妖修进阶的速度都有不同,不能用一个族群的标准来判断另一个族群,可是身具白虎血脉的鑫云,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才对。

“算了,想她那么多做什么,以后最好再也不要碰面,省得再续孽缘。”威风凛凛的大白虎什么的,她这辈子都不想捋了,前世杀过她一回,今生就算了吧。

拂衣很快从惆怅中恢复如常,在城中走走逛逛,打听了一下各家店铺的风评,最终选定了一家名为“雅鸣轩”的店进行交易。

雅鸣轩是永昼城里的老字号,东家是一名非常友好的元婴修士,据说偶尔还会使障眼法扮作管事、杂役,混在店里接待低阶来客。

拂衣进店时只看到一名娇娇俏俏的红衣女修,与她同为筑基初期,见她进门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道友,里面坐。”

拂衣与她寒暄过两句,便提出可否进入雅室细谈,红衣女修立刻会意,伸手将她请入阵法严密的隔间中。

“道友要出手的是何物?”

“延寿玉髓精华,金火异矿石。”

红衣女修有些愣神,这两样东西确实算得上宝贵,但延寿玉髓精华乃三阶宝物,她没办法定夺。“我资历有限,不好给道友估价,还请道友稍坐片刻,我这就去请我们管事来。”

第115章 再次穿上贫穷的外衣

红衣女修留下了一壶热气腾腾的灵茶,蓝紫色的茶水向外氤氲着淡淡水雾,带着一股诱人甜果香气,拂衣知道这是外域女修们最喜欢的清魄茶,喝起来甜滋滋的,果香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奶香。

名为清魄,实则对魂魄没有半点助益,只不过好喝的同时有点心理暗示罢了。拂衣喜欢走到哪儿吃喝到哪儿,但凡去过的地方,有名的吃喝玩乐她都要去尝试。

再次喝到好久不曾喝过的灵茶,入口时仍觉惊艳,拂衣小口小口抿着,待一盏茶结束,隔间的门从外面推开了。

一名五官精致如画的金丹少年,带着和善浅笑走进来,于拂衣对面坐下后,十分温和地自我介绍道:“我是雅鸣轩管事,敝姓白。小友可否将延寿玉髓精华取出让我一观?”

拂衣敏锐的灵觉生出一股预警,不是针对于危机,而是提醒她眼前之人并非金丹初期。她对每一个境界的修士灵息都了如指掌,不管对方如何隐匿,总有一些与众不同之处。

结合外面的小道消息,眼前的白管事多半正是雅鸣轩的东家。

人家爱演,拂衣自不会戳穿,不慌不忙地从储物袋取出装有精华的小瓶,以及五枚品相完好的金火异矿石。

假白管事有模有样地掀开瓶盖,又是探入神识又是嗅来嗅去,装得跟不能一眼勘破似的,十分上瘾。

“唔,不错不错,这玉髓精华算得上三阶超品,还是难得一见的好品质。想来应是在封闭已久的无人之地取得,否则不会半点杂气都无。”

拂衣更加确定这装模作样的小少年是元婴修士,金丹期的神识与能力,尚不足以完全堪透同品阶的宝物,顶多能将二阶超品之物分析得透彻。

就像炼气期的一举一动能被筑基修士瞧得一清二楚,而同为炼气期的修士顶多能凭经验预判。

少年显露在外的是金丹初期,却能根据玉髓精华的气息分析出来处,还说得毫无差错,这完全不符合境界的局限性。

“我不知道这精华来自何处,是一位友人所赠,我用不上,所以才拿来换灵石。”拂衣不想说得太细,只想他快些估个价,再看看这店中有没有合适的防御裙。

假白管事听出她话中的谨慎,没有再对此多问,盖上瓶盖十分爽快地道:“九滴延寿玉髓精华,八十枚中品灵石,金火异矿石一共二千五百下品灵石,你看如何。”

“多谢前辈。”这与拂衣心目中的理想价格几乎一致,延寿玉髓精华甚至比想象高出了十枚中品灵石,这简直是意外之喜。“晚辈还想购买一件防御裙。”

少年点点头,收起精华与矿石,取出灵石在小桌上堆起来,笑着对拂衣道:“那我去唤红衣进来,你有什么要求只管与她说。”

拂衣拱手谢过,起身目送他离开雅室,不多时就见名为红衣的红衣女修走了进来。“道友看看吧,储物袋里都是二阶上品与超品防御裙,价格好商量。”

拂衣探出神识在里面翻找了一下,对她来说好像都差不多,除了一些太过华丽繁复的衣裙,别的似乎皆可。“请问道友哪件刻有变色阵法,防御力越强越好。”

红衣拿过储物袋翻找了几下,挑出三件款式不一的防御裙放在桌上,每一件看上去都是最普通的白色。

“这几件都能变幻颜色,中间这件为二阶超品,具有隐匿阵纹,可根据道友所在的处境进行调节,尽可能融入环境中。”

拂衣有些心动,虽说大部分时候都得靠收敛气息来隐匿,但若是不隐藏身形,还是容易被潜藏危险的视线扫到,她总不能时时刻刻靠化尘术前行。

化尘术是她最精妙的隐匿秘术,维持起来极其耗费灵力,若有可融入幻境的防御裙,再收敛了灵息,在危险之处赶路行走都方便许多。

“那就中间这件吧,多少灵石?”

“一万一千下品灵石,道友既是在我们这里做过交易,那就抹去零头,一万即可。”

拂衣的心动立马变为心死,二阶防御裙比一阶贵太多,这件乃是二阶超品,还有少见的隐匿阵纹加持,价格自然比普通防御裙更贵。

一万下品灵石!她好不容易才发家啊,难道又要穿上贫穷的外衣吗?算上刚刚到手的下品灵石,她拢共也只有一万八千七百余,这一去就是一大半,谁想得通!

心中小人已是泪流满面,拂衣心里苦,可她没法说,面上还要笑嘻嘻装作不在意。“多谢道友,那就这件吧。”不是她打肿脸充胖子,防御裙毕竟是必需品,往长远看,一件超品能从初期穿到圆满,一万就一万吧。

拂衣取出灵石的时候神识都有些颤抖,冒着生命危险拼出的身家,轻轻松松就给花出去了。幸好中品灵石有所增长,一百三十五枚,算来还是比从前富裕多了。

“道友若不嫌弃就在这里换吧,我把阵法令牌留下,一会儿给我带出来就成。”红衣收起余下两件衣服,笑眯眯地取出令牌出了门。

拂衣也不耽误,三两下换上新衣,从眉心逼出一滴热血认了主,感应内部阵法后只觉这灵石花得实在是值。

“不愧是是高价货,就凭这一手精妙阵纹,卖个一万三五也不成问题吧。”

纱裙材质轻薄,款式简洁,宽袖窄腰,裙摆不大不小,一穿上便与主人身形贴合得极好。拂衣心念一动,就见白色衣裙渐渐变了颜色,与周围深青色的木墙融为了一体。

再看里面的防御阵纹,与市面上随处可见的不同,像是有意模仿中古阵纹的简洁。

“看来这位炼器师还是个有情怀的修士。”拂衣越瞧越满意,耗费大半身家的小烦恼烟消云散,将纱裙再次调整为白色后,拿着阵法令牌大步走出了雅室。

大堂里来了几位新客,白管事与红衣都在接待,拂衣向他们点点头打过招呼告辞,还未走到门口,就见一名中年模样的金丹圆满女修冲进了门。

“白管事,范城主,范城主死了!”

第116章 范城主之死

听到这个消息,大堂中所有修士都愣了一愣。近日来,明镜城范城主带人血洗申家的事早就传开,原因自然也清晰明了,为报杀女之仇。

哪怕大家都认为申灵杰死在范明月手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着申家说句话,他们的覆灭,是广大修士喜闻乐见的事。

范城主因此狠狠风光了一把,加上他一鼓作气,将周遭九座小型城池的城主尽数解决,这些人平时狗仗人势耀武扬威,他们的死让九座城中的东家管事笑开了颜。

因此,范城主最近是万人敬仰,名声颇高,加上申家库藏中的宝物属他占得最多,想要投靠的、拍马屁的修士自然络绎不绝。

他过得好,自然就有人眼睛发红,心里发酸。拂衣进城的时候就知道,有人故意散出他得了麒麟之角的消息,一看就是想想引心怀恶意的修士去夺宝。

没想到她刚进城买了件衣裳,人就已经死了。

拂衣停下脚步,暗戳戳走到两名筑基顾客身边,和他们一起假装看玉简,耳朵都竖得高高的,光明正大偷听中年金丹女修的话。

“你仔细说说怎么回事。”白管事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听到这消息连眉毛都没挑一下。

中年女修娓娓道来,也不在意店中偷听的小修士们,将打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说是刚刚还活得好好的,与人宴饮了一场打算闭关感悟,提升心境。谁知半个时辰前,他的洞府传出一阵异常波动,城主府的人死活攻不开阵法,只感应到一股纯正金灵,接着只看到白光一闪,洞府阵法随之打开,范城主已经死得透透的。”

拂衣听到纯正金灵和白光,心中就已有了答案。是鑫云,除了她再不可能有别人。

“据城主府透露出来的消息,范城主的心脉与丹田似被利爪穿透,元婴定是当场碎裂,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白管事的神情这才有了变化,只不过眼中的惊讶仍是淡淡的,在异常年轻的面容上显得十分违和。“利爪?莫非是妖修?”

“肯定是,元婴妖修进城要么靠宝物、秘术隐匿气息,要么与城主提前沟通。城主府的人都说洞府阵法没有被攻击过,说明范城主与来者提前交流过,知晓对方即将到来,说不定还打算在洞府招待一番。”

中年女修见大家听得津津有味,自己说着也十分来劲。

“城主府人都只顾着对外说八卦缓解惊吓,啧啧,明镜城都乱了套了。现在好几位元婴真人都赶了过去,估计是盯着城主位置,还有附近小城池也聚集了不少金丹修士。那个,白管事,您看我有城主风范吗?”

她说着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看上去还有模有样,只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没什么威严。

“你?城主?”白管事眼角微微抽搐,摇摇头,老气横秋地劝道,“老老实实在店里贩剑不好吗?东城李老头要的红木灵杖你制了吗?为什么要追求城主之位,与世俗牵扯过多不利于心境发展。”

“唉,好吧,那我制杖去了。”中年女修认命地叹了口气,八卦也不想再聊,转身朝后院去时还忍不住轻声嘀咕,“世俗牵扯多能赚灵石啊,我这不还是为了店里着想么。”

拂衣没听清她差点说漏嘴的词是什么,不过从她屡次舌头打结看来,这间雅鸣轩肯定不是明面看到的这样简单。

不说别的,就说眼前这位喜欢装嫩的元婴老怪物,就颇有一种入世历红尘的洒脱,和许多开店的元婴真人气质截然不同。

在元婴期磨砺心境难免要经过一遭入世历练,以参与者和旁观者的双重身份进入凡尘俗世,看人来人往,看世事变迁。有人愿意去凡俗国度,也有人愿意留在修仙小城,各人选择与感悟皆有不同。

拂衣估计,这位“白管事”就是哪座山头的隐士高人,带着徒子徒孙跑来修心境,赚灵石只是个顺带。她无心多留,不管这家店是个什么背景,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擦肩而过之人不值得她费时间深究。

转身出门时,拂衣忽听得白管事“咦”了一声,接着就觉一道隐晦至极的神识,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扫过她的背脊。不是无礼的穿透,也不是恶意的攻击,就是一种小心又好奇的探究。

对方十分小心,刻意隐瞒着神识的存在,要不是拂衣灵觉异常敏锐,根本不可能察觉得到这番观察。不过她仍是面无表情地跨出门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察觉到。

她能怎么办,又不能冲过去拎起人家衣襟问他为何扫视,既然没有叫住她,说明多半是没有探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她身上唯一值得关注的是丹田,而被称之为气海的丹田本就是“虚物”,与识海和经脉一样,是无形无质的东西,别人就算想探也探不到。

她能看到黑白小鱼是因为她乃丹田之主,又是《无名剑法》的承载者。高阶修士的神识再厉害,也无法真正“看”到别人气海的实际模样。

至于气息,拂衣就更不担心了,她外露的灵息与寻常单金灵根修士没有任何区别,就连融合了黑鱼气息的防御灵光都没有奇异感。

所以拂衣估摸着,这位装嫩的少年老头多半是感应出了差错。果然,待她一路走出城外,都没有发现任何被跟踪的迹象。

“唉,只余下八千多下品灵石,还是老老实实自驾前往东边吧。大型灵舟的舱房动辄上千灵石,堂堂筑基修士,又不能着脸去住几百灵石的下品舱房。”她穷归穷,偶尔还是要讲面子的。

最关键的是她就算愿意住,隔壁的炼气期也不愿意啊,她一个人把灵气抽干了,让人家怎么清修。“无私如我,请天道看在这份上,让我一路顺遂些吧。”

拂衣不想再遇到鑫云这种意外,孽缘也是缘,在筑基时期,她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鑫云前世想图谋她身上的某件东西,今生说不定也会生出歹念,拂衣想到范城主之死,小小的身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筑基初期的她,可经不住元婴虎爪一击,她还是早早赶往千湖域为妙,背靠钟韵才好乘凉。

第117章 能躲则躲

拂衣走后没几天,雅鸣轩毫无征兆关门大吉,紧闭的大门上贴了一纸通告,以后不再于永昼城营业。

白管事和中年女修遣散了打杂的红衣,以及店中请来的另外几名小修士,他们都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只知两人退了租赁来的铺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件事没有在永昼城激起太大水花,偶有感到遗憾的常客议论起来,众修士这才惊觉,好像从来无人与雅鸣轩东家见过面,更无人知晓他们来自何处。

这位东家时常以各种面貌、各种修为出现在店中,就连红衣与打杂修士都不曾见过此人真面目,到最后竟连东家是男是女,是人族还是妖修都成了一个谜。

城中最记挂雅鸣轩的人,当属最后拿到灵杖的李老头,他发现这可能是他有限的人生中见过最为精致、威力最大的一根灵杖,内里符文与中古之物有着三五分相似,用材也极为不寻常,至少超出了他的见识。

李老头以低价得了好东西,自然不会在外面声张,只与众人一样在私底下议论着这家说开就开、还开得如此红火的店,为什么说走就走了呢?

拂衣一路飞得酣畅淋漓,恨不得时时刻刻住在沉雾之上,这柄飞剑的速度与灵性让她满意至极,根本不需要动用过多心神,一旦感应到她确定好的思绪,飞剑便会立刻执行。

从转向到下沉上升,从加速减速到骤然停驻,每一个动作都能够流畅进行,中间甚至不存在停顿。这在二阶法器中非常难见,哪怕是超品亦实属难得。

拂衣开开心心往前飞,偶尔降落在城郊恢复灵气,本想着来到外域至少能住上低等洞府,但赚取灵石真不易,仔细想想又何必

接连三个月,她都在单调却不枯燥地赶路,修炼顺利,沿途不曾遇上任何危险,偶尔撞见妖兽亦是远远绕开,没有发生任何争执。

进入灰星域东部时,她随意挑了一座大城池入内打听消息,在茶肆坐下没多久,就有与她一样的过路人说起了西部的情况。

“死得那叫一个惨,全身都被妖修爪子给挠烂了!堂堂元婴真人,一城之主,谁想到竟然会在闭关期间遭遇这等事?”

拂衣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这流言变得还挺快啊,不是说好的心脉丹田受伤吗,怎么又成了全身都被妖修挠坏?

“谁让他高调呢,得了宝物不藏着掖着,还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大宴宾客。再不济也该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去一个没人知道他身怀重宝的地方吧。”

“你懂什么。人家元婴真人有实力傍身,得个宝物还要东躲西ang,那还修的什么道?捉迷藏道?”

拂衣听他们扯了一阵闲话,过了许久才又说起杀死范城主的神秘妖修。

“我看必是飞行妖兽,他们最狡猾,飞来飞去行踪不定,逃得也快。”

“那不一定,长爪子的又不止飞鸟。”

拂衣想到鑫云的实力,心知只要她自己不露面,谁都不可能从现场分析出她的身份。想到此,她又回忆起前世血洗申家的神秘之手,当时同样是猜测纷纷,与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该不会也是鑫云吧?她现在是元婴期,前世这个时候也一样是元婴期。申家说是十个元婴镇守,但个个都是弱鸡,稍微计划一番,将其逐一攻破并非难事。

鑫云维持人形的时候,实力就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修士,更不用说恢复虎身,一个打对方三五个都不在话下。

正这样想着,拂衣忽觉角落不起眼的桌子前闪过一道亮光,引得她抬眼望了过去。这一看,心里又是一沉。还真是孽缘啊,都从西走到东边来了居然还能遇上。

一身黑衣男装打扮的鑫云,将修为压制在筑基中期,见她目光扫来,还冲她咧嘴一笑眨了眨眼。

笑个屁,总有一天把你虎牙拔下来炼器!拂衣面无表情收回视线,默默起身丢下五十枚灵石出了门。惹不起她躲还躲不起吗?

“道友留步!”

鑫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拂衣心中小人差点暴起,这还真是躲都躲不起啊?

“有事?”

“呃,也不是有事。”

鑫云觉得眼前之人简直无礼,瞧那张脸,活像谁欠了她几条命。

“道友刚刚是在偷听范城主之死?我看道友有几分眼熟,是否在哪里见过?”

鑫云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然而神情却一派天真,看上去让人难以设防。但对她了解至深的拂衣知道,这就是她心有怀疑时的表情。

于是她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应道:“在永昼城门口,你穿一身白斗篷,当时还是女修。”

“咳”鑫云尴尬地悟了捂嘴,神情语气中的试探终于消散。“原来如此,那就不耽误道友赶路了。”

拂衣点点头未在多言,转过身拔腿就走,为了不显得急迫,她还刻意进了一家邻近店铺逛了一逛。身后若有若无的视线消散之时,她才在管事谴责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原来鑫云的疑心一直很重,原来她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冲动,原来她知道阴谋诡计,只是一直以假面示人。

从陌生人的角度观察,拂衣咂摸出很多前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她有段时间一直以为鑫云是受到戾霄蒙蔽,毕竟这头虎灵智好像不高的样子。但现在看来,人家灵智比她也不差嘛。

同样的坑可不能再栽倒第二次。拂衣脑中转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又打消了去。她想若是能放出风声,让人知晓夺走“麟角”的妖修正是鑫云,那她起码要面对数十年的追杀,肯定没时间跟她搅孽缘。

不过这里不是缚龙域,她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一个钟韵与她配合“无意闲聊”,再加上消息在外域不似缚龙域那般好传播,效果也不一定好。

拂衣还是摇摇头,以后再警觉一些就好,能躲则躲,躲到元婴期再遇上,她就懒得装客气了。

范城主陨落之谜会永远是个谜,至于假麟角何时被识破,就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了,对于她来说,这件事已经到了结局。

出城后,拂衣祭出沉雾升入高空,迎着轻风掠过城池与荒野,朝东边跨界传送阵方向疾飞而去。

第118章 千湖域

通往千湖域的跨域传送阵位于一座大型城池郊外,拂衣不打算进城,一进城就难免喝点儿灵茶嗑点灵瓜子儿,就算什么都不消费,入城灵石不也是一笔小财。

本着能省就省原则,她在远郊恢复好灵力,便一路步行来到了传送广场。这里比起缚龙域苦寒之地可热闹多了,说是一座露天小城都不为过。

来往修士从炼气期到元婴期都有,是元婴真人们神龙见首不见尾,一道灵光伴随着威压闪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阵法仍是要搭够九十九人才会启动,这里修士众多,每一座阵法前方都有很长的队伍,人头攒动,气息混乱,但人人都遵守着约定俗成的规矩,不会探出神识在周围扫来扫去。

修士与修士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拂衣前面是一名金丹初期,后面是一名金丹圆满,皆是守礼地收敛起威压与灵息,尽量不影响到夹杂中间的小筑基。

前往千湖域需要达成远距离传送阵,除炼气期不得入内,别的修士不论境界高低,一律收取五十枚中品灵石。拂衣暗中庆幸撞上了申灵杰这位奇葩瑰宝,否则她不知要赚多久才能攒够灵石。

拂衣所在的队伍,与另一座短距离传送阵的队伍靠得极近,那边多得是炼气期与筑基初期修士,闲聊八卦的人自然比她这边多。

“听说这次宗门大选,各大顶尖宗门都要破例在中型域设立选拔点,这可真是大好事。”

“是啊,不知有多少炼气筑基修士,就因为被困在中型域,失去了顶尖宗门的机会。”

“你们这话说的,人家去中型域选徒,也不见得谁都能进。你们也不想想他们到底为什么这样做?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三人又是一阵胡乱猜测,谁都说不到点子上。拂衣知道,这是因为顶尖宗门与大型宗门的元婴长老,感觉到灵气逐渐衰竭,资源即将减少,不得不为以后的争夺战先行考虑起来了。

还有许许多多的细节原因,譬如招揽单灵根、双灵根弟子入门,以便宗门研制试验新式功法等等,总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灵气衰竭。

现如今灵气变化不大,境界稍低、感知能力稍弱的元婴真人都没有危机感,唯有博览群简的大宗族长老,才会根据蛛丝马迹做出正确的预判。

拂衣不得不佩服宗族出身的元婴高人,自身实力强大,眼界开阔且具有大智慧,这是野蛮生长的散修驾着飞剑都追不上的境界。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高人,能够以小窥大,不出门便能通晓世事,这需要翻阅无数玉简,看过前尘历史,了解自然规律,对人性妖性了解透彻,还要保持心境的平和不夹杂自己的私见。

所以世间元婴亦有高下之分,像雅鸣轩“白管事”那样的修士,就与沉浸在世俗利益的城主有着天壤之别。

拂衣倒不是瞧不上城主,能坐稳这个位置的哪一个不是实力超然,不管他们凭借的是战斗力、公信力、还是拍马屁依附别人的能力,终归都是实力的一种。

只是每个修士的追求不同,她喜欢灵石是一码事,但要为灵石耽误境界的提升,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灵石有去就有回,最终还是要砸到本命剑里,若只是为了单纯的“富裕”而赚灵石,确实不符合她的本心。

旁边的队伍还在议论宗门大选,拂衣已经一步步走到传送阵前,缴纳了五十枚中品灵石后,一步踏入了大都是金丹期的阵法中。

九十九名修士很快凑齐,守阵修士双手快速掐诀,一道道灵光在电光火石间闪入阵法之中。

传送光芒亮起的时候,拂衣总觉得看到了白管事和那名中年女修的脸,但对方在阵外,她在阵中,传送一启动,便是相隔难以计量的距离了。

传送光芒消失的瞬间,拂衣只觉置身于一片水灵形成的海洋,浑身毛孔都恨不得打开,吸收此处令人清爽舒适的灵气。

蓝色矿石铺就的广场上,绘制着各式各样的水波纹,转折处又有浪花装饰,每踩上一步都能有幻阵聚集的水波荡开,煞是好看。

拂衣无心在此逗留,取出钟韵留下的传讯符打入寥寥几句发了出去,在林子里胡乱转悠了一圈,就见一道灵光从远方飞来,稳稳停驻在她身前。

“哎呀太好了你终于来了,我家已经没事,你赶紧去‘钟记’搭乘灵舟到毓秀城,我在毓秀城中的灵州广场等你。我的甜糕带了吗?”

拂衣:“”这种传讯她是不需要回复的吧?

“钟记灵舟行,是她们家族的产业吧?不知道报她名字能不能打个折。”拂衣碎掉传讯符朝城池走去,想到很快就能再见友人,心里乐滋滋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进城后,拂衣很快找到挂有钟家族旗的灵舟行,这里靠近灵州广场,来往修士络绎不绝,她排了近一盏茶功夫才进入大堂。

“道友打算去哪里?”接待她的是一名筑基圆满管事,身着绘有钟家族徽的防御服,短须短发,看上去约莫五十出头。

“到毓秀城。”拂衣刚刚说出目的地,就见另一边走来一名看上去就很富贵的女修,与她一样都是筑基初期,只是这女修灵息虚浮得不像话,怎么看怎么像是丹药堆上去的。

“是拂衣吧?”女修微微一笑,看上去很是温和有礼,“我是小韵的姐姐钟晚,没想到竟然这样巧,会在这里遇上你。”

拂衣满心疑惑,钟晚不就是想害死钟韵的坏堂姐吗?这可确实是很巧啊

不过她脸上又没写着拂衣两个大字,钟晚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又是怎么把自己给认出来的?“钟道友也要回毓秀城?”

听到拂衣没有亲近之意,仍是称她为道友,钟晚脸色变也未变,继续笑得一脸温柔。

“我正好在这里历练,打算今天返回家族,结果一到就听管事说小韵刻意传讯来打过招呼,说是你要来,让人好生安顿舱房。拂道友若不嫌弃,就住我隔壁的舱房做个伴,如何?”

拂衣心下了然,对于钟晚的过度热情和关注,心中颇有些不喜,但瞧这样子显然还没和钟韵撕破脸,那她也不能拖了后腿。“原来如此,那就叨扰钟道友了。”

第119章 尬聊

钟晚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白莲花脸,柔顺的头发半挽半散,额间还有几缕黑亮碎发落在脸颊上,她时不时用手挽到耳后,趁手动作时,好几次都飞快地瞥过拂衣的脸。

拂衣的观察就来得十分光明正大了,她站在钟晚面前,直勾勾盯着人家的脸看了三息,然后转过身去记住鼻子眼睛的分布。她并没有揣着什么色眯眯的猥琐心思,而是打算记清楚了,以后追杀起来方便。

这位钟道友,一看就是个深坑。这样的修士她见多了,想用温柔美色拉拢她,迷惑她,最终还不是要利用她伤害小韵。哼,真是盲目自信,论美色,谁比得过她本尊?

她知道钟晚不像普通仇人那般好解决,这个在钟家备受宠爱的小废物,连钟韵都要忍着气怒暂不追究,她一个外人更不可能插手。眼下只能装个没礼貌的小地方人,不接招,不上当,就当看不懂这一波拉拢的操作。

“拂衣,你平时喜欢研究灵膳一道么?”

“嗯?我喜欢吃,这算研究灵膳道么?”

“”钟晚本想与她聊一聊灵酒的酿造,和一些具有雅意的小点心,这些都是用果子啊花儿啊什么的制作,姑娘家都很喜欢。没想到这位如此直截了当,让她很难接话。

不过钟晚出身大族,见过不少古古怪怪的修士,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继续带上温柔面具道:“我想是也是算的。有些古板修士认为饮食并非修士所需,我却在玉简中看到过,只要遂心,在饮食中亦可自得其乐。”

她扶着灵舟上的雕花木围栏,侧过脸微微偏着头,笑得一脸恬静天真。“拂衣是不是在饮食中找到乐趣?那就说明对心境有所帮助啊。”

拂衣笑得一脸憨厚。“就只是觉得好吃而已,没啥心得。”

“”钟晚的笑容有些凝固,再次开口时,语气都有些颤抖。“那,感觉好吃亦是情绪的一种,所以,所以也可以算是一种心境修行。”

“是吗?可惜太贵,我平时都不吃不喝的。”

“”

钟晚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刚开始是想说什么来着?哦,好像是花儿果儿之类的话题,平时和刚认识的女修聊起来挺容易,只要聊得下去,还怕熟络不起来吗?这位拂道友可真是难聊啊。

饮食不行,瞧她这副清汤挂面的打扮也不像个喜欢脂粉的,那还能聊什么呢

钟晚觉得有些难,总不可能还不熟悉就聊修炼吧,早知道应该先从小韵那边下手,打听打听这位道友的喜好。这回小韵归家,与她好像有了几分疏离,但有时候又与往常无甚区别,好像疏离是她自己的错觉。

许是见过外面的世界,经历过危机,心智变得成熟了吧钟晚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闪过的嫉恨与幽怨。小韵真好啊,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能被她轻易拥有,而她自己呢?什么都要拼了命去争,去抢,去算计。

天道不公,凭什么夺走她父母,还要让她寄人篱下,活在每一个族人的怜悯中?她的爹娘也是元婴修士啊!若是他们还活着,她的地位怎会比钟韵低上半分!

灵根弱又如何,若有爹娘在,难道不会为她争取资源助她顺利进阶么?七长老说得对,三长老一家对她所谓的照顾,原本就是她应得的东西,她是钟家嫡支嫡出的姑娘,凭什么因为应得的待遇感激涕零?

“钟道友,从这里到毓秀城需要多久?”拂衣隐隐感觉到她气息有所变化,只是看她仍是一副温顺柔和的模样,实在瞧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听到拂衣的问话,钟晚立刻调整好心绪,柔声回应道:“若是普通大型灵舟需要两月时间,但我们族中的灵舟皆有凌霄阵宗大师刻制的阵纹,因此只需一月左右。若是途中风和日丽,说不定不到一月即可抵达。”

凌霄宗的每一分支都是业界楚翘,他们刻制的阵纹当然比大路货色精妙得多,钟家人多族大,认得几名凌霄宗长老不算稀奇,她忽略了钟晚隐藏再绵软话语中的炫耀,接着问道:“钟道友这回可要参加宗门大选?”

钟晚脸色有些不自然,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无名火,然而见拂衣满脸无辜,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也不在乎她回不回应的样子,又让她有种有火无处发泄的憋屈。

自从测出黄品灵根,钟晚时不时就会面临这种尴尬境况,所以她很快调整好心绪,以惯常的调侃姿态回应着,试图引得对方尴尬抱歉,从而对她多一分正面情感。

“哎呀,我是真想去呢,可惜我灵根太差,没办法,只能在家中混吃等死做个没用的纨绔啦。”

钟晚说完一直关注着拂衣的神情,从前只要她笑中带着一丝遗憾说出这样的话,对方都会手足无措,心怀愧疚地安慰她。

可惜,这一回她的期待注定要落空。

“这样啊,”拂衣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纨绔也有纨绔的活法嘛。”

钟晚:“???”就这样?她接下来的话都安排上了,居然毫无用武之地?她还想等到拂衣心怀愧疚,再反过来开导安慰一番,岂不是能留下一个大气又乐观的好印象么!

请问纨绔有纨绔的活法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她眼里,自己真的只能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吗?

钟晚内心纠结得要死,可惜聊到这份上,她也不能再为自己辩解,毕竟纨绔这词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啊。算了,可能这姑娘出身低微,来自封闭小域,没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懂得如何与人交际来往。

这样一想,钟晚又释然了。钟韵能交到的朋友,能是什么正常人吗?她不能以惯常的姿态来对待,换一种方式说不定就好了。

“拂衣,你们缚龙域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我这实力也不指望去大域中域混了,能找个合适的小型域开家小店,想来也很不错。”

拂衣抬头望天,想说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要是真不了解缚龙域,干嘛还把钟韵往那里引?这话不能出口,她只好幽幽道:“在缚龙域的人族修士,唯一能和‘好玩’二字扯上联系的情况,就是被妖修‘好好玩弄于鼓掌之间’。”

第120章 你看到我了吗

半个时辰过去,钟晚彻底放弃了。

从喜好聊到各大修仙域风俗,从天地自然扯到修炼感悟,拂衣应她的每一句话,都能活活把她给噎死。钟晚自认属于长袖善舞之人,她想结交的朋友,至今还没有结交不上的,哪怕是面子情也能留下几分。

没想到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客客气气,脸上时不时挂着憨厚笑容的女修,居然让她有种一身力气无处可使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

钟晚实在无法坚持下去,至少眼下她得回去好生斟酌一下,接下来的一个月是继续拉拢还是干脆放弃。若是能把钟韵信任之人拉到自己一边,哪怕暂时用不上,也迟早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揪住这点不放的钟晚很难彻底死心,她仍带着那副融入骨子里的笑容,一脸抱歉地看像拂衣。

“我底子太差,每天必须努力修炼一阵才行,这就不陪着你了。路上风景还不错,你若不想待在屋子里闷着,就在这里看看也好。这一层都是钟家自留的舱房,除了你我并无外人。”

拂衣才不在意她是走是留,闻言点点头笑道:“钟道友只管去,我一会儿也回舱房休息了。”

钟晚仍是表达了歉意才走,一转身,脸上笑容未变,眼神却是冷了下来。她并非生来温和,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如此姿态,每当独处时,冷硬的心性才会在面上有一丝表露。

拂衣压根儿没关注她,看着水雾朦胧的千湖域,只觉这里风景独好。

像钟晚这种小女修,哪怕没有钟韵被骗一事发生,她都能一眼将其假面勘破,就这点儿演技,顶多能唬唬大家族那些单纯天真的小孩子,而且说不定人家只是看在钟家这块金字招牌,才勉强接受她表现出来的温和。

一旦出了钟家势力范围,现实会将她吊起来狠狠毒打,教她该如何做人。

“就这水准,也只能欺负欺负钟韵这傻大姐”拂衣经此接触,更加确信谋害钟韵的计划非钟晚一人布置,她身后肯定还有一个隐藏的高阶修士,多半是钟家某位长老。

“不知道有什么好争抢,待灵气枯竭到极限,全部都要死,有这功夫争权夺利,还不如齐心协力想想如何拯救三千域。”

拂衣不喜欢家族利益之争,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愿意直来直去,而她直来直去的表现就是,来来来,咱们用剑说话。

她抛开这些杂念,看着灵舟阵法外的天空与连绵不绝的湖面,只觉自己像是处于两面镜子中间,上下都是蓝幽幽的,令人心旷神怡。

有湖的地方便少不了岛屿,一路上,拂衣看到数不清的湖心岛、浮空岛,还有怪模怪样的塔型岛屿,看上去应是人工建造而成。

这里的绝大多数城池都落在岛屿之上,珍贵的陆地都被大型家族和大型城池占据,等闲小族小派根本排不上号。

千湖域的湖泊自然不止千条,之所以叫千湖,是因为这里叫得上名号的大型湖泊就有一千之多。钟家所在的毓秀城,正是因为靠着第一大湖毓秀湖而得名。

毓秀湖的水灵气精纯浓郁,灵脉矿脉极多,物产资源丰富,是整个千湖域最好的地段。地灵自然出人杰,钟家大多族人确实没有辜负如此良好的环境。

灵舟穿过重重云雾,烈日渐渐柔和下来,金光透过阵法屏障洒落在甲板上,将拂衣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天高地阔,我心自由。拂衣总能从天地自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眼下面临着怎样的境况,未来又将会如何,她都能够自得其乐,惬意安然。

一棹春风一叶舟,万顷波中得自由。且看它生波澜,且看它归平静,这湖永远是湖,这三千域永远是三千域,任外力如何干扰,天地将永存。

“浩劫与兴盛,对于天地而言不过是一场历练,正如劫难与福报,对于生灵而言同样是历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说来容易啊”

疾风穿透阵法后只余温柔,撩起拂衣的长发与纱裙,懒懒散散地向后飘荡,她倚栏深思,沉浸在壮阔美景中,心境如碧空澄澈。

钟晚没有过分夸大灵舟的速度,还差两天才到一个月,她们就已降落在毓秀城内的灵舟广场。湖绿色的地面同样能够踩出一圈圈水纹,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这是水纹阵,一开始是从我们钟家兴起的,后来渐渐流传开来,据说现在许多修仙域都在用呢。”钟晚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为拂衣普及毓秀城的历史和钟家的兴起。

“我们家族并非一开始就在毓秀城中,而是在邻近一座小城里发的家。许是运势使然,接连两代族人都是天资绝佳之辈,渐渐将家族发展壮大,迁徙到毓秀城中。我们家对外道是建族十万年,其实算上未发迹的年头,应当有十一万年才对。”

这些拂衣早就知道,不是钟韵告诉她,而是从前游历时顺便了解过。

钟韵不喜欢提及家族长辈,顶多是“炫个富”。但拂衣心中很清楚,以钟韵的身家与眼界,根本不需要用炫耀的手段来抬高自身,有时候是无意,有时候是故意给她开玩笑罢了。

不像这个钟晚,有意无意都想在她这个“小域修士”面前抬高钟家,抬高自己。不过她一把年纪也懒得跟小姑娘计较,点点头附和两句又要不了命。

“拂衣!拂衣!”

还没走出广场,拂衣就见一身紫衣的钟韵在前面一蹦八丈高,明明已经很显眼了,还生怕她看不见似的不断招手,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再次蹦高半丈的钟韵:“拂衣我在这儿,你看到我了吗?”

拂衣:“”她看到了,真的看到了,全城神识没受伤的修士都看到了。

钟晚的笑容中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情绪,瞧着有些像是讥讽,但又很乐见于钟韵犯傻。她很快收敛好情绪,主动挽住拂衣的手臂,亲亲热热地道:“拂衣我们走吧,小韵都快急坏了。”

拂衣看了看她缠住自己右臂的爪子,很想知道在毓秀城打人算不算违法?

第121章 毓秀城钟家

拂衣还是没有暴起伤人,这是钟家的地盘,她还是埋头低调做人比较好。只不过该拒绝的事还是要干脆果断,她可不喜欢搞这些女孩子家家的小争斗。

要论女修的明争暗斗,万妖山脉女奴称第一就没有别的势力敢称第二,她就算不参与,天天嗑着瓜子看人家争来争去都学到不少知识。

家族里的小姑娘,无非是为资源和长辈宠爱玩点心眼,在万妖山脉争宠争命的女奴们眼中,这都不叫事儿!

“钟道友,你的手好沉啊。”拂衣将手臂一松,自然而然地挣脱了她的束缚。

钟晚还是第一次遭到如此正面的拒绝,毕竟只是个十九岁的年轻姑娘,又是被人捧着宠着长大,再有心机都有些沉不住气。“既然拂道友不喜欢,那我以后远着些就是。”

“好说好说。”拂衣嘿嘿一笑,快步朝蹦蹦跳跳的钟韵走了过去,没有再理会身后慢吞吞的钟晚,她又不是对方什么人,没理由为对方的情绪负责。

钟韵近日刚刚进阶筑基,一身雷灵息还有些收敛不住,是以周围修士都是绕着她走。

她独自一人站在宽阔街口,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忍不住在暗中冲拂衣挤眉弄眼。两人凑到一堆时,她神情已经恢复自然,还冲身后的钟晚招了招手。“堂姐。”

“小韵,让你等了许久吧,是我不好,本想早些出发的,历练途中稍微耽误了一阵。”钟晚笑语晏晏,话里话外都想暗示钟韵是在迎接她,拂衣只是一个顺带。

可惜她心思太过细密,头脑简单的钟韵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也没等多久,我知道拂衣什么时候出发,估算着时间每天派人来问问有没有家中灵舟动向,刚刚听说灵舟行至城外我才出门。”

钟韵一边说一边拽住拂衣的袖子,将她往城池外面拖。“走走走,先去我家玩。”说完还不忘回头冲钟晚喊道,“我们先走一步,就不耽误堂姐了。”

从头到尾,没有人接过钟晚暗含挑拨的话,让她再次感受到一种无力感。平时她穿梭在各族年轻女修中间,真的很吃香的好吗?肯定是这两人的问题,不是她的手段出了错

怀疑人生的钟晚站在繁华热闹的街头,心,有点冷。

作为脑回路上全是路障的女修,钟韵和拂衣早就把钟晚这一茬抛到了脑后,在毓秀城这种熟人遍地走的地方,她们不好多提钟家私事,以免被有心人听了去。

拂衣一路说着缚龙域与灰星域的事,由于事关麒麟之角,她半是说话半是传音,听得钟韵连连咋舌,遗憾没能亲自下场大展拳脚。

“要是我们两个配合,这好事哪里还有宋道友的份儿,他胆子太小了,居然还犹豫不决?哼,换作是我,定要速速炸开申家宝库!”

“可不是嘛,人都杀了,顺手盗个宝库而已”拂衣终于找到认同感,还是钟韵懂她啊。两人一路有说有笑,除了有关鑫云之事,拂衣几乎把最近经历的一切都说了一遍,包括雅鸣轩那个怪气怪气的白管事。

钟韵听后不觉有何稀奇,耸耸鼻子随口猜道:“许是哪个宗门或隐居高人吧,这样的元婴真人倒也常见,活得久了,总要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要不然多无趣啊。”

拂衣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以后也要培养一个癖好打发时间。”

“我都想好了。”钟韵凤眼一眯,笑得很是傻气。

“你想做什么?”拂衣有种不好的预感。

钟韵双眼晶晶亮,中气十足地道:“待我进阶元婴,一旦进入修炼瓶颈,就去三千域四处寻找作恶多端的修士,踹他们老窝炸他们宝库!”

拂衣:“”前世只是举着长刀追着人家砍,今生在她的带领下竟然越来越凶残,这还是筑基期的理想,到了金丹期再升个级,岂不是要血洗人家徒子徒孙?雷灵根刀修真可怕

两人在闲聊中步出城去,向远方一片看上去就与别处不同的山脉飞去。

钟韵驾着一艘二阶超品紫叶,拂衣懒得御剑,坐在她身后看风景。钟家所在的山脉覆盖在一层水流中,如同批了一件巨大的水衣裳,远远看上去流光溢彩,瞧不清山中的草木,只能看到外面世界的倒影。

太阳照在水面上,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芒,给这片巍峨山脉增添了几分柔和。山脉位于千湖域难得一见的陆地上,从东一直连绵到看不见的西边,只要水衣笼罩处,皆是钟家族地范围。

钟韵一家作为嫡支之一,自然居住在中心地带,她驾着灵舟直奔一座极高的尖锥型山峰,迎着风朝山巅飞去。

穿过水衣的瞬间,拂衣并未感觉到预想中的潮湿,只有一种穿透阵法惯有的感觉。一入内,眼前景色骤然一变,青山绿水,幽香扑鼻,瀑布声,鸟啼声不绝于耳,周遭灵气更是无比均衡。

灵气越均衡的地方,越能让修士感到舒适,再加上美景美声,简直是清修圣地。

钟韵驾舟来到山巅广场,缓缓降下后跃到地面,收起灵舟带拂衣一起朝家中走去。“我爹娘喜欢在冷冰冰的洞府清修,院子都没人住,平常就我和钟晚两人,她前段时间搬去外峰,现在就只剩我自己了。”

“你爹娘在闭关清修?”

“现在没有,听说你要来,都等着甜咳,等着你呢。”

拂衣:“”当她没听到那个甜字吗?这是等着她储物袋里的甜糕吧!幸好临走时娘给她做了一大堆装上,要不然还不够钟韵一个人造的。“我还带了一罐鸡汤,还有我爹酿的酒,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钟韵一听鸡汤就眼睛发亮,不是她没见识,而是拂家大伯和伯母的手艺确实太好,让她一路从缚龙域馋到了千湖域。“走走走,正好是晚膳时间,回家坐着说话。”

两人穿过一条长满荧光草的小径,拂衣就见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修士,站在一座三层石楼下朝她们朝手。然而看清女修的面容时,心中震撼陡然传至全身,记忆中的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第122章 失忆道友

前世拂衣七十岁进阶金丹初期,向戾霄禀告后出了缚龙域游历,顺便帮他做些简单小任务,她一路走走停停,除了斗法之外很少与人结交。

她在每个地方都停留不久,本着多走一处是一处的心思,不欲与任何人任何事产生牵连,但事与愿违,走到一方名为“青岚”的小域时,她无意撞入一场斗法后的残局,救了一个苦苦哀求她的女修。

女修面容维持在三十五六,观衣着打扮像是大宗族出身,修为只是筑基圆满,但识海的力量远远超过拂衣,说明是从高境界跌落至此。

拂衣本着偶尔也要日行一善的心思将人捞走,带到安全地带给她开辟出洞府,留下两瓶疗伤丹药就打算离开。结果女修神志不清,拉着她哭哭啼啼,问自己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拂衣心知这是脑子出了问题,更加想要甩开这个包袱,谁知道女修招惹的仇家是什么来头,若她心肠一软多留一阵,说不定会沾染上致命麻烦。

可是不管拂衣怎样尝试逃走,女修都能利用强大的识海,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将她留住,神识像捆小鸡仔似的将她捆住,接着就冲她哭哭啼啼继续发问。

拂衣满心生无可恋,想动手吧,看女修那模样又确实可怜。再加上她逐渐发现,对方的神识远远超过金丹圆满,这说明女修曾经是一名元婴真人,真动起手来不一定打得过。

跑又跑不掉,听又不想听,拂衣只好苦劝女修跟她一起跑路,不要留在青岚域等死。女修好歹是听进去了,乖乖跟在拂衣身后,还大大咧咧拿去一百枚上品灵石,让拂衣去给她买件隐匿服来穿。

拂衣当时有种拿了灵石跑路的冲动,好歹理智重新占领高地,才没有发生欺凌弱小的恶性抢劫事件。后来她带着失忆的女修辗转传送了好几次,来到一处以体修当道的中型域。

那里的资源对道修而言没有吸引力,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不管女修招惹的是什么人,什么势力,总不能后半生全世界找她吧?

况且看当时地面的惨烈情况,对方多半以为她死定了。

一个元婴碎裂跌至筑基的失忆修士,也不好在道修妖修居多的大型域生存。体修以近身攻击为优势,女修神识一动就能把人掀翻,在这里,说不定能轻轻松松当上人生赢家。

女修的修炼本能还在,只是脑子实在伤得厉害,药石无医,没办法回忆起从前的任何事,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人交际来往。

拂衣只好教了她一些简单辨别好人坏人的方式,譬如若有男修嘿嘿笑着靠近她,只管用神识掀飞了就跑。

除此之外,拂衣确实帮不了太多忙,见女修有了正常生活的基本能力和防人之心,她就告辞离开返回了缚龙域,从此再未见过这个人。

没想到隔了一世,居然会在钟家看到这位女修,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想到那个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脆弱筑基期,摇身一变成为钟韵娘亲,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快进来坐,早就察觉到你们入阵,茶都泡好了。”女修语气干脆利落,动作英气十足,一看就是性格爽朗之人。

她穿着一身红衣,腰间挂着黑红相间的令牌,一面刻着“钟”、“许”二字,一面刻着“乘云”。拂衣这才知晓,被她唤了两年“失忆道友”的女修,名叫许乘云。

钟韵的爹钟怀义身高体阔,长着一脸络腮大胡子,声音中气十足,好似震天吼。“大侄女,来,喝茶!”

小巧的杯子被他大掌一挥飞向拂衣身前,明明是让喝茶,偏偏有一种要畅饮三百杯灵酒的气势,拂衣被他震懵,双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真将茶当灵酒给饮下了。

这一家人可真是像啊

拂衣没有再想往后那件事,她这一世有意无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数,许乘云的此劫也必然能化解,就算千防万防都化解不开,她至少还能带着钟韵、钟怀义去青岚域找人。

“见过伯父,伯母。”拂衣与两人打过招呼,在热情满满的邀请下落了座,接着就看到三双黑幽幽的眼睛闪烁着期待光芒。她微微一愣,差点没忍住笑场。

这是想要甜糕又不好意思说吧?拂衣神识一动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只小竹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甜糕,仍是放进去时的温度,热气腾腾。将鸡汤与灵酒取出放在桌上,四人便一边聊一边吃了起来。

“大侄女可考虑好去哪家宗门?我看凌霄剑宗还不错。”钟怀义喝了一杯灵酒,辣得凤眼眯起,络腮胡子乱跳。

许乘云小口小口吃着甜糕,灵鹿似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显然是喜欢这味道。

她听到钟怀义的话,放下甜糕蹙眉道:“你看不错,那你怎么不去?小衣,凌霄剑宗好归好,但条件实在苛刻,而且门规森严,我看不一定适合你。”

许乘云并不是认为拂衣考不进去,而是当真不喜欢管束过多的凌霄剑宗,钟家许家都有族人拜入门中,渐渐与家族断了来往倒还正常,关键一个个都被教养成老古板,年轻时的本性都给磨没了。

拂衣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嫌弃凌霄剑宗,不过她仔细一想好像也有道理,据传剑宗除了练剑和养剑,别的大多数活动都会被视为不务正业。剑修之道本就枯燥难行,要是这不让那不让,当真是没意思。

“我现在也没想好去哪里,到时候再随缘吧。”拂衣觉得只要能进大型宗门就没有遗憾,顶尖宗门就当碰个运气,能进则进,不能就算了。“小韵打算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钟韵更不在乎入哪一宗,爹娘常年闭关或历练,她半点不想在家待着。只要能离开家族,就是去当散修都没意见。

钟怀义与许乘云从来不拘束她来去,对于入宗一事更是不打算插手,随她自己选择,颇有万事随缘的意思。

他们的思维与拂衣十分相似,有时候预定好的事不一定会发生,命运这双无形大手,终究要将每个人送入该去的地方。

第123章 毒杀旧事

钟家夫妇没有久留,两人都约了好友去外域探险,今天刻意多耽误一天,为的正是见拂衣一面,顺便尝尝女儿心心念念的甜糕。

两个元婴真人与两个筑基女娃自然无甚好聊,叮嘱她们选宗随心,参选尽力,入宗后好好修炼,说完便双双消失在院中。

他们一走,钟韵才恋恋不舍放下汤碗,与拂衣说起上次急着赶回来的原因。

“我们家刚测出五灵根的小堂妹,还没来得及选功法修炼就暴毙身亡,经过验查竟是吃了带剧毒的糕点,还恰好是我外祖母最引以为傲的一种自制毒。”

钟韵的外祖母出身蛇虫横生的蛮荒小域,那里的人皆擅长用毒用养蛊、御虫御兽。后来与钟韵外祖结为道侣,考虑到许家正派名声,她便主动不再对外宣扬此事,只自己关上门来潜心研究。

许乘云受她影响,多多少少懂一些毒术蛊术,但她从来不感兴趣,不愿深入研究,也不愿用毒作为杀伤手段。这一点钟家上下都知晓,所以查验出毒物种类之后,族中压根没有人怀疑过她。

只是想法归想法,明面上还是要做出严查钟怀义一家的姿态,否则痛失爱女的分支族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他们互相包庇。

因为钟家这代灵根最好的后人是钟韵,要强行扯上一扯,倒也能说是许乘云担心小堂妹影响到女儿资源、地位等等。

“堂叔堂婶都悲痛欲绝,活都不想活了,只说是要找出凶手自爆同归于尽。族中上下一致决定严查此事,我虽在外游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所以就赶紧找人把我给带回来了。”

拂衣心中颇为感慨,居然对个五岁孩子都下得去手,看来钟家的搅家精实属心狠手辣之辈,说不定就是咬着钟韵不放的幕后黑手,可能还是害许乘云境界跌落的人。

“你们一家平时跟哪位长老有仇?”

“这我爹娘都想过了,面上看来,谁都没仇。我爹在这一代长老中行三,非要说不合,就是五长老一脉吧。但他们也只是为鸡毛蒜皮吵几句嘴,不至于弄成这样。”

钟家共有九十名元婴真人,其中四十人都在各大宗门,很少与家族联络,余下五十人中,唯有实力顶尖的二十七人被奉为长老。

从首席长老到二十七长老,个个都是元婴后期、元婴圆满,归属之下的产业与人脉错综复杂,实在是没办法一一排查。

关键钟家自己还不能承认这是长老内斗,若是让族人知晓,或是不小心传了出去,简直名声扫地,威严尽失。

“我回来后没有提过被算计的事,除此之外,谁来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我爹我娘也是一样。还有我们家归属下的分支、产业里的管事,反正全都是严查对象。”

钟韵说着有些来气,仍是谁被泼上这样一盆脏水都坐不住,她爹娘又都是火爆脾气,开启阵法结界在院中砸坏了不少山石。

“是只查了你们这一支,还是所有嫡支都被查过?结果又如何?”拂衣心中有个猜测,这口黑锅多半会落在钟韵一家归属下的分支族人头上,说不定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炼气筑基小修士。

“都查了,不过我家查得最严。结果嘛,唉,反正就是草草了事,谁都不相信结果。后来查着查着,有人发现我娘管理的一家店铺管事自爆陨落,留在一边的储物袋里放着一枚陈述玉简和半瓶毒药。”

管事是钟家毫不起眼的分支族人,年纪一大把,境界仍在炼气圆满,半点没有进阶征兆。

他在玉简中留下自白,说是那名倒霉小堂妹的爹娘曾经与他有过旧怨,他见人家女儿测出五灵根,自家孙女却只是个双灵根,心中不平之下便到许家地盘买了毒药,加入糕点骗那孩子吃下。

“这糊弄鬼呢吧。”拂衣冲天翻了好几个白眼,心中暗道就算是魂修,人家也不带相信的。结局复合她猜测,原因却是敷衍了事到让人无语。

“没了女儿的堂叔堂婶,他们自己又道双方确实有过龃龉,两家平时也有过不少纷争,为了资源地位之类”钟韵叹了口气,无奈道,“他们都认了这结果,族中自然不会主动继续查下去。”

经此一事,许乘云名下产业全都遭到清洗,换了一批人,又将几处与那名管事有关的店铺全都收回,算是对她治下不严的惩罚。

从表面上来看决断十分公正,许乘云的损失似乎也不算大,但谁都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修士议论纷纷,连带着整个许家都陷入了尴尬境地。

“我外祖母擅毒一事又传了出来,弄得许家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族人和外人,都认为我们一家作风不怎么端正,否则下面不会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甚至还有人说”

钟韵深深吸了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还是有人认为,这件事就是受我爹娘示意,至少也是暗示过。所以他们现在愈加不想待在族中,我也一样,只想早早入宗,省得人家成天认为我们抢资源。”

雷灵根修士能为家族带来很大助益,所以家族在前期也愿意对钟韵投资,原本是一件互利互惠壮大家族的事,但总是有人只盯着眼前的资源不放,不愿去想钟韵以后会如何回报家族。

当然,也有可能是原本就不想看到钟韵一家占尽上风,不过这就更让人瞧不起了。身为同族,非要把自己那一支的利益放在全族之上,最终只会种下乱家之根源,搅得家族不得安宁。

“现在你决定入宗,总不会再有人生事了吧?”

“最近反正是消停了。不过谁说得准呢?现在我们一家连个怀疑目标都没有”

拂衣挑了挑眉,犹豫片刻还是传音问道:“为何不从钟晚入手?她与哪一支走得最近,哪一支嫌疑就最大。”

钟韵先是一愣,接着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笑盈盈地道:“她那个人,和谁都走得尽,首席长老还能跟她聊上几句呢。要说最为亲近,那当属玩心最重的七长老,可我们家七长老是我爹亲弟弟,老顽童一样的人,压根儿不可能生事。”

拂衣闻言只好放弃猜测,摇摇头懒得再分析。“算啦算啦,大选在即,还是考虑考虑宗门的事吧。”

第124章 三眼人像

钟家小院后方的石屋与这座山乃是整体,钟怀义大大咧咧的性子,在建造这座屋子上也表现得淋漓尽致。石屋像是他随手一劈,先劈成个三层小楼需要的粗坯,再在里面开辟出一间间洞府,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到处都透着随心所欲,不拘小节。

许乘云粗中带细,在粗犷石屋上增添了许多小玩意儿。譬如从娘家移植来的千爪藤蔓,有蓝有绿,搭在屋子上当作装饰,还能增添一股清新幽香。譬如石屋上一家三口的建议浮雕像,刻得细密又精致,五官眉眼都透着生动。

石屋第一层是大堂,用来接待族人与亲近外客,拂衣在钟韵的邀请下入内走走看看,惊讶地发现这里的类似凡俗之物甚至多过了修士之物。

“这博古架,还有木柜,都与我家的老物件好像啊。”拂衣实在是稀奇,修士的洞府很少摆有这样的柜子,要么在石壁上开凿出石柜,要么将物体放置在阵法中,苦修的修士洞府甚至连个多余的摆件都看不到。

“我爹特别迷凡俗之物,喜欢马车,喜欢木质物件,有一回路过一座皇城,见人家老皇帝坐的椅子极好,竟还主动上门去讨,吓得老皇帝差点把皇位让给他。”

钟韵说起自家爹娘就是一脸无奈,她傻是因为年纪还小,迟早会成熟起来,可看到爹娘时常做出幼稚举动,她又觉得这可能是血脉遗传的本性。

拂衣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大堂中,显得有些魔性。“老皇帝做错了什么,一把年纪竟要经历这样的刺激。”

“后来我爹觉得不好意思,想想自个儿都多大年纪了,怎能跟个不到百岁的老孩子抢东西?他让老皇帝把工匠请来,将图纸复刻一份给他。喏,你看看,就是这椅子,平时宝贵着呢,不是重要客人到访他都藏起来。”

钟韵伸出手指向一座造型别致精美的红木椅,由修仙域较为珍贵的灵木打造,看样子还是四阶灵木。椅子上雕刻着三眼人像,应是那个皇族的信仰或族徽。

“这还是知道你要来,在小私库挑挑选选好一阵,才把最满意的大椅子端出来显摆。”钟韵一副很嫌弃的表情,戳了戳扶手道,“你快坐下试试。”

“造型确实别致好看。凡俗中人的想象力一向有趣,额上长眼睛,也不知道这是妖族还是人族了。”拂衣摸了摸椅子,又在邀请下坐了一坐,怎么说呢,跟她坐在郊外的大石头上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起身的时候,拂衣再次瞥向三眼人像,在额上眼睛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印记。“小韵,这是你爹自创的纹饰,还是按照图纸制作的?”

“都是按照图纸,一点儿没变,他说变了就不对味了。”钟韵跟着她一起走到近前,两颗黑黝黝的脑袋就凑在椅背上,盯着额上的眼睛看。“怎么啦?你认得这印记?”

拂衣摇了摇头,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她不欲对钟韵说谎,她确实认得这印记,但她不能说。眼睛里的纹路,是后来横空出世的一支异人族最擅使用的巫符文。

异人族十分神秘,自诩是远古遗留下来的人族血脉,每一代都逃过了大浩劫。

这样的说法完全不被接受,妖修嗤之以鼻,人修不屑一顾,要是能从三大浩劫中存活至今,肯定都站在修仙域的生态顶端了。

而异人族一向神秘,从不与生灵正面相对,只在暗处放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消息,谁都摸不清他们的目的。

不敢正面示人,要么说明实力不济,要么说明心中有鬼。不论他们属于哪种情况,世间生灵都不会搭理他们的“创圣之说”。

异人族认为,天地就是要不断毁灭,不断重生,这是一个逃不开的循环。这一点大多数修士都很赞同,毕竟三次浩劫以及后来的灵气衰弱都能证实这一点,但他们接下来放出去的消息,就让大家很想翻白眼了。

他们道是必须创造出一个主事圣者,以一己之力维护三千域的秩序,只要圣者在,世界就将永存。

这对于广大生灵来说简直是个笑话,且不说谁能以一己之力来稳定三千域,就算有,人家难道不要修炼不要飞升的吗?

大家都是元婴期,实力如何心里都有数,再说大难临头的时候,谁还顾得上谁啊?

总之没有任何族群应和他们的奇思异想,就算有,那也是千万分之一。拂衣绝不属于这千万分之一,她与大多修士一样,听到这事笑了一笑就抛在脑后,根本没有再想起来过。

异人族后来更加消停了,在拂衣钻进飞升通道陨落的时候,世上早就没有了他们的消息。要不是今天在这椅子上看到熟悉的纹饰,她压根儿记不得以后还有这样一支古怪族群出现。

“有人惊动阵法。”钟韵身上的云纹玉佩灵光微闪,正是与家中阵法相连的阵纹有了反应。“烦死了,她来做什么。”

“钟晚?”拂衣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来者是谁,钟韵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要不你假装闭关吧。”钟韵一脸严肃,像是面临着什么生死大事。“她过来肯定是想跟你交好,一直笑着跟你聊,聊到你不好意思拒绝为止。中间还要夹杂着无数炫耀,试图用利益打动你,她炫起富来,连我都害怕。”

“呵呵,我已经见识过了。”拂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她什么场面没见过,钟晚这点小伎俩还真不被她放在眼里。“我不闭关,与她聊一聊说不定还能帮你套点儿话。”

钟韵无奈,只好将小院阵法提前关闭,好让钟晚一路通行。

自从钟晚决意要搬出去住,身份令牌中的通行阵纹就被许乘云抹去了,她听说自家女儿在缚龙域发生的事,恨不得能亲自把钟晚丢去妖修巢穴,哪里还会再像从前那般善待。

要不是顾忌太多,无法对钟晚一个小辈下手,许乘云都想亲手了结了她。

好在一家人粗中有细,面上功夫做得天衣无缝,至今钟晚都不知道自己的小手脚早被看穿,仍是扮演者乖顺听话的失亲孤女。

缓步踏入院中,钟晚先是幽幽一叹,颇为怀念地道:“明明没搬出去多久,回来却似物是人非,小韵,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总爱坐在崖边赏云么?”

钟韵早就不耐烦搭理她,闻言强压着心中不快,语气平静地道:“是堂姐在赏云,我是看天气好不好,方不方便出门玩去。”

第125章 让风险瑟瑟发抖

拂衣真的不明白,屡战屡败的钟晚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如此坚持不懈来她们面前找不自在,从三人在院中落座开始,连连被她和钟韵怼了不下十回。

不管她说什么,提哪一茬,钟韵都能笑眯眯地怼得她无话可说,拂衣更不用提,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发扬光大,感觉自己都能建一个专修怼人之道的门派了。

钟晚一副很受伤的神情,偏偏又死赖着不走,这下两人都看出来,这多半是有什么事要提,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

“拂衣姐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里面是不是有香蚕银丝?闻着有一股淡香。里面还有一种奇特的灵植气息,我从来没有闻到过。”

“是吗?来时路上打劫抢来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

钟晚:“”

钟韵:“哈哈哈哈哈”

一阵魔性笑声后,钟晚实在按捺不住,也找不出别的话题东扯西扯,于是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小韵,拂衣姐姐,你们入宗前要不要去试炼谷练练手?据说好多家族的小辈和道友都要去的。”

钟韵这回没有再怼人,而是沉思了片刻,转头问拂衣道:“你想不想去?试炼谷是几个大家族的长老联手设下的幻阵,针对剑修刀修的阵法很多,据说能闯过九关的人必能进入顶尖宗门。”

拂衣知道千湖域的试炼谷,世间许多大域都有这样的地方,用来提升低阶修士战力,又无需真正经历生死徒增杀孽。逼真一些的幻阵,甚至会让入阵修士身受重伤,体验濒临死境的绝望,与真实打斗别无二致。

若能在生死一念间得到突破,就能闯过此阵进入下一关卡,中途还会给予一定时间用来修整,在休整期间还会冒出一些危机考验。

她前世在玉简中读到过,却从来没有机会参与进去,试炼谷在大多数情况下只对家族门派弟子开放,若是散修想去,就得等到公开日缴纳一笔不菲的灵石。

拂衣身上任务多,动不动就要去徒增杀孽,天天都在生死边缘来回试探,用不上再去幻阵中体验。

这一世岁月静好,世间又还太平,她确实没什么机会与人斗法练剑,干巴巴地劈瀑布、劈小山等练习,对她已经没有益处了。

“若是方便,我倒想去试上一试。”不求闯过多少关,只求能在里面有所收获即可。

拂衣不是不知道此行有险,这提议是钟晚提出来的,那么里面必有杀机。

但她很快想到,以幕后黑手的心机手段,必是看出了钟韵一家对钟晚态度的转变,此番故意让她前来邀约,是想试探试探钟韵的态度。

进入试炼谷的机会难得,一场历练下来,实力必会有大进步,这对想要拜入高门的炼气筑基修士来说是极大诱惑。

要是钟韵偏偏放弃这样的诱惑,不应钟晚邀约,相当于将信不过的态度摆在明面上,从此以后,幕后黑手再不会经钟晚之手制造暗杀,到时候想要防范就更难了。

宗门大选在即,那人绝不会眼睁睁瞧着钟韵拜入高门,避开试炼谷危机,对方说不定会冒险派出高阶修士动手。

与其面对未知风险还不如直接答应,待出了试炼谷就直奔宗门大选,在那样的场合下,就算元婴圆满真人都不敢造次。

拂衣敢一口应下,也是因为此次危机并不难化解。

幕后黑手只想杀钟韵,顶多算上一个她,但入谷后踏进哪一座幻阵都无定数,提前篡改动阵法毫无意义。事关重大,入谷前还会有各族真人前去检查阵法安全性,利用阵法杀人的可能性为零。

在各族联手设置的试炼谷动大手脚,根本瞒不过其他家族的长老,放妖兽制造混乱、请外面的高阶修士入内伏杀都不现实。

为钟韵准备的杀机,只会隐藏在一众筑基期参与者当中。

按照幕后黑手的设想,钟韵要么会死在别人手中,要么在反杀成功后一出谷就被死者亲属找麻烦,参加宗门大选的计划只能落空。

不论结局属于哪一种情况,幕后黑手都是稳赢。

“你去我就去,试炼谷好久不曾开启,我还从来没赶上过呢。”钟韵同样跃跃欲试,她没赶上好年代,千湖域试炼谷上次开启,还是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

如今不到二十年就提前开启,正是为了此届大选,要是错过,以后就真没机会入内了。

钟晚见两人齐齐应下,明显松了口气,眼中有种隐秘的激动光芒,语气都变得欢实起来。

“那我们一起去报名好不好?据说为了提高几大家族的名声,此次还会对外开放五百个名额,好多散修都抢着买令牌呢。拂衣姐姐,你就在我们族中报名,既不花灵石又不用排队,多省事啊。”

拂衣心下冷哼,把人往死路上坑还要顺带自夸,难不成还要对她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一口一个拂衣姐姐,弄得跟她们有多亲近似的,这么易碎的姐妹情,傻子才会要。

等了半天没等到拂衣的感谢,钟晚的笑容有些尴尬。“那我们这就去吧?”

钟韵看了看天色,摇头拒绝道:“太晚了,我要去修炼,堂姐自己先去吧。”

拂衣仍端着茶碗一言不发,默默想着要如何在这场历练中做一个合格的搅事精,同样没有理会钟晚的邀请。

钟晚的手稍微紧了紧,转念想到反正她们已经应下,早去晚去结局都一样,心中不虞很快就消散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小韵,拂衣姐姐,到时候在试炼谷见。”

两人目送她离去后重新开启了阵法,结合钟怀义与许乘云留下的结界,就连钟家元婴真人都没法窥探偷听。

“拂衣,试炼谷好玩归好玩,但这回肯定有风险。”钟韵再是迟钝都想得到,钟晚如此热情的邀约肯定有问题。

拂衣冲她眨眨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笑意。“嘿嘿,我一去,就该轮到风险瑟瑟发抖了。”

第126章 七长老

钟晚离开后没有直接回洞府,东边转上一圈西边走上一走,拜访了好几位长老,又与族中兄弟姐妹联络了一下感情,最后御剑来到一座山峰之中,钻入堆满怪石的院子里。

一名面容维持在三十左右的青年,端坐在一副生死棋盘前,满头银发比硬朗的五官更引人注目。他身着银灰色宽袖道袍,袖口衣襟绣制着钟家族徽云纹,身周气息尽数收敛,乍看极似凡俗中人。

钟晚每次来到这里,心中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

千湖域本土修士皆知,钟家脾气最好、最爱和小辈玩闹的就是七长老钟怀仁,她也觉得这位七堂叔待人十分亲近,可是那股恐惧时不时就会钻出来,让她疑惑不解,却又找不出原因。

“小晚来啦?快快快,帮我看看这局是左手能赢还是右手能赢?”钟怀仁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天真无邪,还伸出手朝钟晚招了一招。

钟晚一瞧他模样,一听他说话,心中那股恐惧顿时消散了。七长老一直对她极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站在她立场考虑的长辈。

他会说,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身为钟家嫡支后代应得的东西,不是别人的恩赐,无需对他们感恩戴德;

他会说,三长老一家待你好,固然是因为心地善良,宽厚大度。但也是为在多争取一份资源、一分产业,测出资质后仍愿意收留你,又能全了他们美名。

他会说,你与他们一家是互利互惠,你并不亏欠他们半分,就算有几分养育之恩,他们也自会在分给你的资源中私下匀给小韵。

这些话句句说到了她心坎上,她早就知道,三长老一家都是面慈心苦,多养她一个付出不了什么,反倒能利用她赚取利益与美名。

她一介孤女本就凄惨,灵根资质不好,前途一片黑暗,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被那家人利用,究竟凭什么?就凭他们是元婴真人,就凭钟韵是雷灵根吗?

她宁愿与爹娘死在一起,都不想被人当成傻子利用!

“你心思不在棋上,算啦算啦,我让左手赢了吧。”钟怀仁摇摇头,将一枚红色圆棋移动几步,只见棋盘上红光一闪,黑色方棋就被吞没了十多粒。

生死棋在修仙域很是流行,红色圆棋为生,黑色方棋为死。一局结束,会根据棋盘阵纹演绎出不同的胜利幻象,品质越好的棋盘,演绎出来的场景就越复杂好看。

钟怀仁面前的棋盘上,九十九只指头大小的红衣童子正翩翩起舞,它们稚嫩的小手在空中欢快地甩动,胖乎乎的脚板踏在黑色方棋上,庆贺着生棋一方的胜利。

“七叔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玩不好这个。”钟晚嘟着嘴撒了一句娇,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主动提及刚刚邀约之事。“小韵和那个叫拂衣的道友都应下了,我倒要看看,这回她还怎么躲!”

钟怀仁开怀一笑,像是看自家女儿一样看着她,眼神十分宠溺。“你这孩子,也别玩得太过火,让人吓唬吓唬她们就是了。”

钟晚心中略有些遗憾,但是她知道不能下死手,否则等着她的同样是死。“缚龙域那个无妖盟真是没用,我还浪费了一枚首席长老赠的符宝,没想到那个管事直接消失了,到小韵返家我都没收到那人消息。”

钟怀仁眸光闪烁,神情仍是不曾有变化。“哦?你当时是如何与人约定,又是如何吩咐的?”

钟晚老老实实应道:“我不是跟您说过想吓唬吓唬小韵吗?要不然我心里实在难受。您以前跟我讲过缚龙域的事,我就想引小韵去一趟,再让那个无妖盟绑了她卖给妖修。七叔,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

钟怀仁神情稍微严肃了一些,看似教训,实则暗藏引导。

“这事你该先告诉我。小韵一旦失踪,那就是族中天大的事,人倒是好找回来,但找回来之后牵连出你,你可知道长老们会如何对你?你难道忘了小韵是族中天资最好的后辈?”

钟晚只听到“天大的事”、“天资最好”,心中又酸又恨,咬着唇缓了好半天才开口。

“我都想好了,待那管事给我传讯,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您,您再悄悄派人把她带回来不就是了。又不会死,至于惩罚我么,这对她来说好歹是场历练呢。”

钟怀仁故做沉思状,接着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这种历练肯定好玩。既然那管事都失踪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你非要趁这次吓唬她也不是不行,兄弟姐妹之间闹来闹去才好玩嘛。”

钟晚觉得心中舒畅了不少,唯有七长老能够理解她的心思,她真的不是想要小韵的命,顶多让她吃吃苦头,体会体会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罢了。谁让他们一家一直利用自己,难道还不许自己小小报复回去?

“七叔,您可得给我兜着点儿啊,我找了两名筑基圆满散修,瞧着穷兮兮的,实力应该不怎么样。他们要是伤了小韵,还没被小韵反杀,您可得”钟晚抿了抿唇,笑得十分羞涩,“您可得帮我解决了后患呀。”

“去去去,别来烦我,我要下棋了。”钟怀仁脸上带着笑,假装不耐烦赶人,实则一看就知他已应下此事。

钟晚见好就收,不再担心那两人会活下来咬她一口,有七叔出手,捏死两个穷散修还不跟捏死灵蜂似的容易。“那我就走啦,还得去十二姑姑那里坐坐呢!”

“赶紧走吧,头都给我吵大了。”钟怀仁夸张地捂着额头,一副努力要逗小辈开怀的模样,让钟晚看得心中又暖又酸涩。

要是以前收留她的人是七叔就好了,她现在也不至于被人当作棋子利用

钟晚前脚刚走,身后阵法便缓缓开启,与牢固的结界融合为一体,阻隔了外界的声音,也遮掩了内里的情形。

钟怀仁神情冷若冰霜,在一头银发的映衬下更显得阴沉。

棋盘上的童子幻象看得他心中烦闷无比,元婴威压一震,将九十九个小人化为灵光消散,依然没能平息怒火。“蠢货,大好的机会都能浪费。”

一步步诱导她做出那个计划,用了将近五年时间,明明是必死之局,再不济都能困住钟韵百年,谁曾想竟然失败了。定是那蠢货所托非人,眼光如此之差,这回选的散修定也不可靠。

不过还好,这次距离不远,场面又混乱,他再多安插一些人手也不起眼。

第127章 试炼谷

三天后,拂衣乘着钟韵的紫叶法器出了钟家族地,两人腰间挂着一枚云型黑木令牌,正是进入试炼谷阵法结界的通行令。

令牌中具有多名修士联手创造的防御阵纹,能够保护佩戴者不受致命伤害,一旦修士灵息过于虚弱,传送阵纹就会自动激发,将人顺利带出谷外。

这些令牌都要在试炼后交还回去,以便于下一次开启时交给下一批修士使用,拂衣本着宁肯浪费时间也不能大意的心思,仔仔细细检查过两枚令牌,阵纹没有被篡改过的痕迹,与族中其他修士的一模一样。

幕后之人在令牌上动手脚的几率不大,数量实在太多,又算不准她们何时去取,从这里下手还容易暴露自身。这些拂衣都很清楚,只不过万事小心些终归没错。

两人没有乘坐钟家准备的大型灵舟,长袖善舞的钟晚不会错过与兄弟姐妹亲近的机会,她们都不想看她蹦,那场面实在糟心得很。

试炼谷就在钟家族地附近,入口位于毓秀湖岸,钟韵的紫叶速度极快,两人轮换着操纵,在第三天夜里抵达了目的地。

“好多人啊。”钟韵有些提不起精神,最近一直处于自闭阶段,回家以后就很少出门,乍一看到乌泱泱的修士还有些不习惯。

躲过一波接着一波的暗算,她再不想轻易和人来往亲近,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提刀砍人的修士,戴着面具和钟晚周旋实在太累了。

想想这里五百名散修中,还有等着取她宝贵小命的人,钟韵忍不住仰天幽幽一叹:“唉,生活啊,真是雨打沙滩万点坑。”

拂衣:“???”就看到这么个人挤人的场景也能感悟?是她跟不上钟韵进步的节奏了吗?

“瞎吟什么诗,走走走,我们往前挤。”拂衣看到钟家灵舟缓缓降下,停在前方开辟出来的临时广场上,赶紧让钟韵紧跟上前。

这回来到试炼谷的钟家后代不多,炼气期九十人,筑基期四十人,都有心要参加宗门大选。不过大多都抱着能进好宗门就进,不能就留在家族修炼的心思,不像钟韵,铁了心要离开家族在外面闯荡。

几名与钟韵关系不错的族人凑上前来,与拂衣打过招呼后寒暄几句,很快聊得热火朝天。

钟晚适时加入进来,为了不在所有人面前表现敌意,钟韵与拂衣各自接了她几句话,三人乍看上去毫无芥蒂。

拂衣在闲聊的时候也没忘了观察周遭情况,她注意到今天带领钟家前来的真人,正是钟韵很喜欢的七叔,钟怀仁。

余光在钟怀仁身上一扫,除了嬉皮笑脸不似长辈的神情,没有留下更深层的印象,拂衣很快掠过了他,朝另外几族的真人身上看去。

千湖域共有二十九个大型家族,以钟家为首,白、陆、文三家为次,其余二十五家实力家底不相上下。

每个家族的真人都是元婴后期,一个个安顿好小辈,耳提面命一番后,纷纷消失在人前聚集于高空之中。

钟怀仁一走,钟家小辈说起话来更加自在,闲扯着族中八卦好不热闹,譬如哪位堂姐又与旁支某位堂弟有着不得不说的关系,劲爆程度让拂衣连连咋舌。

世家大族的嫡支与旁支血脉牵扯不深,说是亲戚,其实拐了十万八千里,但这种事放在哪一族都不被允许,所以大家聊得很是起劲。

各个家族所在的平台都有阵法隔绝,外人听不见里面说话,只是能够透过屏障看到里面的人。

拂衣很快察觉有几道视线连连扫过她与钟韵,前几次还可说是偶然,而接连七次扫来都赶上传说中的相看了,“偶然”一词可说不过去。

“有人在盯着你。”拂衣传音提醒了钟韵,只觉挨着她的手臂微微有些僵硬,缓了片刻才放松下来。

钟韵心肠不是玄铁铸就,如今也不过十八岁,想到即将面对的危险,以及安排这危险的人是血脉亲人,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楚。“我感觉不到,拂衣,他们有几个人?”

拂衣仔细感应了一下,由于外面的散修实在不少,偶尔也有无关人士偷看家族少女,所以很难辩清恶意目光究竟有几道。“说不好,反正不下三个吧。”

“什么?也太小瞧我了吧?”钟韵一听就来了气,比知道自己要被害还愤怒。

拂衣:“”这位友人的思维方式总能让她措手不及。“人多人少都无所谓,反正进入休整点就与我传讯,阵中不能互相干扰,要动手只能是休整期间,据我猜测,应该是在第三关之后,第七关之前。”

第一关第二关最简单,大多数修士都能迅速通过,到时候修整点人多眼杂,不方便行事。第三关难度骤然增加,会拖住五成甚至以上的修士,唯有佼佼者才能尽快闯出去。

接连闯过三关,哪怕有过修整也难免生出倦意,所以修士会在第三关的修整点逗留较久,这里就成了最适合偷袭的地方。

若第三关后没有危险,说明幕后黑手尽量在高估钟韵实力,打算拖延到第六关结束再动手。

超过第六关就很难再追踪,七关的阵法危险,寻常修士根本闯不过去,耗费的时间也很难估量,要是把散修耗在阵法里,这场暗杀就算是白安排了。

“好,我记住了,第一至第六关都不算特别难,我们尽快闯出去等着他们。”钟韵收起那些忧伤小情绪,打起精神来面对即将来临的风雨。

不就是暗杀吗,她就当额外多闯几关练手了,再有拂衣故意搅局,着这场暗杀必要撕到明面上,到时候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两人传音时不忘与钟家人闲聊,等候了不多时,高空之中传来钟怀仁的声音,仍是与惯常一样不着调的风格。

“闯关就要开始啦,小的们先冲,我随后就来支援!”

下方修士有人哄笑,有人翻白眼,有人怜悯地看向钟家所在的方向,摊上这样一个爱玩笑的真人,不知道钟家众人是喜是愁。

“钟道友不要闹,赶紧开启阵法。”

空中传来白家真人的催促,话音落下后,二十七道灵光拖着长长的尾巴注入湖岸地面,一座彩光闪烁的巨大“拱门”从地底生出,穿过去便是试炼谷。

第128章 闯关

穿过拱门的瞬间,拂衣就觉察到一种带着威严的古老气息,正是在向所有修士宣告,这座存在了近十万年的地方神圣不可侵犯。

在短暂的悬空后,拂衣双脚落到了实处,还未站稳就见一名陌生筑基中期站在远方树梢,拉弓射箭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拂衣心念一动祭出沉雾,站在原地避也未避,平平挥出一剑,白芒如新月,看上去平平静静,不含半点杀机。直到剑光与长箭在空中碰撞的一瞬,凌厉的金灵气似被激怒般炸开,气浪朝着修士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

这里地势平坦,脚下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地,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唯有修士所在的方位有一棵树,此刻正在剑气形成的风暴卷中渐渐化作齑粉。

修士早已一跃而起,于半空之中祭出飞剑,稳稳落在剑柄后方,身形一闪消失在原来的方向。

嗖嗖嗖

三道轻响从不同方向响起,分别攻向拂衣后脑、左心与腹部丹田。她右手向上一挥,人与利剑同时飞跃至半空,双脚随意一勾,稳稳当当落在沉雾之上。

“太弱了。”拂衣不喜欢远攻的修士,那代表他们肉身脆弱如纸片。周旋一招,已经足够。她右手向前一伸,纯粹的金灵力聚起一柄纯白宽剑,灵光刺目,气势令人背脊生寒。

上,中,下,左。宽剑在眨眼之间挥出四道剑芒,那名阵法生成的修士还未看清动作,就觉一道寒光穿透眉心,手中弓箭与脚下飞剑顿时向下坠落。

修士本身凝固在空中,像是卡了壳的人偶,直到拂衣击出的剑光毁掉刚刚袭来的三支长箭,修士的身影才渐渐变得透明。

草原消失了,灰蒙蒙的天空也消失了,拂衣四下观察了片刻,这才确定自己是第一个来到修整点的人。

修整点是一座长满古怪树木的林子,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藤蔓,脚底踩着的都是藤蔓编织的网,有粗有细,似乎稍不注意就会一脚陷入其中,坠落到位置的黑暗里。

不是拂衣想太多,而是这里确实存在各种危机考验,为的是通过各种惊吓,来提高低阶修士们在休整时的警惕性。

拂衣在四周逛了一圈,走着走着,消耗不多的灵气就自然恢复了。半柱香过去,钟韵第二个出了关,两人正好面对面遇上,对视时忍不住骄傲一笑。

“这么巧啊拂衣,第一个出来的?实力惊人啊!”

“是啊是啊,刚出来逛了一下就看到你,你也不赖嘛。”

两人虚伪地互相吹捧了几句,陆陆续续又有修士传送出关。有家族子弟,也有实力强悍的散修,第一关难度确实不大,每个人遇到的修士与攻击都不一样,但整体实力没有任何区别。

相熟的修士们围成一堆,兴奋地聊着幻阵中看到的一切,恨不得把对方和自己每招每式都说一遍。拂衣和钟韵快步离开了人群,顺着闪闪烁烁的指引灵光前往第二关。

指引灵光像是无数飞虫,散落在道路两侧,一直延伸到关卡拱门处,两人抵达时身后还跟着数十名恢复好的修士,有脸熟的,也有陌生散修。

拂衣的视线在十五名散修身上一扫而过,有五名筑基圆满的目光值得怀疑,不过她一时还无法确定。以钟家人对钟韵的了解,就该知道这位行走宝库身上好东西多得很,不应该只派出三五个人。

另外十名散修看上去毫无可疑之处,神情落落大方,看表面也看不出是真是假。拂衣没有多管,反正不管有多少人,都得等到第三关结束才会有所动作,她眼下该将心思放在闯关之上。

“第二关见。”拂衣与钟韵打了声招呼,大步迈入光圈拱门之中。

嘶嘶嘶

两头巨蟒盘旋在半空之中,向忽然闯入的拂衣吐着蛇信,两条巨尾一左一右从空中扫来,掀起道道灵气漩涡,扫过脸颊时有种针刺般的疼痛。

拂衣身上防御裙灵光闪烁,聚起一重护罩抵挡肆虐的漩涡,沉雾感应到她心神,无需刻意操纵便已腾空而起。

斜挑,横劈,两道弯曲白光破开重重气浪直攻巨蟒柔软蛇信。呼啸声,炸裂声,将这片雪原震得摇摇晃晃。

两条巨蟒灵动闪身,一条俯冲向下,没入雪地向拂衣直冲过来。另一条仍在空中扫尾攻击,这一次气浪中夹杂着黑色暗芒,像是它身上生出的鳞片。

沉雾身形一转来到拂衣面前,待她一跃而上的瞬间再次冲向高空,正好避开从地面猛然窜出的巨蟒,血盆大口一咬落了空,气急败坏地向空中扫出道道鳞片。

黑色暗芒越聚越密,像是要下一场黑色的雪。拂衣以灵力凝剑,身形如一道残影,在空中穿梭的速度快过了双蟒的认知。

当她停下时,人已御剑行出斗法范围,而两条巨蟒所在的方位爆发出近千道形态不一的白光,如两张由光线凝聚的网,限制住它们的行动。

拂衣站在剑上,化去手中光剑打了个响指。

轰轰轰

看似无害的剑气网瞬间炸开,两条巨蟒的血肉化作一场暗红色的雾,染红了大片雪原,黑色鳞片在空中纷飞,最后无力地坠落,没入满是脏污的雪地。

幻阵渐渐消失,拂衣再次来到休整点,见四下空无一人,忍不住负手感叹。“高处不胜寒啊。”

休整点都长一个样,绿幽幽的藤蔓挂得到处都是,只是拂衣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灵气比第一关休整点浓郁。

关卡难度越高,耗费的灵力会越来越多,为了避免修士在恢复灵力这一步浪费时间,休整点的灵气会越来越浓郁。

这样一来,不仅能让修士尽快恢复,还能形成一种无声的催促。一旦恢复,就没有理由继续坐着不走,修士始终带着疲倦感,与在真实世界中的历练更加相似。

毕竟真实世界是不会留给人太多喘息之机,若能以疲惫状态闯过更多关卡,实力与毅力都会有所提升。

拂衣很快等来了钟韵,两人这次没有耽搁,快速恢复后直奔第三关。

踏入拱门前,两人相视点了点头,做好了迎接暗杀的准备。

第129章 瞎叫什么大姐姐

对于拂衣来说,难度陡增的第三关依然轻松易过,出阵时发丝衣裙丝毫不乱,灵力只耗去不到四成。踏入休整点,放眼望去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与藤蔓,清幽的林中仍只她一人。

拂衣都懒得骄傲了,快步走向树林深处,来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巨树前站定,打量了一下周遭树木与藤蔓分布才一跃而上。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白色纱裙渐渐有了变化,像是在调整最佳隐匿方案,绿色一会儿深一会儿浅,偶尔夹杂着一丝深褐色,不到五息,便与这棵巨树枝叶完全融为一体。

拂衣一边吸收着这里浓郁灵气,一边探出神识关注四周。从关卡出来的修士不一定会被传送至同一处,那些试图暗杀钟韵的散修若要在此动手,出关后必会有搜寻的举动,到时候她就能确定究竟有几人。

休整点看上去无边无际,其实是阵法造成的错觉,这片林子顶多十公顷,那些暗杀者想找出目标十分容易。找出来之后的打斗,才是让暗杀者头疼的事。

地方越小,斗法波动就越容易引来陆续出关的修士,所以暗杀者必须速战速决,先夺走钟韵通行令牌,再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击杀。

通行令牌不能放入储物袋,否则阵法感应不到身上灵息,无法在危急时刻激发传送,为了避免被抢,拂衣将令牌从腰间取下,严严实实拴在在掩在袖中的左手臂上。

待她灵力恢复至九成时,不远处终于有修士出关,两名筑基圆满,皆为散修。

“刚刚果然隐匿了实力。”拂衣记得这一男一女,他们看上去普通得丢在人堆找不着,身上灵息也说不上多沉厚,第一二关都是跟在一大群修士后面出的关。

除非故意隐藏实力,否则在前两关耽误许多时间的修士,压根不可能先所有人一步冲出第三关。这两人一出关就朝着彼此所在的方向潜行靠近,没有注意到拂衣的存在。

“看来还结下了感应阵法,这下可方便了,一出关就朝他们飞驰的修士肯定有问题,到时候就跟拔萝卜似的,一拔一个准。”

在两人汇合后,又有八名筑基圆满修士陆陆续续出关,在原地稍作停顿就朝同一方向奔去。

这十人中男女各占半数,年龄从少到老都有,衣着打扮风格各异,找不出任何共同点。若不是鬼鬼祟祟聚在一棵树上隐匿着,谁都看不出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

“居然派出十个筑基圆满,这下小韵不会觉得被小瞧了吧。”拂衣暗自咋舌,这位幕后之人看来是相当高估钟韵,对付一个刚进阶不到两个月的筑基初期,居然派出了这么多经验丰富的筑基圆满。

这十名修士卸下伪装时的神情,确实很像以杀为生的职业杀手,一条条性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灵石,身份也好、背景也罢,只要灵石到位,他们没有不敢杀的人。

“咦?怎么还有两个?”拂衣惊讶地发现,新出关的两名筑基圆满青年,也是一副鬼鬼祟祟的姿态凑到一堆,两人气质不像杀手,倒有些像城中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总不能是找了两批人马吧?至于吗?”

拂衣很想翻个白眼,这是怕一群杀手杀不死钟韵,还要请俩流氓来补刀?“不对不对,应该是先找上地痞无赖,怕他们成不了事这才请来杀手。”

拂衣眉心微微皱起,那两名地痞模样的青年似乎根本不知道远处杀手的存在,这样的情况,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以钟晚的人脉和身家根本请不到这么多好手,她能找上的只能是这两个无赖。这说明她杀心不重,就是想要钟韵多吃点苦头,不过她背后那人可不想这样轻轻放下”

这样一来,许多事都清晰了。钟晚的心机还算深沉,但年纪摆在那里,手段确实算不得高明,顶多能搞定同一年纪的少年少女,或是利用孤女身份赢得家中长辈怜爱。

像引钟韵去缚龙域历练,利用无妖盟绑架她卖给妖修,根本不是她能想出来的计划,至少不会是她独立想出来。这一点拂衣从前就想到过,但她没考虑到的是,原来钟晚也是被利用的棋子,而不是局中人。

她一开始还以为,钟晚与幕后之人达成了某种合作协议,她负责以堂姐身份出面引诱钟韵入局,幕后之人提供细节上的援助。可是从今天的情况看来,钟晚不过是个即将被弃的废棋。

“从头到尾,幕后之人都没有露过半点马脚,或许连钟晚自己都不知道,她所谓的‘计划’根本就是在人家有意引导下所布置,就算事发,她都无法将责任推到那人头上,只能在惊惧中认下罪责,接受家族惩罚。”

真是高明,拂衣撇了撇嘴,不过作为高阶修士,还要对一个小辈耍“高明小手段”,也是足够丢人啊。

第三关困住了不少家族低阶后辈,待十二名暗杀者隐匿起来,陆陆续续又有不少筑基高阶来到休整点,各自服下灵丹恢复好灵力,继续朝着下一关闯去。

钟韵刚进阶筑基初期不久,耗费的时间自然会久上一些,拂衣毕竟是凭着几百年的斗法经验,才能轻易勘破敌方破绽,以最快的速度闯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钟韵终于出现在一棵灵木下方,脸颊还沾着几缕发丝,微微有些气喘。她正打算悄悄传讯来确定拂衣方位,结果就见一名面容维持在十四五岁的筑基圆满少女,急匆匆地朝她跑来。

“大姐姐!”少女一袭鹅黄纱裙衬得她眉目如画,娇俏可爱,只是双眼挂着两颗泪珠子,要掉不掉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怜。

热心肠钟韵本能地想要询问一句,好在及时想起拂衣的话,做人嘛,该冷漠的时候就要冷漠一些。于是她学着拂衣的样子摆出一副冰山脸,语气淡淡地问道:“你姓钟?”

少女一噎,摆出一副天真神情摇摇头道:“我,我姓何。”

“那你一个筑基圆满瞎叫什么大姐姐?谁年纪大你自己心里没数啊?”钟韵翻了个白眼,神识有意无意扫过少女身后,没有人潜伏,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有事?”

何少女被钟韵弄得有点懵,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可怜巴巴的神情,指着身后较远处道:“我爹的通行令牌好像出了差错,他受了重伤,可是怎么都传送不出去,钟道友,能不能帮我去瞧瞧?”

第130章 有职业素养的杀手

钟韵一听就知道这何姓少女是在骗人,令牌是二十七个大家族联手研制,要是阵纹出了差错,让他们二十七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似乎看出她不信,少女急急解释道:“好多不曾更换过的令牌用了十万年之久,许是有磨损,一时失去了效用。钟道友是大族修士,对令牌阵纹的了解比我们散修多吧?”

“并不。”钟韵果断摇头,指着相反方向道,“我要去那边找人,你要不试试再劈你爹一剑,看能不能激发阵纹?”

少女:“”单纯无辜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快要维持不住假哭,因为她真的想哭了。

正在这时,拂衣从远处赶了过来,脚步匆匆,灵息内敛,乍看起来像是刚刚出关。钟韵看到她就松了口气,将何姓少女的请求说了一遍,就听她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此事,爽快得像个见义勇为的热心肠。

“不就是看看令牌吗?走走走,小韵你就帮她一把,反正也不急着闯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家长辈面上也不好看。”

拂衣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看得钟韵连连咂舌,这神一样的性格反转,真让她不得不佩服。搞得好像她才是正义热血女修,自己倒成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脸。

“那好吧,”钟韵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瞪了少女一眼道,“就你们散修事多。”

少女似是全然不在乎,连连向两人道谢,看向拂衣的眼神中带有几分审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见两人一个头脑简单好哄骗,一个自恃大族身份瞧不起人,神情语气明显放松了许多。

三人一路前行,绕过一棵又一棵巨大灵木,很快进入一片昏暗无光的藤蔓群,再往里去,就离关卡入口更加遥远。

拂衣脚步一顿,身旁钟韵赶紧跟着她一起停下,警惕地看向四周,传音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阵法,还有九名筑基圆满修士。”拂衣一直知道他们隐匿在此处,只是看不见他们设置了哪一种陷阱。“看来手段还挺高明,居然能在阵中设阵。”

在外面设阵,是用灵石或阵签阵旗等媒介,引天地自然之力为己用,对天道领悟越深,设置的阵法就越精妙。

但试炼谷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阵法,休整点看似天然生成,实则仍是虚幻,要在这里布阵就要避开原本存在的阵基,以免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不过以筑基期的领悟,顶多能在这里设下隔绝小阵,不可能具有攻击之力。看来这几人确实谨慎,对付两个筑基初期小女修都用上了计谋加阵法,不愧是专业杀手。

她们一旦入阵就会死得无声无息,引不起任何家族修士的关注,搅局的计划自然会落空。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逐一解决吧拂衣看向少女背影的眼神一厉,手中灵光一闪,身形消失的瞬间对钟韵传音道:“你左我右。”

“好说好说”钟韵的传音带着一丝空灵漂浮感,在话音响起的同时,她人已经完完全全消失在原地。

拂衣同样运转起化尘术,心中颇为惊喜,看来钟韵回家后重新学习过秘术,这应该就是新习得的隐匿术吧。

“两位道友?”何姓少女察觉出不对劲,警惕回身的瞬间,手中已是握着一柄紫缨枪,上面闪烁着一缕缕暴戾的白色灵光。

嗖嗖嗖

九道白色剑芒似是凭空生出,空气中顿时生出一股肃杀之气,少女手中紫缨枪脱手而出,想要硬接下这九道剑芒,谁知刚一出招,那九道攻击竟然气势暴增,蕴含的剑气纯粹刚烈,金灵力的纯净度明显比她强了十数倍。

在紫缨枪与剑气碰撞的瞬间,女修顿觉胸腔闷痛,她引以为傲的二阶超品法器,在短短眨眼之间就已划出无数细碎裂痕。这让她清楚地认知到一点,这名剑修绝非表露出来的那般蠢笨。

作战经验丰富的少女同时也是观察局势的高手,她知道这是他们一时大意,没有认清目标人物的本性与实力,产生了轻敌之心。意识到这一点,少女立刻进入高度戒备状态,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残影,试图从另一头离两人包围。

谁知还未跑出一丈远,身前猛地窜出一道手臂粗细的雷光,从脚下地底直直劈向上空,震得她浑身发麻,经脉肺腑似撕裂般疼痛。

若只是雷力,还不至于有如此强大威力,这本就暴烈的力量中还蕴含着一股怒气冲冲的刀气,强强结合,让她身上防御护罩都成了鸡肋。

雷光阻住少女去路的瞬间,身后剑气如影而至,冲破空气的声音带着几分尖利,她只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铮铮剑鸣,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更看不出对方如何出招。

大事不妙。少女脑中警铃大作,恨不得能倒回接取任务的时候,一口回绝了这场看似简单的暗杀。她早该想到,一个大家族雷灵根修士,外加一个能与之交好的剑修,实力应是远远超过自身境界。

可惜她当时财迷心窍,被亮闪闪的灵石诱惑,忽略了很多不该忽略的细节。更可惜的是,现在后悔为时已晚。少女忽觉背脊发寒,心中不祥的预感如阴影蔓延至全身。

一道风卷般的雷柱从左席卷而至,右边又似在下一场剑气凝聚的暴雨,前方空中悬浮着一片紫叶,立着手持紫色弯月刀的钟韵,后方不远处的树上站着持剑而立的拂衣,嘴角微微勾起,好似在嘲笑她的愚蠢。

攻击与两人的出现都在电光火石间,少女心知死期已至,却不愿意就此等死,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身为杀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目标断气。

少女身上气势猛涨,短短数息,好像平增了好几倍实力,外散的灵息与威压狂躁不安,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爆开。

“她要自爆,快躲开!”拂衣暗叫倒霉,这位少女看来是个很有职业素养的杀手。

她一挥手甩出沉雾踏剑而上,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藤蔓中,激发了防御裙中的所有阵法,还以心神沟通了土灵,请它助自己一臂之力。

钟韵比她慢了半拍,驾着紫叶消失在原处,身上所有防御法器齐齐被激发,防御灵光几乎聚成了光茧。

轰轰轰

拂衣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胸腔与丹田隐隐作痛,浑身经脉都被震出轻伤,脚下沉雾不受控制地随气流起起伏伏,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下去。

第131章 搅浑水

一名筑基圆满修士自爆,造成的杀伤力堪比三阶超品符宝激发到极限。

修士丹田识海聚集的是常年打磨、提纯、凝练过的最精纯的力量,这些力量若按照“细水长流”的方式输出,便被称之为斗法,若在某一瞬间尽数爆开,便是同归于尽式的自爆。

遇上这种极端攻击,实力再强的修士都只有转头逃命,拂衣与钟韵实力与防御都不弱,然而仍是被余威冲击得头昏眼花耳嗡鸣,差点找不到哪里是南哪里是北。

拂衣只觉识海如有千万细针不间断地乱刺,让她思绪难以集中,更不要说操纵沉雾。好在飞剑中的中古阵纹十分可靠,不仅没有丝毫失效征兆,还能继续感应主人心神,尽量稳住剑身朝远处飞去。

“这是遇上硬茬了。”拂衣稍微缓过神来,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一群杀手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危机比她预料得还要严重。“不过,自爆了也好,倒是省了我四处奔波引家族修士前来查探。”

身后仍有一波接着一波的气浪冲击,拂衣不得不调转方向,朝余威较小的方向疾飞了一阵,终于感受不到那股可怕力量。

“来得真快”拂衣老远就见十九道灵光从远方赶来,她入谷前还与钟韵商量了许多引人关注的方法,毕竟筑基期的神识范围不算大,她们在这边打生打死,人家在那边岁月静好,还怎么把事情闹到最大。

“诸位道友,前面有散修埋伏偷袭!”

拂衣早在开口前就将令牌重新挂回腰间,云纹形状的令牌代表着钟家,来人又见她颇为眼熟,想想入谷前确实在钟家队伍中看到过她。

“道友可曾受伤?我们一起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试炼谷中放肆!”一名黑衣女修听得火起,他们二十七个家族镇守的地方,居然还有散修敢闹事?这简直是挑战家族的威严。

黑衣女修是筑基后期,腰间悬挂的令牌为叶片形状,一看就知是文家人。另外十八名修士有的出自白家、有的出自陆家,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都带着愤怒。

这时钟韵正好循着拂衣的气息追了过来,灰头土脸的样子让一众家族子弟震惊,这还是钟家最受宠的雷灵根吗?怎么一副被雷劈过的样子,难道是打斗的时候劈错了方向?

“诸位道友,那些散修有计划有预谋,而且对试炼谷极为了解,甚至还能结合此处阵法布阵。这肯定是一场针对各大家族的阴谋!”

听到拂衣的煽动言论,一些本就不喜散修的家族子弟顿时炸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

“宗门大选在即,莫非是有心怀不轨的家族,想拖其他家族的后腿?”

“哦?你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干什么?难道你怀疑是我家的人?”

这些习惯了家族争夺的小修士,立刻朝着整个家族利益上想,压根儿不需要拂衣接着引导,简直省事。

钟韵轻咳几声打断几人争执,指着远方仍在持续炸开的精纯精力,愤愤不平地道:“不管幕后黑手是谁,针对的都不止一个家族,请大家在没有查清之前先联手对敌,我相信不论最终结局如何,那个家族都会给出一个明确交代!”

拂衣看到开启忽悠模式的钟韵,仿佛看到了长着另一张脸的自己,钟韵终于是一个成熟的钟韵了啊,都学会抢她台词了!

“诸位道友,我虽与小韵交好,但与钟家却毫无利益牵扯,不论这些散修是受谁所托,我都愿意站出来作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砸得一群家族子弟连连点头,他们都相信自家长辈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就算最终查出来是自己族人,那也绝对是一锅好粥里的老鼠屎。

他们的血脉亲人都不是好惹的,出了这样的事,定会让族中严惩那人,给所有入谷的修士一个交代。

“走,活捉一人,其余全部击杀!”黑衣女修一招手,文家几名修士齐齐响应,先一步朝着藤蔓密集的方向飞去。

另外几家紧随其后,钟韵与拂衣差点落了后。

“快给你兄弟姐妹传讯,让他们也赶过来。”拂衣知道前面的修士定会联络族人,让仍在休整点的所有人全部赶来,钟韵若是不联络,反倒显得奇怪。

钟韵连声应下,取出三十九张传讯符一一发出,连钟晚都没有遗漏。不过能够发出去的只有七张,余下的全都回到了她身边。

“就知道钟晚没闯过来。”钟韵撇了撇嘴,收起传讯符加快速度超前飞行,想到这次定能搅散迷雾捉住幕后之人,心中有些兴奋。

拂衣倒没有她这么乐观,她不确定那人手段到底有多巧妙,万一绕了好几个圈子扰乱视线,最后指向的说不定会是无辜之人。

就算老天站在她们这方,让那人露出了真面目,钟韵爹娘不在,就少了人为她撑腰,钟家最后会不会做到真正的严惩都难说。

眼下牵扯了另外二十六家,但想要蒙混过去也很简单,只需向外散出罪魁祸首已经受罚陨落的消息,再让那人悄悄离去即可。

不过不管怎么说,经此一事,钟韵一家的安全得到了极大保障,闹得这么大,不管幕后之人多么意难平,短时间内都不敢再行动。

远处不断飞来的灵光让拂衣与钟韵愈加安心,留在这里的家族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在钟韵和拂衣的指引下,将余下九名还在静候时机的修士围在中间。

这些修士在感受到自爆余威后,出于谨慎仍然没有离去,他们不确定钟韵是否陨落,但能够确定的是,刚刚那场暗杀已经失败。

当九人传音商议是否要进入下一关再动手时,驾着各种高端法器的家族子弟,身上闪烁着各色灵光,如一粒粒璀璨星辰,散落在他们周围的高空之中。

“藏头藏尾的下贱东西,还不速速滚出来!”黑衣女修脾气火爆,察觉到黑暗处的一缕灵气波动,立刻祭出弓箭开始攻击。

她一动,所有人都怕晚了一步似的行动起来,一时间破空之声响彻密林,远近音攻应有尽有,而掀起这场大乱斗的拂衣和钟韵,反倒感觉没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第132章 出谷

各色灵光夹杂着剑气、刀气呼啸而至,符宝激发时的轰隆巨响持续不断,形状不一的火焰铺天盖地,笛声琴声不绝于耳,混乱才刚刚开始,就已跳过试探直接进入激烈阶段。

隐匿在暗处的九名筑基圆满根本无力招架,三五个筑基初期不算什么,十来个也能勉强杀出一条血路,可眼下聚集在此的家族修士共有五十人之多,其中还不缺筑基圆满和后期,个个都带着必杀之心。

九人连面都还没露,一个个就已身受重伤,其中一名青年男修强撑着防御,放声大喊道:“诸位道友手下留情,我愿投诚!”

这话刚一出口,周遭攻势果然减弱了许多,男修生怕家族子弟反悔,哪敢出尔反尔,赶紧老老实实举着法器御剑而上,任由一名钟家筑基圆满将他捆住。

余下八名散修见状心下一沉,活口在于有用而不在多,有一个就已足够,现在跟着投诚为时已晚。

他们自知难逃一死,不知出于莫名其妙生出来的一股豪情,还是出于专业杀手对任务的忠诚,总之一个个都打起自爆的主意,试图与在场家族修士同归于尽。

“果然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开始就不该放你们进来!”家族修士中本就有人极其瞧不起散修,此刻见他们打算自爆,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在这些家族子弟们看来,开放试炼谷就是给散修的恩赐,谁知对方不仅不感恩,居然还要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害他们,简直是一群捂不热的毒蛇。

家族修士身上宝物本就极多,在幻阵中无法使用,在休整点可不受限制。

有人祭出灵光闪闪的长绫,绕住八名散修防止他们横冲直撞;有人丢出高阶绝灵阵盘,打入地底后隔绝了自爆范围的灵气;有人抛起精品防御灵钟罩,飞旋在空中聚起一重极为牢靠的屏障。

八名散修在自爆前万万没想到,这些家族修士的防御能力比攻击能力还强,五花八门的法器法宝一出手,至少可削弱五成杀伤力。

可惜自爆这种事没法叫停,一旦决定,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八名散修化作血雾的瞬间,拂衣只觉眼前强光一闪,随即就已无法视物,耳中嗡嗡作响,却又听不到外面轰隆隆的巨大响声,反而是一片死寂。

“该不会是被震聋了吧”这念头刚刚浮现,耳畔就响起一道道震得她头疼的轰隆声,眼前的一片白色也终于消散,渐渐露出了狂暴乱窜的各色灵光,以各种诡异的姿态冲击着五光十色的屏障。

隔着一重又一重防御护罩,仍能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强劲冲击,不仅是拂衣,就连几名筑基圆满修士都忍不住闷哼出声。

钟韵嘴角溢出鲜血,好不容易才挪动到拂衣身边,暗戳戳收起自己的紫叶,跳上沉雾蹭剑省灵力,同时还不忘讪笑着讨好道:“拂衣你真厉害,看着跟没事人似的,在下佩服佩服不过这次怕是不能继续闯关了。”

试炼谷里的动静太大,外面镇守的元婴修士应该有所感应,当他们认为谷中小辈有危险,就会启动大型传送阵强行将人带出谷外。

拂衣被钟韵突如其来的嘴甜逗笑,忍不住喉咙中的干涩疼痛,闷闷轻咳了几声。

她看着像没事人不是因为厉害,而是因为能忍,她肉身内外都是伤,只是习惯不去表现出来。“不闯就不闯吧,他们自爆多少会影响到谷中阵法,各族真人定是要进行修复。”

这里的阵法互相配合、彼此牵连极深,要是一处有损毁,保不齐就能影响到别处的幻阵。幻阵一旦出了岔子,进入其中的筑基期就会有危险。

家族修士们联手布置的防御大阵,好似一层又一层轻纱覆盖在一起,凝结成了极为厚实的纱茧,哪怕仍有余威不断冲击着“纱茧”,稍有冲破的征兆就会立即有人补上新的法器。

这场面让自认见过世面的拂衣都开了眼界,数十近百名筑基修士向外抛家底,一轮接着一轮好像宝物永远都用不完。

钟韵自然没有扣扣搜搜不愿付出,只是因为境界较低受伤较重,丢出去的东西全都由筑基高阶轮番操纵。

余威一直在持续,完全没有减弱的趋势,在筑基高阶都有些支撑不住时,试炼谷内的紧急传送阵终于启动。

拂衣感受到一股轻微的拉扯力,腰间令牌顿时闪起防御灵光将她护住,眼前一黑一亮,双脚落到实地,人已来到试炼谷外的平台上。

“咦?怎么回事?”

“哎呀,你们怎么全都受伤了?”

“该不会是阵法出差错了吧?”

仍在历练中的众人原本满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结果就见一群口吐鲜血、面色惨白的熟人互相搀扶着出现在谷外,连忙围上前去询问起来。

二十七名元婴真人从高空降下,威压轻轻一散,轻易就将人群分开,站在了参与混斗的近百人面前。

“你们这是怎么了?”钟怀仁双眼大瞪,神识一动将几名受伤较重的钟家小辈带到身边,用温和的木灵力梳理经脉、化解淤堵。他看向钟韵,满脸紧张地问道,“小韵,快过来让七叔看看。”

钟韵与他是血脉至亲,自是怀着满心信任,正要往前走,结果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诸位真人请先听听事情经过,我等伤势并不严重,回家后自能调整恢复,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此人来历。”说话的正是文家黑衣女修,她一直冲在前方抵御自爆余威,此刻看上去极为虚弱,声音却依然铿锵有力。

钟韵闻言顿住脚步,想到这么多人都受了比她严重的伤,她总不能太过娇气,于是冲钟怀仁挤了挤眼表示自己无碍。

钟怀仁只是一笑,并未像从前那般朝她挤眼回应,而是迅速转过视线看向被捆住的青年男修,幽暗的眸中有种意味难明的情绪。

“此人与九名散修合伙设伏,在休整点对家族子弟痛下杀手,他们个个意志坚定,目标明确,很像是受人雇佣的杀手。”

文家女修话音落下,二十七名真人齐齐变了脸色,要知道进入试炼谷的都是各大家族中流砥柱,要是折在这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133章 八大宗门

决定家族实力高低的因素很多,高阶修士的实力与数量,坐拥多少灵脉矿脉,旗下有多少生意,都是极为重要的因素。然而决定一个家族能否继续发扬壮大的关键,就在族中炼气筑基后辈身上。

这些小修士从小经受最好的教育,修炼最适合的功法,无论灵根好坏,最终都能在家族找到一席之地,或是成为战力强悍的斗者,或是成为精明能干的生意人。

他们的数量越多、质量越高,家族就能在修仙域持续向更高的境界发展。

是以当听说有人想灭杀二十七个家族的中流砥柱,一个个冷静自持的长老都忍不住心中怒意,脸色极为难看。

“钟七长老,”一名貌若双十的女修眼中隐有寒光,强压着心中惊怒,转过头来朝钟怀仁拱了拱手,“此事非同小可,不如我等一同前往钟家,严查真相。”

钟家是千湖域家族之首,发生这种大事自然要在他们的地盘聚集,再者这里就是毓秀湖,钟家离得最近,小辈们也好有个安全地方休整养伤。

钟怀仁早已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与众真人一样,隐忍着心头怒火,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诸位道友请随我来,我会立刻请首座长老出关。”

他说完转眼看向被捆住的青年,神情淡漠,却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文小侄,此人就先交给钟家吧。”

文家女修看向族中长辈,见他点头,才朝钟怀仁施了一礼,扯了扯手中灵绳把人交到一名钟家筑基圆满手上。

在场所有炼气筑基修士都不再议论,参加试炼谷的散修更是一个都不敢离去,他们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家族的真人们是不会轻易放走任何身份可疑的人。

此刻离开反而徒惹人生疑,还不如大大方方任由他们询问,待嫌疑洗去再离开,以后也没有后顾之忧。

九成九的散修这样想,唯有两名神情灰败的青年手脚都在颤抖,原本他们站得远,无人关注到那一边,但一名真人发话让散修乘坐各族灵舟,一同前往钟家相助调查时,两人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决堤。

噗通噗通两声闷响,两名青年重重跪到在地,不住朝前方磕着头,也不知道是在跪拜谁。

看到此情此景,一直强装淡定的钟晚脸色煞白,生怕这两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来。她原本还想着这回运气好,遇上散修生乱,她收买地痞暗算钟韵的事决计不会暴露出去。

虽说钟韵看上去没受什么伤,但肯定在混乱中受了不少惊吓,搞不好还会影响心境,耽误宗门大选也不一定。

正暗自得意自己运气不错,结果这两个散修说跪就跪,简直是蠢到家了。

钟怀仁眸中闪过恼怒,还未来得及出口呵斥,就听文家真人先他一步开了口。

“将这两人一起捆回去审问,举止古怪,必有异常。”

钟怀仁只好点头应下,右手一挥,将两人从地面击向空中,狠狠摔到钟家灵舟甲板之上。钟家后辈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七长老发威,平时笑眯眯的人生起气来,反倒给人一种更加可怕的感觉。

在场真人都在心中忍怒,见状亦不疑有他,纷纷转身踏上自家灵舟,带着小辈们徐徐升上高空,跟在钟家灵舟后方朝那座穿着水衣的山脉驶去。

真人们的会见与小辈无关,钟韵在兄弟姐妹们的关心下离开灵舟,带着拂衣朝自家小院飞去,穿过阵法结界的瞬间,她就忍不住嘀咕起来。

“万一真人们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办?要是查清楚这事只针对我,不针对其他家族,他们肯定就不会管了。”

“有关家族利益,真人们都会将事情往复杂了想,你放心吧,钟晚必会暴露出真面目,她背后的人至少会露出马脚。”

拂衣没有把话说得太死,谁都不清楚对方隐藏得有多深,想要扳倒大家族的高阶修士,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

“唉,我现在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钟韵心里很清楚,能请悄无声息请到十名杀手,还能不惊动族中任何人的只会是元婴期,族中的元婴修士都是血脉至亲,就算隔得远一些的,与他们一家关系都是极好。

想想在这些人中,有那么一个人一直暗暗地恨着他们,甚至想要置他们于死地,钟韵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若是不幸被毒蛇咬到,是当即剜肉疗伤好,还是等到毒素悄无声息侵蚀全身,死无葬身之地好?”

听到拂衣的话,钟韵一口应道:“那当然是剜肉疗伤好。”痛归痛,但好肉会重新长出来,随着时间越长,连疤痕都会渐渐淡去,最终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

道理她都懂,就是心中有些酸涩。

拂衣见她情绪不高,干脆转移了话题,没有将钟晚许是受利用一事急着告知,反正在她看来,利不利用都是一回事。

“还有半个月就要大选,我们好好恢复养伤,提前去各大宗门的报名点观察观察,你意下如何?”

“好啊!除了渡厄宗和凌霄宗,余下六家顶尖宗门都去逛上一逛,就算进不去,看看人家的宗门服饰也养眼。”

说起这事,钟韵总算提起了精神。

三千域共有八大顶尖宗门,综合实力不相上下,各有所长,并无排名之分。

除了只收佛门弟子的渡厄宗之外,其余每一家宗门都是广纳各家优异弟子,只是每一宗都有偏向。

凌霄宗以剑宗为首,门下剑修个个精悍;清虚宗、洞真宗皆以法修为首,对五行及异属性法术的研究颇深。

擅长制符的太晖宗、以强悍体修闻名的登极宗、以丹道见长的青霞宗、还有御兽之道精妙无双的仙游宗。

这八大宗门便是大选最为热门、人人撞破头都想拜入的修炼圣地。

“我看清虚宗和洞真宗都挺好,对门下剑修的管束不似凌霄宗那般苛刻。不过我又觉着仙游宗很是有趣,那里也有剑修刀修分宗,修炼之余还能养养灵宠解闷。”

钟韵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最后连渡厄宗也觉得好,一副只要能离家,出发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的模样,看得拂衣憋笑不已。

两人任由丹药滋润着伤处,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一个时辰后,伤势还未恢复,钟韵就已接到首座长老通知,让她带着拂衣一起前往长老峰说话。

第134章 拖死狗

钟家的长老峰位于中心地带最佳地段,一座直插云霄的孤峰突兀地矗立在九座矮峰中间。

这里是家族召开重要会议的地方,许多关乎存亡的大事都是在此做出决定,里面设置的阵法与结界严密无比,若无令牌,族中元婴修士都无法穿过。

无论境界高低,只要神识触及到屏障就会感受到轻微钝痛,这是阵法的警示,让人不敢生出窥探之心。

从外面透过屏障看向山峰内部,只能看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树木花草,唯有穿透屏障,才能看到山顶那座巍峨古朴的大型黑石建筑,在阳光下泛着一层瑰丽流畅的光圈。

这里错综复杂的高阶灵木组合成一个又一个阵法,拂衣与钟韵穿过特意为她们打开的缺口,顿时头昏眼花,浑身不适。

整座山峰的一草一木都处于绝佳方位,有着属于自己的意义与作用,导致低境界修士根本“看”不清风景,视线识海都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混沌感。

更不用说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简直精纯得快要化作液体滴落,两人就像是跌入高度灵酒坛里的小虫,几乎要被醉晕过去。

好在山中真人们早有准备,见她们进入峰中,立即丢出两枚令牌,打入灵力即可升起一层隔绝灵光。拂衣与钟韵赶紧激发令牌拦住周遭灵气,再这样泡上了一会儿都该爆体而亡了。

来到山巅,两人只觉石殿产生的威压让她们喘不过气,有种想要弯腰甚至跪拜的冲动,需要强行压制才能直着身子走进去。

钟韵也是头一回进入这座山峰,心中隐隐有些小紧张,却又不敢在这里与拂衣传音。

拂衣倒是不紧张,她只是好奇真人们审问出了什么结果,居然直接让钟韵和她一个外人来到此处。想着想着就已行至大殿之外,门口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修,瞧背影就知道是钟晚。

看来那两个地痞流氓是招供了。拂衣扫了一眼钟晚崩得极紧的背脊,好像随时都可能断掉似的,纤细的腰肢断断续续且微弱地颤抖着,双手手掌紧紧贴在地面,好像这样才能撑住不倒下去。

她感觉到身后钟韵的气息,身子骤然一僵,石化了许久都没有缓过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拂衣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无辜,要是心性良好,在家族明显的偏爱下茁壮成长,等到灵气稀薄时,三灵根修士还比五灵根强得多呢。

灵根品阶低又如何?还有刀剑丹符等多条路可走,以低品阶灵根悟道飞升的修士又不是没有,端看自己如何找到适合的路罢了。

就算最后没能进入理想的境界,此生至少对得起天地,对得起族人,坦坦荡荡一世,好过做个阴险小人遗臭万年。

“都进来吧。”钟家首座长老的声音从殿内传来,门缓缓开了,黑石巨门犹如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悠悠向两旁移动,露出了殿内的景象。

巨大的殿堂内端坐着近五十名元婴真人,拂衣和钟韵垂着头走进去,身后跟着慢悠悠爬起来的钟晚,三人向长辈问过好,便各自沉默着站在中间等候询问。

砰砰

两声闷响让拂衣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前方,原是那两名地痞模样的青年男修被砸在地上,也不知刚刚被关在哪里,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青年杀手也被砸倒在地,他反应比另两人稍快,迅速调整好姿势,在殿中跪得十分乖巧。

“钟晚,你可认得这三人?”钟家首座长老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声如洪钟,神情威严,端坐在大殿正上首,两侧分别坐着二十六个家族的首座长老。

这样的场面简直吓坏了几名筑基修士,连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杀手,都忍不住手脚发抖,而本就心虚的钟晚已经说不出话来,双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趴着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她这副模样明摆着是做了亏心事,在场不少真人都暗自摇头,没想到这件事还会牵扯出钟家小辈之间的纠葛,实在是难看得很。

拂衣作为唯一一个心里不慌的筑基期,偶尔抬起眼皮扫一下各位真人,反正大家也不会吃了她,该观察还得观察起来。她发现包括钟家真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副隐忍恼怒的模样,只除了一人,神情明显有些僵硬。

拂衣心中微微一紧,因为那人正是钟韵十分信任的七长老,钟怀仁。

“这事何必耽误诸多真人的时间?”钟怀仁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一副想为钟晚解围的模样。“看来就是这孩子一时糊涂走错了路,造成如此误会,实在是”

“不!不!”钟晚听到这话,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大声辩解道,“我只让那两人去吓唬吓唬小韵,那些杀手与我无关,七叔,七叔你救救我啊,我真的没有要害大家的心思!”

钟怀仁一脸沉痛,幽幽叹了一声,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首座长老眼神淡漠,看向钟晚时再不复从前那般慈爱。“你当真不曾收买那些杀手?”

“真的真的!首座长老,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有多大能耐您是最清楚的啊!”钟晚痛哭流涕,试图重新激起首座长老的怜爱之心。“我真不认得那人,我只认得这两个散修。长老,我错了,求您看在我爹娘的份上饶我一回吧”

首座长老似乎嫌她哭得丢人,右手一挥,将人移出大殿,谁都不知她被安置到了哪里。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两名吓掉半条命的散修头也不敢磕,老老实实等待着最后的命运降临。

“钟韵,这两个人交给你,如何处置都随你所愿。”首座长老将两人往后一推,推至钟韵与拂衣脚下,接着竟出乎意料地询问起缚龙域之事。

她问,两人答,从钟韵为何想到去缚龙域历练,再到历练时遇到的一切,都问得仔仔细细,半点不肯错过。待两人将此事还原,首座长老便挥挥手,让她们带着人先行离去。

拂衣看了看地上瘫软的修士,神识一动将一人缠住拖住,转身向外走去,钟韵被她干脆利落又大胆的动作一惊,缓了片刻才赶紧拖着另一人离开。

拖死狗一样的动作,让一众真人眼角都有些抽搐,现在的小辈,做事风格真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第135章 真相

“拂衣,首座长老应该知道钟晚与杀手一事无关吧?”出了长老峰,钟韵坐在沉雾剑尾,握紧手中绳索,偶尔晃一晃掉在空中摇来摇去的两名散修。

她就不明白了,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把她叫去,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解决这种私事?难道首座长老不怕家族脸上无光么?

“要是不叫你去说明白,钟晚就得与杀手扯上关系,要知道现在大家都认为,那些杀手就是冲着二家族去的。把钟晚与你的矛盾暴露出来,是为证明她的清白。”

只要钟晚和杀手无关,这点小小名誉算什么?反正等待钟晚的不是什么好结局,更重要的是,谁家里还没个兄弟姐妹相争的私密事啊?那些真人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那就是说,现在大家还不知道,那些杀手其实”其实也是他们老钟家的人派去的呢钟韵有些头疼,她一开始还想着三五名修士是不是太看不起她,现在想想,十名专业杀手,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啊!

“不知那名杀手能不能供出幕后之人”钟韵甩甩头,不再想那些杂念,只想快些得知真相,早伤心早愈合。

“有这么多人施压,结果不会太差。走吧,先回去,这两人还等着你处置呢。”照拂衣想,干脆丢下去摔死算了,不过毕竟是钟家的族地,想来钟韵不会愿意砸到这里的花花草草。

“我都想好了,”钟韵撇撇嘴,扫了一眼吊在下方半死不活的两名青年,“他们收人灵石帮人作恶,哪怕没得逞也不能轻易放过。不过罪不至死,丢去矿山挖矿得了。”

钟韵说着就让拂衣转向,来到一处低矮山中,降落在山巅小广场上。

“这是专门管理小型矿脉的理事大殿,把人丢在这儿,自会有管事带他们进矿。”钟韵话音刚落,就觉手中绳索往下一坠,回头一看,正是两名青年又在跪地叩头求饶。“早干嘛去了”

钟韵这回没有心软,接二连三的暗算让她飞速成长,也让她明白自己从前实在太过轻信于人,也实在是圣母心泛滥。

两人仍是拖死狗一般把人拖住往前走,来到一座冷冷清清的塔楼里,一名金丹初期修士惊讶地迎了出来。“小韵?你这是拖的什么人?”

试炼谷中的消息还未传开,钟晚暗害钟韵的事更是无人得知,由于摸不清家中长老的心思,钟韵只好含含糊糊道:“这两人想杀我,首座长老让我自行处理,我也没别的好办法,就有劳族叔将他们送去矿脉做工。”

管事一听,神情惊愕无比。“居然敢对你下手?这是吃了什么壮胆灵药?”他接过绳索,拍了拍钟韵肩膀保证道,“你放心,有的是他们苦头吃,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钟韵拱手施了一礼谢过管事,随后看也未看两名散修一眼,与拂衣肩并着肩离开了山峰。

在钟家小院修整了三天,拂衣与钟韵本就不重的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走出各自闭关的小屋来到院中,之间阵法外飘着好些传讯符,大都是族中兄弟姐妹发来问候的讯息。

唯有一张,是首座长老亲自发出的传讯。

“可是查出结果了?”拂衣见她久久不说话,主动开口询问了一句。

钟韵神情有些不自然,手中灵光一闪,用一丝雷力劈碎了传讯符。“查出来了,是一名新晋元婴,出身旁支,查出来还不等各家真人询问,他就留下自白书自尽了。”

她说到此顿了一顿,以一种近乎悲凉的语气道。“那人与我们一家无冤无仇,根本没有动机。可我知道,他欠我七叔一个天大的人情。”

钟韵还没测灵根的时候,时常搭乘族中豢养的乖巧仙鹤东窜西窜,嫡亲七叔的山头自是没少跑。有一年她在七叔那里玩累后睡熟了,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院子里说话,她睡意被扰,本能地竖着耳朵偷听了一阵。

“那位旁支族亲一直道谢,说是幸好七叔帮他瞒下,否则他们一家都会被赶出族地,改名换姓不许再以钟家人自称。我当时年纪小,听到就抛到脑后忘掉,后来偶尔认出那人的声音,才得知他曾是一座大型灵脉的管事。”

灵脉能给修仙域提供灵气,还能挖掘灵石,滋养周遭灵物。多拥有一座大型灵脉,整个家族的实力都能得到一定提升。

钟韵后来才得知,那名管事管理的灵脉莫名生出阴邪之物,渐渐蔓延开来,毁掉了整条灵脉不说,还差点把整片山脉给侵蚀。

好在钟家长老及时出面解决,齐心协力将灵脉抽走,在一处早已荒废的秘境中将其摧毁,这才阻止了阴邪气息扩散。

这件事一直被族中当作天灾,钟韵却是想到了年幼时听到对话,算一算时间,正好对得上灵脉损毁一事。她不知管事究竟做了什么,但显然错处极大,要不是有七叔帮忙揽下,钟家早就没有了他的存在,更不要说一步步修炼至元婴期。

“这事我从未告诉任何人,因为这是七叔的秘密,我还一直想着七叔多好啊,在族中利益和族人当中选择了保护族人,现在想来我是真傻”

钟韵死死咬着唇,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接受任何结果,但偏偏是七叔

她小时候常常窝在七叔怀里撒娇,缠着他让他教自己下生死棋,可是不管怎么学都学不会,七叔从不会不耐烦,看到她噘着嘴不开心,还会摸着她脑袋给她灵果吃。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们一家抱有恨意?钟韵实在想不明白。“难怪那名小店管事能轻易弄到外祖母的毒,难怪我总是逃不过任何暗算,七叔对我们一家人的了解之深,整个钟家无人能及。”

了解往往建立在信任之上,谁会想到这份信任,竟会被至亲之人毫不留情地践踏。

“先不要急着与首座长老说出此事。”拂衣见她有些慌神,不得不主动插嘴,以免她做出不理智的事。“你身上可有能够联络你爹娘的符宝?”

“我有跨域传讯符宝,能传达一些简单讯息。”钟韵抹去还没掉下来的眼泪,尽量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拂衣见状松了口气,只要愿意积极面对,这件事就会成为钟韵成长的台阶,而不是压垮她的巨石。“请他们尽快返回,待他们归来将此事告知,至于他们是暂时隐忍不发,还是直接掀开来谈,你都不必再插手。”

第136章 有阴谋

家族子弟在试炼谷遭到散修伏击一事,很快传遍千湖域各大城池,低阶修士们议论纷纷,猜测幕后黑手,猜测家族将如何处理,甚至有人为此开设赌局。

毓秀城仍是风平浪静。

各大家族真人带着小辈们离去,对于试炼谷一事的结果只字不提,还让族中小辈不必顾虑,尽可与钟家小辈们继续交好,俨然一副相信钟家的态度。

二家族的关系牢不可破,那些等着看热闹的有心人渐渐歇了心思,过了不到十天,这件风波就成了旧闻,被一些高阶修士不得不说的花边新闻所代替。

外面的人不知晓结果,钟韵与拂衣却是打听得一清二楚。

“罪魁祸首”已然自尽,首座长老为给众人一个交代,将那新晋元婴的近亲全部请上长老峰,当着各家族真人的面废掉修为、驱逐出族,送入凡俗做“富贵闲人”去了。

首座长老信不信这结局,拂衣与钟韵都觉得很难说,她老人家活得久看得多,钟家更是在她手上蒸蒸日上,可见心智手段都不俗。这样轻松就被查到的“幕后黑手”,真能让她老人家信服?

不过大家面子上信服就已足够,钟家做足了与所有家族站在统一战线的姿态,表明钟家绝不会伤害千湖域家族的整体利益,各族真人自然也就放了心。

何况从表面看上去,那人的自白书也很是值得相信。

“居然说我爹欺负他?哼,我爹他就是嗓门大,这怎么能叫欺负人呢?”钟韵跑去缠着首席长老,打听了一嘴自白书的内容,回到院中就与拂衣抱怨上了。

那名新晋元婴在族中地位不高,灵脉被毁之后,他就再没得到过重任,一直在族中做着一些较为鸡肋的事。因此他心中极为不甘,对家族一直心怀恨意,特别是钟韵一家人。

据他所言,钟怀义总是对他大呼小叫,好像嫡支高人一等,他就是可以任人欺辱的低贱妖兽。他积攒着愤恨,等待机会想要报复,结果正好撞上试炼谷这样的大事,让他能够毁了钟家,毁了钟韵。

“这理由说出去倒也说得通。你若陨落在谷中,你爹娘必会留下心魔,大量家族子弟陨落在试炼谷,罪魁祸首还是钟家人,钟家和整个千湖域的家族都会跌入谷底。呵呵,我们顺口编出来的东西,他还真能给圆上。”

这世间唯有拂衣、钟韵以及真正的罪魁祸首知道,这件事压根就与别的家族无关,偏偏这位死得十分及时的新晋元婴真人,能够接下这茬将事情尽数揽下。

“他死前必定见过七叔,若能抓到证据就好了。”钟韵经过几天调整,不再像刚知晓真相时那般悲痛绝望,她现在只是遗憾,只是疑惑,更多的情绪都在静坐修炼中渐渐消散了。

“还是等你爹娘归来”拂衣话音还未落下,阵法忽然一阵波动,两道熟悉的元婴气息先后入内,脸上带着余怒,眼中含着关切,看样子是已经知晓试炼谷一事。

拂衣自知不好再留,连忙起身行了礼告辞,她打算去城中晃悠一圈,待钟韵给她传讯再回来。

还有十天就要大选,她们逛了好几处宗门设置的报名点,纠结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决定去哪儿。拂衣最后决定在大选当天抓阄,抓到哪家就去哪家报名,通不过又继续抓。

修士嘛,就是要将努力与随缘相结合,这也是在逆天与顺天之间找平衡点。

毓秀城热闹非常,熙来攘往的修士挤满了茶肆酒坊,城中山早就没有了空余洞府,现如今连街道上都有人打坐闭目养神。

这些都是来参加大选的修士,有些是从小型域赶来,有些是从周边小城赶来,穿着打扮各异,修行方式千奇百怪,拂衣瞧着这繁华盛世,近日心中的烦闷都消失一空。

“小友,真巧啊,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拂衣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听声音还有些耳熟,于是转头看了一看,没想到竟是雅鸣轩的“白管事”和中年女修。

白管事这回的修为与中年女修一样,都是金丹圆满,面容仍是维持在十五六岁,神情却一如往常般透着老怪物才有的从容。

“两位前辈,确实巧啊。”拂衣笑得意味深长,她甚至觉得巧得过了头。

白管事用神识悄悄扫视过她,当时还以为许是有什么误会,现在见他主动打招呼,拂衣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人的目的。

“你是来参加宗门大选?”中年女修还是一副热情又八卦的模样,毫无金丹长辈风范地凑上前来,挤眉弄眼冲拂衣传音道,“凌霄宗管得宽,清虚、洞真全是死板老头子,太晖、青霞、登极、仙游都是杂牌宗门,没什么意思。”

拂衣听得目瞪口呆,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立足稍晚一万年的四大顶尖宗门,就被她被说成杂牌宗门,人家在三千域混了这么久难道不要脸面的吗?

“那”拂衣不好接这话,只能试图嘻嘻哈哈岔过去,“我只能剃头进渡厄宗了。”

白管事:“”

中年女修:“”

两人以为拂衣要反问他们,顶尖宗门一个都不行,那什么宗门才算好?结果人家不按套路走,搞得他们很是被动。

拂衣才不问,她大概知道这俩怪里怪气的修士想干嘛,他们肯定是某个宗门在外行走的长老和弟子,在人群中发掘了闪亮如星辰的她,所以想来挖人。

拂衣不得不承认,他们很有眼光。但是这两人行事作风古怪中透着点蠢,她不想跟他们拜入同一宗门。

“晚辈先走一步,不耽误两位前辈了。”拂衣拱手施了一礼,转身就要钻进人群消失,结果却被女修拉住袖子,轻轻扯回了原地。

“嘿嘿嘿,小友别急着走嘛,陪我说上几句话又不耽误什么。”

要不是女修笑得一脸憨厚,拂衣听到这话,还要以为她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不知两位长辈留我有什么事?”拂衣不想再周旋,干脆直接问出了口。

白管事也足够直截了当,学着女修模样露出一个敦厚老实的笑容,柔声询问道:“小友可愿加入我们宗门?只要愿意,即可一步成为内门精英弟子,连入门选拔都不必参加。”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拂衣挑了挑眉头,规矩有礼地道:“请恕晚辈不愿意。”她又不是傻子,这种听上去很好的事,肯定包裹着天大的阴谋啊!

第137章 厉害的宗门

这种外表看上去华丽丽的亏,她又不是没吃过。

曾有一段时间,她因养剑过度穷得叮当响,偶尔需要一些小物件都只能去小市捡漏。

有一次,她在一家小摊上见到一颗瑰丽动人心的小石头,外部散发的灵气并不浓郁,神识往内一扫,虽有一层阻碍让她无法探清里面构造,但内里蕴含的灵气让她吃了一惊。

她当时就认定,这,肯定是上天赐予她逆天改命的大机缘,这样一想,心都开始噗通噗通直跳。

摊主明明是一副急缺灵石的模样,却还捏着石头不情愿卖,这让拂衣更加确定这是祖传宝物,只要九百九十九枚灵石就能买到手,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她身上拢共只余下一千下品灵石,哪怕买了石头就只余下一枚,她也要将机缘买到手。

从未出过缚龙域见世面的筑基拂衣,还是选择成为全域最穷的修士,但当她手握宝物的时候心中激荡万分,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她小心翼翼出了小市,鬼鬼祟祟来到安全地带布下阵法,才敢将宝物石头拿出来仔细研究。滴血没用,敲又舍不得敲开,神识不管怎么往内探都有一层阻隔,一天一夜过去,她还是没有弄清这机缘怎么用。

在尝试了许多种方法后,拂衣还是决定注入一丝灵力看看能否催动,结果金灵一钻入石头,漂亮的外壳就直接裂开了。

拂衣当场石化,原来亮闪闪的外壳天生具有隔绝神识的功效,而里面包裹的“灵气精纯浓郁”的神秘物体,不过是一枚亮闪闪的灵石。

那就是她花九百九十九枚灵石买到手的“天大机缘”,从此以后,拂衣再不相信外表华丽丽的好事。

那时候她怀着一腔孤勇在世上横冲直撞,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女,肯定会有数不尽捡不完的机缘。结果把该经历的骗局都好好经历了一遍,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

后来长了见识,不再浅薄无知,拂衣才知道这世间并无真正的天选之人,那不过是话本里编造出来安慰众人的故事。站在众人之巅的修士,拥有的只是极佳的气运与加倍的努力罢了。

现在的她,可不是那个刚刚离开万妖山脉的小女修,会任人轻易忽悠了去。

“小友?你考虑好了吗?我们宗门真的很很很厉害。”中年女修绞尽脑汁想要说出一个形容厉害的词,眉头都快拧成麻花,最终还是认为唯有“厉害”这词本身配得上自家宗门。

白管事继续温柔攻势,笑得跟个十五六岁的小骗子一样。“小友,我宗精英弟子身份超然,资源随意领取,历练不受限制,门中长辈亲切和蔼,同门个个友善,你还在等什么呢?”

拂衣:“”需要用这样的台词诓人拜入宗门,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她还能等什么,等你们快点走呗!

见她不为所动,白管事幽幽叹了口气,眼中有种难以理解的遗憾。“若小友实在不愿,那我们就不勉强了。小桐,走吧。”

被唤作小桐的中年女修一脸落寞,站在原地不肯动,扯了扯拂衣袖子道:“小友,你这件衣服好玩吧?是我亲手炼制出来的,我还会炼制好多东西呢!”

幼稚!拂衣心下冷哼,她只需要用剑,要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作甚?虽说这条防御裙确实不同凡物,但她也不是非要穿得超凡脱俗嘛。

“抱歉,两位前辈,我意已决。”

白管事与小桐齐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再劝。

转身要走的时候,拂衣刚松了一口气,就见白管事忽然回过头来,取出一枚毫无特色的褐色木质令牌,递给她道:“若有意进宗,只需在内注入一缕灵力,小桐就能感应到。”

拂衣客气有礼地道过谢,接到手中时发现,这块令牌与她身上防御裙的气味有些相似,正是钟晚曾念叨过的奇特好闻却不知是何物的灵植气息。

世间灵植种类繁多,她又不曾走遍三千域,辨不出来的东西多了去了,想到此也就不再理会,将令牌放入储物袋继续朝前走去。

凌霄宗的报名点队伍最长,拂衣粗略扫了一扫,不是她针对谁,她只是说在场的各位成都会在第一关被刷下去。

再看另一头清虚宗与洞真宗的队伍,人数就少了许多。这两个同样是老牌顶级宗门,立足至今已有十二万年,与凌霄宗一样,都是从这一时代的元年建宗。

拂衣对洞真宗好感稍深,前世她曾与洞真金丹弟子结伴探险,人家的人品素质、综合实力,啧啧啧,真是比她这散修强多了啊。

但凡与宗族弟子结伴同行,拂衣就从来没操心过被反杀,这也是她对宗门抱有好感的原因之一。

拂衣没有急着排队,只远远观察了一下清虚宗与洞真宗的筑基报名队伍,散修比家族子弟多个两三成,大部分气息都很稳固,看样子竞争同样不小。

只不过,两支筑基队伍看上去像是精壮老年选拔队,拂衣这下不得不承认,那位小桐前辈说得确实有一两分道理。

这两宗以法修居多,注重领悟天地自然,门下弟子的心境比常人稳固,大都有十足耐心凭借感悟进阶,就连门下剑宗都显得比凌霄剑宗佛系许多。

“怎么回事,突然有种哪里都不适合我的感觉。”拂衣赶紧甩开这个念头,她这肯定是被小桐前辈给洗脑了。

余下的宗门都是千湖域本土大宗,拂衣转了一圈,发现适合自己,且绝对能够进得去的,好像只有一家归元剑宗。

这是千湖域最大的剑修宗门,里面不收外道修士,钟韵一个刀修不可能通过入门选拔。两人议定要进同一宗门,拂衣不想食言。

“真愁人,难道注定要和老头子们打交道?”拂衣叹了口气,正想接着往前逛,看有没有中型门派适合她们,结果就见一道传讯灵光飞到身前,打开一看,是钟韵让她回家吃饭。

第138章 令牌

拂衣返回钟家小院,钟怀义与许乘云的脸上皆已看不出愤怒,一家人正围坐在桌边等她,桌上摆着他们从外域带回来的特色灵膳、灵果及灵酒,两人热情如常地邀她入座,让她们赶紧多吃一些。

拂衣自觉地没有打听后续,钟韵若愿意说,以后自会在私底下告诉她,若是家丑不可外扬,她也绝不会主动去询问。

“看没看上哪家宗门?我们回来的时候见八大宗的队伍都排了好长,看来这次竞争够大,要是觉得有压力,就在千湖域寻一家宗门也成。”

许乘云手中剥着一枚灵果,乌红色的薄皮一掀开,露出雪白莹润的果肉,三角形的果子不住往下滴着汁水,甜香与灵气顿时蔓延到整个小院中。

钟怀义一杯接着一杯喝酒,面上看不出多少伤心,说话更是如惯常般中气十足,震得人耳朵发痒。“怕什么,我们家孩子差谁了?还有拂衣,身为剑修,怕什么竞争?”

许乘云被她震得脑子嗡嗡作响,将手中三角果往他酒中一扔,气呼呼回敬道:“我这不是怕八大宗有什么阴谋吗?中型域都去收徒,谁知道他们收人回去做什么?”

拂衣没想到他们也在担心这件事,这样看来,钟家还无人察觉到三千域的变化。

道侣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小吵起来,钟韵见怪不怪地与拂衣说着话,小院里热热闹闹,冲散了暗算一事带来的阴霾。

“对了,我上回跟你说过,在灰星域遇上了两名奇奇怪怪的金丹修士,开了一家叫雅鸣轩的店。”

“嗯嗯,我记得,怎么了?”

拂衣神识一动,将小桐赠的木质令牌从储物袋中取出来,递给钟韵道:“喏,今天又遇见了,说是让我进他们宗门,我没答应,那位前辈就给了一块令牌,让我后悔了就用。”

钟韵拿着令牌看来看去,口中啧啧感叹道:“你看看,这人一旦优秀起来,真是走在街上都会发光的啊!那两位前辈眼光还不错嘛。不过这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认不出来?”

自诩博览群简的钟韵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耸耸鼻子递给自家娘亲,让她帮着掌掌眼。

许乘云皱着眉,观察片刻果断摇头。“我不认得,瞧着不像是普通灵木。”

钟怀义神识一动,将令牌从许乘云手中夺走,也不理会她瞪过来的眼神,笑嘻嘻地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翻来覆去好几次,明显没有看出什么结果来。

拂衣没有感到意外,要是轻易即可辨出,那以她自己的见闻都该猜出来了。

“说它品质高吧,好像又没蕴含多少灵气,要说品质不高吧,里面又有一种奇特的气息。好像混合了生机、火灵力还有还有一种不知为何族群的妖兽气息。”

拂衣听到钟怀义的分析,心中豁然开朗,她身上防御裙同样蕴含着这样的气息。浓郁生机,纯粹的火灵力,还有淡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妖兽气息。

被木质香气所引导,她从未往妖兽身上想过,只是这灵木怎么居然具有妖兽气息,看来她还是太孤陋寡闻。

“若真与你有缘,去看看倒也无妨。”许乘云把令牌夺回还给拂衣,又像关心小孩子一般问道,“那两人瞧着像不像坏人?说话行事除了古怪,还有没有不好的举动?身上可带有阴邪之气?”

拂衣心中一暖,虽说被当成小孩有些奇怪,但被还未失忆的许乘云关心,确实还挺舒坦。记忆中那个傻乎乎的失忆道友形象,都已经在渐渐淡去了。

她摇摇头,将初见雅鸣轩二人的经历,以及永昼城修士对他们的评价,还有今天遇上后发生的一切细细说了一遍。

“那位白管事是元婴真人,小桐前辈确实是金丹圆满,他们要是有恶意,当街打昏我掳走就行,我看他们不是坏人,或许是收不到徒的小门派长老吧。”

许乘云笑着点点头,道:“这倒是有可能,这次顶尖宗门四处开选抢人,大型宗门只好跟着放低要求,弄得中小型门派都快没活路了。”

“小门派其实也不错。”钟怀义想了想,对两个小辈循循善诱道,“小门派底蕴资源虽不如大宗门,但你们都有自己的功法,资源么,需要什么只管向我们开口。去小门派修炼能得到最精心的栽培,去大宗门可就不一定了。”

能得门中偏爱的弟子,日子肯定比放养弟子好过。钟怀义希望女儿能走得更高更远,也希望她能走得更顺更开心。

许乘云没有反驳,她从来不认为顶尖宗门就是最好,小门派弟子和散修就一定没有前途。只要自己努力,在哪里修炼都是一样。

拂衣与钟韵对视一眼,还是没有急着下决定,报名还有三天才结束,她们还可以继续考虑结合抓阄。

一参灵气十足的晚膳吃得热火朝天,四人情绪都很高,谁都没有主动提及那些不愉快的事,但这不代表不愉快不会主动找上门。

一道传讯符稳稳当当落在阵法屏障外,许乘云神识一动招入手中,往内一瞧,脸上笑容顿时收敛起来。“是首座长老,让我们去谈一谈钟晚的去处。”

“还去处?”钟怀义嗓门顿时提高,本就浑厚的声音带着气怒,震得人耳朵生疼。“不打死她留着做什么?”

许乘云白他一眼,斥了一句“小声点”,接着又看向钟韵,道:“你说说有何想法,我与你爹去了也好像首座提提。”

钟韵脑子里一会儿闪过小时候与钟晚嬉戏玩闹的画面,一会儿又闪过自己哼哧哼哧往万妖山走,差点就要去送死的画面。

还有无妖盟任三,试炼谷地痞散修,这些人都是钟晚耗费宝物找去对付她的人。说是不图性命,可是被囚禁在妖修手上,被两名地痞散修围攻,这与要命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那些姐妹情深的画面渐渐散去,假的终究是假的,就像幻象,被真实一冲击就要消失不见。

“那就劳烦爹娘告诉首座长老,钟晚与那人一天不死,我一天不登钟家门。”钟韵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在钟家,尴尬干咳一声掩饰道,“那个,我是说我去宗门之后,不是现在啊,现在我还没地儿住去!”

拂衣:“”

许乘云:“”

钟怀义:“”

第139章 失败的抓阄

钟怀义与许乘云走了没多久就又返回小院,带着一个让钟韵感到一言难尽的决定。

“首座长老决定让钟晚剃发废功,送入渡厄宗,请佛门高尼好生管束教养,想来心性必会有所改变。”钟怀义的声音难得放小了许多,不是他不满意这个结果,而是这结果太出乎意料,让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许乘云倒是满意得很,一双灵动鹿眼笑得眯起,坐在桌边不停剥着三角果,一口一个吃得十分畅快。

“去渡厄宗好哇,去了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接着祸害人?不存在的!渡厄宗可不兴让小弟子出门游历,以免受到浊世干扰,一旦进宗,没个百十来年根本出不来。啧啧啧,首座长老果然是老狐狸。”

钟怀义哼哼两声,算是对许乘云“言语不敬”钟家首座的反抗,不过这反抗也只敢维持一息功夫,再多的就不敢说了。

钟韵听后还是不大满意,不是她非要逼着首座长老杀人,而是钟晚活着一天,贼心就一天不死。“爹,娘,渡厄宗会不会管不住她,万一她又被人利用起来对付我怎么办?再说了,人家凭什么收她啊?”

拂衣倒是从这决定中看出一些端倪。第一,钟晚爹娘的死可能不太简单,应该是为家族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贡献;第二,钟家确实不是以作风狠辣来服人的家族,与几大顶尖宗门的关系,也比表面上看起来好得多。

她一直以为钟家在三千域排不上名号,只算是千湖域、以及千湖域附近的中小型修仙域中最大的家族,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拂衣觉得有些不对劲,前世顶尖宗门从第一次广纳弟子之后,一直延续了在中型域收徒的惯例,她记得有回历练还听说,钟家以及好几个家族试图把族人塞给八大宗门,结果遭到毫不留情的拒绝,连婉拒都算不上。

那时候的钟家比现在还繁盛,怎么现在偏还能给宗门强行塞人?

拂衣仔细比对了前世钟家与现世钟家的区别,发现除了钟韵本人,别的事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可是顶尖宗门给钟家脸面的缘由,总不会在钟韵身上吧?

还没等她想通,钟韵已经嘟着嘴问起钟怀仁的情况。“那,那七叔呢?”

钟怀义没有说话,许乘云叹了口气,见拂衣又要找借口离开,压了压手让她不必如此。

“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起来还是我们做爹娘的太大意,让你看了笑话。唉,首座长老听我们说了你七叔的嫌疑,只道要好生观察一段时间,待你走后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钟韵无力地垂下肩膀,小声埋怨道:“看来我的威胁毫无作用啊”她有些受挫,不过想想这也是在情理之中,要是首座长老那么好威胁,下面小辈们不得天天跑去威胁她给资源么。

她是家族的花朵和希望之光不假,但牵扯到长老层,总不能事事以她的意见为准。

不过钟韵还是决定说到做到,这两人不死,她绝不会再回来。这不仅是因为她讲诚信,还因为她真的怕被钟怀仁杀掉啊。“我还是老实进宗吧,爹娘,恕我以后不能好好孝顺你们了。”

“哈哈哈,得了吧你,在家也没见你孝顺我啊。”钟怀义笑得开怀,看到钟韵快翻到天上的白眼才连忙停下。“好了好了,不必过分在意亲友陪伴,路终归是要自己走。”

许乘云这回没有拆台,点点头应和道:“不错,你们以后也不会一直在一起,只要知道大家寿元长久,迟早有以更好的姿态见面的一天,这样就足够了。”

钟韵与拂衣齐声应下,没有再说起钟晚与钟怀仁。

关于钟晚进入渡厄宗一事,拂衣的看法比钟韵乐观得多。

她可是知道渡厄宗的规矩,比起凌霄宗有过之而无不及,佛门圣地劝人向善,是以一种绵里藏针,宽和中带着强迫的方式。

不想向善?那就关在山中扫地打水读佛经,修身养性到除了向善没别的选择为止。不想读佛经?呵呵,可以,有的是师兄弟姐妹围绕在你身边,强行给你念经,直到脑子里除了经文什么都没有为止。

渡厄宗还有一条不同于其他宗门的规矩,那就是宗门会为门下弟子的所有行为负责,若弟子在外做出任何违背佛门之事,无论大小,宗门都会亲自出面赔罪并解决。

拂衣对这个规矩有着角度清奇的理解,她认为渡厄宗有办法得知弟子是否具有伤害性,是否存有歪念头,一旦发现,就会被禁止出宗。

渡厄宗美名在外,接触过门下弟子长老的修士无一不夸赞,那是因为能出门的本就是挑选过的“好”人,“坏”的都还关在宗门里老老实实修心呢。

钟晚进入渡厄宗,绝对不是什么大机缘,而是能够困住她一生一世直到寿元耗尽的惩罚。以她扭曲的心性与愚钝程度,根本不可能悟得佛法真意,废掉道修功法的她无法借助佛经重修,最终结局还是个死。

钟家的首座长老确实有想法,因钟晚父母有功,钟家不能自行咔嚓了钟晚,又不能放任一个扭曲小辈成长起来,那干脆废了丢给佛门,能教就教,不能教耗上几十年也就死了。

钟晚结局已注定,由此可见钟家首座长老绝非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在不损钟家颜面与利益的前提下,她会选择最重的处决方式。这就说明,钟怀仁已经踏上死亡的阴森大道,一去不可能复返。

两天后,拂衣与钟韵离开钟家来到毓秀城,在城门口非常随意地抛起两个小纸团,一个写着“清虚”,一个写着“洞真”。

两人暂时收敛起神识不用,省得不小心看到纸团里的内容,朴素的方法看得周遭一众修士连连咋舌。

纸团被抛上半空又速速落下,在钟韵期待的眼神中,拂衣伸手随便一抓,结果砰一下扑倒在地,差点没把脸摔肿。

“啊!小友你还好吗?抱歉抱歉,我有时候控制不住力气。”一道稚嫩女童声音传来,拂衣捂着剧痛的老腰缓缓爬起来,转头一看,原是一名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红衣小妹妹。

不过拂衣很快反应过来,收敛了灵息的小妹妹唤她小友,那么至少也是个金丹期。她这是倒了什么霉,刚收起神识就被高阶修士撞倒,后腰疼得厉害不说,最关键的是决定命运的两个纸团都碎了。

第140章 熟悉的套路

拂衣站稳的时候后腰还在隐隐作痛,她听到金丹女童嫩生生的道歉,忍不住有些恍惚。

在灵气枯竭的后世,资源愈加不够用,低阶修士与高阶修士之间的关系日渐紧张,哪里还会有现在这种撞了小辈还心怀歉疚的情况,不反过来怪小辈站得不是位置就不错了。

不过转念想想,环境逼人心狠,人也不一定就全变了,至少她就从来没有为难过小辈,顶多在不想让小辈接近的时候散出威压吓唬吓唬,看他们四处窜逃的样子暗戳戳发笑。

“前辈不必客气,我的腰还好。”拂衣见她神识在自己后腰扫来扫去,连忙拱手施了一礼,难道这样一扫她就不痛了吗?还不如赶紧忽略过去,痛着痛着就忘了。

红衣女童梳着双丫髻,分别绑了两根红丝带,带子上还吊着两根红色羽毛,没有丝毫气息,辨不出是从什么鸟身上拔下来的。

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比钟韵还要秀美,黑眸像是墨染过一般,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饱满的唇瓣粉嘟嘟的,观神态眼神也像极了没长大的孩子。

若不是拂衣灵觉敏锐,能感应到她收敛的金丹中期灵息,还真的容易将她当作一个骨龄极低的小妹妹。

“小友无事就好,我这人力气有点大,总是收不住,刚刚看你在抛绣球,我就想凑近些瞧瞧热闹。谁知道前面那人一下闪开了,我这轻轻一冲就”

拂衣越听神情越复杂,什么叫她在抛绣球,她是凡俗大户人家的姑娘吗?还在这城门口选上道侣了!

“晚辈是在抓阄。”

“啊?你抓的什么阄?”

拂衣不知道这位闲出鸟来的前辈为什么要与她搭话,转眼看了看钟韵,只见她还在为碎掉的纸团发愁,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我与好友打算抓阄决定入宗之事。”

“你们好随便啊!”女童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好像是很喜欢看到这么随便的小辈。“不过纸团既然碎了,是不是说明两个宗门都不适合你们?”

拂衣一愣,她完全没往这方面想,经女童这样一提,她刚刚正要抓纸团的时候就被撞倒在地,纸团还恰好就碎了,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她再沉重,也不至于压碎一团轻飘飘的纸啊。

她看向女童的眼神带了一丝审视,对方似乎毫无所觉,兴致勃勃地与她分析起来。

“你看世间一切皆有缘法,我撞了你说明我与你有缘,你抓阄的纸团碎了,说明你与纸上写的两个宗门无缘。哎呀,小友,你们还是换一个合适的宗门吧,强扭的瓜不甜啊。”

拂衣眯了眯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金丹中期,能与小辈道歉倒不特别稀奇,抓着闲扯两句,也算不得见所未见的怪事。偏偏她交浅言深说起宗门选择,这套路怎么透着点儿熟悉呢?

“咳,说起来,我其实也是身负任务”女童双眼左转右转,怎么看怎么不自然。“那个,我也是负责宗门收徒的弟子,两位小友要是有兴趣,不如来我这里看看?”

拂衣:“”果然,她就知道,这种当街拉人进宗的方式,除了那两位的同门还能有谁?“前辈认得白前辈与小桐前辈么?”

女童瞪大双眼,脸上就差写着“你怎么知道”五个大字,偏偏还要不断摇头摆手,幼稚得不像话。

这时候钟韵已经回过神来,拍拍手丢掉了两张碎纸,用手肘戳了戳拂衣道:“要不我们看看去吧。”

拂衣:“???”她遇上的究竟是什么孽缘,难道还把这家宗门摆脱不掉了吗?居然连钟韵都被洗了脑,她要是决定进宗,难道自己还能不去?

“我说不好,总觉得应该去瞧瞧。”钟韵挠了挠后脑,一副真的讲不出心中所想的样子。

拂衣却是隐隐有些猜测,这可能是钟韵对这件事产生的灵兆。修士有时候会对与自身有关的事情产生一种玄妙的感应,特别是在做选择的时候,有时候相信灵觉比仔细分析还可靠。

她自己身在局中,因警惕心太重失去了对此事的感应,钟韵一直处于局外,今天忽然就有想去看看的心思,说明这事并不似她理智分析的那般不靠谱。

“好吧,有劳前辈带我二人去报名点。”拂衣做下决定就不会后悔,不管这三个热情古怪的前辈出自哪宗哪派,她都能好好修炼走上巅峰,去哪里落脚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想,拂衣一下子就顺畅了。

“你们都答应了,还报什么名啊。”女童乐得就差当场翻个跟斗,迈着小短腿走近两人,小手一挥气势很足。“走,跟我回宗!”

她这手不挥不知道,一挥吓一跳,城门口都像是被暴风席卷过一般,气流横冲直撞,进城队伍都差点被吹散了。

拂衣看得瞠目结舌,刚刚自称力气有点大,看来不仅是谦虚,而且是谦虚过头了啊。这手一扇都能搅起小风暴,想想要是这一巴掌呼到脸上

“嘿嘿,抱歉抱歉,大家先排着队,我这就走!”女童不敢去拉拂衣和钟韵,只对她们轻轻招手,让她们赶紧跟上跑路。

一小两大尴尬逃离现场,一路奔出城郊僻静处,女童才停下脚步祭出一只红色灵舟。“小桐给过你令牌吧?那以后就是你的身份令牌。来来来,你也有份。对了,我叫丹玉,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简短做了一下自我介绍,踏上灵舟后,各自拿着朴素到极点的身份令牌,莫名生出了一丝期待。

“丹玉前辈,还不知我们要去的究竟是哪一宗?”拂衣现在确定,他们所在的不是中小型门派,而是大宗门。唯有上了规格还极有底蕴的才自称之为“宗”,余下的都只是“派”。

丹玉紧紧抿着嘴,一副想说但是不能说的模样,很是为难地看了两人一眼。“待你们去了自会知晓,不过放心,我们真的不是邪门歪道。”

拂衣与钟韵都很无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没有产生任何不祥的预感,也没有一丝危机感,正因如此,她们才能安心坐在舟上任由丹玉带着走。

“前辈,宗门在哪一域?远不远?”钟韵见她似乎不往传送阵所在的城池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丹玉这回没有拒绝回答,指着远方道:“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吧,走着走着就到了。”

第141章 撞大运

拂衣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话,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左边远空飞来一道灵光,正是冲着他们而来。

“是白长老和小桐,正好,我们换乘他们的灵舟,我这舟不大方便传送。”丹玉笑得一脸灿烂,像是刚刚费心思偷吃到蜜糖的小孩。“他们两个都没说服你们,我一出马立刻成功,哎呀,要点什么奖励好呢?”

拂衣与钟韵忍不住想笑,这位前辈是当真幼稚啊,作为金丹中期,骨龄少说都得有五六十,这还是在天资绝佳的情况下。可是丹玉的天真幼稚丝毫不做作,与受到家人宠爱的岁小女娃没多少区别。

她眼神澄澈,说起话来偶尔还会撒个娇,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人瞧时,当真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只是一想到她力大无穷,挥手即可引动小风暴,拂衣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以后面对这位怪力女童,她还是顺着些为好。

灵光靠近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艘极为简洁的中型灵舟,通体雪白莹润,外表光滑无痕,没有任何标记。拂衣想从灵舟上找出宗门信息,结果看了一圈下来只确认了一点:这个宗门不差灵石!

这艘看似平凡普通的灵舟,是由一整块云苍灵玉铸就,这种灵玉的防御能力堪称绝世无双,经过一番炼制,元婴圆满的真人用尽全力都不见得能毁坏。

拂衣很难估算云苍灵玉的价值,她只知道拳头那么大一块,都能被炼器大师们抢着入手,到手后还得扣扣搜搜分成好几份,融入好几种四阶灵器,再打着云苍灵玉的名号卖出高得吓人的价格。

这艘灵舟虽是中型,但也有五丈长、近一丈高,上下共两层,下方是甲板,中间一排二层小楼是舱房。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出连接处的缝隙,只能说明这玉本就是一大块。

这种土豪行径衬得钟韵都黯淡无光,拂衣看她也是一副合不拢嘴的模样,就知道她也认出了云苍灵玉,正处于极度震惊中。

上舟后,拂衣先与回过神来的钟韵一起,向白长老与小桐见礼打招呼,两人还是乐乐呵呵的模样。

“待入宗拜过祖师,你们就正式成为我宗弟子,以后不必过于拘礼,我宗不兴外面那一套。”白真人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满是认真,比起真幼稚女童丹玉,他是当真有着历经沧桑后的沉稳。

两人齐声应是,又听白长老接着道:“我宗不约束弟子穿着,更不约束弟子天性,你们惯常如何就如何。”

拂衣与钟韵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喜,这是什么大好事啊,宗门服饰倒不重要,关键是天性这一条实属难得。

大宗门的规矩严苛,对弟子天性的约束较大,譬如拂衣这种不爱见义勇为的修士,入宗后难免要依照宗规行侠仗义,否则就是给宗门丢人。

她一开始还考虑过,以后出宗历练必要换上低阶防御裙,再把身份令牌藏进储物袋,省得遇事跑路的速度太快,败坏了宗门名声。

谁曾想当真加入了宗门,居然被告知不会受到约束,难道这回是真的掉了馅饼,还是带高阶灵兽肉的那种?

“我宗收弟子不看族群,人族妖修皆可。也不会择日大选,只要有缘随时可将人带回。你们以后到了金丹期,看到有眼缘的小修士也能带回来。”

白长老一副宗门是我家,兴盛靠大家的模样,又以一种老父亲般慈祥的目光扫向众人,结果在场所有人都只打了个寒噤,没有接话。

“好了,你们随意,我要去做传送准备了。”白长老尴尬地牵了牵嘴角,转身飞快地走了。

他消失后,四人坐在甲板上聊了起来,一个金丹圆满,一个金丹中期,完全没有不耐烦搭理低阶小辈的意思,反而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是起劲。

拂衣与钟韵这才知晓,原来小桐与丹玉都不是人族。

“我是灵植化形,从破土而出算起来,都有五百多岁了呢!”小桐笑得很得意,圆圆的脸上泛着红晕,对自己赶超各类灵植、以三阶修为化形感到十分骄傲。

丹玉连忙幼稚地“攀比”道:“我是鸟族,如今还不到二百五呢!算起来我还是只雏鸟,我厉害吧?”

拂衣:“厉害厉害!”

钟韵:“佩服佩服!”

小长辈都这么发问了,她们还能说什么呢?作为人族中的天才之辈,她就显得很低调了。

人族修士往往是在三十岁之后筑基,资质好一些的能够提前五年十年,能够在二十岁之前筑基的修士,无一不是天资纵横,万中无一。

拂衣是十九岁筑基,这还是因为她废功重修耽误了许久,若是从一开始就修炼《无名剑法》,说不定十五六就能突破筑基之境。

钟韵今年十八,刚刚筑基不久,这也是因为族中一直要求她压抑修为打磨灵力,否则同样能再提前好几年。

不过像小桐与丹玉的情况确实特殊,特别是小桐。

以灵植化形本就艰难,世间成的灵植都只能以原身修炼,到了四阶巅峰经过雷劫洗礼,倒是有机会化作人形飞升上域。

小桐是三阶圆满,据她所言,在三阶初期时就已经化形为人,想把自己栽在哪里就栽在哪里。这事算得上是一大奇闻,连玉简都不敢这么编。

“小桐师叔,丹玉师叔,那你们到底属于哪一族啊?”钟韵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都快蹦出来了。

小桐和丹玉正要开口,却听得空中传来白长老带着催促的声音。

“快,进入舱房,传送就要开始了。”

小桐赶紧拽着丹玉起身,手一挥将一层一间舱房挥开,让拂衣和钟韵赶紧进去。“要是想看传送过程,只管打开窗户,阵法结界牢靠着呢。”

两人赶紧闪身入内,关上门的瞬间就觉周遭凝聚了一重令人安心的屏障,厚重得好像天崩地裂都不会受到影响。

“拂衣,”钟韵双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光芒,“我们好像撞上大机缘了!”

拂衣确实也从三人表现中得知了一些碎片般的信息,这些信息还凑不成整个宗门的全部,但却能够证实一点。“这回确实是撞大运了。”

第142章 蝼蚁见山

灵舟一阵轻微晃动,好像穿过了紊乱气流,拂衣走到窗边,推开没有一点花纹装饰的灵玉窗,视线越过甲板看向灵舟之外。

钟韵站在另一扇窗户前,与拂衣一样,都是面无表情,因为两人都被惊成了呆头鹅。

灵舟穿梭在各色强光编织的通道中,光影交错却丝毫不显得杂乱,似乎有着某种她们看不透的意义。这条奇异的彩光通道没有尽头,至少没有她们肉眼可见的尽头。

隔着灵舟与舱房的双重屏障,拂衣仍能感觉到一丝超越了五行的力量,她隐隐觉得这便是三千域所知甚少的空间之力,但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根本生不出深入探索的念头。

她与钟韵都被这种力量所征服,好像两只小小蚁虫站在一座直入云霄的山峰前,还一不小心察觉到了这座山峰的宏伟壮阔,忽然明白她们平时所见到的“强大力量”,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以她们的境界,本不该注意到远超自身的力量,就像采蜜的灵蜂永远不知道远空路过了几名元婴修士,也不知道这些元婴修士生出一个无聊念头,就能让它死得无声无息。

这条通道所散发出来的力量余威,就让两人双双生出恐惧之心,这比臣服和敬畏更加可怕。

“我们这是在往哪儿走啊?”钟韵闭上眼,封闭了识海,缓了好半天才呐呐开口。

拂衣强自稳住心神,逼迫自己迎着这股力量不要回避,前世打下的基础总能助她渡过种种心境考验,只不过这一回耗费的时间较长而已。

“或许是去千湖域附近的修仙域?刚刚白长老与两位师叔说这是传送,看来只是与阵法方式不同吧。小韵你别怕,克服过去,以后就好了。”

钟韵露出一副“我不想信你的邪”的表情,紧闭着眼苦兮兮地摇头。“我不行啊,我一感受到这里散发的气息,就好想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拂衣:“”这么丢人的话都说出口了,看来是真的很怕。“那你换个角度想想,我们都进入通道这么久了,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嘛?只要不会死,不会受伤,那还有什么好担心?”

钟韵脑中一片浆糊,听拂衣这样一洗脑,感觉好像是有些道理。她缓缓睁开眼,学着拂衣的样子深呼吸,重新放开了封闭的识海,强迫自己感受这股令她恐惧的力量。

这感觉就像是刚刚看过鬼故事的孩童,非要独自面对一只獠牙青面的恶鬼,又像是极度恐高之人站在悬崖之巅,非要悬着半个身子瞪着眼往下看。

钟韵浑身僵硬,不断安慰自己,这力量不会伤害到她们,她们现在很安全再看拂衣已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拿了一颗三角果出来吃。

钟韵看到白生生的果肉,忽觉喉咙干涩,也有点想吃了是怎么回事?

“拂衣。”

“嗯?”

“给我一颗果子吧。”

“”

拂衣看了看刚剥好的三角果,又看了看吓得脸发白的钟韵,心下一叹,算了算了,还是给她吧。

看似没有尽头的通道终究还是到了“尽头”,拂衣与终于恢复正常的钟韵分别趴在窗边,看到灵舟渐渐驶出强光汇聚的彩色通道,进入了一片绿幽幽的世界。

这是正常修仙域的山林,两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怕的传送路程总算是结束了。

走出舱门正打算下舟,结果就见小桐笑眯眯地走出来,朝她们招了招手。“小师侄,还没到呢,这是灰星域,我们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再出发。”

虽未明说,但拂衣和钟韵都知道这是为她们俩考虑,两人主动道了谢,各自回到舱房抓紧时间打坐静修。心境有所起伏自会有所感悟,能有多少收获全看各人悟性,差一些的或许就此崩溃也不一定。

拂衣坐在舱房备好的蒲团上,缓缓闭上眼,回忆刚刚那场传送带来的震撼,此时的她已经不再能体会到同样的恐惧,反倒被勾出了心底深处对力量的渴望。

若能自行穿梭在强光通道中,那该是何等自由,何等强大,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天高地阔任我通行”。

拂衣很快驱散遗留下来的一丝茫然与惊惧,她利用这一次心境波动,让自己一颗求道之心更加稳固,同时也更确信入宗的选择极为正确。

不借助阵法,直接穿行于一域与另一域之间,这样的传送方式,为拂衣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领域的大门,让她看到了超越认知的景象。

她知道,从此她将走上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这条路上的所见所闻,将不断颠覆她的认知,刷新她对整个世界的看法。悟天地,其乐无穷。

拂衣喜滋滋地期待着未来宗门生活,忽听外面传来丹玉兴奋叫嚷。

“小师侄,别修炼了,快出来!前面有人打架!”

拂衣:“”她还没见过哪宗哪派的长辈为围观打架,主动劝小辈不要修炼出去看热闹,怎么办,她已经开始热爱宗门了。

从蒲团上蹦起身来,开门的瞬间就见钟韵也跑了出来,两人默契咧嘴一笑,来到矮她们半个身子的丹玉两旁。

三只毛茸茸的黑脑袋伸出玉质围栏,由于丹玉身量较小,还不得不踩在围栏的第二层栏杆上。

“嘿,是剑修!”拂衣神识探出屏障外,很快就从斗法余威中感应到一股蛮横霸道的剑气,只不过稍加感应后,却觉这剑气中带着一股阴戾之气。

具有这种气息的修士,往往是心胸较为狭隘,爱钻牛角尖且心狠手辣之辈,拂衣遇到这样的人一般都选择绕着走。实在无法对上了,最好是一次击杀,以免后患无穷。

“哎呀,与这人对战的法修好厉害!”丹玉的神识比两人看得远,观察了一番战况,主动向她们讲解起来。“应是是五灵根修士,五行法术可真是真是厉害啊!”

丹玉的用词方式和小桐一样简单粗暴,充分体现了自身词汇量的不足,拂衣和钟韵完全无法透过“厉害”二字,想象出那名法修的实力。

从感受到的波动来看,应是一名筑基圆满剑修对战筑基初期法修,还没等拂衣感受到更多信息,就见远处灵光飞速朝她们所在的方向窜来。

第143章 套路

装满好奇的三只黑脑袋又往外伸了伸,仿佛这样就能让视线触及到更远的地方,神识能捕捉到的画面十分凌乱,让她们对这场激烈斗法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拂衣终于看到跑在前方的女修,手持长剑不时向后挥舞几下,招数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只有随随便便才能维持逃命的步伐。

被法修打成这样的剑修,还真是不多见啊

拂衣忍不住为这位同道中人叹了口气,身为剑修,不拼上一把求个突破哪会有长进,对方又不是高出一个大境界,而是低了整整两个小境界的法修啊!

刚刚剑气中蕴含的阴戾暴虐难道是假的吗?拂衣恨不得冲上去拎着她的衣襟,把人丢回后方接着打。

“她好像看到我们的灵舟了,怎么还鬼鬼祟祟朝我们这边跑过来了?”丹玉嗷嗷叫着,稚嫩的童音中带着兴奋。“嘿,她为什么在用符?她不是剑修吗?哎呀,她怎么把符向我们丢过来”

轰轰轰

二阶超品火属性符刚一触到灵舟屏障,就被阵法与结界的强大反噬力弹了回去,女修正要跃上树梢隐匿,结果就被自己祭出的符余威打了个正着,砰一声砸在地上,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应该是想借符引战。”拂衣分析着她的小心思,挥挥衣袖散去透过屏障的烟雾。“她的神识穿不透屏障,不知我们早就在关注他们,这艘灵舟从外表看来普通得像是二阶法器,以符攻击,说不定能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身后法修身上。”

丹玉挠了挠脑袋,摇摇头表示不理解。“那又能怎么样呢?”

钟韵终于有机会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别人,于是用一种带着怜爱的眼神看着丹玉道:“她是想让我们出手,对付后面的法修。”

丹玉“啊”了一声,眨巴着湿漉漉的凤眼,做出一副小可怜模样。“我们这么无辜,她怎么能害我们呢?嘤嘤嘤”她的假哭声还未落下,忽然伸出小胖手隔空对着女修狠狠一拍,霎时间,风起云涌

咔嚓咔嚓的树枝断裂声,气流卷成漩涡的呼啸声,还有地面被巨大压力震出裂痕的脆响声,顿时传遍了整片山林。

拂衣:“”

钟韵:“”

举手投足都可让风云变化,这话放在怪力女童身上还真是贴切啊,两人顿时对这位口中嘤嘤嘤,动作粗暴得惊人的师叔佩服得五体投地。

突如其来的插手让后方追击的法修有些呆愣,他站在原地观察了片刻,见那名剑修重伤昏迷,又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段。待走近后发现前方空地停驻着一艘灵舟,顿时进入备战状态警惕地看了过来。

“我们是不是要出去露个面?”丹玉双手抬着下巴,小短腿在栏杆上踩得稳稳当当,完全没有要下舟的意思。“我刚刚是想吓唬吓唬那名女修,结果没收住,咳,要不你们下去帮师叔解释一下吧。”

拂衣恨不得捂住额头沉重叹气,她还以为丹玉当真那么凶残,一听说有人想利用她们就把人往死了揍,结果居然又是没收住力气

“我去吧。”拂衣单手撑着围栏一跃而下,跳出屏障后,就见那法修一脸沉重地后退了几步,却又没有急着离去。“道友,刚刚这女修攻击我宗灵舟,师门长辈顺手给了个教训,并非插手二位之事。”

拂衣没有往前走,就在灵舟下方站定,三两句解释了动手的缘由,并表明自己等人没有恶意。

对方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朝拂衣拱手一礼,转身就朝半死不活的女修丢出一道灵力化刃,断掉了对方最后一口气。

“多谢前辈相助。”男修一脸严肃地朝灵舟道了谢,明明看不见拂衣之外的任何人,却是一副认真到极点的样子。

丹玉从屏障中露了颗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不客气不客气,我们就是见义勇为而已。”

厚脸皮的程度让拂衣都有些自愧不如,正要转身上舟,不再理会这名陌路修士,却见身边冷不丁多出一个人来,吓得她差点反手就是一剑。

“白长老?”待看清身旁之人,拂衣赶紧散去手中半聚起的灵光剑,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迈步走向前方男修。这是要做什么,总不会又要忽悠人家进宗吧?

拂衣这念头刚刚浮现,就听前方白真人语气温和地开了口。

“小友可是到灰星域来参加宗门大选?”见对方点头,白真人笑得从容又欣慰。“我观小友与我宗气场相合,若不嫌弃,可愿拜入我宗成为精英弟子?”

拂衣差点原地摔倒,她和钟韵果然不是什么天选之女,而是白真人随手捡到的弟子吧!不过这宗门到底为什么这样缺人,在林子里遇到一个也要捡回去,这种收徒方式真的能维持宗门运转吗?

青年法修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满脸疑惑地看向眼前这位元婴真人,比他还要年轻的脸上有种老父亲般的慈和神态,眼神真挚而澄澈,外表看上去倒不像坏人。

“前辈恕罪,晚辈已决定要去凌霄宗,实在不能答应。”青年自认脑子没有问题,这种事一听就有猫腻,他绝对不可能进这种古怪宗门修行。

白真人早有所料,颇有一种被拒绝习惯了的从容。“那小友拿着这枚令牌,若想法有变,只管注入一丝灵力,我等即可感应得到。”

拂衣:“”同样的套路,同样的语句和神情,白真人究竟用这样的方式套路了多少弟子?元婴真人卑微如斯,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青年愣了愣,没想到这位元婴真人如此谦和有礼,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令牌了。“多谢真人抬爱。”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想法是绝对不可能变的,他这辈子非凌霄宗不进,就是死都不会改变!

白真人没有再多言,身形一闪消失在林中,顺便还把拂衣给捎带回灵舟之中。待她站稳时,灵舟已经缓缓升入高空,隐匿了行踪,朝西边不紧不慢地飞行。

“拂衣。”

消失的白真人忽然幽幽开了口,声音回荡在灵舟上,让拂衣有种不妙的预感。

“弟子在。”

“你和钟韵提前做一个宗门任务吧。”

拂衣石化了约莫五息,最后还是认命地闭上双眼,半是调侃半是确认地道:“是要去碰瓷那位青年法修,让他随我们一同进宗吧?”

第144章 孽缘

御剑飞在空中的拂衣看了看有气无力的钟韵,又想起临走前白真人无奈中带着愧疚的话,忍不住叹了一声。“还是我道行太浅,没玩过那老狐狸啊!”

白真人提出让她们去招揽青年入宗的要求,又把之前留下木质令牌的真相告知,语气坦诚得让人难以生怒。拂衣这才知晓,往令牌注入灵气确实会被感应到,但同时不注入灵气也会被感应到!

只要令牌在手,不管是丢进储物袋角落还是随身携带,都会被小桐感应得清清楚楚。她们即将御剑离开时,小桐羞涩一笑,递给她们一人一枚远距离传讯符宝,方便大家及时沟通青年法修的位置。

“唉,这就是孽缘吧,这样看来我们就算进城报了名,最后也还是会被他们忽悠过来。”拂衣认命地自我安慰,孽缘也是缘,来都来了,决定都做下了,那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何况几位长辈待她们和蔼可亲,换作别家宗门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哪有这样平易近人的元婴长老,还不辞辛苦亲自出门忽悠小修士进宗,从头到尾都没有强迫过,到最后也是她们凭心头灵兆自主做出的决定。

“拂衣,我们要怎么骗咳,怎么请他入宗?我看他对凌霄宗颇有执念,不像我们,本来就没决定要去哪儿。”钟韵觉得这第一件宗门任务就很有难度,比起此事,她宁愿去砍杀二十头二阶圆满妖兽。

“唔”拂衣沉吟片刻,决定以迂回委婉的方式慢慢来,她可不想学丹玉一头撞上青年法修的后腰,就算想撞,她也没那么大力气。

“他不认得你的脸,到时候你就在他身后排队,装作要进凌霄宗,与他攀谈一阵。”

钟韵点点头,一脸认真地应下,等了片刻不见拂衣接着往下说,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我?”拂衣抬头望天,语气无限惆怅。“唉,他肯定能认出我来,这任务就只能靠你,我只能在城中茶肆等你消息。”

钟韵目瞪口呆,这是把任务甩给她了吧?

“你想想,他要是认出我来,防备心肯定更重,到时候我们再想忽悠他可就难了。你就见机行事,尽量劝他不要去报名,要是实在劝不动想来空手回去也不至于受罚。”

钟韵听后又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拍了拍拂衣肩膀道:“那好吧,我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两人敲定计划,一路接收着小桐传递的路线,很快得知青年已经抵达白羽城外。令牌没有了移动的倾向,说明他正在城外排队等着入城。

拂衣向沉雾加注一成灵力,催动它疾速前行,不多时就见前方出现了白羽城的护城大阵屏障,阴沉沉的天气显得阵法灵光尤为耀眼。

“这样的天气可不多见啊。”钟韵跳下沉雾的时候,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空。“这云雾是不是阴得有些过头了。”黑压压的云大片大片聚集在一起,比正常的阴雨天气多了几分压抑感。

拂衣皱着眉头看了看,也觉得这云不大对劲,不过她又感觉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只好拉了拉钟韵道:“先不管了,你尽量接近目标,我去另一边排队。”

“好!”钟韵回过神来,收回视线奔向青年所在的队伍,由于赶到得及时,她与对方中间只间隔了五名修士。

拂衣去到较远的另一边排队,偶尔用余光关注那边的动静,但大部分心神都用到了天气之上,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灵兆一旦生起就再难抑制下去。

钟韵没有急着上前搭话,而是与前面一名年轻女修聊起了入宗之事。

“道友想去凌霄宗?哎呀,人家收徒标准特别高,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女修夸张地扫了钟韵一眼,语气中带着一种就你也配的嘲讽。

钟韵懒得跟她计较,一心只想引起前面青年的注意,清了清嗓子应道:“我一直想进凌霄宗,就算没成功,至少我也努力了!”

“呵呵,道友志气高,在下佩服。”女修笑得阴阳怪气,接着又道,“那要是没成功,道友又打算去哪里?今天是报名截止日,道友可来不及多报一宗啊。”

钟韵正想不着痕迹地提起自己的“备选宗门”,周遭灵气却骤然生变,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是如何变化,就觉识海钝痛眼前发黑,差点就要一头栽倒在地,若不是拂衣及时从远处跑来将她拽住,她必会与周围修士倒成一片。

“快走,城池上空有人渡劫!”拂衣刚刚感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雷力,才知这是有人在渡飞升雷劫。

正常修士渡劫都会选择僻静无人的荒野,以免造成大量生灵伤亡,或是毁坏了城池,也不知空中这位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居然就在大型城池上空渡上劫了。

雷劫一旦开始,元婴真人都有婴碎人亡的可能,拂衣心中一紧,脑中却忽然想到新得的身份令牌。宗门长辈个个看起来都不同凡响,或许令牌的防御能力能挡上一阵也不一定。

拂衣刚刚取出令牌注入一丝灵力,就觉上空阴云更加阴沉密集,雷劫之前的天地威压令周围所有修士倒地不起,唯她一人还好端端站在原地。

幸好有用拂衣身形一闪离开队伍,拽住即将栽倒的钟韵,看了一眼失去意识的青年法修,神识一动将他拖住,御剑匆匆朝远方飞去。

雷劫还未正式降临,空气中却已有着致命的压力,这是天地中最能让生灵颤抖战栗的力量。虽说拂衣刚被更为可怕的空间之力吓唬过,但也不代表她能毫无波动地面对雷力。

作为自然衍化出来的最强之力,要是没有腰间身份令牌守护,她现在也该毫无意识,倒在城门口无法起身。沉雾的速度到了极限,拂衣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数十道灵光从城中窜了出来,应是各大宗门的高阶修士正在进行救援。

她加快速度超西边赶去,只要躲过阴云,就能避开雷劫最强劲的范围。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青年,拂衣默默想着,这人或许与她们两个一样,也跟这家宗门有着无法割断的孽缘吧。

第145章 虚无

元婴圆满修士与下域天道有所关联,对于天地的变化,以及受天道影响的生灵变化,真人们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感应。特别是有关自身进阶,灵兆强烈得不可能忽视,飞升雷劫来临前一年甚至数年就会有所感应。

所以每个修士都会为飞升雷劫做好准备,找到合适的地点,通知亲友前来观劫感悟,按理说绝不会出现走着走着一声“哎呀”就要渡劫的情况。

正因为如此,拂衣才深觉青年与这家宗门的孽缘同样不可逃避。雷劫会影响到城池大阵,说不定还会直接将其劈散,此刻白羽城的报名点哪里还顾得上收徒,帮着城主府稳固阵法保护低阶修士都来不及。

等雷劫过去,大选第一关早就已经开始,白羽城中的修士全都没机会参与选拔,青年要是留在城中,最后说不定还是要注入灵力催动令牌。

毕竟下次再在修仙域开山门,就得是五十年之后了,以青年表露出来的资质,五十年早就进阶筑基圆满,失去了参选资格。

所以若想进宗,手中令牌是他唯一的选择,不管拂衣带不带走他结局都一样。

“天注定不可逆,真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拂衣飞出劫云的范围时,白羽城已经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她没有再回头,加快速度朝来时的方向飞行,很快就凭令牌感应到了灵舟的方位。

舟上的人也感应到了她,在远空缓缓显露出舟身,朴素的中型灵舟丝毫不引人注意,除非是恰好博览群简知晓云苍灵玉的修士,否则只会将其当作普通二阶法器看待。

而实际上,这艘灵舟已经无法定品阶。云苍灵玉本就是无品宝物,再有能够抵御传送力量的阵纹,早就超出了拂衣见过任何一件四阶超品灵器。

御剑上舟后,拂衣先一步跳到甲板上,神识一动将昏迷不醒的钟韵和青年放下,收起沉雾朝三人拱了拱手。“长老,两位师叔,白羽城上空有人渡劫。”

她将排队入城时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就见三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拂衣微微眯起眼睛,狐疑地扫过躲躲闪闪的他们。“该不会是你们制造出来的假象吧”

青葱少年白真人抬头望天,忧郁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消失在甲板上。小桐嘿嘿讪笑着,搓了搓手又看了一眼丹玉,身形一闪钻入舱房之中。丹玉嫩生生的小脸上神情古怪,摆明了有内情,还试图眨巴眨巴眼装无辜。

“丹玉师叔,我只想知道雷劫是怎么伪造出来的,并无别的意思。”拂衣忍不住腹诽,开玩笑,她搞假冒伪劣的时候可是半点不心虚,这些长辈的脸皮也太薄了些。

丹玉知道瞒不住,挥了挥小胖手将昏迷的两人分别送进舱房,又朝拂衣招招手让她蹲矮一些。“其实,是你们一位师叔正好要渡化形劫,由于是二阶进阶金丹期,为天所不容,阵势就和飞升雷劫差不多啦。”

拂衣看她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直截了当地追问道:“所以是长老通知那位师叔去白羽城上空渡劫?”

“嘤嘤嘤,小师侄为什么要逼我招供,人家真的什么都没有参与!”丹玉一屁股坐在地上,捏着小拳头开始揉眼睛,许是用力过猛,整个灵舟都在高空中颤了一颤。

拂衣赶紧闭嘴,算了算了,这位师叔一嘤嘤嘤就要用力过度,她再追问下去说不定要舟毁人亡。“师叔快起来吧,我不打听了,这就回舱房打坐修炼去。”

丹玉噌一下跳起来,挥挥胖手道:“去吧去吧,一会儿就要进入虚无了,尽量不要盯着外面看太久。”

拂衣有些惊讶,原来这回不是要继续传送,而是要遁入灰星域的虚无中?世人都道进入虚无就再也回不来,只有死路一条,为什么她加入的宗门偏偏在传说中的“死路”上?

丹玉已经蹦得没影,拂衣只好默默回到自己的舱房,这或许真是应了她对钟韵说过的话,她们真的是不走寻常路的修士啊。

灰星东南西三面环绕着虚无,其中散落着如星辰一般的点点灵光,世人皆不知那是何物,更不知虚无中究竟有些什么。

曾经试图入内探索的元婴真人不在少数,大都以为自己能够顺利进出,做好了各种准备,却仍是一去不复返。

他们的魂灯在进入后不久就熄灭,导致后再也无人试图去弄清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毕竟十二万年来虚无都不曾扩大或缩小,就那么安安分分地待在那里,对灰星域构不成任何影响。

拂衣曾经也好奇过,但她是个理智的人,从来不打算以身犯险去探索真相,本以为这个谜永远都无解,没想到现在居然让她窥到了真相。

灵舟缓缓驶入虚无时,拂衣趴在窗边连眼都不想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闪即逝的变化,结果她发现除了灰蒙蒙的一片,与偶尔掠过的几点“星光”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可看之处。

“拂衣,我们这是在哪儿?”隔壁钟韵一醒就见灵舟处于一片混沌中,警惕地没有走出舱房,而是直接透过屏障传音。

“在灰星域虚无里。”拂衣仍盯着外面不肯错眼,这么神秘的地方,总该有点儿什么奇异之事发生,她不能轻易放弃。

钟韵似是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都没开口,不多时,青年带着惊惶的喊声从另一间舱房传出,听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青年呜呜哇哇吼了一通,隔着舱房与阵法,听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半盏茶后,许是白长老与他传音说了大概情况,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拂衣没有理会,静静感受着窗外略显无聊的“风景”,看着看着,莫名觉得识海有些胀痛。

“什么都没发生也会对识海有影响,看来丹玉师叔的提醒不是空话啊。”拂衣靠着窗台坐下,缓缓闭上眼试图打坐恢复一阵,结果双眼刚刚陷入黑暗,整个人就遁入了一个奇异的幻象之中。

第146章 真香

拂衣之所以知道这是幻象,是因为她看到的景象与“所处”的环境,正是曾经经历过了一次的事件。她意识无比清醒,知晓自己正在灵舟上前往新宗门,更知道自己此前正盯着窗外的虚无看。

闭上眼的瞬间就到了这方洞府之中,显然是识海受到影响,有了错乱的迹象,勾出了她心底较为遗憾的一件事。在飞升通道,以半化神之身死在无边无际的混沌里,这遗憾随着重生归来慢慢淡去,偶尔想起,只余下一声叹息。

拂衣感受到身上元婴圆满的气息及威压,再看丹田白色小人,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烦闷。

这不是她想要的状态,废不掉的《玉女真经》如跗骨之蛆,令她生厌。她才不想接着破功法带来的境界,重新体验一次飞升的感觉。死都死了,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吧。

这念头刚一生出,周遭幻象骤然消失,如同龟裂的大地缓缓变作尘埃,被无形的风一吹就散了。

拂衣睁开眼,见自己已经“回到”舱房中,背靠着触感温润的灵玉石壁打坐,心中暗道虚无的力量果真不同凡响。

她只不过是隔着屏障用肉眼观看,连神识都没敢散出来,结果仍是让识海陷入混乱,毫无防备地遁入如此逼真的幻象中。要是直接身在其中,怕是一两息功夫就会彻底疯癫。

“说不定那些修士都是疯掉之后自毁导致陨落,根本没有遇上什么外来攻击。”拂衣不敢再看窗外,无穷无尽的虚无对意识的影响太大,多来几次逼真幻象,谁又能保证自己永不会迷失?

拂衣传音让钟韵不要久盯着外面看,得到回应后犹豫片刻,还是给青年也提了个醒。

“多谢道友。”青年的回应闷闷的,看样子还没从无缘凌霄宗的打击中恢复,缓了好片刻才似想起来一般接着传音道,“在下蔺不屈。”

拂衣报上姓名后没有再与他多聊,对于这位新同门的心理,她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信誓旦旦要入凌霄宗为徒,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样,结果还没报上名计划就落了空,还进了一家原本打死都不想进的宗门,显然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不过拂衣还是认为蔺不屈迟早会想明白,宗门都设立在虚无里面了,这还不比凌霄宗强?估摸着都得赶上什么无相宗、圣妖山了。

拂衣想到此忽地一愣,一颗心很不淡定地加快了跳动速度,这个神神秘秘的宗门该不会就是无相宗吧?她脑海中浮现出丹玉那句“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长离当初形容无相宗的距离正是同样的话!

“现在还没正式拜山门,要是直接询问肯定得不到回应”拂衣牵了牵嘴角,她知道该怎么下手了。起身来到舱房门口,探出神识找到丹玉的舱房,毫无预兆地向里面传起音来。

“丹玉师叔,长离去了哪儿?”

“谁知道呢,总爱四处瞎溜达!”

丹玉刚一回应立马意识到失言,从小床上砰一声滚倒在地,捂着脑袋好像在怨怪自己多事的神识乱传音。

拂衣得到答案不再多问,收回神识默默坐回到窗台下。“果然是无相宗。”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答案,哪怕灵舟驶入无人能生还的虚无,哪怕这几位前辈都有些特立独行,与长离多少有些相似。毕竟,换作是谁都不会想到,三千域最为神秘强大的无相宗会以忽悠的方式招揽弟子。

拂衣一直以为,新加入的这家宗门与八大顶尖宗门财力相仿,只不过是实力不够,才会以如此隐晦的方式招揽新人,悄悄提升宗门的整体实力,以便日后能够光明正大在世间行走。

结果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无相宗与圣妖山的实力远远超过了八大顶尖宗门,这两处的修士持身份令牌,即可作为贵客随意进出任何一家顶尖宗门。拂衣没听说谁当真去过,但八大宗会对外放出这样的话,可见对无相宗与圣妖山的崇敬与尊重。

“要是蔺不屈知道自己进的宗比凌霄宗还金光闪闪,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拂衣觉得这就像是看到嫌弃的食物不肯动手,结果被迫尝了一口,呵呵,真香。

灵舟仍在徐徐前行,拂衣没有再观察虚无,心中有了底,她便开始打坐静修,打磨体内灵力。

黑白小鱼与土灵形成的循环十分完美,在积极的相互影响下,灵力与土灵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唯有黑鱼中的神秘气息还是没有太大变化,不见得变得更加强盛,也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拂衣猜测这可能就是神秘气息原本的模样,不会因她本身的境界产生什么改变。

拂衣想到有关无相宗的传闻,暗道或许有一天能在宗门寻到相关线索也不一定。她原本就眼馋无相宗的玉简,想要查明缚龙域、东青殿以及器灵的来历,唯一的希望就在这从远古遗留下来的古旧宗门身上。

没人想得明白无相宗是如何躲过三次大浩劫,也无人知晓他们曾经的规模与如今有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无人见过他们的宗主长老,不知道门下弟子长什么样,最具优势的又是哪一道。

唯有从中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玉简能窥出,这个宗门建宗之早,行事之神秘,似乎独立于整个三千域外,以旁观者的姿态看世间风云变幻。

由于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没有人怀疑无相宗的建宗时期,不像后世突然钻出来的异人族,自称是远古遗民,可是又没有任何证据。

拂衣此前从未想过能入无相宗,哪怕认得长离之后,也只动过借他关系进去借点玉简来看的心思,谁知道无意中进了一家店铺,人生就此改变。

从某种角度看来,命运还真是无数偶然堆积起来的结果。

若她当天在城门口看到鑫云后转身就走,就不会进入雅鸣轩遇到白长老和小桐。再往前看,若她稍晚一步出缚龙域,或是一直待在万妖山脉没有离开,那也不会有进入无相宗的机会。

一想到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导致了如今的结果,拂衣就有一种玄妙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她一步步来到此时此地。

正这样想着,灵舟忽然有了下沉之兆,拂衣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外,虚无终究还是有尽头,他们正行驶在尽头的边缘,从灰蒙蒙的混沌踏入了一片清幽秀美的世界。

第147章 八人小队

一片叫不出名字的月白色灵草,从入目之处一直延伸至天际,这里的天亦蓝得澄澈好看,好像刚刚被冲洗过一样,剔透得令人心旷神怡。

月白草原上飘荡着水绿色的淡淡雾气,镶嵌在远方的一片湖泊是浓浓的白色,湖岸上点缀着小巧的各色灵花,随着灵舟经过上空轻轻晃动。

草原与天空的尽头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从左至右横跨了不知多远,根本看不到尽头,拂衣向来时的方向望去,那里仍是灰蒙蒙的虚无,看来这个神秘世界正是被围绕在其中,与世隔绝了不知多久。

拂衣走出舱房,和钟韵、蔺不屈一起站在舟头四处观望,灵舟的阵法屏障缓缓关闭,他们立刻被一种从未在外域感受过的浓郁生机、以及极其平衡的五行灵气所包裹。

三人顿觉浑身毛孔都迫不及待地张开,想要努力吸收这股全新的舒适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蔺不屈皱了皱眉,明明心生欢喜,却还是忍不住带着满腹疑惑与忧虑。“我这是进了什么宗门?”

钟韵亦是一头雾水,看着远方愣愣走神,全然不似平时那般活蹦乱跳。

拂衣为自己猜出真相暗自得意,很想把真相砸他们脸上吓他们一跳,结果还没开口,神出鬼没的白真人就已来到身旁,指着远方微笑道:“山中便是宗门所在,以后你们可随意挑选山峰居住。”

听到这话,三人齐刷刷看向这位扮嫩的老少年,占据这么大的山脉,宗门肯定不会小,弟子自然不会少,哪儿有他们挑选山峰住的道理?不是哪儿有空位就给塞去哪儿吗?

似是看出三人所想,白真人笑得十分淳善,将老实少年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呵呵,算上你们三个,宗门共有八个人,你们一人占个七八座山峰都不碍事。”

沉默。

死寂。

尴尬。

拂衣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开始生出的豪情万丈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说好的三千域第一大宗呢?说好的地位超然、实力遥遥领先呢?八个人还叫什么宗门啊,直接叫组队得了!

“长老,敢问我宗宗主”

“咳,正是我。”

拂衣觉得自己简直不该多嘴一问,算了算人数和各人的境界,身边这位就是唯一的元婴期啊,宗主除了他还能有谁。可是拂衣就是管不住嘴,接着又问了一句。

“那为何自称长老”

“咳,总不能说是宗主亲自出来招收弟子吧,何况唯一的长老也是我啊。”

拂衣:“”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开口,如果她不开口,就不会有生出这股欲要暴起伤人的冲动。

所以备受世人敬仰向往的无相宗,被她期待了一路的无相宗,就是一个元婴圆满、三个筑基初期、以及四个金丹妖修组成的小队伍吗?就这阵势,还不够资格去危险地方寻宝的啊。

“那个,宗门其实很好的。”忽然变身成为宗主的白长老声音有些弱,在小桐和丹玉的眼神鼓励下,才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以后就是精英弟子,资源任取,来去自由,只是外出的时候注意隐瞒身份就是了。”

拂衣右手肘撑着玉栏杆,手掌抵着下巴,懒懒散散地点了点头。“宗主啊,门中的七名弟子,会不会全都是精英弟子呢?”

钟韵和蔺不屈的眼角微微抽搐,再次齐刷刷看向白真人。

“那,那是自然,要一视同仁嘛”白真人努力挺了挺胸膛,做出一副长辈模样。“我们五个妖修,三个人族,一定能够再创辉煌!”

拂衣再次被震惊了。“所以,您老人家也是妖修?”

白真人这回没有卑微,而是笑得一脸坦然,毫不隐瞒地道:“我是白泽后裔,全三千域就我一只了哦!”

拂衣有些惊讶,白泽是传说中的聚福运与智慧为一身的瑞兽,通世间生灵之情感,晓天下地域之状貌,玉简上说得跟只万事通一样的妖兽,居然不是无聊人士随意编造,而是真的存在。

不仅存在,还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再想到三千域唯一一只朱鸟长离,拂衣忍不住眯起眼睛看向丹玉和小桐。“敢问二位师叔与那位渡劫的师叔原身是”

“我是凤凰!”

“我本体是一株梧桐,渡劫的培坤是麒麟。”

拂衣心中小人潸然泪下,她到底该庆幸自己撞进宝物窝里,还是感叹自己一头撞入了前途未卜的宗门。

好在乐观的她很快开始安慰自己,就算宗门被他们这一代玩坏了,至少还有朱鸟、凤凰、麒麟、白泽、梧桐身上的材料可以拿去换灵石,钟韵与蔺不屈的实力也不错,到时候专职带队领人探险都能自给自足。

等等!拂衣忽然惊觉,上一世的风云人物怎么都聚集在无相宗来了?

朱鸟长离,凤凰丹玉,麒麟培坤,钟韵,还有一名被称为“不屈真人”的人族修士,这样一看,那不就是进阶元婴后的蔺不屈吗?

拂衣再一次感到眩晕,总觉得有一双无形大手在拨弄着命运,偏偏还遮住了她的眼,让她看不清全局。

她前世只知晓其中几位风云人物的尊姓大名,全然不知凤凰、麒麟二族的大妖修叫什么,至于不屈真人,不是传闻英姿潇洒帅得惊天动地吗?她完全没往蔺不屈身上想过啊!

“到了。”白泽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喜意。“到主峰拜过祖师,就正式成为我宗精英弟子了。”

拂衣已被一连串的线索砸晕,轻飘飘地跟在钟韵与蔺不屈身后,带着满脑子问号来到主峰广场之上。

八卦形广场上没有绘制任何阵纹,看不出是以什么材料建造而成,里面蕴含着一种堪称活泼的生机,一见到生灵就迫不及待往血肉骨骼中钻去。

见白泽、小桐和丹玉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拂衣没有多问这是什么气息,无非是从遥远年代遗留下来的宝物,反正有好处,她只管接着就是。

广场东南西三面环绕着大殿与高塔,来时的北面是悬空高崖,崖边有一道水绿色雾气瀑布飞流直下,没有震耳欲聋的水声,就那么轻飘飘地往下坠去。

白泽任他们赏了片刻景,挥挥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正了正衣襟衣袖,肃穆而庄重地走向正南方正中心的古老大殿。

第148章 玄元殿

拂衣站在钟韵与蔺不屈中间,前面走着白泽、小桐和丹玉,前面三人神情无比庄重,后面三人三脸迷茫。来到大殿前,拂衣在门口站定抬眼看向上方牌匾,勉强认出了三个略显陌生的文字。

玄元殿。

玄妙始于一元。拂衣脑海中钻出这句早就被丢在脑后的话,也不知是在哪一枚玉简上偶然得见,由于一直没能悟出其中真意,是以也没有留下太深印象。

这话每个字她都能理解,然而连在一起就有些莫名其妙,特别是“一元”,她从不知道这词究竟代表着什么,当时还想这或许远远超过了元婴圆满的领悟范围。直到如今看到玄元殿,她才又重拾好奇。

“宗主,为何一元?”

听到拂衣忽然询问,白泽将即将跨入殿内的脚一收,转身面带惊讶地看向正在抬头望牌匾的拂衣。“你从哪里听说一元?”

“嘿嘿,我忘了。”拂衣撒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一副“有本事你把记忆给我倒出来”的无赖样,看得众人满脸无语。

白泽不太在意,笑了笑对她解释道:“所谓一元,便是一切开始前的混沌,是开始,亦是结束。”

拂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似有所感,仔细去想时却又无法捕捉到那一丝念头,这种跑得飞快的念头往往被她暂时放下,待机缘来到,总会灵光乍现般出现在脑海。

“入殿拜祖师吧。”白泽转过身去继续朝里走,脸上多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欣慰笑容。

大殿内没有石柱支撑,穹顶如一个巨大的碗盖罩在八卦形殿内,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内里的构造,一进殿倒像是走到了别处。高高的门槛上似有防止修士飞跃的阵法,让人只能抬脚努力往里迈。

拂衣三人跟随白泽三人来到大殿最深处,上方供奉着一团灰蒙蒙的圆形雾气,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建宗祖师就是一团灰雾?三人抱着这样的疑惑随白泽三人跪拜贴地,行了三个大礼又再缓缓起身。

“拂衣,钟韵,蔺不屈,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无相宗精英弟子,以入门先后论序。拂衣,你以后就是大师姐了。”白泽转过身来看向三人,眼神变得放松,少年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属于少年的雀跃。

“无相宗?”

“什么?!”

钟韵和蔺不屈同时炸开,仿佛需要用大嗓门来吼醒自己,以免这是一个奇异的梦境。

“这里是无相山脉,这片被虚无笼罩的领域是无相域,既不存在于三千域内,也不独立于三千域外。如今你们还难以理解空间法则,所以无需考虑太多,只当这里是家吧。”

拂衣没有急着表态,点点头算是应付过去。独身一人在外游历时,她能以天为盖地为庐,三千域随便一个洞府都是家。但加入宗门不一样,宗门对她与每一个弟子有考验有选择,她心中同样会有所衡量。

白泽亲切和蔼,待小辈有耐心无架子,小桐和丹玉十分纯粹,直截了当毫不做作,可是这仅仅能够让她放下戒心,让她喜欢与他们相处,并不能代表他们一跃成为心中最重要的人,更不能立刻就将此地当作是家。

“无相宗开宗祖师并非某一位修士,”白泽见三人时不时盯着灰雾看,便与他们说起宗门历史,“天地初生,道法初成,衍化出来的新生灵无所适从,于是创世十祖以神念化身再次降临,创下无相宗教导生灵,弘扬道法。”

“无相宗曾不设入宗门槛,只要有一颗坚定的求道之心即可登门,哪怕没有灵根者,亦可入宗领悟道法,让思维超脱于俗世凡尘。久而久之,有后人效仿先辈开宗立派,建立家族,无相宗便不再是第一首选。”

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的宗族分担了大量生灵,渐渐的,生灵与生灵之间的区别也显露出来。妖修人族不再混居,再往后,人族与人族亦有了不同分支。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白泽轻柔的声音像是一股暖泉,毫无保留地散发着天性中的和善亲切。“如今的上域与三千域便是‘分’导致的局面,各大宗门与家族,妖修的每一个分支亦如是。”

白泽没有详述无相宗的过去,更没有提及三场浩劫,只将话题转到现在,说起三人的宗门生活来。

“待你们将身份令牌滴血认主,即可顺利穿行于虚无之中,只需遵循心中感应与令牌指引,就能顺利抵达灰星域。虚无第一浩劫造成的毁灭性遗迹,对识海与意识的影响极大,对肉身造不成任何伤害。”

蔺不屈这会儿终于醒过神来,直愣愣地问道:“宗主,那些星点是什么?”

白泽的眼神中泛起哀伤,视线仿佛透过大殿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更远的时间。

“那都是些武器残片,曾属于与第一浩劫奋战的远古大修士,生灵与天地,永远是生灵落于下风。”

透过轻飘飘的一句话,三人仿佛能看到无数远超下域境界的修士,带着惊怒与即将毁灭的世间抗争,为了留存一丝生机,为了不让生命火种彻底熄灭,他们或许付出了当今修士无法想象的代价。

远古时期无上域下域之分,那时候的大修士便等同于如今的上域巅峰,他们所使用的武器自不会是法宝灵器,至于是什么,拂衣等人根本无从得知。

然而最终天地还是毁灭了,遗留下来的生命种子少得可怜,不知苟延残喘了多少年才又繁盛起来,步入上古时代。

这还是因为天地的自然循环规则,而不是生灵主动造成的繁盛,在庞大如怪物的天地面前,生灵的兴衰永远是被动的。

“这些事于你们如今修炼并无助益,知晓得越多反而越容易产生消极情绪,待心性定下,心境彻底稳固,星辰阁中的秘藏玉简尽可由你们翻阅。”

拂衣发现小桐与丹玉也听得津津有味,一脸好奇,看来她们都没有去看过秘藏玉简,也没有完全觉醒传承记忆。

“好了,自去选喜欢的山峰开辟洞府吧,选好地点就到广场寻小桐,她带你们去藏宝阁挑选需要的资源。待安顿好,就到这里来寻我炼制本命法器。”

三人一听眼睛齐齐发亮,元婴圆满的宗主要亲自炼制,这可比普通炼器大师值得期待。

第149章 安居

白泽说完盘坐在灰雾前闭眼打坐等待,丹玉朝拂衣、钟韵招招手,让她们两人跟她去选住处,小桐带着时而恍惚、时而狂喜、时而忧虑的蔺不屈先一步离开,临走前还纠结别扭地朝二人喊了一声“大师姐”“二师姐”。

平白添了个比自己大的小师弟,拂衣心中非常淡定几乎没有波动,钟韵倒是美得不行,有种忽然长了辈分占了便宜的感觉。

蔺不屈骨龄二十有一,由于长得太过硬朗,五官深邃,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大了几岁。他对女修有种莫名的疏离,说起话来总不大自在,叫师姐的时候差点把脑袋偏到殿外去,都不敢看两人眼睛。

“小师弟还挺害羞,他好像是不招惹女修的类型,怎么会在林子里追着女修打呢?”钟韵坐在丹玉的红羽法宝上,开始了日常八卦。

丹玉坐在羽毛边缘,小短腿在空中荡来荡去,侧过头来回应道:“我听到那女修说要么结为道侣,要么你死我活,小师侄可能选择了你死我活吧。”

拂衣:“”

钟韵:“”

不愧是被白泽选中的弟子,大家都有那么一两点奇葩啊。拂衣有些暗喜,处于一群正常修士中间,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偶尔会显得古怪,但处在一群奇葩当中,她压根不突出啊。

红光闪闪的羽毛在空中缓缓飘着,丹玉指着一座又一座山峰,介绍里面自然生长的灵植以哪一种类居多,上面是否有瀑布或溪流。

这片山脉占地极大,根本看不到边,拂衣决定找一座距离主峰较近的山峰,省得飞来飞去浪费时间。

“丹玉师叔,我就选那座形似利剑的高峰。”

拂衣伸手一指,丹玉就将羽毛跳转方向朝那边行去。

“形似利剑啊,我一直叫它锥子峰来着。”丹玉耸了耸鼻子,有些嫌弃拂衣的眼光,“我还打算带你们去彩光峰呢,那边好多好多瀑布和彩虹,每天都是亮晶晶的!”

拂衣呵呵一笑,对这种花里胡哨的山峰并不感兴趣,她唯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是灵石,别的全是天上浮云空中泡沫。

被丹玉瞎叫成锥子峰的山峰极高,下宽上窄,整体偏扁平,不知山中灵植是按什么规律分布,导致一圈圈水绿雾气自下而上环绕,像是剑上绑了一根纱带。若在山巅修行,颇有一种身处云端的缥缈自在。

钟韵听到丹玉的话倒是来了兴趣,忙让她引自己去看看亮晶晶的彩光峰。“师叔,那里距离主峰和拂衣这里远不远?”

“不远不远,你们二阶人修御剑半个时辰就到。”丹玉的速度自然比筑基期快,说着好似故意显摆,幼稚地加快了羽毛的速度,不一会儿就驶入了一片五光十色的瑰丽世界。

这一片山峰皆处在或粉或紫的云雾中,山间开满了各色灵花,又有奇形怪状的各色晶石长成了树状,山峰与山峰之间横跨着一座座彩虹,瀑布飞流直下形成一汪汪深不可测的湖泊,水汽与雾气蒸腾,身处其中十分舒适惬意。

钟韵一看就喜欢上了这里,迫不及待地选择了最为闪亮的一座山峰。“拂衣,你真不来这里住?在这儿待着身心舒畅,修炼事半功倍啊。”

拂衣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那里挺好。”这粉粉嫩嫩的地方不符合她冷漠剑修的气质。

丹玉指着彩雾边缘一座胖嘟嘟的山峰道:“那是我和小桐的住处,她的本体适合在那里扎根,许是土质的原因吧。她和我待在一起修炼彼此都有助益,所以我也栖息在那里啦。”

丹玉所指的山峰长得很圆润,是一个极为规整的大椭圆,稳稳当当立在云雾里。山上同样长着无数晶石树,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十分富贵的大胖子将全副身家戴在了身上。

选好了住所,丹玉带着两人回到主峰,指着广场边一座大殿解释起来。

“那里是藏宝阁,不过宝物都藏在地底,你们通过传送阵即可抵达地下挑选宝物。地底一共多少层我也不清楚,金丹期能进入地下三层,筑基期能进入地下二层,待你们去到地下二层就看不到往下的传送阵了。”

拂衣与钟韵表示明白,迫不及待朝着藏宝阁走去,不是她们贪心宝物,而是真的很好奇无相宗究竟是穷是富。

从吃穿用度上看着挺宽裕,从一瞧就不如顶尖宗门宏伟壮观的主峰,还有寥寥无几的门人,又显得很是寒酸。两人揣着满心好奇踏入藏宝阁,不大的内殿正中有一道绿光笼罩的传送阵法,正要踏入其中,就见蔺不屈也进了门。

“小师弟,来来来,一起下去挑宝物。”钟韵热情满满朝他招了招手,对自己晋升师姐一事感到十分新奇。

蔺不屈垂着头拱手见过礼,大步走入阵中,待拂衣催动令牌启动了传送,一晃眼就来到昏暗无光的地下二层。没有刻意开凿过的石壁显得原始而粗犷,石壁下方的悬空阵法中有大大小小的透明箱子,能一眼看出里面装有什么宝物。

拂衣与钟韵看清这数不清的下品、中品灵石,强行板着脸装作淡定,以免在还不算熟悉的小师弟面前丢人。

三人都没有急着去取灵石,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地洞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蔺不屈似是想说点什么来拉近关系,但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话题,最后在两人等待的目光中憋出一句。

“二位师姐小小年纪显得比我成熟多了。”

拂衣:“???”

钟韵:“???”

他仿佛没有感应到两股惊异的情绪,接着又道:“我还以为女修都爱咋咋呼呼,看来两位师姐正是女中好汉。”

拂衣:“???”

钟韵:“???”

两人突然发自内心地佩服起这位师弟,思维和说话的方式刚直得可怕,要不是知道他没什么坏心眼,她们都想将他拖去角落暴揍一顿了。

三人满吞吞地从头走到尾,发现这一层除了数不清的中下灵石别无它物,他们暂且用不上这些灵石,于是打算往下一层看看。

第150章 藏宝阁

来到地下二层,拂衣只觉刚刚被灵石迷花的眼几乎快要瞎掉了。这里的透明箱子里装的全是各种精品丹药、符、灵植、矿材、法器。

刀剑长枪三叉戟,琴筝萧笛样样俱全,每一件都是二阶超品中的极品,品质稍次都不配进入此地。

她回头一看,果然只看到往上传送的阵法,看不到往下传送的阵法,看来藏宝阁有大阵禁止弟子取走超境界的宝物。

“真是富得流油啊!”饶是见过大世面的钟韵,都被无相宗的阔绰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两层宝库每个都比钟家秘库大得多,里面堆积的灵石与资源更是超出钟家百倍。

哪怕算上钟韵不知道的家族秘藏,都无法与此处资源数量一较高下。

看到这豪气的大场面,拂衣渐渐淡定下来,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己作为一名剑修,真的只需要一柄剑啊!出门顶多带上疗伤聚灵的基础丹药,再在低阶时期揣几张符以防万一。

余下这些灵光闪闪的攻击、辅助法器,还有与她灵根不符的矿材,她是一件都用不上。

拂衣忽然有一种坐拥宝山却无缘享用的无力感,就连上面一层的灵石,她都暂时派不上任何用场。来到藏宝阁最终只有一样收获,那就是确定无相宗真的非常富裕,富裕到顶尖宗门都得卑微仰望。

“难怪无相宗的人行事如此低调,几个门人守着这么大的财富,要是让人知道真相,以后连虚无都不敢出了。”拂衣很快意识到,从现在的境况来看,宗门坐拥大量资源并不是一件值得狂喜的事。

要不是与外域隔着虚无,历经三次浩劫的无相宗也避不开打砸抢,好不容易攒积的几个弟子迟早死在高阶修士手中。

“咦,那边还有功法秘术玉简,要不要去看看?”钟韵指着宝库尽头的点点灵光,转头询问两人意见。

拂衣自是点头,她暂且不需要任何资源傍身,以后外出时再来取些灵石不迟。蔺不屈亦非贪婪之辈,只从一只箱子里取了一瓶二阶超品疗伤药,还十分努力地解释起来。

“我手上的正好用光了,上次与那女修斗法后又遭雷劫波及,身上伤还没好全。”

拂衣和钟韵连忙点头表示理解,心中却是忍不住腹诽,这孩子是不是刚直过头了,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板,直愣愣的瞧着有些好笑。

待他将丹药瓶装进储物袋,三人再次迈步走向前方,这里同样设有禁飞阵法,入内后只能老老实实用脚走。

玉简聚成的“星团”不算大,共分为功法、秘术、杂闻、闲谈四种分类。拂衣在闲谈中还看到了好几部当代流行话本,都是主角一路捡宝物,轻松反杀所有反派,最后走向仙生巅峰的故事。

若是男主角,多半坐拥整个修仙域的貌美女修,若是女主角,身后必然跟着各方年轻霸主。拂衣摸了摸鼻子收回神识,这种话本她从前看了不少,现在已经没兴趣了。

她前世好歹也是个貌美年轻的真人,既不曾追随某位“面容平凡气质超然”的男修,也不曾被任何霸主追过,看来是白活了一世。哦,不对,有一只黑鸟霸主追过她,不过人家只是想追杀她。

“拂衣,这里没有与缚龙域相关的玉简啊。”钟韵知道她一直想寻找相关讯息,在家族帮着留意了一下,并未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没想到无相宗也没有。

“这里是二阶与筑基的宝库,若缚龙域如此神秘,至少也该在第四层了。”拂衣并不心急,一来现在境界不够,就算知道些什么也无法利用。

“大师姐来自缚龙域?”蔺不屈已从钟韵衣着与玉佩看出其钟家身份,只是一直不知拂衣的来历。

听到他的询问,拂衣眉头微微一挑,有些惊讶地反问道:“小师弟听说过缚龙域?”

“没有,我就是这么问问。”蔺不屈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又道,“听名字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出好修士,难怪大师姐一看就很能打。”

拂衣笑容端庄,语气平静地应道:“小师弟还真是会聊天呢。”

钟韵实在憋不住笑,在蔺不屈不解的眼神中哈哈哈了许久才停下,揉了揉眼睛问道:“小师弟是哪里人?”

蔺不屈将随手取到的玉简放回原位,一本正经地自报起家门来。“我来自碧霄域,五灵根,今年二十有一,父母皆已陨落,族人分家不再往来,算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修炼的功法是家传《五行秘经》,擅长法术攻击,不喜欢吃素。”

钟韵再一次陷入哈哈哈之境,拂衣忍不住重重一叹,拍了拍蔺不屈的肩。

“小师弟,以后自我介绍就不要自报功法和擅长了,这要是组队探险,还不让人给制得死死的?再说你这说得跟找道侣似的,容易引人误会。”

蔺不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有些不妥。”他说完才恍然大悟,忍不住问道,“大师姐,假设你在打劫时听到这番话,是不是会误会成对方有意寻找道侣?”

拂衣可以忽略他奇怪的假设,但却十分不理解另外一件事。“既是打劫,为何要问你来历姓名?”

蔺不屈愤愤道:“说是要记住亲手杀死的每一个修士,以示尊重。不过她听后就道要与我结为道侣,让我要么从了她,要么生死相斗。”

拂衣估摸着这孩子是遇上修杀戮道的剑修了,幸好对方还很弱,要不然还真是麻烦。“原来如此,这事算你倒霉,不过以后还是少做介绍为好。”

三人聊着笑着就熟络起来,蔺不屈终于不再紧绷着背脊,视线也不再躲躲闪闪,还大大咧咧抛出来一句。“我还以为女修都是磨磨唧唧难相处,看来也不尽然。”

习惯了他不经大脑的说话方式,拂衣与钟韵懒得再计较细节,三人各自取了一枚感兴趣的玉简,又欣赏了一阵宝库中的资源才传送回地面。

刚出藏宝阁,就听白泽的声音悠悠回荡在山巅。“从拂衣开始,一个一个进来炼制本命法器,待炼制完成,有一个宗门任务需要你们去做。”

第151章 奇异的炼器

拂衣再一次步入玄元殿,心境已是全然不同。

几个时辰前,她心情有些复杂。

面对这场陌生的经历,她再无法借助从前经验来做决定,再加上无相宗的神秘、白泽通晓世事的传闻,都让她难以避免地生出一丝忐忑。整件事的奇异,让她难以保持心境的绝对稳定。

随着丹玉走了一圈,看到无相山脉的一隅的绮丽美景,听着这位小师叔嘀嘀咕咕日常生活,拂衣恍然醒悟。

这就是她以后的宗门生活,是她理想中陌生的、全新的生活,已经走上了与前世悲剧结局截然相反的路,那还有什么好担心?何况进入陌生环境,不代表她就不聪明不机智不美丽了啊。

宗门上下人人都好相处,宝库的东西怎么都用不完,宗主兼长老还会亲自出手为他们炼器,她不欣喜得飞上天去都算低调了。天道与宗门待她如此不薄,她难不成还要奢求一辆八匹灵宠拉车?

“来了?你与钟韵都要炼制本命法器,此前可曾准备好材料?若是缺什么只管说,宝库还有一些难得一见的珍品。”

白泽背对着灰雾祖师爷,盘坐在地面蒲团上,面朝拂衣笑得十分和蔼亲切,说话时还不忘伸手让她在对面蒲团入座,活像是请她来谈心闲聊而不是炼器

拂衣行了一礼坐下后,仔细想了想才道:“弟子准备了不少东西,不过东一下西一下,没考虑炼制难度。”她说着就将储物袋里藏了许久的好东西,以及丹田中睡得正酣的土灵唤了出来。

“金火异矿精华,蜃灵珊瑚,土灵麒麟之角?玄鸟翼羽?!”

拂衣每拿出一样,白泽的声音就提高一度,待她取出那根抹去了专属气息的玄鸟翼羽时,这位淡定的宗门已经快要破音了。

“你这是什么气运,好东西全让你给收到手上了。”白泽手一招,就让土灵乖乖巧巧跳到掌心,一副讨好的模样看得拂衣这个主人眼角直抽。

“宗主,那这些能融成好剑么?”

“能。”白泽又从储物空间取出一根白森森的长骨,两根红得各有特色的羽毛,以及一小截褐色木头。“以白泽一族骨骼为主,熔炼你所有的材料,再加上长离翼羽和丹玉尾羽,以及小桐身上的树枝。”

拂衣缓缓瞪大了眼,久久说不出半句话来,这么多好东西,是要让她去逆天啊!

“别瞪了,幸好宗门弟子不多,要不然我这一身老骨头全都得给你们抽下来炼器。”白泽说得委屈巴巴,眼中却有一丝狡黠笑意,显然是能轻松生出新骨骼,并不在乎这点儿“小损失”。

至于长离和丹玉的羽毛,拔了还会再长,小桐的树枝更是茂密非常,否则也不会用她身上的材料炼制身份令牌和防御裙来卖。

尽管如此,拂衣还是无比感激,除了骤然被宝物砸中的眩晕,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暖意。“多谢宗主。”她拱手垂头恭敬行礼,将不会说的好听话,全都装在了这真心一拜中。

白泽似是看出她所想,笑眯眯地调侃道:“既然知晓受了宗门大恩,接下来的宗门任务可得努力完成啊,唉,我么,就不要你什么回报了,只是好久没喝过陈年‘醉心酿’了啊”

拂衣躬下的腰身有些僵硬,醉心酿,三千域最贵最难寻的灵酒,用九十九味珍惜材料秘制而成,据说一口下去即可让元婴修士畅游幻境,使心境得到极大提升。

但擅长酿造这种灵酒的家族,每隔五百年才会出手寥寥几坛,三千域都抢着要,她一个小筑基上哪儿抢去啊。“弟子会尽力寻找,若是筑基期找不着,那就到元婴期再给您送来。”

白泽:“”真是既会说话又有诚意,他还能说什么呢?“好好好,那你沉心静气,准备练剑。”

拂衣满眼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问道:“在这里?不用去炼器房?”

白泽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又强自装作淡然。“无需麻烦,本座炼器自有特殊方法,你就放心吧。”他话音刚落,悬浮在身前的几种宝物全都迸发出夺目光辉,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土灵向拂衣传达出一股类似欢腾的情绪,接着就从一粒圆溜溜的珠子变成了一股浓稠液体,无火炙烤,无器鼎提炼,就那么凭空生出质的变化,惊得拂衣双眼再次瞪圆,暗道这回是当真长了见识。

历来炼器都需灵火熔炼材料,再由炼器大师通过器鼎来提纯、塑性,去芜存菁之后再将种种材料融为一体,有灵性的保持灵性,无灵性的尽量加造灵性,最终成型滴入修士心头血,便是伴随一身的本命武器。

除剑修与刀修,别的修士锻造本命武器都是在金丹期,直接凝练出法宝,从此伴随修士一路成长。而剑修与刀修需得在筑基期锻造,从本命法器一直成长,算起来耗费的材料要多上许多倍。

由于拂衣选择的材料都是无法论品阶的珍品,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经受痛苦的准备,牙关都咬紧了,结果白泽却轻飘飘就将材料融化,还看不出到底用的是什么方法。

“宗主,这是什么炼器术?”

“当你通晓世间一切,领会到所有物质的本质,就改知晓如何以最简单的方法改变它们的状态。对我来说这不是炼器,只是让它们以最佳状态形成一柄适合你的剑而已。”

他说得轻轻松松,动作行云流水,指挥着几股化作浓郁液体的材料在空中缓缓旋转,渐渐的,有一些星星点点的杂质自行脱离液体,只留下最为精纯的一部分。

“心头血。”

“是!”

拂衣不敢耽搁,连忙忍痛逼出一滴心头血,脸上红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变得苍白黯淡。这种熟悉的虚弱感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看着那一滴殷红热血与九种材料渐渐融合。

九种颜色各不相同的灵液,在空中旋转着形成旋涡状,从中间到外部一点点融合,心头血处于正中间,里面的气息朝外面缓缓蔓延。

在灵液与血液形成一团不规则银白液体时,拂衣感应到一种极为契合的气息,夹杂着土灵欢喜雀跃的情绪,徐徐涌入她的心神之中

第152章 剑成

这一瞬间,拂衣感受到九种差异极大却融合极好的气息,有金火异矿与土灵的灵性,有凤凰与麒麟一族特有的火、土灵息,有梧桐身上奇异的木灵气与浓郁生机,还有蜃灵珊瑚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神秘。

最让她感到心醉的还是玄鸟翼羽和朱鸟翼羽生出的时空之力,哪怕作为这团“银色液体”的主人,她都无法真正领悟到其中奥秘。在低境界时期,她亦只能借助这两股力量,而无法做到理解它们的真意。

这些气息因白泽之骨变得极有可塑性,那些与生俱来的野性与暴戾全都收敛起来,彼此融合,相互平衡,在白泽愈加繁复迅速的手决下渐渐化为一柄宽剑粗坯。

拂衣心神一凛,胸腔中似有万兽奔腾,一股不知从何生出的豪情与激越让她浑身战栗,丹田中两条小鱼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在叫嚣着,让她去奋勇作战,去扶摇直上,去突破成为更加强大的人。

白泽双手翻飞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拂衣看来反倒成了静止。他的心神专注感应着粗坯传达的心意,不去刻意将剑锻造成某个模样,只需通晓材料本身的意愿,即可达到完美。

“咦?”白泽原本轻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手上动作未停,只神情变得有些欣喜。“拂衣,不要控制你体内的气息传入剑坯,放心,我不会害你。”

拂衣尴尬地抿了抿嘴,她确实本能地防范着所有人,哪怕明知眼前这位是真心以待,还是没忍住隐匿黑鱼气息。听到这话,她干脆放开了束缚,闭上眼任由黑鱼散放出一股浓烈的神秘气息,如一阵小旋风般涌入宽剑粗坯中。

嗡嗡

一长两短铮鸣之后,宽剑骤然爆发出九道能刺瞎人眼的强光,同时一股骇人的力量向四面八方冲击开来,银白色的剑身之上诡异地出现了无数纹饰,内里、外部、剑柄,全都被这些难以辨明的纹饰所占满。

这变化显然超出了白泽的预料,因为拂衣看到他激动的神情中亦有几分不解。

“不好,拂衣,你快跑。”

听到他突如其来的喊声盖过宽剑铮鸣,拂衣顾不得多想缘由,只管听他的话飞快朝外面跑去。刚在广场上站稳,还未来得及与钟韵、蔺不屈打过招呼,三人就见白泽带着银白宽剑闪身冲向高空。

不过眨眼功夫,黑云从远方滚滚而来,刚失去一滴心头血的拂衣差点哭晕在广场。“就炼制一柄二阶法器而已,为什么还要渡劫啊?我这虚弱的肉身怎么承受得住!”

哪怕有白泽在上空抵抗大半雷力,新出生的宽剑还是会被劈到,与之心神相连的她就会受到波及。

钟韵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阵才满眼同情地拍了拍拂衣肩膀宽慰道:“没事没事,我储物袋里还有固本丹,半死不活的修士都能治好,你放心去吧。”

蔺不屈一眼严肃地看向天空,语气沉重地道:“大师姐,只要心中有一股信念,就算死也死得其所。”

拂衣:“”好想打翻装着同门情谊的小船,再举起小船砸在这俩货的头上。她还是老老实实等候雷劫降临吧,希望宗主他老人家能抵御九成九的雷力

拂衣吞下一粒疗伤丹药缓解失去心头血的虚弱,盘坐在乌云压顶的广场上,收敛起神识闭上双眼,做好了迎接雷力袭击的准备。她感觉到身旁两道熟悉气息溜得比风还快,就知外面劫云定是越聚越浓了。

第一声巨响炸开时,拂衣没有任何感觉,她紧闭着眼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到第二声雷鸣紧随而至。

轰轰轰

这一次的响声将主峰都震得颤动,拂衣却还是没有感觉到一丝雷力,她忍不住睁开双眼,只见漫天黑云内部像是布了一层细密的紫色光网,光网之中,白泽手持银剑巍然不动,周身气势却比雷力更盛。

“竟然全部挡下了”拂衣只觉连日来发生的事,不断刷新着自己的认知,现在居然发现雷劫都能靠长辈顶替,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两道惊雷之后,黑云如潮退般向四面八方散去,很快便化作淡淡雾气消失在空中。阳光洒落在白泽身上,照得他与银剑似有光芒万丈。

“没料到有此一劫,拂衣,试试你的剑。”白泽负手傲立于空中,不见他如何动作,两团云雾就朝他缓缓聚去,凝结成一片柔软座椅让他入座。

拂衣动念召唤银剑的瞬间,掌心便已感觉到剑柄冰凉的触感,土灵的灵智被完整地保存下来,再有雷劫洗礼,导致此剑与她几乎是一体,根本无需刻意去操作。

“宗主,这上面究竟是阵纹还是符文啊?”拂衣将剑轻轻一挥,悬浮在身前仔细打量,这时候钟韵与蔺不屈也从远处暗戳戳返回来,盯着这柄渡过雷劫的二阶法器瞧个不停。

“万事皆有可能。”白泽稳坐高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其实心中同样没有任何头绪,但他身为宗主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咳,钟韵,随我进殿炼制本命刀吧。”

钟韵欢欢喜喜应下,朝两人挥挥手,转身蹦进玄元殿中。白泽身形一闪消失在高空,云雾聚成的“座椅”随之散去。

拂衣见状忍不住腹诽,这位喜欢装嫩的宗主,为了塑造高人形象还真是不遗余力,毕竟云雾压根不可能成实体让人坐下,就算堆积在屁股下面,那也是靠灵力悬空而已

她没有急着把玩新剑,打算回到自己的山峰再仔细感应,顺便取一个与剑相符的名字。见蔺不屈还在排队等候,于是顺口关心了一句。

“小师弟,你打算炼制什么法器?”说完拂衣便想起来,传闻“不屈真人”从横空出世起就不借助任何外物作战,天地自然中的五行灵气,就是他杀伤力最大的武器。

“我以练习法术为主,不必刻意锻造法器,实在有需要时,去库房挑一件现成的即可。我等在这里是想求宗主一件事。”蔺不屈叹了口气,本就严肃的神情变得更加板正。

拂衣有些好奇,但见他一副躲躲闪闪不想多说的模样,自然没有多事打听。“那好吧,小师弟慢慢等,待你二师姐出来帮我打声招呼,我先回去了。”

第153章 鸡同鸭讲

拂衣驾着沉雾来到选中的山峰前,见绿雾环绕,剑峰若隐若现,决定以后改锥子峰为隐剑锋。飞至山巅时,只觉峰中灵木、花草、山石以及晶石树分布得极其规律,形成了一座还算严密的隔绝大阵。

屏障不算特别牢靠,挡不住金丹以上的神识,不过无相宗拢共就那么几个修士,她没必要设立过于严密的阵法。

山巅地势还算平坦,拂衣跃下沉雾探出神识观察了一番,决定不去改变山峰原本的模样,以免造成屏障损坏。她来到一块平整的大石边,决定以后就在这里修炼,至于房屋小院,她压根没打算去修建。

拂衣一向喜欢投身于天地之中,历练也好,打坐修炼也罢,都想要直接领会到天地中的一切气息。房屋或洞府于她而言并非必须,除了在某些较为危险的地方需要开辟山洞,其它时候都宁愿待在树上或是席地而坐。

筑基期无需睡眠,无相宗内又是绝对的安全,她自然不再需要学凡俗中人建造一方小院来安歇。盘坐在大石头上的拂衣缓缓闭上眼,打算先行恢复一阵再去观察新出生的本命剑。

接连失去两滴心头血,对于筑基期的她来说不仅心痛,还肉痛。胸腔似有一股烈焰在燃烧,灼得她浑身不适,双脚双手绵软无力,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当她吸收外界灵气入体,试图滋养一下虚弱肉身时,却发现这里与主峰广场一样,有一种令身体极为舒适、富有活力与生机的气息。拂衣仔细感应着这股气息,任由它化作暖流在体内游走,半个时辰便觉体力恢复了三成有余。

她心中一喜,专注于感应这股气息的来处,在隐剑锋中扫来扫去,最终确定这气息来自于一重重水绿色的雾气。

“原来整个无相宗都具有这种气息”拂衣想到主峰上形似瀑布的雾,从高处直接向下坠落,最终流向整个无相山脉,以及来时所经过的月白草原。“看来又是来自远古遗留之物,当今世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这股气息类似于生机,却又比灵植灵物中的生机多了许多活性,一钻入体内就热情主动地滋养肉身,直到再无法提升为止。拂衣经过《无名剑法》淬炼,体内并无多少杂质,只在来时感觉到极为强烈的舒适,很快就没有了任何感觉。

直到这会儿失去心头血造成肉身受损,才又感受到强烈的舒适感。

“难怪宗主被雷劈了两下都毫无反应,看来长期在这种环境下修炼,肉身都比旁人强悍啊。”哪怕白泽是妖修,还是血脉古老纯净的妖修,也不至于代人渡劫都毫无损伤。

按照常理,雷劫必须是本人自行来扛,锻造出来的本命剑超出天道限制,自然该由拂衣与剑共同渡过此劫。若有长辈代为接下,雷劫会因此变得更为暴戾可怕,甚至会随着代替者的修为提升至相应境界。

所以白泽刚刚接下的不是“二阶”雷劫,而是实实在在的“四阶”雷劫。若非有水绿雾气改善肉身,饶是他境界再高、实力再强,都无法在渡劫后维持人形。

白泽不同于七大妖祖,这一族群不擅长攻击,不擅长争斗,更像是一个百晓通,不出门便知万事。普天之下的一切物质,都能被他们所感知、理解。生灵们很难对一块矿石或水流产生共情,白泽一族却能轻易做到。

从前的拂衣只当这是谁臆想出来的假妖兽,甚至在听到白泽亲口承认时,还不敢彻底相信他能通晓一切。直到亲眼看到他对物质的改变、融合、重造,这才真正相信了记载所述。

越是将无相宗看得真切,拂衣越是觉得整件事蒙在迷雾当中。

造成这一切改变的关键节点,就在于她带着前世记忆归来,提前离开了万妖山脉。这件对于她来说是大事,对于整个三千域来说毫不起眼的小事,引出来的一系列变化砸得她头晕目眩。

她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还改变了钟韵、蔺不屈的命运,更不用说那些提前死去或是幸而活下来的人,这一切造成的连锁反应或许真的会影响整个三千域。

拂衣不由得生出一个荒唐又极度自恋的念头,难道她的归来,真的能影响整个三千域?她想到此又忍不住自嘲一笑。“算了算了,一件小事总能煽动更大的事,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不还是筑基初期的弱者一个。”

她甩开心头杂念重新沉浸到修炼中,任由水雾滋养着血肉骨骼,日落月升,星海泛起点点涟漪,肉身的虚弱感如白日的暖意一同消失不见。

“神清气爽精神倍儿棒,别说宗门任务,就是立刻提剑除魔降妖都成!”拂衣欣喜地发现经过一天半夜的修炼,失去的心头血几乎都要养回来了。

她起身松动了筋骨,心念一动唤本命剑飞出丹田,悬浮在身前仔细打量上方纹路。眼都不眨地瞧了一盏茶,拂衣彻底放弃了。

“看不懂,还是留给以后的拂衣解决吧。”

本命剑上宽下窄,剑尖闪烁着寒光,两侧剑刃比沉雾还要薄上两倍不止,却又有连虚空都能劈开的坚实。剑体银白泛光,剑柄朴实无华,唯有顶端微微向下弯出两道扁平的银色弧度,活像是两条鱼尾。

“不如就叫鱼尾巴吧。”拂衣这念头刚一生出,就清晰地感知到剑中传来一股强烈的不满,土灵的灵智融入了剑中,是以这情绪让她无比熟悉。

“这还不满意?那还想叫个什么?”拂衣很想冲剑翻个白眼,却又自觉成熟稳重,不想显得过于幼稚。

嗡嗡

剑体向外荡着层层光晕,铮铮声响清脆悦耳,传达出一种柔和却坚定的情绪。

拂衣无法领会到这略显抽象的情绪含义,又是皱眉又是苦劝,差点吼它一顿让它表达清楚一些。

“你这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说完这话,她意识到现在是自己理解不了剑的意思,于是连忙改口。“不对不对,是鸡同鸭讲”好像也不怎么对劲。

忽然,本命剑一闪跃入高空,活像是气得够呛要爆发一通,好在它并未气到要弑主的地步,只在空中呼呼划出两个银光大字。

乾坤

第154章 告别

星海璀璨,更显得夜空深邃幽暗,天幕好似无边无际的黑色深海,重重压在无相山脉之上。就在这深不可测的天幕中,忽然挂上了两个银光灿灿的大字,瑟、嚣张、胆大包天,让拂衣有些哭笑不得。

“你一柄二阶法器叫什么乾坤?老实交代,是不是被宗主炼疯的土灵在作怪?”

自称乾坤的本命剑刷一下回到拂衣身前,嗡嗡铮鸣了片刻,表达出一股坚定不移的决心,并表示土灵只是与剑融合,并未疯掉。

拂衣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世间叫得上名号的剑修都不敢称剑为“乾坤”,这两个字实在太大太重,她怕被压垮啊。

可是这柄剑本就不同寻常,材料无一不珍奇,出世便有雷劫降临,灵智更是高得出奇,这至少说明它的决定不是闹着玩。

“挑什么词不好,非得弄出个吓死人不偿命的来。”拂衣认命叹了口气,对着仍在激动的银剑点点头。“那就叫你乾坤吧。”

乾坤兴奋地再次跃上高空,刷刷两剑劈散了空中高调的银光大字,在拂衣的心念催动下返回丹田,横在黑白小鱼正中进入休眠状态。

“难怪刚刚传达的情绪模模糊糊,还以为是灵智降低了,就这两个字,亏它敢传达出来让我去猜?”拂衣坐回到大石头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忽然有种肩负大任的沉重感。

正在这时,主峰方向再次聚起黑云,拂衣驾着沉雾升上高空,躲在阵法里面往远处瞧。

果然是雷劫。两声惊雷之后,黑云迅速散去,不到一炷香功夫,拂衣就听得阵外传来钟韵欢快却中气不足的声音。

“拂衣!拂衣!”

她神识一动,将远方一块晶石树移位,笼罩山峰的阵法屏障瞬间消失不见。待钟韵从空中紫叶跳下后再将晶石树还原,阵法又迅速恢复了原样。

“瞧瞧我的惊辰!”喜滋滋的钟韵恨不得说话全靠吼,这样才能表达出内心激动。她心念一动祭出一柄暗紫色弯刀,薄薄的刀刃横在半空,从正面看上去竟比发丝还细。

“惊辰,好名字。”拂衣小心翼翼伸出手,隔着半丈远的距离感应了一番,一股强悍的雷力猛地荡开,气势磅礴,威力不凡。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自己在地上划拉出来的。”钟韵指着天空还未彻底消散的银光大字,问拂衣道,“这也是你的剑自己写的吧?”

拂衣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惊辰。

它的气息与乾坤的气息有许多相似之处,白泽之骨、蜃灵珊瑚、玄鸟朱鸟翼羽、凤凰麒麟和梧桐身上的材料。除此之外,惊辰还多了一些钟家人备好的雷属性宝物气息。

以白泽的炼器方式,融合这些材料并非难事,但他的炼器造诣再高,都不至于接连炼制出两柄需要渡劫的二阶法器吧?

“小韵啊,我问你件事。”

“嗯嗯你问。”

“你的丹田是不是有古怪?”

“”钟韵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似豁出去了一般应道,“是!我丹田中有两条鱼,你,你该不会”

拂衣心中震撼传至全身,甚至感觉手脚和背脊都有些僵硬。“嗯,我也是。”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丹田是修士命脉,生出异象非同小可,若让好奇心深重的高阶修士知晓,必然会捉去好好钻研。她们一直不敢向任何人提及此事,直到现在才向彼此袒露。

沉默片刻,拂衣忽然松了口气,对钟韵挥挥手道:“好啦,你赶紧回去恢复吧,这里的气息对肉身助益极大,明天你的心头血就能长回去了。”

钟韵同样默契地没有再提,冲拂衣露出一口大白牙,语气轻松地道:“那我先走啦,待我恢复一起去主峰领宗门任务去。”

拂衣挥闭了阵法,目送她化作一道紫色灵光消失,脸上笑容依然没有淡去。“不愧是共患难的好友,丹田异象都是同一个造型,这或许就是友谊的最高境界吧。”

她没有再去胡思乱想黑白鱼究竟是什么,反正猜来猜去也没个准。

“难怪能引发两场雷劫若只让材料与心头血融合,受主人境界影响,品阶只会是二阶超品,雷劫又不是闲得慌,根本不稀得来劈。”

让乾坤和惊辰具有逆天道特质的,正是她们丹田中的黑鱼气息。

“宗主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看来是不会告知任何讯息。”拂衣并不遗憾,眼下反倒更加在意宗门任务是什么,能不能让她有试试剑的机会。

不过她转念又想,只要不是去骗新弟子入门,别的什么都好说。

三天后,拂衣与钟韵恢复如常,精神得像是从来没损失过心头血。两人叫上蔺不屈一起来到主峰玄元殿,与白泽见过礼之后,按顺序站在了小桐与丹玉对面。

白泽仍是背对着灰雾祖师爷,看了看两侧的弟子,鲜嫩的脸上露出一抹老父亲般的欣慰笑容。

“本该等到长离、培坤归来再说,但时间不等人,你们以后见上面再转达亦可。”

众人脸上都露出不解,小桐作为金丹一辈的大师姐,自是担起了帮大家打听八卦的重任。“宗主要去什么地方?还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为什么不能传讯给他们?”

白泽一一扫过每个弟子的脸,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一转瞬却又变得尤为坚定。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短则数十年,长则”白泽没有说长则多久,不过看样子是想说永远不归。“本想留到小桐进阶元婴再走,但大局生变,我已无法插手,若强行留下只会引起天罚。”

他一番含含糊糊的话说得众人云里雾里,拂衣只领会到一个意思:白泽对所谓的大局有影响,强行留下就会死。可是她不明白这大局究竟是指什么局?是灵器衰败?还是大浩劫?

白泽通晓万事,受到天道限制倒是正常,可是他还能闭着嘴什么都不说嘛,为何非得要走,又是走到哪里去?

拂衣还没想明白,就听白泽再一次开了口。

“我会在地底沉眠,只留一缕魂灵算是‘遁其一’,至于这一缕魂灵会飘去哪里、成为什么,我一概不知晓。所以你们的宗门任务之一是注意世间异事,尽量找到我。咳,顺便保护我。”

第155章 五年之约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乃是变数,亦是一线生机。拂衣觉察出白泽故作出来的轻松中,其实也有着一丝迷茫与慌乱,可他毕竟是元婴圆满之境,又是一宗之主,轻易不得将脆弱一面显露出来。

他或许是真的不知道,遁出去的一缕魂灵究竟会成为什么、为所谓“大局”带来什么,亦或许早早泯灭了也不一定。未知的前路总让人恐慌,特别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悬崖边,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拂衣难以对他的担忧感同身受,却也大抵明白那是怎样一种情绪,可惜这种事谁都帮不上忙,他们这些弟子能做的只是接下任务,认真去做,尽量做到最好。

“若遇上我的魂灵,发现具有搅局的恶意,尽可不必留手,只管杀了它。”白泽语气平静下来,像是在说什么与自身无关的事情。“我族擅长隐匿,断不能让恶化的魂灵逃走,记住了么?”

五人齐声应下,心中都是一片茫然。白泽是瑞兽,心底最是淳善不过,他的魂灵又怎么会变恶?不过谁都没有发问,因为白泽的身体已经开始虚化,变得快要透明了。

“尽可能地阻止三千域生变阻止他们”白泽淡去的神情有几分焦急,可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发生完整的声音,越是试图说出口,身体消失的速度就越快。

待他说出“他们”二字时,大殿之中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只余下身后的灰雾祖师爷,稳稳当当地悬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观这里的一切。

“宗主?”丹玉迈着小短腿来到前方,趴在白泽刚刚坐过的蒲团边上,耳朵贴在地面试图听听动静。这自然是毫无用处的举动,不过是她小孩子心态,认为消失的人总会在消失点不远处。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主峰下面究竟有多少层,无从得知白泽的肉身和大部分魂灵待在哪里,他只含含糊糊说是在地底,可此处空间本就有异,谁知道地底还在不在无相山脉里。

“咳,两位师叔知不知道宗主所说的‘三千域生变’、‘他们’,都是指什么?”

见小桐一副失去主心骨的模样,丹玉又是傻乎乎一团孩子气,拂衣只好主动担起“成熟弟子”角色,打断了她们的胡思乱想。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就不会瞎担心来担心去。

白泽的情况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插手帮忙的事,既然帮不上,何必白白浪费时间去操心,有这功夫不如把奇怪的宗门任务给搞清楚。

丹玉从地上爬起来坐好,揉着手指有些不知所措,一双水汪汪的凤眼无助地看向小桐,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小桐同样是一脸茫然,平时的热情八卦劲儿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冲散,看上去有些焉焉的,像是忘了给自己浇水。“宗主从来没说过啊,我们也不知道,或许等我进阶元婴会觉醒一些传承记忆,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丹玉愁兮兮地叹了口气,望向殿外天空呐呐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啊?长离联络不上,培坤又去了外域游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小桐看了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师妹和师侄,尽量挺直了胸膛道:“宗主不在,我们也要照常修炼游历,提升实力,不管在哪一域都多注意宗主的魂灵气息。就,就先这样吧。”

暂坐领头人位置的小桐底气有些不足,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不大确定地道:“要不我们都分开游历,每个人都多走几个修仙域,找到宗主魂灵的机会稍微大一些。”

众人全都表示同意,外出游历不必非要和同门友人一起,彼此过于依赖反倒对修炼无益,独行的所获与感悟是结伴难以得到的。

“那我和丹玉负责多走几个大型域,你们尽量待在小型域和中型域,五年后的今天再在宗门汇合,不管身在何处都尽量返回。”

小桐见众人点头应下,又特意对拂衣三人叮嘱道:“身份令牌放在储物袋即可,我能感应到你们的气息,不过若是相隔的修仙域太远,就只能知晓你们是否安好,无法确定方位。你们万事小心,有危险记得逃走。”

丹玉跟着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对对对,打不过就跑,有危险就离远一些,相隔太远,我们都没办法来救你们。”

拂衣和钟韵咧嘴笑得十分坦然,逃跑这种事,无需教导她们都融会贯通。倒是初次听到长辈如此叮嘱,神情有些呆滞。

小桐想了想再无别的叮嘱,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三枚空白传讯符宝让他们滴血认主。“这是宗主亲自炼制,跨域传讯比寻常符宝清晰许多,不过受空间限制,还是只能传递断断续续的信息。”

三人滴入血液认主后,小桐与丹玉分别朝其中注入了一丝气息,又取出属于自己的传讯符宝,让三人分别注入一缕气息入内。

“大师侄与二师侄认得长离,若是有缘遇上,就把宗主的话转告给他即可。要是遇上培坤,就以令牌与传讯符宝相认。”

小桐说着右手一挥,在空中幻化出长离的模样让蔺不屈记下,又再旁边幻化出一名长着圆脸的光头青年,道:“这是培坤。”

光头青年看上去憨厚老实,像个佛门弟子,待二妖形象渐渐淡去,小桐便挥挥手向众人告了辞。“我先走一步,五年后再见。你们走时记得带上足够的资源,返回时小心避人耳目。”

她走后,丹玉也从蒲团上站起来,对着灰雾祖师爷拜了一拜,小声请求道:“祖师保佑我们逢凶化吉。”说完转过身来,对三个小师侄挥挥胖手,身形一闪消失在殿中。

蔺不屈从储物袋取出一副透明罗盘,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在宗主那求到的寻踪罗盘,能通过一块法器碎片,助我找到仇人为父母报仇。我会跟随罗盘指引走,行踪或许不定,二位师姐打算去哪里?”

拂衣想起他此前曾说不需要武器,只等见到宗主请求一件事,看来正是想要辅助寻踪的法器。“我打算到碧霄域附近的中小型域,小师弟复仇路上小心。”

钟韵也跟着叮嘱了几句,接着又道:“我去灵虹域附近逛上五年,宗门再会!”

第156章 出宗

拂衣一头扎进虚无的时候,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境还是有了一丝波动,哪怕知晓有令牌防身与指引,她既不会受伤也不会迷失,可长久以来留下的危险印象难以立刻消除。

心跳好像是错漏了一拍,待沉雾驶入虚无后,胸腔立刻如擂鼓般砰砰震荡着,拂衣在令牌聚集的灵光屏障中平复了许久,终是让心绪恢复了平静。

四周灰蒙蒙的,那些远古大修留下的武器碎片或近或远,以停滞的状态永远悬浮在那里,不伤害进入的生灵,亦不对他们进行解救。

拂衣一静下来,心中忽然就有了出去的路线,好像一直就在记忆里一样。循着脑海中的路调整着方向,虚无中的死寂让她莫名感到心安,在这里无需顾前顾后防止偷袭,无需防范随时可能蹦出来的妖兽。

从正式拜入无相宗到离开宗门,算来不过是七八天功夫,没来得及在宗内静修,也没来得及与同门相处更久一些。白泽的消失就像是一声警钟,震得大家脑海嗡嗡作响,精神紧绷难以平静。

拂衣隐隐感觉他所说的“大局”,与灵气衰败和大浩劫有很大关联,可是她又觉得没那么简单。“除了找寻他的魂灵,别的又该从哪里入手呢?”

大浩劫与三千域所有生灵息息相关,这一次,她再不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有牵挂果然不一样,再摊上乾坤这柄自视甚高的剑,怎么也得与天斗上一斗才不算白活此生。”

从前她无牵无挂,没有亲人,好友或背叛或陨落,孤身一人还操心什么修仙域大事。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家人好友与宗门都是她奋勇向前的底气,让她有了拼搏的信念。

只要心怀信念,就算飘荡在这片灰蒙蒙的虚无中亦不害怕。

拂衣越走越是坚定,心中念头也愈加明朗。她要和同门一起阻止大浩劫的发生,要将自己与三千域的生灵们一起,从再次灭亡的危机中解救出来。她不是一个人在努力,也相信不久后就会有更多的生灵加入进来。

“与天斗,其乐无穷。”

拂衣加快速度向外驶去,估摸着钟韵和蔺不屈说不定已经搭上大型灵舟,前往传送阵所在的城池了。两人先一步离开,她留在宗门修炼了一段时间,又在藏宝阁地下二层翻看了好几天玉简才出发。

无相宗是个安逸舒适的地方,能让人找到心中的安宁,却也能容易将斗志磨灭。拂衣本就是喜动不喜静的人,见宗门再找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便不再抱着一线希望逗留下去。

看似无尽头的虚无终究还是到了终点,拂衣刚刚冲出灰蒙蒙的世界进入灰星域,立刻激发沉雾与防御裙中的隐匿阵纹,身形一闪消失在高空中。

这是为了防止有生灵路过此地,看到有活物从虚无中闪出来,要是传出去,她就得在三千域出名了。拂衣一刻不停,朝传送阵所在的城池飞行。

她打算到碧霄域悄悄看一看前世好友齐誉,要是能认识自然是好事,要是不能那也无甚遗憾,只要知道他这辈子不会死在辛无真手里就好。

“道友,道友留步!”

拂衣刚进入一片密林,打算降下飞剑贴地飞行,就听得左边不远处传来一名男修呼喊,听上去有些焦急。她察觉到对方是筑基初期,于是停住飞剑半是戒备半是客气地问道:“道友何事?”

男修衣衫褴褛,脸上身上全是血污,灵息几近于无,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这么惨兮兮的筑基期,拂衣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我与道侣在林中猎兽,无意中拾到一枚碎片引得一名女修追杀,她实力惊人,凶性大发之下招来了一场小兽潮”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男修脸色都憋成了朱红色,连连喘了好口气才缓过来。“请道友助我救人,事后,事后必有重谢!”

拂衣本不想管这样的事,可听到“碎片”和“凶性大发的女修”,脑中不由自主闪过拂袖的面容,要真是她在此,要不要趁小兽潮正乱给她添点儿堵?

有器灵在,杀是杀不了,不过拿她练练手试试剑倒是个好选择。

“道友何须言谢,我等修士就该见义勇为!那女修在何处,请道友为我引路!”

听到这一番正义言辞,男修差点喜极而泣,指着密林深处道:“在里面,我道侣身着青衣白裙,道友去了就能看到。”

“好!”拂衣点点头,正要走时又忍不住转身问道,“道友不随我一起去?”

男修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垂下眼低下头弱弱道:“我我想先回去疗伤,既然有道友相助,想来她定会性命无虞”

拂衣:“”她算是明白了,原来是随便拉个人进去图个心安,以免留下没有努力救人的遗憾,影响到自己心境。至于到底能不能救下来,反正他是已经努力过了嘛。

“道友真是机智。”拂衣懒得再与他多说,丢下一句讥讽朝密林深处贴地飞去,一路隐匿着气息与身形,神识散开在四面八方警戒观察,很快就寻到了灵气波动异常处。

低阶妖兽的气息杂乱无比,有一阶有二阶,族群亦不相同,看来招惹到的还不止一处巢穴。拂衣心神一动收起沉雾,运转化尘术漂浮再空中,很快找到了绿衣白裙的年轻女修。

她被三只四翼鸟围住,无法利用飞行法器作战,只能靠神识操纵一把长枪,时而挥舞时而猛刺,但由于伤势较重,看上去只是在做垂死挣扎。

拂衣没有急着上前,而是缓缓向前飘了一段距离,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身影。

拂袖穿着轻薄黑纱裙,踩着一副黑色圆盘悬浮在半空,操纵两柄黑色轻剑,化作道道残影攻向下方妖兽。

她一招一式比起炼气期时从容许多,但相较于从小练习剑招的修士还是显得生涩,拂衣因此放心了不少,占据肉身的是拂袖,总好过直接面对器灵。

“乾坤,这回就看你对不对得住自己的名字啦。”

拂衣心神一动,身影如剑凭空闪现,化作一道灵光跃上高空,脚下银色寒光如幻影般一闪,杀意凛凛的剑气瞬间回荡在密林之中。

第157章 试剑

昏暗的密林被刺目银光撕裂,如同一张完整的神色幕布上骤然生出无数道口子,细细密密,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暗含规则让人避无可避。

不过刹那之间,那细细密密的银光忽而生出变化,如飞瀑坠地,如海啸汹涌,以无法阻挡之势洒向下方妖兽,以及毫无防备的拂袖。

银光中蕴含的剑气不仅凌厉非常,还夹杂着一种令人生畏的力量,在银光泄地荡开之际,整片密林的空间都似震荡了一瞬。

玄鸟翼羽与朱鸟翼羽产生的时空之力,在剑光所及处肆虐横扫,草木随着地面一同生出裂痕,随后在气流冲击下狠狠卷上高空,尘土在轰隆声中升腾,将大片天空都染成了昏黄色。

地面二阶妖兽强悍的肉身在剑光下如同薄纸一张,一道道见骨血痕在眨眼之间迸裂,血光四溅,哀嚎遍地。

原本站在圆盘之上的拂袖一时不慎,身形一晃向后栽倒,她右手本能地朝地面击出一剑,借助冲击力重新在半空站稳,避免了跌入狂暴兽群惨遭踩踏的局面。

“谁!”拂衣心中有种出丑之后的羞恼,暗袭明显是冲着她而来,让她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怒火。

短短时间内修炼至筑基初期,让她对自己的“天选之女”身份深信不疑,再加上每次斗法都会以压倒性的姿态胜利,自信心日渐膨胀,很难忍受有人敢主动针对于她。

她看不清空中人影,捕捉不到对方灵息,当剑气连绵不绝横扫而来时,才感觉到一缕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气息。

“拂衣?”

拂袖神情一凛,心中终于有了一丝警惕。这是她修道途中最大的绊脚石,要是不能将其解决掉,她走向巅峰的路上就会坎坷不断,甚至会有致命危机。

“鬼鬼祟祟躲着算什么剑修,还不速速现身!”

拂袖大喝一声,身后窜出两道灰黑残影,暗芒中蕴含的剑气不算纯粹,反倒是灵气较足,说时用剑还不如说是法术攻击。

拂衣见状暗自撇了撇嘴,看来器灵一点儿真材实料都不肯传授给拂袖,这种花架子剑招,看上去颇具气势,实则是外厉内荏,根本经不起她几招。

她完全不受拂袖言语刺激,时而隐在空中,时而如闪电般划过对方身后,剑气一重接着一重冲击着防御灵光,角度刁钻速度奇快,让人防不胜防。

鬼魅般的身影配合气息神秘的剑气,拂衣顿觉实力较之以前提升了两倍不止。

乾坤剑中糅杂了梧桐木息、凤凰火息、麒麟土息、异矿精华的金火灵息,对拂袖近似五行法术的剑招压制极大。再有白泽之骨温和的灵息作为调和,金木火土的力量能够在融合后发挥到极致。

拂衣见乾坤剑的基本力量如此强悍,心中不由得一喜,同时迅速催动剑中蕴含的蜃灵珊瑚气息,银光顿时生变,如梦似幻的光影让人难以辩清颜色,周遭空间都似扭曲了一般,晃晃悠悠,如闯入了醉酒之人的眩晕世界。

拂袖见状心中一惊,以为这是乾坤剑自身的威力如此强大,竟能引得空间扭曲,这念头一起,肉身竟已感觉到一阵强大的撕扯之力,像是要被难以抵抗的空间之力撕碎。

“不好”拂袖眼中露出几分慌乱,心中更是五味陈杂,对拂衣的恨意与厌恶愈加浓烈,甚至忍不住埋怨此方天道将对手安排得太过强悍。

拂衣完全不知道对方如此作想,只竭尽全力试剑,若能造成致命伤害自是最好。她的神识注意到另一边的绿衣白裙女修,由于妖兽被剑气惊得四散,她的压力减轻了不少,总算是没有了性命之忧。

拂衣没有要她出手相助的意思,但没想到的是女修解决掉最后一只四翼鸟,竟不管不顾朝这方袭来,手中长枪如一道闪电,横空呼啸而至,直攻拂袖命脉。

“找死!”拂袖气不打一处来,眼中杀意凛凛,祭出双剑之一冲向长枪,一声脆响之后便是刺耳的硬物摩擦声,火花在空中四溅开来,很快又被一重重灵气漩涡搅散。

拂衣见情势有利,再不隐匿行踪,祭出沉雾悬浮在半空之中,右手平平一挥,乾坤剑嗡嗡铮鸣着破开气浪,在空中身形一闪,借助蜃灵珊瑚之息幻化出无数一模一样的剑,虚虚实实,根本无法辩清。

下方有绿衣女修强攻,上有一场气势惊人的剑雨,夹在中间的拂袖已然支撑不住,随着脚下圆盘摇摇晃晃。她仍能感觉到空间之力的拉扯,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扭曲的画面,导致她一道道攻击都落不到实处。

锵锵锵

银色剑气化雨落下,虚虚实实的光芒与一柄黑剑碰撞出脆响,黑色剑身明显出现细碎裂痕,与之心神相连的拂袖胸口钝痛,眼看就要从法器上跌落下去。

下方女修正操纵长枪与另一柄黑剑缠斗,失去主人操纵的剑终于支撑不住,被长枪一刺便从中间破开,接着在一挑之下飞向了密林更深处。

“但愿器灵不要占据肉身”拂衣见她身周灵光尽散、灵息生机皆在剑雨中流逝,心中杀意顿显,想要趁此机会将其击杀。

拂袖的神魂可不是什么高阶器灵,丹田识海一毁,魂魄必会消亡。

乾坤剑感应到主人心意,在空中兴奋嗡鸣,刹那之间,尘土似风暴卷上高空,大片密林都笼罩在昏暗之中。它悬空傲立,好似一位睥睨众生的高人。

“杀了她。”拂衣心中念头一起,乾坤身上骤然迸发出一道复杂且神秘的气息,刺目银光冲天而起,一时间竟比日光更亮。

那股神秘气息无形无质,却像空气般无孔不入,下方绿衣女修只觉长枪不受控制,浑身灵力难以运转,莫名生出一股臣服之意。

本就力有不支的拂袖终于从圆盘上跌落在地,口吐黑色血块,浑身抽搐扭曲,被自己脑海中“空间扭曲”的幻象所迷惑,又被剑气中的神秘气息重创,两眼翻白渐渐失去了意识。

拂衣心中一喜,催动乾坤剑直直劈向她眉心正中,只要毁了姐姐的肉身,里面令人厌恶的异界魂灵就再无蹦的可能!

咔咔嚓

轰轰轰

一片尘烟轰然冲天,乾坤剑深深陷入地底,本该刺中的拂袖却不见踪影,就像每一次的消失那样,无声无息,连一缕气息都不曾留下。

第158章 第二枚碎片

拂衣缓缓闭上眼,神识铺开在方圆十五里,恨不得能把每一寸土地都翻转过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找到拂袖,可是心头那股郁结和怒意怎么都都宣泄不出去。

“滚出来!”

带着灵气与杀意的怒吼回荡在密林中,每一次眼睁睁看着她消失,拂衣心中的无力感与愤恨都会加重几分,这两道寄居在姐姐躯壳中的魂灵就像是两个笑话,唯有他们消失得干干净净,心间那股恨意才能够随之消散。

拂衣不是不能与仇恨和平共处,她早就学会了与任何一种负面情绪友好共生,甚至偶尔还能利用这些情绪爆发出惊人实力,可是这一回,她还是无法抑制住心中强烈的遗憾。

只差那么一根发丝的距离,她就能将那人识海搅散

复杂的情绪蔓延至全身,点燃了拂衣的怒火,乾坤剑在空中铮铮作响,爆发出一道又一道刺目白光。剑气冲击着周遭灵气,呼啸之声响彻密林,却将这林子显得更为死寂无声。

“道,道友”一道弱弱的女声从下方传来,把沉浸在愤怒中的拂衣唤醒。“能否高抬一下贵手”

拂衣心神一松,乾坤剑刷一下归回丹田,横在黑白双鱼之上轻轻颤抖着,仿佛还在回味刚刚一战。

“抱歉。”拂衣跃下沉雾,将飞剑收回储物袋中,取出一粒疗伤丹药递给绿衣女修道,“我受你道侣所托前来援手,既然道友无事”

女修以为她要潇洒离去,正想请她留步,也好真心感谢一番,结果就见拂衣忽然咧嘴一笑。

“既然道友无事,就算是欠在下救命之恩了吧?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倒无需道友付出太多,只要将那枚无意所得的碎片赠我就成。”

女修苍白的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本以为遇上的是做完好事挥手就走的正义剑修,没想到对方比她想象得实在多了。女修微微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给,而是那碎片本就不在我身上。”

拂衣扶着额头,为自己的失误懊恼不已。那男修一看就不是无私之辈,怎么可能把历练中的收获放在道侣身上?

“那你可愿意帮我联络一下你家道侣?”拂衣笑得一脸坦然,仿佛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生出了隔阂。“劳你传讯让他过来,若是他不方便,我亲自去找他也成啊。”

“我”女修本想就此远走,不再去想抛弃自己逃命的人,但考虑到救命之恩不可不报,还是取出传讯符发了出去。“他若不理,我便带道友去洞府寻他,要是不在,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拂衣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所谓的救命之恩其实本就牵强,要不是为了杀拂袖顺便试试新剑,她压根就不会管这趟闲事。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愿意帮她联络那名男修,多半已是忍着恶心与愤恨,她也不愿再要求更多。

传讯符发出去后,两人离开了斗法中心地带,来到安全处恢复疗伤。在偶尔三两句的闲聊中,拂衣得知女修名叫宋思画,与那名叫田浩然的男修原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一同修炼,至今已相处近三十年。

“唉,本以为像我们这样经过风雨的道侣,不会因为任何事生出嫌隙,结果却是这般令人失望。”宋思画伤势恢复近半,脸色仍是不大好看,显然还在为这场背叛感到悲哀。

拂衣不好开口多劝,毕竟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件大好事,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就将一个人看透并甩掉,这不是喜事是什么?难道还要一起黏黏糊糊,等遇到真正的死劫时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在人家心目中什么都不算?

宋思画不像是个无脑少女,看不透也只是暂时,迟早有一天会想明白。

“看来他是不会回讯了。”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传出去的讯息像是水滴如大海,没有引起半点反应。宋思画缓缓起身,指着出密林的路轻声道,“我们暂居的洞府在那边,拂道友随我来。”

拂衣点点头,祭出沉雾跟在她身后贴地飞行,夕阳落下时,两人来到一座矮山脚下,一眼就看到了悬浮在阵法屏障外的传讯符。

“人在洞府怎么不收符?”宋思画皱了皱眉,取出一枚令牌将阵法关闭,显露出来的山洞中躺着一具皮肉干枯的男修尸身,以及一具衣着暴露的女修尸身。

两人呆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男修正是宋思画的道侣田浩然。

拂衣见过的古怪场面比宋思画吃的辟谷丹还多,一眼就看出这是田浩然试图夺人灵力,助自己恢复伤势、提升修为,结果没想到遇上硬茬被人反噬,最后同归于尽了。

“宋道友节哀。”拂衣转头看向还算冷静的宋思画,神识一动将田浩然储物袋扯到手中,从一堆破铜烂铁中寻到碎片,将储物袋整个交还给宋思画。“道友若不介意,我就先把东西取走了。”

拂衣想得很明白,其实宋思画介意也没用,要是有抢回来的举动,她可不介意再让乾坤出来一战。

好在宋思画只是愣愣点头,叹了口气道:“拂道友救我性命,本该以重礼相赠,奈何身家有限实在有心无力,若这东西能让道友满意,我倒不必再执着于还清因果。”

拂衣见她还想留在这里清理一番,于是客套几句后祭出沉雾离开了此地。飞在夜空之中,心中烦闷郁结终于消散了不少。

“这两枚碎片找不回去,器灵就永远不能复原,至于拂袖本魂,哼,迟早灭在我手上。”拂衣不是自负,而是冷静分析过,只要没有器灵相助,对修仙域毫无了解且自大狂妄的拂袖,根本算不得什么威胁。

何况经此一战,拂袖肉身、识海以及丹田都有重伤,不找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调养一年半载,绝不可能出来蹦。这样一想,拂衣又觉得气顺了不少,御剑的速度都不由自主加快,不曾留下痕迹就已消失在天际。

第159章 凡木令牌

拂衣一路不停来到传送广场,穿过人群来到碧霄域阵法前排好队,竖着耳朵听周围修士议论最近见闻。众人说得最多的还是宗门大选,凌霄宗在灰星域收徒三十人,另外七大宗门稍微多出几个,比起参加大选的人数仍是寥寥。

落选的筑基修士错失参加其他大宗选拔的机会,从此就算与宗门无缘了,众人说起来都是连连感慨,有些加入灰星域本土大宗的修士又不由得暗中庆幸。

白羽城外那场渡劫同样让人津津乐道,雷劫只三道,明显不是元婴圆满的飞升劫,倒像是妖兽的化形劫。不过大家都难相信进阶三阶的妖兽能够化形,是以这件事成了一个谜。

当天被雷劫威压震晕的修士,很快就被城中高阶带回阵法中,众元婴齐心协力维持阵法与结界,终是没让雷力毁了白羽城。城主原本还想待雷劫结束找上空中去,与那渡劫者好生理论理论,结果去后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明镜城的变故早就被人抛到脑后,偶有人提及,亦只是对杀死范城主、取走“麒麟之角”的神秘人感兴趣,拂衣听了几句议论,发现还是无人知晓鑫云的身份,更无人知晓她盗走的是假冒伪劣麟角。

不过拂衣估摸着鑫云本尊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同为七大妖祖血脉,她不至于久辨不出麟角真假。得知冒险盗来的东西是假货,脸上表情定会很好看。

拂衣幼稚地有些小得意,暗道多半是被丹玉和钟韵给影响了,连忙收起这些小小情绪,继续听旁边修士嘀咕杂七杂八的事。

“拂道友?”

一道熟悉女声在识海中响起,拂衣往后一看,原是宋思画。她仍穿着绿衣白裙,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神情也恢复了淡然。

“宋道友也打算前往碧霄域?”拂衣与她中间隔着十余名修士,只能招了招手接着传音说话。

“是啊,刚排上一会儿就见你也在,道友是不是去参加擂台赛?我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有幸加入玲珑阁做个小管事。”

玲珑阁是碧霄域做得最大的一家店,名下有拍卖行,有大小店铺,主要收售各品阶奇珍异宝,是域内修士寻宝首选店铺。

玲珑阁招揽管事杂役的要求较高,不会在门口随便挂一张告示,看看修士人品修为就把人收下,他们与另外几家大型势力会联合举办大型擂台赛,通过选拔来筛选出合适的人手。

首先修为要过关,其次人品不能差,最后实力决定能否入围。想做这些大型势力的管事,难度不亚于参加宗门大选。

最近恰逢宗门大选结束,筛出的筑基修士实在太多,不甘心做散修的自然会去报名参赛。拂衣刚刚也听到有人嘀咕此事,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去凑热闹,宋思画的传音就先一步到来。

“我自在惯了,不想加入什么势力,所以还在犹豫。”

“拂道友不知道?这次擂台不仅招揽人手,也有专门闯关得宝物的赛事。”

拂衣一听来了兴趣,反正此去游历就是东走西逛慢慢寻找白泽魂灵,遇上这种好事不去掺和一脚,简直对不住她的乾坤剑和无处安放的战斗精神。

“不知报名需要缴纳多少灵石?”

“筑基修士需缴纳十枚中品灵石,不论在哪一场淘汰都不归还。”

拂衣心下暗叹,这些大型势力还真是不吃亏啊,参赛修士缴纳的灵石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最终能闯入决赛拿到名次获得奖励的能有几个人,反正说到底都是他们赚。

可是遇到这样的事不去参加一下又会遗憾,拂衣感叹归感叹,还是决定报名参加。“宋道友去哪座城池报名?不如一起可好?”

“好啊,我打算去碧霄域中部星罗城,拂道友意下如何?”

大型擂台赛在每个大中型城池都有报名点,一层层筛选下来,最终都要到中心城池进行最后决赛,与其在中型城池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前往碧霄域最大的星罗城参选,还省了途中颠簸麻烦。

拂衣传音应下后,传送阵的队伍终于再次向前移动,两人正好赶上了同一批入阵,凑满九十九人后阵法灵光一闪,便从灰星域来到了景色全然不同的碧霄域。

碧霄域是三千域内十分出名的大域,这里四通八达,地势广袤,江河湖海山川冰原应有尽有,极阴地极阳地亦不在少数,虽说是以道修居多,但其余各道修士也能在这里找到归宿。

在这里能看到灵宠拉车从高空飞驰而过,也能看到可怜巴巴的人族修士被妖主呵斥,除了道修宗门,碧霄域还有魔修、妖修、佛修宗门,就连人数最少的文修都在这里开创了两个小型门派。

碧霄域就像是一个极具耐心与热情的主家,敞开家门欢迎各方生灵前来修行。

拂衣踏出传送阵法,习惯性地看了看天空,这里的天幕永远是碧青色,好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倒挂在上方。空中很少有云雾聚集,除非是天气有变,否则一直保持着死水一般的模样。

到了夜里,碧绿的天空会变为墨绿色,星月光芒都比其他修仙域黯淡许多。

拂衣与宋思画一起走出传送广场,来到一家灵舟行找到前往星罗城的大型灵舟,各出了五百下品灵石,合购了一枚上品舱房令牌。

两人都不是富裕修士,对于合购令牌之事简直一拍即合,她们都不打算在途中全神入定修炼,半个月的路程不算太长,上品舱房又分成外间与内室,倒不至于不方便。

来到舱房时,两人已算有了几分了解,说起话来也比开始随意了许多。在闲聊下拂衣得知,宋思画与田浩然来自一个凡俗国度居多的小型域,那里灵气稀薄,天道不完善,有灵根的孩童自然比不得外域多。

两人都出身于凡俗国度勋贵之家,自幼一起长大,测出灵根后便在域内小道观中修行,到炼气中期才结伴离开家乡。

宋思画表现得很是坚强,但言语中难掩悲凉之情,若要完全走出去想来还需要很长时间。

“我与他说好过段时日回家探亲,现在想想还是算了,我实在不知怎么跟他家族说清此事。”宋思画说着取出一块木刻令牌,没有一丝灵气波动,一看就知道是凡木。“这是他家族的身份令牌,我打算寻个空闲悄悄送还回去。”

拂衣看清令牌上的纹饰,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没想到死掉的田浩然竟会与这一标记有关。

第160章 星罗城

令牌比手掌稍小,是十分规整的长方形,约莫半掌厚,是凡俗算得上金贵的上好木头制成,上面凿刻的痕迹还算细致,只是由神识扫视时还是难免看出许多不平处。

总体而言,以凡人的眼力与技巧制成这般模样,已是十分不易。

让拂衣惊讶的自然不是这技艺,而是令牌正面凿刻的三眼人像,以及眼睛里的巫符文。这与钟怀义从凡俗国度带回来椅子图纸、以及她前世所知的异人族标识一模一样。

“这是田道友家族的标识么?瞧着还有些新奇。”拂衣试探着问了一句,见宋思画面上并无异色,就知她不清楚这眼中符文的意义。

“这是我们国度皇族标识,他们家是旁支宗亲,由于曾经建过功,先头的皇帝便允了他们一直使用。”宋思画早就对凡俗皇族、皇帝没有了敬畏之心,争权夺利的把戏,在修道之人看来实在无趣得很。

拂衣想到异人族的神秘,决定借此机会去看上一看,万一他们真有些本事,她也好提前摸清楚是敌是友。

“宋道友打算参加完擂台赛就回去么?其实我也想到凡俗国度走走看看,领略一下自然风光。”

“拂道友若不嫌弃可以与我同行,我现在真不愿一个人待着,生怕自己生出执念难以走出来”

拂衣见她是真心邀请不是客套,自然顺着她的话一口应下。“那好,待擂台赛结束就去。”

大型擂台赛是整个修仙域的大事,结束之后,各大城池都会有一段时间休整期,宋思画就算通过玲珑阁选拔都无法立刻上任。阁中分行、分店还要安排协商,将合适的修士送往合适的地方做事。

筑基期管事很少被分配到大型拍卖行或是大型店铺,顶多是小城池里的分阁,接待的客人都是炼气筑基期。要是运气不好,也可能被分到碧霄域附近的中小型修仙域。

宋思画并不太在意这些,她只急着想要将所有精力投入在某件事上,以免自己总是回忆往昔,给心境造成不好的影响。

“按照往常惯例,每次赛事结束都要等个两三月才有结果,我家所在的永宁域距离碧霄域并不远,传送一次即可抵达。到时候我带道友四处逛逛,两三月时间完全足以。”

拂衣记得,钟韵说起三眼人像椅来处时提到的正是永宁域,看来异人族很可能是从这处凡俗领域兴盛起来,只不过后世名声响亮时,早就已经搬离了永宁域,不知去到了什么地方隐居。

他们的创圣之说仍让拂衣感到怀疑,创造一个圣者来抵御大浩劫,听起来一点都不可靠,玄玄叨叨让人忍不住当个笑话。但她相信,异人族多少知晓一些与大浩劫有关的讯息,要是她能挖掘出来,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两人各自揣着心事,时而畅聊天地、谈论道法,时而安静下来闭目休息,十五天时间就在越来越轻松的气氛中一晃而过。

灵舟缓缓下降时,宋思画已经好久不曾说起过田浩然,心绪还算平静,参加擂台赛的原因也从“逃避伤心事”变成了“让自己活得更好”。

星罗城的灵舟广场大得惊人,一下舟,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齐齐整整的灵舟,各家灵舟行都将自己最华丽好看的舟泊在门前引人注目。

整个广场灵光闪闪,莹白色的地面反射出灵舟光芒,身在其中像是置身于星海,脚下身周皆是璀璨光辉。

“好多筑基修士,这回竞争应该很大。”宋思画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朝着同一方向涌去,就知这些全是前往报名点参赛的竞争者。

“还好这次只是筑基擂台,要是设有炼气期、金丹期擂台,这广场都得被挤得水泄不通。”拂衣四下扫了一眼,许多筑基初期修士灵息都很弱,一看就是从宗门大选中淘汰出局,退而求其次才来参赛。

若是没有意外,她完全可以一路轻轻松松杀进决赛,要是有她记忆中的“挑战赛”,还能与筑基中期、后期甚至圆满修士比试。

“走走走,我们先去将名报上,瞧着阵势,多半得排好几天才能轮到。”拂衣拉着宋思画袖子一角,领着她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又穿过几条记忆中的近路,很快来到了星罗城中心广场。

擂台赛是由玲珑阁、奇珍阁、广闻阁、闲云阁四家联合举办,这是碧霄域除了大宗族之外最大的四方势力,连中小型门派都要避之锋芒。

其中玲珑阁、奇珍阁是以拍卖与交易为主,广闻阁大部分生意都与讯息有关,阁中还有正规挂职的杀手接取任务。闲云阁不参与奇珍异宝的声音,也不搀和打打杀杀,只专注于制作精品灵茶和灵酒,广开棋坊供修士切磋生死棋。

这四家背后都有身份超然的元婴真人做靠山,不仅在碧霄域吃得开,距离碧霄域较近的修仙域都能说得上话。只要能加入这四方势力,以后行走游历都比散修方便许多。

“拂衣,你真不考虑参加选拔赛?以你的实力,随便哪一家都会抢着要的。”宋思画见拂衣坚持要去夺宝赛,忍不住传音劝了几句。

她还记得密林中那一战,拂衣剑气中那股可怕的气息让她浑身战栗,背脊僵硬发凉,像是陷入了绝境。这还只是余威而已,要是正面对战,她不用打都被吓死了。

“你若不想显露实力,只需发挥三五成,四大阁的人都会另眼相看。”

拂衣还是摇了摇头,传音回应道:“我这人实在受不了束缚,进入四大阁确实有保障,但难免要常年待在店中做事,我这性子是做不到了。”

宋思画没有再劝,她自己静得下来,也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常年待着,偶尔再去历练一番,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跟她一样。“那好吧,我看夺宝赛那边修士比这边少,你若先报上名就在外面等等我。”

拂衣点点头,冲她挥了挥手钻进另一边的人群中,这里都是没兴趣加入四大阁的修士,一个个都在猜测此次前十会有什么宝物。

不多时,队伍前方徐徐升起一道蓝色光幕,上方绘有四大阁的标记,下方文字为此次前十奖励。拂衣看到第一名的奖励,心中就已下了决定。

这一次,她必须要赢。

第161章 硬茬

光幕上的十件宝物都是以实态出现,后方有文字作为说明,一目了然。修士们大都从第十看起,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你一句我一句大声念了出来。

倒抽冷气声,惊叹声,还有纷乱的称赞声,在场的筑基修士无一不被四大阁的豪爽震惊。连第十名的奖励都是十枚极品灵石、十粒固本丹、一粒精品凝液丹,这手笔简直大得史无前例。

“从前大型擂台赛第十顶多是上品灵石加凝液丹,这回居然有一整瓶固本丹,还有这么多极品灵石,金丹前辈都不见得有这么多极品灵石!”

“看看第九名的奖励,二十枚极品灵石,还有一副四阶超品防御阵盘,一枚延寿果,四大阁这回是在割肉啊!”

拂衣听到周围夸张的感叹,心下忍不住好笑,擂台赛吸引了数不清的筑基修士参加,域内域外的人加起来都能绕碧霄域十好几圈,缴纳的报名费都能让四大阁赚翻。

奖励确实吸引人,但能得手的也就十个人而已。

每上升一个名次,极品灵石就多十枚,再加上筑基修士都能使用的四阶辅助灵器,或是一些难得买到的精品丹药,确实看得人眼花缭乱心中发痒。

在宝物的诱惑下,缴纳的十枚中品灵石都显得微不足道了,毕竟大家都是抱着必胜的心态参赛,将奖励视为囊中之物。

拂衣的必胜心倒不是冲着极品灵石和灵器丹药,而是冲着奖励中的一件灵器。

第一名的奖励的确丰厚,一百枚极品灵石,一件可持续进阶的四阶超品防御阵盘,一瓶能够治疗丹田识海重伤的四阶超品造化丹,一坛世面上难寻的四阶超品醉心酿。

除此之外,光幕上还有一枚黑银色戒指幻象,与那些精巧好看的戒指不同,上面镶嵌着的是一小块不规整的黑银色不明物体,就像是从地上随手捡来的矿石,被人漫不经心地融在戒指圈上。

这枚戒指的幻象排在第一名奖励的最后,在光幕中悠悠旋转着,简介只有四个字:储物戒指。

拂衣知道,镶嵌在上面的不是随手捡来的石头,更不是因为漫不经心才显得粗糙,那是材质太过于特殊,元婴真人都无法将其熔炼锻造成需要的模样。

因为那是器灵碎块,与她身上的两枚碎片一模一样,黑银色的戒指圈并非同样的材质,唯有镶嵌的那一块比小指头大不小多少的“装饰物”是属于器灵的一部分。

“那储物戒也太丑了吧,不知道能装多少东西进去,居然还放在第一名降临里。”

“许是储物空间比寻常戒指大?出了这么多好东西,不至于把次品用来充数,我看肯定有玄机。”

众修士猜测纷纷,但光幕上面只显示着“储物戒指”四个大字,连里面空间有多大、能否装下活物等信息都没有,愈加显得神秘非常。

拂衣知道器灵实力超然,每次都能让拂袖逃过死劫,消失得无踪无影,可见原身的空间之力有多强大。

她身上的两枚碎片毫无灵息波动,能够顺利装入储物袋中,让她想不通这是完全失去了力量,还是这玩意儿太过于特殊以至于无法用寻常标准看待。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拂衣都想尽可能多收集一些碎片,戒指上这一块看似小小一颗,实则比她手中的两枚碎片要有分量。为了这枚戒指,她收起了练手试剑的心思,开始认真对待这一场赛事。

长蛇般的队伍移动得极为缓慢,拂衣排了一天一夜才来到报名点管事面前,取出二十枚中品灵石放在桌上,取到了一枚触感冰凉的白色令牌。

令牌上同样绘制着四大阁的标识,内里阵纹十分复杂,拂衣境界有限,能够感应到的全是乱糟糟的纹路,看不清究竟蕴含着什么规律。

不过按照擂台赛惯例,令牌中肯定设有传送阵纹,待阵法感应到修士生机流逝过多就会主动传送出去,除此之外,应该还有能够安全通过赛事入口的防御阵。

拂衣将令牌挂在腰间,离开闹哄哄的队伍来到另一边,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宋思画的身影,她仍在队伍中间,距离报名点少说还有一天一夜。

“拂衣,你们那边好热闹啊。”宋思画见她挂好了令牌,有些抱歉地冲她笑了笑。“看来我这边还早,你若是想四处逛逛就先去吧,我取得令牌再给你传讯。”

“那好,我出城逛上一逛,反正城中山肯定没有空出的洞府可租,还是去外面找个地方落脚。”拂衣与她说话时,后面队伍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两人与周围修士齐齐望了过去,原是两名筑基初期修士吵了起来。

一名中年模样的男修打扮很是文雅,头上系着一根深蓝色发带,身穿藏蓝宽袍,五官生得秀气好看,只是由于情绪太过激动,脸颊耳根都有些发红。

“你简直血口喷人!”文雅中年指着一名衣着暴露的灰衣女修,伸出的手都有些颤抖。“我不过是在城外与你擦肩而过,什么时候跟你有有”

“在我洞府时怎不见你不好意思说话,你现在装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灰衣女修身上雪白的皮肤露出大半,纱裙遮住的只有很少一部分,看上去却并不如何赏心悦目。

倒不是她长得不够美,身形不够好,而是她故意搔首弄姿做出一副妩媚姿态,眼中流露出来的全是算计与贪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在讹人。

“你你简直丧心病狂!”文雅中年气得面红耳赤浑身颤抖,见周围视线都朝这边集中过来,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你究竟要怎样才会放过我!”

“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么”灰衣女修抛了个媚眼,笑眯眯地道,“我要二十枚中品灵石,好去夺宝赛上试试运气。”

众人都瞧出中年性子绵软,当看到他果然拿出二十枚中品灵石打发女修时,还是忍不住怒其不争。拂衣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看,这女修要是撞上硬茬不知道死得有多惨。

不过转念一想,要真是撞上硬茬,女修指定不敢往上碰。

“哎哟,你识海不能用,眼睛也瞎了不成?”

拂衣刚从人群中钻出来就与灰衣女修碰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皱眉,就见对方纤纤素手一伸,指着她鼻子骂了起来。

拂衣:“”是这女修太膨胀,还是她长得不像硬茬?拂衣有些哭笑不得,一时楞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162章 神秘高人形象

不知是刚刚尝到了讹诈甜头,一时间根本停不下来,还是这女修脑子有坑外加感知能力太弱,总之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硬是指着拂衣骂了一盏茶功夫不带停。

单从互相撞上这件事而言,两人都说不上无辜,毕竟都是不守规矩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不留神就容易撞到一起。这会儿广场上修士正多,没有人愿意探出神识引人误会,行走全靠眼神,不小心有个擦碰都是正常事。

拂衣原本打算道完歉再走,在人多之处难免发生这样的事,她又不算占理的一方,自然会主动诚恳认个错。偏偏这灰衣女修与她一样,也是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甚至算得上是横冲直撞,怎么看也不像是无错的一方。

可灰衣女修没有半点犹豫,指着鼻子就开骂,一双乌黑眼瞳还滴溜溜直转悠,跟刚刚试图讹诈文雅中年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拂衣一看就知道,这黏糊糊的玩意儿算是黏上了她了。

“停停停!”拂衣右手在身侧微微一震,操纵灵气流如臂使指,将差点戳到自己的鼻子的手指狠狠一搅,再将女修手臂猛地砸到她自己脸上。“话可真多,敢不敢跟我出城?”

灰衣女修被自己的手臂砸得发懵,一时气恼上头,又见周遭修士煽风点火让她出去与对方一战,忍不住厉声应道:“走就走,谁还怕了你不成!”

她说完转身就朝城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嚷嚷,周围的修士们更是来劲,一边给她让路一边撺掇她走快一些,眼中却都带着调侃与不屑。

这里的修士都看到了女修讹诈中年的一幕,对她的嚣张和无赖十分看不上眼,这会儿又见她与拂衣起了争执,自是巴不得有人教教她如何做人。何况这两人一走,也算是为擂台赛排除两个对手,不管谁死谁活,反正与他们无关。

抱着这样的心思,许多报完名的修士都跟上前来看热闹,拂衣也不在乎。反正她闲得无聊,正好撞上个上门找死的,练练手就当消磨时间。

要是能迅速解决了这名女修震慑众人,给他们施加一点心理压力,以后在擂台对上,对方必会先入为主生出畏惧。心境上一丝小小的变化都能影响到实际战力,她既决定要夺得第一,就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事。

拂衣与女修一路边走边怼,跟来看热闹的三十名修士忍不住窃笑,同时还不忘继续煽风点火,生怕这场斗法不能以某一个人的死作为结束。

“我说两位道友,别一出城一个祭出琴啊箫的,另一个弄出个长绫细纱,又是音攻又是幻舞,那可就没意思了。”

“就是就是,来场真打实斗,要是没有合适的法器,我们可以借啊!”

“两位道友,大家可都看着呢,这互相指着鼻子骂多没面子啊,要是在心境上留下什么隐患,可是会影响以后修炼进阶的!毁人修途,这是死仇啊!”

众人一个说得比一个夸张,生怕挑不起两人怒火,拂衣倒是无甚所谓,反正当那女修指着她鼻子开骂的时候,她就已经暗戳戳将人加入豪华必杀名单里。

“哼,该杀之人我绝不会放过,不劳诸位道友操心!”灰衣女修刚开始还是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城郊荒野时神情却是一变,看上去胸有成竹,十分自信。

拂衣假作没看见,只在心中多了几分警惕,防止女修有同伙前来暗袭,她懒得再浪费口舌做无用争执,她身形一闪消失众人眼前,化尘漂浮在空中,下方众人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放慢了的画面。

她看到灰衣女修与远处一众围观修士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眨上一眨,她已凭空出现在女修身后,而这一切变化对于众修士来说,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

银光如一道闪电划破碧霄域墨绿的夜,利刃在空气中摩擦出令人战栗的声音,出击的速度已无法用神识捕捉。

众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本能地感到背脊发凉,接着就见一道光芒闪过,灰衣女修带着刚刚那副惊讶神情,生机尽散,软软向地上倒了下去。

从行动到结束总共耗费不到三息,拂衣甚至是在灰衣女修陨落倒地后,才从高空之中落到实地之上。

乾坤剑早就回到丹田,瑟地传达一种“此战毫无难度”的情绪。

拂衣没有理会它,只要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出招,没有人看到她用的是什么剑,就能在这些人心中留下神秘可怕的印象,经过他们在城中一渲染,一流传,她就能保持“神秘高手”形象上擂台。

先在精神上压倒对手,再在实力上持续碾压对手,一个接着一个,定能一路顺利闯入决赛!

负手而立的拂衣喜滋滋想着走向擂台巅峰的美事,脸上却只挂着淡然浅笑,将高人形象塑造得更加完美。她甚至还故意煽动身周灵息,让衣裙向后轻轻飘扬

拂衣浅笑着扫过围观修士们满是震撼的脸,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她正想着要不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再离开,忽然就觉身后传来一道筑基圆满威压,不偏不倚正是冲她而来。

嗖嗖嗖

拂衣身形及时闪开,神识一扫就见刚刚所站的位置出现了三道黑色利箭,箭头与寻常法器不大一样,每一个都是一颗黑色骷髅头,明明并不尖锐,却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好大的狗胆,竟敢伤我师妹!”一道浑厚男声回荡在荒野,与此同时,空中出现了一名黑衣黑发的美貌男修,左肩高调地挂着一条黑狐披肩,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他能打死二阶圆满妖狐。

“你瞎啊?我没伤你师妹,我是杀了她。”拂衣怼完才想起自己要维持神秘高人形象,还是少说话多做事为好。

她神情再次恢复了正常,化尘消失在空气中时,恍惚听到了围观修士中有人在惊呼。

“他是恶灵谷的人,大家快进城!”

“道友快跑,不要跟他打了!”

“那女修居然是他师妹,哎呀,那位道友要倒霉了!”

声音很快消失在耳畔,不是因为他们速度太快跑得够远,而是天空之中忽然降下一场黑色箭雨,骷髅头带着浓黑雾气将所有人围在了一座精妙箭阵之中。

第163章 持续逞强

拂衣在听到恶灵谷的时候,脑海中就已浮现出一幅幅画面,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短短数息,脑海中像是过了许久许久。

恶灵谷是碧霄域最大的邪修势力,谷主程连钰是元婴真人,算起来如今应是刚刚进阶不久。作为一名邪修,还能顺利修炼到元婴期,可见其没有任何原则底线可言。

拂衣之所以记得这方势力,是因为前世程连钰投靠了戾霄。

她前往碧霄域做任务时,偶尔会带着某些必须口传的命令或是物件前往恶灵谷。她嫌里面邪气浓郁,生怕侵蚀了自身灵息,从来没有步入谷中,只在外面与程连钰派出的修士交接,是以对谷主本人及谷中情况并不了解。

她记得戾霄本鸟很厌恶这一方势力,利用起来毫不爪软,偶尔还会在暗中给人使绊子。最终恶灵谷的结局正如她所预料那般,在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后,如过眼烟云般消失得无踪无影。

恶灵谷修士修炼的都是十分极端的功法,受到程连钰影响,谷中后辈全是心毒手辣、毫无底线。以活物炼制丹药、强行夺取旁人灵根修为进补、利用生灵做阵基布阵种种违逆天地、违背自然的行动却不会在他们心中种下心魔。

外面的修士都道,恶灵谷修士生来就是“恶”的化身,根本不会因作恶生出愧疚,反而会借助恶的力量来提升自己。

拂衣从来就不相信这种说法。没有人生来带“恶”,也没有人生来就“善”,初生的生灵是一张白纸,此后的经历与所处的环境会慢慢给白纸染上色,有人活得五彩斑斓,有人浅淡如水墨画,也有人就是一片漆黑。

程连钰不受心魔影响只是个例外,她不相信恶灵谷所有人都没有心境裂痕,比如眼前这名高调的妖异男修,夸张的穿着和看似嚣张的气焰都透着点外厉内荏的意思。

“现在知道怕了?哼,还不速速滚出来!若你肯跪地求饶,我今天就放你们一马!”

拂衣飘荡在空中,听到这话很想冲他翻个白眼。不是来为师妹报仇的吗?怎么说放一马就放一马?而且她搞不懂这男修的脑子是如何运作,为什么要牵扯上一群无辜的围观修士。

她的神识隐晦地观察了一下箭阵,阵法精妙是精妙,但不是不能用外力破开,里面修士之所以无力冲破束缚是因为邪气缭绕,稍不注意防御就会侵入肉身腐蚀灵力。

为了避免邪气缠身,众修士只能将精力放在防御之上,没办法全力攻阵。

在回忆外加观察的时候,拂衣也没忘记打量空中黑衣长发赤脚的青年。

他踩在两朵黑色莲花之上,黑色邪气如烟雾般氤氲在身周,乍看上去很像是邪修中的高人,不过拂衣一眼就看出,这套路跟她故意闪动衣裙没什么区别,一个字:装。

“你当真不顾这些修”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青年就觉前方空中灵气波动异常,不待他反应,一片片银光好似水中荡开的涟漪,从四面八方朝他席卷而来,其中蕴含着一股令人想要臣服的强大气息。

青年浑身僵硬了片刻,竟生出一股想要逃离此地的本能,他好不容易抑制住这股冲动,强行安慰自己对方只是个筑基初期,不过是动用全身力气爆发片刻,必然维持不了太久。

想通了这一点,青年很快恢复了淡定,脸上再次露出招牌邪魅一笑,双手在空中划出道道黑影,置于胸前掐诀凝成符文。

“逞强?哼,看你能逞到几时!”青年双手一震,符文如鱼跃出海般跳出他身边,在空中幻化成一个个筑基初期人形黑影,尖锐鸣叫着冲向奔腾而来的剑气。

拂衣稳稳站在沉雾之上,胸腔中有种难以遏制的战意,那是乾坤传达出来的情绪,对战境界高出自身的修士让它无比兴奋。

剑招在心间浮现,乾坤在空中演绎,她只觉自己与剑合为一体,仿佛变幻无穷的剑气都是从自己体内迸发出来,每一缕剑气、剑气中的每一缕特殊气息都与她有着紧密的联系。

她甚至能感应到剑气穿过紊乱气流,能够听到隐藏在银光中的嘶嘶铮鸣。还有青年凝符化影的脆弱反击,以及他内心深处的恐慌与震惊,拂衣全都能够清晰地透过乾坤、透过剑气清晰地感应到。

她的剑法从无花哨的招式,或虚或实,总是带着唯一的目的:击杀对手。

《无名剑法》引她领悟剑道、理解每一柄剑,在一次次一年年地深入理解之后,她终是明白了一点,无招胜有招,唯有根据当时战局调整出招,简单直接且粗暴,才能应万变、破繁杂。

最关键的是,没有套路的人就不会被对手反套路,她就是要打得对手一头雾水两眼昏花,想不通她出招的角度为什么如此清奇。

此刻,剑光从涟漪变成了一片银光海洋,剑气凶猛如海啸,每一缕光芒中都蕴含着极为暴烈狂躁的力量,丝丝缕缕汇聚在一起,方圆数十里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压抑中。

空气好似被抽干,灵气中皆是无孔不入的剑气,寸寸都是杀机,无论身处地面还是高空皆逃不开银光的追击。而这表象看似平静的剑气化海,实则还蕴含了无数暗招。

这是乾坤一剑接着一剑,以无数至简招式凝聚的致命陷阱。

青年凝出的邪气符文越来越多,颜色却是越来越淡,幻化出来的人影更是从筑基初期掉落到炼气圆满、炼气九层

他故意维持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裂痕,魅惑众生的明眸染上惊惧,就连刚刚飘扬得极美的衣衫与发丝,都在剑气强攻中变得凌乱不堪。

“道友,逞强这种事只要持续得够久,那就是真的强啊。”拂衣在空中眯眼轻笑,话音落下时,剑气幻化的银光海洋骤然生变。

半数剑光如道道狂暴风卷往空中一冲,接着俯冲向下包围住青年,另外一半涌向下方一层层爆开,邪气凝聚的人形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湮灭。

身在剑光深处的青年防御尽散,经脉寸断,肉身从内到外寸寸撕裂,识海在剑气钻入的瞬间被彻底搅散。在他生机全无、与脚下黑色莲花一同坠落在地时,恰好被气流卷到了倒霉的师妹身边。

第164章 埋头做人

拂衣收起沉雾落地的时候,心中还有一丝小小骄傲散不去。毕竟她动手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解决一名筑基圆满修士,而且一战结束竟然隐隐觉得有点轻松、有点意犹未尽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乾坤剑的膨胀心态影响到她了?不行不行,以后还是得低调一些。拂衣心念一动唤回瑟的乾坤,让它老老实实横在双鱼之上接受神秘气息的滋养。

这回没能用上乾坤剑中的迷幻之效,更没用上黑鱼气息的压制,让拂衣心中有些小小遗憾,就像攒了一大包好吃的找不到人分享。

青年陨落后,形成阵法的骷髅长箭纷纷落地,缭绕在荒野的邪气也尽数散去,困在阵中的修士亲眼目睹了刚刚那场斗法,一个个神情震惊,心中无比钦佩。

获救的众修飞身上前,在距离拂衣两丈处站定,你一言我一语道起谢来,言语中不乏夸张了许多倍的夸赞和惊叹。

“道友真是年轻有为,堪称世间剑修之楷模!”

“是啊是啊,道友简直是筑基境内无敌手,我等是御剑都赶不上啊!”

“道友不畏强权,英勇对敌,解救我们数十条性命,是当今世间难得一见的正义勇士!”

拂衣:“”吹她实力就算了,居然吹上了她的“正义品质”?大家说这种话真的不亏心的吗?刚刚在人群中不守规矩钻来钻去、导致与那女修撞上的也是她本人啊,这些道友的记忆怕是受损了吧

关键刚刚那种情况,她跑不掉,也没必要跑,要是对手太强她预计打不过,逃起命来可是会不管不顾而且毫无心理负担的。

一群修士还在尬吹,连人美心善实力强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拂衣觉得自己的厚脸皮都快透出微红了。

“诸位道友无需客气,我们还是早早回到城中,以免恶灵谷又有修士前来寻仇。”拂衣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些话还是留到城中帮她宣传吧。

想想经此一事,这些修士若在擂台与她对上,那还不得直接认输?真是省时又省力,她通往第一名的路又平坦了不少。

众修士一听恶灵谷,浑身汗毛都快要竖起,一名怯生生的女修鼓起勇气凑到拂衣近前,弱弱地提醒道:“恶灵谷的人蛮不讲理,只许他们欺负人,不许别人还手,道友最近可得小心一些,以免遭到他们报复暗算。”

另有一名中年男修也道:“不止是最近,以后在碧霄域都得小心才是。恶灵谷的修士睚眦必报,瞧这两名修士行事就能窥得一二,道友连杀他们两人,怕是难逃一劫。”

“话不能这么说嘛,我看这位道友实力强悍,到时候谁杀谁还不一定呢!”一名女修听到他们“抬高”恶灵谷实力,神情很是不屑。“不过是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多行不义必自毙,道友别怕,我会在背后默默为你鼓气!”

拂衣眼角微抽,拱了拱手干笑道:“多谢道友,我会努力的。”

随着众人一起奔回城池,一入护城大阵,拂衣就再看不到任何一名获救的修士。“溜得可真快啊。”她就知这些人会迅速与她拉开距离,以免被恶灵谷的人找上麻烦。

拂衣并不介意,换作是她同样会尽早离开,恶灵谷的名声在碧霄域附近不是一般的响亮,就连金丹修士都不敢招惹。这些筑基期本就没有靠山,实力也不算很强,行走历练已是不易,要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唯有死路一条。

穿过人群回到队伍的时候,宋思画已经排到了前列,眼看就快要报上名,她感应到拂衣气息,语带关切地道:“我刚刚听到那边有人争执,好像是你的声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拂衣嘴上应着没事,传音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简单说了说,接着颇为抱歉地道:“这几天我就不跟你待在一处了,省得被人找上麻烦牵连了你。”

擂台赛不限制邪修参与,要是恶灵谷另有人在城中,听说此事必会找她麻烦。拂衣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结果却被宋思画一口叫住。

“这有什么,你别担心,我实力虽不如你,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宋思画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接着传音道,“我听说过恶灵谷,其实他们只是仗着谷主的名声响,在外狐假虎威罢了,筑基修士的实力并不如何。”

拂衣很认同这一点,刚刚那名筑基圆满在她手下帅不到半个时辰,这等实力,确实与名声有些不相符。但她知道程连钰是当真厉害,元婴初期、中期时都能越阶击杀元婴圆满,下手又阴又狠,很长时间都令人闻风丧胆。

现在他的恶名还只在碧霄域附近传播,谷中后辈就开始上蹿下跳,可以相见后世会如何嚣张。

“既然你不怕,那我可就不躲着你啦。”拂衣对惹上恶灵谷并无多少担忧,再加上擂台赛是在城中进行,有城规束缚,还有数不清的高阶修士在此,谁都不敢明着动手伤人。

拂衣并不认为程连钰会主动派人为两个筑基小辈寻仇,他那个人狠毒起来连自己都敢伤害,底下的小辈更是不被放在眼里。有时候找不到合适的人炼丹,顺手一抓捞到谁就炼了谁。

外面修士之所以认为恶灵谷睚眦必报,是因为谷中有几名金丹期修的是杀戮道,不管谷中哪名小辈惹了事,这些修士都会主动将事揽在身上为其寻仇。

恶灵谷的炼气筑基不傻,在外招惹的大都是同境界的散修,就像之前被当众讨要灵石的文雅中年,一看就是好欺负的角色。要是不肯拿灵石换平安,顺手杀了也就杀了,没有人会为他追着恶灵谷寻仇。

眼下拂衣倒不担心会被金丹邪修找上,两个恶灵谷筑基都死得透透的,没有人会回去告状。

为了安全起见,她当时连储物袋都没捡,只趁众修士使劲夸她时顺出了五十枚中品灵石,其余物件一概没碰,想循气息差到她踪迹都不可能。

再者她现在打定主意不出城,就在这人挤人的地方混到赛事开始,待奖励到手,再在城中找一家灵舟行直奔传送阵,一路埋头做人,绝不给邪修留下动手的机会。

第165章 六百六十六号

宋思画买到令牌后,两人决定去茶肆占一间雅室混过这几天。这次擂台赛不限制名额,城中还有许多筑基修士没报上名,待所有人都领到令牌才会进入场中抽号,还得等上个十天左右才会正式开赛。

两人幸运地找到一家小茶肆,在二楼占了一间称得上袖珍的隔间,一看就是临时布了个阵法加了两道屏风,只为多招揽一桌客人。

拂衣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灵茶,结果仍是发现涨价涨得厉害,平常只卖一百枚下品灵石,如今都要上五百枚了。管事笑眯眯地赠送了一叠几乎没有灵气的灵果,将阵法令牌留下后溜得飞快,看来最近没少因为此事被挑刺找麻烦。

两人各自出了二百五十枚下品灵石,皆是唏嘘花灵石容易赚灵石难。

“据说玲珑阁管事酬劳不低,宋道友一定要尽力闯关进入决赛啊。”

“我有五六成把握,再看看上场后运气如何吧,要是初赛就抽到比我强太多的对手,那也只能遗憾退场。”

擂台赛的胜负大部分取决于修士实力,但也有一小部分运气成分,若接连抽到好几次实力超然的对手,哪怕中等偏上的实力也会被淘汰下去。

一旦出局,就没有了继续参赛的资格,不可能重新再购一枚令牌继续闯关。

好的是由于参赛人数过多,每名修士在初赛对战十名对手,六次胜出即可进入中赛,对于稍有实力的修士来说不算难。

但参加竞选赛的大多都是没有正经传承的散修,赢了这场保不准就输在下一场,淘汰率不会太低,所以宋思画不敢太过笃定。

一旦进入中赛,修士人数就会大大减少,擂台上的斗法也会更加精彩好看,留下来观战的修士还可以参加赌局押宝,趁机赚上一笔也算是安慰。

两人在隔间用一壶茶混了整整八天,连番拒绝管事委婉提出的换茶建议,离开的时候,拂衣仿佛看到他脸上露出“总算走了”的轻松神情,显然整个管事生涯都没遇上过这么抠门的修士。

一走到街上,拂衣与宋思画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每走一段距离就会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仔细感应了一下,正是冲着拂衣而来。

“会不会是你在城外那一战传开了?”

“极有可能。”

拂衣见状颇有些欣喜,不是她虚荣心作祟享受众人关注,而是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那么点惊惧,看来那些获救的修士没少夸张渲染。

宋思画抿嘴偷笑,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矜持神情,传音调侃道:“这下我沾了你的光,人家指不定以为我与你实力相近,还没上场就先唬住人了。”

两人一路被人行着注目礼,大多修士的目光中还有钦佩之意,拂衣还听到路边有人在嘀咕,这年头,敢为陌生修士招惹恶灵谷的正义之士不多了。

经过那几十名修士一路夸张表扬,拂衣听到这些话面不改色心不跳,虽不觉得有多受用,但厚厚的脸皮已经不会透出微红。

世间“正义勇士”一向受到生灵尊敬,拂衣与宋思画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压根不需要再像之前那般钻来钻去,走在人挤人的路上竟连旁人衣角都碰不到。

轻轻松松来到中心广场时,几座临时传送阵法已经搭建完成,擂台不在城池内部,而是在四大阁提供的微型秘境中,筑基初期、中期、后期与圆满正好四个场地,若有兴趣观赛,只需缴纳百枚下品灵石传送费即可。

拂衣与宋思画在初期阵法前方等候,小半个时辰过去,城中所有参赛修士腰间齐齐亮起灵光,白色令牌散发出柔和光晕,提醒他们按境界抽取号数。

四座传送阵旁各有一名金丹圆满镇守,筑基初期的阵法前是一名中年女修,她摊开右手,在掌心幻化出一团由无数微小字符组成的光团,约有一个人头大。

“筑基初期小友排队入场,抽取号数后即可进入传送阵等待。”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压,是为镇住在场修士,不让他们闹哄哄地乱成一团。众修士自觉地谦让起来,很快依照秩序排好了队。拂衣与宋思画被人让到了前面,排在五名衣着不凡的修士后方,很快轮到了她们抽号。

拂衣来到光团前站定,在金丹女修指引下向光团中探入神识,循着自己心意往外一挑,就见一道微小光符跃到身前渐渐变大,幻化出来的数字为“六百六十六”。

“小友这号数倒是吉利,入阵吧。”金丹女修颇为和善,对每个小修士都极有耐心,每上前一人都会说上几句鼓励的话让人安心。

拂衣注意到她衣襟处的灵鹤戏云纹饰,便知她是闲云阁的人。“多谢前辈。”她拱手行了一礼,待身前数字灵光倏地没入令牌,才侧身朝后方阵法行去。

阵中站着的五人各自占据一角,三人与拂衣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另有一男一女神情冷漠,看上去不愿与任何人来往。

这样的修士不在少数,拂衣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与他们见礼,安安静静找了一个角落站定,透过阵法看宋思画抽号。

见她抽到二百三十七号,向金丹女修行过礼朝这边走来,拂衣的视线本能地转向广场外面,忽然感觉有一道犀利的目光正朝她扫来。

外面人头攒动,很难辩清那道目光从何而来,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敌意,甚至是杀意。拂衣心知这多半是恶灵谷的人听说了城外之战,除此之外她又不曾招惹谁,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想杀了她。

“我抽号前似乎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我。”宋思画也有同样的感应,一入传送阵就与拂衣传音说了此事。“我悄悄观察了一下,应该是那名穿紫衣的女修。”

拂衣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人群中确实有一名身着紫色纱裙的少女,样貌平凡无奇,脸色惨白如死人,唇瓣泛着不正常的乌青,像是练功的时候走神岔了气。

这副模样,妥妥的邪修无疑。拂衣记住少女的脸,视线很快转移到别处,同是筑基初期,又是擂台作战,就算正面遇上她也丝毫不慌。

第166章 来得又早又巧

在传送阵中等候了片刻,拂衣就见惨白死人脸少女抽到四百四十七号,朝着阵法大步走来。她神情冷硬,眼眸如同镶嵌在眼眶的死物珠子,漆黑无光,瞧着毫无生气。

她的视线与神识都没有扫到拂衣身上,入阵后随意找了个空处站好,盯着自己脚尖前方的地面默不作声。不知为什么,少女周围的几名修士都本能地避了一避,待他们自己反应过来时也觉得奇怪,仔细一感应,似乎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气息传出。

少女的邪修身份并不难看穿,但众人也不是见着一个邪修就要躲开,所以刚刚默契的闪避就显得尤为奇怪。拂衣余光一直关注着那边情形,可惜神识无法探出,无从得知少女身上令人避讳的究竟是什么。

没等她多想,传送阵内已经聚到了九十九名筑基修士,屏障外的金丹圆满女修朝里面叮嘱道:“进入秘境后自行到分赛场集合,夺宝赛西行,竞选赛东行。”随着她话音落下,阵法灵光一闪将众修士吞没。

超短距离传送不会让肉身有任何感应,就连炼气修士都能缴纳灵石传送入秘境观战、参与押宝,阵法启动后强光一闪即逝,视线恢复正常时,众人眼前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赤红草原。

拂衣与宋思画告了辞,与四十余名参加夺宝赛的修士朝西边行去,那名邪修少女亦在次列。趁着修士分散开来,拂衣趁机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她的气息,结果并未感应到任何不妥。

少女身上确实具有邪修气息,但并不存在让人避讳的特殊之处,拂衣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好几名修士同时做出躲避的动作,绝不可能是巧合,少女肯定有异于寻常邪修的地方,只是收敛得极好,很难被察觉到。

拂衣没有再揪住此事不放,修士的本能反应,会因为警惕心加重而变得迟钝,她现在对少女防备到了极点,无法利用本能感应出危险究竟源于何处。

放弃观察的拂衣不再去考虑后续风险,能否与少女对上都是未知数,就算对上了,她难道还会任由对方把她杀了不成。且不说擂台上有阵法杜绝生死斗,就算没有阵法,她也不会怕了一名同境界邪修。

向前疾驰了一段距离,就见远方出现了排列整齐的阵法灵光,犹如一座座小型穹顶盖在草原上。阵法内的地面平坦坚硬,上面刻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阵纹,每一座擂台都不算大,能够供修士施展的空间不多。

如此一来可增加斗法难度,也会加快每一场比试的进程,若是每座擂台都占地方圆十余里,一场斗法说不定能持续一整天。

为了方便修士观战,阵法屏障全都是透明的一层,看上去只像是隔了一道几近无形的隔膜,唯有靠近时才能感觉到强大的阵法力量。再辅以元婴修士布下的结界,斗法余威绝无可能传到外面波及观战者。

第一批修士到场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参赛者赶来,本着友谊第一竞赛第二精神,大家面上都带着客气有礼的微笑,视线偶尔在空中对上都会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只有少数几名冷脸修士不欲和人交流,死人脸少女自然是其中之一。拂衣发现她不仅冷漠,眼中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轻蔑,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所有人。

这让拂衣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家都是筑基初期,邪修又不是战力顶尖的类型,哪里来的勇气鄙夷在场所有同阶修士?

邪修中虽然也有战力惊人之辈,但受功法与心境影响,在一阵爆发后总会有自损的情况出现,后续战力会逐渐跟不上。哪怕少女是筑基圆满,也不可能碾压所有同阶。

除非她是金丹修士拂衣脑中忽然闪过略显荒谬的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要是少女本就是金丹期,她身上引人避讳的异常之处、以及眼中懒得收敛的蔑视就都说得过去了。

修士隐藏修为的秘术有许多种,除了自行收敛灵息压制修为,还有一些辅助法宝也能让人看不出真实境界。拂衣初见白泽时,就只能凭本能和经验判断出他是元婴期,若只凭肉眼与神识观察,绝对不可能察觉出端倪。

有些秘术与法宝精妙非常,甚至能够瞒过高境界修士,骗过本就没有灵智的阵法,这就像是在人群中钻空子,总有缝隙能够利用起来。

拂衣几乎能确定,死人脸少女就是恶灵谷中修炼杀戮道的金丹之一。

正在此时,镇守阵法的金丹圆满女修御剑而至,祭出一粒小小珠子悬浮在空中,双手翻转间,一道小巧符文凭空跃出,一闪身没入珠子之中。

原本无色的珠子爆发出一圈圈五光十色的光晕,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暗红色光幕,上方共有九十九座擂台简易画,能够显示出当前参赛者的号数以及每一场的胜负。

“参赛者不要走远,按照光幕排号上场比试,不可私自调换令牌,违者严惩不贷。”金丹女修语气严肃,带着若有若无的威压,让人不敢心生侥幸。

拂衣回过神来,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去打个小报告

死人脸少女以金丹境界参赛,肯定能场场完胜对方,就算初赛不会与她对上,后面迟早也会在决赛相遇。赢是不可能赢的,就算不被死人脸当场击杀,也肯定会留下难以恢复的暗伤,最重要的是第一名的奖励就与她无关了啊。

明明有成把握再次获得器灵碎块,却要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眼前流逝,拂衣觉得自己真的做不到。可是打小报告这种事总有些不靠谱,万一死人脸的秘术精妙无比,连这位金丹圆满女修都无法勘破,岂不是白白打草惊蛇?

拂衣倒是确信闲云阁这位管事不会不管,她若查不出来,肯定会向阁中高阶修士汇报,但在高阶修士到来之前,谁能保证死人脸不在秘境中发难?

若这死人脸同样是金丹圆满,与管事打起来就会造成一场大灾难,这处挤满了筑基修士的小秘境,可没有太多安全地方能让大家都躲避起来。

拂衣暗道,要是能不着痕迹地暗示那名管事就好了,可人家御剑悬浮在空中,参赛者根本无从接近。正一筹莫展时,光幕上显示出第一批上场的号数,六百六十六号正在其中。

待看清自己对手的号数,拂衣心中一喜,“这还真是来得又早又巧啊。”与她对战的正是四百四十七号,死人脸少女,两人目光似是无意撞在一起,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机。

第167章 一个大坑

拂衣的杀意不是直愣愣的那种,而是透着一股算计的味道,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看得死人脸少女微微一愣,忽有一种被小辈戏耍了的恼怒,于是死人脸板得更加僵硬了。

“哎呀,道友上场了啊?我得去给道友捧捧场!”一名在城外获救的修士从不远处蹦过来,跟在拂衣身后热情鼓气,听到他的话,许多听说过城郊斗法的修士都跟了过来。

“这位就是连杀恶灵谷两名邪修的勇士!”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幸好没抽到与道友同场,否则我连打都懒得打,直接认输得了。”

许多嘴巴如同抹了蜜一样的修士,你一言我一语夸赞着拂衣,视线还有意无意扫过死人脸少女,大有一种要看她当众出丑的意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少女是邪修,再观她神情阴沉得可怕,心中自是明了,她必然与那两名陨落的邪修一样出自恶灵谷。

平常避之不及的人物,此刻却能放心大胆地讽刺几句,逮着机会的修士们言语越来越尖利,到最后已经懒得再夸赞拂衣,只将恶灵谷上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拂衣心中微微发颤,恨不得能把这些道友的嘴巴给堵住,要是他们知道这少女是金丹修士,恐怕一个个都得吓得抱头窜逃。

眼见死人脸的神情冷如万年寒冰,眼中杀意渐浓,拂衣连忙转身朝众人拱了拱手。“多谢诸位道友捧场,不知赌局是否已经设好?有劳哪位道友帮我下个注吧。”

最先跟来的中年男修自告奋勇,从她手中接过一枚中品灵石,拍了拍胸脯道:“我这就去帮道友押自己胜!”

拂衣连忙阻止,笑得一脸憨厚。“不了不了,道友帮我押一号擂台的七十八号吧。”她刚刚纠结打小报告的同时也没忘了观察周围修士,七十八号是一名灵息内敛的年轻女修,一看就是能以一打三的类型,押她准没错。

中年男修眼角微抽,忍不住确定了一次。“道友真不押自己?那”他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道友觉得在下该不该押道友?”

周围修士们假装说着自己的话,其实皆是竖着耳朵在听。毕竟这位勇士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连筑基圆满都能轻易击杀,按理说押她必胜,但她自己都不肯押自己,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拂衣故意做出一副神秘的神情,道:“天意难测,不可说,不可说。”

试图打听内幕的修士们皆是一副吞了灵虫的表情,一个筑基期哪里来的这么多戏,还天意?这是能掐会算看到了什么未来画面吗?

听到拂衣的话,大多修士都不再打算将灵石押在她身上,实力强不强另说,关键是这暧昧的态度,好像不打算赢啊。

尽管不押宝,该看的斗法还是要看,众人纷纷散去后又重新绕了回来,再次聚集到擂台阵法前,只见拂衣与死人脸少女已经进入阵中,各占一方开始等待号令。

阵法结界内寂静无声,两人的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仿佛这一场比试引不起她们任何心绪波动。拂衣嘴角微微翘起,几近无声地道了一句:“前辈,还请手下留情啊。”

死人脸少女神情果然一变,眼中闪过惊讶,不过很快又收敛起来,恢复了刚刚的阴沉。“道友这是何意?”

见她不肯承认,拂衣更加直截了当。“堂堂金丹修士跑来参加筑基擂台,被拆穿还不肯承认?前辈活得久脸皮厚,晚辈真是佩服。”

拂衣一直找不到机会打小报告,谁知天降好运,直接让她与死人脸对上,阵法里的一切都会被上方金丹管事关注,她们的话自然会一字不落地进入管事耳中。

“晚辈击杀恶灵谷修士是为自保,前辈倒好,打着复仇的旗号修炼杀戮道,连四大阁都不放在眼中,不仅脸皮比城墙厚,胆子也比天大啊!”

“你少胡说八道!”少女终于不再是一副死人脸,眼神不由自主朝上空扫去,见闲云阁管事似乎毫无所觉,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拂衣也看到了毫无反应的管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难道真没听见?还是只当她们是在斗嘴没往心里去?按理说不应该啊,为了防止出现让四大阁面上无光的事,这些管事一个个都小心得很。

正想再说上几句,拂衣就见管事身上闪过一道细如发丝的灵光,眨眼就已消失不见,快得像是她的错觉。但她知道这绝非意外,而是闲云阁的某种特殊传讯方式,管事必是不动声色通知了元婴真人前来查明真相。

拂衣放下心来,这下只等阁中真人前来即可把死人脸带走,这场比试算是作废,外面的赌局当然也不能作数。外面那些修士要是知道了真相,还不得再次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拂衣正美滋滋地回味着被人夸赞的舒适,就见天空一道灵光炸开,正是第一场擂台赛开场信号

拂衣:“???”什么情况,难道真的要她跟死人脸打上一阵吗?她只是一个脆弱的筑基初期啊!

浓黑雾气在一瞬间布满整个擂台,还不等拂衣反应,少女已经融入邪气里消失不见。阴冷的气息令她浑身灵力凝滞,一道若有若无的金丹期威压缠绕着她,似乎只要她有所动作,就会直接攻入识海让她再无生还可能。

金丹修士想要击杀筑基初期只在眨眼之间,就算有阵法感应生机流逝速度,也赶不上高阶对低阶的绝对压制。拂衣只觉这个坑实在太大了,她根本没办法躲过,也没办法及时从里面跳出去。

但她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对金丹修士更没有低阶应有的恐惧,心境稳固,就不会出现慌乱无措的情况。在外面一众修士惊讶于邪气的可怕时,她也如同少女一般消失在场中,连上空镇守的闲云阁管事都有些错愕。

谁都不知道两人隐匿在何处,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邪修少女还能以邪气隐藏自身,而拂衣的情况更令人摸不着头脑。

实力再次被众人拔高一截的拂衣,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么轻松,她以化尘术隐匿在空中,仍能感觉到愈加强烈的金丹期威压,只觉浑身灵力都快运转不开,丹田两条小鱼都有了停止转动的征兆。

第168章 人都要凉了

闲云阁管事有些犹豫,作为裁判和长辈,她应该及时出手制止这场斗法,但作为整场擂台赛的监守者,她又必须考虑到在场所有筑基、炼气修士的安全。

要是强行止住两人斗法,那名明显压制了修为的金丹邪修必会跃出阵法大杀四方,在元婴真人没有赶来之前,她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压制对方。

管事权衡利弊只在一念之间,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至于对倒霉的六百六十六号选手,她也只能默默为其叹息,气运是实力的一部分,既然有此一劫,就看她有没有本事自行化解了吧。

阵法之中,拂衣已经猜到了管事的想法,她心中并无怨怪之意,因为换作是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与管事不是旧相识老交情,更不是人家亲近的晚辈,凭什么要人弃在场所有人于不顾,跑来捞她一人放跑邪修?

如今谁都知晓是她杀了两名恶灵谷修士,招来了这场明晃晃的报复,只要不阻止死人脸杀了她,外面的修士就暂时安全。捱到元婴真人到场,再将死人脸顺手杀了便是。

尽管在换位思考后,拂衣能够理解管事的举动,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笑嘻嘻的高阶修士真是无情无义!

骂过之后拂衣气顺了不少,一旦气顺,人也就随之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耗时间。

越阶杀是不可能越阶杀的,这辈子都不大可能越大境界杀的,就只有躲躲藏藏、偶尔依靠前世经验放一下冷箭才能维持性命

拂衣在心中絮絮叨叨算是平复略有些紧张的心绪,哪怕对金丹期本身没有敬畏,也不代表她对死亡没有敬畏。怕死这种事,再活几辈子都没办法改掉的啊。

擂台上的黑雾越来越浓郁,黑压压的一片,从开赛到现在不过二十息,战局就从双方来回试探进入了死战阶段。

二十五息,拂衣心中默数着,全神贯注观察邪气的每一道变化,终于在一丝不同寻常的起伏中察觉到少女的行迹。

一道银光破开黑雾,迅猛精准,直攻要害,眼看就能击中若隐若现的少女。但金丹期的神识与筑基期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剑光再快,也快不过对方的闪避速度。

黑雾如水流般涌向四面八方,淹没了刚刚的异常起伏,场中再一次失去了少女的行踪轨迹。

拂衣感觉到小鱼的转动速度在逐渐变慢,心知再拖下去不是办法,要是元婴真人再晚来片刻,她迟早会死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中。

她强行调动浑身灵力,在短短眨眼之间接连击出数十道剑光,邪气一片接着一片炸开,与银色光芒交织成风暴卷,震得擂台轰隆作响。

拂衣趁机收起化尘术,踏着沉雾腾空而起,乾坤如同高高在上的守护神,虔诚且坚定地悬在身后高空之中。一人一剑,如高耸入云的山岳,在疯狂肆虐的邪气中巍然不动,仿佛世间一切乱象都无法将其撼动。

只一瞬,道道寒光在黑暗中爆发,剑气一重接着一重,气势磅礴,似可斩山岳、断江河。

这剑气中蕴含着极为精纯的金木火土灵息,蕴含着令人神思恍惚的迷幻之力,蕴含着一种让人想要臣服古怪气息。

道道剑光皆是毫无规则、简单至极的招式,像是刚刚开始练剑的修士随手击出的横扫竖挑,且不似寻常剑气那般纯粹狂暴。

唯有隐匿在黑雾之中的少女知晓,这一道道攻击带来的压力令她心中发沉,甚至生出一丝惊惧,无形间蔓延至全身,让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隐藏修为!”少女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神情明显带了一丝凝重,随着双手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一股带着血腥气味的阴风荡开在阵法之中。

拂衣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压着境界不敢堂堂正正做个人,居然还反过来咬她一口。不过看到对方被剑气中的黑鱼气息压制,她高高悬着的心总算安然落下。

她的安心还没有持续一眨眼,就见两道诡异的巨大人影出现在擂台两边。

阵法结界外,一群修士早就忍不住高声惊呼,另外九十八座擂台边几乎无人,全都聚集在这里观战。

“元婴真人怎么还没来?这邪修分明是金丹圆满啊!不过她怎么这么弱,连筑基初期都杀不死?”

“你跟谁一伙的?没看到管事在上面操纵阵法吗?肯定借助阵法之力压制了邪修实力,否则那位道友再强悍都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阵法之力是有,可那位道友为免太能撑了吧?”

“她和我一样都是剑修”

“呵呵,那你进去坚持半盏茶试试?”

高空之中,闲云阁管事手持令牌操纵着阵法变幻,为了不让邪修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一直以微不可查的改变影响着整座大阵。

她看向拂衣的眼中带着欣赏与怜惜,毕竟真人不曾赶到之前,她也不认为小小筑基初期真能活着走出擂台。

“哼,原来当真只是个筑基小儿。”少女苍老的眼神中再次划过轻蔑,平地腾空而起,双手挥舞间凝出两道巨大符文,像是推动沉重的山岳一般将符文推入巨人之中。

轰、轰、轰

巨人浑身画满黑色符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显然是用血液炼制过,只是不知究竟是人血还是兽血,亦或是不同生灵的混合。

刺骨阴气瞬间蔓延开来,充斥在整座擂台之中,拂衣不由自主地颤抖,骨子里都被这阴风刮得生疼。当两座高大如小山的巨人向她袭来时,迅猛的速度让她心中一惊。

拂衣忍不住生出一股火气,右手向前伸出,乾坤随心而动,稳稳落入掌心。

“你们四大阁的真人都在吃茶吗?再不来人都要死了!”

拂衣再不抑制心中怒火,用上全身灵力大吼出声,同时身形一闪冲向前方,任由乾坤吸取着经脉每一寸灵力,任由黑白双鱼发疯一般飞速运转。



两道刺耳破空声响起时,整座擂台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两道银色光刃从地面延伸至阵法屏障的顶端,从拂衣所在的方位劈向两只巨人,布满阵纹的地面顿时生出细碎裂痕,整座阵法都不堪承受剑气的狂暴,开始摇摇欲坠,灵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

“不好!阵法要毁!”

有人惊呼一声,接着就听上空传来管事略带焦急的声音。“大家不要慌乱,阵法之外还有结界守护!”

话音还未落下,管事就听得下方传来令人心惊胆战的碎裂声,紧接着,一道带着毁天灭地的古怪气息从屏障裂痕中迸发出来。

第169章 第一

拂衣浑身上下都似在燃烧。

她能感觉到灼热血流在肉身中快速流动,能感觉到灵力随着黑白双鱼的转动源源不断地输出,能感觉到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在愤怒时砰一声断掉了。

她明明拥有属于强者的灵魂,却被束缚在一个弱小的肉身中,境界的限制,让她无法与从前抬手即可毁灭的金丹期一战。再加上四大阁迟迟不来的元婴真人,让她再次感受到低阶修士的渺小。

原本早就不在乎的事涌入心间,来势汹汹,激起了她心底深处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哪怕知晓修炼进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可她空有一身对剑的领悟,无法在眼前的生死之战中发挥出一成,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谈什么进阶修炼。

乾坤感受到她沸腾的战意,感受到她心中悲怆与愤怒,在高空之中发出铮铮嗡鸣应和,如一支激昂战歌,那声音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破空而出时,银光如水银泻地,终于吞没了邪气凝聚的黑雾。

轰轰轰

擂台地面在一重强过一重的剑气中裂出深痕,再有阴邪之气腐蚀,灵气终于被侵染失效。阵法本就被管事做过小小调整,如此一折腾,终于在巨响中散了架。

“结界要毁了!大家快跑!”

一名修士尖声惊叫着朝远方飞驰,所有人都紧随其后,就连高空中的金丹管事都已激发防御灵光,打算在邪修冲出来的瞬间上前阻止。

所有人都以为银光中的拂衣已经陨落了,那样强大的力量,应是筑基修士耗费生机与修为的自损招数。

哪怕其中一尊血巨人已经倒下,另一尊亦是晃晃悠悠,狂躁地发出谁都听不懂嘶吼,但邪气已经再次蔓延开来,表明了少女已经迅速占据上风。

“真是可惜啊”替拂衣押宝的中年一边飞驰,一边忍不住心中遗憾,沉重的叹息飘荡在风中,传至周遭每一名修士耳中。

“若非今日之劫,这位道友以后必成大器。确实是可惜了”

“你们快看!剑光是剑光!”

一路狂奔的修士们惊讶地发现,擂台之中再次爆发出一道冲天而起的银光,透过破破烂烂的阵法结界屏障,散发出一股堪与天地自然之力比肩的强大气息。

不同于高阶修士的威压,那是一种令人想要从内心深处膜拜的力量。

一众修士几乎忘了奔跑,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远方擂台,原本就不多的炼气修士早就四肢瘫软,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却说不清心中是敬畏更多还是惊惧更多。

正在此时,四道元婴威压凭空生出,紧接着便有四道身影出现在擂台上方,只一挥手,就将里面这场激烈且杀伤力巨大的斗法终止。

平静来得猝不及防,赤色草原上惊呼的修士们默契收声,刹那间,整个秘境陷入死寂。

就好像原本被人泼上冷水的油锅,在即将炸开的瞬间凝固了下来;又好像气势汹汹腾入高空的巨浪,悄无声息地返回平静无比的海中。

擂台上黑雾散尽,两尊黑血巨人消失不见,地面无数道深深裂痕摊开在众人面前,再次证明他们畏惧的剑气并不是一场幻觉,而是真实存在过。

高空之中,四名元婴真人相对而立,闲云阁的金丹管事站在自家长老身边汇报,四人中间悬浮着一道瘦弱身影,紫衣少女神情惊悚,脸上还有十余道见骨血痕,分明是被剑气所伤。

看到这一幕的围观修士忍不住四下张望,窃窃私语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们都在好奇与邪修对战的可怕剑修去了哪里。

“抱歉,道友劳驾让一让。”宋思画焦急地挤开人群往前钻,一路小声与人道着歉,当看到几张熟悉面孔,确定他们是被拂衣救过的修士,这才上前急急询问起来。“诸位道友,可曾看到我那位好友去了哪里?”

几名修士齐齐摇头,一名中年模样的女修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又收了声。

宋思画见状连忙问道:“道友不妨直言,哪怕没看清也不要紧。”

中年女修目露遗憾,轻声叹道:“刚刚一战实在激烈,那位道友许是许是没能撑到真人们到来。”

宋思画有些发懵,她似乎完全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虽说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总觉得拂衣是那种绝不可能战死的修士,她永远会赢,还会赢得干脆漂亮。

可是她很快想到,拂衣这一回面对的不是筑基圆满,而是金丹圆满。

“真的没能撑住啊”宋思画呐呐出声,心中有些酸涩。接连历经道侣背叛、陨落,现在又要面对友人永远离开的伤痛么?

世事无常的道理她明白,可是为什么要她接连不断地经历这一切?诸事不顺,修途坎坷,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值得交往的人,为什么忽然又要被命运夺走?

从修道以来经历的种种磨难,积攒的种种情绪,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她眼中忽然迸发出一股恨意,死死瞪住空中悬挂的邪修少女,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恨不得能冲上去将其撕碎。

四名元婴真人听金丹管事汇报完刚刚的情况,身形一晃消失在高空之中,管事踩在飞剑之上,转过身来一脸淡定地对众人道:“擂台赛继续,本次夺宝战第一为六百六十六号号小友,若有不同意见者尽管提出挑战。”

这话一出,在场众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同意见当然是不敢有的,金丹圆满的脸上都被打出见骨血痕,谁还敢去挑战?但关键人都死得找不到尸身了,第一的奖励给谁去?

该不会是四大阁扣扣搜搜不愿意给吧?众修士心中猜测不断,却无人敢询问出声。唯有宋思画大着胆子钻上前去,带着期待高声询问道:“前辈!她不是还活着?”

管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点点头柔声应道:“虽受伤较重,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刚刚已被阁中真人转移去了别处,待她醒来自会与你联络。”

赤红草原上顿时爆发出道道惊呼,以为全尸都没能留下的人居然还活得好好的,众人心中震撼之情难以言表,好几名获救的修士忍不住再次夸张赞叹,恨不得再将城郊荒野一战细述一遍。

宋思画刚刚升起的愤怒忽而消失不见。“万幸,只要活着就好。”紧绷的心神一松下来,整个人都有些绵软无力,她这才想起刚刚那股传遍草原的可怕气息,心中暗道这回拂衣是出了大风头了

第170章 获救

一名筑基初期剑修对战金丹圆满邪修之事,很快传遍了四个擂台赛场,观赛的修士出秘境后又在星罗城中传遍,很快又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一战成名的拂衣对此一无所知,她瞪着眼躺在一张聚灵玉打造的床上,意识清醒,头部有些钝痛,但识海没有受伤,还能探出神识四下观察。

这是一间明亮的洞府,四周石壁都是莹白色,除了身下这张聚灵玉床,不远处还放置着一只小小玉桌和一摞清心草编制的蒲团。桌上摆着三足小鼎香炉,里面放着一枚无需点燃的香片。

神识再往外延伸半丈,就被一道明显无法撼动的结界弹回,接连好几次都无法探清外面的情况。

拂衣就这样一次次弹着结界,感受肉身伤势恢复时的刺痛和麻痒,偶尔闭上眼睛进入半入定状态,百无聊赖地等了整整三天都无人前来。

她也试图拉着嗓子大喊,但喊出来的声音嘶哑无比,不像人在说话倒像是鬼哭狼嚎。

拂衣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救,她动用全身灵力挥出九十九剑,凝聚成最后一道冲天而起的剑光,还没来得及欣赏死人脸的惊愕,两眼就是一黑,直接陷入了昏睡状态。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躺在这张床上,肉身伤势比识海气海严重,所以一直不能动弹,连蹦起来拍打结界都做不到。

拂衣感觉自己像是浸在冰冷的水里,她知道这是邪气入体,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调养才能够彻底清除。好在身上这张聚灵玉床品阶不低,应是四阶超品中的上等货色,源源不断向她肉身输送着均衡灵气。

有大量灵气主动冲刷,哪怕没有自行炼化成为灵力,体内的邪气也会逐渐被驱逐出去。

“不知是哪一阁的真人做好事不露面不留名,按理说神识触到结界那么多次,应该早就感应到了才对。还是他们四大阁的元婴期动作都比较迟缓?”

拂衣想到在擂台上遭的大罪,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埋怨。不是她没有感恩之心,而是举办擂台赛的势力本来就该对参赛者安全负责,否则也不用耗费财力心力设置感应生机流逝的阵法。

除了防止修士互殴致死,还应该保证不让高阶修士溜进来作乱,要是千防万防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四大阁的长老应当立即现身止损,以免参赛者死在台上。

举办擂台赛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势力,在特定情况下颜面比利益还重要,此次恶灵谷金丹混入筑基擂台,传出去必会成为一大笑话。

拂衣并不想看这种无聊的笑话,对四大阁也不抱有怨恨之心,她只是略有些不满救人的速度,以及现在这种莫名其妙将她困在结界中的情况。

“该不会是看我太优秀,想要强行把我留下来做事吧?啧啧啧,我可是有宗门的人,绝不会为了灵石屈服。”想到此,拂衣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经脉中似乎还有不曾彻底炼化的药液,仔细一辨

“云清丹?这让我白干十年都还不上啊!”

拂衣脑中嗡嗡作响,刚刚生出的一股小埋怨都不敢再冒头,毕竟人家用了如此珍贵的中古丹药来救她,哪怕想扣留她在阁中做事,她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云清丹的丹方早已失传,在中古时期被称作什么也不为人知,当代修士将其称之为“云清”,是因丹药通体莹润白皙,形似祥云,能够清理修士体内任何一种毒素或阴邪气息,包括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丹毒。

就算是被邪气侵蚀到半死不活,一粒云清丹都能让人恢复原状,不留任何隐患。

拂衣回想起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邪气凝聚的黑雾浓郁非常,再有两名黑血巨人身上的腥风一吹,肉身内外都冷得生疼。

“看来一开始邪气侵体的症状很是严重啊,唉,这下欠人情可欠大发了。”尽管四大阁确实违背了擂台赛保护参赛者的规矩,但一码归一码,用了人家的珍贵丹药,拂衣就不会再在心中逼逼叨叨。

云清丹是极品灵石都难买到的好东西,有价无市,除了一些大宗族之外,就只有宝物奇多的大型势力才会有少量库存。

由于丹方遗失,加上灵植在大浩劫后产生过变异,现在根本炼制不出与云清丹一模一样的丹药,这样的珍品自是用一粒少一粒。

当今的仿制品能有六七分效用都算难得,拂衣忍不住无声叹息,其实她完全不介意用仿制品的啊。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洞府结界终于有了动静,拂衣探出神识往外面看,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薄纱的貌美真人,脚步轻盈地从空中走了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貌美真人身段姣好,面若灵花,娇嫩又红润,看上去如同二八少女,一身灵息却已是元婴后期。

“拂衣。”拂衣应了一句,又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个筑基修士,说话不该太过无礼,于是又道。“晚辈拂衣。”

“噗”貌美真人娇笑出声,褐色眼眸中满是笑意。“你既然不是畏畏缩缩的小辈,就不要装成那样,没什么意思。我姓‘明’,道号素玉,是广闻阁十七长老。”

广闻阁明素玉,拂衣对她有所耳闻,但并没有太大印象,只记得她在元婴圆满时冲击化神失败,陨落在自己的洞府之中。

“多谢素玉真人救命之恩,晚辈会竭力相报。”拂衣哑着嗓子说得无比艰难,一开口,喉咙就似利爪在挠,简直糟心。

“救你是应做之事,只不过当时恶灵谷有人前来闹事,我等正好被缠住”明素玉语气有些不悦,仿佛提起来都是一肚子气,她没有就此多言,很快摆出一张笑脸道,“就是你吃的云清丹挺珍贵,唉,这可怎么是好呢?”

拂衣:“”好有风范的元婴真人,这厚脸皮的程度,都快赶上她们无相宗的人了。“真人只管提,不违背本心,我都做。”

咳,不过本心这种事,到时候不还是她自己说了算嘛

“唉,原本不该与你一个晚辈计较。”明素玉轻轻闭上眼,做出一副无比为难的模样,见拂衣不答,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出了自己、或者说是广闻阁的所需要的报答。

第171章 请求

广闻阁的生意是以交易讯息、搜寻修士或宝物踪迹、雇佣杀手暗杀为主。据说不管雇主想要杀谁,只要出得起相应的灵石,阁中杀手就会追杀那人至死。但若是派出的杀手被对方解决,那么击杀目标的价格就会一涨再涨。

尽管广闻阁的生意都大多与打打杀杀有关,他们在外的名声还是极好,与另外三大阁一样时不时会做一些惩恶扬善之事,偶尔也会行侠仗义救人于水火之中。

“恶灵谷如同碧霄域毒瘤,从前谷主程连钰境界不高,小打小闹不必放在眼中,如今他以邪修之身境界元婴,实力大增,不可再留。我们打算除掉恶灵谷。”明素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扫过拂衣的眼神亦不再带着调侃。

“你要助我们一臂之力。”

恶灵谷的“小打小闹”在拂衣看来并不是小事,就在等待擂台赛的空隙时间,她听本域修士说起过不少谷中邪修做过的恶,桩桩件件都让人心惊。

当然,对于高阶修士来说,死几堆炼气筑基着实不算什么大事,就当是物竞天择,反正避开恶灵谷邪修也不代表他们都能进阶金丹元婴,死在邪修们手中就算优胜劣汰了。

对于凡事要讲理的宗族修士来说,剿灭一个大型势力想要非常充足的理由,否则心境方面过不去,还容易引起对方支持者的反弹。世间邪修万万千千,崇拜恶灵谷的不在少数,若在没有充足准备前动手说不定会生出麻烦。

小麻烦单看起来不算什么,若凑到一起就很让人头疼了。是以碧霄域的大型宗门、家族,是不大可能亲自动手剿灭恶灵谷。

而四大阁不同于大宗族,他们的虽然在意风评名声,但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大型势力,万事以利益为先。只要不触及利益,恶灵谷为非作歹也不关他们的事。

偶尔惩恶扬善是一码事,耗费精力清剿大型势力又是一码事。广闻阁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绝不是因为表面上说的,要为碧霄域剜去一个毒瘤那么简单。

必然是恶灵谷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再加上程连钰气焰日渐嚣张,做出来的事只会愈加阴损,为防止以后产生更大威胁,他们才会迫不及待想要连根拔起。

拂衣对这件事本身并无太大兴趣,在她看来恶灵谷迟早要灭,四大阁插不插手都没什么区别。但她心中也没有太大排斥,反正恶灵谷的人招惹了她,她迟早要去报复一番。

只不过心中确实有些疑惑,广闻阁里的精英杀手一个个贵得惊人,境界比她高的修士多了去了,好像没必要非让她掺和进去。

“不是晚辈推辞,而是贵阁高手多不胜数,晚辈的作用好像并不大。况且如今受了伤,还不知要修整到何时,要是贵阁急着要剿杀恶灵谷邪修,晚辈也赶不上啊。”

“阁中培养杀手的方式与寻常修士修炼不同,他们擅长的是隐匿、暗杀、伏击,而不是与人联手作战。况且他们大都散落在外执行任务,若强行召回,对雇主并不公平。”

明素玉说着顿了顿,颇有些骄傲地道:“阁中杀手之所以有名气,与他们从不在外露面有很大关系,世人皆知广闻阁杀手强悍,但就算最厉害的杀手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认不出来。所以这一回四大阁决定联手清剿恶灵谷,我们能派出去的战力当真不多。”

明素玉说得委婉,拂衣却是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怕到时候分宝不均,出力越少收获就少,广闻阁肯定不会甘心。

杀手确实不适合团队作战,他们更像是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一口致命。实力再高,没办法拧成一根绳也派不上用场。

剿杀一个大型势力不能靠单打独斗,另外三阁中的所有修士都是通过擂台赛选入,战力自然不会低,而广闻阁只有一部分管事是通过擂台赛选拔,余下的更多是从少年时期培养的杀手。

为了杀恶灵谷,暴露一大堆杀手的面容身份,这对广闻阁来说简直是往死里亏本,还不如不参加清剿行动算了。

让他们放弃是不可能的事,但按人头与战力来看确实差了一截,到时候按出力分配所得,他们就只能喝点儿肉汤。现在用一粒云清丹换她一个战力,确实不亏。

拂衣不认为自己实力比四大阁的管事差,虽不敢说以一当百,但以一当十总是不夸张。

吃了人家的药就要为人家做事,这一点她完全不排斥,只不过像她这么优秀的剑修,怎么能为一粒丹药就去卖命?少说也得五粒!

“前辈放心,晚辈不是那等知恩不图报的人,既然承了广闻阁的救命之恩,那就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回报。”拂衣嘶哑的声音中带着饱满的情感,要不是肉身还没发动弹,她都敢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明素玉闻言不由得有些愧疚,放缓声音道:“救命之恩就不要再提,让参赛者遇险本就是四大阁的过错,让金丹邪修混进场更是让我等颜面尽失。若不是当时被程连钰缠住,我们也不会晚来一步,让你受这么重伤。”

拂衣见她有心细说,于是将讨价还价的小心思先压了下去,好奇地问道:“程连钰跑出谷做什么?难道他还有胆子挑衅四大阁?”

“他此次举动倒说不好是有意还是无意。擂台赛期间,四大阁元婴长老都有任务在身,碧霄域大部分城池都在竞赛,长老们也都分散到了各地镇守。程连钰偏偏就在这时候闯入了四大阁共有的一座大型灵脉。”

拂衣很想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然而五官亦是僵硬无比,连眉毛都动不了,于是看上去便十分淡定。

四大阁一向是互利互惠,有灵石一起赚,有一家拿不下来的好处便会合力去争取。一座大型灵脉能够产出的灵石,可以养活一批为四大阁做事的低阶修士,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那座灵脉的归属是碧霄域众所皆知之事,我们赶到的时候,程连钰已挖走好几处极品灵石源,见我们到来还装作不知。最后灵石源是归还了,可他如此行为,我等断不能再忍。”

拂衣估摸着这些长老之所以没有当场动手,是担心程连钰留了什么后手,或是恶灵谷低阶邪修会去擂台赛闹事。这些邪修对程连钰的崇拜十分狂热,杀了他容易,解决后续很麻烦。

所以四大阁的人会暂时按捺住剿杀他们的冲动,等到擂台赛顺利结束,参赛修士们散去,才会派人杀上恶灵谷杀得一个不留。

第172章 应下

四大阁的计划必然是暗中进行,先毫无动静,假装根本不在意灵脉被闯一事,说不定最近还会与程连钰故意拉拉扯扯兜圈子,以免引起对方怀疑。

程连钰不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除了毫无底线和手段阴损之外,没有太多过人之处。要是利用好了会是一柄毫无感情的杀人利器,但也仅此而已。以他的头脑,决计玩不过四大阁中的精明长老。

拂衣完全不担心这桩计划会提前被恶灵谷得知,她只担心一点,万一程连钰命不该绝,还是走上了前世的老路,那么这件清剿行动反而会引起无穷尽的麻烦。

她不知道前世有没有这样一遭,如果有,那肯定是以失败告终。如果没有,那么结局就是未知数,唯有天时地利人和,程连钰与恶灵谷的命运才会有所变化。

拂衣不怕惹麻烦,她只怕惹麻烦之后得不到太多好处。

云清丹确实珍贵非常,可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修士,无相宗里藏着那么多好东西,随取随用,要是广闻阁不出点血,她可不会轻易被收买。

“唉,承了贵阁的人情,晚辈本不该拒绝。只是这肉身至今无法动弹,实在是力不从心啊。”拂衣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悲伤和遗憾,语气真挚诚恳,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自己的鬼话。

明素玉手心一翻,白皙的手指尖跃出三粒丹药,在她轻轻挥动下悠悠转着圈。一粒造化丹,一粒固本丹,一粒云清丹。

造化丹与固本丹都是治疗丹田识海重伤的灵药,固本丹对经脉肺腑的伤势也有助益,而造化丹用材更为珍贵,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

这两粒丹药一下去,比拂衣还重的伤者都能活蹦乱跳,再有第二粒云清丹辅助清除隐藏的邪气,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常。

拂衣本想着这次受伤之后需得找个地方静养,连去宋思画老家的计划都打算放弃,说不定还得返回宗门取丹药,以免留下隐患。

没想到明素玉这样大方,无品阶的精品丹药说给就给,连中古之物都接连拿出了两份!饶是她脸皮再厚,都不好意思提别的要求。

“对了,四大阁已宣布你为此次筑基初期夺宝赛第一,若有人不服可以向你下挑战书,不过至今还没有人去报名,你尽可放心养伤,我看不会有人如此不长眼与你争夺奖励。”

明素玉的话中带着一丝暗示的意味,四大阁做出决定要让拂衣得第一,稍微长点心的参赛者都知道挑战毫无意义。再加上拂衣与金丹圆满邪修的一战,已经传遍了整个碧霄域,故事被夸张了无数倍,谁还敢不要命跟她打。

事实是拂衣在金丹圆满手下坚持了接近一盏茶功夫,还将对方肉身击伤,传到各大城池时,已经成为筑基初期剑修越阶作战,重创金丹圆满,差点将对方击杀。

明素玉想起此事就觉颇为好笑,与拂衣略提了提外面的传言,顺便夸了她几句,想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今此事还有继续往外流传的势头,虽说有些夸张,但事实是,你的确算得上同境界中的佼佼者。”

拂衣听后忍不住闷笑出声,笑得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才停下。“承蒙前辈看得起,这下可好了,我以后只需报出六百六十六号的名头,就能在碧霄域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明素玉:“”还以为她会谦虚几句,万万没想到她突然笑出猪声,按理说在元婴真人面前,就是装也得装出一副愧不敢当的谦虚模样吧?这小辈还真是耿直得可怕。

拂衣完全不在乎她怎么看待自己,只暗戳戳地想这回擂台赛参加得不亏,受了伤很快会好,约等于不曾受伤,无需参加后续比试就能获得第一,约等于是白捡来的好处。

器灵碎块轻轻松松到手,还有百枚极品灵石、十粒造化丹和一副四阶超品可成长阵盘,哪怕要为他们跑一趟恶灵谷也不亏。反正她迟早都要暗中报复回去,现在能光明正大借力自然是好事。

再说了,只要事情能圆满结束,回到星罗城少不得还有别的奖励。

果然,拂衣这念头刚一生出,就听明素玉再次开了口。

“若此行顺利,广闻阁愿再付你一定酬劳,无论是资源还是提出任何请求,只要不出格,我等都会同意。”

拂衣心中一喜,这可算是变相保证广闻阁可以帮她做一件事,她现在用不上还可以攒到以后用,以广闻阁的信誉度和威望,不可能出尔反尔。

“多谢真人,那我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到时候一定尽全力。”

“好,这里是我待客的洞府,只管安心住下。我会将结界散去,你若想出去走动就自便吧。”

明素玉说完,将三粒丹药渡入她口中,身形一晃消失在洞府。拂衣一边催动灵力炼化药液,一边探出神识看了看山洞外。

云雾缭绕,一道虹桥横跨至另一座高峰,看不出是在星罗城还是别处,灵气倒是浓郁均衡。拂衣没有窒息感,想来应是明素玉特意调整过聚灵阵法。

拂衣神识一动取出宋思画的传讯符,注入灵力后没有发出去。“看来还在秘境中参赛,也不知道战局如何。”她对宋思画的实力很有信心,能在小兽潮和拂袖的围攻下坚持那么久,初赛中赛都不该被淘汰。

“要是她闯入决赛进入玲珑阁,说不定也会被派去恶灵谷参战,到时候与她待在一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拂衣不想把后背交给不认识的修士,实力不一定强,人品还不一定好,到时候被猪队友坑了才不划算。

拂衣很快感觉到体内药液在四处游走,阴冷邪气逐渐被逼出体外,淡淡的黑烟一钻出肉身就消失不见,随着药液淡化,她僵硬的肉身终于能够动弹,体内的撕裂感也减轻了大半。

“不愧是珍品丹药,果真奇效。”拂衣好久没被人打成这副鬼样子,几乎去了半条命,想想都觉得心塞。“也不知死人脸有没有被杀,要是没有,还真想讨个人情亲手报仇啊。”

她身上有钟韵给的两枚符宝,金属性符宝一次都没用,雷属性符宝还余下一次,就算不能用剑杀了那女修,借助外物也能图个痛快。

第173章 六百六十六号

亲手报仇,对于拂衣来说一直很有意义。借助更强大的力量迂回报仇确实省时省力,但手刃仇人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才最合她心意。

死人脸将她打得如此凄惨,要不是被广闻阁捞回来塞了几粒珍品丹药,现在说不定都已经陨落了。她还有星辰大海没去征服,还有无数神秘与未知没去探索,何况她如此美貌,怎么能轻易死掉?

“恶灵谷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这种有失偏颇的话放在任何势力都不适用,唯有这一整山谷的邪修,一个比一个讨厌。”

从在城中指着她鼻子开骂的灰衣女修,到困住三十余名修士威胁她下跪求饶的貌美男修,再到打着报仇名号修炼杀戮道的金丹圆满死人脸,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处不令她心生厌恶。

恶灵谷就像一个培养毒虫的器皿,里面全是是嗡嗡振翅的小毒虫,拍死一个又来一群,实力一个不如一个,全靠着阴毒和以强欺弱造势。

“但愿此行顺利,四大阁的真人最好解决掉程连钰,斩草除根才能杜绝后患,春风吹又生这种事最好不要发生。”

拂衣感觉自己手脚已经恢复了力气,令她惊讶的是,从聚灵玉床上翻身坐起时,竟然不曾感觉到半点不妥,就好像她只是躺在这里休息了一阵,而不是刚刚重伤恢复。

她盘坐在床上试图运转了一下灵力,丹田识海俱是完好无损,余下的药液仍在滋养着肉身与经脉,浑身暖融融的,再感觉不到阴冷刺骨的寒意。

双鱼之上,乾坤向她传达出淡淡喜悦,接着又再陷入了沉睡。她的伤势能用珍奇丹药恢复,乾坤的损耗就只有靠黑鱼气息滋养。

好在死人脸并非实力惊人的强攻型修士,长处在于操纵巨人傀儡与邪气,对本命剑的伤害算不上太大。要是遇到同样使用刀剑长枪的高阶,乾坤极有可能被击成重伤。

铸剑的材料再好,如今也只是一柄二阶超品法器,确切来说,乾坤就像是包裹在好几重钝物之中的利剑,需要一层层破开桎梏才能显出真正的模样来。

乾坤不需要增添任何宝物熔炼加持,进阶只和拂衣的境界有关,待她突破至金丹期,剑的品阶自会随之提升为三阶法宝。

见乾坤灵智如常,只是略显疲倦,拂衣彻底放下心来,任由神妙的黑鱼气息源源不断地注入剑中。

闭目修炼了一阵,洞口灵光乍现,一道传讯符飘荡在阵法外,将她从半入定状态唤醒。神识一动将符收回手中一看,正是宋思画发来确定她身在何处、可有大碍。

拂衣回复后不再静坐修炼,从醒来至今已有半个月,她打算出去逛上一逛,哪怕不参赛也要去秘境中瞧瞧热闹,顺便为闯入中赛的宋思画鼓气。

明素玉曾让她来去随心,作为元婴真人,想要找到她易如反掌,但出于礼道,拂衣仍是留下了一枚传讯符在洞府玉桌上,随后祭出沉雾御剑而去。

“居然不在星罗城”拂衣捂着头,没想到明素玉的洞府居然离城池这样远,照她的速度,多半要飞个三四天才能抵达。碧绿的天空如深不可测的湖水,拂衣像是轻轻飞过湖面的小舟,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山野湖泊,城池村落,每一处都比平时安静,空中没有修士与妖兽经过,好像整个碧霄域的生灵都被擂台赛给吸引去了。

拂衣一路行得顺畅,除了必要的打坐恢复,其余时间全都在空中畅快飞行。沉雾难得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抵达星罗城外的耗时比预计少了一天,跃下地面收剑时,拂衣还有些意犹未尽。

进城时,筑基中期的守卫看到拂衣腰间的擂台赛令牌,又以神识扫到背后的六百六十六号,神情顿时从懒洋洋的面瘫脸变得惊悚,随后连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道友是六百六十六号?失敬失敬!上头有令,进入中赛者不必缴纳入城灵石,直接通行就是!”

“多谢道友。”拂衣朝他拱了拱手,迈着大步穿过护城大阵,走了好远都还感觉到,城门守卫们的目光仍在背后扫来扫去。“人怕出名灵兔怕壮,还是早早解决了这里的事早早离开为妙。”

拂衣被人夸得开心归开心,但心境使然,绝不会因此飘飘然,认不清自己如今的真实情况。现在被人捧得高,说不定哪天又会被摔下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可不想因出名而招上什么麻烦。

来到城中广场时,镇守的筑基女修更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六百六十六号道友!不必排队了,直接过来入阵吧!”

拂衣见周围议论纷纷,大多还是热情赞扬,连忙摆手拒绝道:“多谢道友好意,我按规矩即可。”她又没做什么对修仙域有功的大事,不过是尽全力自保而已,若初有小小名气就连队都不排,以后做了什么大事岂不是要拽到天外去?

她可是当真要做大事的人,所以,低调精神要从筑基期抓起。

在注目礼中排队进入传送阵,周围修士又是一顿夸张赞扬,这世间对强者的敬畏一向如此,就连强者喝一口灵茶喷了出来,那都是饱含深意。

拂衣很清楚这一点,对众人也不予以过多关注,心中默默计算着擂台赛结束的大概时间,在阵法灵光一闪之后再次来到秘境。

传讯确定了宋思画的方位,两人很快在稍微清净之处汇合,见她半点不像伤患,宋思画惊讶得眉毛都快扬上天去。

拂衣简短地传音告知获救后的事,只隐去了四大阁的清剿计划,道是广闻阁明真人好心赠药,用上好丹药救了她一命。

“你这边战局如何?”

“没想到这次运气极好,进入中赛后已经打了五场擂台,五次连胜,只要再胜一次就能进入决赛,距离玲珑阁又近了一步呢!”宋思画笑得温柔腼腆,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拂衣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恭喜,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刺耳的讥讽。

“呵呵,还担心能不能进玲珑阁?都攀上金光闪闪的人物了,顺手拉一把,还不是想去哪一阁就去哪一阁?”

宋思画尴尬地扯了扯拂衣的袖子,传音道:“我们走吧,之前我险胜他几招,这是不高兴呢。”

拂衣才不管那么多,转身冲着那名神情刻薄的男修道:“你这是吃了酸果子吧,不服气就下挑战书去,少在这儿阴阳怪气!”

男修一听挑战书,脸色刷地一白,转身再没有多说半句,只是半阖的双眼中仍然带着不甘心。

第174章 忽然的改变

小小插曲并未影响到拂衣与宋思画的好心情,见那青年男修铁青着脸前往赛场参加下一场比试,两人也无心跟去多看。据说宋思画说,这男修原本一直保持着连胜,与她作战时许是有些精神压力,最终以很小的差异落败,心中难免不高兴。

这精神压力,自然来自于拂衣。

“如今大家都知道我和你交好,与我斗法前就带上了一丝恐惧,认定了我实力与你相仿,自然压力倍增。不过接连好几场下来,大家也都看出来我没有太大本事,顶多是个中等偏上罢了。”

宋思画不免有些好笑,能借助好友威风占据优势对她来说确实是好事情,但她也从来没有吹嘘夸大的意思。一场场下来,大家都看清了她的实力,还有不少修士前来与她搭讪,问她是如何与拂衣相识,也有不服气的修士笑着说要下挑战书。

对这些好意和调侃,她都一一接受,也道若是真有人挑战,一定全力以赴。唯有那名青年,不提要挑战,只在背后嘀嘀咕咕,听到的人无一不是面带讥笑。

“有些人历来如此,输了便如此作态,可见心境本生就不稳固。”拂衣并不同情这位被她吓到的青年,要是不服气,何不光明正大提出重战?只不过是清楚自己实力不如人,却又恨不得为自己找尽借口罢了。

宋思画很快又被叫上场,长枪在擂台屏障中划出一道道厉芒,看得阵外一群不明真相的炼气小修士拍手叫好。

拂衣仔细观察着她的一招一式,只觉她的枪法与自己的剑招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没有完整招式,全凭对方的一举一动进行改变,比起一套完整的功法要灵活许多。

唯一不足的是宋思画自身应变能力不足,对对手的预判偶尔会出现误差,这就导致战局不断拉长,灵力消耗亦越来越大。

好在宋思画是水木土三灵根,修炼的功法似乎也是中正平和,攻击不足防御有余,哪怕稍微拉长一段时间也能抵得住对方猛攻。

与她对战的是一名使用圆环刃的女修,一对法器攻击力十足,灵巧轻薄,时而闪现在不可思议的方位,让人防不胜防。

拂衣一边与周围修士闲聊一边看着宋思画的斗法,半个时辰过后,这场比试终于以宋思画获胜结束。落败的女修坦坦荡荡走上前去,颇有些意犹未尽地与她攀谈起来,两人下台后还聊了好一阵子才分开。

“她让我小心那名男修。”宋思画朝拂衣走来时面上不露声色,悄悄与她传起音来。“那人叫徐路,专接猎兽任务或探险领队任务谋生,在一座小城池中颇有名气,说是脾气不大好,与他组队的修士死过好几拨。”

拂衣嘴上与她议论着这场斗法,同时传音应道:“看看他能否进入四大阁吧,若是被选中,以后再小心不迟。若是没被选中,那也不必担心他。”

四大阁的管事身份地位超然,除非被发配到偏远小域,否则不大会有人主动招惹。徐路要是没有加入管事行列,以后两人就没有任何交集,没必要为他多费心力。

拂衣稍微有些担心的是,他若被选入四大阁,必然会被派往恶灵谷进行清剿,乱斗中刀剑无眼,万一暗中搞鬼暗算,她们还得花心思防着,实在麻烦。

不过这话她不好提前与宋思画说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若真要一起行动,又察觉徐路真有害人之心,那她们就干脆先下手为强。

连胜六场的宋思画已经顺利进入决赛,但后续比试还是要继续参加,只是输赢不再重要,每一场比试起来反而更加轻松自如。

中赛结束时,光幕上渐渐显示出参加决赛者的号数,拂衣一一扫过,只见徐路的号数赫然在列。

“看来实力还不算太弱嘛。”拂衣撇撇嘴,还是生不出对待正经对手的重视。她刚刚传音嘀咕了一句,就见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匆匆钻走,朝着赤红草原远方奔去。“他这是要去哪儿?鬼鬼祟祟的”

宋思画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决赛很快就要开始,只留给众人一些恢复灵力的时间,徐路不抓紧机会恢复还朝偏僻处跑,明摆着不正常。

但两人关注了一阵,又不见有别人朝那边追去,于是只能收回视线不再关注。两个时辰后,决赛开始的信号在空中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徐路这才从远方飞驰回来,看神情还有些小得意。

拂衣与宋思画对视一眼,心中警惕更深。

“场上再遇到可要小心些。”

“嗯,放心吧。”

宋思画取出一粒聚灵丹服下,滋养着有些疲惫的肉身,在场修士接连斗法许久,瞧着都有些疲倦。但擂台决赛的关键就在于此,若不能在疲惫状态下好好发挥,四大阁也不愿将聘请回去白养着玩。

宋思画每进行一场比试,拂衣都在下方认真观战,特别是疑似邪修的参赛者,都被她视为重点关注对象。结果一场场下来,宋思画再次连胜六场,闯入决赛前百名,获得了进入四大阁的资格,场中仍未出现任何变故。

包括徐路在内,无人做出任何古怪举动,宋思画从擂台上跃下时,他还在进行第七场斗法,看样子是能顺利战胜对方。

果然,不到一炷香时间,徐路就以胜利者的姿态留在了擂台之上,顺利通过六场比试,成为四大阁准管事之一。他站在擂台边缘看向屏障之外,目光迅速锁定了拂衣与宋思画,而后嘴唇微微蠕动,正是无声挑衅。

我不会失败两次。

两人都看清了他想说的话,只见他身形一闪跳下擂台,默默站到人群边缘,这一次竟没有再四处与人嚼舌根。

“发生什么事能让一个人迅速成长?”拂衣皱了皱眉,与宋思画传音分析起来。“要么是忽然有了足够的底气,要么是经历了更大变故,心境骤然提升。我瞧他不像第二种。”

“可是他哪里来的底气?这里的修士都经过元婴真人仔细查看,不会再有高阶邪修混进来了。”宋思画又看了看周围,道,“余下的邪修都自称散修,应该不是恶灵谷的人,不会在这风口浪尖给他什么保证作为底气吧?”

拂衣看向四周,每个修士脸上都看不出任何不妥,她一时也无法确定,刚刚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忽然就将徐路给改变了。

第175章 古怪

擂台赛结束时,拂衣与宋思画已经不再观察徐路的一举一动,他已经有了底气,此刻不会再生出别的变化。

四大阁的金丹管事出现时,已有不少修士带着押宝赚到的灵石离开,拂衣与余下一些看热闹的站在一起看他们互相挑选。

报名广闻阁与闲云阁的修士都只有十余人,其余修士都选择了玲珑阁与奇珍阁,这两家都是以交易珍宝为主业,能够捞到的好处较多,去的人自然就多。

而广闻阁的管事地位还不比杀手,赚头少,还得为一些特殊顾客牵线搭桥,容易无事惹一身骚。而闲云阁比佛修还佛,对管事的心境要求较高,实力反而在其次。若耐不住寂寞,无法与人交流生死棋与诸多雅事,他们也不会往阁中收。

拂衣看到徐路排在奇珍阁的队伍前,被管事问了几个问题,又查看了擂台赛战绩,很快带着一脸喜意收下了奇珍阁临时管事令牌。得手后,他再次得意洋洋看向宋思画,又转身盯着拂衣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走到旁边与人攀谈起来。

拂衣收回视线看向宋思画,见她一脸坦然地面对询问,神情大方,举止得当,让那名金丹圆满管事十分满意。

不多时,宋思画就取得玲珑阁临时令牌,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下来到拂衣身边。淘汰的人还可以去别家报名,不会受到任何差别对待,于是许多修士都开始排上了第二轮。

“第一到第八名都进了玲珑阁,我还以为名额不够,进不去了呢。”宋思画喜笑颜开,难得收起了矜持,眼中闪烁着期待之光。不过传音时又带了一丝小心翼翼,以及迷惑。

“余管事让我立刻去玲珑阁报道,说是阁中已有任务要安排,拂衣,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看?”

拂衣知道这是为清剿恶灵谷做准备,于是点点头,道:“好,我就在阁中等候,待你领到任务再说。”

两人与几名眼熟的修士打过招呼,互相道贺客气了几句才转身走向传送阵,灵光一闪来到城中广场,只见这里没有了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恢复了城池应有的秩序。

星罗城内的玲珑阁是总阁,位于城主府东侧,规模只比城主府稍微小上一些,连绵三条大街的亭台楼阁,半空悬浮着晶石假山与流水化桥,气势恢弘,细节精致。

拂衣正想说在门外等候,就听里面传来明素玉的声音,正是让她随宋思画及一众新任管事一起入内。

宋思画疑惑地看向拂衣,见她摇摇头没有传音,便想到当日她获救后必是听说了一些什么,只不过不好在这里细说。两人与新管事们进门后,被一名筑基圆满修士引着穿过游廊、走过水桥,来到高处一座名为“明肃楼”的黑木小楼前。

待另外三阁的新管事陆陆续续被引来此处,众人已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闹的哪一出。

拂衣发现这里不仅有参加竞选赛的获胜者,也有与她一样参加夺宝赛的修士,连她在内一共五人,瞧着都有些眼熟,但她不曾观战,也不知五名修士得了什么名次。

“都进来吧。”一道陌生苍老的男声从明肃楼内传出,让人心神一凛,连思绪都不敢再随意飘远。

一行人安静守序地进入小楼一层大堂,发现除了他们,这里还有近四十名金丹修士,分别穿着四大阁高阶管事服饰,个个神情都有些严肃。

除了金丹期,另有四名元婴真人端坐上首,两男两女,明素玉正坐在最左侧。

“诸位都是此次擂台赛中脱颖而出的精英,”坐在中间的一名老者开口直入正题,听声音正是刚刚唤众人入内的真人,“四大阁有一件任务,需要诸位尽全力做到。当然,参加夺宝战的小友无需担心,事后必有厚报。”

一众筑基修士神情各异,大多心中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选出一批战力强悍的修士,许以重诺要求他们做事,这任务怎么看怎么像是送死的类型。

“此次任务风险较大,”不等众人多想,老者主动提及了行动的危险性,以及具体情况,“四大阁打算联手清剿恶灵谷邪修,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伤亡在所难免,我相信诸位小友会抱着必胜之心,为四大阁、为修仙域做出贡献。”

拂衣闻言心中一乐,她还以为老者会说“伤亡在所难免,去留全凭个人”,没想到话头一转,直接就开始强行打兽血了。这摆明了不允许拒绝,不参加都不行。

她余光扫到许多刚刚加入四大阁的管事,脸上都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就好像吞了一口难喝至极的酒,辣得嗓子刺痛,却又不敢吐出来。

宋思画倒是淡定,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与她一样的修士不多,都是在擂台赛表现极佳的选手,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拂衣还关注到,站在奇珍阁队伍的徐路神情十分复杂,像是在纠结犹豫着什么,双拳握得死紧,过了好久才缓缓松开。

见他神情又恢复了正常,拂衣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难道他突如其来的底气真和恶灵谷有关?正想着,就见徐路朝前迈出一步,在众人的目光中,神情再次犹疑起来。

“你有何事?”老者眼中闪过疑惑,见他一副既怕又忧的模样,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信息,或是想要拒绝参加这场清剿。

结果徐路身子一僵,像是魇住了一般,楞在原地许久才颤抖着声音道:“晚辈晚辈是紧张过了头,还请诸位前辈见谅。”他说完快步退回到原位,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上首,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一直关注着他细微变化的拂衣察觉到了这道目光,看方向,分明是明素玉与另一名青年模样的真人所在的位置。

拂衣又抬眸看了两人一眼,青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眼神像是飘向了远处,明素玉察觉到她的注视,毫不避忌地冲她挤了挤眼。

徐路这场小小闹剧没有引起更多波澜,老者见众人再无人多言,再一次缓缓开了口。

“计划暂属绝密,诸位小友就在这里住下吧,待时机一到便从这里直接出发,在恶灵谷外与余下战力汇合。”

第176章 被困

“咱们这是被软禁了吧?”

种着奇花异草的园子里,一名青年终于大着胆子打破了沉默。他是夺宝赛第三名,神情语气都颇为谦逊,一开始还与修士们闲聊斗法经验,在三天之后越来越死寂的花园里,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这也没给什么选择,说到底还是将我们弄去送死垫背,反正还不曾在四大阁正式做事,活下来自然是好,活不下来,他们也没损失。”

大家心里都这样想,可是谁都不会说出口。参加夺宝赛的修士可以毫无顾忌,他们以后可是要留下来做事的,要是这时候埋怨几句,谁知道会不会受什么冷眼冷待。

不过到了现在,大多修士心中对四大阁的向往之心,已经渐渐淡去了。

拂衣与宋思画沉默着靠在一棵晶石树下,紫色透明的大树向外散发着一股幽香,像是灵花,又像是灵药。两人在这香味的影响下,生不出一丝浮躁,也不与周围修士多言,只悄悄传着音。

“拂衣,到时候我们不能分散,我看徐路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嗯,我怀疑四大阁几名真人中有程连钰的人。”

宋思画放在膝上的手一僵,尽可能保持住神情不变,心中却是激起惊天骇浪。

“怎么可能呢?”

“前几天刚宣布要清剿恶灵谷时,徐路分明是有话要说,结果刚站出去神情就变了,还朝上首几位真人身上扫了一眼。再联想到擂台赛期间他突然变得有底气,我们又排除了秘境有恶灵谷邪修的可能,只能说明”

宋思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小心翼翼地传音道:“说明给他底气的人是四大阁真人?可是堂堂元婴真人,为何挑他一个小人物来利用?又能利用起来做些什么?”

“我也不明白他们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拂衣心中同样困惑,徐路不是场中最优秀的修士,反而气量狭小,人品奇差,欺弱怕强,找准了机会就会杀掉所有惹他不快的人。

那名提醒宋思画的女修显然很清楚他的为人,看到她们与徐路之间的摩擦,这才好意提醒了一句。这样的人,为什么能被元婴修士选中?就算要利用,也该利用一个面上看起来过得去且实力高强的人吧。

“会不会是那名真人与恶”宋思画的传音到一半就夏然而止,不远处传来一道灵气波动,伴随而来的正是元婴修士的威压。

拂衣一看来者是明素玉,心中蓦地一松,结合前世记忆来看,这位真人是绝对不可能与恶灵谷又牵扯的。所以她心中猜测,有问题的人多半是那名元婴后期青年,奇珍阁长老,上官云。

众人纷纷起身向明素玉道了礼,被一道温和的灵力隔空扶起后,各自站在原地等待她号令。

“诸位小友做好准备,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恶灵谷。”

众修士听到这句话,纠结不满了许久的情绪还是散去了,毕竟是摆脱不了的任务,危险归危险,但同时也伴随着大量机遇。且不说击杀恶灵谷修士能收获储物袋,就说立功归来之后,四大阁也少不得发下重赏。

拂衣本就没有什么不满,早早应下的事,她不会因任何原因而后悔。哪怕眼下看来四大阁内部也有些问题,但那不是她这境界该操心的事,她只需要尽量击杀邪修,保住自己和宋思画的性命。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奇珍阁的上官云有问题,这一些都是她与宋思画的猜测而已,是以根本无法告知明素玉,毕竟这几位长老之间的交情可比她的几面之缘要深。

“走吧。”拂衣拉了拉宋思画的袖子,两人心中带着戒备跟在众人身后,在明素玉的带领下来到一座传送阵中,灵光一闪,再次视物时已到了平时不让人靠近的浮空山上。

山中小广场停着一座灵舟,没有任何标识,阵法气息确实强大得惊人。

舟上已经等着八十名金丹圆满修士,四大阁各有二十名,加上他们一百零五名筑基期,人数倒是不少。再加上前几天老者曾说,谷外还会有一批修士赶去汇合,看起来此战必胜无疑,几乎没有悬念。

众修士见状安心了不少,恶灵谷的人数不占优势,除了一些邪门歪道的手段,真实战力也很一般,他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场,任务就显得轻松多了。

灵舟缓缓上升时,阵法屏障瞬间激发,将整座小舟隐匿起来,像是融入了碧绿的天空中。上官云就在这时候凭空出现,丰神俊朗,超凡脱俗,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站在舟头看向下方。

他没有说话,一众抓紧时间凝神静气的修士都睁开了眼,以余光观察着他的神情,生怕错过什么要紧吩咐。

片刻之后,他却缓缓消失在原地,徒留一众修士面面相觑,不知这位真人突然现身又消失所为何事。

拂衣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她猛地起身看向明素玉所在的舟头舱房,那里阵法森严,结界严密,她的神识根本无法靠近,更不要说穿透进去。

“素玉真人好像出事了。”拂衣冒险与宋思画传了音,等待片刻后不见上官云有偷听的迹象,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刚刚上官云是在悄悄布结界,短时间内杀不了,只能先困住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确实是往恶灵谷去的路,他到底想做什么?”宋思画靠着围栏端坐,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从外表看来还算淡定。

拂衣亦是一副百无聊赖趴着围栏看风景的模样,只有传音时才会带了上几分忧虑。

“或许这是个陷阱?要将我们和那些接应的修士直接送进恶灵谷深处?这里有八十名金丹圆满管事,要是全部折损,对四大阁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要是一下陨落这么多中层管事,四大阁的生意全都会陷入停滞状态,无法正常运转,这时候要是有人想抢占他们的资源就很容易了。

“前面就是恶灵谷”宋思画看着远方墨绿色的山谷,缭绕着如黑纱一般的邪气,一颗心渐渐下沉。“灵舟还没有停下的征兆,看来是真要往深处去了,怎么办,能不能逃出去?”

拂衣探出神识试了试灵舟阵法,原本应该不限制内里修士进出的屏障,果然已经被人锁死了。

第177章 恶灵谷

灵舟徐徐前行,万里无云的碧空中已有黑气缭绕,众修士以眼神无声交流着心中忐忑与疑惑,却无人敢放声询问为何还不停下。

徐路一个人缩在舟头的角落里,将脸埋在膝盖,交错的双臂似用尽力气在将自己抱紧,那情形怎么看怎么古怪。

“徐道友,你这是”

一名女修警觉地起身,朝前走了几步,却忽然被一道暗芒击中眉心,识海顿时溃散。她倒地的瞬间,舟上所有修士全都警惕地从甲板上跳起来朝舟尾飞退。

徐路仍是抱着膝盖埋着头,身子一前一后轻轻摇动着,分明是紧张焦虑到了至极。

“是谁?”一名男修颤抖着声音询问出声,那道暗芒显然不是徐路击出,更像是凭空出现,让人猝不及防。

倒在地上的女修身体僵硬,脸上还是倒地前的警觉神情,眉心向外溢出一缕缕黑色雾气,皮肤向外渗出黑血,在甲板上滋滋作响。

“上官真人!素玉真人!”

有人试图呼救,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灵舟仍在前行,周围越来越浓郁的黑雾说明这里已是恶灵谷深处。透过浓郁的邪气和错落有致的山峰,隐约可见隐在远方的黑石山,以及山上凿出的一道道石洞。

拂衣与宋思画靠着围栏缓缓后退,不断用神识试探着阵法,直到一阵微弱刺痛传入脑海才停下来。

正在此时,一名红衣银发,面色苍白,唇色血红的妖冶青年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空中,他嘴角噙笑,眼波流转间徐徐抬手,将灵舟停在与他相对的空中。

“上官,这就是你给我找来的人?”

听到这话,舟上所有修士皆是一惊,八十名金丹圆满将筑基期牢牢围在中间,神情警惕地看向前方突然现身的上官云。

“程连钰,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呵呵,上官长老,说好的二百金丹,三百九十九名筑基,外加一具没用的尸身。你这样让我很是为难。”程连钰皮笑肉不笑,却又有种让人难以抵抗的魅惑。

上官云根本不管身后一众修士向他投去的惊疑目光,淡淡回应道:“我说到的自然会做到。”他向后方招了招手,对着的正是徐路的方向。“这小辈心境正合适做血傀儡之首,有他主动襄助,血傀儡必会更加强悍。至于那具女尸,你又不是无法将就着用。”

程连钰的目光在颤颤巍巍的徐路身上扫过,颇为满意地牵起嘴角。“上官长老眼光果然毒辣。那就请长老去将余下众人引来,这些小辈,我先带走了。”

“上官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名身着奇珍阁管事服的金丹中年忍不住厉声责问,“你这是背叛奇珍阁、背叛整个正道修士!”

阵外的程连钰娇笑出声,本就俊美过头的脸显得更加妩媚,而位于灵舟之上的上官云确实淡然如常,连头也不回,只浑身灵息一变,周身邪气四溢,气势已与平时的正派真人的模样截然相反。

“背叛?”上官云背对着警惕防范的众小辈,完全没有要正眼看他们的意思,这是元婴后期对低阶修士的轻蔑,也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这世间并非只有‘是非’‘黑白’之分,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与立场,我从不曾对奇珍阁宣誓效忠,如今不过是做了另一种选择而已,何来背叛一说?”

那诘问他的中年满脸不可置信,似是没想到堂堂元婴真人竟会如此厚颜无耻。“你,你,你原本就是邪修?那你从一开始就是在蓄意欺瞒,这比背叛还可耻!”

“哦?是吗?那又如何呢?”上官云轻轻嗤笑出声,威压如山岳从天而降,一群金丹期、筑基期根本无力抵抗,一个个闷哼着趴在地上无法起身。

拂衣连反抗的心思都懒得升起,她太了解元婴修士与低阶的区别,那不叫“弹指一挥即可杀人”,而是动动念头即可让小辈魂飞魄散。

她默默趴在地上,也不再与宋思画传音,脑子飞快地转动,试图从这死局中找出一条生路。

血傀儡,她是听说过的。

这是邪道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秘术之一,自然也是最邪恶的秘术之一。

炼制血傀儡,需得用上数百甚至上千名修士祭阵。邪修会在这些修士中选出一名生性阴狠、底线极低、杀人不眨眼的“主傀儡”,在祭阵时,让主傀儡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余下数百上千名修士,主傀儡不会失去意识与灵智,而是成为这一批傀儡的操纵者。

主傀儡相当于被主人下禁制的修士,对自身修炼并无太大影响,仍能在主人的同意下进阶,只不过是从道修转为邪修罢了。

而余下的血傀儡,全都会成为毫无自主意识、没有半点灵智的提线偶人,主傀儡与主人心神一动,它们就会毫无畏惧地出战。

血傀儡聚集阴气、怨气及血煞气之精华,在原本的战力基础上会得到大大提升。若生前是一名能一对二的强悍修士,被炼制成血傀儡后即可以一敌四。由于它们不惧死亡,所以只要得到命令,遇上高阶修士都敢冲上去发狂。

血傀儡阵一入便不得出,要想避开成为活死人的命运,就要在入阵前逃离此处。但程连钰是元婴初期修士,眼下又一直警惕着他们,舟上这一群金丹圆满都不见能伤到他半分。

唯有想办法将明素玉放出来,才会有一线生机。之所以只有一线,是因为明素玉很可能已经遭了暗算,否则关住她的结界不会毫无动静。她与上官云修为相当,实力相当,想要闯出结界顶多耗上一些时间而已。

至今还没闯出来,只能说明处于昏睡或是无力的状态。拂衣很快理清眼前的情况,在威压的震慑下反而越来越镇定。

要放出明素玉,只有三种方式。

第一,上官云原地暴毙,他布置的结界就会随之散去,但这种可能性为零。第二,以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上官云,让他主动打开,不过看看人家这风范,拂衣觉得可行性为负。

最终只余下第三种最为简单粗暴,同时极具危险的方式,趁上官云离开后,她祭出两枚符宝强行将结界破开。

还能用上一回的四阶超品雷属性符宝,以及一枚能用五次的四阶超品金属性符宝,必然能将元婴后期所设的结界打开。

前提是,宋思画能够在一瞬间领会她的意图并立刻相助,还有舟上的金丹圆满修士,须得立刻出手拖住程连钰。

第178章 追击

上官云离开的瞬间,笑得妩媚动人的程连钰就将手一挥,牵动着灵舟向前徐徐行进。由于拖动灵舟需要耗费大量神识,他的威压明显减轻了许多,这正在拂衣的预料之中。

但她仍是不敢与宋思画传音,程连钰只要不傻,就不会真正放松警惕,倒不是怕舟上修士真能逃出他掌心,而是担心一旦放松控制,这些金丹圆满管事全都会向阁中传讯。

拂衣默默趴在甲板上,静静等待着,等待着绝佳时机的到来。

灵舟走得缓慢,程连钰完全不心急,他还要等上官云将余下的修士全部捉来,才能够正式炼制血傀儡。碧空之下,他一身红衣似血染成,悠悠闲闲漫步空中,闲适得好像是要去哪里坐下看看风景。

拂衣侧着脸,看着围栏外慢慢变化的景色,只见邪气逐渐浓郁,像是驶入了一团墨汁中。

是时候了。

她心神一凛,先以余光观察了片刻程连钰的背影,见他稍微加快了脚步,便知目的地即将到达。她将目光转移到宋思画双眼,与她对视着,不敢眨眼暗示,只能瞪大了眼试图让她明白。

拂衣:“(⊙⊙)!”

宋思画:“(⊙⊙)?”

两人都将双眼瞪到了最大限度,好像在玩谁眨眼谁就输了的游戏。

拂衣心中无奈,恨不得能生出一双话本上说的“会说话的眼睛”,可惜她没有这样的能力,宋思画完全无法从她眼神中领会出“我要祭出符宝请你速速助我”的意思。

只能赌上一把。

拂衣闭上略有些干涩的眼睛,神识快如闪电,不到眨眼之间就将两枚符宝祭出,丹田双鱼在同时疯狂运转,灵力如潮水般注入雷属性符宝之中。

宋思画反应还是慢了一步,拂衣正觉遗憾时,却见前方一名金丹圆满管事将金属性符宝一拽,扯到身前迅速注入大量灵力。

一道刺目白光震得灵舟剧烈摇晃,光芒好似新月从天空中坠落了下来,成为了一道极度危险的杀招。不到一息,拂衣亦将雷属性符宝激发,可怕的雷力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威力,紫光连白光都一并吞下,灵舟内充斥着令人颤栗的雷力。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数息之内,待程连钰散出威压、怒气冲冲地伸出手时,上官云布下的结界已经彻底碎裂。

“放肆!”手脚无力、意识模糊的明素玉用尽全身力气,眼神凌厉得像是能生吃了程连钰,她是元婴后期,威压自然更加强大,竭力一震,就将刚刚进阶初期的程连钰击得飞退。

趁此机会,她迅速取出几粒丹药服下,同时祭出传讯符宝注入讯息,这一系列动作让舟上所有修士顿时安心下来。

只要能够通知四大阁的长老,他们这边就绝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在乱斗中受点轻伤。众修士正想着,这回肯定是不会按计划继续攻打恶灵谷了,眼下这情况,怎么都该把他们拉回去安付一番才是。

谁知刚生出这念头,众修士就听明素玉挥袖号令道:“速速清剿恶灵谷邪修,务必做到,一个不留!”

这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众修士心中一凛,本能地祭出飞行法器冲破阵法朝下方行去,明素玉已将程连钰控制住,他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迷茫,似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愣神的一瞬间,舟上阵法结界已经打开,八十名金丹修士与余下一百零四名筑基期全都冲了出去。他知道,这将是恶灵谷从建立至今最大的劫难。

拂衣与宋思画追着慌乱奔逃的徐路,身后还跟着好几名心中有怒的筑基修士,大家都将他擂台赛上的突然转变、以及宣告计划时的异常联系到了一起,很快反应过来原来他的底气正是来自于上官云。

上官云选中了他作为血傀儡之首,多半许诺了他某种光明前程,让他决定主动助程连钰一臂之力。这其中有没有威逼利诱众人不清楚,但想来是给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若上官云瞒下徐路本身也会成为傀儡的事实不提,那么贪婪自私的他为了更强的实力,为了能够泄私愤,还为了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必然会一口应下残害诸多修士之事。

能在这场杀戮中解决掉拂衣与宋思画,对于心性扭曲且记仇的徐路来说又是一大诱惑。

当听说四大阁决定围剿恶灵谷,徐路有过一瞬间犹豫,拂衣现在想来,这多半是因为他发现事情比上官云所说的更加严重。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与他传音的人是上官云,直到当场被阻止开口说话,这才明白自己陷入的是一件怎样的大事。

元婴修士向他描绘出一个美好前景,结果却是要让四大阁大部分筑基、金丹期前去送死。而他作为被选中的筑基初期之首,并不是因为“闪光点”终于被发现,而是要配合上官云搞一场惊天大阴谋。

徐路眼中满是惊惧,回想起自己在擂台赛上听到的传音,以及畅想未来时的期待,心中悔恨交加。他慌不择路地冲下地面,差点从飞行法器之上跌落。

“奸贼,休想逃!”一名气怒上头的中年率先挥刀,青色光影在空中如丝线般游走交缠,短短三息便凝结出一条有模有样的青龙,张开大口发出吼吼吼的巨响。

刀气一出,所有修士纷纷祭出法器呼应。拂衣向宋思画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大部队扰乱徐路视线,自己身形一晃,悠悠消失在空中。

宋思画不似钟韵那般与她有着高度默契,好在战斗本能不弱,诧异片刻便反应过来,神识一动祭出长枪刺向前方,如一道破开迷障的电光,将周遭邪气向两旁劈开。

拂衣隐匿在紊乱的气流中,借助推力如水流般涌向窜逃的徐路,他已无力反击,全部心神都用在防御之上,无需耗费太大力气即可击杀。

乾坤在丹田中轻轻颤动,哪怕剑身伤势还未痊愈,面对作战却仍有着强烈的兴奋。拂衣正要将它唤出,就见前方一片黑气忽然如水般沸腾,在空中冒出无数气泡,阴邪之气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快退!前方有埋伏!”拂衣呲溜一下消失在原地,在人群中精确地捕捉到宋思画的身影,将她一拽带离了黑气范围。

她的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不少追踪而来的修士没能止住激发到极致的飞行法器,如一粒粒微小石头,坠入浓郁的黑色浓雾之中。

第179章 混战

拂衣并未亲眼见识过血傀儡阵法,驾着沉雾冲上高空时,这才看清那片沸腾着的浓郁邪气中,密密麻麻布满世间至阴至毒之物。

灵虫与妖兽的尸骸堆积成小山,浓郁的血煞气随黑雾滚滚而来,那些不小心冲入其中的修士都还“活着”,却已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思维,在雾气里兜兜转转,像是迷失方向的小兽。

未得到指引的徐路同样如此,没有上官云与程连钰的号令,他也和所有修士一样成为了阵法中的祭品。让拂衣遗憾的是,她此刻既不敢靠近血傀儡大阵,也不敢隔空击杀里面的任何修士。要是让他们死在阵中,必会成为战力惊人的血傀儡,反过来为恶灵谷的邪修们作战。

逃出来的修士寥寥无几,分别朝拂衣道过一声谢,吞下几粒清心避邪的丹药便四散开来。拂衣与宋思画也只能暂时打消彻底解决徐路的念头,朝着邪气不算浓郁的地方飞去。

“恶灵谷瞧着不大,没想到里面的路这样复杂。”宋思画小心翼翼驾着法器贴地飞行,紧紧皱着眉头,神情颇为厌恶。

拂衣若有所思地看着山内的路线分布,仔细感应着她能感应到的阵法气息,总觉得这一切都透着点儿熟悉。这分明与万妖山脉有着高度相似,只不过恶灵谷的阵基皆为阴邪之物,处处都有道修难以忍受的气息。

难道恶灵谷原本就是戾霄培养出来的工具?她还以为程连钰是日后投奔过去,想跟着大靠山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如今看来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拂衣心中一喜,这样反倒更好,要是今天能将恶灵谷扼杀在萌芽状态,戾霄在外域的势力就会折损几分。再加上恶灵谷确实如同毒瘤,随着程连钰修为渐高,还会将碧霄域搞得乌烟瘴气,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她已在许多人的命运中担任了“变故”这一角色,改写了认识的、不认识的生灵命数,以微弱细节影响到不同势力走向,今天必然能够让程连钰与恶灵谷走上死路。

“思画小心,有些邪修靠近!”拂衣铺开探路的神识注意到前方有异状,心念一动止住沉雾,如一尊静止的石像停滞在地面半尺之上。

“杀”

“犯我恶灵谷者,有来无回”

一声声战意盎然的高呼回荡开来,震耳欲聋,邪气荡起一圈圈涟漪,伴随着令人心颤的攻击声。一个个不要命的邪修中黑暗中跃出,尽管只是十来名筑基期,但却吼出了堪比金丹的气势。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不少四大阁修士,拂衣与宋思画见有人前来援助,先一步冲向杀气腾腾的邪修中。白光裹挟着剑气呼啸而至,却无人能够勘破乾坤的一招一式,更无法捕捉到它存在过的痕迹。

它总是凭空出现,在不到眨眼之间挥出看似平凡无奇的招式,凝聚成一道道刺目剑光,以虚化实,蕴含着拂衣前世今生对剑道的所有领悟。

面对滚滚而来的邪气,越聚越多的邪修,听到耳畔越来越杂乱的喊杀声,拂衣忽而遁入了一种玄妙空灵的境界,她好像分裂成为两个部分,一面谨慎小心地躲避、追击,应对眼前的混战,另一面却似融入了每一道剑光中,贪婪地吸收着每一剑中蕴含的道意。

反复咀嚼,反复领悟,每一次都有全新体验与发现。剑修的一招一式,是在不断突破中渐渐与天道应和,剑即是道,道即是剑修的最大利器。

到最后,人、剑、道,将会合三为一,到那时候再回头看所谓的剑招剑法,就像是看到小孩子虚张声势的表象。

每一个剑修都向往着以身化剑、以身合道的那一天,然而这段路程实在是太过遥远。拂衣从未踏过剑势的门槛,再加上境界受限,如今能够倚靠的只能是表象。好在《无名剑法》从一开始便在为日后打基础,无招胜有招,倒是让她实力倍增。

筑基期的双方刚刚陷入混战,天空之中就有让人心惊胆战的威压铺开,下方一众低阶修士明知那是元婴期开战,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影响,却还是生出一种正面遇上凶猛饿兽,被绿幽幽的双眸盯上的恐惧。

观威压,远不止三五元婴到来,这让一众道修砰砰直跳的心生出一丝狂喜,四大阁的人到场,任凭程连钰、上官云如何嚣张都不可能敌得过众多真人合力。

看似混乱的战局其实毫无悬念,恶灵谷必将灭亡,所有筑基修士都似受到了鼓舞,全力压制着威压带来的窒息感,气势汹汹投入到新一轮斗法中。

拂衣悟剑的契机被威压打断,清醒之时,却觉心神与乾坤之间的联系又深了一层。此前的心神相连有种无法消除的主仆隔阂,而现在那层隔阂明显变薄了许多。

感受到这一点,拂衣心中升出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喜意。想要在金丹期凝成“剑心”,正是要一点点消除与本命剑之间那一重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真正做到剑随心而动,剑所感即是心所感。

她自信此生能在凝结金丹后凝出剑心,但没想到筑基初期就将这屏障消磨去几分,实在是意外之喜。

不过刚刚那样的状态可遇不可求,不可能接二连三出现,拂衣并不为被打断感到遗憾,反正她已经够厉害了。瞧瞧下方一群邪修的目光就知道,她肯定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一只剑修,否则他们怎么会眼都不眨地看向她这边。

就连远处的邪修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等等,不太对劲。

拂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这么大吸引力,剑光是白了点儿,刺目了点儿,但不至于让混战中的所有邪修注目吧。

空中必然有变故。她刚刚沉浸于玄妙状态无法自拔,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空中这场筑基期混战,已经有了越来越弱的趋势。

“拂衣,你看到了吗?”

宋思画的传音在识海响起,与此同时,拂衣的神识已经扫向了高空之中,这一看,她也与在场所有修士一样忍不住放缓攻击,微微有些发愣。

第180章 说不抢就不抢

那是一道极其嚣张的身影,以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傲立于高空之中,要不是脚下还踩着二阶飞行法器,还真要当她是来挥挥手灭杀众生。

“又是她拂衣,此前就想问你,这人是不是跟你有什么渊源?我瞧她面容与你有些相似。”

宋思画一边传音一边控住长枪朝前刺出,灵光如迅猛电光倏地消失在原地,直直插入一名邪修心脉处。

拂衣哼哼唧唧似笑非笑,移开视线不再关注高空,语气颇为讥讽地回应道“这具肉身曾属于我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被歹人所占,成了死仇。”

“原来如此。”宋思画神情一凛,颇为凝重地问道,“那你能否猜到她此来何意?不论站在哪一方,迟迟不出手都有些古怪吧。”

“她那人脑子有点毛病,做出来的举动一向都奇怪得很。”拂衣敲了敲额头,冲宋思画挤了挤眼,没有告诉她拂袖体内装有两个魂魄。

她与器灵有仇归有仇,但彼此之间有一种奇怪的默契,那就是不将对方的秘密宣之于口。她不会暴露器灵的真实作用以及空间属灵也没有利用她重生一事搞阴谋诡计。

拂衣不知道器灵为什么帮她隐藏,她只知道自己之所以不将器灵的玄妙之处宣扬出去,是因为打从心底里排斥这一选择,好像这样做了就会引来什么不好的事。

这是修士与天道感应后产生的模糊灵觉,她如今境界不高,自是不知会有哪一类不好的事发生,也不知道会对自己造成多大影响,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闭嘴不谈。

拂衣也很疑惑她这时候跑来做什么,上次被打得窜逃,不找个地方消消停停养伤,居然这么短时间又跑出来蹦跶。不过看那副冷漠至极、无悲无喜的神情,此刻占据肉身的应当是器灵才对。

器灵也已经发现了拂衣,不过目光只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停留,没有出手报复的意思,同时也表明此行目的与她无关。

拂衣想了想,能够引动器灵亲自出手,要么是遇上了极度危机的关头,要么是寻到了与它原身相关的线索。

器灵的目光十分飘忽,神识在下方扫来扫去,显然是在谷内寻找着什么,这让拂衣更加确信谷中必有碎片存在。

她确信自己得到的两枚碎片不会散发出一丝气息,至于四大阁那枚储物戒指,如今还没发到她手上,所以器灵寻找的必然是埋在恶灵谷某处的碎片。

不能让它找到。拂衣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见器灵身形一闪朝着一座形状古怪的山峰飞去。“我去看看,传讯联络。”拂衣赶紧向宋思画传音,同时循着灵气波动追踪而去。

-

墨绿色的天空如一块巨大的幕布,无星月点缀,无云雾缭绕,压抑地盖在恶灵谷之上,让这片黑漆漆的山谷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器灵踩在圆盘飞行法器之上,浑身灵光内敛,哪怕周遭寂静无声,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它亦是一副小心到极致的模样。在山腰处停顿了片刻,它回头看向黑暗,似笑非笑道“我不找你麻烦,你还敢悄悄跟踪我?”

拂衣知晓自己的化尘术在这空间器灵面前几乎无用,被勘破了亦是正常,于是笑眯眯地显出身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死仇嘛,不互相找点儿麻烦怎么行?你如今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就只能跟来搅局咯,所以你想找什么我就抢什么吧。”

器灵牵了牵嘴角,没有气恼,没有紧张,更没有再否认夺舍死仇。自打知晓拂衣是重活一世,它便再无法将她当作真正的筑基小辈糊弄。“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它话音刚落,周遭空气都似凝滞了一般,肉眼神识能观察到的景色全都扭曲变形,就好像置身于一个由无数镜面构成的空间中。

拂衣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器灵的实力竟然还增强了许多,难道拂袖的肉身魂魄受损对它来说并无妨碍?还是说对方越弱,它反而越强?

看到拂衣凝重的神情,器灵微微一笑,收起了行动威胁,开始以言语攻心。“怎么,还不走?莫非你有足够把握抵得过空间之力?”

拂衣听到它这话反而安心下来,要是真能用空间之力杀了她,器灵何必磨磨唧唧说这么多,不过是没有足够底气,才会用这种方式吓唬吓唬她,试图让她知难而退。

最重要的是,它的神识没有再寻寻觅觅,目光亦不再飘忽不定,这说明碎片的具体位置已经确定,只不过碍于她的存在才无法安心去取。

那么碎片必然位于一个来去都有风险的地方。拂衣的神识无声无息覆盖在这片山峰周围,缓慢而准确地感应到,这里应当是恶灵谷中心方位,因为地底散发出的阵法威压强烈而沉重,说不定正是整个山谷的中枢。

“这样吧,”拂衣黑亮的眼眸闪过一抹精光,笑得憨厚又坦然,一副要与器灵打商量的模样,“我这次不抢你东西,你也别找我麻烦,我们合力毁掉阵法中枢,成功实现双赢,你意下如何?”

器灵愣了愣,被那憨态可掬的笑容给闪瞎了眼,心中暗骂都是活了不下五百年的老妖怪,你在这儿装什么天真?不过仔细想想拂衣的话,确实又有些心动。

它受肉身限制,想要从阵中取物着实不易,要是出来后再遇上什么意外,连逃命的灵力都不一定有。

在它看来,拂衣这人阴险归阴险,但说话还是算话的,既然敢保证不动手与它抢夺,那就必定会做到。眼下她与那些筑基修士正在清剿恶灵谷,要是毁掉阵法中枢,又能立下一功得到不少好处,确实是有利益驱使。

“好,你发下心魔誓不会与我抢夺,我就信你。”

拂衣一本正经地举起右手发完誓,器灵仍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合作,心魔誓对修士的束缚极大,它不认为拂衣敢冒风险违逆誓言。

但由于心魔誓也有空子可钻,器灵还是试探着道“以你曾经的身份境界,应该知晓就算找到办法消除心魔誓,亦会对心境造成影响吧?”

拂衣神情一肃,点点头再次保证道“你放心,无论你找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宝贝,我都不会眼热,说了不抢就绝对不会抢。”



第181章 出手

拂衣的这句保证让器灵的戒心再次降低几分,它当然不可能完全相信一个迟早会生死相斗的人,不过它也知道,活得越久的生灵越是通透,在面对利益时,私仇完全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特别是他们之间这种暂时无解的仇怨,与其耗费精力与时间在这里小打小闹,还不如选择互相利用、好好合作,为自己争取到更多利益。

“这里是恶灵谷阵法中枢的一部分,以你我境界,不足以潜入其中进行破坏,只能隔空摧毁。”器灵一脸认真地指向山脚,动作大大咧咧,与肉身的柔美长相十分不搭。

拂衣的神情亦认真起来,她身上没有杀伤力超于自己境界的外物,两枚符宝都耗在上官云布置的结界上,唯一能动用的力量还是乾坤,而乾坤伤势不曾完全复原,不适合用来破坏高阶阵法。

“你先动手,我助攻。”拂衣非常耿直地推脱了责任,顺便指了指身后高空道,“我还能替你警戒身后,你只管安心破阵,只要把毁阵的功劳留给我就成。”

器灵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得宝后赶紧闪人,不要与她争夺四大阁奖励,想到此,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轻视。活了几百年又如何?不还是将眼前那点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人性果然比不上它们灵性高尚。

“左前方乃阵基薄弱处,你以剑攻击。”器灵没说它自己要做什么,但说完这句话周身灵息骤然爆发,整座山峰再次陷入“镜面分割”状态,随着空间波动轻轻摇晃起来。

拂衣刚刚还未感觉到器灵所说的阵基薄弱处,直到它动用空间之力才感应到那一丝缝隙,她心念一动唤出乾坤直直没入地底,白光如幻觉般一闪而过,没有在空气中留下任何痕迹。

“你这剑倒是不错。”器灵若有所思地看向拂衣,不过很快就已无力分心在意其它,强行动用空间之力耗费极大,若再一心二用,很容易被拂袖钻了空子。

拂衣揪紧的心微微一松,乾坤中隐藏的奥秘太多,除了用材过分精贵之外,那场雷劫与自命名的本事至今都让她难以理解。

器灵见多识广,要是聚精会神仔细研究,说不定真会从乾坤中看出些什么连她都不明白的奥妙之处,她可不愿自己唯一的武器与底牌被勘破。

“马马虎虎吧,自是比不得你老人家的原身。”拂衣一边用上七八成力道攻击阵法,一边大咧咧地问道,“除了窥测世间万事万物和操纵控件之力,您老还会点儿别的什么技能?”

器灵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一时竟忍不住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像是怀念的神情,但最终它还是没有轻易开口。“别玩花样了,你那点心机在我面前还不够看。”

“呵呵呵,那是那是,谁让你活了三十多万年?”拂衣这回是随心随口一问,没想到器灵眼神却有些闪躲,这让她心中无比惊喜。

看来这玩意儿当真是上古或中古时期炼制出来的宝物,难怪一副拽上天的模样,人家的所见所闻确实远在当今修士之上。

器灵没有再说半句话,迅速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轻轻阖上眼帘,以神识与浑身灵力催动着山峰下方的空间变形。

拂衣感觉到乾坤攻击的方位有了巨大变化,一开始,阵法凝聚的屏障只显露出一丝缝隙,经过器灵与她接连不断地毁坏,这缝隙已经成为宽大缺口。肉眼虽无法看到阵法屏障,但神识的感应不会出错。

“你再加把劲!”拂衣甚至从缺口中感觉到了熟悉的碎片气息,据她猜测,这一块应该还不小。不过让她暗中窃喜的是,碎片被染上了极为浓重的阴邪之气,想要复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拂衣转念想到,若恶灵谷阵法都是按照戾霄的吩咐所设置,那么这枚碎片说不定也是黑鸟安排的。他如今已是元婴,传承记忆觉醒了很大一部分,应是知晓器灵的真实身份,将碎片安置在此处,会不会说明他的秘密大计中少不了器灵这一环?

想到此,拂衣更加坚定了要多多收集碎片的想法,当然,这一次她确实不打算抢夺,因为她真的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嘛。

“拂衣,加快攻击!”器灵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迫与欣喜,全然不因碎片被邪气侵蚀而愤怒焦急。

拂衣闻言老老实实加强了攻击力度,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里面的东西染上邪气,根本没办法用了啊!你确定你还要?”

“呵呵,正合我意”器灵欢喜之下难免忘形,说出这话又反应过来与拂衣的死仇,迅速收声调整情绪,恢复了沉默。

拂衣带着满心疑惑琢磨着这话,同时也没有放慢攻击阵法的速度。器灵难道不在乎自己被邪气侵染?它最终目的肯定是集齐碎片把自己身体拼凑完整,留这么一块有污染的部分在身上,难道不会引起不适?

这些高阶生灵的想法还真是古怪

拂衣实在想不通,这时候乾坤传来一阵淡淡的喜悦,那是它感觉自己即将取得胜利的惯常情绪,无论迎战还是破阵皆是如此。

“多谢!”器灵也感觉到了碎片的实际位置,身形一闪来到山脚处,动用神识探入阵法缺口处,将那枚手掌大小的黑银色残片拖了出来。

拂衣见状双眼微微眯起,将早就准备好的九百九十八枚下品灵石打入地底不同方位,瞬间形成了一座严密至极的二阶绝灵阵。

“你这是做什么?!”器灵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将它困住,阵中灵气在一瞬间就被抽干,它刚刚动用过浑身七八成灵力,若不借助外力,根本无法动用空间之力逃离。

“嘿嘿,当然是为你手上的碎片啦。”拂衣笑眯眯地跃下沉雾,不偏不倚正好落到阵法前方与器灵相对,她凝聚的阵法自是不会束缚到她本身,神识一动就将碎片死死缠住。

“你要违背心魔誓?”器灵气得神情扭曲,喊出来的话都破了音。

拂衣嘿嘿一笑,调动丹田黑鱼气息迅速注入碎片之中,果然就见邪气侵染的碎片逐渐有了碎裂之兆。“我是发誓不抢,可没发誓说不毁掉啊!”

咔擦——

几声不详的脆响回荡在器灵耳畔,巴掌大的残片果然龟裂成细碎小块,随后在黑鱼气息的包裹中化作齑粉掉落在地,里面蕴含的邪气与灵气融入空气中,在绝灵阵法内悠悠转转,似找不到归途的小兽。

待器灵从惊怒中清醒过来时,拂衣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82 覆灭

拂衣神清气爽,一路奔逃,生怕器灵很快冲破二阶阵法的束缚跑来追杀她,结果器灵的消耗比她想象还大,到她回到宋思画与四大阁众修身边,都没有见到器灵的影踪。

“唉,还是太天真,老人家活得再久,也经不住改良过后的骗局啊!”

她从猜出器灵心思那一刻就在考虑,要用什么办法让它达不成目的,想要从它手上抢碎片难度太大,就算处于肉身受损状态,魂力也比她强上太多,正面取胜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若换作是个天真懵懂的小器灵,她还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忽悠进行到底,骗取对方信任后再趁其不备夺取,但这位上了岁数的器灵经历太过丰富,人家看过的骗局说不定比当今所有生灵加起来都多,她实在是无从下手。

既然抢不到,那就毁掉。拂衣生出这念头之后很快又想到,碎片连元婴期真火都不惧,需要耗费很大功夫才能融掉针尖那么一丁点儿,她能用的手段还不如元婴真火,就算得手又该如何将其毁掉?

追踪之时思来想去,她最大的杀招除了本命剑似乎就只有黑鱼气息,这种神秘古怪的力量威压极其强大,动不动就将周遭修士震慑住,说不定久经岁月磨损的碎片也会承受不住。

就算最终没能成功,她也打定主意要再将拂袖肉身损毁几成,然后再在器灵强势反攻之前逃走,终究是不会吃亏。

做好两种打算的拂衣自然不惧心魔誓,她确实没有动手抢夺,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气死器灵而已。

“拂衣,你怎么笑得一脸荡漾?刚刚有什么好事?”宋思画好奇地瞥她一眼,见她笑而不语神神秘秘,于是不再追问,指着下方堆成一片的邪修尸身道,“恶灵谷筑基几乎都在这里了,金丹期的混战也已结束,现在就看元婴真人们战况如何了。”

拂衣看向渐渐变亮的高空,此时的天幕不似平日那般碧绿沉静,而是充斥着五颜六色的灵光与邪气,还有紊乱的灵气漩涡。

“这么多人对战程连钰与上官云两人,应该用不了太久。”拂衣估摸着这场元婴混战不会像正常情况那般,一打就打个几天甚至半月一月,在同一境界的斗法中有一个真理,那就是人多力量大,被压着打的一方必然弱小无助难以反抗。

一众筑基修士经过这场混战,皆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一边大把大把吞着清心宁神的丹药抵御邪气,一边懒洋洋地望着高空,希望有真人能快点带他们离开。

等了约莫半柱香功夫,果然有一名身着玲珑阁长老服饰的真人踏空而来,人未至,灵舟已经飞下地面缓缓变大,催促的声音亦传到了众人耳中。

“速速上舟离开此地,回到玲珑阁论功行赏。”

听到这句准话,众修士脸上疲惫一扫而空,欢天喜地谢过后跃上灵舟,在甲板上议论起奖励物品来。宋思画与拂衣走到人少的围栏处,坐在甲板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顺便恢复消耗的灵力。

“看来真人们作战时偶尔也在关注下方情形,谁出力多谁出力少,应该都被看在眼里。”宋思画算了算自己击毙的邪修数量,应该是排在中流偏上,想来奖励不会太差。

“估计是排个大概吧,也不好太过于偏向谁。”拂衣估摸着自己毁坏恶灵谷阵法中枢的行为,也被高空中的元婴真人瞧在眼中,至于她和器灵之间的对话与细枝末节,人家懒得一一关注的。

不过恶灵谷的修士都死绝了,阵法毁不毁好像差别不大,她能得到的奖励应该不会太多。好在还有夺宝战奖励与明素玉私下允诺的人情,再加上成功毁掉器灵碎片一事,此行怎么看都不亏。

灵舟徐徐升入高空,众人只见恶灵谷邪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这是因为阵法中枢被破坏,从前聚集的精纯邪气很快就会融入到周遭灵气中。

恶灵谷邪气看似极多,但对于整个碧霄域来说并不算什么,就好像一滴污水滴入大海,并不会对海产生任何影响,更谈不上污染。

灵舟上看不到尸山血海,只是透过阵法屏障仍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死气蔓延到高空之中,宣告着恶灵谷的覆灭。

“也不知道血傀儡阵里的那些修士会如何,我们不敢冒险向阵内攻击,他们应该还没彻底陨落呢。”

宋思画想到不小心进入阵法的道修们,心下不由得一叹。他们一个个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刚从擂台赛闯出来,想要在修仙域大展手脚闯出一片天地,结果刚刚崭露头角,就一头撞入了无法避开的死劫之中。

“四大阁的真人会解决吧,血傀儡阵阴邪至极,他们不会让这种东西留存于世。”拂衣对此事倒没有太多感慨,她只要知道徐路不再是个威胁就足够了。

徐路实力虽不高,但能狠得下心为达目的不罢休,还会抓住一切机会依附高阶修士,借助更大的力量杀掉每一个看不惯的人。与他这样的人结怨,就如同在洞府埋下一枚失控的符宝,随时都处于死亡威胁中。

灵舟驶出恶灵谷时,高空深处忽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气流,震天巨响回荡在耳畔,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邪气形成的漩涡呼啸着冲向四面八方,两道带着黑烟的元婴惊慌失措地冲向下方,似乎还想冲入灵舟之中。

“是程连钰和上官云!”

“快躲进舱房!”

“他们要夺舍!”

众修士惊惶不已,有的楞在甲板无法动弹,有的老早就窜进了舱房之中,拂衣心中毫无紧张情绪,她的镇静让宋思画也跟着安心下来。

驾舟的元婴真人面也未露,只淡淡道了一句“安心恢复”,顺手就将还未靠近灵舟阵法屏障的元婴击碎,到最后都无人看清他究竟用的是什么招式。

恶灵谷的彻底覆灭会给这一世带来什么改变,拂衣如今还想不通透,还有那枚被她毁掉的器灵碎片,将从前看上去毫无牵扯的事连在了一起,却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次回去领了奖励肯定会给我们一段时间休整,拂衣,你还想去永宁域看看么?”

“当然!”

听到宋思画的询问,拂衣连忙点点头,去永宁域找一找异人族的线索,换换思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183章 四枚令牌

恶灵谷阵法中枢处早已不见往日浓郁的邪气,费尽千辛万苦闯出绝灵阵的器灵恨得咬牙切齿,余下的最后一成灵力都耗费一空,连迅速离开这个危险之地的力气都没有。

“好个小丫头,竟敢毁我原身,总有一天要让你”

心中狠话还未放尽,一只大钟忽然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砸入地底。紧接着,一道几近于虚无的黑影从钟身中窜出,迫不及待地钻入这具虚弱不已的肉身。

器灵:“”

拂袖:“”

识海中三道魂魄你感应着我,我感应着你,一时间有些尴尬。钻入其中的正是上官云剥离到本命灵器中的一缕魂魄,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筑基期肉身中,居然隐藏着两道魂魄,而且其中一道明显是器灵。

本就脆弱的肉身与识海压根经不住如此重负,不到眨眼功夫就有了崩溃之兆,器灵不敢耽搁,趁其不备使出所有魂力压制住上官云,它原本的修为远远高于元婴初期,制住这缕剥离下来的元婴并不困难。

“这道魂魄就交给你解决了。”拂袖见状心中一喜,只要器灵全神贯注攻击新魂,她就有机会重新占据肉身。

见她毫无共同对敌之心,器灵心中怒气更盛,接二连三遇上倒霉事让它苍老的心都开始剧烈跳动,几十万年沉淀的心境都在这一刻破了功。

但眼下又无法彻底解决掉拂袖,毕竟留着还有用想到总有一天能让这异世魂魄死得干干净净,器灵心中怨怒这才消散了几分,余下的火气尽数发泄到上官云的魂魄之上,短短一炷香功夫就将这魂灵吞噬干净。

回到玲珑阁不到半柱香功夫,此次清剿恶灵谷的奖励就陆续发到了众修士手中。

宋思画得了一件二阶超品可成长防御裙,通体透明无色,轻薄得几乎没有重量,可以叠穿在其他防御裙之上。除此之外,另有五十枚中品灵石作为嘉奖,玲珑阁的正式管事令牌亦发到了手中。

“恭喜恭喜,总算是得偿所愿啦。”拂衣见她喜笑颜开,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修士的追求各有不同,只要能达成所愿就都是可喜可贺的事。当然,仇敌除外。

“也要恭喜你啊!一百枚中品灵石对你来说不算大礼,这四枚令牌才真是值得欣喜!”宋思画完全没有嫉妒与酸涩,反倒觉得自己偶然交上的这位道友真是宝藏一枚,看到她持续发光,感觉自己身上也倍儿闪亮。

拂衣嘿嘿一笑,也懒得做出过分谦虚的姿态。“其实我也没想到,不过既然给了我,就是好事一件。”她说完看着双手握住的四枚令牌,小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直跳。

玲珑阁群英令,奇珍阁群雄令,广闻阁天煞令,闲云阁青云令。这四枚令牌造型普通,看似毫无灵息波动,实际也没有任何攻击或防御之效,但只要取出来即可求见到四大阁长老,并让他们出手助自己一臂之力。

无论事情复不复杂、危不危险、需要耗费多大人力财力,四大阁皆不会拒绝。

这样的好东西不仅是灵石买不到,有时候就连动用人情面子都求不到,特别是四大阁同时赠与四枚令牌,这样的事几乎是闻所未闻。

“难怪刚刚那位真人要单独唤你我进去,要是让外人知晓,酸上几句还是小事,若存了不好的心思可就麻烦了。”宋思画一边传音一边拉着拂衣往玲珑阁外走,两人周遭无人,她却仍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四大阁认令不认人,若令牌在拂衣手中易了主,他们也只会说一句“缘分使然”,绝不可能再站出来主持公道。

拂衣倒觉得这样的规则也不错,若是连守住令牌的本事都没有,就算四大阁再多给几枚令牌又有何意义,到最后还是个扶不起来的软脚虾。

况且认令不认人对于双方来说都方便省事,她需要借助四大阁力量时,只需任意找到一家分店即可面见元婴长老,四大阁的人也无需耗费时间去调查人与令牌是否相符。

“拂衣,你要不要用一用广闻阁的天煞令?据说能请到顶尖杀手,夺舍你姐姐那人肯定逃不过一死。”

拂衣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她舍不得用令牌,而是她知道用了也不会有太大作用。“广闻阁修士实力确实高强,但那人擅长躲避与逃离,连头发丝儿都扯不到一根,实在是浪费人家顶尖杀手的时间。”

三千域内无一人可动用空间之力,器灵是独一份,这就是他和拂袖最大的依仗。器灵本身修为又不低于元婴期,面对危机,自会动用全部魂力借助空间之力脱身。

更重要的是,拂衣不想将这份天大的仇交给别人去报。“算了,自己的仇自己解决,四大阁的令牌还是留着做些别的吧。”

除了杀人,他们也能帮忙打听三千域内的各种隐秘,包括一些大宗族秘而不宣的事都能挖出来。但若是三千域都找不到任何线索,他们也会主动提出放弃任务,令牌也会直接收回。

拂衣不敢将这几枚令牌砸到大浩劫这样的无解之事上,缚龙域与器灵的秘密他们也不可能查得出来,要是这么容易,前世她也不会完全没有耳闻。

不过,让他们打听打听戾霄在外域还发展了哪些势力倒是可行,还有如风那只蝎子妖的动向,她也懒得时刻关注,到时候直接丢给广闻阁,让他们帮着找出踪迹,她只管杀上前去复仇即可。

“思画,你先去传送广场等我一会儿,我去见见明真人就来寻你。”拂衣还想当面与她告个别,将调查戾霄势力一事交给玲珑阁来做,顺便委婉提醒她突破不要操之过急。

她作为小辈自是不能直言了当地让人家放缓修炼速度,也不能说知道对方终有一日会死于闭关,所以这话还得好好思量,应该怎样说出口才妥当又管用。

“好,那我先出城。”宋思画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城门口走去。

拂衣取出明素玉的传讯符,发出后不久就等到了回讯,让她前往广闻阁总阁见面。刚朝着广闻阁所在的街道走了没几步,带着宋思画气息的传讯符灵光一闪来到身前。

拂衣疑惑地探入神识看了看内容,眉心处蹙起一道深深的痕迹。

第184章 天降异象

永宁域出现异象,凡俗动荡,宋思画心系家人打算先走一步。拂衣没有再回讯,想着异象之事迈着大步朝广闻阁走去。

异象是天道察觉世间有古怪时的一种表现。引起异象的可能是人,可能是宝物,也可能是某件大事即将出现的预兆。

若宝物伴随着天降异象,那么必定是生来便有灵智且无法以常理论品阶的奇珍异宝,异象与寻常宝物出世的宝光霞光不同,那漫天无穷尽的瑰丽景象能引得整个修仙域的修士前来观看。

若是新生儿的出生引起异象,那孩童不论灵根资质如何,终归会成为傲立于三千域的顶尖修士。

不过宝物与这孩童成长起来是好是坏,对三千域来说是喜是劫,可就说不清了。

拂衣前世至死都不曾见过一场异象,只在具有影像的玉简中看到过记载与简陋的画面。日后纵横三千域的风云人物们出生时没有异象,修仙界灵气衰败前没有异象,按照记忆来看,永宁域也不该有什么异象。

这个由凡俗国度构成的小域灵气稀薄,具有灵根的孩童相对外域来说少得可怜,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那三眼人像所代表的的异人族。

如今距离异人族出世宣扬创圣之说还有好几百年,但异象乃天道对生灵的隐晦提醒,提前个几百年也不是没可能。若此次异象真与他们这一族有关,莫非创圣之说当真还有几分可信之处?

还是说,异人族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出生?要是因为某个婴孩,说不定正是剥离了魂魄的白泽呢!

“宗主他老人家原本就是个逆天神兽,动用秘术剥魂投了胎,天道给大家提个醒也是应该的,毕竟谁知道他长大了会不会又四处忽悠人”

想到此,拂衣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创圣之说这种大忽悠说法,确实跟宗主骗我们进宗的言辞有得一比啊”

要真是出自白泽之口,那么创世之说确实不该是骗局,至少不是恶意的骗局。只不过这说法里面肯定包含着无数个坑,就像当初许诺他们“精英弟子”的身份,保证他们“行事自由”、“资源任取”,最后发现不过是因为无相宗压根没几个人。

拂衣走到广闻阁时便不再多想,不论这回异象与白泽有没有关系,她都希望此事能够早些被压下去,不要引去过多的外域修士。

这世间多得是好奇且有实力的元婴真人,若是突然来了兴致想研究研究引发异象的人或物,必会闹得永宁域不得安宁。“但愿碧霄域的高阶修士能及时反应过来,早早封锁消息。”

广闻阁一层空无一人,鸦雀无声。这里所有的交易都是在阵法严密的隔间进行,高不见顶的正殿内看不到停留的修士。

在踏入广闻阁的瞬间,拂衣就听到明素玉的传音响在识海中,指引着她速速前往一座白光闪烁的传送阵,随后一晃便消失在堪称宏伟的大殿内。

站稳后,拂衣发现自己如同踩在云雾之上,阵法凝聚成的云海一望无垠,踩上去绵软却不深陷其中。每走一步,便有流光溢彩,说不出具体是何种颜色,只觉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云海上方并不连接着碧霄域的天空,而是一片阵法凝出的黑色“天幕”,上面点缀着数不清的玉简,构成一片浩瀚星海。

明素玉站在星海下方,穿着一身素净白衣,脸上带着热情笑容,左手持一枚玉简,右手向拂衣招了一招。“知道你临走前会来,顺便就把奖励给带来了,喏,来清点看看少没少什么。”

听到她调侃的语气,拂衣颇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明真人一言九鼎,四大阁值得信赖,晚辈还有什么好清点的。”

一枚制作粗陋的戒指悬浮在半空中,拂衣看也不看就将戒指戴在手上,她知道里面装着的正是本次夺宝赛的任务奖励,一百极品灵石,一副四阶超品可成长阵盘,以及装作瓶中的十粒造化丹。

抚着戒指上平凡无奇的黑银色碎块,拂衣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这碎块经过炼制,原本属于器灵的气息消失一空,待她认了主,器灵就算想抢都抢不走了。

储物戒可不像低阶储物袋那般,夺走抹去原主气息即可强行打开。

高阶储物袋与储物戒有着繁复精妙的防盗阵纹,哪怕主人死了,留下的印记也会保持阵纹时刻开启,直到灵气消耗用尽才能打开。不过真等到那时候,储物戒与里面的东西也没什么用处了。

高于原主几个大境界的修士自然也能强行打开,但许多高阶储物工具设有自毁阵纹,就算打开,里面的东西也都会成为灰烬。

“你来时在路上可曾听说,这附近有一方小型域出现了异象。”

“晚辈听说了。”

明素玉点点头,收敛起调侃笑意,神情严肃了许多。

“四大阁皆已派出修士去查探,也已令人尽量封锁住消息,最好先断掉前往永宁域的传送阵。那里凡人居多,可经不住大修士们折腾。若是永宁域出现毁灭性灾难,邻近的修仙域皆会受损。”

拂衣听到传送阵会关闭,连忙问道:“不知阵法何时关闭?何时开启?晚辈与友人正好要去那里游历。”

“哦?想去看热闹?”明素玉随口一问,也没打算等拂衣仔细回应便接着道,“关闭传送阵损失颇大,须得与星罗城主相商,不过他肯定会同意,所以估摸着就这两天吧。一旦关闭,再启动可能会在三月之后。”

三个月时间足以让四大阁找出引发异象的根源,若是宝物,他们自会竭尽全力抢夺,只不过不会以毁灭性的方式。若是人,拂衣就不知道他们会如何了。

从私心里来说,她不希望四大阁的人先找到根源,要是如她猜测那般是白泽转世,这些高阶修士肯定是想带回去好生培养成自己的助力。

白泽剥魂转世为的可不是帮谁巩固势力,是为在以后大浩劫中起到正面作用,如此大的理想,要是被四大阁束缚住可就难以大展拳脚了。

“既然如此,晚辈就先行告辞了。”拂衣拱手行了一礼,神识一动从储物袋取出广闻阁天煞令,悬浮在空中飘向明素玉。

第185章 永宁域

明素玉见状挑了挑眉头,挥手就将令牌推还给了拂衣。

“这是作甚?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便是,之前许诺过替你做一件事,令牌是你毁掉恶灵谷阵法的奖励,留着以后再用吧。”

拂衣闻言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件事就归到了天煞令里,没想到明素玉私下揽了下来,这对她来说可是占了大便宜。她心中十分感念明素玉的大方,其实帮忙入恶灵谷清剿邪修并不算太大的帮,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厚待。

她不是矫情的人,明素玉更不是随口一提的客套,自然没必要拒绝这份好意。

“多谢真人,那晚辈就不客气了。”拂衣清了清嗓子,将自己在路上准备好的话认真道出,由于其中夹杂着劝告对方修炼不要图快的私心,是以说得无比严肃认真。

“晚辈来自缚龙域,在那里有幸得一位前辈指点过几句,厚颜称一句师徒恩情都不为过。我与那位前辈一样,同与一名妖修有深仇大恨,不同的是,前辈修为只和妖修差了一个小境界,是以复仇心切,想要迅速突破,报仇雪恨。”

明素玉似乎是有所触动,垂下的右手手指微微缩了一缩,黑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惆怅,很快又恢复了无悲无喜。“你那长辈可成功了?”

“不曾。”拂衣摇摇头,语带遗憾道,“看似稳稳当当的一场突破,却因心境不稳,操之过急,导致进阶失败而身死道消了。唉,或许还是该应前人所言,徐徐图之,稳打稳扎才是最好吧。”

拂衣装作无意的感慨了一句,见明素玉神情愣怔若有所思,心知这些话多多少少被听进去了一些。至于会不会放在心上,会不会放慢修炼的速度,就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那位前辈陨落后,我便立誓要好好修炼,到了金丹期便找到那名妖修亲手复仇。”

明素玉很快回过神来,问道:“你是想让我帮你留心那名妖修的踪迹?”

拂衣点点头,道:“是,若前辈方便的话可否派人帮我盯着他一些,无需时时刻刻,毕竟时间还长着呢。”

明素玉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好,在你决定动手时,他的每一个喜好、每一处弱点,我都一并奉上。”

拂衣感激地道过礼,又将如风的身份与面容特征细细说了一遍,与明素玉道别之后,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裹住送回到一楼大殿中。

临走时,拂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空旷寂静的高大殿堂,巍峨森严,像是塞满了世间的一切隐秘,危险又迷人。特别是想到杀手们就隐匿在暗处,等待着来客道出姓名,交上灵石,他们就会如暗夜里的影子那般追随而去,收割一条又一条性命。

“广闻阁实力太强,另外三大阁亦不相上下,真不知道该不该盼着异象乃宗主转世之兆了。”拂衣心下一叹,转身离开了此处,朝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永宁域虽为小域,但因在位置上占据优势,只与碧霄域只隔着不远的空间距离,传送一次即可抵达目的地。平日里前往这处凡俗国度居多的地方,只需缴纳十枚中品灵石即可入阵。

缺点是为了维持成本,传送阵建立得比别处阵法大,需要等够九百九十九人才会启动一次。平日里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但今日传出了异象之事,等着去看热闹的修士着实不少。

拂衣在阵中看到了好些熟悉面孔,碍于阵中还有金丹修士,他们只好遥遥点头打过招呼,没有挤到一堆寒暄。

此次参与清剿的四大阁管事,皆有四个月到五个月的假期,宋思画也有五个月时间休整调养,她原本不打算把假期耗尽,只回家看看就尽快返回阁中做事,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一来传送阵必会关闭至少三个月,二来异象多半与三眼人像代表的皇族有关,而宋家正好与皇族亲近,她的家人免不了要经历一段动荡。

走神不到片刻,传送阵中就已聚满九百九十九人,灵光亮起的瞬间拂衣察觉有一道目光短暂地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却因阵法启动,无法确定是有人在关注她,还是对方无意间扫到她这边。

待传送结束时,高阶修士几乎在一瞬间消失在传送广场,余下的只是拂衣等一众筑基期,她看了看周围熟悉又友好的面容,还是弄不清刚刚那是错觉还是真有古怪。

“拂道友也是来看异象的吧?据说异象出现在北方‘翼国’,我等御剑还需五六天,不如大家一起做个伴同行如何?”一名身着红衣的筑基初期女修热情地叫住几名夺宝赛修士,这些都是七八分熟面孔,比起那些三四分熟的要知根知底一些。

“好啊,多谢柳道友相邀。”拂衣朝她拱了拱手应下邀约,眼下永宁域正乱,虽说不一定会遇上什么危险,但大家结伴同行总比独行安全。“我们正好八人,不如轮流御器赶路,如此也好节约时间。”

众人纷纷应和,谁都不想晚去半步错失什么好机缘,哪怕心知有好处也抢不过高阶修士,但架不住人人心中都抱着“万一”的心态。

拂衣主动搭上柳姓女修,祭出沉雾时只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却没有多余的贪婪与算计,让她颇为安心。

柳姓女修没有多问飞剑来处,沿途只与拂衣聊聊修炼或斗法心得,从不打探任何,显然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一连两天不间断的赶路,众修士很快驶入了天空异象的边缘。

如梦似幻的粉紫色与金色光芒交相辉映,大片大片地铺开在天际,厚重的云层好似一团团镶嵌着金边的彩色棉花,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上一碰。

“异象温和,是不是说明源头对修仙域来说是好事?”柳姓女修随口猜测了一句,接着又摇摇头笑道,“我这也是白操心,真人们都演算不出来,想来光看表象亦不可信。”

拂衣含糊应了一句,两人便不再多言,只觉行驶在这片瑰丽异象之下,整个人都被震慑住,又似身心都被洗涤过一般。

待行至翼国边缘时,异象的威压与壮观程度更上一层楼,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分散在高空之中,灵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好似无数飞星冲向翼国所在的方位。

第186 寻找

拂衣给宋思画传讯后,匆匆与同行几名道友告了辞,转身朝着皇城脚下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行去。宋宅是城中地段最好、占地最广的宅院之一,到达的时候,里面已是人满为患。

“拂衣!”宋思画小心翼翼地从几名金丹修士身后绕过,苦笑着朝拂衣招了招手,转而传音道,“全是过来‘借住’的前辈,家里全乱了,下人们吓得头都不敢抬,我爹娘大着胆子才敢亲自出面参茶倒水。”

拂衣有些咋舌,没想到这些修士居然如此厚颜无耻,皇城脚下的大宅子满是金丹期,这说明皇宫里已经塞满元婴真人了吧?

“他们只是为了感悟异象,还是打听过近日皇城中的新鲜事?”

“说是感悟,但叫去不少下人挨个询问,一个个都被吓得不轻,田家宅子比我家更大,许多金丹圆满都在那里落脚,据说逼死了好些人。田家让我看在田浩然的面子上出面帮帮忙,可我一个筑基期,哪里敢和金丹圆满前辈说理?”

宋思画满脸愁容,垂着头不住叹气,若迎面遇上金丹修士,还得硬挤出一副笑脸来打招呼,生怕开罪了任何人为家人引来灾祸。

凡俗中人只当大家都是修士,境界差异在他们看来或许就与官位高低是一个意思,低位者若强硬起来出面,高位者也该有所顾忌。他们那里知晓,一个大境界的差异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就非要比较,那也是街头乞丐与宫中帝王的差距。

就算乞丐吃饱了撑得慌,也不可能大着胆子干涉帝王的行事,这不是送上脑袋给人砍吗?

“田家只当是田浩然死了,我变了心不愿管他们家的事,唉,可我不愿将他做出来的那些事倒出来解释。人都死了,没什么必要。我正想着待你来了,我们一道去寻玲珑阁的金丹管事,看能否请他们出面帮忙干涉。”

拂衣点点头,心道这倒是是个好主意。

玲珑阁与每一方势力、每一名修士一样,想要查清楚这次异象究竟是为何而起,而宋家与田家的信息网非常强大,人脉遍布整个国度,算得上是无所不知,想要查明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或事出现,靠这两家人肯定靠谱。

“到时候以你家与田家的信息网作为交换,应是能保平安。况且你如今已是玲珑阁的人,他们多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护上一护。不过我就不与你同去了,我得四处溜达溜达,嘿嘿”

拂衣不会故意拖延宋思画请援,玲珑阁有了宋、田两家的信息相助,查明真相的速度的确会快上许多,但她也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去阻止此事的发生。

这里的金丹期不全是碧霄域本土修士,有些人并不将四大阁的威名放在眼中,要是去得晚了,这两家指不定要被磋磨成什么样。

“那好吧,我就不便陪你了。唉,本来是想带你在永宁域四处逛逛,这下看来也没机会了。”

“不急不急,传送阵被封了,有的是时间逛。”

拂衣将明素玉所言告诉宋思画,又与她在宋宅中走了走,熟悉了一下情况就告辞离去。出门后,她又感应到那道在传送阵时一模一样的目光,似是好奇的打量,一时间倒感应不出有无恶意。

那道目光就在她背上扫来扫去,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过分张扬,拂衣摸不透对方是什么心思,于是装作不知径直朝皇宫方向走去。

“威压与灵息收敛得如此精妙,想来不是金丹就是元婴,可我一个小小筑基期,就算闪着光,也不至于引起他们这些人注意”

拂衣想着会不会是在星罗城出了大风头,被人给盯上了,毕竟这次擂台赛奖励可不少,一百枚极品灵石就足以引来杀身之祸。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要真想打劫,何不在途中埋伏起来将她与另外几名道友“一网打尽”?

“奇了怪了”

拂衣刚分析了不到片刻,那道目光又已消失不见,她拐入一个无人的巷道,从头穿到尾都没有发现任何人跟上来。

她甩甩头不再多想,不管带着恶意还是善意,迟早都会暴露出来。皇城门近在眼前,红木上雕刻的三眼人像清晰精致,眼中的巫符文流畅自然,一看就是顶尖巧匠小心翼翼雕琢而成。

想进入皇城容易,这里不像修仙城池设有禁飞阵法,哪怕宫门紧闭,她也只需要祭出沉雾即可闯进去。难的是要在一群元婴期眼皮子底下打听消息,还得在他们察觉出端倪之前找到异象根源。

拂衣想得很清楚,若是什么奇珍异宝出世,她就老老实实闪到一边不去争抢,东西再好也要命收才行。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就说明此次异象事关以后的某件大事,她也没必要再多打听。唯一需要她掺和的情况,是新生儿降世。

修仙域中很少有所谓的“巧合”,特别是在大事上,白泽刚刚剥魂这边就出现异象,且恰好是在异人族老家永宁域,种种迹象加起来让拂衣愈加坚信,她家宗主现在肯定在某位母亲的怀抱里嗷嗷哭着等待哺喂。

“不知道抢人家小孩算不算违逆天道啊,打劫储物袋倒是简单,可打劫人家孩子好像有点儿过了”拂衣想了想,还是没有光明正大翻宫墙入内,她绕着圈子,神识探入宫中查探好路线,绕到较为偏僻的宫门前,转身朝皇宫反方向走去。

离开宫城范围后,拂衣一路避开修士,避开所有散发出灵气的街道,来到一条满是偏僻院落的巷道,待确定此处安全且没有修士存在,她灵息一转,化作一道尘埃飘散在空气之中。

风朝着皇宫所在方向吹去,裹挟着化作尘埃的拂衣高高低低地飞着,借助这风力,她轻而易举跃过高墙进入宫中,按照刚刚观察的路线,小心翼翼朝内宫方向行去。

若白泽初生,必与异人族相关,那么最可能出现的地方便是以三眼人像为标识的皇族,后宫是她必须寻找的一站。

第187章 冷宫

凡俗的皇宫如同一个巨大冷漠的怪物,静静蛰伏在城池中,等待着一个又一个生灵靠近,将短暂的一生消耗在其中。

拂衣曾经了解过帝王统治中的凡俗国度,一开始便对里面奇奇怪怪的规矩、以及宫里人的做事方式感到费解,在凡俗生活了好一段时间才理解。

这里等级森严,比起修仙域高低阶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在宫中,权力便是一切。位高一级压死人,而且由于种种规章制度的束缚,许多高位者往往还不能直截了当地对付低位者,要以种种手段磋磨,甚至连累其家人一起遭殃。

相比起修仙域的顺手灭杀,这样的磋磨反而更加可怕,那是一种精神上的伤害,让人时刻都处于惊惶之中,不知道死期究竟何时来临。

尽管如此,凡俗还是有数不清的人家想要将儿女送进宫里去服侍贵人。女儿成为后宫宠妃,与家族互相依赖互相提携,便可以得到更多的权势,也能为后人留下更大的基业。

拂衣曾去过一些以女皇为尊的国度,后宫的夫侍们亦是一样,竭尽全力讨好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还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击身边的竞争者。

说起来倒是有些像万妖山脉女奴们的作风,只不过作为修士的女奴们手段更多,更加凶悍残忍。

混在冷风中飘飘浮浮的拂衣察觉到起十道元婴修士的气息,不过距离她要去的后宫很远,而且神识并未在外扫来扫去,不曾留意到无形无质的风中还裹着一缕灵息。

她却不敢放松警惕,因为整个皇宫除了元婴修士的气息,再无别的境界存在,金丹期与筑基期都故意避开了此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说明这些元婴修士并不欢迎低阶修士掺和进来。

拂衣不敢显露身形,聚精会神将化尘术发挥到极致,飘进一座看起来最富丽堂皇的大殿,如一片几乎没有重量的枯叶,降落在一尘不染的殿顶之上。

“母后,仙人们会在宫中留几时?您说我们要不要趁这机会去结交一番,为以后做好打算?”青年刻意放低的声音几乎传不出内殿,却逃不过筑基修士刻意关注的神识。

拂衣见他头戴玉冠,衣着华美,腰间佩有代表着皇族身份的三眼人像玉带,哪怕是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气质瞧着也颇为不俗。

应是这宫里的皇子,拂衣再看了看皇子上首端坐的中年美妇,半阖着眼看不出真实情绪,面上亦是一副无悲无喜无惊惧的神情,唯有不断捻着一串三眼人头珠的双手,暴露出几分她内心的慌乱。

“仙人岂是说结交就能结交的?他们是为天降异象而来,若我们拿不出有关异象的线索,见了又有何用,一个不小心还会弄巧成拙。”

美妇语气淡淡,说话时不紧不慢,看上去应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而后心境沉淀不再急躁。她膝下坐着的年轻皇子可就不那么淡定了。

“母后!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冷宫之人推出去?不管异象是否与此事有关,至少我们表明了诚意!”

“住口!本宫教你谨言慎行,你却越来越沉不住气,若再如此,太子之位你也不必争了!”

青年被她轻声却严厉的呵斥震住,一时没有再开口。

“知晓此事的人原本就不多,眼下只有你知我知,连皇上都仙人们虽厉害,但也顾忌颇多,不至于对皇族中人下狠手。这件事提也休提,以后找个地方悄悄将那孽子送出去便是。”

“若他真是这异象根源,以后岂不是会对我造成威胁?万一他成长起来与我抢夺,我又该如何?”

美妇倏地睁开眼,黑眸中闪过凌厉精光,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青年一眼。“糊涂,若真是他,怎会安心囿于这凡俗国度?你可听说宫内外的仙人们抢夺凡俗之物?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只不过是我等凡人的追求。”

青年闻言似是放了心,没有再就着这话题继续下去,转而磨磨唧唧说起了朝政之事,拂衣听也懒得听,再次随风启程,飘向两人口中冷宫。

“宫里果然有婴孩降世,还是瞒着所有人,想来那些知情者都被这母子俩解决掉了,这倒是省事皇后大姐看得挺通透,难怪能在这位置上坐稳,那些真人确实不至于把皇族亲眷一一叫去逼迫询问,只要他们母子咬紧牙关,这事还真查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拂衣有些疑惑,冷宫里多了个孩子,凡人不知道,难道元婴真人的神识也窥不到?待她飘至冷宫所在的方位时,感应到了一种奇异的屏障,与阵法结界、或是修仙域的任何一种屏障都不一样。

它不阻拦修士的窥探,也不阻拦拂衣随风飘入其中,只是在外能够感受到的内部,与真实的内部完全不一样。

“翼国皇族果然不是毫无手段嘛。”拂衣飘进来之后,小心翼翼地显露出身形,站在墙根下等待了片刻,不曾感觉到任何形式的危机,这才松了口气。

这里的屏障就好像看似透明,实则另有玄机的布,神识远远观察,只会觉得一下就将内部看穿,唯有靠近此地仔细感应,才能看出这层障眼法般的屏障。

最关键的是,这层屏障的作用并不在于挡住冷宫的形貌,而是为了遮掩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气息。近似于阵法,却又不同于阵法,拂衣估摸着多半是巫符文凝聚而成。

这气息淡得几近于无,她隐匿身形在冷宫转来转去许久,才确定巫符文的力量来自于一间满是蛛网灰尘、堆满残破木桌椅的大殿地底。

“咦,居然下不去?”

拂衣本想运转灵力潜入下方查探,结果发现这看似不起眼的巫符阵比想象中严密许多,她试着运转化尘术,仍然没法钻进去。

探出神识不行,注入灵力也不行,拂衣试来试去,只觉自己好像试图穿过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屏障。

“这可怎么是好”

心中念头刚刚生出,拂衣后背忽然一凉,这是灵觉感应到危机的预兆,她本能地化尘消失在原地,想要尽快离开冷宫,结果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显露在殿内,笑眯眯地看着地底道:“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一起想办法如何?”

第186章 巫符阵

听到这声音,拂衣心中的危机感消失了大半,但仍是觉得头皮发麻。怎么说呢,她宁愿面对一个强大且危险的敌人,也不想看到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因为这是鑫云,一个完全不记得前世种种的鑫云。

她独自拥有那些充满情谊与怨恨的回忆中,眼前这头小老虎压根儿不会知道,还凭着一腔热情试图和感兴趣

《剑灵仙穹》第章巫符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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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真臭

或许是因为鑫云的传承记忆中真有关于巫符文的画面,或许是鑫云隐匿起来的元婴期神识太过强大,总之拂衣神识刚刚刺入那一重屏障,就觉似无阻碍般顺利穿透过去,看到了地底的大概情形。

这座大殿下方的地底并不似正常宫殿那般,位于地基与厚重的岩石层之上。拂衣的神识一一穿透七百七十七块厚重岩石,这些岩石上方密密麻麻绘制着繁复巫符文,哪怕只是穿透而过,都让她感到识海昏沉胀痛。

好在不适感处于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拂衣见好奇心极重的鑫云无心说话,赶紧趁机迅速往下探去。

每一道岩石块中间都隔着相应的距离,长则寸许,短则只有发丝粗细,似是应和着某种神秘的规则。拂衣估摸着这也是巫符阵构造的一部分,正因为当今世间的生灵搞不懂这规则,所以才难以感应到这些屏障的存在。

这种情况就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忽然生出现一棵谁都不认识的青草,颜色与周遭融为一体,高高在上的生灵们一眼就会忽略过去,根本不会想到那或许是一棵特殊的草。

神识穿透最后一块岩石,下方出现了一个没有经过太多打凿的石洞,里面空气充足,挂着七盏油灯,有床有桌椅,还有好几口大箱子,里面装着能够储存很久的干粮。

这间不算小的石洞里住着两个人,一大一小,正是母子俩。

年轻的妇人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呆滞地靠着石壁坐在木床上,也不理会一旁动来动去的婴孩。那婴孩看上去小得可怜,身上随意包裹着几层旧布,由于双手不断乱动,早就有半个身子都裸露在外。

拂衣还没来得及多观察,脑中忽觉一阵刺痛,巫符文的力量如润物无声的细雨,绵绵密密不易察觉,一旦察觉到就已浸润全身。

“嘶——”

鑫云倒抽一口冷气,迅速将神识抽回,明明没有拂衣受伤严重,还要装出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呲牙咧嘴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我以前在玉简中看到过,还以为按照这法子就能顺利打破呢。”

拂衣自是不会拆穿她的谎言,捂着太阳穴祭出一粒丹药服下,一边揉着头一边道“既然破不开就算了吧,不过是对落难母子罢了。”

“万一那婴孩就是异象根源呢?”鑫云兴致勃勃地走到拂衣跟前,挤了挤眼睛道,“你就不想把他带走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要是假装他亲娘,以后还不是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万一他不是异象根源,只是个普通孩童,我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拂衣不欲暴露心中所想,强行压制住心中急切,浑不在意地冲她翻了个白眼。

鑫云撇撇嘴,一脸不屑地道“若是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随便丢去一户人家不就是了?在凡俗国度,害怕送不去一个男婴?”

“你懂的倒多”拂衣没有直接回应,既然确定下方的确藏着一个新生儿,她就该想办法将人带出来才行。“那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要是没办法还管这么多做什么?走了算了。”

“有是有”鑫云有些迟疑,不过好奇心与胜负欲还是占了上风,考虑片刻后便道,“你出去等着,我进去把人带出来。”

拂衣知道她这是要动用真实境界的力量,但还是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质疑道“为什么要我出去?我又不学你的破阵之法。”

看到她不耐烦的神情,鑫云反倒更加安心,笑嘻嘻地应道“家传秘术不能示人,反正你放心,我肯定把母子俩带出来就是,你保证的事情也要做到才好。”

拂衣踌躇片刻,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大殿,走出大门口时还不忘轻声嘀咕道“难道是觊觎我的美貌,对我有什么企图”

鑫云听到这话白眼一翻,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待她走出大殿,才丢出一副阵盘防止她窥视,恢复淡定自若的神情,伸出右手在身前轻轻翻转。

一只纤纤素手在白光中变成毛绒绒的虎爪,紧接着响起一道尖利之声,又长又尖的指甲猛地伸出,明明没有一丝灵力散发出来,却有着能够撼动山岳的力量。

鑫云的眼神中有种睥睨众生的自傲,嘴角微微牵起,上半张脸却又毫无笑意,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狠厉。她右臂仍维持着人形,朝着下方狠狠抓去,一道白色灵光凝聚的虚幻虎爪如电光般袭向屏障。

与此同时,她的神识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刚刚拂衣所在方位的屏障。鑫云浑身灵力尽数收敛,妖修气息亦是丝毫不露,明明用的全是蛮力,却与世人想象中,那远古蛮荒时期的粗暴力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两道强悍攻击触碰到屏障的瞬间,整座宫殿都摇晃了片刻,好在只是眨眼之间就已恢复平静,有冷宫下方的巫符阵隔绝,外面的元婴修士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无声无息的摇晃过去时,屏障果然显露出一道巨大的口子,然而让鑫云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这屏障竟然有着极其强大的自愈能力,眨眼之间就从方圆半丈缩小到脸盆大小。

“嗨呀,还挺厉害?”鑫云神识一动,迅速将地洞中的母子俩拖了出来,为利益考虑自是先带出婴孩,随后再拖出呆滞的妇人。

屏障的修复速度快得惊人,妇人的双脚还未彻底离开最后一道岩石层时,破洞就已经完全闭合,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咔嚓咔嚓两声脆响,妇人从膝盖处齐齐整整被斩断,鑫云面不改色地将人拖出来丢在地上,同时灵力一转,将即将痛呼出声的妇人喉咙堵住,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凡人就是脆弱,这点儿痛都受不住,没用。”鑫云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看也不看血流如注的妇人,只将嘤嘤哭泣的婴孩悬浮在身前,好奇地伸长脖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唔”闻了片刻,鑫云一脸凝重地收回脖子,十分感慨地叹了一句。

“真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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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得手离开

鑫云嫌弃地挥出一道洁尘术,将哽咽不已的男婴清理干净,又一次伸长脖子在他脖颈处嗅来嗅去,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迷茫。

“没有人族气息,也没有妖兽气息,这是个什么孩子?”

鑫云觉得实在是古怪,总不可能是个灵植化的形吧?

“也不对,灵植也该有特殊气息啊,何况这玩意儿一出生就是人形,哪有这样逆天的灵植?”

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却是能够确信一点:这婴孩肯定是造成异象的根源。

“早知道就不发心魔誓了,还以为是个什么宝物唉,这孩子养在身边是真不亏啊,以后成了大器,我哪里还需要”

想到烦心事,鑫云主动斩断了怨念,眼中闪过一丝恨怒,很快又恢复了清明。“算了,要是和那小女修交个朋友,不仅能弄清楚那奇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也能从她身上沾点光。”

鑫云想到从初见拂衣至今的每一个细节,很快断定她是个冷漠狠心却极有底线的人,说是亦正亦邪有些不准确,更像是一个不会主动作恶、却也硬得起心肠对待仇敌之人。

“这样的小修士前途必不可限量,她灵息沉厚,虽说只是区区单灵根,但功法显然不俗。不过想要接近还得花费点儿心思才行”

鑫云牵起嘴角微笑着伸手,抚了抚悬浮在空中被她震入昏睡的男婴。“小女修嘛,免不了喜欢可可爱爱又威风赫赫的妖兽,既然对这丑不拉几的婴孩都能感兴趣,对本座的原形还能有抵抗力?要知道本座可是这世间唯一一头毛绒绒的大白虎啊!”

鑫云想到自己原身的可爱,自信心立马占领高地,余光看到地面躺着血淋淋的妇人,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挥手将她流血不止的伤口复原。“腿没了命还在,有什么好哭的?”她不耐烦地白了妇人一眼,看到对方惊惧的眼神,只觉心中无比烦躁。

“没用的凡人。”鑫云心中暗骂了一句,但为了不显得太过于残忍,引起外面小女修的怀疑,她还是忍住不耐取出一粒丹药化为药液,从妇人复原的断肢表面徐徐浸入。

丹药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妇人区区凡体根本承受不住,却又因为这药液中浓郁的生机与恢复效力不断复原,不断撕裂。

她秀美而脆弱的脸早就因痛苦扭曲,嗓子里似堵了一团东西,根本叫不出声,于是沉默地嘶吼着,看上去无比怪异。

鑫云没管那么多,算算时间也不早了,拖得越久越有可能引起外面元婴修士的注意,她神识微动,将妇人震晕过去,同时笑眯眯地探入妇人头部,在复杂严密的构造中找出最关键的一部分,轻轻一动,便将之摧毁。

“有时候疯了总比清醒而痛苦地活着强,唉,本座有时候真是过于心软。”鑫云自恋地感慨了一句,调整好神情再次将修为压制在筑基中期,收起阵盘对殿外等候的拂衣招了招手。

拂衣双眼先是落在婴孩身上,神识一扫见他毫无防备地睡着了,心中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开口询问。再看躺在血泊中的断肢妇人,膝盖齐齐斩断处已经恢复得完好无损,体内有一股药液正维持着她脆弱的生命。

但拂衣不是没见识的小修士,不会天真地认为妇人会因为这粒丹药好起来,恰恰相反,这条命已经去了大半,顶多在药液完全被吸收前回光返照个一月半月,随后便会暴毙身亡。

“这屏障有复原之力,我动作稍慢了一步,唉,先别说这些,离开皇宫找个地方安顿他们吧。”鑫云咬着唇,神情中带着一丝愧疚,没有在这个时候继续打探拂衣的来历与底细,似乎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拂衣淡淡扫了她一眼,堂堂白虎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打昏了孩子还要弄死人家娘,这比她预想中的拐小孩计划还要狠啊。

她神识一动将漂浮在空中的男婴拽到身前,点点头对鑫云道:“那我先走一步,我带孩子你带大人。城外有座开满红叶的山,我们在那里见。”

“你不会跑了吧?”鑫云瞪大眼睛看着她,幼稚地嘟嘟囔囔道,“你倒是得手了,答应和我交朋友的事又不算数啦!”

拂衣:“”她什么时候答应交朋友了?戏可真多!“答应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事,就绝对不会反悔。”她说完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心中嘀咕道,都是元婴期的老妖兽了,神识一扫不就能找到人嘛,要不是知根知底还真容易被她骗。

不过以新的方式认识鑫云,让她看到了许多从前不曾看到的细节,也明白了此虎绝不可信。

带着一个毫无灵息波动的婴儿并不难,难的是拂衣无法让他随着自己一起化尘消失,她只能小心翼翼钻出冷宫,将自己身上的灵息收敛到极致,一走出屏障,立刻凝起一重防御护罩覆盖在婴儿身上,随后钻入地底朝宫外行去。

一路上毫无风险,直到走出宫外回到地面,拂衣才惊觉自己背后已有一层冷汗。“看来鑫云还是暗中出手相助了,否则不可能有这么顺利。”她离开时就赌了一把,只要鑫云对她还感兴趣,那就不会看着她被宫中别的元婴发现。

然而这样的结果也令她开心不起来,只能揣着满腔心事一路避着灵气波动,也避着凡俗中人,无惊无险地离开了皇城。

祭出沉雾飞向铺满红叶的山峰,沿途只与几名筑基、金丹修士迎面相遇,大家都是来去匆匆,压根儿没有关注旁人的心思。

天空中的异象已经在慢慢消失,很快就会消失在凡人的视线中,只余下唯有修士能感应到的气息,最终这气息也将消散。

异象与雷劫一样,都是天道在世间的表现,类似于生灵的“情绪变化”,可以通过感悟其中的气息与奥妙,来与天道建立更亲密的联系。

拂衣没有时间去感悟,失去一次机会的确有些可惜,但她此刻心中杂念颇多,还需要聚精会神应付即将到来的鑫云。

第191章 并不想听

拂衣在山腰处转了转,找到一处偏僻之地,动用灵力开辟出一方小小石洞。在乾坤没有彻底恢复之前,她都尽量不去催动,省得它动不动就传达出委屈巴巴的小情绪,感应起来怪可怜。

进入石洞后,拂衣取出灵石随手布下一座二阶阵法,没有动用新得手的四阶阵盘。一是避免鑫云区区元婴初期堪不破她这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屏障,二是为了避免引起元婴后期、圆满的注意。

凡俗山峰中出现一道四阶超品阵法气息,明摆着是要在山洞里搞事情,现在正值调查异象的关键时刻,任何一个小小的不寻常之处都会被无限放大。

拂衣靠着石壁盘坐在地上,低头看向右臂拦住的婴孩,他沉沉睡着,微微泛紫的嘴唇半张开,还看不出具体轮廓的五官毫无白泽化形的影子。

“这是生病了,还是孩子一生下来就该是这模样?”拂衣看着颜色不大对劲的唇瓣,脑中一团浆糊,毫无经验的她很难分析出,这是宗主转世的特殊标记还是异常状况。

“按常理应该是不大健康,可是呼吸沉稳,体内也没有任何伤病迹象,生机也算是浓郁”拂衣想了半天,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哎呀!是不是因为太冷啊?”

虽说现在的永宁域正值暑季,但刚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应该经不得半点寒气,在冷宫地底待了几天,身上裹着的布也散得差不多,应该是冻得唇色发紫。

“,还以为是有什么胎毒呢”习惯以修士思维考虑问题的拂衣早就忽略了冷热问题,在修仙域,哪怕是炼气期小修士都能穿上避寒驱热的低阶防御服,唇色与脸色变化多半是因为受伤或中毒。

拂衣想明白之后却又犯了愁,她将储物袋里的东西都移到了储物戒,里面空荡荡的一大片,压根儿没装多少东西。衣裙对她来说是外物,有一件合心意的自然不会再多添置,是以找不出任何可以包裹婴孩之物。

摩挲着左手小指上毫不起眼的储物戒,愁着一张脸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用最原始的生火取暖。“也不知道一冷一热会不会死掉,不过瞧这古里古怪的气息,命应该挺硬。”

拂衣后知后觉地感应到,这婴孩身上既无人族气息,也没有妖兽气息,干净得好像不存在。这让她又有些迟疑,不敢确信这究竟是不是宗白泽的残魂。

“不知道妖修残魂转为人修还有没有记忆,要是什么都记不得,那我以后可太难了。”拂衣当真不知道该将这孩子送到合适的人家养着,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比较好。

两种方法皆有利弊。

送走他,好处是能让他有一个较为安稳的童年,坏处是架不住有心人的寻找,更不确定鑫云会不会与旁人道出此事,将他利用起来做出违背意愿之事。

带在身边,唯一的好处是能按照白泽意愿,将他往所谓的“正途”上引导。至于坏处那就多了去了。

拂衣要历练,要修行,没办法照顾保护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她也没有本事将这脆弱的小肉身带去外域,传送阵内的压力就能要了他小命。

“不管了,得先想个法子确定他是宗主转世才行,如若不是,那这小屁孩其实与我无关,以后要成大善还是大奸之人都是他自己的命数。”

拂衣可不想随随便便为个娃娃操心,不是她心太硬,而是确实没必要。

这孩子自身的古怪之处已能证实他是异象根源,凡俗的正常婴儿可不会纯净到这种地步,既是天道都为之有了“情绪”,那他的命运早就该有了定数。命定这种事很是玄妙,有时候看着走上了偏离的道路,兜兜转转,总是会回到原来的路线上。

不过这并不代表这孩子是不死之身。拂衣想来想去一时也没个好法子,正纠结时,外面传来了鑫云的喊声,她装模作样地御一柄二阶飞剑而来,停在洞口前方朝里面闷闷传音。

“你是在这儿吗?喂,你在里面吗?”

火光在山洞中闪闪烁烁,拂衣忍不住冲外面翻了个白眼,将埋在地底的灵石移了几颗,阵法屏障瞬间打开一个缺口,露出了山洞内部。

“进来吧,你怎么耽误这么久?”拂衣将剑上的妇人抬起,放在山洞最深处,又将婴儿放在她身上相互取暖。

“嘿嘿,突然遇上点麻烦,解决了一点。”鑫云笑着眯了眯眼,直截了当地道,“有个小子溜进了冷宫,似乎知道这婴孩的存在,看样子还想进入地底将母子俩带走。”

拂衣一听,连忙问道:“是不是穿一身华丽丽的皇子服?”

“是啊,你怎么知道?”鑫云点了点头。

“我见过。你把他怎么了?”

“问了几句话,然后就把他和他娘关进地洞里去了。”

拂衣:“”好吧,皇后母子遇上鑫云算是倒了大霉了,好在修士等闲不杀凡人,要不然这头虎肯定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

这两人都是宫中极为重要的人物,待元婴真人们离去自会有人四处寻找,地洞里有足够干粮,足以让他们坚持个小半年。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你到底是谁?”鑫云走到拂衣对面靠着山壁坐下,眼中有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探究,时不时也会闪过一丝疑惑。

拂衣没有躲避她的目光,语气平静地叙述着有关自己的事。

“我叫拂衣,来自缚龙域,生在一个凡俗村落,修炼至筑基期便来到外域历练,本打算参加宗门大选,结果遇上一些意外给耽误了,没进宗门”

“就这样?这经历也太寻常了吧。”鑫云觉得有些不解,听起来是个非常普通的人了,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不普通?她的灵觉不可能出错,眼前的人也并无撒谎迹象,这就说明她们之间的某种牵连与身世来历无关。

拂衣懒得理会她的纠结,不咸不淡地道:“难不成我要瞎说我出生时有异象?”

“那倒不必。你既然告诉我有关你的事,那我也该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对吧?”鑫云眨了眨眼,几乎能想到她自报身份后对方的神情,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谁知道拂衣压根儿不买账,摆摆手不在乎地道:“没事,我并不想听。”

第192章 决定

鑫云听到拂衣的话胸腔有种被重锤击了一下的感觉,闷闷的,倒也说不上痛,只是有些堵。她都决定要自报隐秘了,对方居然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这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鑫云不打算放弃,她相信自己霸气又不失可爱的原形肯定能成功引起拂衣的注意。想到此,她干脆丢出一副四阶阵盘遮掩住洞府,身形一晃,从人形倏地变回了虎身。

白色皮毛油光水滑,体态优美,长尾灵动地一摆一摆,虎头上镶嵌着一双黑亮有神的圆眼,收起利齿利爪的白虎看上去还颇有些憨态可掬。

“怎么样!我威风不威风?!”鑫云前爪直直摁在地上,大大的虎头贴地,做出一个伸懒腰姿势卖了个萌。

“你是元婴妖修?还是白虎后裔?”拂衣面上做出一副惊悚警惕的神情,同时也装作认不出她是个什么分类。心中却在冷笑,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卖弄的?身上的毛摸起来什么感觉都一清二楚,难道还会为看到原形惊讶震撼?

前世就是中了这玩意儿的邪!被鑫云当时的耿直憨实迷惑,被可爱又威风的外表吸引,唉,说起来都是泪。不过这怪不得别人,也怪不得她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怎可能料到鑫云会与戾霄合作害她呢?

从今生鑫云的表现来看,前世她的靠近或许也是早有预谋。

虽说当时大家都是元婴期,但作为妖祖后裔的鑫云因传承记忆之故,灵觉会更加敏锐,与天道的联系比人族紧密许多。所以她感应不到她们之间的微妙“缘分”,鑫云却是能感应到的。

“我”鑫云悻悻地收起卖萌懒腰姿态,趴在地上将尾巴扫来扫去,眨巴着大眼道,“我就是无聊嘛,你们人族的元婴期都不爱交朋友,一个比一个心眼多,我又怕玩不过他们被抽筋扒皮,这才想着交个低境界的朋友也不错。”

拂衣看到她这副因孤独而可怜巴巴的神态,心中不由得大大赞叹:演技真是一流啊!这要是去了万妖山脉,还不把一群喜形于色的小女奴给玩得死去活来?

“前辈修为太高,晚辈实在高攀不起。”拂衣站起身来恭谨地朝她行了一礼,不就是装模作样嘛,她又不是不会,打不过难道还演不过?真要算起来,她现在活过的年月可比鑫云还长一些呢!

鑫云颇有些无力,杀手锏卖萌毫无用处,交朋友又不能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可是拂衣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有种必须要结识的念头,好像一旦错过会耽误什么大事,然而翻遍传承记忆也不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那这样吧,反正你要在这里养孩子,不如我也留下来和你一道,我是真的没有恶意,就是最近修炼不顺太无聊了啊。你看,我是元婴初期,还是妖祖后裔白虎血脉,实力不比元婴中期差,可以护着这孩子不被人抢走。”

拂衣听到她一通絮絮叨叨,心中除了好笑还有更深一层的思考,换个角度来想,现在摆脱不掉这个麻烦,何不干脆利用起来做点对自己有益的事?鑫云内心深处打着小算盘,她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算计回去?

如今两人没有深仇大恨,前世的一切都在前世解决掉了,怒也好恨也罢,都在那致命的一剑之下烟消云散。此生的相遇是逃不过的劫,她不过是因为心中那点儿不曾消散的怨气,做不到以平静心态面对而已。

其实心平气和地想一想,按照正常低阶修士的心态,此刻应该是狂喜加忐忑,再有一丝疑惑与恐惧,而不该是如此坚决、如此抵触。

想到此,拂衣迅速调整好状态,做出一副迷茫的神情,语带试探道:“前辈可选择的低阶修士那么多,为什么要找我?我除了一柄剑,也算是身无长物了。”

“你就算身有长物我也不稀罕呀,你看看我身上的皮毛,再看看我的牙!”鑫云说着咧开虎嘴呲出一口白牙,含含糊糊地道,“拔一颗下来都能买好多灵石呐,我不会抢你东西的!”

拂衣看着她装疯卖傻不回答主要问题,心知这样问是问不出所以然,不过她也不在乎,只要表达出自己的疑惑就已经足够。“那前辈是否需要我做什么自己不方便去做的事?”

“不用不用,我们妖修进阶很慢,说不定待你到了元婴期,我们还能一起四处历练呢!”鑫云收起尖牙舔了舔前爪,圆溜溜的黑眸中满是期待,瞧着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拂衣皱着眉头一脸忐忑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前辈也无需将我当作朋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即可。”反正吩咐了她也不会去做。

鑫云见状只觉两人之间的关系进了一大步,小修士嘛,难免还是有些虚荣心,三劝两劝不还是轻易上了勾。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也不管拂衣与她之间的联系是好是坏,先稳住这个人就是最为有利的做法。

“太好啦!”鑫云四爪离地蹦了一下,以表示交到朋友的欢喜,“以后慢慢相处你就知道啦,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让你做这做那,只要你能陪我玩儿就行啦!”

拂衣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大大松了口气,扯起嘴角笑着道:“前辈想去哪里玩?”

“你现在不是要养这孩子么?”鑫云试探着问道,“你是想将他养在身边培养起来?”

拂衣摇了摇头,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送走与留下各有利弊,难以取舍。”关键还得瞒着鑫云,想办法证实这孩子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就没有必要告诉她了。“不知前辈可有什么好主意?”

“唔”鑫云转了转眼珠,趴在地上想了想,最后懒洋洋地道,“观你灵息似是刚刚进阶筑基初期不久,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突破中期了,不如趁这段时间在永宁域历练几年,领悟天地自然,感悟凡俗,顺便把这孩子养大。如何?”

鑫云这番话确实不带有恶意,而是实实在在为她考虑,这一点拂衣很清楚。不过她没有急着应下,而是犹豫了片刻才在心中做出决定。

第193章 新生儿

“好,就按前辈说的做。”

拂衣一口应下,心中既松了口气,也聚起了更强的警惕与防备。与鑫云朝夕相处是个艰难的决定,但如今有她在确实更加方便。

决定留在永宁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婴儿,也是为了让自己沉淀下来感悟自然,不能时时刻刻都靠剑来突破。如今乾坤也受了伤,不修养好就出去打打杀杀,只会伤上加伤日渐虚弱下去。

在这里慢慢修整,让黑鱼气息缓缓滋养它复原,待完全恢复如常,这个孩子也差不多五岁上下可以测灵根了。

正在这时候,火堆边的母子俩几乎同时醒了过来,妇人闷闷地哼了一声,男婴却只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能否看到山洞中的景象。

“你感觉如何?”拂衣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刚刚问了一句,就觉妇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之前她只是呆滞,好像陷入了某种难以醒来的梦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而现在的眼神却像是死人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妇人不说话,只哼哼唧唧不知想要表达什么,神情呆板如木偶。

“这是怎么回事?吓傻了?”拂衣转头看向鑫云,总觉得这情况应该跟她有关,不过也不该表露出怀疑。

“不知道呀,”鑫云后爪在地上一蹬,朝前轻轻一跃来到火堆边,带起的风将火苗吹得一闪一闪,热浪一重重扑打在一人一虎身上,“会不会是被关太久,再加上失去了一双腿,心智失常了。”

这个理由确实无懈可击,但鑫云越是解释,拂衣越是怀疑人是她弄疯了,为的是隐瞒一些不想让她知晓的事。看到妇人痴傻的模样,嘴角竟还开始溢出黏腻口水,拂衣心中暗道,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轻松,但愿那粒丹药的效力能快点过去,给她一个痛快。

“你看看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鑫云的注意力压根不在没用的凡人身上,只好奇地凑到婴儿身边嗅来嗅去。

拂衣见她也闻不出个所以然,便知靠气息是辨不出这孩子魂魄的来历,想想还是决定用无相宗令牌来试,只不过要先将鑫云打发走才行。

“前辈,我看这妇人也无法哺育孩子,外面又多的是元婴真人在寻找异象根源,不方便把他带出去喂养,您看能不能亲自跑一趟,为这孩子找些食物?原本这种小事该晚辈去做,但我修为太低,又怕脸上藏不住事”

鑫云理解地点了点虎头,身形一晃重新化作人形,一身黑色贴身短打干净利落,高高束起的发丝散在身后一晃一晃,很像是那根百无聊赖摆动着的尾巴。

“没问题,你心里装着这事,确实容易疑神疑鬼,行迹反而容易惹人注意。我这就去走一趟,你在这里感悟异象吧,这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景象,对你很有帮助。”

“多谢前辈指点。”

两人好似从无芥蒂,说话时都是一副客气中带着热情友好的姿态,对彼此的表现又都很满意。只不过这满意的原因又各有不同。

鑫云认为拂衣终于对她有了信任,以后自会渐渐交好,待契机一到,她便能够占领有利位置。

拂衣是为鑫云的窃喜感到满意,只要她一直保持迷之自信,到了必要时候,就能轻而易举反击回去。

心怀鬼胎的古怪好友组合笑眯眯地客套了几句,无非是叮嘱对方注意安全,待鑫云收起阵盘离开后,拂衣再次移动地底灵石,将二阶阵法重新聚起。

“无相宗就只有宗主一个元婴期,身份令牌肯定是他自己炼制的,里面必然有他的气息,但愿能够有用”拂衣从储物戒中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褐色木牌看上去毫不起眼,里面散发出来的梧桐香味令她无比心安。

“唉,也不知道小韵和蔺不屈怎么样了,丹玉和小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长离前辈,装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任三消失不见,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宗主剥魂沉睡了呢。”

拂衣一边想着一边捏着令牌靠近男婴,原本眨巴着眼睛没什么大动静的孩子竟突然瞪大双眼,咿咿呀呀地叫着,重新裹好的双手双脚不住乱动,好像想要挣脱束缚将令牌抢进怀里。

这孩子对亲生母亲的眷念并不深重,两人确实有血脉联系,但由于孩子身上毫无人族气息,这一丝血脉连接显得有些淡薄。

他对这世间一切都不感到好奇,哪怕刚刚生下来不久,看不到外界的真实情形,也该对环境的变化有着本能感应才对,然而从接他出来到现在,他也只对这令牌有着异常的反应。

“宗主啊,可算是找到您老人家了。”拂衣夸张地感叹了一句,收起令牌不再试探,除了白泽,再不可能有别的婴孩会对一枚令牌如此感兴趣。

回应拂衣的是一阵奶声奶气的咿呀声,让她忍不住凑上前去,想要听得仔细些,看看能否听出个什么深意。但事实证明是她这活得太久的老妖怪想太多,刚一凑近,她就闻到了一股异常难闻的味道。

她们无相宗唯一的元婴真人,长老兼宗主,居然毫无顾忌地排出体内杂质了

“这样看来是毫无记忆了。”拂衣尴尬地撇过脸去,不敢也不想去看襁褓中是个什么惨状,联想到宗门化形之后的青葱少年模样,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已经确定了白泽身份,她再无可能随随便便对待,只能让心中狂奔地一万头妖兽平息下来,耐着性子挥出一道清洁术,又用灵力将浊物迈入地底极深处,仿佛这样就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这也算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过您老人家,以后宗门有好东西,可得紧着我先挑选啊。”拂衣看着渐渐沉睡过去的婴孩,心道还得给他取个名字才行,总不能当着鑫云的面一口一个宗主。

“叫什么好呢”

正在犹豫时,外面忽传来一道强烈的灵气波动,拂衣警惕地看向外面,只见鑫云急匆匆地御剑归来,风风火火地冲进阵法屏障,一脸惊悚地冲拂衣喊道:“他们找出异象根源了,是一个新生儿,但不是咱们手上这一个!”

第194章 宫中

皇宫中气压低得可怕。

近百名元婴真人聚集在勤政殿内,地面跪了一群平日里高高在上、人见人跪的皇亲贵胄与重臣,他们个个低垂着头匍匐在同样颤抖的老皇帝身后,看着他黑白二色的朝服背后绣制的三眼人像,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元婴修士皆是来自碧霄域及附近修仙域,此刻坐在首位的正是四大阁的四位首座长老,天降异象乃修仙域难得一见的大事,永宁域又属于他们的“地盘”,惊动到常年闭关修炼的他们在所难免。

四大阁平时关系紧密,生意上、人情上的来往极多,由因各家所擅长的领域各有不同,是以大面上没有任何隔阂。不过这次的事实在关乎重大,连四位首座都很少传音交流,只各自打着小算盘,想要为己方获得更大的利益。

玲珑阁首座是一名身材曼妙、轻纱覆面的年轻女修,湖绿色的纱裙将她衬托得入水葱般娇嫩,面上同色薄纱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炼制,将她灵动双眼下的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连同为元婴圆满的道友都堪不破真容。

“诸位道友,”她的声音如清泉泠泠,细声细气却毫无矫揉造作之感,亲和又温柔,“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不如先去看看那孩子,而后便各自散了吧。”

哪怕听着动人,在场各位也不是耳根子软的蠢货,不会因为她语气温和便乖乖听话,但大家又都顾忌着她玲珑阁首座的身份,以及声名在外的强悍实力,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没有人回应。

一旦陷入安静,对于在场的凡人来说便有种死亡在靠近的威胁。

永宁域的修士的确少得可怜,但这不代表凡人不了解修士,各国皇室多少都会养几位进阶无望的筑基或金丹期修士,作为地位超然的国师守护自己的国度。这算是一种震慑手段,以防止国土被邻国侵占,亦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征战。

常常能见到国师的皇室中人与朝堂重臣都知道,这些看似与他们长得无甚区别的仙人,连手都不用抬,就能让一个人浑身起火化为灰烬,或是眨眼间死得毫无伤痕。

他们也知道,现在坐在殿上占据了他们平日位置的,都是仙人中最厉害的角色。若这些人一个念头不对劲,他们全都要死得不明不白。

“仙仙”老皇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的祖上甚至也见过元婴期仙人,据说那仙人还想要世代传承的皇椅。

他们家老祖宗吓得不轻,心里哭成了一片海,面上还是只得热情应下。谁知那位仙人竟是个十分仁慈的的,在宫人窃窃私语中听说这椅子的意义后,便只让工匠拿了图纸,说是自己回去寻好木头打造,不要他们的皇位了。

想到这一点,老皇帝忐忑的心稍微送了一松,仙人是可怕,思维方式也与他们不大一样,但他知道一点:这么多仙人之中,总会有那么一部分与老祖宗遇上的那位一样,心地仁厚,不会与他们计较。

于是他因紧张的结巴好转了许多,强打起精神找回了平日的镇静。“诸位仙人,那孩子生下来体弱,正由御医看照着,待他身体好转一些,孤咳,在下一定将他从禁宫中挪出来。”

广闻阁首座捋了捋齐至胸前的一把白须,精瘦凹陷的脸颊将他一双鹰眼显得炯炯有神,尽管是一副凶悍面相,神情与语气却与玲珑阁首座一样,温和而平静。

“禁宫之所以拦得住我等,只因我等守礼,不曾有过强闯的念头。诸位道友,你们说是不是?”他的话听来是在调侃老皇帝,实则却是在暗示在场所有真人,不要对禁宫动什么歪念头。

在场都是活了几百年的元婴期,无论是人族还是妖兽,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自尊,若是明面上以命令或警告的方式阻止他们硬闯,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广闻阁首座最顾及的还是玲珑阁首座的面子,她已生出入内查探之心,若是直接反对,以后怕是不好相处。

最关键的是,现在谁都想将那孩子把在手里不放,可孩子只有一个,总不能像分资源那般分成近百份一人一份吧。

在场真人们非常给面子地回应了一下,玲珑阁首座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终也轻轻点了点头。看到这情形,广闻阁首座心中一松再次开了口。

“禁宫的孩子乃非凡之人,从他脱离母胎的那一刻起,实则便与你们翼国、乃至于整个凡俗世界没有了任何关系。他的身份并非皇子,而是修仙域未来的一个契机。于你们翼国而言,失去一个皇子算不得什么,我瞧诸位皇子巴不得这孩子早些离开,是不是?”

听到这带着笑意的话,在此皇子仍是不敢吭声,只将头垂得更低,心中却是大喊着回应:是是是,快点把人打包带走吧!

老皇帝儿子不少,自然不在乎这一个刚刚生下来的小娃娃,他现在连小娃娃的母妃长什么样都忘了,哪里会有什么感情。

他私心里确实想过,要是能将这娃娃培养起来,翼国以后岂不是能成为永宁域一等一的大国?可眼前的现实让他十分清醒,这完全是痴心妄想。

凡俗国度的争斗在这些仙人眼中就像是小孩子抢玩具,毫无意义可言。小皇子既然是修仙域的重要人物,那他无论如何都把人留不住,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把人交出去,说不定人家看在他懂事的份上,还会留下一些谢礼。

就像老祖宗曾经遇上的那位仙人,就给他们留了一些灵气十足的好东西,这也是他们翼国皇族寿元总比旁人长的原因。

正想开口表个忠心,结果还未张嘴,就听得上方再一次传来老者温和的声音。

“不过婴孩体弱,经不得传送阵与外域灵气的压力,我等身上的威压也能轻易要了他性命,或是留下难以改善的暗伤。所以我倒有个提议,不知诸位道友愿不愿意一听?”

在场真人面上笑嘻嘻,心里齐刷刷翻着白眼,你都开口了,谁还能说不愿意吗?

广闻阁首座丝毫不介意大家眼中一闪而逝的暗讽,活了这么多年,再薄的脸皮也该厚实起来了。他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195章 储物空间

红叶山上寂静可闻鸟啼声,翅膀扑腾扑腾从近到远,像是要集体逃离翼国这片不安宁的土地。拂衣与鑫云坐在山洞里,不时看一看沉沉睡去的母子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天空中的异香淡化了许多,但大片大片粉紫色的云雾仍是镶嵌着金光,在凡俗中人看来并没有太多差异,唯有灵觉敏锐的修士仔细感悟,才能从其中体会到一丝不同。

异象仍温和,没有显露出一丝不详的意味,可这对于不理解天道深意的修士们来说并不能代表什么,分析出来的东西亦只能算作胡乱猜测。

拂衣与鑫云皆是如此,不知道两个新生儿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引发这场异象的究竟是哪一个,亦或许是他们两个。

“现在有头有脸的元婴真人都在皇宫中聚集,设下了严密阵法结界隔绝,我只敢远远在外偷听一阵,毕竟人家都是后期、圆满。”

鑫云委屈巴巴地垂着头,好像一只被大雨淋湿的小兽,然而这副姿态在拂衣看来很可笑,只不过碍于情面,只能做出安慰的模样来。

“前辈不必介怀,能听到这个消息都很不错了,好多元婴初期真人连接近的本事都没有,更不要说偷听了。既然那孩子被藏在了禁宫之中,想来也有那古怪阵法隔绝外界的一切,那些真人不会轻举妄动的。”

人多粥少,分不均匀,四大阁的元婴期必会站出来做出一个相对公正的决定。拂衣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稍加思量,就猜出四大阁长老有可能做出的决定。

那个万众瞩目的婴孩,应该会留在皇宫中长大,只不过他不再能够参与到皇室纷争之中,也与那些所谓的亲人毫无关系。四大阁的长老必会安抚心怀鬼胎的众人,让他们为三千域的未来考虑,放下私人纷争。

“你说得对,那些老东西不敢随便抢人,要是伤及宫中无辜凡人,动摇翼国原本安稳的根基于他们心境有损。”鑫云赞同地点了点头,眨巴着眼睛夸赞道,“你好聪明啊拂衣,难得有你这么通透的小修士。”

拂衣笑嘻嘻地点点头,夸奖什么的,她一向是来者不拒。只不过她可不是什么通透小修士,她的大智慧可是经过了数百年的沉淀啊,咳,当然,她也承认她确实比别人聪慧通透几分。

“多谢前辈夸奖,”拂衣做出一副喜形于色却又竭力压制的神情,毕竟正经筑基初期遇到长辈夸赞时,大都会是这副模样,而且顺便还会接着卖弄一番,以求更多的表扬,“晚辈还认为,这些真人多半会寻找一个替代品转移视线。”

鑫云扬了扬眉毛,瞪大眼睛道:“这你都猜到啦!我刚刚还在想呢,若换作是我,肯定会寻一个差不多的婴儿出来在外承受压力,真正的底牌必须隐藏起来。”

此时在皇宫中的真人不会太多,四大阁长老能容许他们坐着会谈,就必然有足够把握控制住他们不到外面胡说八道。不论这些元婴期人品心性如何,都不可能无懈可击,只要抓准弱点再循循善诱,拿三千域的集体利益说事,最终定会达成一致。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藏一藏?不论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两人出生的时期应该都差不多,甚至有可能在同一天。要是他被人发现,要么被拿来挡劫,要么会被发现身上的气息不对,与禁宫的孩子一起被拘起来。”

鑫云闻言点了点头,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道:“我有个好地方,就看你愿意不愿意进去。”

拂衣一听心中就是一紧,这狐狸一样的表情,该不会是让她进入与生俱来的储物空间吧?妖修的储物空间能够存放活物,可里面当真不是什么仙境一般的地方,至于她怎么知道?咳,那不是因为她前世进去过嘛。

“不知前辈说的是”拂衣打定主意装傻,心中盘算着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可是想来想去都没什么进展。孩子需要人投喂,不能长时间离了人,总不能把这担子交到痴傻残疾且随时可能断气的妇人身上。

“你知道我们妖修生来便有一个储物空间”鑫云叽叽歪歪一大通,将自己的储物空间描述成绝佳藏匿地点,绝口不提里面昏暗无光、空气不流通、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

拂衣听到她好似描绘天堂一般的语气,心中小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还“清静自在”、“钟灵毓秀”?要点脸行吗?说是个垃圾场都不为过吧!

腹诽归腹诽,拂衣还是没办法拒绝,她绝对不能让宗主落到四大阁手上,不管他们有多正义都不行。至于另外一个新生儿拂衣实在是疑惑不解,那一个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跟宗主有没有关系?她很想去查清,可是修为有限,实在有心无力。

“那好吧,这段时间就有劳前辈了。”拂衣抛开心中杂念,恢复冷静后一口应下了鑫云的热情邀请,看到她脸上贱贱的、得意的笑容,拂衣恨不得修为立刻暴增至元婴圆满,把她打回原形拔光虎毛。

见她应下,鑫云再未多言,神识一动将她与母子俩一起包裹住,难得柔和下来的金灵力充满了力量,拂衣只觉眼前一黑,便来到了一处熟悉又陌生的昏暗空间中。

这里像是一个年久无人居住的山洞,只不过没有实际存在的石壁,也没有东南西北之分。她脚下的触感不硬不软,上下左右都堆放着许多杂物,有灵石,有食物,也有满足鑫云恶趣味的小玩意儿。

她挥开一条被打成蝴蝶结的长尾狐尸身,又踢开一堆言情话本,漂浮着的母子俩移到自己身边躺好,见婴儿再次睁开了眼,她才想到应该给他喂食了。

“前辈,刚刚去寻的食物在何处?”

“啊!我先去皇宫偷听,结果给忘了!”

拂衣:“”要你何用?

“我这就去城中逛逛,顺便打听打听新消息,我将储物空间与外界打开一个小缺口,方便你听到外面的声音。”

这才像话嘛!拂衣撇撇嘴没有再回应,将小宗主举起来玩了一会儿,不多时就听到了外面街道吵吵嚷嚷的声音。

第196章 扰乱视线

皇城中乱成一团,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也算是历经无数风浪,但比起今天的乱子,从前那些造反逼宫、山匪入侵等事皆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数不清的修士在空中飞来飞去,只因宫中“不小心”流传出一个消息,余妃娘娘诞下皇子导致天降异象,如今被晋封为皇贵妃,从此二人之下万人之上,原本为三品文官的余家老爷一并封为荣国公。

这下市井里可炸开了锅,且不说百姓们如何津津乐道,只说那些筑基金丹期的修士听到此事,一个个就恨不得立马冲进皇宫里,去瞻仰瞻仰婴孩状态的未来大人物。

有元婴真人们镇守,这些低阶修士倒也不敢再抱着什么歪心思,只是异象之子何止万年难逢,当今修仙域重建十二万余年,也只有过两次异象,那还都是宝物出世,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看过记载玉简的修士都知道,那两次异象中生出的宝物,一件被凌霄宗取走,一件被渡厄宗取走,至于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谁都不清楚。

那两次异象的记载更是含含糊糊,如今的低阶修士早就不知道异象出现在哪一方修仙域,记得的高阶修士要么陨落要么早就飞升上域,故意模糊的记载只给世人留下遐想。

这一场因人而起的异象想来也会如此,在无数年后,再不被人放在心上,只能凭借玉简上的只言片语和画面来猜测一二。

空中的低阶修士们一会儿朝着皇宫方向疾驰,靠近结界后停下来做一些无用功,试图将神识探进去,或是抱着侥幸心理往里面挤。

大家都知道这行为是徒劳,但想到既然消息能够“不小心”流露出来,至少说明里面的前辈们不顾忌他们知晓,那万一也不顾忌他们进去呢?只是试了一次又一次,从筑基初期到金丹圆满,无一人能够顺利通行。

靠近皇宫的宋家、田家、以及一些宗亲高官的大宅早就被踏破了门槛,拂衣在进城途中将小宗主哄睡过去,在城外要求离开储物空间,进城后带着隐匿了修为的鑫云直奔宋家门口。

来到宋家大宅前,只见原先精美厚实的大门都被人给拆下来了。

“思画!”拂衣一眼就在游廊上看到了宋思画急匆匆的身影,这里修士极多,对方又是一脸焦急,压根儿没来得及注意她。

“拂衣,你跑哪儿去了!”宋思画踮起脚尖朝她挥了挥手,这会儿也顾不得身边挤满了金丹修士,在里面推来搡去,终于挤出一条空路。“呼,都在这儿打听皇贵妃的消息呢,宫里的结界还没解除,也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咦,这位道友是?”

“这是鑫云,她和我以前见过几面,前几天正好又遇上了。”拂衣含糊解释了一句,见两人打过招呼又问道,“你们家人和田家可有什么损失?”

宋思画轻松地笑了笑,道:“我找到阁中管事了,他听后便与一位阁中长老出来帮我撑了撑,现在没人再用阴狠手段逼迫我家与田家人了。”

她说完抿了抿嘴,又接着道:“只不过阁中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务必要寻十条安全路线前往十个安全地点,无论翼国还是别国都可。还说不必刻意隐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拂衣与鑫云一听便知这是四大阁要扰乱视线。宫中的孩子像个香饽饽,高阶修士都想去啃上一口,此刻在宫内的元婴期达成了一致,不会对他做出有恶意的举动,但外面还有一大堆隐匿起来的真人,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

谁都知道凡人无法承受传送之力,这孩子在引气入体之前都必须活在永宁域,十条不同路线,十个安全藏身地,足以扰乱一部分修士的视线,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错误的地方。

这本就是一种冒险的心理战术,外面的元婴期就算猜测孩子会留在宫中,也不会轻易错过查探这十条路的机会。

真假皇子有什么区别,眼下宫外的人全都不知晓,按照那些本就思虑过多的修士思路来看,想要藏起真皇子,宫中的元婴期会有三种选择。

第一,大张旗鼓将真皇子留在宫中,外面的十条路全是障眼法。

第二,留在宫中的才是障眼法,外面十条路中有一条是正确的路。

第三,以上两种都是障眼法,他们另有别的地方安置真皇子。

这样的做法,导致找出真皇子并不容易,大家都是元婴期,宫中的且还都是后期与圆满,加上四大阁首座能够动用的人脉与宝物,有的是地方藏起一个小小婴孩。

所以挑选路线的事根本不必隐瞒,拂衣甚至想到,既然玲珑阁将此事托付给宋思画,那么另外三大阁会不会也托付过其他的人,再选出更多的路线来。

这样一来,整个永宁域都将陷入彻底的混乱中,而现实越乱,真相便越安全。

“那你可找到了?”鑫云像个幼稚的好奇宝宝,似乎完全不知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只随着心意张口就打听起来。

宋思画尴尬地抿了抿唇,笑容中带着几分歉意。“管事只让我不必隐瞒寻找之事,至于路线究竟是哪几条,许是不好告诉道友了。”

鑫云“啊”了一声,连忙摆手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一时好奇,你别放在心上。”

拂衣暗中撇了撇嘴,正想与宋思画告个别,就听外面传来了喧嚷声。“怎么回事?”宋家的修士们纷纷赶了出去,三人也不耽误,连忙挤在人群中朝往涌去。

刚刚踏出送家门,所有人都感觉到天空之中传来的阵阵威压,筑基修士的胸腔都被压力震得闷痛。众人抬头看向上空,粉紫色的云雾中有六道看不清的影子闪闪烁烁,分明是元婴修士动起了手。

“这可是凡俗啊!”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这里的土地与灵气可不足以支撑元婴期斗法,要是动起真格来,整个翼国都有可能被夷为废墟。

第197章 少女

天空中的压力达到一个临界点时,地面的金丹修士都有些撑不住了,一开始还在城池上空飞来飞去折腾的修士们早就倒地吐血不止,及时祭出防御护罩的修士稍好一些,却也得找一个支撑点才能勉强站稳。

拂衣只觉胸腔中似有一把重锤猛击,浑身灵力运转不畅,血流都快要逆行,喉头一甜,嘴角还是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线。

正在这时候,威压消失了,如同来时的突然,走得也是干脆迅速,没有任何征兆。众修士身上的重压骤然不见,一个个反而东倒西歪,再难使上半点力气。

又隔了不到十息,两道闷闷的巨响从遥不可及的远空传来,震得下方地动山摇,好些平民百姓的简陋房屋都在瞬间崩塌散架,唯有高门富户与皇宫依然屹立不倒。

“这是有两名元婴真人陨落了么?”宋思画擦掉嘴角的血,捂着剧痛不已的胸口再次站稳,看着天空低声呐呐道,“这么快就打起来了,以后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鑫云白着一张脸,看上去也像是受了内伤,声音弱弱地道:“耗时这么短,哪怕是四对二也太快了,多半是四个元婴圆满对战初期。”

那两声巨响的回荡了许久,彻底平静下来时,天空中果然出现了四道黑影,一闪便消失在皇宫的方向。空中异象丝毫未变,没有像寻常的云雾那般被气流冲散,稳稳当当悬挂着,连气息都不曾改变。

“这是杀鸡儆猴啊”鑫云眯了眯眼,低声道了一句,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过健康,又亡羊补牢般干咳了一阵。

好心的宋思画立刻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问道:“道友没事吧?要不要服一粒丹药?”

拂衣:“”她好着哪!储物空间里的丹药也快堆成山了!可惜这些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木着一张脸欣赏鑫云的表演。

“咳咳咳咳唉,没事没事,我平时疏于淬炼肉身,看来还是太虚弱了,以后,咳咳咳以后要再努力一些才行。”鑫云脸上挂着懊恼的神情,捂着并无起伏的小胸脯喘了一会儿气,才又做作地恢复了原状。

宋思画见状顺口宽慰了几句,接着便对二人道:“抱歉,我得去完成阁中任务了。我家与田家承蒙阁中照顾,我也得好好做事回报才行。拂衣,这回多半是不能陪你四处游历了,待传送阵启动,我就得跟管事一起回碧霄域。”

拂衣理解地点点头,聚散总有时,她来宋家这一趟为的也只是看看情况如何,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顺便也是来告个别。“好,以后有机会我去玲珑阁寻你。”

“好,再会!”宋思画朝二人道了一礼,转身回到宋家去族人告别,二人见她钻进人群中,也不再此久留,匆匆来到大街上开始分头打听消息。

总算是耳根清净了。拂衣刚与鑫云分开就有一种无比轻松的感觉,久违的自由重新到来,让她恨不得就此遁走再不相见。可惜小宗主还在鑫云的储物空间里,再不想见也还是得相见。

拂衣找到一家围满了筑基修士的茶肆,站在一边听里面一名穿着灰衣的男修唧唧哇哇分析,听来听去没什么新鲜,倒是让一群没什么脑子的筑基初期眼睛发光。在人群中,拂衣注意到了一名年轻女修。

女修穿着白色贴身短打,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连一丝碎发都不曾落下。她的五官在修士中算不得精致,但凑在一起却又极其好看。拂衣注意到她并非因为人家好看,而是因为她袖口处隐晦地绣制着一道暗纹,分明是巫符文。

与三眼人像眼中的巫符文完全不同,是一道全新的、见所未见的符文。若不是拂衣有前世记忆,看到这花里胡哨的东西只会当作是新流行的什么花样,绝不会往巫符文上面想。

难道她是翼国皇族?拂衣心中暗自猜测,却见对方似有所觉般朝她看了一眼,紧接着就转身消失在茶肆。

有猫腻。拂衣皱了皱眉,只迟疑了片刻,便收敛灵息离开茶肆跟随而去。都是筑基初期,就算被发现了也无甚危险,大不了就出城打上一架嘛。

白衣女修脚步匆匆,一直往人少的地方钻,拂衣好奇心更重了几分,既然是皇室中人,怎么不往皇宫方向走?只要对守宫门的人表明身份,里面的元婴修士也不可能不放她进自家门啊。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条无人的破旧街道,这里看上去应是贫民窟,房屋在刚刚那场斗法中尽数倒塌,里面的平民百姓也早被好心的修士移去了别处。

来到这里,拂衣也不算是暗中跟随,而是摆明了要与对方说上话才甘心。女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道:“道友何意?”

“你是翼国皇室中人吧?”拂衣看出她的警惕,为了避免引起更强烈的防备,她干脆直言了当问了出来。

女修明显一愣,显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不过脸上神情却是摆明了答案。

“我没有恶意,就是好奇跟上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宫中的情况。”拂衣说的确实是实话,她真的很想弄清楚宫中另一个新生儿是谁,与宗主的残魂究竟有没有关系。要是能和这位少女套套近乎,说不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是怎么知道的?”少女避开了关于皇宫的询问,只不过见拂衣神情坦荡,说话毫不拐弯抹角,还站得老远以免引起误会,心中的警惕顿时削减了大半。

“嘿嘿,宫中没有结界时我偷偷溜进去过,在里面看到过与你袖口相似的符文,就想着你多半是皇室中人。”拂衣没有隐瞒,前段时间偷溜进去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只要提及冷宫,就不会暴露更多。

少女显然松了口气,抿着唇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如今老皇帝的女儿,不过我进不去皇宫,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说完她又低声呐呐道,“我也不想知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怒,听上去倒像是在告诫自己。

拂衣看套近乎有戏,正要趁热打铁开启大忽悠模式,结果就听身后传来搅屎棍鑫云的声音。

“拂衣你在这儿做什么!快跟我来!宫中结界打开了!”

第198章 庆典

皇宫外的屏障消失的瞬间,一些正尝试着往里面闯的低阶修士刷一下就冲了进去,很快便被里面的元婴真人止住,虽未动手警告,但也将他们吓得不轻。

拂衣与鑫云赶到的时候早就不见了少女踪影,不过二人传音嘀嘀咕咕了一阵,鑫云好歹是答应帮她留意那个“新来的小妖精”。

趁着城中乱成一片,拂衣在前往皇宫的途中还悄悄偷了好几壶羊奶,还暗戳戳探入好几家富户,挑了好些厚实好看的小衣裳,从足月到周岁都齐全了。

投喂孩子的事指望不上鑫云,稍微一点儿风吹草动人就跟着跑远了,压根儿记不起储物空间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活物。

“能不能进去啊?让我们也瞻仰瞻仰异象之子啊!”

“就是!我们又不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不让进!”

半空中不少金丹修士开始抗议,敢说话的自然都是金丹圆满,距离元婴期只是一步之遥,让他们有种“老子很快就能和你们平起平坐”的错觉。

站在地面的大都是筑基修士,只有极少数低调的金丹初期、中期跟他们一起守礼地等在宫门外,也不用神识探入其中四处乱扫。

哐哐哐几声巨响从远处、近处传开,宫门象征性地打开了,里面传出一位老者苍劲有力的声音。“欢迎诸位道友、小友入宫参加异象之子新生大典,太极殿内设有宴席,国师殿内设有祭台便于感悟异象,请诸位自便。”

声音落下,宫外的修士们纷纷冲了进去,拂衣与鑫云也紧跟着入内,走了没几步,鑫云的脚步忽然一顿,目光闪烁着一一看向许多个不同方向。

“前辈,怎么了?”

“七十九名元婴,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去了。有人走的空路,有的钻的地洞,还有人收敛气息压制修为走大门。”

两人传音时也不再停留原地不前,跟着众人一起来到太极殿外,只觉刚刚还能感觉到的无形压力,此刻已经全部消散。

空中再无元婴期身影,连金丹后期、圆满都少了许多。拂衣知道这是他们有所感应,追着那些转移视线的真人们去了。

不管那七十九名元婴手中有无婴孩,有的是真货还是假货,宫中至少是清净了许多。拂衣手上有小宗主,心中丝毫不慌,与鑫云一起在备好的长宴间穿梭,好奇地尝试着永宁域特有的新鲜果子与食物。

皇室的东西经由灵泉水浸泡,多多少少祛除过杂质,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口味更是不必说,果子清甜,食物鲜香,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淡定的两人在周遭众人惊诧目光中享用了不少美味。

人家是正儿八经来参加宴席打听消息,她俩却像是打着进宫长见识吃吃喝喝的主意,一些认得拂衣的修士更是惊掉了下巴,说好的冷酷无情强悍剑修呢,那个在果盘里挑选品相最好果子的人,真的是与金丹期对战的夺宝赛魁首吗?

拂衣才不管那么多,折腾来折腾去,好不容易把小宗主偷到手,结果又出来一个新婴孩搅局,简直心累。来都来了,干脆放松点想干什么干什么,反正现在又不可能靠近那名不知真假的“异象之子”。

“名头听起来倒是威武,异象之子,啧啧啧,搞得跟天道亲儿子似的。”鑫云砸吧砸吧嘴,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四下扫了一眼,“走走走,这里没什么意思,去国师殿看看。”

拂衣点点头,将手中果核化作粉末消散,跟着嘀咕道“确实没什么意思。”

众修士“”一长桌子都快被吃光了才说没意思,早干嘛去了?脸皮可真厚实啊!

两人大摇大摆离开太极殿,在哆哆嗦嗦的宫人指引下来到国师殿,在这里感悟的修士不多,偌大的宫殿与广场显得有些冷清。广场上粗矗立着一道极高的正方形石台,与华丽精致的大殿格格不入,想来应当是国师感悟天地的地方。

自打数不清的修士从外域赶来,这位金丹初期的老国师就再未露过面,老皇帝找不着他,外域修士不认得他,如今已经不知避到哪里去了。

能留在凡俗混日子的大都是寿元将至,在安逸环境中享受一番世人追捧,直到死亡逼近。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为体悟世情、领会人世间悲欢喜乐,或是习得凡俗中人值得学习的一面。翼国这一位国师显然属于第一类。

“弄得跟神棍似的,难不成靠近天就能感悟更多?那大家都御器飞上云端感悟得了。”鑫云踢了踢圆柱,也没有刻意放轻声音,引得周遭修士闷笑不已。

拂衣正想传音问她有没有找寻到那名少女的踪迹,余光就见远方行来一人,正是她想找的人。“嘿,我过去看看,你先自己玩吧。”

鑫云嘟了嘟嘴,又假装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小孩子家家的就是爱玩。”说完眼神假装看向柱子上空,余光却时不时往拂衣与少女身上扫,心中忍不住嘀咕着可千万别在这时候交上别的朋友,那她的地位可就不稳了。

地位一旦不稳,以后还怎么利用她做事啊!

拂衣可不在乎她若有若无的视线,欢快地跑到少女前方招了招手,热情地打着招呼“喂,你也进来啦?”

“嗯。”少女不似刚开始那般冷漠,点点头回应了一下,又主动道,“我不叫喂,我叫云梦。”

“好的好的云道友,我叫拂衣。”拂衣记得翼国的国姓是殷,想来这姑娘已经不当自己是皇室中人,也不打算认亲了。“你也没看到那孩子吧?也不知道这庆贺大殿会不会让他露面。”

“露面又如何,反正都是假的。”云梦没有开口,而是开始传音交流,“他们不会暴露那孩子的真实模样和气息,一旦被世人见过,以后想寻找就容易多了。”

拂衣赞同地点点头,见她也无心去宫中四处寻找打听,于是便收起了撺掇的心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无冤无仇且交流顺利的情况下,她还是很愿意与人为善的。

没办法,人美心善可不是说着玩的。拂衣正在心中暗戳戳自我表扬,空中再一次传来了老者浑厚的声音。

“庆典将于落日时分开始,瞻仰异象之子者请前往祭祀广场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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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震慑

这场庆典对于翼国百姓而言是件激励人心的大事,这代表着异象之子将带领他们的国度走向光明,从此再无战乱,再无侵犯,他们已然成为永宁域最强大的国度。

然而对于修士们来说,这场反声势浩大的庆典其实更像是一个笑话,一个过场。明眼人都知道,被那名哆哆嗦嗦的美妇人抱在怀里嘤嘤哭泣的不是异象之子,甚至可能不是翼国皇室血脉,而是随便找来撑个场面的幌子。

但本着来都来了原则,大家还是兴致勃勃地赶到祭祀广场,这里是皇室祭天祭祖的神圣之地,用来祈雨祈福祈求国运隆昌,至于有没有用,反正也看运气。

修士们自是对此不屑一顾,求天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不抱有敬畏之心,这片看似庄严神圣的广场就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平日里连低位分宫人都不敢靠近的火台、石像,现在正被不少修士靠着倚着,过分一些的甚至还坐了上去。

拂衣没有参与其中,欺负凡人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玩的事,那些看似随意的修士都是筑基初期、中期,心性还未稳定,都是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而她的优越感来自于本我,不在于外物,无需这些小动作,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强大而坚定的修士。

“那孩子身上也没有气息,很纯净。”鑫云悄悄探入神识观察了一下,将自己的感应传音告诉了拂衣。“身上佩有一枚三眼人像黑白二色玉佩,我不敢仔细探,但多半正是遮掩气息之物。”

拂衣点点头,佩戴皇室标识完全不引人注目,黑白二色既是翼国国色,又是世间随处可见的颜色,短时间内造出几十上百份假货也很容易。

“这样一来就更难确定谁真谁家了。”拂衣传音回应了一句,对于打探消息已经有些不抱希望,四大阁的手段简单且有效,说不定宫里都留下了一些假皇子以防万一。

这跟她从前仿制器灵碎片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能扰乱视线,就算被人知晓有假货混淆其中又如何?所以她很想到,若要寻出真相就得先等混乱过去,在水没有浑到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再去摸鱼。

想通了这一点,拂衣心绪放松下来,打算仔细听听四大阁的首座长老要说些什么。

皇宫中挤满了修士,却见不到除四大阁首座之外的任何一名元婴,老者站在四人中间,朝下方压了压手让众修士安静下来,一瞬间,整个皇宫鸦雀无声。

“诸位皆知,异象乃是不寻常之事即将发生前,天道所生出的外在表现,对于我等生灵来说是一种预警,但这并非天道‘仁心警告’我等,只不过是自然衍生出来的变化罢了。是以诸位不必再去猜测这孩子是好是坏,日后会成长为有利还是有弊之人。”

老者的话浅显易懂,就连一众战战兢兢的凡俗中人都明白了,这位异象之子只是身份特殊,地位超然,但并不代表非要将光明美好的期望托付于他,毕竟人家也可能长着长着就歪掉了。

“此事终将传遍三千域,这孩子的命运从此再无定数,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将产生持续不断的影响,是以诸位放心,四大阁绝无将大家永远留在此地之意。只有一点”

老者顿了一顿,鹰眼骤然迸发出一道锐利精光,远远的都能摄魂一般,让人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惧意。

“若有胆敢闯入皇宫,试图抢夺异象之子占为己有,无论筑基还是元婴,一律杀无赦!”

杀无赦三字久久回荡在寂静宫城中,一众低阶修士不免背脊发寒,不知是因为那一道道强势袭来的威压,还是因为本心对高阶修士的恐惧,谁都不敢再生出一丝歪念头,甚至对异象之子的好奇心都减少了大半。

拂衣与鑫云完全不在被震慑住的行列之中,她们的共同特点是心境稳定加脸皮厚实,不是随便吓唬吓唬就会退后的人。

特别是鑫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有了一个歪主意。

“拂衣,你先瞧着热闹,我去去就来。”

“你要做什么?”

拂衣双眼直视前方,传音询问了一句,还未得到回应就觉身边没有了鑫云的踪影,只余下云梦还在注视着高空之中的四位首座。不知为什么,云梦扶着后脖颈皱了皱眉,待她将手放下时,拂衣只见刚刚捂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小血点

溜得还是又隐秘又迅速,有这本事,好好做个正经虎多好。拂衣心中腹诽了几句,也不去关注她究竟跑去了哪里,反正知道与寻找异象之子有关就是了。

云梦是皇室中人,以她的血液气息寻找说不定真能有所收获,就算没有,也不过是浪费一点点时间而已。

待四大阁首座警告完毕,又絮絮叨叨一通“三千域乃一个整体”之类的话,这个临时举办的大型庆典就算正式开始了。

那个不知真假的可怜婴孩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托起,身着华服的美妇人双手颤抖着,看着怀里的孩子骤然腾空,吓得几欲尖叫出声。

孩子被黑白二色的襁褓裹住,上面绣有无人能懂的巫符文,皇室的凡人们只是一代代流传这些纹路,压根不知道里面究竟蕴含着什么深意。

好在凡俗皇室大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对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异常尊重珍惜,一笔一划都绝不能出现差错,否则就是“不敬先祖”,是大罪。

婴孩腾空而起时,天空中的异香很给面子地变化了一下,说是变化也不尽然,因为这时正值日落时分,那片粉紫色的云雾自然会随着太阳光芒有一丝改变。

这对于来到宫中瞻仰的达官贵人及皇亲贵胄来说,却是一种了不得的印证,这孩子实在不凡,肯定是真皇子,真正的异象之子,绝对不是假货!

拂衣百无聊赖地看着周遭亮起一道又一道灵光,亮闪闪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卵用。还不待灵光散去,消失不见的鑫云突然又回到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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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邀请

鑫云嬉皮笑脸地东扯西扯一些闲话,提也不提刚刚离去做了些什么,出于谨慎,她都没有与拂衣传音告知。一见她这副模样,拂衣哪里不知道她刚刚必然有所收获,一颗心紧跟着活络起来。

庆典除了让人瞻仰小皇子压根儿没长明白的五官,还有一系列繁复的祭祖祭天,不过修士们看到小皇子后便对后续活动没有了兴趣,在老皇帝即将发言时,非常不给面子地一一散去了。

四大阁首座仍然盘坐在高空之中,没有阻止任何人离去,也不阻止后来者入宫,只像是四尊无法撼动的山岳,将漂浮在空中的小皇子团团围住。

“拂道友,先走一步。”云梦厌恶地看了老皇帝一眼,转身朝拂衣与鑫云拱了拱手,打过招呼后混入人群中朝宫外行去。

拂衣与鑫云见她无心同行,于是不再去纠缠,满吞吞跟在后头往另一条出宫的路走,省得与人挤来挤去。刚刚偏离人群的方向,两人就见一名身着內侍服的老宫人颤颤巍巍跑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从一堆修士中挤了进去。

“十九公主是你吗十九公主?”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看到周围一个个修士朝自己看来,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公主,老奴就是死在诸位仙人手上,也要替死去的娘娘找到您啊。”

众修士“”这人戏好多啊,他们只是好奇围观一下好吗?!

鑫云噗嗤一声笑出来,拂衣强行憋住笑意不去看老內侍,视线直接移到了云梦身上,见她早就停下了脚步,就是迟迟不肯回身。

周围修士大抵猜测出这一幕是个什么意思,想想又觉得没什么看头,于是纷纷转身离开,只余下好奇心极重又闲出鸟来的几名修士,这其中自然有拂衣与鑫云。

“公主”

“别叫了!”

听到老人家带着小心的颤声,云梦还是板着脸转过身来,低声呵斥了一句。虽是呵斥,但语气中带着一种压制着的无奈和悲凉,神情也不复平日的镇静。

“徐大监,你回去吧,我不过是回来凑个热闹,看看异象之子长什么模样罢了,这里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徐大监闻言眼眶一红,瓮声瓮气地劝道“皇上一直念叨您呢,当年的事亦是无奈,公主您就见见皇上他老人家吧”

“我母后被那贱人母子害死,我一不能复仇,二不能揭穿真相,难道他还要我回宫看着那母子得势的脸受气?仙凡有别,我不与他们争已是仁慈至极,他还想如何?!”

云梦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余下来挺热闹的修士大抵也猜测出了一个模糊真相,这姑娘的亲娘应当是上一届皇后,在宫斗活动中败给了这一届皇后母子,结局自然是个死字。

有底线的修士,对于凡人的仇怨总抱有一种无可奈何之心,杀死一名凡人不要太容易,可是真动了手,他们心中的底线就会被破,哪怕是为复仇,亦会留下一个过不去的坎。

可要是不复仇吧,心中那股恨怒又实在难以消除,那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有躲得远远的,期盼着仇人短暂到可怜的寿元早些耗尽。

云梦显然是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这就注定了她不会对两个凡俗中人动手,何况皇后与皇子关乎整个翼国,再加上皇帝亲爹在里面周旋,她唯一的选择就远走高飞眼不见为净。

“公主容禀,郑氏和三皇子消失不见了!”老內侍连忙上前几步,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前些天就不知去了哪里,就连今天的庆典都没能参加,说不定是招惹了哪位仙人公主,好歹留下来拜一拜娘娘吧。”

云梦有些动心,想到今天一堆皇室成员中确实不见郑皇后与三皇子的身影,难道真的死在哪位脾气暴躁且底线较低的修士手上?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那,好吧。”云梦虽不相信祭拜一个牌位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她对母后的思念让她难以无动于衷。“带路。”她说完转过头来,迟疑片刻后对拂衣与鑫云道,“若是二位道友不嫌弃,不如随我一起进宫待上一阵?”

两人有些错愕,这是什么情况?一开始不还是装作陌生人直接跑掉了吗?现在怎么又邀请她们一起去玩耍?

女人的心,海底针。拂衣觉得很是头疼,她现在压根不想进宫了,里面什么破信息都得不到,还不如回山洞去喂孩子。

“好啊!”鑫云却是一口应了下来,还冲拂衣挤眉弄眼,生怕看不出她的暗示。“走吧走吧,宫里的酒挺好喝”

拂衣估摸着她这暗示是与刚刚的离开有关,于是只好点头应下来,反正云梦不是个会暗中害人的人,有这请求多半是出于某种不好直说的原因,进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也好。

正在要里面走时,拂衣恍然看到徐大监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眼帘瞬间阖上,低垂着头遮掩住了真实情绪。看上去一副战战兢兢且欣慰的模样,稳健的脚步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这人不对劲。”拂衣赶紧传音告诉鑫云,有元婴期在身边不用白不用,麻烦什么的,就交给实力高强的去解决吧。

“我见过他,心里有数,不必忧心。”鑫云还是回应得很含糊,应当是顾忌里面的几位首座真人,她的大大咧咧只不过是性格中的一部分,内心深处的谨慎、防备与算计可是一件都不少。

拂衣知道这一点,于是放下心来不再担忧更多,她倒想看看这个凡人內侍究竟想从云梦身上得到什么。

各怀心事的四人组合看上去有些诡异,徐大监挑着人少的路往深宫行去,时不时转过头来含泪看一看云梦,又害怕地扫过拂衣与鑫云二人,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大监不必害怕,”看出他心思的云梦好言劝道,“她们不是坏人,我请她们来只不过是为”

“道友!”拂衣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不管她心中如何作想,都没有必要告诉眼前这个可疑的內侍。但打断之后拂衣又忽然卡壳,因为压根儿没什么话要说。想了半天,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尴尬道,“能让人再带点儿果子和酒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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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陷阱

云梦抿着唇,微微蹙着眉,秀丽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大字疑惑。

她当然不会认为拂衣是真的馋果子和酒,更不会认为刚刚的打断是出于无礼或无意,恰恰相反,她可以确定这是对方在提醒她什么。然而她的潜意识不愿意去深思,隐隐有些抗拒真相,是以她很快恢复淡然点了点头。“好,一会儿就让人去取。”

见云梦不再解释自己的举动,拂衣放下心来不再开口,至于徐大监会不会有所怀疑,她压根儿不在乎。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还能玩出花儿来不成,要是见机不对,一脚踢开走人就是了。

不过拂衣打定主意要把踢人的活儿交给鑫云来做,她这么善良有爱不斤斤计较的修士,怎么能对一个凡人老者动手呢?鑫云底线比她低,做起这种事来完全不会有心境障碍。

“公主您瞧,皇上一直让人将元仪殿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是心中记挂着娘娘啊。以前的老人都送出宫荣养去了,只有老奴和几个小宫女小內侍一起守着,平日倒也清净。娘娘一向最喜欢清净”

快要走到元仪殿时,徐大监开始絮絮叨叨回忆往事,从云梦出生说起,一直说到十一岁那年离开皇宫,再到二十岁那年回到宫中发现先皇后被害去世。

拂衣听了一阵,并未从其中抓住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只觉这徐大监频频提及旧事来煽情,抱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心。

真正关爱一个人,绝不会一直提及那些令人伤心的过往,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与对方建立更深的关联。若徐大监当真为云梦着想,只会默默看着她离开皇宫走向属于自己的修途,再不济也会在见面时说些令她宽心愉悦的话,以免她陷入痛苦之中。

当局者迷,云梦听到这些话已经陷入往事难以自拔,情绪一低落,整个人的防备心都削弱了不少。是以当她想要跨入元仪殿却被拂衣与鑫云一把拽住时,眼中只有疑惑,完全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如此。

徐大监已经先一步进入了宫殿外门,正站在小花园中急切地看向门外,拂衣神识一动将他拽出宫门,轻轻丢在一旁的墙根下。

“徐大监,你这是什么意思?”拂衣这时有些庆幸,幸好之前偷偷闯入过冷宫,否则她还发现不了元仪殿中若有若无的巫符阵屏障。

这一处阵法比冷宫中的还要隐秘,拂衣能够感应到的气息也与有所不同,这里应该不止是隔绝外人窥探那么简单,不同寻常必有猫腻,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前,她才贸然踏进别人设置好的陷阱。

“我老奴公主救命啊!”徐大监趴在地上不住磕头,活见了鬼一般恐惧,脑袋磕得砰砰作响,很快就渗出血来,看上去有些可怜。

云梦神情软了一下,但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人,在外域历练了这么久,心智自不比宫中娇养着的公主单纯。“大监不必如此,拂道友也没对你做什么,你且说说让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徐大监听到她语气中不曾掩饰的一丝疏远,脸上神情一僵,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装模作样。

“你还是老实交代吧,看你这样子也是被人利用,要是实话实说,还能保住最后一丝情意。”拂衣不再动粗逼迫,而是开始循循善诱。这內侍是上一任皇后的人,还能在这一任皇后的统治下活下来,说明他总是知道如何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对待这样的人,恐吓威胁只会达到吓退的效果。

果然,听到她的话,徐大监的神情渐渐有了变化,从恐惧到纠结,又从纠结到平静,用的时候并不算长,这在凡人当中算得上是心境极稳的人了。

“老奴有罪。”徐大监先是朝云梦重重磕了个头,这回并不带有表演性质,眼泪无声无息落下,眼中满是愧疚。“老奴为保住自己和养子一条小命,受皇后身边的芳玉姑姑所托,这回若见到公主,定要将公主留在宫中。”

“为何?”

“芳玉姑姑前几日被皇上唤去,担起了照顾异象之子饮食起居一责,除她之外,另有几位仙人负责保护异象之子。可昨天异象之子身子有些不大好,至于具体如何,芳玉姑姑并未与老奴多言,她只托老奴一定要留下公主,说是事关重大,若做不到就要了老奴与养子的命。”

拂衣听后皱起眉头,开始暗中分析徐大监的话是真是假。若异象之子身体不好,就说明刚刚庆典上的孩子是假货,送去宫外的每一个也都是假货,这符合她之前与鑫云的分析,倒是没什么值得怀疑。

让她不解的是,异象之子身体虚弱,四大阁几位元婴首座为什么不出手治疗?就算婴孩身体经不住丹药,总能唤来阁中低阶修士,用柔和的木灵力、水灵力进行滋养吧。

除非这虚弱的程度超出了元婴期的能力范围,连他们都束手无策,只能通过一些奇巧方式来为这孩子治疗。那么利用徐大监留下云梦,图的肯定是用她做“药引”。至于这“药引”具体如何操作却是难以得知。

“那你可曾想过,你留我在宫中,我便可能没命?”云梦讽刺地笑了笑,又摇摇头轻声一叹,“算了,都是自私的人,我也不怪你。你走吧,趁乱出宫也好,留在这里继续服侍新主也罢,从此与我是无关了。”

听到她的话,徐大监再次狠狠一拜,随后起身决绝离开了元仪殿。

“那么,接下来我们可要进去闯一闯?”鑫云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神情颇为自信,完全不将此处巫符阵放在眼里。

看到她这副模样,拂衣便知她的传承记忆中必有破阵之法,于是转头问云梦道“道友,要不要入局看看究竟有什么花样?”

其实三人都知道,既然走到了这里,暗中关注着云梦的人就不会轻易放她离开,而拂衣和鑫云一旦掺和进来,想走也不那么容易。

进退都有生命危险,那还不如直接面对困境,去查个清楚明白。更何况拂衣眯起眼睛看向鑫云,这位刚刚还窥探到了一些事,要是好好利用,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见一见宫中的异象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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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巫符文

在传音得到鑫云的确定答案后,拂衣一脚跨入了元仪殿大门,身后两人纷纷跟上她的脚步,闯进了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危机之地。

&esp;&esp;云梦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并未因此地乃母亲曾经的住所感到伤心,心绪一旦没有波动,思绪自然就恢复了正常。

&esp;&esp;“这里以前没有阵法守护,整个皇宫都只有禁宫设有祖阵,这一处肯定是新建的吧。”云梦说完怕二人不理解,又解释道,“祖阵便是翼国皇室祖上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符文阵法,不知道究竟叫什么,反正我们尊称为祖阵。”

&esp;&esp;听到云梦的话,拂衣与鑫云都有些诧异,忍不住齐声问道“你不知道冷宫也有你们的祖阵?”

&esp;&esp;云梦愣了愣,一脸不解地道“冷宫不过是处置罪妃或宫人的地方,令人看守着便是了,何必动用祖阵?况且祖阵并不好懂,我修道多年都领悟不到其中真意,更不要说宫中的凡人,这一处多半是哪位元婴真人照禁宫阵法搬过来的吧。”

&esp;&esp;拂衣摇了摇头,道“可是冷宫确实有你所说的‘祖阵’,而且下方有一个地洞,看上去很有些年头,至少不是近百年内凿出来的。”

&esp;&esp;云梦简直难以置信,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也一直在宫中受国师教导修炼至炼气后期才离开,可她与国师从未感应到除禁宫之外的任何一座阵法。

&esp;&esp;“怎么会呢”云梦呐呐道,“要想维持祖阵的启动,必须耗费大量具有灵气之物,永宁域灵气稀薄,灵脉不丰,禁宫正是因为坐落在一条微小灵脉上才能一直保持开启。若冷宫与元仪殿阵法都是宫中本就有的,是不是说明”

&esp;&esp;拂衣见她沉默,轻声将她想说的最后一句说了出来。“说明整个翼国皇宫建立在一个巨大的‘祖阵’之上,只不过无法启动,谁都不知启动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esp;&esp;一个能够自行复原、自行隐匿阵法气息的庞大阵法,精密到防得住不了解其深意的元婴修士,唯有鑫云这种带有传承记忆的强大妖修才能破解,若是完全启动,世间还能有几人能够顺利闯过?

&esp;&esp;鑫云的破解法看似简单,但那只是因为她不曾告诉拂衣真正的关窍,到底用上了什么解阵方式,除了外表看起来的蛮力,有没有悄悄注入破解的巫符文,这一切都不被拂衣知晓。

&esp;&esp;寻常妖修的传承记忆中绝不会有这些东西,那么此阵一旦启动,唯有七大妖祖血脉以及白泽、小桐那样血脉悠远的妖修才能够进入其中。抛开那些不曾进阶元婴、没有觉醒传承记忆的,确实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esp;&esp;这样一想,拂衣便深觉此地当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巫符阵似乎对凡人的束缚似乎不大,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就像徐大监刚刚那样。而现在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几人想要走出这元仪殿可不那么容易。

&esp;&esp;要是没有鑫云,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esp;&esp;“怎么还没有人来看我们啊!”鑫云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大殿都被她的神识探寻得一清二楚,无人也无危险,估摸着只是要暂时困住她们一阵。

&esp;&esp;三人做好了要等上许久的心理准备,正要淡定地打坐静心,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灵气波动。看到来人,拂衣与鑫云二脸迷茫,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元婴初期修士,苍老的脸上挂着一种死气沉沉的表情,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esp;&esp;他身上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也说不上是邪气,只是让人想要远离。

&esp;&esp;“国师大人?您你是元婴修士?!”云梦忽然惊呼出声,站起身来警惕地看向对方,接二连三发现这宫中的秘密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要隐藏修为待在翼国?”

&esp;&esp;国师用一种做作的慈爱目光看向云梦,避开了她的询问,只欣慰地点点头道“修为稳固,气息浑厚,很好,很好。”他说完转而看向拂衣与鑫云,白眉微微一挑,“你们两个小修士,转来转去还是转到了本座手中啊。”

&esp;&esp;拂衣听到他的话,便知自己与鑫云二人在冷宫的小动作被他看在了眼中,不过她并不多么忧心,这位老人家连鑫云的伪装都堪不破,还以为是个真正的筑基期,那么自然也不会想到她们带走了冷宫中的孩子。

&esp;&esp;以不变应万变,听到这种不好回应的话,拂衣打定主意装傻。“若冒犯了前辈,绝非我等本意,还请前辈不要与我等计较。”

&esp;&esp;“呵呵呵”老国师脸上在笑,眼神却是一厉,“你们两个胆子倒是大,连元婴期都不敢再打异象之子的主意,你们偏偏还敢四处乱逛。没有人告诉你们,在什么境界就去做什么境界该做的事?”

&esp;&esp;鑫云在心中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道我这不是正在做嘛,你自己看不穿还叽叽歪歪装模作样,谁在明谁在暗都还没分清楚呢。

&esp;&esp;“徐大监是您吩咐的么?还有芳玉姑姑”云梦现在脑中乱成一团,不知道自己究竟搅进了什么局,她不过是个筑基期罢了,何至于让隐匿修为多年的国师如此算计。

&esp;&esp;“罢了罢了,看在教导你一场的缘分上,让你死个明白吧。”老国师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须,指着元仪殿外道,“外面那些蠢货不知如何救治异象之子,而我知道。在你们翼国皇室钻研多年,终是将那神秘符文研究透彻,亦读懂了你们禁宫之中无人能懂的国书。”

&esp;&esp;老国师双眼迸发着精光,如同一个为执念而狂热的疯子。

&esp;&esp;“你们这一支,乃是远古时期延续下来的唯一人族血脉,下方阵法是一座精妙无比的巫符阵,你们的文字叫做巫符文,是这天地间最为纯粹的文字,与天道的亲密远远超过如今的任何一种阵纹符文!”

&esp;&esp;云梦唇瓣翕动,脑中一片空白,这些话像是远大空的虚妄之言,有种不切实际的飘忽感。殷家连有灵根的孩童都少见,怎么可能是什么远古遗留血脉。

&esp;&esp;那些文字,她一直以为是祖上某位修士的自创之物,说不定正是因为创造时出现了什么差错,才如此晦涩难懂,可现在怎么摇身一变又成了最纯粹、与天道最紧密的巫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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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地洞

拂衣本以为这老头儿是个糊弄人的自大鬼,没想到他这一番话还真对应得上几百年后的真相,这说明他确实将巫符文给钻研出来了,不算全懂也懂了个六七成。

想来这也是为何他能顺利穿行宫中,还不被四大阁首座长老发现的原因,利用皇宫中本来就有的巫符阵,再结合元婴修士自身的隐匿能力,当然能够轻轻松松穿行在各大宫殿中搞事情。

“我久无进阶中期之兆,原本只想留下来钻研巫符文,看能否从其中感悟出属于自己的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遇上异象之子降世,这是我的机会”

老国师眼中的精光骤然变成凶光,神情因狂喜而扭曲,心境明显已经出现了重大问题,他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沉浸在这样的激动中无法自拔。

“只要救好了异象之子,本座就能将他带出宫去好好养大,待他能够承受本座魂灵之时呵呵呵哪怕换魂后气运大变,不再对三千域有任何影响,本座亦能得到一具全新的肉身,稳赚不亏的事,自然要好好把握。”

老国师的目光再次扫到云梦身上,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慈祥。“好孩子,本座引你入道,教你修炼斗法,说是师恩大于养恩都不为过。如今,也该还清因果了。”

云梦整个人都处于空白状态,听到这话一时还生不出愤怒与反抗之心,只呐呐问道“你到底想用我来做什么?”

“你们殷家血统看似与凡俗中人一样,实则暗藏玄机,那孩子体弱并非魂魄之故,而是余妃早年过于折腾,让腹中胎儿受了损。那一个个鼻子冲天的首座真人治不好,不过是因为堪不破血统中的玄机罢了。”

见他老脸笑开了花,自负到下巴都冲天的模样,鑫云忍不住讽刺道“那你又勘破了?”

老国师一副不欲和小辈计较的模样,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殷家人血统不会因外族参与而变得稀薄,只要有殷家血脉,那便是纯正的殷家人。我本以为随便找个皇子公主即可治好异象之子的病,但却忽略了他魂魄本就异于寻常,必须有修为之人才能治疗。”

云梦总算渐渐恢复了理智,本能地朝拂衣、鑫云这边靠近,同时厉声问道“你要将我炼制成药?”

老国师呵呵一笑,道“非也非也,你们国书之中有一种换血秘术,嘶”他抽了一口凉气,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无奈地道,“其实本座也不曾完全参透,不过是有七八分把握而已。不过嘛,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换血”云梦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这秘术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你是殷家人,血液本就不同寻常,再加上这么多年以灵力淬炼,纯净程度远远高于其他殷家人。唯有用你的血去换异象之子的血,才能达到最佳治疗效果,保住这婴孩脆弱的性命。”

拂衣的心情十分平静,甚至还啧啧感叹出声。“您老人家这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也不问问人家云梦愿不愿意,异象之子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再说了,人家既然生来带有异象,哪里轮得到您老操心命数?说不定养几天就好了。”

老国师轻哼一声,阴阳怪气地笑道“是本座懂得多还是你懂得多?本座就是那异象之子的‘命数’之一,若不出手,他只会死得无声无息!本座救他一命,他便与本座有大因果,那以肉身偿还自然不为过。”

“前辈这逻辑让晚辈甘拜下风啊!”拂衣简直服气,本以为她和鑫云算得上厚脸皮中的佼佼者,没想到今天又长了一番见识。这神一样的思维方式,还真是为了不生心魔,就能无下限降低底线啊!

这老头看着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境如此扭曲,怪不得这么多年都进阶不了元婴中期。他这样的货色,就算当真夺舍了异象之子,也是在作死的路上狂奔,一去不复返而已。

拂衣私心里认为,此人修为停滞其实也算得上可惜,他有自行悟透巫符文的本事,从零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说明脑子不但没问题,还很是聪慧。只不过心境实在脆弱,注定难成大器,看来口口相传的“修道先修心”果然有道理。

“云梦,道理都跟你说明白了,本座也不欠你什么,至于你们两个小修士,自己撞进来找死,更是怪不得本座。走吧,老老实实不要反抗,本座不会让你们活活受罪。”

听到他轻巧中带着威胁的话,云梦心中终于生出愤怒,然而正要发作时,却听得身旁两人连声应了下来,让她一时有些错愕。这俩的性格有这么软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走吧走吧,我是真不想死得太痛苦啊!”拂衣用手肘拐了拐云梦,皱着一张脸,看上去怕得紧。

“对对对,能干干脆脆的死总比受罪强。”鑫云也赞同地点点头,还不忘谄媚地冲着老国师一笑,“嘿嘿,前辈,到时候一定要稳准狠,大家毕竟无冤无仇嘛。”

两人面对生死的态度也让老国师有些错愕,这是筑基期吗?心境怎么比元婴期还要稳固?现在的后浪都是抱着要扑死前浪的心在修炼吗?

“后生可畏啊。”老国师没有再多想,心境再稳也只有蝼蚁一样的实力,要不是担心在这里动手会引人注目,现在都能顺手解决了去。

时间不等人,想到自己的计划,老国师心神一凛,神识与灵力包裹住毫无反抗之心的三人,以一种奇异的步法朝地底深处走去。

他每经过一层岩石层,都会调转方位、调整神识、同时将灵力收敛到极致。半柱香过去,拂衣才觉眼前一亮,腾空的双脚也终于落到实地。

他们所在的位置仍是地底,巨大的石洞反而给人一种极致的压迫感,哪怕有数不清的照明石驱散黑暗,也无法赶走这里的阴森寒冷。

“我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此处巫符阵稳固至极,就算是十余元婴打斗,波动亦传不出去。”老国师得意洋洋,指着石壁上一个新凿出来的山洞道,“云梦,你进去与异象之子待在一处。”

“嘿嘿,我也去。”拂衣笑眯眯地拉住云梦,在老国师诧异的目光中向前走了几步。

“站住!我让你去了么?”老国师正要动手,却觉一股难以抵抗的威压袭来,其中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野性,那力量竟像是来自于传说中的远古蛮荒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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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反转

在听到老国师得意洋洋地道出,此处阵法连元婴斗法都撼动不了的时候,鑫云和拂衣心里小人忍不住齐刷刷叉腰仰天大笑,这人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应了那句老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他毫无底线,不需要给自己虐杀筑基小辈找一个“合理”理由说服自己,那么刚刚就该直接在元仪殿动手,杀不了鑫云至少也杀了拂衣。

可偏偏他就是个当了那什么又要立牌坊的人,自认为行事光明正大,对待低阶小辈亦有“尊重”,结果就导致现在趴在地上挣扎,站都站不起来。

“你、你、你是元婴妖修!”老国师只觉身上压着一座无形山岳,对方的威压中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霸气,世间万事万物都不被她放在眼中。明明同为元婴初期,他这具苍老不堪一击的肉身、以及疏于历练的实力,完全经不住这般折腾。

拂衣早就趁此机会拽住云梦逃往上方山洞,老国师为了保护异象之子设置了高阶阵法,里面完全感应不到一丝压力。

“拂道友,这是怎么回事?”云梦再一次陷入迷茫,这一整天的经历如海啸中行船,起起伏伏让人一颗心难以落到实处。

“咳,那位前辈玩心甚重,想在宫中四处转转而已。至于我嘛,”拂衣说着看向地上包得像个粽子似的婴孩,笑眯眯地道,“我就是想来瞧瞧异象之子。”

孩子小小的身体包裹在黑白二色的襁褓中,上面的三眼人像流光溢彩,一看就是采用皇室中最好的布料精心缝制而成。料子上没有一丝灵气,却因几道不醒目的巫符文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力量。

男婴小得可怜,瘦巴巴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看上去确实是先天不足,从胎里带来的弱症。与拂衣得到的小宗主相同的是,这名男婴身上同样不带有人族与妖兽气息,干净纯洁得像“虚无”。

不同的是,这名男婴给她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就是一看到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避开的冲动。

拂衣在低阶时期不常产生这样强烈的灵觉,除非是当真遇上大事或是危急时分才会出现。而面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她竟有种面对深渊的恐惧,这让她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这孩子必然不会带来什么好事。拂衣皱了皱眉,心中闪过一个略显可怕的念头,要不要将这份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但这念头一闪便消失不见,毕竟她不是个毫无底线的修士,不管怎样说服自己都不可能做得到。

“拂道友,快看外面!”云梦对异象之子无甚兴趣,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个与自己血脉相同的弟弟,弟弟多了,自然就不稀罕。就算身来带有光环,那也跟她的修途没什么关系。要不是被徐大监骗进来,她压根不会靠近这小娃娃。

能引起她兴趣的,反而是外面强势的鑫云和节节败退的老国师。

拂衣闻声向外望去,只见一道巨大无比的虎爪从上至下狠狠拍向老国师,她虽感应不到一丝斗法余威,却也能从那虎爪的凝实程度与周遭气流的变化看出其威力。

鑫云的眼中有金光流转,那是能够勘破虚妄的白虎之眼,只要对方实力没有高出她太多,一眼即可看穿行动轨迹,并提前做出相应反应。

正因为如此,在同境界的情况下鑫云总是能先人一步,屡战屡胜。也正是有这白虎之眼,数月前她才能成功暗杀南明城主,夺得假冒伪劣的麒麟之角。

白光凝聚的虎爪压至老国师头顶时,那具苍老肉身不堪一击地压缩扭曲,渐渐失去了“人形”,看不出究竟是一团什么玩意。一道闪闪烁烁的元婴脱体而出,本能地朝着山洞这方闪来,然而还未跑到洞口,就被忽然闪现的虎爪捏了个正着。

“哼哼,让你装模作样想杀我,这下打脸了吧?”鑫云蹦蹦跳跳来到虎爪下方,一步步走向半空与元婴齐平,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向那张惊悚无比的脸。“下辈子做个低调的人吧,元婴我就收下啦。”

鑫云话音刚落,身形倏地一闪变作虎身,嗷呜一口就将老国师元婴吞吃入腹,眨眼间又变回人形收起了空中闪闪发光的虎爪。

“唉,这种人要是再多点儿就好了”鑫云吧唧吧唧嘴,颇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看她神情有些落寞,似是吃掉这只元婴对修为也没什么帮助。

拂衣早就知道她有吞食敌方元婴的习惯,见状连神情都未变,倒是一旁刚刚生出敬畏之心的云梦,一下子就好感全失,心中还有一丝恐惧。

“走走走,别在宫里待着了,先出去再说。”鑫云风风火火闯进阵中,不等两人回应就将她们丢进自己的储物空间,也将地上沉沉睡着的孩子一并丢了进去。

进入昏暗混乱的空间后,拂衣发现云梦被弄昏了过去,想来鑫云是不想让她看到另一个婴孩。“前辈,能悄无声息出去吗?”

“当然能。”鑫云恨不得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我刚刚不是溜走了一会儿嘛,当时就察觉到国师的气息,他借助巫符阵之力藏匿得极好,一路走到禁宫下方,将那名叫芳玉的宫人带了出去,威胁她去寻徐大监留住云梦。”

老国师了解云梦的脾气,唯有悼念亡母这一个理由能将她顺利留住,而且动用凡人还不会惊动外面的修士,他只需要一直隐在阵法中等待云梦主动上门。

“那我们刚刚所在的位置就是禁宫下方?”拂衣想想还是觉得不对,若真是禁宫,怎会一个镇守的四大阁修士都没有。

“当然不是,小老头能利用阵法顺利通行各宫,对禁宫的了解远远超过四大阁修士。他早就将孩子换了出来,刚刚我们是在御花园地底。现在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四大阁修士,还以为自己手里捏着正经异象之子呢。”

拂衣大大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局面可就更加混乱了,只不过这一回,从虚虚实实中寻找真相的不再是她,而是四大阁修士了。

不过

拂衣很快又想到,鑫云能够暗戳戳跟踪国师那么久,侧面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对巫符文的了解远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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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国书

拂衣没问鑫云打算去哪里躲藏,其实按照她的想法,目前躲在宫中最是安全,等到传送阵重新开启,就能躲在储物空间中由鑫云带出外域。从此天高任鸟飞,找个安静地方开始养娃修炼岂不美哉,谁还能想到去追踪几个筑基小修士呢?

鑫云既然懂得巫符文,就能像国师那样利用这里的巨大阵法穿来穿去,压根无需担心被人发现。

国师能在四大阁的人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实力强大的鑫云难道做不到?不过鑫云自己不愿意暴露对巫符文的了解,她就不好直接去戳穿,多装傻是好事,因为自作聪明的人总会走上死路。

半个时辰后,拂衣忽然被卷出储物空间,抬眼一看,她们正在一处刚刚开凿出来的山洞中,周遭灵气稀薄,天空没有异象,想来是走得极远了。

“抽点小丫头的血丢在这儿就成,换血秘术并不似老头说的那么难。找个地方治好小皇子,我们再慢慢往翼国皇宫走,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就离开。”鑫云没有完全隐瞒计划,只是略去具体方案不提,生怕拂衣看穿她懂得多。

两人都没有怀疑云梦会将此事暴露出去,只不过各自的缘由有些不同。

拂衣一是认定云梦品行不差,二是认定她对翼国皇室和异象之子毫无兴趣,三是知道她痛恨老皇帝,由此可推断,她宁愿消失得无影无踪都不会跑去皇宫刷存在感。

还有一点尤为重要,那就是异象之子的弱症必须由她换血来治,知晓了这一点,谁还敢不要命地跟着孩子扯上关系?

而鑫云就是单纯地认为云梦没这胆子,就算有,她也能一口把人吃掉。

“你要进去吗?”鑫云看着拂衣,没有一下子将她装进储物空间去。

拂衣想想自己御剑还要耗费灵力,还不能时时刻刻关注着两个孩子的动静,不如待在里面看顾着,以免体弱的那个出现什么意外。“好,劳烦前辈了。”

鑫云闻言笑得一脸灿烂,仿佛通过这回应感觉到了友谊的升华。“你记得我的好就行!”她说完神识一动就将人卷了进去,美滋滋地想着,总算把这小修士的防备心给祛除了大半。

抱着截然不同想法的拂衣才懒得理会她笑容中的嘚瑟,一进入储物空间,她的目光就被一本厚重的兽皮书吸引,里面的内容全是巫符文,分明就是国师提到过的《国书》。

拂衣心中啧啧感叹,鑫云的动作还真是麻利得出奇,国书旁边还有一瓶血液,正是刚刚从云梦身上抽取。“准备得还真齐全,什么都不用我操心,简直是杀人灭迹居家好帮手啊。”

正想翻翻《国书》看看能否看明白一星半点,拂衣就觉那名美妇人身上的生机迅速流逝一空。“前辈,把这妇人移出去吧,死得透透的了。”

拂衣并未因她的死有所波动,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罢了,说是她家小宗主的娘,但两人连血脉上的连接都少得可以忽略。妇人的尸身一闪便消失在眼前,余下两个婴孩在一瞬间睁开了双眼。

两人醒来的刹那齐声哭了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嘴巴张得大大的,要不是储物空间中声音不大流通,拂衣的耳朵都得被震聋。

“这还没相处就这么不待见对方,看来以后得成仇啊。”拂衣觉得有些头疼,她又不敢取出宗门令牌试探体弱的异象之子,是以无法判定这孩子与宗主有没有关系。

就算能够判定,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真愁人。异象之子是大白菜吗,一来还来两个,还不如一个都不来呢。”拂衣心中嘀咕了几句,渐渐平静下来比对前世今生的变化,看看能否从其中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前世,她与钟韵、蔺不屈没有进入无相宗,他们三个的修途与今生截然不同,但白泽不一样,他到了撑不住的时候还是会剥魂转世,肉身进入沉眠状态等待所谓的契机。

哪怕前世的永宁域并无异象出现,不存在什么异象之子,这两个孩子或者其中一个孩子也该是存在过。

异人族在几百年后横空出世,神神秘秘不知来处、不知具体是何人、有多少族人存活,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一族本就只有一人或两人。

“国师的存在也是一个定数。前世无异象,便没有引来许多元婴修士,那他就是皇宫中唯一的高阶修士,轻易就能察觉到新出生的婴孩气息不对劲。一个纯净至极的肉身摆在眼前,他不会不心动,治好这孩子的弱症就会提上日程。”

他知晓换血秘术,只需将云梦召回宫中即可一命换一命。至于冷宫的孩子,本就只有皇后母子俩知晓,前世没有四大阁和诸多修士干扰,他们随便挑个日子就能把孩子和妇人给解决掉。

而今生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与钟韵、蔺不屈进宗对白泽必然有影响,一次又一次干涉他们三人的命运,必然会产生内耗,内耗一严重,剥魂转世就得提前。

现在看来,异象的产生或许并不全是因为两个婴孩,而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前世少了一个小宗主,只余下体弱多病的这一个,虽说是被国师当作自己的肉身精心培育,但那老头儿的实力太低,压根不可能抢得了这具肉身。那么前世在外传播‘创圣之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长大后的体弱皇子。”

大致理清了这一切,拂衣心中的迷雾似被阳光驱散了一般,一点点消失不见。“两个孩子相互抵制,总比前世的失衡状态要好得多。就算体弱的这个长歪了,也还有健康的这一个来牵制。”

想到此,拂衣不再关注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这是气息不合引起的矛盾,她哄也哄不好,反正哭累了自然会睡过去嘛。

毫无育儿经验的拂衣偏过头去,将《国书》拽住牵回手中,紧紧皱着眉头专注仔细地一一看去,半个时辰后,她忍不住深沉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一个字都看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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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换血

再一次从储物空间出来已是半个月后,拂衣站稳落地后,只见夜空中挂着一条又宽又长的星河,把地面的一草一木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与鑫云正站在四面环山的一片小型草原上,神识可触及的范围内空无一人,连活着的凡俗野兽都没有一只。安全是安全,不过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待着不太舒适。

“前辈,我们就在这里给孩子治病?”拂衣想到巫符阵法的特异之处,很快明白了鑫云此举的意义。破阵需要收敛灵气,丝毫不漏,那么使用异人族的秘术多半也不能受到灵气干扰。建立凡俗国度的地方大都具有小型灵脉,唯有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才最适合。

“不错,而且还得你来做,我身上既有白虎气息又有元婴灵息,就算隐匿起来也不适合操作秘术。你境界低,灵息弱,还是个人族,怎么都比我适合。”

鑫云语气中带着夸赞,但拂衣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她境界低灵息弱?她在筑基初期已经算是很强大的了好吗!

别扭归别扭,她还是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那秘术究竟该如何实施?”

鑫云从储物空间取出《国书》,有模有样地翻到中间的某一页,伸出细长白皙的食指指着某一段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呐,这里写着‘以同胞之血换同胞之命,使其病症伤痛在重建中毁灭,异人之力在毁灭后重生’。”

拂衣“???”这不是简介吗?她要简介有何用!她要的是具体方法啊!

鑫云见她一副不理解的模样,神情变得纠结起来。“怎么说呢,这段巫符文确实表达的是具体操作方式,可一旦用如今的文字语言道出,就好像什么都没说。”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拂衣抚了抚额头,这还真是麻烦了,总不能现在开始学习巫符文吧,等她融会贯通,那孩子的十周年忌日都该到了。

“不错,所以接下来你就自己发挥吧。”鑫云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好像是在说什么正儿八经的事,偏偏说出来的话又有一种荒诞之感。

拂衣“???”这事还能自己发挥?她能怎么办,把血注入进入再把原有的血抽出来么?“前辈,好歹给点儿提示吧。”

鑫云很是为难,负手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最后居然变成了虎身嗷呜了一声,明显是着了急。“不管怎么领会都是这个意思,让病症毁灭,再在毁灭中新生。我的理解较国师更深,知道无需一命换一命,只需用血来换命即可,更多的实在是说不出来。”

“这就是会一门新语言的重要性啊,以后要抓紧时间学会巫符文才行了。”拂衣扶额摇头,深呼吸片刻后冷静下来,打算先大胆上手试一试再说。“耽误不得了,那我先开始换血,说不定试着试着就成功了。”

鑫云点点头,将那名体弱的婴孩取出来放在地上,接着又将装满云梦血液的瓶子取出,笑得颇有些得意。“保险起见我抽取了她两滴精血,嘿嘿嘿,效果应该不错。”

拂衣“”可怜的云梦,这下怕是要修整个几年才能恢复了。“那前辈先离远些吧,我会尽量做好的。”她说完不再沉浸在迷茫中,而是开始思索已知的巫符文特性,同时将神识与灵力覆盖在婴孩身上,仔细感应着他的不同之处。

鑫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时,拂衣已经沉浸在异人族特有的血脉气息中,感应着国师所说的不同寻常之处。她一开始什么都感应不到,像是在浪费时间感应一团空气。

半柱香过去,拂衣仍不曾灰心,神识分开两边分别感应着婴孩与云梦的血液,以便能找到这二者之间的共同点。

“咦?”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她终于感受出一种稀薄得难以捕捉的气息,这让她心中一阵狂喜,因为那一闪而逝的气息实在太熟悉,那是无相宗内绿色雾气中蕴含的奇异生机!

宗门处处都是那样的气息,广场上、绿色雾气瀑布、每一座山峰内部,整个无相山脉都被这生机覆盖,就像是生来便存在于那片隔绝于世的土地上。

她从未在外域任何地方感受过相同的气息,其中蕴含着极具力量感的活力,如今的修仙域根本无法衍生出来,据她猜测,那应该是来自于远古最鼎盛时期的生机。

而她刚刚确实在两个不同之人的血液中捕捉到了同样的生机,这更加说明了异人族正是遗留自远古时期,他们的血脉确实不同于后来衍化出来的人族。

“以血换命毁灭和新生”拂衣心中繁复念着这几句含含糊糊的话,迷雾似乎稍微淡去了一些。“会不会是用云梦血液中较为浓郁的生机,去暴力摧毁孩子体内的弱症?”

拂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特别是结合国师之前的只言片语,思路愈加清晰。“必须要用修士的血液来治疗,这说明凡俗中人血液中的力量不足以摧毁病症,也不足以引起‘新生’。”

心中豁然开朗后,拂衣仍然没有急着动手,她盘坐在婴孩之前,闭上眼凝神静气收敛灵息,将心境稳定在无波无澜的状态,就连丹田之中的两条小鱼都转动得极为缓慢。

唯有这样才能将灵气降低到最低程度,不去影响秘术的实施。

待心中再无半点怀疑与担忧,拂衣才以神识牵引出瓶中血液,化作一条条细密的暗红“丝线”,手指、心脉、眉间、丹田、脚底徐徐涌入婴孩肉身。

孩子的脸早就惨白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近凝滞,这半月来全靠拂衣强行灌入羊奶续命,病症既没有爆发,也没有消除的迹象。

在云梦的血液钻入他身体的瞬间,血流立刻发生巨变,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原身的每一滴血都在沸腾、叫嚣,试图将这外来之物赶出去。

拂衣没有抱着“不成功便成仁”或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而是完完全全的平静,那是一种近乎绝情的平静。她不期待成功,也不惧怕失败,只当作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来做,于是这骤变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与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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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正邪

男婴的唇瓣开始颤动,紧闭的眼皮轻轻踌躇着,本就不饱满的双颊中似有活物游动,从面部到脖颈,再到心脉,自此传遍四肢百骸。

拂衣真切地感应到属于云梦的血液在逐步侵蚀婴孩的血液,两人体内相同的“生机气息”却在逐渐融合,原本是无法捕捉到的气息,此刻已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复杂的血流脉络遍布全身,有的宽大且厚实,有的细弱单薄,稍稍不对劲就会破裂。拂衣的神识从未如此温和小心过,她细致地引导云梦之血穿过每一道或粗或细的脉络,任由筑基修士强大的力量去摧毁本就糜烂的内部世界。

婴孩浑身颤抖,小小的身躯逐渐僵硬变冷,但与表象恰恰相反,他的身体内部逐渐呈现出全新的、强大的生机,那是两人血液结合后产生的奇效。

在毁灭中重生。拂衣心中只有这一句近似于信念的话,她不再去考虑这孩子是否值得相救,不再去思索他是否与宗主有关,此时此刻,她只想重建他体内的秩序,如一位冰冷无情却柔和细心的神。

时间一点点流逝,拂衣感觉到自己的牵引已经逐渐变得被动,秩序一旦建立起来,后续的恢复便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事。

这时候她发现了一些很奇妙的现象,看不见摸不着的病症,从前像是稳稳扎根在这条小生命里,直到新鲜血液中的生机注入才暴露出自己,并进行疯狂“反击”。

血液中越是汹涌的地方反而毁灭得更快,生机就在此时“趁虚而入”,将最后的反扑彻底灭掉,从而恢复最终的平静。

拂衣心中有种玄妙之感,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却又捕捉不住那一闪即逝的念头。此刻容不得她分心去思索,于是她再一次专注于婴孩肉身的变化,感悟着体内这场微小却伟大的新生。

她渐渐感觉到孩子身上的生机,也看到他脸颊恢复了正常的红润,血流从紊乱变得正常,就连呼吸都开始平稳悠长,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待那种随时都可能断气的虚弱彻底消失,拂衣才后知后觉感到识海阵阵刺痛。“嘶居然过了四天五夜?”她沉浸在血流玄妙的变化中,早就忽略时间与外界一切。

她伸手托起软绵绵的婴孩,用手触到额头试了试体温,又放在鼻子下方试了试呼吸。一切正常,好似弱症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拂衣!”鑫云倏地出现在身边,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你这悟性也太高了吧,我还以为中途会出岔子呢!”

拂衣很想回应几句,但浑身力气尽失,脑中嗡鸣作响,眼前时黑时亮,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了好了,你先进去修整,等到了皇宫再说!”鑫云见拂衣眨眼表示同意,神识一动将人丢回到储物空间中。到了这时候,她对自己的灵觉再无半点怀疑,这个小女修绝对不同寻常,说不定正是她进阶的契机!

久久困在元婴初期之境无法更上一层楼,让她心烦意乱,恨不得试遍一切方法。吞食元婴也好,在生死之际求突破也罢,每一种都是徒劳,浪费了不少时间却毫无助益。

再想到焦急之下做出的种种决定,付出的种种代价,鑫云心中仍是意难平。“幸好”想到令她灵觉生异的拂衣,鑫云忍不住微微牵起嘴角。幸好遇上了真正的契机,这一回,她绝不会容许任何错误出现!

-

储物空间中的灵气本不算浓郁,但拂衣刚刚处于几近荒芜的山坳中,是以一入内便有种即将死透的鱼重回水中的轻松感。

她重重地舒了口气,没有去理会两个再次嗷嗷哭泣的孩子,这俩货一旦感应到对方气息就要闹别扭,赶路时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还是因为其中一个要死不死吊着一口气,她家小宗主才安心过上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现在人救活了,小宗主自然不甘心,两人明明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却都铆足了劲哭闹喊叫。拂衣对此见怪不怪,反正哭累了总会消停,婴儿嘛,没多少力气的。

她沉浸在灵气恢复中,顺便查看了一下乾坤的伤势。

经过这段时间修养,剑中的气息稍微稳固了一些,不过仍未主动清醒过来与她传达任何情绪。黑鱼照常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与精纯的金灵一起滋养着乾坤,缓慢但很有效。

闷闷的哭泣声消失时,拂衣的识海也已恢复如常,起身取出羊奶喂了两个孩子,才又想起这下即将面临两个世纪大难题取名。

一开始只用给小宗主取,现在还得多想一个,实在令人头秃。“不能姓殷,一听就是翼国皇室,目标太大。不能姓白,万一某些具有传承记忆的妖修知晓白泽的存在,也容易引起联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拂衣思索再三,最后决定这俩孩子以后就姓易。血脉为异人族,生来伴随异象,生在翼国,那就用个同音的姓氏得了。

确定了姓氏,她又开始纠结起名来。易甲,易乙好像太过简单了些,两个越长越可爱的小男孩也不好叫个易大、易二

“叫你们易什么好呢?”

她嘀咕出声,被一直赶路的鑫云听了个正着,大咧咧地传音笑道“姓易?那还不简单吗!易正易邪呗,多好区分!”

拂衣“”听起来有点不靠谱的样子,不过为什么她有一种很想接受的感觉呢?世间的正与邪原本就是相伴而生,若无比对,二者都将不存在,一切终将归于虚无。

这两个孩子同样是如此,前世陨落了一个,另一个也就没能折腾起多大风浪,最后如飞星般泯灭于世间。

如今正邪相依,有对比才真正存在

毁灭与重建,拂衣脑中再次闪过这句话,不由得心生感叹,世间一切看似矛盾的事物,始终有着最为紧密的连接吧。

她回过神来,最后轻轻一叹道“那就叫你们易正、易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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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阵

回到翼国皇城后,鑫云没有走寻常路,而是一直把自己埋在地底穿行,抵达皇宫后借助巫符阵的力量隐匿起来,顺利来到一座废弃宫殿下方。

“前辈,这里的巫符阵能启动么?”

“能,就算以前没法启动,现在有《国书》在手简直小意思。”

鑫云一边说着一边翻动厚厚的国书,浑身灵息尽数收敛,神识不时刺向多个方位,也瞧不出有没有凝聚出什么花样来。

不一会儿,拂衣感觉到无形的屏障瞬间聚起,将这处不大不小的地洞与外界隔绝起来,她的神识都无法穿透屏障看到上方的岩石层。

正如冷宫与御花园的地洞,此处上方同样有着七十七层布满巫符文的岩石层,拂衣猜测整个皇宫的阵法根基或许就在于此,要是能领悟透彻,这座占地不小的宫殿就是一道绝佳堡垒。

殷家住上边儿,她住下边儿,互不干扰,多好。至于殷家人愿不愿意?她都帮着照顾两个孩子了,难道还没资格占一半地洞?

拂衣打定主意要在这里久住,想到同样无所事事的鑫云,心中又有些嫌弃。她当真不想一直和这头虎待在一处,要是能找个由头把虎打发走,到了需要的时候再唤回来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鑫云见她坐在易正、易邪不远处发呆,眯了眯眼试探道,“难道是想把这两个拖油瓶甩给我自己跑掉?”

拂衣“”所以说她不愿意跟鑫云待在一处,种类不同思维差异太大,时不时就会被对方的脑回路给迷到说不出话来。“不是,我是在想外面那些修士有没有发现孩子被调包。”

“我正打算出去看看呢,就见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你会趁机跑走。”鑫云说完又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道,“你不会丢下我们几个逃走吧?”

拂衣心中小人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脸上还要维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会,前辈放心去吧,我既不会独自跑走,也不会带着易正、易邪一起走。我无处隐藏他们两个,就算想走也走不掉啊。”

鑫云想要的正是后面的答案,闻言终于放了心。“那好,我出去待上一阵,顺便找些食物回来,你好生修整吧。”她说完挥挥手消失在原地,整个山洞彻底陷入了死寂,只隐约可闻易正、易邪绵长沉稳的呼吸声。

“呼,总算走了!”拂衣感觉到山洞再次与外界隔绝,赶紧趁机取出宗门令牌靠近易邪,睡得小脸通红的孩子压根没反应,不像易正上次那般,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难道与宗主没关系?”拂衣将令牌捏在手中,在易邪身周晃了又晃,改变了许多角度都没有任何反应。“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揪着心”

自从用云梦的血液救活了易邪,他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也变淡了许多,拂衣不知这代表着他的命数有所改变,还是单纯地将气息隐藏了起来。总之现在单凭感觉是无法辨出两个孩子谁是谁,由于他们都没有气息,所以只能靠肉眼来区分。

易正醒着的时候眼睛圆溜溜的,湿漉漉的,鼻尖有些上翘,看上去很是憨实可爱;易邪的眼睛狭长上挑,眼珠又黑又亮,鼻尖微微朝下勾,相对来说性子也较为安静。

“你可千万别长歪了啊。”拂衣忧心忡忡地看着易邪,真心期盼他能受自己与易正影响,不被命数影响得太深,心中至少该有底线才行。“算了,不管你和宗主有没有关系,反正都已经到了我手上,那就顺带养着吧。”

拂衣收起令牌,神识一动将鑫云随手丢在地上的《国书》拽回手中,从第一页第一个字符开始领悟。她就不信,老国师能凭一己之力学会这门语言,她这么聪明机智的人难道就不行?

她隐约记得前世曾听人说过,巫符文并不像他们如今所用的语言,是用形、音结合成为有“意”的字符。巫符文不具有“象形”这一特点,它的每一道弧度、每一个转折或变化都与天道应和,所以看上去极为凌乱,毫无章法。

“传闻远古时期并无上下域之分,元婴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想来这些字符正是那些高阶修士所造,他们对天道的理解更深,联系更为紧密,自然能够随心创造出与天道更契合的文字。”

这倒是方便了远古时期的低阶修士,他们从一开始就靠这些文字来领悟功法或其它,简直是赢在起跑线上。“可苦了我们这些后世生灵,上下域分层,没有指引骨简玉简,想学会这么高大上的文字也太难了。”

拂衣一个个字符往下看,看到头昏眼花仍是满心迷茫,但她本就有种不服输的精神,越是困境越是让她有股狠劲。她好歹有准化神的底子在,哪怕因如今境界限制对天道失去了感应,但有些理论上的东西深深刻在记忆里不会丢失。

《国书》中的每一个字符看上去都不相同,绝不能按照如今的语言文字来学习,只能一个个去感悟、去体会它们与天道究竟有何联系,一旦悟到了这份联系,就能理解这个字符的含义。

拂衣能分析出一套具体的方式,做起来仍是艰难,筑基初期的识海注定她不可能感应到太多太深的东西,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她也只将第一道字符中两道古怪的曲线悟出了个大概。

每一道字符都是由线条、点状、形状不一的框构成,有圆有方也有不规则的东西,唯有全部悟透才能知晓这一个字的含义。

拂衣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将《国书》暂时放到一边打算恢复修整,刚刚闭上眼睛陷入寂静与黑暗,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刚刚仔细领悟的第一个字符,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在脑海中变幻着造型,徐徐游动着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拂衣看着那一道道线条由繁至简一一拆开,好像是在对她传达什么隐晦的深意,她却不明所以。

直到丹田中的黑白小鱼开始加速旋转,散发出一阵阵奇异的力量包裹住全身,她才像是被惊雷炸醒的梦中人,忽而明白了那道字符的意义。

“‘阵’,那个字是阵!”

第209章 逃

拂衣差点儿兴奋得从地上蹦跶起来,她许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激动过,要不是为隐隐作痛的识海考虑,她都想接着领悟第二道字符,看看能否再次借助黑鱼气息的力量解开谜团。

“还是再等等,以后有的时间慢慢尝试,不急这一时。”拂衣带着满心喜悦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抛开那一股令人躁动的兴奋,也将那道刚刚领悟到的字符抛开脑后,沉浸在黑白小鱼的转动中调息恢复。

自从进阶筑基初期,修炼的速度就再不能与炼气阶段相比,哪怕因着功法之故比从前进展快了许多,但想要突破至中期还是需要在漫长岁月中打磨。

拂衣体内的金灵力较之前世浓郁精纯数倍,丹田双鱼似乎永不餍足,无论她吸收多少灵气入体都能被徐徐炼化为己用,也正因为如此,筑基中期的门槛显得更加遥远。

经历过一次的拂衣并不心急,手头还有数不清的谜团待解开,如今又添了两个拖油瓶打发时间,正好在养娃的同时慢慢修炼功法、感悟天地。

时间一天天过去,鑫云没有急着归来,拂衣也没有外出寻找的心思。在街上顺手牵来的羊奶还能维持两三个月,她没有必要把自己和易正、易邪暴露在危险之中。

半个月后,拂衣再一次从修整中睁开眼,刚一清醒过来就听到两个孩子又在隔空对哭,似要通过嘶吼哭喊的方式来争出个你死我活。

“行了行了别吵了,再吵把你们丢给四大阁养去!”拂衣熟练地将羊奶分为两股注入孩子嘴里,哭声夏然而止,耳根总算清净下来。“这才一个多月,要是以后能说话了岂不是天天吵上天?不行,得想个办法”

拂衣忽然想到,既然四大阁的人能用阵纹遮掩假异象之子的人族气息,那她是不是也能想办法遮掩易邪身上古怪气息?不需要骗过元婴高阶,只要骗得过易正就行。

“看来还得在巫符文上下手,研究出能够遮掩气息的阵纹,再让鑫云炼制一块玉佩给他戴上。”拂衣想到就开始思索这段时间研究过的巫符文,从一开始的大字不识,到现在已经能够看懂三分之一的国书了。

她不知道黑鱼气息是如何帮她领悟其中真意,只知道这种方式比起国师、鑫云都要轻松容易,而且领悟到的含义绝不比这两人浅薄。

国师靠自己对天道的理解来领悟,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而鑫云的传承记忆还未完全解开,是以不可能每一个符文都认得真切。反倒是她,结合前世对天道的感悟与黑鱼气息的冲击,难题迎刃而解,精准得让她都感到惊奇。

认得一部分巫符文后,拂衣才知晓这所谓的《国书》压根不是什么历史记载,而是一部实实在在的阵法详解。字符能够理解不代表阵法也能被参透,这阵法详解说的是整个皇宫下方的精密大阵,复杂程度完全超出她的认知范围,所以只能当一本认字的书来看。

修士的记忆能够保存许多信息,就算眼下弄不清楚,以后修为高了还能回忆起来细细咀嚼,拂衣并不心急,再次专注于文字的表层含义,不去深究更多。

“‘阵之道在于与天地沟通借地脉之精华天象之力’道理我都懂,可是就是做不到有什么办法嘛。”拂衣揉了揉眼睛,看这些毫无章法的线条极其耗费神识与体力,每看一阵都觉身心疲惫,相比之下她宁愿与人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拂衣一边休息,一边在脑海中自行划出几条类似巫符文的线条,想要试试看能否研究出合理的阵纹遮掩气息,刚刚沉浸在其中,一阵灵气波动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轰——

大白虎沉重的身躯猛地砸倒在地,白绒绒的毛发上全都浸染上暗红浊血,虎背上横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上方还有未曾散去的妖修气息。

拂衣本想上前看看情况,但那股妖修气息令她顿住了脚步,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那是戾霄那只黑毛鸟的气息,触目惊心的伤疤显然是被鸟爪给挠出来的,她脑中只余下一个念头,立刻带娃逃走!

“拂拂衣快走”鑫云呜呜咽咽一阵,大大的虎眼中毫无神采,倒是惨兮兮地滴了两滴滚烫的泪珠子。“以后有缘再见”

拂衣闻言毫不犹豫卷起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方地洞,临走前还不忘清理掉自己的气息,怎么说都是拔过人家毛的仇敌,她可不信戾霄认不出她来。

鑫云的惨状并未引起她情绪起伏,不论这小老虎在外面遭遇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内心的算计与利用之心。再说了,她早就怀疑一虎一鸟有勾结,谁知道刚刚那场面是不是什么苦情戏。

就算鑫云当真与戾霄大打出手,她一个筑基期也掺和不了,以戾霄的本事找到地洞是迟早的事,不趁早带着易正易邪离开难道还要一起等死吗?

“真是倒霉,传送阵都封锁了,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难道早在异象降临的时候就赶了过来?”拂衣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里距离缚龙域虽远,但戾霄的爪牙遍布各地,难说没有人一早给他报讯。

这样想来,鑫云被揍成那副惨状似乎也有了答案。“知情不报,还虎虎祟祟在背后搞小动作,啧啧啧,难怪会招来祸事。”

戾霄御下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套路,对付不听话的手下全靠实力碾压,要是还不服气,那就直接杀掉换一个培养。鑫云的小动作一旦被他看在眼里,那就是大罪过。

但拂衣也知道戾霄绝无可能杀了鑫云,这可是三千域内唯一一头白虎,留着拔牙卖灵石都划算,没必要一杀了之。

反倒是她,一旦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至于鑫云以后会有什么遭遇,这与她何干?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遇上了就又再互相利用,遇不上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幸好这段时间研究过巫符文,否则还没办法在地底穿行呢。”拂衣在情急之下竟一溜烟逃到了皇宫边缘,隐在一座小小的地洞中,思考着要如何将两个婴孩藏起来。

想着想着,视线便转移到左手小指上的储物戒,器灵碎片好像不止能存放死物吧?

第210章 画不出来

当今世上无人能够辨出炼制器灵的材料,根据拂衣上一次的试探,几乎能够确定他来自于上古。三十余万年的寿元,要么是上古要么是中古,而根据存下来有关中古的玉简记载,那时候上下域已分,下域早就没有了空间之力。

由此可见器灵是上古时期某位大能修士创造的宝物,瞧他一副嘚瑟劲,在那时候应该都是时间仅存的极品奇珍。他的能力不仅仅在于储存东西,那不过是空间宝物附带的小小特性之一,不过眼下对于拂衣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

“委屈你们啦,先去黑漆漆的地方待上几天。”拂衣一边安抚被惊醒的易正、易邪,一边揣着几分忐忑用神识裹住他们往储物戒上的器灵碎块中送去。

眨眼的功夫,两个孩子无声无息消失在眼前,安安稳稳飘浮在黑暗空间中,与刚刚顺手牵出来的羊奶和《国书》离得很近。孩子们呼吸均匀,动作与在外界无异。“呼——”拂衣松了口气,面上不由自主带出几分笑意来,“这下就简单多了!”

她身形一闪化尘消失在原地,从这宫廷边缘最后一个地洞飘了出去,随风飘荡在空中时,她察觉到了一丝即将消散的玄鸟气息,证实着戾霄确实来过。

拂衣赶紧借着风力朝宫外飘,直到飘出皇城都不敢轻易现身,她打算随风飘个数十上百里,去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再停下。

-

地洞里,鑫云早就停止了呜咽,毛绒绒的虎头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是无波无澜的古井。她挣扎着用神识取出两粒丹药,一粒渡入口中,一粒化为药液敷在不断渗血的伤口。

药液滴落在伤处,顿时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一道道青雾窜上半空消失不见,翻出的皮肉终于不再渗血。但这样一来森森白骨看得更加真切,骨骼上几道细碎裂痕亦是触目惊心。尽管如此,鑫云连眼都未眨,眸中渐渐染上唯一的情绪恨。

“胆子倒大。”

戾霄的声音凭空传来的时候,鑫云已经收敛好情绪瑟瑟发抖,再次呜咽出声,颤抖着嗓音道“主上恕罪。”

身着黑色大氅的青年如一尊石像悬浮在石洞半空,玄色贴身宽袖道袍上绘制着复杂精致的玄鸟飞天图,衬得本就高挑挺拔的他更加威风尊贵。

戾霄的脸像是被天道亲自雕琢打磨过,每一寸皮肤、每一道弧度都完美无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来都透着逼人贵气,但此刻,贵气却被冷厉冲淡了几分。

他的眼中本就少有情绪显露,一冷下来,立刻透着森森杀意。

“得知异象降世为何不报?私自偷盗异象之子有何打算?”

鑫云将虎头紧紧贴在地上,眼皮都不敢抬起,诺诺应道“我瞧热闹瞧忘了,又和几个筑基小修士玩到一起,就就我也不是故意偷异象之子,都是那个小女修做的,她让我发心魔誓不让我抢。”

戾霄沉默了许久,山洞中一片死寂,这死寂中又带着一丝尴尬,仿佛他已被鑫云的蠢话给震惊到无法开口。

“筑基女修?”

“是啊!她狡猾得很!主上不是不知道我一向蠢笨,她三言两语就把我给忽悠到坑里去了!”

“人呢?”

“呃带着孩子跑了吧?”

戾霄闭上眼,深呼吸好几下才将心中杀意抑制住,他是真的很想一爪挖掉这头虎的眼睛,再将她丢去万妖山脉蛇窟受刑致死。被一个筑基期骗到发下心魔誓的元婴期,留着到底有什么用?

要不是看在她与他同为七大妖祖血脉,留着还有大用,他早就想将这蠢货杀掉解气。

“方向。”

“呃我刚刚被主上打伤了,实在太疼了,所以所以没太注意”

戾霄深深吸了口气,俊逸如谪仙的脸微微有些抽搐,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停在半空之中,耽误这么长时间,以筑基期的速度也该逃出皇城了。永宁域虽不大,但他还得顾忌着外面一众元婴高阶修士,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筑基小女修谈何容易。

“将她面容绘制出来。”

“是是是!”

鑫云毫不犹豫举起虎爪在空中刨画开来,先是画了个正圆,接着再在正圆里画了两个小圆圈,下面是一个代表鼻子的三角形,与一条弯弯的线条表示微笑。

戾霄“”明明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可是看到鑫云战战兢兢怕得要哭不哭的神情,又怀疑这蠢虎是不是真的毫无绘画技巧。亦或许身为妖修,人族在她眼中都长一个样?

鑫云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滚出好几颗泪珠,带着哭腔哇哇喊道“主上饶命,我真的画不出来啊!她就长得普普通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带着一个婴孩,应该不难找!”

戾霄想到异象之子的特征,心中有了几分把握。寻找一个特定的筑基女修不容易,但找一个毫无气息的纯净婴孩还不简单?这头虎果真是毫无用处,不管真傻还是装傻,都已证明无法用来做重要的事。

“若想进阶,最好老实点,你血脉中的桎梏具有空间之力,世间唯有我能破除,以后做事之前先仔细思量思量。”

“主上放心,我以后再不敢胡来了!”

戾霄没将她的保证放在心上,丢下一句“滚去渡厄宗待命”,接着身影一晃消失在空中。

鑫云四爪软趴趴地伏在地上,虎头抬也未抬,直到确定戾霄离开,再感应不到一丝气息,她才一下子化作人形从地上蹦跶起来。

“哼,‘滚去渡厄宗待命’,”鑫云幼稚地模仿戾霄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听到山洞中一阵阵回音,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唉,到手的转运小女修跑了,异象之子的福气也沾不上了,难道真要一直被戾霄利用到死?”

难过归难过,可鑫云实在不敢在此时去寻拂衣,更不敢违抗前往渡厄宗的命令。接连叹了好一会儿气,她还是老老实实离开了皇宫,将拂衣与异象之子抛开脑后,朝关闭已久的传送阵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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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研习

逃出翼国的拂衣在显露出身形时,才发觉自己后背绷得死紧,浑身都被冷汗浸湿,自以为平静镇定的心砰砰直跳。

毕竟是在前世压榨了她那么久的妖主,最后还一声长啼震死了她,如今实力悬殊又那样大,心中难免生出紧张恐惧。

好在确定此刻已经来到安全地带,拂衣砰砰乱跳的心渐渐恢复正常。

她对鑫云的性子与行事作风还算了解,所以确定这头阳奉阴违惯了的虎,决计不会在受伤后还巴巴地给戾霄透露任何真实讯息,顶多是真假混着来。

有器灵碎块隐藏易正和易邪,她被追上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前提是她自己不主动作死,跑去翼国范围晃来晃去。

戾霄就算再厉害,也不会想到盗走异象之子的人正是拔他一身鸟毛的小女奴,只要她跑得够快、藏得够深,危机很快就会过去。

等到传送阵恢复,她就能混在人群中离开永宁域,外域那么大,总能找到一个容身之处安稳待上几年。一开始本以为带不走这俩孩子,没想到器灵碎块给了她一个意外惊喜,最大的困难迎刃而解,就连鑫云这个暂时用不上的包袱也顺利甩开了。

“真是天都助我,也不知这大好气运是我自身所有还是两个孩子所有,不过无所谓了,反正能沾上好气运都是好事。”

拂衣笑眯眯地往远处疾飞,来到一处偏僻荒芜的山脉开凿出地洞,取出一直没来得及使用的奖励阵盘,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

两个孩子睡得正熟,从储物戒离开都不曾醒过来,拂衣正好趁着安静取出翼国国书继续研习,一边领悟新的巫符文,一边按照自己的见解在地底刻出道道符文布阵。沉浸在学习中无法自拔的拂衣,很快将外界的一切抛在脑后,长进一日千里,却不知外面已是翻天覆地。

-

翼国皇宫再一次被结界隔绝,明明住着数不清的宫人嫔妃,却似死地一般寂静荒凉。整整一个月时间无人清扫,尘土与杂草都快将整个皇宫吞没。

四大阁首座端坐在大殿上首,两侧盘坐着阁中长老及外域几位颇有名望的真人,想到居然有人在眼皮子底下盗走了异象之子这件事,众元婴皆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

“在座各位放在三千域都是巅峰啊,”广闻阁首座一说话,长须就随着下巴的弧度轻轻晃动,“禁宫下方镇守了四名元婴后期,就算是守根头发丝也该守住了吧?!”

他虽没有气急败坏地吼叫,但那略带讥讽的语气还是让四位看守异象之子的长老心中一沉,他们都是四大阁实力一等一的长老,去保护那孩子,防的也只是有人强攻,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能通过禁宫里的古怪阵法偷梁换柱。

那是大家公认过不可能破开或解除的阵法,无论布阵手法还是阵纹都不属于如今这个时代,他们也不是没有研究过,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搞懂其中的含义。本以为有这阵法在,再加上他们四人之力,便是万无一失

“真是笑话一场。”玲珑阁首座哼笑出声,冷冰冰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听得人心中烦躁不安。“我就说这孩子最好交给某一阁看顾,或是想个稳妥法子带出永宁域,这下可好,竹篮打水一场空。里子没了,面子也没了。”

“现在还说什么面子不面子?再说了,当初说好将孩子留在宫中养大,四大阁也好,别的势力也罢,谁都不要掺和这孩子的命数。这你也是同意过的,现在又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广闻阁首座心中同样有怒,说起话来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周全,他现在只想把孩子找回来,并让那偷梁换柱之人魂飞魄散!

“眼下可寻到什么线索?”

回应他的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散修真人小声开了口。

“诸位道友,我虽不曾寻到异象之子的线索,但前些日子却在宫外感应到两股极其特殊的妖修气息。”

广闻阁首座立刻追问道“如何不同寻常?”

那散修犹豫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道“好像好像与玄鸟、白虎有些相似。我只是感觉,可不是确信啊!”

散修毕竟有些底气不足,他掺和到这件事里来,图的只是在四大阁修士面前混个眼熟,卖个人情,再者能与异象之子拉上关系有何不好?谁知道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就算感应到一些什么线索也不敢一口咬定。

四大阁首座皆有些诧异,玄鸟、白虎可是正儿八经传承自远古时期的古老妖兽,平时只能闻其名不可见其身,如今竟齐齐出现在永宁域,这要说是巧合谁都不会信。

“必然是他们!”玲珑阁首座眼神一厉,语气沉沉,心中怒火蹭蹭直往上蹿,“妖修不安好心,怕是听说人族出了异象之子就坐不住了!”

在场元婴期中还坐着三名妖修,闻言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敢正面与之反驳。倒是广闻阁首座开口转圜了两句,让大家面子上好过了一些。

说完他沉默片刻,接着又道“既然如此就先寻到玄鸟与白虎再说吧。他们具有远古传承记忆,破解禁宫阵法确实不难,同为元婴期,确实是难防啊。四位长老也不必过于咳,过于自责。”

许是想到了自己刚刚的责怪,广闻阁首座尴尬地捋了捋长须,很快就转开了话题,开始吩咐起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要将此事死死瞒住,眼下只有我等知晓,以后也只能有我等知晓。若有人嘴不严实说了出去,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其次,为了保密,我与三大阁首座会亲自出动寻找玄鸟白虎,宫中的事就交给你们,必要将假皇子当作真皇子看待。”

在座的真人要么本就是四大阁的人,要么是四大阁能够镇住的人,一番吩咐下去立刻得到回应,一场让人浑身不适的聚会就此散去。

而此时,带着两个异象之子躲在地洞的拂衣,正亮着一双眼看着地面绘制出来的巫符文,兴奋地搂住两个娃娃一人亲了一口。

“总算是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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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离开

或许是因为黑鱼气息能够轻易破解巫符文,让这繁复至极的文字成为拂衣自身领悟,也或许是她本就具有这份天资,总之两个月过去,她终于将这部实为阵法详解的国书看得明明白白。

“唉,聪慧睿智如我,老天又肯助我,这有什么理由不走向巅峰?”拂衣故作矫情地叹了口气,心里美滋滋的,恨不得立刻布出一个巫符阵来试试效果。

好在理智很快占据了上风,以她如今的实力,写出面前这一排排巫符文都极其耗费体力,特别是较为复杂的文字,写出来就跟斗了一场法一样累。

地上如虫子般弯弯曲曲的文字,是她研究出来遮掩易邪身上古怪气息的阵纹。根据巫符文的特性,其中每一个文字都单独与天道沟通,按照国书中所讲解的布阵方式,只需将它们按规律排列起来即可成阵。

这与如今的阵法有着天壤之别,从阵纹到手法没有一处相同。现世阵法是由带有灵器的物品作为媒介,按照地势走向打入特殊方位沟通天地间的力量;至于器物内部的阵法,亦是按照在天地间布阵的方法来排列阵纹。

器物中的阵法更像是天地间阵法的详细步骤,将每一道阵基之间相连接,甚至绘制出地势走向线条,看上去极为复杂。但说到底还是同一种方式,一通百通,明悟一种阵法即可破解相应的器物阵纹。

而巫符阵与此恰好相反,由于每个人对文字的领悟深浅不一,还有可能出现一些偏差,所以布出来的阵法很难被另一人破开。光是寻找薄弱点穿行其中不算困难,想要彻底毁去确实是件难事。

“要是这套阵法能够成功刻制出来,得让易正易邪都佩上一枚才行。”拂衣在研究阵法时就深思熟虑过,她不止是要遮掩易邪身上令人不适的气息,还要让阵法从周遭环境中聚集人族气息,让两个孩子能够在世间安全行走。

阵法不算完美,甚至算不上一副好阵法,但两个孩子在有自保之力前必要隐居,这玉佩亦只是防患于未然,无需太过精妙。

待他们成长起来,拂衣相信自己也有了更深的领悟,到时候再在外域寻找一些合适的秘术让他们修炼,就不必再担心被谁看出身份。

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从两个孩子口中传来,拂衣看着两张粉嫩嫩的脸,四只湿漉漉的眼睛,天真稚嫩却又无比脆弱,让她忍不住嘀嘀咕咕威胁道“你们要长快点,要是能恢复转世前的记忆最好,不能修炼的孩子迟早会被人杀掉的哦!”

两个孩子用没人能听懂的语言回应着,难得没有用哭声隔空对骂,拂衣刚刚松了口气,将地上巫符阵文清理掉打算离开,结果就见易正小嘴一张,呜呜咽咽哭了出来。

“”拂衣惊讶地看着两个孩子对哭起来,低声呐呐道,“这巫符阵当真如此奇效?还没彻底刻制出来都能用!”她此时无心再将阵法重新绘制一遍,那样又得消耗好几天,而现在她急着去看看传送阵是否开启。

拂衣淡定地将羊奶注入两个孩子口中,尝到熟悉的食物味道,易正易邪终于消停下来。每当这时,拂衣都会带上一丝灵力吟诵《天地经》,这是三千域公认的最无聊、最枯燥、废话最多的心经,两个孩子总能在第一段沉沉睡去。

听到他们绵长沉稳的呼吸声,拂衣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神识一动将他们丢进储物戒中。“哼,跟我斗,《天地经》会好好教你们做人!”

好久没有离开地洞,走出地面的一瞬,柔和的月光都让拂衣有些不习惯,眯了眯眼睛四下一看,确定方向后祭出沉雾,朝着传送阵所在的方位疾飞而去。

她不打算再返回翼国,除了鑫云、云梦和宋思画之外并无相熟之人,而这三人说不定早就离开。去一趟确实是能打听一些消息,可风险与收获无法成正比,待回到碧霄域星罗城再打听也不迟。

走走停停来到传送阵时已是半个月后,来到永宁域整整四个月,这里终于不再混乱拥挤,阵中只有九百零一名修士在等候,看到她飞身而来,脸上皆露出欢喜。

拂衣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因为她太重要,而是知晓如今留在此地的修士已经不多,想要开启一次传送,需要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阵中没有熟面孔,大都是与她一样的筑基初期,余下的也只是筑基高阶修士,连一个金丹期的影子都没有。想来高阶修士早就嗅到此地没有好处可沾,阵法一开启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听说宫里已经开始为异象之子准备周年宴了,啧啧,四大阁分别留下了四位长老,还有两位妖修真人、两位散修真人,八位元婴圆满为师为伴,这孩子的命可真好。”

拂衣听到阵中有人闲聊,竖着耳朵开始偷听。

“人家生来伴随异象,命还能不好?不过命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长在禁宫里不能见人。据说为防止有人动歪心思,四大阁倾尽全力布置了九星灭魂大阵,还有近百名真人一起布下结界,无论是进是出都难。”

从这些感叹四大阁动作大的只言片语中,拂衣渐渐听出了一些不大寻常的地方

“李道友,你说他们搞这么大动作,到底确不确定异象之子对三千域有益?我看现在修仙域挺好,欣欣向荣嘛,连八大顶尖宗门都四处收徒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有灵根有天赋的孩童越来越多了啊!”

“肯定是有益!要不然干嘛防得那么严实?要是个祸害,等有心人跑来除掉或是带走岂不是更好?用得着搞出这么严密的防御来警告外域修士?”

拂衣不赞同这两人的想法,异象之子有无助益不是那些元婴真人说了算,她只从中捕捉到了一点,那就是皇宫中过分严密的防御,给她一种十分突兀的感觉。

前段时间还大张旗鼓扰乱众人视线,弄出无数假皇子来搅局,现在突然将禁宫包裹得严严实实,好像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晓异象之子就在禁宫,这与以前的套路完全不相符。

那么只能说明一点,宫中的元婴修士总算发现孩子被调了包,如今开始明着遮掩、暗中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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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青莲域

拂衣敏锐地察觉到,议论此事的修士们没有提及四大阁首座,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们已经离开永宁域,去追踪可能的线索去了。

皇宫中留下的线索唯有鑫云与戾霄,就连国师都不可能被追查到,毕竟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个金丹初期,看到局势混乱就躲到不知哪里去了。他陨落的地方又是巫符阵笼罩之处,四大阁的人不可能找得到。

至于徐大监和那名叫芳玉的宫人,要么早就趁乱逃出了宫,要么就被国师悄悄解决掉,由于他们皆是凡人,身份也低微,压根引不起那些元婴修士关注。

能够引起警觉的,只会是一虎一鸟残留下来的气息。

想到这一点,拂衣恨不得拍手叫好,这还真是天道接二连三地眷顾,有元婴期的玄鸟、白虎引开注意力,谁还会注意到她这种人族筑基初期小修士?

四大阁的人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这世上有两名异象之子,还都在她拂衣手中!

脸上毫无表情心中美滋滋的拂衣在阵中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最后一名修士入阵,传送光芒一明一暗,周遭涌来的浓郁灵气让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喟叹。

总算是回到灵气正常的地方了,在永宁域就像永远无法获得足够阳光的植物,死又死不掉,活得又很难受,憋屈得不行。

拂衣出阵后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就往青莲域的传送阵法走去,那是前往渡厄域的必经之路,她打算到佛门净地待上十来年,无论对己还是对两个孩子都有好处。

佛修聚集之地总有一种别处寻不到的平和安宁,夸张地说,就连那里的灵植妖兽都带着几分佛韵,在那样的氛围中修炼,浮躁与恶念多多少少都会被削减。

环境能影响一个人,拂衣一直坚信这一点。

前世的她之所以没什么底线,接到任务就能动手滥杀无辜,正是因为少年时期没有接触到积极向上的事。到后来见过更宽阔的天地、明白了更多的道理,才知道以那样的方式修行迟早走向绝路。

谁说她到头来死在戾霄一声长鸣之下,就不是天道对她的惩罚呢?所以今生她一向坚守底线,不肯轻易早下杀孽,行事做人求的不仅是痛快,还有一份心安。

自由与畅快只是修道带来的一部分好处,若一味追求这两样,只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凡事过犹不及,这流传已久的道理人人皆知,但能够做到的修士却是少之又少。

正因为环境能从很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拂衣才决定让两个孩子在相对平和的渡厄域长大,易正应是无需操心过多,就是古里古怪来历不明的易邪,让她担忧中带着一丝防备,心境的扭转不得不从娃娃做起。

青莲域与碧霄域距离极远,远距离传送阵须得缴纳五十枚中品灵石,哪怕如今成功晋升为暴发户,拂衣还是有些小小心疼。别人的筑基初期还在为几十枚中品猎兽采灵植,她都已经开始壕无人性地四处传送了。

她也想过上一段时间安稳日子,就是分毫不花的那种,可惜天道实在太看重她,只能当是能者多劳了。拂衣在心中嘀嘀咕咕做了好长一段铺垫,终于从储物戒中取出五十枚亮晶晶的灵石,悬在空中推给了守阵修士。

一入阵,拂衣就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令她惊讶的身影,筑基中期的齐誉在阵法边缘站得笔直,面容维持再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气息还有些虚浮,看样子是刚刚突破到中期。

齐誉与当今世上追捧的浓眉大眼俊朗男修不同,单眼皮薄嘴唇,看上去很是秀气。他穿着一件浅灰色二阶超品防御袍,宽袖窄腰,身无配饰,气质却比周围几名宝光闪闪的男修出彩许多。

他的父母都是淳朴良善之人,教他与人为善,也教他低调质朴,结果这一家子好人全都死得极惨。先是齐家夫妇外出历练被人算计杀害,后又有齐誉本人被辛无真暗袭身亡,弄得拂衣差点怀疑人生。

拂衣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久留,这位往日旧友最怕女修对他抱有“不轨之心”,但凡遇上对他有兴趣的女修都会避而远之,她可不想引得对方误会。

这一世能否重新结识并成为好友,对于拂衣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缘分这种事,来了挡不住,没有来她也不会去强求。

一想到这位旧友不会死在辛无真手中,拂衣就觉得很是满足了。

阵法启动的时候,她的心思已经不在齐誉身上,远距离传送阵的波动对筑基修士有很大影响,肉身与识海都感受到强烈的压迫,只能聚精会神抵御这种不适。

待传送压力逐渐减弱,阵中的低阶修士才齐齐松了口气,灵光消散时,一阵阵木质香味伴随着浓郁灵气扑面而来,正是佛门领域特有的气息。

拂衣没有回头去看齐誉,三步并作两步跨出阵外,打算找个地方先把两个孩子喂饱,再去凡俗村落找些食物和水备用。

刚刚离开传送广场,她就听到身后传来齐誉带着急切的喊声。

“道友留步!”

拂衣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脸上带着诧异神情,心中更是不解至极。齐誉可不是个爱主动搭话的人,除非是真有要紧事,否则看到女修就像看到蛇虫鼠蚁一样避之不及。

“道友叫我所为何事?”拂衣尽量做出淡定又戒备的模样,朝后退了几步。

齐誉见状,立刻停在不远处不再往前走,礼数周全地拱了拱手问道“道友是不是数月前擂台夺宝赛魁首?”

拂衣心中一乐,看来上回出的风头还没彻底消失,连齐誉这种不大理会打打杀杀的修士都听说了。“惭愧惭愧,正是在下。”

“拂道友实力高强,何须自谦。”齐誉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上前,脸上笑容中透着几分惆怅,语气也有些忧伤。“突然叫住道友实在是无礼,但在下确实走投无路,所以所以想厚颜请求道友帮一个忙。”

齐誉说着说着头就垂了下去,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鼓起了全身勇气才能开口。拂衣这回是当真惊讶了,这个时候齐家夫妇还活得好好的,齐家丹药铺在星罗城也有些名气,他能遇上什么麻烦,还纠结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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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再相识

拂衣不想看到本就内向沉闷的齐誉如此难受,她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笑着道“要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到时候看着给点儿酬劳就行。不过我可不会随便杀人的啊!”

齐誉听到她轻快的语气,心中压力消散了一半,勉强扯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不过怎么看都是苦笑。

“拂道友侠义心肠,不愧为剑修中的呃”不常夸人的齐誉一时顿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好,沉默片刻后干脆转开了话题,“我其实是想求道友教我一些剑法”

拂衣正等着被夸呢,结果啥都没听到,只看到一张纠结至极的脸,差点没笑出声来。听到他的请求,一时有些错愕,笑意也被驱散了大半。“这不是我不肯教你,只是我的剑法与心法乃是完整的一套,你总不可能废功重来吧。”

再说了,就算这辈子还是至交好友,她也不能冒冒失失地把《无名剑法》给暴露出去啊。

听到她委婉的拒绝,齐誉赶紧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要学道友的剑法,实在抱歉,是我没说清楚,还请道友不要误会。”

见他急得满头冒汗,拂衣都替他着急起来。“那你到底要学什么?劈砍挑刺这种基础剑招,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练习啊。”

“我是想知道怎么才能伤到金丹期修士。”

“你的仇家是金丹期?”

齐誉没有隐瞒,点点头道“是。我家在星罗城中开了一家丹药铺,有位筑基圆满老者常来照顾生意,他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对我一向照顾有加。前段时间,他外出寻找进阶金丹的契机,被一名金丹初期邪修重创,好不容易动用符宝逃回城中,却没能熬过去”

拂衣恍然想起,前世她也曾听齐誉说起过这件事,只不过那已是许多年后,他早就错失良机,没能找到那名金丹期邪修为老者报仇。

齐誉一向重情义,信奉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别人待他好一分,他就要真心实意还上十分。他不怕吃亏不怕被负,更不求什么回报,所以前世才会一声不吭帮她寻找九转圣莲炼制涤魂丹,以解决破禁丹对肉身的副作用。

硬要说起来,她压根也没对齐誉有过太大帮助,顶多是仗着实力高强,领他去过几处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采集灵植而已。

拂衣对他此刻的心情再理解不过,于是点点头一口应道“好,道友是重情重义的好人,这忙我帮了。”

齐誉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据外面的传言称,这位拂衣道友看似好说话,脾气其实并不怎么好,否则也不会因城中拥挤而与恶灵谷修士发生争执,最后杀了一个又一个,还引来了金丹期报复。

看来传言不可尽信,眼前的拂道友明明是个热心肠,很有话本上那种见义勇为、古道热肠的剑修风范。她一看就是毫无心机、全凭热血行走修仙域的人,这样的性子很容易引起一些误会,所以有些修士以为她是脾气不好。

一定是这样。

齐誉在心里给拂衣加上了“单纯善良热血”光环,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与喜悦,走上前几步站定后再次拱一拱手。

“多谢拂道友,我叫姓齐,名誉,家中丹药铺正是星罗城中的齐记,若道友不嫌弃,以后的丹药我全包了!要是道友还有别的吩咐,我都会尽全力去做!”

拂衣看到他脸上露出的天真笑容,再听到略带青年稚气的诚挚语气,心中如有暖流淌过。这只一向纯真的傻货肯定又把她当成大恩人了,指不定在心中给她加了多少戏呢。

“好说好说,齐道友不必客气。不过话先说在前头,练剑非一朝一夕之事,我要教你就难免严厉”

“我都能接受!”

齐誉听到这话反而放了心,严师出高徒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拂衣想想自己还有一堆麻烦事要解决,于是并不急着邀他同行。“齐道友若不介意,我们一月后在渡厄域见面如何?我手头还有些事,需要耽误一阵。”

齐誉连忙应下,交换了传讯符后又热心问道“拂道友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只管开口不必客气。”

拂衣苦笑着摇摇头,心中暗道齐誉又不是母羊,挤不出羊奶来,什么忙都帮不上。“小事小事,道友无需放在心上,不如趁着还未开始习剑放松一阵吧,待正式开始,我可不会给太多时间休息。”

齐誉闻言反而笑得更加放松,点点头应道“好,那就期待渡厄域再会!”

“再会!”拂衣收起传讯符摆了摆手,祭出沉雾先一步转身离去。

她没想到今生会以这样的方式与齐誉相识,心中有些小小的欢喜。她知道修士往往是踽踽独行,可是谁不想在修途中多交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来充实自己的人生?

她从来不认为修道就必须要断情绝爱,当然也不该沉浸于情爱耽误修炼,天地自然中的一切都该平衡有序,只要不过分偏离即可。若人人都修起了无情道、杀戮道,那这三千下域就该沦为修罗场,那还修什么仙,都修魔得了。

拂衣一路向西行,来到灵气较为稀薄之处,终于找到了一座凡俗小型城池。青莲域的凡俗国度很多,国都大都与小型佛寺相邻,城中不修炼的凡人们亦信仰佛祖,只是他们并不太追求心境的平和,求的只是佛祖能够保佑自己及亲友。

佛修不看重灵根,而是看重更加玄妙的慧根,有慧根者,哪怕没有灵根也能够通过领悟佛经入道,只不过比起道修更加艰难。

来到城中,拂衣收敛好灵息一路走走逛逛,打听到城外有一家规模极大的羊庄,城内大户人家购买羊奶都是从那里订购。她不欲浪费时间等人送货,立马出城朝着路人所指的方向行去,朝一片绿幽幽的低矮山脉走了不久,就觉远方传来一阵极其浓郁的邪气。

第215章 孟章

以佛修为尊的领域极少出现邪修,一物降一物,佛经对于邪魔歪道的压制极大,脑子正常的邪修魔修都不愿到佛修领域放肆。

拂衣感觉到的邪气绝非邪修路过残留下的气息,与屠杀后的血煞之气有些相仿,她谨慎地化尘消失在空中,朝着前方羊庄缓缓飘去。

邪气正是来自于她要去的目的地,避无可避,来到羊庄的时候,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拂衣还是被这里的惨状惊到。

整座山庄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死气,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数不清的尸身,有凡人,有牲畜,乌红的血液将地上草叶染得发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适的腥味。

拂衣敏锐地察觉到山庄深处的一间木屋里有灵气波动,在半空中观察了一阵,确定屋子外面笼罩的薄弱阵法只是二阶,她才再次借助风力飘入内部。

来到近前,她的神识轻而易举穿透了屏障,里面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以及一道不耐烦的年轻男声。

“整天就知道哭哭哭,不是说生来伴随异象吗,我看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婴儿就在地上挥动着双手,黑白色的襁褓又脏又破,身上传出阵阵难闻的气味,应是来不及清理的浊物。

筑基初期的青年邪修有些微胖,长得白白嫩嫩,蓄着一头寸长的黑发,一双圆眼闪烁着阴鸷精光。他穿着不大合身的土黄色宽大道袍,胸膛露出大半也顾不得整理。

“他娘的,不是说药材都在这破屋里吗?就几根参须有什么用?”白胖邪修骂骂咧咧转过头来,对着地上压根听不懂话的婴儿又是一顿吼,“哭个屁,等老子把魂抽出来,不把你毒哑就不叫你爷爷!”

地上的孩子确实体弱,哭得小脸青紫,瘦巴巴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拂衣估摸着这人以为自己得来的是真异象之子,想要把病治好培养起来抽魂炼制邪物。

她收起化尘术敛息隐在屋顶,眨了眨眼,心中有了主意。丹田双鱼感应到主人心意,向外散发出阵阵神秘悠远的气息,如威压般扑向阵法内部的白胖邪修,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前前辈饶命!”他心神一直绷得紧,被这古怪的气息一吓唬,只当是遇上了元婴真人。萦绕在身周的压力十分可怕,让他有种血液即将逆流,灵力都要停止流转的恐慌。

拂衣趁机动了动神识把孩子拽出阵外,放入储物戒中与易正易邪放在一起,还不忘粗声粗气地问道“异象之子如何在你手中?”

“晚辈是捡来的啊!原本这孩子是在一名元婴真人手中,他与别人打起来了,双方同归于尽,晚辈恰好躲在地底避难,事后就、就把这娃娃带走了。”

“你打算将他魂魄炼制成器物?”

“是”

拂衣皱了皱眉,心念一动拽出沉雾猛地击向邪修眉心,这人本就吓得软成一团,完全没想到“前辈”会用剑来杀他,是以都没来得及躲避,识海就被剑气搅散。

拂衣穿过阵法来到屋中,将他腰间储物袋扯回手中一探,里面除了十枚上品灵石、五百枚中品灵石外,余下的全都是邪修所用之物。其中有一面邪气极其浓郁的魂幡,神识一靠近便能听到一声声震人识海的尖叫。

“这是拘谨了多少魂魄啊”拂衣赶紧收回神识,将灵石与魂幡放回自己的储物戒中,祭出一缕火苗烧毁了邪修尸身与储物袋。

这副魂幡乃是二阶超品,里面的魂魄不算完完全全的死物,以她的力量只能毁掉魂幡本体,而一旦摧毁,里面的阴魂全都会跑出来疯狂反击。

拂衣给不想为了这种小麻烦动用乾坤,她决定将魂幡送去附近佛寺,与储物戒中的假异象之子一起交给佛修处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想到出来寻点羊奶也能造点福缘,这还真是走在正义修士的大道上一去不复返了啊。”拂衣走出门去,把山庄中留存的所有羊奶全都塞进储物戒,祭出沉雾朝着最近的佛寺疾飞而去。

-

金阁寺内佛音绕梁,低阶灵檀木的香味隔着半座山都能闻见,拂衣坐在客院中看着树上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双手纠结地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忍住冲上去拔毛的心。

“道友,灵幡已经送到主持手中,里面共有九十九条修士魂魄,另有一百余条凡人魂魄。”一名入禅初期小沙弥快步走上前来,单手置于胸前朝拂衣行了一礼,神情悲悯,语气沉沉。“若不是道友发现得及时,不知这名邪修要作恶到何时。”

“小师父,那孩子”拂衣并不为那些冤魂担忧,经过佛经超度,阴魂中的怨气自会消散,最终化作毫无攻击能力的普通魂魄消散于世间。

小沙弥深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点头。“主持说这孩子容易引来麻烦,但来到此处便是有缘,若是视而不见等同于见死不救,道友尽管放心离开吧。”

异象之子的事已在附近修仙域传开,这家佛寺看到襁褓与三眼人像玉佩,自是猜得出孩子的身份。拂衣不欲去拆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打算抽身离开。

“那就有劳诸位师父了,我先走一步,有缘再会。”

“道友慢走。”小沙弥施了一礼打算送她出门,来到山门前,他才似想起来一般笑道,“主持师父给那孩子取名‘孟章’,愿他有东方守护星辰庇佑。”

拂衣脚步猛地一顿,孟章是东方星宿之名,世间以此命名的生灵并不少见,有人族,有妖修她的记忆中就有一名妖修叫孟章,巧的是,这名妖修恰好是青龙在世间留下的唯一血脉,数百年后还会成为几大风云人物之一。

“道友?”小沙弥见她发愣,好奇地瞪着眼询问了一句,“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拂衣回过神来,强行将心中那一丝古怪感觉压下,扯出一个苦笑道“羊庄里的残局我没来得及收拾,怕是还要劳烦贵寺出面了。”

小沙弥闻言念了声佛,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拂衣回了一礼祭出沉雾,带着满心疑虑飞上高空,直到返回传送广场都还有些恍惚。

第216章 心中有光

青龙为东方守护兽,与白虎麒麟等妖兽一样同为七大妖祖血脉,三千域内仅存一只,实力远远超越后世衍化出来的任何一种妖兽。

&esp;&esp;青龙属木,主生机,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一族与鑫云那货恰好相反。白虎属金,主杀伐,行事作风直接粗暴,而记载中的青龙应是柔顺温和,做事讲究个润物细无声。

&esp;&esp;但在拂衣有限的记忆里,孟章却是个生性阴狠残忍的龙,他的狠不仅仅针对于人族,连妖修、连具有龙族血脉的亲戚都不会高抬贵手。

&esp;&esp;世间有传言称他生来具有人形,直到金丹期才化形为龙,这与普世观念中的妖修截然不同,所以导致他不人不妖,对哪一族都没有归属感。

&esp;&esp;孟章心中歹念永远多于善念,甚至可以说没有善念,后世修士都称他为恶龙。

&esp;&esp;那时候九大风云人物风头正盛,敢于与孟章正面抗衡并付诸于实际行动的,好像还真只有钟韵一个。

&esp;&esp;当然,这与那柄四十米长刀脱不开干系,寻常人就算想屠龙也找不到合适的工具,而钟韵那把刀乃是钟家长辈们精心挑选出最适合她的材料所制,别说龙,到了境界连天都能砍破。

&esp;&esp;修刀者霸道外露,钟韵又是雷灵根,还有一副嫉恶如仇的性子,一听说恶龙为乱世间自是会提刀暴起。

&esp;&esp;拂衣倒是记不得那一战在哪里发生,也记不得打了多久、有没有波及到旁人,她只记得许久之后才传出屠龙战的结果平局。

&esp;&esp;自那以后,钟韵的暴躁老姐性格收敛了许多,现在想来应该是在斗法中吃了亏。不过孟章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好几十年都没出来搅风搅雨,应是被大刀砍得生活不能自理了吧。

&esp;&esp;少女与恶龙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好故事,这一世,拂衣却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要是没有完全准备杀掉对方,最好就不要作战。现在让她迷惑的是,留在金阁寺内的小婴儿孟章,到底是不是那条青龙?

&esp;&esp;“虽有四大阁准备的令牌遮掩,但他身上确实有人族气息,难道是同名不同人?可这也太巧了”拂衣一向不喜欢巧合,拖着步子来到前往渡厄域的传送阵前,她猛地转身回头,决定回去查个清楚。

&esp;&esp;“我可以用巫符文伪造人族气息,说不定别人也能用其他手段来伪造,不行,得去确定一下。”与齐誉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她不必急着赶路,金阁寺距离传送广场不算远,就算在寺中待几天都赶得上。

&esp;&esp;抵达金阁寺的时候拂衣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荒芜的山峰上空无一物,仿佛那些古朴塔楼与木屋从未出现过,前几天还建立着山门的地方,此刻只有一座突兀的大石头,山门通往山下的石阶也不见了,只余下一条好像从没走过人的荒草路。

&esp;&esp;“这是活见了鬼吗?!”拂衣很想幼稚地揉一揉眼睛,可是神识探到的与肉眼相符,并非幻阵导致的障眼法,金阁寺,就在这短短几天内消失无踪了。

&esp;&esp;她想到山脚不远处的羊庄,祭出沉雾匆匆朝那里赶去。

&esp;&esp;一炷香过去,拂衣站在飞剑上看向下方,羊庄还在,只是空无一人,里面蛛网密布,尘土飞扬,一副荒废了好几十年的模样。她击杀邪修的木屋内干干净净,周遭没有一丝邪气死气,好像邪修与那名婴孩从未出现过。

&esp;&esp;看到这场景,拂衣差点就要认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她完全找不到任何证据表明此处曾有一场屠杀,金阁寺的消失更是无法解释,就算是主持发现孩子气息不对劲,决定卷包袱走人,那也不至于毁灭寺庙存在过的证据吧?

&esp;&esp;“寺中收下这孩子就以为他是‘异象之子’,主持显然是做好了应付麻烦的准备,没道理走得这般干净。寺庙是佛修根基,他们不可能轻易抹去,除非是遇上了危急寺中所有人性命的大事。”

&esp;&esp;她送孩子来金阁寺并未惊动过谁,只有那个小沙弥和主持知道,不至于为此卷包袱跑路,那么只能说明,她离开后主持在婴孩身上有了新的发现。这个新发现带来的风险,应该远远超过异象之子带来的风险。

&esp;&esp;“那么这个小孟章,多半就是青龙血脉无疑了。金阁寺主持是禅心期修士,相当于道修中的元婴真人,他能狠心抛下寺中基业,应该还有更深层的考虑。莫非是从孟章身上感应到了什么?还是有强烈灵觉告诉他必须要走?”

&esp;&esp;拂衣深深叹了口气,早知道如此就不送走了啊,跟易正易邪一并养大了多好,她这么优秀的人不至于教出一条恶龙。不过转念想到佛修的脾性比她还温和,也不至于感化不了一条小妖龙。

&esp;&esp;“唉,但愿主持佛法精深,能够顺利化解此劫吧。”拂衣一想到前世孟章大杀四方的狠厉,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她能影响到许多人或妖兽的命运,却不代表能够一直牵住命运的线操纵一切。这一生的后世会如何,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掌控范围了。

&esp;&esp;“也好,大家都是新开始,谁怕谁啊。”拂衣不再流连于此,禅心期佛修要消失,她一个筑基修士是不可能找出线索的。“算了,养好自己的娃才是正经事。”

&esp;&esp;拂衣虽不执着于找到孟章,但在返回传送广场的途中,心中仍在抽丝剥茧分析此事。“孟章降世的时机与宗主一致,还有来路不明的易邪,都是在同一时期出生。”

&esp;&esp;“孟章是被四大阁弄去充当异象之子的假货,那么说明他的出生地也在永宁域”三个古里古怪的孩子一起出生,还好巧不巧地全都扯上过关系。“难道异象的出现,不仅仅是因为易正和易邪?孟章也应该算在其中?”

&esp;&esp;拂衣越想越觉得正该如此,异象的真意,从来就不被世间生灵理解,大家都像是摸着石头过河,猜来猜去不一定能得出全部真相。

&esp;&esp;“白泽转世,青龙降生,玄鸟暗中密谋,八大宗门皆有动作。这一切,都是为抵抗灵气衰败导致的大浩劫做准备么?那这些妖修,这些宗门,又各自打着什么小算盘?他们能从这场浩劫得到什么呢”

&esp;&esp;拂衣叹了口气,直到抵达传送广场才将心中疑惑挥散,前方迷雾重重,但她知道,她心中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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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缘分

渡厄宗建立于十二万年前,是当今时代第一座佛门大宗,至今无可超越。从那时起,这方领域就被命名为渡厄域,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都在渡厄宗管辖范围内。

&esp;&esp;渡厄域不设小型寺庙,不立凡俗国度,不建大小城池,除了占据整个中部的渡厄宗之外,别的聚集地都像是一个个临时凑起来的交易会。

&esp;&esp;这些落脚点大都围绕着佛像或佛塔,前来历练的僧人或外道修士都是过客,匆匆来匆匆去,不像修仙城池还有租赁洞府与茶肆供人落脚。

&esp;&esp;渡厄域的本土佛修若未能进入渡厄宗,要么会选择前往别的修仙域拜入寺庙,要么游历四方做个苦行僧,留在这里的佛修也不会固定住处,心所在处即洞府,今天住这座山明天睡那片草原都是常有的事。

&esp;&esp;来到这里必要入乡随俗,因为所有地盘都是渡厄宗所有,客人没有永久使用权,也没有租赁与买卖的权利。主人大方地敞开整个领域让客人居住,前提是要守规矩,否则佛修中的武僧会教外来者如何做人。

&esp;&esp;佛修的规矩算不上多,也不怎么苛刻,但凡是有底线有原则的修士,无论哪一道都能在这里活得自由自在,只是对于邪修与魔修来说绝非修炼圣地。

&esp;&esp;在这里,利用生灵来壮大己身是被严令禁止的行为。大到杀人夺宝、抽魂血祭等阴损手段,小到大量采集同一种灵植、无故猎杀同一种妖兽,这些都不为渡厄宗所容。

&esp;&esp;外来修士想要交易,可以前往出名的佛像山或佛塔,那附近皆设有集市、论经会、还有比武擂台,是这片宁静土地上难得的热闹之地。

&esp;&esp;渡厄域多的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在这片天地间,最常见的除了光溜溜的脑袋,还有灵檀木与菩提树。拂衣一跨出传送阵,就被这两种混合在一起的佛息包裹,为不解之谜产生的一丝浮躁顿时消散不见。

&esp;&esp;位于高山之巅的传送广场不算热闹,从各地前来游历的修士们一出阵就匆匆离去,筑基金丹驾着飞行法器法宝离开,炼气修士们朝下山的石阶飞驰,还有看不见的元婴期在高空中一闪而逝,只留下道道令人敬畏的气息。

&esp;&esp;拂衣来到悬崖边缘,祭出沉雾一跃而上,空气清新,天地广阔,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她打算先找个地方开辟出临时洞府落脚,待想清楚如何藏好两个孩子再与齐誉传讯。

&esp;&esp;不是她信不过这位人品极好的旧友,而是易正易邪的身份太过特殊,她一个人喂养,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最好,牵扯上齐誉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esp;&esp;“最好是找到一个地势极佳的山脉,把孩子藏在巫符阵内,再在显眼处开辟洞府,把齐誉和他们隔离开来。齐誉不会长期住在此处,教上一段时间,他必然会选择回碧霄域接着练习,到遇上不解之处再返回来继续求教。”

&esp;&esp;齐记丹药铺生意不算极好,没有在外聘请炼丹师,店中丹药都是齐家人自己炼制,齐誉负责的正是二阶丹药,这就导致他不能长期在外游历。

&esp;&esp;“只要阵法足够精妙,别说瞒过齐誉,就算瞒过高境界的修士都是轻而易举。接下来再在渡厄域寻找一份合适的材料为易邪炼制贴身令牌,很快就能够走上正轨。”

&esp;&esp;异象之子一事传得再热闹,也不可能一直新鲜着引人关注,待热度过去,她就不用再刻意躲躲藏藏,只要避着元婴真人即可。

&esp;&esp;拂衣一路向北行,远离中部最热闹的地界,来到一片由浮空石山组成的空中山脉,决定就在这里落脚。

&esp;&esp;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石山绵延至天际,下方是交错复杂的河流,像是一条条经脉分布在大地之上。距离河流最近的石山也悬空三丈余,最远的几乎隐在了云雾之中。

&esp;&esp;拂衣看中了两座高低不一致的山峰,位于下方山峰的峰顶,正好连接着另一座山峰的山脚,在造型各异的悬空石山脉中不算特别显眼。

&esp;&esp;来到低峰山巅,拂衣先是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确定四下无活物,这才钻入地底开凿出一间上圆下方的石洞,随后收敛起灵息,聚精会神在地底刻画出一道道巫符文。

&esp;&esp;待阵法成功凝聚出几乎毫无气息的屏障,拂衣才白着一张脸瘫坐在地,算算时间,竟已过去了整整七天。在这间隙,她全是凭着本能在喂养两个孩子,好在他们近日越来越不爱哭,似是习惯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成长方式。

&esp;&esp;“委屈你们啦,再在这里长上一段时间,能跑能跳能测灵根就好了。”拂衣把两个孩子分开放在石洞两侧,小小的石床上铺着她在凡俗顺来的厚棉被,两人很快就睡熟过去。

&esp;&esp;保险起见,拂衣又从储物戒中取出四阶超品阵盘埋入地底,启动后两重屏障结合,就算被元婴期围攻都能坚持一两天。

&esp;&esp;石洞顶壁有照明石照亮,不算黑暗,拂衣反复检查过两重阵法屏障,确认不会被人察觉才离开低峰,来到上方石峰山腰。

&esp;&esp;给齐誉传讯后,拂衣很快开凿出一个掩人耳目的新洞府,又在山巅开出一片小型广场练剑。待一切准备就绪,齐誉正好驾着一柄银光闪闪的簇新飞剑赶来,抿着嘴微微一笑,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初次御剑还有些不习惯,让道友久等了。”

&esp;&esp;拂衣记得他的飞行法器是一口丹鼎,人可以坐在里面,不必直面高空,想来踩在飞剑上对他来说很刺激。“嘿嘿,齐道友以后慢慢就习惯了。修整片刻就开始如何?”

&esp;&esp;齐誉见她直入正题,连忙收起笑容严肃起来,点头应了声“好”,坐在小广场一角迅速恢复灵力。

&esp;&esp;拂衣坐在悬崖边上百无聊赖地等待,看着远方天空中飘来飘去的云,看着看着就觉得眼花。“那朵云的速度怎么这么快?而且怎么长得一副老虎形状?”

&esp;&esp;还没等她仔细看清,更没等她有任何反应,鑫云夸张的传音就已在识海中炸开。

&esp;&esp;“哎呀,拂衣!没想到缘分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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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捣乱

听到这声音,拂衣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脑壳痛。

鑫云不是被戾霄追杀吗?为什么又会活蹦乱跳出现在渡厄域?一头杀气腾腾的虎有什么好接受佛系熏陶的,有功夫还不如自己修修炼、洗洗毛。

拂衣左边脸颊微微抽搐,想扯出一个苦笑都扯不出来,身后恢复好灵力的齐誉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神情戒备地朝前行了一礼。“见过前辈。”

他不知道这名元婴初期的妖修为什么会与新认的小师父相熟,看样子还是一副不顾境界高低、不论尊卑的模样,可是若说妖修是带着善意而来,为什么拂小师父又是一副吃了不好东西的模样?

鑫云看到面容清隽、气质颇佳的齐誉,双眼微微眯起,从鼻子里咕哝出几声怪模怪样的哼声。“哎呀拂衣,来这儿祸害小男修啦?”

拂衣“”她的剑呢?好想劈头盖脸丢鑫云一脸!

齐誉忙尴尬地摆手,认真解释道“前辈误会了,是晚辈请拂师父教导剑法。”

鑫云长长地“哦”了一声,一副要信不信却也不怎么在意的模样,转头笑眯眯地看向拂衣道“是听说你的剑法不错,在碧霄域附近都出了名呢。”她说完又看向齐誉道,“咳,你不是剑修,光学剑没什么前途,不如也跟着我学学音攻?”

齐誉眼角微微有些抽搐,他是个人啊,总不能与人斗法时尖声厉叫吧?那成何体统!

“前辈到渡厄域来所为何事?背上的伤可恢复了?”拂衣还是强打起精神岔开了音攻学习,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学的,顶多当个辅助,嚎一嗓子还能把人嚎死不成。

鑫云一步从空中跨至练剑小广场,化作人形负手闭眼,做出一整套深沉举动。“唉,伤不要紧,只是心中对战败的阴影甚大,想在佛修领域求个安宁。”

拂衣才不信她这些鬼话,还战败,那压根儿都不能叫战好吗!是她自己不听戾霄的话被鸟爪挠了而已,能留下什么阴影。就算有阴影怎么不见她打回去,还不是因为不敢反抗嘛。好端端跑来渡厄域,多半是听戾霄吩咐。

拂衣闹不懂戾霄在这里有什么事要做,佛修领域乃清静之地,很少掺和三千域各道纷争,想要在这里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是要被打出去的。佛修们只愿念经提升心境,利用他们为己用的成功率为零。

渡厄域也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宝物、特产,把鑫云支来此处有什么意义?

“那前辈是要去渡厄宗?”拂衣再试探了一句,只见鑫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接着又摇了摇头。

“不去,就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鑫云语气中有些无奈,很快又收敛好情绪对二人道,“反正我无事,不如与你们一起玩。”

看来戾霄只是让她来此待命,暂未道出具体行动,鑫云之前的隐瞒不报肯定引起了黑鸟警觉,不到急需之时是不会把全盘计划告知了。拂衣对戾霄还算有几分了解,心中一思量就明白了。更新最快手机端:

“那前辈自便,我们先练剑了。”拂衣不再理会,反正有她在还能帮着看孩子、防窥探、当守卫送上门来的便宜不捡白不捡。

鑫云没有当着齐誉的面询问孩子在何处,神识扫了一圈不见任何异状,心中颇有些惊诧。她知道拂衣不同寻常,但没想到成长速度竟如此之快,一开始还无法藏住一个婴孩,到现在居然能把两个异象之子藏得严严实实。

想到她没事就拿着翼国国书翻来翻去,鑫云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敬意来。聪慧至此,前途不可限量。小小年纪就在碧霄域及邻近修仙域闯出了名头,得了个“筑基第一剑”的称呼,有朝一日必将名动天下。

要是自己也能顺利进阶,不被戾霄束缚就好了鑫云心中生出些落寞,她也想像拂衣这样自由自在做想做的事,去名动天下,去征服四方。可惜事与愿违,眼下除了装傻卖痴什么都做不了。新八一首发

“你们练你们练,我在一边儿看着不说话。”鑫云笑眯眯地走到一旁,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就像拂衣经常挂在口中的话,明天的麻烦交给明天的自己去解决就好。

拂衣不再理会她,转身面向齐誉道“前辈颇具童心,你无需有压力,先用神识控剑与我一战,试试身手。”

齐誉张了张嘴似乎像说什么又不好说,犹豫了好一阵才道“我打不过啊。”

拂衣闷笑出声,心道那当然打不过,要是被丹修打败那还叫剑修吗?“我只是看看你底子如何,才好知道从哪里教起。”

她话音刚落就已祭出沉雾飞射而去,深青色宽剑厚重沉稳,在空气中发出嗡嗡震响。拂衣未使出全力,只不过是平平向前刺去,但周遭灵气仍是卷起道道无形漩涡,剑气带起重重气浪轰然爆开,声势巨大。

齐誉神情一凛,右脚轻点地面向后飞身跃起,神识一动祭出银色飞剑向前挥去,只听得叮一声轻响,银剑感受到的压力尽数施于识海,齐誉只觉脑中钝痛,眼前一黑便坐倒在地。

“你没事吧!”拂衣没想到筑基中期的齐誉会如此弱鸡,她顶多用上了一成灵力,居然能把高出一个小境界的修士打翻?难道是她近来领悟巫符文,对实力也有帮助?

“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鑫云口中传出,声势比刚刚的剑鸣还要浩大,看到她一副奸计得逞的神情,一站一坐的两人才知刚刚肯定是她动了小手脚捣乱。

拂衣心中气不打一处来,这货就没有正经的时候吗?

“前辈,别玩了,他急着找人报仇,再耽误下去仇家都要进阶了。”

听到拂衣带着埋怨的话,鑫云连忙摆手保证“好好好,我不玩了,就是看他太严肃,调节一下气氛嘛。”正说着,她神情忽然一变,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亮着灵光的传讯符宝,探入神识查看后忽然站起身来。“那个,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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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你跑,我打你

鑫云的声音与身影几乎在同时消失不见,临走前神情有些不耐,又有些烦躁,应是收到了戾霄发来的指令,要去为他做什么麻烦事。

拂衣很想知道她要去哪里,更想跟上去搞破坏,但实力有限,只能在心里幻想一阵,完全没办法付诸行动。

“再来。”一身劲头无处使,那就投入到齐誉的练剑大业中得了,拂衣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不到眨眼之间,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齐誉背后,沉雾这一回无声无息凭空闪现,直指他后方心脉处。

齐誉只觉上空剑气凛然,唯有躬身就地一滚避开此招,还没来得及捡起地上长剑,就见沉雾骤然转变方向从上方俯冲下来。

“剑随心动,招数不重要,重要的是快、准、狠。”拂衣说话间,沉雾已在他双肩、腰部、双腿双手处一一点刺,几道浅浅的伤痕中渗出暗红血丝,而齐誉还没能从倒地的姿势翻身起来。

“拂师父,我有个疑问。”齐誉收起眼中艳羡,聚起一层木灵力将身上血痕抹去,起身拾起长剑悬在身后防备着。“世间剑法皆有招式,一整套下来行云流水,精妙无比,为什么你说剑招不重要?”

拂衣没有再急着攻击,接连暗袭两次,再来就不起作用了。她收起沉雾,缓缓解释道“高品阶剑法能让一名不会用剑的修士在短时间内成为用剑高手,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因为”齐誉觉得这问题实在是太过简单,让他有种答出来都很弱智的感觉。“因为剑法品阶高啊,就像功法品阶高能让修士打好基础一样的道理。”

“对,也不对。”拂衣在地上画出一道简陋得过分的台阶,又画出一个由圆圈和线条组成的人。“高品阶功法打基础,就像是以一人之力建立石阶,在建好后再一步步走向更高处。”她说着又在石阶顶端画出一个持剑的线条人。更新最快电脑端:

“而精妙剑法,更像是让人一跃来到本就存在的石阶顶点。”

齐誉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如稚童涂鸦般的画,片刻后看向拂衣道“拂师父,你画的像是一个人站在粪便之上。”

拂衣“”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当师父的感觉,怎么就不能让她继续深沉一阵?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跃至石阶顶端的人既不知石阶是如何产生,也不知该如何在上方站稳,更不知该如何利用这石阶来丰富己身。轻飘飘地站在那里,风一大,很容易就掉下来了。”

“那那这小人儿就不能再跳上去?”齐誉神情中带着试探,语气也有些不确定。

拂衣闻言扶额道“我说的掉下来,就是死了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拂衣还是认了输。“也就是说,有精妙剑法傍身,确实能打过一大群不入流的修士,但一旦遇到见招拆招、对剑领悟至深者,咳,就像我这样的修士,那招数再妙也不管用。”

齐誉想到刚刚挨揍的那几下,她的攻击确实是毫无章法,却又极快极准,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她预测到,并提前做出相应的攻击。“我好像明白了。剑法若有迹可循,就有漏洞可钻,若随心所欲”

“那就无懈可击。”拂衣笑眯眯地接道,“就像那个凡俗小故事,老大叫李甲,老二叫李乙,老三叫什么?”

“李丙!”

“错,她叫李佳人。”

齐誉“”

“斗剑也好,斗法也罢,都要让对手摸不清套路,但自己心中必须做到有数。来,换你攻我。”拂衣飞身一跃,踩在沉雾之上悬浮在半空中,她不打算反攻,只让齐誉根据她的动作调整攻击方向。

齐誉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练剑之路如此随心所欲,玉简上所说的劈砍挑刺先练个七八百遍,怎么在拂师父这里全不弃用了?据闻有些剑修还会在飞瀑之下抽剑砍水磨练心智,他怎么一来就得跟筑基第一剑打斗?

要知道他的剑都是前段时间刚刚买来的啊!

银色利剑光芒一闪,速度比起刚刚防御之时快了许多,齐誉抛开心中杂念,一边分心观察拂衣的闪避轨迹,一边控剑试图将她击中。新八一首发

嗖嗖嗖——

腹部、前胸、左臂,齐誉本以为接连攻其不备总能撞上一处,结果拂衣的动作完全出乎他意料,原本飞在半空的人,竟忽然跃上高空提剑就朝他砍来。

锵——

一声刺耳碰撞声响起,银色长剑再一次落地,反噬回来的剑气差点没把齐誉逼得吐血。“拂拂师父,你不是说你只防御么?”

拂衣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道“我的话你也信”

齐誉没想到她会如此,隐隐有些怀疑自己找她学剑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

“你刚刚看到我御剑凌空,就以为我要占领高地方便防御,对不对?”拂衣见他捂着胸脯点点头,忍不住夸张地嘶了一声,像是在帮他喊痛。“嘿嘿,就算我在高处不攻击,你也打不着我。因为你太老实了,以为表面的动作就是真相。”

“这,这是我没想到你会误导我,下一次我绝不会上当了!”齐誉捏着小拳头,语气闷闷的,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再来!”

拂衣点点头,神情比刚刚严肃了一些。“接下来,换个教法。”

齐誉心中一紧,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结结巴巴问道“那,那,是怎么个,方法?”

拂衣牵起嘴角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石峰外面的悬空山脉道“你跑,我打你。你能避开就算学到了真功夫,你能反击到我,就算你出师!”

齐誉还没来得及提出抗议,就见眼前白光混着青光一闪,剑气凛然,犹如海啸一重接着一重扑来。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刚刚那些小小动作都只是拂衣在观察他的底子,顺便让他热热身。

此刻,周遭狂暴汹涌的灵气漩涡,才真正体现出她实力的十之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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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感谢【我乃大罗金仙】加更①

悬空石山脉常有狂风穿山而过,十余万年来,无论多大的风雨,都难以撼动这些稳稳悬浮在空中的石峰。而此刻,拂衣忍不住想到,若是石峰也有生命和感应,怕是恨不得生出一双手来捂住自己的耳朵,省得听到齐誉呜呜哇哇的嚎叫。

“啊啊啊——”

又是一道隐在剑光中的暗影袭中齐誉后背,他好不容易重新聚起的防御灵光顿时破灭,还没来得及再聚一层,左边难以言说的部位就被剑气余威波及,疼得他一时紧咬牙关、一时忍不住出声喊痛。

“拂师父手下留情!且、且慢!待我修整”

“废话少说!你灵力余下四成有余,接着躲!”

拂衣不想浪费时间一点点去磨他基础剑招,这绝不是因为她没有耐心教导,而是齐誉的目的并不在于领悟剑道,成为剑修。他的目的是尽快提升实力,好为老者复仇。

老者逃离前曾将那名金丹圆满的邪修重伤,要是能趁伤势未愈找上门去,齐家人必能联手将之除掉。齐家父母乃是金丹中期,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胜在复仇心切,一腔热血足以点燃心中战意。

再有齐誉在旁辅助攻击,充当一个剑气腾腾的搅屎棍角色,这一战就有九成以上的几率获胜。

拂衣不仅仅考虑到他的复仇大计,还考虑到他的自保之力,所以来不及去打磨剑招。要是能用这样的方式逼出他的本能,那么就算输了,他也有足够的本事从死局中逃生。

俗话说得好,人都是逼出来的,求生欲就像棉布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

“啊——”

又是一剑击中齐誉左臂,拂衣正要趁其不备攻其心脉,却见齐誉骤然调转方向,俯身冲向下方石山,搞得她一头雾水。还未想通他这是放弃不学了,还是气得失去理智打算跳河,身后忽觉寒风扫来,原是长剑从下后方偷袭而来。

“嘿嘿,终于学乖了。只可惜”

拂衣神情一凛,扭转身形跃下飞剑,危险的动作让下方隐匿的齐誉都吃了一惊,要知道筑基期可不能腾空漫步,这完全是一套作死动作啊。更新最快电脑端:

她似乎不知危险是何物,如一只即将冲天而起的鸟,与此同时,沉雾化作一道看不清摸不着的残影,在眨眼之间挥出十九道剑气,白光凝聚成环形包围圈,将那银色长剑稳稳控制在内。

再一眨眼,沉雾已飞身回到拂衣身下,她也刚好从高空稳稳落在剑上。

咔擦、咔擦——

两声不祥的轻响夹杂在气流轰隆声中,两人却都听得真切。

“我的剑”齐誉从下方一座石山顶部望向上空,要哭不哭的祭出飞行丹鼎,坐在边缘缓缓升到拂衣身旁。“拂师父,这可是刚买的啊。”

“嘿嘿,不好意思,我赔你一把好的!”拂衣确实是不好意思,她真的没用全力啊,非常节约灵力,看看她还余下七成灵力就知道有多低调了好吗?“反正都要与高阶邪修一战,不如干脆买把好的,以后行走历练也能用得上。”

“唉,不瞒拂师父,我其实真的很讨厌斗法,要不是逼得没办法,我是绝不会轻易与人动手的。只希望那好剑买来后只用这一回吧”

齐誉看着银色长剑化作碎块坠落下去,沉入河流之中,不知去到了哪里,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惆怅。“拂师父,我能要一柄二阶超品可成长的好剑吗?要是太贵,您不会反悔吧?”

拂衣“”看他那副沉重至极的神情,还以为要说出什么心底深处的感悟呢!耳朵都竖起来了,心门都打开了,安慰台词也准备好了,结果就给她听这个?

“买!多贵的都给你买!”拂衣说得咬牙切齿,心中滴的血比齐誉浑身冒的血都多。这世间能让她打开储物戒取出灵石的人,除了钟韵也只有齐誉了。

见他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血口子,回到广场行走时,动作还颇为不雅观,拂衣忍不住啧啧感叹“哎呀,是我下手太重了。”

“拂师父实力高强,是我没用。不过也无妨,下次减几成威力”

“那你可想多了,我下手只会越来越重。”

拂衣见他哽得说不出话来,身上灵力只余下最后两成,小手一挥大方道“去休息吧,待你恢复就去买剑。”

渡厄域虽是佛修领域,但交易的地方什么修士都有,多走几处总能寻到合适的好剑。齐誉是火木土三灵根,不太挑材料,只要不是水属性法器就都适合。

拂衣坐在小广场另一边恢复打坐,心中想着要不要给鑫云传个讯,打探打探她在什么地方,说不定还能分析出点儿线索来。

她一直没来得及去思考,戾霄大老远跑去永宁域寻异象之子是为了什么,他一只雄鸟,总不能是母爱泛滥想哺育两个小婴儿。对于他无用的人或物,不管再珍贵,他都不带多看一眼,能亲自赶去就说明异象之子很重要。

老巢安在缚龙域,寻找五行之灵,在外广布人手,埋器灵碎片于阴邪之地,现在还要争抢异象之子。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举动肯定能用一条重要的线连在一起,只要能串起来,就能得出他的整个大计划。

她没法杀了戾霄,只能从小细节入手,能拔掉多少暗棋算多少。在恶灵谷毁掉的器灵碎片不仅能对器灵本身造成伤害,同时也能对戾霄造成一定程度的打击。

哪怕蒙着眼睛,只能胡乱挥舞手中大棒,她也要挥得谨慎又暴力,能打中多少是多少。

想到此,拂衣还是取出传讯符来,用神识刻下一段询问,注入灵力向外击出。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打听鑫云人在何处,告诉她,他们要去外面买一把好剑,问她有没有兴趣同行游玩。

鑫云的回讯来得很快,拂衣神识一动将之稳在身前,只见里面的回复十分简短,仿佛是在仓促之下顺手而为。

我在渡厄宗有事,你们先玩,事成联络。

剑灵仙穹最新章节第0章感谢【我乃大罗金乃仙】加更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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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感谢【我乃大罗金仙】加更②

齐誉灵力恢复时,月牙已在天幕挂了许久,拂衣站在悬崖边上玩剑,说是玩,挥舞出来的剑花却又无比好看,一道道白光袭向远处山峰,留下了一排排醒目大字。

只攻不守,无招胜有招;以气凝骨,剑于心中存;化招为势,意在天地间。

齐誉无声念了几遍,似有所觉却又无法化为己用,他知道这是练剑的要义与剑修的境界。从习剑者开始,逐渐形成剑气,最再凝剑骨,坚定剑心,修得剑势,再悟出属于自己的剑意。

整个三千域,能在元婴后期、圆满修炼出剑势的修士,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个。这其中有八个都是凌霄剑宗长老,另外两个皆为散修。

作为剑修,难就难在兼顾自身境界与剑道境界,既要打坐修炼,又要练剑悟剑。相比起突破金丹元婴,剑道境界的突破可算是奇慢无比,这就导致许多元婴高阶真人都停留在剑心、甚至剑骨的阶段。

剑道可从天地间感悟,也可从生死之战中感悟,往往需要“灵光乍现”,若不乍现,实力也提升不到哪里去。

齐誉想到这些,有些庆幸自己不是个爱剑好斗之人,更没有太多习剑天赋,否则走上这条路还真是伤脑筋。他认为每一道都有每一道的好,譬如丹修,别人认为他们软绵绵的,没什么战斗力,但他从灵植与成丹中得到的乐趣,旁人无法感同身受。

看到拂衣略显寂寥的单薄身影,齐誉在心中默默为她点了根蜡,希望这盏心中的小小火光能够一直燃烧下去,就算是他作为半路徒弟的美好祈愿了。

被当做寂寥剑修的拂衣,思绪早就飘到了不知所踪的孟章身上。她刚刚趁齐誉沉浸打坐时,回到下方石峰的地洞喂好了两个孩子,一看到他们,就控制不住地想起消失的金阁寺与小青龙。

异象一事很快会湮灭在层出不穷的修仙域新闻中,不再被人津津乐道,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蛰伏,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必然会沉寂一段时间。

一想到前世孟章的古怪脾性与残暴手段,她就不得不为金阁寺中佛修抹一把冷汗,与恶龙同行犹如行走在生死边缘,稍有得罪,说不定就会引来一场杀劫。

最好是在佛经熏陶下成为一条对世间有用的龙,就算是恶龙,最好也不要犯到她头上。否则,她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拂师父,你在想什么呢?”

齐誉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拂衣脑海中血腥残暴的幻想,回过神来,她轻轻一叹道“在想未来,在想命数。”

齐誉点点头表示理解,坐到悬崖边上,将双腿悬空晃晃悠悠,看上去颇为自在。“命数乃天定,说是定数,却又隐藏一线转机,道友要是有担忧之事,不如先抛开杂念去寻那一线转机?”

“你说得很是,”拂衣低声应道,“可我不知道转机在哪里,总觉得被遮住了眼睛,看不真切。况且现在境界太低,好多想做的事都做不到,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齐誉仰头冲她笑了笑,宽慰道“只要心细,胆大一些去做也无妨。道友本就是有分寸的人,不会拿命去冒险,所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吧。”

拂衣听到熟悉的口头禅,一股暖意自心间浮上脸颊,嘴角眉梢皆是笑。齐誉要不是把她当自己人看待,绝不会让这句话脱口而出。“多谢开导,听君一席话胜读百枚玉简,心里的结一下子就打开了。”

“啊?这么容易打开?”齐誉挠了挠头,刚刚看她那副神情,好像操心的是什么牵动三千域生死存亡的大事,居然听他一句开导就想通了?看来是他误会了

“胆大心细,抛杂念觅转机,嗯,是个好办法。”拂衣俯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气地指着前方道,“走,我带你买剑去!”

-

拂衣御剑载着齐誉一路南行,驶出悬空石山脉边缘,在白茫茫的草原上飞行了半日,看到远方天际出现一片深黄色山脉才放缓了速度。

“来的时候就看到那里有一座大佛像,有佛像处必有集会,我们去看看。”拂衣将飞剑缓缓降低,距离草地只有半丈高,即将抵达前,她才转过头来问道,“你喜欢轻剑还是重剑?”

齐誉一路都在考虑这个问题,闻言十分坚定地道“重剑!我因炼丹之故,识海比常人凝实许多,轻剑中大都加以大量鸟羽、虫翅为辅助,适合那些身法灵动、识海稍弱却思维敏捷的修士。我好想不属于这一类。”

拂衣点点头,她也觉得重剑更适合齐誉。

轻剑的确是不大耗神识,且轻巧灵动,明攻暗袭皆可。但若不配合高品阶身法,很难把剑的特点发挥到极致,再加上很大一部分轻剑都是多剑合一,分开后可组合为剑阵,这对于刚刚习剑的齐誉来说实在太过困难。

剑阵是在打斗之时于空中布阵,或困或杀,威力无穷。剑阵与普通阵法不大相同,无需将剑埋入地底来借助地脉的力量,而是要根据整个打斗环境、对方的动作以及剑阵的法诀来布阵。

世间善用剑阵的修士本就不多,拂衣前世还是到了金丹后期才开始接触研习,直到元婴圆满才略有所成。

若不能将轻剑发挥到极致,还不如选择耗费神识的重剑,至少具有轻剑中难寻的力量感。齐誉是丹师,识海的确比旁人强大,重剑的“缺陷”在他这里就不成问题。

“咦,前面怎么那么多人?难道是有大集会?”拂衣的神识老远就观察到,一座巨大的佛像下方人头攒动,乌泱泱的一大片,由于没有禁飞阵法,还有许多修士御器悬浮在空中。

“唯有颇具盛名的佛像与佛塔才会举办大集会,此处佛像无名,我看前面应该是出事了。”齐誉不喜欢凑热闹,更不喜欢任何有冲突的地方,于是提议道,“要不然换一处吧。”

“嘿,大好的热闹为何不去看?又不收灵石!走走走,有师父护着,你怕什么!”拂衣可不想错过任何热闹,假作未见齐誉无奈的神情,加快飞行速度朝前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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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佛系妖修

黄土山脉北接草原,一直绵延至更南方,无名佛像位于山脉中部偏北处,是由一座深入云霄的巨峰凿刻而成。

佛修口中的佛祖,与开天辟地的七大妖祖三大人祖毫无关联。他们自称这位智者生于远古,无名无姓无灵根,却从天地间获得与道法全然不同的感悟,后飞升虚无开创了一方佛域。

这位佛祖用毕生感悟写作三部经文,《菩提经》《涅槃经》《普渡经》,不过在当今道修们看来这全是佛修的妄言。三次大浩劫,再厉害的经文功法也得随修仙域一同毁灭,凭什么这三部就能逃得过?

一切自称来自于远古的东西,都不会轻易被世人认可,不过佛修们并不在意这些,这三部经文仍是他们奉为至宝的圣言。

佛修从不隐藏经文,任何一名小沙弥都能得到三部真经的誊抄版,不过这些经文过于晦涩高深,就连禅心圆满的大师都难读懂。拂衣前世曾看过寥寥数语,字她都认得,但合在一起就像是无字天书,压根没法理解。

她自认没有慧根,不会执着于此,只是对那位传闻中的人族智者颇有兴趣。

若佛祖的传说是真,那他能另辟蹊径找出一条全新的修炼之路,确实当得起佛修们为其建像立塔。只不过拂衣当真不相信,佛祖就长成当今佛修雕刻出来的这副模样。

又大又圆的脑袋上有数不清小包包,发髻盘得规规整整,穿着一件颇为豪放的袈裟,胖乎乎的,手背还有几个肉窝窝。

佛祖神情悲悯,似心怀天下生灵,没事就为他们的生和死操碎了心。拂衣来到佛像附近时仍没有所谓的“神圣感”,这更让她确信自己毫无慧根,因为回头一看,就连齐誉都是一副受到佛像影响心有所感的模样。

“有所悟?”拂衣忍不住好奇,小声问了一句。

“啊?我是在想我们就这样冲过去会不会太引人注意。有所悟?悟什么?”齐誉被问得一头雾水,脸上写着茫然两个大字,很显然,也是个没有慧根的人。

拂衣眼角微抽,原是自己想多了,看来慧根果然比灵根稀少。

“前面有不少金丹修士,我们还是下去走路吧。”拂衣的视线从佛像身上移开,让沉雾再往下降了一些,两人从剑上跃下,朝山脉深处飞驰而去。

还没抵达佛像附近就已听到闹哄哄的声音,周围佛修居多,道修极少,还都是站在一旁不说话看热闹来的。

“原来是在争佛经真解?唉,早知道不跑这一趟了。”拂衣顿时没了兴趣,撇撇嘴想让齐誉离开,看这样子集会也开不起来了,摆摊的修士都把东西收进了储物袋,堆在附近看得津津有味。

“等等,是佛修在和妖修辩论,这还挺少见。”齐誉指着前方让拂衣瞧,被大家围在中间的确实是一名禅定初期大师与一名金丹初期妖修。

虽说算起来境界相当,但有慧根的妖修着实不多见,特别这位早早化形为人、还剃了个大光头的妖修,放在三千域内都算是一大奇观了。

拂衣打量了一下,这名妖修五官端正,眼神淳善,看着有些憨厚可爱。圆溜溜的脑袋上一根毛都没剩下,穿着一件深褐色袈裟,外貌与穿着与一身妖修气息十分不搭。

他的灵息中正平和,土属性灵息精纯沉厚,竟远远超过了炼制前的土灵。除此之外,拂衣还从他身上感应到一种熟悉无比的气息,淡淡的,并不引人注意,周围除了她好像也无人察觉。

那是他们无相宗内特有的勃勃生机,迄今为止,她只在宗门和异人族血液中感受过同样的气息。

难道这名僧人打扮的妖修是无相宗同门?土灵息精纯,金丹初期化形,拂衣挑了挑眉,他该不会是在白羽城外渡劫化形的麒麟培坤吧?

“《大藏经》有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佛祖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佛祖。所以世间一切佛像都为虚妄,不过是一座山峰罢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在顶峰修炼打坐?”

拂衣“”绕了半天圈子,原来是在人家佛祖像的头顶打坐了啊,这还真是无相宗同门能干出来的事。

对面的佛修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这话确实出自佛门经典,虽说这“相”之一字并非外表相貌这么简单,但他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佛法无我,无人,无众生,佛祖更像是一个理念,一个信仰,而非实实在在存在的“人族生灵”。

佛像却是有鼻子有眼的有相之物,说到底本就是一座黄不拉几的山,修士赋予它意义,它便有意义,若不在心中赋予它任何深意,那就还是一座变了形状的山。

“是我修行不够,道友还请自便吧。”佛修倒也干脆,想通后慢吞吞地行了一礼,起身捏着佛珠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朝山脉深处去了。

“嘿,这是哪里来的妖孽,居然把渡厄宗弟子都给说服了。”半空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丹道修高声调侃着,他一开口,周围立马有人跟着嚷嚷。

“什么渡厄宗弟子,你看他穿着打扮,那就是个外门杂役嘛,明摆着修行不够啊。”

“啧啧啧,渡厄域的佛修辩不过妖修,这还真是头一遭。”

周围许多修为不高的小沙弥神情愤愤,听说有妖修在佛祖头上修炼就很生气,结果没想到前来劝解的渡厄宗大师还辩输了。这事要是传开,岂不是人人都能到佛像上放肆?

下边一众抄着手笑眯眯的道修看到他们的神情,也有人嘻嘻哈哈道“哎呀诸位小师父想开点,我们三清道祖就不怎么在乎石像不石像,要是哪里有三清像,你们也可以去上边悟经嘛。”

一众佛修只觉与道修说话牛头不对马嘴,摇着头纷纷散去,连集市也不继续摆了。生性自由不羁的道修们见没热闹可看,也一一御器离开,只余下拂衣、齐誉和仍然坐在原地没动的佛系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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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不必执着

拂衣本想直接认个亲,想了想,还是先与齐誉传音道“你先去山外等我一阵,我找这位妖修前辈请教点事。”

齐誉惊讶地挑了挑眉,但见一副佛门弟子打扮的妖修颇为温和,气息也十分纯净,心中担忧就少了几分。“那好,我到刚刚来时的入口处等你。”他说完驾着丹鼎飘远,山脚下顿时陷入死寂。

青年妖修好奇地抬起头来看向拂衣,笑得一脸慈祥。“小友何故留下?”

“培坤师叔?”拂衣眯了眯眼,完全没打算绕弯子。

“啊?你怎么知道是我?”培坤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说完又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前段时间听说宗门终于招揽到三个小修士,这不明摆着是其中之一嘛。“金灵根,有剑气,你是拂衣?”

“果然是师叔啊!”拂衣噔噔噔跑上前去,心中最后一丝防备都消散无踪。“师叔,可否找个安全地方说几句话?”

培坤见她摆出一副有正经事要说的神情,赶紧点点头道“那还是去佛像头顶吧,佛修不会从那里经过,道修为防止惹事也不会去。”

拂衣简直哭笑不得,这是跟人家佛像杠上了啊。她刚一点头,就被培坤抓住往上一带,还未看清对方的飞行法宝就已稳稳落在凹凸不平的佛祖头顶。

为了以防万一,培坤祭出一粒圆溜溜的黄色珠子,凝聚出一层厚重的隔绝屏障。“宗门里顺手拿出来的结界珠,据说现在已经没人能炼制了。”

拂衣好奇地接过来看了一阵,里面似有许多不同的元婴气息,但珠子本身又只是三阶超品,应是古修炼制出来让小辈防身用。

“说吧,是不是宗主逼你出来招揽弟子,你招不到人?”培坤眼中流露出悲悯,像个慈爱又深沉的老父亲,伸手拍了拍拂衣的头。“别担心,就算招不到也不会有责罚。”

拂衣见他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心道这宗主是分派过多少次招弟子任务啊,搞得全宗上下像什么歪门邪道,满世界求着人进宗

“不是不是,宗主他老人家已经沉眠了。”拂衣说着叹了口气,将白泽离开前的吩咐一一转述。“后来我们就各自离开宗门,一边历练一边寻找宗主剥离出来的魂魄。”

培坤听后整个妖都快石化了,唯一的元婴修士居然沉眠不醒,还剥魂转世?这是图什么啊?“那他可曾提醒去哪里寻找?那个‘大局生变’是什么意思?还有啊,宗主不是白泽一族吗,他们的魂灵又怎么可能变恶?”

“师叔聪慧,问的这些问题皆为关键。”拂衣诚恳地拍了一记马屁。

培坤故作深沉地摸了摸脑袋,点点头道“都是宗门教导得好。那你可知道答案?”

“当然不知道。”拂衣答得干脆利落,语气中莫名还有一丝小骄傲。“未知使人进步,师叔,我们共同进步吧。”

培坤叹了口气,又道“三千域这么大,宗门人这么少,我们该从哪里开始着手呢?”

“哎呀,忘了说,我已经找到了。”拂衣一拍脑袋,差点把易正给忘了。她将永宁域异象事件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指着黄土山脉之外的远方道,“那边有一片悬空石山,我最近就住那里,平时把孩子藏在一座石峰下方。”

“小师侄运气也太好了吧!”培坤惊讶地瞪大眼,“那,那你现在出门,两个孩子不是得饿死?”

“我又不傻”拂衣很是无语,她只不过是指一下方向而已。“我的储物工具有些特殊,能够存放活物,现在孩子在我身上揣着呢。”

“你说那个叫易邪的孩子对宗门令牌无感?取出来让我辨上一辨。”

拂衣点点头,把易正易邪从储物戒中取出,排成一对儿摆在地上,两个孩子默契地睁开眼睛,呜呜咽咽张口就要哭。

培坤取出自己的宗门令牌,放在他们身前晃了一晃,果然就见一个伸出手来试图抢夺,另一个毫无反应还在嘤嘤哭泣。

“气息实在是太纯净了。”培坤收起令牌,疑惑道,“说纯净都有些不贴切,毕竟一点儿气息都没有,就像压根不存在。”

拂衣有着同样的感觉,要不是能亲眼看到、用神识感应到两个鲜活的孩子,还真要以为他们就是两团空气。

“我怀疑过易邪是不是宗主所说的‘恶化魂灵’,可他对宗主的气息毫无反应,我就有些闹不明白了。”

培坤沉吟片刻,不大确定地道“你说的那个孟章,身上可有让你厌恶的古怪气息?”

拂衣仔细回想了带走孟章的经历,最后确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他身上有一只三眼人像玉佩,是四大阁特制出来以假乱真的,不过易邪就算戴了那样的玉佩,还是会让我感到古怪。”

培坤又道“那你大胆地猜一下,孟章与易邪会不会有些关系?”

“晚辈一直很大胆,所以这猜测也在脑中过了一遍。只能说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找不到证据,就只是个猜测。”

拂衣说着又想到孟章的奇异之处,接着分析道“您和长离师叔,还有丹玉师叔也都是七大妖祖血脉,我还识得一名叫鑫云的白虎,你们都是以兽形出生,到了金丹期才能凝出人形。孟章偏偏是用人身降世,这实在是蹊跷。”

拂衣没说的是,戾霄出生也与长离一样是破壳而出,七大妖祖血脉中,还真只有青龙一个特殊妖物。

“难道他与宗主一样是剥魂转世?”培坤摸着光溜溜的脑袋,觉得智力有些不够用。

“可若是如此,就说明青龙一直活在世间,难不成,他也和宗主一样,遇到了什么不得不沉睡的紧急状况?”拂衣也想不明白这一点,就算真相如他们猜测的这般,那以前怎么不曾听说青龙一族还活着?他又住在哪里?为何从不与外界往来?

白泽还能以无相宗宗主须得隐匿为由,青龙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又不是安分的性子,干嘛躲得像是死了一样。

“一切众生,皆有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小师侄,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也不必过于执着。”培坤摆了摆手,很快就将心境平复。“你走吧,此次无缘长聚,我要离开渡厄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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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佛塔

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拂衣朝山脉边缘走的时候脑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她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明确,算不得有大智慧,但确实有些小聪明,但这些小聪明放在世界的洪流之中,连个小浪花都翻不起来。

而她一向乐于利用自己的聪明来思考,试图去分析那些世世代代的大修士都未能解开的谜团,这何尝不是一种妄想与执着。路错了不要紧,要紧的是知晓改正,恰好,她正是一个知错能改的人。

她的修途不该围绕着大浩劫、大局、缚龙域之谜以及前世死仇,她该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修身明性,走向比前世终途更加宽广的道路。

拂衣心中忽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再狭窄黑暗处行走,复行数千里,豁然开朗。

“几年来都不曾有过心境提升,还以为受了前世记忆影响,此生再少有如此感悟。没想到修途之中处处是风景,关键在于着眼于现在,少回顾,少展望,过去与未来绝不如眼下重要。”

拂衣脚步轻快,甚至不再去猜测培坤去了哪里,要做什么,她想到储物戒中新得的结界珠,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牵起。“师叔出手还真是大方,知道我们进不了底下三层,还将里面的宝物赠我防身,这下易正易邪又能多一重防御了。”

结界珠中混合着许多元婴修士的气息,她辨不出究竟有多少,只勉强估算出十余人。珠子中的五行灵息亦十分混乱,但这些并不影响防御隔绝的效果,十多名元婴真人留存下来的结界,比一些小门派的护派大阵都严实。

“出来啦?”齐誉老远就探到拂衣的身影,生怕她看不见自己,举起手来用力挥了一挥。“拂师父,你寻那位前辈作甚?讨论佛经?”

“是啊,刚刚有几句话不明白,看前辈颇为和善就大着胆子问了问。前辈果然平易近人,收获颇丰。”拂衣笑眯眯地走上前来,拍了拍齐誉的肩膀调侃道,“怎么,怕我不来给你买剑啦。”

“怎会如此,拂师父性子虽比旁人跳脱,行为颇为迷惑,说话偶尔也不算话”齐誉说着说着就觉得把自己绕进去了,一个老是骗他“只防御不攻击”、“绝不会用力打他”的师父,到底是怎么获得他信任的?

拂衣听得眼角抽搐,敢情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大忽悠啊。“算了算了,你可别再夸我了,再夸下去我都无地自容了。走吧,再去下一个集市逛逛。”

两人御器而起,在空中划出两道灿烂灵光,气息很快消失在空荡荡的山脉之中。

-

来到一座佛塔下方的集市,两人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地上的一柄剑。

那是一名老佛修摆的小摊,黑色的绸布上放着长长短短共计十九副二阶法器,有剑有刀有针,其中一柄墨绿长剑木灵息纯正,虽非宽剑,但因材料与炼制手法之故仍属于重剑的一种。

两人走上前去询问尝试了一番,一切都很符合齐誉的需求,可通过熔炼高阶材料继续成长为法宝,且从未被人认过主,哪怕看造型有些年头,但也算是新剑一柄了。

“禅师,这剑多少灵石?”

老佛修是入禅初期,与拂衣境界相当,只不过年纪教长,拂衣便尊称一声禅师,而不好随口唤一声小师父。

“道友看着给吧,这些东西都是老僧随手捡来的,本就是无本买卖,能换些灵石购买经文就是了。”老佛修是当真不在乎,否则也不会在佛塔之下摆摊卖武器,去外域随便找一家店铺都能换到更多灵石。

拂衣估算了一下,剑的用材不算珍奇少见,都是三千域内常见的材料,只不过手法还算精妙,二阶超品还可成长,一千五百枚灵石的价格就算是公道。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灵石放在佛修面前,客气询问道“禅师觉得可否交易?”

“可。”老佛修看也不看就将灵石放回储物袋中,把剑递给拂衣后,想了想又取出两颗二阶上品菩提子来,“道友出的价格公道,这两枚菩提子赠与二位,修炼时握在手中可利于静心。”

菩提树是佛修领域常见之物,但能够结出菩提果的树并不多,二阶上品已算是宝物。

要是放在外域,一枚都得卖个四五枚中品灵石。虽说一枚中品灵石只相当于一百下品灵石,但灵石中的灵气浓郁程度不同,不可如此换算,再加上老佛修诚意满满,两人心中都很是欢喜。

菩提果的功效与宁神香有些相似,只不过宁神香烧完就得买新的,菩提果却能够一直使用,直到修士进阶到下一境界才会弃用。

“多谢禅师。”

拂衣与齐誉道过谢,收起长剑与菩提果离开了小摊,在集会四处转了转,见交易的大多是佛经与防御之物,很快就没了兴趣。

“不如去佛塔里看看?我还从未见过舍利子呢。”齐誉指着前方一座九层四方塔,眼中流露出期待。

拂衣心道反正无事,去看看也不耽误。“走吧走吧。”她对舍利子没什么兴趣,不过是没能进阶的高僧死后凝出的珠子,既没有魂灵残留,又没有亮晶晶的外表,对于道修来说还没什么实际用处。

不过她前世倒听过一种说法,要是把高僧舍利与法宝灵器同炼,即可使其增长一丝佛性。可是道修们对佛性嗤之以鼻,总不能在斗法的时候靠佛性去击垮敌手吧。

佛修中也有心性扭曲之辈会去盗取、强夺舍利子,但从不见外道修士去做这事。

两人踏入佛塔第一层,耳边立刻清净下来,阵法屏障将外面的喧闹隔绝,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零星几位佛修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面向正中间的佛像喃喃念经。拂衣与齐誉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身后穿过,顺着木质台阶走上第二层。

这里放置着一些无需灵石购买的经文,有佛门三经的抄本,有高僧讲经记载,还有一些佛家小故事。两人翻看了一阵接着往上走,第三层到第八层都有人悟经、辩论,说得还都是他们听不懂的东西。

第九层最为安静,人也最多,除了他们俩还有几名道修,所有人都看着中间悬空阵法中飘着的白色珠子,仿佛能从里面得出点儿什么真理。

第225章 强势的好处

舍利子有半个拳头大,不算特别光滑平整,肉眼看来,很像是是用骨骼磨成的圆珠。白得不剔透,没有光芒,除了蕴含着一种令人感到舒适的佛系,再无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齐誉往前凑了凑,和没见过舍利子的众修一样盯着珠子看,拂衣觉得大家的姿势和神情有些好笑,让她想到幼时村口的虎子蹲在地上看蚂蚁,结果引来了一大群孩子围着看,后来连大人都跑来了。

最后虎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众人,问他们是不是也在想,蚂蚁为什么能搬动一片片厚重的树叶。

拂衣不想跟着大家一起瞧舍利,转身来到向外延伸出去的阳台,倚着木围栏看集会上的热闹。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神识可以穿透隔绝屏障扫来扫去,这一扫,还真听到了一些引起她注意的话。

有两名穿着渡厄宗袈裟的禅定期佛修,正站在稍显偏僻处说话,两人没有防备周围修士,说的也不算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奇闻。

“可是也太奇怪了吧,莫名其妙就多出了一枚碎片,就放在舍利子下边,还留了一枚未认主的传讯符,说是暂且放在塔中感受一下佛息,让师叔师祖们不要乱动。你说什么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是啊,悄悄闯进宗内禁地又不盗取舍利,反而还留下一件东西,简直稀奇。”

拂衣对“碎片”二字十分敏感,一听到就会联想到器灵碎片,再加上鑫云正好领了戾霄的命令在渡厄宗晃悠,让她不得不猜测此事正是鑫云所为。

戾霄本就与器灵碎片有些牵扯,之前就埋了一枚在恶灵谷,现在再放一枚于渡厄宗好像也不太突兀。感受一下佛息,这事听起来跟用邪气染碎片一模一样啊。

“那师叔师祖们真不打算取走那碎片?”

“这,好像确实没必要吧,毕竟是他人之物,不好擅动。”

“嗯,师兄说得有理,想来只是想受舍利子熏陶,为那碎片增加一些佛息,确实无甚妨碍。”

“不错,助人便是助己,这行为是古怪了些,但只要不作恶、不害人即可。”

拂衣听得无语,宗门禁地都被闯了,这些佛修的心是有多大啊,除了觉得古怪就再没有别的想法,这渡厄宗难道是把他们道修的“无为”二字当作座右铭了吗?

两名渡厄宗弟子很快等到了另一名弟子,三人肩并着肩朝集会外走去,很快消失在拂衣的神识范围内。

“拂师父,我们走吧。”齐誉拖着步子来到阳台,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见无人关注他们才悄悄传起音来,“没什么好看的,也不知道大家这么认真作甚。”

拂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传音回应道“就是个从众心理嘛,大家都认认真真,就想着会不会是自己悟性不高,人家有所感悟,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一纠结,就忍不住想再继续试试看。”

“你别说,我刚刚还真就是这样想的!”齐誉看向拂衣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敬佩,年纪明明比他小,境界也比他低,结果心境、悟性、实力全都超过了他,看来他是真的不能再沉迷炼丹万事不管了。

拂衣不知道自己随口调侃让齐誉转了性,要是知道,她会忍不住替他开心得跳起来。“走吧,回去练剑。”

两人离开的时候,陆续也有道修跟着下楼,看来是对舍利子没了兴趣,也没有再在集会上逗留。走到僻静处,拂衣正要祭出沉雾,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且慢”,回头一看,是一名筑基圆满的中年女修。

“何事?”拂衣见她神情不善,自是不会以礼相待。

“刚刚见你们一人得了一粒菩提子,卖给我如何?”女修毫不客气开了口,活像是谁欠了她几百枚极品灵石。

“不卖。”拂衣拽了拽齐誉让他离开,刚祭出沉雾一跃而上,就觉一道灵光从背后袭来,她不闪不避,挥出一道金灵力凝剑接下此招。

灵光二人中间炸开,气流涌动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

“你可知我是谁?”女修见拂衣实力不弱,没有再急着出手,而是试图拿出身份来压人。

“知道,”拂衣感觉自己好久没有嘴欠过,一开口就有些控制不住。“看你衣着不凡,人品奇差,应是靠打劫为生,再看你毫无眼光居然挑上我来打劫,啧啧啧,所以你就是道修中的脑残败类嘛。”

“放肆!”女修祭出一对环形法器朝前攻去,咬牙切齿道,“我乃无相宗内门精英弟子,岂是尔等小辈能够冒犯的?”

拂衣“”这叫什么?大水冲了不对,他们宗门没有这个人,这应该叫强行装逼即将被打脸才对。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不会被打脸,因为她压根不能暴露自己的无相宗弟子身份。

算了算了,拂衣摇了摇头,挥出一道灵光,轻轻巧巧就将圆环原路击回,跃上半空牵住沉雾挥出数十道剑光。既然没法口头教训,那就还是做她最擅长的事杀掉傻逼。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师父是元婴圆满,宗中元婴多不胜数,你竟敢啊——”女修话还未说完,就觉周遭灵气狂涌,白光裹着剑气向她卷来,让她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即将窒息而亡。

疼痛传遍全身的时候,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遇上的是什么状况,女修后知后觉地想到对方是一名剑修,还在不到眨眼间破开了防御灵光。

无相宗的名头一向好用,遇上的修士无一不是半信半疑地与她交易,毕竟她姿态颇高,自傲又笃定,很容易就能将对方糊弄过去。没曾想这次借口不好用,稍微强硬起来试着攻击吓住对方,还直接招来了一场杀机。

拂衣可不知她心中百转千回后悔莫及,神识精准地捕捉到女修的每一步动作,在齐誉还没来得及出手相助时,就已抓住致命破绽强攻而去。

一道隐藏在白光中的剑气破开气浪,悄无声息钻入女修双眉正中,接着便有一声倒地轻响传来,狂暴剑光与气流消失时,只余下一具毫无生机的尸身横在地面。

“拂师父”齐誉的防御灵光被余威冲破好几次,看到短暂的一战就这样收了尾,心中感叹之余又有一丝骄傲。“我这才明白,原来强势还真的有莫大好处啊!”

拂衣笑眯眯地牵回女修储物袋,在手上托了一托。“那可不,你看,一旦强势起来,遇上打劫就是另一种发财方式啊!”

第226章 储物袋中

让拂衣没想到的是,女修储物袋中不仅有灵石、有各种各样的高价值宝物,还有一枚她熟悉得不得了的身份令牌。无相宗内门精英弟子特供,带有丹玉气息的梧桐木制成,里面还混合着白泽的气息。

这东西绝无可能造假,乍看到这令牌让拂衣心中一紧,怎么办,该不会真的杀了一个同门吧?虽说是败类,但同门相残说出去可不好听啊。

仔细一看,拂衣又愣了神,这枚令牌中还有一个人族修士的修士,那是她的小师弟,蔺不屈。

“嘶——”拂衣这回更加耐不住了,小师弟难道被杀了?不可能吧!蔺不屈以后可是要成为三千域第一法修,怎么可能被那名实力弱鸡的女修杀掉?

“拂师父,怎么了?”齐誉见她神情不对劲,弹出一道火苗烧毁女修尸身,将呆愣愣的她拽上自己的丹鼎,一边往回飘一边询问起来。

“齐誉,我”拂衣犹豫片刻,紧紧抿着唇,考虑周全后还是将事实告诉了他。“我才是真的无相宗弟子,这枚令牌属于我小师弟,既然到了女修手上,最好的结果也是小师弟被人困住夺走了储物袋,最坏的结果”

齐誉吃了一惊,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拂衣身手不凡,灵息更是从未见过的沉厚,想来功法剑法都是传承自极强大的宗族,她来自无相宗倒也不算特别意外。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晃而过,他跟着紧张道“那现在怎么办?女修已死,要如何找到你小师弟?要不我们回去之后先翻翻这储物袋,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拂衣见他不追问无相宗之事,既松了口气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齐誉心地善良,很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他绝不会刻意去打探。

“好,只是练剑的方式得换一种了。”

“嗯?出了这事还要练剑?”

齐誉满心不解,他还以为拂衣会暂且放下此事,让他回碧霄域等消息呢。

“当然要练,不进则退,时间不等人。若有线索我们一起去寻,到时候说不定会遇上打斗,你只可用剑,不可用法术。生死之战能让人成长得更快,与我打来打去,毕竟只是个过场。”

拂衣不想他因为这件事错过复仇机会,带齐誉在身边虽有危险,但她身上防御之物颇多,万不得已还能把他敲晕了丢进储物戒中再化尘离去。

往回走的途中,拂衣小心翼翼探出神识喂了两个孩子,见他们沉沉睡去才心安了一些,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她得尽快解决好麻烦事,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待上五六年。

回到悬空石山脉,两人一出丹鼎就将储物袋取出,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练剑广场上。在灵石与宝物中搜来搜去,拂衣的目光最终锁定了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

这枚由黄铜色材料炼制的东西约莫半掌大小,疑似变了形的翅膀,有些像钥匙,但拂衣也无法确定。毕竟修仙域内大多都以阵法、结界来防护隔绝,很少有用上实体钥匙的地方。

除了这一样,别的东西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拂师父你看这尖角处的内部,是不是有一个细小的标记?”

拂衣闻言探入神识仔细扫了一扫,里面除了加固阵纹之外似乎并无别的标记,直到齐誉提醒她往阵纹深处看,她才在一条阵纹的缝隙中观察到一个微小得难以察觉的图案。

巧的是,这图案她刚好认得。

“这是恶灵谷的标记。”拂衣有些诧异,恶灵谷被清剿一事早就传遍了碧霄域及周遭修仙域,邪修身上的储物袋与谷中宝库被四大阁尽数收走,这玩意儿怎么会流传出来?

“恶灵谷邪修也不一定全在谷中吧?或许这东西正好被在外历练的人揣在身上?”齐誉自然知晓这件轰动全域的大事,当时他与父母还道,若能一举拔掉这毒瘤,碧霄域必会更加安宁。

“恶灵谷的人不多,广闻阁又以信息交易闻名,对里面的邪修可说是了如指掌。就算有人在外历练,也逃不过广闻阁杀手的追杀。这东西怎么都不该流传到那女修手中,除非”

齐誉脑中灵光一闪,拍着膝盖道“除非掌管钥匙的人不是恶灵谷修士。”

拂衣点点头,她也是这样认为。身为恶灵谷谷主的程连钰,既然能和奇珍阁长老上官云勾结,自然也能在外面发展其他的暗中势力。

“我们去一趟恶灵谷,看看这东西究竟能做什么。”拂衣当即决定返回碧霄域,她不相信蔺不屈会死,不仅仅是凭前世记忆猜测,而是她的宗门令牌没有任何反应。按照白泽的细节程度,不会不在身份令牌中设下感应阵法。

要是门中有人陨落,令牌多半会发出预警。拂衣想到自己手中还有蔺不屈的传讯符宝,赶紧取出来看了一看,里面的气息果然还在。

“人没死就好”拂衣没有急着动用传讯符,万一他落在危险人物手中,传讯只会让她与齐誉也陷入死境。再者他的身份令牌都掉了,说不定传讯符也早就被别人捡到手。

“你小师弟与你分开之前,可曾说过要去哪里、做什么?”

“只说是要去复仇。”

蔺不屈没有详细说过父母之死,拂衣只知晓这两位死得蹊跷,好像是在自己家中被人暗算了。他们陨落时是筑基圆满之境,距离金丹只一步之遥。蔺不屈当时还未进阶筑基,在家中寻到的唯一线索只有一枚法器残片。

这说明杀人者也是筑基期,顶多是筑基圆满之境。此事距今并不久,就算是筑基圆满,也不一定就在短短时间内进阶金丹,所以他才会求宗主给一只罗盘搜寻仇家下落。

蔺不屈自己都毫无头绪,离宗前也曾说不知会跟着罗盘去向何方,拂衣本以为他会走得最远,没想到竟有可能与恶灵谷余孽扯上关系。

第227章 化成灰都认得

御剑来到传送广场,两人很快赶上了一轮前往青莲域的阵法,一出阵立即找到碧霄域阵法,不到一个时辰就已返回刚刚离开不久的旧地。

“你要不要先回家打个招呼?”拂衣知道探恶灵谷之事急不得,要是程连钰在外勾结的修士还活着,谷中必然会有危险。她毕竟稳住心绪,小心谨慎,若是因蔺不屈慌了神,只会一步步陷入更大的麻烦。

齐誉却是摇了摇头,道“耽误越久,你的小师弟就越危险。我父母知晓我在外游历,一时半会回不来,不碍事。”

齐誉原本是去渡厄域寻找一些佛息浓郁的植物,用来研制宁神静气的新型丹药,直到在传送阵看到拂衣,这才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拂衣见状也不坚持,点点头道“那好,先到恶灵谷附近转一转。”

两人御器而行,很快抵达邪气未散的山谷外。这里地势复杂,很难从外部看到里面的情形,拂衣本没有抱着太大希望,但来到此处才发现四处都是修士留下的痕迹。脚步、气息、斗法痕迹,看上去都很新。

“清剿之后不久,就有炼气筑基修士前来捡漏,拂师父倒不必过于谨慎。我们也可装作捡漏之人,进去逛逛不妨事。”齐誉这才想起偶然听顾客提起过此事,他脑中一向只装着与炼丹相关的东西,很少刻意在乎其它。看到这场景,回忆才主动浮上脑海。

“嘿,那还真是方便了。”拂衣跳下树梢,朝前走了几步,越往里去越是能看到修士留下的痕迹,乱七八糟的,看来这里是被人翻找了个底朝天。

齐誉匆匆跟上前来,感觉到谷中邪气仍然让人背脊发寒,心中有些不解。“我记得外面有传言称,当时你将阵法中枢给毁掉了,按理说不该有这样浓郁的邪气啊。”

拂衣祭出沉雾握在手中,比刚刚进谷时谨慎了许多。“可能有人恢复了一部分阵法,或是趁无人再关注恶灵谷,留在里面修炼邪功。”

谷中昏暗无光,四下鸦雀无声,凉飕飕的轻风拂过二人面颊,如一盆冰水从脖颈流下,一直浸到了背心。一步步踏在枯枝败叶上,咔嚓咔嚓的声音反衬得此处更加死寂。

两人并肩而行,呼吸虽未乱,但互相都能听得清晰。神识范围内没有活物,就连小妖兽都不愿潜进谷中栖息。空气中弥漫着还未散去的血腥气,提醒着来者此处曾有过一场激烈厮杀。

咚、咚、咚

一道道似有规律的敲击声从极远处传来,像是隔着极厚的屏障,闷闷的,却又无比真实。

“有人在。”拂衣警觉起来,传音让齐誉小心防备,这声音绝非低阶妖兽随便弄出来的动静,而是有高等灵智的生灵故意发出。不知道是为引起来人注意,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在北边。”齐誉的神识同样敏锐,迅速辨出方位,调转方向朝声音处慢步走去。

阴风越刮越狠,树枝与草叶随之摇晃,沙沙轻响回荡在谷中,让那敲击声显得更加遥远飘忽。拂衣一路走一路观察,这里是她不曾来过的地方,距离阵法中枢很远,似是恶灵谷极深处。

“前面好像有一片坟地?”拂衣神识边缘出现了一片隆起的土包,跟凡俗山中的粉底一模一样,每一个小土堆前方还都竖着木碑,走得近了才发现上方刻有符文。

碑上的符文太过繁复,她与齐誉的神识都无法看清,若强行去观察,识海就会隐隐作痛,符文还会不断晃动、流动。

两人将神识转移开来,刻意不去看那碑文,只收敛好灵息一步步向前靠近,那里正是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到坟地入口时,咚咚咚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是从地底传出来的,好像隔着一层金属。没有阵法,也没有结界。”拂衣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枚古怪的翅膀,还未仔细研究,就见那翅膀脱手而出,直接钻入黑漆漆的土地下方。

一阵轰轰隆隆的响声从下方传来,两人警惕地向后飞退,跃上一棵歪脖子树暗中观察。坟地中间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下方的闪烁着暗光的金属层。

那枚翅膀形状的东西果然是钥匙,此刻正贴合在金属层的一处凹陷内,散发出黄澄澄的暖光,这与周遭阴森可怖的环境格格不入。

“好像没什么危险。”齐誉看着裂缝处,手中紧紧握着刚认主的长剑,还以为金属一打开就要进入激烈斗法,谁知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拂衣盯着裂缝下方的黑暗看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神识往下延伸,哪怕遇上危险,她也能忍痛断掉这一缕神识,大不了让识海受些轻伤。

但她预料中的任何情况都没有发生,黑暗中,躺着两名奄奄一息的筑基修士,生机淡得快要消散,一个倒地不醒,一个闭着眼,本能地祭出一道道灵光击打地洞上方。刚刚的声响正是灵光与金属隔层碰撞发出的声音。

“小师弟!”拂衣从闭眼男修微弱的灵息中,捕捉到了属于蔺不屈的气息,赶紧探出神识将人裹住,向对待易碎的珍贵物品般将人缓缓移到树枝上。

齐誉赶紧从储物袋取出丹药,化作药液渡入血淋淋的蔺不屈口中,正要问问拂衣是不是立刻离开,却见她紧紧皱着眉,注意力仍在地洞之中。

“怎么了?可是认得的人?”

“嗯,算是吧。”

拂衣答得含含糊糊,毕竟她没办法说清楚究竟在哪里认得此人。

地洞中躺着的男修是筑基圆满,被五行法术击毁了大半肉身,几乎没有几处好肉,就连脸都是血肉模糊。他的生机比蔺不屈还要微弱,显然是在斗法中吃了大亏。

拂衣之所以能辨出这具爹娘都不一定认得的肉身,是因为前世她曾与此人走得极近,倒不是因为交好,而是不得不时常见面。

这名筑基圆满的青年,在进阶金丹初期之后会成为戾霄手下的一名使者,负责打听外域讯息并及时汇报。拂衣一旦领到命令,必先到他的洞府领取任务信息,所以就算对方化成灰,她都能从骨子里的气息辨出此人。

第228章 种果树

青年名叫甲九,出生在缚龙域一个凡俗村落,正是属于万妖山脉的管辖范围。他自幼就对妖主有着异常的崇拜,狂热得像是每天起床都在给自己灌鸡血。

自打修炼至筑基期,他就主动投入万妖山脉做事,初期至后期都只是个打杂,到了筑基圆满才被戾霄关注到。他隐匿术精湛,身法绝妙,胆大心细还忠诚,于是就被分配去打探缚龙域各大山脉、城池的消息。

后来进阶金丹,就被戾霄正式提升为使者,涉及到的信息也更多更杂,时常前往外域打探各种隐秘。

看到昔日里风光傲气的甲九,此刻却是一副凄惨至极的模样,拂衣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偷偷笑出了声。

“让你嚣张”拂衣简直乐得快要就地开花,神识一动祭出沉雾,趁他病要他命,剑光一闪即逝,甲九最后一缕生机彻底消散。“死在筑基圆满就行了,这辈子还是不要进阶金丹祸害苍生了。”

拂衣也是后来才知晓,甲九打探消息厉害并不是因为他天生是个好手,而是因为他懂得如何折磨别人,用刑手段在道修中是难得一见的残酷。

曾有一次,甲九返回万妖山脉汇报外域有一处小型秘境出世,入口很快就将打开,但唯有炼气期、筑基期可入内。不知为何,戾霄听后特别感兴趣,让他接着去探,最好是能将秘境中的“不同寻常之物”全部取回来。

甲九带着同为使者的拂衣一道去了,那一回,她才见识到这位金丹使者在外是如何行事。抵达秘境的时候,外面已有许多修士聚集,由于是小型域的小型秘境,这些低阶修士中几乎没有宗族子弟。

甲九让拂衣在暗处等候,自己悄悄潜上前去,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所有试图进秘境的修士屠杀,血溅得到处都是,那场面实在太过诡异,连拂衣都被惊得楞住,瞪着眼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后来,甲九守在秘境入口处,让拂衣一人进去寻找所谓的不同寻常之物,结果什么都没找着,回去还落得戾霄一通训斥。

那些揣着希望前来寻宝的修士们,死得无比凄惨,关键还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最后这理由都站不住脚了。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完全是白死了啊!

拂衣当时是个脸冷心硬的人,生不出太多同情与感慨,只是觉得整件事无处不透着荒谬。实力至上,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可是甲九与戾霄的冷酷程度远远超过她想象。当时的她底线原则同样很低,但这两位是完全没有底线和原则。

后来心境有了变化,逐渐明悟了一些道理,拂衣就更加无法接受如此残暴之事。那又不是杀了全家的血仇,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修士啊,屠鸡宰狗一般对待,如何心安。

回想起这些,拂衣动手的时候完全没有犹豫,让这祸害死在筑基期,那些数不清的屠杀事件就永远不会发生。

“拂师父,先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好!”

拂衣带着蔺不屈跳进齐誉的丹鼎,齐誉自己坐在鼎沿边上操纵方向,三人按原路来到传送广场,在渡厄域的午夜返回到悬空石山脉中。

拂衣将蔺不屈放在练剑小广场上,见他身上灵息稳定下来,生机也在逐渐恢复,就知他要不了多久即可醒来。

“拂师父,好像有人过来了。”

齐誉正在悬崖边朝着远方挥剑,余光就见空中一道灵光忽明忽灭,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徐徐飞来。

拂衣取出结界珠放在蔺不屈手中,启动后来到齐誉身旁,看着远方越来越不加以掩饰的灵光,心中暗道来者不善。

果然,当灵光近了,拂衣看到踩在一朵金莲法器之上的女修,正是一名万妖山脉的筑基圆满女奴。她不记得这女奴的名字,只知道她素来与甲九走得近,有时候会跟着一起到外域历练散心。

“一路找来,甚是辛苦,总算是有个清净地方了。”女奴长着一双能瞪死人的大眼睛,远远悬浮在两座石山中间,祭出一条白色长缎挥舞在身后。

拂衣感觉她像是要上吊自尽,带着这种法器,居然还敢追上来为甲九报仇,可能是真爱吧。

“将甲九储物袋交出来,可饶你们不死。”

拂衣“”原来不是来复仇,是来讨要失物啊。“我们没拿,他的东西和我师弟的东西都不见了,估计是在打斗时弄丢了。”

女奴有些错愕,转瞬又一脸不信地道“废话少说,要多少灵石直接开口,要是惊动了我们主上,有你们好果子吃。”

拂衣见她外厉内荏,分明是知晓自己实力太弱打不过,就要搬出戾霄来压人了。“你们主上是种果树的吗?”

“你,你什么意思?”女奴一脸莫名。

“你不是说他要给我们好果子吃吗?那不就是种果树的?”

站在一旁正经了许久的齐誉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人的态度让筑基圆满的女奴恼羞成怒,恨不得指着他们鼻子开骂。

可是耳边不断回荡着那句种果树,让她脑中乱成一团,好半天都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道友还是请回吧,我说的都是实话,他与我师弟的储物袋都不见了,你要是去恶灵谷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些东西。”

女奴见她神情磊落,语气笃定,确实不像是是在说谎,于是收起了几分怀疑。打又打不过,她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假装强势地盘问。“那你们在恶灵谷时,可见过一枚黑银色碎片?”

女奴只觉那枚碎片没有灵息,也没什么用,卖都卖不出去,于是也不隐藏自己的寻找之心。“要是看到了,我愿出十枚中品灵石交换信息。”

拂衣挠了挠头,皱着眉思索了许久,忽一拍掌惊道“哎呀,我还真看到过。”

“在哪里?”

“呃,你刚刚说几枚中品灵石来着”

女奴暗骂一声晦气,从储物香囊中取出十枚中品灵石丢向拂衣。“快说!”

拂衣一把接住丢入储物戒,笑眯眯地道“甲九尸身所在的地洞有一处草丛,里面就有一枚黑银色碎片。”

女奴闻言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待她走远,拂衣一把拽起蔺不屈,收起此处的所有物件,祭出沉雾一跃而上。“你还愣着干什么,骗了人家灵石还不跑,等着她找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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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追着你打

朝极北方向奔逃了一整夜,齐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拂师父这是骗人家灵石了啊!虽说那女修来势汹汹态度不好,颇有一种“要不是打不过早就动手了”的架势,但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动上手啊。

拂师父居然一言不合就骗了人家十枚中品灵石,这会不会有失筑基第一剑的身份?他侧过头看向里面闭着眼养神的拂衣,淡定得像是早就忘记了这码事,这等心理素质,果真不是他这境界能够达到。

看来强者思维就是与众不同,他也该学着改变一下心态才行。就那之前的事情来说,那女修的同伴重创拂师父的小师弟,她还好意思前来寻衅挑事,咄咄逼人,实在是过分啊过分。该,就该骗她灵石

齐誉为了不让拂师父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下降,默默选择了走向一条不归路,想着想着就觉得,嘴皮子一翻就白白得来十枚中品灵石,它不香吗?!

拂衣不知道齐誉的心理活动,她也确实把这一茬抛到了脑后。她一边打坐吸收灵气入体,一边想着女奴所说的碎片究竟会在何处。

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应是恶灵谷,但她与齐誉入谷的时候十分小心,别说地面,就连地底有什么都探得一清二楚,生怕踩入谷中残留的陷阱。器灵碎片是她一直关注的东西,不可能逃得过她的神识。

若这蔺不屈与甲九一开始打斗的地方不在恶灵谷,那么储物袋也可能是在别处丢失,两人的东西都丢了,只能说明储物袋不是落下,而是在斗法中炸开了。

在佛塔外击杀的冒牌货女修,可能是在任何一处捡到的那枚钥匙,虽说待蔺不屈醒来,能够问清楚他们斗法的路径和范围,但想要寻回碎片已经不太可能,过了这么久,说不定早就被人捡到收起来了。

那名女奴去恶灵谷也是白跑一趟,拂衣知道,她是想通过找到碎片向戾霄献媚,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戾霄历来不用实力低下之人,特别是这种动不动就被骗了灵石的蠢货。

“唔”

一声闷哼从拂衣脚边传来,低头一看,蔺不屈挣扎着睁开双眼,用尽全力聚起一层防御灵光,直到看清拂衣的脸才又松了口气。

“大师姐”

拂衣见他状态比预料中好得多,忍不住嘿嘿笑着调侃道“怎么还带大喘气的啊,要不去了那个‘姐’,直接叫大师也行。”

“大师姐的实力还不足以称之为大师。”

拂衣“”差点忘了这位小师弟是个非常爱“直言”的人,有点后悔调侃他了。“你现在能说会儿话吗?还是想闭眼休息一阵?”

“我已经休息够了。”蔺不屈感觉体内似有无数双手在撕扯他的血脉,根本没有办法进入恢复疗伤的状态,只能任由残余的药液继续滋养,待稍微能够行动的时候再恢复。

“那你说说你跟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杀我父母之人,我找到他,然后打起来了。”

拂衣“”或许是她问问题的方式不对,算了,不跟师弟一般计较,她再问一次便是。“他承认害你父母之事了么?可曾说过到底是为了什么?”

蔺不屈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许愁。“说是奉命寻什么碎片,我父母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他便杀了。呵呵,他竟然还反问碎片是否在我手中。”

“又是碎片。”拂衣没想到器灵碎片对戾霄如此重要,前世那一场秘境屠杀说不定也是为了这玩意儿,看来器灵在他的大计划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那她以后可更有理由去寻找碎片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碎片是什么,家里的东西一件都没留下来,连一张灵檀木打造的椅子都被他拿走了,想来是他的消息有误,我父母死得实在冤枉。”

蔺不屈眼中忧愁渐渐淡去,只余下恨意。“可惜用尽全力也没能杀了他。”

“嗷忘了说,”拂衣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头,“见他在地洞中吊着一口气,我顺手就把他杀了。”

蔺不屈双眼一亮,居然像个孩子似的追问道“真的?确定他死了么?”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他本就被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我一剑过去,刷刷刷一下就解决了。”

“一剑只会是刷,怎会是刷刷刷?”

拂衣“”算了,这天她不聊了。

蔺不屈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师姐抽搐的眼角,心中仇恨随着仇人陨落烟消云散,只要知道那人没有活在某个角落,他就能够心安了。

接连赶了七天路,三人来到渡厄域极北,拂衣神识向外一扫,果然看到了远处那片血红色的平原。

“再往前走就是古魔战场了,我们就在这儿找个地方落脚吧。”齐誉控制着丹鼎来到一座矮峰之上,帮忙扶着蔺不屈起身出鼎。

拂衣离开丹鼎的屏障,感觉到古魔战场的方向传来道道肃杀之气,这十万年来都不曾散去的气息,仍然能勾得心境脆弱的修士发狂。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战场遗址还远,加上三人心智坚定,影响倒是不大。齐誉若是在此练剑,反而还能受这肃杀之气影响,为自己的剑增添几分杀意。

“大师姐,我先找个地方恢复疗伤。”蔺不屈能够自己走动,但无法运转灵力,识海也虚弱得紧。

拂衣把夺宝赛所获的造化丹递给他,甚至做好了大方说出“师弟不必客气”的准备,结果蔺不屈直接将丹药瓶子捏住,挥挥手一本正经地走了。

拂衣“”她心里苦,但她没法说。有齐誉在场,拂衣不好与齐誉嘀嘀咕咕,宗主成了个吃喝拉撒都要伺候的小屁事的事,还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能告知。

她本想传音告知,但以蔺不屈现在识海的状况,传音只会加重他的伤势,这事不急于一时片刻,拂衣转过身来看向齐誉,笑眯眯地道“这下总算能安心追着你打追着你练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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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风暴

月光洒在清冷寂静的山中,树影随微风沙沙作响,本是一个宁静的夜,直到齐誉踩着丹鼎从茂密树枝中穿过,身后一道剑光划破昏暗,树木轰隆倒地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份安宁。

那道剑光如一条白色的线,明明细如发丝,其中却蕴含着一种无比霸道的剑气,所及之处无一不碎,山石、树木、草皮全都在这道白光经过时改变了原本的模样。

尘土飞扬时,两道身影又已匆匆远去,只能看到一道道月牙状的白光卷起重重气浪。

齐誉被追着打了半个时辰,终于摸索到一点心得,若老老实实朝一个方向疾驰只会挨打,若想强行反抗只会挨打。唯有毫无征兆地改变方向,冲向对拂衣无利的地势,再趁她调整追踪方向时那个短暂的瞬间反攻,挥出的一剑就能与她擦肩而过。

这是他之前根本做不到的事,哪怕连拂衣的裙角都沾不到,却也算是一个大大的进步了。

嗖嗖嗖——

三道白光从左、右、上三个方向激射,被围困在中间的齐誉毫不犹豫地向上冲去,让拂衣都忍不住挑了挑眉。“你这是要拼命啊?”

齐誉无暇分心与她说话,他知道拂衣有时候会故意转移他注意力,用尽一切手段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最后会被打得脸朝地砸向地面。

他双脚在丹鼎边缘猛地一蹬,手持长剑冲向高空,聚起浑身灵力横着劈出一剑,随后身形旋转着稳稳落在丹鼎之上。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只在短短一息之间。可惜的是,他这一剑根本没能劈散拂衣的剑光

咚——

白光劈在丹鼎上,一道如寺庙钟响的声音回荡开来,齐誉再次砸向地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几道剑光带着冷冽劲风从上方袭来。

“拂师父,你这回是用上全力了吗?”

“并没有。只不过是那道剑光之中蕴含了九十九道剑招,算起来不是一剑,而是九十九剑,你自己没看出来罢了。”

齐誉跳脚狂奔,连砸到坑里的丹鼎都顾不得拽回来,借助树木的遮掩在林中窜来窜去,躲避紧随而至的霸道剑气。

他实在是想不通,明明拂衣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筑基初期,为什么能有如此可怕的实力,这才使上了五成力气,就把他逼得像是钻进了死路的老鼠,恨不得多长几只手来蒙着头乱窜。

他虽看上去与拂衣年纪相仿,但那是因为二十二三岁时服用过定颜丹,实际上他比拂衣多活了二十几年,现在怎么有种这多出来的二十几年白活了的感觉。

“拂师父,稍微,稍微等一下!”在地面狂奔不耗灵力,但却极其耗费体力,齐誉常年都在店里炼丹,神识灵力是锻炼得极好,可肉身确实不如同境界修士。

“时间不等人,仇人不等你,给我卖命地跑!”拂衣才不理会他,不到极限就没有突破,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啊,她可不会心软。

两人一追一逃,一夜时间很快过来,直到齐誉趴在地上用剑打都打不起来,拂衣才满意地点点头收起沉雾不再继续。“好了,休息休息吧,我也去恢复一阵。”

“啊呜呃嗷”齐誉本想回应一句,但一张口就只能嗷嗷呜呜说不出完整句子。

拂衣见此处无人打扰,挥挥手自己远去了,这一整夜都没时间喂孩子,也不知道饿死了没有。她走到山腰处随便开凿出一方洞府,取出阵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将两个娃娃从储物戒中取出来透口气。

“长得真快,难怪幼年时村里的老人总说我一天一个样。”拂衣那时候不懂,她明明就是昨天的她嘛,怎么可能一天一个样,现在看到易正易邪的变化,总算是相信了这句话。

易正乌溜溜的眼睛越来越像白泽,瞳孔好似两颗黑色灵玉珠子,亮得惊人。由于吃得好睡得多,脸颊也丰润起来,白白嫩嫩的,拂衣忍不住上手掐了一下。

易正没有反抗,倒是易邪哼哼唧唧不大高兴,这孩子像是怎么喂都喂不胖,脸颊不圆润,张开了的眼睛长而上挑,鼻子倒是挺,就是鼻尖微微下勾,瞧着有些阴鸷。

婴儿状态都能给人带来不适的感觉,长大了难说会变成什么模样。拂衣看着这只疑似青龙恶灵的小娃娃,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把余下的羊奶尽数给他喂了进去。

一道传讯符触动了阵法屏障,拂衣神识一动将符箓牵入手中,见是蔺不屈发来确定她方位,赶紧将阵盘关闭请他进来。

齐誉闪身进入洞府的瞬间,只见两个小不点睡眼朦胧,安安分分地躺在拂衣怀里,这场面怎么看怎么不和谐。“大,大师姐,你,你生了?!”

拂衣“”有时候她是真的很想揍这位师弟一顿,不为教训,只为出口气。“你先把下巴收回来好吗,我怕掉了接不上去。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宗主魂灵转世,还有这个,可能是青龙转世。”

蔺不屈听到不是她的,这才把瞪圆的眼和大张的嘴收起来。“我就说嘛,哪儿有人会喜欢师姐这么狠的等等,什么?宗主和青龙?”

拂衣已经懒得与他计较,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我前几天遇到了培坤师叔,他也确定易正是宗主转世,不过现在凭这张脸就是最大的证据了。”

拂衣将自己去到永宁域后发生的事告诉他,又将培坤与自己的分析与他过了一遍。“所以现在,这俩孩子就是我们的责任了。”

拂衣说出这句话时有种奇妙的感觉,从前的她,可没有什么“我们”一说,至于“责任”,更是很少主动往肩上扛。这一进无相宗,似乎就当真有了归属一般,哪怕并未与同门相处太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蔺不屈神情严肃地接过易正,将沉睡的孩子举起来与脸齐平,郑重其事地喊了一声“宗主,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拂衣正想问问他伤势恢复得如何,还未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轰隆声,巨响隔着屏障都能听得真切,说明外面有极大的动静。

拂衣神识探出阵外,只见古魔战场遗址方向尘土飞卷,一道道红色风暴卷延伸至深空,好似无数利刃即将划破这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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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魔种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照顾好孩子。”

拂衣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去,蔺不屈让她注意安全的叮嘱很快被阵外轰隆声吞没,肃杀之气冲击得她心神不宁,饶是心境再稳固,也会被这种置身于战场的紧迫感吞噬。

拂衣赶紧取出一粒宁神丹药服下,不知是药液中令人舒适的气息还是心理作用,总之比刚刚出阵时好受了许多。感觉到齐誉正朝她这边赶来,她赶紧调转方向驾着沉雾向前赶去。

二人汇合的时候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不解,古魔战场遗址是一片死地,既然是死地,就说明绝不会生出任何动静,更不会长出修士所需的任何资源。无人之境忽生异变,观情形还不是什么好变化,自然令人感到疑惑。

“是去看看还是离开?”齐誉接连服下两粒凝神丹,背脊却仍是绷得死紧。

“去看看。”拂衣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在没有感觉到致命危机前,她是不会错过任何一种方式的热闹。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太多与古魔战场有关的信息,毕竟过了十万年,就算里面曾经有不少好东西,也被以前的修士们捡光了。

齐誉最近胆子大了不少,见她坚定,自然不会往后撤。于是两人再次服下宁神丹,御器朝前飞去。

古魔战场,乃是十万年前道修与魔修的战争遗址。

上一次大浩劫过后,人族与妖兽再一次从毁灭中崛起,在两万年来逐渐兴盛,宗门、家族、各种新生势力犹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八大顶尖宗门与四大顶尖魔门正是三千域内最强的势力。

理念不同的势力之间就难免有争执,道修、佛修行事相对平和,追求清静自在的同时亦会守住底线,而魔修追求自由长生的方式,较之其它几道就显得霸道蛮横。

正魔一向是对立的两方,就算前期因整个三千域的大局着想,安然相处了两万年,但在修仙域蒸蒸日上之时还是无法共享繁荣。

种种利益之争在正魔两方爆发开来,矛盾与仇恨越积越多,最终因为一件看上去不算大的事爆炸了战争。

那是十万年前渡厄宗举办建宗两万年大典,广邀天下生灵前来庆贺,由于佛修行事低调,说是宴会,其实就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论道论经会。没有美酒灵果,也没有斗法擂台等略显喜庆的盛事。

魔门派来的修士对此十分颇为不屑,并完全不加以掩饰,一场大典暗潮汹涌,结果恰逢此时,极北方向传来秘境出世的宝光,本就一点就燃的两方顺势爆发,战争的号角就此吹响。

秘境入口宝光冲天,显然是有异宝降世,从内部溢出的灵气十分浓郁,威压强大,唯有元婴修士可入内。这种大型秘境是每一个宗族必争之地,恰逢世间最大的几方势力凑在一堆,一言不合就有长老开打。

这一打,就是整整十年,最后以四大魔门的覆灭为结局。

修仙域对这一战并无太多记载,小道消息称,这是因为八大顶尖宗门联手做了一些不厚道的事,有人说是正道联合两不管的邪修,设下有违天道的禁阵暗算了魔门。也有人说正道与妖修达成共识,让妖兽们暗中袭击魔门后辈,甚至沾亲带故的少年、幼童也不放过。

拂衣对此将信将疑,不愿也不想去追根究底。一场过去许久的战事,只有胜败,没有对错。因为对错都是由胜利者书写,至于真相,早就被淹没在古魔战场血红色的泥土之中。

“风卷好像是从中心方向传过来的,以我们的实力应是无法靠近。”齐誉将丹鼎停驻在高空,自己躲在鼎内,伸出双手趴在鼎沿上往外看。

拂衣仍是稳稳立于沉雾之上,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她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肃杀之气,不仅心境毫无波动,就连肉身都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再”拂衣本想再往前去,她从紊乱的气流中感应到了一种古怪的生命力,好像前方有什么活物在苏醒。可惜话还未说完,后方就传来一道令她肃然生畏的佛音。

“阿弥陀佛此处危险,还请二位小友速速离去。”

是禅心圆满的大师。拂衣不敢再妄动,只能悻悻回过身去行礼,这一看才知,竟有九十九名禅心圆满大师悄无声息来到了此处。

他们个个身着渡厄宗长老服饰,其中一人的袈裟上绘有代表首座长老的金莲,其余九十八位皆为银莲。

若是正常情况下,拂衣不至于完全无感应,这九十九人必是悄悄前来,说不定沿途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极北方向本就是荒芜之地,很少有修士前来游荡,这里的动静不会立刻引起低阶生灵注意,而在此处的高阶修士,大都属于渡厄宗,或是与他们有着紧密关系。

拂衣与齐誉绕着九十九尊大和尚,一边往来时方向飞,一边不住回头看。只见那些禅心期大师迅速在高空中散开,短短眨眼之间,就将数不清的红色风暴卷控制在原地。

紧接着,一片片金光闪烁的屏障开始凝结,一小块一小块地融合着,将遗址中心方位罩得严严实实。肃杀之气立刻减弱,风暴卷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刻意放慢了速度的拂衣与齐誉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从被罩住的地方破土而出,明明大张着嘴嘶吼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尽管如此,拂衣与齐誉还是莫名其妙喷出一口浊血,接着便觉胸腔如有重锤猛击,头昏脑涨,欲要裂开。

“那那是什么”齐誉捂着头加快了逃离的速度,巨人没有五官,只有上半身从地面钻出来,但头部已经穿过了云霄。

“魔种。”拂衣瞬间有种抽离感,明明确信自己不会看错,但又忍不住反复怀疑这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魔种是什么东西?”齐誉识海与胸腔的闷痛终于消失,传音也不似刚刚那般费力,回头一看,那巨大的黑影已被压制下去,只余下半截脑袋还在挣扎。“大师们好像早就有经验了。”

拂衣没有回应,她感受到周围树木与气流逐渐平静下来,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若没有意外,这只魔种应该会成为玄武后裔——执明的宠物,但在被收服之前,它会毁灭七个大型修仙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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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稳住别慌

拂衣来之前曾抱着一丝小期待,哪怕看到风暴冲天,她潜意识中还是认为许是有宝物或秘境出世,若是赶在远方修士之前抵达,说不定她和齐誉能有什么便宜可捡。

就算是低阶修士进不去的大型秘境,感悟一下宝光、接受一下精纯灵气洗礼也是好的嘛。

结果谁知只看到杀伤力巨大的东西,宝物什么的,完全没有指望了。

“拂师父,魔种到底是什么?”两人回到暂时落脚的山峰时,齐誉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才恢复了平静。“看起来很危险,渡厄宗的大师能一直镇住吗?”

“我也是在一枚玉简上看到过记载,不过并不详尽。我本以为魔种是天地自然生成的魔物,但从刚刚之事来看,这东西应该是古魔战场衍生出来的。十万年来,战场遗址中的杀气都未曾消失,那么战争中残余的魔气也可能没有消失。”

前世的魔种是突然出现在紫霞域,一现身就大开杀戒,除了身具魔气的修士,其余生灵全都是它攻击对象,就连略有灵智的矿材、灵智都不放过。

在紫霞域成为死地之后,另有六个修仙大域成为魔种的乐园,生灵的炼狱。后续好几百年,这七大修仙域都没有恢复生机,毕竟那时候灵气已经衰败,三千域整体都不大好,更不要说毁在魔种手下的死地了。

不是没有高阶修士试图击杀魔种,道修与佛修中从来不缺愿意为世献身的勇士,可惜这些勇士去了一批又一批,魂灯灭了一盏又一盏,魔种依然毫无损伤。

待它试图毁灭第八个修仙域时,忽有一名妖修降世,借助那一方大域的土地之力将魔种束缚,以不知名的玄妙秘术把它收服,后来就成了只听他一妖指挥的宠物。

那妖修正是低调的玄武后裔,执明这个名字,从此在三千域内广为流传,可惜由于当时无生灵在场,谁都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除此之外,世人也对执明的性子颇为不解。他有时会指挥魔种前往某一域,主动襄助正道,清剿大规模残害生灵的邪修势力;有时又会站在邪修魔修或妖修一方,对人族进行莫名其妙的屠杀。

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敢全然信任他,因着魔种之故也不敢得罪他,于是他就成了三千域最神秘的妖祖后裔。相比起其他几位妖祖后裔,他的低调更像是因为生灵对他的畏惧,不敢主动去窥探。

“那记载可曾说过毁灭之法?魔种要是闯出渡厄宗大师的屏障,后果简直难以想象啊。”齐誉忧心忡忡地看向已然恢复平静的极北,心情颇有些沉重。

“不曾。魔种表露出的境界只在元婴圆满,但实力远远高于此境,而且它并无实体,只是魔气凝聚的虚物,要说杀吧,好像本来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东西,要说毁吧,打散了人家还能重新凝聚。”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渡厄宗大师,愿他们能一直镇守住战场遗址?”齐誉语气中有些不确定,他总觉得,这般强横的魔物,绝对不可能永远被困在地底。

“我不明白的是,这么大的隐患,渡厄宗怎么不求助于另外七大宗门?大家一起把它困住,岂不是更加保险?”拂衣原先是不知道魔种的来历,如今知道了,就觉魔种凭空出现在紫霞域实在古怪。

紫霞域距离渡厄域可是有着无法计量的空间距离,搭乘传送阵都得花费四百中品灵石,可以说是相当昂贵的距离了。

被束缚在佛修手中的魔种,是怎么悄无声息去到紫霞域?据它所知,这灵智低下的玩意儿可没有任何空间之力。

想到此,拂衣不得不怀疑起戾霄与器灵,这世间具有空间之力的唯有这俩。可前世器灵有出现过吗?她仔细翻找了记忆,完全找不出这货存在过的痕迹。

据器灵自述,它早就已经碎裂成渣,一直附在一枚碎片上寻找原身,最后被一阵气流冲击到了异世界。所以就算前世它做过许多小动作,拂衣也绝无可能知晓。

反倒是戾霄,前期的行动她都一清二楚,后期的动作也多少有过关注,做出此事的嫌疑比器灵小。但这俩货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要是得知魔种的存在,肯定都是想利用起来为自己做事。

当然,不止是他们,世间任何一个渴望获得强大实力的修士,都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大杀器。要不是她加入了无相宗,变得善良可爱,说不定也会生出点儿贪念。

至于前世为何让执明捡了便宜,拂衣就完全想不明白了。

“那我们要不要私自告知七大宗门?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齐誉很少生出这样的灵觉,一时有些坐立不安。

拂衣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安抚道“稳住,别慌。我们境界太低,就算去说人家也不一定信,再说七大宗门未必就不知晓。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们先别去掺和这麻烦。”

她记得清清楚楚,魔种出现在紫霞域时,她已是元婴中期,按照这一世的进阶速度,指不定都是元婴圆满了。

既然渡厄宗还能镇守几百年,那她着的哪门子急,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魔种未必就能毁灭七大修仙域。

“走啦走啦,你是嫌练剑不累?还是嫌修炼太快?我看你修整得差不多了,与我对战一场如何?”

“”

齐誉满脸都写着不愿意,但最终还是重重点头,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好!对战就对战!”

两人再次化作残影消失不见,天渐渐亮起,那场简短的红色风暴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朝阳似火,将整个渡厄域染上一层圣洁的暖光。

打斗中,拂衣忍不住看向极北,那里早就没有了渡厄域大师的身影,他们似乎也不在乎有两个小修士看见过此事。佛修以慈悲为怀,做不出杀人灭口这种事,可是连个劝诫警告都没有,还是让拂衣感到有些奇怪。

难道他们完全不在乎魔种之事被人知晓?那为什么前世这么多年,渡厄域也好、外域也罢,都没有一个人知晓魔种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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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碎片

拂衣想不明白,也没打算深想,反正这件事暂且与她无关。她如今只想把齐誉暴揍成器,把孩子抚养大,让乾坤尽快恢复如常。

昼夜交替,三个月时间一晃而过,齐誉在孩子满半岁的时候离开了,笑容比从前更加自信,浑身气势都有极大的转变。拂衣目送他御剑离去,嘴上只说“打不过就赶紧跑”,心中却是默默祈祷他能圆了此愿。

“大师姐,我也打算走。”一直闭关养伤的蔺不屈难得现了身,送走齐誉后,他抱着两个孩子走出洞府,板正的神情与左右臂中的孩子有些不搭。

“你去哪里?”拂衣以为他伤势为复原,会一直与她作伴在这里养娃,没想到这无情无义的人竟然就要丢下她和孩子远去!

“回宗门,我的伤比想象的还要重,在外不好静养,回去之后至少有绿雾帮助恢复。”齐誉说着搂了搂两个孩子,问道,“师姐何不跟我们一起走?你的剑都破了,要是遇上致命危险,难不成要拔腿就逃?”

“拔腿就逃怎么了?”拂衣不解道,“不跑还留着等死?天大地大性命最大,是以,逃命是一件极其高尚的事。”

蔺不屈“”他家大师姐还真是完全不在乎面子这种东西啊,不过她说得确实有道理。“那师姐不打算跟我回宗?”

拂衣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暂时不回,还有一件事要弄清楚,待做完了再返回。你先带着孩子离开,喏,储物戒借你。”

拂衣将自己的东西腾出来放到蔺不屈储物袋中,将小指上的戒指取下,交到他手中。“这碎块没多少灵气,不会太引人注目,但你千万记得,若是遇上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女修,千万要护住戒指逃跑,不要与之纠缠。”

蔺不屈严肃地点点头,沉声应道“大师姐放心,我会好好护住戒指和两个孩子。”

“那你先走吧,多则一月,少则半月我就会归去。”拂衣不打算在外域久留,无相宗确实是最好的修整地点,于她、于蔺不屈、于两个孩子都最安全有利。

蔺不屈收好储物戒,把孩子们放入其中,朝拂衣拱手行了一礼便御器离去。他走后,拂衣立刻取出鑫云的传讯符发了出去。

“果然还在渡厄域,这是要一直守着渡厄宗那枚碎片?”拂衣无需证据都能确定,闯入渡厄宗禁地放碎片的就是鑫云无疑,她很想从侧面打听一下具体情况,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鑫云这回有没有阳奉阴违。

按照这头虎的尿性,在对戾霄有怨气的情况下,是绝对干得出放一枚假碎片到渡厄宗、自己藏着真碎片留后手之事。

鑫云很快回了讯息,让拂衣在原地等着她,她在集会逛逛就来。收到传讯不到两天,一团虎状的云就以极快的速度来到矮峰之上。

“你还没离开啊?”鑫云化作人形落地,脸上带着笑,语气还算轻快,但眼神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

拂衣有心打听,自然不会错过这“关心”的好机会。“没有,等前辈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瞧前辈有些不快。”

鑫云不自觉地抿了抿嘴,随后扯出一个苦笑道“哪儿有什么事,就是帮人家做件事做得不大好,心里有些担心。”

“哦,是有人请前辈帮忙?做了就算是情分,何必在意结果如何。”拂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有模有样地安慰起来。“要是对方那么在意,怎不自己去做?既然交给前辈,就得承担好与不好两种结果。”

鑫云一拍手,低呼道“就是啊,要是那么重要他怎么不自己去!反正我就不想做,凭什么啊,幸好我聪明”她说着忽然闭了嘴,笑眯眯地望向拂衣转移了话题,“孩子呢?你丢哪儿了?”

“我不方便随身带着,把他们交给信任的人养着,以后抽时间再去他们家看。”拂衣当然不会告知她真相,无相宗的身份绝不能让鑫云知晓,关于自己的事,说得越少越好。

“嗷,那也好。”鑫云转了转眼珠,带着几分试探询问道,“拂衣,我能信任你么?”

拂衣心中一跳,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跟她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她迅速调整好心跳与呼吸,一本正经地应道“若是无关我利益之事,就信得过。若是与我生命与利益相关,那就不好说了。”

鑫云闻言不仅不恼,反而松了口气。“嗐,你这人就是诚实,不知道以后要吃多少亏呢。”她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黑银色碎片,眯了眯眼,道,“这东西你替我保管,若是藏起来,不必告诉我地点,若是随身携带,也不必告诉我你打算去往何处。”

拂衣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心心念念的碎片来得这么容易,老天开眼啊!“这是何物?前辈怎么不放在储物空间里?”

鑫云摆了摆手,摆出一副无奈又无力的神情。“别问了,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不方便带在身上,总之你替我保管一阵,我需要的时候自会寻你。”

“前辈就不怕寻不到我?”拂衣估摸着鑫云自己都不知道碎片的用处,否则不会这般轻易托付给她。

“寻不到就算了,反正在你手上总比在在别人手上强。这东西于我也没什么用处,我连它是什么都没弄清楚,其实你要是喜欢,拿去当个装饰也成。”

看到鑫云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拂衣更加放心了。“好吧,那我先替前辈保管。前辈接下来准备去哪儿?还在渡厄域么?”

“嗯,要在这里待上五十年,走不掉的。”鑫云想到此事就无比烦躁,猛地化作虎形朝山外吼了好几下,惊得一群低阶妖兽四处窜逃。

拂衣见状便知,戾霄多半是让她等在此处,直到碎片染上舍利子的佛息才好离开。可惜戾霄鸟性中最大的缺陷就是轻视,他小看了鑫云,更低估了这头虎心中的怨恨。

他以为通过一些手段就能操纵鑫云,却也不想想人家也是妖祖后裔,哪怕进阶困难,骨子里的骄傲却不会减少。

“喏,这是我的传讯符宝,”鑫云见她似有告辞之意,立即取出两枚符宝,在其中一枚中注入自己的气息,“以后方便联络。”

拂衣点点头,将注入自己气息的一枚交给鑫云,起身拱了拱手“祝前辈一切都好,晚辈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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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回宗

回到灰星域,来到灰茫茫的虚无前方,拂衣有种离家许久忽然返乡的抽离感,戴上宗门令牌钻入虚无的时候,她深切地意识到,自己是当真将这不曾久留过的宗门当作了第二个家。

归属感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前世她对万妖山脉毫无这样的感觉,由于父母家人早亡,宝瓶村于她而言亦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之地。

后来做了散修,在各修仙域晃晃荡荡数百年,没有一处能让她完全心安。今生倒好,父母俱在,同门友好,再加上自身实力过硬,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穿行在灰雾中,拂衣又想到自己在碧霄域及附近闯出来的名声,筑基第一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咧嘴傻笑。“要是传开了,我会不会成为感动三千域第十大风云人物?哎呀,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怎么说她也是钟韵、蔺不屈的大师姐嘛,要是这辈子混不到风云人物那等地位,岂不是丢了大家的脸?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找人斗法了?

“想想出名之后确实有许多方便之处,一来没有不长眼的敢来挑衅,能够免去许多不必要的事端,二来有人拍马屁,心情确实还不错。”

拂衣并不觉得喜欢被人吹捧是件丢人的事,在心境没能时时刻刻稳如止水前,谁都喜欢听到好听的话,只要不被这些话吹昏了头,以为自己当真天下无敌,听一听寻个乐子也是美事一桩。

“以后在有必要的时候,还是得稍微表现一番,要是提前就有筑基第一剑的名头,也不至于被恶灵谷的蠢货碰瓷找茬了。”

一路不停不歇穿出虚无,回到月白草原的瞬间,绿色雾气带着远古时期的浓郁生机扑面而来,拂衣身心舒畅,连卧在丹田中的乾坤都微微颤动了一下,在识海中向她传达出欢快喜意。

“还是宗门好啊。”拂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驾着沉雾悠悠闲闲朝主峰广场飞去。还未靠近,识海就传来蔺不屈的传音,带着一种等候已久的欣喜。

“大师姐你终于回来啦!”

“嗨呀,师弟可是想我?”

“那倒不是。就是不想带孩子了,他们老是吃喝拉撒,耽误我养伤。”

拂衣“”是她自作多情了,看来大家的同门情谊并没有很深嘛。“师弟把孩子送到主峰广场,我来带,你好生恢复吧。”

蔺不屈应了一声,很快从远处赶来,他选择的山峰距离主峰不远,恰好在神识传音范围内。靠近的时候,拂衣只见他踩在圆形飞行法器之上,一手拎着一个娃的衣领,两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子笑得咯吱咯吱,感觉自己在玩游戏。

“师弟的伤”拂衣赶紧把孩子们接过来,神识观他灵息比之前还要虚浮,不由得有些担心。

“大师姐,您还真是铁口啊!”蔺不屈一副真心佩服的表情,绞尽脑汁想要夸赞拂衣几句,开口时却又让人想暴起伤人。“真是应了凡俗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乌鸦嘴?”

拂衣“”

“我回来的路上真遇到了你说的那位,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蔺不屈知道女修不喜欢人家比自己漂亮,赶紧加了一句,“就是丑点儿,没你好看。”

拂衣对他的夸人神功感到十分无力,一模一样,又丑点儿,那这到底是夸还是损呢。不过她也懒得计较细节,直接问道“她看到储物戒了?”

“看到了,让我卖给她,我不卖她就想抢,可她实力不怎么样,而且身上好像还有重伤,说话也怪怪的,我瞧着有些疯癫。我想到你让我速战速决,便未与她多纠缠,催动了符宝抵御片刻自行逃了。”

蔺不屈取下手上的戒指,接过拂衣递来的储物袋,一边交接里面的物品一边道“大师姐,那人是你什么人?她为什么总说自己是天命之人,让我不要与她为敌?”

“那具肉身属于我胞姐,但里面魂魄却另有其人,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与你详说。她可知道你逃离的方向?没有看到你进入虚无吧?”

“那倒没有,我们是在青莲域打起来的,我离开后立刻换了好几个传送阵,绕着远路回的灰星域。她压根儿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拂衣闻言放了心,拂袖知不知道无所谓,怕就怕躲在暗中的器灵知晓此事。“那你先休息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蔺不屈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主峰广场。拂衣抱着孩子来到玄元殿内,看到开宗祖师牌位下方白泽坐过的蒲团,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在安静的殿中站了一会儿,拂衣才意识到易正和易邪一直没有哭泣,她低下头来一看,这俩孩子正瞪着眼四处瞧来瞧去,完全没有要比哭声大的意思。

“看来宗门里的气息确实适合他们,回来的选择果然没错。”拂衣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大块黑色灵檀木,这是回来的途中在渡厄域集会上买来的,难得一见的四阶超品,用来刻制巫符文令牌遮掩气息正合适。

既然接手了两个孩子,她就不得不为他们的以后做打算,到了一定年岁,两人总要离开此地前往外域历练,戴着遮掩令牌才好保证安全。

“最好是在五岁前把人带出去,易正倒还好,易邪可不能不防。”不是拂衣小心眼,而是无相宗的隐秘事关重大,任何外人都不能知晓虚无与无相山脉的秘密。

既已怀疑易邪是青龙血脉,就不能早早防备,她可以做到大面上的公平,但细节上难免会有区别。她希望自己能够维持住本心,不要因心中的怀疑过分差别对待两个孩子,否则只会在易邪心中种下不好的种子。

“你们还算生在较好的年头,再过十年左右,灵气衰败的迹象就该被所有高阶修士察觉到了。”拂衣叹了口气,衰败时期不仅会使生灵修炼变慢,还会因恐慌产生一系列大灾小难,打劫的修士迅速增加就是最明显的改变。

生灵皆对“末日大浩劫”有着难以消除的恐惧,人心惶惶,抱着活一日算一日的想法,乱象自然就发生了。

“乐观点想,时代造就英雄,最坏的时代何尝不是最好的时代?”拂衣坐在蒲团上,任由两个娃娃在地上爬来爬去,静静闭上眼睛,沉浸在殿内浓郁的生机之中。

第245章 四年

无相山脉宁静悠然,自成一片小天地。

这里的天气永远晴朗得恰到好处,月白色的草原上时不时传出沙沙草叶声,绿色的浓雾带着远古流传的勃勃生机,飘荡在山脉中的每一个角落。

远远看来,像是一条条浅绿色的缎带,将无相山脉及月白草原温柔地环绕着。

“哈哈哈——”一道不和谐的清脆男童声打破了山中平静,稚嫩的声音略显兴奋,不住回荡在主峰阵纹密布的广场之上。“易邪,你太傻啦,我一直躲在玄元殿里呐,你居然一整晚都没找着我!哈哈哈——”

一个穿着白色一阶超品防御服的小童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强行装作有精神,从玄元殿里呲溜一下钻了出来。这孩子生得极好看,白里透红的皮肤,乌溜溜的大眼睛,鼻尖微微有些上翘,唇瓣红得健康可爱。

他梳着两个小包包般的发髻,这是他最喜欢的发型,拂衣说,只有这样才能衬托出他的可爱。他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拂衣说的话都是真的!

看到一个接一个打哈欠的易正,漫步走来的易邪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道“哦,居然在里面啊,难怪我没找到。唉,昨晚睡得真香,梦里还看到拂衣给我买鸡腿了呢!”

梳着单髻的易邪穿一身红色纱织防御服,与易正的一样都是一阶超品。他的脸颊不似易正那般圆嘟嘟的,相反十分瘦削,若是大人还可说是清瘦秀气,可作为一个四岁多的孩子,难免显得有些单薄可怜。

但他的神情飞扬,眼神淡然,嘴角时常微微向上牵起,看上去又是一个自信骄傲的孩子。这样的小孩往往是在安全且积极的环境中长大,对自己的一切都充满信心。

他语气骄傲,哪怕说的是梦境,也似乎笃定这会成真。

“啊!”易正比起他来要天真许多,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委屈。“拂衣都没去我梦里!也没给我买鸡腿!”再想到自己在玄元殿内耽误了一整晚,虽说是赢了躲猫猫,但却错过了睡觉和做梦啊!

易邪看到他蠢兮兮的样子,嘴角翘得更厉害了。果然是自己比较聪明,早知他就藏在玄元殿,不过是故意不去找罢了。“哼哼,拂衣这次回来肯定会带我出去玩,我就要满五岁啦,能测灵根了!”

“我也要满五岁!我也要测灵根!”易正急急地为自己说话,生怕落后半步。“拂衣说我跟你一样大,她会带我一起出去的!”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聊开来,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他们只知道这里叫“主峰”,拂衣居住的地方叫隐剑锋,蔺不屈居住的地方叫万法峰,外面月白色的草原就叫月白草原。

他们不知道这里为何就四个人,小小的脑袋也想不了那么多,只偶尔会听拂衣说,这里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待他们长大了,就带他们去外面看热闹。至于外面是哪里,他们同样一无所知。

“拂衣走了三天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呀?”易正背靠着高高的门槛,坐在玄元殿门口,一双小胖手支撑着下巴,望着远方嘀嘀咕咕。“不是说好的只去两天么。”

“都说了是去给我买鸡腿嘛。”易邪幼稚地想要炫耀自己的梦境,反正每次出去,拂衣都会买鸡腿回来,这就说明他已经学会了在梦境中预言。

“小邪,你会是什么灵根啊?”易正的注意力转移得飞快,比起鸡腿,他更盼望着能够修炼。

“拂衣说我可能是木灵根。”易邪不知道拂衣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一向信任她,反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就算最后不是木灵根,那也绝对不是拂衣没本事,是他长错了。

“嗷,拂衣从来就不跟说我这个。”易正有些懊恼,每回他询问此事,拂衣都是一副苦恼的样子,对他说“别着急呀,到时候就知道了,反正你是能修炼的”。

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但对这里所知甚少。拂衣与蔺不屈任由他们随处溜达,不管想去哪里,都能坐着飞剑或飞盘呲溜一下抵达。可是一座座山峰实在太大了,就算在里面跑上一整天也跑不到半山腰。

两个孩子都对御器飞行有着无限向往,还有拂衣的剑,蔺不屈的法术,以及这两个大人完全不需要吃东西睡觉,靠天地灵气就能活得好好的。

“哎呀,蔺不屈来了。”易正看到灵光落在广场之上,噌地站起身来,迈着胖腿噔噔噔跑了过去。

易邪不慌不忙跟在身后,走到蔺不屈身前行了一礼。

“吃饭。”蔺不屈从储物袋取出一锅低阶灵米熬制的粥,一叠做得小巧可爱的兔子馒头,以及一些可口小菜,摆在时刻备在储物袋的长桌上让两个孩子吃。

看到他们吃着闹着,蔺不屈心中一阵委屈,这些年,他实在是太难了。

大师姐是个只管玩不管事的角色,整天带着孩子漫山遍野疯跑,待想起孩子需要投喂才去灰星域凡俗买食物,待她归来,孩子都快饿昏了。

他只好担起重任,连夜研读九十九枚灵膳玉简,外出购买了大量适合喂养幼童的食物,勤勤恳恳将心得变为实操。烧烂了五十口凡俗铁锅后,终于发现砂锅才是熬粥的绝佳器物。

再后来,他堂堂法修竟沦为专精灵膳的厨子,做些可可爱爱的小馒头简直不在话下。谁知大师姐不仅不佩服他天资聪颖,还指着他哈哈大笑,说他堂堂七尺男儿竟有一颗少女心,这叫人话吗?!

要不是大师姐自己没有心,他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他真的太难了。

还好两个孩子喜欢吃,让他有种与修炼不同的成就感,看到他们认认真真坐在长桌边,像是对待珍贵之物一样慢慢地取用,蔺不屈就觉自己日复一日的辛苦并不是白费。

嗖——

远处传来的破空声引得一大两小齐刷刷往后看去,拂衣踩着沉雾疾飞而来,左手拎着一只荷叶烤鸡,右手拎着两串糖葫芦,风风火火赶到主峰广场之上。

“拂衣!你终于回来啦!”

“幼稚。”

易正急匆匆地跑过去,易邪仍然保持童年老成的气质,只不过小短腿迈得飞快,比刚刚积极多了。

蔺不屈正想起身炫耀一番厨艺又有长进,结果就听易正嘟嘟囔囔对拂衣道“粥和馒头真的不好吃啊拂衣,我以后能只吃鸡腿和糖葫芦吗?”

第246章 约法三章

蔺不屈一向是个不喜欢情绪外露的铮铮汉子,但看到两个孩子抢夺荷叶烤鸡的迅捷动作,还是让他小小地受了点儿内伤。

刚刚看到白粥和小兔馒头时,这俩货可还是一副教养良好、互相谦让的模样,怎么一面对烤鸡和糖葫芦,画风都变了。

这岂不是说明,他多年来潜心研究膳食之道根本就是白费时间?早知道如此,他干脆去外域买一大堆烤鸡烤鸭、甜腻腻的小食存在储物袋,每天取出来一点投喂他们岂不是更省事?

看到两个孩子围着拂衣吵吵闹闹抢鸡腿,蔺不屈心中再次感叹,他太难了。

“师弟,你在那儿杵着干什么,我买了两只,你也尝尝。”拂衣神识一动,从储物戒中取出另一只热气腾腾的荷叶鸡,悬在空中飘向蔺不屈。“把鸡腿留给孩子,可别贪吃。”

蔺不屈眼角抽搐,他什么时候贪吃过了,不过这鸡腿看着好诱人啊。与心中欲念抗争了十息,蔺不屈才将一根没什么肉的翅膀撕下来,一边冲拂衣问道“大师姐此去怎么耽误了一日?可是遇上什么事?”

拂衣打发走两个孩子,让他们去一边边玩边吃,自己来到蔺不屈备好的“长桌早宴”边坐下,嫌弃地戳了戳兔子馒头。“没什么,遇上一个故友,多聊了半天,回来的时候为安全起见又绕了远路,这就耽搁了。”

这四年生活得清闲幽静,拂衣遇到齐誉都觉得有些恍惚了。对方在这四年里成长了不少,不再是前世那个温温和和的青年,变得更接近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

他与家人一起为老者报了仇,找到那名金丹圆满邪修时,对方果然重伤未愈,三人合力将其击杀,心中一些闷闷的情绪顿时消失不见。解决了这件事,他就开始炼丹、游历、练剑,并让家人也加入其中一起提升实力。

意外的是,拂衣教他习剑的小小举动,竟改变了他父母的命运。有心提升实力的金丹期进度自不会缓慢,外出寻药遇上危险时,总是能够顺利化解,自此早就过了他们陨落的时间,二人仍然活蹦乱跳。

拂衣见他急着去找一种一开即逝的灵花,于是匆匆与他告了别,自己绕着路回到了宗门。

“大师姐,”蔺不屈见两个孩子吃得正香,转过头来以凡人耳里听不见的声音道,“什么时候带他们离开?外面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拂衣点点头,神情跟着严肃起来。

“就在灰星域西边一个凡俗国度,距离虚无不算太远,御器飞行一月就能到。那里灵气相对别的地方要浓郁一些,是附近最强大的国度,不会有战事。国师是一名筑基初期的老妇人,我打着游历的名号与她接触过几次,人还不错,嘴特别严实。我带着他们在那里修炼,足以保证安全。”

虽说带两个孩子一起修炼不算特别引人注目,但拂衣还是要面面俱到,易正易邪筑基前都需要吃饭饮水、学着与人来往,她就不能把人带到深山老林中教导。

在人家的国度安家,少不得要和国师打打交道。她选择的是距离国都不远的城郊山庄,那里风景优美、风水极佳,由于靠近龙脉中心,灵气也较为浓郁。

“那就好,我暗伤未愈,只能偶尔去探望,以后就只能多辛苦大师姐了。”蔺不屈与甲九那一战差些伤到根基,在地下二层找了许多灵丹妙药,至今也只修复了成。

他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生机浓郁的无相山脉,只庆幸拂衣没有找太远的地方落脚。

拂衣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语带调侃道“你只管好好休息,待伤势痊愈再想着报答我吧。”

这四年来,乾坤的损伤逐渐修复完善,不仅没有留下任何隐患,反而因黑鱼气息之故变得更加强悍一些。

从前她需要自行催动黑鱼散发出神秘气息,以达到类似于威压的效果,现如今她一祭出乾坤,威压自然生成。有一回她在主峰试着向空中挥剑,把远在万法峰的蔺不屈吓得背脊发凉,还以为是有高阶修士闯进了无相山脉。

“大师姐,那你打算先在宗门突破,还是到了外面历练历练再说?”蔺不屈眼中颇有些艳羡,他忙着疗伤的几年,拂衣的修为与日俱增,灵力噌噌噌往上涨,灵息和两个孩子的外表似的,一月变一个样。

拂衣确实早在几月前就触及到筑基初期的屏障,只差一个小小契机即可顺利突破,但想到自己如今不过二十有五,就没急着闭关冲击,而是又再打磨了一阵。

前几天出门的时候遇上齐誉,听到他所说的一切,心中颇有感悟,进阶的念头就有些难以抑制了。

“先突破了再走,虽是在凡俗,但境界高上一层总要安全许多。宗门灵气充裕,又有绿雾加持,突破会顺利许多。再说在外面闭关,两个孩子怎么办?”

拂衣说着就把储物戒中一大堆吃食取出,交给蔺不屈保管。“我估计长则一月,短则半月即可突破,你用不着自己做饭,清粥小菜固然清爽可口,可这俩货明显不是吃素的。”

蔺不屈想到两个孩子的身份,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不是他手艺不好,而是易正易邪的血脉作怪!

“其实吧,”拂衣完全没有在乎他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嘀咕道,“你做的东西真的不好吃,清爽不代表不放调料啊,整天白粥、白馒头、白水煮灵蔬,这谁受得了?你倒是领悟到食物本真便是美味,这俩货能理解吗?”

蔺不屈眼角微微抽搐,他又感觉自己的九十九枚玉简白看了。“大师姐说得是,我还是给他们喂鸡鸭鱼肉吧!”

拂衣点点头,唤来两个吃得不亦乐乎的孩子,嫌弃地挥出一道清洁术,让他们看上去不那么油腻。“我要去闭关进阶,待我出来,就带你们离开这里去外面生活,好不好?”

易正、易邪齐刷刷点头,兴奋得恨不得当场表演个翻跟头,拂衣见状,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带着笑容,语气温和地道“离开前,我们要约法三章。趁我闭关的时候,你们好好想想我接下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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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筑基中期

拂衣回到隐剑锋的时候还在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会不会吓到两个孩子,或者这俩货压根儿理解不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往心里面去?

可是她没别的什么办法,必须在离开前教会他们最最基本的自我保护,否则出去之后操心还是小事,万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酿成大祸就糟糕了。

她告诉两个孩子外面是个危险与机缘并存的地方,待离开后,第一要紧守牙关,若有外人逗他们玩,问他们家在何处,万万不能道出实情,只说来自外域即可。

第二是不可取下随身携带的灵檀木。那上面有她精心刻制的巫符阵文,遮掩气息的效果极好。由于巫符文本身并无灵气,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小块宁神之物,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就绝不会被人察觉到身上的异常。

第三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互相残杀。

两个孩子听到这一点嫌弃地对视了一眼,完全没当回事,看上去还有些迷茫。

拂衣对此其实没抱太大希望,只不过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一切该做的她都不能跳过。

她与蔺不屈越来越觉得易邪就是青龙血脉,这孩子对灵植一类的感知力太强,简直就跟万木之主一样。

拂衣偶尔会趁易正不在,取下易邪的小木佩观察他的气息,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不仅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年纪渐长愈加明显。

再联想到失踪的小孟章身上并无异常气息,拂衣只能得出一个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的结论易邪正是青龙之恶灵转世。

她不知道易邪若与孟章合为一魂,能不能产生什么积极的影响,不过现如今想了也没用,那个与金阁寺一同消失的孩子,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座山头背佛经呢。

好在经过这些年正向教导,易邪至今还是个没有歪念头的小娃娃,虽说偶尔喜欢恶作剧,但世间幼童皆是如此,只要他无伤及生灵的心思,拂衣并不太拘着他。

至于易正,天真纯善得让她忧心,有时候看到他被易邪骗得团团转,还一本正经地以为自己赢了许多场游戏,拂衣就忍不住扶额摇头,同时在心中祈求这小子能觉醒一点传承记忆。

两个孩子偶有小打小闹,拂衣从一开始的观察、忧心,渐渐变得放心下来。就算有过争吵,睡一觉又是手拉手的好朋友,没有隔夜仇,也没有生出嫌隙,拂衣就不会刻意去教导。

她不敢做得太多,只在平日教导中进行正面积极的引导,好在至今为止,两个孩子都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不管以后如何,但愿能看在我辛苦教导一场的份上,不为祸世间、不伤及无辜、不彼此残杀,也就算是大幸了。”拂衣坐在大石之上,五心向天,缓缓闭上眼进入了修炼状态。

这四年少有斗法之时,空闲的时间全都花费在灵气的打磨上,丹田双鱼中的灵液愈加精纯,黑鱼气息也受到五行灵力影响,变得越来越强势、越来越浓郁。

她自己感受不到黑鱼气息的压迫之力,但从蔺不屈的表现来看,应该相当于元婴初期威压,要是竭尽全力强行假冒元婴后期威压,也不是糊弄不了人。

《无名剑法》让她受益良多,也让她生出一丝好奇若是今生再冒险去一次那个地方,还会不会再收获一枚相同的玉简?

前世金丹中期,她与人打斗时落了下风,毫不犹豫拔腿就逃,结果不慎坠落鸟都飞不过去的“万死一生渊”,误打误撞成了那“万死一生”之人,还得了一枚瞧不出年代的玉简。

她取得玉简的同时,人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包裹住,卷到了远得十分昂贵的另一方修仙域。重获新生的拂衣乐开了花,劈出一个洞府修整了一段时日,将玉简里面的内容记下后,就见玉简化作一道灵光倏地消失不见了。

她从来不知道玉简出自何处,后来又去了哪里,要说是远古之物吧,偏偏用的材质不是兽骨,而是中古时期才兴起的特殊玉质。若说是出自中古吧,里面书写的又是现世文字。这让她十分迷惑,到最后也就不去猜测分析,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只管接着便是。

如今想起这经历,似远远地隔着一层屏障,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就算模糊,她至少还能想起来大致情况,而近四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缺少了一点记忆,蔺不屈亦有着同样的感觉。他们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丢失的记忆究竟是什么,直到前几天在外遇上齐誉,发现他也有相似的感觉,这才让拂衣联想到了渡厄域。

他们三人唯一的交接点,就在渡厄域。

若三人的记忆都空出来一小部分,那么必定与渡厄域有关,若是她没猜错,这件事应该发生在他们暂居过的古魔战场遗址附近。可惜无论如何梳理那一段经历,都记不起到底缺少了哪一部分。

三人都心有所感,他们遗忘的事似乎并不特别紧要,近段时间也抽不出时间再去渡厄域寻找,于是拂衣没有死揪着这一点不放。

拂衣一边吸收峰中灵气入体,一边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杂念,丹田之中的小鱼犹如两只吃不饱的猛兽,片刻不停地炼化进入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向体内输送着苍茫悠远的气息。

早就喜欢上修炼打坐的拂衣,一点都不着急于突破那一瞬间的欢喜,对她来说,炼化灵气的每一个瞬间同样是享受。

随着体内灵力越聚越多,丹田中的灵液越来越浓郁,那层无形无质的阻碍屏障愈加不堪一击,随时都有可能被那股坚定的力量冲破。

两条小鱼头咬着尾徐徐旋转着,鱼身中间的缝隙又稍稍变小了一些,拂衣感觉到体内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朝着四肢百骸、识海丹田汹涌而去。

熟悉的轰隆声响起,神识不自主地向外散开,方圆二十里内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连草叶上滴落下来的露珠是如何浸入土地都清晰可见。

这已相当于寻常筑基后期的识海,无论斗法还是其它都占尽优势,再感应到体内灵力增加了十倍有余,比上一世的自己强了四五倍不止,拂衣忍不住满意地叹出声来。“还真是一直进阶一直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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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本命秘术

筑基境界内的变化算来并不是很大,不过是灵力增长、识海扩大凝实、实力随之提升,最关键的心境还得靠修士自己去感悟琢磨。想要发生质的改变,还得等到灵液逐渐浓稠到可以凝丹的地步。

突破金丹期,修士的本质就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若说炼气期是强大命长的“凡人”,那么筑基期就是跨入了修道大门,而到了金丹期,才是真正走在长生之路上,看到的风景与所想所得自然与站在门槛处不同。

对于常人来说,从炼气到金丹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辛、十分迷茫,但拂衣两边都不占,既不辛苦也无疑惑,因为她现在是用更快捷更稳定的方式,重走一次进阶之路。

每当想到此,拂衣都无比感激将她带回到今生的那股力量,她偶尔会想那力量究竟来自于何处,是人?妖兽?还是玄之又玄的天道干涉?

作为一个能够正确认识到自己的修士,她不认为自己重要到能让天道干涉的地步,再说天道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有的修士一辈子不相信命数、不信奉天道法则,不也能修炼到元婴期甚至飞升?

她倒是坚信天道法则的存在,但她不会将天道“人性化”,在她看来,这玩意儿就是个规律。地面干旱了就下雨,雨水充足了就生阳光,修仙域过分兴盛拥挤就开始大浩劫,死了一大片又重新衍化生命。

其中还有许多她无法理解、无法堪透的细则,但并不影响她对天道的敬畏。如此强大的规则,又怎么可能因为世间某一个生灵倒了霉,就动用时间法则让她归去重来一次呢?

所以她认为最大的可能还是有生灵动用了某种秘术,而最大嫌疑妖便是长离。

小红鸟师叔是世间唯一有可能动用时间之力的生灵,绝无例外。

比起空间之力,时间之力的可怖更令人感到恐惧。

虽说三千域除了黑鸟之外,并无生灵能参悟空间力量,但往小了说,储物工具、可伸缩法器法宝、乃至于修士们身上穿着的可调整防御服,都多多少少涉及到了空间力量,更不要说方便修士出行的传送阵,那里面同样蕴含着空间法则。

然而时间之力大不一样。不论是从玉简记载,还是从亲身经历来看,三千域内从古至今都没有一个生灵能够借助时间之力为己用。

当然,这是拂衣上一世的观念,这一世,她已在缚龙域宝瓶村秘境下方,看到了疑似时间的力量。

那是在东青殿内与器灵纠缠的时候,长离眼中忽然生出漩涡,迸发出的红光在大殿中凝结出一只巨大的眼睛,那短短三息功夫,好似一切都凝滞了。

拂衣在元婴期时听说过朱鸟具有时间之力,但这毕竟是从记载与传闻中看到听到,没有实际证据。前世的长离一直很低调,从未听说他何时动用过时间之力,所以听过此事的少数高阶修士都没有太过相信。

直到今生再东青殿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她才意识到传闻不假。

她记得,使用过时间之力的长离十分虚弱,灵息都几近于无,还变成原身被她一脚踩到地坑里无法动弹。想来动用秘术消耗极大,轻易不会去动用,出手全靠别的招式,这就导致大家都对此抱有猜疑。

拂衣不打算当面去问长离,妖修的本命秘术是底牌,就像她的重生、她的丹田、她的《无名剑法》一样,是为自己带来无限安全感却不好轻易宣之于口的事。

之所以会与钟韵交换丹田的秘密,还是因为彼此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而不是因为交情过硬,就非要把秘密告知。

她能知晓戾霄的秘术名为幻戾长鸣,一是因为被下了解不开的禁制,戾霄不认为她敢背叛,二是因为戾霄想要威胁她,故意透露了几分秘术威力作为警告。

现在想来,她当年实在不该不把警告当回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嚎一嗓子还能震死她,杀伤力确实可怕。

至于鑫云的白虎之眼,只不过是血脉造就的一种本领,同时也是身上最宝贵的材料。她眼睛中的力量更接近于辅助秘术,拂衣至今还不知道她真正的本命秘术是什么,就像其余几位妖祖后裔一样,都是谜。

“唉,妖修好啊,妖修有传承记忆,还有本命秘术,一身都是宝。不像我们人族,辛辛苦苦修炼数百年,全都得靠自己打拼。”

拂衣啧啧感叹了几句,挥了个清洁术整理了一番,祭出沉雾朝主峰方向飞去。“闭关不到一个月,上次买回来的食物肯定还没吃完。剩下的就留给小师弟享用吧,是时候带孩子们去外面长长见识了。”

两个孩子从未见过真正的世界,这在拂衣看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唯有多看多听多领悟,心智才会有所提升。在清净地修心的方法,只对那些上了年纪的老道有益,对白纸一般的孩童毫无帮助。

来到主峰广场上空,拂衣就听见易正易邪吵吵闹闹的声音,两人正在争辩“外面”是个什么模样。易正认为外面与这里没什么区别,山清水秀,就是人多;易邪认为外面处处有危险,应该是黑漆漆的一片。

“好啦,你们别争了,赶紧去侧殿收拾东西,把要带的全都拿出来,你们此去许是不回来了。”拂衣跳下沉雾,赶跑了两个小娃娃,来到正在研究生死棋的蔺不屈旁边坐下。“师弟,我进阶了。”

“嗯。”蔺不屈正沉浸在棋局中,闻言头也没抬,神识一动从储物袋牵出两只鸡腿悬在空中。“自个儿吃去吧。”

拂衣“”虽然有种被忽视了的感觉,但是鸡腿看上去确实还不错她一手捏住一只,边吃边加大音量喊道,“小师弟!我们打算出发啦!”

蔺不屈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倦地道“赶紧走吧,不是我不想看到大师姐,这两个孩子天天闹,快把我逼疯了。师姐的剑有多快?能不能立马带着他们消失在我眼前?”

拂衣看到他一脸痛苦的神情,忍不住闷笑出声。“在眼前就烦,出了关又第一时间念叨着,你这人真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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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好龟不挡道

别扭的蔺不屈心中有多在乎两个孩子,拂衣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不会拐弯,说话能气死人,在这四年里,她渐渐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只偶尔才会被噎得喘不过气。

两个孩子很快卷着包袱跑过来,眼中的兴奋之情无法掩饰,易正胖嘟嘟的脸颊都红了,易邪的嘴角也止不住地往上翘。

两个矮瓜一人背着一个黑色布挎包,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玩具、衣裳和生活用品。

布包是拂衣在凡俗买来的寻常布料制成,为了方便区别,她还在肩带上分别绣了不同的图案。易正的挎包上,是一个圆圈上有两个小鬏鬏,易邪的挎包上是一个圆圈上有一个小鬏鬏。

用发型来区分,既不显眼,也绝不会出错。

他们幼年时期用过的襁褓被拂衣一把火烧掉了,翼国皇族的特征太明显,没必要留在身边添乱。

“给蔺不屈道个别,我得把你们装进小黑屋里,不许在里面折腾啊。”拂衣不愿他们看见虚无,从小到大都未让他们离开过月白草原边界,这俩孩子都不知晓此处是被一片灰蒙蒙的雾包裹着。

易正听到这话,忽然哇一声大哭起来,冲到蔺不屈怀里用力扭了扭,就是不肯说话。易邪眼角微红,抿着嘴忍了好半天才把泪水憋回去,带着哭腔瓮声瓮气地道“蔺不屈,我走了,你伤好了就来看我。我我吃你做的粥。”

“呜哇——”易正又是一阵嚎啕大哭,抽着鼻子跟着道,“我,我也吃,呜呜呜——”

拂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卖孩子呢!“行啦行啦,蔺不屈过一段时间就来看你们,你们不想早点看看什么好吃,什么好玩,到时候带他一起去么?”

两个孩子被这话哄住,点点头不再嚎叫,红着眼睛朝蔺不屈挥了挥手。

拂衣没有多给他们告别的时间,叽叽歪歪不是她的风格,再说又不是见不到面,就隔一月的距离,蔺不屈多半忍不到半月就会来看他们。

将两人丢进储物戒,拂衣跳上沉雾头也不回地离去,扎进虚无的瞬间,才感觉到一种与之前不同的压力。她要教导两个孩子走上修途,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两人只是寻常幼童,她倒可以买本适合的功法教着练,可这俩货是两尊大神转世,谁知道修炼现有的功法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宗主他老人家睡觉前也不说清楚,就算再着急,也该把自己的功法准备好再睡嘛。”拂衣心中嘀嘀咕咕,想到这几年在藏宝阁的玉简星海中翻来找去的经历,满脸都写着无奈。

无相宗的玉简都丢在地下宝库,她与蔺不屈只能进入第一二层,两人合力将玉简翻了个遍,也没找出适合青龙和白泽这等高贵冷艳妖兽修炼的功法。

要是转世为妖兽,还能凭传承记忆留下的本能修炼,可偏偏这两位转世都不走寻常路,就捡着难度最高的路走,不是为难人是什么?

“实在不行,就给你们《天地经》引起入道得了。”这本三千域最枯燥无聊、废话最多的心经,其实是流传已久的无属性入道功法。

创下这本功法的修士老早就飞升了,据说活在下域时是个少见的高阶话唠,但凡被缠上,就要陪聊三天三夜。

“以前靠《天地经》给他们催眠,算是打下过基础,这心经中正平和,不与其它功法冲突,就算以后想改练别的功法也不必废功重来。就是它了!”

拂衣在穿出虚无的时候敲定了修炼大计,心中一下子踏实了许多,她很期盼两个孩子早点成长起来,毕竟不能永远陪在身边照顾,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好久没看到小韵了,不知道她这会儿在哪儿砍人。”拂衣隐匿着身形气息,朝西南方向那个名为“乌兰”的国度飞去。

-

“啊啾——”钟韵收起惊辰,揉了揉鼻子,看着满地香喷喷的女修打了个喷嚏。“弄这么香还搞暗杀,真是生怕人家看不穿啊。哎呀,耳朵怎么有点红,啧啧啧,该不是拂衣在嘀咕我坏话吧。”

与好友和同门分开已久,她都很少去怀念往日欢乐时光了,越想越落寞,还不如努力寻找宗主转世。

“灵虹域上下找得差不多了,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吧。”想到这一域最近的流言,钟韵忍不住耸了耸鼻子。

近年来,她经常关注凡俗国度新生儿情况,动不动就趴在人家屋顶偷看妇女生小孩,由于没太隐匿行踪,时间一长难免被人瞧见。后来,灵虹域的每一个国度都有关于“窥妇魂”的传闻。

凡人认为她是一只死于生产的鬼魂,心中怨气未消,只能看到别人顺利生子才能化解。听到这传闻的钟韵泪流两行,想想宗内同门或许也会在外落个什么外号,这才平衡了许多。

砰——

“嘶,我的脚”钟韵没想到筑基修士还会被一脚踢到拦路石上,她明明没看到脚底有东西,猛地一撞,魂都差点疼飞了。

“咦?不是石头?”她蹲下来一看,发现刚刚踢到了是一块黑不溜秋的圆东西,灵息几近于无,但蕴含着一种极其精纯的土灵力。“好像是只龟?你不去水里待着上岸作甚?好龟不挡道啊!”

这只灵龟只有双拳大小,观灵息无法辨出境界,甚至看不出它到底是重伤后无法动弹,还是已经死了。

钟韵本想敲一敲它的壳,看看这玩意儿为什么如何坚硬沉重,但想到临行前拂衣千叮咛万嘱咐让她遇事不要犯傻,她就默默收回伸出去的爪子,老老实实离开了。

“好奇心害人,不过是一只顽强的龟,应当没什么好看的。”钟韵一瘸一拐地离开山林,思绪很快飘远,想到自己一身雷灵力无法转换为木灵力疗伤镇痛,不由得艳羡起五行灵根的修士来。

她的身影与气息很快消失不见,躺在原地不动的黑乌龟缓缓动了。坚硬的黑壳中伸出四足三蛇头,阴测测的眼神盯着钟韵离开的方向,许久之后才又慢吞吞地转开。“雷灵根啊,要是吃掉,真是大补。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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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梳理回忆

来到乌兰国的时候已是深夜,两个孩子的作息调整得极好,拂衣把他们从储物戒牵出来时仍在沉睡中。她买下的这座庄子不算太大,两进的院子,门口种着一大片晚香草,这是乌兰国的国草,越是靠近皇城,风中的清香味越是明显。

拂衣决定让两个孩子分开住在东西侧屋,他们年纪渐大,需要有自己的空间,至于她自己,当然是住在最大最明亮的主屋啦。

把两人安顿在早就备好的拔步床上,拂衣回到主屋盘坐于木椅上,探出神识钻入地底,调整了几处此前刻好的巫符文。难以被勘测到的屏障悄无声息地聚起,拂衣再一次离开院子,用神识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若没有金丹期以上的境界,根本察觉不到这里有阵法屏障。

她设置的这处巫符阵并非隔绝、防御阵法,而是类似于障眼阵。就算金丹元婴修士察觉到异常,用神识窥探,也只能看到一座空空的院子,探不到他们三人的气息与身影。

这就是巫符阵的好处,就算感觉不对劲也无法确定,因为这种阵法毫无灵气波动,也无法用灵力进行破坏。

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拂衣,终于有功夫静下心来打坐思考。敲定了修炼教育计划的她,思绪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她想要找回那一块缺失的记忆,就算没有迫不及待的灵兆,她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忘掉一些事。

“渡厄域极北是古魔战场遗址,我们当时所在的山峰就在附近,此事会不会与遗址有关?若是与那里有关,为什么三个人都会同时失忆?实在是太古怪了。”

拂衣重新梳理了一遍去到渡厄域的记忆,悬空石山脉、练剑、鑫云、渡厄宗一切的一切都清晰无比,就连每一天说了哪一句话都能连接得上。

只除了在极北矮峰的一天,有两段记忆画面无法完美连接在一起。

“上一刻还在山洞中与蔺不屈叙说宗主转世,下一刻怎么就成了追打齐誉?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拂衣冥思苦想,有时候都觉得触到了真相的边缘,可最后还是抓不住飞速闪过的念头。

“这样死记不行,得换个方式。”拂衣闭上眼沉下心,再次梳理了一遍,着重分析极北古魔战场遗址,在脑海中幻化出那片红色的土地以助恢复记忆。“嘶——”太阳穴倏地一跳,疼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当想出那片红彤彤的无人死地时,她又有了那种即将抓住真相之感,比起上一次的迷茫,这一次竟还有了一种新的感觉。

“和前世的事有关联,这下找起来应该方便多了。”拂衣赶紧疏离前世有关渡厄域的记忆,翻来找去却仍无法与今生的事连接上。“难道方向错了?”

古魔战场遗址从未有过秘境、宝物出世,就是一片死地而已,前世今生都没有变过。“或许不该从这里下手,费点事从头到尾疏离一边前世记忆得了。”

拂衣不急不躁,再次闭上双眼,夜风徐徐,吹来院子里的晚香草味道,思绪随着清香与风渐渐飘远。

炼气、筑基、万妖山脉,这些不大可能触发节点的事,拂衣没有仔细去回忆,金丹期、外域任务、分分合合的友人再仔细回望,仿佛隔了千万年的时间距离,令她有些怅然。

元婴期,齐誉陨落多年,久不交际的拂衣认识了鑫云,与她四处游历探险,从她口中得知了许多有关七大妖祖的无聊小道消息。譬如青龙一族极其贪婪喜财,恨不得揽尽全天下的好物;譬如玄武原身并不是黑乌龟,而是龟蛇同体

“玄武!”拂衣双眼猛地睁开,发散的思维一下子捕捉到了需要的信息。“执明的魔种!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拂衣的心砰砰直跳,不是兴奋激动,而是身体自发的一种本能,像是负荷不住体内的某种重压,导致血液流动速度加快,呼吸亦变得急促起来。

“魔种,出自于古魔战场遗址!对,就是这件事!”拂衣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更多的东西想要冲破一道无形禁锢,疼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摔倒。

拂衣捂着头,强忍着脑袋内部的剧痛,尽管脸色都已惨白如纸,却也不曾哼出一声。她咬牙切齿,眼神愤愤,用尽全力骂了一句“渡厄宗真阴险!”

待剧痛消失的时候,记忆如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她全部记起来了。战场遗址的风暴卷、半个身子冲出地底的魔种、九十九名渡厄宗大师联手镇压可是一想起来,她又陷入了新的疑惑。

“他们如何能做到让人遗忘此事?那九十九名大师可没有找上矮峰来对我们下手。从他们熟练的手法来看,魔种以前必然也冲出来过,在以后的岁月里还会再冲出来,知晓此事的绝不止我们三人。渡厄宗是如何解决所有人的记忆?”

拂衣首先排除了一一寻找、分别消除记忆的方法。虽不知魔种是何时衍生出来的产物,但这些年无意得知此事的生灵绝不在少数,且不论境界如何,渡厄宗想一个不漏地揪出所有生灵,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一定是某种隐秘的方式,能对炼气期到元婴期全部生效,要做不到不让元婴期生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拂衣的心跳与呼吸渐渐恢复正常,脑中念头飞转,很快就想到了一点。

“不管是炼气期还是元婴期,想要抵达与离开渡厄域,都必须通过传送阵。而传送阵是三千域随处可见的穿行方式,习以为常的生灵们不会在此处生出防备心。”

传送广场禁止任何方式的打斗,生灵之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从排队到传送启动的期间,反而是生灵们最放松的时刻。

“渡厄域被渡厄宗一手掌控,传送阵自然不会例外,若在里面设下某种特殊阵法影响记忆,离开的生灵们绝无可能重新记起。”

因为世间除了她与器灵,再不会有第三者拥有前世记忆,既是“从未得知”过魔种的存在,又凭什么来重新觉醒?哪怕察觉记忆有不对劲之处,也只能反反复复做些无用功,绝无可能如她这般打破禁锢。

第251章 麻烦

实在是奸诈!

拂衣怎么都没想到,以和善宽容闻名的渡厄宗修士竟会出这样的事情来。哪怕魔种一事属于隐秘,不好被人知晓,他们也不该从传送阵暗中下手,操纵生灵的自主记忆。

这实在太过荒唐,有这功夫,还不如与另外七大宗门有商有量,想办法将魔种彻底毁灭,或是将其严严实实封在战场永不见天日。

拂衣相信世间总有办法能困住那魔物,渡厄宗的出发点是好的,怕被任何人知晓后打起魔种的主意,但这样的方式实在让人安心不起来。

生灵的记忆绝对不该被随意操纵。这十二万年来,世间不是没有出现过搜魂一类的秘术,每当有类似秘术或阵法被人研究出来,都会遭到三千域内大量生灵的抗议。

一不许研习,二不可使用,三不得私藏。八大宗门以及世间许多大型势力都会主动强势地干涉,不让搜魂类秘术流传于世,若发现有生灵使用此术,必将杀之。

虽说难免会有漏网之鱼,但还是起到了很强的警示作用,至少拂衣既不曾遭遇过高阶搜魂事件,也不曾听闻认识的人被搜过魂。

若是记忆能够被随意调整、提取,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怪不得前世魔种出世都无人知晓来历,怪不得七大宗门一派茫然,渡厄宗的大师真是好手段,谁会想得到佛修会动用三千域第一禁术?”

他们或许以为只要守住这个秘密,将魔种镇压在遗址就万事大吉,殊不知这世间还有一只可动用空间之力的器灵,它想移出魔种简直轻而易举。

“前世器灵并无实体,只是一枚碎片,在暗中行事更不引人注意。不过当时肯定出了什么岔子,否则不会让执明捡了便宜。”

拂衣不想再一次看到魔种为祸世间,也不希望魔种被时善时恶的执明收服,但眼下这并不是最紧要的事。“以后难免还要到渡厄域游历,总不能因为传送阵有异就永不踏入吧。”

修士的记忆力极好,传送阵中的禁术能抹去一段,说明其威力不可小觑。拂衣只是多出了一段记忆,而不是记忆力得到过强化,是以完全不敢保证下一次失忆还会成功想起来。

“我人微言轻,进不了七大宗门,就算进了,也不能随便抓住一名弟子告知此事。若是去寻其它势力,又无法确定找得到对的人。”

拂衣想着想着脑中灵光一闪,“对了,还可以去找许乘云和明素玉!”要知根知底信得过,还要能与渡厄宗直接对上话,这两人就是最佳人选。

许乘云是钟韵的母亲,完全可以信得过,她性格独立,不会为了许家或钟家的利益生出歪心思,身份又足以和渡厄宗大师对话;明素玉的品行同样可靠,最关键的是,拂衣手中还有广闻阁的天煞令,能够直接请求她为自己做一件事。

这两人加起来的分量,绝对足够引起渡厄宗重视,最妙的是,许乘云与明素玉一共牵扯到三个大型势力,就算有心性歪了的大师,也绝不敢同时灭了她们两人的口。

“待小师弟前来,就把两个孩子暂时托给他,再去一趟碧霄域寻明素玉。至于许乘云那边,只能交给小韵去办。”拂衣手上并无许乘云的传讯符宝,她只能通过小桐给的特制符宝传达断断续续的消息。

普通传讯符宝不可跨域传讯,难得一见的珍品顶多能在邻近修仙域传讯,而白泽以特殊手法炼制的符宝,就算隔得再远都能有所感应。

只不过讯息极可能不完整,所以拂衣啰里啰嗦刻了很长几段,就算丢失大半也应该能猜出原意。注入灵力后,符宝亮起一重柔和白光,闪烁片刻后归于平静,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又再亮起。

拂衣探入神识往里瞧,里面果真有钟韵传来的讯息。“尽快乌兰见。”确定钟韵弄懂了她的传讯,拂衣不再纠结,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

第二天一大早,拂衣就将易正、易邪叫醒锻炼,她并不严格,只希望两个孩子踢踢脚、打打拳,在没修炼之前保证身体健康,不要病恹恹的就成。

两人睡眼朦胧,慢吞吞地洗漱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的气息与家里实在太不一样了。

“拂衣,这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闻起来怪怪的,我不喜欢!”易正嘟着嘴,蹲下来拔了几根晚香草,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又摇头道,“不是这个怪,是别的东西。”

易邪难得没有与他对着干,点点头一脸严肃地道“我也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拂衣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俩孩子是习惯了无相宗内的远古生机,习惯了山中纯粹的灵气,来到真正的三千域内,落差自然是明显的。

见两个孩子一直追问,她只好含含糊糊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有得必有失嘛,气息虽怪,但胜在热闹好玩,赶紧练完功,带你们去城中逛逛早市,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小孩子自是好哄,听到这话哪还在意什么气息怪不怪,噔噔噔绕着院子跑起小圈,四只小短腿迈得飞快。待他们气喘吁吁,拂衣就叫了停,再次叮嘱他们不要忘了以前说好的规矩,见他们认真点头才放心地出了门。

庄子距离凡俗不算远,为了平时进出方便,拂衣提前备好了一架小马车,两个孩子从未见过这等稀罕生灵,压根儿不肯钻进车里,非得坐在外面研究马屁股。

一路上吵吵嚷嚷,看到进城赶集的人群新鲜,看到陌生的花草树木新鲜,还有天上的鸟、地下的偶尔窜动的野兔,都让两个孩子大开眼界。

待进了城门,看到皇城中一派热闹繁华,易正、易邪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你们三个,给我下来!”

拂衣正想找个地方把马车放好,就听得身后传来公鸭嗓喊叫声,转头一瞧,原是一名穿着內侍服饰的中年,举着一根拂尘朝他们这边挥来挥去。“叫你们呐,还不快点儿!”

她出庄子时就收敛了灵息,本以为这样会更方便,没想到居然会在皇城中被凡人找上麻烦。

第252章 进宫

拂衣本想散出灵息震退此人,但见两个孩子一副好奇又惊悚的神情,忽然改变了念头,决定借此机会让他们见识一下人心与世事的复杂。

她若总是耳提面命,孩子们听是会听,可当真遇上了却不一定能好好应对,而让他们参与其中体验一次,以后再遇上麻烦就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大人唤我们何事?”拂衣拉着易正、易邪下了车,低垂着头,活像一个被官威吓坏的小姑娘。

“这两个孩子是你什么人?”內侍右手将拂尘一扫,双手抄在胸前,先是上下扫了一眼拂衣,接着眼珠子就恨不得黏在两个孩子身上。

“是我弟弟。”拂衣应得很小声,毕竟是撒谎嘛,她没什么底气,又不能说这是我两个小祖宗,来头大得很。

“嗯——”內侍从鼻子里长长地应了一声,尖声尖气,听着有些做作。“宫里贵妃娘娘正想从民间找个孩子入宫,给十九皇子做伴读,你两个弟弟眉清目秀,瞧着不错,可愿随我入宫见一见娘娘。”

说是“可愿”,实则连个询问的语气都没有,再看旁边站着的两名带刀侍卫,言下之意是不去也得去。

“拂衣,我不想去。”易正嘟着嘴,心中有些怯怯的,他不喜欢这三个人,最不喜欢那个说话的拂尘伯伯。

“我不去!”易邪比易正胆子大,用尽力气瞪了內侍一眼,由于用力过度,半截身子还朝前扑了扑,被拂衣一把拽了回来。

拂衣本以为內侍要发怒,谁知他忽然笑得一脸奸诈,语带诱惑道“宫里面可好玩儿了,有跟你们一般大的娃娃,有好多玩具和吃的,你们一点儿都不想去看看?”

两个孩子一时有些动心,迷迷糊糊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都记得拂衣与蔺不屈的叮嘱,很想一口回绝,可是心中确实是想见见和他们一样大的孩子,更想吃吃玩玩。

“你们自己决定。”拂衣动了动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用一丝灵力将话传至两个孩子耳中,对面的几人根本听不到。

易正和易邪嘀嘀咕咕商量了片刻,最后冲着內侍点了点头。

拂衣心下一叹,看来以前的教导是全白费了,幸好今天遇上这样一遭,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孩子这般好骗。

“那就随我走吧。”內侍得意地一甩拂尘,扭过身子在前方带路,沿途说了一些进宫后需要注意的规矩,大都是与两个孩子讲,连个眼神都懒得甩给拂衣。

拂衣也不在乎,她只好奇那位贵妃娘娘到底想做什么。凡俗皇宫等级森严,皇子的身份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孩子乃是天壤之别,别说去当伴读,就是找个提鞋的都得查清楚祖宗十八代。

而一路走来,街上竟还有好几个內侍带着侍卫,领着约莫四五岁的小男童朝宫中走,身后大都跟着战战兢兢满目担忧的家长。

看来是在整个皇城寻找幼童,拂衣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悄悄取出国师的传讯符,刻下剪断几句讯息注入灵力挥出去,结果却见传讯符自行毁灭,化作灵光点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死了?拂衣这下更加困惑了。上次见到国师不过是一月前,她们还在国师殿里论天地、悟生死,她记得满头银发的妇人笑着对她道“生死有命,我尽过力,如今只想安稳了。”

国师虽寿元无多,但绝对不止一月,起码还能活蹦乱跳个十余年才对,她的死,肯定不是自然或意外。

可是谁吃饱了闲得慌对一个凡俗国师出手?这种不在外面争抢资源,一心一意在凡俗等待死亡降临的修士,在修仙域算得上是边缘人物了。

“进宫后不许随便乱砍,你,说你呢!”內侍见拂衣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情,还有心东张西望,心里就有怒气不打一处来。“没见识的东西,要是招惹了贵人,当心你的狗眼!”

拂衣白了他一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悠悠道“谁看人低谁狗眼,我眼睛高着呢。”

一群紧张兮兮的家长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几名神情温和些的內侍也跟着噗嗤笑出声来,进了宫,拿拂尘的內侍也不敢过于嚣张,只狠狠瞪了拂衣一眼以示警告。

拂衣发现此次入宫的孩童共有十九人,年纪相仿,个个都长得十分出挑。当然,她家这两个小祖宗是最好看,她不接受任何反驳。

易正、易邪此时已有些后悔了,在压抑的气氛中渐渐意识到此行并非好事,也终于记起拂衣与蔺不屈的嘱咐,两人神情都有些低落。

“拂衣,我想走了。”易邪拽了拽拂衣的袖子,小声说道,“这里肯定没有好吃好玩的,那人是个骗子。”

易正一听这话,赶紧贴着拂衣的腿,紧紧拽住她的衣角,生怕自己被人抢走。

“不是说想来么?”拂衣才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不听话?总有反派跳出来教你们做人!“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可轻易反悔,你们再仔细想想清楚,当时做决定为何如此轻率。”

易正、易邪垂着小脑袋,越来越后悔被玩具与吃食引诱,再看前方引路內侍的背影,只想冲过去一脚把人踢倒就跑。

刚刚说的那些规矩都快让他们喘不过气了,看周围孩子大人也是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易正易邪拽住衣裙的手捏得更紧了。

穿过花园与游廊,路过一道道宫墙,众人终于来到一座庞大华贵的宫殿门口,入内后可见一方鎏金牌匾,上书“永乐宫”。

拂衣早早察觉到,这宫里一座内殿中有一名筑基中期修士,她的神识远远超过同阶,于是胆大心细地观察了一下。

那是一名蓄着短须的中年人,五官端正,神情肃穆,穿着一身白纱制成的二阶中品防御服,腰间挂有一枚血红色玉佩。

拂衣察觉到,那枚玉佩中流转的红色丝线并非灵光,而是生灵血液。看到这玩意儿,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国师之死和这整件事的缘由。

“原来是血煞宫的人啊,难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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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测仙缘

血煞宫位于灰星域附近一个中型修仙域,是那里数一数二的顶尖势力,功法非正非邪,较为偏激阴厉,偶尔会做出一些违背正道修士的举动。

按理说这样的修仙门派不该在正道地界设立起来,就像恶灵谷,总有人想法设法将其除掉,但偏偏血煞宫几万年来都屹立不倒。

此门派行事还算低调,门中弟子偶有出格举动,长辈都会站出来主动背锅,并接受当地高阶修士的处罚。他们对待邪修的态度十分明确,见而杀之,许是这一点讨到了正到修士的好,是以能够相安无事许多年。

血煞宫的标志正是一枚血红色玉佩,里面游动的血线是用门派特殊手法提取生灵血液,炼制成为具有生机与主动攻击之效的防御物品。

一旦遇上致命危机,玉佩中的血液会自动炸开,里面带有毒液的血线即可形成攻击,迅速钻入对战方肉身之中。

“血煞宫好像有一部秘术,能够抽取幼童灵根为凡人锻造后天灵根。”这种禁术是三千域明令禁止的逆天邪术之一,哪怕血煞宫在外人缘不差都不敢当真实施。

其实这种秘术对于门派来说没有太大用处,能选入门中的弟子生来就有灵根,没必要生造一根出来,血煞宫的高阶后代大多都有灵根,就算没有,对于情感稍显单薄的修士来说也无所谓,送去凡俗好好过日子就是。

拂衣之所以记得这种秘术,还是因为几百年后会有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发生。

血煞宫暗中派人在各大凡俗领域寻找幼童测灵根,以秘术抽取后保存于门派之中,炼制出了一种非五行、非变异的灵根,还成功注入到一名幼童体内。

至于那灵根到底是个什么属性,世间众说纷纭没个准,大家只知晓此事在三千域掀起轩然大波,数不清的高阶修士去到血煞宫,差点将这门派踏平。

后来那名幼童自是陨落了,世间不允许如此异类存活下来,对于未知的恐惧让所有高阶修士都无法心安。

拂衣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她只觉得这样的方式不该流传于世,要是这一个孩童活下来好好修炼,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修士,那么后续又会出现多少效仿者?

到时候生有灵根的孩童就成了“资源”,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拂衣不认为那些高阶修士此举有何不妥,若杀一个能止住更残酷的大型杀戮事件,她也会毫不犹豫挥剑相向。

“看来血煞宫现在就开始搜集灵根了,不过这弟子胆子倒是大,灰星域这种大型修仙域,所有凡俗国度都是被修士牢牢掌控住的。”

拂衣一步步靠近内殿,身上灵息收敛得一丝不露,踏入殿门时,明显感觉到一道神识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肉身。对方识海显然弱了她太多,半点端倪都不曾发现。

“还不快快拜见国师和娘娘!”领头的內侍正是拿拂尘那位,尖利的嗓音回荡在安静的殿中,吓得好些百姓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只有两名粗壮汉子与拂衣毫无反应。

拂衣正想着凡俗果然也有心志坚定的好汉,结果就见那两人整个石化在原地,不是不跪,而是已经吓傻了。

“好了好了,不必在乎这些虚礼,本宫是瞧瞧他们的孩子,不是要吓唬他们。”端坐在血煞宫中年旁边的,是一名美貌出尘的中年妇女,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六,但拂衣观其骨龄应是四十出头。

贵妃娘娘的气度不同于狗眼看人低的內侍,说起话来温温和和,让众人在下方入座后便开始拉起家常。百姓何曾见过这等贵人,见她如此和善,心中紧张消失了大半,渐渐有了胆大的妇人壮汉开始回应。

拂衣没有开口,她知道贵妃根本不是个角色,真正在观察众人的还是血煞宫中年。他的神识一直观察着每一个孩童,年纪稍大的几个被重点关照,像易正、易邪这些未满五岁的都只一扫就算了。

“我们家皇儿今年也该满六岁了,本该在朝臣世家寻个子弟入宫伴读,可我看来看去,总觉得没有喜欢的。这就请示了皇上与太后,求了个恩情,在民间寻一个合意的人选。”

贵妃娘娘的话似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刚刚被带来的途中太过紧张,谁都不敢相信是有好事发生,而贵人金口玉言,她都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没跑。

这下众人心中都生出一股狂喜,恨不得立刻让自家孩子表现起来,可惜孩子们仍处于紧张害怕的状态,一个个拽着家长的袖子不肯动。

“我一向信奉三清道祖,是以最后人选还是想由国师定夺,你们这些孩子我个个都喜欢,若是国师说有缘,全都留下来也可。”贵妃说完转头看向中年,尊敬中带着几分畏惧。“国师,您觉得呢?”

中年不置可否,凭空变出一颗透明圆球,指了指满五岁的十名孩童,让他们一一上前。

这一手吓得众人瞪眼惊呼,早听说仙人会仙术,能凭空变出好些金银财宝来,如今一看竟是真的!在众人呆愣之时,已有懂事的內侍宫女带着十个孩子上前,一一将手放在透明圆球之上。

十人中,有八人触发了圆球,亮起夺人眼球的各色彩光。

国师满意地点点头,难得露出几分笑意。“这八个孩子,与十九皇子有缘。”

贵妃松了口气,脸上喜色尽显,连忙转头对八名孩童的家长道“你们可愿意把孩子留在我身边?”

“愿意愿意!”

“当然愿意!”

“贵妃娘娘大恩!”

这些家长只以为孩子能在宫中长大,以后谋前程差事岂不是易如反掌,与皇子打交道啊,说不定能光宗耀祖弘扬门楣呢!

余下没被点到的家长有些失落,正想着能不能求国师看看自家孩子,就听得上方再次传来国师浑厚有力的声音。

“余下的九人,暂时住在宫中,待满五岁测过仙缘再说吧。”他说完身形一闪迅速出了殿,在一众凡人们看来就是凭空消失,只有拂衣知道,他的身法可以说是相当的不精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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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教导

从身法、识海、气息来看,这位同为筑基中期的中年实力并不如拂衣。她确信了这一点,但也不曾掉以轻心。太过轻视一个人会为自己带来麻烦,这一点已经在许多人身上得到过印证,她可不想加入自负人员名单。

死在她手上的强悍生灵都有自负的缺陷,她就不一样了,她只是相当的自信,绝不会越过那条影响心性的线。

“走吧。”拂衣摸了摸易正、易邪的脑袋,让两个低落的孩子赶紧跟上。她知道这俩都后悔答应进宫,只不过现在想反悔,她还不乐意了。

得知血煞宫中年想要残害幼童,她怎么都做不到冷眼旁观,前世的她或许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但现在她可是个堂堂正正的正道宗门弟子啊,就该以匡扶正义为己任、心中正气永长存!当然,要是能从中年储物袋里得点儿好处就更好了。

养孩子不容易,这一养就是两个,以后花灵石的地方还多着呢。这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她怎么能够轻易错过?这可是名正言顺、取财有道,才不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打劫呢!

两个小不点像霜打茄子,焉焉的,一人一边垂着头拽住她衣裙一角,慢吞吞地跟在众人身后朝外走。

余下的九名幼童仍沉浸在刚刚的夺目光芒中,不住艳羡地向后看,想要进入殿中摸一摸那颗圆球,看自己能不能让它发光。至于家长,自是知晓发光的意义,那代表着有仙缘、能在国师教导下修炼。

他们所求的不多,只要能给家里挣个大官回来就成,至于当仙人什么的,实在是太远了,他们不想考虑也考虑不到。

另外两个没有测出仙缘的孩子,被垂头丧气的家长拽着一路朝宫外走,路上再顾不得前方还有內侍宫女带路,口中骂骂咧咧,恨不得能敲开孩子的头塞一个仙缘进去。

拂衣收回神识不再多看,他们还没有走出永乐宫范围,带路的宫人们一路鸦雀无声,脚步匆匆,将他们带到了距离主殿极远的一处偏殿。

“你们先在这里住下,待孩子满五岁即可测仙缘,若是有,便能留下陪伴十九皇子,若是没有,娘娘也不会让你们空手回去。”

除拂衣以外的七名家长连连道谢,紧张兮兮地四处打量,有几位还悄悄搓了搓手上黑泥、在地上摩了摩鞋底板的脏污,生怕把这干净整洁的住处给毁了。

拂衣是唯一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年轻姑娘。余下的三女四男都是中年模样,在闲聊家长里短时曾说过,家中还有好几个孩子,最大的都已经嫁人生子了。

宫人们对拂衣稍微客气几分,她穿得干干净净、长得是说不出的好看,宫中最美的娘娘都没法比,这样的人住在宫里,谁知道会不会走什么大运,不交恶总是没错。

至于余下那些脏兮兮的平民土包子,这辈子都翻不上天去,也没必要当个正经客人对待。

安顿好每家的住处,宫人们才离开了大半,留下几个守门打杂跑腿儿的,在这段时间专门照顾、也是看守他们。

拂衣分到的是正屋,比不得宫中别处,在这偏殿却是一等一的好了。她刚带着两个小不点进屋,神识就听到各屋传来嘀嘀咕咕,皆是对她的不满。

无非是她被高看了几分,又分到最好的屋子,让一群计较的小民们心中不舒服,这是眼界受限导致的小心眼,拂衣压根不往心里去,收回神识布好了隔绝声音的巫符阵,这才笑眯眯地看向易正、易邪。

“好玩吗?”

两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头上的小鬏鬏都快摇散架了。

“那你们说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易正搓着小胖手,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拂衣,你能御剑,可以带我们跑掉啊!”

易邪原本也想这样说,可看拂衣满脸不赞同,就将即将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要是你们在庄子附近玩耍,我正好没注意,你们就被好吃好玩的哄走了,谁又来带你们跑?”拂衣最怕的就是这种事,孩子会长大,会越跑越远,会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以后还这样好骗,她又如何能防得了?

易正和易邪看到她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心中都有些害怕。

“拂衣,他们是不是要把我们关起来?”易正想不出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也不明白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国师为什么要帮我们测灵根?他想害我们吗?”易邪想得稍微深一些,他还记得拂衣曾经说过的话,世间生灵种类无数,每一个族群中的个体都有好有坏,千万不能一概而论。

他当时不太明白,现在却是有些能理解了。

“他要抽取你们灵根,收集起来用秘术做逆天之事。”拂衣看到他们惊悚的神情,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将自己的所知与分析化为简单易懂的话,一一告诉给两人听。

这两个特殊的孩子必须快速成长起来,懂事得越晚,对他们反而越残忍。

“血煞宫的人真坏!”易正气呼呼地坐在软垫上,愤愤不平地道,“灵根是天地所赐,是修炼之本,他们凭什么抢走!”

易邪也是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呐呐问道“那被抽走灵根的人会不会死啊?”

拂衣点点头,十分肯定地道“不仅会死,而且会受尽折磨而死。你们可曾记得我说过,灵根是无形无质之物,是人族沟通天地的桥梁,在五岁时即可‘成形’,助你们吸取天地灵气。”

两个孩子使劲点头,这些都是他们一直记在心里的话。

“虽不具有实体形状,但灵根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我不知道抽取出来会是什么模样,但我知道,生灵体内自然生成之物,若被暴力的方式强行夺走,都会产生莫大的痛苦。你们想想,若是根一一拔掉,长在土地之外的花草树木会如何?”

易正、易邪在三岁时处于好奇悄悄干过这种事,后来发现被拔掉根须的灵植全都枯萎死掉了。他们现在就像两朵即将被拔去根须的花,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死亡。

一有了具体概念,两个孩子心中才生出莫大的悔意与后怕,早知道就不该听信陌生人的话,吃喝玩乐是有意思,可是小命更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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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天品灵根

先吓唬,再安抚,最后再告诉两个小不点,她心中已有解决之道。拂衣的一整套手段下来,两个孩子已经彻底服气,连声保证再不会轻信他人。

拂衣的目的不仅仅在于吓唬他们,也是想让他们尽早知晓这个世界的险恶,这还只是个凡俗国度,算计都摆在明面上,修士一眼即可看穿。若是到了真正的修仙域,明争暗斗、阴谋阳谋,总会打得人措手不及。

她自认是个机智女孩,前世不也遭了不少小算计么?宝物灵石没少损失,好在这条小命是靠实力保住了。

把两个孩子诓到小床上躺下时,拂衣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只要记住,莫贪小便宜,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就能躲开很大一部分算计了。”

易正、易邪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抵不过倦意袭来,双双进入沉睡之中,一整夜都在做些天上掉肉饼、他们四处躲避不敢接下的梦。

-

宫中的生活十分规律,早睡早起,吃饭散步,除了不能出这座大殿,并无别的规矩来束缚。拂衣每天仍盯着易正、易邪在屋中锻炼身体,晚间继续诵读《天地经》,与众人一起困在这殿中,完全没有要出去逛逛的意思。

她偶尔用神识观察一下被带走的八个孩童,他们也被拘在一座偏殿中,好吃好喝好玩伺候着,过得是孩童梦想生活。那位国师再未露过面,一直在设有阵法的国师殿里闷着,不曾传讯,也无人前来探访他。

拂衣在夜里修炼时,偶尔能够感觉到国师扫来的神识,她在此处设下的巫符阵并无阻拦之效,每当这时只需要收敛灵息假装睡觉即可。况且国师压根儿也不观察她,只是看看两个孩子的骨龄到没到五岁。

待偏殿中最小的一个孩子满了五岁,已是整整三个月之后,这日一大早,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亲自来请,让九个孩子与七名家长一同前往正殿测仙缘。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一众凡人皆是欢天喜地,感激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把知道的好话全都压在贵妃与国师身上。来到正殿一番跪拜是行得感激涕零,有个妇人甚至掉下了激动的眼泪,似乎已经看到自家孩子走上人生巅峰的那一日。

“还是一一前来将手放在这仙器上,国师大人自会定夺去留。”贵妃娘娘仍是一副和气模样,看向每个孩童的目光都很温和,但经过一番教导的易正、易邪总觉得,她看过来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十全大补丸。

拂衣拉着易正、易邪坐在最下方等待前面七个孩子测试,这一次,每一只小手放上去都激起了夺目光芒。竟是个个都有灵根,就连故作严肃的国师都难掩喜色。

轮到易正时,拂衣忽然有些紧张,也似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一般,生怕得到什么不好的结果。为了不买测灵工具,她对这一场测试一直抱有期待,咳,不是她抠门,关键这玩意儿她以后也用不上,买了不是白花灵石嘛。

易正一本正经地迈着小短腿,不卑不亢地来到国师面前站定,故意淡定从容却又做得极好,让国师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他完全不好奇悬浮在身前的测灵球,不似其他孩子那般战战兢兢或调皮地用手去戳,而是直接将手放在了上面。

一道冲破屋檐直入云霄的奇特白光乍现,测灵球摇摇晃晃,似乎经不起这般摧残。国师猛地站起身来,用一种见到稀世珍宝的眼神看向易正,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去。“天品风灵根!哈哈哈天助我也!”

拂衣这下子也惊呆了,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白泽一族既无五行属性,那么转世为人具有变异灵根的可能性确实很大。而冰灵根乃是水灵根变种,雷灵根乃是金灵根变种,唯有风灵根琢磨不透,与白泽魂魄倒是十分契合。

至于天品,她半点儿都不意外,要是这俩货没测出天品,她眼珠子才会被惊掉下来。

众凡人不知天品风灵根为何物,但见人狠话不多的仙人国师这般狂喜,就知道前方那娃娃以后有莫大的前途了。

“哎呀拂小妹恭喜恭喜啊,有这样的好弟弟,以后享不完的福气哟!”

“拂妹子,可得看在大哥平时帮你们提水的份上,让你弟弟拉扯拉扯我家那小子!”

凡人们确定自家孩子都有仙缘,都有了勇气在殿上开口说话,腰板也挺直了不少。直到贵妃娘娘一声轻咳,他们才想到自己仍是这乌兰国小民,命还在皇室手中捏着呢。

“你叫什么?”国师已经强行镇定下来,坐在原位上笑眯眯地看着易正。

易正眨了眨眼,张口就道“我叫拂正!”

拂衣“”这孩子什么时候得到她的忽悠真传了?还扶正,上次看到桌上花瓶倒了都不扶,怎么好意思给自己取这名?

“好名字。”国师现在怎么看易正怎么顺眼,就算他叫牛三娃,也会觉得其中定有深意。“你坐我旁边等着,那是你兄长还是幼弟?”

易正差点脱口而出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不分大小,但心中立刻响起拂衣曾经的警告,连忙改口道“是我幼弟。”

强行当了弟弟的易邪微不可查地撇撇嘴,气定神闲地负手走向前方,一派小大人模样。他没理会国师贪婪的目光,也没理会众人或艳羡、或妒忌的眼神,悠悠伸出手去放在测灵球上。

“单木灵根?”国师皱了皱眉,颇有些失望,只是看到这绿幽幽的灵光同样冲破天际,心中嫌弃才又消散了几分。毕竟另外几个娃娃当中,只有两个是玄品,余下的全是黄品,数量虽多,质量确实不怎么样。

天品木灵根,虽只是个单灵根,但纯度摆在那里,比其他人还是强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

“拂反。”易邪直接连名带姓全改了,弄得拂衣哭笑不得,差点没憋住。

国师还是夸了一句“你们家挺会取名”,而后看向拂衣,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才道“你随我一道去国师殿,以后负责照顾这些孩童,只要好好做事,以后少不得你好处。”

拂衣连忙挤出一个谄媚笑容,再高的颜值都经不住她这般折腾,整个人都猥琐起来。“嘿嘿嘿,好说好说,那就多谢国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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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十九皇子

国师再一次“神秘”地当众消失不见,贵妃娘娘眼中都流露出几分艳羡,不过很快又收敛起来,转头对向笑得一脸慈爱。“小姑娘,好好听国师的话,得空就来与本宫多说说话,本宫瞧着你这张脸心里就舒坦得很。”

拂衣暗道住了好几个月,你怎么不召唤我过来舒坦舒坦?现在才知道本仙子貌美如花,晚了!她懒得与宫里这些心眼多的女人周旋,爱答不理地点了点头,在旁人看来简直是被骄傲冲昏了头脑。

贵妃气度不凡,自是不会与个“凡俗丫头片子”计较,她甚至想着,若能把人拉拢到身边讨好皇上,以后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添点力。不过一想到人是国师要走的,她又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玲珑,你去送一送拂姑娘和孩子们。”贵妃朝身旁一名年轻宫人招招手,又吩咐另一名宫人去拿赏赐分发给一众家长,并送他们出宫。

玲珑很快带人走出殿外,一路上与拂衣叮嘱了许多“要紧事”。譬如看到贵人要行礼,要尊重国师,还要多与恩人贵妃娘娘来往。说是善意提醒,其实就是敲打敲打“被喜悦冲昏头”的拂衣。

拂衣还是爱答不理,最后被她的态度弄得烦了,连鼻子里的哼哼声都懒得再发出来。玲珑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作为贵妃身边一等一的大宫女,还从未遭到谁这般对待。

走到国师殿前,玲珑早就是一副冷脸,离开时半句话都没再说,任拂衣带着一群小孩子自己进去。

“到正殿来。”国师的声音带着灵力传荡开来,吓得好些孩子直发抖。

拂衣好哄歹哄总算把人诓进去了,饶是有照顾易正、易邪的经验,也觉得这么多小孩实在是难照顾。来到国师正殿,就见里面规规矩矩坐着八个孩童,一水儿的白衣服,个个都战战兢兢低垂着头,看上去像是谁家在治丧。

“你带他们去把衣服换好,按衣服上面的编号喂药,那是本座亲自炼制出来的大补灵药,对他们以后的修行有好处。”

拂衣一直不曾动用神识与灵力,抬起眼来才见国师宽大的衣袍后还躲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眉清目秀,六七岁的模样,与贵妃娘娘有些神似,想来正是十九皇子。

他穿的是一身黑衣,拂衣眼尖地发现,叠放在旁边的一摞小衣裳中,有两件是深灰色。

“你的两个弟弟资质颇佳,以后就做十九皇子的主伴读,同穿深灰色以彰显尊贵。”国师说完又指着旁边十七个丹药瓶道,“每个瓶子上都有编号,与衣裳上的编号对应,记住,千万不可喂错了药,耽误了耽误了他们修炼,本座要你好看。”

拂衣听他一口一个本座只觉好笑,区区筑基中期也敢如此自称,好些元婴初期都不好意思开这口,他脸皮倒比这宫墙还厚。

见他再无别的吩咐,拂衣就将衣裳抱住,唤孩子一起出了门。没想到那位十九皇子也默默跟了过来,一脸严肃地负手走在最后,看向拂衣背影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宫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人精,拂衣暗自腹诽,这小皇子一看就比别的孩子早熟早慧,唉,要是她家两个小祖宗有这样的心机,她也就不必操这么多心了。

拂衣一边盯着几个孩子换衣裳,一边思考着要如何把国师引出宫去解决掉,并将这些孩子一一送回家去,等待正儿八经的大宗、门派选拔。

她倒是能趁夜引走国师,也能顺利将其击杀,但她已经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过脸,以后若有血煞宫的人前来询问,她就会成为第一嫌疑人。

国师之所以要求宫中挑选“五官极其俊秀”的孩童,就是因为身具灵根者大多貌美,再不济都是个清秀有余,很少有面容丑陋之辈。像她这种聚集美貌与气质于一身的少女,肯定会被宫里人记得清清楚楚,血煞宫的人一听她的表现也会察觉出有异。

她想做好事,想赚点儿灵石,但绝对不想招惹什么麻烦。破坏了血煞宫的大计划,那不被当做死仇追杀才怪呢。人家在暗她在明,防不胜防啊。

“不知道小韵什么时候来,有她在,这件事就好办多了。让她引走国师、带走孩子,顺便把我给‘灭口’,这件事就查无可查了。”

不过杀掉一个“国师”,还会有无数类似的血煞宫弟子,暗中在各域收集有灵根的孩童,为门派的大计划出一份力。想要杜绝造灵根计划的实施,还得从血煞宫这个根源下手。

拂衣自知没有这样的本事,于是想到了借力打力。

“宋鸿远所在的极道宗,好像就和血煞宫不太对付。要是能通过他在里面挑拨一下,说不定就能把这邪恶计划掀开,闹得高阶修士人尽皆知。”

这样一来,自会有人去教血煞宫宫主做人,她与钟韵能够顺利抽身,甚至完全不必参与其中。

拂衣并未急着与宋鸿远传讯,一旦有灵光闪烁,近在眼前的国师就会察觉到。她不急于这一时,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想个法子,如何才能在国师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把那些不知为何物的丹药给换掉,她可不会让易正、易邪吃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刚刚趁国师不曾关注,她的神识快速在药瓶中扫了一圈,无色无味的丹药五颜六色,颜色艳丽,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你叫什么,从前家住何处,以何为生?”十九皇子漫步走上前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质问起来。

他不曾引气入体,拂衣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灵力,想来是国师用借口拖延了此事,以免正式成为炼气修士不好抽取灵根。

拂衣没有撒谎,只掐头去尾地道“我是外地人,刚到皇城不久,在城郊买了个小庄子住,还不知道要以何为生。”

十九皇子闻言紧抿着唇,皱着眉头用一种决绝的语气道“你可愿为我做事?若是成功,我保你和你弟弟不死。”

拂衣惊讶地看向这个严肃的小大人,迅速在地底刻下几道简易巫符阵纹,隔绝了他们二人的声音。“小皇子此言何意?”

十九皇子还是不知修士的本事,以为放低声音,远在正殿的人就不可能听见。“黑胡子是个大骗子,我母妃会被他蒙蔽,我可不会!他寻找有仙缘的孩童绝非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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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黑糖山楂丸

拂衣不得不承认,她有点酸了。

看看别人家的小孩,才六岁啊,就有如此识人辩事之力,再瞧瞧她家那两个小祖宗,现在居然已经开始争夺绣有“壹号”标记的衣裳了。

这有什么好争的啊请问,那摆明了是把他们当物件标记啊!一开始瞧这俩货有长进还很欢喜,可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看这个人小鬼大的十九皇子,人家都知道找帮手解决问题了!

拂衣感觉自己和蔺不屈还是太溺爱两个孩子,要什么给什么,几乎没有板着脸与他们说过话,更不曾让他们经历什么磨难。这不,刚出门就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好不容易让他们长了记性,结果一察觉到拂衣可以带他们安全离开,立刻又回到了天真傻气状态,完全不学着思考该如何逃生。

拂衣不是故意对他们高要求、给他们压力,而是小时候的本能反应会对以后产生很大影响,她小小年纪就被带去万妖山脉,在各种小磨难中长大,遇上困难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自己解决,正与这位十九皇子一样。

而易正、易邪的本能反应,就是嘟着嘴哭唧唧地看着她或蔺不屈,等他们教育一番自会解决麻烦。

这样下去可不行。拂衣顿觉压力山大,心中念头一转却又轻松下来,以后教孩子的事还可以托付给小韵嘛,她顺利进阶中期,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我不知道十九皇子在说什么,国师是仙人,仙人怎会骗人?”拂衣虽是否定,语气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引导,十九皇子听后果然开始着急。

“我说的是真的!我这几个月都在他身边,他从来不教我修炼,只让我吃那丹药。我吃了之后浑身无力,对灵气的感应越来越弱了!”

拂衣惊讶地看着他,小声问道“十九皇子知道灵气?”

十九皇子撇着嘴,委屈巴巴地道“国师奶奶跟我说过,有灵根的人可以感应灵气,引导灵气入体后就是炼气修士了。她本来是去外面寻找测灵球为我测灵根,结果她没归来,黑胡子倒是来了。”

拂衣叹了口气,原来与她有过交情的国师是这样陨落的,看到十九皇子一副伤心模样,她心中也有些伤感。“你别哭啊,我帮你就是了。”

“真的?”十九皇子没想到她突然应下,瞪了瞪眼,试图用上位者的威严吓唬吓唬他。“若是骗我,父皇母妃可不会饶了你。”

“是是是,知道了。你就说要我做什么吧。”拂衣哭笑不得,很想知道这小娃娃能想出什么妙招来。

“我知道一条通往宫外的路,那是老祖宗为防止宫变留下来的密道,我们趁国师练功的时候悄悄跑,但我从未出过宫,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拂衣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不让信得过的宫人带你走?再不济还能求助你母妃吧。”

十九皇子颇有些泄气,垂着肩膀道“我母妃被黑胡子骗得团团转,我若跟她说,她只会去告我的状。宫人就更信不过了,所以我必须找一个知道外面的路、在皇城无依无靠无根基的人,你就正好送上门来了。”

“呵呵,可不是么,我可真是为了您老人家来的呢。”拂衣无语地戳了戳他额头,待他还未来得及说出那句“放肆”,便伸手堵住了他的嘴。“你这办法行不通的,修士有神识,有灵觉,你还没走出国师殿就会被拖回去。”

“神识灵觉?”十九皇子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相信了拂衣的话。“这词儿我好像是从国师奶奶口中听到过,可是我以前去偷拿她果子吃,她从来都没发现啊。”

“那是她故意让你吃的。”拂衣想到那个坦坦荡荡的道友,又是一阵唏嘘。“你不要冲动行事,既然决定求助于我,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我没有求助于你,我是在与你合作。”

“随便你怎么说吧。”

拂衣懒得跟你小不点计较,再次叮嘱道“千万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起此事,我会想办法把丹药换掉。”

十九皇子这会儿缓过劲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会如此冷静?寻常百姓听到这样的事,要么吓得跪地磕头,要么表面应下背后就去告状。你为何会信我?”

拂衣笑了笑,调动体内木灵力在空中凝聚出一根晚香草,弹一弹指,就见草叶化作点点灵光消失不见。“因为我也是修士啊。”

十九皇子彻底惊呆了,使劲揉了揉眼,又甩了甩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记住了啊,装得老实点,别在黑胡子那里表现出不对劲,让他瞧出端倪可就完啦。”

“哦,好,我记住了。”

十九皇子捂着砰砰跳动的小心脏,说不出是狂喜还是震撼,总之整个人都傻掉了。好在他还算理智,不多时就找回了皇子风范,负手走到易正、易邪身边,拍了拍他们二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以后互就要互相照应了。”

易正、易邪两脸莫名其妙,胡乱点了几下头,噔噔噔跑回到拂衣身边,让她决断谁来穿壹号衣裳。

拂衣“”

-

半个时辰后,拂衣带着装扮一新的孩子们回到正殿,易正看着猜拳输了得到壹号衣裳的易邪,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输了还能当第一。

国师正闭着眼在上首打坐,眼也不睁地道“给他们一一服药,再带去后殿备好的池子里泡药浴。”

“是。”拂衣听到不必在他眼前喂药,心中就有了把握。她拿起壹号瓶子,战战兢兢开口道,“国师大人威严无比,民女实在是恐慌,害怕一不小心出了差错酿成大祸,不如,不如民女把孩子们带去池子边服用仙丹吧。”

国师还是不曾睁眼,挥挥手不在意地道“随你。”

拂衣心中一松,这下可方便了,只要去了后殿,她就能迅速布置出障眼巫符阵,把瓶子里的黑药丸子全都换成黑糖山楂丸。

抚了抚手指上隐匿起来的储物戒,拂衣再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敬佩,毕竟这个世界上,能随身携带黑糖山楂丸的修士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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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调包

俗话说得好,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拂衣喜滋滋地带着一群小不点往后殿走,感觉像是回到了幼时在宝瓶村当孩子王的时期。

中年的神识不曾关注这边,她心中把握更大了一些,还未走到后殿,她的神识就已在池边一只长桌旁设好了隔绝灵息与声音的巫符阵。

进入后殿时,中年的神识果然探了过来,在她与孩子们身上扫了一圈,却也不曾停留太久。拂衣一直是一副小人得势外加战战兢兢的神情,被上位者重视的凡俗小民大多会有如此反应,中年见她如此反倒更加放心。

神识刚一离开,拂衣立刻走向设好的阵中,以最快的速度从储物戒拖出一百七十粒黑不溜秋的山楂丸,大小与药瓶中的黑丸子差不多。虽说有阵法遮掩,也知道中年不曾关注,拂衣还是免不了有几分紧张。

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神识一动就将丹药瓶全部打开,将里面的药粒尽数取出装回储物戒,又将山楂丸分为十七份装入瓶中盖好。

拂衣的心咚咚直跳,直到神识迅速毁去地底阵法,憋着的那一口气才顺利吐了出来。她将丹药瓶放在长桌上,回想起刚刚的举动仍有一丝心悸,短短五息功夫对她来说像是五年那么漫长,而一群孩子正凑在池边,好奇地议论着绿幽幽的药液。

“过来吃药了。”拂衣喊了一声,孩子们立刻老老实实聚集到她面前,壹号正是易邪,接过从壹号药瓶中取出来的丸子,颇为好奇地看了拂衣一眼。

“快吃。”拂衣嘴上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神识小心翼翼地对他传音道,“这是山楂丸,不要露馅。”

易邪一向是个小机灵鬼,闻言面不改色一口吞下,还做出一副非常不开心的神情跑到一边生闷气。轮到易正的时候,拂衣稍微有些忧心,这孩子一向老实过头,有时候显得傻乎乎的,要是不小心说出什么话来可就糟了。

谁知这一次易正也十分省心,听到传音后没有任何反应,哭丧着一张脸把平时最喜欢的丸子塞入口中,囫囵吞了下去。

对待余下的孩子,拂衣可就没这么有耐心了。之前测灵根的八名孩童都已服过一段时间药,拂衣每喂一个就用灵力封住他们的嗓子,再在他们惊悚的目光中传音吓唬道“不许说药不同,否则丢去御花园池子喂鱼。”

八个孩子哭不出、喊不出,只能瞪着眼安安静静看向拂衣,吓得连腿都软了。可是仔细一砸吧砸吧嘴,酸甜的味道实在是好吃得紧,比起平时吃了就没力气的苦丸子好多了。

余下不曾服过药的孩童都很好打发,拂衣完全没费心思,给一粒吃一粒,至于十九皇子更是不必她操心,单从他神情看,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药丸口味的改变。

真是个敬业的小戏骨,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以后肯定能成大器。拂衣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十九皇子毫无反应地转身就走,完全是一副做戏就要做全套的模样。

“好了,都下水吧。”拂衣将丹药瓶按序号放在长桌上,催促着孩子们进入池中。里面灵植气息对她来说不算陌生,是修仙域常用的强身健体、淬炼肉身的药液。

待孩子们全都下了水,拂衣不疾不徐地出了后殿,返回到正殿向中年请示下一步任务。

“以后每天如此,不必来报,有什么异常情况再来正殿禀告。”中年仍闭着眼,懒得搭理打杂的凡人,他腰间挂着两个储物袋,其中一个正是上一任国师所用。

拂衣垂下眼,朝他行了一礼缓缓退出正殿,刚到门口就觉储物袋中的传讯符宝有动静,心中顿时一喜。定然是钟韵来了。

她赶紧加快脚步,行至后殿附近设下阵法,取出符宝查看后,迅速打入几行讯息传了出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鬼鬼祟祟,莫非是想偷东西?”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拂衣赶紧毁去阵法,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道“玲珑姑娘,我是在等孩子们泡药浴。”

“哦?那为什么不进去等?我看你就是有歪心思!”来者正是贵妃身边的玲珑,被拂衣不咸不淡地怼过几句后,心中一直憋着气,这会儿领了贵妃的命来请十九皇子,正好撞见拂衣呆兮兮地站在矮树旁,就忍不住想生事的冲动。“走,跟我去见国师大人!”

拂衣心中烦躁,这搅屎棍要是不来,一切都顺利得不行,这会儿要是引起怀疑,后续的计划可就难实施了。

钟韵刚从传送广场离开,要乘飞舟赶到距离乌兰国最近的修仙城池,少说也需要一个半月时间。要是中年足够谨慎,必会重新检查一次她走过的路线,甚至可能会探看丹药瓶。一旦发现药丸调包,她就无法躲在暗处继续周旋。

“你真要去见国师?”拂衣脑中念头飞转,一时还真想不出好法子阻止。她不欲为这点无聊的小矛盾杀害凡人,若用神识将人震伤,中年亦能看出是修士所为。

“怎么?怕了?”玲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像是终于抓住了她的痛脚,想要狠狠踩上好几下才解气。

正在这时,拂衣听到后殿内传出孩子们出浴的声音,脑中灵光乍现,有了主意。她冒险探出神识迅速找到十九皇子,在这小屁孩还在穿衣裳的时候急急传音道“快出来拖住玲珑,她要坏事。”

十九皇子一听这话,顾不得拴好腰带,连鞋子都没穿就噔噔噔跑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十九皇子气呼呼地站在后殿门口,一脸不悦地指着两人道,“在里面等了多时也不见有人伺候穿衣,是要孤自己穿不成?!”

玲珑一看到十九皇子,嚣张气焰如被泼上一盆冷水,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换上一副讨好的卑微笑容,细声细气认起罪来。“都是奴婢的错,这丫头刚进宫不懂规矩,奴婢没尽到教导的责任。”

十九皇子才不接这话,不耐烦地招招手道“赶紧把衣裳给孤穿好,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有他这么一打岔,玲珑也顾不得再去国师面前告状,连忙迈着小步上前伺候,完全没看到十九皇子趁她不注意冲拂衣挤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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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两手准备

暂时解决了玲珑这个小麻烦,拂衣却没有彻底放下心来。

她与这宫女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今天没告成状,以后保不准还会有别的算计。她在中年眼皮子底下坏事,心中本就绷着一根弦,实在是分不出心神来警惕玲珑。

见玲珑领着十九皇子朝国师殿外走,拂衣赶紧传音道“尽量让你母妃贬她下去,罚得远远的,不要过来生事。”

十九皇子脚步不停,微不可查地点一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颇有难度的要求。

拂衣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小孩子毕竟人微言轻,玲珑又是跟随贵妃多年的大宫女,不是说赶走就能赶走的。可是她又没办法亲自参与宫斗,就算能,她也提不起兴趣与人算计来算计去,是以只能把希望放在小不点身上。

“但愿小韵能尽快抵达,储物戒里的黑糖山楂丸已经不多了”拂衣不想给蔺不屈传讯求助,以他的性子,若知晓此处有人试图抽取幼童灵根,必是按捺不住惩恶扬善的冲动。他的伤经不起这般折腾,再这样拖下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进阶中期。

“只能拖一天算一天了。”拂衣端正好心态,重新进入后殿之中,带着孩子们去了小花园。

被封住嗓子的几个孩子似是怕了拂衣,发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时,也没有生出大喊大叫的心。六七岁的幼童不明事理,却能感觉到此次服下的“药丸”没有让自己困倦无力,浑身不适。

这样的变化让他们隐隐觉得安心,最关键的是,比起阴沉可怕的国师大人,他们宁愿和看似凶巴巴的拂衣一起玩,若是告了状,说不定又得换回苦药丸子,也再没办法出来嬉戏玩闹了。

“幸好刚刚的药液有提神之效,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让他们假装无力”

拂衣无声叹了口气,隐藏修士身份实在是太憋屈了,劳神劳力不说,还得耗费口舌管束一群正是上房揭瓦阶段的孩子。好在血煞宫中年很少关注这边,让她还有喘息之机,要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堂堂剑修竟沦落到如此田地,世道艰难啊拂衣欲哭无泪,见一群孩子欢实地跑来跑去,露出了进宫后难得一见的天真神情,心中的烦闷才又消散了几分。

“好人有好报,因果必循环。此次救下这么多幼童,事成后还能破坏血煞宫大计,怎么着都算是影响气运的大功德了吧!”拂衣一边宽慰自己、畅想未来,一边认命地投入到放养幼童的任务中。

-

一个月时间匆匆过去,拂衣每天过着无比规律却又提心吊胆的生活。每十天偷梁换柱一次,储物戒中的山楂丸终于告罄,这日午时,闭门不出的血煞宫中年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些幼童实在是太鲜活、太欢实了,每天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哪怕有药液辅助也不该如此。警惕心一生出就再难消除,他神识一动,传音唤来正愁眉苦脸的拂衣,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古怪之处。

“你给他们喂药时可曾盯着?”

“一直盯着。”

中年皱了皱眉,既然都吃了,怎么不见奇效?他可不是为了让这些孩子强身健体,那丹药能削弱他们对灵气的感知力,以防止有人意外引气入体,二来也能降低他们的与灵根的契合度,以便日后剥离抽取。

至于淬炼肉身的药液,自是为了提升他们的体质,以防止他们在抽取灵根时提前陨落。可是眼下这情况居然与期望的效果相反,实在是太古怪了。

拂衣见他满脸写着迷茫,憋笑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焦急,明天就该取下一批丹药了,她身上可是一粒山楂丸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吃下血煞宫秘药,想到此,拂衣心一横,暗道若是明天还没有转机,那就冒险与国师拼了。大不了带着易正易邪跑路,进阶金丹之前不在灰星域附近出没。

“我要外出几日,从明天起不必再给他们喂药,药浴也先停下来,待我归来再说。”中年毫不避讳地取出一枚传讯符,刻下讯息向外挥了出去,颇为不耐地看向拂衣道,“还不滚?”

拂衣暗自松了口气,只要没察觉她是修士,别的什么都好说。她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正殿,这才反应过来中年是要离宫,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啊!

回到花园后,拂衣的神识若有若无关注着正殿方向,不多时就见一道传讯灵光闪入其中,又过了约莫半柱香,中年离开了。

“呼,天助我也。”拂衣感应到他的气息远离了皇宫,立刻取出传讯符宝联络钟韵,将这里的情况详细告知,并让她尽快赶来相助。

钟韵很快传来回复,道是能在三日内赶到,让拂衣到时只管躺着装死,她会按照计划引走国师。

“也不知那人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要是去个两三天正好,要是提前归来”拂衣眯了眯眼,决定提前做好两手准备,她叫来十九皇子,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叮嘱道,“你照顾好他们,不要乱跑,我去正殿做点儿手脚。”

十九皇子挑了挑眉,懂事地点点头没有多问。“去吧,我会看好他们。”

和聪明孩子打交道真是省力气,再看易正、易邪,笑得比花还灿烂,完全忘了这会儿是被困在宫中。拂衣一看到两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只觉额上头发又在缓缓往后移,实在是心累得紧。

她收回视线懒得再看,悄悄绕小路钻入正殿,探出神识深入地底,开始布置较为复杂的困杀阵。若是中年在小韵抵达前归来,她就只能冒险将其击杀,为了不引起宫中凡人的注意,就只能借助阵法之力。

巫符阵成型后,拂衣迅速溜回小花园中,做好两手准备的她只觉万事大吉,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血煞宫中年在黄昏时分踏着夕阳归来,身后还跟了一名蓄着白胡子的筑基圆满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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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旧事

白胡子满脸都是皱纹,除了下巴上的长须,人中处也蓄着两缕翘八字胡,白眉从两鬓垂下,满脸的毛和皱纹让人看不清他五官长什么样。

拂衣很快收回视线,带着孩子们离开小花园回到了各自屋子里,自己也回到住处开始考虑要不要去正殿偷听。她在地底设下的巫符阵还未激发,绝不会被修士感应到,若是化尘融入其中,被发现的可能性只有不到一成。

那一成,就是注定要倒霉。拂衣决定去冒一次险,只是不能就这样直接过去,否则那两人神识一扫就知道屋子里少了个人。

拂衣再次探入地底,轻车熟路设好一座简易障眼阵法,若只以神识查看,便会看到她在屋里躺着休息的画面。准备就绪后,她才调转收敛许久的灵力化尘消失,这一次没有随着风向飘在空气中,而是直接钻入了地底。

正殿,黑白胡子相对而坐,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壶灵茶、一叠灵果,瞧着像是随心起意来一场小聚闲谈。其实两人都是一副苦相,沉默了好久都没说话,直到黑胡子实在忍不住打破了平静。

“师兄,我总觉得这宫里还有别的修士,可我仔细寻找了许久都不曾发现端倪,这是不是说明对方起码在金丹境界之上?我真有些装不下去了,平时在门中顶多就是发放、交接任务,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啊!”

躲在地底的拂衣听到这话差点没变回人形叉腰大笑,原来这位装模作样的“国师大人”,在血煞宫只是个任务堂的杂役啊!

白胡子的声音同样带着焦虑,夹杂着些许不耐烦。“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也观察过了,这宫里除了你我二人再无修士,整个皇城都没有身具灵气的生灵。那丹药不可能是被偷走调包,肯定是你把编号弄错了。”

“不可能啊,我检查过好多次。”黑胡子连忙否认,接着一拍桌子道,“会不会是那贱婢不上心,把药给喂错了!那是按照不同灵根的特性炼制,吃错了岂不是白费功夫嘛!”

“那你不早说!还让我大老远从贺兰国赶来,真是浪费时间。把那奴婢杀了,换一个人伺候。”白胡子烦躁不已,自己的任务没完成还得为这点屁事跑来跑去,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找几个有灵根的孩童。

黑胡子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又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麻烦师兄了,可我之前实在无法确定,总觉得心神不宁,好似这宫中有比我强大的修士。既然师兄不曾感觉到,那应是无事了。”

白胡子闻言正想教训他几句,让他不要整日疑神疑鬼,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也是一阵发毛。他再次将神识铺开,方圆二十五里尽收识海之中,行走的宫婢脚步匆匆,巡逻的守卫步伐坚定,躺着的坐着的嫔妃百无聊赖,一切正常。

他将刚刚忽然生出的不适归咎于师弟的引导,心中更加不耐烦了些。“来都来了,那就陪你在此镇守一夜,若真有人潜伏在宫中,见我到来也该有所动作才对。”

“多谢师兄!”黑胡子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高兴得连喝了三口茶,放下茶碗后,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师兄,其实我一直想问,门中为何非要抽取灵根,而不直接将人收入门下壮大我们血煞宫?”

白胡子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长老们自有打算,还是少关心这些吧。”

“我只是不明白,大量招收弟子即可让血煞宫强大起来,如此一来,何须再与极道宗打交道?”黑胡子愤愤不平,言语间对极道宗的怨气不小。“他们将祖师赶出宗门,难道还不许祖师自立门户?历经这么多代竟还三天两头找茬,简直毫无大宗风范。”

白胡子冷哼一声道“极道宗算哪门子的大宗,顶多在灰星域附近耀武扬威罢了。再说了,同为灰星域三大宗门,他们敢在丹霞宗、玉渺宫面前放肆么?你放心,他们不过是小打小闹,不敢真对我们下手。”

拂衣没想到血煞宫的创派祖师竟是极道宗的废弃弟子,难怪这两处大体上都是非正非邪,两边不靠。只不过极道宗从不触碰修仙域禁忌,甚至还积极参与到剿灭邪魔歪道行动中。而后起之秀血煞宫就显得激进许多。

想要开创门派并不容易,一个废弃弟子开创的血煞宫,能在苍云域这等中型域立足四万余年,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拂衣不由得想到那部抽取灵根的秘术,如此精妙复杂之术,当真是一个新建小门派自行研究出来的么?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极道宗之物,只不过被那名废弃弟子看到,带出去创建新门派去了?一想到此,拂衣觉得许多事情都合理了。

刚刚她还在想,极道宗作为灰星域附近第三大宗门,为什么不早早灭掉废弃弟子创建的门派,反倒任由他们走着与极道宗相似的路,频频被人相提并论也不作为?

除非血煞宫有极道宗的致命把柄,能够让整个宗门从高出跌下,甚至可能永远翻不了身。

要是让人知晓,极道宗内有一部抽取灵根炼制特殊灵根的秘术,三千域的正道修士都会集结起来讨伐,说不定八大宗门都会出动。一旦让此事发生,极道宗就算是彻底玩完。

她之前还疑惑,一个废弃弟子如何能建立起一个门派,现在看来,说不定正是用秘术作为要挟,与极道宗的人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也是血煞宫为何能稳稳立足四万年的原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被赶出宗门的弟子有什么豁不出去?只要多做几手准备,能将“极道宗有禁术”的消息随时传播出去,就能一代接着一代威胁极道宗,让血煞宫繁荣昌盛。

激进的血煞宫与爱惜羽毛的极道宗,就好似粗糙瓦片与珍贵玉器,二者谁更惧怕硬碰硬,一目了然。

难怪白胡子说话如此嚣张,压根不将这大型宗门放在眼里,想来门中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弟子,都隐约知晓一些旧事。

只是如今听这两个弟子的话,血煞宫的新作死计划还不为人知。拂衣心道,整个三千域,除了制定计划的修士和她,许是再无人知晓这场隐在各域凡俗的无声杀戮,究竟是因何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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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死相凄惨

身为门派弟子,享受福利的同时还要担起一份责任,尽心尽力为门中做事。要是正儿八经的大宗大派,倒是不会让弟子做出这等伤天害理有损自身气运、违逆天道之事。

但血煞宫不一样,从开派祖师到历代宫主长老,行事做人本就没什么底线,在如此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弟子,自然不会觉得抽取灵根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特别是门中许以重赏,愿意领取任务的弟子自然不少。

“师兄,我们都是黄品灵根,能修炼到筑基都是因为门中功法霸道,好不容易有机会领得到一粒冲窍丹,我真是不想有半点差错啊。没有冲窍丹助我强凝金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进阶金丹之境!”

黑胡子还是有些焦虑不安,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桩任务没这么容易完成。从收集这些孩童到现在,一切都进展得太顺利了。

白胡子看到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忍不住斥责道“进展顺利还不好?难不成还要人来添点麻烦你才满意?我看你就是贱得慌。你不是说收集到两个天品灵根么?这可是大功!满足了任务所需的一百条灵根,天品灵根还可另外行赏!”

白胡子的话让黑胡子稍微心安了一些,想来是从前在修仙域习惯了明枪暗箭,如今来到安宁无波澜的凡俗,就总是容易疑神疑鬼。“师兄教训得是,嘿嘿,看来都是闲出来的,还是抓紧时间继续寻找有灵根的孩童吧。师兄那边进展如何?”

“不如你。”白胡子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将手中茶碗重重丢在桌上。“贺兰国人口不比你这里多,到时候还要靠你支援一二。”

黑胡子连忙应道“那是当然,师兄一向对我照顾有加,别说支援,就是分给您一个天品灵根都不成问题。”

白胡子这下气顺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不再不耐烦,师兄弟二人相谈甚欢,话题拐了十八道弯,从任务说到舞姬时,拂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化尘离开地底的时候,拂衣仍未急着启动巫符阵。

困杀住一个筑基中期不成问题,可此时多了一个筑基圆满,难说不会闹出大动静。可如今两人已经怀疑她喂错了药,明天说不定就要治她的罪,要是不趁夜动手,她又容易陷入被动。

“真愁人,要不是传讯符太引人注目,此刻去寻宋鸿远倒是最好的选择了。对了!传讯符宝动静不大,可以让小韵先去极道宗传递消息!”

算算路程,钟韵这会儿应该正在极道宗附近,离开大型灵舟御器赶去,总比直接前往乌兰国要快。要是不出意外,极道宗应该会派高阶修士前来,以金丹元婴的速度,说不定今夜就能赶到。

拂衣赶紧飘回住处,将沉睡的易正、易邪装进储物戒防止意外,随后隐在地底与钟韵传讯。不到片刻,传讯符宝再一次亮起,正是钟韵回讯道她将立即赶往极道宗搬救兵。“幸好小韵在灰星域,否则还真只有冒险与血煞宫杠上了。”

拂衣没有毁去障眼阵法,一直待在地底静心等待钟韵传讯。夜渐渐深了,两个血煞宫弟子还在正殿不慌不忙地闲聊,看样子是要等到天亮才会唤她前去质问,打更声回荡在深宫之中,让她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皇宫陷入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拂衣无声叹了口气,要是极道宗的人无法及时赶到,她就先将孩子们全部塞入储物戒,利用困杀阵解决掉两个血煞宫弟子,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灰星域。

本已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谁知在第一声鸡鸣响起时,拂衣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元婴威压,随之而来的是钟韵身上熟悉的雷灵息。

“小韵!”拂衣从地底钻出,神识迅速捕捉到钟韵的方位,向她传音提醒道,“别露脸,过来‘杀’了我。”

“好说好说!”钟韵开心地答应下来,身形一闪离开了元婴真人身边,径直来到拂衣所在的偏殿之中。四年过去,她的外貌并无太大改变,与拂衣一样停留在十的模样,不会再因岁月流逝产生任何改变。

只是独自游历的这些年,让她的心境有了一些变化,神态举止看上去成熟了一些,只不过一见到拂衣就又退化回去了。“嗨呀,你让我来杀你,又自己躲在地底不出来,该不会是怕了吧?”

拂衣呲溜一下从地底钻出来,指着下方巫符阵道“我是在毁灭证据,到时候血煞宫肯定会来人查看,我可不想留下痕迹。”

钟韵看着地底那些蚯蚓跳舞似的文字,一脸莫名地道“拂衣啊,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怪画?我怎么看不懂啊。”

“此事说来话长,等这里的麻烦解决再与你细说。你请来的可是极道宗真人?”拂衣顾不得跟她互诉这些年的经历,她不敢贸然去探正殿的情况,也感应不出任何灵气波动。

“正是,听说血煞宫暗中收集具有灵根的幼童,立刻就有长老召见了我,这位一听就决定亲自走一趟。这下好啦,我们俩不必牵扯进去,血煞宫也找不了我们麻烦了。”

钟韵说着说着,圆溜溜的眼睛笑成一条缝。“拂衣,果然还是你老奸巨猾呀,要换作是我,肯定早就冲动行事,杀之后快了。”

“嘿嘿,那是不对,什么叫老奸巨猾啊?你的夸人方式还是这般清奇!”拂衣冲她翻了个白眼,两人又相视一笑,多年不见竟没有半点隔阂,就像中间分离的这四年从来不存在一般。“好啦好啦,快给我一刀,就抹脖子吧,看着吓人一些。”

钟韵啧啧感叹,祭出惊辰在手中掂了掂。“你的口味还是这么重。”她说完挽出一道好看的紫色刀花,冲着拂衣脖颈处轻轻击出一道雷光,滋啦一声响,拂衣砰一声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死相”无比凄惨。

钟韵眼角微微抽搐,蹲下身子戳了戳拂衣的手臂,小声提醒道“拂衣啊,那个,凡人被抹了脖子是要流血的,你这白嫩嫩水灵灵的脖子只有一道红印,光做表情能骗过谁啊。”

拂衣“”她肉身强悍不流血也有错吗?算了算了,为了做出效果,她就勉为其难自己逼出一道伤口来流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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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君子一言

啊——”

“杀人啦——”

“大事不好啦——”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尖叫打破了皇宫的平静,各宫贵人们懒懒地坐起,或是有气无力、或是满脸不虞地指挥宫人出去打听,看是哪一宫的人竟敢如此嚣张,天都还没亮就折腾起来了。

皇帝昨夜歇息在勤政殿,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回音,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上一任国师说离开就离开,已在他心中种下了一根刺,新国师冷漠得不近人情,来的时机亦太过蹊跷,这便是第二根刺。

“去看看怎么回事。”皇帝吩咐近身伺候的內侍赶紧去打听,只希望这场闹剧不是出自国师殿才好。

鬓发花白的內侍领了命,脚步稳健地走出勤政殿,带着好几名小內侍一起朝喧闹处走去。一路遇上各宫派来的人,见是他亲自前来,大都放缓了脚步跟在他身后。

这时候,已然有去得早的传来了消息,喧闹声正是来源于国师殿。伺候皇上好几十年的內侍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一紧,乌兰国两任国师接连出事不是好兆头,说不定皇上都要下罪己诏

想到此,他赶紧加快了脚步,想要看看情况到底坏了什么地步。来到国师殿门前,他浑身衣裳都被汗水湿透,额上汗珠一颗颗砸在地上,也顾不得去抹上一把。

“杨公公!”贵妃身边的內侍见他到来,立马小跑着迎上前行了一礼,伸出右手战战兢兢地将他往里面请,走了没几步又转头对后面的众人道,“你们回去禀你们主子,国师殿之事容不得插手,让他们少打听。”

杨公公满意地点点头,他不想做得罪后宫众人的黑脸,贵妃身边这位孙公公倒是机灵,主动就把赶人的事揽在身上了。“走吧,先进去看看。”

两人神情沉重地走向正殿,路过偏殿时,一眼就看到了仰倒在血泊中的拂衣,纤细的脖颈上一道骇人血痕。

“这丫头是两个主伴读的胞姐,原本是前程远大”孙公公对这名美貌少女有着极深的印象,在宫中见了这么多美人,他都敢毫不犹豫地说上一句,这人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可惜了。”杨公公无心关注一个奴婢,只看着空荡荡的侧殿道,“伴读们都去哪里了?”

“唉,杨公公还是先去正殿看看吧,看了就明白了。”孙公公继续在前面带路,神色戚戚,连脑子转得都比平时慢。

来到正殿的时候,杨公公才知事情真的闹大了。新国师和一名不知哪里来的仙人,被人悬挂在大殿梁上,用的是宫中处置罪人常赐的白绫。这两位仙人七窍流血,大瞪着眼张着嘴,舌头伸得老长,竟与凡人被活活吊死是一个模样。

“这这这,仙人打架的场面怎会如此”杨公公实在说不出“平凡”二字,死者为大,何况其中一人还是他们乌兰国新上任的国师,这一死,该不会影响国运吧。

“以我猜测,许是有更厉害的仙人到来,国师大人与这位仙人难以招架。”

听到孙公公的话,杨公公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些孩子都被带走了吧?十九皇子呢?”

孙公公小声应道“我们娘娘昨天正好唤了十九皇子回宫,若非如此,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两人嘀嘀咕咕一小会儿,决定还是早些去与皇上禀告,至于这里的残局,自是要等到上面发话再来收拾。仙人死了也还是仙人,他们可不敢轻易去碰,万一有什么了不得手段隐在尸首上,岂不是会跟着送葬么?

两人分头行事,很快回到各自的主子身边,刚刚将事情禀告了一遍,就听得空中传来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声。宫中每一个角落都听到了这声音,主子们宫人们全都放下手中事,走到屋外看向天空中那道血红色的光芒。

皇帝也走出了勤政殿。他看着从远空而来的红光直奔国师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他想要跪拜的可怕气息,这让他心中不妙的预感强烈到了极致。

“去,去看看。”杨公公哆哆嗦嗦指挥两名侍卫前往国师殿,他是不敢跟过去了,一把老骨头跑也跑不动。

本该是英勇无畏的侍卫此刻也感到脚软,但看到皇帝扫来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冲了过去。等待的时间异常漫长,皇帝与杨公公感觉像是过了一整年那么久,才看到毫发无损的两个侍卫从远处跑回来复命。

“启禀皇上,国师殿中空无一人,除了偏殿有一具宫女尸身,别的什么都没有。”

杨公公瞪着眼尖声追问道“国师大人和仙人的尸首呢?”

侍卫摇摇头,两脸迷茫地道“不曾看到。”

空气中的可怕气息以极快的速度淡去,那道红光也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乌兰国国界。失去了国师和大量身具灵根的孩童,皇帝觉得心有点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摆摆手让人都散了,随后回到殿中看着奏折发呆。

-

躺在地上装死的拂衣,一开始根本不知黑白胡子是怎么死的,极道宗来的是元婴修士,想要解决两个筑基期简直易如反掌,没有动静才是正常。那位真人不多时就带着钟韵一道离去,拂衣才将神识探入正殿,看到了惨兮兮的一幕。

她啧啧感叹了一两息就没了兴趣,神识探入地底毁掉了自己设下的巫符阵,以免血煞宫的人会仔细查看。果然,天刚亮不久,就有一名气势汹汹的元婴真人冲了过来。

拂衣装死装得更卖力了,一丝活人气息都不敢散出来,好在人家也不是冲她来的,看了看正殿里的情况就带着尸身走了。她放下心来,只等宫里来人把她拖去乱葬岗,到时候就可以安心诈尸离开了。

等了不多时,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脚步声,不过听起来并不是拖尸的宫人,而是个小孩子。

“拂衣,你,你真的死了吗?”十九皇子的声音很快在身旁响起,听起来有些沮丧。“拂正和拂反都不见了,他们会不会也”

“都好着呢,放心吧。”拂衣十分敬业地保持可怖死相,只小心翼翼探出神识与他传音。“你赶紧回你娘身边去,以后好好修炼。”

十九皇子闻言抽了抽鼻子,像是在平复心情,又像是在考虑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你说好带我离开皇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拂衣正好翻着白眼,都省了去做鄙视的动作。“你哪只眼看见我像君子?赶紧回去,等宗门来收徒自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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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秘密宝藏

拂衣原来的计划,是想趁钟韵引开国师时,带着孩子们暂时离开皇宫躲避血煞宫追查,等事情结束又将人送回去。谁知白胡子忽然到来,打破了所有计划,极道宗的人带走了所有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收入门中做个外门弟子。

十九皇子没被极道宗真人带走,其实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他是金水双灵根,以后修途顺畅得很,走极道宗的路子不一定适合,也不一定喜欢。不过不管怎么说,拂衣都没打算再多养一个娃,她储物戒里的皇子已经够多了,不差小十九这一个。

“快回去吧,你娘肯定要派人叫你吃早膳了。”

“不,我不想在宫里待着,求你了拂衣,带我离开这里吧!”

拂衣不知他怎么忽然对皇宫生了这么大厌恶,正想问上一句,就听到殿外传来玲珑夸张的惊叫声。“哎呀,小主子快过来,别在那脏污地踩着!脏了眼睛可怎么了得!”

拂衣怕他胡闹会引来太多人,赶紧传音安抚道“你先跟她回去,我出宫后再返回来找你,到时候再细说。”

十九皇子半信半疑地走了,毕竟一个承认自己非君子,打定主意说话不算话的人,他是真的很难完全相信啊。

待玲珑叽叽歪歪走远,外面为她收尸的宫人终于抬着架子进门,一边抬还一边抱怨她太沉,搞得拂衣很想说她已经尽力让自己悬浮起来了,否则还不把这些弱鸡的手臂扯断。一路晃晃悠悠出了宫,最终归宿果然如她猜测那般,是城郊不远处的乱葬岗。

宫人无心挖坑填坑,随便找了个地方丢下后转身就走,趁他们走得远了,拂衣才放心大胆地诈尸醒来。先和钟韵传过讯,告诉她城外庄子的具体地点后,拂衣架起沉雾升上高空,朝短暂居住过一夜的小家飞去。

抵达时,钟韵已经自己邀请自己进了门,坐在正屋里东看西瞧,见她到来呲溜一下从椅子上窜了下来。“宫中情况如何?那些孩子全都被极道宗带走了,说是全部收入外门做个弟子,让我替他们给家里人说一声。真愁人。”

拂衣启动了庄子内部的阵法,将两个孩子从储物戒中挪出来,只见二人已经瞪着眼,不知醒了有多久。

“你怎么还偷了两个啊!”钟韵瞪圆了眼,放低声音闻道,“为了完成招收弟子任务?能不能分我一个?”

拂衣“”整整四年啊,钟韵脑回路里的路障怎么还没有清理干净。她挥挥手让两个孩子再去休息一会儿,丢出身上的四阶阵盘隔绝了声音,将近几年发生的事情与钟韵细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钟韵听得津津有味,这可比她的经历有意思多了,特别是听到拂衣一战成名,得了个“筑基第一剑”的称号,再想到自己混了四年,只混成凡俗恶鬼“窥妇魂”,实在是心里有苦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对了,渡厄宗的事我会尽快告诉我娘,此事非同小可,我得回家一趟,待我娘归来后再当面告知。”钟韵机智地岔开了话题,一说起渡厄域传送阵之事,拂衣肯定不会再追问她的经历。

拂衣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来,点点头应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宫一趟,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你还进宫作甚?”钟韵好奇地眨了眨眼,似想到什么一般,贼兮兮地凑近脑袋问道,“该不会是看上老皇帝的物件了吧?”她爹就经常会这样,拂衣莫非也染上了这个小毛病?

“我又不痴迷凡俗之物,”拂衣很是无语,她要做的可是正经事,“与十九皇子有过约定,他说他不想待在宫中,我问问缘由再看带不带他出来。”

“啧啧啧,我爹好歹只不问自取一些小物件,你这是要去偷孩子啊!”钟韵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拂衣道,“永宁域偷了两个,灰星域再偷一个,以后就该叫你拂小拐了。”

拂衣耸了耸鼻子,不在乎地道“反正他迟早也要离宫修行,若是理由说得过去,我就帮他一帮。对了,你给小师弟传个讯,让他过来照顾易正易邪,我们去千湖域不方便带着他们。”

钟韵点点头,取出传讯符宝道“你先去吧,我和小宗主、小青龙玩一会儿,你自己小心。”

拂衣收起阵盘御剑离去,皇宫中仍是乱糟糟的,气氛有些压抑,她来到贵妃宫中的时候,十九皇子正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发呆,外面一群宫人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硬闯进去伺候。

她正想直接入内,神识却注意到正殿中端坐的贵妃娘娘神情异常,正与玲珑小声说着话,内容让她有些吃惊。

“你说他听没听见?”贵妃有些忧虑,紧张兮兮地绞着手指。

玲珑比她更加不安,摇着头一脸迷茫。“奴婢不知,不过瞧小主子的模样,许是已经听到了。娘娘,怎么办,他要是知道自己是从外面抱回来的,以后肯定不会对娘娘和四皇子尽心。”

“这还用你多嘴?好不容易从族中挑出一个趁意的,现在可好,苦心全白费了!老四本就势弱,如今又没了十九这个依仗,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拂衣收回神识,没有再听贵妃嘀咕争权夺势的算计,心中已然明白十九皇子想离宫的原因。她悄无声息钻入屋内,闪身来到十九皇子面前坐下,把人给吓了一跳。

“嘘——”拂衣见他开口就要惊叫,连忙伸手堵住他的嘴,丢出阵盘隔绝起来才松了手。“我是来带你离开的,不过走之前可得说好,我没办法一直照顾你,你要想好去处才行。”

“啊?”十九皇子这下犯了愁,他早慧归早慧,可怎么说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他怎么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他还以为拂衣会带着他和易正易邪一起修炼呢。“你不照顾孤?”

“孤什么孤,说‘我’!”拂衣白了他一眼,接着语重心长地道,“易正易邪已经很让我头疼了,况且我很快就要远行游历,那俩货都要托给师弟师妹照看”

“那就不能带着孤带着我一起吗!我比易正易邪懂事多了啊!”十九皇子满脸写着可怜,恨不得当场给她挤出几滴泪来。见拂衣好像不为所动,他咬了咬牙,用一种豁出去的眼神看向她道,“要是你答应,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国师奶奶悄悄告诉我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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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严格的大师姐

六七岁的小不点正是最调皮、最机灵的时候,原本拂衣不爱和这个年纪的小屁孩一起待着,省得看到他们做的事、听到他们说的话气得哭笑不得。

但十九皇子好像是个例外,这孩子少了同龄人的天真傻气,多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稳重,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这样好的孩子,她怎么能狠心留他在深宫之中受苦呢?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总有属于他的舞台啊!

当然,那个宝藏还是要先打听清楚才行。

“你仔细说说,我看看对我有没有用吧。”拂衣摆出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其实心里如猫爪在挠,易正易邪眼看就要引气入体,在进阶炼气中期前肯定没法子自己赚灵石,要是到时候伸手管她要,她难道还能不给?

一切赚灵石的机会都要牢牢抓在手中,只不过她不愿意被个小孩子牵着走,自然不能暴露内心的小激动。

看到她不怎么在意,十九皇子果然急了,原本还想提出让她先把自己带出去,等他确定安全之后再告知,他可是个说话算话的真君子,不会随便说一个地方糊弄人的。

谁曾想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拂衣居然完全不在乎,看来修士的心思他真的猜不透。

“肯定有用!那是国师奶奶以前去过的一个一个遗府,她说那里面存放的全是灵石,就是修士用的银子!”

拂衣看到他认真又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啦好啦,你告诉我,我就带你一起走。”

“还得养着我!”十九皇子害怕离宫后吃不上饭,依然揪着拂衣这个大靠山不肯放,谁让她是唯一一个信得过又靠得上的人呢。

“唉,好吧好吧,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我顶多带着你和易正易邪一起入道修炼,吃住你不必操心,可是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拂衣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但也不愿将这小跟班带去无相宗,眼下是个可爱的孩子,但谁知以后会长成什么模样?

人心难测,不得不从幼时防起。

“好,就这么说定了,君子一言唉,算了吧,你记在心上便是。”十九皇子懒得再说什么驷马难追,反正都是空话。“那个遗府就在乌兰国与贺兰国交界处,国师奶奶说,她进去之后试图取走灵石,可是里面的阵法破不了,再加上她无心回到修仙域,于是就这么算了。”

“嘶,那可是灵石啊,这都能算了!”拂衣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若换作是她,就算知道自己要死也得把灵石装进储物戒再死,怎么说也死得开心点嘛。“走吧,先离宫。”她说完伸出手来,握住十九皇子略有些凉的小手,迟疑片刻后问道,“你确定不跟你爹打声招呼?”

贵妃那边没什么必要去,可老皇帝对他好像还不错,吃的住的用的,都是皇子中数一数二的好。

十九皇子摇摇头,一脸淡定地道“他待我好,我都记得,待我有了本事自会回来报恩。皇家无亲情,父皇也只是去年才开始看重我的,我留一张纸条说明情况,他们不仅不会担心,反而会很高兴。”

拂衣听到这话便知,皇帝从前也没怎么在意这个小不点,许是去年听上任国师说孩子可能有灵根,这才开始父爱泛滥。

“那走吧,开开心心地走,修道修的就是个自由自在,快活随心,所以别皱着一张脸啦。”拂衣神识一动打开木窗,天空澄澈湛蓝,阳光正好,沉雾化作一道灵光消失时,外面的宫人还不知主子已经远走高飞了。

“哇,拂衣,你好厉害!”十九皇子再成熟稳重,那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第一次踩着飞剑升上高空,感受到极致的速度,自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好好修炼,很快就能御器飞行。”拂衣回头冲他笑了笑,忽然“啊”了一声,“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以后总不能一直叫你小皇子。”

“乌兰国国姓为高,我名乘清。”小皇子说起自己的名字颇有些骄傲,接着就听他语带怀念道,“其实我以前不叫这个,是国师奶奶去年给我换的。”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此乃修仙域传颂已久的祝祷祭词,她对你抱有很大希望。”拂衣说完就见他啪嗒啪嗒掉下几颗泪珠子,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于是加快速度朝庄子上赶,打算把小哭包交给钟韵解决

回到庄子时,易正易邪已经和钟韵玩成一片,三人正在院子里的晚香草丛中躲避灵力化成的虫,一只只带着雷力的紫色小虫飘浮在半空中,三人为了不被雷劈四处乱窜,玩得不亦乐乎。

“拂衣!你回来啦!”

“拂衣拂衣,快来躲虫子!”

“嗨呀,果然偷孩子了。”

拂衣拉着高乘清跳下沉雾时,就见三人一起朝这边小跑过来,钟韵挥散一群雷力化出来的虫子,冲拂衣调侃起来。

“拂小拐,如今有了三个小跟班,你可以去占山为王啦!”

拂衣让高乘清自去与易正易邪玩,笑眯眯地冲钟韵道“修炼了吗?进阶了吗?刀法精进了吗?这么多年过去,储物袋里的灵石增长了吗?”

钟韵“”好可怕的拂衣,一入宗门居然成了严格的大师姐。“那个,进阶和刀法不提也罢。不过待我回到家族,灵石就能增长了!”

拂衣眼角微抽,啃老啃得如此骄傲,简直是丧心病狂,她也好想成为如此丧心病狂的人啊

“对了,小师弟已经出发,他一到,我们就可以去千湖域了。”钟韵忽然一拍脑袋,愁兮兮地道,“还有那些被带入极道宗的孩子,都不曾与家中打过招呼,那位真人给了我一件四阶超品符宝,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

拂衣点点头,道“极道宗还算讲道义,你虽不缺符宝,但他这举动也算是与你两清的暗示。以后这件事就彻底与你无关了,血煞宫的人怎么都找不到我们头上。”

“我也是这样想的,”钟韵赞同道,“其实那位真人察觉到你死相古怪,不过他只问我,你是否为与我报信之人,别的都没多问。好啦,我先收收尾,等我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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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故人来讯

钟韵离开后,拂衣又过上了早起做饭,白天哄孩子,晚上抓紧时间修炼的平静生活。好在三个孩子本就熟悉,混在一起很快就成了朋友,整天还学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很是好笑。

高乘清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被放养,无人伺候穿衣吃饭,无人跟在屁股后面担心他磕着碰着,拂衣这个不太称职的饲养员,还会在他不小心摔倒时捧腹大笑。外面的一切都让他新鲜又担忧,但在院子附近疯跑了两天,就觉得这才是生而为人该有的生活。

第三天一早,拂衣闲得实在无聊,就把三个孩子叫到近前,开始盯着他们感应灵气开始修炼。她早就听到三个孩子嘀嘀咕咕,说是拂衣肯定要寻一个良辰吉日,算出最适合修炼的时机,再让他们焚香沐浴,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开始引气。

拂衣很想说她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不就是引个气嘛,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搞得那么隆重作甚,又不是凡俗皇族祭天祭祖。

所以她随随便便的态度弄得三个孩子很是迷茫,没想到这一日说来就来了。

拂衣让他们各自以五心向天的姿势坐好,经过这几个月的药液浸泡,三人的肉身底子都打得很好,想来不会有太大的痛楚。

“天地经都背熟了么?”

三颗小脑袋齐刷刷上下晃动,心中皆有一丝忐忑。拂衣感觉到他们心跳加速,呼吸加重,忍痛从储物戒取出一支精品宁神香点燃。这是钟韵所赠,品质绝佳,砸灵石都不一定能买到,她拢共就只有二十三支,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

宁神香没有特殊的味道,可是点燃后不久,三个孩子心中的紧张与激动都渐渐消散,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天地归心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三个孩子都把引气入道的方法牢记于心,感应灵气,默念经文静心吸引,带灵光入体时放松心神,不可为肉身的变化生起波澜。

拂衣仔细感应着周遭灵气的变化,发现易正小小的身体已被较为浓郁的灵气包裹,看样子今天之内定能成功引气。至纯至善的生灵,总是能轻易与天地间的灵物产生感应,灵气自然也不例外。

易正是风灵根,在灵气不丰且杂乱的凡俗,本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入道,然而他的心性与魂魄的特殊性,轻易化解了凡俗灵气稀薄的难题。感应到他身周灵气逐渐向他接近,拂衣莫名有种老母亲般的骄傲,比自己引气入道成功还高兴。

单木灵根的易邪进展较为缓慢,身周灵气明显比易正稀少,拂衣并不意外,他没有白泽那么纯粹的心性与魂魄,青龙转世的优势暂时凸显不出来。

再加上当今世上的功法对五灵根更为友好,单灵根以《天地经》入道难免有些吃亏。

易邪的进度之所以比双灵根的高乘清快,一是因为从小生活在无相山脉,二是因为魂魄特殊,三是因为常年遭到拂衣经文灌耳,算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好在高乘清是个聪慧又稳重的孩子,进度不至于慢到让拂衣操心的地步,三人在宁神香的辅助下,一坐就是一整日,中途都没有出现半点差错。

到了深夜时分,易正身上气息骤变,拂衣小心翼翼又无比专注地关注着他的变化,比自己突破大境界还要紧张。

一个时辰后,待易正沉浸在第一次修炼中,易邪的气息也有了变化。他身上的木灵息精纯至极,比起世间任何一种木属性生灵都要纯正。

看到两个孩子双双成为炼气一层的修士,一种突如其来的轻松感如有实质般传至拂衣全身,她懒洋洋地靠在木椅扶手上,心情愉悦地绞着一缕发丝,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

“嘿,乘清也挺快的啊,这还真是惊喜连连不断。”拂衣本以为乘清至少要两天时间才能成功引气,没想到一天半过去,他也成功跻身于炼气一层,开始按照这几天的教导修炼起来。

三个孩子情况稳定,拂衣放心大胆地离开屋子来到院中,将神识探向相隔不远的一户人家,她之前置办院子的时候就听说,那一户是附近出了名的包打听,城中什么消息都瞒不住他们家。

拂衣先是听了一会儿城中无聊的八卦,等了许久才听到男主人说起从宫中传出的消息。

老皇帝对外宣称有世外仙人看中了十九皇子,收为关门弟子带去仙山修行,宣布这喜讯的当天,又立了贵妃为皇后,十九皇子胞兄四皇子为太子。

拂衣听到宫中压根没派人寻找高乘清,心道这下连家都不用搬了,待蔺不屈到来,还能带着孩子们继续住在这里修炼。

在隔壁邻居家听了一会儿村里刘寡妇的八卦,拂衣觉得有些没意思,正想着要不要启动阵法去城中买点儿吃食,却见一道灵光从远方闪来,带着熟悉气息的传讯符稳稳当当停在面前。

“宋鸿远?还真是有默契,我没找他,他还主动找上我了。”拂衣有些惊喜,怎么说也是一起逃过难、杀过人的交情,许久不见还怪惦记这位一本正经的道友。

打开传讯符一看,拂衣更加吃惊了。“极道宗要灭血煞宫?看来这回完全没打算掩饰啊。”

宋鸿远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与她传讯,他费尽心思求到了一个报酬极丰厚的宗门任务,一时找不到实力强悍且信得过人同行,翻找储物袋时看到她的传讯符,便抱着一丝希望问上一问。

极道宗即将出征苍云域,不将血煞宫踏平不归来,而血煞宫管辖的小型势力较多,资源分散在苍云域各地,于是就把此事分散成宗门任务,让宗中弟子自行报名领取。

宋鸿远领到的任务是搜刮困龙渊,那是血煞宫管理的一处小秘境入口,若能成功闯入,一阶二阶宝物伸手可得。极道宗只要八成,余下两成随弟子自行分配。

“这等好事,不去是傻子啊。”拂衣回讯问了问具体情况,顺便探了下口风,看能否带上钟韵一起。宋鸿远很快传来讯息,道是困龙渊任务须得等到一个半月之后。

极道宗的高阶修士要先一步前往苍云域,将血煞宫内的主要战力引开,那些分布得零零散散的资源才不会有重兵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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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问心无愧

困龙渊有一处小型秘境,这事拂衣是知道的,不过她前世今生都没有进去寻宝的打算。被一家宗门独自把控的秘境,一般都是宗门内部福利,很少对散修与别的势力开启。

血煞宫又不是喜欢广结善缘的门派,更不会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资源对外公开,是以外人想入困龙渊秘境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就导致外面的修士全然不知里面的情况,唯有血煞宫弟子能从门中获得地图与宝物信息,而一个情况未知的秘境,对于修士来说是危险的,入内探索的风险与进入新生秘境差不多。

不过拂衣一向胆子大,该去的不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完全不会因为区区秘境感到忧虑,脑子里不断飘着一行字这下赚大了!

乐观点想,血煞宫既然将这秘境当成宝贝藏着,就说明里面肯定有不少外域寻不到的宝物,能允许自家弟子入内历练,也说明炼气、筑基期修士能承受得住里面的风险。

以她、钟韵以及宋鸿远的实力,不至于折在一个宗门秘境中。

“宋鸿远不是轻信之人,极道宗弟子行事又较外派道修激进许多,想来这四年里并未交到能托付后背的友人,算来算去,还是我和小韵适合组队同行。哎呀,这就是人品好带来的好处,像我和小韵这般良善之辈,当今世上又有几人?”

拂衣嘚瑟了好一会儿才想到给钟韵传讯,这孩子回讯的语气比她还要激动,甚至不小心刻错了好几个字。“同样热衷于寻宝探险赚灵石,连丹田都长成一个模样,啧啧啧,上辈子怎么没把你给兜到我圈子里来。”

拂衣算了算时间,以蔺不屈的速度应该会在集合前抵达,他身上有伤,只适合在家带带小孩,危险的事就交给他们实力高强的女修来做得了。她还惦记着小乘清说的遗府,那里已被上任国师闯过一次,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可以留下小韵,带上蔺不屈一起去赚一笔。

“作为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大师姐,我真是太优秀了!唉,怎么办,他们以后肯定会尊我如师如长,会不会影响到友谊?”拂衣不受控制地自恋起来,一时间飘得比天还高,直到身后传来阵阵灵气波动才回过神来。

“拂衣拂衣!”易正压低嗓子兴奋地冲出屋子,开门关门都带着十分的小心,生怕惊动了两个入定的小伙伴。“你快看我!”

他迈开小短腿跑到院子里,试图一把拽住拂衣的脚撒娇,却没想到平时随他拉拉拽拽的人倏地闪开了。

“拂衣?”

“小正啊,一身黑泥就别来抱我啦,快去洗干净了再来!”

易正这才惊觉自己浑身黏糊糊、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怪味道,他瞪大眼睛追问道“可是你以前说我体内没什么杂质的呀!”

“你原本是没有,可这么多年,你和小邪吃了多少凡俗食物?特别是在宫中这几月,啧啧啧,赶紧洗去吧,你这还算好的,我当年那是臭遍了整个万整个山脉啊!”

拂衣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的是一早备好的药液,两个孩子进阶炼气一层之后即可用药浴淬炼经脉,虽说不是什么珍贵药方,但好歹是后世才会出现的柔和配方。

“倒六七成去浴桶,给乘清余下一些。”拂衣没有准备多的,眼下也不便去修仙城池购买灵植炼制,她炼药手法本就不好,好不容易才收获这两瓶,省着点勉强也能用。

药液对修士的效用一次弱过一次,拂衣倒也没有将炼体的希望全部放在药浴上,以后他们自会选择喜欢的修炼方式,她不必刻意去干涉。

易正欢欢喜喜洗澡时,易邪也跟着出了屋子,身上的味道不比易正少,不过他倒是自觉,冲拂衣远远咧嘴一笑,紧抿着唇一本正经地清理去了。

待到夜里,高乘清也从入定中醒来,本就黑溜溜的眼珠子闪烁着兴奋光芒,看上去比在宫中时开心许多,也不再是一副小大人模样。

“拂衣姐姐,我是仙人了!”

“恭喜恭喜,入道容易修道难,以后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拂衣没有急着修正他的“仙人”称呼,久而久之他自会明白,引气入体只不过是个开始。小孩子需要多鼓励,才能顺利往好的方向引导,若是一味打击,只会削减他们的积极性。

高乘清看到拂衣笑得和善亲切,眼神是从未见过的真诚,不夹杂一丝一毫的利益,这让他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酸涩。说起来,他还从未见过谁冲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哪怕是父皇母妃,看着他的时候都像是看着一种有用的物件,而不是一个人。

拂衣见他又露出惨兮兮的神情,走上前蹲在他身前道“你读书多,应当知晓许多道理,也当知晓旧事若令你伤感,那便应当彻底抛开,不让自己受到影响,如此才能将眼下的路走得更稳,也不会错过当前的风景。”

高乘清本就是个机智小孩,对普通孩子来说略显深奥的话,却能及时地点醒他。“多谢拂衣姐姐,我,我先去清理一番!”他本想保证自己会努力忘掉过去,不再为此烦忧,但突然看到自己手上的黑色污垢,惊得转身就往屋里跑去。

泡完药浴出来,三人已是精疲力尽,炼气一层的小修士比凡人强不了太多,强撑着睡意说了会儿修炼心得,就各自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拂衣给他们一一盖好被子,看到易正和易邪在睡梦中微微翘起的嘴角,刚刚轻松下来的心境又有一丝惆怅。“要是能一直这样好就好了,但愿以后不要”

拂衣甩甩头,没有再接着往下想,就像宽慰小乘清的那样,过去也好,未来也罢,都比不得眼下的日子重要。只要用尽全力过好每一天,那么不论以后出现什么状况,都能够问心无愧地告诉自己,努力过,不必后悔。

她走出屋子,看着璀璨星河横在深蓝色的天幕之中,心静如止水,再无一丝波澜。

她还有属于自己的道要走,易正、易邪也好,未来的劫数也罢,都不能影响到她坚定的步伐。这一世,她既要为改变大局而活,更要为了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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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寻找遗府

蔺不屈与钟韵几乎是前后脚来到庄子上,一落下飞剑,就见拂衣领着三只矮瓜在院中练剑,三柄小木剑挥得呼呼作响,那架势瞧着还挺像模像样。

一个多月过去,三个孩子像是被施过灵雨术的幼苗,倏地拔高了许多。蔺不屈与钟韵跳下飞行法器,先与拂衣打过招呼,就见孩子们笑眯眯地朝他们行礼问好。

二人很快察觉到,易正、易邪身上的灵息纯净得让人惊讶,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纯净,是无法通过后天炼化达到的境界。粗略观察很难看出端倪,但他们都是刻意去探,又有高乘清作比对,这才轻易发现了不同之处。

这一点正是拂衣近日发愁的根源,这俩小不点总要外出历练,若是遇上人族修士还好,顶多是感到气息古怪,对他们生出几分好奇。可要是遇上妖兽,这样纯净的气息必会引起围攻捕食。

她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修炼一门敛息秘术最为可靠,若是一味依仗外物隔绝,很容易变得被动,随着境界增高,宝物的品阶也得越来越高,何况既是物品,就有可能在打斗中碎裂或丢失。而敛息术虽会耗非灵力,但主动权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们接着练剑,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不必急着求突破。”拂衣叮嘱了几句,自己与钟韵、蔺不屈进到屋中说起孩子们近来的修炼情况,接着又将遗府和困龙渊秘境之事细说了一遍。

两人听到她的计划都颇为欢喜,蔺不屈刚丢了储物袋,连宗门令牌都是被拂衣捡回来的,这几年又不曾外出游历,已是穷得叮当响。没想到大师姐连赚灵石的事都为他考虑到了,简直是喜从天降。

“大师姐,虽说同门之间不必言谢”

蔺不屈话还没说完,就被拂衣伸手打断道“哎哎哎,谁说的,有感谢不接着,我是傻子吗?”

钟韵忍不住笑出声来,冲蔺不屈挤眉弄眼道“小师弟啊,你还是太天真,大师姐的灵石是那么好拿的吗?”

蔺不屈严肃地点点头,仔细思考了片刻才道“大师姐确实对我照顾有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从今以后,师姐让我杀人我绝不留活口,让我跳崖我绝不用飞行法器!”

拂衣“”

钟韵“”

她们只不过是开开玩笑,没想到小师弟的感谢来得如此严肃认真,看到他一本正经地样子,两人仿佛看到了他磨刀霍霍时刻准备着宰杀拂衣仇家的模样。

“杀人跳崖什么的就算了,外出游历的时候,多替我留意留意养剑的好东西就是。”拂衣笑眯眯地提了个要求,这种小事既不耽误什么,又确实对她有用,同时还能让小师弟心安,何乐而不为。

商量好寻宝计划,拂衣便与蔺不屈先一步离开,留下钟韵在庄子里照顾三个孩子。

根据高乘清所言,遗府应在乌兰国与贺兰国交界处的黑山岭中,那里的地势对凡人来说极其险恶,是一道天然的护国屏障,和平时期连镇守的兵士都不多。

拂衣与蔺不屈御器而行,短短三天便行至山岭之外,边境小城中并无百姓生活,只有些许兵士与一名苍老得随时可能断气的炼气后期修士镇守。

两人自是不会惊动他们,从高空之中飞掠而过,连灵光痕迹都不曾留下。

“大师姐,我们还是分开寻找吧,黑山岭也不算大,找到传讯联络即可。”蔺不屈兴致勃勃,一路上嘴角都挂着笑,这对于一向严肃正经的他来说可不是常事。

拂衣心中也充满期待,这四年只花不赚,她储物戒中只余下五千下品灵石,一百中品灵石,还有一直不曾动用过的一百极品灵石。看上去在筑基期修士中已算是小富,但极品灵石不可轻易动用,光凭这点儿下品和中品可无法养剑养孩子。

“我寻西边和北边,你去东边和南边。”拂衣进阶中期后御剑速度亦快了几成,于是主动承担起山峰较多、地势较为复杂的两边。

与蔺不屈分开后,拂衣降下沉雾跃至地面,神识铺开在地底搜寻阵法痕迹。修士遗府是修仙域常见的小宝库,大多数散修都会在即将陨落之前,寻一处风水较好或对自己有意义的地方等待死亡降临。

修建遗府的修士往往有着矛盾的心理,他们可以坦然面对生死,但又无法以客观的态度,看待自己的身后事。

大多修士都不欲让后人轻而易举获得自己的财富,但他们又不愿毕生所得就此烟消云散,是以往往会将遗府建立在难寻之地。若是轻易即可寻到,那么多半会有较为复杂的阵法防御。

这就导致世间大部分遗府都不曾被人闯入,特别是低阶修士遗府,死得无声无息,谁也不会专门去寻他们的死地。到最后,灵石也好、资源也罢,都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成为废物一堆。

根据高乘清的含糊叙述,上任国师进入的遗府应是筑基高阶或金丹低阶修士,否则以老国师的实力很难安然进出。至于守护灵石的阵法,拂衣并未放在心上,巧解不成还能硬攻,她与蔺不屈合力不至于破不开。

黑山岭中除了她与蔺不屈,再找不出第二个有修为的生灵,拂衣放心大胆将神识铺开,从山峰内部到地底深处,一寸都不曾放过。

“风水较好的几处都寻遍了,看来这座遗府的主人不通堪舆之术”拂衣找得最仔细的方位,自是相对而言藏风聚气的“宝地”,结果西、北两个方向都快找遍,都不曾发现阵法存在的痕迹。

正想着重新再搜寻一回,储物戒中的传讯符宝忽然有了动静。

“嗨呀,这回小师弟气运比我好。”拂衣探出神识一看,正是蔺不屈找到了一方较为薄弱的阵法,让她过去瞧瞧是不是遗府。

她按照传讯中所示的方位找去,抵达时却又不见了蔺不屈的踪影。拂衣立刻警觉起来,收起沉雾化尘消失在空中,这动作不过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耗时不到一息功夫。然而就是这短短一息,让她避开了一道金丹初期的必杀攻击。

轰轰轰——

利箭凭空而出,从她刚刚所在的方位刺入后方山峰,黑色高山拦腰截断,山尖顿时碎为巨石朝地面狠狠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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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阴阳人

余威带起阵阵阴风,恰好吹得化尘消散的拂衣远离了攻击中心,但她无法就此安心,自己是躲过了,可小师弟还不见人影,该不会是被偷袭陨落了吧?

她不敢取出传讯符宝确定,只能静静飘浮在空中,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融入到自然之中,以免被那名躲在暗处的金丹修士发现。

“小小年纪,一身秘术倒是练得极好。”

一道辨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从山石间传出,紧接着,一名金丹初期修士御剑飞向空中,从外表看更是难辨雌雄。拂衣压根不敢探出神识,也不敢仔细去感应,只好暂时将此人当作阴阳人。

阴阳人身形娇小,五官却粗生得粗犷,既有喉结,胸脯又非一马平川,性别实在是让人伤脑筋。

“你和那小子是想进遗府?”阴阳人看似胸有成竹,站在剑上目不斜视,实则神识早就阴悄悄铺开,在四面八方搜寻拂衣的踪迹。

拂衣知道对方是想引她开口,哪怕再想知道小师弟的下落,她也不会傻到主动跳出来质问。阴风阵阵,吹得她心中有些发毛,因为除了这位阴阳人,她着实感应不到任何活物气息。

若换作是平日她倒不至于如此忧心,可如今蔺不屈身上还有暗伤未愈,万一遭到偷袭,被一击毙命的几率比逃生大多了。

“这样吧,你把隐匿秘术复刻给我一份,遗府中的宝物就分你一半,如何?”阴阳人对这说消失就消失的秘术很感兴趣,小小筑基中期,竟连金丹初期的神识都察觉不出动向,要是自己修炼至大成,岂不是能避开元婴期神识?

要不是打不过,拂衣很想冲这阴阳人翻个白眼冷哼一声,化尘术是她前世参加拍卖会偶然所得,花了她十枚上品灵石,这么贵的东西能随便送给别人?

阴阳人见她沉得住气,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在看似无人之处对着空气说话,很有一种二傻子的感觉。“有本事你就在此处藏一辈子,我倒要看看你的灵力能耗几时。还有你那同伴,呵呵呵”

拂衣心中发紧,从阴阳人的话听来,蔺不屈很有可能没死,但想来境况不会好到哪里去。她的灵力确实不足以支撑太久,若是消耗超过一成,她就不得不试着正面对敌,否则拖下去只会连逃生的力气都没有。

筑基中期之境对战金丹初期,在谁看来都会是个以悲剧收场的笑话,然而此时拂衣仍在考虑这种可能性,不是她自负,而是她对自身实力有着深刻且客观的认知。

黑鱼气息对生灵的压制,让她有着同阶没有的底气。一旦爆发出全力,堪比元婴真人威压,金丹初期的修士会发自内心感到恐惧,灵力运转亦会受到影响。

她的本命剑,还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珍贵材料所炼制。白泽之骨,四大妖祖后裔身上的材料,再加上土灵、梧桐木、金火异矿精华及蜃灵珊瑚,经一场雷劫洗礼,受黑鱼气息熏陶,要不是境界还低,说是三千域第一名剑都不为过。

她对每一个境界的了解,以及前世今生积累的斗法经验,都让她有充足的信心与金丹修士一战。但前提是,她必须十分确定小师弟还活着。

若蔺不屈已经陨落拂衣想到这种可能都有些心悸,唯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能继续思考。“若他陨落,遗府就暂时让这阴阳人保管,回去使用玲珑阁给的群英令让人来追杀。”

打到半死不活,她与钟韵再亲自出面,好叫这阴阳人知道,招惹了无相宗弟子的后果会比死还可怕。

阴阳人确定她仍在附近没有离开,可是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引不出来,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小姑娘,你的耐性虽好,但若因此害死同伴,会不会留下心境障碍,生出心魔身死道消?”

话音落下时,坚硬漆黑的地面忽然如水般沸腾起来,岩石碎裂成块,咕隆咕隆向上翻起,蔺不屈血淋淋的身躯如扯线木偶般升上半空,半点都挣扎不得。

然而拂衣看到他的瞬间就放了心,看上去像个血人,实则都是些外伤,来不及服下丹药恢复罢了。

“他的小命可取决于你,区区秘术罢了,换一条命与遗府半数宝藏,难道还不划算?”阴阳人怪声怪气,回音飘荡在空寂的山岭中,怪异又可笑。

黑山岭幽静空旷,微风划过都能带动阵阵轻响,是以当一道冲天白光刺破黑暗时,干脆利落的破空声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阴阳人耳膜嗡嗡作响。

“终于现身了。”

“老怪物废话好多,听得人手痒!”

拂衣身随剑光而起,高高束起的一头乌发雀跃地飞腾在背后,身上白裙倏地化为暗黑,身形融入在黑夜中,朝蔺不屈所在的方向闪身而去。

乾坤与主人心意相通,毫不迟疑闪身射向阴阳人,剑中的黑鱼气息强势爆开,周遭灵气顿时陷入紊乱,好似油锅中骤然滴入冷水,让深陷其中的人感到无端恐惧。

阴阳人只觉置身于天地间最可怕的力量之中,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想要臣服的冲动,剑光之中,寸寸杀机,这与认知中的剑修招数截然不同。

从前不是没对战过剑修,但那一剑或数剑并发之时终归离不开招数,而今日遇上这名小女修,似乎将剑用到了难以理解的程度。没有劈砍挑刺的痕迹,时而是一团白色光雾,时而是密密麻麻的光线前来纠缠,别人是用剑战斗,而眼前这位,好像是在“玩”剑。

拂衣不知阴阳人此刻在想什么,她只庆幸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拽住了蔺不屈,趁黑鱼气息与剑光压制对方时,一把将人带出了受控范围。

“多谢大师姐!”蔺不屈感应到身上束缚消失,身形一闪窜上高空,不顾血流顺着脚尖滴落在飞行法器上,双手置于胸前飞速掐诀,一道道五行灵光爆发出夺目光辉,在他身后凝聚成一道由符文组合的正圆。

符文与线条错综复杂,迸发出来的力量使拂衣都有些吃惊,当那聚着五色灵光的圆盘倏地扑向阴阳人时,仿佛方圆数百里以内的五行灵气都聚集在此处。

与此同时,乾坤再一次散发出源源不断的黑鱼气息,让阴阳人头顶上空的弓箭凝滞了一瞬,就在这短短一瞬间,拂衣已然持剑而上,犹如一颗在黑夜中迅速划过的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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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对战

叮——

剑与箭碰撞的瞬间,拂衣就感觉到境界差异带来的弊端,她持剑的右手先是发麻,紧接着剧痛传遍全身,经脉丹田都感到巨大压力。好的是她不曾动用神识操纵,识海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一击不毁,拂衣立刻后退。她可不会与三阶法宝死死纠缠,稍微试探一下,顺便分了阴阳人的心神,好让蔺不屈的法术有用武之地。

她闪身离开弓箭攻击范围时,神识关注到被五行灵光死死缠住的阴阳人,暗道刚刚的思路果然有效。但这法子只能用一次。阴阳人挣脱法术束缚就会立刻拉弓反击,她不能给此人一箭双雕的机会。

“小师弟,尽全力困住他!”

拂衣从那复杂的光符中看出,蔺不屈是一边困人一边试图攻击,但他同样受限于境界,如此下去只是浪费灵力。

“好,大师姐小心!”蔺不屈一直远远飞在空中,符文像是一条条小鱼,在黑暗的深水中灵动畅游,它们的目的地便是困住阴阳人的圆盘,每一道光符的注入,都让圆盘有着细微却有效的变化。

一开始,圆盘以白、红二色为主,黄、绿二色为辅,而此刻,代表金火的灵光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困为主的土系、木系光芒。

改变只在短短两息之间,与此同时,乾坤铮铮作响,在飞旋之际,剑身中迸发出道道绫缎一般的白光。剑气凛然,几乎抽空了附近所有灵气。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阴阳人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失真,堂堂金丹初期,居然在两个筑基小修士身上感受到什么叫恐惧,那一道道古怪气息的压制加上内心的挫败,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悔意。

破了音的喊叫回荡在山岭中,迟迟得不到回应。拂衣一边躲避弓箭强势的攻击,一边在空中观察阴阳人的动作,本命法宝为擅长远攻的弓箭,说明他近身斗法实力不强,也说明他的肉身相较于同阶更弱。

“小师弟,用木灵力除他防御!”拂衣看到阴阳人身周闪烁着黄色灵光,一圈一圈形成一道严密防护,看来在防御法宝上耗费了不少灵石。

光靠黑鱼气息只能够压制一时,却无法彻底解决这个祸害,唯有突破防御,近身用剑攻击,才能在险中求胜。

蔺不屈反应极快,翻飞的双手中跃出无数绿色灵光符文,让人眼花缭乱,注入圆盘的瞬间,千丝万缕灵光如有生命般钻入阴阳人身上的光圈屏障,黄黄绿绿纠缠在一起,互相啃噬着对方。

木灵力对土灵力有着克制之效,蔺不屈的境界虽不高,但一身法术精妙无比,修炼的《天衍五行术》更是拂衣闻所未闻的好功法。她曾听蔺不屈讲过心经篇的几句内容,说是奥妙无穷也不为过。

《天衍五行术》是蔺不屈父母无意中得到的功法,那时候他刚测出地品五行灵根,一家人欢喜又骄傲,恰逢偶得合适的功法,简直是喜上加喜。

这部功法变幻无穷,由浅至深,将五行与天地自然中蕴含的道,全部化作生灵能够理解的文字,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上好功法。拂衣甚至感觉《天衍五行术》的品阶,与她的《无名剑法》不相上下。

五行法术,是借天地间的自然力量化为己用,由于境界使然,修士只能通过法诀与手决来牵动灵气,达成目的。待无需借助任何手段与媒介,即可直接引动天地力量为己用,才算是真正得道,修至大成。

剑道亦是如此,能做的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在修炼中寻本溯源,悟出剑道的真意,才能臻至化境。

不过下域修士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曾是半吊子化神的拂衣认为,去了上域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想要达到那样的境界,还有极长的路要走。

阴阳人只见剑光时而朦胧,时而犀利,看似变化多端随心所欲,实则只是拂衣将“术”施展得巧妙,而真正的“道”并非如此。

只不过有黑鱼气息加持,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剑招便令阴阳人愈加恐惧,他操纵弓箭的神识随着心境而不稳,一次又一次被拂衣巧妙躲开,心中压力越来越大。

斗法不仅仅是斗实力,斗的亦是心境。

拂衣对自己的认知十分准确,不轻视对手,也不会过分为对方加戏。哪怕利箭擦肩而过时,金丹初期的威压让她浑身剧痛、识海昏沉,她也不认为自己一定就会输。

乾坤感受到主人的笃定,铮鸣声愈加响亮,一剑、数剑、数十剑,不过是眨眼之间,剑身上的银色光芒化作势不可挡的剑气,奔腾着、呼啸着,似有山崩海啸之力,扑向心境越来越不稳定的阴阳人。

“小师弟快躲开!”拂衣用尽了全力,乾坤亦发挥出最佳状态,短短数息,周遭灵气都快被抽干,尽数聚集到乾坤之中,就连暗藏杀机的灵气漩涡都被剑所吸引。

乾坤浑身银光闪烁,兴奋地嗡嗡作响,仿佛有着号召天地中一切力量的自信,这一刻,它与拂衣都不再受困于境界,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将下方惊慌失措的修士击杀。

与此同时,缠绕着防御护罩的绿色灵光骤然爆开,这一击用尽了蔺不屈浑身力气,效果比预料中好上太多。土灵力聚成的光圈若隐若现,经第一重剑气冲击便已溃不成形,紧接着,白光一浪接着一浪,金灵力的凌厉霸道摧毁了最后一丝灵光。

“啊——”阴阳人被剑气笼罩的瞬间,忍不住剧痛惨叫出声,那痛楚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从识海到经脉再到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利刃狠狠劈开,回音还未从山岭中消失,金丹便已有了碎裂之兆。

感觉到他气息的衰弱,拂衣反倒收了势,冲蔺不屈传音道“攻本命法宝,弓一毁,人必死!”

此刻若再冒险与阴阳人缠斗,必会迎来强势反扑,人在将死之际爆发出来的力量不可小觑,特别是对方境界还在他们二人之上。

乾坤随主人意动,顿时放弃近攻,银芒一闪呼啸着冲向长弓,与一道白红交织的巨大灵光符文,同时将那弓箭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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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自毁阵法

轰轰轰——

黑山岭外的守城军队听到一声巨响,乌兰国、贺兰国两方几乎是在同时进入备战状态,看着山岭中间腾起的碎石风卷,兵士们心中都生出了巨大恐慌。

“仙长,现在怎么办?”穿着战甲的将军身形魁梧,双腿粗壮得像是能立地生根,然而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气浪冲击,他不得不扶着城墙才能够勉强站稳。

距离如此之远,还有这样大的冲击,绝无可能是对面贺兰国人的进攻。将军不得不想到一种令他窒息的可能有修士在山岭中斗法,说不定会危及边界安全。

镇守在乌兰国一方的修士不过是炼气后期修士,须发眉毛皆白,双眼浑浊发黄,一看就是命不久矣之兆。相对于凡俗兵士,他倒显得镇定几分,只是感受到堪称恐怖的剑气,还是让他声音有些发抖。

“不,不怎么办。修士对凡俗国度并无兴趣,想来是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宝物,待这几位前辈分出胜负,自会消停下来。”

他的话让将军心中恐惧消散了几分,但首次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心中仍有余悸。“仙长,修仙域夺宝都是如此声势浩大?莫非是里面有重宝?您不去看看么?”

接连三个问题让老者心烦意乱,他一个要死的炼气期,去那种地方找什么存在感。凡人就是凡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真以为是个修士就有资格随便加入一场斗法不成?

“我意已决,不再参与修仙域的一切,宝物于我不过浮云。”心中虽烦闷,但面子还是要留下几分,老者装模作样说完,负手翩翩离去了。

-

山岭深处,黑石纷飞,气流凝结成大大小小的漩涡,在空中疯狂肆虐。刻着精美飞鸟纹的长弓寸寸开裂,从浅浅的痕迹到全部裂开,只耗费了不到一息功夫。

深褐色的重弓化为残片,混入冲向高空的黑色碎石中,灵气尽数消散,再也无法挽回。

在法宝毁灭的瞬间,阴阳人口中喷出红色血沫,本就开裂的金丹终于承受不住化为齑粉,经脉在同时裂出道道缝隙,体内灵力朝外界汹涌散开。

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保存住来自于天地间的力量,那么终有一日会全部归还。

拂衣与蔺不屈躲得远远的,用灵力注入双眼关注着前方动静,直到金丹修士随飞行法宝一起坠地,两人才小心翼翼地摸上前去。

“死了。”蔺不屈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和大师姐只是筑基期,居然当真把一名金丹初期给击杀了,放在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这下再联想到大师姐在碧霄域闯出的名号,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拂衣并不意外,召回同样躲得极远的乾坤,握在手中戳了戳阴阳人的尸身,随后顺后祭出一缕火苗将其烧毁。“哎呀,”她看到火光熊熊燃烧,懊恼地一拍脑袋,“忘了确定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啊!唉,看来只能成为一个未解之谜了。”

蔺不屈眼角微抽,愣愣看向拂衣道“现在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吗?大师姐,我身上没有丹药啊!”

拂衣这才想起来,自从蔺不屈储物袋丢失,就一直在宗门里随取随用,这回出门应当没带多少东西。她赶紧取出一瓶凝血疗伤丹药丢给他,顺手牵回阴阳人的储物袋,指着下方袒露出来的地洞道“正好把阵法也给破开了,是现在进去还是休息一阵再说?”

“先进去吧,里面并无危机,早取到东西也好早离开。”蔺不屈不欲在此多留,不管阴阳人是不是独自游历,留在斗法过的地方终归不安全。

拂衣闻言先一步钻入地洞,见里面除了一道长长的石阶外再无任何人工痕迹,阵法中也不具有危险气息,这才朝外面喊道“进来吧。”

两人沿着石阶一直往下走,约莫一炷香过去,神识就能探到底端石门。加快速度来到门前,就见石门外的阵法早就被人毁去,省了他们不少功夫。

拂衣探出神识推动石门,伴随着轰隆震响,一间堪称狭窄的遗府赫然跃入眼中。

上圆下方的石室中间有一座石台,台上坐着一名毫无生机的女修,观其面容并不苍老,像是死在了三十出头的年纪。而用神识探查骨龄,就能发现她实则已有近三百岁,而金丹期的寿元极限正是三百岁。

她身上的防御裙早就失了灵气,不过三阶法宝的用材经得起岁月摧残,瞧这模样,应是还要上百年才会化为尘埃消散。

“大师姐,我没盗墓经验,现在是不是该对着这位前辈拜上一拜以示尊敬?”蔺不屈见她站在门口不入内,也跟着停下脚步,老老实实立在她身后。

拂衣一脸莫名地回头看向他,道“人都死了还拜她作甚,修士不拘小节,她既留下遗府等待有缘人,就是知晓灵石迟早有被取走的一天。”她说完一脚迈入石室,朝后方三个巨大的箱子走去。

蔺不屈赶紧跟上前,见她蹲在箱子前方探出神识扫来扫去,也跟着一起用神识查探起来。“大师姐,这阵法好复杂,而且好像不是防御阵啊。”

“嗯,的确有些复杂。”拂衣皱着眉一脸凝重,难怪上任国师不愿耗费精力破阵,因为这是一道自毁阵法。“若是强行破除,阵法会向内发出攻击,毁掉里面的箱子和灵石。”

三口箱子都是普通灵木制造而成,经不起折腾,至于灵石,炼气中后期修士用点力气都能捏碎,更是承受不住阵法的威力。

“那怎么办?”蔺不屈还以为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掉,只等入内后拿起箱子就走,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我试试解阵,你先疗伤,顺便注意外面的动静。”拂衣说完便投入到阵法中,将后背交给蔺不屈非常可靠,她半点都不会迟疑。

神识缓缓探入地底,她很快感应出阵基是一根根三阶阵旗,原本不该被她轻易寻到,但经不住时间摧残,灵气消散了大半,隐匿之效也随之减弱了。

这副阵旗的品阶原本应是三阶超品,若是再早上数十年,拂衣就算有再多记忆都不可能撼动,而现在,阵旗的品阶约等于三阶下品,想要解阵只需耗费一些时间与精力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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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解阵

每一个时代的阵法都有一定程度的改变,若单纯用进步或退化来概括并不公平,只能说顺应当代天地间的情况,做出相应的改变来适应。中古阵法简洁大气,十分受人推崇,但学习起来十分困难,门槛过高,会导致习阵者越来越少,精进者更是十不存一。

大道至简,让下域修士直接领会精简后的“阵道”实在是有些为难。如今的阵法较为繁复,正是因为越复杂的布阵方式,对于生灵来说越好理解,正如同功法一样,越啰嗦、越反复强调解释一些“道”理,修士们反而能够更好地理解。

“这阵法倒与中古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啊,看来这位前辈对阵道颇有钻研,只是比起小桐师叔还是差了太多。”拂衣身上的防御裙、传讯符宝以及身份令牌都具有中古阵法的痕迹,时时用着瞧着,自然有几分了解。

再加上她前世为了练好剑阵,在阵道上下了不少苦功,对中古阵法也算是略知一二。

“自毁阵法与别的阵法本质上并无区别,无非就是利用天地之力达到目的,想要解开此阵不大容易,但想个法子变一变阵应该不难吧。”拂衣的神识很快摸清了大部分阵基所在,但她仍能清楚地感知到,地底还隐匿着一部分阵旗没有被她找到。

这样一来,想要寻出漏洞钻进去取物就有些难度,唯有在已知的基础上让阵法生变,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里面的箱子。

拂衣的神识分为千丝万缕铺开在地底深处,分散识海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在进阶筑基中期后更是如同本能反应,完全不耗费精力。

她没有急着移动任何一根阵旗,凝神屏息感应着它们的存在,以及到底牵动着天地间的哪一种力量。“好在是八卦阵,还未牵扯到七星阵,否则再借我一个小境界的实力也没用。”

当今阵法笼统可分为九宫八卦七星,五行四象,以及三才两仪一元。炼气期道金丹期的修士,顶多能够领悟到七星阵法,即借助星辰之力化为己用,能做到这一步便算是在阵之一道走得较远了。而九宫阵与八卦阵,才是低阶修士们使用频率最高的阵法。

至于、五行、四象阵法,下域少有人能够全部精通,习阵的元婴圆满能布置出五行大阵,但想要悟透四象阵法还需等到境界更上一层楼。

正因为如今阵法等级分化明确,所以才会入门容易精通难,但只要明悟了其中深意,就能将九宫八卦七星等阵法组合成精妙大阵。

组合大阵的阵基多、分布广且复杂,但往往更容易寻出破绽,而眼前这座自毁阵法只是八卦阵,行阵手法又具有中古的简洁之风,这才导致拂衣挠头又皱眉,久久没寻出变阵的法子。

“大师姐,变阵不是随便移动一下阵基即可吗?要不要抽一根试试?”

“没那么容易。自毁阵法精妙就精妙在,一旦受到外力触碰,就容易直接激发阵法。要是别的什么阵,倒是还能冒险一试。”

变阵的风险很高,要是运气不好抽错了阵基,很有可能把一处无害的防御阵法变成困杀阵,到时候若身在阵中就只有死路一条。她与蔺不屈现在还在阵外,不至于被这阵法困进去,唯一需要防止的就是激发自毁,或是不小心改变成对外攻击的阵法。

“阵道变幻无穷,些微的改变就能组合成全然不同的阵法,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只能小心为上。”拂衣解释了几句又沉浸在阵基之中,一炷香之后,她终于从一道阵旗中感应到变幻的契机。

“这处阵旗似是引动地底土灵的根源,我试试能不能断掉,若是可以,整个阵法的效用就会大打折扣,再想寻觅破绽就容易多了。”

拂衣说完就将散开的神识收回,集中在刚刚寻到的阵旗之上,三阶阵旗的威压不弱,但她的识海相当于筑基圆满修士,是以不曾感受到太大压力。

“大师姐,要不要帮忙?”

“不必。”

拂衣一边回应,一边用尽全力将阵旗朝东方移动,土为中方、主融合,性质包容,如一名敦厚老实的付出者,将自己沉重的力量徐徐传达至需要的地方。而木为东方,虽也有柔和治愈之力,但对土却有着绝对的克制。

她无法强行将阵旗牵扯出来,那样需要耗费太大的灵力,弄不好还会让识海遭到阵法反噬,是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借力打力,达成目的。

“成功了!”拂衣感觉到阵旗偏移,立刻飞身后退,并未急着去观察阵法的变化,她先要确定自身安全,再去看看效果如何。“小师弟,劳你走两步。”

咳,不是她自私让蔺不屈冒险,是她耗尽神识没办法做到精确观察阵法,再说了,小师弟恢复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起来做点事了。

蔺不屈闻言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一脸不信任地问拂衣道“大师姐不会将阵法变成对外攻击了吧?”

拂衣沉吟片刻,十分无赖地道“这我可不保证,不过做人的乐趣就在于未知嘛,小师弟,我看好你。”

蔺不屈抽了一口冷气,摇摇头接着往前走,来到阵法屏障前方都不曾感觉到危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按照拂衣的指导,按照特定方位将神识探入地底,很快找到了被移动过的阵旗。“好像是在牵引木灵气,而且阵法气息都被削弱了九成。”

他惊喜地转过头,这回脸上再无半点怀疑。“没想到大师姐还通阵法,我还以为剑修都只练剑呢!”

“那是普通剑修,我能一样么?”拂衣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按照对阵法的记忆指引他继续解阵。

蔺不屈的神识不断在地底变幻着方位,时而向下潜,时而往斜上方窜动,半柱香过去,他明明像是将神识延伸到了更深的地底,谁知却一下钻出了地面,成功探到了三口大箱子。

阵法的巧妙之处就在于此,看起来明明是死路一条,走过去却会发现生机。而明摆着毫无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死地。蔺不屈的神识包裹住箱子,按照拂衣的吩咐,从另一条路线将东西顺利带了出来。

两人隔着阵法都已感觉到灵石的气息,此时此刻,更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每一枚灵石散发出的精纯灵气。拂衣喜笑颜开,恨不得生一根尾巴出来摇一摇,穷了整整四年的蔺不屈更是忍不住感叹道“全是中品灵石啊,这下可赚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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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来讯

两人卷起三个大箱子,清理了遗府中的气息与痕迹,匆匆离开黑山岭向乌兰国飞去。

回到庄子,夕阳刚刚落下,钟韵正带着三个孩子在后山玩耍,感觉到两人的气息由远至近,这才带着孩子们和一桶小鱼、一串小鸟御器归来。

钟韵小时候除了修炼就是看玉简,从来没有经历过上山捉鸟下河摸鱼的经历,正好三个孩子修炼空余都想着玩,她就顺势满足了一下自己的童心。

本着尽量少杀生的心,钟韵一向不去深山老林中猎猛兽,只对鱼和鸟下手。鱼是因为孩子们爱吃,鸟么,是受到了拂衣时不时的嘀咕影响,被洗了脑,她也认定世间九成的鸟都不是什么好鸟,既然如此,不如炸来吃掉。

就这短短几天功夫,后山林子的鸟兽少了大半,搞得易正、易邪和高乘清都时常嘀咕着“鸟过一定要拔毛”。

“你们回来啦!”钟韵拖着一溜串黑不溜秋的鸟雀从飞行法器上跳下,由于她壕无人性,飞行法器时常换来换去,这回又已换成了一件二阶超品的黑色羽毛。

三个孩子欢喜地冲上前去,围着拂衣与蔺不屈打听探险的经历。这几天,高乘清变得活泼幼稚了许多,只是比起易正、易邪来还是稳重不少。

拂衣看着孩子们一天一个变化,还都是往好的方向奔去,心中无比熨帖,也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一时狠心,选择不带他们一起生活。

蔺不屈话少,坐到一边就开始清点灵石,孩子们一边摸着亮晶晶、五颜六色的灵石块,一边听拂衣说起这回短暂历练的经过。听说途中还遇上了金丹初期修士,孩子们连连惊呼出声。

他们已经知道修士的境界差异如难以逾越的鸿沟,就像他们一起攻击钟韵,钟韵都能笑眯眯地什么也不做,动动神识就将他们全部摔翻在地。这还是闹着玩,若是生死之斗,他们哪有反抗之力?

“拂衣,你和蔺不屈真杀了金丹修士?”易正双手捂着脸颊,满眼写着惊悚。“太厉害了,可是好危险啊拂衣,以后还是逃跑吧!”

拂衣忍不住闷笑出声,哪怕没了记忆转世成为小孩子,建议人家逃跑的性子还是丝毫不变啊。“打不过的时候我就跑,放心吧,我死不了。”

“看看阴阳人储物袋有什么好东西。”钟韵很清楚拂衣的实力,这场越阶击杀对她来说并不算震撼,只是隐隐有些小骄傲。“怎么说也是金丹修士,法宝灵石不会少!”

三大箱子中品灵石,一共三千枚,拂衣与蔺不屈一人分得一千五百枚,而储物袋中的物品,蔺不屈却不打算要。

“都是大师姐的功劳,我得了这么多灵石已是足够了。”蔺不屈语气坚决,一副死都不肯再分任何宝物的模样。

拂衣深沉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小师弟不必如此,你不要,我开心着呐,不会多劝你的。”

钟韵哈哈笑出声来,她就知道拂衣会这样说,对宝物和灵石的热爱,那是同门之情都无法撼动的啊!

三个大人三个小孩凑在一堆,六颗脑袋几乎快要顶在一起,待拂衣打开储物袋将里面东西尽数倒在地上,六人齐齐“咦”了一声。

那语气,嫌弃中带着惊讶,惊讶中带着失望,复杂极了。

“白打了一场啊!”易邪看着地上少得可怜的东西,颇为同情地看了拂衣一眼,二十枚中品灵石,两件难看的男装,一副三阶下品弓箭,连丹药、灵植和妖兽材料都没有一份,穷到这地步也是绝了。

拂衣哼哼唧唧坐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冒着生命危险一战就换来这点儿战利品,实在是不划算啊。好在还有遗府中的灵石作为安慰,否则连服下的丹药都赚不回来,简直亏大发了。

不过拂衣很快就想通了,她身边的修士都很富裕,那是因为有的出身家族、有的自家有店,而她与蔺不屈又能在宗门随取随用,再不济还能凭实力去赚。

而世间大部分散修其实都很穷困,要养法宝、买丹药、购秘术有些特殊情况还需要灵石作为阵基布阵,大多数时候都是入不敷出。想要大量赚灵石就得浪费修炼的时间,很难两全。这还是灵气未彻底衰败的时候,再过几年,资源逐渐稀少,散修们就会越过越穷。

说起来,她还得趁这几年多搜集一些稀缺灵植矿材,有些东西很快就要衰败至灭绝,以后转手简直大赚特赚。现在只有大型宗族元婴修士感知到不对劲,低阶修士们还毫无感应,正是她行动的大好时机。

待去过困龙渊秘境,她就得去四处游历搜集资源了,想到很快就要与三个孩子告别,拂衣心中有那么一丁点儿不舍,淡淡的,倒也不至于显露出来。

她经历过的离别太多,原本不会有太多感慨,只不过易正易邪的情况太过特殊,指不定哪天就有了传承记忆,成为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人。因为这不可确定性,导致她对这场离别有着不一样的心境。

“有传讯符来了。”蔺不屈忽然转头看向远方,话音还未落下,就见一道灵光倏地朝院子闪来,稳稳当当悬浮在阵法屏障之外。

拂衣神识一动将符箓收入手中,感受到宋鸿远留下的气息,转头冲钟韵一笑。“该出发啦。”符中讯息正是通知她们前往传送广场汇合,苍云域距离灰星域不远,只需短距离传送即可抵达。

钟韵满怀期待,跳起身来对三个孩子道“我们走啦,你们跟着蔺不屈好好修炼,不可懈怠。”

三个孩子连声应是,眼中充满了对探险历练的向往,易正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不要去太久呀,回来给我们讲讲好不好玩。”

易邪抿着嘴不说话,看样子也有些舍不得,而高乘清面上并无太多情绪,只垂下眼轻声道“拂姐姐,钟姐姐,注意安全。”

带着孩子们与蔺不屈的叮嘱,拂衣与钟韵兴致勃勃地跃上飞行法器,朝约定好的地方匆匆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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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困龙渊

传送广场距离乌兰国较远,两人紧赶慢赶三个月,中途还路过了灰茫茫的虚无,终是在约定好的日子抵达了目的地。

刚一跃下飞行法器,两人就看到那道黑不溜秋的熟悉身影。比常人瘦长的身躯晃荡再一身黑袍中,脸上仍戴着一层隔绝神识的黑色面罩,从前略显凌厉的眼神,如今稍微柔和了几分,但坚毅之色仍不曾改变。

见两人到来,他匆匆迈步走上前拱手道了一礼,语气中难得带了些雀跃。“许久不见,二位道友风采依旧。”

“嗨呀,进了宗门就是不一样,居然学会说客套话啦!”钟韵笑眯眯地调侃起来,看到宋鸿远的变化,不由得对极道宗多了几分好感。能让门下弟子往好的方向转变,就说明大环境十分正面积极,至于功法与行事作风异于普通道修,那也不过是宗门宗旨不同罢了。

拂衣也跟着点点头,道“宋道友灵息沉厚,看来当初选择极道宗真是极好的决定。”

宋鸿远颇为感慨地点点头,当初抱着极大的期望与忐忑入宗,没想到宗门当真不介意他功法的阴厉,更不在意他脸上被百年烙留下的伤痕。同门之间虽很少亲密交际,但大体上都维持着和气,偶尔为任务明争暗斗一下,但都不至于互相下死手。

就像这一次,他能领到这份被所有人觊觎的任务,一是因为小小贿赂了一下管事,二是因为在宗门擂台上接受了许多同门的挑战,他胜出,任务自然顺利到手。

“宋道友,要是贵宗弟子心有不甘,会不会偷偷跑去困龙渊捣乱?”钟韵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秘境本就危险,还要防备身后,风险就会无限增大。

“二位尽管放心,极道宗看似规矩较松,实则对弟子要求十分严格。宗中严令禁止互相干扰任务,如有违背,只有死路一条。”宋鸿远对此十分放心。

他也是进宗后才知道,原来极道宗不像别的宗门,只会罚弟子去某地思过。若是严重违反宗规,会被执法堂的人带入死阵,有这等威慑力,谁还敢以身犯险。

“那就好,如今苍云域应该乱成一团了,我们正好能趁虚而入。”拂衣一边说一边往传送阵方向走,前往苍云域的阵法前空无一人,看来许多修士都知道了极道宗与血煞宫的争斗。

三人缴纳灵石入阵后,守阵修士也不再等待,迅速启动了阵法,灵光只一闪,入目的景象就已变了个样。

“有杀气。”钟韵刚一出阵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紧张兮兮地看向周围,差点就要祭出惊辰防御。

宋鸿远被她这动作影响,跟着紧张起来,结果转眼一看拂衣,发现人家压根没反应。“拂道友,你没感觉到杀气?”

“感觉到了啊。”拂衣指着极远处的天边,那里有一线红光,说是光其实也不尽然,因为传至此处的气息中还有血腥煞气,说明那是一片染了血的雾。“那边有高阶修士斗法,没有杀气才怪。这对我们没什么影响,赶路的时候避着些就是了。”

她淡定地祭出沉雾一跃而上,对两人招招手道“走啊,大好的宝物等着呐!”

两人闻言也不再疑神疑鬼,祭出飞行法器,收敛了灵光与气息,朝着困龙渊方向疾飞而去。

-

苍云域作为资源不丰、天道不完整的中型域,平时并不被外域修士所喜,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存在感,偶尔被提及,也只是因为这里有个行事荒诞的血煞宫。

这里没有独一无二的珍奇资源,无法吸引太多修士来历练,仅存的几个小型秘境都只限于炼气筑基修士进出,而且还被血煞宫等势力牢牢把控,实在是让人生不出前来逛一逛的心思。

近段时间倒是有人试图入内争取秘境,或是趁乱抢夺血煞宫资源,但极道宗修士不会允许到手的东西被人夺走,血煞宫修士也不愿再有人来添乱,是以一旦有外来修士试图掺和进来,就会遭到极道宗与血煞宫两方追击。

唯有极道宗本宗弟子,能够顺顺利利抵达每一处资源所在地。

一路风平浪静,偶尔遇上金丹修士斗法,三人都会远远躲开,由于其中一方必然是极道宗修士,看到宋鸿远的弟子服与身份令牌都会尽全力拖住对方,是以他们不曾陷入到任何危机之中。

“总算是有惊无险。”抵达困龙渊的时候正是深夜,拂衣看着身后远去的法术光芒,再一次松了口气。那是一对金丹中期修士,极道宗前辈稳稳占据上风,让他们有机会从空隙中顺利穿行至目的地。“里面看着阴森森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镇守。”

“宗门长老已将元婴金丹尽数引走,筑基修士也死的死、跑的跑,这里不会有太多人。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机会很大。”宋鸿远说完又道,“我先进去探上一探,若有危险,二位只管逃生,我有办法离开。”

钟韵忍不住好奇道“你有什么办法离开啊?”

宋鸿远眼角微抽,他就是随口一说,他哪儿有什么办法离开?不过是想让两人没什么心理负担直接逃命罢了。

拂衣一眼就看出他的意思,摆摆手让他赶紧去。“探吧探吧,有危险一起上,不过就是打上一场,我正愁无人练剑。”

钟韵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问了傻问题,嘿嘿笑着点点头道“对对对,我和拂衣可不是只贪宝物不付出的人。宋道友小心,有事只管大喊一声。”

宋鸿远眼神未变,语气却莫名柔和了几分,供一拱手道“那好,二位稍候。”他说完身形一闪融入暗夜,气息消失得无踪无影,看样子近些年实力大有长进。

“拂衣,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待着特别舒服?”

“啊?阴森森,一点都不舒服啊。”

拂衣好奇地看向钟韵,难道这傻大姐在外域有过什么暗黑经历,如今喜好都有变化了?

钟韵沉默着仔细感应了一下,有些不大确定地道“光凭气息感应不出什么来,可是我就是觉得此处让我很安心。”

“灵觉如此,必有好事。”拂衣开心地拍了拍她的肩,“秘境中多半有适合你的宝物,这下可好,不管整体收获如何,总算不是白跑一趟!”正说着,里面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响,拂衣探出神识一扫,只见六只二阶初期六足妖蛇飞速朝这方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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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深渊之下

拂衣三人稳稳保持着即将落地的姿势,在飞行法器上巍然不动,仿佛没有听到这一声呵斥。不是因为他们胆子大不将别人放在眼里,而是赵姓修士转头的方向压根不是冲着他们,而是冲着另一边。

“居然还有人来,看样子也是筑基期。”宋鸿远有些惊讶,困龙渊小秘境不会被高阶修士放在眼里,低阶修士又怕搅入两宗纷争,轻易不会冒险入内。他更不相信极道宗内会有人抢夺这份任务,与血煞宫相似的是,他们宗门也有追踪弟子的隐秘手段。

拂衣闻言探出神识,小心翼翼地在前方一扫而过,这一探,竟还真的探出个人来。“筑基圆满男修,外表瞧着三十来岁,气息沉稳,丝毫不慌。”

钟韵在识海中啧啧感叹道“我们在这儿吓得动也不敢动,人家居然丝毫不慌,境界高就是不一样。”

三人传音窃窃私语,那一边两名血煞宫弟子已经祭出法器准备好开战,中年男修一步步走出黑暗显露出身形,像是在闲庭漫步,惬意又轻松。

“站住,不许往前走,此处乃血煞宫秘境,不对外”赵姓弟子毫无底气地喊了几句,结果却被对方轻笑声打断。

“呵呵,你们拦不住我,只会白白送命,若是放我进入秘境,反倒可能留下一条小命。”中年说话时轻飘飘的,语气却无比笃定,悠悠闲闲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打。

孙姓弟子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喊道“拦不住你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同归于尽!”

“道友此言差矣,”中年负手上前几步,眼神忽而凌厉起来,气势逼人,“血煞宫必亡,牵连你们气息精血的大阵会被极道宗摧毁,到时候想逃离生天还不是轻而易举?为一个坠入深渊的门派卖命,当真值得?”

听到这话,两名弟子眼神闪躲、神情犹豫,半天都不曾开口,显然是动了心,拂衣见状忍不住在心中暗叫一声“真是个老奸巨猾的神助攻”,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悄悄潜入更适合他们三人。她与钟韵、宋鸿远的外显实力不够,就算出面用言语威胁也不一定有效果,说不定还会引起这两人叛逆之心,直接动起手来被人捡了便宜。

中年好歹是个筑基圆满,对于实力一般、早无死战之心的中期弟子来说,已经是很大威胁了。不过这两人心中仍存着对门派的敬畏之心,于是梗着脖子不曾放松。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忠于血煞宫,绝不会退让!”赵姓弟子义正言辞,有那么一瞬间,他自己都有点相信自己的鬼话了。

孙姓弟子也跟着嚷嚷起来,吼破了音,一副生怕落于下风的模样。“不错,我们宁死不屈!”

中年哼笑出声,也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一步步引导道“你们是担心血煞宫灭亡之后无依无靠,沦为散修过不下去吧?若此时助我一臂之力,我会记着这份人情,来日必将回报。何况外面的门派势力那么多,你们二人也算得上年轻有为,何不加入更好的势力?”

孙姓弟子还想继续怼,结果却被赵姓弟子一把拉住。

“够了!道友处处以利引诱,在下实在听不下去!”赵姓弟子一脸傲娇,眼神微微闪烁,“哼,总说这些有的没的若真是如此,道友何不直接拿出引荐信物赠与我等,好让我等心中有个底?”

拂衣差点没被他山路十八弯的说话方式笑显形,好在及时稳住,没有暴露自己的气息。她还以为这俩当真被激到忠于门派,没想到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筑基圆满的中年愣了一瞬,最后还是保持住了高高在上的风范,神识一动牵出两枚木质令牌,上面雕刻着花里胡哨的美人纹饰,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势力。“此乃妙仙阁飞仙令,只需带着令牌前往即可提出一个要求。”

“拿着这个就能加入妙仙阁?”赵姓弟子吞了口唾沫,双眼都有些发红。孙姓弟子整个人都傻了,嘴角微微向上牵起,眼神像是看到了极远处。

“妙仙阁是个什么地方?”钟韵好奇不已,听名字莫非是个女修居多的门派?

拂衣也没听说过这等势力,但眼珠子一转,就见宋鸿远目露鄙夷,还有一丝不自在,她忽然就有些明白妙仙阁是做什么生意的了。“应是专供舞姬炉鼎之处。”

三人隐藏得极累,一直保持着即将落地的姿态不敢有半点变化,好在那边很快谈妥妙仙阁之事,两名弟子开开心心收下飞仙令,将一枚打开秘境入口的灵珠取了出来。

“道友且去吧,秘境中的宝物嘿嘿,分我们师兄弟一半就成。”赵姓修士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看到了美人和资源在向他招手。

中年闻言微笑不语,接过灵珠也没急着离开,眼中暗藏着古怪的神色,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瘆得慌。沉默片刻,他身上忽然爆发出两道暗芒,在血煞宫弟子毫无防备之时钻入眉心正中。

那两名弟子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咕隆,紧紧握着飞仙令向后仰倒过去。

“三位道友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出来了吧?”中年探出两缕火苗烧掉尸身,连两名弟子身上的储物袋都一并烧掉,看起来是瞧不上这点儿小零头。

拂衣闻言心知躲不过去,他们都来不及使用秘术隐匿,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中年早就看破,等到现在才出声揭穿。“道友是想合作?”她笑眯眯地跳下沉雾,甩了甩略有些僵硬的腿,嬉皮笑脸的模样让人很难生出戒备之心。

钟韵与宋红也分别跳下法器,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跳出黑暗,中年神情不变,仍是似笑非笑地道“道友也太天真了,你看看我这模样,是想与人合作的么?”

拂衣嘿嘿一笑,摇摇头道“哎呀,道友对我们还挺诚实的嘛,我看你也确实不像想合作。”她话音还未落下,身形忽地消失不见,身后钟韵与宋鸿远对她十分了解,听到她叽叽歪歪就知她在准备消失偷袭,于是短短两息之间,两人也默契地激发秘术消失在原地不见。

第266章 装逼遭雷劈

中年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太晚,他原本以为两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中期,还不如刚刚那两名血煞宫弟子实力强大,这三人看着又是一副神叨叨、傻兮兮的模样,说不定无需耗费口舌,随便吓唬吓唬就跑了。

可三人忽然的消失证明,他们研习的秘术品阶远超自己的想象,刚刚之所以会被发现,不过是来不及使用秘术隐匿罢了。若一开始就如此,他恐怕到现在都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

中年脑中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他会不会有可能折在这黑暗之中?

嗖嗖嗖——

三道白光从后、前、左三方凭空显现,只见剑气凌然,不见利剑究竟身在何方。白光之中除了剑修特有的金灵力与剑气,还夹杂着一种令他无端恐惧的气息,仿佛是来自于天地间最纯粹的原始力量,粗犷未经雕琢,却对世间生灵有着极强的压制。

剑气是借助灵力与心中感悟而发,他不是没有遇上过剑修,是以再强大的剑修都不至于让他心生恐惧,可这种蛮荒力量让他浑身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都在颤抖,好像这气息便是世间万物的主宰者。

“道友手下留情,我愿啊——”

中年的话还未说完,头顶忽然传来轰隆之声,如同雨丝般的紫色雷光速速降下,毫不留情地劈入灵光护罩,震得他浑身发麻手脚无力。

中年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委屈,他堂堂筑基圆满,走出去好歹也能被许多修士尊称一声前辈,可今天还未来得及出手就被剑气雷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到底是遇上了哪里来的冤孽?

“拂衣,放着我来!”钟韵很少遇上比自己境界高的修士,一时间手痒得紧,最关键的是,拂衣都这么厉害了,她也好想表现表现啊。

“不,你们放着我来!”拂衣还未开口回应,隐匿在山石之中的宋鸿远虚幻出一只黑色利爪,如疾风闪电,迅猛有力,阴森森的气息与困龙渊融为一体,根本察觉不出利爪攻击的方向。

中年只觉后心一凉,本能地向左前方闪身避去,结果一团白茫茫的剑光迎面而来,他浑身剧痛喷出一口浊血,再次扭转身形朝右躲去,还未迈出双脚,又见一道月牙状紫光朝自己劈来,刀气霸道至极,震得他经脉肺腑寸寸开裂。

“你们不是不是说好放着一个一个来么?”中年被三人夹击,心中委屈不由得增加了几分,这三人难道不是出生入死的好同伴么?为什么不互相谦让一番,好让他逐个击破?

拂衣才不理会钟韵与宋鸿远的要求,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筑基圆满,不拿来练手简直对不起乾坤和自己的丹田。她化尘随风而动,乾坤随心出击,在铮铮嗡鸣声中锋芒毕露,再不愿隐在黑暗中。

银光划破黑暗,乾坤一声声清越吟唱,将这深渊中的阴森寒冷尽数驱散。剑起,山石崩裂,剑落,气浪升腾,当中年终于祭出瓶型法器试图反攻时,看似毫无章法的剑气竟在一瞬间凝聚成圆,中间一道曲线将之一分为二,带着摧山断岳的威势缓缓压向白色宝瓶。

“这是什么鬼东西?!”中年实在忍不住惊呼出声,他活了整整八十余年,走南闯北战无不胜,自认也算是颇有见识,没曾想今日一次竟遇上三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攻击。

这还是剑气吗?为什么不能学别人的剑气,安安静静地化作灵光攻击?中途变个形状是什么操作?中年心中满是疑惑,同时又被那一分为二的圆死死压制住,他的法器原本是二阶超品,此刻却比一阶下品法器还要无力。

他聚起浑身灵力试图让宝瓶旋转,看看能否将这古怪剑气尽数吸收,若是能够炼化为己用自是更好,然而这一动之下,他立刻后悔了。

“遭了!”中年心中一惊,再次喷出一口浊血,心中暗骂一声倒霉,这一回他真的失算了。宝瓶不是无法吸收剑气,那圆乖乖巧巧地随着吸力钻入其中,可是下一瞬间,瓶身立刻显出无数裂痕,哪里还有什么炼化之能,短短数息就已化作齑粉随灵气漩涡消散不见。

“贪心不足啊。”拂衣笑眯眯地显出身形,其实心中也有一丝疑惑。她并未主动将剑气凝聚成圆,更不曾让其转变成近似丹田双鱼的形状,她只不过是任由黑鱼气息疯狂注入乾坤,心中忽而感悟道一丝奇特的道蕴,结果挥出来的数百剑便凝聚成了全然陌生的状态。

说实话,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实力给吓了一跳,本以为此战还会持续一个时辰,但剑气凝聚成伪双鱼形状的瞬间,她就知道这一战很快就要结束了。

轰隆隆——

一道道月牙状刀光席卷而出,伴随着雷声轰鸣,震耳欲聋。钟韵也大着胆子显露出身形,踩在黑色飞羽之上,紫衣随气浪疯狂向后卷起,发丝如一团朦胧黑雾,她右臂纤细却有力,向前伸出的瞬间,惊辰倏地从高空之中飞来,少女与刀,对比鲜明却又无比和谐。

“二位道友还真是不给人留机会啊。”宋鸿远眼中含笑,从山石之间蹦出,化作一道黑色残影朝中年飞射而去,双手变幻招数的速度快得惊人,一只只黑色利爪如地底深处钻出的阴魂之手,阴厉且狠毒,令人防不胜防。

诡谲的战局让中年心生退意,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有快跑多快。至于反过来打脸什么的,他这辈子是不打算指望了,这三个一看就是狠角色,还是远远躲开比较划算。为了一处秘境把命葬送出去,实在是不值当。

说服自己逃命之后,中年立刻祭出一枚远距离传送符,这等带有一丝空间之力的符箓珍贵无比,可遇而不可求,有灵石都不一定买得到。手持符箓心中不慌,中年神情再次恢复了镇定,灵力朝符中注入的瞬间,他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吼道“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拂衣“???”远距离传送符?好东西,她要定了!“乾坤,杀了他。”

嗖嗖嗖——

利剑在空中一搅,周遭灵气霎时间翻滚如海啸,一重又一重剑气巨浪席卷而去,中年差点从飞行法器上跌落。下一瞬间,雷光黑爪纷纷而至,打断了注入符箓中的灵力。

轰隆隆——

一道惊雷裹挟着刀气从天而降,在感觉到肉身开始碎裂的时候,中年心中仍在后悔早知道就不吼那句装逼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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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秘境开启

看着碎不成形的中年尸身,以及被剑气彻底毁掉的二阶超品宝瓶,三人一时间有些唏嘘,他们真的是太厉害了啊!虽然是三打一,但境界比人家低了那么多,能在一炷香功夫内将其击杀,实在是不容易。

拂衣神识一动牵起储物袋向内一看,三千枚中品灵石闪闪亮亮,晃得穷兮兮的她眼睛发光,还有九千枚下品灵石,以及许许多多能卖上好价的法器和资源。“赚了赚了。”

三人平把灵石平均分了,余下的杂物随便划拉成三份,一人一份,也不拘谁分到的东西品阶高,终归都是大赚了一笔。

算上这一笔收获,拂衣身上已有八千下品灵石,一千五百九十枚中品灵石以及一百极品灵石,粗略估算了一下分到的杂物,也能卖到一千中品灵石。

“那个,跟你们商量一下啊,我能把传送符留着么?”拂衣可怜巴巴地眨着眼,试图引起两人的同情。

宋鸿远眼角微抽,非常不适应地摆了摆手道“拂道友赶紧收起来吧,何必用表情吓人。”

钟韵也跟着点点头道“就是就是,想要你就说嘛,反正我们都打不过你。对了,这个飞仙令我们要不要留着啊?”

她说着将尸身劈成焦土,蹲在地上研究起中年用来诱惑血煞宫弟子的令牌。长方形令牌上雕刻着美人飞天图,背后刻有“飞仙”二字,内里阵纹并不复杂,只是一些使令牌坚固的常规阵法。

“你们俩分了吧,我对美人不感兴趣。”拂衣大方地摆了摆手,飞仙阁要是普通吃喝玩乐的地方,她还有兴趣去当一次贵客乐呵乐呵,提供炉鼎之地,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入。

每当想到有人利用实力不高的女修来修炼,她就恨得牙痒痒,一是想到了万妖山脉中数不清的女奴,二是想到姐姐两世都没有落得好结局,心中难免有些遗憾愤懑。

钟韵撇撇嘴,灵力一转劈出一丝雷光将手中令牌震碎,满不在乎地道“美人我见多了,我也不感兴趣,宋道友,你自己去吧。”

宋鸿远连忙化出一道黑色利爪,将钟韵递过来的飞仙令捏碎。“二位道友别调侃我了,我历来不喜此道。”他倒不是在女修面前装模作样,而是一向看不惯曾经的主上——贾千诚的所作所为。

微云岛上的女修大都是可怜人,他虽做过助恶为虐之事,但从来也只是为贾千诚解决一些小麻烦,从不曾掺和道岛上的生意中。

三人毁掉令牌不再耽误,拿着那颗能够开启秘境入口的灵珠,飞身沿着深渊往下行去。困龙渊狭长幽静,终日不见阳光,里面的阴冷是从地底、从岩石、从每一寸空气中散发出来的,若不用灵力护体,筑基圆满修士都会感到背脊发凉。

深渊底部的地势呈下坡状,他们潜入的位置算是正中,一路下行约莫半个时辰,三人才看到远处山壁之间的一道黑色漩涡。

漩涡中如有血丝游动,看上去诡异非常,那是血煞宫设下的杀阵,防止修士强行闯入其中。不过极道宗早就有所准备,就算没有拿到灵珠钥匙,宋鸿远手中亦有宗门任务堂传下来的解阵方法,所以一开始他们没打算惊动血煞宫弟子。

“你们往后退一些,我来开启秘境。”拂衣将手中珠子托了托,见两人听话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朝里面注入了一丝较为柔和的木灵力。毕竟是全然陌生之地,万一开启时有什么危险或冲击,她的反应也比钟韵、宋鸿远快上许多。

果然,灵珠刚刚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阵法之力,就见黑色漩涡中的血丝不断翻腾,好像在挣扎着不愿离开。与此同城,整个入口散发出阵阵阴森刺骨的冲击,无形气浪朝四面八方推开,震得两边山壁碎石纷飞。

拂衣早有所料,心念一动唤出乾坤将迎面而来的冲击劈散,霸道的剑气横扫开来,阴寒之气立刻退散,在漩涡中疯狂窜动的血丝终于安分下来,徐徐朝着同一方向游动。漩涡中间渐渐显露一道水波纹屏障,秘境内部的气息正从里面缓缓涌出。

钟韵大步上前,仔细感应了一下,双眼顿时亮晶晶的,语气更是无比雀跃。“这里肯定有适合我的东西,虽说还没感应到雷灵力,但溢出的气息让我十分心安。”

拂衣与宋鸿远并无相同的感受,不过这样反倒更好,要是三人都感觉到心安舒适,那宝物最后给谁都不公平。

“走吧,先进去看看。”宋鸿远上前两步后忽然站定,转身朝二人拱了拱手,略带歉意地道,“二位道友,里面的资源要上缴八成,我们只能留下两成,若是遇上奇珍异宝,二位可以留下,但但就不好再分这两成资源了。”

“这是自然!”钟韵已经有五成把握,里面绝对有属于她的机缘,想想能获得一件最适合自己的东西,也比分到一堆只能换灵石的强。何况她本来就是靠着拂衣的关系来掺和一脚,顶多是刚刚斗法时出了点力罢了,就算宋鸿远再给她分,她也不好意思接啊。

拂衣跟着点点头,笑眯眯地道“宋道友邀我们前来都是情分,我们也不是那等贪婪之辈。何况道友真诚直接,将话说到前头反倒更好。”

宋鸿远见二人没有计较,心下一松,他说之前就做好了会弄僵关系的准备,没想到结果完全出乎意料。不过他转念一想,两人都是实力非凡之辈,从前也不为利益所动,四年来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心境应该提升而不是后退。

“走吧,我们”拂衣话还未说完,就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秘境中传出,她本能地将剑插进地底稳住身形,却见钟韵与宋鸿远双双被吸入秘境之中。

哪怕本就是要进入秘境,拂衣仍觉得这样的方式有些古怪,可是两人都已入内,她也不可能留在外面不管不顾。“豁出去了。”她压制住心中忽然生起的不妙预感,收起乾坤任由那股吸力包裹住自己,往入口之中狠狠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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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河底宫殿

穿透屏障之后,拂衣迅速调整身形,在半空之中唤出沉雾稳稳立在剑身之上,神识与目光同时观察起周遭环境,这一看不由得庆幸自己反应奇快。

她是从秘境高空钻入,下方是万丈深渊,两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中间,横着一条看不见尽头与源头的长河,河水是赤红色,闪烁着不祥的血光。两边山壁红得发黑,也不知是被水流浸染,还是生来便是如此。

“小韵和宋鸿远去哪儿了?莫非这入口也是随机传送?”拂衣四下探了许久都不曾感应到活物存在,想来血煞宫是在入口设置过阵法,好让弟子分散进入秘境历练。

她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枚传讯符以及宗门传讯符宝,结果刻下的信息完全没有传达出去,符箓稳稳悬浮在她身前,符宝压根不曾亮起。“这就麻烦了,这么大的地方,上哪儿找人去啊。”

拂衣完全感应不到钟韵所说的安心舒适,是以无法随灵觉前往钟韵的目的地,她只能在里面游荡寻宝,至于碰不碰得到另外两人全凭运气。

“各玩各的也好,反正最终会被排斥出去,待汇合之后再清点收获也不迟。”

秘境开启的时间有长有短,小型秘境至多一个月就会自动关闭,这是内部天道不完善所导致的本能反应。秘境就像是一个反应迟钝的生灵,外来者在里面采取资源、破坏平衡,它们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够反应过来,将外来者全部排斥出去。

大型秘境内的天道相对来说较为完整,有些甚至相当于小型修仙域,需要更大程度的破坏才会引起排斥,开启的时间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一年都有。

“先下河里去看看,要是有什么稀罕妖鱼,还能钓一些出去换灵石。”修仙域有许多酒楼,专门收集各域奇珍异兽,用来制作灵膳吸引生灵前去享用。有些兽肉经过灵膳师特制之后,堪比灵丹妙药,一口下去就能感觉到灵力大大增加。

来到一处全新的秘境,寻找的无非就是外域寻不到的东西。拂衣缓缓降下沉雾靠近红色河流,到半空之际就觉空气湿润而滚烫,好像置身于蒸汽中。

“河里好像还真有鱼。”拂衣聚起一重灵光护罩,闷热感顿时消散了大半,她将双眼覆盖上一层灵力,看到平静的河水之中偶有小小浪花翻起,便加快了下沉的速度。

嗖——

一道红光迎面闪来,拂衣反应奇快,向右一个闪身躲开了袭击。定睛一看朝她冲来的光芒,竟然是一片金红色鳞片。“这是鱼鳞?居然还有拔自己鳞片作为攻击的妖兽?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嘛。”

攻击并不迅猛,反倒有些迟钝,一片片鱼鳞从河中窜上半空,好像一场从下至上坠落的小雨。拂衣躲得轻轻巧巧,很快钻过重重缝隙来到河流右侧的山壁之上,寻了一处好落脚的地方站稳,迅速收敛了气息。

借助防御裙的融入之力,拂衣整个人都与山壁融为一体,待灵息身形尽数消失时,鳞片雨戛然而止。“看来是靠感应来攻击,而且感知能力还不怎么强大。”拂衣放心地分出一缕神识往河流深处探去,看到景象却让她吃了一惊。

她的神识先是穿过河面进入水中,看到了星星点点的金红色光芒,那光来自一群又一群的无名小鱼,有一阶、有二阶,正是刚刚用鳞片攻击她的鱼群。

再往下,金红色光芒逐渐变得黯淡,河水呈现出乌红色,看上去有些浑浊。除了无名小鱼,河中并无其它生灵。神识快要到底的时候,拂衣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片建筑群。“河底怎会有宫殿?难道这秘境也不是天然生成?”

那些建筑的造型不似当今之物,她也说不清究竟属于哪一个时代,由于隔得太远,她的神识已至极限,再无法探索得更加清楚。“要不要潜下去看看”拂衣有一瞬间的迟疑,顾忌的还是下方鱼群。

从刚刚的鳞片雨攻击来看,这些小鱼的实力好像不怎么样,但仍有两点让她不得不心生戒备。第一,小鱼数量太多,不乏二阶后期与圆满,成群结队地赶来对她很是不利。第二,河中既无别的生灵存在,很可能是因为小鱼比外显出的实力更加强悍。

“这里除了闷热外并无异状,按理说水土灵气浓郁之处,应是生灵的发源地与极好的居住场所,再古怪的河流中都会有许多不同的生灵生存,可此处只有这金红色小鱼,实在是不合常理。”

拂衣想了想,决定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潜入。“这两边的山壁一直扎进河底深处,若从山石间穿进去,至少能够避开鱼群攻击,省下不少灵力。”鱼群只在河流上层游动,完全没有靠近河底的意思,拂衣初步猜测,它们多半是本能地避开了宫殿群。

她可不愿错过探险寻宝的好机会,带着满心期待进入秘境,总得找出点儿什么来才会满意而归。拂衣身形一闪钻入身后岩壁中徐徐下潜,越往下行越是闷热。

一路潜入到河流所在的位置,拂衣隔着两重防御护罩都开始感到不适。“怎么会这么热下面明明没有火灵气。”拂衣调动体内水灵在经脉中徐徐运转,不多时就觉肉身好过了许多。

岩壁内部沉闷又压抑,拂衣偶尔探出神识观察外面的鱼群观察,最终确定它们只在上层游动,绝不会进入水流浑浊的区域。但她没有急着离开岩壁层,忍着闷热继续下潜了一阵,才带着几分试探向外祭出一缕灵力。

白光在红得发黑的水中尤为刺目,随水流缓缓向前飘去,上面鱼群中,似有二阶后期、圆满的小鱼停顿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摇了摇鱼尾,继续悠然自得地在原地活动。

“这下应该安全了。”拂衣见鱼群对下方动静不感兴趣,这才放心大胆地钻出岩壁进入河流之中。刚一触碰到河水,那股令人不适的燥热瞬间消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拂衣这才知晓,原来此处的热度来自于山脉而不是河流。她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鱼群,接着一头扎入更深处,随着双脚摆动的速度加快,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来到河底宫殿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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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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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犹如洪钟嗡鸣,震得拂衣心神跌宕,她攥紧了右手中的菩提珠,缓缓闭上眼睛收回神识,不再以任何一种方式去感知大殿中的一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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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奇异的苍凉感从胸腔传至全身,仿佛是受到来自于天地未开化初期某种强大力量的召唤,可是这感觉来得实在突兀,且十分不自然,这让拂衣本能地抗拒接受,不愿去探索这一声声召唤的来源与用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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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感觉到自己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在东青殿时的分裂有些相似,一部分自己认为应当顺从召唤,任由自己跌入幻觉之中,以便得出更多的真相;另一部分却是极度戒备,反抗剧烈,只想保持绝对的清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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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没有思考太久,便决定加强第二部分的感知,她不能跌入幻觉,哪怕这幻觉有可能带来更大收获,她也不能冒这风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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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神香与菩提珠的效用越来越微弱,在这座被时间遗忘的苍茫大殿中,外力显得渺小而可笑。唯有意志,以及对未知的敬畏之心,能让拂衣在无形的危险中保持冷静。她心中念头急转,很快想到了用黑鱼气息来压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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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比思维只慢上一息,黑鱼气息从丹田传至周身的瞬间,拂衣就觉奇异的召唤消失不见,那道苍茫悠远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殿中寂静无声,像是从未出现过任何声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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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拂衣心有余悸地紧了紧右手,幸好她习惯了在任何情况下保持一丝理智,幸好还有黑鱼气息护体,少了任何一个条件,她都可能任由自己陷入大殿编织的宏大幻境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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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隐隐意识到,这处大殿利用了生灵内心深处的渴望,渴望自己是独特的存在,渴望自己与远古洪荒时期有着一定的联系,渴望自己就是“魂归来兮”中的魂魄,更渴望自己是能影响大局的关键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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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就算我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局势,但也绝不会如这大殿暗示的这般重要。”拂衣终于找回了平常心,在黑鱼气息的滋养下,心神恢复到了进入大殿之前的平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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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说不定用黑鱼气息也能启动祭祀台?”想到此,拂衣眼前一亮,调动丹田中的黑鱼源源不断向外散发出无形无质的力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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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鱼气息缓缓注入祭祀台中,在接近晶石的那一瞬间,拂衣就觉自己再次“陷入”一片深海之中,正如上次在东青殿时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她能清晰地感知自己的存在,目光与神识所及之处仍是大殿的景象,唯有一小部分意识认为自己身处深海之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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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一次就认定,这片青色深海乃是大殿的记忆,不是寻常的虚拟幻境。这一次,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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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刻意忽略掉遁入深海的那部分感知,将精神专注于祭祀台,朝晶石中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与黑鱼气息。不到半柱香功夫,晶石台就有了不小的变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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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识观测到,石台内部确实存放着一件物品,小小的,看不大真切。待她试图靠近那件物品,却发现东西又倏地不见,直到收回神识才又能够隐约感应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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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是输送得不够”拂衣身上灵力还余下五成有余,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继续朝里面输送自己的力量。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放弃就更不划算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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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殿除了幻境之外并无其它危险,搞定了这一点,拂衣再不必担忧其它。整个秘境都只有她与钟韵、宋鸿远三人,不会有外来者威胁,至于外面具有攻击性的游鱼,怎么都不可能离开水源跃至此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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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身上灵力只余下三成时,拂衣的神识终于真切感应到那件物品的存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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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玉简?”拂衣迅速调动神识牵住玉简,一边继续输送着灵力与黑鱼气息,一边将玉简缓缓往外拖出来。“既是玉简,就不可能是远古之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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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时期使用的是骨简,到了上古元年才开始使用玉简。据专研历史的修士分析,上古时期应当是骨简与玉简并存,到了中古时期,骨简才彻底被弃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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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灵是上古产物,它与此处的牵扯似乎不浅,这枚玉简莫非也是上古之物?”拂衣既惊又喜,不论里面有些什么内容,能亲眼得见上古时期的记载都是值得欣喜的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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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拖动玉简的速度并不快,小小的一枚,似山岳般沉重,祭台本身又在抗拒着她的力量,直到她汗流浃背,双脚都开始发软,才将玉简从晶石中彻底拖拽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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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终于到手了。”拂衣来不及感叹取物不易,探出神识小心翼翼地扫过玉简,以确定其中不存在伤害识海的阵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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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简通体呈深青色,表面光滑无纹路,约莫两指宽,半指长,与如今的玉简没有太大区别。拂衣确定了安全性,这才将神识缓缓注入其中,刚一入内,就觉自己的意识游进了一片瑰丽的光芒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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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变化先是让她吓了一跳,但随后就发现,她所“看”到的画面并非幻境,而是玉简记载的内容。“上古时期的修士手段真是精妙,如今可做不到如此真实的画面记载,顶多是一些虚拟像罢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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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拂衣惊叹玉简中的内容时,身在远方的钟韵跋山涉水,猎妖兽、避瘴气,终于来到了一片深紫色的山谷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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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山谷寸草不生,土地表面覆盖着一层细细密密的雷网,若不是钟韵具有雷灵根,恐怕在踏入这片土地的瞬间就会被雷力劈满脸焦黑、浑身发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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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留在这儿修炼该多好啊。”钟韵忍不住感叹,这里就像是为她打造的修炼圣地,满地都是雷力,压根不必通过功法炼化就能直接转为己用,实在是太方便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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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造成此状的究竟是何物,瞧着不像是天然生成的地势。”钟韵在雷网中缓步前行,每走一步,都能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对于旁人来说避之不及的恐怖力量,在她看来却是大补之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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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一路吸收周遭雷灵气入体,顺便感应着雷力最为精纯的方位,钟韵很快察觉到,她所需要的东西就在山谷正中。探出神识目的地一扫,钟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有一座宫殿?哎呀,这玩意儿看着怎么跟东青殿有些相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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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魂归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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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任由河水拂过自己的身体,稳稳漂浮在宫殿群正中,目光一寸寸扫过每一个角落。当完全看清了此处的建筑分布与造型,她心中有种荒诞又玄妙的感觉,因为此处与东青殿实在太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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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着浅青色灵光的透明晶石,六边形的内部构造,以及神识能够探入的两座侧殿正中,那与祭祀台一模一样的六边形晶石台,无一不表明了此处与东青殿的关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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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都是小秘境,一个在缚龙域,一个在苍云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听说过秘境还会分裂成两份”拂衣很快找到了正殿的位置,但她没有急着闯入。东青殿内的经历让她不得不防备到极致,毕竟这一回,她是独自一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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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青殿里好像有种引人生出幻觉的力量,‘魂归来兮我族复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缚龙,困龙,难道这一切又与龙族有什么关系?可是这话里的魂究竟指的是什么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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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一直记得东青殿祭祀晶石台上丢失的雕像,那里分明应该有一尊妖族像,如今看来很有可能是龙族,可是此处侧殿的晶石台上,同样是空无一物。就好像有谁故意将这些曾经的辉煌带走,不给这世间生灵探索的机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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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拂衣沉吟片刻,在脑海中翻找着一切有关龙族的记忆,可惜世间流传甚少,能被她知晓的更是不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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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一族在记载中一向代表着生机,这“生机”与产生万物的源生机不同,而是木之生机,性温和、主修复,可治愈世间包括灵植矿材在内的一切“生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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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仅凭木灵气无法孕育出生命,这就是拂衣迟迟不能把东青殿祭祀台与龙族联系在一起的原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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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万物者,道也。而“道”在世间的化身是三清道祖与七大妖祖,就算生灵要崇尚祭拜,那祭台上也该是三清道祖像与七大妖祖像,而不该单单只有龙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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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灵气固然重要,金水火土、时间空间同样重要,为什么偏要建立一个东青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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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还记得器灵当时所说的话,道是东青殿曾是盛极一时的祭祀圣地,修士们跪拜石台上的雕塑,祈求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祈求雕塑真身庇佑自己。器灵说这话时神情鄙夷,颇为不屑,还曾说这雕塑一族自身都难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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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话不是作假,难道龙族曾经主宰过整个三千域?这也太玄乎了。”拂衣摇了摇头,旧事不可追溯,至少眼下她找不到任何实际的线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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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石有令人生幻之效,可拂衣一向秉持来都来了原则,不可能放弃探索的机会。她神识一动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支精品宁神香点燃,又将在渡厄域替齐誉买剑时摊主搭上的菩提果取出,待心境明显静如止水,连一丝波澜都不再生起起,拂衣才向宫殿内部缓缓游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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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并不位于宫殿群正中,而是在整个殿群的东边,这一点更加印证了拂衣心中猜测,此处必然与东青殿有着极大关联,甚至有可能本就是一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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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宫殿群范围的瞬间,她忽然感到浑身一轻,整个人向下方迅速坠落,运转灵力稳住身形才稳稳落在地面。原来殿群内部与河流之间,有着一层看不见感应不到的屏障,里面干燥且温暖,灵气分布均匀,完全不受河水与炽热山脉的影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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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左手持香,右手捏着菩提果,没有浪费时间进入那些神识可以探入的宫殿,而是一步步走向穿不透的正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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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座宫殿,都如同一整块晶石凿刻而成,没有一丝缝隙,完美得令人惊叹。晶石原本是透明的,但其表面始终有浅青色光芒流转,光线好似一缕缕游动的雾,看得久了,识海就会一阵阵闷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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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光芒之中隐藏着令人生幻的力量?这里晶石尤其巨大,看来致幻能力比东青殿还强。”拂衣不敢再观察流动的青光,尽量错开视线,虚化目光,一步步靠近了正殿入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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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并无门,只有一道水镜般的屏障隔绝,靠近时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无法看透里面的情形。拂衣谨慎地祭出一丝金灵力,悠悠飘向水镜入口,只见水镜生出圈圈波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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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到那一丝金灵力并未消失,而是顺利进入了大殿之中,这才迈开脚步闪身穿过水镜。身体被一层薄膜包裹,在用力往前走的一瞬间,薄膜顺利破裂,任由她进入这座不知空旷了多久的大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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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里无法生效,拂衣来到殿内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六边形巨大祭台傲立于正中,四根晶石柱在东南西北四方支撑着殿顶,地面没有一丝裂纹,空气中不存在一粒尘埃,如同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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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有雕像。”拂衣一眼就看到了巨大祭台上的空白,靠得近了,即可看到祭台顶端并非平平整整,显然是曾经连接着什么,后来被外力给摧毁了。“也不知这祭台内部会不会有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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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青殿内的小祭台就藏有器灵碎片,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处祭台应该也能储存宝物。“上一次开启祭台,除了器灵古里古怪的符文,还需多人一起注入灵力,不知靠我一人能否启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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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有些怀疑,钟韵眼下不知所踪,定是循着灵觉去找适合自己的宝物去了,而宋鸿远应当不属于器灵所说的“有缘人”,就算来了也不一定有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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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判定有缘者的依据究竟是什么?我与钟韵、长离还有器灵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拂衣实在是闹不懂,前世的她什么都没掺和,这一世怎么老是跟这些事扯上关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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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了,心境开始浮躁了。”拂衣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忧虑来得太过突然,她已经很久不再为这些事烦心,可是刚进殿不多时,就又有了那种受限于境界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力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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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情绪并未持续恶化,没有陷入执念无法自拔,更不曾有进入幻境的征兆。为了防患于未然,拂衣还是再次取出一支宁神香,让两根线香围绕着自己缓缓转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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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一切能做的准备,拂衣稍微松了口气,然而正在此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苍茫悠远的叹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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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来兮,我族复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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