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武英魂 - xp1024.com
《剑武英魂》


第1章 凌云山

林楚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飞驰的马车上。

窗外,江湖如飞,片片残叶随风而落,肆意勾勒出一笔凄凉。

而身后,却是清阳镇的残骸。

“已经跑出五十里了!”前方驾马车的人道。

另一人带着恐惧的声音道:“依然能看见魔气,魔教……魔教已经……”

林楚云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往后方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黑烟滚滚。

即便是行出五十里路,已然可以看到那巨大的黑烟完全吞噬了昔日的清阳镇。

而其中,人们死亡的惨状,不忍回想,那些凄厉的呼喊,音犹在耳。

生命最后的挽歌,是如此的刺痛人心。

林楚云掀开车子的门帘,马车前一左一右,坐着两人,打扮一致。左手那人正在赶车,面色严峻,却也不过三十岁,右手一人年轻些,二十岁上下,背负一把长剑,用青布裹着。形色有些慌张,刚刚那句带有颤音的话,想必就是出自于他口中。

“你醒了!”年轻的那一个见他探出头来,急问道。

稍微年长的那位,也回头看了看他,道:“小兄弟,你还好么?”

林楚云刚要说话,却感到胸中一阵恶心,气血上涌,二人见状,急忙勒马停车,林楚云翻滚下车,便呕吐不止。直到胸中那股恶气尽数吐去,才略感好些,只是觉得头晕目眩。

那背负长剑的少年给他递过水袋,林楚云喝了两口,便被二人扶上马车。

那三十岁上下的侠士仍是沉着脸,低声道:“这一日,你经历的太多了,休息会吧。”

此时,落日已渐西沉,残阳余晖落在整个神武大陆的中原大地上,远处的黑烟被映出一抹殷红,如血。

木叶焦黄,正随着西风落下。

马车向南连行了三日,一路上,三人都极少说话,林楚云偶尔也会帮忙赶着马车,他年纪虽小,却好像什么都懂一点。

“到了。”

三日后,这辆马车行到一座山脚下。

山不算高,却有几分雄奇,林楚云抬头沿着台阶望去,一抹云雾缭绕在半山腰,平添三分仙气。

“此地就是凌云山。”其中一人道。

这三日的相处,林楚云已经得知此二人为凌云门弟子。凌云门为江湖上一大门派,以剑术为长,门规清严,门内弟子在江湖上名声都不错,实力虽然比不上太白门、玄清门这样超一流的门派,却也是江湖正派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清阳镇毕竟也算是江湖集散地,这些传闻轶事,林楚云早有耳闻。

只可惜,清阳镇,已经从中原大地上被抹去了。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的一处茅屋旁,是为凌云门的驿馆,专门有人接待凌云门出行及归来的弟子,还有造访凌云山的客人。

“随我们上山吧!”二人道。

林楚云跟随二人拾级而上,山道窄而险,一路凌云山景色如画,脚下似腾云而起。

两位凌云弟子却颇为惊奇,凌云山道并不好走,极其考验脚力,若非习武之人,脚下若有不稳,很容易失去平衡,而身后这孩子,虽不如他二人稳健,却也健步如飞,对于第一次来凌云山的人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

行至一多半,眼前豁然开朗。道路也变得宽阔平缓,不远处的一座门牌上书三个字:弟子堂。

走过门牌,便是一坐山腰间的院落,有一大片庭院,房屋都依山而建,错落有致,一眼望去,背山而望的那间高大的房屋,便是大堂,其余多为门内弟子的住所。

庭院中有练剑者,有养气者,有扫除落叶者。这些弟子都清一色的打扮,跟这二人一样,全是青布衫,朴素中带着傲气。

三人穿过整个弟子堂,山道蜿蜒,继续往山顶而去。

不消一会,便望见山顶之上有一青砖大院,依山形而起,庄严肃穆。院墙高深,两个高大的石灯陈列在深沉的大门之前,一扇榆木门半敞开着,门上有一鼓楼,在斜阳下略显威严,三人走近这大院,林楚云抬头望见门上工工整整书写着三个红漆大字:凌云门。

纹路苍劲,似饱经风霜。

凌云门,毕竟已屹立百年。

穿门而过,守门者对三人点头示意。这庭院并不大,院中只有几株劲松,正面是凌云大殿,两侧大堂与大殿互为呼应,格局颇为紧凑。虽比清阳镇大部分的建筑都要雄奇,却并不显露出江湖一大门派的气象。

进入大殿,只见大殿正前方摆着一把陈年的太师椅,两侧也摆着两把木椅,只是相较那把太师椅小一些,少了点庄严之感,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华贵装饰,两侧小桌茶案等都是上好的木材制成,却也历经岁月,透着一股幽幽之气。

殿中陆陆续续进来一些人,全都是由凌云门弟子引领着一些与林楚云一般大小的孩子,个个一脸穷苦相。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有一位老者从大殿侧边走来,立于正中,又两位老者从旁而来,立于两侧。

凌云门各大弟子都拜下去:“参见掌门,参见师叔!”

数十个孩子见此场景,也不由地下跪拜下。

“都起来吧!”立于正中的凌云门掌门边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边道:“近来,魔教大举进攻中原腹地,我凌云门上下也派出弟子各路打探抗争,没想到魔教如此势大,竟然在中原遍地开花。”

“禀报掌门,魔教教主已经……”那位稍年长的凌云门人道:“已经练成的天魔混元功,清阳镇,被毁了!”

“啊?”所有人都是一声惊叹。

掌门左侧的那老者开口问道:“苌枫,清阳镇被毁了,是什么意思?”

“整个清阳镇,已被魔教炸成了白地,几乎,无人生还。”那叫苌枫的门人道。

众人都是脸色一变,面若死灰。

掌门凝重着脸道:“晚上再商讨对策吧,这次出去,你们又收留了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

众弟子皆称是。

掌门点点头道:“嗯,我凌云门向来接济穷苦,这些孩子,好生安顿,若有想入我凌云门者,一一安排。”

说罢,掌门便起身而去。

“恭送掌门!”

左边的老者起身道:“孩子们,你们当中若有想回家者,今日在弟子堂吃顿饱饭,明日我们便送你上路,若有想入我凌云门者,便要遵守门规。”

这些孩子都是穷人苦命,惨遭家变,父母不是饿死,就是被邪魔外道杀害,哪里有家可归,于是人人都下跪叩首,愿意留在凌云门当弟子,林楚云自然愿意留下来,且不说凌云门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大派,而此刻清阳镇已经灰飞烟灭,他又能去哪呢,留在凌云山,好歹有口饭吃。

“好好好,大家都愿意做凌云门的弟子,也是我凌云门之幸。”那老者接着说道:“我是凌云门执事,何三桐,这位是凌云门掌镜,傅昆,你们应当叫傅师叔。”

说的便是右侧那位老者。

林楚云等一众小弟子都行礼拜道:“何师叔!傅师叔!”

二人点点头,何三桐接着道:“一会,你们的大师兄赵苌枫会领你们行入门之礼。入我凌云门后,当从最低的山下弟子做起,每人领一亩半分土地耕种,种好者有赏,当然,会有人教你们学凌云剑法,但愿你们能勤恳耕作,努力练功,凌云门有每年一次的弟子武试大会,耕种丰收兼武功出众者,方能有资格进入弟子堂,研习更加高深的凌云门功法。”

众小弟子都点头称是。

那执事长老又细细讲解了凌云门清规戒律,无非是不可酗酒打闹,不可奸**女,不可恃强凌弱滥杀无辜等,林楚云等一一记下。

之后,大师兄赵苌枫便带领一众小弟子在凌云大殿内对着祖师爷神剑行入门之礼,众人发誓愿道:

“弟子从今日起,自愿入我凌云门,为善除恶,剑气长存,弟子绝不偷盗,不淫色,不酗酒,不恃强凌弱,不滥杀无辜;弟子恪守门规,奋进苦练,刚正为人,勤勉做事,接济贫苦,心怀苍生,恢弘天地正气,用剑存乎一心,凌云祖师在上,弟子三叩首!”

礼毕,林楚云抬起头来,望见大殿深处,在高高的墙上,呈放着一柄宝剑,一柄乌黑发紫的宝剑。

当晚,他们一众小弟子都被安排到弟子堂住下。林楚云知道,第二天一早,他就要去种地了,虽然跟他想象中加入江湖门派就开始学武功的过程不一样,但,总算是一个归宿。

只是,清阳镇被毁的恐惧,在这黑暗中,再度升腾起来。

而如今这件四四方方的小屋,像是一座壁垒,让他感到一丝丝的安心。

是夜,梦中再见清阳镇。

第2章 清阳镇

清阳镇,是神武大陆北部的一个小镇。

镇上并不繁华,大约呈四方形,只住着几百户人家。偶尔有附近村庄的村民赶集交汇于此,小镇得益于此,才成了方圆百里内的中心。

镇临北地,农科不兴,镇上多为手工业者,有打铁为生者,有卖酒屠肉者,亦有织席贩履者,整个小镇便是个不小的集市。

南来北往都要经过清阳镇的商旅和江湖人士,都为此地注入了新鲜血液。

月落日升。

一群流浪儿奔走在清阳镇的大街小巷里,这些流浪儿以乞食为生,偶尔也做做偷鸡摸狗的事。这小镇商贩众多,想要顺一口饭吃并不难,只要不惹到极厉害的人物或者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人,一般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流浪儿终归是流浪儿。

这是一群没有家的孩子。

林楚云便是这群流浪儿中的一个。

他父母早亡,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一年前,村里遭了饥荒,亲人都死绝了,他一路逃难来此。

但,他和这群流浪儿也有不同,他从不偷,不抢,不骗,只是乞食。

当然,也最容易受欺负。

不光是那些看不起他的商贩和路人,欺负他最多的,是这群流浪儿。

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

过于善良,有时候是一种异类。而异类,总会被排挤。

他身材瘦小,被数人围殴,自然敌不过。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改变自己。不偷,不抢,不骗,这是他的原则。

忽有一天,从小镇北边的大道上,走来一群人。

白衣飘飘,往来如风。

据消息灵通的孩子们道,他们是玄清门的人。

玄清门这些年来在江湖上行止端正,高手辈出,正是势大之时,俨然有一副江湖首领之气象。江湖人士见到玄清门弟子,无一不报以最大的尊敬。

天色正好,林楚云正在一处酒馆门口,与一名叫耗子的小伙伴闲扯。

“你看,那为首的一人,正是玄清门大弟子李潇,多帅啊!”那名为耗子的流浪儿对着林楚云说道:“据说李潇十八岁就练成了玄清太极剑,江湖年轻一辈里无出其右,现如今又是玄清门大师兄,玄清掌门座下首席大弟子,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啊!”

林楚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耗子也是这群流浪儿中的一个,叫他耗子并非因为他爱偷盗,只因他长相极为消瘦,尖嘴猴腮,还有两颗大门牙,穿的又灰头土脸,外形特别像老鼠,又兼消息极为灵通,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无所不知,大家都称其为“耗子”,久而久之,他本名叫什么却都忘了。耗子虽机灵,心眼却不坏,是以林楚云常与他一起玩耍。

“玄清门剑法飘逸潇洒,一看就是正派气象,我要是能加入玄清门就好了。”耗子又道。

“那你说,太白门和玄清门有什么关系,太白门不也是以剑法飘逸潇洒著称么?”林楚云问道。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耗子哈哈一笑:“江湖上,玄清门、太白门、清水门三派,本是一派,叫三清门,是道家剑法的一宗,拜的祖师爷是真武大帝。这三清门门派深厚,传了有上千年了,大概几百年前吧,三百年还是五百年前,因为理念不同,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分管的三清门三个宗门,便分成了三派,这玄清门算是继承了衣钵,依旧在真武山开门立派,算是道家剑法第一正宗,只可惜不知怎的,这太白门渐渐反而武功越来越厉害,剑法高超,剑仙顾白就是出自太白门的,当年也是少年成名,绝世无二啊。就这玄清门大弟子李潇,够厉害了吧,比起当年的顾白,差的远呢,顾白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天下第一剑客,强到可怕。”

“剑仙顾白我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厉害,那这些年这么不见剑仙在江湖上的事了呢?”

“谁知道呢,高手自然有高手的想法,可能是死了,也可能归隐了。”耗子悠然道。

“哦~”林楚云长叹一声,“那,你刚说了玄清门和太白门,这清水门呢?”

“这清水门呐,就是由原来三清门的女弟子组成的,全是女道士,据说个个都是美女呢,只是可惜咯,可惜咯,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入门做了道士,再也不能与男人鱼水之欢咯。”耗子说的眉飞色舞,只是他们是小孩子,只是听人口口相传,哪懂什么女色。

他接着道:“清水门后来搬去了江南,在苏澜城外,不在山上了,是以现在好多不懂道的江湖人都忘了清水门和三清门的关系,你想啊,都是女弟子,武功自然就差一些,江湖上的名望自然就比不上玄清门和太白门了!”

“谁告诉你清水门武功差了?”正说话间,一个仙衣飘然的女子出现在面前。

耗子不敢抬头,连忙下跪磕头:“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胡言乱语,不知清水门女侠至此,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那女子又道:“小小年纪,出言不逊,本姑娘这就要教训你一番!”说话间,一只纤纤细手便摸上了腰间的宝剑。

耗子情知不妙,眼轱辘一转,正要想法逃跑,刚给林楚云使眼色。却见林楚云站在一旁,双眼直直的望着前方的姑娘,耗子无奈地拍了怕脑门,这小子,这个关头倒学会欣赏起漂亮女孩子来,再多看一眼,小命不保了。

“算了师姐,流落江湖的小孩子而已,何必一般见识呢。”旁边一女子道。

那仙衣飘飘的女侠嘴角一笑,道:“算啦,算啦,免得你这小鬼又说清水门恃强凌弱。”说罢,头也不回走进酒店。

耗子这才惊魂甫定,偷偷抬头看着仙女的背影,果然身形袅娜,一众清水门弟子都行走如水一般温柔,所过之处,都留下了点点香气。

“嘿嘿嘿!”耗子边偷看便偷笑,这些流浪儿,在江湖上见得都是风风雨雨,确是很少见这种精致又漂亮的女孩子。回头一看,林楚云还呆呆地立在当地。

“喂!看傻了?以为仙女下凡了?”说着便在他后脑勺上一拍。

林楚云这才缓过神来,脸颊微红:“她们是什么人啊?”

耗子又是一拍脑门,看着眼前这呆呆的小伙伴,道:“那还用问?肯定是清水门的人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刚那位,就是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清水门大弟子,沈落雪。诶,你刚刚看清楚她长什么样没?我一直低着头,没敢看。”

林楚云点点头。

“好看不?”

林楚云又点点头,挠一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一笑。

耗子又在他后脑上一拍:“你还笑,江湖女侠你也敢这么看,不要命啦?人家长剑一出,在你身上刺几个窟窿,说你小小年纪就敢调戏名门女弟子,你能跑得了么?”

“清水门不是正派么,不会这么随意杀人吧。”林楚云道。

耗子双手一摊,面对这个呆小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说话间,又一队人马匆匆而过,耗子正色道:“这是嵩阳门的人。”

“你怎么知道?”

“一身暗灰,铁剑在手,很明显是嵩阳门的标志,最主要的是个个腰间都有腰牌,江湖上只有嵩阳门是这样的。”

“这嵩阳门,很厉害么?”

耗子点点头,半晌才沉吟道:“不对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些个江湖大派,全都到清阳镇来了?”

“好啊,让你去偷地瓜,你却在这儿扯闲话,好小子,不把我放眼里了!”不远处传来一阵愤怒的呼喊声。

是冲着耗子来的。

“黑狗?”林楚云正纳闷,耗子又怎么招惹这个流浪儿一霸的。

“哈哈,让老子给你偷地瓜,做梦吧你,上次被你抓住是老子点儿背,有种再抓老子一次,抓住了算你能耐!”

黑狗气不过,指挥身边的小喽啰道:“给我抓住他,我要狠狠打他一顿,这个臭小子,快给我抓住他。”

几个小喽啰蜂拥而至,耗子一把推开林楚云让他闪在一边,身形忽转,从几个小喽啰的缝隙中穿过,边做鬼脸边跑走了。

原来耗子虽武功不高,脚下却有一手轻功,虽不足以对付江湖好汉,戏耍这些流浪的孩子却足够了,只见他三两步越上房檐,几个小喽啰都拿他不住。

黑狗气到大叫:“拿不住你,我还拿不住你的拜把子哥们?你们几个,先把他给我拿下!”说着一指林楚云。

身后又有几个小喽啰急乎乎地冲向林楚云。

林楚云虽没学过武,但流落江湖的孩子,总会三招两式,他本又聪明好学,自认比这几个小喽啰厉害些,脚下按照耗子教给他的步伐,手上使出了三脚猫的功夫,这几个孩子确实一时半会没拿下他来。

“你们几个,把他抓住了来见我,我去追那个小兔崽子!”黑狗说着便拔腿朝着耗子跑去。

只见耗子上蹿下跳,黑狗气急败坏,边追边骂。

此时,一阵冷风由北向南横吹过整个清阳镇。

天色异变,一片浓云向着清阳镇压过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黑狗只顾追看耗子,却忘了看前方,一不小心,便与一人撞了满怀。

黑狗还在气头上,爬起来正要骂,却见眼前之人,黑衣黑袍,衣帽遮住了头,脸上隐隐绰绰可见一张铁青的面具。

不知怎的,黑狗忽然说不出话来。

“冲撞教主,该当……”

话音未落,那黑衣之人摆手一挥,手背正打在黑狗的脸上。

一股黑气勃然而出,只见黑狗的脸和脖子瞬间断裂,鲜血喷涌而出,疼痛还未喊出口,不过一瞬间,整个黑狗的身子便化作殷红的血色,再变成一股紫烟,飘散满地,连渣都不剩。

眼前众人都惊呆了。

此人当街杀了黑狗,而且就在这一挥手之间,便将一个大活人化为齑粉。

武功之高,手段之残忍,世所罕见。

“杀了。”又是随口一句。

身边黑袍数人拔剑而起,那几个黑狗的小喽啰瞬间倒在血泊中。

这些流浪儿,到死都没看清杀他们之人的脸。

远处了林楚云,目睹了这一切,差一点禁不住喊出来,忽有一人捂住他的嘴,把他一把拉入小巷中。

那人,正是凌云门大师兄,赵苌枫。

黑衣铁面之人,领着他一群教众缓缓往前走,整个清阳镇哑然失色。

他就坐在了镇中最大的酒楼之中,摘下了黑袍的兜帽,运起真气说道:“你们中土武林不是到处找我赫连桀吗?现如今我亲自前来,个个都是武林豪杰,都不敢出来见面么?”

此人说话声并不高,却能让方圆一里范围内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内功之高,实不可测。

而“赫连桀”这个名字一出,众人皆脸色煞白。

赫连桀,魔教教主,今日亲到清阳镇。

陆陆续续,一些正派人士走进酒楼大厅,站在了魔教教众的对面,玄清门、太白门、清水门、嵩阳门、凌云门、乾坤会、灵音寺、青虎帮等等一众门派帮会都到齐了。

对峙良久。

“赫连桀,你们魔教荼害中原,无恶不作,今日我中原武林正派齐聚于此,你们魔教还敢来此放肆?”玄清门中一弟子喊道。

赫连桀呵呵冷笑:“你们几个小喽啰,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赫连桀,你教势大,你本人也武功高强,当你是武林尊者,何其反助逆贼,投靠了关外的镇燕王,攻伐中原,助纣为虐?”有一人道。

赫连桀哈哈笑道:“小鬼,我赫连桀本就是乌燕族人,我摩天神教为我乌燕族人祈求真神的眷顾,是我作为教主的本分,中原之地水草丰美,你们大宁人没本事,该我们乌燕人来执宰天下了!”

“痴心妄想!北地蛮人做起春秋大梦来了!”众人皆喊道。

“少废话,这清阳镇,作为你们中原武林的情报之地,从今往后,就要不复存在了,别怪老夫大开杀戒!”说罢,双手一挥,一股黑气从掌间散出。

众人刀剑出鞘,大战一触即发。

“杀!”

轻轻一个字,却穿透了所有人的耳朵。

赫连桀一起身,魔气冲天,整个酒楼的屋顶都被掀翻了。

武林众人还没镇静,魔教中人便冲了上来。

一阵惨烈的厮杀。

正在酒楼内激斗的人们,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喊杀声。

原来,此次魔教南下,带领的人还有很多,这些人埋伏在清阳镇四周,战斗一起,便冲入镇中,见人便杀,妇孺老幼,无一放过。

“快去保护镇上的居民!”李潇作为玄清门大弟子,在此次武林聚盟中算是最有威望的首领,便担起了指挥之责。

武林众人纷纷散开,跟镇上冲进来的魔教之人对战。

而李潇果然剑法飘逸,魔教弟子,无一能近其身,一手玄清太极剑,魔教弟子敢与其对战者,皆成为剑下亡魂。

他没想到,魔教此次行动如此势大,连魔教教主赫连桀也亲自到此。

习武二十余载,神功初成,玄清太极剑,专为斩妖除魔。

为了武林,为了大宁王朝,为了整个神武大陆的安宁,作为武林新秀,青年一辈中不世出的高手,这是我辈应尽的责任。

功败垂成,在此一战。

李潇挺剑,向赫连桀而去。

赫连桀的脸上,被铁青的面具遮住,看不到他的脸色,但,那嘴角的一丝轻蔑而邪魅的笑,仿佛注定了结局。

李潇一剑刺出,这一剑藏尽了半生绝学,剑气充盈,几乎任何一个高手都无法忽视这一剑,要么选择硬接,要么被杀。

而这一剑的后招,更是绵延不绝。若非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只要李潇使出这一剑,基本上已经胜局已定。

赫连桀轻轻一转,躲开了。

李潇大喝一声,手腕一抖,第二剑旋即刺出。

剑法之妙,世所罕见。

这一剑,赫连桀没有躲,他手背在刺来的剑身上轻轻一弹,只见那股黑气涌动,李潇手中的剑,碎了。

这是把用龙溪钢千锤百炼打造的剑,名为潇风,在江湖中,也是难得的神兵利器。

碎了。

只在赫连桀的弹指一挥间。

接着,赫连桀再也没有给李潇任何机会。他四周黑气蒸腾,连兵器都没用,一出手就是三招,李潇毫无抵挡,被赫连桀拿住了。

赫连桀冷笑一声:“中原武林,不过如此,你今天,不算走运啊。”

李潇还在震惊之中,在赫连桀手上,他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这一幕,被所有的武林众人看在眼里,李潇,名门高手,玄清太极剑出神入化,在赫连桀手下,没走过三招。

旋即,赫连桀从腰间抽出一把乌钢制成的匕首,比在了李潇的脖子上。

沈落雪顿时魂飞魄散,大喊道:“不要……”

“要”字还没出口,赫连桀的匕首便割开了李潇的喉咙,鲜血如注。

沈落雪已完全不顾形象,想用力大喊都喊不出口,浑身瘫软倒地,面若死灰。

赫连桀狂傲大笑,才开始大开杀戒,招招致人死地。

连李潇都无可奈何的赫连桀,已经无人可挡。

众人一触即溃,剩下的,是一场狼狈的逃亡。所有人的知道,清阳镇保不住了,任何跑得不快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所有人,都低估了魔教。他们以为,魔教要做的,只是杀光清阳镇的人。

在整个镇上已经血流成河之后,赫连桀站在了镇中央,八大护法分别站在了他身边的八个方位,其余人等,全部撤离清阳镇十里之外。

赫连桀长啸一声,黑气弥漫在身体周围,只听他大喝一声:“天魔混元无极!”

这一声,传到了十里之外。

所有的人,包括逃走了武林众人、还有魔教的教众,都听到了这一声。

是天魔混元功。

但见黑云翻滚,整个清阳镇,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轰鸣,黑烟从地上翻起,直冲云霄,整个清阳镇,除了赫连桀和八护法所站的那个中央,全都在这魔气冲天的黑烟中化为灰烬。

第3章 山下之地

清晨,一声鸡鸣啼醒了弟子堂的沉寂。

暗夜如霜。

林楚云从睡梦中醒来,简单收拾之后,便跟随凌云门弟子的安排下山了。

山脚下,有一片百亩之田。

田地不算优质,还有一半算是荒废了,即便在耕种的土地,也是收成惨淡。这些都是凌云门的地产。

林楚云被安排给了一块临山脚下的土地,土质荒芜,一看就没有耕种的潜质。地有不到一亩半分,对他来说,也算宽阔。

“就这儿了,小师弟,好好耕种,好自为之。”带领林楚云来这儿的那位弟子堂师兄说道。

林楚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师兄关照。”

师兄点点头:“自己打理一下吧,往后你就住这儿了,明日会有人来传授凌云剑法,一边种地,一边练功,看你自己的造化吧,早日升入弟子堂。”说罢便走了。

林楚云再行大礼恭送了那位师兄,抬头放眼望去,这片土地,就算是一个家了。无论如何,他得先给自己弄个住所。

流落江湖的好处就是,无意间能学会很多技能。

搭茅草屋,便是其中一种。

他们作为流浪儿,总要风里来雨里去,难免要在某些极端的环境里搭个简单的茅屋来遮风避雨。

他的手里,只有一把锄头和镰刀。

他先砍了几根比较粗壮的树干作为支撑,中间一支作为横梁,又搭上茅草,忙活到晚间,整个茅草屋便弄好了。他先给屋内的地下铺了一层茅草,打算日后有空再细细编一条席子。

夜晚降临,林楚云坐在自己的茅草屋边,抬头望着满天星河,他想要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在何方?

是夜,在凌云大殿的侧堂,凌云门掌门,执事长老何三桐和掌镜长老傅昆,以及大弟子赵苌枫在昏暗的灯下议事。

“魔教如此势大,天下江湖,怕是要经历一场浩劫了。”执事长老何三桐说道。

“怕什么,我凌云门也是堂堂江湖正派,大不了跟他赫连桀拼个鱼死网破,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掌镜长老傅昆厉声道。

掌门却沉默不语,凝着眉头思索着,半晌,才向着赵苌枫问道:“苌枫,依你所见,这天魔混元功,当时一种什么功法?”

赵苌枫思索片刻道:“能把整个清阳镇都炸成白地的功法,世所罕见,弟子也从未听说过先贤古人能有这样的功力,即便内功再高,也绝非人力所能为,除非……”

掌门点点头:“不错,绝非人力所为。”

“掌门师兄,你的意思,难道是魔教教主赫连桀,事先就在清阳镇……”执事长老何三桐皱眉问道。

“没错,一定是炸药!”未等执事长老说完,掌镜长老傅昆便点头沉吟道。

掌门深吸了一口气,悠悠道来:“单靠炸药,绝非能有如此威力。依我看来,这炸药定是特制,而且,需要极深的内力来催动,否则,那赫连桀如何肯甘愿冒险站在爆炸的中央?”

何三桐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掌门师兄你是说,那魔教已事先在清阳镇四周埋下一种特制的炸药,然后魔教教主赫连桀亲自站在中央,用极深厚的内功,催动这炸药爆炸,然后产生一连锁反应,这种炸药才能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威力,将整个清阳镇炸没了。”

掌门点点头道:“不错,我想,应该是这样。不过,即便如此,那赫连桀的武功,也当真深不可测,能在如此巨大的爆炸中维持中央的人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此等内力,我细数江湖这么多高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四人皆是默然点头,深知魔教能有赫连桀这样的教主,中原武林怕是在劫难逃。

“苌枫你说,那玄清门的大弟子李潇,顷刻间便被魔教教主杀了?”何三桐问道。

赵苌枫行了一礼,道:“不瞒掌门师父和两位师叔,并非苌枫对这位李师兄有任何微词,实在是那魔教教主太过凶残,李师兄在他手下,不过三招就被擒住,那魔教教主杀人不眨眼,李潇师兄……”想到当日李潇死去的惨状,赵苌枫也说不下去了。

他心中自忖与李潇功力相差还有很远,李潇的剑法虽非独步天下,但在青年一辈中,绝对是超一流的存在,赵苌枫亲眼见他使出玄清太极剑,功力之深绝非浪得虚名,却被魔教教主轻轻松松杀掉,如果当时对战的换成是自己,怕是连一招也难以抵挡。

掌门站了起来,向后走了两步,背对着三人,叹道:“玄清太极剑,李潇的功力,当不在你我三人之下啊。”

何三桐和傅昆面有惭色。

掌门仰头对着面前幽幽的墙壁,缓缓道:“我等徒子徒孙不肖啊,学艺不精,多少年来,悟不到凌云剑法的真谛,以致如今,凌云门再难傲立于武林之巅了。”

三人皆沉默,惭愧低头。

“都回去睡吧,此事,从长计议!”掌门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

两位长老皆行礼道:“掌门师兄,告退!”

赵苌枫也拜道:“掌门师父,弟子告退。”

掌门不言,只是深深凝望墙壁中的黑暗,待三人都走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他的眼中,是曾经名扬天下的凌云门最风光的时刻吧。

第二日,太阳初升。

林楚云从他的茅草屋中醒来,天气初肃。秋天已经渐深,放眼望去一片萧瑟。那些其他新入门的孤儿都分到了土地,虽不相连,却也相距不远。这些孤儿有的便席地而睡,有的也像林楚云一样搭了一个简易了茅屋。

不过一会,阳光才刚有一丝暖意,便听得不远处有一人在敲锣,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凌云门山下弟子在此集合!”

林楚云听罢立刻起身往锣声的方向去,那敲锣之人也是一身青布打扮,腰间一柄长剑,年纪约四十岁上下了,脸上有些沧桑和疲惫。

待众弟子们在这边空地上集合完毕,他便开口道:“我是你们在弟子堂的一位师兄,我叫常群,经常的常,一群人的群。这个月是我当值教你们凌云剑法,正是秋冬农闲时节,好好练,等明年秋收之际的弟子武试大会,争取进入弟子堂。”

众山下弟子约有五十余人,皆称是。

“我先给你们大致讲解一下凌云剑法,剑法共三十六路,是从我们凌云祖师爷传下来的,若能练好这三十六路凌云剑法,在江湖中必定也是响当当的,所以大家勤勉练习,学无止境,连我们这些已经进入弟子堂的师兄,也未能完全领悟三十六路凌云剑法的精妙。好了,话不多说,大家都分散开站好,我一招一招教给你们。”常群师兄说话并不快,也不严厉,淡淡的,仿佛心里对这些山下弟子并没有报以殷切的希望。

想来,他也只是按规矩行事。每月一名弟子堂的教习师兄轮流当值,教山下弟子学习凌云剑法,月月如此,内容也千篇一律,无非是将剑法一招一式从头到尾打一遍,学的好与不好,都靠这些山下弟子自己的悟性了。

林楚云曾在清阳镇学过一两招三脚猫的功夫,此刻开始正式学习名门正派的剑法,心中激动万分,心道:这剑法倘若学成,自己名震江湖,从此不用再流落街头受苦,还可以为清阳镇死去的众亲友报仇。

不过一个时辰,那常师兄便把三十六路凌云剑从头到尾教了一遍,不少山下弟子资质平庸,学了后面忘了前面,而林楚云却将这些招式一一记下,他聪慧过人,也不算什么难事。

“对了,你们的口粮,午时会有人送到,冬天难熬,大家省着些吃。”

众山下弟子一阵欢呼,毕竟,他们只是为能有一口饭吃。

常师兄收拾停当便回山上的弟子堂了,林楚云也回到自己那一亩半分土地,心中不敢怠慢,想:我林楚云从小流落江湖,从今日起,定要练成神剑,这些山下弟子看上去不算特别厉害,要在他们之间脱颖而出还是比较容易的,但不知弟子堂的选拔标准是什么,这三十六路凌云剑我还得加紧练习。

想毕,便又将心中所记的剑法演练一遍。

“奇怪,”他若有所思,“我们凌云门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门派,这三十六路凌云剑法却平平无奇,我此刻虽不能完全领悟,但从头到尾打下来也不算什么难事,难道还有什么我没参透的地方么?”

他心中虽有如此疑惑,但依旧不敢惫懒,日日勤练。常群师兄也并非天天来,大致为五天下山一次,检验这些弟子的练习。

就这样约莫过了十天,那日正午时分,林楚云看到大师兄赵苌枫带着十余人从凌云山上下来,走到山脚的驿馆处,牵了马便走,正好路过林楚云的那块土地。

林楚云见到赵苌枫,心中有一丝难言的亲切,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便朝着赵苌枫行一大礼,道:“见过大师兄!”

赵苌枫见他如此,笑道:“林师弟,几日未见,你还好么?”

“多谢师兄关照,我好多了!”林楚云笑道。

赵苌枫点点头,笑问:“这几日有练剑么?有人教你们吧?”

“有呢,是一位叫常群的师兄教我们,我天天练剑,不敢怠慢,大师兄,我练给你看。”说罢,林楚云便挑了几招自己练得尤为熟练的招式演练一番。

赵苌枫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山下弟子,才刚接触凌云剑法便能练成这样,足见你悟性极高,好好练,这套剑法变化无穷,若能练成,威力无比,明年的弟子武试大会,师兄要看你出彩!”

林楚云一笑,拜道:“大师兄放心,我一定勤加练习!”他又问道:“大师兄这次是要出远门么?”

赵苌枫道:“是啊,听闻魔教又要攻灭武阳镇,怕是……”

“那魔教如此猖狂,我要是武功高强,一定……”林楚云愤愤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还小,等你将来剑法练成,一定要铲除这些邪魔外道。这次,不知武阳镇是否也跟清阳镇一样在劫难逃。”赵苌枫说罢,长叹一口气,又道:“不过,这一次,我们武林众人集结武阳镇,却是因为有人给魔教教主赫连桀下了战书,一决生死,我们当去助其一臂之力。”

林楚云惊道:“给魔教教主下战书?是谁?”

“剑圣,李宗元!”

第4章 剑圣李宗元

赵苌枫领着凌云门一行众人向北急行了五日,在据武阳镇十里之外的一间客栈歇脚。

此时,天已经冷了,西风慢慢吹着,客栈的酒旗在风中微斜着抖动,四下却尽是沉默。

客栈不大,却是通往武阳镇的必经之路,不到半日,客栈里里外外集结了五湖四海而来的江湖人,客栈很快就住满了,有的江湖豪客只得在客栈外找一处空地,将就歇息。

赵苌枫所领的凌云门算是早到,在客栈要了两间房,清水门也来得早,只是这一次不见沈落雪来。

一日之间,平时冷冷清清的客栈,被里里外外的人围满了。场面看着十分热闹,却鲜有人大声吵闹。

大家都知道,此行为何而来。

直到黄昏,从远处的官道上,走来一人,脚踏风尘。

那人一身灰布衣服,脸上有些胡渣,约莫四十来岁了,其貌不扬,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眼神中有着无尽沧桑。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轻声道:“来了来了!”

那人缓步走向店内,店中有人自觉让开一桌,他却走到店中最暗的那个角落,找了一个最小的桌子坐下,将手中的铁剑“铿”地一声放在桌面上,那铁剑外面包着一层灰布,不知经历的多少风霜,剑柄上露出来的花纹也写满了岁月苍凉,那一柄剑除了看上去稍微重一些,也平平无奇,并非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柄剑,在眼前这人的手里,能有多恐怖。

店小二忙过来询问道:“这位客官要点什么?咱这小店,今儿来了这么多人,客房已经满了,您看先吃点什么?”

那人并未抬头,只是用低沉的声音道:“不打紧,我住马棚,给我来碗阳春面,多放些葱!”

“好嘞客官,稍等!”

店里店外,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都看着这个昏暗的角落。

“那人就是剑圣?”跟在赵苌枫身边的一名凌云弟子问道。

他点点头,道:“应该是的,江湖高人一般都行踪不定,我也未曾一睹剑圣之风采,今日也是头一回。”

人群中,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瞎子,手里只拿着一把三弦和一支竹竿,步履蹒跚地摸到那人所坐的桌子旁,在另一边坐下,将手中的三弦和竹竿摆在一边,两只眼睛像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缓缓道来:“瞎子看不见了,敢问,来着是哪位?”

那人低沉一笑道:“在下,李宗元。”

“噢~”瞎子长吁了一声,又道:“剑圣李宗元,你为何来此啊?”

众人都知这瞎子是明知故问,却无人插话。

凌云门的小师弟又向着旁边的赵苌枫问道:“这瞎子是谁啊?他这不是故意的么?”

赵苌枫一摆手,低声道:“别乱说,这位老先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前辈,人称悲风盲老,莫燃。”

“悲风盲老?那他和悲风神掌是什么关系啊?”

赵苌枫一笑,轻声道:“这位悲风盲老在眼盲之前,江湖上的称谓便是悲风神掌,这位前辈不仅一套悲风掌法冠绝武林,那一手三弦也是其中翘楚,早年苦练神功,掌法初成,单靠一双肉掌便能打的各路高手叫苦不迭,家里原是一处乡绅,年少时不爱读书,偏喜欢弹三弦,后来他父母家人被仇人所杀,他练成掌法后去寻仇,跟仇人大战一场,最后一掌拍在仇人的后心上,当场击毙,而他的双眼也被打盲,从此以后,便抱着一把三弦行走江湖,云游不定。经此大变后,老先生的曲子也多了些苍凉之意,非一般人能完全领会的了。”

“哦,原来如此。”凌云门小师弟点点头道。

李宗元望着眼前这位老者,顿了顿,道:“剑圣二字,不敢当!在下约了一人在武阳镇切磋,只为在武功上与其分个高下。”

“你约的那人,可是魔教教主,赫连桀?”莫燃先生问道。

“不错,正是此人。”

众人早知如此,但听他亲口说出来,依然不由地发出叹声。

“你可知,此人武功之高,当日玄清门的大弟子李潇,武林新秀,年轻一辈的翘楚,功夫绝不在各位成名已久的武林好手之下,在与赫连桀对战中,三合不到,便被杀了?”老人继续问道。

“在下知道!”

“那你心里可有胜算?这一次比武,你能打得过赫连桀吗?”老者换了个口气,幽幽问道。

“打不过!”

“啊……”整个客栈里都不约而同发出这一声。

老人也不再问了,只是暗暗点点头,眉头紧锁,他的脸上满是沧桑,每一条皱纹都是一段江湖恩怨。

这时,店小二端着阳春面上来,放在了李宗元的面前,面里,撒满了葱花。

他拿起筷子,便大口吃起来。

老人听他吃面的声音,不禁笑起来,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成为剑圣的么?”

那人听得老先生这么问,将口中的面吞下,放下筷子,思索良久,才道来:“那个被杀的李潇,才二十七岁。”

“没错。”

“我从小练剑,二十七岁那年,我感觉我一辈子都只是个三流剑客了。”他停了半分,又接着道:“那时候,我的剑法好久没见长进,我知道我不是个有天赋的人,练剑太苦,我坚持不住了。”

“功夫,这两个字,便是要耗时间啊。”

李宗元点点头:“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却有很多欲望。我想要有钱,想要女人陪伴。那时候,我想要的,是安稳地活下去。我唯一没想过的,是要当剑圣。”

他的声音并不高,整个客栈里里外外围着几百号人,却无一杂声,全都屏息凝神听他说着。

他吃了两口面,又道:“那些年,我去镖局当镖师,去给人盖房子,去当看家护院的打手,什么都干过,忙活起来的时候,会赚一些小钱,可能会忘了心中的不甘吧。”

“我等江湖中人,唯有心中的不甘,是一切痛苦之根源啊。”老人笑道。

李宗元沉沉一笑:“当然会有痛苦的时候,练了十几年的剑,也就这样了。二十七岁啊,二十七岁的剑仙顾白,已经悟出了太白一清剑,孤身从太白门走出来,天下无二,得“剑仙”之名。”

“那后来呢?”老人又问道。

“后来,后来还是一直练剑,慢慢过了三十岁,四十岁,方知剑法无穷,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完全参透,每进一步,便是一步。”

“好一个每进一步,便是一步,剑圣,就是这么来的啊。”老人朗声道。

李宗元将碗中的面都吃尽了。

“此次一战,你孤身前往,不言为中原武林抵御外族,不言斩妖除魔,单言比武,不为名,不为利,你何苦呢?”

李宗元一笑道:“名利名利,我只是痴于剑法,每进一寸,便有进一寸的欢喜。其他的,我不曾多想。”

老人眉头一皱,心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沽名钓誉去当大侠,却在行大侠之事,剑圣二字,只有他当得起了。

“你是剑圣了,江湖威名在此,何必吃一碗阳春面,你若一时身上无钱,我等在座各位,都愿意出钱请你吃一顿。”老者不知为何,声音有些沙哑,说出这一句。

李宗元将碗中的面汤喝尽,放下碗筷,笑了笑,沉沉道:“我年轻的时候,以为钱不重要,我错了,那时候对我来说,钱很重要,什么都要钱,吃饭要钱,穿衣要钱,找个女人成家要钱,练剑,也要钱。后来,我不年轻了,我以为钱很重要,我又错了,钱,不重要了。我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七个铜板,够吃这一碗阳春面,吃完这碗面,我就该上路了。”

说罢,他便起身,将七个铜板放在桌面上,拿起桌边的铁剑,朝着悲风盲老行了一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而去,只是见他一步步往前走着,往着武阳镇的方向。

盲老再无多言,在众人开始喧闹之际,拿起了旁边的三弦,唱到:

“看江南,风烟正好

秦淮水榭花开早,山长水远人迹少

孤城寥寥,夕阳残照

看各位,风尘万里,江湖风流,残山一梦晓

君不见,满座衣冠,长悲白发,似雪尽飘飘

眼看这人间路,叹,叹,叹!

壮士一去,风又萧萧”

第5章 神剑对决

第二日,是个晴天。

阳光很冷,却很刺眼。

五洲四海的江湖豪杰从各路而来,小小的武阳镇,挤下了上千武林人士。

李宗元坐在小镇最高的酒楼楼顶,脚下的一片片瓦砾,刻着武阳镇经年来的风霜,有些事,沉淀需要很久,而毁灭,却只需要一瞬间。

过了午时,天气依然不见转暖,太阳被蒙上一层纱,慢慢阴了起来。北方的一抹彤云伴着北风,徐徐铺在了武阳镇的半边天。

一声哨响,仿佛大地都在颤抖。魔教的人马从北方汹汹而来。

正教中人早已着手撤离镇上的居民,他们都害怕清阳镇的事,再度上演。只有一些誓死不走的人,他们要亲眼看着这一场对决,或生,或死,他们不想就这样苟且而去。

再卑微的人心中,也有一个信念。

魔教教主赫连桀率众冲入了武阳镇,一匹匹黑马从北方奔腾而来,魔教这次,集结了数千人。喊杀声震天。

众武林人士,早已结成战阵,他们不期能与赫连桀一战,却也誓死捍卫者江湖人士的最后一丝尊严。

李宗元远远望着赫连桀而来,那魔教教主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走到小镇中央,他也看到了端坐在高处的李宗元。

“你来了。”李宗元沉沉一声,声音虽不洪亮,却凭借着雄厚的内力,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赫连桀望着他,冷笑一声:“我来了。”

“好,既然来了,无需多言,你我一决高下吧。”李宗元冷冷道。

“哈哈哈哈,”赫连桀大笑道:“中原武林,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痴人,放心,我有的是时间杀你,不过,在杀你之前,我还要杀光这镇上的所有人,将这个镇,从神武大陆上抹去!”

李宗元眉头紧锁,道:“身为魔教魁首,废话这么多,我只知道与你对决,其他的事,我并不知!接招吧!”说罢,他便拔剑一跃,直直向着赫连桀而去。

赫连桀见他来,只是下达了一个冷冷的命令:“杀!”便拔出宝刀,跃向了李宗元。

魔教众人听得命令,刀剑出鞘,黑气纵横,中原武林正派人士个个拔剑相向,便与魔教短兵相接。

正邪一战,亘古未有。

而李宗元的那一剑,很快。

快到你看不出来他很快,仿佛只是平稳的直刺一剑。

但,赫连桀感觉到了,刀剑相交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从李宗元剑上传来的源源不绝的内力。他自忖武功天下第一,却没想到,今日遇到李宗元,这一刀下去,并未占任何优势。

他知道,眼前这个对手,不容小觑,中原武林为了阻击他,已经派出了最顶尖的高手。

他不知道,这个高手,是自己前来的,从未有人指派他。

赫连桀大喝一声,体内的黑气冲出方圆一丈,他的内功,已然到了恐怖的阶段,单是那一股从内而外的黑气,就足以震伤人。

李宗元长剑一抖,风声呼呼作响,他手中的铁剑略沉一些,被他这么舞起来,剑气充满了周身。

旋即,二人刀剑相交,天地异色。

“你就是剑圣?果然名不虚传啊!”赫连桀狠狠道。

李宗元却不说话,随手使出三招,招招犹如雷霆之力,霹雳而来,赫连桀却也不惧,招招硬接,攻守有度。

众人这才看到赫连桀的真实实力,他周身一丈的范围内,全被他那股邪气所笼罩,除了李宗元本人和他的剑气,无人能够接近,二人每走一个回合,都能在刀光剑影中看到仿佛穿越光阴的震慑之力。

说来也奇怪,李宗元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看似平平无奇,都是剑客的寻常招数,但凡是江湖上练剑的好手,都能原样使出相同的招式,并未见让人惊奇震撼的绝妙神剑,但,眼看着他用这些招式,与赫连桀打得有来有回,每一剑都使得完美无比,每一招与每一招的衔接都属于预料之外,情理之中,想来都十分合理,换做当时的自己却未必能想到。

而且,李宗元的每一剑,都凝聚着毕生的内力,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反而是他半生的绝学。

于最初的本源之中寻找剑的真理,李宗元在此刻展现出,他为什么叫做剑圣。而剑圣告诉天下每一个人,真正的剑法,不需要多复杂。

而,赫连桀的刀法,却透漏着霸道和诡异,这些江湖人士,也许从未见过能将刀使到如此疯狂的地步。

天上风云突变,愈发阴沉,北风阵阵,带着一丝寒意。

正邪众人,直望着眼前的巅峰之战发呆,甚至忘了他们正在交战,二人的对决,实在太过震撼,他们从未见过的天下武学之高,就在眼前发生着。

而赫连桀的嘴角,却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他终于知道,眼前的剑圣,根本杀不了自己。因为,他自己没有破绽。

没错,只要武功中有一丝的不成熟,哪怕是顶尖高手,都有可能在某一招露出破绽,而剑圣李宗元,可以在一招之内,利用这个破绽击败对手。

“只可惜,我赫连桀武功天下第一,我的刀法里,没有破绽,剑圣剑圣,你的剑法虽稳,却没有强行杀人的能力啊!”赫连桀心道,他想到如此,眼中的杀气更甚,双眼透着让人胆寒的红光。

此刻的魔教教主赫连桀,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好似一个要屠灭众生的魔头。

刀剑在二人手中嗤嗤作响,迟迟不分胜负。

直斗到天昏地暗,赫连桀的头发都散开,在蒸腾的黑气中飘扬。李宗元则眉头紧锁,剑招于简单之中幻化神奇。

忽然之间,他们的战斗停歇了,赫连桀挺刀而立,眼冒红光,嘴角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李宗元把剑立在身前,那柄铁剑上,隐隐冒着白色的剑气。

仿佛世间都凝固了,整个武阳镇,笼罩在无声的静谧之中,无论是中原武林人士,还是魔教教徒,都在此刻停止了手中的杀伐,所有人屏住呼吸,千千万万的目光,都汇聚在正在决斗的二人身上。

直到,第一片雪花,落在李宗元的剑上。

一触及化。

“初雪……”人群中有人轻声呼出。

“哈哈哈哈!”赫连桀的大笑,响彻整个武阳镇,他身上的黑气再次冲出,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夸张。

李宗元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他已经知道,这个时刻来临了。

赫连桀终于使出了天魔混元功的内力,山河为之动摇。他一刀强似一刀砍向李宗元,李宗元的剑一招一招接着化解,然而,从此刻开始,他已经在步步退却了。

剑圣李宗元,他已经使完了毕生的绝学,他的剑法,用最简单的招式,折服了整个武林。

百回合之后,赫连桀的最后一刀,刺进了李宗元的胸口。

李宗元知道自己败了。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胜不了。

鲜血流出的声音,好似西风。他望着天,望着片片落下的雪花,这些雪花是纯洁的,哪怕大地一片狼藉,雪,永远是纯洁的。

赫连桀的黑气笼罩了他,他闭上了眼睛。

再一次,中原武林失败了。

赫连桀拔出了他的刀,对着天空一声长啸,霎时地动山摇。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使出天魔混元功了,武林众人个个疾呼:“快走!快撤……”

所有人,包括魔教的教徒,都急速撤出,只有魔教的八大护法,再一次背对着赫连桀,围成一个圈,将他围在中心。

黑气慢慢凝聚,从遥远的地下流过,从每个人的脚下,从每一粒沙的缝隙之间,从李宗元的尸体上,缓缓流过,流到了赫连桀的体内。他的内力已经达到如此化境,古往今来,难有人匹敌。

这内力,有着动摇山河的力量。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赵苌枫用他最快的轻功飞驰着,依然听到了背后一声巨响。

接着,黑烟从中心翻起来,直冲云霄。

赵苌枫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在了自己的后背,双眼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等他再睁开眼时,只见大地之间,一片哀嚎。

武阳镇,消失了。

虽然,这一次的黑烟,不如清阳镇的那次汹涌,赵苌枫能够看到,那股黑烟在随着风慢慢散去。他心道:“看来这一次,魔教在武阳镇埋的炸药不如清阳镇的那么多,但,已经足够震撼整个武林人士的心了。”

只是,不远处,一片废墟。

他起来收拾行装,点齐了凌云门弟子,有两人已是尸横当场。他得知大部分武林人士都捡了一条命,也有不幸殒命于黑烟之下者,但,即使活下来的人,心中也满是绝望。

雪花纷飞,落在地上,落在人们的身上,一片寂寥。

在那片寂寥中,从远处飘来一条巨大的白绫。在空中飞舞着,似烟,似云。那片白绫上,写着几个黑色的大字:十日后,我与你在此地约战。

所有人都在仰头望着这条白绫,不经意间,有人发出了欢呼声。

那白绫一直飘,一直飘到赫连桀手里。

他知道,除非是有人使出强大的内力,方能催动这白绫从如此远的地方飘来。

而且,他眼神中的红光慢慢退却了,仿佛有了一丝寒意。

他看到了落款那两个字:

顾白。

第6章 剑仙顾白

夜幕之下,残月如钩。最后的秋蝉还在顽强地发出一点行将就木的声音。

魔教的行营大帐中,一点灯火点缀在茫茫的夜色里。

八护法之一的纳兰豪戈对着赫连桀拜下,道:“教主,此行任务已经完成,我等当拔营回关外了。”

赫连桀沉吟片刻,道:“这剑仙顾白对我下了战书,我退缩岂能避战?”

“教主,大业为重,比武此等事小,待教主将来问鼎中原,武功天下第一只是虚名,又有什么可在乎的?教主,当三思啊。”纳兰豪戈看出赫连桀有些犹豫,便极力劝他不要应战。

赫连桀却摇摇头,道:“此言差矣,我摩天神教是新兴之教,在中原武林之中虽有赫赫威名,却难以服众,我若不能以武功征服那些中原江湖人,还怎么做到问鼎中原?”

“教主,这……”纳兰豪戈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教主的想法竟然如此简单。

赫连桀摆摆手道:“放心,如今剑圣李宗元已经被我杀了,倘若能杀了剑仙顾白,那中原武林再无能与我匹敌之人,恐怕到那时候,天下,唾手可得!”说罢,他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

纳兰豪戈却汗涔涔下,他不再多言,退出大帐中。

赫连桀也从大帐中走出,行营灯火辉煌,初雪缓缓地下着,四周甚至宁静,众教徒见教主从大帐中走出,威风凛凛,都不由地跪下,大喊道:“威震中原,摩天教主,神功盖世,一统江湖!”

喊声绵延不绝。赫连桀站在中央,听着教徒虔诚的声音,心中充满了无限憧憬,古往今来,江湖从来没有一统过,而他现在,距离这个终极目的,只有一步之遥。

“杀了顾白!”他心中暗暗道。

……

这几日,魔教大营并未行动,赫连桀只在中央大帐中修养,经过了与李宗元的激战,他要将功力恢复到十成。

而中原武林人士,也都暗暗等着这一天。

十日,终于到来。

赵苌枫再次领着凌云门诸人走进武阳镇。中原武林人士也汇聚而来。

眼前的武阳镇,只剩一片废墟。那些残壁断垣仿佛还在回忆着往日镇上的繁华。

赵苌枫望着前方,两面巨大的黑旗迎风抖开,上书金黄色的“摩天”二字。魔教众人摆开阵势,赫连桀坐在一台十六人抬的步辇上,黑色的斗篷遮住了身体的大部分,一张铁青的面具遮住了几乎所有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武林众人之中开始有些喧闹。

“剑仙顾白已经销声匿迹多年,此刻出现,会不会有假啊?”

“谁知道呢,万一是谁的恶作剧,把咱们都骗了,在这儿看这一场空城戏。”

“按理说应该不会,能把那条白绫从那么远的地方飘过来,内力之深,恐怕非常人所为。”

“屁呀,江湖上的把戏多了,谁知道是不是什么人使得什么障眼法!”

“是啊是啊,那天剑圣大战魔教教主,大家都看到了,剑圣都奈何不了他,谁还敢来啊?”

……

赵苌枫不说话,他心中沉沉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武林江湖惨遭此变故,恐怕往后,再无一日安宁。

赫连桀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两面魔教大旗之下,运起内功喝道:“众鼠辈们,十日前,有人向我下了战书,约定今日一战,今日,我赫连桀亲到,尔等若无人敢应战,便在此地俯首称臣,从此天下武林,从南到北,从关外到关内,江湖一统,尊我摩天神教号令,岂不壮哉!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声大笑,声震十里。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北方蛮子也想一统江湖?”众人心知赫连桀并非夸口,但此时此刻,也愿逞一逞口舌之快。

赫连桀怒道:“到底有没有人应战?宵小鼠辈,顾白安在?”

“我在此!”一声飘逸的声音从武林众人之后传来。

所有人都不由地转头循声而去,却在那目光尽头,看到一人逍遥而来。

那人一袭白色的长袍,乘风而来,身形飘飘,足见轻功之高,头发都散开了,随风而动,宛若天上的神仙下界。

“是剑仙顾白,真的是剑仙顾白!”人群中有人激动地喊出来。曾经见过顾白的人,自然一眼就认出他来,只是,比起那些年的风华正茂,如今的剑侠已是满头华发。

只有当年那股仙气没有变。

赫连桀望着顾白踏风而来,眼中冒出寒光。

此人,是挡在他大业功成路上的最后一个绊脚石。

“你好啊,赫连桀。”顾白飘然落在他身前十步。

“哼,号称剑仙,也不过如此,既与我约战,却迟迟不敢现身,你若是害怕,当即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自当饶你一命!”赫连桀狠狠道。

顾白一笑:“我这不是来赴约了么?”

赫连桀冷笑道:“沽名钓誉之辈,我摩天神教连灭两座城镇,你等蝼蚁众生灰飞烟灭之际,也不见你这装模作样之辈出来放个屁,如今却约我与你决战,好在天下武林人士面前搏一个大义的名声,哈哈哈,可笑至极,好,我就成全你!”

顾白眉头微微一皱,冷冷道:“我曾发下重誓,不再用武。我本不想管这世间纷纷扰扰之事,王侯霸业,谁成谁败,皆由命数所定,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实在可笑。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杀孽太重,我虽修炼多年,毕竟也是肉体凡胎,谁知你等一而再再而三屠杀无辜百姓,只为你心中那所谓的王图霸业,我顾白终于不忍,破誓出手,就当是为天地讨一个公道吧!”顾白道。

赫连桀眼中杀气正盛:“你既立下重誓,为何今日又反悔,可见也是无信无义之辈,你有什么资格来挡在我摩天神教面前?”

“这是我自己的事,违背誓言,我的惩罚早已定下,不用你等操心。”顾白的周身,开始蒸腾着淡蓝色的真气。

赫连桀奋力一拍步辇的扶手,黑气缓缓从身体里蔓延出来,喝道:“不知天高地厚,好,我今日就成全你,拔剑吧!”

顾白淡然一笑:“杀你,我不用剑!”

第7章 剑气长存

赫连桀愤怒了,他愤怒眼前的顾白,竟然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一跃而起,一声长啸划破武阳镇废墟的安宁,那把魔刀,在黑气的拥簇下,自动从刀鞘中飞出,来到他的手中。

这一刀,他要砍得天崩地裂!

出人意料,剑仙顾白并没有躲,他双手一横,两手之间的真气便凝聚成一道屏障,赫连桀这一刀,竟然砍得软绵绵的。

顾白真气一动,赫连桀反而感到一股震慑之力,他不得已往后一退,但见顾白也退了两步,双手斜向下展开,两股剑气从他的手掌间喷涌而出,淡蓝色的真气凝聚成无与伦比的剑刃。

是的,赫连桀错了,顾白不用剑,不是因为蔑视他,而是因为,他有比剑更强的东西。

却在这时,魔教中一人忙上前禀报:“教主,大事不好,镇燕王,镇燕王他……”

赫连桀听到“镇燕王”三个字,不由心中一荡,急问道:“镇燕王他怎么了?”

那人低下头,道:“镇燕王他,断了我们的粮草。”

“什么?”赫连桀的愤怒和惊奇,让他逐渐失去了理智:“镇燕王他……我教为他攻伐中原,他竟然不领情,还来这么一手釜底抽薪?他如何对得起乌燕族人,如何对得起我摩天神教为他祈求真神的眷顾?”

那人听到愤怒的赫连桀如此反问,不知作何回答,瑟瑟发抖。

“啊——”赫连桀大喝一声,黑气充盈,双眼冒出红光,挺刀向着顾白疯狂砍去。

顾白脸上毫无表情,双手挥舞,剑气在弹指之间或隐或现,时而如一条软练,时而似一柄钢剑。

“太白一清剑!”武林众人之中有些懂得剑法之人不由地喊出来。

此刻顾白所使的,正是他当年名动天下的太白一清剑,只是,此刻的剑,被他手指之间的剑气所代替。

剑气,比剑更为灵动,更为玄妙,更为无懈可击!

剑仙顾白已达如此境界,手中无剑,心之所向,便是剑气。

但见顾白真气鼓荡,长衣飘然,剑法惊奇,妙招迭出。他的路数与剑圣李宗元不同,作为一个年少成名的天才,他总能将手中的剑幻化出让人不得不惊叹的奇招。

对于天才来说,一招一式,皆是随心所欲。

赫连桀不愧为绝世高手,在如此之强的顾白面前,依然从容有度,他的刀法已入化境,黑烟滚滚,无不是多年来苦练的神功。

百余回合,不分胜负。一黑一白,如日月盈仄,阴阳相争,顾白的真气和赫连桀的黑气纵横交错。

二人直斗到天昏地暗。

众人直看得目瞪口呆。

只是,顾白的剑却一招强似一招,那剑气在空旷的时空中飘荡着,仿佛在昭告着赫连桀,剑气在于人心,万古长存。

顾白不再恋战,手指一出,剑气冲破了弥漫的黑暗,震荡在天地之间。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这一剑,刺穿了赫连桀的左胸。

赫连桀回刀一转,本能的想要劈向那股刺入身体的剑气。然而,这淡蓝色的剑气却如烟一般,轻轻散开了。

顾白脚尖一点,向后退开了。那真气在他四周,宛若蝶舞一般,慢慢化作一缕青烟。

赫连桀跪倒在地,他听到血从身体里流出的声音,跟李宗元听到的一样。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画面,万里山河,千秋万载,王图霸业,也像烟一样散去,内心感慨良多,忽然大笑起来,这笑声,再没有响彻十里的功力,只是一个普通老者的笑。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的梦幻,所有的执念,都结束了,结束在这凄然的北风里。

魔教众人一拥围上,八护法把赫连桀围在垓心,人人疾呼:“教主,教主……”

赫连桀忽然想到什么事,急运内力,将伤口暂时顶住,口中道:“纳兰豪戈,纳兰豪戈……”

纳兰豪戈就在身旁,一把抓住赫连桀的手,道:“教主,属下在此,尽管吩咐。”

“保护好我镇教之宝,保护好我镇教之宝,保护好我镇教之宝!”赫连桀连呼三次,几乎要断气了。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摩天神教,就交给你了……”说罢,赫连桀闭上了眼睛,再无一口气。

魔教教主赫连桀,死在了剑圣顾白的剑气之下。

忽然之间,武林众人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呼声,魔教教主赫连桀已死,正邪之战,从未有如此巨大的胜利,中原武林,终得扬眉吐气。

在这欢呼声中,剑仙顾白飘然离去。

没有得一句赞叹,没有在众人面前说一句话,就此离去。

这是顾白最后一次在江湖上露面,从此,江湖上再无剑仙的踪迹,他,成为了一个永远的传说。

魔教众人望着前面的中原武林豪杰,眼中的愤怒好似火一般,个个都想要为赫连桀报仇,刀剑出鞘,喊杀声不绝于耳,而中原武林人士,也群情激荡,人人都知,这是彻底铲除魔教的最好机会,赫连桀已死,剩下的人,凭借中原武林的高手,已经不再是难事。

大战一触即发。

只有一人,面色凝重,冷静地看着这一些,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此人正是纳兰豪戈。

然而失控的场面已无法挽回,双方互相冲向对方,顿时在这片废墟上,刀光剑影纵横期间。

正此时,一骑烟尘从东方而来,隆隆地马蹄声踏碎了中原路。

为首一人,正是大宁河洛总兵,魏长卿。

“是官军,是官军……”武林众人看到那铁衣盔甲,一眼便认出来着正是大宁王朝的官军。

四下皆乱。

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官军忽然至此是为何而来。哪怕是中原武林豪杰,他们毕竟是江湖草莽,面对着朝廷的铁骑,不知是福是祸。

正说话间,官军铁骑冲入了魔教的阵营中。魔教众人,一触即溃。比起江湖人士,这些军队似乎更懂得如何高效的屠杀。魔教教徒成片成片地倒下,霎时间,鲜血染红了大地。

纳兰豪戈看到大势不妙,长啸一声,手上施展神功,将为首冲入阵营中的几名骑兵击毙,大呼撤退。不消片刻,魔教众人狼狈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

还有那两面孤零零的黑旗。

魏长卿打马向前,面对着眼前茫然的江湖人士,厉声道:“新皇登基,新朝气象,这魔教在我大宁境内肆虐,朝廷岂能容忍,我等此次出击,只为讨伐异族,荡清寰宇。尔等草莽,念你等为我大宁奋战,聚众闹事之罪不予追究,即令速速散去,讣告天下,建元弘熙!明年便是弘熙元年!”

众人方知如此,有人便大声呼道:“大宁万岁……皇上万岁……”

河洛总兵魏长卿一笑,也不多言,领着官军踏铁蹄而去,身后红尘滚滚,但留下一片浩瀚江湖。

第8章 练剑

过了立冬,天已寒彻。

凌云山时而笼罩在一层雾气当中,显得神秘莫测,林楚云闲时常仰望着山之巅,心想,自己究竟要走多久的路,才能登上这座山峰?

赵苌枫一行人也已归来,向凌云掌门禀报了此次出行的所见奇事,得知剑圣李宗元之死,不禁怆然,又知魔教教主赫连桀死于剑仙顾白的剑气之下,魔教也被官军重创,又是大喜,江湖危机就此解除,凌云掌门叹道:“中原武林,人才辈出啊!”

这些天来,林楚云不断加固自己的那间茅屋,仿佛已经有了一个屋子的形状,抵御风寒。他心思聪慧,用自己的一部分口粮向附近的村民佃户换了一些冬麦的种子,趁着时节,已经种下去了。

他幼时跟着爷爷奶奶种过地,自然懂得种地之法。心想赶着明年春夏之际收割了这一茬冬麦,还能赶着时令种下一片玉米、高粱等。这样在秋收之际的弟子比武大会之前,他就能有极大的粮食收成优势了。

除了种地之外,便是练剑。

三十六路凌云剑法,逐渐熟悉了,从第一式到最后一式都了然于胸,但林楚云不是如此容易满足的少年,他心中要强,定要细细思索剑法中的奥妙,他想,绝不是简简单单把剑法从头到尾练下来,其中定然还有他未参透的东西。

他虽身材瘦弱,但坚毅的眼神仿佛在说着四个字:我要变强!

失去所有的亲人,流落江湖,这几年来的经历让他懂得了一件事,唯有变强,才能有做人的尊严,否则,就是被人蔑视,人人看不起,被人踩在脚下的流浪儿。

练好凌云剑法,是他唯一能够变强的希望。

“这位同门兄弟,你好啊!”林楚云身后,传来一个缓慢而粗壮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足足高出林楚云两个头,看上去比赵苌枫师兄还要高一些,身形壮硕,穿着一件棕灰色的布衣,一身打扮显然也是穷苦出身。这个大个子,林楚云在一起学习剑法时也见过,只是从未说过话。

如此一人出现在面前,不知是福是祸,林楚云心中颇有顾虑,只好抱拳道:“你好,你是哪位?”

林楚云说话带着三分冷意,即便是同门,他也不敢太过亲切,流浪的经验让他懂得了人心险恶,往往欺负穷苦人最凶的,就是穷苦人。是以他这一句,少了礼数,换做旁人,恐怕早已听出话中的不善。

那人却呆呆地挠了挠头,道:“我叫张天鹏,也是刚拜入咱们凌云门下,做山下弟子,这些日子都在练习师兄交给咱们的凌云剑法,可惜我有些笨,老是领悟不到,所以我想找同门师兄弟们一起练剑,说不定互相切磋一下,会有进步!”

林楚云见他说话有着三分呆呆的感觉,已然放松了警惕,忽听到他说“切磋一下”,林楚云心中一凛,想到:原来如此,是来约架来了。

果然江湖险恶,他当流浪儿的时候,这些流浪儿之间便经常通过打架来决出谁是这一片的老大,没想到这才来凌云门一个多月,名门正派山脚下,同样的勾当再次上演,林楚云虽流落江湖,但他有自己内心的坚持,这种通过武力征服他人,非正人君子所为,只是,人若不犯我,我必不犯人,人若要犯我,我绝不退后半步。

林楚云点点头,心知眼前这人比自己高大太多,比武绝对是凶多吉少,但心中要强的他怎能忍受自己服软?便拿起手中用树枝做成的木剑,摆开阵势,道:“好,来吧!”

张天鹏抱拳行了一礼,道:“兄弟,我们只是切磋,小心一点为好!”

这话在林楚云听来,无异于下了战书,他再不说话,眼神盯着对方手中的木剑,一招刺了过去。

张天鹏也使出一招,将林楚云这一剑挡开了。林楚云这一刺只是虚招,之后接连使出了三招,这三招都是林楚云练熟了的,招与招之间的连贯还差了一些,但此刻使出,足以击退张天鹏的攻击。

张天鹏退后两步,嘿嘿笑道:“好漂亮的剑法,原来如此!”

林楚云不知他在说什么,以为是在讽刺他,还未等他立足未稳,便又挺剑刺去。二人你来我往,走了十余回合。心中自觉都是险招迭出,然而他们都是初练剑之人,若在行家眼里,看到这样的对决难免要发笑,这样使剑,显得幼稚而又拙劣。

林楚云也看出,这个大个子的三十六路凌云剑法练得也算熟,但比起自己还差一些,招式之间的停顿要大很多,全无连贯性可言。林楚云大起胆子连攻三招,直取大个子的心窝。

谁知,张天鹏使出一招从头劈下来的招式,林楚云心道不好,此刻他正一招使出,身形前倾,倘若张天鹏全力劈下来,他即便回手也难以匹敌,那人这么大的个子,必然力大无穷,林楚云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但手上还是本能地回手将木剑一转。

谁知张天鹏的劈招并未全力劈下,只是按部就班使出一招凌云剑法,被林楚云的木剑一挡,也显得绵软无力,林楚云情急之下用凌云剑法连点出好几招,全无章法,却是有一招无意间点到了张天鹏的手腕,张天鹏吃痛一声,木剑脱手,掉落在地。

林楚云凭运气险中取胜,心知自己已经使出全力,连近乎无赖的打法都用上了。

他望着眼前的大个子,心道倘若此人就此认输,也算是上天眷顾,能保得自己一时平安,倘若他被激怒要就地反击,也可用江湖道义来说辞,毕竟自己的确打落了他的长剑,凌云门是名门正派,不管是谁来裁决,他都占了理,也无惧他敢耍赖。

谁知张天鹏愣了一愣,忽然笑道:“好剑法,果然厉害,哈哈!”说着,便对林楚云翘起了大拇指。

林楚云也愣住了,他一向聪慧,看到此人呆头呆脑,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道:“这位师兄,你不会真的是来切磋练剑的吧?”

“啊?是啊,你刚才的那两招我都没想到,我好像明白一些了,凌云剑法应该这么练。”他一边笑一边挠头道。

林楚云这才明白,此人心思纯良,从没想过那些所谓江湖比拼的勾当,是真的找个人来练习凌云剑法的,是他自己多心了。

他这才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什么?”张天鹏看他如此说,呆呆问道。

“啊……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你的手没事吧,我刚刚没把握好,不小心下手有点重。”林楚云笑道。

“没事没事,习武之人,这点皮肉之痛算什么!切磋一番,我觉得自己进益良多。”

林楚云又道:“不过,你刚刚的凌云剑,确实也让我想到一些从来没想过的情况,来来,我们再比划比划。”

“好啊!”

说着,二人又一招一式将刚刚的切磋复盘,一边讨论招式之间该如何连贯,用哪一招可能会更好,不知不觉,二人便练了两个时辰。

直到体冒微汗,在冷天里吞吐着雾气,二人这才在田垄上歇息。

“你今年多大了,怎生的如此高大?”林楚云问道。

“十五岁了。”

“十五岁?”林楚云大惊道:“我也不过十四岁,你比我能高出这么多?”

张天鹏嘿嘿一笑,又呆呆地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从小就长得大。”

“你是怎么来凌云门的啊?”林楚云道。

“我家在河洛之地的一个村庄里,村里招惹了山贼,全村的人都被杀光了,我就跟他们拼命,拿着那么大了一根木头,他们一时没把我杀了,所幸碰上了凌云门的师兄,打跑了山贼,可惜村里什么也没剩下,我爹娘也死了,我就跟着来了。”说着,张天鹏一脸怅然,双眼一红,便要落泪。

林楚云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是穷苦潦倒之人,才会来此,天地不仁,也不要太难过,等练好了凌云剑,我们去还天下一个公道!”

“好!我们一定练好剑法,还老天一个公道!”张天鹏听罢,心中也涌起一股正气。

“口气不小啊!”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

第9章 挑衅

林楚云和张天鹏循声回望,见不远处的田垄上站着一人,正轻蔑地看着他们。

“是他!”林楚云心道。

田垄上站着的人,正是韩扬,是凌云门杀下弟子中的老人了,据说他三年前就来此了,却一直没有通过弟子武试大会,还在山下种地。

“就你们,还想主持天下公道?”韩扬轻蔑一笑:“要不,来切磋切磋?”

林楚云不傻,他听得出来,这一次的“切磋切磋”,是真的在挑衅了。

但林楚云不惧,他坚信人可以被打败,但不能被屈服。于是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正要拿起木剑与韩扬对战,忽然被张天鹏一把拦在身后,他比张天鹏小了太多,完全被遮住,还未等他开口,张天鹏便道:“好啊,我跟你切磋切磋。”

“哈哈哈,你个傻大个,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原来猫在这里找了最弱的一个练剑,那你这剑法,这辈子也别想长进了。”韩扬大笑道。

林楚云听他如此说来,更是气血翻涌,当即要挺剑冲上去,却又被张天鹏拦下。

“你别胡说,林楚云他,很厉害的,我刚刚跟他练剑都没打过他!”张天鹏郑重说道。

林楚云一拍脑门:真是个傻子啊,听不出别人是在讽刺他。

“呦呦呦,少在这儿逞口舌之快,有种来陪大哥练两招?”韩扬道。

“来就来!”张天鹏挺剑走了过去。

韩扬见张天鹏汹汹而来,并不慌张,脸上露出一股傲气,一把拿起插在土地上的那柄长木剑,向着张天鹏使出第一招。

站在不远处的林楚云仔细看着韩扬的剑招,果然更为纯熟,二人一接战,韩扬的剑招就从未停歇,招式之间也更为连贯,果然熟能生巧,林楚云暗道:还是自己练得不够啊。

而经过两个时辰的磨练,张天鹏也显得更为从容,他看上去呆呆傻傻,但在练剑上颇有悟性,与韩扬打的有来有回,但林楚云看得出,他还是仗着力气大与韩扬对打,在剑法上早已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不过三十个回合,张天鹏的胳膊上已经被击伤两次,仗着他皮糙肉厚,才不至于吃痛,很快,张天鹏双腿被撩中,一招被打翻在地,韩扬一脚踢开了张天鹏手中的木剑,用他自己的长剑指着倒在地上的傻大个胸口,嚣张道:“哈哈哈,傻子,看到没有,你太弱了,想赢我,根本没机会,就凭你,还想还老天一个公道?做梦去吧,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谁才是山下弟子中的大哥?谁才是公道?”

说罢,便扬长而去。

林楚云见张天鹏被击倒在地,忙跑过来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张天鹏摇摇头笑道:“没事,被他打了两下而已,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了,等咱们练好了剑法,自然不用怕他。”

林楚云哼了一声:“我此刻也不怕他,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

张天鹏道:“我知道他,做山下弟子很久了,剑法很高的,你又小又瘦,根本打不过他。”

林楚云道:“你是不是傻,那你既然知道他很厉害,你连我都打不过,你能打得过他?上去逞什么能啊?”

张天鹏嘿嘿一笑:“没事,就当是练剑了,功夫嘛,总要跟人对练才能进益。”

林楚云无奈摇摇头,忙扶着张天鹏起来,心道:那韩扬击倒了张天鹏这个山下弟子中最为高大的一个,势必有得吹牛了,那帮一起种地的小孩定是要认他做大哥的。

他不禁苦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在山下弟子中做个头头算什么了不起?也用得着这么嚣张跋扈?可见人在蝼蚁之中呆的久了,就忘了心中的凌云之志。

他可不想这样,便拉着张天鹏道:“来,我们继续练!”

……

去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骑飞驰。

马上之人一身甲胄,昼夜不停飞奔。一大清早,东方鱼肚白,南城门刚开,那人便掏出一块金牌亮给守卫,城门的守卫并不识字,但那块金牌他绝对认得,不敢怠慢,即刻放行。

那人飞身打马入城,达达的马蹄踏碎了初冬的清霜。

从南城门一直行,一路宽阔,少烟火气,正是京城的主干道,一大清早,白露为霜时节,却被这匆匆忙忙的身影惊扰了。

直到太武门前,但见红墙金瓦,那人翻身下马,一名衣着秀气的小太监接过缰绳,他不多话,亮出金牌,直直往太武门内去。太武门的守卫直见金牌,皆低头行礼。

这阵势,定是封疆大吏进京了。

过了太武门,便是皇极宫内,天子皇宫,威严壮观,不由地让人敬畏。

包括那一身甲胄的将军,也只敢低头走路,不敢他顾。

一过太武门,便又有太监掌灯领路,直穿过一片巨大的空地,正前方便是奉天大殿,天下皇权的中心。那人随着太监低头行到奉天殿下,便跪在外面。

大殿之中,庄严肃穆,一派皇家气象,文武大臣分列两侧,正中宝座上,便是一身朝服的皇帝。

只是殿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愤怒的声音。

不到一刻钟,殿中走出二人,面若死灰,乌纱帽已除,显然是被革去了官职。又不一会,殿前的太监大呼一声:“传河洛总兵魏长卿上殿!”

那匆匆入京,此刻正跪在奉天大殿下等待觐见之人,正是先前带兵剿灭魔教的河洛总兵,魏长卿。

“臣,不敢!”魏长卿连忙叩首呼道。

过了小半会儿,那殿前的太监又大呼道:“皇上有旨,准,河洛总兵魏长卿,戴甲上殿!”

“臣,河洛总兵魏长卿,谢圣上隆恩!”魏长卿解下腰间的宝剑交给身旁的太监,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入殿内,到殿中指定之位,再度跪下:“臣,河洛总兵魏长卿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殿上之人道。

“臣,谢主隆恩!”说罢,魏长卿才悠悠起身。

“魏长卿,朕急召你入京,你可知所为何事?”

“臣星夜兼程,不敢怠慢,还请陛下明示。”魏长卿道。

“你看看这些奏折!”皇帝生气道,说着,便把一把奏折扔到他脚下。

魏长卿捡起奏折,先行一礼:“臣斗胆!”方才打开翻看。

这些奏折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四个字:河洛大旱!

想到先前走出去了二人,这才想起来,那二人分别是河州和洛州的巡抚,河洛二州之地,也算自己的辖区,虽然他是武官,却也难辞其咎,不由地冷汗直下。

众臣皆只见,魏长卿的铁甲上,严霜化作一点点白雾,在奉天大殿内,孤零零的遗世独立。

魏长卿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皇帝便发话了:“两年了,整整两年,整个河洛一滴雨都没有下,年年赈灾,年年赈灾,赈灾的粮食都哪去了?若不是尔等大臣中饱私囊,这河洛之地的百姓能饿死那么多?倘若激起了民变,尔等个个都是杀头之罪!”

众臣一听,皆忙下跪道:“吾皇息怒。”

皇帝语气稍缓,又道:“朕自继位以来,派兵剿灭了为患中原多年的魔教,原以为便可安享几日,谁知这河洛之地两年大旱,今年,甘州也不下雨。北方还有乌燕人来犯天云关,我大宁王朝内忧外患,朕心甚忧啊。”

殿下鸦雀无声,魏长卿只好叩首道:“臣等办事不利,臣知罪。”

皇帝叹了口气道:“你知什么罪?河洛总兵只管军务,剿灭魔教,有你大功一件,只是这河洛大旱,百姓饿死流离,恐生大变,倘若处理不当,怕会动摇我大宁的数百年根基,朕召你来,就是要让你加紧军务,以防民变,朕给你节制之权,你替朕管好河洛,管好新巡抚,倘若再有贪腐赈灾钱粮者,就地处决!”

魏长卿虽得此大任,却心知此事之难,却也无可奈何,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大权在握的高兴,反而愁容不展,冷汗湿透了内衬,只得道:“臣,领旨谢恩!”

退朝后,众臣都散去了,魏长卿这才敢回望一眼,这位少年天子,弘熙皇帝。

“恭喜恭喜啊,魏大人!”

魏长卿一看,正是户部尚书李俊,苦笑道:“尚书大人,魏某何喜之有啊?”

“河洛两州节制之权,又主掌军务,魏大人可谓位极人臣了。”

“尚书大人此言差矣,我等皆是为陛下分忧,为大宁王朝尽忠贞之力,河洛现下此番状况,魏某搞不好,就不是摘掉乌纱帽的事了,会掉脑袋的。”

“哈哈哈,言重了魏大人。”户部尚书李俊又叹了口气:“少年天子,意气风发啊!”

说罢,众人皆缓缓向着皇极宫外走去,第一抹阳光正从东方射过来,如刀似剑,寒光凛冽。

第10章 三日之约

那一日,林楚云正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土地上练剑。

忽听见不远处一阵喧闹声。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他听到了韩扬的打骂声。林楚云心中愤愤不平,韩扬这小子,不知道又在欺负谁了。

不知是出于对韩扬的厌恶,还是出于心中的正义感,他拿起自己的木剑朝着吵闹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没走几步,他便看见了韩扬领着一众十几岁的山下弟子,人手一支木剑,将一人围住,辱骂声不绝于耳,时而手中的木剑便向那人戳去。

林楚云走近一看,被围在中心的那人,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须发花白,面容憔悴,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般,俨然一个流浪汉的样子。只是这一大把年纪,却落得如此下场。林楚云不禁想到自己做流浪儿的日子,何尝不是这样遭受百般折辱?

但见他,可怜身上衣正单,群童欺他老病残;西来长风一尺雪,两鬓苍苍十指寒。

林楚云站出来大喝一声:“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韩扬见是林楚云来,略一吃惊,笑道:“是你小子,轮得到你多管闲事?这糟老头子敢偷吃我的口粮,看我不打死他!”

说罢,两剑朝着那流浪老汉劈去。

林楚云再次大喊:“住手,我等是凌云门山下弟子,我们凌云门是名门正派,作为弟子,怎能欺凌老弱?你们都忘了入门之时发下的誓愿了吗?”他虽身材瘦小,但这一句说出之时,当得一股正气凛然,不少山下弟子听得,都羞愧难当,耷拉着头,放下了手中的木剑。

韩扬见众人都被林楚云一句喝定,心中气血上涌,狠狠道:“怎么,都敢不听我的号令了?给我打,敢偷老子的粮食,给我往死里打!”

韩扬毕竟是在山下做了多年山下弟子,武功属他最高,又兼一向强悍待人,一众山下弟子有屈服于其淫威者,又犹犹豫豫拿起木剑,却不敢继续打人了。

“干什么,都把剑给我放下,你们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穷人了么?若不是穷人,谁会在这么冷的天跑出来偷粮食,你们都忘了那些棍子曾经是如何打在你们身上了么?”林楚云大喝道。

这些弟子一听,心中愧然,这些山下弟子几乎个个都是穷苦出身,家破人亡,流落至此,林楚云此话,激起了不少人心中的共鸣,便再也不肯把剑举起来了。

那老汉也仿佛看见了有人为他出头,趁着间隙连忙跑到林楚云身后。

“好啊好啊,个个都成了有种的男儿了?你们不打,我打,林楚云,你不让我打他,那我就打你!”韩扬气急败坏,挺剑朝林楚云而来。

林楚云心知,自为这老头出头之日,此战就在所难免,哪怕凶多吉少,被韩扬打趴下,颜面扫地,也在所不辞了,便也挺剑应战。

两剑相交,铿铿作响。林楚云使劲浑身解数,将这些天来参悟的剑法一一使出,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但对面的韩扬显然技高一筹,即便如此,他仍处于下风。

不消片刻,他便下盘中剑,被一剑撂倒,只见他急忙往后一个空翻,躲开了韩扬接下来的一剑,这一招还要拜自己做流浪儿之时,那位叫耗子的朋友所教。

“好小子!”韩扬见他躲开这一招,气道:“上次那傻大个强为你出头,没能把你给打趴下,这次,撞在老子手里,老子就打服你,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在此地嘴硬!”

说罢再次气势汹汹地朝林楚云而来。

正此间,张天鹏闻声赶来,见林楚云正与韩扬对打,忙上前来,拔剑加入战局。霎时间,韩扬一对二,开始落入下风。

韩扬一连出剑三招,直取二人心窝,击退了二人这一波攻势,边瞪着张天鹏道:“傻大个,你还敢来?胆子够肥啊?你忘了上次是怎么被我打得屁滚尿流了么?”

张天鹏不与他说话,手上剑招层层迭出,韩扬被逼的步步后退。他忽地一招云横秦岭,长剑一抖,逼开了二人,又接一个后空翻,连退出一丈远,瞧着二人轻蔑道:“好一个名门正派的山下弟子,二打一,以寡敌众,也是江湖英雄好汉所为?”

林楚云知他说的在理,江湖上的对决,从未见以多欺人,但嘴上扔强硬道:“这老头子,我保定了,拼尽全力也不能让你再欺负他。”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说得在理,二打一,确实不是江湖好汉所为,这样吧,你我约定,三日之后,在此地比试,倘若我胜了你,你便独善其人,从此不再欺凌弱小,不许在山下称什么大哥!”

韩扬听到,嘴角不屑地一撇,冷笑道:“那我胜了你呢?”

“你若胜了我,我便给你磕个头,认你做大哥,由你摆布,听你号令!”林楚云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惊讶之色,张天鹏更是大惊道:“楚云,不可啊,你怎能给他磕头,认他做大哥?”

韩扬一听,大笑道:“哈哈哈,傻大个你少废话,好,林楚云,算你有种,一言为定,倘若我胜了你,你就给我磕个头,认我做大哥,任我摆布,听我的号令,不许反悔!”

林楚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不反悔!”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三日之后,就在此地,等着给我磕头吧,林楚云,你输定了!你们这些胆小鬼们,都给老子作见证!”

韩扬自忖剑法造诣绝对在林楚云之上,自己做了三年山下弟子,对于凌云剑法的熟悉,绝非只接触剑法不到两个月的林楚云等人可比,此次比试他并未使出全力,也已经探测出林楚云的深浅,是以,在他心中,与林楚云一战,已是胜券在握,甚至连怎么击败林楚云,都已在脑袋里想好了。

他绝不相信,林楚云能再三日之内,将自己的剑法突飞猛进。

众人随着韩扬而散去,林楚云连忙扶起爬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人,只听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好冷……好冷……”

林楚云和张天鹏二人扶着老人走到林楚云的小茅屋旁,便把老人扶了进去,里面虽然不算暖和,但好歹能遮风挡雨,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流浪汉来说,已经算是足够温暖了。老汉进了林楚云的小茅屋,便沉沉睡去了。

张天鹏问道:“楚云,你说三日之后与韩扬对战,你有什么把握么?”

林楚云摇摇头道:“没有。”

“啊?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是你心中有什么别的计划?”

“也没有。”林楚云叹了口气道。

“这……那你干嘛要跟他约三日之后比剑,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林楚云苦笑道:“你看这老头,又饿又冻,还被韩扬他们打骂,我们要是不管,肯定是要没命的,咱们身为凌云门弟子,锄强扶弱,惩恶扬善,是我等的本分,做这样的事,但求存乎一心,问心无愧,不能光想着打得过打不过,即便输了,也是我等技不如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是,你答应要给他磕头的。”

林楚云叹了后气,半晌不说话。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张天鹏道:“来吧!”

张天鹏一脸茫然:“啊?来什么?”

林楚云苦笑道:“来跟我练剑啊,我可不想坐以待毙,还有三天,快来啦。”

张天鹏也“哦”了一声,拔剑站起来。

第11章 你说你是“剑鬼”?

林楚云又与张天鹏练了两个时辰有余,直到天黑,此时已是饥肠辘辘,又兼天寒,那老汉只在茅屋中大睡,那茅屋搭建之时也是只林楚云一人的栖身之地,空间狭小,根本难以容纳两人同时安睡,没办法,他只能让老汉先睡,自己点起了火,用口粮煮了碗粥。

一时间热气蒸腾,饭香四溢,林楚云煮好了粥,盛在了他自制的陶碗里,却在这时,老汉睡醒了,从茅屋里面出来,坐在一边直勾勾地望着碗里的粥。

林楚云看到他这个样子颇为无奈,但想到自己救下他的初衷,便把这一碗粥让给了老汉吃,自己准备架火重新煮一碗,一边端过碗对老汉说道:“老人家,天冷,先吃一碗粥吧!”一边心里暗暗苦笑道:“这老汉也真会挑时间醒来。”

老汉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粥,感受的扑鼻而来的饭香和热气腾腾的暖意,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林楚云看到他这个样子,便道:“快趁热吃吧,别凉了。”

不消片刻,老汉吃完了一整碗粥,但见他缓缓放下碗,坐在了地上,闭上双眼抬着头,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吐出,口鼻之气在夜晚的空中化作一团雾,如此十来次之后,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才缓缓睁看眼,却见林楚云刚架好了水,点起火来,正在火苗边瑟瑟发抖。

老汉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略微低沉:“冷呢吧?”

林楚云恍惚间听到他说话,不由地“啊”了一声,又点点头,继续烤火。

那老汉捱到他身边,说道:“你坐下,深吸一口气。”

林楚云不知他要干嘛,便只好坐下,照他所说的做。老汉又道:“把气沉到丹田,也就是这儿。”说着,便在林楚云的丹田一指。

林楚云继续照做,这口气沉入腹中,不知为何,腹中开始有了一点点暖意。

“接着将气息引导至这儿,转一个轮回后,运气道胸口的膻中,沿着这几条经脉,流向四肢。”老汉一边说,一边在他身上指点,林楚云感受到他的指尖每在自己身上点一次,都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不是暖也不是寒,仿佛一股不明的力量在身体里流动。渐渐的,他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好像不那么冷了。

“好了,呼气吧。”

林楚云这才长舒一口气,见那雾气在自己眼前,幻化作不可名状的样子,飘散而去。

“怎么样,不那么冷了吧?”老汉道。

他虽然确实感到不那么冷了,嘴上却说:“你吃了粥,自然不冷了,我还没吃呢。”

老汉嘿嘿一笑:“小兄弟,谢谢你的粥,救我一命啊。”

林楚云无奈道:“不用谢啦,我再煮一碗就是,一碗粥而已,算不上救命吧。”

老汉一笑道:“小兄弟,你不知道这一碗饭,对我有多重要啊,河洛大旱三年,我已经七天没吃东西了。”

“河洛大旱?”林楚云疑惑道。

“是啊,前年还有几滴小雨,去年至今年,河洛之地滴水未下,粮食都旱死了,寻常人家里的口粮,早就吃完了,我是逃荒逃出来的,千千万万的人都已经饿死了,走到此地才得一口吃的,我都以为我也要死了。”老人说罢,长叹一口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伙子。”

林楚云这才点点头。

老头不再说话,只是望着月色下的远方,冬天的月亮,仿佛在人间播撒寒光,让人越发的冷。

林楚云煮好了粥,正吃了一半,却见那老汉又捱回了茅屋,继续倒头睡了。

看他这样,林楚云不好说什么,只是感叹自己今晚要没有地方睡觉了,此时不同于他刚进凌云门之时,还可以将就一晚,外面寒风凛冽,长夜难熬。

没办法,他又试着按照刚刚老汉说的步骤,深吸一口气,运至丹田,沉吟片刻,再运至膻中穴,在膻中穴运转之后,再流至全身,如此数次之后,果然暖和一些,但这长夜漫漫,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就练剑吧!”他心道,反正也无事,三日之后输了比试,给韩扬磕了头,从此认他做大哥,往后的日子,比这寒夜难熬多了。

长叹息,也无妨了。

他便在夜色中练起剑来,一招一式苦苦琢磨,一遍遍重复着。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身体也开始发热,反而没那么冷了,但觉有汗微微渗出,在月色中透着一股白雾,宛若画境。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听到一个声音:“你这么练剑,这辈子也不会有长进的。”

“啊?”林楚云一看,是那老汉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坐在了茅屋门口,看着他月光下的身影道。

“你懂剑法?”林楚云疑惑地问道。

老汉道:“剑法,我当然懂。”

林楚云苦笑一声道:“行了老人家,您就别逗我了,不会是得了伤风脑子坏了吧?您要是懂剑法,怎么会被韩扬这样的小鬼欺负了?”

老汉沉沉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河洛之地的一个庄稼汉吧。”

老汉一拍脑门,无奈笑道:“我叫江北鹤,江湖人称,剑鬼?”

林楚云一哂笑道:“剑鬼?我看我才是活见鬼呢,老人家,您还是先睡会吧。”

“诶你这小兄弟,怎么就不信呢?”老汉感到自己被质疑,不由地起身,朝着林楚云走过来。

“江湖上,我听说过剑仙顾白,剑圣李宗元,但凡有名的剑客,我都听说过,历数各大门派,玄清门、太白门、嵩阳门、包括我们凌云门,还有乾坤会、灵音寺、青虎帮,当然,您肯定不是清水门的人,这些个名门大派,个中好手,哪个不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可你这‘剑鬼’的名号,我还真没听说过。”

“嘿嘿,不错嘛小兄弟,小小年纪,对江湖上的事儿懂得很多嘛,不错,我这‘剑鬼’的名号,确实不怎么响亮,但没听过不是因为我不行,是你的道行还不够深,再往前三十年,你绝不可能说出今天这样的话来。”老汉一笑,对着沉沉的黑夜长舒一口气,仿佛在怀念曾经的那段江湖往事。

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林楚云看他说的煞有介事,便道:“老人家,您要真是您说的什么‘剑鬼’,怎么会被韩扬这样的人给欺负了呢?”

“诶,小兄弟,你不懂啊,再厉害的高手,也要吃饭啊,饿到眼睛的都看不见路的时候,别说剑神剑鬼了,就是玉皇大帝也得认栽啊。”

“那,您的剑呢?”

“早当了换口粮吃了。”老人说到此,神色黯然。

其实此刻林楚云已经信了一大半,但他灵机一动,道:“我可不信,不使出您的剑法来,光凭嘴上吹牛,可当不得真,你说你是‘剑鬼?’,那我还是‘剑魔’呢,哈哈。”

说着,便把手中的木剑朝他掷去,自己又从旁拿起一支长又直的树枝当做剑,朝着他一剑刺去。

第12章 寒光之夜

见林楚云挺剑刺来,老人并不慌张,待得他近了,随手一招,便将来势化解,剑锋一转,剑尖便抵在了林楚云的胸口。

林楚云自知,倘若是实战,此时的自己已经被刺了个透心凉了。

他大喝一声,拨开了抵在胸口的木剑,又是一招使出,直欺老人的左侧肋下,谁知剑法还未使全,便觉手腕吃痛,原来是老人一招刺出,便点中了林楚云的手腕,这一次,又是手掌不保。

两招出手,皆是诡变莫测,快到让人看不见,林楚云这才知道眼前这位高人绝非浪得虚名,是实打实的高手,就算不是什么“剑鬼”,也绝对是江湖前辈,他别无多想,便即刻行一大礼,道:“原来真是前辈‘剑鬼’老先生到此,小子有眼无珠,冒犯了。”

那老汉嘿嘿笑道:“这下相信了吧。”

林楚云一笑,道:“相信了相信了,老先生您剑法这么厉害,怎么会被饥荒所困呢?”

“诶,说来话长了,人是铁饭是钢,我没败在剑下,却败在了饿肚子上。”剑鬼江北鹤幽然道。

林楚云却又醒了一大礼,恳切道:“老先生既然到此,在下恳请老先生传授我剑法,在下愿为老先生之徒,为您鞍前马后伺候您。”

那老者忽然凛然道:“胡说什么傻小子,你已拜入凌云门下,怎能随便再拜他人为师,此乃背叛师门之举,江湖大忌!”

林楚云听罢,这才反应过来,忽然间冷汗直冒,自己差一点犯下大错,便道:“这……多谢老先生提点,可是,这……”

“你想说什么?”

“老先生,我不仅给了你饭吃,还为了救你,与那韩扬立下誓约,三日后比剑定胜负,我此刻剑法差他一大截,倘若输了,不仅要跟他磕头,还要认他做大哥,给他当牛做马,从此不见天日,老先生,你身为‘剑鬼’,身负绝技,可要救我啊。”林楚云幽幽道。

老者江北鹤道:“这个好办,等我恢复了一定的元气,明日我就把他揍一顿,打得他屁滚尿流,给你出气,让他再也不敢欺侮你。”

林楚云摇摇头道:“不行,我虽年纪小,但也懂的江湖规矩,江湖人最重承诺,既然是约定,就一定要遵守,我虽然剑法不行,做人还是有原则的,算了算了,打不过归打不过,我大不了拼了这条命不要了。”

他说着,便转过身去,装作一副深沉却又决绝的样子,却还偷偷斜眼望着老人。

江北鹤在月光下沉吟片刻:“确实不好办,你的确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剑法嘛,确是你不如人家,还差得很远,三日后打不过人家,被人家百般折辱,跟没命也差不多了;但是我又不能教你剑鬼的剑法,倘若教了,你是背叛师门,偷师学艺,轻则废尽全身武功,终身残疾,重则处死,怎样都是逼你上绝路。诶,我该怎么办呢?”

林楚云还不断激他:“算了老先生,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死何足惜!”

“要不这样吧,我虽然不能教你剑法,但我可以指点指点你的本门剑法,这样,算你学的本门武功,跟我的鬼剑诀没有一点关系,这样你就能打败他,也不用受尽折磨了。”

林楚云听罢,大喜道:“好好好。”

剑鬼江北鹤看着眼前的林楚云,伸出手指对着他晃了晃笑道:“嘿嘿嘿,你小子,就等着我这一句呢吧?还用激将法激了我半天。”

林楚云这才发现老人早已看出他的心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着。

“不过,你仗义出手,外加这一碗饭,确实救了我一命,我指点你,当是还你人情,你我可不是什么师徒关系,有缘,就当你是我的一个小友吧。”

林楚云嘿嘿笑道:“好啊。”

“来吧,先把你的剑法给我试演一遍。”

林楚云便将凌云剑法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遍,正是月色朦胧,天寒月冷,这一老一少就在这寒冷的长夜里试练剑法。

演练完之后,江北鹤便道:“嗯,剑法还不错,可惜,你根基太浅了,没人指点,乱练一气,自然练一辈子都是错的,你应当从头练起啊。”

“从头练起?”

“没错,剑法不光是手上的剑,还有步法和内功,这两样你都没有,那就只好先从步法练起了。”江北鹤说道,便拿起木剑,在地下指点:“你站到这儿来,先扎个马步。”

林楚云依言站到江北鹤所指的地方,扎好马步,江北鹤为其一一矫正姿势后,站到他面前,道:“看好了!”说罢,脚下便使出了剑术最基本的步法,林楚云跟着学,也很快就记在脑子里。

“你用刚才我教你的步法再使一使刚刚你刺向我来的那一招。”

林楚云依言使出,果然感觉脚下生根,剑上的力道更凶猛了。“我明白了,这力是从脚跟发出的,不是光用手臂的力量。”

江北鹤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没想到你悟性这么高。”

说罢,又接连教他好几种步法,皆一一对应相应的剑招,林楚云学的很快,又兼能举一反三,很快就掌握了剑法跟步法的结合之妙。

“我当初的徒弟,要是能有你这般悟性就好了。”江北鹤见林楚云学的很快,不禁幽然叹道。

“那我现在的功力,可以与韩扬一战了吗?”林楚云问道。

“能不能一战,你自己心里没数么?还差的远了,不说你步法只是学会了,并未练熟,能不能在对战中使出来还得另说,再者,我这只是矫正你剑法的正确方式,你本来在剑法上就不如人家,现在还是不如人家,差得远呢,慢慢练吧。”江北鹤道。

林楚云只得点点头。

“行了,今晚就教到这里吧,先睡觉了。”说罢,老人江北鹤便飞快地钻入那茅屋中躺下,林楚云哭笑不得道:“你睡里面,那我呢?”

“你就睡外面吧,年轻人不怕冷,没事的,记住我教你的运气方法,多来几次就不冷了。记住,坐着睡啊。”江北鹤一边说一边自己舒服的躺好。

林楚云只得苦笑,坐在茅屋旁边,运起了江北鹤教他的那一路吸气呼气之法,慢慢气息游走全身,寒意也渐渐少了。不知不觉就这样睡去。

月色洒在静谧的小茅屋旁,在他的脸上涌动着洁白的微光。

月落日升。

第13章 战前第一日

次日一大早,天刚亮起来,正是一日之中最冷的时候。

剑鬼江北鹤从林楚云的小茅屋里睡醒出来,但见林楚云坐在一旁,正闭目熟睡,呼吸匀称,且基本上符合他教给林楚云的运气之法,周身汗气蒸腾,面色红润,绝无一丝被冻伤的痕迹,他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四周虫鸟声俱绝,时不时只能听到数里之外的村庄中传出一两声犬吠。

江北鹤已经很久没这么安安稳稳睡一个觉了,已经很久没有像此刻一样,安享一个静谧的清晨了,而他,也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的舞一次剑了。

伸展伸展筋骨吧。

都快忘了,自己作为剑鬼,是什么样子了。

他拿起地下的一杆树枝,以此当剑,缓缓开始武动。清晨的寒气,就在这树枝之间被缓缓搅动着。刚开始的一两招,缓慢而平凡,只是其中透着一股难得的雄奇之力;之后,他越舞越快,剑梢在冷凝的空气中嗤嗤作响,剑招也越发神奇,仿佛这一片四方天地都在这剑法中涌动着,他舞得开心,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

将平生的绝学都在此刻一一展现,天下江湖万里路,有谁知,在这样一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里,在这样一个睡眼惺忪的清晨,一幕江湖最为顶级的剑术上演着。

直到身上已经有了暖意,额头也微微冒出一点汗,他才收了手。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空有一身绝技,却沦落江湖多年,连“剑鬼”的名号都鲜有人知,半生零落,无钱无势,差点饿死,这些年的坎坷,都写在他脸上的一道道沟壑里。

此刻能痛痛快快舞一次剑,哪怕谁都没有看见,也算不负自己平生所学了。

他错了,他这一次舞剑,并非没有人看见。

他收剑回头之时,正看见林楚云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嘴巴张开,惊讶地都合不拢了。

江北鹤见自己舞剑被他看见了,脸上反而有点羞涩一直,林楚云却立刻站起来,忙行一大礼道:“老先生,您这样绝妙神奇的剑法,我此生都是第一次见,您真的是‘剑鬼’江北鹤,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前辈在上,小子给您行大礼了。”

倒是江北鹤,不好意思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老了,活动活动筋骨,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林楚云嘿嘿一笑:“就在您使出好似白鹤亮翅的那一招时。”

江北鹤点点头,又道:“被你偷看到了,但是警告你,不准乱学啊,剑法讲究身心合一,你不懂其中的运转之道,只顾着按照样子瞎练,会走火入魔的。轻则经脉尽断,重则立刻七窍流血而亡。”

林楚云一抱拳,笑道:“在下谨遵前辈教诲。”

“你年纪轻轻,把凌云剑法练好,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江北鹤叹道。

林楚云又问道:“老先生,你的剑法,和剑圣李宗元的剑法比,谁更厉害些?”

“你要这么说,那还是李宗元更厉害些。”说到此,他的脸色颇为严肃:“李宗元的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蕴含了剑道最质朴的真理,所谓返璞归真也不过如此,与他相比,我的鬼剑诀还是差一点点了。”

“这么说来,剑仙顾白,您也比不上了?”

“那是自然,剑仙顾白是五百年难遇的奇才,剑法一道,还真是得看天赋啊。”他看到林楚云嘴角微微一笑,方知是在逗他,又正色道:“不过,比不上剑圣和剑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江湖上谁敢说自己的剑法能超过李宗元和顾白的?小孩子不要眼高手低,你当下能比那个叫韩扬的小鬼厉害,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楚云点点头:“那,您说,剑仙顾白是天纵之才,可我听说,剑圣李宗元是考自己勤学苦练,慢慢才成为剑圣的,是不是说,剑法考苦耕不辍,也可以有所成就?”

“话虽不错,考日夜苦练,确实可以日益精进,但,小伙子,谁告诉你剑圣李宗元没有天赋了?”

“啊?李宗元天赋很高么?”

“废话,李宗元不是天赋很高,是高到可怕,如果说顾白是天纵英才的话,李宗元怎么也得算是几十年不遇的天才,他年轻时剑法确实不算特别高,但,别拿三流剑客不当剑客,江湖上有多少人,打拼了一辈子都是不入流的,李宗元在年轻时,已是烽远镖局的头号镖师,还在穆王府上做过食客,虽非绝顶高手,但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望。只是,他追求甚高,才步步精进,后期剑法大成,成为名动天下的‘剑圣’。”

“同样是剑法高超,剑圣和剑仙都可以名满天下,不仅武功高强,而且也从不愁吃喝,为什么您就……”

“傻小子,你不懂啊,”江北鹤悠悠坐下,林楚云也盘腿坐在他身边,听他继续道:“剑圣是什么出身,我是什么出身?剑圣李宗元出自江湖秘门无极宗,这个宗门在江湖上少有人听过,但出自无极宗的都是绝顶好手,只不过,这个宗门有些神神秘秘的,出身者有剑客,有杀手,听说还有做官的,外人都难以得知。剑仙顾白就更不一样了,出身太白门,名门正派,身兼武功高强,何愁不可名动天下?”

“那您是什么出身?”

“我什么出身?我野路子出身,穷苦老百姓出身,连‘剑鬼’的名号都鬼里鬼气的,年轻时在江湖上闯荡一番,也颇有威名,可惜,江湖人,都是健忘的。”江北鹤说罢,长叹一口气。

林楚云听罢默然。

不久之后,他便又起身道:“后天就要和韩扬对战了,先生有空,再指点指点我剑法吧。”

江北鹤也从回忆中抽出:“好,昨晚教你的步法,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林楚云又将步法一一试练,手中配合的剑招层出不穷:“我睡觉做梦都在想如何将步法与剑法结合,你看这样还行?”

江北鹤哈哈一笑:“果然不错,好,你有此番悟性,那我就开始指点你剑法。我问你,如果韩扬使出凌云剑法的第七式加第十三式,你怎么办?”

林楚云一想,果然高手思维就是不一般,第七式加第十三式的组合他从未想过,他自己以为这两招不合,难以啮合在一起,没想到经江北鹤这么一说,他在脑海中试演一番,果然是一招精妙招式,他想了想,道:“那我用第九式加第二十三式抵挡。”

他说的这两招,确实与对方使来的两招一一对应,只不过,必须严丝合缝,不能有一点犹豫。

江北鹤笑道:“你若用第二十三式和地三十一式对应,结果会如何?”

“这两招……”他刚要说这两招连不在一起,心中忽然想到,只要把地二十三式最后一剑稍微顺着剑势向后加一个动作,就可以把第三十一式接上,而且,这两招使出,甚至可以反客为主,变守为攻,当真是一步妙招。

“只不过,”林楚云心道:“这一招也得使快。”

“来试试吧。”江北鹤起身,捡了树枝当剑,便道。

说罢,便朝着林楚云使出了第七式加第十三式,林楚云也毫不犹豫使出了第二十三式加第三十一式,他正得意自己可以完成反攻之际,没想到还未等剑招使老,但见江北鹤第七式只使到一半,便出了第十三式,也只打到一半,却没想到这两个半招却有出奇的威力,又快又狠,林楚云的第三十一式匆忙使出,还未做好第一个动作,便被打倒在地。

“这……你不按常理出牌啊,你的第七式,都没有使完!”

江北鹤笑道:“谁规定,每一招剑,都得使完的?”

林楚云听到此话,忽然脑中如同烟花绽放一般,思绪如泉涌,对啊,谁规定每一招每一式必须要使完的?他不由地笑了出来,此刻那种感觉,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你记住,剑法招式都是修炼方法,真正到了实战,别想着第几招第几式,什么三十六路神剑,七十二路剑法,都是扯淡,真正的剑法,只有那么几招,刺、劈、挂、撩、云、抹、点、崩……”

林楚云越听越觉得心中无限舒爽,仿佛打开了一个新天地一般,他悟性极高,立刻就想到了此中的深意,那些凌云剑法中的各种组合,拆解,已经在脑海中慢慢试练成型。

说罢,二人便一招一式开始对练,江北鹤点出了剑法变化无穷的真谛,林楚云一一将三十六路凌云剑延伸开来,一招一式,随心所欲,江北鹤见这个小孩能在片刻之间便顿悟了如此道理,不由地欣慰。

整整一日,二人除了吃饭和休息,便是在练剑中度过,林楚云打开了剑法之真理,一刻也不停歇的试练,蕴藏在三十六路凌云剑法中的各种常见变化,都被他一一摸索到,甚至一些走不通的剑招也被他试验出来,防止日后出错。

江北鹤则时而躺着时而坐着陪他对剑,一手拿着树枝随手一指便是一招,林楚云却不敢怠慢,每一招都认真对待。

他或许没想过,能有如此这般的高手给他喂招,他的剑法有多么突飞猛进。

张天鹏也时而过来找他,二人合练一段,只是张天鹏发现林楚云的剑法已经开始变高了,他天性纯良,还以为是这两日的苦练有了结果,便高兴道:“楚云,你的剑法更厉害了,说不定,能与那韩扬有得一拼!”

林楚云哈哈笑道:“非也非也,这位老先生……”他正要向张天鹏介绍这位江湖前辈“剑鬼”,回头却看见江北鹤正在暗暗摇头,心知其意,便话锋一转,道:“这位老先生鼓励我,这一日我都在不停地练。”

“嗯,楚云,我相信你,你别怕什么韩扬,他就是虚张声势,同样的山下弟子,没有谁比谁更高的!”

林楚云一笑,没想到这位同门傻大个一般的师兄弟能有这样的心境。

练到傍晚,日色昏昏,张天鹏也回去了,林楚云便与江北鹤坐在田垄便休息,林楚云不知从哪弄来的一条蛇,便将其剥了皮,炖了一锅蛇羹。二人在这天昏地暗之际,悠闲地吃着蛇羹,香味四溢,江北鹤不由地赞不绝口:“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一手,我多少年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林楚云哈哈一笑道:“这两年流落江湖,自然什么都得吃,老鼠之类的自然是常吃,不过,相比而言,蛇确是最香的,其次是牛蛙,老鼠其实比想象中的好吃,有点像羊肉,偶尔运气好,能打到一只斑鸠,也是人间美味啊。”

江北鹤长叹一声:“此刻要是有酒就好了!”

林楚云无奈地摇摇头,笑道:“等着!”

说罢,他便跑道田间,用脚步丈量好位置,便开始挖土,不下片刻,便从土里挖出一个陶罐,端上前来,将泥封打开,霎时间酒香四溢:“这是我用口粮跟村民换来的高粱酿的酒,一分米能换三分高粱,酒不算好,老先生你就将就将就吧!”

说罢,便把酒架在小火上热一热。

酒气从罐子里飘出,慢慢有了温度,林楚云给江北鹤倒上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碰杯道:“我敬‘剑鬼’前辈一碗酒!”

江北鹤笑道:“哈哈,不敢,来,干了!”

说罢,二人仰头饮尽了。

“啊,舒服啊,你我有缘,同是天涯沦落人,穷苦命出身,受了一辈子的罪,唯有此刻这一口酒,还能让人感到人生之乐,哈哈哈。”

说罢,他又盛了一碗,道:“红米新焙酒,黄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哈哈,干杯。”

三碗过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二人已是微醺之际,江北鹤二话不说,又钻进茅屋去,林楚云笑着大喝道:“又让我睡外面啊?”

“年轻人,多多忍耐吧!”话音刚落,鼻息已鸣。

林楚云只得坐定,再次运起了呼吸之法。

第14章 战前第二日

第二日一早林楚云便起来练剑,他自觉身体里有一股不一样的感觉,但却说不出来。

江北鹤从茅屋中出来,看他练得起劲儿,便道:“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挺勤快嘛。”

“明天就到了和韩扬约定比剑的时间了,我要是再怠慢,怕是要把面子都丢光了。”林楚云道。

“剑法修炼,无穷无尽,非一时半刻之功啊,你要打败韩扬,并不难,难的是要将剑法练到化境,过分痴迷,恐堕入魔道啊。”江北鹤缓缓道来。

林楚云似乎没听到这一句,继续苦练,不一会,张天鹏又过来看望,林楚云便与张天鹏对练,显然,经过江北鹤的指点,此时的张天鹏在剑法上已然不是林楚云的对手,张天鹏见林楚云剑法大进,大喜道:“楚云,我看你此刻的剑法,那韩扬绝对打不你了。”

林楚云道:“料敌从严,不可如此轻敌。”

及至午时,用过午饭后,江北鹤才道:“此刻,你的剑法已经差不多了,三十六路凌云剑法在你手中已经达到了你这个阶段所能达到的套路的最高境界。如果还要进步,就得从别的方面考虑了。”

“别的方面?究竟是什么方面?”

“当然是内力了。”江北鹤正色道。

林楚云满脸疑惑,他虽年纪小,但也知道内功一路,更非朝夕之功,都是常年苦练的结果,大凡内功深厚者,不仅有绝妙的内功修炼之法,更兼寒来暑往日夜不辍的修行方可,只好黯然道:“我没有学过内功啊。”

“高深内功,你自然没学过,但这入门的内功嘛……”江北鹤摸了摸下巴,正卖个关子。

“入门的内功,难道是……”林楚云想到江北鹤叫他每日运气呼吸的御寒之法,难道这也算是内功的一种么?

江北鹤点点头,道:“你站起来!”

林楚云依言起身,江北鹤又道:“你深吸一口气,沉到丹田,再沿着如此经脉运气,就跟你晚上睡觉时一样,同时,使一招凌云剑法第十九式。”

林楚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待得气沉丹田,内中的气息开始涌动,便睁开眼,将凌云剑法第十九式使出,他只觉得身体中这股气流顺畅无比,这一招使出,却也有出奇的力道,大喜道:“老先生,我有内力啦!”

江北鹤笑道:“你这算什么内力,一点点而已,而且是最基本最入门的内力,但凡武林好手,内功都是通过各种修习之法慢慢练出来的,你刚刚入门,稍安勿躁,静心修炼,等你有机会接触到你们凌云门的内功,修习起来也会更加方便,此刻,先别向外人透露,自己练就好。”

林楚云心中甚喜,满面笑容的点点头。

江北鹤又道:“我能指点你的,也就这些了,步法,灵活运用的剑招,还有适当的内力,今日再把这些修炼一番,打败韩扬,不在话下。”

“好,多谢‘剑鬼’老先生的救命之恩。”林楚云笑道。

“救命之恩?我可没救过你的命啊,是你救了我一命才对。”

“老先生你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心中极好强,倘若输了比剑,给韩扬磕头,当牛做马,鞍前马后,以韩扬的个性,绝不可能善待我,不出几日,我受不了百般折辱,定会一死了之。您说,这算不算您救了我一命啊!”说罢,林楚云哈哈大笑。

江北鹤看着这孩子,也是一笑,他知道这小子是宽慰他,让他别把给他一口饭吃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就当是用教授他这一点功夫来相互抹平了,也算是给他这个江湖老前辈一点面子,便不再多言,只眼望着正在练剑的林楚云。但见他将几路剑法全都用这内功运行出来,威力自然更强一些,手中也比之前单纯练剑时稳了一些。

过了半晌,又道:“那韩扬飞扬跋扈,年纪轻轻心思不纯,你打败他后,打算怎么办?”

林楚云一皱眉,道:“我还没想过,而且,现在还不一定能够打败他,先把当下约战之事做好,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江北鹤本来想劝林楚云一心向善,即便打败了韩扬,也不应当跟韩扬一样,在这些小孩子中称霸,更不能折辱韩扬,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又转念一想,这孩子心正善良,当初救下他之时,并没有可依仗的武功,单凭一口正气,想来,他不会那样的;更兼那韩扬当初打骂他,若非他早已饿的头晕眼花,连爬都爬不动,怎能容他那般欺侮,心中颇有些愤怒,那小孩被击败羞辱,就当是他自作自受吧,只看林楚云如何待他,听天由命,也就不再多言了。

却说那日,剑仙顾白击杀魔教教主赫连桀之后,魔教教众被官兵冲散,死伤惨重。魔教八护法之一的纳兰豪戈带领魔教残众绕过天云关,回到关外之后,找了一处地方修整残兵败将,教主已死,这些人脸上都是一脸迷惘,面若死灰,好像已不知明日之生死。

纳兰豪戈在营地外踌躇半日,思忖方定,才从营帐中拿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便叫侍从牵他的马来。

八护法之一,也是纳兰豪戈的师弟博尔祁忙问道:“师哥,现下如此,我们该怎么办。”

“叫完颜残来!”那完颜残也是八护法之一,如今魔教教主赫连桀死后,魔教众人的就数纳兰豪戈和他武功最高。

片刻后,完颜残走到纳兰豪戈跟前,行礼道:“大护法,有何吩咐?”

纳兰豪戈道:“从此往后,护法之名别再叫了,教中的一切称谓也别再叫了,你速速带领人马回教中总坛,将所有教旗一一撤下,跟教义有关的全都撤了,原地修整,等我命令。”

“属下领命!”完颜残自知现下纳兰豪戈名义上虽还是跟他一样的大护法,但此时已是实质上的教主,便对其听命,转身而去,准备拔营。

“那我们呢?”博尔祁问道。

“你跟我一起,去寒元城,找镇燕王,皇甫台极。”

“找他?镇燕王他断了我们的粮,也定是他将我教行踪透露给大宁的官军,我等才有这番惨败,去找他干什么?”博尔祁心中不解。

纳兰豪戈一边上马,一边冷峻道:“想不通你就回去。”

说罢,便打马扬尘,向着乌燕人之都寒元城而去。

第15章 约战之日

到了与韩扬约定比剑的日子,天色略微有些阴沉,寒冷的空气凝固着一丝肃杀的气息。

林楚云又将剑法试练了两遍,才向着那天约定的田地间走去。

“去吧,你的剑法,对付一个韩扬已经绰绰有余了。”江北鹤道。

林楚云听罢,点点头,拿起木剑,迈开了沉重的步法。

韩扬早就在田间等候多时了,正蹲在一边,用木剑的剑尖撩拨着地下的泥土,旁边一众山下弟子,脸上都露出麻木的看客神情。

或许对他们来说,剑法的造诣是什么,他们并不懂得。

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另一边,等候着林楚云的到来,正是张天鹏。

“楚云,加油!”

林楚云朝着他露出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放心。

“呦?还真敢来啊?我还以为,你小子早就夹着尾巴跑了,你跟那老头那么投缘,我看你俩一老一少,沿着村子去当乞丐,定是绝配啊,哈哈哈!”韩扬大笑道。

身后众山下弟子一听,也都轰然大笑。

林楚云只是冷着一张脸,将木剑扛在肩上,双眼望着斜下方,一步一步超他走来。

韩扬站起来,冷冷一笑:“呵,你要是害怕了,现在求饶还来得及,给我磕个头,认我做大哥,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明年,弟子武试大会结束,我升入了弟子堂,你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大哥了么?”

“楚云,你别听他胡说,你若是认输了,他一定变本加厉地欺侮你!”一旁的张天鹏急道。

林楚云将背负的长剑往地下一指,道:“少废话,来吧!”

“呵,还挺有骨气的嘛小子,好,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厉害,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说罢,韩扬挺剑直刺而来。

“小心!”

张天鹏话还未喊出口,林楚云身形往后一步,顺势剑身一拨,便将此招从容化解。

韩扬眉头一紧,似乎已经感到些什么,只是还来不及细想,手中的剑招已连连使出,一招直削左肩还未使老,剑锋一转,又是反手一刺,直取林楚云的双腿,然而韩扬刚使出两招,林楚云便一连刺出五剑,不仅化解了韩扬的剑招,还将其连连逼退两步。

韩扬心知不妙,手上的剑招更紧了,但不论他多快多准,林楚云的剑比他更快,一招一招之间仿佛没有停顿,甚至一招只过一半就换做下一招,有的剑招也非从头开始,而是截取其中的一部分使出,韩扬渐渐招架不力。

“中!”林楚云一声喊出,剑尖已经刺到韩扬的小腹,韩扬吃痛大喝一声,往后连退两步,捂着肚子,眼神狠狠地瞪着林楚云,众人都知幸亏此时二人所使皆是木剑,否则,韩扬此时已是重伤。

此时,二人不过走了三十余招。

“漂亮,楚云!”张天鹏见状大喜道。

韩扬那肯就此罢休,他三日前刚跟林楚云交过手,心道:“林楚云的剑法我是有数的,招式稚嫩,绝不可能打得过我,我不可再大意了!”停顿片刻,又挺剑而来,这一次,韩扬使出的全是拿手的招数,步步杀招,剑势迅猛无比,林楚云却依旧不慌不忙,手中一剑剑使出,不知为何,此刻韩扬的招数,在他看来都十分缓慢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这三天来跟天下最高超的剑客练剑,这些小孩子的三脚猫功夫那还能看的入眼,不出片刻韩扬再次不支。

“中!”林楚云又是一声,剑身已重重打到韩扬的右臂,此时韩扬正一剑伸展而出,根本来不及回剑化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楚云的剑砍到自己手臂上。霎时间疼痛难忍,一个不稳,手中的木剑脱手,斜斜插在地上。

这一次,不保的是手臂。

又只有三十余回招。

“哈哈,漂亮,楚云,好俊的剑法,韩扬,快认输吧,你打不过了!”张天鹏大喜道。

而四中的众弟子们却噤若寒蝉,无一发声,或许眼前的这一幕对他们而言,太过于震惊。毕竟,三年来,从未有人能都打得过韩扬。

韩扬见此情形,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发疯似的大喊,举起剑来疯狂地朝林楚云挥舞。

林楚云知道,此刻,韩扬的阵脚已经乱了,他暗暗运气,那一点内功从丹田运至手臂,再到剑身,面对着疯狂扑来的韩扬,从容地使出剑招。

双剑相交,韩扬渐觉被震得虎口阵痛,但,他已顾不得这些了,眼见林楚云已经击败自己两次,刚刚还飞扬跋扈的自己眼看就要落败,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他的不甘全部迸发在那双怒目圆睁的眼睛里。

似乎喷涌着难以熄灭的火光。

然而,他的剑已经无法奈何林楚云半点。

相反,林楚云剑招一剑快似一剑,只听的他大喝一声,韩扬的脖子,双臂,和左腿一一中招,手中的木剑也被打飞到五步之外,身子被一剑撂倒,仰天重重摔在冬天的土地上。

他眼前一黑,还未等缓过神来,林楚云的剑尖已经按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剑,我替天鹏还给你!”

一旁的张天鹏高兴地大喊道:“好样的楚云,赢得太漂亮了!”

众山下弟子中也有开始附和道:“好厉害的剑法,漂亮!漂亮!”

而躺在地上恍然若失的韩扬,嘴里却念念有词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林楚云,三日之前我跟你交手过,你,你,你好阴险,林楚云,你藏得这么深,你……这,这不可能,我不可能输给你,这不可能……”

环顾四周,却都是麻木的神情,没有一个人同情他,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他说句话,他大喝道:“你们,你们这帮兔崽子,谁是你们的大哥?你们……”

众人见林楚云击败韩扬,还在震惊中,经他这么一说,便有几个头脑灵活的忙向着林楚云拜道:“大哥!”

韩扬眼见一切都已成空,大喊道:“你们这群见风使舵的家伙,老子平时待你们不薄啊,你们……”话说到一般,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向着林楚云道:“不对,你的剑法怎么会如此突飞猛进,那老头,一定是那老头,那老头他……”

林楚云收了剑,一笑道:“只有心存善念之人,才会得人真诚相待,正所谓仁者无敌,这才是剑法的真谛,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

韩扬一边苦笑,一边眼泪簌簌而下,道:“哈哈哈,三年了,三年了,我在这山下待了三年了,上次弟子武试大会,我只差一点就能进入,差一点啊……我不甘心,我苦苦练剑,却是如此结果,我……”话音未落,便泣不成声。

原来他心中有如此怨气。

林楚云却俯下身,一把拉起韩扬,道:“恢弘天地正气,用剑存乎一心,我们入凌云门时就发下这样的誓词,一时的失败能代表什么,你能将剑法练到山下弟子中的佼佼者,可见是足够勤勉的,下一次,一定能进入了。”

韩扬本以为他要如何凌辱自己,没想到他却说出这样的话,竟一时语塞。

林楚云又挺起身来,朗声道:“我们都是凌云门的山下弟子,同门师兄弟,我们凌云门是名门正派,从不做仗势欺人的事,我们山下弟子也一样,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大哥小弟一说,年长者,早入门者,称一声师兄,年幼者,后入门者,称一声师弟,我们都已一大家子,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众人听得林楚云如此说道,皆是欢呼,张天鹏见林楚云如此,更是喜不自胜,俨然把他当做自己的师兄看待。

“韩扬,你比我年长,又是早入门的山下弟子,我林楚云作为师弟,尊称你一声:韩师兄。”

韩扬见此,眼泪忍不住而下:“我韩扬那般待你,你却能如此待我,是我惭愧了,林师弟!”说罢,便向着林楚云一抱拳,行了个大礼。

眼见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决就此化解,众山下弟子对林楚云的武功和人品无不敬服,欢呼声不绝于耳。

林楚云高兴之际,忽然想到了剑鬼江北鹤,便忙跑去向他报喜。

“老先生,老先生!”他跑回到自己的小茅屋旁,却见四下无人,万籁俱静,全然不见江北鹤的身影。

第16章 江山神机图

林楚云望着满地荒凉,一时黯然出神,三天的相处,让他对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落寞无边的江湖前辈有了几分敬重和亲切感,如今一声不响的离去,不知他要去哪里,也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望着天边黯淡的彤云,林楚云有些怅然。

迷茫过了一日,用过晚饭后,他便早早准备入睡了。天色向晚,在一片昏暗中林楚云钻入了三天没有进入的小茅屋。

能遮风避雨,还是要比风餐露宿要强啊。

正当他要入睡时,却感觉枕边有个东西,黑暗中也看不清是什么,他伸手一摸,感觉好似一本薄薄的书。

他心中一荡,忙拿起来走到外面,天是阴沉沉的,今晚没有月色。

于是他点起了火,用一杆树枝作为火把,那微弱的火光逐渐照亮了眼前这本小册子的封面,但见上面露出三个用纂体书写的字:鬼剑诀。

……

天云关外,一片苍茫之地。通往寒元城的大路上,两骑飞驰。

前面一人骑着一匹乌黑的骏马,四蹄翻飞,马毛带雪汗气蒸,此人正是纳兰豪戈。

正是月黑雁飞高之夜,纳兰豪戈与博尔祁二人临近了寒元城下。

那是乌燕人的王都,城池不算大,城墙却异常高耸,不同于中原的大城,这座都城在寒风中显得更加巍峨还带着三分诡异。

王宫大殿中,处处都是黑影,只有一个魁梧的身形站在冷峻的台阶之上,背对着门外,一手扶着那把用寒铁铸成的龙椅,大拇指上套着一只白玉脂打造的扳指,那把寒铁龙椅上,从上到下铺着一层用狼毫制成的坐垫。

那人只有脑后有一束头发,编成三支细小的辫子,这三支细小的辫子再编成一支长辫,辫尾用红色玛瑙装饰。浑身上下披着一层寒铁打造的鳞甲,在微弱的光芒中闪着一丝丝青光。

一副威严气象安然若揭。

他的另一只手上,微微一用真气,便生出一团紫色的火光。

殿外进来人报:“禀王上,摩天教大护法纳兰豪戈求见。”

那人发出阴沉沉的声音,仿佛有一股蕴藏的雷霆之力在胸中:“传他进来。”

“是。”

不一会,纳兰豪戈走入殿内,他并不敢抬头看那个魁梧的身形,虽然他的体型已经十分壮硕,但与殿上之人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殿上之人,正是天云关外,乌燕人之主,镇燕王皇甫台极。

他连忙单膝跪地,拜道:“草民纳兰豪戈,拜见王上!”

“敢来见我,算你有胆识!”镇燕王又道:“你可知,孤为何要断你等摩天教的粮?”

“草民知道。”

“哦?说来听听!”

“自古以来,神鬼之权乃天之所授,如今神武大陆,乌燕之地,王权天之授予,赫连教主多言怪力乱神,偏移神鬼之力,惑乱君上,不知其不可为也,王上断我们的粮,是让我等明白,真神之言,有蛊惑人心之害,乌燕唯一之主,便是王上。”纳兰豪戈道。

“你算是个明白人,赫连桀此人,野心之大,格局之小,单凭武功天下第一,就能够问鼎中原么?一副江湖草莽之气,也难怪,死在中原江湖剑客手里,也算是害惨你们了。”

“赫连教主已逝,死者为大,还望王上,既往不咎,草民此来,替摩天教众人请罪了!”纳兰豪戈黯然道。

“请罪倒不必了,赫连桀已死,你打算怎么办?”皇甫台极依旧背对着台阶之下,转过半边头来,一只眼中露出锐利的光。

“草民已令禁止再使用教中称谓,所谓教义等一概焚毁,撤下教旗,所有教众都回到总坛。等待王上发落。”纳兰豪戈拜道。

皇甫台极点点头道:“你既如此诚心,孤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既然敢来,相比,不是空手而来吧。”

纳兰豪戈知道镇燕王必然有此一问,便道:“草民有宝物呈上。”说罢,便从背后拿出一副卷轴,双手呈上。

皇甫台极看到那副卷轴,这才转过身子,那张阴沉的脸上一阵铁青,却依旧透着几分肃穆。

他走下台阶,看着眼前跪下的纳兰豪戈,伸出那只带着扳指的手,将卷轴拿起,嘴角仿佛又一丝的抽动,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缓缓道:“这就是摩天教的镇教之宝,江山神机图?”

“正是。”

“如何打开它?”皇甫台极问道。

“王上请将手掌置于卷轴中心的符印之上,运起真气注入卷轴便可。”

皇甫台极依言将手掌置于卷轴之中的符印之上,运起体内真气,但见一股紫色之气汹涌而出,那卷轴忽然“嗤”的一声响,两侧延长出一倍之距,纳兰豪戈起身,帮忙托住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

皇甫台极定睛一看,这是一幅用细绢制成的大图,长九尺,宽五尺,用特殊工艺织成,千年不坏,图的正面是神武大陆中原大地各处地形、城池、关隘、险要道口等,其上标注了无数小字,皆为某地地形,风情,攻守之势之描述,皇甫台极看得出神,有此一图,天下尽在掌中。

“难怪江湖上流传着江山神机图天下至尊之宝的传言,果不其然。”皇甫台极用他那特有的阴沉的嗓音说道。

“王上,请看反面。”纳兰豪戈说着,边把图反过来,这图的反面是一副详细的神机大炮的制造工艺之图,从大小,形状,用材,工艺手法等,事无巨细全都标注在图上。

“大宁王朝总共有三十六门神机大炮,便可威震天下,保得江山永固。”纳兰豪戈道。

皇甫台极将江山神机图收好,点点头:“有此一图,我乌燕人,便有了逐鹿天下之力了。纳兰豪戈,献图之功,功不可没,说罢,想要孤什么封赏?”

纳兰豪戈连忙跪下:“草民不敢要封赏,但求王上宽恕一众摩天教徒,他们并非有意僭越,窥测神器,只是赫连教主……”

“好了好了,孤说过,孤并非那不通情理之人,你纳兰豪戈并非那赫连桀一半妄为之辈。你能来此面见孤,孤便知你有心,赫连桀已死,孤不会再为难他人。”纳兰豪戈话说到一半,便被皇甫台极打断。

纳兰豪戈听此言,还未来得及谢恩,便又听到皇甫台极道:“不过,孤此时也正是缺人手之时,我乌燕人虽能征善战,却不比大宁人人多势众啊。”

“王上但凡有所驱使,我等愿效犬马之劳!”纳兰豪戈明白皇甫台极之意,忙拜下道。

“你等要知赫连桀之前车之鉴,太过狂妄,不光是孤,老天也自会有天数,孤只是断了你们的粮,杀赫连桀之人,可是中原一介江湖游侠,不过,你等也要知道,孤也有数万王军,尔等是生是死,不用老天,孤一声令下,便可决定!”皇甫台极幽然道。

纳兰豪戈闻言,冷汗直下。

皇甫台极又道:“你这份大礼,孤收下了,尔等也别再称什么摩天摩地教了,孤不为难你们,你们改个称谓,当知生在孤,死也在孤,就叫生死门吧!从此,你为生死门宗主,门下诸人,按王军军营布置。”

纳兰豪戈忙拜下:“草民叩谢王上。”

“你也别称草民了,孤封你这个生死门宗主为二等伯爵,日后随孤征战中原,自有封赏,称臣吧。”皇甫台极背过身,走上台阶,在那张寒铁龙椅之上稳稳坐下,左手中的紫色之火冉冉升起。

“臣纳兰豪戈,谢主隆恩!”

“免礼,纳兰宗主,孤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王上尽管吩咐。”

“如今,江山神机图已在孤之手中,那,与神机图齐名的另一件江湖至尊之宝……”

“臣明白,是连城璧!”

……

第17章 山贼来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林楚云坐在田垄上,望着冬日下午的阳光如经久褪色的年华般斜照下来,西风如凛冽的酒,流淌过整整一个冬天,经冬的雪消融了,渗透在泥土里,他终于看到田里的冬麦破土而出。

一个漫长冬季的蛰伏,终于在春天看到了希望。这也是林楚云为什么喜欢种地的原因,它能让你看到未来。

而他自己的未来,却在一片田间的春雾里,氤氲不明。

看着田里的麦子一天天长大,林楚云深感欣慰。

那一日,正是春风和煦之时,凌云山下的田间虽不算是百草丰茂,但也在黄土垄间透漏着一股生机。众山下弟子也趁着时节忙种下一年的种子,以期秋收之时的好收成。

忽听得远处一声号响,只见原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们都在奔逃,口中大呼:“山贼杀人啦!”

林楚云定睛一看,却见不远处有一黑衣人,骑着一匹瘦马,手执弯刀,正疯狂地砍杀这些村民。

这些村民的眼神中,让林楚云感到一阵熟悉,那是清阳镇的居民在面对死亡前的恐惧。

再也无需细想,他拿起那把木剑,朝着那黑衣瘦马之人而去。

顷刻间,林楚云三剑刺出,一剑中马腿,一剑中那人小腹,一剑中那人的后脑勺,三剑奇快,那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来者是谁,就已经被打落马下。

林楚云望着他,见他又从地上爬起来,头上的黑布遮住了大半部分的脸,只漏出一双眼睛,看到刚刚砍倒自己的人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眼中的怒火喷涌而出,将钢刀挥舞,朝林楚云而来。

而此刻,张天鹏和韩扬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张天鹏是担心林楚云,韩扬则眼见有施展自己剑术的机会,二人双双围过来,三人的木剑挺出,将那人围在垓心。

对于这些小孩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挥刀便砍,谁知,这三人手上都有凌云剑法加持,林楚云更是得剑鬼指点,剑法上的造诣更为出色,那人即便手上有功夫也难以抵挡三人同时的攻击,霎时间三剑刺出,那贼人左挥右砍,仍是身上连连被击中,不消片刻便被打倒在地。

他心知再若恋战,恐怕性命不保,用力将刀砍出,铿铿两声,林楚云和韩扬手中的木剑皆被砍断,那人得到这一个空隙,忙连退两步,牵了那匹瘦马便跑,林楚云脚上并没什么轻功,也没办法追上,只好由他去了。

林楚云扔下手中被砍断的木剑,望着远方,但见一股烽烟从远处的村子飘起来,半个村庄正在燃烧着熊熊大火。

林楚云忙拉住一个正在逃命的村民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少侠有所不知,山贼来了,杀人放火抢东西啊,太可怕了,我要逃命了。”

“山贼?”林楚云、张天鹏、韩扬三人同时惊道。

但见村民仓皇而逃,林楚云等人脸上皆是茫然,这山贼如此猖獗,还是在凌云门山脚下,作为江湖名门正派,岂能坐视不管,只是自己人微言轻,武功又不高,几十个少年外加几十柄木剑,恐怕无能为力。

但,侠义之道,不能因自己能力低微而不去做,做正确的事,哪怕有可能失败,这正是剑圣李宗元教给天下人的道理。

“我们作为凌云门弟子,这些山贼就在凌云门山下的村子劫掠,我们不能坐视不管,锄强扶弱,惩恶扬善,使我们的本分,各位师兄师弟,拿起剑,我们去村里,给村民们讨个说法。”林楚云疾呼道。

众山下弟子听得林楚云这番话,皆举剑大呼。

“我们出发。”林楚云随即又拿起一杆树枝,用镰刀把多余的枝条砍掉,做成一把简易的木剑,又把镰刀别在后背,与韩扬、张天鹏二人一道往村子里去。

刚走到村口,便看见一辆马车倾斜地翻在路边,那车装饰颇为讲究,显然是富贵之人,赶马车之人早已逃之夭夭,但见一人,正拿着把弯刀冲过去,刚刚掀开马车上的绣帘,便看到里面躲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那人大喜,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便要将其拉出,少女大声疾呼,林楚云见状大呼道:“住手!”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剑刺向那人心窝,那山贼显然也是练家子,连忙后退,用刀一格,自以为很轻松的挡开了这一剑,谁知林楚云剑法瞬间变化,直取那人双眼,那贼人被吓了一跳,还未出招,脚下便乱了,林楚云的第三剑便反撩中了那人的腿肚子,那人没想到自己所面对的这个少年剑法如此之快,自己被瞬间打倒。

林楚云没有给他站起来的机会,从后腰拔出镰刀,一刀便刺在了那人胸口,顿时鲜血直流,那人当场毙命。

那少女见状,“啊”的一声大喊出来。

“别怕,我们是凌云门的弟子,我们会保护你的!”林楚云望着少女,坚定地说道。

这是林楚云第一次杀人,但他此刻并未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这是自己该做的事。

众人见林楚云力杀一人,皆大声欢呼,五十多个少年一拥而上,跟村里的山贼们争斗起来。

这些山贼不过十数人,眼前如此人多势众,每个人不是手持木剑,便是锄头镰刀,便不敢再恋战,连忙丢盔弃甲逃走了。

初战告捷,众山下弟子心中大快,韩扬也笑道:“我以前只知道剑法练得好便厉害,今日方知,行侠仗义是如此爽快,哈哈,林师弟,有你的啊!”

林楚云望见眼前的少女正惊魂甫定,便伸手道:“下来吧,坏人已经跑了。”

少女眼见林楚云将正要欺侮她之人杀死,又见众人将山贼赶跑,这才相信他是来救自己的,不知为何,眼中的林楚云瘦小的身形忽然变得高大了一些。

这一刻,他就是她的英雄。

少女便将手伸出,搭在了林楚云的臂弯处,林楚云这才看到,这少女一身的素雅绸缎,身形削瘦,肤色雪白,纤纤素手宛若白玉,眼若含波,眉若青黛,长身玉立,是世间少有的倾国容颜。

“我叫林楚云,是凌云门的山下弟子。”

那少女低头,眼中还带着泪光,莞尔轻声道:“我叫萧菲菲。”

第18章 月夜下的破庙

众山下弟子皆是黄土之间的草莽少年,萧菲菲在他们中间仿佛仙女一般。

“你是谁家的姑娘,你这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林楚云不解问道,在他心里,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应该待在闺阁,怎会在江湖上抛头露面?

萧菲菲道:“我从江州来,本是要去京城的,途经此地,谁知道河洛之地是这样的,不巧遇上了山贼,车夫和管家都跑了,我刚刚差一点……”

林楚云望着她,只觉得人世间的美好都似桃花般飘落在她身上,心中只觉得一股好似一股清泉流过,说不出的激荡,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此刻却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不过,他心中的傲气可不允许他此刻在她面前显得谄媚,便道:“放心,有我们凌云门众人在,没人敢欺负你了。”

等村子里的火都被熄灭时,日头已西沉,天色正晚霞之际,半边天的火烧云显得格外壮烈,林楚云道,此刻天已经晚了,我们就在此地歇息吧。

村子里的人都逃出去了,半边村子被火烧成了废墟,众弟子们只好找一些不那么残缺的房屋歇息,林楚云和萧菲菲便栖身在一间破庙里。她受了惊吓,自然不肯离开林楚云半步,林楚云虽说有她在身边略微有些不自在,但却也很享受能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独处。

破庙年久失修,窗户上的砂纸都残破不堪,屋顶也破了个大洞,月色正朦胧,从那些窗户的破洞之中穿过,洒在满身灰尘的地上,落下一片斑驳之影,甚是好看。林楚云早已清扫出一个角落,二人便凑近坐在这一片小小的角落里。

“你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小姐,这么会在江湖上乱跑呢?”林楚云问道。

“谁告诉你我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我也是穷人家的女儿。”萧菲菲莞尔一笑。

“啊?你这一身绫罗绸缎,仙衣飘飘,怎么会是穷人家呢?”林楚云不解道。

萧菲菲低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却依然用清灵的声音道:“你听过瘦马么?”

“瘦马?是很瘦的马么?”林楚云闹闹头。

萧菲菲看他不懂此道,竟然把瘦马说成是很瘦的马,不禁一笑道:“你个傻子。”

这一笑宛若梨花落满堂,林楚云望着他,但觉心跳加速,不禁脸上微红,眼睛忙移开了,不敢再多看。

“我从小被家人卖给醉烟阁,跟着学艺,长到一定年纪,若是有缘,会被达官贵人之家挑中,卖身做妾,我今年十六岁,被京城一位富商买了,没想到还未抵达京城,就出了岔子。”

“哦,这样啊,这么说来,家里卖儿卖女,确是穷人家了。”林楚云暗暗点头。

“多亏遇见你,要不然,我可能要被山贼拉去做压寨夫人了。”萧菲菲笑道。

“啊?”林楚云没听出萧菲菲的调侃语气,一向聪慧的他此刻却略有些傻气,看着萧菲菲笑,他也忍不住笑了。

“那,如果没遇到山贼,你愿意做富商之妾么?”林楚云虽不懂得这其中的深意,却也隐隐觉得,若为妾为奴,定是遭人欺凌了,但眼见她一身富贵之气,又绝非苦苦挣扎在潦倒之中的人,心中疑惑万千。

“怎么说呢?”萧菲菲托起了下巴,双眼望着不知名的前方,闪出一点秋波,道:“有的姐妹确实有想过,被卖到官宦之家,也能享半生富贵,衣食不愁,若是没机会,也会被卖给秦楼楚馆,诶,风尘女子,哪里由得了自己做主,不过是任人摆布罢了。”说罢,脸上露出一丝愁容。

关于“风尘”二字,林楚云还不太懂得,作为一个流浪儿,他哪里知道自己心中完美无瑕的少女,只不过是那些高官贵人手中的玩物而已,所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萧菲菲的十六岁,已是风华绝代之时了。

江湖里,处处都是苦命之人。

“那你日后打算怎么办?”林楚云问道。

她又是一低头,轻声道:“不知道,京城定是去不了了,即便去了,也找不到买我的那家是谁,车夫管家都逃命去了,哪里还顾得了我?”

“要不,你也拜到我们凌云门下吧,学剑法武功,这样就不会给人欺负了!我明天就带你上山见大师兄。”林楚云激动道,却又转念一想,幽幽道:“不过,凌云门好像从来没有女弟子,清修之地,不知道会不会收你?”

萧菲菲比他大一岁,从小各种贵人商客、江湖侠士也有所多见,此刻却少了份担忧,道:“听天由命吧。”

“你们学武功,很好玩么?”萧菲菲又好奇地问道。

“也会很苦了,我们山下弟子还要种地,闲时练练剑法,如若能再弟子武试大会上出彩,才有机会升入弟子堂。”林楚云道。

“哦,也很苦了。那你的武功,算是很厉害么?”

“不不,我的武功很差劲的,江湖上真正武功厉害的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一出招就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的那种。”林楚云一笑,傲然道。

“真的呀?武功能练到那种地步,那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萧菲菲听出他有夸张的语气,便笑道。

“其实跟你们学艺一样,都是一步步来,世间万物,总是尤其一定的规律,武功也是如此,勤学苦练而已,只要心中有一口气,就终能大成!”林楚云虽一身土布衣,说此话时却傲然一身正气。

萧菲菲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他不一样。

“我吹箫给你听吧,身边没有琴,要不然,我弹琴最好了。”她说道,便把一只长箫从一个长长的锦袋中取出。

“好啊!”

正是清风明月,暗夜幽春,萧菲菲的朱唇抵在箫的一头,悠扬的箫声打破了沉寂,婉转幽绝,林楚云似乎从箫声中听到一段哀怨之情。

此刻的萧菲菲,宛若月夜中的仙子,透过缝隙的月光在她衣襟旁,仿佛翻飞的蝴蝶一般。林楚云望着他的玉颈,宛若皓雪。

一曲奏罢,余音绕梁。

“好听么?”

“好听,真好听。”

“这叫琴箫,声音小一些,适合幽静之处吹奏。”萧菲菲见林楚云一脸绯红,笑道。

林楚云正出神之间,忽听得远处传来喊杀之声!

他连忙拿起木剑,走出破庙之内,对着萧菲菲喊道:“你别动,藏起来!”

远处,火光四起。

第19章 麦田里的火光

林楚云望见前方,又是那一股山贼,约莫二十余人,个个弓刀快马,凶悍无比。

众山下弟子受了惊吓,皆朝着凌云山下跑去,那群人一时间又将大火点起来,半边村子起了火,烧的天上的云都衬出一抹微红。林楚云挺着一柄木剑,眼神直直地望着领头那人。

但见那人身形壮硕,满脸横肉,只是有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伤痕布满了半边脸,乍一看煞是可怖。

韩扬和张天鹏领着几个剑术还不错的山下弟子站在林楚云两旁,意图抵挡这帮人的进攻。

“我不能走,我要是逃走了,萧菲菲怎么办?”林楚云心道。

一个箭步,便朝着那领头人而去。

那人见冲过来的是一个少年,也不下马,从腰间抽出一把大铁刀,林楚云剑快,直刺而来,那人也不闪躲,大刀在身前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弧,一招便破解了林楚云的来势。

此人原也是习武之人。

众山下弟子见状,也一一冲上来。

林楚云正要继续进攻,却发现手中的木剑忽然断成三节,林楚云心中一惊,原来此人内功高强,怕是一个不得了的强敌。

没办法,林楚云只好从后腰抽出镰刀砍来。那人见状,笑道:“原来就是你们几个小鬼在捣乱,找了半天没找到,原来还敢在这儿待着,据说,你还杀了我们一个兄弟,功夫不大,胆子不小,老爷我今天就送你见阎王!”

说罢双腿一用力,整个人从马背上跃下来,挺刀一挥,一股刀锋之气迎面而来,林楚云忙用镰刀格挡,刀锋虽然挡住,但他也被震得往后倒退两步。

那人笑道:“这点本事,还该出来逞英雄?”

林楚云大呼道:“你等山贼,残害村民,十恶不赦,我们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哈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长笑,朗声道:“就凭你,也敢说替天行道?死在老爷我刀下的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没见哪个胆肥的小鬼来索命?你老爷我,就是鬼看见都发愁。”

那一众山贼听到此人之话,皆放声大笑。

“顺便说一句,那边的那片田是你们的吧?老爷我已经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哈哈哈,小鬼,今日你撞见老爷我,算你不走运啦。”那人轻蔑地说道。

“什么?”林楚云想到自己的一片麦田都被烧了,心中怒火丛生,大呼道:“狗贼,拿命来!”说着便朝那人冲去。

那人哈哈一笑,手中的刀都没有动,直接手掌一推,掌风便钻入林楚云的胸口,林楚云镰刀还未砍出,便被一把推倒在地。

“此人武功很高,难道今日我等就要在此惨遭不测了?不不不,我死了没什么,萧菲菲如花似玉的姑娘落到他们手里,定会惨遭羞辱,我林楚云拼死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想到此,他连忙站起来。

正此间,远处的墙角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女儿之声,这些山贼都是十恶不赦的好色之徒,怎能没有察觉?原来是萧菲菲担心林楚云,便从破庙的墙角里探出头来,刚刚看到林楚云被打倒,不禁喊出来,发现自己失声又连忙捂住了嘴,却为时已晚。

那人目光一下锁定了破庙中的萧菲菲,嘴角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林楚云见情况不妙,大呼:“不可!”身子立刻弹起来,一把镰刀朝那人掷去。

镰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线,那人却并不放在眼里正要提刀,忽然,但见那把镰刀就那样直直地刺入了那人的胸口。

林楚云觉得不可思议,此人武功很高,他只是迫不得已的打法,手上也从未练过投掷暗器之类的功法,那把镰刀飞去的速度既不刁钻,也不算快,怎能不被格挡?

众人都惊呆了。

细看时,却发现那人的喉头正在汩汩冒血,从喉咙之中,穿出一把剑。

剑从那人喉咙中收回,那人还未来得及讲话,便立刻倒地暴毙,身后显现出一人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凌云门大弟子,赵苌枫。

众山下弟子见是赵苌枫来,都欢呼道:“大师兄,大师兄!”

一时间,青光闪动,剑影纵横。

众山贼皆应声倒地。

赵苌枫大呼道:“无知宵小,竟敢在我凌云门山脚下撒野,我等定为村民讨个公道!”他的身后,闪出数十名凌云门弟子,长剑所到之处,见血封喉。

不消片刻,那些人便被杀了个片甲不留,所抢获的物资也被凌云门缴获。

“把这些山贼抢的东西,都分发给村民。”赵苌枫说罢,又看着林楚云道:“林师弟,这一腔侠义之气,难能可贵啊。”

林楚云笑道:“是我自不量力了,没想到会碰到高手。”

“江湖险恶,要处处小心啊。”

林楚云点点头。

“还有,你的那片麦田,不幸被烧毁了,你别难过,今年的弟子武试大会,会酌情考虑的。”赵苌枫又讲道。

林楚云不语,还是点点头。

一番大战过后,林楚云想到还躲在破庙里的萧菲菲,忙跑过去问她:“你没事吧?”

萧菲菲道:“我没事,倒是你,三番五次救我,差点……”

林楚云哈哈一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么?放心,我们凌云门很厉害,他们就是虚张声势,没人敢真的欺负我们。”

说罢,便将萧菲菲接出破庙,引荐给赵苌枫,道:“大师兄,这位萧姑娘,也是横遭不测,流落至此,咱们凌云门收不收女弟子,要不把她也收下得了?”

赵苌枫看着眼前这位娇嫩的少女,眉头一紧,道:“我们凌云门,向来没有收女弟子的先例,这事儿比较难办。”

林楚云听罢,低头有些失望。

“不过,这两天山上来了两位客人,我们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好去处,你一个女孩子。肯定比在凌云门强。”赵苌枫对着萧菲菲说道。

“山上来了什么客人?”林楚云又问。

“回去你就知道了,大家先打道回府吧,收拾收拾东西,回山脚下。”

一群人浩浩荡荡得胜而归,除了留下几人安抚村民之外,全都扛着武器满脸喜悦地走在夜色中。

回到山下,林楚云果真看见自己的那片土地上还烧着星星之火,麦子已经被烧光,那间小茅屋也被一火端了,他赶紧摸摸身上,幸亏,那本鬼剑诀他一直贴身带着,才不至于毁于此地。

只是,他收获的希望泡汤了,其他人的种子方才种下,还没有发芽,是以并未有什么损失,只有他的冬麦,已经是颗粒无收。

一阵难过,他只好坐在田间,半晌无话。

第20章 离索之期

“天快亮了,你们先在山下歇息吧,我先上山禀报。”赵苌枫的一句话,让正在发呆的林楚云回过神来。

“好。”林楚云愣愣地点点头,看来,农田被毁,对他的打击不算小。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碗粥吧。”林楚云看着楚楚可怜的萧菲菲,便道。

萧菲菲点点头,只好呆呆地站在田间:“这是你的小木屋么?它被烧毁了,你今后可怎么办?”

林楚云一边舀水烧火,一边从地里挖出存口粮的罐子,取了一把米,一边道:“嗨,没事,搭房子好说,我这小茅屋也是去年冬天搭好的,再搭一个就是了。”

不一会儿,粥就熬好了,林楚云将陶碗洗了两遍,才舀了一碗粥,递给萧菲菲。

“谢谢你,待我这般好。”萧菲菲一阵感动,她也算见过风尘,逢场作戏之辈也多有耳闻,今日这个乡间少年,却为了她几次舍命相救,还给了她一碗温热的粥饭,一时感动,心中感慨万千。

林楚云望着她一笑,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没什么,我将来是要当大侠的人,行侠仗义是我的本分。”

萧菲菲也泯然一笑:“你就会说大话。”

经此一夜,林楚云思绪万千,都不知道从哪里捋清楚,只好呆呆望着天边的日出,萧菲菲则坐在林楚云给他铺好的草甸上,将头斜靠在一颗枯树上,双眼微闭,小憩片刻。她睡着的样子十分委婉,林楚云看她时,美的像一块洁白的玉。

及至晨雾与白烟都散去,太阳已经很亮了,林楚云望见赵苌枫领着二人从凌云山下来,走在前面的那个是一个道姑,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依旧风韵犹存,只是面色清心寡欲,冷若冰霜,身后那人也是个女人,一身素衣,头发扎起来,白色的发带在空中悠悠地飘着,脸色洁白,却神情黯然,那一身宽大的素衣也难掩袅娜的身姿。

林楚云望着她,总觉得心中有种熟悉感。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耗子口中的江湖第一美女,沈落雪。

这二人是清水门的人。

此时,萧菲菲也醒来,望着三人徐徐而来。林楚云忙行礼道:“大师兄好!”

赵苌枫引荐道:“这是清水门的李师叔,这位是沈师姐。”

林楚云一一行礼,心想:“没想到此地又能看见沈落雪,清阳镇一战之后,沈落雪心之所念的李潇被杀,看她也消沉了很多,如今换了装束,行止也没了当初那股娇蛮之气。”

但,沈落雪的容颜确是藏不住的。

萧菲菲也向着三人行了一个歌妓女子常用的屈膝礼,身形婀娜,气质非凡。

“赵师侄所言,就是这姑娘?”那姓李的师叔问道。

“没错,这姑娘不幸流落江湖,被我林师弟救下,如今没个安生之地,我看她颇有灵性,便想着推荐给清水门收留。”赵苌枫行礼道。

“嗯,果然生的标致,身形也不错,适合清水门调教。”李师叔点点头,又问道:“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萧菲菲。”萧菲菲低头答道。

李师叔点点头,又问:“那,你可愿意跟随我等去清水门,我们清水门,都是女弟子,也是响当当的江湖名门正派。”

萧菲菲行礼道:“承蒙厚爱,不敢推辞,小女子这条命都是各位大侠相救,愿听从安排。”

李师叔笑道:“不错不错,知书达理,行性温和,可不像你当初啊,落雪。”

沈落雪听罢,莞尔一笑,也不说话。

“那就收拾收拾上路吧,此去苏澜,路途遥远,少些耽搁。”

萧菲菲点头行礼,转过身又对林楚云道:“多谢你相救,得清水门师傅宽待,我便跟随去了,此去,也不知何时再见。”说罢,脸上一阵黯然神伤。

林楚云道:“无妨,你去清水门学艺,我在凌云门学艺,从今往后,就是江湖同道中人,见你我也要称一声师姐了,我若有所小成,三年之后,我便去找你。”

萧菲菲从左耳上解下一只耳坠,送到林楚云手里:“没什么可送之物,此去一别,三年之约,你一定要来找我玩,我弹琴给你听。”

林楚云接过,也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走吧。”李师叔一句,三人上路了。

“李师叔慢走,代凌云门向霖怡师太问好!”赵苌枫抱拳行礼,望着远去的三人道。

不过一日,便就此离去,林楚云久久望着天边出神。

风云散去,只剩下这三年之约。

林楚云收拾了自己田地上的一片残渣,重新把土地都翻了一遍,满目疮痍。

他又花了两天时间搭了一个小茅屋,这一次比上次的略微宽敞一些,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的小茅屋比上次的更加细致。

因一众山下弟子的英勇表现,力斗山贼,凌云山发给每个山下弟子二十斤玉米的口粮。

一众山下弟子也曾见林楚云不知道在土地里又种了什么东西,只是迟迟不见发芽,即便发了芽,也不见长高,眼见春去秋来,林楚云的土地里依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粮食,但他也不见发愁,只是闲来无事练练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张天鹏、韩扬等人也时常来找他,他时而拿出半坛子高粱酒,几人小酌片刻,时而去张天鹏的土地上转转,张天鹏也不知从哪弄来的一些蚕豆之物,众人谈天说地。张天鹏担心林楚云的土地耕作,少了冬麦,到了弟子武试大会,因为这一项而被刷下来,可就吃亏了。林楚云却遥遥头笑道:“不打紧,大师兄说今年可能会有宽限。”

眼见一众山下弟子的土地里,或麦子或玉米或高粱都一天天长高,今天凌云山下还算风调雨顺,河洛之地大旱并没有蔓延到凌云山。

林楚云身子也在慢慢长开,脸上也一天比一天更英俊;韩扬依旧那么傲气,时不时找他切磋几招,慢慢也有所进益。

一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去。

眼看着秋收时节就要来了,弟子武试大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林楚云脸上却没有一丝慌张,宛若胸有成竹一般。

第21章 收粮

秋分过后,各山下弟子都在忙着收割粮食。有不少弟子都是第一年种粮,收成惨淡。

很快,弟子堂列出了规定,收成超过三百斤的山下弟子,才可以有弟子武试大会的参加资格。这一条标尺下来,大约有半数的弟子都被刷了。

陆之敬,弟子堂第一级的弟子,剑术功法能排到弟子堂内前五,这一次,他负责审查山下弟子的收成标准,以准备弟子堂每年一次的弟子武试大会,遴选出可以参加的人。

“完了完了!”韩扬不禁大呼道。

“怎么了?”林楚云不解道。

“你不知道,这个陆之敬,特别的严,武功高不说,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碰到他,基本上很难过得了比试了。”

“弟子武试大会是山下弟子和弟子堂弟子较量么?”林楚云又问。

“大概率会是这样吧,我去年就是只差两招就可以撑到回合结束,诶,学艺不精,没办法啊。”韩扬叹气道。

“放心,今年一定行了!”林楚云宽慰他道。

那陆之敬一下山,便铁青着一张脸,约莫三十岁了,一身青布衣洗的有些发白,却格外干净。一把长剑背负在身后,对山下弟子没一个好脸色。身后跟随着另一名弟子堂的弟子,帮他清点记录各山下弟子的收成。

“韩扬,共三百五十斤,合格,准许参加弟子武试大会。”一声喊出,韩扬脸上并无多少喜悦之情,三年来,习以为常了。

“张天鹏,共三百八十斤,合格,准许参加弟子武试大会。”张天鹏听到此声,忙跳起来一声大呼,喜不自胜。

那跟在陆之敬后面的小弟子笑道:“恭喜恭喜,第一年就能够收粮丰获,参加弟子武试大会大会。”

那陆之敬却一声不吭,冷冷看了一眼,继续查看下一个山下弟子的收成。

“孙小强……共二百五十斤,不合格。”那个叫孙小强的山下弟子听罢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田里,半年清苦白费了。

陆之敬哼了一声走开了。

“李二沛……共两百一十斤,不合格。”

这次陆之敬都没忍住,嘴里悄声说了句:“废物。”

“周东,共二百九十斤,不合格。”

“师兄,师兄,你看我这只差了十斤,我自己感觉还算不错,师兄,陆师兄,你高抬贵手,让我过吧,我一定好好表现,我练了一年的剑法,没问题的,师兄!”那叫周东的山下弟子忙乞求道,就差给陆之敬跪下磕头了。

陆之敬看都没看他一眼:“规矩就是规矩,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三百斤粮,别说是差十斤,就是差一斤,也是不合格,想参加弟子武试大会,没资格!”

陆之敬一句,让周东无话可说,那身后的小弟子也耷拉着一张脸,满脸遗憾地对周东说:“只差一点,别灰心了,来年再接再厉。”

……

……

一路走来,已经有一多半的山下弟子被刷了下去,这弟子武试大会大伙盼了一整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最后才走到林楚云的田地间,陆之敬望了一眼地里,除了用茅草覆盖的一个小山包,什么都没有,那里面看上去也不像是粮食。

“你的粮呢?”陆之敬冷冷问道。

“我没有粮……”

林楚云话音未落,那跟在后面的小弟子便轻声道:“我听闻这位林师弟侠肝义胆,因为义斗山贼,整片麦田被烧了,也不是他之过也,那麦田长得很好,若是能收获,超过三百斤肯定没问题了。大师兄都说了,特殊情况,可以网开一面。”

陆之敬又哼了一声:“侠肝义胆?特殊情况?网开一面?你可知,什么叫规矩?没有粮就是没有粮,给他网开一面,要不要给刚才那个网开一面?给大家都网开一面,那我凌云门,还成何体统?说什么义斗山贼,这些山下的小鬼,个个都精明着呢,倘若开了这个先例,往后指不定动什么歪心思,干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来。”

他说“偷鸡摸狗”四个字时,眼神狠狠地瞧了林楚云一眼。

林楚云听他如此看不起山下弟子,心中愤愤不平,脸上却毫无一丝表情。

“是是是,陆师兄……”那跟在身后的小弟子无奈,不敢再多言。

“还有,别在我面前拿大师兄说事,没有粮,就是掌门师父亲自来了,也无济于事!”陆之敬狠狠道。

“是是是,陆师兄……”那小弟子只剩下点头哈腰。

“我虽然没有粮,但,我有这个。”林楚云也冷冷道了一句。

这一句,让所有人的都大吃一惊。

他有什么?

只见林楚云将盖在小山包上的茅草掀开,里面露出了一颗颗番薯。

原来那些日子,林楚云种下的是番薯。

有些懂得种地的山下弟子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是番薯,难怪,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说他在地里后来种的粮怎么长不高呢,原来不是长不高,是长到地里了。”

“番薯?也算粮么?”陆之敬不屑道。

“能吃的,好吃的,都是粮。”林楚云也冷冷回了一句。

“算算算,当然算啦,番薯嘛,可以吃的。”那小弟子笑道,随即找人一称。

“林楚云,共五百斤,合格,准许参加弟子武试大会!”

五百斤!

一声喊出,一众山下弟子都欢呼了,五百斤,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数字,让今天所有憋着一口气的弟子们都沸腾了。

“五百斤?我不会是听错吧?”韩扬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

“番薯长在地里,产量高,挖出来就能吃,这些年来好些个农民都会选择种一些,好像是外番传入中原的作物,真不愧是林楚云,能想到这个。”那个对种地颇有心得的弟子说道。

“楚云,你太厉害了。”张天鹏忙奔过来,像他道喜。

“我也没意料到。”林楚云笑道:“以前跟爷爷奶奶种过一次番薯,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还怕种不成呢,没想到收成这么高。”

“别得意太早了,种粮只是基本功,明日弟子武试大会,才要你们的好看。”说罢,陆之敬用力一摆衣袖,冷着脸转身便走。

“明日弟子武试大会,有参加资格的山下弟子,明日一早去弟子堂集合点卯!”那小弟子也急忙宣告了这一句,跟着回山去了。

“切,神气什么呀,这人定是当年做山下弟子久了,憋出病来了,好容易进了弟子堂,才这般刁难。”

“是啊是啊,比起大师兄来,他算个什么东西!”

“大师兄,他连刚开始教咱们练剑的常师兄都不如,整个一怨鬼,看他那样!”

一时间,陆之敬走后,无论是有参加资格还是没有参加资格的山下弟子,都一吐心中不快。

第22章 弟子武试大会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行参加弟子武试大会的山下弟子共十八名,便沿着山道,向弟子堂而去。那些没有参加资格的弟子也按奈不住,跟着去山上凑个热闹,也好开开眼界。五十余人浩浩荡荡便上山了。

很久没来弟子堂了,林楚云等人再次看到弟子堂的门牌时,想起一年来的经历,恍若隔世。

此时的庭院,已然收拾妥当,大堂顶上,经年历久的青瓦在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院中每一片石板都似乎在吞吐着凌云门百年的气韵。

不一会儿,一众弟子堂弟子都从各自的房屋内出来,收拾妥当,分列庭院两边,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山气日夕佳。偶尔一片黄叶飘下,显得优雅而肃穆。

众山下弟子一一点过卯,参会者都一身精神打扮,早早立在庭院一边,而没有参加资格的弟子则在外围站着。

执事长老何三桐和掌镜长老傅昆从弟子堂大堂走出,赵苌枫也跟在后面,最后走出来的是凌云门掌门。三人皆在堂前设座,掌门坐于正中,两位长老分坐两边,赵苌枫则站在一侧。

执事长老何三桐朗声道:“凌云门每年一次的弟子武试大会正式开始,我先给诸位介绍一下规则,弟子武试大会分为山下弟子武试大会和弟子堂弟子武试大会,山下弟子武试大会,由选拔出的山下弟子参加,分别与弟子堂选出的三位考官一一比试,能在其中一位考官手下走过三十回合的山下弟子,便有资格进入弟子堂,比试不难,大家看各自的造化;而弟子堂武试大会,由弟子堂全部弟子参加,抽签互相对决,败者下场,胜者继续,直至决出前四名,这前四名跟我或者掌镜长老傅师叔比试,能走过五十回合者,方有资格成为凌云门座下大弟子之一,目前,凌云门座下大弟子,只有你们的大师兄赵苌枫一位,大家各显身手,祝各位都能有好成绩!”

说罢,只见凌云掌门一挥手,掌镜长老傅昆一声长啸:“弟子武试大会,现在开始!首先进行山下弟子武试大会!”

凌云门全部弟子,共一百余人,都朗声欢呼。

一年一度的盛会就此拉开序幕。

“山下弟子参会者,来此抽签,选出对试的考官。”一名弟子堂负责抽签的师兄喊道。

众人一一抽签,张天鹏先抽到“丙二”号签,韩扬抽到了“甲三”号签,林楚云抽签一看,自己的牌号是“乙六”。

“什么意思啊?这签号代表什么?”众人都疑惑道。

“各位山下弟子听清楚了,看看你们各自手里的签号,甲乙丙代表各位将要对决的考官,甲考官为李逸仙师兄,乙考官为陆之敬师兄,丙考官为吴峰师兄,后面的数字代表各位的出场顺序,抽中‘甲一’号的师弟,便请第一个出场,与李逸仙师兄对决,以此类推。三位考官皆为弟子堂内武功高强的师兄,大家小心,祝各位好运!”那位负责抽签的师兄说完后,大家都恍然大悟。

只是没想到陆之敬又是考官,抽到“乙”开头的山下弟子叫苦不迭。

而林楚云抽到的是“乙六”,他是与陆之敬对决的最后一人。

正可谓冤家路窄,此人在山下便刁难林楚云,不给一点面子,如今怎肯手下留情?不过,林楚云心中不惧。他得剑鬼指点剑法,连韩扬也不过能在他手下走过三十余招,这陆之敬,不管他又多厉害,林楚云定要跟他斗上一斗。

一声哨响,山下弟子武试大会开始了。

首先是抽到“甲一”、“乙一”、“丙一”的弟子出场,分别对阵李逸仙、陆之敬、吴峰。

三人走到场中央来,面对三位考官,都有些战战兢兢。

弟子堂庭院的中央是用石板砌成的阴阳八卦图,此刻,上场比武的弟子们脚踩五行八卦,心神却七上八下,而其余弟子们则围在一旁,眼看比武的进行。

弟子武试大会上,包括考官在内,都是用的统一分发的木剑,因山下弟子武功低微,若用铁剑,恐有伤人的情况发生,都用木剑,便在剑法造诣上决定胜负。

比武开始。

不出所料,三位考官的确是弟子堂中的佼佼者。

率先上场的三人,除了“丙一”号凭借略微娴熟的剑法拼到第二十个回合之外,另外两人皆是惨败,十五合不打,便被重重打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今年的山下弟子们就这点本事么?我们考官都不准使用内力,只凭剑法,尔等都如此不堪一击?”陆之敬一脸不屑道。

林楚云看他那股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来气,但苦于看见他的剑法的确很厉害,自己若想要找机会取胜,得使出百分之二百的实力了。

第二场,该张天鹏上场了。

林楚云走到张天鹏身边,轻声对他说:“上场之后,找机会贴近他,你力气打,用全力去打,尽量别让他使出刚才那缠绕下盘的一招。”

张天鹏听罢,点点头:“放心,刚刚输掉的那小子,确实剑法不济。”

林楚云拍怕他的肩膀:“去吧。”

张天鹏一上场,众人皆是“哦~”的一声,他身材高大,只有十六岁,却看上去比对面的吴峰还要高大许多。

场上二人行过礼之后,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吴峰率先出剑,嘴里喊道:“师弟,小心了。”

张天鹏一剑格挡之后,便按照林楚云的说法,尽量与吴峰保持比较近的距离,因为伸展不开,二人剑法皆是已劈砍为主,不知不觉之间,二人已经走过了十五回合。张天鹏用自己的一腔力气,将吴峰的快剑一一遮挡。

眼看如此下去便要不分胜负,吴峰脚尖一点,身子往后一翻,连出两剑,立刻与张天鹏拉开距离,他已然会意了张天鹏的打法和策略,决不能让他再欺近自己。

吴峰这一妙招在众弟子中博得一阵喝彩,他们整一年都在山下试练剑法,却从未见过有人能使出这般绝妙的剑招,其实这一招在凌云剑法中叫做丹枫白露,是将三十六路凌云剑中的几招通过巧妙的连接糅合成一招,只是山下弟子都没练过这样的招式,自然觉得神奇无比。

张天鹏心中暗暗叫道:不妙。

果然吴峰剑上妙招迭出,一招长虹贯日,再接一招鹰击长空,皆是大开大合的剑法,张天鹏只能硬接硬挡。张天鹏每出一招便大喝一声,以壮声势,手臂和肩部已经频频中剑,幸亏他意志坚定,硬生生将疼痛忍住,吴峰剑法虽妙,这几招却没能将张天鹏拿下。

谁知张天鹏只顾招架,却没办法再干扰吴峰的出剑,吴峰终于使出那招缠绕下盘的打法,这一招叫草灰蛇线,笼住了张天鹏的双腿,张天鹏左腿第一次中剑,依旧是忍者疼痛大喝出剑,吴峰又反手使了一招,这一次,张天鹏终于招架不支,一剑被打倒在地。

半晌,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第三十一回合!”旁边计数的弟子们喊道。

听到这个报数,张天鹏刚开始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围一众山下弟子忽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林楚云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笑。

张天鹏是第一个走过三十回合的山下弟子,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已经是弟子堂弟子的一员了。

吴峰笑着无奈摇摇头,先想着刚刚爬起身来的张天鹏行了一礼,道:“张师弟,恭喜你了。”

而旁边早已收拾完对手的陆之敬冷笑着对着吴峰道:“吴师弟,大意了吧?”

吴峰也只得笑着摇摇头。

而张天鹏被一众拥簇,是他给这些山下弟子带来了一阵强心剂。

而林楚云知道,张天鹏虽然看上去笨笨的,但在练剑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外加他肯勤学苦练,一路钻研,怎能不会有所成就。

第二轮比完,这一轮只有张天鹏胜出。

第三轮开始,轮到韩扬上场了。

第23章 无边落木

林楚云走到韩扬身边,轻声道:“你跟他对战的时候……”

话音未落,韩扬忙一摆手,嘴角微微一斜,露出痞痞的笑:“不用你教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楚云苦笑着摇摇头,韩扬还是那个韩扬。

互行过礼,韩扬与李逸仙的对战便开始了。

不由分说,韩扬率先出剑,他毕竟是山下弟子中剑法的佼佼者,而他的策略就是,先下手为强,争取在刚开始的几招中采取进攻策略,这样就可以逼的李逸仙在前面几个回合中只能防守,这样就能多偷几个回合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韩扬的前五招全是凌厉的攻势打法,使尽了他这三年多来所参悟的最高明的招数,绝无一丝怠慢。

“果然韩扬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又有很大的进步,与刚开始与我比剑时期的他不可同日而语。”林楚云望见韩扬此刻正在施展的剑法,心中感慨道。

“韩师弟,剑法不错啊!”李逸仙笑道。忽然他眉头一紧,长剑一横,一招云横秦岭,又接一招雪拥蓝关,这两招在凌云剑法中也是相连的,两招使出精妙无比,李逸仙虽然没用内力,但周围人似乎都能感到剑上传来的剑气,四方纵横。

韩扬被连连逼退。

但,凭借手上的剑招,韩扬还在苦苦支挡,片刻间已走过二十五回合。

最后五个回合,韩扬心中一紧,无论如何,他都要撑下来。

李逸仙似乎也意识到了如此情况,手上的剑招开始更加飘逸迅捷,在一旁观看的林楚云感觉到李逸仙的变招,心道:不妙。

却见韩扬大喊一声,挺剑而上,招招快剑,都是有攻无守,两败俱伤的打法,李逸仙何等自负,怎能容忍韩扬的剑碰到自己,哪怕自己可以把他打倒。

这一犹豫之间,两人又走了十个回合,直到地十一合,李逸仙才抓住破绽,一招制住韩扬,长剑一抖,眼见韩扬的木剑脱手,身子向后仰去。

韩扬躺在地上,嘴角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

“第三十六合回合!”计数的弟子一声喊出,标志着韩扬终于经过三年多的磨砺,参加过三次弟子武试大会后,终于得以进入弟子堂。

就在此刻,他可以开开心心的笑了,像个孩子一样。

他站起来,向着李逸仙行了一个礼,道:“多谢李师兄手下留情!”李逸仙也笑道:“恭喜了,韩师弟。”

转身向身后看去,林楚云等一众山下弟子,眼中都是欣喜和殷切的目光,韩扬不知为何,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一滴眼泪在他眼中慢慢蕴藏。

他走到林楚云身边,喜极而泣。一把抱住林楚云,道:“多谢你,若不是你,我今日也不会得以成功进入弟子堂。”

林楚云再没多说什么。

韩扬太不容易了,他是心高气傲之人,却连年在此受挫,终于成功,也能一吐心中的怨气。

……

接下来的比试,又有两人成功撑到三十回合之后,进入弟子堂,两边的比试都已完结,只剩下最后的林楚云,此时,已有四名山下弟子过关,包括张天鹏和韩扬,李逸仙和吴峰那边各两名,而陆之敬这边,不出所料,前五名弟子无一例外全部败北,而且是惨败。

最惨的一名,只走了五回合。

现在还没有比试的山下弟子,只剩下林楚云一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合在他身上。

“楚云,那陆之敬心狠手辣,对山下弟子也完全不留后招,你看这几个,个个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幸亏是木剑,要不然,他们哪里还有命在。”张天鹏在他耳边悄声道。

林楚云也侧身点点头道:“我也看到了,全都是杀招。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楚云,小心!”韩扬也对他说道。

拿起木剑,剑尖在石板砌成的地上,划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只剩下他一人,山下弟子最后的期望,都在他身上,张天鹏向着前方大喊道:“楚云,加油!”

身后的一众山下弟子也都受了鼓舞,大声齐喊道:“楚云,加油……楚云,加油……”

走上前去,林楚云率先行了一礼。

那陆之敬冷笑道:“林师弟,林少侠,支持你的人还真多啊!”说罢一张脸铁青着,长剑一抖,摆开了阵势。

林楚云也举起长剑,在手中挥舞一番,说道:“陆师兄,得罪了。”

一剑直直而出,直取陆之敬的小腹。

“哼,雕虫小技。”陆之敬轻蔑地一声,旋即剑法展开,攻势刚猛凌厉,即便没有内功,也能感到那股强烈的杀气。

林楚云毫不畏惧,上中下三剑一一刺出,剑法之快,让陆之敬也吃了一惊。

“好快的剑!”在一旁观看的弟子堂弟子们也没想到,一个山下弟子,能使出这么迅捷的剑法。

陆之敬的剑身在身体左侧画了个半圆,将来势的三剑都化解了,林楚云却早料到如此,长剑一转,又从另一侧刺出,刷刷又是两剑。

“难怪这小鬼你们嘴硬,原来手上的剑招确实不赖,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要不然,还真以为自己剑法高超,自大妄为。”陆之敬心道,手上的剑招一边,一招玉露凋伤,接一招风飘万点,可谓攻势迅猛,这两招在凌云剑法里属于狠辣的招数,皆是由三十六路凌云剑中凌厉的招数黏接而成,特别是风飘万点这一招,不仅剑花要舞得恰当,一瞬之间连刺五剑,正反手交错,每一剑的位置都有严格的标准,此招山下弟子不可能通过自己领悟而出,只有弟子堂弟子通过系统学习后方可学成,即便如此,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在实战中使出这两招来,更何况是连着两招。

陆之敬这是非要林楚云的好看了。

然而林楚云并不惧。

先一招铤而走险直刺陆之敬的面门,导致前一招玉露凋伤虽然使得好看,却并未使老,第二招风飘万点便失了先机,而林楚云这第一剑只是虚招,随即身形一转,使出一招无边落木,接着又是一招一去朔漠,连连将陆之敬的剑招逼退。

“不可能,不可能,山下弟子这么可能使出这两招来?”陆之敬心中一惊,这两招也是山下弟子无从学习的招数,他万万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剑法已经达到了这般造诣。

他哪里知道,林楚云得剑鬼指点剑法,还有很多的惊喜他不知道,林楚云使出这两剑来也只是稀松平常,他只是随手使出,不知道这两招叫什么名字罢了。

说话间,二人三十招已过。

第24章 比剑

林楚云依旧没有一丝退缩的迹象。

只见他剑法越使越快,剑上的招数连连出奇,不仅能将陆之敬的招数一一化解,甚至有那么一两招,都能逼的陆之敬向后退却。

眼见三十回合已过,陆之敬心中已是非常不快,竟然让这个小子蒙混过关,即便如此,一定要大大地折辱他一番。

想到此,他手上的剑招一再变换,都是要将林楚云置于死地的打法。

林楚云暗暗运起内劲,将手中的剑使得更快更稳了。无论陆之敬怎么变招,林楚云都能从容应对,一时间,二人斗得难解难分。

此时,回合数已经过了五十。

众山下弟子看到林楚云能撑到此刻,已经是惊掉了下巴,亲眼看见他使出好多匪夷所思的剑招,完全超出山下弟子的想象力。

而陆之敬对其也是无可奈何,他的剑法,一时间竟然无法将林楚云制服。

林楚云的剑招皆为随机应变,有些招数可以看得出是属于进入弟子堂后弟子们方能学习的连贯招数,有些则无迹可寻,好似随便黏连的几招,却也有不素的威力,甚至有的招数看上去佶屈聱牙,也不太雅观,但也能作为一时抵挡只用。

你来我往,两柄木剑相交,已经走过了一百回合。

陆之敬心中大怒,他的忍耐到此结束了,只听得他大喝一声:“臭小子,你在哪偷学的这些招数,从实招来!”

说话间,他的剑上使出了内力,一时间剑气翻涌,但见他衣袖鼓荡,真气外漏,顷刻间,一招长风万里使出,凝结的剑气朝着林楚云而来,林楚云与他长剑一交,忽然感觉身体一震,一股强烈的内力冲他而来,一时难以抵挡,竟然长剑脱手,身子重重地向后摔去。

幸亏他也有一些内力护身,自觉护住了心脉等重要部位,要不然,此刻已经被陆之敬的内功所震伤了。饶是如此,林楚云依然感到这股霸道的内劲将自己狠狠推开,五脏六腑都震得发疼,他侧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久久不能起来。

陆之敬见状,竟然要再次提剑而上,眼中的愤恨之光难以言表。

“住手!”

忽然间传来一声雄浑之音。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凌云掌门从座椅上站起来,厉声说道。

“掌门师父,这小子他偷学……”

陆之敬话音未落,凌云掌门一挥衣袖,再次运起内功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之敬,作为师兄,你要懂得大度。”

说罢,挥一挥衣袖,便往殿内走去。

掌门都不看了,意味着山下弟子的武试大会结束了。

陆之敬只好低头朝着弟子堂大堂行了一礼,恭送掌门而去。

躺坐在地上的林楚云还未说得出话来,只听得旁边计数的弟子喊道:“一百零八回合!”

霎时间,山下弟子中间发出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林楚云,林楚云,林楚云,林楚云……”呼喊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赵苌枫从大堂前走了下来,对着林楚云道:“林师弟,恭喜你啊,没想到你的剑法悟性这么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果然没看错你,看到你出彩,我为你感到高兴。”

林楚云忙在张天鹏等人的搀扶下站起来,众人都行了一礼,道:“大师兄!”林楚云也忙道:“不敢,得大师兄嘱托,我苦练剑法,日夜不敢怠慢,才学的一二皮毛。”

陆之敬上来,怒目圆睁对着赵苌枫道:“大师兄,这个小子他偷学武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剑法,江湖上偷师学艺之罪,可是……”

陆之敬还未说完,赵苌枫就冷冷道:“陆师弟,刚刚的比试我们都看到了,林师弟所使的剑法,皆为正宗的凌云剑法,这些个山下弟子,人人都学过的,只不过他悟性高,自行参悟了某些弟子堂弟子才能学习的连贯剑招,他能使出这般剑法,不足为奇,掌门师父都说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陆师弟,稍安勿躁啊。”

“可是他……”陆之敬一急,脸上青筋暴怒,双脸通红。

“山下弟子武试大会明确规定,考官不能使用内力,全凭剑招考验,刚刚陆师弟最后一招,是想要这位林师弟的性命么?”赵苌枫厉声问道。

陆之敬听此言,立刻羞愧难当,通红的脸又立刻转白,忙道:“大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刚刚一时没控制住,一不小心……”

“好了好了,无需多言。”赵苌枫并未听他解释,又对着林楚云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此时的林楚云已无大碍,笑着拍拍胸脯道:“没事,我们都是庄稼人,皮糙肉厚,一点事儿都没有。”他说此话,也意在讽刺陆之敬剑法和内功都比较差劲,完全伤不到他。

陆之敬一听,心中好不是滋味。

赵苌枫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便笑着走开了。

此时,林楚云也朝着陆之敬行了一礼,笑道:“陆师兄,多谢手下留情!”

他说“手下留情”四个字时,故意抬高了语气,以示讽刺。

那陆之敬也草草行了一礼,嘴里“哼”了一声,便狼狈离去。

众山下弟子见此,都是大笑,众人高兴至极,将林楚云、张天鹏、韩扬等五人围在中心,连连恭喜。

享受着如英雄般的拥簇,林楚云心想,难怪众弟子都对升入弟子堂如此上心,又想到赵苌枫能从弟子堂脱颖而出,还能与两位师叔走过五十招,可见其功力多么深厚,饶是如此,比起被魔教教主赫连桀所杀的玄清门大弟子李潇,还是差了好大一截,而李潇尚且如此,比起年轻时的剑仙顾白来说又差了好多,在江湖一等一的高手面前,不过如同花拳绣腿一般,武学之道,当真深不可测,自己目前才算迈出了第一步。

想到自己从今天开始,就是弟子堂的一员,这一年来的辛勤,也算是有了回报,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就要开始了,从结束流浪儿的生活,到如今作为江湖名门正派凌云门弟子堂的一员,回想一路走来,恍若梦一般。

忽然,弟子堂前鼓声大作,一众弟子堂弟子再次分列两边,是弟子堂弟子武试大会要开始了。

这才是凌云门武学每年的重头大戏!

第25章 弟子堂武试

很快,弟子堂上的一众师兄们便抽好了签,得知了自己第一轮对阵的对手。

而一众山下弟子早已备好各自的干粮,成群结队坐在一边,看着这场凌云门每年一次的武道盛会开展。

以免伤人意外,这些弟子堂的弟子们比试,依旧用的是统一分发的木剑。

随着一声鼓响,比试开始,一时间剑气纵横,没有了内力的限制,这些弟子堂弟子们都施展出自己最厉害的一面。

众山下弟子看的过瘾,连连拍手称快,有人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练到此番境界,也能在江湖中小有成就,至少在一个小镇上称王称霸不成问题了。

然而,事实上是,这些弟子堂弟子之间的武功高低差别,比山下弟子之间的武功高低差别要相差很多,低者武功比林楚云等人高不了多少,而武功高者则如李逸仙、陆之敬等人,一时间大杀四方,没了内力的制约,更能显出弟子之间修为的差别。

在弟子堂上,武功修为差异也可以决定自己将来的方向,武功高者如李逸仙等人,则可以专心修为,做一些功课之类的活,而武功低微者,则会被分配到诸如打扫庭院、厨房做饭等活,虽然山上也有一些常被雇佣来做一些日常清洁和准备餐饭的活,但仍需要弟子们打下手帮忙,这个时候,武功高便能让你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这个世上,总是强者才有话语权。

林楚云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很快,李逸仙、陆之敬、吴峰三人都脱颖而出,经过四轮对决,这三人都无一败绩,接连淘汰了对阵的对手,进入四强中的还有一位师兄,叫冯一尘,此人剑术也好到出奇,只是话不多,剑法凌厉而飘逸,可以看出内功也很不错。

这四人成为了有资格挑战凌云门座下大弟子的选手。

“难怪选他们为山下弟子武试大会的考官,确实是武功高强啊!”

“原来跟我们打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手下留情了!”

“对呀对呀,刚才那一剑,要是打在我身上,我估计当场一命呼呜了!”

众山下弟子你一言我一语,看得好不热闹。

很快,四人被量量安排与掌镜长老傅昆、执事长老何三桐对战。

最先上场的是李逸仙,他被分配到与傅昆对战,傅昆算是凌云门里除了掌门之外武功最强之人,李逸仙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二人行过礼,只见他将手中的木剑轻轻一挥,便舞出一朵剑花,剑气四溢,连十丈之外的诸人看了,也无不心惊。

一舞剑器动四方。

包括林楚云在内,凌云门所有弟子,都感到无比的震撼。

李逸仙也不逞多让,催动内功,剑气外露,便与傅昆交战。

李逸仙的剑法之高,在座的诸位都是有目共睹,作为考官便将一手剑法使得潇洒飘逸,凌云门上下无不敬服,此刻方见李逸仙使出最强功力,众人都不禁“哦”了一声。

作为第一个上前比试的四强之一,李逸仙展示出了弟子堂弟子的最强威力,然而,四十回合之后,他还是被击倒在地。

傅昆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道:“是有所进步,但还不够啊,继续努力吧。”

李逸仙只好站起身来,拾起木剑行了一礼,惭愧退下。

接下来的是陆之敬对阵何三桐。

大家都看的出,陆之敬很想在剑法上证明自己,无论是作为考官面对山下弟子的挑战,还是在弟子堂弟子武试大会中连连击败对阵的对手,都能看出他剑法上的凌厉和霸道,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悍气。

然而,当他面对何三桐时,却如同有力使不出一般,但见何三桐周身气韵深厚,无论陆之敬的剑法多么强硬,都如同打在棉花上,不过三十余回合,招式被制,陆之敬也被击败。

之后的吴峰和冯一尘一样,无一例外倒在了凌云门座下大弟子的门槛上。

打完比赛,凌云掌门宣布,今年次的弟子武试大会结束。五名山下弟子通过考验,准入弟子堂,而弟子堂弟子又是无一人赢得挑战,凌云门座下大弟子的席位,除了赵苌枫外,依旧空缺。

此时,天色已晚,红日西沉。林楚云、张天鹏等人与众山下弟子一一道别,互相勉励的话说了不少,之后,一众山下弟子又浩浩荡荡地回山下去了。

林楚云等五人便跟随弟子堂安排房舍的弟子,一一住进了自己的卧房,房间不大,十尺见方,除了一张床外,别无他物,林楚云忙碌了一天,与陆之敬的对战,身上也难免有些小伤,便坐在床边,再次运起剑鬼江北鹤教他的内功呼吸之法,一时间调养身体,疲乏感略微减轻。

不一会,便听到有人敲门。

林楚云开门一看,是刚刚安排房舍的师兄,林楚云忙行礼,那师兄也行礼道:“林师弟,这是你的衣服和书本,这两套衣服一模一样,是以前制作存下的,你看合身不合身,作为弟子堂弟子,衣服要常洗常换,保持干净,这是你的书本,明日一早,去大堂做功课,别迟了。”

说罢,便退去了。

林楚云接过衣服和书本,回到房内,先把衣服放一边,翻开书本一看,略微有些失望,并非什么武功剑招,而是文史子集,原来凌云山上也要读书做学问。

将衣服抖开,打算先试着换上穿着看看,刚解开自己身上穿的那件土布衣,便有一本小册子从怀里掉出来。

便是那本《鬼剑诀》。

林楚云心中一惊,这东西绝对不能让外人看见,他必须得找个地方藏起来,现下无处可藏,只得自己贴身携带了。

换上那身象征着凌云门弟子堂弟子的青布衣,林楚云瞬间精神了很多,那身衣服还挺合身,虽然不是什么华贵的锦衣,但林楚云心中仍然生出一股难言的自豪感。

回想一年前,他刚到凌云门,第一晚也是住的弟子堂,这些依山而建的青瓦房舍虽然简陋,却似乎给了林楚云一种心灵的依靠,如今,终于得以住在这边,说不出是熟悉还是陌生,只是作为凌云门的一员,他终于看到了一丝丝的光明。

窗外月胧明。

第26章 功课

一声鸡鸣打破了弟子堂清晨的静谧。

拂晓时分,林楚云从睡梦中醒来,显得有些不习惯,多少天来,他都是睡在小茅屋里面的茅草上,昨晚却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穿好衣服,带好书本,林楚云打开房门,门外正是清秋,片片黄叶如蝴蝶般飞舞,在初阳的照耀下,整个弟子堂透露着一股世外桃源的仙气。

信步走到弟子堂大堂,找定自己的位置席地而坐,只见李逸仙站在最前面,朗声道:“诸位弟子堂师兄弟,今晨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做功课。”

林楚云见张天鹏和韩扬也坐在自己旁边,他们是昨日才升入弟子堂的新晋弟子,是以坐在了最后面的位置。李逸仙首先言明道:“今日有五位师弟加入了我们弟子堂弟子的行列,我先给各位普及一下我们弟子堂功课的规矩:每日清晨,钟响过后,便来大堂此地做功课,每日第一课为练习凌云门基础修身功法,是最为普及的凌云门入门内功,你们五人可慢慢领悟,先跟着诸位师兄操练;之后是道法讲学,只要研读大道五千言、逍遥经等道法经典。”

众人都一声不吭,听着李逸仙讲话。

“现在开始练习凌云门基础修身功法,首先,气运丹田。”

林楚云闻言,便按照李逸仙师兄所说,深吸一口气,缓缓沉入丹田之中。

“汇入膻中!”

……

林楚云听李逸仙一一讲解,将周身气息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他细细想来,原来和剑鬼江北鹤教给他的运气之法大同小异,这基础修身功法做完,只觉的浑身舒展,精神倍增。

接下来便是道法讲学,说是讲学,其实就是这些凌云门弟子堂弟子捧着大道经书,一齐逐字朗读:“道可道也,非常道也。名可名也,非常名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门……”

……

林楚云识字不多,曾跟随爷爷奶奶认得几个字,又在江湖流落几年,通过各种渠道认识了一些,却也比较吃力,此刻只好跟着一齐朗读,洋洋洒洒五千言,读了一个早晨。林楚云虽不知其中奥妙,但听到有些话,心中还是颇有触动,读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心中虽不解,但觉其中大含深意;又读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心中有深觉其然,不住点头。

林楚云开始明白,大道五千言,虽然不是武功秘籍,但却蕴含着世间万物的真理,只是觉得自己此刻方读到这么有深意的书,以前的自己仿佛浑浑噩噩地生活,此刻,书中的每一个字,才昭示这关于天地万物,关于自己,关于生命的意义。

这一堂功课,林楚云受益匪浅,他暗下决心,从今往后,要认真学习大道五千言,要逐字逐句去认真研读,学会每一个字,读懂每一句真言。

做完功课之后,已是接近午时,林楚云与张天鹏、韩扬等人跟随众人去吃午饭,山上的饭菜清淡,也不过是粗茶淡饭,林楚云不忌口,也吃得津津有味。

毕竟,对于他们这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弟子来说,能安安稳稳吃一顿饱饭,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

张天鹏还笑道:“楚云你看,这是你种的番薯,此刻就被大伙吃上了。”

林楚云一尝,果然很好吃。

用过午饭后,李逸仙等师兄便又带领诸弟子去弟子堂大堂后面的青武堂,这个青武堂要比弟子大堂小一圈,隐在大堂后,显得颇为局促。堂前有两名看门弟子,众人穿门而入后,来到堂前,李逸仙一挥衣袖,但见四面墙上落下卷轴展开,共十六幅,上面有图有字,林楚云细看,皆是剑招功法。

李逸仙道:“此乃凌云剑法的剑招,共七十二招,每一招都蕴含这三十六路凌云剑法的诸多变化,只有升入弟子堂的弟子才有资格学习,大家可以细细观摩,若是想学,可自行前来,向两位守门师兄报上名后,便可自行研究。剑法一道,全凭自觉自悟,如今剑招口诀都在此,若要练成凌云神剑,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各位师兄弟,大家共同勉励,他日练成剑法,光大我凌云门楣。”

林楚云却痴痴望着上面的剑招发呆,但见其中诸多招式,皆是三十六路凌云剑的各种组合与拆解,三十六路凌云剑法只是凌云神剑最基础的组成部分,而这些剑招,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使过,只不过并未想到,早已有人总结出如此完备的招数,有一些剑招在自己脑中试演后,不觉大为惊叹,果然神妙无比,难怪弟子堂弟子的武功,会比山下弟子高出一大截,而看到此,林楚云也不得不佩服凌云祖师之聪慧,那些他本来自以为领悟的剑法,前人早已悟到了。

“这最后两幅图上记载的,并非是剑招,而是凌云祖师传下来的云澜神功,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内功,一共九层,大家可按照上面所载的功法运行之道自行修炼,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修为,内功修炼是天长日久之功,第一层的功法没有练成,是无法修炼第二层的,大家切记,不可跃层修炼,否则徒劳无功不说,还有可能走火入魔。”

林楚云望着上面记载的内容,忽觉得高深莫测,这些功法和剑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修炼完成。

“那,李师兄你的云澜神功练到第几层了?”韩扬率先问道。

“我只练到第六层,我们的大师兄赵苌枫,是众弟子中唯一一个练到七层的人,这云澜神功,越到后面,突破越难,当真能练到第九层,便是神行天下也无可惧了!”李逸仙道。

“第六层就已经这么厉害了,要是练到第九层,那内功修为会有多恐怖啊。”有人低声道。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时间,大家自由活动,练剑或者修习内功,全凭各位自觉了。”李逸仙说罢,便带领众人走出青武堂,大家便都散去了。

第27章 疾走人参

第二日,同样是清晨做完功课,李逸仙带领着一众弟子往后山走去,林楚云渐渐听得有人窃窃私语道:“又要去捉人参了……”

林楚云心中疑惑,人参不是在地里么,挖就可以了,怎么会用捉呢?

到了后山,但见古木参天,黄叶纷飞,一阵清风吹过,山林之间响起了悠长的呼啸,李逸仙道:“诸位师兄弟,我们今日来后山学一门功课,便是捉疾走人参。相比大家都有所了解了,我给五位新升入弟子堂的师弟讲一讲。”

“疾走人参?”五人皆发出疑问道。

“没错,疾走人参是我们凌云山独有的一种修炼药材,对我们修习内功、滋身补体又极大的功效,这疾走人参的汁液,无论是内服还是外服,都能融入人体经络,不仅能强固筋骨,还能促进内功,一株疾走人参,抵得上一年的艰苦修炼。”

“有如此功效?那我们快去挖吧!”新来的五人一听,便来了极大兴趣。

“哈哈哈,先别高兴的太早了,听李师兄说完!”人群中比较老的弟子笑道。

“大家稍安勿躁,”李逸仙又道:“这疾走人参,有如此神奇功效,自然非普通人参可比,也十分难得,倒不是因为千年不遇,数量稀少,而是因为,这疾走人参是活的,他自己会跑。”

“活的?会跑?”五人皆是惊讶道。

“没错,要不然,要在这人参前面加‘疾走’两个字呢,这疾走人参跑起来,比兔子还快,想要捉住,极为困难,而且神出鬼没,任何崎岖坎坷之地都不在话下,相比起来,我们人的脚力就差很多了,莫说这人参极为难遇到,就算是遇到了,想要捉住也是一件相当考验脚力和运气的,所以,大家各凭本事,看各位有没有这个好运了。”

“那,之前有人捉到过疾走人参么?怎么捉到的?”韩扬大声问道。

李逸仙笑着摇摇头,还未讲话,人群中便又有弟子笑道:“三年了,我见到过的疾走人参有好几株,却从未听到有人捉到过。”

“这么难,我们还捉什么,不如回去慢慢修炼得了,修炼三年,也相当于吃了三个疾走人参了!”人群中有人沮丧道。

李逸仙对此并未正面答话,又对着众人道:“各位,这疾走人参的长相,跟普通人参差不多,大约半尺高,有腿,仔细找找便能有机会看见,大家现在就开始分头寻找吧,捉到的人参者,可报回弟子堂后,自行使用,想想,一整年的修为,内功大进,大家要努力啊。”

说罢,众人便四散开来,有些老弟子一开始就放弃了,捉了几年没捉到一只,也就心灰意冷了。

林楚云等五人却都颇为好奇,便一头扎入深山老林,寻找疾走人参的踪迹。

“你找这边,我找那边。”林楚云便与张天鹏分开了找。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别说疾走人参,就连普通的人参也没看见一株,秋天的黄叶已经在地下铺满了一层,这些地方都是地形险峻之处,否则,此土肥沃,用来种地定是产量高涨,年年丰收。

林楚云心想:这世间万物如此神奇,人参也能跑起来,相比是历经数百年沉淀,风雨磨砺,方能有了灵性,这人参修炼之行也是极为艰深,一定相当罕见了,也难怪功效如此神奇,只是这凌云山后山之大,方圆百里,去哪寻找着传说中的疾走人参呢?

只听见远处隐隐约约有其他人打闹的声音,也渐行渐远了,看样子也不像是找到疾走人参的。如此秋景,林楚云走了半晌,内心中却平静了许多,他便想,即便找不到疾走人参,能在此地修行练功,也不失为一种福分。

想到此,他便席地而坐,闭上双眼,运起昨日所记的凌云神功第一层,他有剑鬼江北鹤教他的内功打底,此刻又呼吸着凌云山万年来回荡的仙气,但觉经络运行舒畅无比,他按照凌云神功第一层功法的步骤,慢慢引导气息运行,一个小周天后,接一个大周天,如此反复,直到第三次,他只觉得脑中一阵清明,身躯仿佛微微颤动了一下,好似“轰”的一声,气如泉涌,他明白,自己的凌云神功第一层,已经练成了。

此刻,林楚云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着山中静谧而安详的空气。

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睁开眼睛,林楚云看见自己的右前方,有一只人参,正在悄悄地走着!

“疾走人参!”他心中一动,连忙跳起来。谁知这一跳,那人参也受了惊吓,撒腿就跑,箭也似地朝着右方奔去。

林楚云即刻迈开腿追上去。他的脚下只有跟耗子学过的那点轻功,此刻方觉的远远不够。那人参果然跑的飞快,不仅会跑,还会上蹿下跳,各种地形都如履平地,林楚云双腿没命地奔跑,依然落在后面一大截。

他暗暗运起刚刚练成的凌云神功第一层,忽觉脚下的力道更深了,一步下去,能比之前跑出去更远,也更精神,只是那疾走人参仿佛练了绝世轻功一般,小小的身子,却灵活至极,用力一跃,能蹦出一丈高,林楚云跟在后面大喊道:“喂,你跑慢点啊!”

忽然,那人参好似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但见疾走人参忽然发力,忽左忽右窜出去老远。

林楚云越跑越觉得疲惫,眼神稍微一不留神,便将疾走人参跟丢了。

第一次与这疾走人参打了个照面,没想到被他戏弄了。

林楚云心中气愤,无奈自己此刻已是气喘吁吁,只好作罢,连忙坐在地上运起内功,将凌云神功第一层又运行了几遍,这才将气息调顺。他心道:“无论如何,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抓住一只疾走人参。”

他不信,这个小小的东西,能让他这个久经江湖的流浪儿就此吃瘪。当年无论谁欺负他,他都有办法,如今却让着小小的疾走人参调戏的没有脾气,他林楚云,绝不甘心。

只是又走了老半天,再没遇上一株疾走人参,无奈天色不早,他只好悻悻而归。

第28章 下战书

回到卧房后的林楚云细细回想今日追逐那疾走人参的过程,忽然间茅塞顿开,原来凌云门弟子堂安排这么一门课程,原来是为了锻炼弟子们的轻功脚力,追得上追不上人参不要紧,在追的过程中,自己的耐力、脚步、功法都能得到大幅度提升,追逐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修炼方法。

想到此,林楚云心中浮一大白,没追上疾走人参的苦恼也顿时烟消云散。

如此过了约有十日左右,林楚云每日功课不辍,勤苦练功,剑法和内功都在慢慢长进。每天也会抽时间去后山找寻疾走人参,一旦遇上,便是奋力急追,虽一株也未追上,但渐渐发觉自己的脚法更稳健了。

这一日,用过午饭后,林楚云在庭院中稍作休整,便走到青武堂研习剑法。

这几日来,每每将此图一一展开,看着这七十二招凌云神剑,只要他闭上眼睛,剑招的组合连接便在他脑海中一一上演,他得剑鬼江北鹤指点剑法,实乃人生一大奇遇,让他在这个初学剑法的时间点便明白了剑法的本质,而不是依样画葫芦,是以这些剑招每一招每一式的精髓,他都能很快领悟,虽然他明白,有些剑招,以他目前的功力试出来,难以发挥应有的威力。

细想之间,他便闭上眼睛,双手捏了一个剑诀,按照剑谱上的路数在脑海中试练,手中也不由地跟着挥舞起来。在练到那一招丹枫白露时,不禁气运一动,脚下用力,身子也跟着翻腾起来,他以手指作剑,一招使出,稳稳落地。

当初,在弟子武试大会上,李逸仙也使出过这一招,一时技惊四座。

此时的林楚云,悄然间使出这一招,虽然手中无剑,但一切的动作都在他的想象中早已成型,他的身体跟着心而动,这一招也称得上漂亮。

“原来是林师弟,好一招丹枫白露。”

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林楚云的耳朵。

他不用睁开眼也知道是谁,这个声音他太讨厌了,是陆之敬。

“陆师兄,你好。”林楚云收了势,对着他冷冷行了一礼。

“没想到,林师弟这么快就练成了凌云神功第一层,还能学会这七十二招剑谱上的神剑,可谓悟性极高啊,难怪那日,能跟我走一百回合不落败。”陆之敬见他运气之法,知他已练成凌云神功第一层,放才能堪堪使出那招丹枫白露,便出言讽刺道。

“没什么,雕虫小技而已,让陆师兄没面子了。”林楚云也不逞多让。

“你……”陆之敬脸色一变,气道:“你个小鬼头,别以为你不知道在哪偷学了几招剑招,就天下无敌了,告诉你,若不是那天我大意了,你依然没机任何会获胜。”

林楚云冷笑道:“原来如此,那师弟我多谢陆师兄手下留情,陪我走了一百多回合,到最后还不得不用内力才能击败我,不愧为修行多年的弟子堂一级弟子啊。”

“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说你不懂剑法,你还真不懂。”陆之敬道:“任何剑法,都要有内功相辅佐,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威力,一两招套路招式,谁都能学,学会就能打好么?我那天是受了内力受制的原因,方才在剑法上有些顾此失彼,倘若我的真实实力展现出来,小子,不是我小看你,你连一招也接不住。”

林楚云冷冷一笑,听他如此吹牛,但觉得好笑至极:“陆师兄所言极是,练了多年凌云神剑,在剑法上自然不如一个只练过一年最基本的三十六路凌云剑法的山下弟子,不知师兄练了十多年的内功,能不能比得上练功一个月的某个刚升入弟子堂的弟子?”

林楚云一通讽刺,陆之敬脸上憋得通红,狠狠道:“你……你个小王……你别小瞧了我这数十年的内功修为,嘴上说的好听,你敢比试比试,尝尝苦头么?”

林楚云行礼道:“既然陆师兄想要调教调教师弟,师弟我不敢推辞,这苦头尝尝,也未必有什么坏处。”

林楚云此刻话里处处针对陆之敬,当然不能在此时露怯,大不了自己落败,一个刚升入弟子堂的弟子,输给一个十数年的凌云门弟子堂一级大弟子,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陆之敬没想到这林楚云一时上头,答应地这么痛快,心中忽然长舒一口气,心道:这臭小子竟然敢答应,那我可得趁此机会好好地教训他一番,不然,他凭借着这两下剑法,便以为自己可以横行天下,剑术无双了。便道:“林师弟,这可是你说的,好,你既然同意,那我就答应跟你比试比试,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刚刚说我能不能比得上练功一个月的弟子堂弟子,好,我就给你一个月时间,这七十二招凌云神剑和凌云神功,你好好修炼,我倒要看看,一个月后,你能有多少长进。一个月后的今日,你我便在弟子堂前的庭院比试,让你走过三十回合,算我输。”

林楚云忙行礼道:“承蒙陆师兄抬爱,与我挫练剑法,师弟我恭敬不如从命,一个月后见分晓。”

“呵呵,好大的口气,一个月后见分晓,好,一个月后,我可不会再收敛内力手下留情了,你最好小心着点。战书,我即刻下给你!”陆之敬气愤地甩下这一句,便甩手而去。

“陆师兄不送!”林楚云阴阳怪气说出这一句,临了了还要挤兑挤兑这位气血翻涌的陆师兄。

此刻,这青武堂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刚刚与陆之敬说嘴是爽了,那陆师兄嘴笨,被他挤兑的够呛,但,这一个月之约该怎么办,陆之敬的功力,他是见过了,别说一个月,按照现在的进度,就是一年,他都未必能有陆之敬的一半修为,这“一个月”的话本是他随口一说用来讽刺陆之敬的,没想到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没办法,只能加紧修炼了,就算输了,无非是认个错道个歉,让陆之敬脸上稍微那么好看一点就得了。

想到此,林楚云无奈地摇摇头。

半晌后,他走出青武堂,却见弟子堂前的庭院上,众人都围着一块大石壁窃窃私语,不知在干什么。

林楚云也跑过去凑凑热闹,众人见是林楚云过来,都自觉的让开一道,让他去看。

林楚云也颇为疑惑,只是凑上前定睛一看,之间大石壁上贴着一张一尺宽二尺长的宣纸,头上大书二字:战书。

第29章 鬼剑诀

“林楚云师弟:武试大会一战,你我剑法相交百余回合,后以你之失败告终,如今知你心有不服,屡屡以言语相激,作为师兄,便给你一战之机会,相约一个月后,在此与你再战,以三十回合为限,若你再次失败,当心悦诚服,是非高低,一月后见分晓,特下此战书——陆之敬。”

那战书上的字,可谓个个扎眼。

“分明是你自己要找回面子,还说是我不服你,还把战书贴出来示众,原本只是你我两人之间的事,现在闹得整个弟子堂都知道了,陆之敬啊陆之敬,不光是要击败我,还要我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啊,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林楚云心中愤愤道。

“楚云,你又怎么得罪那个陆之敬了?”张天鹏看到战书后也问道。

林楚云摇摇头,无奈道:“诶,说不清道不明了,刚刚在青武堂碰到他,拌了两句嘴,没想到他便真的下了战书,究其原因,还不是那天弟子武试大会上跟我走了一百多个回合,觉得我让他没了面子,现在要找回来了,还要这么兴师动众,恨不得凌云山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啊?那你打算怎么办?”张天鹏问道。

“还能怎么办,牛皮都吹下来,厚着脸也得打了,只是陆之敬心眼那么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打败,事后肯定要大大羞辱我一番,好让我从此在弟子堂抬不起头来,想想就不甘心。”林楚云还是无奈叹气。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还能有什么办法,一个月的时间,那陆之敬的剑法我们都是见过了,这次比武,没有内力的限制,他肯定如虎添翼,更加猖狂,三十回合,想想就很难办啊。”

“要不,现在就跟他道个歉算了,总比一个月后被他打得狼狈而归,还得受他的折辱要好吧!”张天鹏道。

“不不,坚决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输了便输了,还没开始就认输认怂,我做不到,再说了,刚刚还在青武堂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现在又去认错,岂不是让我打自己的脸么?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说着,林楚云便朝着那战书看去,准备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拿笔来!”林楚云大喝一声,从旁有人便递上了一支笔。林楚云接过,笔尖即刻要碰到那张战书。

他心中却有些犹豫,进退维谷,签也不是,迟早要被打败折辱,不签也不是,当下就要丢脸。正思索间,笔尖便悬在了空中。

“没想到你林楚云面对挑战还会犹豫啊?”

林楚云转头一看,是韩扬。

他接着说道:“想当初,面对跟我的三日之约,你可不是这样啊!”

林楚云望着他的眼神,不知道是在鼓励他还是在讽刺他,心中一横,笔尖一落,大笔一挥,便在战书上写下三个大字:林楚云。

“好!好!”众人都起哄道,拍手称快。

对于他们而言,枯燥的修炼生活,又有了新的看点和热闹。

而对于林楚云来说,接下去的一个月该怎么度过,他心中还没有数。

“相信自己,你可是不止一次创造了奇迹啊!”林楚云走过韩扬身边时,听到韩扬低声对他说道。

忽然听到韩扬如此说道,林楚云心中有些懵,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不语,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沉默地走开了。

他拉着张天鹏道:“走,跟我去练剑。”

二人便将所记的七十二招凌云神剑一一对练,有些招数因为内力不够而导致威力大减,林楚云心下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武功一道,讲究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只是眼下一月之期如白驹过隙,转眼自己就会面临陆之敬的欺压,心中老大不快。

“楚云,你别心急,剑术一道,是日积月累的功夫,非一日之功,你心急也没有用啊。”张天鹏道。

林楚云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道:“再来!”

及至晚间,林楚云才回到自己的卧房内,练了一日剑法,却依旧没什么长进,但觉心中烦闷,左手便忍不住在胸口摩挲起来。

这一摸便摸到了胸口那本薄薄的小册子。

鬼剑诀。

这本小册子,他一直随身携带,也曾思前想后想要学习其中的精妙剑法,但一直囿于心中常常响起的剑鬼江北鹤说的那句话:偷师学艺,是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行为。是以一直藏在身上,从未敢翻开细细研读。

而此刻,他走到了一个人生必须要进行选择的路口。

倘若学习了《鬼剑诀》,被陆之敬看了出来,迟早免不了一祸,甚至一死;倘若不学,被陆之敬折辱,生不如死,他曾经在面对韩扬时有过同样的困惑,但,那时候的他没得选,这个时候,他必须做出选择。

忽然,他的心中缓缓升起一个声音:与其被陆之敬折辱,不如放手一搏,哪怕一死,也死得光明磊落。

没错,这么多年来,他有一个执念一直萦绕在自己的心中:我要变强!

这,也许是老天爷给他的一个机会。

于是,他从怀中缓缓掏出那本小册子,望着封面那三个小纂写成的“鬼剑诀”三个字,心中一阵激荡。

他林楚云,终于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翻开了鬼剑诀的第一页。

他并未开始修练,而是细细研究上面所载的剑法,每一招每一式的精妙,都在他脑海中过一遍,忽然间,有一招叫山阴雨湿的剑招,让他心中一动,这一招的某些关窍处,与凌云神剑中的风飘万点这一招有些相似之处,他忽然想到:“对啊,我可以把鬼剑诀中一些精妙的招数化入凌云神剑,只在你们一些绝妙的关键处有所改变,自己使得还是凌云剑法,但却也融入了鬼剑诀的精髓,自己的剑法得到提升不说,鬼剑诀之事也无人知晓,既能光大凌云神剑,也算不负了剑鬼江北鹤老先生的托付,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有机会跟陆之敬对战,从此扬眉吐气,不会受人欺凌了。”

想到此,他心中浮一大白,那本《鬼剑诀》,便是他的救命恩人。

第30章 后山夜风

一连三日,他白天跟张天鹏练剑,晚上则在自己的卧房中修研鬼剑诀。

每日夜里,秋风阵阵,但见房中灯火晦明幽暗,林楚云心中刀光剑影,鬼剑诀招招精妙,是为鬼才之学,非常人智力所能启及,林楚云每每看到精妙招数,心中都大呼过瘾,原来剑法奥义,可以如此神奇,常人所不敢想,不敢做的招数,在鬼剑诀中一一体现。

江北鹤不愧为剑鬼,平生绝学,足以让任何一个江湖好手受益终身。

他想到江北鹤初时教导他,剑法最初的真谛,不在这些一招一式上,而在于每一招每一剑所要达到的目的和精髓,是以剑法可以随心所欲,不必拘泥于古板的招式。

看到精妙处,林楚云不禁从床边跳起来,双手捏作剑诀挥舞。将心中所糅合的剑法一一施展出来,但觉浑身神鬼奇法,武学之道,当真神妙无穷。他曾得到剑鬼江北鹤的三日指点和喂招练剑,对于高明剑法的理解要深许多。此刻闭上眼睛,手中剑术纵横,对面想象中便有极其高超的剑法使来供他练剑喂招,如此神奇的招数,再配上林楚云的武学天赋,那些精髓正慢慢融入到林楚云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之中。

不过三日之间,他的剑术又增进了许多。

通过这几日修习,他确实将不少鬼剑诀的招数融入到了凌云剑法中,但这七十二招凌云剑法尚且不算完全了然于心,剑法本身的威力也难以通过短时间融合发挥出来,需要多加练习,饶是如此,有了加入了鬼剑诀的凌云神剑,林楚云自忖,此刻在剑法上的造诣,已然不输陆之敬。

但,还有一关较为难过,便是陆之敬的剑法有内功加成。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不只是凌云神剑,就是鬼剑诀的精妙剑招,也需要深厚内功的加持,如今的林楚云,云澜神功方才练到第一层,如果算上内功的话,即便是在凌云神剑中融合如鬼剑诀的精妙招数,也难以匹敌陆之敬。

目前看来,内功才是最大的障碍。

想到此,林楚云心中又是一阵惆怅。

此刻,窗外有一弯细细的新月,如银钩一般挂在天边,漫天星辰浩瀚璀璨,千百年来播撒在神武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上。

值此良夜,反正睡不着,不如去后山练功吧。

心中想法一定,林楚云便收拾妥当,悄然步入后山。

深夜的后山,万籁俱静,除了秋风过林,华叶簌簌翻飞,四下再无别的声音。

林楚云席地而坐,便运起了云澜神功。他知道,第一层神功能够练成,全仰仗他在山下一年中日日修习剑鬼江北鹤所教他的呼吸内功之法,得以有了一定的内功基础,而突破第一层后,云澜神功的第二层则不会那么简单了。几日来他每天都运气修行,无奈气息的长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快。

一连运行了五个周天的云澜神功,只觉得身上气息蒸腾,由内而外幻化作一股雾气,在隐隐地黑夜中如同仙人一般。

在他即将收势之际,凭借着内功充盈,正耳聪之时,他又听到了那股熟悉的窸窣之声。

没错,是疾走人参。

还没等睁开眼,他便一跃而起,听声辩位,朝着疾走人参而去,这疾走人参也反应奇快,恐怕是轻功高强之人,也难以在一时间内捉住它。

况且,此刻天上,只有一弯新月,细如银丝。月黑风高,若非有极强的眼力,绝难以看到疾走人参的行走轨迹。

林楚云一路追了半晌,依旧是无功而返,黑天半夜确实更难以追到行走迅速的疾走人参,不过,等他坐定,运起内功调匀气息后,他想到一个问题。

这些天来,他几乎每天都来后山修炼,疾走人参也遇到过不下十回,林楚云为了锻炼轻功,每次都是奋力急追,在追的过程中,他发现一个细节:当他在后山偏西的地方遇到疾走人参时,这疾走人参一般都会往东北方向跑,当他在后山偏东的地方遇到疾走人参时,这人参又会往西北的方向跑,当他在后山靠中间的地方遇到疾走人参时,人参一般会往偏北的方向跑。

如此说来,这疾走人参的奔跑方向,有个大致的汇聚之处,而这个汇聚之处,可能便在后山北部某个地方。

想到此,林楚云心中一动:倘若真有这个地方,那我即便捉不到疾走人参,也要去一探究竟,这疾走人参究竟有多神奇。

心念一动,万山无阻。

他仔细地回想自己每次遇到疾走人参的地方,仔细回忆每一个点疾走人参的大致奔跑方向,将这些方向慢慢延伸,他的目光望向了黑乎乎的后山北部。

怕?他林楚云经历过亲人的离去,经历过流浪江湖,经历过魔教的屠杀,经历过赫连桀的天魔混元神功毁天灭地的恐怖,此刻的他,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好怕的?

二话不说,他便迈开步子,朝着后山北部走去。

这一走,便是半个多时辰,身边除了脚踩枯叶的声音,再无他物。

摸黑走了半晌,终于走到一个悬崖边上,这悬崖陡峭无比,高不可测,一阵风吹过,让人不禁瑟瑟发抖,林楚云望下一望,只见黑乎乎的一片,连一点光亮都看不见。

但沿着这悬崖右侧望去,却又有了一个缓缓的下坡,上面的怪石延伸出一个可以攀爬的痕迹,林楚云心下一动,便往右侧走了五十余步,看准一处,便沿着石头缓缓爬下。

从右边而下,并不算高,很快就攀爬见底,可见这悬崖陡峭,也不过三五十丈高,只不过夜黑风高,显得黑暗无比,便觉深不见底,一时间山风呼啸,激起远处的还未入睡的野鸟一阵啼叫。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林楚云运起内功,气沉丹田,放开了耳朵,瞬时,各种微弱的声音都传入耳中,果不其然,那小小的窸窣声再次响起,就在离他东北方不远处。

这一次,他不再打草惊蛇,蹑手蹑脚地顺着声音慢慢挨过去,那声音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忽地,眼前柳暗花明。

第31章 一丈方塘

只见那些粗壮的藤蔓蜿蜒在周围的巨石上,仿佛千百年来都是如此,盘根错节,几乎有人的手臂般粗细,有的还在生长,有的已经在枯萎了。

在这些纵横交错的枯藤和巨石的包围中,在林楚云十步之外的不远处,有一个一丈见方的小池塘,在夜风中泛起微微的波光。

而在池塘边,有好多株疾走人参,好像是在休息。

林楚云看的呆了,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呆呆望着,看着这些小人参的一举一动。

他正屏息凝神期间,发觉身上不知道爬了一个什么小东西,回头一看,正是一株疾走人参爬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看,那人参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原来这小东西并不怕人啊。

那株疾走人参从林楚云的肩膀上一跃跳下,一窜就跑到那池塘边,只见那小人参仿佛做出了一个尿尿的动作,一滴人参汁液便汇入了池塘。

林楚云惊呆了,这些疾走人参真是灵物啊,不知修行了多少年,吸收多少天地精华,才能有此灵性,这些人参饱含着对人体极有帮助的汁液,每到夜晚之际,这些疾走人参就汇聚到这个地方,将多余的汁液滴入到池塘中。

难怪这一方池塘看上去隐隐泛着青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隐秘。

林楚云大起胆子来,慢慢猫着腰走过去,期间又看到一株疾走人参在池塘中滴进一滴汁液。

林楚云心想:“看来此地,是他们疾走人参的一个圣地,这株巨大的藤蔓,说不定便是疾走人参生长的地方,疾走人参千百年来把汁液都滴入这一丈方塘中,可见这方塘是何等神奇之物。”

他走到池塘边,慢慢把手伸入水中,但觉一阵清凉,比寻常的水更有一丝凉丝丝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些小人参看他如此,皆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来。

林楚云也不禁笑起来,他暗暗运起内功,这一运可不得了,他的手臂感到一丝丝麻意,只觉得这汁液仿佛在慢慢渗入到身体中,催动着内功更加强劲了。

“李逸仙师兄说过,一株疾走人参的汁液,无论是内服还是外服,都可以极大的增进功力,看来此言非虚,而此刻,这一整个池塘里,都蕴含着疾走人参的汁液,可谓是练功的最好选择啊。”林楚云心中大喜,没想到如此神物能被他找到,当下便解除衣衫,一步步走入池塘之中。

这些小小的疾走人参就这样看着他,有的看了一会就走开了,有的是不是发出笑声,有的还歪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好像在说:“这个池塘里的汁液全是我们疾走人参从体内排出的废物,没想到这个傻小子竟然还要在里面洗澡。”

林楚云可不管这些,他的身体一浸入池塘,便感觉那股凉意涌上全身,这一定是汁液附在皮肤之上的效果。

闭上眼睛,他便运起云澜神功来。

神功气息游走全身,凉意慢慢减轻了,但觉池塘中蕴含的疾走人参的汁液好似从每一个毛孔中慢慢渗入体内,由肌到骨,再到心脉、丹田,这汁液的力量果然强大,他只觉得运功之法舒畅无比,内力之强更是无比迅速,仿佛之前的百倍。

一呼一吸之间,他的功力已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着。

云澜神功第二层,与第一层不同,第一层重在运行入门,而第二层则重在积累,内力达不到一定阶段,是无法突破的,而且运行过程中没有过多的激荡和对人体的催动,只是一个枯燥反复的过程,虽然林楚云一遍遍运行内功,他的内功增长已经是比正常人快上很多了,但依然觉得枯燥无味,幸好他心性坚定,不厌其烦,将云澜神功第二层的每一处细节都做到极致,每一丝气息都控制到微豪。

整整一夜,他都在这个池塘中浸泡着,云澜神功第二层运行了一整夜,直到东方泛白,天开始蒙蒙亮之际,林楚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丹田发出,冲破了自己经脉的束缚,从每个毛孔中都散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在池塘中立刻升腾起一股霜雾。

此时,他睁开眼睛,云澜神功的第二层,练成了。

此刻,劳苦了一夜,他并未觉得有多么劳累,反而,突破了第二层云澜神功的他,不仅仅是神清气爽,甚至觉得身体里的那股有力的劲道让他感到无比的惊喜,原来内功的修炼,会对人身体造成这么大的改观。

他知道,自己变得更强了。

这一个池塘,让他在一夜之间,完成了别人整整一年的积累。

没错,他变强了,手脚上的劲力更充沛了,好多剑法,能使到更精准了。

但,还不够强。

目前的他,只是第二层云澜神功,而陆之敬,已经是第五层了,这之间的差距,不用说也可以感受到。

只要陆之敬还可以轻易地击败他,他的修为就还不够。

只是现下,他必须得去做功课了。

忙从池塘中钻出来,清晨的凉意在他的身边萦绕着,赶忙穿戴好衣物,把那本鬼剑诀揣回了胸口之内,微微运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便拔腿而去。

这一跑,便觉得脚下劲力无穷,一步跃出去老远,林楚云大喜,内功的进益,果然不同凡响。

回去的路,只用了不到三刻钟的时间,等他奔到弟子堂前的大庭院时,做功课的钟声刚好想起,林楚云缓步走入弟子堂中,从容座下。

他知道,这个池塘如此隐秘,倘若被旁人得知,恐怕自己会凶多吉少,是以此刻只能保持镇静,不能露出一丝马脚。

所幸他一直坐在后面,功课开始后,再也没人注意到他。

一早上的功课做完,林楚云与张天鹏一道去吃午饭,餐饭过后,林楚云又拉着他去练剑,张天鹏一直很勤奋,此刻与林楚云一交手,忽然感觉到林楚云凌厉的攻势比先前更加威猛了,便道:“楚云,没想到你的功力又进益了。”

林楚云一笑道:“大敌当前,我可不敢怠慢啊!”

第32章 一月之期

霜重露华,秋色渐晚。

一连数日,林楚云都在白天苦练剑法,到晚上便悄悄走到后山北的那一丈见方的池塘,将身子浸入水中,用疾走人参的汁液淬炼自己的身体和内功。

仅仅这几日,林楚云的内功增长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地步,一般天赋异禀的人修炼云澜神功,要练成第三层,起码得要一年以上的功夫,而要练到第四层,则没有三年光景,绝无可能,林楚云却在顷刻间练到了第二层,距离突破第三层,也是指日可待。

这池塘中,疾走人参的汁液浓度,也在这几天有所下降,林楚云自身也能感觉到,那些极其珍贵的汁液,正被他的身体贪婪的吸收了。不过幸好,这池塘又一丈见方,要想全部吸收,没有那么快,而且每天还有不少疾走人参往池塘中继续滴入汁液,也足够林楚云的修炼如飞速般进步。

这几日,林楚云基本把七十二招凌云神剑的连贯招式都记熟了,每日也在无人时苦研鬼剑诀,把所有与凌云剑法相似,可以与凌云剑法巧妙融合的剑招都了然于心,与张天鹏练剑时也时不时使出来,张天鹏不禁觉得惊异:林楚云的剑法进步神速,除了天才,他无法解释目前所见的林楚云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剑术一步步跨越式提升。

那晚,林楚云又在池塘中修炼,忽觉气血翻涌,真气外露,他的奇经八脉瞬间打通,任督二脉更是真气鼓荡,他的云澜神功,已经突破了第三层。

掐指一算,距离与陆之敬的比试还有二十余日。

“在剩下的二十余天内,每日加紧练习,争取突破第四层。这样,与第五层的陆之敬对战,还能凭借剑术上的优势扳回一城,否则,取胜无望啊。”林楚云心道。他此刻依旧对自己不甚满意,他却不知,从升入弟子堂以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突破了云澜神功第三层,有多少资质平庸的弟子,一两年都在第二层徘徊,即便是强如赵苌枫那样的,从第二层到第三层,也用了足足半年时间。

这第三层与第二层的区别,便在于第三层主要强调真气在经脉中的运行,真气运行一个小周天,需要通过任督二脉在身体中回转一圈,而真气要运行一个大周天,则需要通过身体周身的奇经八脉,在每一条经脉中都充盈着真气,方可运行完善,而这第三层便是锻炼运起游走经脉之法,只有拥有足够的内力,同时熟练掌握真气的运用之法,方能气走自如,这第三层才能突破。

接下来的目标,便是第四层,第四层与第二层有些类似,但也有不同,第二层重在积累,是一个将内力积累到一定阶段的过程,而第四层则注重真气的凝聚。内功一道,要发挥更大的威力,要学会将内力自由凝聚,这一层修炼,不仅需要强大的内力做支持,还需要极强的内功控制能力,修炼到这一层,的确很难,少则三年,多则十数年,这要看修炼者的个人的天赋了。

然而,林楚云在那一丈方塘中修炼了很久,依旧无法突破第四层,看来,这云澜神功第四层,的确是一道坎。

眼看与陆之敬的比武只剩下三天,林楚云心中一阵焦虑,他的剑法在日益精进,内功也时刻在涨,但,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太短了,陆之敬在弟子堂修炼了十多年,不止是剑法高超,云澜神功也有五层的境界,想想之间的差距,林楚云还是心中犯难。

这一日下午练完剑,林楚云便约了张天鹏和韩扬一起在弟子堂大庭院的山前饮酒。酒不算烈,只是林楚云之前存在山下地里的高粱酒,韩扬饮完一口,问道:“三天之后就是你与陆之敬的比武之期,怎么样,做好准备了么?”

林楚云遥遥头道:“一个月,确实太难了,当初只是跟他顶了两句嘴,胡口说了一句,没想到掉进他挖的陷阱里,如今真是,进退两难了。”

韩扬哈哈一笑:“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犹疑不决的时候,想那么多干嘛,武功一道,存乎一心,咱们凌云门,正气长存,总不能做什么都畏畏缩缩的,思前想后怕这个怕那个的吧?三天后,跟他打,打赢了,是条好汉,打输了,老子还是条好汉,怎么了,输剑不输人!”

韩扬说罢,便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林楚云看他如此豪迈,也将酒仰头饮尽了,说道:“没错,当是如此,是我多虑了!”

张天鹏也笑道:“楚云,你放心去跟他打,没关系,即便打输了,我们也一样支持你,不会让你没面子的。”

林楚云笑着点点头。

三日很快过去,这天做完功课,大家便都聚到庭院中来,弟子堂的弟子们可都心心念念盼着这一场比武,一眼望去,那张战书还牢牢贴在大石壁上,只不过经过一月的风吹雨打有些陈旧了,却显出一股沧桑之气。

正如林楚云此刻的脸色。

这三天来,他几乎一刻不停地在修炼功法和剑法,即便是睡着了做梦,也是在不停地运行内功,但这云澜神功第四层,还是迟迟不能突破。

“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日便要与其决战,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想办法用凌云神剑加鬼剑诀与他缠斗,在剑法上找机会。”林楚云心道。

走出弟子堂大堂,庭院里人满为患,所有的弟子都来了,包括李逸仙、吴峰、冯一尘等人,不知他们是出于何种心态来观看这场比试,是要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被弟子堂一级大弟子教训?还是要看这小子如何创造奇迹,打脸师兄?或者,就是看看这百无聊赖的弟子堂上的一场热闹?

林楚云缓步向前走着,众人皆主动为林楚云让开了一条路。

而在林楚云的目光尽头,陆之敬早在那里等着林楚云了。

“林师弟,一月之期已过,你,准备好了么?”陆之敬阴沉沉地道。

第33章 陆林比试

林楚云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一把未开刃的铁剑,将剑身在手中挥舞了一番,道:“林楚云如约而至,陆师兄,放马过来吧。”

“哼哼,好大的口气!”陆之敬说罢,也将手中的铁剑舞了一个剑花,气运一动,摆开了阵势。

此战,一触即发。

一位不怀好意的师兄开始大声叫卖道:“开盘啦开盘啦,押林楚云师弟走过三十回合的,一赔五啦……”

众人都图凑个热闹,都拿出一点零碎的钱来押注,基本上都是押陆之敬赢,有的押二十回合,有的押三十回合,有的押五十回合。

韩扬走到那开盘之人面前,那人问道:“韩师弟,准备押多少回合呢?”

韩扬一笑,掏出身上仅有的一点零钱,扔下道:“我押林楚云胜!”

“什么,你押林楚云胜?我听错吧?”那人惊讶道。

“没错,押林楚云胜。”

“哈哈哈哈哈……”那人大笑道:“韩师弟,我知道你们是今年一起来弟子堂的,兄弟情义在此,为他加油助威已经是尽了情分了,你若想押,押个五十回合,算是支持他了,你看,这里面有谁会押林楚云胜呢?完全不可能的事嘛。”

韩扬冷冷一笑:“我决定了,就押林楚云胜。”

“好,有胆识,有魄力,只是可惜你的钱要打水漂了。”那人摇摇头道。

“倘若林楚云胜了,赔率是多少?”韩扬接着冷冷问道。

“啊?你不会真的相信林楚云会胜吧?还想要赔率?林楚云师弟要是胜了,这些所有人押的注全都是你的,好不好?”那人笑着讽刺道。

韩扬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好,一言为定!”

说话间,一声锣响,比试开始。

林楚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上的剑在手腕中一转,已然运起内力,剑上隐隐发出嗡嗡之声,旋即一剑挥出,力道纯正,正是一招长风万里,使得完美无缺。但觉一道气息朝自己而来,陆之敬眉头一紧,长剑一横,催动内功,轻轻松松将此招化解,但,林楚云攻势的凌厉被他感觉到了。

争取在十招之内,拿下林楚云。

陆之敬心下一横,手上的铁剑发出嗤嗤的声音,只见剑尖在身前绕了个半圆,随即又反手一剑刺出,剑势凌厉不说,剑身之上早已蕴含了十足的内力,这一招剑动关山,使得老辣而沉稳。

“好剑法!”人群中不禁有人喊出声来。

陆之敬一上来,就不打算让林楚云好看,这一招便要逼得他知难而退。

林楚云心中岂能不知,立刻用手上的剑招回应,只见他用剑身挑在了陆之敬刺来的这一剑,随即身形一转,手腕一抖,陆之敬的内功还未来得及将林楚云震慑,力道便被引导到一边,旋即林楚云反手连使三剑,一招鹰击长空,立刻将攻守之势扭转。

“好!漂亮!”林楚云这一剑的确精妙,众人无不赞服。

陆之敬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一招鹰击长空,比寻常人使出来威力更大,特别是最后那一招紧要关头,有些似是而非,却让此招变得更为强悍诡谲,但眼下,林楚云的确使得是鹰击长空,来不及细想,林楚云的下一招便使来。

陆之敬退后两步,但见林楚云纵身一跃,剑花朝自己而来,陆之敬挺剑一一遮挡,而林楚云在空中揉身一转,一招精妙的丹枫白露便在陆之敬眼前使出。

“这是……”陆之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月前他还在青武堂看见林楚云搓练这招丹枫白露,那时候的他,还是云澜神功第一层,饶是如此,已经让陆之敬感叹其进步之快了,而现在……

“云澜神功第三层?短短一个月,这不可能!”陆之敬怎么也不会相信,便对着林楚云喊出来。

“你办不到的事,不代表别人也办不到!”林楚云冷笑道。

而观战的众人,已经惊讶到嘴都合不拢了,这招丹枫白露,也就是李逸仙和吴峰在与山下弟子的对战中使用过,那时已经觉得此招之飘逸和繁复,非短期之内能够完全掌握的,而此刻这个刚升入弟子堂一个多月的师弟林楚云,已经用云澜神功三层的功力,将这一招丹枫白露完美的使出来,单凭如此,他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修行五年以下的弟子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真的有这样的天才吧?”陆之敬心中暗暗道。他从升入弟子堂以来,已经有十多年了,他的练功,不可谓不勤奋,耗尽十年艰辛,才将云澜神功练到第五层,这七十二招凌云神剑,才能了然于心,随心所欲的使出,即便如此,在面对更高级别的对手时,仍然有心无力。而眼前这个小子,才升入弟子堂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能突破第三层的云澜神功,眼见他剑法上的造诣,似乎能隐隐压自己一筹,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自己的十年苦练,难道还比不上所谓天赋异禀之人用一个月的时间临阵磨枪赶出来的功力么?

不不不,他不能接受这一点。

陆之敬大喝一声,长剑抖擞,将自己的平生绝学都使出来,不愧是五层功力的云澜神功,林楚云的剑法再精妙,也有些渐渐不支,只好尽力遮挡,时不时刺出一招意想不到的招式,以攻为守,来缓解陆之敬的攻势。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林楚云凭借剑法上的优势,将陆之敬的剑招拖至此,二人的回合数,已经快要临近三十了。

孤注一掷,不能再让这个臭小子自以为是了。

陆之敬心中一凛,一招连峰去天挥出,林楚云但觉当头一劈,只好横剑格挡,陆之敬催动了最强内力,这一剑,非要压垮林楚云不可。

五层功力的云澜神功,对于只有三层功力的林楚云来说,犹如雷霆霹雳一般。他只好催动自己最强的内力,汇聚在长剑之上,用自己最大的耐力去招架这一剑。

二人僵持在此,林楚云只觉的这一剑力道无穷,仿佛整个泰山的重量都压到了他手中的这柄剑上。

“啊……”林楚云大喊出来。

“第二十九回合,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陆之敬一边催动内力,一边狠狠道。

而林楚云,只能运起丹田之气,将周身所有的内力凝聚在右手的长剑上,他慢慢被压下来,眼看这一剑,就要击垮他了。

第34章 云澜神功,第四层

“看来林楚云要输了,可惜了,还是没撑过三十回合啊!”那开盘之人在人群中叹了口气道。

“果然,有了内功的加成,陆师兄的剑法要强上许多,那日林师弟能跟他缠斗一百余回合,全靠不能使用内功之故啊。”众人皆是叹息的摇摇头。

其实林楚云的剑法已经让众人都折服了,亲眼看到这个小师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功力提升至此,未来,定是不可限量,只是目前,陆之敬的内功更强一些,压得林楚云喘不过气,也无可厚非,众人对林楚云,已是心悦诚服,兼之也带了点惋惜,毕竟只差一点。

而陆之敬想要折辱他的计划,恐怕是要泡汤了。

哪怕,这个小师弟并没有走过三十回合。

“诶,可惜了,就差一招。这个林楚云小师弟,果然不同凡响啊,难怪掌门师父会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不出五年,恐怕这小子的功力,要超过你我三人了。”李逸仙对身旁的吴峰和冯一尘说道。

“确实如此,能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将内功提升至云澜神功第三层,除了天才,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了,看来,我们凌云门后继有人啊!”吴峰也笑道。

“是啊,只可惜,陆师兄心性太急,对小师弟太过于苛刻,这小师弟,真是差一点啊,饶是如此,我看,他在剑法上的天赋,要高出我们三人不少,此刻,已是稳稳压一头陆师兄了,若不是内功还差一口气……”冯一尘也叹气道。

“走吧,这比试,已经结束了。”李逸仙无奈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此时,只有韩扬的双眼,还紧紧盯着林楚云。

忽然,正在僵持的陆之敬和林楚云之间,陆之敬感到一股强悍的力道瞬间从林楚云的剑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仿佛一道闪电打中了他。

而林楚云也是如此,但觉身躯一震,一股气息冲破了周身八荒,身上似乎有些隐隐作痛,但,他感到了一股奇妙的力量。

陆之敬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他的眼神中已经不是愤怒,而是惊恐了:“什么?这……这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楚云站起身来,满眼坚定。

“云澜神功,第四层?”陆之敬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语气都在颤抖。

“什么?”在老远处的李逸仙三人听到这句话,都是不约而同的回头。

“云澜神功第四层?他是怎么做到的?”观战的众人,已经被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而此刻,望着台上的林楚云,韩扬的嘴边露出一丝不可名状的笑。

林楚云将长剑一抖,剑在风中嗡嗡作响:“陆师兄,放马过来吧!”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此刻的他,却不想第一次说这话时那般紧迫,脸上的从容和自信,让陆之敬望之胆寒。

“这个少年,是怪胎么?”吴峰也惊讶道。

“云澜神功第四层,两个月不到?哈哈哈,师兄,你我皆凡人呐。”冯一尘哈哈一笑道。

三人早已转过的身子再一次转了回来,眼神继续回到正在场中央对决的二人。

场上的陆之敬咽了咽口水,稍微镇静了一下,仿佛意识到,眼前与自己对决的这个小子,绝非一般人。

但,事到如今,还能如此?骑虎难下,只好奋力一搏了。

陆之敬长剑抖擞,在一起与林楚云短兵相接。

林楚云一声冷笑,剑法完全施展开来,虽然他的内功还不及陆之敬,但此刻相差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多了,林楚云有凌云神剑和鬼剑诀的加持,特别是曾经跟剑鬼的三天喂招,让他终身受益匪浅,此刻在剑法上的招式,已经足够抹平与陆之敬内功上的差异了。

只见林楚云长剑一动,内力从丹田而出,气息游走奇经八脉,那柄普普通通的未开刃的铁剑上,似乎隐隐透着一股如火一般的红色的真气。

场外的众人,已经鸦雀无声,他们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所惊呆了,此刻,无论林楚云做出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他们也不会觉得不可能了。

剑招游走,二人的比拼招招都是妙招,陆之敬虽然心中有了怯意,但手上的剑招依旧凌厉,林楚云毕竟跟他还有一层功力的差距,若说不可取胜,也是无稽之谈。

不知不觉见,二人又已经走了一百回合,那些绝妙的招数,让场下众人大饱眼福,原来凌云神剑,练到厉害处,真的可以横绝江湖。很多人不期能达到凌云祖师的高度,连像赵苌枫那样的功力也不敢想象,只求能达到眼前二人这样的境地,已经足矣了。

但见林楚云身体往空中一展,剑在空中舞了一个大圈,随即连出五剑,分刺前方的五个方向,这一招,已经将陆之敬逼入了绝境。

“是风飘万点……”有人惊呼道。

这一招风飘万点,当日陆之敬在于林楚云的山下弟子武试大会对决上使过,曾一招逼退林楚云,将攻守之势相易,而此刻林楚云使出来,多了几分别有韵味的力量,这五剑连刺而出,力道之纯,手腕之稳,剑尖之利,宛若刺中了五片正在纷飞的落叶。

陆之敬知道,这一剑,林楚云使得比他当日更为厉害。

不仅仅是内功的加成,单论剑法,他都无法匹敌林楚云了。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林楚云在这些剑招里,都加入了鬼剑诀的一些精髓,是以林楚云的剑法,似乎比任何人使出来的凌云神剑都更有一番如鬼似魅的威力。

还未等这一招使完,林楚云的手腕一抖,另一招疏影横斜已然使出,陆之敬只见眼前剑花飞舞,真气翻动,手中已无招架之力,忽然觉得手中虎口一震,自己的长剑与林楚云的铁剑相交,正好打在他无法使力的关窍处,这一震,陆之敬再难支持,手中的长剑忽然脱手。

一柄修长的铁剑,就这样飞在了空中,在款款落叶的陪衬下,在飒飒的西风中,宛若一只孤独的鸟,在寒冷与疲惫中,缓缓落下来。

“铛”的一声,那柄长剑落在弟子堂庭院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之敬再看时,林楚云的铁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

第35章 相思醉

“承让了,陆师兄。”林楚云收了剑,行了一礼,冷冷道。

陆之敬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面对如此结果,众人皆一哄而散。

“你说得,林楚云胜了,这些押注全是我的。”韩扬笑着对那开盘之人说道。

那人叹了口气,沮丧道:“好好好,真没想到,这么奇葩的事都让我遇到了,林楚云竟然能得胜,没想到啊没想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些赌注,都是你的了,愿赌服输!”

韩扬一笑,便把满盘的赌注全都收入囊中。

“不过,我还想问问你,你是怎么预料到,这林楚云,一个刚刚升入弟子堂的弟子,能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之内,击败已经在弟子堂修炼十数年的陆之敬陆师兄的?”

韩扬哈哈一笑道:“哈哈哈,我当然知道,我亲身体会过这种滋味!”

韩扬说罢,拿着所有的赌注转身而去,只留下身后的各位下注之人目瞪口呆。

林楚云竟然胜了,多少人都无法承认眼前的这个事实。

这次比武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陆之敬都很少再说话,哪怕碰到别的弟子堂弟子称他一声陆师兄,他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言。

寒来暑往,就这样,一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林楚云也逐渐长大了,一年里,林楚云吧不仅勤练剑法,每到夜晚,就跑到后山的池塘里,进一步修炼自己的内功,一年的时间,不知道是因为疾走人参的汁液滋养,还是到了长身体的年纪,林楚云的身高窜了一窜,变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

十六岁,他的眼睛里,蕴含着半分成熟,半分傲气。

一张英俊的脸庞已经显现出来。

一年的修炼,林楚云的内功已经修炼道云澜神功第五层,此时的林楚云,已经比陆之敬更强了。

那一日,凌云门迎来了贵客,清水门登门拜访。

凌云门掌门将清水门的李淑月师叔以及沈落雪等诸人引进了凌云大殿,数人一一行过礼,清水门的李淑月师叔道:“掌门师兄,自从魔教覆灭后,我等以为,中原江湖终有太平之日,只是没想到,那曾经的魔教八大护法之一的纳兰豪戈,将魔教旧众集合起来,重新组建为生死门,这生死门,已经宣誓向镇燕王效忠,眼看着日益壮大,已经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那镇燕王,觊觎中原依旧,势必凭借生死门之势,想要侵略中原,我等中原武林之士,不可不防啊!”

凌云掌门背过手来,沉吟片刻,缓缓道:“如今,生死门势大,门下诸人已经超过一万之众,迟早会对中原山河造成威胁。不过,李淑月师弟此次前来,恐怕不是商量此事的吧?”

清水门李淑月抱拳行礼道:“不错,不出掌门师兄所料,此事倒可从长计议,眼下之事,是嵩阳门意欲一统中原武林,所行之事,非我中原正派之人所感苟同,特来与凌云掌门师兄商议!”

凌云掌门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不错,此事须从长计议啊!”

“那,掌门师兄意下如何,我们中原武林正派,一向同气连枝,相互扶持,清水门之事,便是凌云门之事!”李淑月师叔朗声道。

“嗯,容我再想想,嵩阳门毕竟也是我正派中人,只是玄清门自李潇师侄去后,再无领袖中原武林之势,嵩阳门才趁虚而入,这两年来,嵩阳门确实实力倍增,不可小觑啊!”凌云掌门说道。

“先请李师弟以及各位师侄在凌云山安歇,此事,从长计议!”凌云掌门停顿了半晌,又缓缓道。

“好!”李淑月等人皆拜道。

是夜,月朗气清,惠风和畅。只是在陆之敬的卧房之内,却独留一个孤独而惆怅的灵魂。

陆之敬,一年以来,他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只是没想到,清水门诸人,会再次登临凌云山。

而陆之敬他,没想到,能再次看到沈落雪。

此时的沈落雪,一身素衣,脸色凝重,已无半点当日的飞扬之姿,只有那闭月羞花的容颜,依旧让人望之而摄魂。

很久很久以前,那一年陆之敬还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偶然间,他遇见了沈落雪,仿佛在一个桃花灿烂的季节里,那一抹无可名状的容颜里,蕴藏着陆之敬对于未来,对于爱,对于占有和权力,最深的注解。

是的,在他第一眼看见沈落雪时,他就爱上了她。

江湖第一美女,沈落雪。

在陆之敬的卧房里,那一张宣纸上,陆之敬用自己最深情的笔力,写下了两个他练了十年的字:落雪。

每年雪花飘落之时,他都在寒风中亲吻第一片初雪的气息,十年练剑,他想出人头地,他想横绝江湖,在那个功成名就的日子里,坦然面对他心上的爱人,说出那一句最纯真的话:沈落雪,我爱你。

“落雪”两个字,在夜风中缓缓飘荡着。

陆之敬仰头饮一口酒,他已经醉了,再一次见到沈落雪的那一刻,在看到一身素衣,脸上毫无一丝血色的沈落雪的时候,他已经醉了。

酒让一个人失去全部的理智。

但,让他失去希望的是,十年的练剑,输给了仅仅升入弟子堂两个月的师弟,林楚云。

他不是天才,他明白了,自己再也不可能在江湖中出人头地,再也不可能与沈落雪有任何的交集。

他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那蹒跚的脚步,慢慢走向后山。

一壶酒,淹没了一心江湖梦。在这个世界里,他终于沦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输家。

一壶酒,在手,他仰头饮尽了,将酒壶扔在一边,凭借着自己残留的记忆,缓缓向着一个黑暗的深处远去。

走了不知有多久,他走到了后山之北,一座悬崖面前。

悬崖高不过五十丈,在那月色之下,显得格外清冽。

陆之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这样一个地方,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冥冥之中走到这样一个命中注定之地,他在醉意朦胧的夜里,走到了这座悬崖面前。

只是他的眼前,站着一个人。

她白衣飘飘,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思念之意,她的侧脸,仿佛那深夜的海棠花一般,那一抹幽怨,让多少江湖侠士动人,她的红唇,在秋风中,仿佛散出一股清幽的香气。

陆之敬的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湖第一美女,沈落雪!

第36章 江湖第一美女

“落雪?”陆之敬不禁失声喊出来。

沈落雪正在悬崖边遥思远方,忽听得身后有人用如此饱含深情的声音叫她,恍惚间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凌云门弟子,一身青布衫格外干净,却已是不太平整,半截头发散开来,眼中似乎醉意朦胧。

她并不认得陆之敬,只好转过身来,微笑行礼道:“这位师兄好,我是沈落雪。”

此时的陆之敬,已是醉意朦胧,看到沈落雪对他一笑,他的眼里宛若飞来数千只白色的蝴蝶,在他身边翩翩起舞,那一股幽香,让他心醉神迷了。

“落雪。”他再次喊出。

而他的脚下,已然不自觉地朝着沈落雪迈去。

沈落雪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位略有些失意却叫不上名字来的凌云门师兄,看他的样子像是喝醉了酒,却不知深夜到此,又有何事,脸上不好发作,便只好以礼相待,再次行礼道:“这位师兄,你好像喝醉了,深夜到此,不知所为何事?”

陆之敬却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沈落雪,向着他心中的女神慢慢靠近,眼中的白色蝴蝶翻飞,沈落雪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不知怎么触发了陆之敬的淫心。

沈落雪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个一身酒气的师兄,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让她觉得难受。

本来,只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她寻觅了一处清净之处,对着月色,缅怀自己内心的失落,没想到忽然杀出这么一个师兄,让整个气氛都变得糟糕了。

不得不说,男人一厢情愿的爱,有时候在别人看来,越是深情,越是恶心。

“落雪,我爱你……”陆之敬不知怎么大着胆子,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同时,他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沈落雪。

“啊……你干什么……”沈落雪一声大喊,一把推开了陆之敬。忽然之间被人轻薄,沈落雪大吃一惊。

被推开的陆之敬眼中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好似失落,又好似愤怒,含着三分爱意,三分愤恨,还有几分占有欲。忙上前一把又抱住了沈落雪的腰,大声说道:“落雪,你是……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爱你……好爱你,你是……我的女人,落雪,你是我陆之敬的女人!”

沈落雪没想到这个淫贼会如此大胆,双手用力把陆之敬往外推,没想到喝醉酒的陆之敬抱住她之际,竟然用上了云澜神功的内力,沈落雪一惊,忙催动清水门内功,劲力所到之处,将陆之敬震开来。

再次被推开了陆之敬好似急了眼一般,他心中所思所念多年的美人,如今近在眼前,却将自己一把推开,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沈落雪一起仗剑天涯,一起风花雪月,一起浪迹江湖,最后,归隐在南山下,在漫山遍野的菊花从里,相吻,相拥,暮云朝雨,共看青丝白发。

这一推,将陆之敬所有的幻想都泯灭了。

他的梦,碎在了三十岁的年纪。此生再难有望了。

他像发了疯一般扑向沈落雪,沈落雪却大声喊道:“你干什么……你别过来……大胆淫贼,非礼啦!”

二人相互推搡,陆之敬一边将沈落雪揽入怀中,一边嘴中不停说道:“落雪,你好美……好美……我爱你……”同时,竟然将嘴伸向沈落雪的脸,意欲亲吻她。

沈落雪则用尽浑身力气推开他,决不能让他得逞。

这陆之敬此刻,已经被**蒙了心,想要霸王硬上弓,全然没有弟子堂一级大弟子的姿态了,沈落雪只闻到这个叫陆之敬的人身上那股酒气,不禁发呕。

二人皆是用尽全力,沈落雪运起内功狠狠一推,将陆之敬推开,谁知过于迅猛,陆之敬身上的内功也出了反击之力,沈落雪向后一脚踏空,惊慌失措中大喊一声,便朝着悬崖下面跌去。

陆之敬心知不妙,伸手一抓,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因为醉了的缘故,这一抓便抓了个空,只碰到了沈落雪的左脚脚踝,还未等反应过来,他的手中,便只剩下一只绣了白色梅花的女鞋。

沈落雪的身影,消失在悬崖边上。

悬崖下,那声凄婉的声音忽然消失,在山谷之间缓缓回荡着。

望着手中那只女鞋,陆之敬忽然间心中一惊,酒醒了一大半,想到自己刚刚做下的祸事,自然是懊悔不已,但如今木已成舟,沈落雪跌入悬崖,已经悄无声息,这么高的悬崖,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突逢大变,陆之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沈落雪一死,他已是心若死灰,不过,他意欲非礼沈落雪之事倘若被告发,自己恐怕性命难保,如今她死了,或许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神不知鬼不觉,他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谁会想到沈落雪死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心中思量而定,陆之敬的眼神又恢复了那股狠辣,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一心想要得之享用而后快的女人,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自己手里,又是一阵怅然。

手中的鞋子,是沈落雪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了。

但见那鞋子精致无比,整体呈现淡淡的白色,又用白色丝线绣了一对梅花在上面,若非细细抚摸还不一定能看到,陆之敬但觉那鞋子中散发出一丝淡淡的清香,是沈落雪的左足残留下来的味道。

常言道,漂亮的女人身上都有一股清香,果不其然,连她穿过的鞋子都有让他触之着迷的味道。

他放肆将鼻子凑上去一闻,一时心旷神迷,嘴角露出一丝变态邪恶而满足的笑,便将这鞋子收入怀中,再望一眼悬崖之下,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便转身而回了。

而在沈落雪跌落悬崖的那一刻,她的惊呼声在山谷之间回荡之际,有一人听到了这声凄美婉转的声音。

便是林楚云。

他其时正在悬崖下的池塘里修炼内功,距离沈落雪跌落之地最多二里之距。

最近这些时光来,正是要突破云澜神功第六层的时候,是以他加紧练习,每日都来此地借助疾走人参汁液的滋养之功修炼内力。

而这一声惊呼,传入了他的耳朵。

他立刻睁开眼睛,心道:不好!便急忙从池塘中出来,穿好衣物,收好东西,便循声而去。

走了不过二里地,便看见那悬崖最陡峭的一段下面,树丛之中,躺着一个人。

借助皓如白雪的月色,林楚云看清了,不是旁人,正是沈落雪。

他急忙跑上前去,但见沈落雪已然昏迷不醒,他忙催动云澜神功,握起她的手腕注入内力,护住她的心脉,一察觉,方见心脉无事,看来只是皮外之伤。

林楚云抬头一看,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死,算是她福大命大。

是那些茂密的树枝救了她,在跌落的过程中,悬崖边上和悬崖下面茂密的树枝树干替她消解了很大一部分冲击力,是以能保得一条命在。

林楚云再低头看她,只见这位江湖第一美女的脸上除了几处伤痕,皆是完美无瑕,透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美。

只是林楚云心道:“沈落雪美则美矣,却还是比不上萧菲菲。”

一年过去了,不知她在清水门过的怎样。

现下没时间多虑了,还是救人要紧,想到此,林楚云再次催动内功,想要唤醒沈落雪。

第37章 我不是小淫贼

“李师兄,李师兄……是你么?”林楚云向沈落雪体内运了一会云澜神功,沈落雪慢慢悠悠转醒,口中迷迷糊糊念念呓语。

“什么李师兄,我是你林师弟!”林楚云道。

沈落雪听得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但见月光下一个脸庞俊朗的少年望着他,忽觉自己的左手腕上有一股暖暖的内力缓缓流入自己体内,心中惊魂甫定的她张口叫道:“你干什么?小淫贼?”

一听到“小淫贼”三个字,林楚云气不打一处来,朗声道:“诶,沈师姐,你讲不讲道理,是我救了你,你竟然转过头来骂我?”

沈落雪但觉浑身疼痛,没有一丝力气,忽听得林楚云这般说道,便问:“我还没死么?”

“废话,你要是死了,现在还能睁开眼睛看见我?还能骂人?”林楚云一边说道,一边手中的内力依旧源源不断地给她疗伤。

沈落雪完全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林楚云,一年之前她曾在山脚下见过林楚云,正是带萧菲菲入清水门之时,此刻又看见他,又见他身上也是穿着凌云门弟子的打扮,便想了起来,不过,这少年比去年之时更加清俊,个头好像也高了点。

“原来是你,这位小师弟,我见过你的,是你救了我么?多谢了!”沈落雪用微弱的声音道。

林楚云翻了个白眼,道:“这还像句人话。”

沈落雪含羞不语,回忆起刚刚被陆之敬轻薄之事,当下还不知如何是好。

“沈师姐,不是我说你,深更半夜,你来此地做什么,也不看好路,黑灯瞎火就失足跌落了悬崖,若不是这些个树枝,你早死了,堂堂一代江湖美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你说冤枉不冤枉?”

林楚云怕她精神不好,便一直跟她说着话。

听林楚云这么一说,沈落雪脸上一阵绯红,只是在月色之下,无人能看到罢了。她低声道:“我并非失足跌落……”

这如丝一般的声音进入了林楚云的耳朵,他心中一惊,肃然道:“难道,沈师姐你是……被人推落悬崖?”

沈落雪点点头。

“什么!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凌云山杀人?”看到沈落雪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林楚云心中大惊,疾呼道。

沈落雪的脸上眉头一紧,口中轻声哼了一声,显然是忽然的疼痛所致,原来是林楚云太过激动,内力一下涌出不说,手上的动作也带动了沈落雪,正好牵动了她的伤口。

“哎呦哎呦,不好意思。”看到沈落雪吃痛,林楚云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又问道:“沈师姐,是谁这么大胆,敢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沈落雪低头道:“也是你们凌云门的一位门人。”

“啊?是谁?我们凌云门名门正派,怎么会出这样的人?”林楚云大惊道。

沈落雪含羞道:“他跟你一样打扮,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有点小胡子,好像是喝醉了酒,说了两句胡话,听他自己说,好像叫什么陆什么敬……”

“是陆之敬!”林楚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目光。沈落雪如此说来,显然不是空口白话,没想到就在凌云山后山之上,凌云门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好像是叫陆之敬。”沈落雪低声回道。

“沈师姐,你跟陆之敬有什么过节么,竟然能让他下如此杀手?”林楚云问道。

沈落雪低头含羞,不知道该怎么说,停了半晌,便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一说出,她如何碰见陆之敬,陆之敬如何意欲非礼,二人推搡之间如何失足跌落山崖,林楚云听闻此事,更是惊到不敢相信。

“没想到,这个陆之敬,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内心深处原来是个大大的色鬼。”林楚云愤愤道。

沈落雪只好低头不语。

看沈落雪已经恢复神智情绪,气息脉络也无大碍,林楚云才收了内功,放下她的手腕,忽然站起身来,跑到沈落雪左腿边,伸手便摸到了沈落雪的脚踝处。

“你干什么?小淫贼……”沈落雪忽地被摸到脚踝,大惊道。她跌落山崖之际,脚上的鞋子被陆之敬一把抓去,此刻左足正是裸露,林楚云这一番动作,让她心中又是一惊。

林楚云一拍脑门,无奈道:“师姐,你的左腿摔断了,我得给你接骨吧?”

沈落雪一听,左足微微用力,发现左腿果然是摔断了,只好脸红地“哦”了一声。

“你忍着点,师姐。”林楚云手上一用力,便将沈落雪的断骨接好,他又从旁边的地上找来两根比较直顺的树枝,用手边的佩剑将残枝砍去,又忽地掀起沈落雪的左边裤脚,沈落雪又一惊:“你……”但见林楚云将两支树枝绑到自己的腿上作为固定,方知他还是为自己治伤,“小淫贼”三个字终于忍住没说出口。

但,女孩子的小腿和玉足就这样呈现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面前,任其摆布,沈落雪脸上又是泛起了害羞的绯红。

林楚云又道:“沈师姐,如今你这状况,不止受了内伤,腿伤也蛮重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疗伤之法,能助你快速痊愈。”

“什么疗伤之法。”

“此事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师姐,你可要保证,不可对外人提起!”林楚云正色道。

“好,我保证守口如瓶。”沈落雪道。

“我在这悬崖之下发现了一个水池,池中之水有神奇的功效,不止可以增加内功,对于疗养内外伤更是有奇效,师姐,你得尽快养好伤,好去找那陆之敬算账啊!”

沈落雪点点头,道:“好吧,那,麻烦你带我去了。”

林楚云正要带她去水池边,不成想沈落雪却如何也站不起身来,看样子,她的伤势还是挺重。

“要不,只能我背你去了。”林楚云道。

“这……”想到被这样一个少年背着,难免有肌肤之亲,她从小芳心便早已许给了李潇,自李潇去后,她一向清心寡欲,常常不免伤心耗神。此刻若与其他男人有着过于亲密的举动,她断然不能接受自己。但,眼下确实没什么别的办法,眼见这伤势,倘若不想办法尽快治好,恐怕遗祸无穷,只好点头。

林楚云走到她身边,运起内功,缓缓把她背到自己身上,生怕动作太大,再牵动伤口,弄得她疼了,便慢慢一步步平稳地朝着池塘走去。

“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沈落雪问道

林楚云但觉背后气吐香兰,他虽然对沈落雪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如此一个美人就在自己身后,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她的气息直划过自己的耳朵,林楚云也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也一时脸红起来。

“我叫林楚云。”

“林师弟……”沈落雪停了片刻,忽又微微一笑,道:“还说你不是小淫贼,你的耳根都红了。”

“月色朦胧,你怎么能看到我的耳朵红了?”林楚云狡辩道。

“我们清水门有一门内功,修习之后,能增进视力,即便在夜晚也能看得清。”沈落雪笑道。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清水门并无这一门内功,她也并非看到林楚云耳根变红,只是借此调侃他,没想到这个少年果然一时动情了。

毕竟号称江湖第一美女,她对自己还是有这份自信的。

“那是因为你太重了,我背你太过于用力,所以才脸红。”林楚云又狡辩道。

“你……”沈落雪被气到哭笑不得。

“到了,就是此地。”林楚云缓缓放沈落雪下来。

沈落雪半支撑着坐在一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望见眼前果然有一池泉水,池水边还有几株会动的疾走人参,见沈落雪来,也不躲避,有的还咯咯咯地笑着。

这些疾走人参大都与林楚云混的熟了,也不害怕,见他带人来,破有一种主人欢迎客人的感觉。

沈落雪问道:“那我该如何疗伤呢?”

“师姐需要将衣衫褪去,进入这池塘,稳坐中央,运起内功,便能感觉到这些疾走人参的汁液正慢慢渗入肌肤,对于疗伤有极其神妙的功效。”

“什么?褪去衣衫?你……你……”沈落雪一听要褪去衣服,心中更是害羞,毕竟眼前还有林楚云这个男子。

“对呀,不褪去衣衫,怎能用身体接触这些疾走人参的汁液呢?”林楚云无奈道。

他们正说话间,但见一个疾走人参像尿尿一般,往池中滴入了几滴汁液。

沈落雪看得惊呆了:“它……它……它,刚刚往里面尿尿?”

林楚云一拍脑门,道:“什么尿尿啊,那是疾走人参的汁液,极其珍贵,对你的伤势又奇效啊。不瞒你说,我经常在这里面练功,刚刚就是在此练功,听到了你的叫声。”

“什么?你也是脱了衣服跳进这里面?”

“对啊。”

“你让我脱了身上衣服,钻进这个小东西尿尿的池塘里,用你的洗澡水疗伤?”沈落雪惊道。

“呃……不能……”林楚云觉得她这个形容实在有失偏颇,正想着怎么说,沈落雪忽然大喊一声:

“小淫贼!!!”

第38章 石壁上有字

“我的姑奶奶,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林楚云一脸冤枉道。

“那,我总不能在你面前宽衣解带吧。况且,我在疗养伤势之际,还得时时有人在侧,以免意外,这……”沈落雪道。

林楚云无奈地摇摇头,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蒙住了自己的眼,道:“这样可以了吧?”

沈落雪含含糊糊道:“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林楚云蒙住了眼,背过身子,耳朵里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接着又听到沈落雪说:“我站不起来,你扶着我。”

林楚云只好循声慢慢挨过去,伸出一只胳膊。

“这里这里!”沈落雪还一边用声音指挥他移动,她心中颇为宽慰,看来这个小子真的把自己的眼睛蒙了个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了。

搀着林楚云的臂膀,褪尽衣衫的沈落雪慢慢起身,朝着水池一步步走去。她的脚尖刚点到池塘中的水,但觉池水之水冰冷如霜,不禁叹了一声:“好凉啊!”

“水虽凉,但有助于内功修养,师姐,暂且忍忍吧。”

林楚云听得一阵水波荡漾之声,定是沈落雪进入了池塘,慢慢坐定了,准备开始运起了清水门的内功,便对林楚云道:“不许偷看!”

林楚云笑道:“师姐,你都比我大好多,你想,我会偷看一个老太太洗澡么?”

“你……说谁是老太太呢?”沈落雪一生气,不小心牵动了脚踝,一阵刺痛,便又哼了出来。

林楚云忙道:“开玩笑开玩笑,师姐,还是加紧疗伤吧!”

说罢,沈落雪闭上眼睛缓缓道:“我们清水门的这门疗伤内功,中间不能有所打断,你必须帮我好好守护,一旦有情况,决不能打扰到我!”

林楚云点头称是。

之后,沈落雪便开始运起内功,那疾走人参的汁液缓缓渗入肌肤,沈落雪果然感觉到了它的神奇功效,感觉自己的伤口正在以百倍的速度愈合,而自己断了的左腿,也能感到骨头正在慢慢长好。

林楚云蒙上了双眼,世界一片漆黑,身边有个绝色美女在沐浴在水池中,他也看不见。无聊之际,手便在石头上慢慢摸着。便摸便走,沿着这些巨石的缝隙和纹路,感受千百年来的沧桑变化。

沈落雪已经进入入定的阶段,此刻除了一抹雾气,消无声息。

林楚云摸着摸着,便摸到了一个石洞口。

说是一个石洞,其实就是两块巨石互相塌陷,形成的一个凹进去的口子,一时可以遮风挡雨。这石洞他也经常能看到,无聊时也会在里面坐坐,只是里面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无比,地下杂草丛生,四周藤枝蔓延,此刻林楚云的双手却在这些石头和藤蔓之间细细摸着。

忽然,他好像摸到一个字。

是一个用小纂写成的“气”字。

他心中一惊,此地怎么会有字,而且,往日来他从未想过在这石洞的墙上去摸,更未想过会有人在这墙上刻字。

接着摸下去,果然,还有很多别的字。

这些字慢慢连起来,组成了一篇文章。

开篇第一句: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林楚云日日做功课,自然知道,这是大道五千言里面的一句话,是如今道家名门正宗弟子都学过的一句话。其含义为:最完满的东西,好似有残缺一样,但它的作用永远不会衰竭。最充盈的东西,好似是空虚一样,但是它的作用是不会穷尽的。

这句话,让林楚云心中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敬意。接着往下摸,上面的字所记载的是一套内功心法,林楚云心中默念,但觉与云澜神功运行之法颇为相似,却略有不同,他心下疑惑,继续摸下去。

此时正是月圆之夜,夜色正浓,石洞外的池塘里,一位江湖第一美女褪尽身上衣衫,在疾走人参汁液的滋润下疗伤练功,而石洞之内,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正在黑暗中用双手摸索石壁上的一部内功心法。

四下万籁俱寂,却蕴含着波涛汹涌。

石壁上的字并不多,林楚云很快便摸过一遍,心中细细默念。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却还又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对这门内功的运行之法有所感悟。

忽然,他心中一亮,豁然开朗。

没错,这篇内功心法是云澜神功的注解,暗合了云澜神功中的不少关窍和真正的提炼之法。林楚云心中大喜,便一个字一个字地摸索,心中暗暗记下,不由地坐在地上,开始按照石壁上的记载运起云澜神功,每到关窍处,便暗合其中之道,忽然间便觉得畅快无比,气血通畅,功力大增。

不知不觉,这一篇便读下来,完全记在心中。

而他的内功根据此注解运行之后,也有了极大提升,不仅每一层都有了新的蕴含之力,此刻丹田之气也是更加充盈。

林楚云心中纳闷,不知道是哪位凌云门的前辈高人,也曾来到此地,写下了这篇云澜神功的注解,想必也曾在这疾走人参的池塘中修炼过。只可惜没有传下来,此时才被他无意间看到,一想到此间神物倘若被外人得知,凌云门怕祸不久矣,便决定对此绝口不提。

不知不觉,一夜已过。林楚云听得外面有沈落雪的呼喊声,便双手摸着走出石洞。此刻他的眼睛上还蒙着那层布条。

沈落雪一笑:“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老实的嘛,我还想着你是不是偷偷跑去哪玩了。我穿好衣服了,你可以把那个放下来了。”

林楚云这才把眼睛上的布条扯下来,但见沈落雪坐在池边,双脚还在池里浸着,一身素衣仙气飘飘,眼中好似一点愁,一点忧伤,三分初阳落在她侧脸上,那美,足以摄人心魂。

难怪陆之敬会为了她而失去理智。

林楚云却像熟视无睹般道:“师姐,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沈落雪点点头:“好多了,不过断了的这条腿,骨头还没好全,可能需要再修炼一个周天吧。”

林楚云道:“那,师姐你得在此地待两天了。”

沈落雪道:“是啊,最起码等骨头长好,内伤尽除吧,你别说,这个池子,还蛮管用的,我从未感觉有如此神清气爽过。”

林楚云笑道:“那是自然,我这么会骗你呢。”

第39章 伤愈

一连三日,他二人都在这后山练功。林楚云每到清晨便回去做功课,顺便也会带点食物回来给沈落雪,其时也会碰到陆之敬,但林楚云隐忍不发,那陆之敬也真是能沉得住气,这三天来,脸色毫无一丝慌张,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而沈落雪的失踪也让清水门的李淑月师叔颇为担忧,四下去找,也毫无音信。

到了晚上,沈落雪便在那疾走人参汁液池中养伤,而林楚云则蒙着眼睛在石洞之中修炼内功。

不过三日,他的内功有了本质性的提升,睁开眼的那一刻,只感觉全身的真气外放,一股如火一般暗红色的光在石洞中闪现,林楚云的真气已经到了此种地步,他知道,目前的云澜神功,他已经突破了第七层。

他的内功,如今在凌云门中,仅次于大师兄赵苌枫了。

云澜神功练到一定地步,向上修炼便会更加困难,有的人一生便只能停留在一个层次止步不前。饶是如此,第七层云澜神功,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第三日清晨,沈落雪运功完毕,穿戴好衣物,再一次坐在池边,林楚云收了第七层云澜神功,走出石洞,看见沈落雪已经整理好了着装,只是左足的鞋子被陆之敬一把抓去,下落不明,只好一直光着脚。

“我的内伤都痊愈了,腿骨已经接好,这三日练功也愈合了,只是依旧用不上力。”沈落雪无奈道。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三天,能得人参汁液相助,已经算好的很快了,先把固定打好,还是小心些为妙吧。”林楚云说着,上前来,继续给她左腿上打上树枝做固定,这一次的树枝是他提前削好的,十分光滑贴合,沈落雪心想:“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照顾人的心还挺细的。”不知不觉,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林楚云在她腿边打好固定,抬头看见这张脸上泛着微红,问道:“怎么了师姐?哪里还疼么?”

沈落雪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不疼了。”

林楚云便又在一旁给她找了一根坚韧的树枝,削成拐杖,让她拄着,道:“我们回去吧。”

“嗯,想必李师叔找不到我,这几日也是心下焦急。”沈落雪道。

林楚云一边扶着沈落雪,一边开道。二人走了没几步,便发现山路崎岖,特别是要爬上悬崖,此刻脚伤未愈的沈落雪自然不甚灵便。

“看来,还是得我背你回去。”林楚云道。

若是放在以前,沈落雪断然是不肯的,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江湖人士,一般都豪放一些,不拘小节,但沈落雪早年便心有所属,李潇死后,对其他男人再无一丝动情之意,更不可能任其轻薄。被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背着,实在非沈落雪所能接受。

但,经过这三日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少年心性纯良,绝无一丝私心杂念,哪怕是明知她失去了行动能力,并在池中练功之时,也从未偷看过她一眼,一切行为都合乎礼仪,心中对他的信任感也倍增,而且沈落雪已经二十三岁,此刻的林楚云方才十六岁,论江湖辈分,她也是师姐,从年龄上来看,二人也不算很搭,心中便不再多想,点了点头道:“好吧,只好麻烦你了。”

林楚云把沈落雪背在背上,爬上悬崖,脚下健步如飞,而背上的沈落雪却感到平稳异常。

这一年来,林楚云常来后山追逐疾走人参玩,他常跟这些人参在一起,这些人参也并不怕他,即便捉住了,也只是跟它们玩闹一会,便放走了,只是这一年间,林楚云脚下功夫见长,轻功突飞猛进。此刻背着沈落雪,也依旧步法飞快而稳健。

“师姐,其实我两年前就见过你了。”林楚云道。

“两年前?”

“没错,两年前,我还是个流浪儿,在清阳镇。”

“清阳镇……”沈落雪一听到“清阳镇”三个字,心中升起无限的怅然之意,对于所有的武林人士来说,清阳镇是中原武林最沉痛的回忆,而对于她来说,更是一片伤心地。

“我知道,你喜欢李潇师兄。”林楚云道。

沈落雪黯然一笑:“小孩子,你懂些什么。不过,怎么说呢,我确实早已倾心于李师哥,玄清门也与清水门一脉相通,是以,我早已许配给他,我很喜欢他,从来没想过隐瞒此事。”

林楚云长叹一口气:“可惜,天地不仁,沈师姐,也别太伤心了,李师兄他至死都是我们中原武林的大英雄,大侠二字当之无愧的。”

沈落雪也气吐香兰,叹了口气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这句大道五千言中的名句,是武林道家剑派弟子都熟悉的一句话,林楚云此刻听到,方觉其中深意无穷。

“我也想开了,”沈落雪继续道:“天命如此,我这后半生,便为他修炼道法,清心寡欲,但求一心,了此残生吧。”

林楚云听罢,沉默半晌。

脚下如飞,华叶纷纷。

“师姐,萧菲菲她,在清水门,还好么?”林楚云问道。

沈落雪一笑道:“难怪,你还惦记着你那个小相好呢?”

“什么相好,我们是萍水相逢,一年未见,甚是……”林楚云说着,脸上红了一片。

“甚是什么?甚是想念对吧?”沈落雪笑道。

林楚云一时失语,说不出话来。

在林楚云背上的沈落雪继续道:“她很有天分,清水剑练得很厉害,身形也好,越发清秀了,也难怪你念念不忘,那小妮子确实是倾国之色。”

沈落雪说了半天,口中的气息一直萦绕在林楚云耳朵旁边,林楚云却再无一句话,只是心中波澜起伏,一年未见萧菲菲,得知她过的好,心中便莫名有一股喜悦之感。

“到了,师姐!”林楚云道。

不知不觉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凌云门弟子堂外,钟声从远处缓缓而来,伴随着秋风和落叶,林楚云将沈落雪从背上缓缓放下来,将拐杖给了她,道:“小心!”

沈落雪也缓缓站定了,林楚云扶好她,道:“我们进去吧,马上就能看到那个把你推下山崖的真正的大淫贼,陆之敬了。”

沈落雪的脸上,已然露出了一股肃杀之气,点点头。

“师姐,放心,我林楚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第40章 诡辩之词

林楚云搀扶着沈落雪朝着弟子堂走去。

此时正是做功课之时,弟子堂的弟子们都从卧房中出来,走过庭院,往弟子堂大堂走去。众人皆看见这二人缓缓走来,都大吃一惊。

什么时候,林楚云和沈落雪走到一起了?

林楚云还好,这沈落雪怎么左腿上打着固定,拄着拐杖,关键是,还光着一只脚。

“是林楚云,林楚云和清水门的沈落雪在一起……”

众人都看到沈落雪美人不可方物,哪怕是一瘸一拐走来,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眼前的画面,都让大家惊呆了。

只有陆之敬,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沈落雪,心中先是一惊,之后莫名一喜,又想到自己三天之前的夜里所做之事,眉头忽地沉下来,想要按耐住自己内心的慌张。

而且,沈落雪的身边,还有林楚云为伴。

但见林楚云搀着沈落雪,二人好似并无任何嫌隙,陆之敬心中好打不快,妒意丛生。

又是这个臭小子。

而看到沈落雪左足还是光着脚,他忽然心中一动,往自己的胸口一摸。没错,沈落雪的那只鞋子,还藏在他的怀里,供他贴身把玩。

而不远处,林楚云的目光,已经直直地落在陆之敬的身上。

今日的陆之敬,已经无法逃避了。

此时,李淑月师叔也从客房中出来,看到了沈落雪,忙道:“落雪,落雪,这两天你去哪了,怎么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有什么意外了?师叔一向怕你想不开……诶……傻孩子”

沈落雪一笑道:“师叔,我早就想开了,没什么,不过,这次,我确实遇到了意外。”

“哦,意外?你遇到了什么意外?”李淑月师叔忙问道。

沈落雪当着众人朗声道:“李师叔,众位凌云门的同门师兄弟,三日前一晚,我去后山散步,不曾想碰到了我们凌云门的一位师兄,谁知这位师兄喝醉了酒,意欲轻薄在下,我誓死不从,不料被其推下山崖,摔成重伤!”

“啊?竟有此事?”李淑月听罢大惊道。

“真的假的?”

“凌云门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哪个禽兽,竟然败坏我凌云门的名声!”

“站出来!站出来!”

“无耻之徒,下流败类!”

一众凌云门弟子你一言我一嘴,个个都是义愤填膺。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凌云门身为名门正派,门下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人。

“落雪,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啊!”李师叔忽然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道。

“师叔,弟子所言,绝无半句假话,若不是有这位林师弟相救,弟子此刻,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沈落雪一脸严肃道。

李师叔看她这个样子,便知所言非虚,便厉声道:“岂有此理!落雪,别怕,你现在就指出,那意欲轻薄你之人是谁,放心,师叔今日就是命丧于此,也要给你主持公道,我们清水门,一向清白持身,哪能容得宵小之辈玷污?”

众人都听出说此话时,李淑月师叔已经用上了内力,此番怒不可遏,弟子们都有些胆寒。

那李淑月师叔在江湖上也有着响当当的名声,一手清水剑在她手里出神入化,据说,就是清水门掌门霖怡师太,也未必有她武功高,如今她当众一怒,这些个弟子,没有一个敢直面她犀利的眼神。

“就是他!”沈落雪一指,便指向不远处的陆之敬。

“啊?是他?”

“陆师兄?”

“这怎么可能?”

“原来是他?”

众人皆大惊失色,谁都没想到,平时一脸严肃,沉默寡言又武功高强的陆之敬陆师兄,会做出这样的勾当。

“哈哈哈,”陆之敬笑道:“这位沈师妹,你可不要信口雌黄啊。我陆之敬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清楚,你不要平白无故污人清白!”

“没错,陆师兄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会不会搞错啊?”

有几个凌云门弟子意识到此事事关整个凌云门的名声,便开口辩驳。

“无耻之徒,我何必隐瞒?”沈落雪愤恨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沈师妹,你竟然倒打一耙。”陆之敬道。

“倒打一耙?何来倒打一耙之说?”

“那晚,我在后山练完功后,便趁着月色,散了散步,这一散步不要紧,谁知,我看到了……”陆之敬顿了一顿,咳嗽两声,故意压着声音。

“你看到了什么?”李淑月师叔厉声问道。

“有些话,我本不好意思说,我看到了,正是这位沈师妹,和我本门这位林师弟,正在那花前月色之下,做那苟且之事!”陆之敬道。

林楚云听到此话,脸霎时冷了下来。

“什么苟且之事?你才是信口雌黄!”沈落雪没想到他会这样狡辩,急道。

李淑月听他这么说道,脸上一沉,一股蓝色之气隐隐而出,脸上不怒自威,道:“小子,话可不能乱说!”

陆之敬“哼”了一声,又道:“此事乃我亲眼所见,二人正缠绵之间,被我一声喝断,谁知此二人已是衣衫不整,全无体统,我当时也是太气,竟然想要去制止他们,拿回凌云门问罪,可谁知,这位沈师妹当时……怎么说呢,身上无片缕遮羞,在下秉承非礼勿视之教诲,绝无敢再多看,谁知这位林师弟眼见事情败露,便想要杀我灭口,一番激斗,兴许是偷情让他们乱了方寸,便失足跌落了山崖。这位沈师妹,恐怕是自知羞愧难当,无颜面对师尊与各位江湖同仁,便也纵身跳入山崖,二人作了一对苦命鸳鸯罢了。”

“你……”沈落雪被他这么一通胡编乱造的话给气到说不出话来,她心知这三日来,林楚云与她日日相处,甚至有蒙眼脱衣之事。而林楚云背她回来,又相携入门,陆之敬这一番胡话,恐怕她难以说得清楚了。

“不过,看来是天大命大,沈师妹和林师弟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受了点伤,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了。我本以为,此事事关我凌云门和清水门两派的江湖声名,便想着,年轻人一时糊涂犯下的错事,我不能因小失大,便打算隐忍不发,没想到,这位沈师妹今日现身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倒打一耙,诸位,此等大罪,在下消受不起啊。”陆之敬又道。

“沈师妹,不是为师兄的说你,七情六欲,谁都有,此不为过也,但这以天为盖地为床铺,就此风清月朗,洞房花烛,实在是伤风败俗啊,虽说我这林师弟,长得俊朗,不免讨女孩子的欢心,你若喜欢,我们凌云门又不禁婚嫁,咱们明媒正娶,岂不正好?何必偷偷摸摸,为偷那一时之欢呢?李师叔,我看这清水门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了,现在的女弟子,都这么不检点么?”陆之敬说罢,嘴角露出一丝邪气的笑。

众人听得陆之敬的这一片说辞,皆一片轰然,此刻真相扑朔迷离,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有人觉得这沈落雪身为江湖第一美女,清水门下大弟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有人却认为陆之敬所言非虚,否则要去相信平日里这个极为严厉的陆师兄犯下那样的淫戒,断然无法想象。

“住嘴!”李师叔怒道:“我们清水门的事,何来用你多管?”

“一派胡言!”林楚云运起七层云澜神功,朗声一吼,声音震慑了整个弟子堂。

第41章 破谎

陆之敬被林楚云当场喝断。

林楚云的周身,隐隐的红色真气慢慢渗出,又道:“陆之敬,我若想要杀你,岂会让你活到现在?”

说罢便拔出身边的佩剑,将剑鞘扔在一旁,对李淑月师叔说了句:“李师叔,不用您动手,我林楚云今日来清理门户!”

剑气直冲前方的陆之敬。

陆之敬见林楚云气势汹汹而来,也拔出佩剑,内功真气外露,大喝一声:“林师弟,清理门户这样的话,恐怕轮不到你一个弟子堂三级弟子说吧?”

说罢,便迎着林楚云的剑气,使出一招江声浩荡,又连一招山色参差。

这两招大开大合的搏命打法,已然暴露了陆之敬的心态,此刻的他,其实已经是全无退路。林楚云不管他的招式,自顾自地使出一招半入江风,凌云门弟子日常所用之剑皆为未开刃的铁剑,一般不会伤人,但林楚云此刻驾驭着七层云澜神功的内力,剑上力道无穷,自然锐不可当。

不过两三招过后,陆之敬便落了下风,并非这一年他没有长进,只是林楚云的进步太快,非常人之所能望其项背的,二人剑身相交,陆之敬深觉虎口疼痛,再难支持。

但他的脸上却冷笑着,说道:“林楚云,我自认,剑法武功不如你,在此一道,你是天才,我比不上你,只是,少年意气风发,犯下错事也可以理解,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啊,只可惜,一世英名,还未名动天下,便早早毁在美色手上,我为你感到惋惜啊!”

他说此话,意在激怒林楚云,想让其方寸大乱,同时,也是说给旁人听的,不管林楚云是输是赢,他胜负如何,这层轻薄沈落雪的罪名就不会轻易落在他头上了。

此时的沈落雪,空口白牙,也是百口莫辩了。

吴峰师兄眼见此情形,心中老大不忿,此刻见二人打了起来,心中更是烦躁,他原以为,陆之敬决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让他相信陆之敬去轻薄沈落雪,一个向来沉稳的师兄去酒后骚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这画面实在难以想象。

而林楚云的确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时,与沈落雪有些瓜葛也在所难免,沈落雪如此美色,自然是林楚云难以抵挡诱惑了,他心下想定,便想出剑先分开二人,是非曲直,可从长计议,如若真是林楚云与沈落雪做下苟且之事,也可先封锁消息,与清水门共同商议,便订下二人的婚事也可,也算全了两大门派的赫赫声名,日后,再编个由头,将这二人相继惩罚,也算弥补之前的过错。

他想从大局考虑,从没想过从陆之敬这个角度考虑。

他准备拔剑而起,手刚摸到了腰间练功用的铁剑,正要使力,一旁的李逸仙看出了他的心思,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将吴峰准备出手的剑按住,轻声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吴峰看了一眼李逸仙,又看了一眼冯一尘,二人皆是目光如炬,盯着这场比武,惊讶道:“莫非两位师兄认为……”

李逸仙并不说话,眼神依旧不动如山,冯一尘淡淡说了一句:“眼下情况不明,林师弟仿佛不像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清理门户这四个字,不像是一个被人戳穿的人说出的话。”

李逸仙嘴角微微一笑,也道:“这小子,胆子不小。”

不过二十余招,陆之敬已是满头大汗,眼神中充满着戾气,大声道:“林师弟,这是被我点破了你的隐秘之事,要对着师兄下杀手了么?”

林楚云脸色沉重,并不管他说什么,剑上妙招迭出,红色的真气四方蔓延,此等剑术造诣和功力,已非弟子堂中任何一名弟子可比。

众人皆惊叹于林楚云的凌云神剑,这个天才少年,在这一年之内,已经武功精进道如此地步,让不少人哑然失色。

冯一尘笑道:“难怪这小子如此胆大,这一手凌云神剑,恐怕此刻弟子堂里,除了李师叔,再无人能敌了,包括我们三人啊。”

李逸仙向着远处的李淑月师叔望了一眼,李师叔也立刻会意,眼下这个小子的武功厉害到这个地步,恐怕倘若他一旦真的是与沈落雪有所牵连,此刻整个弟子堂都拿不住他,只有靠李师叔出手了。

李淑月虽然知道李逸仙之意,不过她却心道:“落雪一直是我从小带大了,这孩子的心性我是知道的,她喜欢李潇也并非一天两天,用情至深,李潇死后,对她的打击特别大,断然不可能与别的男子发生什么苟且之事。但眼见林楚云这个凌云门的少年天才,俊朗的脸庞,外加这手神妙的剑法,眉眼之间的英气,似乎确实与当年的李潇有三分相似,怕是落雪一时恍惚,浓浓旧情依托在这个小鬼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若是真的这样,我宁愿这个小子带着落雪远走高飞,决意不能再将落雪逼上死路!”

李淑月心下犹豫之间,但见剑光闪动,林楚云一剑刺出,手腕回转,一招星垂平野,便将陆之敬手中的长剑震脱,又接一招星河影动,剑气直直划在了陆之敬的胸口。

红气飘飘。

“啊!”众人皆是一声惊呼,难道,林楚云凭借这柄未开刃的铁剑,将陆之敬杀了?

李逸仙目光一动。

但见陆之敬胸口的青布衣被划开一道大口子,却并无一滴鲜血流出。

原来,林楚云并未下杀手,只是将剑法使到绝处,用剑气划破了陆之敬胸口的衣裳。

众人一场虚惊。

但,同时之间,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陆之敬的胸口飞出,轻轻掉落在地上。

是一只白色的绣鞋。

正如沈落雪右足上穿的那只鞋一样,正好是一对。

此时此刻,最愚蠢的人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众人皆哗然。

“陆之敬,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林楚云收了剑势,冷冷道。

“林楚云,你……”陆之敬被打的狼狈,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林楚云,眼中布满血丝。

真相大白。

沈落雪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李淑月师叔也长舒一口气,这下,变成了凌云门之内的事,沈落雪没被杀死,也没被玷污,这个被冤枉的小子剑法出奇,而道貌岸然却猥琐不堪的陆之敬,恐怕已是无路可逃。

“拿下!”李逸仙一声令下,众弟子堂弟子皆长剑出手,剑尖直指陆之敬。

第42章 师门败类

陆之敬面对众多咄咄逼人的铁剑,反手一掌,便打倒了近身的一个小弟子,将其的铁剑夺过,随手一舞,便是一个剑花,霎时间剑气纵横,周围无人能逼近了。

这些弟子堂弟子,武功在陆之敬面前,都不够看的。

眼见如此情形,李逸仙拔出腰间的铁剑正要上前,忽然看见一人举起一把重剑,朝着陆之敬横劈一剑,一招云横秦岭直直撞在陆之敬的铁剑上,势大力沉。

陆之敬感到一股十分强劲的力道,甚至可以与自己最强的内力势均力敌。一招之间,便将陆之敬的剑法逼乱了。

此人正是张天鹏。

“云澜神功第四层?”林楚云心道。

没想到张天鹏也已经有了如此突飞猛进的进步。

而这一招让陆之敬乱了方寸,一刹那之间,数十支剑尖抵在了陆之敬的身上,而他的双手也被众人架住,此时众弟子剑阵已成,陆之敬已然是插翅难飞了。

李逸仙没想到,还未等他出手,陆之敬便被拿下。而一旁的林楚云,则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本来打算,倘若陆之敬不肯认罪伏法,他便出手制止他,没想到张天鹏先行一步。

“押解凌云大堂,报掌门师父发落!”李逸仙一声令下,陆之敬便被架上了凌云山顶。事情败露的陆之敬,其卧房也被众人查抄了。

林楚云在人群中捡起那只白色的绣鞋,递给沈落雪道:“你的鞋子,快穿上吧。”

沈落雪却白了一眼道:“那个无耻之徒碰过的,我才不要呢,扔了吧,我宁愿不穿。”

“好好好,你说了算。”说罢,便将那只鞋子向着山下远远一扔。他内功强劲,那鞋子直直飞出去老远,才慢慢落下,直到看不见踪影。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胸口藏着我的鞋子的?”沈落雪不禁问道。她看林楚云刚刚使剑的精妙,显然是有意为之,不伤到陆之敬,却将其胸口的衣服划开。又愤愤自言自语道:“那个无耻之人,老变态,谁知道他对着我的东西做些什么不要脸的事呢?”

“刚刚一进入弟子堂时,我一眼就看到陆之敬,当时他也看到了你我,显然脸上有些不一样的神情,我看见他忽然捂了捂胸口,那个动作极其不自然,便猜想他胸口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联想到咱们一路返回,也没看见你遗落的鞋子,想到定是被这个大淫贼所偷去了,八成是藏在怀里的。”林楚云娓娓道来。

沈落雪淡淡说了一声:“你对他的心理这么清楚,是不是你自己也这么想过?小淫贼!”

林楚云一脸无奈,又侧过脸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我替你查明真相,你却污蔑我?”他虽嘴上没说,但他心里知道,其实他自己的胸口也藏了一件东西,决不能被外人看见,是以,他才能看出陆之敬刚刚的异样。

沈落雪一笑道:“好好好,是我失言了,给林师弟林大侠赔罪!”

林楚云道:“不敢当不敢当,大侠二字,实为过誉了,作为师弟,这些都是应当做的,沈师姐,不过……”他这一声“不过”,声音拉的很长。

“不过什么?”沈落雪疑惑道。

“不过,”林楚云嘴角露出一个痞痞的坏笑:“师姐你的脚,其实还挺好看的。”说完,林楚云纵身一跃,便向着远方跑去,准备上山去凌云大堂。

“你……你个小淫贼!”沈落雪听他这么一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光着的左脚,忽然脸上一羞,这一声轻声说出,刚刚够林楚云听到。

林楚云还没跑开两步,便听得身后的沈落雪道:“我这……怎么办啊?”

“啊?”林楚云一回头:“什么怎么办?”

“你把我的鞋子扔了,我这,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沈落雪又看了一眼自己打着固定,却还没有穿鞋的脚。

林楚云叹了一口气:“说要扔掉的是你,现在又嫌没得穿,女人可真是……好好好,服了你啦,等着,师姐。”说罢,林楚云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向自己的卧房,片刻便回来,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布靴。

“这是我刚刚洗刷干净的鞋子,是我的,可能有点大,师姐你就将就将就吧!”林楚云说道,便递给她。

“真是你洗过的?洗干净了?我可不要穿你臭烘烘的鞋子!”沈落雪声音虽然不大,语气也十分平淡,但总是不知不觉透着些娇生惯养的毛病。

林楚云也无奈一笑道:“放心,洗过了,我虽是流浪儿出身,但我可不喜欢当脏兮兮的流浪儿,我可爱干净了,要不然,怎会天天去后山池子里洗澡呢?”

听到后山的池子,又是洗澡,沈落雪脸上一阵绯红,却强做镇静。说起来,她确实是在林楚云身体泡过的水池里练了三天的内功,养了三天的伤,女人的内心极为敏感,联想到此,更是害羞。

只是那红润的脸颊,显得沈落雪更美了,初升的日光从屋檐下穿过,落在她绝色的脸上,沈落雪脸上的愁容和羞赧,也成了倾国倾城的注解。

“师姐,你到底穿不穿啊?”林楚云问道。

沈落雪无奈点点头:“将就穿罢,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穿啊?”沈落雪拄着拐杖,略微一弯腰,显示自己现在腿伤未愈,行动不便,又打着固定,无法穿鞋。

林楚云只好摇摇头:“好好好,师弟还得伺候你了,这江湖规矩,真是欺压弱者啊。”说罢,便拿着鞋子弯下腰,给沈落雪的左足穿鞋。

沈落雪那只如玉一般的左脚,此刻忽然距离林楚云如此之近,在阳光下,更显三分娇嫩,想到他自己刚刚说到沈落雪的脚还挺好看的,不禁觉得自己失语,脸上也泛起一阵红,不敢多想,连忙给她套上靴子。

沈落雪见他嘴上虽有些贫,行动上对自己还是得体的,不禁望着他微笑:“你还弱呢,我看你刚刚那一手剑法,江湖上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中,恐怕没人能抵过你了。”她身为清水门大弟子,对武功一道,自然还是识货的,第一次看见林楚云施展剑法,刚刚对阵陆之敬这一手,也让她不禁觉得惊叹。

“师姐过奖了,我们上山去吧!”林楚云道。

“好。”沈落点点头。

而在不远处,李淑月师叔远远望到这一切,她对她这个一手带大的弟子,心中了解太深了,不免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免有些忧心。心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愿她不要重蹈覆辙啊。”

第43章 发落

众人前拥后簇将陆之敬架上凌云山顶,一时间,整个凌云大殿之外都站满了人。

执事长老何三桐师叔看到外面来了这么多人,忙从侧殿出来,朗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做功课了么?”

掌镜长老傅昆师叔也从另一侧出来,但见群情激愤,显然是发生了大事。

李逸仙忙上前禀报:“二位师叔,我们弟子堂出了败类,今日我等将其拿下,押解至凌云大堂,听候掌门发落。”

“哦?”傅昆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赵苌枫也从角门边上的一间卧房走出,看着眼前这情况。

众人将陆之敬押到前面来,迫使其跪下,李逸仙道:“禀报师叔,弟子堂弟子陆之敬,心怀邪念,醉酒之后,游荡至后山,意欲非礼清水门的沈落雪师妹,未遂之后,竟然将沈落雪师妹推落山崖,使其身受重伤,幸得本门弟子林楚云相救,才无大碍;后陆之敬又在我等弟子面前狡辩,嫁祸沈落雪师妹和林楚云师弟,污蔑二人清白,现已查明真相,将陆之敬押解再次,听候发落。”

何三桐大声道:“竟有这种事?”

负责查抄陆之敬卧房的弟子上前禀报,将众多纸张置于地上,之间白花花的纸上,都写着两个字:落雪。甚至有一些白纸上,画着沈落雪的画像,笔触颇为细腻,只不过,那些画像上,沈落雪的穿着都颇为暴露,可见是陆之敬平时躲在卧房中臆想所为。

“这……这……成何体统……”何三桐气道。

“没想到,没想到,你陆之敬一向恪守本分,勤勉练功,大家都当你是可敬的师兄,你却背地里干出这样的事来,有辱师门啊!陆之敬啊陆之敬,你还有何面目面对凌云祖师?有何面目面对凌云门众师兄弟们?有何面目面对各位江湖同道?”傅昆听罢,更是怒火中烧。

说话间,凌云掌门从大殿一侧走出来,铁青着脸。

沈落雪只站在人群后面,李淑月师叔陪着她,二人也不上前,远远地看着。毕竟对沈落雪来说,这样的事也有损声名,便不再发声,此刻真相大白,便由凌云门主持公道便可。

何三桐正转身要像凌云掌门禀报,凌云掌门一挥手,道:“不用说了,我都听见了。”

陆之敬脸色煞白,眉头紧锁,盯着地下的青石板,一声不吭。

凌云掌门对着陆之敬沉沉道:“此时此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之敬沉默不言。

半晌,凌云掌门便下令道:“清理门户!”

凌云门掌镜傅昆便走上前来,运起内功,朗声道:“众凌云门弟子,从入门那一天起,便在凌云祖师面前发下重誓:自愿入我凌云门,为善除恶,剑气长存,绝不偷盗,不淫色,不酗酒,不恃强凌弱,不滥杀无辜;弟子恪守门规,奋进苦练,刚正为人,勤勉做事,接济贫苦,心怀苍生,恢弘天地正气,用剑存乎一心!我们凌云门弟子,每一个人,心中都牢牢记着这段话,而此刻,陆之敬败坏师门,犯了淫戒不说,还污蔑旁人清白,居心叵测,断不能容。”

傅昆这段话说出,一众凌云弟子皆跪在当地。

而凌云掌门也背过身去。

“陆之敬,今日凌云门清理门户,你罪恶深重,理当受罚,我们凌云门作为名门正派,不能留你活命了,念你做了十多年凌云门弟子,你向凌云祖师磕头吧,我会给你个痛快。”傅昆对着被死死按住的陆之敬冷冷道。

陆之敬闭上了眼,道:“弟子犯下大错,甘愿一死。凌云祖师在上,弟子陆之敬,违背师尊教诲,辱没师门,已是悔不当初,只好以死谢罪。凌云祖师在上,弟子三叩首。”

说罢,便向着地板磕了第一个头。

此刻,傅昆已然运起内力,充盈鼓荡,一股淡蓝色的真气缓缓汇聚到他的双手之间。

忽然,陆之敬睁开了眼睛,而他的眼中,已是充盈着血红的光,那邪狂的样子,从未有人见过,双眼之中,已是充满了杀气。霎时间,他周身的真气运转,将押解他的人全都震开了,旋即,一掌挥出,那掌法绝非凌云门武功,出手极快,直直打在傅昆的腿上。

傅昆一个吃痛,侧倒在地。

还未等有人反映过来,陆之敬脚下一蹬,纵身飞出,便又一掌直劈凌云掌门的后心。

刹那间,瞬息万变。

谁都没想到,陆之敬会如此卑鄙无耻,出手暗算。

凌云掌门武功奇高,忽然感到后心有一阵掌风袭来,随手反身一掌拍出,二人正好双掌相对,凭借凌云掌门的内力修为,陆之敬本该立刻被震断了右臂。

然而,只见陆之敬被凌云掌门拍中了手掌,身子在空中向后一跃,脚下又是一点,纵身朝着凌云山下跌去。

李逸仙、冯一尘、吴峰、林楚云等人眼见陆之敬忽然朝着山下纵身一跃,忙上前想要擒拿他,没想到陆之敬飞出去几步远,众人身手再快,也无济于事了。

凌云山顶高耸入云,此刻山间依然有一团雾气,而陆之敬的身子跌落云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被凌云掌门打了一掌,又跌入高耸入云的凌云山下,恐怕,陆之敬已经是凶多吉少,早就摔成一滩肉泥了。

“选择这种死法,看来此人是死不悔改,堕入魔道了。”李淑月师叔见此情形,心中如此想道。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倒在一侧的傅昆厉声呼喊道,而此刻的他,正用尽全力捂着他的腿,一脸痛苦的神情,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而此时的凌云掌门,身体忽然瘫倒,回头一看手掌,已然是一股紫黑色之气侵入手臂之中。

“有毒!”赵苌枫大喊道,同时,飞身一跃,跳到傅昆身边,连忙封住了他周身和腿边的穴道,又纵身跃到凌云掌门身边。

此刻,何三桐也急忙扶住凌云掌门,迅速封住了他周身的大穴,对着赵苌枫道:“快,用内功帮掌门抵御剧毒,以防毒气攻心。”

二人立刻运起云澜神功,一前一后向着凌云掌门输送内力,将掌门的心脉护住。只是没想到这毒性如此剧烈,幸亏及时拯救,否则,凌云掌门可能会中毒身亡。

此时此刻,李逸仙领着一众弟子堂弟子中内功高强之人,也用同样的方法,给傅昆治伤。

第44章 奸细

傅昆腿上所中之毒很快就被控制住,但毒性强烈,恐怕一时半刻难以清除。幸亏傅昆中招之时,全身内力充盈鼓荡,而陆之敬没能直直打中,同时,陆之敬也只为能将他打开到一旁,并未使上全力,是以毒性并未侵入过深。

而凌云掌门则不同,陆之敬与他对掌之时,已经用上了十成的功力,一掌下去,掌中的毒全都散发出来,而且掌门与其硬生生的对了一掌,这毒性以侵入血脉,若不是赵苌枫和何三桐及时救治,恐怕,此刻已经命丧当场了。

其余众人皆手忙脚乱,有人大声疾呼道:“没想到陆之敬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用上了下毒这么阴损的招数,让他跳了崖真是便宜了他了,应该将他挫骨扬灰!”

“是啊是啊,我们名门正派,如何能容得下如此败类?”

“可恶至极,竟然打伤了掌门,辱我师门,欺师灭祖,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从这么高的山崖上跌下去,恐怕连个渣渣也不剩下了,可惜啊!”

“可惜?这种人你还为他感到可惜?”旁边一人道。

“我是可惜,让他死的太痛快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凌云大殿去议论纷纷。

这时,李淑月师叔看到情况危急,忙一个箭步奔上前去,坐到凌云掌门身边,也运起内力,助其抵抗剧毒。

过了半晌,傅昆已渐渐转好,不再有性命之忧,而凌云掌门也缓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凌云门中,会出此等事,原来……原来……”

凌云掌门气息不顺,又歇了片刻,看见清水门李淑月也在身旁,叹道:“师妹,你可看清了,刚刚那叛徒,使得是什么掌法?”

李淑月刚刚还没注意到这一点,被凌云掌门这么一说,忽然之间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这样的掌法,这……这不可能啊……难道是?”

“没错,是……是……嵩阳神掌!”凌云掌门又顺了口气,吞吞吐吐地说道。

“他一个凌云门弟子,怎么会嵩阳掌法?”何三桐在一边,惊问道。

“这还不明显么?显然这陆之敬,是嵩阳门安插在凌云门的奸细!”李淑月斩钉截铁说道。

“这……这不可能啊,陆之敬入我凌云门已经十多年了,难道这十多年间……”何三桐如此说道,忽然觉得有些触目惊心。凌云掌门也摇了摇头,道:“好城府啊!”

李淑月冷着一张脸,又道:“这嵩阳门,一向是中原武林中一股不可忽视的中坚力量,玄清门曾经势大力强,又兼一股正气,才得以暂时统领武林,谁知清阳镇一战,玄清门大弟子李潇战死,玄清门损失极大,几乎一落千丈,而太白门武功虽高,却一向清心寡欲,超然世外,不问恩仇事,这才让嵩阳门在如今的中原武林拔得头筹,门下众人武功高强,只是一贯行事铁腕,那嵩阳门掌门曹无极,正是壮年,如今在江湖正派中首屈一指,只是此人野心极大,意欲一统中原武林,如今看来,此人已经布局十余年之久了,只等天下有变便出手。”

凌云掌门点点头,道:“没错,只是没想到这陆之敬能在我凌云门下潜伏如此之久,若不是这一回,出了这样的意外,恐怕,我凌云门里里外外,都在嵩阳门的监视之下了。”

“说是十余年,也未必尽然。陆之敬入我凌云门之时,只是清苦之身,恐怕是这些年郁郁不得志,在凌云山上看不到希望,才被嵩阳门抓住机会,威逼利诱,策反了他。”赵苌枫细细思索了一番,娓娓道来。

“眼下之事……眼下之事,我凌云门出了……出了这样的事,其他各派,也未必干净,恐怕……恐怕……我们武林正派,都或多或少……被其渗透了。”凌云掌门断断续续道,心中忧虑重重。

“眼下最重要的事,我看还是掌门师兄要先养好伤再说!”何三桐忧虑道。

“掌镜师弟他……他没事吧?”凌云掌门想起来陆之敬在跟他对掌之前,也打了掌镜长老傅昆的腿一掌。

此时的傅昆已是神智清醒,道:“掌门师兄,我没事,只是,这毒甚是狠辣,侵入身体之后,不仅仅是破坏人的血肉,还蚕食人的内力,余毒尚在,内力便大渐,若想除尽体内余毒,恐怕,非一日之功啊!”

众人听罢,皆是“啊”的一声。

“那掌门师兄你?”何三桐忙问道。

凌云掌门摇摇头,不再说话,李淑月也对着何三桐摇摇头,示意别再多言,毕竟凌云门的掌门人中了剧毒,身受重伤,此刻正是凌云门最虚弱的时候,倘若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得知凌云门遭此大变,恐怕会对凌云门在江湖上的形势有重大影响。

毕竟,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凌云门众位弟子当中,除了陆之敬,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奸细。

何三桐也立刻会意,连忙下令,众弟子将掌镜长老傅昆扶着回到凌云门侧殿修养,而他与赵苌枫、李淑月一道,扶着凌云掌门回到凌云大殿内侧,掌门的卧房之内。

“眼下之事,绝不可声张。嵩阳门如今在江湖上渐渐势大,若传了出去,恐怕会对凌云门有所行动,凌云门的局面会异常被动!”李淑月师叔关切道。

“没错啊,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一旦。”凌云掌门道。

“掌门师兄,你的伤……”何三桐问道。

“诶,不瞒你说,我这伤……很有可能,一年半载之内……都难以恢复,我想,估计傅昆也是如此吧,恐怕……恐怕……在这一年之中,有很多事,需要你来处理了。”凌云掌门叹道。

“掌门师兄,你大可放心养伤,我自当尽心尽力,为我凌云门撑起一根柱子,只是掌门师兄要以身体为重,尽快痊愈,整个凌云门,不能没有掌门师兄的维持啊!”何三桐道。

凌云掌门点点头道:“来日方长啊,往后,不知还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

说罢,凌云掌门闭上眼,运起云澜神功,这三人都告退了。

第45章 玉璧青光

大宁王朝弘熙二年冬,正是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江南下了第一场雪,雪花飘在宁静的水乡之间,苏澜城中,秦淮两岸,依旧灯火辉煌,歌女们唱着软玉温香的曲调,达官贵人和各路商贾都在此间享受着人间的歌舞升平,算是太平年景。

而此时的河洛二州之地,已是赤地千里,连年的大旱,民不聊生,终于在饥寒交迫之中,人民揭竿而起,河洛之地激起了民变,起义军拿起武器,要想这个让他们活不下去的老天爷讨一个公道。

皇极宫内,少年天子弘熙皇帝半侧身坐在龙椅上,一手扶着额头,满面愁容,底下的大臣全都跪倒在地,个个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不知皇帝一怒之下,会拿谁开刀顶罪。

“户部再拨一百万两银子,设法赈灾!”弘熙皇帝少气无力地说道。

那户部的官员忙叩首道:“启禀皇上,户部的库银,已经不多了,北边的天云关,还要拨出抵御乌燕人的军饷,这一百万的赈灾银,户部怕是……”

“户部拿不出来,那些灾民怎么办?你让他们活活饿死?还是让他们从灾民变为反民?现如今,已经是起了民变,反军自称什么‘大成军’,席卷了河洛,你让朕如何是好?他们若不是要饿死,何以来做着杀头的营生?”弘熙皇帝听罢,大怒道。

这些官员自然是管不了河洛百姓的死活的,在他们看来,河洛二州之地的百姓,没饭吃,最好就乖乖的饿死,何苦给国家添麻烦,又何苦惊扰了他们莺歌燕舞的太平盛世?

“给魏长卿下谕旨,要他带兵尽快平叛,反贼就是反贼,朕也只好如此了!”弘熙皇帝瘫坐在那张纯金打造的龙椅上,面对这样的局面,面对他那些嗷嗷待哺的子民,面对人要吃饭这个问题,他身为皇帝,九五之尊,执宰天下,却也无能为力。

一骑快马如飞,一道谕令从京城穿过千里,来到河洛总兵魏长卿的手里,看着皇上的谕旨,再看着眼前河洛二州的局面,他的脸上,也无法散发出一丝光芒。

大宁王朝,就在这样看似平静却又暗潮汹涌的局势下,风雨飘摇着。

而此刻的嵩阳门,掌门曹无极端坐在嵩阳大殿的暗格中,一身青灰色锦衣直裰,铁面长须,头顶的发髻戴着一顶玄铁打制的小冠子,一根象牙白的发簪横插而过。此人一脸威严之像,一手托着下巴,眼神直直地看着坐下之人,那坐下之人,正是曹无极的师弟,铁无痕。

铁无痕手中托着一只碧玉制成的半月形玉璧,低声道:“掌门师兄,这便是一半的连城璧。”

曹无极盯着铁无痕手中的玉璧,端详了半晌,用他那独特而又低沉的嗓音道:“这连城璧,究竟蕴含着什么奥秘?”

“师兄,这就需要找到另一半连城璧了。”

“为何,这连城璧,还要分为两半?”曹无极问道。

“掌门师兄,这连城璧,本是江湖中一大至宝,传言道,只要将两半的连城璧都找到,合并在一起,便能参透其中蕴含的高深奥义,不仅神功大成,还能号令天下武林,这玉璧中究竟藏着什么,恕属下愚钝,目前看来,实在无法参透。”铁无痕道。

曹无极从铁无痕手中接过这半块玉璧,但见这块玉璧晶莹玉润,透着一股隐隐的青光,玉璧之上的纹路颇有古意,似乎已经是传承了上千年了,玉璧不算大,却放在手中有些分量,他便缓缓道:“你是从哪找来的这半块连城璧?”

“师兄,这么多年来,江湖上只是传说连城璧乃无价之宝,武林至尊,可谁都没见过,不知真假。谁知,这一两年来,有传言说,连城璧落入了江南富豪,沈天安的手上,据说此人富可敌国,又极其热爱收藏古玩,不知怎的,这连城璧忽然出世,有传言道,此人花了三百万两白银,买下了这半块连城璧,藏于家中。我便派人四处打探,方知此言非虚,属下便买通了江南一带的黑道好手,夜闯沈府,终于在他家的地窖中,找到了这半块连城璧。”铁无痕阴森森地说道。

曹无极捋了捋胡须,道:“那,这富豪呢?”

“沈府全家上下,七十二口,全杀了,没留一个活口。”铁无痕低着头,沉沉说道,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曹无极眉头一紧,沉默不语。

“掌门师兄放心,属下既然买通了江南的黑道好手,就是要让江湖人知道,杀人的是黑道上的事,决不能把我们嵩阳门透漏出去半个字,而如今这连城璧归了我们嵩阳门,我们嵩阳门必然实力大增啊。”铁无痕又道。

“好,好,好!”曹无极连说三个“好”字,又道:“我们嵩阳门是名门正派,如此手段,岂非强盗所为?”

“师兄,大丈夫不拘小节,一统武林的大业为重,嵩阳门的大业为重啊,为了我们嵩阳门的千秋万代,这沈家七十二口,算的了什么?掌门师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铁无痕接着道。

曹无极站起身来,将半块连城璧攥在手中,长舒了一口气,运起内功,一股紫色的真气从手掌中传来,在那连城璧的玉璧身上,渗透出一丝丝如血的纹路,这玉璧早已传承数千年,仿佛有了灵性一般,曹无极感到这玉璧仿佛能够感受到这无尽的内功所带来的滋养。

“这才是一半的连城璧,还有另一半呢。”曹无极并未转过身,只是对着黑暗的深处,缓缓道。

“掌门师兄放心,这另一半连城璧,属下已经有了初步的线索,属下迟早会让两半连城璧,汇聚在我们嵩阳门的手里!”铁无痕道。

“嗯。”曹无极在黑暗中点点头,这一声也说得极其厚沉,铁无痕嘴角一笑,便退了出去。

曹无极将这半块连城璧放置在那张紫檀木的桌子上,一缕幽暗的烛光照在玉璧身上,那幽深黯淡的光,似深渊一般。

第46章 变革

凌云门上,一片肃杀之气。

送走清水门的李淑月师叔和沈落雪后,凌云门上下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弟子们都知道发生了大事,却谁也不敢多说两句。

一片阴霾笼罩在凌云门之上。

那夜,冷月寒光。凌云大殿内,门户紧闭,只有掌门的卧房还亮着一盏灯。凌云掌门修行了几遍云澜神功之后,依然觉得胸中被一股恶气所阻,无法完好的运用功力,便收了势,长吐一口气,对着卧房中端坐的傅昆、何三桐还有赵苌枫三人,缓缓道:“两位师弟,还有苌枫,不瞒你们说,我这毒伤,恐怕最快也需要一年才能有所回转,倘若想要恢复如初,恐怕已无这个可能,三年之上,能恢复七八成,也得看造化了。”

“没想到,那个逆徒,下手如此狠辣,竟然对掌门师兄下如此凶狠的毒,实在是我江湖人士所不齿啊!”何三桐愤愤道。

凌云掌门摇了摇头,又对傅昆道:“傅师弟,你还好么?”

傅昆也是不住摇头,长叹一口气:“谢掌门师兄,我目前,性命已无大碍,只是这腿,估计要修养个一年半载了,凭借云澜神功,或许能恢复到十成,他陆之敬没朝着我下死毒。只是,这几日来,我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我们凌云门,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所教所学武功,也是为匡扶正义,为善除恶的,没想到,在弟子堂一级大弟子中间,会出现这么一个叛徒,而且是潜伏十余年的叛徒,想想都让我不寒而栗。我只恨,自己没能亲手了断了这个逆徒!”

“傅师兄,也别太生气了,虽然这陆之敬是你带出来了,但这条死路,是他自己选的,傅师兄莫要太放在心上,还是要以养伤为重!”何三桐道。

“我知道,只是,心中气愤不过,真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傅昆依旧气道。

“先别说这些了,”凌云掌门叹道:“我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件要事商议。”

三人听掌门如此说,都齐声道:“掌门请讲!”

“如今,自秋收过去,已经一月有余,因遭逢此次大变,今年的弟子武试大会也耽搁了,我想,今年的武试大会,当有所变化。”凌云掌门道。

“有所变化?掌门师兄对此有何见解?”何三桐问道。

“今年的弟子武试大会,只要进入前四强的,便将《秘云宝典》所载的武功,一一相授,任其进行为期一月的学习。之后再进行考核,达到标准者,便全都收录为凌云门坐下弟子。”凌云掌门口气舒缓,却眉头紧锁,缓缓道。

“掌门师兄,这……这是否有些不妥啊?”傅昆忙道:“不说秘云宝典是我凌云门最为高深的武学奥义,但就说武功如果达不到一定的地步,学习秘云宝典,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何三桐也忙道:“没错,掌门师兄,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凌云掌门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道:“眼下,我凌云门人才凋敝,弟子中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苌枫一个人,弟子堂一级大弟子,都没有能在江湖上独当一面的本领,现在这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凌云门中,出了奸细,可见,居心叵测之人已经盯上我们了。如今,我跟傅昆师弟又是重伤在身,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倘若真有那居心叵测之人,恐怕不久便会趁虚而入,到时候,莫说是秘云宝典,就是整个凌云山,恐怕都要让人连根拔起了,到时候,我们还怎么面对九泉之下,凌云门历代先祖荜露蓝蒌创下的基业?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啊!”

三人听罢,皆默然。

“那就这么定了吧,傅师弟好好养伤,何师弟,这些事情就由你来忙活操办了,还有苌枫,这段时间,你得多忙活些。”

三人皆起身行礼道:“谨遵掌门指令。”

说罢,三人告退。

不久之后,凌云山弟子堂便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弟子武试大会,这次的弟子武试大会虽然因为凌云山此次内奸之变,推迟了许久,但凌云弟子们并没有任何怨言,而弟子堂的弟子们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掌门下令,只要进入前四强的弟子,就有机会学习凌云门最为至高的武功秘籍:《秘云宝典》。因此,全弟子堂上下都兴奋无比,能有机会学习《秘云宝典》,意味着有机会踏入武林高手行列。

这对于凌云门的弟子来说,有着莫大的意义。只有像赵苌枫一样,修习了《秘云宝典》,才有资格成为江湖中的一员,才有资格在江湖上展露自己的名声,更进一步,名动武林。

对于多少人来说,习武多年,盼的就是这一刻。

弟子武试大会就在立冬那天展开,上午依旧是山下弟子武试大会,一年光景过去,林楚云看着这些山下上来的师兄弟们,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年,又有三位山下弟子成功晋级,成为了弟子堂三级弟子中的一员。

说起来,林楚云名义上还是弟子堂三级弟子,只是,他现在的实力,早已超过了弟子堂一级弟子了。他这一年的进步,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无法想象的,只能用“天才”二字解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一年的进步,不仅有剑鬼江北鹤留给他的《鬼剑诀》中的剑招帮忙,更有无意间发现了疾走人参汁液的池塘,更是使他的的内功在一年之内连升七段,直接到了同赵苌枫一样的云澜神功第七层。

上次,林楚云用内功划破了陆之敬胸口的衣服,让陆之敬藏在胸口的沈落雪的鞋子掉了出来,他事后想来,摸摸自己的胸口,也有些心惊。看来这本《鬼剑诀》,不能再藏在身上了。

于是送走沈落雪的那天夜里,他便偷偷跑去后山,在那片悬崖之下,被藤蔓和巨石环绕的池塘边的石洞里,将用油纸包好的《鬼剑诀》,埋在了地下。

这个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

望着眼前的水池,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这一年之中,这个水池中的汁液,给了他莫大的帮助,他的心中,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一个秘密的家。而那池水中,也曾有过江湖第一美女沈落雪在其中修炼,林楚云望着它,不觉出了神。

良久才收拾回卧房。

而云澜神功到了第七层,便会遇到一个大大的门槛,从第七层到第八层,绝非内功的积累和苦练那么简单了。青武堂中,第八层云澜神功的修炼方法,神鬼莫测,不仅需要深厚的内功,还需要对身体内的气息运转控制到微毫之间,一般的弟子到此,已经看不懂了。

看不懂也不奇怪,想要修习第八层云澜神功,不借助《秘云宝典》,绝无可能。

第47章 秘云宝典

下午,阳光冷的刺眼。

一声锣响之后,弟子堂弟子武试大会开始了。

凌云掌门养伤期间,并未来到现场,傅昆也拄着一把厚重的拐杖,一上场便坐在弟子堂大堂前的一把太师椅上,今天弟子武试大会的一切事务,都由执事长老何三桐和凌云门座下大弟子赵苌枫来主持操办。

跟往年一样,都是抽签一一对决,林楚云此时的剑法内功,已经非一般弟子所能阻挡,他运气不错,一路错开了李逸仙、吴峰、冯一尘等人,这三人也先后一一杀入四强。张天鹏和韩扬都遗憾地倒在了与吴峰和冯一尘的对决中。

林楚云也不例外,最终同三位师兄并肩列入了四强,不过,众人都看得出,林楚云的武功,已经比李逸仙等人还要强了。哪怕如今开始进行座下弟子的挑选比试,林楚云要在何三桐手下走过五十招,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如若有机会跟赵苌枫切磋切磋,弟子们更是会大饱眼福。

看到林楚云的进步,不光是赵苌枫,连何三桐也大为惊叹,凌云门竟然能走出这样的天才少年,在一年之内,直接从弟子堂三级弟子杀入四强,而且,已经隐隐是跟赵苌枫一个级别的高手了。

这个包括凌云门掌门在内,都并未多关注的少年,却给了凌云门最大的惊喜。

何三桐起身说道:“今年的弟子武试大会就到此结束了,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今年,我们凌云门在弟子武试大会上有所变化,这是掌门令下的,进入弟子堂弟子武试大会前四强的弟子,可以有一个月的时间,修习我凌云门至尊武功秘籍,《秘云宝典》,一个月后,会由我来测试各位,修习合格者,便可成为凌云门座下弟子。”

众人听此,皆是一片欢呼,好像他们即便是今年无法挤入四强,来年也有机会一睹《秘云宝典》的真容。

“李逸仙、吴峰、冯一尘、林楚云,四位弟子,随后便随我上凌云大殿来,掌门会亲自为你们讲习《秘云宝典》。”何三桐又朗声道。

四人听罢,皆是行一大礼:“多谢何师叔,多谢掌门师父!”

众弟子皆散去,而四人便跟随何三桐、赵苌枫等人,搀扶着傅昆向凌云山顶走去。

晚间,月上梢头。

李逸仙、吴峰、冯一尘、林楚云四人,端坐在凌云大殿一侧的地上,前边是凌云掌门裹着一身长衫,面色显得有些憔悴,气息也有些虚弱,只是那眼神中还透漏着些许坚定。

凌云掌门运了半晌的内功,收了势,又喝了口茶,起身走到书柜边,打开书柜的柜门,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不知掌门在书柜之后做了些什么动作,那书柜之后又吧嗒一声,打开一个小隔间。忽然,凌云掌门运起内力,一掌打在小隔间的门板上,那门板上的机关感到了这股强劲的内力,才徐徐打开,伸出一只石盒。

凌云掌门将石盒取出,又从怀中取出一只金光闪闪的钥匙,打开了那石盒,从盒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册子的封面十分精致,册子上用隶书写着四个金漆小字:秘云宝典。

凌云掌门将此递给赵苌枫,又道:“从今日起,你们四人便开始修习秘云宝典,我会从头开始一一给你们讲解,宝典所载武功分十六章,每日这个时刻,你们来此地,共一十六日将宝典上的内容学完,剩下的时间,自行修炼,切记,不可强行修习,如遇到困难之处,或者向我请教,或者停下来,宝典所载武功精深奥妙,一时半会学不会也不用紧张,成与不成,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四人皆点头称是。

之后,凌云掌门便开始讲解。这《秘云宝典》开篇第一句,便是: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此句在大道五千言中学过,林楚云记忆颇深,也十分有感触,接下来才是武功奥义,凌云掌门一一讲解,林楚云心中一一感悟。这些话在他脑海中缓缓回荡着,有些如同藏在迷雾中一般,让人捉摸不透,有些则如山泉之中的水流一般,让他感到茅塞顿开。

讲完《秘云宝典》第一章,林楚云便觉受益匪浅,凌云掌门咳了咳,又道:“今日讲到这里,我需要运功排毒,你们暂且自行修习,我把宝典第一章的内容放在这里,谨慎观看,先把第一章的内容记下来,慢慢领悟。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我会收回宝典。切记,只许观看,不许抄录,更不许上手翻阅。”

四人忙行礼,点头称是。说罢,凌云掌门便进入卧房休息。

四人开始如饥似渴地朝着《秘云宝典》望去,那本小小的册子就那样平放在四人面前的桌上,正好这一整页记载了宝典第一章的全部内容,但见这四人目不转睛望着这本比《鬼剑诀》大不了多少的小册子,嘴里都是念念有词,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记下来上面的内容。

毕竟都是道家真言,林楚云做了一整年的功课,认字已经不成问题,也能很快领悟其中所包含的深意。不知其他三人作何感想,林楚云读到这《秘云宝典》第一章的内容之时,但觉此间的武学奥妙,正是点明了他正在练习的剑法和内功之中的关窍,他又想起曾在石洞之中摸到的字,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秘云宝典所载的内容,似乎还没有他在石壁上摸到的字更加精深,不过,能够修习这样的本门最高奥义,林楚云心中自然不敢怠慢。

也许是受了剑鬼江北鹤的指点,林楚云在读《秘云宝典》之际,脑海中总会浮现一句话:剑法内功,讲究随心所欲……是以,他早早就明白了万法无定路,没有一成不变的武学套路,终究是要考自己的领悟和实际的情况来看。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林楚云等四人也已将《秘云宝典》第一章的内容记得八九不离十,时间一到,凌云掌门准时从卧房中出来,将《秘云宝典》收好,又道:“今日就到这里,不知你们领悟了多少,明日再来吧。”

说罢,又朝着赵苌枫道:“苌枫,送他们下山去吧。”

赵苌枫行了一礼,望着掌门的背影走入卧房,便对着几位师弟道:“走吧,明日,还请四位师弟准时前来,掌门身体虚弱,禁不起过多消耗,还望各位各自用心。”

四人行礼道:“弟子谨遵教诲。”

说罢,便一一下山去了。

第48章 冥悟之念

接下来的半个月,每日傍晚时分,四人便上山来,在凌云大殿中听凌云掌门讲解《秘云宝典》。

林楚云深知此宝典所记载的武功,对他们而言已经算是高深莫测,是以,哪怕是聪慧如他,也丝毫不敢怠慢。

十六日已过,《秘云宝典》十六章内容已经全都学完。凌云掌门起身道:“宝典上的内容已经都学完了,但其中的深意,非一日之功可以领悟,我已经修习三十年了,尚且不敢说自己完全掌握了《秘云宝典》的全部奥义,你们能有多大的进益,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切记,宝典内容藏在心里,不可落于纸上,也不可给他人讲起,此乃本门最高深之秘籍,泄密之罪,我决不轻饶。”

李逸仙领着四人拜下,一边叩首,一边连连谢道:“掌门师父,弟子定当尽心修行,绝不敢透露半个字!”

“接下来的半个月,你们晚间仍然可以来此观阅,我和你们的赵苌枫师兄都会在场,一月之期一过,便开始比试,抓紧这几天的时间,让你们各自的武功都提升一个阶层,当然,实在无法理解的,不要强求,武学一道,各凭天命,凌云门在江湖上的威名,目前就要靠你们了,你们四人,还有苌枫,要担起这份责任。”

四人跪拜道:“谨遵掌门师父之教诲。”

“好了,都退下吧,今日便到此,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苌枫吧!”说罢,凌云掌门便收了宝典,回卧房去了。

回到弟子堂,自己的卧房之内,林楚云细细冥思苦想《秘云宝典》上一点一滴的内容,宝典前十章都是讲剑法之关窍的,按照宝典所述,林楚云试着演练一番,却发现只有一部分剑法可以做到宝典所载的功效,还有至少一大半,有些模棱两可,莫名其妙,对于剑法的修为帮助,实在有限。也不知是他的内功修为还没有达到剑法的要求,还是这剑法本身还有别的奥义。

特别是宝典上所讲的:人剑合一,幽灵互通,身与气武,随剑低语,风雷不息,万法自然……

这几句看上去平平无奇,人剑合一,一向是学剑之人所追求的至高境界,而随剑低语一句,则让人有些费解,一般而言,高明的剑客都是将剑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剑武随心而欲,存乎一心,此句让修行者听剑说话的声音,难不成手中的剑还会有自己的想法不成?

接下来的风雷不息,自然是要让剑法不仅要快,而且要有雷霆万钧之势;万法自然,便是要习剑者要顺其自然,随心而动,这些话说了跟没说也没什么区别,林楚云自然知道,但该怎么做到,林楚云自己心中也没数。

所幸宝典的后六章是讲云澜神功的。林楚云按照宝典上所解的关窍,一一修炼内功,但此时他的云澜神功已经到达第七层,要想再进一步,可谓难上加难,即便根据宝典的修炼,他的内功也有着长足的长进,但距离突破第八层,依旧是遥遥无期,林楚云越是修炼,内功越是深厚,才越觉得自己的真气不够充足,而没有足够的内功,想要突破第八层,可谓难于上青天。

想来也是,难怪天赋异禀如赵苌枫一般,也只是常年停留在云澜神功第七层上。

林楚云方觉得,武功一道,可谓高深莫测,越是修行越是觉得无穷无尽。

想到此,他也不再多忧虑,闭上眼睛开始冥想修炼,按照《秘云宝典》所载的精深奥义一步步温习,能领会一点是一点,毕竟,眼下最要紧的是,十多天后与何三桐的比试考验。

如今他的武功,已经算是在弟子堂弟子中首屈一指,然而,想要跟何三桐过招,毕竟不能大意,能做到凌云门执事长老,手上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然而《秘云宝典》的内容,有些部分实在让林楚云费解,他字学武功学剑法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困顿的时刻,是以心中慢慢有些烦躁之意。

他长吸一口气,在身体中走了一个小轮回之后,又缓缓吐出,开始运起云澜神功,渐渐平复自己焦躁的内心,正想着想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清雅消瘦的面容,肤如白雪,眼光如清霜皓雪,正是萧菲菲。

已经是一年多没见她了,不知她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学剑法,在清水门有没有说话的人。

又想想,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清水门虽然人才辈出,但萧菲菲不仅长得清丽脱俗,更兼长自己一岁,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话也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怎会在清水门不习惯呢,只恐怕,她的容貌和气度,要比刚遇到他时更漂亮了。

窗外渗入一丝丝月光,照在林楚云朦胧的心思上。

片刻之间,他的思绪从萧菲菲又到清水门,忽然耳边好似响起了沈落雪的声音,那日沈落雪在他背上,软玉温香贴着他的身体,气吐香兰就在他的耳边,忽而又想起沈落雪那只没穿鞋的脚。

这些念头在林楚云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他忙睁开眼睛,方知自己已经冥想独坐了一个时辰,思绪已经从武学内功变为了儿女情长,不禁连忙克制,心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怎能……”只是,他常常思念萧菲菲,仿佛已经在心中种下一个寄托。

而沈落雪,他怎么会不由地想起沈落雪来呢?虽说沈落雪是江湖第一美女,的确超凡脱俗,不可方物。但毕竟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萧菲菲,怎会另想她人?他连忙抑制住自己的这个念头,心道:只不过是前段时间跟她有过几天的接触,无非是一段记忆罢了。

想到此,便起身打开窗,窗外一阵冷风直入卧房之内,林楚云呼吸着月光照耀下的寒气,将自己的思绪从天边收了回来,对自己道:“十多天后,便是考验自己的时刻了。眼下的时光,不可掉以轻心。”

第49章 李逸仙的考验

那一日,节气正是大雪。天空中也飘落片片雪花。

比试考验,在凌云大殿前举行,弟子堂弟子五十余人,全部由弟子堂出发上山,一早便来到凌云大殿前。一年一度的弟子武试大会,是凌云门从上到下的弟子心目中最为重要的比武,而此次比试,更是决定了李逸仙、吴峰、冯一尘、林楚云四人,有没有资格进入座下弟子的行列。

众弟子都安安稳稳坐在凌云大殿前的青石板上,雪花飘飘,落在众人的头顶和衣襟之上,满座衣冠,一片白雪。

“我觉得今年,有人入选座下弟子的情况,有很大可能,特别是李逸仙师兄和林楚云师弟。”有的弟子窃窃私语道。

“哦?何以见得?”

“李逸仙师兄武功高强,上一年也只是差了那么一招半式,此次又修炼了《秘云宝典》上的武功,肯定功力大进,这次绝对有机会了,可能性非常大;而林楚云师弟,这一年来武功突飞猛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看,我们凌云门将来想在江湖上出人头地,非得靠林楚云师弟这样的天才少年不可。”

“我看未必见得,林楚云师弟才升入弟子堂一年,纵然进步神速,也无非是跟李逸仙师兄差不多,你说李逸仙师兄这次有可能入选座下弟子,我还有点相信,若说林楚云师弟,我可不敢苟同。”其中一人摇摇头道。

韩扬听到这样的论断,无奈一笑,也是只低头不语,他心中想到:我与林楚云同一年升入弟子堂,如今,他已是凌云门数一数二的高手,而自己还徘徊在云澜神功第三层,说是天才少年,绝不为过,他曾在做山下弟子时,也曾心比天高,也曾梦见过江湖天下,横绝万里;而如今,却早已明白,自己只是个资质平庸的弟子,每日练好剑法和内功,能在三十岁达到李逸仙的高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这个世上,平凡人和天才眼中的江湖,是不一样的。

张天鹏听那人之话,却心中不忿,道:“林楚云师弟虽然升入弟子堂才一年,但以他的天赋和聪明,肯定能成为座下弟子的!”

“说的轻巧,是,我也有机会,说不定一百年后,我的云澜神功就可以练到第九层了。”那人调侃道。

“你做不到的事,未必别人也做不到,林楚云师弟在升入弟子堂的两个月内就击败了当时的陆之敬,而一个月前,更是施展剑法力挫陆之敬那个叛徒,他的武功,我们是有目共睹的,嫉妒就是嫉妒,说什么风凉话?”旁人又道。

“谁说我嫉妒,我……”那人正要辩驳,忽然想到陆之敬,嘴里有话也不能说了,毕竟陆之敬作为凌云门内出的败类奸细,众人都不敢多谈,更不敢说陆之敬比林楚云武功高之类的话,生怕自己也被惹火上身,被怀疑为奸细,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缩回来,只好道:“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贫嘴。”

众弟子正你一言我一语猜想今天比试的结果,何三桐便率先从凌云大殿内走出,站立在寒风中,掌镜长老傅昆也拄着拐杖,一步一蹒跚从侧面走了出来,赵苌枫事先放好了三张太师椅,自己则站立在侧边,傅昆便坐在右边那一张之上。而凌云掌门最后才从大殿中缓缓走出,一脸清瘦憔悴,却目光炯炯。缓步坐在最中间的那张太师椅上。

何三桐朗声道:“今日,乃我凌云门校验弟子堂弟子武试大会的四强弟子之比试,先之一个月,已经让四位弟子堂弟子修习了《秘云宝典》,不知各位学习成效如何,今日便是分晓时刻,倘若能在我凌云执事手下走过五十回合,便可升为凌云门座下弟子,各位,可要将你们所学的功法都尽力展示出来。”

一众弟子堂弟子都拍手叫好。

“比试开始!”何三桐一声道出,李逸仙率先站了出来。

李逸仙向执事长老何三桐行过大礼,便抽出手中的铁剑,闭目运起内功,再睁开眼时,眼中似乎隐隐冒着一股青蓝色的真气,而他的衣袖和手掌之中,已是真气鼓荡。

何三桐见状,也不惊讶,只是缓缓摆开了阵势,只待李逸仙将手中的剑舞了一个剑花之后,向着自己刺来。

何三桐长剑抖动,将真气注入剑身之中,手腕一挥,一招长风万里便悠然使出,剑法虽快,却稳固异常。

李逸仙神色并无一丝慌张,剑上凝聚了自己苦练多年而又苦死良久的招数,林楚云也在不远处,望见李逸仙所使剑法,又快又准,还透着一股飘逸,不得不说,在弟子堂一众弟子当中,李逸仙的剑法,最具有观赏性了。他总能把凌云神剑用一种极其好看的方式展现出来,每一招与每一招的衔接也格外柔顺。

但,在林楚云看来,李逸仙的剑法之中,总还有那么一两招,不是特别完美,他也心中忧虑,替他着急,但林楚云心中明白,剑法一道,光靠说是不管用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一旦从手中使出,便不一样了。

其实林楚云并未想过,是因为他自己的武功已经变高了,才会从李逸仙的剑法中看到这样的瑕疵,他能想到更好更精妙的招数,才会觉得李逸仙的剑法有漏洞,而在一众弟子堂的弟子的眼里,李逸仙的剑法已经是超乎想象了。

刹那间,李逸仙已经与何三桐走过了三十余招,仍然不落下风,一时间剑气飘荡,二人的真气在双剑相交之中激荡着,众弟子都看傻了,连韩扬和张天鹏这样比较有天赋的弟子,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错,李逸仙比去年又进了很大一步,或者,确切的说,在修习了《秘云宝典》之后,李逸仙的剑法内功,更上一个台阶了。

林楚云的眼中,李逸仙已经将第六层云澜神功发挥到了极致。

看来,突破第七层,指日可待!

第50章 飞雪剑

不知不觉,五十回合已过。

李逸仙依旧在展现着自己的精妙剑法。

而凌云掌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不管怎么说,让他们四人观看《秘云宝典》,这个选择,看来是对的。

李逸仙一招乘风归去,霎时间剑气如漫天散花般向着何三桐而去,何三桐稳稳使了一招,胸中真气组成一股无形的盾墙,往前一推,李逸仙的剑气一时间宛若雪花般散落满地。

李逸仙被震得后退一步,忙收了剑,行礼道:“何师叔,多有得罪了!”

何三桐笑了笑,道:“你能有这般进步,我等高兴还来不及呢,多少回合了?”

“六十九回合。”旁边计数的弟子道。

“好,好,好,能跟我走过六十九回合,已经通过考验了,李逸仙,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凌云门座下弟子之一了!”何三桐朗声道。

李逸仙忙拜首道:“多谢师叔,多谢掌门师父!”

……

之后,便是吴峰和冯一尘上场。很快,冯一尘也凭借着高超的剑术和深厚的内功,与何三桐走过了五十回合,直到第六十招方才被何三桐用一招烽火三月击败,冯一尘跪拜在地,也被收录为凌云门座下弟子。

而吴峰却稍显遗憾,在地四十九招时,吴峰心中一急,使了一招浊浪排空,也许是被何三桐攻得太紧,这一招忽然露出一个巨大的破绽,被何三桐用一招长烟一空击败。只差一招,遗憾未能入选。

“你们几个,都进步颇丰,吴峰,你也别气馁,你还年轻,回去好好修行,再把《秘云宝典》多多参悟一番,明年一定能够入选了。”

吴峰叩首拜谢,只好退下。

如今,只剩下林楚云一人。他入门最晚,是以最后一个出场。

正其间,雪开始下的大了,片片雪花纷飞,凌云山顶之上,换了一片素裹银妆,别有一番北国风光。

林楚云抽出手中那把未开刃的铁剑,走上前来,运起内功,将长剑在手上一舞,剑身嗡嗡作响,剑气由内而外渗出,一股淡淡的白光在剑刃上透出,在漫天的雪花中,透着一股隐隐的雾气。

何三桐脸色一凝,他看出了这个少年的功力,实不简单。

众弟子中皆是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叹之声。

云澜神功第七层,赵苌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内功修为,而他的眼中,也开始要对这个少年重新认识了。

“来吧,楚云!”何三桐道。

不由分说,林楚云率先使出了一招直刺,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极深的内力。

何三桐凭借他云澜神功第八层的内力,感受到了这股汹汹的来势。

“好凌厉的剑!”何三桐一声喊出,随之手上将长剑一个回转,便在空中留下来一个淡蓝色剑气组成的弧。对于一众弟子来说,这样的剑术,无疑是出神入化了。

而对于林楚云来说,这样的剑法并非深不可测,只是将真气外化而已,此刻的他虽然划不出这么标准而充盈的剑气之弧,但将剑气外放,甚至伤人,他都已经做到过了。

何三桐的这个弧并未有杀伤力,很快便在纷纷落雪中消逝,而林楚云与何三桐的剑气,却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御剑如风,雪花在他们周身飞舞着,煞是好看。

何三桐的剑招很稳,他在强攻了三五招之后,都被林楚云一一化解,心道:“这小子很有两下子,如此看来,剑法上的造诣,恐怕比李逸仙还要高出一截,才来凌云门两年时间,就能有这般造化,凌云门内竟然有这样的人才,难能可贵啊。”

他心中想定,便想在剑招上试练一番林楚云,看他究竟有多少潜力,便将手中的铁剑使出更大的威力,但见忽的真气鼓荡,一股凛冽之风朝着林楚云迎面吹来,那些雪花打在脸上,隐隐作痛,林楚云心道:“好强的内力!”

他脚下一边,一个马步云剑,之后随手间一剑斜斜使出,这一招直取何三桐的肋下要害,何三桐必须要回护,而这凌厉的攻势,也必将被林楚云所破。

这一招,其实是林楚云用凌云神剑中的秋空一碧为形,融合了鬼剑诀的内涵招数,十分机巧。何三桐没想到他能使出这么一招,只好收剑回护。

没想到林楚云这一招使到一半,脚下发力,身体腾空,顿时真气散开,但见他反手先刺出两剑,之后又极快地刺出三剑,这五剑,力道之稳,剑招之准,让人很难相信是一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少年使出来的。

“又是这一招!他对这一招情有独钟啊!”

“果真厉害了!”

“同样的招式,比去年更精纯了!”

众人见林楚云使出这一招,皆是惊呼。

没错,林楚使出的,正是对内功、剑法和身法都要求极高的那招风飘万点。

一时间,攻守之势相易,林楚云周身飞舞着漫天的雪花,那一股凌厉之气朝着何三桐压了下来。

何三桐眼见此间形势之逆转,脸上一沉,也不慌张,内功陡然增强,再次使出那招浊浪排空,忽然之间,林楚云的攻势都被挡开,飞雪四溅。

何三桐并未停歇,剑上忽然妙招不断,剑术比先前快了些许,连着两招月黑沙黄和天下风尘,林楚云字习武以来,从未见过有如此强劲的剑势,感到周身一震,连连被逼退数十步。

他心中知趣,此招过后,也没继续上前挑战,而是收了剑势,行礼道:“多有得罪,何师叔!”

何三桐见他行礼,知他是认输了,脸色这才从那股阴沉铁青的气氛中转回来,霎时间又眉开眼笑道:“好少年,好俊的剑法,我凌云门果然人才辈出啊,哈哈哈!多少回合了?”

“禀报师叔,七十二回合了!”

不知不觉,林楚云与何三桐,已经交手了七十二招。刚刚一片飞雪剑气的场景,还在一众弟子脑海中上演着,如今,忽然一切都落地了。

落雪轻轻飘在地上,飘在人们的头肩和衣襟上,一片安宁。

“不错不错,没想到,我们这位林师弟,能在我手下走过七十二招,比你们的李逸仙师兄还要多三招,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哈!好,林楚云,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林楚云第四位座下弟子!”何三桐朗声笑道。

林楚云忙叩首拜谢。

凌云掌门也捋了捋胡须,欣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们凌云门,今日收录了三位座下弟子,打破了多年来没有收录座下弟子的局面,此乃凌云气数也,各位要多加勤勉修行,凌云门的威名,就要靠你们了!”

赵苌枫领着四人一齐跪拜,朗声道:“弟子定当尽心尽力,恢弘天地正气,用剑存乎一心,凌云祖师在上,弟子三叩首!”

说罢,四人一齐叩首,一众弟子也跟着叩首。凌云掌门也微微一笑,忽然间又若有所思。

风住定,雪已停!

第51章 殿中之言

比试过后,凌云掌门回到凌云大殿之中。而赵苌枫则领着李逸仙等四人,在侧殿一旁的几间厢房,安排他们一一住下。

这厢房跟弟子堂的卧房相比,几乎大小差不多,里面也没什么陈设,只有一张床铺,凌云门虽然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却一向清苦。

但林楚云并不懊恼。

能成为凌云门座下弟子,对他而言,已经是无上的光荣了。

转眼间,冬去春来。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江南已是暮春时节,一片草长莺飞,而北国的柳叶也开始抽芽,凌云山上也呈现出一番生机。

那一日,凌云掌门将赵苌枫、李逸仙、冯一尘和林楚云四人叫来,在凌云大殿中坐定了。

执事长老何三桐和掌镜长老傅昆分坐两侧,凌云掌门道:“你们四人,已是我凌云门座下弟子,今日把你们叫来,是想跟你们讲点江湖上的事。”

“弟子等静听教诲!”四人齐道。

“如今江湖上,嵩阳门势大,掌门曹无极,野心勃勃,意欲一统中原武林,虽是我名门正派一员,但,所行之事却颇有非议,奈何,嵩阳门除掌门曹无极外,还有他的师弟铁无痕、荆无缺等人,武功高强,目前,算是中原武林顶尖的实力,而玄清门、太白门等,自清阳镇一战之后,损失惨重,已不复当年之勇,武林领袖的位置,就这样空缺出来。”

四人听罢,都是暗暗点头。

凌云掌门继续道:“如今,嵩阳门在江湖上扩张自己的势力,我们虽说同时江湖正派,同气连枝,但不瞒你们说,嵩阳门迟早便会找上门来,清阳镇一战,包括后来的魔教覆灭,给了嵩阳门这样一个机会,他曹无极岂能放过?”

停顿了片刻,掌门又道:“你们四人,已经是凌云门下,除我和两位师叔外,武功最为高强之人,如今,也得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积攒一些名声了,要不然,别人都会觉得,凌云门式微,不久便会欺负上门来。”

赵苌枫道:“我等作为弟子,全凭掌门师父示下。”

“嗯!”掌门点点头,又道:“此次,我打算,派你们四个下山办几件事,让你们也在江湖上,有些威望。但,下山定会有些风险,不知你等准备好了么?”

“掌门师父尽管吩咐,我等在所不辞!”四人齐道。

“好!这第一件事,便是铲除盘踞在凌云门以南五百里的土匪,屠人城寨!”

“屠人城寨?”

“没错,这屠人城寨,是一些流窜的流氓土匪和江湖败类组成的一个山寨,靠抢掠为生,为害一方。如今正值河洛大旱,流民四起,河洛之地已经有反军席卷黄土,意欲对抗朝廷,自称什么大成军,而这屠人城寨更为可恶,如今河洛少粮,这些人抢不到粮食和金银财宝,便将活生生的人劫掠而来,男者为奴,女者为婢,随时便会将这些可怜的老百姓杀了吃肉。”

“什么?竟然有这等事?”林楚云一听,心中凌然一惊。

“简直是骇人听闻!”李逸仙也忍不住道。

“这屠人城寨距离凌云山五百里地,我们作为名门正派,不能坐视不管,今日派你们下山,为首第一件事,便是铲除这屠人城寨,为江湖除了这一大害,造福一方百姓。同时,这也是你们初出江湖的第一战,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江湖险恶,不得已的时候,切记保命要紧,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任何的闪失。”凌云掌门深切道。

“掌门师父放心,我等自当尽心竭力,为善除恶,铲除这一方妖孽,决不能让这样惨无人道的事在我们凌云山周围发生!”赵苌枫道。

凌云掌门点点头,又停了半晌,才道:“这第二件事,便是今年六月,嵩阳门的茗剑帖。”

“茗剑帖?”

“这茗剑帖,是嵩阳门在年初送过来的,相比,江湖各大门派,都收到了这样的帖子,邀请天下江湖豪杰到嵩阳门边上的太烨城中,品茗江湖武功和神兵利器,其实,其包藏祸心之举,怕是已昭然若揭,你们四人拿着帖子去参加,看看这嵩阳门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凌云掌门缓缓道来。

“弟子遵命!”

说罢,凌云掌门起身,又道:“好了,吩咐你们这两件事,即日便启程下山。各位,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们回来的好消息!”

四人行礼拜退。

“苌枫,你过来一下!”凌云掌门忽然又低声叫道。

赵苌枫跟着掌门走到侧殿的卧房中,门窗紧闭,密不透风,凌云掌门用低沉的声音道:“此次下山,还给你一项任务,切不可和外人提起!”

赵苌枫心知掌门此刻是有重要的事嘱托,忙道:“掌门师父放心,弟子决不辜负掌门的嘱托。”

“如今,江湖上一直有传言,有一个东西,重出江湖,据说,此物为武林至尊,得到此物者,便可神功盖世,号令天下!”

“掌门师父说的,可是江湖上传言的连城璧?”

“没错,正是连城璧,你年长一些,果然有所耳闻。现下嵩阳门在江湖上大肆搜罗,你还记得去年晚些时候,江南有一家富商大户被灭门的惨案么?”

“弟子当然记得,不是说是一些江湖黑道觊觎他家的万贯家财,才做下这档案子么?”

“这只是表面,又传言称,背后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我猜,可能和嵩阳门脱不了干系。”

“原来如此。”赵苌枫长叹一口气,缓缓道。

“我也只是猜测,并无任何真凭实据。”凌云掌门道:“是以,你这次下山,须暗中注意,寻访有关这连城璧的线索。倘若让嵩阳门得到连城璧,那整个中原武林的灭顶之灾就要来了。”

“弟子明白了!”赵苌枫拜道。

凌云掌门背过身去,幽幽道:“明白就好,去吧,这一路,可要千万小心,江湖凶险,你是见识过的!”

赵苌枫拜谢,退了出去。

第52章 下山

第二日一早,赵苌枫领着四人收拾妥当,便朝着山下走去。

这是他们四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江湖。

什么是江湖?

刀光剑影,寒光铁衣,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山高路远,江河荡漾。

这地方有人来了,这地方又有人走了。

所有关于人的地方,都是江湖!

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山来,沿途的景色与他两年前所见别无二致,然而此刻的心情却不一样了,那时候,想的是一步步走上去,而如今,却已经可以总上面走下来了。

林楚云的眼前,是一片天高地阔。残云舒卷,像这天下风起云涌的一切江湖事一样。

赵苌枫先带着李逸仙、冯一尘、林楚云三人在山下不远处的小镇上,一家铁匠铺中,将三人手中的铁剑锤炼一番,开了刃,并刻上各自的姓名。

林楚云拿起打磨好的剑,但见锋刃透着寒光,锋利无比,剑身在靠近护手的地方,一面刻着“凌云门”三个字,一面又刻着“林楚云”。

这,便是他行走江湖的兵器了。他心中所想:有了这柄剑,他便是行侠仗义的林少侠。

山长水阔知何处,江湖路远问苍生。

四人一路向南行,不到一日的路程,已经进入河洛二州之地内,正是春光时节,满眼所见,却是一片荒芜。

所谓赤地千里,便是在这方圆千里的范围之内,除了黄土,寸草不生。本是千村万落之处,却已经是荒无人烟了。

他们四人,都是武功高强的侠客,自然脚程极快,一日之间,便行出百里,林楚云自从开始跟疾走人参追闹,脚下的功夫更是随着内功的增长而进步。此刻虽算不上轻功好手,但寻常的赶路已经难不倒他了。

直到夕阳西沉,他们都没看到一个人影。

残阳如血,漫天的红霞将整个黄土地都染成了红色,四个胸怀天下江湖却又在茫茫天地间孤寂的灵魂慢慢走着。

林楚云没想到,自己的江湖第一程,是如此无聊。

而在这无聊之下,隐藏着的,是方圆上千里,河洛之地的百姓十不存一,白骨累累的惨状。这一场数年的大旱,动摇了整个大宁王朝的根基。

一个让自己的百姓吃不上饭的朝廷,一个让自己的臣民饿死的皇帝,便会有人去选择造反,去推翻这一切。

这一切之后的事?

并没有人想过。

饥饿,会让人的灵魂变得卑微,变得短视,变得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

有的人,便利用了这一点,那些在江湖上受各方排挤的人,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那些将对于人间的怨气积聚在心中多年,逐渐变态的人,便在这个人间如同地狱的时间点,选择了变成了一个吃人的魔鬼。

屠人城寨的首领,便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疯狂的人,一个变态的人,一个丧失了人性,杀人如麻,恶贯满盈,只为满足自己心中扭曲的欲望的人。

屠岸炔。

赵苌枫在下山之前,就给他们三人讲述了这个屠人城寨的首领:屠岸炔。

此人凶猛残暴,武功高强,一手七血连环刀,刚猛无比,此人不知受过什么刺激,喜欢吃人心,特别是少女的心,死在他手下的贫苦人家的少女,不知已有多少。这屠人城寨,正是在这大旱之中冒了出来,不过一两年间,已在河洛之地为祸四方,据说,城寨中有上百人,全是些穷凶极恶的流氓恶徒。

然而,他们四人心中却无所畏惧。

林楚云更是将铲除这个让人听罢不寒而栗的城寨为己任。在他的心中,不允许有这样一个邪恶的东西存在。

一连走了五日,他们沿途不是借宿在早已荒废的农人之家,便是找个山包之间的洼地露宿。

直到第五日午时过后,才走到一个残破的小镇上。

这个镇上,还有一些居民,人人面如菜色,少气无力,一看便是逃荒的人。

镇上或许还有些存粮,一家客栈还开着门。凌云门四人个个一身青布长衫,一柄长剑在手,客栈中的众人看过了,都觉得这四人风尘仆仆,来着不善。

赵苌枫四人,找了一张四方木桌子坐下,桌上落满的灰尘,显然是长时间无人清扫。待他四人坐定了,客栈中众人的目光,都朝着这边射过来。

林楚云环顾四周,只见这些人脸上,都目露凶光,一看便知,绝非普通良民,若非是江洋大盗,便是江湖上不知名的恶徒,说不定,此间便有屠人城寨之中的人。

片刻之后,小二忙过来,脸上只有憔悴,有气无力道:“客人需要点什么?”

“你们这儿有什么,我们随便吃点茶饭便可。”赵苌枫道。

“客人说笑了,河洛大旱已经四年了,哪里还有茶饭?”小二无奈道。

“哦?那你们这里有什么?”李逸仙率先问道。

“我们这里,有肉。”

“有肉?什么肉?”李逸仙惊异道。

“店中畅销的老鼠肉,配上几年前陈酿的醪糟酒,看几位客人是不是想要来点?”小二道。

“大胆,用老鼠肉来糊弄我等,还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莫不是来消遣我们的?”冯一尘怒道,说着,右手便按上了剑柄。

小二忙道:“哎呦,几位客人,几位大侠,我哪敢消遣你们啊,我看各位对这大旱有所不知啊,这年头,老鼠肉可是难得的上等食物了。再怎么说,也是肉嘛,河洛二州四年大旱,粮食绝种,能吃上老鼠肉,算是美味至极了。”

“老鼠肉算是上等美味?店小二,你还说你不是消遣我等?”冯一尘又怒道。说着,体内便运起了内功,一股淡蓝色之气隐隐朝着店小二而来。

“别别别,这位大侠,我我我……我们店中还有上等的肉供各位品尝,只是这这这……这价钱不好说。”

“你们还有什么上等的肉,说来听听?”李逸仙缓缓问道。

店小二道:“我们店中,还有中等的野狗肉,上等的死马肉,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冯一尘追问道。

“还有……羊肉……”说羊肉二字的时候,店小二的声音异常低沉。

“羊肉?既然有羊肉,怎么不拿出来?”李逸仙又问道。

“这个羊肉……羊肉他……”店小二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算了算了,给我们倒杯水,我等自己带了干粮。”赵苌枫一句话打断了,只见他眉头紧锁,心中仿佛若有所思。

店小二又道:“几位客官,这年头……这……大旱……您各位也知道,这……水比酒贵啊!”

“啊?”四人一阵惊呼。

还未等答复,客栈的门被轰的一声推开。

第53章 彪形大汉

门外走进一个彪形大汉。

那人身高马大,满脸虬髯,一身粗布衣服,身背一把用糙布裹着的厚重的大铁刀,身如磐石,也是风尘仆仆之像。两步踏进店内,找了一个空着的四方桌子坐下,将手中的大铁刀往桌面上一扔,铿的一声,桌面被震得飞尘四溅。

客栈中的众人,都是心中一惊,用余光望着这个大汉。

没人知道此人的来头,不知是何方神圣。

“小二,上酒!”

那人的一声大呼,店小二也只好先放下手中的活,战战兢兢走到他一边,忙去取了酒坛,又走到那大汉坐的桌子边,将一大坛子酒轻轻放在桌面上,随即又摆了一只碗,又轻声道:“客人还要点什么?”

那人在桌面上扔了块足有一两的碎银,眼都不看地道:“再给我来二斤熟牛肉。”

小二忙收起来点头哈腰的道:“客官,咱这小店,已经没有牛肉可买了,您看,是不是换点野狗肉之类的?”

“随你,洒家只管吃饱。”那人的声音异常雄厚,中气十足。

“好好,客人稍等,你给的银子,一共算……”小二道。

“不用找了!”那人一脸不耐烦地道。

“好嘞,好嘞,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店小二又是忙点头哈腰,虽然脸上也不见一丝笑容。

凌云门四人也斜眼望着这人,等小二忙完了那大汉的招待,才低声要了一小坛子酒,一小盘烂熟的野狗肉,就着自带的干粮,聊以充饥。小二忙前忙后,将餐饭酒水上齐,摆好碗筷,向赵苌枫收了足足三百文钱,才一脸苦相的走开。

他们四人也习惯了,一路走来,他们见过了不少这样绝望的灵魂,在如此的环境中,每一个人都是挣扎在死亡边缘的苦命人。

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他这些苟活的人,也许有一天就会被饿死,也许,被乱军,被盗匪,被哪个不知名的江湖豪客,黑道大佬,或者江洋大盗杀死,暴尸荒野,成为一个孤魂野鬼。除了怨念天道不公之外,再无一丝可以反抗和发声的力气。

在这个江湖里,总有人默默地活着,又默默地死去,他们的一生从未有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和传说,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他们只是期盼着一生安稳的日子,有着一份温存的爱。他们欢乐着他们的欢乐,苦难着他们的苦难,在某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日子里呱呱坠地,又在某个风轻云淡的日子里闭目归西。

江湖总有千千万万的人来,江湖总有千千万万的人走。江湖由这千千万万的人组成,他们却从未留下过一点痕迹。

但,所有关于江湖的传说,都沾染着每一个人的鲜血。

还未等林楚云等四人吃完,那大汉便拿起酒坛子,连碗都不用,直接就这坛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重重将坛子砸在桌面上,“铿”的一声,幸亏坛子厚重,并没有损坏。

只听得那人朗声问道:“洒家听闻,此地不远处,有一个叫什么屠人城寨的地方?”

屠人城寨四个字一出,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他身上来。

?“洒家听闻,这个屠人城寨,为祸四方百姓,杀人性命,吃人骨血,端的是邪恶的紧,洒家平生,偏生的是一身正气,最见不得这种恶贯满盈的狗东西,洒家今日前来,就是要见识见识,这个什么屠人城寨,看看在洒家的大刀之下,这肮脏下流的鬼城寨,还敢不敢放个响屁!”

“是什么人?敢说我们屠人城寨肮脏下流,恶贯满盈?”那大汉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尖细中又带着沙哑的呼声。

“什么人?”那大汉眉头一紧。

“哈哈哈,鄙人不才,正是屠人城寨第四把交椅,仇天裂!”门外之人缓缓道来,伴随着一个黑影,从门中缓缓走入,林楚云等四人只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形,一身黑袍,一撮山羊胡,面色青黑,眼中泛红,牙尖嘴利,浑身上下透着股邪气。

那彪形大汉所坐的方位,正是背对着门,他并未转过身来,右手伸出,握住了那柄大铁刀。

忽地,一直在角落中坐着的一人,直跳起来,奔那叫仇天裂的人,嘴里喊道:“仇天裂,你杀我全家,今日便要你偿命!”说罢,亮出手中的一把长匕首,直刺而去。

那黑袍人仇天裂,连看都不多看一眼,随手一招空手入白刃的擒拿功夫,便拿住了刺来那人,众人这才看清,不过是个身材消瘦,面容黢黑的少年。

显然,他是一家人被杀了,在此地等候多时,以待复仇。

然而,谁料自己武功太过于低微,被这仇天裂一招拿出,顷刻之间,仇天裂一掌拍在少年的胸口,少年的肋骨尽断,口出一口鲜血哇地吐出。

旋即,仇天裂从腰间抽出一把沾染这腥气的刀,刀锋一动,便将少年的头颅砍下。

鲜血喷涌而出。

少年的惨死,只在顷刻之间。

那大汉刚将大铁刀拔出,忽地一转身,却看到眼前,一身黑袍的仇天裂一手拿着一把沾染鲜血的钢刀,一手提着少年的头,嘴角露出残忍的笑,眼中冒着红光,直直望着眼前的彪形大汉,仿佛在望着一个死人一般。

那大汉看到如此场景,忽然呆立在当前,不能动弹。

忽然,一个身影从旁闪出,赵苌枫还未叫出口,便之间一剑光寒从斜方刺出。

正是林楚云,眼见此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林楚云心中的侠义之气蓦然升腾,再也忍不住,拔出铁剑,便是一招云边雁断。

“又来一个送死的!”仇天裂但见又一个少年杀出,心中还未来得及细想,眼见这一剑避无可避,便将手中的钢刀一挥,便与林楚云刀剑相交。

这一招,便吃了大意的亏。

林楚云一招未使老,便立刻变招,连刺三剑,那黑袍之人仇天裂招架不支,林楚云的第三剑,便划到了那人的手臂。

林楚云此刻一展身手,仇天裂方知,眼前的这个少年,来着不善。

林楚云心中愤恨,他应该在听到那人自称是屠人城寨第四把交椅之时,就立刻出手,那个面色黢黑的少年,也不会当场惨死了。

还未想定,林楚云手中的剑一招紧似一招,剑气四动,眨眼的功夫,便是十余招攻出。而那仇天裂,无论是招数还是内功,比之林楚云都差了太多,除了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和武功刚入门的门外汉之外,完全难以抵挡林楚云的攻势。

说话间,林楚云的长剑便从仇天裂的胸口刺入,后背刺出。

而林楚云的眼中,满是嫉恶如仇的愤恨。

“你……你……”仇天裂此刻,手中已无力气,指着林楚云的面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乃凌云门林楚云,你杀人无数,我林楚云今日便来替天行道!”说罢,他将长剑从仇天裂的胸口抽出,血溅当场,那人顷刻间便死去了!

林楚云站立在当地,眼神环顾四周,他眼中冒出的光,带着一丝杀气。

而这些在客栈中的人,都呆呆望着林楚云,眼见他就这样把屠人城寨的第四把交椅仇天裂杀了。

第54章 风云路

赵苌枫等三人立刻站起来,抽出长剑,立在当场,赵苌枫朗声道:“这位大侠刚刚也说了,这屠人城寨为害一方,恶贯满盈,今日,我凌云门便来此地,为河洛百姓做主,铲除奸邪,这个仇天裂,号称是屠人城寨第四把交椅,今日不期撞在我等手里,便是他狗命已绝,死期到了,我等四人,今日便要替天行道,去把那屠人城寨连根拔起,凌云剑下,专斩邪魔外道。”

赵苌枫说罢,众人皆是一脸茫然。好像他们不敢相信区区四个人就敢去挑战杀人如麻的屠人城寨。

凌云门,江湖名门,忽然出现在此地行侠仗义,看惯了世态炎凉的人们,有些不太习惯。

他们的眼中尽是冷漠。

“这位大哥,我等这就去挑了屠人城寨,你若有意,我等可一同前去!”冯一尘向着那站立在当地的彪形大汉问道。

“我……我……我……”此刻,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但见脸上冷汗涔涔直下,湿透衣衫:“我……就不去了。”说罢,他便一屁股坐在长凳上,脸上再无一丝凶猛之气。

“啊!”客栈中的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叹。

原来此人,不过是个说大话的,空长了一身横肉,却没有一副铁胆。

客栈里面的众人,甚至有偷偷发出嘲笑的声音。

“算了,我们走吧。”李逸仙冷冷道,他并不想在一个被刚刚这场面吓傻的人多说一句话。

于是四人收拾行囊,便踏门而出。

走了不过两步,赵苌枫又回过身来,一个抱拳,面色郑重对着那大汉道:“大侠,保重,后会有期!”

那人也不说话。

而客栈中的众人,有的还以为赵苌枫是在讽刺他,便发出了一声大笑。

赵苌枫说罢,四人便脚踏风尘,向着屠人城寨奔去。

那大汉却默默地拿起大铁刀,背负在背上,眼神无光,盯着地上,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慢慢走出了客栈,也不知道往哪去了。

“大师兄,那个人,他那么容易就被吓傻了,刚进去的时候还叫嚣着要替天行道,一眨眼之间,看见仇天裂杀人就怂了,这样的鼠辈,你怎么还称他为大侠?”林楚云不解问道。

赵苌枫望着远处的地平线,面色凝重,半晌才说道:“你还年轻,胸中一股正气,但,这个世上,多的是芸芸众生,他们或许没有你的机遇,也没有你的天赋,一辈子也没学过什么上乘武功,只在十里八乡之地,学过那么一招半式,还能算是一个强者,然而,即便这样的人,他也曾有过英雄梦,也曾想过仗剑天涯改变这个世界,只是,他们被这江湖给打败了,我们每个人,在第一次面对一个被砍下的头颅,鲜血直流时,没有几个人能够面不改色的,害怕是人之常情,他们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我能理解他的退缩。而当他们失败时,却正是那些连站都不敢站出来的人,在背后嘲笑他们。”

林楚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楚云,”赵苌枫继续道:“你记着,不是每个人都有真正面对江湖险恶的勇气,只要在他心中有过那一刻想要行侠仗义的想法,敢于站出来,喊了一声,便当得起这一声‘大侠’。”

赵苌枫说罢,一阵风吹来,卷起黄土漫天。

前面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灰暗的城寨。

黄沙风尘日色昏,衣襟半卷出辕门。

“拔剑吧!”赵苌枫道。

“刷刷刷刷”,四把长剑都露出了寒光。

而前方的城寨,也已看到了远处而来,茫茫天地黄沙之间,孤零零的四个人。

和四把长剑。

剑只是寻常的铁剑,但,在不同的人手里,便发着不同的光。

远方,有一队骑兵向着四人奔来,细细的数,总共一十五人,一人一骑,座下的马全是黑色,那一十五人也身批黑袍,远远望去,如一团黑影!

四人长剑一抖,摆开了阵势,朝着骑兵冲了过去。

短兵相接。

赵苌枫冷静异常!

忽然,一道影子闪过,只见赵苌枫从侧翼插入,手中的长剑钻入一黑袍骑手的胸口,剑上淡蓝色的真气充盈,手法如此之快,那人还没有一点反应,便从马上跌下来。

随即,他又迅速收回长剑,揉身一转,剑刃砍断了另一匹战马的前腿,马失前蹄,马上之人也栽倒在地,不等那人翻起来,赵苌枫的长剑早已直透心窝。

顷刻之间,两人已被赵苌枫斩于马下,黑袍骑手们大惊失色,意欲围攻。

而林楚云等人也不甘示弱,凌云剑法一出,这些骑兵哪里还是对手,林楚云脚下一蹬,飞身而起,手上的剑气嗤嗤作响,连出三剑,剑剑刺中面前之人的要害,那人还未看清林楚云的剑法,便命归西天。

旋即,林楚云反手一刺,剑尖没入身后另一人的喉咙,那人顿时连话都喊不出来,林楚云长剑抖动,身形忽转,便在这些黑袍骑手之间施展凌云剑法。

这些人哪里见过如此江湖好手?不消片刻便被杀得丢盔卸甲,李逸仙和冯一尘也是剑气荡漾,一时间,鲜血飞溅,染红了天边的夕阳。

片甲不留。

顷刻间,十四人已经被斩于马下,暴尸当场。

只有一人,落马之后,眼见形势不对,便想逃跑,林楚云眼神一动,脚下如飞,便追了上去,此刻,他追疾走人参时所练的脚下功夫便派上了用场,不出几步,那人便近在眼前,凌云长剑一动,一招云横秦岭,那人的头颅立刻飞了出去。

下半截身子僵立在当前,顷刻间倒下了,血溅出一丈高。

赵苌枫心道:没想到这个初出江湖,只有十七岁的少年,下手如此迅速,毫无一丝害怕和惶恐。

他想不到,这个少年的上限在哪里,只不过,见他如此杀伐果断,不知是好是坏。虽说林楚云武功天赋极高,但,这心中的戾气,也许对他将来的方向,有所改变。

第55章 血舞城寨

这一十五人皆被杀,四人收了剑,直直朝着屠人城寨而去。

那屠人城寨并不大,皆是用夯土砌成外墙,四角各有一个角楼,共有前后两个门,都是用木头做成的栅栏门。

此时天色已暗,屠人城寨里面一片灯火。

远远就能闻到,屠人城寨里面的那股血腥之气。

“杀!”赵苌枫一声令下。四人拔剑,施展轻功,杀进了屠人城寨。

林楚云一马当先,剑舞飞动。他们四人分别从四个方向杀上角楼,先解决掉了站岗放哨的人。

从角楼往下看,整个屠人城寨,好似人间地狱。

林楚云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是屠人城寨的恶徒,哪些是被他们抢掠而来的穷苦之人。

眼中的火光再也难以制住,林楚云一剑飞身而出,顿时间,大开杀戒。

所有挡在他前面的恶徒,都难逃他极快的一剑。

一时间,血流成河。

赵苌枫、李逸仙、冯一尘三人,同样是手下绝不留情,只是眼前的场面让赵苌枫等人都无比震撼。这些恶徒,将周围的村民百姓掳掠来之后,关押在比猪圈还脏的地方,有些人被逼着去做苦力,一旦稍有差池,便立刻血溅当场,这城寨中,每隔十步左右,便会有一具被杀的尸体,被挂出来示众。

还有些人,则被关在一处,当做被杀的人肉。

他们眼神中的绝望和惶恐,让赵苌枫等人极为震撼。

这些恶徒,究竟是怎样的魔鬼,才会如此虐杀这些百姓,并以此为乐的。

亲眼所见,比从耳朵里听来的,要震撼一万倍。

赵苌枫等人,剑下已然是毫不留情,步步杀招,这些恶徒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一个个身首异处,命丧黄泉。

一武剑气动四方。

不知已杀了多少人,四人纵横其间,终于杀到了屠人城寨正中央的那座大堂。

堂上乌黑,一片恶气从中而出。

林楚云当先一步奔了进去。只见,那大堂中,从旁有两人,一脸邪像,笑容猥琐,正欲轻薄几位,抢掠而来的良家女子,那些个女子,或许他们的家人已经死了,或许已经成为了这帮恶徒的腹中餐,但见她们早已被欺凌的衣衫不整,脸上除了早已花掉的眼泪,便是茫然的双眼,毫无一丝反抗和希望的影子。

而大堂正中,坐着魁首一人,一看便知是屠人城寨的首领,屠岸炔。

那人手执一把大刀,通体呈赤红色,显然刀上早已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而他的脚边,正跪着一个妙龄少女,被他用脚踩着,不过豆蔻年华,只是面色煞白,瑟瑟发抖。

他的脚旁边,还跪着几个如此一般的少女,都是一般战战兢兢。

或许她们以为,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

这屠岸炔喜欢吃少女的人心,而且,供他选用的少女,必须是面容姣好,身形匀称的。此刻跪在他脚边的这几个女孩子,恐怕此刻心里想到:长得好看,原来也是一种罪过。

其实她们都一样,无论长相如何,被掳掠到此,都难逃被虐杀致死。

但见那屠岸炔抬起脚来,一脚踢在刚刚踩着的少女的胸口,那少女顿时被踢翻,屠岸炔怒道:“自己敞开胸口,让我把你的心挖出来!”

那少女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不想像刚才的那个畜生一样吧?”屠岸炔冷冷道。

原来在大堂一旁,还有一具少女的尸体,已然是惨不忍睹,无可描述。

那少女摇摇头,眼泪汩汩直下,鬼使神差之间,便真的要去解开自己的衣衫,要坦露胸口让屠岸炔下刀。

“这才是畜生该有的样子,本座看上吃你的心,是你的福分!”屠岸炔道。

“住手!”只听得一声从堂下喊出,一个剑影便冲着大堂之中而来。

正是已然怒不可遏的林楚云。

“什么人?”屠岸炔大喝一声,从旁二人也立刻惊醒,忙抄起武器,一把甩开了身边的女人,两人夹攻冲上前来的林楚云。

赵苌枫等三人也紧随其后,长剑飞动,道:“我乃江湖武林凌云门弟子,今日来此城寨,便是要杀了你们这些无耻败类,铲除奸邪,为民除害!废话少说,拿命来!”

说罢,长剑翻动之际,从旁二人立刻倒在剑下。

这些恶徒,武功不高,变态却让人发指。

那屠岸炔见自己第二和第三把交椅的大将不过十招之内,便被冲进来的这四人杀了。气血上涌,一脚踢开身边的少女,拔起钢刀冲上前来,忽见他周身气息涌动,大声喝道:“毛头小子,也敢来我屠人城寨撒野?看老子不把你们大卸八块,煮了吃肉!”

他如果知道大堂之外发生了什么,估计就不会这么讲了。

但见那屠岸炔的刀上血红色的真气喷薄而出。

七血连环刀,刀刀致命。

不过,这只是对普通行走江湖的人而言的。

赵苌枫道:“楚云,这是你成名的时刻,上吧!”说罢,便收了剑,同李逸仙、冯一尘二人退后两步。

林楚云望了赵苌枫一眼,点点头,眼神狠狠盯着眼前的屠岸炔,冷冷道:“凌云门,林楚云!”

挺剑而出。

……

第二天一早,第一缕阳光刚刚照射在地平线上,屠人城寨中,被掳掠的人们抬眼就能看到,屠岸炔的脑袋,被挂在屠人城寨最高的旗杆之上。

以及一张挂在墙上的大大的白布,上面用血红的字写着:替天行道,斩妖除魔,凌云门是也!

而屠人城寨的其他恶徒,全部倒在了地上,没有一个喘气的。

这些人们,终于得救了。

然而,他们欢呼不起来,所有的人,一脸茫然地看过屠岸炔的脑袋后,绝望地走出屠人城寨。

经历过人间地狱后的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去好好活着。

但,只要活着,便还有一口气在。

从此以后,江湖上多了一个传说:凌云门座下四大弟子夜挑了屠人城寨,铲除奸邪,匡扶正气,为武林正派表率,而他们四人,已是扬眉吐气,名动天下。

第56章 太烨城中

赵苌枫领着一行四人向东而行,上千里路,走了大约一月有余,沿途赵苌枫给他们三人讲述各地风土人情,江湖异闻,对于李逸仙和冯一尘来说,也算是大开眼界,而对于林楚云这样的少年来说,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大千世界,江湖广阔,林楚云看到一个从未想过的天下在他眼前展开。

走到太烨城,已是五月底。

凌云门四人的一身青布袍子,背负长剑的形象,仿佛在江湖中,成了一张耀眼的名片,所有江湖侠客看到,都要肃然起敬。

别的不说,凌云门座下大弟子赵苌枫,在江湖上也小有一点名气,众人见到他身边的三位,自然明白这三位便是在屠人城寨大显身手的凌云门新晋收录的座下弟子。

而此时的太烨城中,已经挤满了各路江湖好汉,英雄豪杰。

不用多说,都是来应嵩阳门的茗剑帖之邀,来参加茗剑大会的。

太烨城乃中原腹地一座大城,千年气象,非同凡响。

太烨城往东八百里,便是东海波涛,往南直通江南水乡,往北便是京师皇城,往西则是遥连西京。比之北国京城,多了些自然恬静之气,比之苏澜城江南水城,则多了些庄严与豪壮,江湖豪杰等都称一声:千年锦绣太烨城。

而嵩阳门,便在太烨城外不远处的嵩阳山上。嵩阳山拔地而起,山势雄奇,算是中原东部第一名山大川,嵩阳门在此地开山立派也有数百年之久,传承丰厚,也算是在名门正派中名望颇高了。

是以这次的茗剑帖,在江湖上一时轰动,大家都知道嵩阳门之意,是想步步收拢人心,更进一步成为江湖领袖。但,这么大一个热闹,一次大开眼界的机会,江湖人岂能错过?

各大名门正派,则想通过茗剑大会,来一探嵩阳门虚实,看看嵩阳门究竟想要搞出什么名堂来,是以都应邀前来。

茗剑大会定在六月初六举行,而此时五月底的太烨城,比之以往更为熙熙攘攘,一时间变为整个江湖的中心。

而林楚云的心中,则关心着另外一件事:

清水门来了没有,她们在何处歇脚。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

清水门下榻的酒楼,与凌云门四人,就在同一条街上。正是天色苍茫,华灯初上之时,林楚云等四人刚刚将行李放下,走在街上准备一览锦绣太烨城的风采,便看到不远处,一个瘦瘦高高,久违的身影。

一袭泛白长衣,泛着点点清光,一尘不染。头发盘起来,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用白丝绸扎着,一身清淡素雅。脸上的光芒,仿佛遮盖了整个世界的灯火,即便是在阑珊处,也难以掩饰那脱俗的美好。

正是萧菲菲。

林楚云心中一阵激荡,一年多没见,果然,萧菲菲已经比先前所见,更为清丽脱俗了。

修长的身形和绝美的面容,嫣然已经隐隐压过江湖第一美女,沈落雪的风头。

而此时,沈落雪也在一旁,同样的一身素白,毫无杂色,眼神悠悠望着,不知看向何方,脚下依旧是一双白色的绣鞋,不用想也知道,上面一定用她自己的手绣成的白梅花。

林楚云等走上前去,赵苌枫率先行礼道:“李师叔,别来无恙!”

正是清水门的李淑月师叔,看样子,这一次茗剑大会,是她带队。

“赵师侄,多日不见,没想到你们都有出息了,这一次,你们四人挑了屠人城寨,在江湖上已经是威名远扬,青年才俊,了不起啊!”李淑月看到是赵苌枫来,笑道。

“不敢不敢,我等江湖后辈,只是遵照师尊之命行事。再者,我们习武之人,又身为名门正派弟子,为善除恶,扫除江湖败类,也是我等分内之事,但求正气长存,无愧于天地人心。成名立腕之事,并非我之本意。”赵苌枫谦道。

“哈哈哈哈,好一个正气长存,无愧天地人心。师侄此言,正是我等江湖正派的原意宗旨,所谓成就威名之话,是师叔惭愧了!”李淑月笑道。

赵苌枫也笑道:“李师叔过奖了。”

而此刻,林楚云的目光,落在了萧菲菲的身上。萧菲菲也一眼看到了林楚云。

四目相对。

萧菲菲会心一笑,那一抹微笑如一股清泉流入了林楚云的心。

待得双方互相寒暄过后,林楚云也朝着李淑月师叔行了一礼,便朝着萧菲菲走过来。

他的心已是怦怦直跳,脸上却依旧不动神色。

“好久不见,你还好么?”萧菲菲先开口问道。

朱唇方启,林楚云似乎便感到一阵微微的淡雅清香朝着自己铺面而来,霎时间,脸上泛起一阵红。

“我很好,师尊和各位师兄们都很照顾我,我在凌云门还算不错。”林楚云笑道。

“一年多没见,你长高了不少啊?”萧菲菲嘴角微微一笑,又道。

林楚云确实比一年多以前更加高壮,已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便笑道:“是啊,你呢?在清水门还好么?”

“我很好,我们清水门的人都很好,就像家一样,我不仅有人关心,还学了剑法武功,据说你现在的武功剑术很高了,若有空,我使剑给你看,你教教我!”萧菲菲道。

林楚云顿时眉开眼笑:“好的,没问题!”

萧菲菲又笑着调侃道:“这一次,你们凌云门四位师兄弟,一起联手灭了江湖上为害一方的屠人城寨,此刻,你也是名扬江湖了,也是个大侠了。”

“你说笑了,我算什么大侠,就是见不惯这些恶贯满盈的狗贼而已。”林楚云惭愧道。

“不过,这件事,我真为你感到高兴,没想到当初那个救我的傻小子,今日武功大成,救了河洛百姓,无论如何,我可是要叫你一声‘林大侠’。”

林楚云嘿嘿一笑,挠挠头,羞的低下了头。

“不过,你虽然是林大侠了,还是得叫我一声师姐呀。”萧菲菲又笑道。

“哈哈,没错,师姐,今日见到你,我也是……格外开心,你比之前,更加……”

萧菲菲也是一笑:“我知道,我也很开心。”

二人正说笑间,林楚云看到了一旁的沈落雪,沈落雪对着他一点头,低声道:“林师弟,这次,终于见到你的小相好了?”

林楚云被沈落雪这一句说的更加脸红,萧菲菲也无奈一笑:“师姐,乱说什么呢!”

“好啦好啦,你这个小妮子,长得这么美,难怪这位小师弟要念念不忘了。”沈落雪又笑道。

萧菲菲也是脸上微红,显得白如皓雪的脸颊更加娇嫩温柔。她只是羞着一笑,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这个师姐又来调侃她。

片刻后,李淑月便带着一行人要走,林楚云望着萧菲菲,一脸的恋恋不舍。

萧菲菲与他对望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的丝帕,递给林楚云,道:“我们先走了。”林楚云接过,点点头,痴痴望着萧菲菲远去的背影,心中一荡,一闭眼,已是百年身。

他低头一看那白丝帕,却见上面用眉黛细笔手书的一行小字:“子夜月下,佳期如梦”。

第57章 子夜月下

林楚云看到这一方丝巾之上的小字之后,心中一阵激荡,他明白萧菲菲是约他在子时的月夜之下,佳期幽会。

凌云门一行四人都在欣赏太烨城之夜景,华灯初上,灯火通明,太烨城的千古繁华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太烨城中,有一池泉水,名为太烨池,池边凤阁龙楼,花遮柳护,在夜色之下更显出三分妩媚。太烨城之名也因此而来。

只有林楚云,一路却无心观赏。他的脑海中所想的,都是萧菲菲的身影。

挨到晚间,他才偷偷从客栈摸出去。习武之人,身法轻功高强,自然很容易就从窗户上飞身而出。

正是五月底,春夏之际,当晚残月如钩,夜色朦胧,若非林楚云一年在后山的修炼,练就了一双在黑夜中辨物的眼睛,要在这夜色中要看清楚路和人也是很难的。

走出客栈的那条街,之间萧菲菲便在当中站着,遗世独立,宛若仙女。

林楚云缓步走了前去,萧菲菲听到有人来,便回头一望,那一个回眸,让世间的烟火失去的光泽。

“你来啦!”萧菲菲道。

林楚云点点头:“师姐,我们去哪?”

萧菲菲一笑道:“你还真叫我师姐啊,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林楚云也一笑道:“论辈分,你确实是我的师姐。”

“我们去太烨池吧。”萧菲菲一笑,二人并肩而去。

此时已是子时,太烨池边的各色灯火都已黯淡,池水之上氤氲着一层雾气。

“我在清水门,学了一套剑法,我舞给你看。”萧菲菲清雅一笑,轻声道。

“好啊!”林楚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当然想见萧菲菲,也想看他舞剑,但此时此刻,他却忽然变得笨嘴笨舌,全无一丝往日的灵气。

萧菲菲望着眼前的太烨池,抽出了手边的佩剑。清水门的剑,比之其他门派的佩剑更瘦更窄一些,也更适合女子使用。

“我们清水门的剑法,讲究轻巧灵动,配合女子柔弱的身形,主要以巧取胜。”萧菲菲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双绣鞋脱下,足尖一点,便飞身而出,向着池面飞去。

林楚云一惊,但见萧菲菲翩若惊鸿,一个剑花如丝一般游转,婉若游龙。

萧菲菲足尖在水面上一点,整个身子便轻飘飘地飞起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林楚云看的呆了,萧菲菲不仅剑法卓绝,身法更是曼妙,脚下如凌波微步,剑中如青芒寒月。

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她能从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女子,变成如今这样在自己眼前飘忽翻飞的高手。

萧菲菲的天赋,也不容小觑啊。

但见她一双脚在水中轻点,白皙如玉,更显清瘦,林楚云看的早已如痴如醉,忘了仔细观看萧菲菲剑法中的端倪。

不出片刻,萧菲菲剑法舞完,脚尖轻轻一踩水面,身子便向着池边的林楚云飞来,林楚云除了惊艳萧菲菲的美妙身形之外,伸手一把扶住了萧菲菲,她脚尖落地,又一个翻身,便坐在池边的石头上,足尖又点在太烨池水中,道:“我这套剑法,练得怎么样?”。

林楚云也坐在她身边,道:“剑法曼妙无比,没想到,一年的时间,你能练成这样的剑招。”

“其实练剑和练舞是相通的,清水门的剑术,跟女孩子舞蹈一般,我习练起来,也得心应手。”

“可是,为什么要脱鞋呀?”

萧菲菲脸上一笑:“我是想展示一下清水门的独门轻功,这太烨池水,正是绝佳的好地方,只是怕踩水之际,湿了鞋子,这才脱鞋的。”

残月如钩,那一点点微茫的光轻洒下来,照在水池边,泛着点点微光。

林楚云道:“第一次看到其他门派的高深剑法,与我们凌云门大不相同,今日才知道,剑法也有别种,是我太孤陋寡闻了,没想到,你的剑,能使得这么好看。”

“武功不光是用来杀人的,剑的至高境界,便是道法自然,大道的内涵,一定是美的。”萧菲菲道。

林楚云点点头,又道:“你的剑中,还有那么一两招,可以在如此改进。”

说着,便指出萧菲菲的剑中,可以改进之处。他所指点之处,皆是用鬼剑诀的神来融入到清水剑中,只那么一两招,便可使其威力大增。他自己将鬼剑诀融合入凌云剑法中,此刻自然更是轻车熟路,鬼剑诀本来也更为讲究剑的真谛奥义,对一招一式并未有严格的规定,是以融合起来也毫无问题。

萧菲菲一听,果然精深,便叹道:“有传言说凌云门的林师弟是个天才,屠人城寨一战后更是名动四海,听你此言,果然名不虚传,你还说我,这两年来,你才是进步神速,不得不叫你一声‘林大侠’了。”说罢又嘻嘻一笑。

林楚云被如此一说,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萧菲菲又道:“不如,我们一起练剑吧,你指点我剑法,就在这太烨池水面上。”

林楚云道:“这,我轻功比较差,又是个男人,身子比较重,恐怕做不到像你一样,点在水面上。”

萧菲菲一笑:“哟,才叫了你一声‘林大侠’,这会就说自己是个男人了?”

林楚云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关系,这个其实很简单,你运起真气,每次点水之际,不用过于用力,将真气运至脚尖,便会形成一层真气的气层,在点水之际,将真气散开,力道便都传在了水面上,人就可以飞身而起了。来吧,试一试。”说着,萧菲菲便弯下腰,一把替林楚云脱了鞋子。

林楚云忙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凌云门四人一行一直在赶路,虽说路程不甚着急,但林楚云自觉自己毕竟是个男人,靴筒里定是一股脚臭味。果不其然,萧菲菲一将其鞋子脱下,他自己便闻到了自己熟悉的味道。

萧菲菲也笑着一皱眉:“这是几天没洗脚了吧!”

林楚云只得嘿嘿一笑。

说着,萧菲菲再一次足下一点,飞身跃在水面上。

林楚云也不甘示弱,用力一跃,飞身而出,眼见身体下坠,马上就要触到水面,林楚云按照萧菲菲所说的运气之法,将真气运到脚尖,往下一踩。谁知,他第一次尝试这番轻功,脚下忽地用力过猛,真气直入水中,水花四溅,林楚云也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第58章 云菲剑法

萧菲菲见林楚云第一次试练就落入水中,被逗得哈哈一笑。

林楚云下身没入水中,正此时,他急中生智,将浑身内力充盈,脚下一用力,身子一个翻转,立刻从水中腾空而出,这太烨池水并不深,林楚云这般一闹,周身水花飞舞,在夜色的微光中煞是好看。

紧接着,林楚云左掌朝着水面一掌轻拍而出,这一次,他同样是将真气凝聚在手掌中,待手掌触碰水面的那一刹那,林楚云将真气散出,这一股力道在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林楚云的身子再次升腾而起。

只此一次,他便掌握了轻功点水的诀窍,原来确实不难,他的内功深厚,自然更容易练成这般功夫,萧菲菲见他如此快便学会了,相视一笑,手中的清水细剑朝他荡来。

林楚云也施展起剑法来,二人你来我往,剑上虽真气充盈,但却无一丝杀气,倒是情意绵绵,与其说是练剑,不如说是林楚云在萧菲菲的带领下,二人翩翩起舞,一个雄壮有力,一个风流婉转。

林楚云一边舞剑,一边指出萧菲菲剑法中的不足之处,萧菲菲都会心一笑,手中的剑更为流畅婉转,见萧菲菲如此冰雪聪明,一点便通,林楚云也心下颇为欣慰。

二人足尖轻点,在这水面上剑舞翻飞,好似两只蝴蝶一般,嬉戏追逐。

一套剑法练完,二人才回到池边的石头上坐下。

“跟你练完这一套剑法,感觉进益良多。”萧菲菲一边说道,双足一边仍在水中轻点,点点池水沾湿了她的双足,如玉一般洁白温柔。

林楚云呆坐在此,眼神却不敢直直望着萧菲菲,便道:“清水门也是江湖大派,剑法上的造诣自然十分高超,你能学到此,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萧菲菲一笑,不再说什么,眼神望着天边的一弯残月。

“今晚的月色很美啊!”林楚云不禁说道。

“是啊,只可惜……”萧菲菲幽然叹道。

“可惜什么?”林楚云转过头来,望着萧菲菲那张白若清霜的脸道。

“可惜,我没有带琴,也没有带萧。要不然,可以唱歌给你听。”

“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林楚云也叹道。

“要不,我们一起弹剑伴奏,我唱一首,你听听?”萧菲菲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好办法,我对音乐不通,没想到剑也能做伴奏。”

萧菲菲一笑:“当然可以,世间万物,都可以做伴奏,风声鹤唳,皆是音乐,所谓大音希声吧!”

林楚云听她说的有道理,便拔出长剑来,问道:“你教我,怎么弹?”

萧菲菲也拔出长剑,轻轻在剑身上用手指一弹,一声清脆的声音就在夜色中荡开了,她轻声道:“就这样弹,按照一个节拍弹出来。”

说着,萧菲菲手上便五指灵动,在剑身上打了个节拍,煞是动听。

林楚云惊道:“还可以这样。”便模仿萧菲菲刚刚的节奏在自己的剑身上也打了一遍。

“不错哦,一下就学会了。”萧菲菲一边夸奖,一边又教了林楚云几个节拍,林楚云都一一学会,他的聪慧过人也让萧菲菲心中暗暗赞叹。

“好了,你就一直跟着我,按这几个节拍循化往复的打。”萧菲菲道。

林楚云“嗯”了一声,点头道。

说罢,萧菲菲的手指上弹起了节奏,林楚云也跟着一齐弹奏,这个节拍不算难,而林楚云平时练武,也极其讲究节奏感,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大道相通。林楚云望着萧菲菲,但见月色下,她的脸上晕开一片红。

萧菲菲开口唱道:“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随着弹剑声的节拍,萧菲菲一曲唱罢,万籁无声。

“真好听,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林楚云道。

“这是前朝一位姓冯的词人所作之曲,讲的是一位一怀愁绪,思念远人的女子。”萧菲菲道。

林楚云对诗词无甚研究,自然也没听过前朝词人的词,只好默默点头,脑海中回味萧菲菲刚刚如莺歌婉转的声音。

“想什么呢?”

“这曲子这么好听,我都听得出神了。”林楚云羞赧道。

萧菲菲看他发呆的样子,不禁一笑:“我学过的歌还有很多,以后若有长久之日,我把琴带上,一一唱给你听。”

“长久之日”四个字,恍若在林楚云的心中敲了一声种,他以前从未想过这样的生活,此时此刻,也不敢过分乱想。他总觉得,自己是流浪儿出身,有些过于美好的幻想,他不敢去奢求。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让自己能掌控的事情变得更多。

然而,望着身边的萧菲菲,林楚云一时情动,心中像是散开了一团烟尘,迷迷蒙蒙。

萧菲菲的脚尖轻轻一动,在林楚云的脚边微微碰了一下,林楚云感到这一点轻微的碰撞,像是从脚下传来一阵电一般,忽地扭头看着她,也不知说什么好。

萧菲菲咯咯一笑,又道:“有时候学武功那么聪明,有时候,看你又呆呆傻傻的。”

林楚云也只好陪着傻笑。

“你剑法这么好,会不会自创啊?”萧菲菲问道。

“啊?自创剑法?”林楚云被如此一问,有些找不着北了。

“我们自创一套剑法吧,只有你我知道,说不定,还能成为一项武林秘籍呢!”萧菲菲脸上笑容不散,轻声道。

林楚云但觉萧菲菲气吐香兰,便道:“如此说来,好啊,不过,这也需要你一起钻研了,我所知剑道,对于女孩子来说,都过于刚猛了。”

“好啊,来吧!”

说着,萧菲菲又施展轻功,拉着林楚云飞舞在太烨池的水面上。

二人心意相通,长剑抖出,林楚云将凌云剑法的一些招式糅合了萧菲菲清水门的一些剑招,你来我往,剑上绝无杀气,虽略显威力不足,但剑法灵动,如痴如醉,其中有一招,是萧菲菲身形一转,剑身从林楚云的耳边刺过,却不伤及人,林楚云的长剑,也向后刺出,与萧菲菲的清水剑平行,而此刻,萧菲菲的双足,正踩在林楚云的脚背上,二人相距之近,林楚云一阵心跳,脸上不禁红了一片,萧菲菲看着他害羞的样子,眼神灵动,忽地一笑。

接下来的一招,是萧菲菲翻身向后,剑尖在也空中划了一个弧,萧菲菲翻身而过,双腿一前一后绷直,宛若一个舞蹈动作,之后又是脚尖在水中一点身子缓缓向后飘去,二人如聚散的浮萍般,上演了一处凄婉的情画。

这哪里是剑法?

这分明在跳舞。

练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二人都是聪明之人,这一套所谓的剑法很快就记下了,林楚云坐在石头边,意犹未尽,便道:“这套剑法,从今往后,便属于你我所有了,绝不可外穿。”

萧菲菲也坐在身边,一笑道:“那是当然,绝密神功,不可轻易泄露。”

林楚云大笑:“哈哈哈,众位武林前辈若是知道咱们二人把这套剑法当做武林秘籍,恐怕要气死了。”

萧菲菲娇嗔道:“管他呢,反正这就是你我所创之剑法,再无第三人可以学的!”

“好,一言为定!”林楚云道:“那你说,我们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呢?既然是武林秘籍,总要有个名字吧?”

萧菲菲想了想,道:“既然这是你我所创的剑法,就从你我二人名字中各取一个字,就叫‘云菲剑法’吧!”

第59章 艳色天下重

“好一个‘云菲剑法’,神形兼备啊。”林楚云道。

二人直坐至夜深人静之时,才依依不舍分别,返回各自的客栈歇息。

这几日来,林楚云要么是与三位师兄一起行走在太烨城中,拜访各路英雄好汉,要么是去找萧菲菲。

而此时,正是弘熙三天春夏之交,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青楼醉烟楼传出消息,就在六月初一这一日,要迎接一位绝色天下的美人进京,叫骆冰卿。

据传,这位美人,容貌倾国倾城,身段婀娜,更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为整个大宁王朝,乃至神武大陆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却不知,为何落入风尘。

京城中早已传开消息,此女子即便是有城中富豪一掷千金,也难得一见。既要外表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还要懂得诗情画意,情操高雅,又要出身豪门贵族,并非商贾之人靠钱财可得,还要懂得女人心。

这最后一点,实为难得。

而醉烟楼也放出话来,六月初一那日,迎接骆冰卿进京之时,将从南门入,走主干道,届时,这位绝色美人将乘坐一架步辇,任何人都可以有机会远远一睹骆冰卿的芳容。

时间还未到,早早看热闹的人们便等在京城的主干道上,普通人或许难得一见如此美艳之人是何等绝色,便在主干道上排了长长的队,静候佳音。

醉烟楼的人早早也做好了准备,整条主干道,都被醉烟楼的人清扫的一尘不染,两旁都摆上了时令的鲜花,整条街都被装扮的花团锦簇,即便是逢年过节,都没有这般隆重。而醉烟楼也派了一色的黑衣人,早已开道等候,维持秩序。

眼看此等阵仗,百年难遇。不知究竟是怎样的美女,能让整个京城都为之轰动?

及至下午,日头开始西沉,天边渐渐泛起了微红,只听得一声礼炮响,南门那边传来了消息,骆冰卿已经抵达京城,刚下了马车,坐上了步辇。

人群轰滴一声炸开了,顿时人头攒动,一条街上,两旁挤满了人,都朝着南门的方向直直望去。

只听得南门口的人开始欢呼,远远望去,先导开路的是八名黑衣卫士,个个腰悬宝剑,足蹬流云履,一脸庄严肃穆。

身后跟着的是十八名花童,九男九女。这些花童,个个天真烂漫,可爱至极,面色红润,笑容满面,每人手持一篮花瓣,边走边撒,这些个飞舞的花瓣,在京城的主干道上,铺出了一条幻美烂漫之路。

而这之后,便是骆冰卿的步辇。

这步辇,一共八人抬,抬步辇之人,都是京城有名的轿夫,这步辇稳如平地,没有一丝晃动。而这步辇,用料全部用上好的红木,请专人的工匠,精心打制而成,步辇的周身,雕刻着各色花纹,全部象征着广为流传的爱情传奇。

而步辇的正中,正端坐着一位女子,一身红衣,在微风中长衣飘飘,这一抹红,那样炽烈,那样火热,让所有看到的人,都为之惊叹。

只是,红衣之下,这位女子却只露着半张冷若冰霜的脸。

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白纱,遮住了鼻子和嘴,只漏出两只眼睛。

那层白纱,似雾似烟,带着摄人心魂的朦胧和幻美,让人在不经意之间,陷入了无限的憧憬之中。

仙女下凡,也比不过这位骆冰卿了。

围观的人们远远望去,便感到香飘万里,这位叫做骆冰卿的美人,身形消瘦,两只眼睛透出看穿千年时空的光芒,冷静却带着三分妩媚,而她的身体,即便是隐藏在红色的长衣之下,也不难看出她令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袅娜身形。

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见之下,已然是如痴如醉,众人远望着这号称绝色天下的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哪怕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哪怕只能在这么遥远的距离上,透过这层薄薄的白纱,幻想这张脸究竟有多美。

事实上,她的美,甚至超出了人们对她的幻想。

红色,是热烈的颜色,是爱欲,是天边的红霞,是气吐香兰的朱唇,是高高的宫墙,是人心的鲜血。

骆冰卿乘着步辇,一路走去,承接了所有人对她的仰慕和倾心,承接这天下关于美最高的崇敬。

这个天下,一切的一切都关于美色,而美色,关于权力。

六月初一,不只是醉烟楼迎接骆冰卿的日子,同时,也是天云关总兵,周少坤进京之日。

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周少坤,已故京师总督周康之子,年纪轻轻,已是官至总兵,少年风流,意气风发。

一骑白马从南门飞驰而入,旁人还未来得及禀报,便已见他绝尘而去。

他的马蹄之下,踏满了骆冰卿走过的飞花。

人们都没想到,会有这般冲突,同一天,同一条主干道,天云关总兵周少坤进京述职之日,正好与醉烟楼迎接绝色天下的美女骆冰卿进京像撞上。

周少坤的马,一骑飞驰,直直朝着骆冰卿的步辇而来。他在马上大喝一声:“什么人,敢挡朝廷命官的坐骑?”

众人皆是一惊,抬步辇的八位急急忙忙要给天云关总兵让路,没想到一个踉跄,步辇落地,骆冰卿也从步辇上翻了下来。

所幸,并没有受伤。

只是众人皆看到,高高在上的美人忽然落地,都是轰然一声叫了起来。

那一抹红,落在了周少坤的白马之前。

他望着眼前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子,一缕青丝用一条红丝带挽着,脸色如白玉,皓腕凝霜雪,那曼妙的身形,伴着满地的落花,在京城的主干道上,宛若绝美的晚霞。

周少坤望着她的眼,却见她的眼不知望向那个远方,他感到一股清冷,却在这清冷中生出一丝热烈的欲望。

她并没有望着他,却让他就在那一刹那之间,陷入了关于自己一生的永恒之中。

哪怕,这永恒只是在他自己的内心中,犹如平静的湖面,荡开的一丝涟漪。

第60章 风流梦

周少坤在白马的背上,望着这名倾国倾城的红衣女子,白纱半遮面。

半晌。

他才调转马头,直直朝着皇极宫踏马而去。

身后的滚滚红尘,或许,是飘荡着的,他的宿命,和他的浮生。

皇极宫述职完毕后,周少坤直接回到了京城的周家府中。身为京师总督之子,又是当前的天云关总兵,周少坤的府邸自然是深宅大院,一派侯王气象,富贵之气不虚言表。

周少坤一回府,便有一众人等迎接伺候,一概关于衣食住行的全都张罗起来。周少坤绕过前堂,走回寝房,便有一众姬妾忙出门迎接,周少坤解了盔甲,换上常服,又命人烧好了水,就在后院放上一只大大的檀木浴桶,将烧好的水倒入檀木浴桶中,便在后院宽衣解带,沐浴起来。

那些众奴婢姬妾,个个忙前忙后,有帮忙擦身的,有帮忙添水的,有帮忙按摩的,当然,最重要的,这些婢女,都是供周少坤把玩的。

军中苦闷,一回到温柔乡,周少坤难得放松一回,感觉沐浴得正舒心,便一把拉住其中一个服侍的姬妾,将其拉入浴桶之中,那婢女嬉笑大叫一声,顿时衣衫尽湿。周少坤毫不客气,立刻将其剥光,撕碎的衣衫便仍在一边,其他婢女见其风流大作,皆起哄嬉笑。周少坤一个不落,一一将众女婢全部拉入木桶中,那只檀木浴桶大的出奇,即便是这些姬妾全部入内,都有足够的回转余地,周少坤大笑一声,三下五除二,将众女子的衣衫全都剥去,便在这浴桶中左拥右抱,软玉温香满怀,顿时风流云雨,花蕊滴露,艳色满园。

一时间,后院里莺声燕啼,娇喘妩媚。

正所谓,朱门深院风流孽,贫寒长街羡牡丹。

沐浴完毕,周少坤也出了火,便收拾好一身倜傥衣衫,走到前院,找到了管事的王管家,便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那京城主干道上,怎么这么热闹?”

王管事拜了一拜,道:“少爷有所不知,今日是那京城有名的醉烟楼迎接一位号称绝色天下的美女进京,无疑是醉烟楼的头牌了。咳,不过是那醉烟楼的喧闹手段罢了,图个热闹和名气,说什么绝色天下,不就是个妓女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周少坤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一个妓女也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我倒是有点好奇了。”

说罢,便大踏步出门而去,骑了白马,向着醉烟楼的方向去了。

那醉烟楼为京城最负盛名的青楼,所占之地,不亚于一座王侯相府。但从门楼来看,便是极其精致考究,绝非一座酒楼那么简单。能在醉烟楼一度良宵者,皆为大宁王朝全国上下的豪门贵族和富商巨贾,一般人,恐怕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奢华无比。

这个天下,有些事,是无法用钱来衡量的。

周少坤鲜衣怒马来到醉烟楼门前,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门口的小厮,自己信步踏入醉烟楼的大门。

这醉烟楼里面有眼色的小子都认得这是当今的天云关总兵周少坤,自他踏入醉烟楼的门之后,便有人一路指引。但见里面陈设高雅,百转千回,越往后,更是亭台楼阁,花鸟鱼虫,十步一景,毫无一丝胭脂俗粉的味道。

周少坤拿着一把纯白的折扇,踏着信马由缰的步子,不一会,便走到一处歇脚出,左望是一片水池,其中假山怪石,典雅别致。有人专门拿来了一方小桌,轻轻放上,又摆了一张黄花梨的小椅子,刚好够周少坤一人座下。片刻之后,又有四位婢女端着时新的干果蜜饯摆在桌面四角,一名白衣少女举着一壶青花酒款款而来,一旁专供服侍之人将酒壶拿好,又在小桌上摆了两只白瓷的小酒杯,给他斟了一杯,便问道:“官人,跟您选的这个地儿,可还得当?

周少坤点点头:“景是不错,可还少些什么。”

那人一笑道:“官人今晚前来,可有想要点些什么?”

周少坤将折扇一打,便道:“军中苦闷多日,今晚,想来消遣一番。”

“得嘞!”说罢,便朝着一旁的小厮打了一个响指。那小厮自然是极懂得察言观色,立刻奔向别处,不一会,一排盛装的美女便朝着这边走来,周少坤一看,个个含羞带笑,眉眼如春,别有一番风韵,果然是醉烟楼,这些个美女全都是世间难得的美色。

周少坤一笑道:“哈哈,果然名不虚传,这些个姑娘,都很好,不过,我今晚前来,可不是来求这俗世之中的风尘的。”

“哦?官人,此话怎讲?”那人俯首帖耳问道。

周少坤又道:“听闻,咱们醉烟楼,来了一位绝色天下的美人,不知……”

那人眼轱辘一转,便笑道:“原来如此,我们小小醉烟楼,不知今日是总兵大人进京之日,没成想安排的轿辇,冲撞了大人的车架,小的在此,先给您赔不是了。”

周少坤笑道:“哈哈,这个道不必了,你们说的这位绝色美女,我今日也撞见了,只是,来去匆匆,未能一睹芳容,今晚前来,便是特地为此而来的。”

“小的明白了,您先请跟我来。”

说罢,周少坤便起身跟着那人的引导而去,那一排美女都被他晾在了一边。

又转过一片楼台水榭,方走到一处花房前,前面摆着几只方桌,桌前都坐着几位京城有名的贵人子弟,众人一见是周少坤来,皆是面带笑容道:总兵大人也有这样的雅致啊!

周少坤一笑:“此等良辰美景,我怎能错过啊,各位大人,别来无恙啊!”

众人也是一笑,忙道:“这边坐这边坐。”

身后跟着的那人立刻又给周少坤安排了坐席,一色干果酒水,一样不少,周少坤安稳坐下,只见迎面走来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看样子有三十出头,却也是极为貌美,一身淡青色的雅服,对着各位达官贵人笑脸相迎。

第61章 一曲梅子雨

不远处的水榭旁,有一方延伸出水面的阁楼,上面是一个戏台,而周少坤等人所坐的位置,正好对着戏台,是绝佳的观赏位置。

那台上几位青衣少女,也是面容姣好,正唱着:待月西厢下,迎风半户开。

周少坤的眼睛,却望向了走来的那女人。

“周公子,好久不见啊。”那女人看到周少坤前来,用一种妩媚到骨子里的酥音道。

周少坤脸上一笑:“许久未见,雅娘可是想我了?”

那雅娘腰肢一扭,含情脉脉道:“可不是嘛,思君不见下渝州啊。”

周少坤低头含笑,道:“跟雅娘共度良宵,直让人刻骨难忘啊,只是,今日到此,确是别有所求。”

雅娘将手中的团扇遮住了嘴,噗嗤一声笑道:“我岂有不知,男人嘛。只是没想到,这位绝色天下的美人,把周公子你都惊动了。”

“哈哈,不敢不敢,既然是绝色天下,那本官,也想一睹芳容。”

“不急不急,周公子,想要见到这位骆美人,还得经过几道考验。”

“哦?什么考验?说来听听!”周少坤听此,便有些好奇。

雅娘起身绕着这边各位大人转了一圈,魅声道:“我们醉烟楼,今日请了一位绝色美人进京,诸位大人今日到此来,想必都是为这位骆冰卿而来,不过,想要一睹芳容,可需要用各位的才情赢得这位美人的芳心才可。”

众人皆笑道:“这位美人才情过人,看来,绝非胭脂俗物,这才是我等心念已久的绝色尤物啊,雅娘,你就赏个脸,让大家远远见上一面吧!”

“哈哈,对呀,雅娘,闺阁少女才要藏起来,我们这位骆冰卿美人,就不必要犹抱琵琶半遮面了吧。”

“没错没错,等了一晚上,就让诸位大人开开眼界吧!”

雅娘摇摇头,笑道:“既然是千里进京,艳色天下,岂能如此轻易示人,若要见到这位骆美人,诸位大人,还得各凭本事嘛。”

“哈哈哈,好好好,风花雪月,总要有些情调才是,我等书宦门第,总得有个讲究不是。雅娘,那就请出考题吧。”一位长须面老的大官人缓缓道。

雅娘一笑,款款走开,便到回转之处,又是回眸一笑,闪身到了后院一方阁楼之中,不过半晌,便手拿一张红笺,笑道:“诸位大人,这位骆美人,对各位的才情有所欣赏,想要见到她,先得与她互传几方情笺,只有能让骆美人倾心者,方才有机会与骆美人一叙清风明月。”

“哦,这位美人,如此心思细腻,非同一般啊。”周少坤心道。

“诸位,听好了,这第一句情语:‘花落水流红’。”雅娘道。

众人一听,是绝美的好句,只是不知,单说此句是何意。

雅娘纤手一挥,便走出几名少女,一一跪在各位达官贵人一侧,在每人的小方桌上落下一方薛涛笺,一直瘦笔,一点黛青墨。

各位大人一一思索,有的写下:“叶残风流梦”。

也有写下:“美人念卿酥”。

也有写下:“入骨相思知否”。

周少坤沉吟片刻,提笔在薛涛笺上写下一句:“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众人都写完了,雅娘才将此一一收起,拿到后院的阁楼之中。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雅娘才再次走出,笑道:“诸位大人,各位的情语,骆冰卿美人都看了,她心中自有定数,这第二句情语是:‘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

众人听罢,又是一阵思索,有人便落笔写道:“一片冰心在玉壶。”

周少坤脸上一笑,提笔轻书聊聊数笔:“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

待众人写完,雅娘又将其收好,带给骆冰卿观看。

片刻,雅娘又带出第三句情语:“一缄情泪红犹湿,满纸春愁墨未干”。

众人到此,已经是文思干涸,写不出什么句子来了,只好凑了几行字数便罢了。

周少坤眉头一凝,思索半晌,又在第三张薛涛笺上写下:“清风吹晓诉明月,残花落影绕青丝”。

雅娘一一收起,但看其他人所写之情语时,眉头不自觉的微皱,嘴边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而当收到周少坤的这句时,嘴边的笑好似晕开一般,一个媚眼朝着周少坤抛过来。周少坤一笑,将折扇一打,轻摇两下,心中已有了底。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雅娘才从阁楼中走出,一步一点柔情,对着各位达官贵人笑道:“周公子请留步,其他诸位大人,先请回吧!”

众人轰然一声大笑:“才子佳人,风流一梦,总兵大人,文武全才啊,值此良夜,恭喜恭喜啊。”

周少坤也回礼笑道:“不敢不敢,侥幸侥幸。”

众人皆准备散去,那长须面老者又道:“雅娘啊,我等诚心前来,虽未得芳心,却也满怀遗憾啊,既然不能让我等见上一面,可否能让我等远远一闻美人之音啊?也算是一点寄托吧,哈哈,雅娘你看可否啊。”

“对呀对呀,让我的一听美人之声吧!”众人也起哄道。

雅娘抿嘴一笑:“好好,既如此,那诸位权且稍等,我去安排一下,诸位大人,可要竖起耳朵啊。”

“哈哈,多谢多谢,这个雅娘放心,我虽年老耳背,却也不会错漏美人的一个音的!”

说罢,雅娘再次走回到阁楼之中,众人皆静听。

片刻之后,但闻远处的阁楼之中,响起一抹琴音,一个悠远而柔美的声音唱道:“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

短短几句,已是沁人心脾,那位长须老者满意道:“果然绝色,闻声便知,好了好了,我等走吧,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曲子也听了,把时间留给真正的才子佳人吧。”

说罢,众人一时都已散去,各找其他的美貌姑娘陪酒听曲去了。

此时,在座的,只剩下周少坤一人。他已是酒过三巡,有些微醺了。

又过了半晌,方见阁楼回转处,走出一个袅娜的身影,正是骆冰卿。

只见她依旧是那一袭红衣,脸上半罩着白纱,赤足走在微凉的路面上,手中抱着一把古琴,片刻之后,便端坐在周少坤对面的戏台上。

此时的戏台,青衣戏子早已撤去,一片素装,骆冰卿侧坐在上,与周少坤一水之隔,不过十步远,周少坤凝神望去,只觉得她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觉沉迷的气息,那双眼睛绝美而深沉,仿佛融化了千年的柔情。

周少坤向着戏台上的骆冰卿行了一礼,道:“周某人不才,见过骆小姐。”

骆冰卿也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柔声道:“见过周公子。”

说罢,便将琴摆好,又道:“这一曲,单独为公子演奏。”

周少坤一笑,便又坐下,喝了一口酒,便听得骆冰卿素手轻弹,朱唇轻启,琴音优美,歌声婉转,唱道:“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一曲唱罢,周少坤已然是醉了。

边关之地,本就难觅琴音,没想到,回到京城,在这醉烟楼中,能听到这般绝色之女,唱出这样天下无二的歌声。

他醉了,醉在这一抹红尘之中。

“好美,好美的歌,好美的琴,好美的词。”周少坤赞道。

“周公子过誉了。”

“只不知,这般美的歌声,是从怎样一位美人嘴里唱出来了,我可以看看,好美的你么?”周少坤道。

骆冰卿低头含笑,伸手将那白纱解下,露出了自己绝美的脸,望向周少坤。

这一望,让周少坤惊住了。

天下的美女,以他京师总督之子,天云关总兵的身份,也算是见过不少,没想到,这一张脸,依旧让他沦陷了。

他想过骆冰卿会很美,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美。

白璧无瑕,透着古典的柔情,却还带着三分异域风情,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浑然天成,毫无一丝杂尘。

周少坤望得呆了,天云关总兵,一个风流公子,却在这一刻,就在这一瞬间,相信爱情的宿命。

第62章 茗剑大会

周少坤在京城盘桓了数十日,每日都去醉烟楼找骆冰卿,或吟诗作对,或听琴品箫,或饮酒谈风月。二人一时间情投意合,周少坤早已深深迷恋上这个绝色美人。

十多日后,周少坤才依依不舍走马上任,继续回到天云关当他的总兵。

走之前,他向骆冰卿许诺,下次回来,一定娶她为妾。

骆冰卿也神情拜别,也许下诺言,下次回来,若周少坤还记得她,便以身相许。

周少坤心中怅然,也不得不打马而去。

此事先按下不表。

……

话说时间已来到六月初六,而嵩阳门举办的茗剑大会也如期举行,地点选在了太烨城外五里处的天济阁。

天济阁为江北名楼之一,是太烨城一大名片。所少江湖豪侠曾在此登高望远,天下盛况,尽在眼底,放眼望去,便可眺望整个中原山河,眺望着关于江湖和自己的未来。

一众江湖侠士,名门弟子都聚集于此,那天济阁浩大高远,吞吐一脉江湖侠气,众人登高于此,都觉得此间气象非凡。

一门一派,所谓气势和魄力,也与所在之地脱离不了关系。嵩阳门敢于有着一统武林的野心,也与太烨城周围的表里山河有着莫大联系。

众名门弟子都到齐了,分列四周,有的门派来了三五个人,有的则来了十数人,都是想看看那嵩阳门这次的名剑大会,有什么名堂。而很多无门无派,自己消息灵通前来的江湖异士则站在外围,剩下的很多看热闹的小虾米,则连登上天济阁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在楼下远远望着。

林楚云也跟着三位师兄坐在一侧,天济阁阁楼之上,甚是开阔,中央有一位白衣少年在翩翩舞剑,林楚云也看得出,这是嵩阳门请来表演助兴的,单凭这样的剑法,绝无半点威力,只是好看而已。

茶过半盏,忽然又两人从旁抬着一支架子上前来,摆在众人围坐之中央,那舞剑的白衣少年也即刻收了剑,退在一旁。

那支精致的架子上,摆着一柄长剑。

那长剑用一支纹饰华丽精美的剑鞘所藏着,护手处更是镶着白玉,剑柄上缠绕着名贵的丝线,端的是一把绝世宝剑。

不出片刻,曹无极领着铁无痕,荆无缺以及一众弟子登上了天济阁,曹无极等在正主方位坐定,其余弟子则站在身后,俨然一副天下之主的气象。

曹无极大笑道:“各位武林同道,各位江湖侠士,今日赏脸来到嵩阳山下,太烨城边,在这天济阁上,共同欣赏品茗这把我嵩阳门偶然得之的绝世宝剑——青钢剑。”

“恭喜恭喜,恭喜曹掌门啊!”众人皆拱手行礼道。

“哈哈,各位,这青钢剑是我嵩阳门偶然得之,并不敢据为己有,于是便广发茗剑帖,请各路天下江湖名门和豪杰英雄前来,共同赏玩,这柄剑的归属,自然也由大家决定。”曹无极朗声道。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又是一喜,人群中一阵骚动。没想到嵩阳门既然得到如此绝世宝剑,曹无极却并非是拿来炫耀,这茗剑大会,竟然就此打算将这把宝剑送出去,虽然不知道怎么送,但且听他说什么。

有人心中想的是自己倘若运气好,得到这把宝剑,此次千里迢迢而来,不禁大饱眼福,看足了热闹,还能得到一把绝世神兵,这一趟不虚此行了。

而有人心中却道:这曹无极,怎会如此轻易的将此宝剑送出,定是从中设立重重关卡,最后还是自己人所得,此人心思缜密,阴沉狡猾,哪会如此随意?

还有人却想:这曹无极心怀野望,此次送出这柄宝剑,定是沽名钓誉,想要拉拢天下英雄豪杰,为他一统武林的春秋大梦铺路的,如此手段,令人不齿。

片刻后,便又有人上前去,按照曹无极的安排,将那柄青钢剑从剑鞘中抽出,林楚云远远一望,但见青光闪烁,剑芒中透着隐隐寒气,剑身锋刃寒光凌冽,的确是一把难得的神兵利器,只是自己站得远,看不太清,否则,也能细细端详一番此剑的美妙。

那人双手皆带着一只厚厚的白色手套,将宝剑轻轻托起,环顾四周,让周围的人都能看到。众人之中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之声,可见识货之人早已一眼看出这柄宝剑的妙处,实在是十年难遇,即便是见多识广之人也难得见到这么一把宝剑。

曹无极又道:“今日,我等武林同道齐聚一堂,也算是难得,这把宝剑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咱们宝剑在上,各位千里到此,便也用各自的方式,来为此庆贺一番吧!就当是为我们这次的名剑大会助助兴!哈哈!诸位,意下如何啊?”

玄清门的一位弟子起身道:“曹掌门所言极是,我等都是学剑之人,不如,便在此舞上一段各自门派的剑法,就当是为此剑献上一段助词了。”

林楚云远远望去,低声问赵苌枫道:“师兄,此人是谁?”

赵苌枫也微微侧身,低声道:“此乃玄清门目前的座下弟子之一的郑亦儒,李潇师兄走后,玄清门又提拔了好几位弟子作为座下大弟子,只可惜,这几位都未能达到李潇师兄一半的功力,在江湖上自然也不算有名了。”

林楚云点点头,向着那郑亦儒望去。

郑亦儒又道:“在下不才,作为玄清门座下弟子之一,便先给大家献丑一段!”

“好!好!好!”座下众人皆拍手叫好,对于很多江湖人士来说,能看到玄清门弟子舞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便趁此机会忙起哄。

那托着青钢剑之人,也将宝剑款款放在支架上,闪身退去,郑亦儒两步向前,抽出佩剑,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行一礼,便道:“青钢宝剑在上,武林前辈在上,弟子郑亦儒,献丑一段玄清太极剑,在下学艺不精,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点!”

说罢,便长剑一抖,剑花一舞,手中的招数便慢慢使出。

林楚云一望,果然是玄清门正宗剑法,飘逸中带着几分雄奇,这郑亦儒也算是名门弟子,此刻能在这名剑大会上初初露脸,便使出了这么一手剑法,诸位江湖人士,想要记不得他,也难了。

“漂亮!好剑法!”座下众人皆拍手叫好。

林楚云心中却道:“剑法虽然精妙,在年轻弟子中也算厉害,但,比之当年的李潇,十之一二都未及,玄清门如今,果然是人才凋敝,才将江湖领袖的地位就此旁落,让嵩阳门得了机会。”

第63章 剑舞助兴

“我看此人,就是想借此机会出出风头,好在江湖上显露名声罢了,剑法也不过如此嘛。”一旁的冯一尘对着凌云门三人轻声说道。

林楚云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赵苌枫也低声道:“这位郑亦儒师弟,想要出名可能是真的,但这剑法,大家来此刚刚坐定,不过是为了暖暖场子,为大家助兴罢了,怎么会将最拿手的剑法就此使出来,玄清门毕竟是名门大派,不可小瞧了。”

他们三人才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那郑亦儒收了剑,又向着四周行礼道:“多谢各位武林前辈和同道中人赏光,在下不胜惶恐,这段玄清太极剑,不过是抛砖引玉,还望各位多多指点迷津。”

说罢便收剑入鞘,退了回去。

曹无极也拍手笑道:“郑师侄果然好身手,哈哈,好一段玄清太极剑,也让我等大饱眼福,看来,我们这次茗剑大会,不算是沽名钓誉,这青钢剑一出,便有上乘武功现身啊!”

曹无极虽说的都是场面之话,却也让玄清门诸人听着舒服。

玄清门第一个出了风头,太白门也不逞多让,但见一位身着素白衣服的青年站了出来,也不多话,朝着四方行了礼,又举起一杯酒道:“如此良辰,怎能少酒,青钢宝剑乃天下罕见的神兵利器,我等暂饮一杯,方才乘兴。”

说着便带领着座下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林楚云等也只好一起陪衬饮酒,心道:“这太白门果然与众不同,行事任性洒脱,倒也十分独特。”

“在下太白门汪如龙,献丑了。”那人说罢,话音未落,手中的长剑便伸展而出,一时间,但觉剑气飘飘,身形灵动潇洒,一派仙人气象。

林楚云不觉拍手叫好,心道:“这太白门的剑法果然精妙,不说剑法威力如何,此等身手,却也颇有几分神似剑仙顾白。”

汪如龙长剑舞罢,也行礼退去。

众人皆拍手叫好,太白门的剑法比之玄清门,仿佛是更胜一筹,至少江湖侠士远远望去,都觉得太白门的剑法更加好看一些。

曹无极也恭贺道:“太白门果然名不虚传,汪师侄这一手,让人不禁想起当年的剑仙顾白啊。”

而太白门听此,却沉默不语。

剑仙顾白虽说出自太白门,江湖众人说起来,都很容易将剑仙与太白门联系在一起,仿佛是太白门的荣光。

然而在太白门内,剑仙顾白后来毕竟是独身出走太白门,名动天下之时,算是自立门户了,虽说算不上叛徒,却也是违逆师门,在太白门内,少有将剑仙顾白当做是光荣事迹的。

而各位名门弟子,包括林楚云等人在内,都看渐渐看出,大家此次舞剑,都带有几分表演性质,绝非本门的高深武功,不过是借着茗剑大会展示展示本门的基本剑法流派而已,所谓外行看热闹,自然觉得妙不可言,而林楚云等剑道高手,方能看出这其中并未蕴含的剑招杀机,没有一招能让他感到精妙无比的。

接下来便是清水门上场,林楚云心道:“清水门此次是李淑月带队,门下诸人,也就沈落雪算是高明弟子,此次表演,估计也是沈落雪这个江湖第一美女出场吧。”

然而等出场之人站了出来,林楚云方才心中一惊,这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萧菲菲。

“清水门怎么让她这个入门不过一年多的弟子上场?”林楚云心中疑惑道。

众人也皆是一惊。

有一半人惊的是,清水门竟然没有派沈落雪上场,沈落雪本就是江湖第一美女,有多少人便是冲着她的名气而来,想要看看她一展身姿,没想到此次沈落雪竟然没有出场,让诸人魂牵梦绕的美人剑舞便落了空。

还有一半人惊的是,眼前上场的这位少女,论样貌,论身段,论气质,似乎更胜沈落雪一筹。

江湖中人,皆是草莽英雄,难得一见如此温柔如水的女子。众人皆是眼前一亮,想要看看这位小姑娘能带来怎样绝妙的剑法。

萧菲菲向着诸人行礼道:“曹掌门,各位江湖前辈,各位英雄大侠,在下清水门弟子萧菲菲,入门不久,承蒙师恩,方能代替沈师姐在此献丑,在下学艺不精,还望各位大侠不要笑话,权当助兴。”

说罢又是行礼,萧菲菲的行礼与江湖诸人不同,便如小家碧玉一般,带着三分柔媚,也少了诸多江湖气息,各位江湖人士都极少见此,便觉清水门有一股说不出的清丽之气。

萧菲菲长剑一出,身形婀娜,剑舞翻飞。林楚云一望便笑道:“这剑法虽是平平无奇,不过,这身段偏又是舞蹈身段,十分赏心悦目,这才是真的助兴了。”

一众江湖人士也都是见多识广之人,皆看得出清水门这个小姑娘此刻所展示的剑法,武功造诣一般,却是好看无比,江湖人士哪有机会能看到美女翩翩起舞,如此大饱眼福,便不停地拍手叫好,眼光一刻不离萧菲菲的身形,生怕错过一个精彩的瞬间。

萧菲菲一段剑舞罢,低头含笑道:“不成敬意……”

说罢,眼神不自觉的朝着林楚云望了一眼,林楚云见她望了过来,脸上不由地一笑,二人四目一对,心中便如化开了一般。

四周皆是掌声雷动,有人便笑道:“清水门果然人才辈出,恐怕沈落雪师妹的江湖第一美女之名,此刻就要旁落了。”

萧菲菲听得此言,脸上不禁一红,她深知女子之间,最怕这种容颜之比较,生怕沈落雪听得此言之后心中不快,便羞赧着向沈落雪一望,沈落雪却微微一笑,不放在心上。等萧菲菲坐定之后,沈落雪也悄声对她道:“不错嘛师妹,你这小腰肢身段,看的我都心动了。”

萧菲菲羞道:“师姐,快别说笑了。”

曹无极看吧,也沉沉笑道:“好好好,清水门的师侄们让我等大开眼界啊,原来剑法也可以这样美妙,诸位江湖同道,怕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吧!哈哈哈哈……”

众人听得曹无极如此说道,皆是一阵大笑。

第64章 结盟之议

轮到凌云门上场,赵苌枫轻声对着身后道:“逸仙,你上吧。”

李逸仙没想到赵苌枫会让自己上场,愣了一愣,站起身来,赵苌枫又嘱咐道:“把最基本的三十六路凌云剑法试练一遍就好。”

李逸仙听罢,点点头,走到场地中央,行礼道:“各位武林前辈,江湖同道好汉,我是凌云门的李逸仙,今日便代表凌云门,给大家表演助兴。”

话音未落,曹无极便朗声道:“哈哈哈,凌云门的四位师侄,此次江湖之行,怕是早已闻名天下了,挑落屠人城寨一战,端的是我名门正派江湖侠义之英雄气概啊!”

李逸仙忙向着曹无极行礼道:“掌门师叔过奖了,我等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那屠人城寨在凌云山不到五百里的地方为非作歹,我等身为名门正派人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我们但凡行走江湖之人,自然会把为善除恶当做自己的分内之事,想必,若是有另一个屠人城寨出现在嵩阳门方圆五百里范围内,曹掌门也一定会出手的。”

曹无极拍手笑道:“哈哈哈,说的好!”

四周众人也是一齐交口称赞。

说罢,李逸仙便开始试练三十六路凌云剑法。

这一套剑法在凌云门只能算是入门级别的,林楚云等人都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李逸仙使出来,的确别有一番风味,平平无奇的剑招在他手里,变得潇洒飘逸,虽无甚威力,却也极为好看,与这助兴之举也算相得益彰。

看来赵苌枫让李逸仙上场,是有考量的。

接着,灵音寺、乾坤会和青虎帮都一一上场展示武艺,此次茗剑大会虽然算不上是武林盛会,但也是难得的武林同道这么多门派聚集在一起了。

曹无极待表演结束后,大家正其乐融融之际,起身道:“各位武林同仁,暂且听我说一句。”

众人一听曹无极发话,都安静下来,听他要说什么。

“这两年来,江湖上可谓无事,但此间风起云涌,不能算是太平啊。那天云关外,乌燕之地,自魔教覆灭,魔教教主赫连桀被杀之后,纳兰豪戈却又借尸还魂,来了个生死门,门徒已经上万,虽然目前还未大举进攻中原,但可以想到的是,在不久的将来,这个生死门,必然是我中原武林之大患啊。”曹无极道。

众人听得此言,皆是暗暗点头。

曹无极又道:“相比之下,我们中原武林,却有些名微众寡啊。我们这些名门大派,多则五百弟子,少则一二百,灵音寺和青虎帮的弟子和帮众可能多一些,但与生死门一万戴甲之士相比,恐怕不可同日而语啊,将来大战一触即发,我等恐怕,寡不敌众,迟早要遭殃的。”

“没错没错!”

“这生死门投靠了镇燕王皇甫台极,手下的一万人,恐怕不只是江湖人那么简单了。”

“那哪里是一万门徒,分明是一万军队。”

“是啊是啊,听说皇甫台极还给他们发军饷,说不定,还给那纳兰豪戈封个官当什么的。”

“如此下去,中原武林必然是难逃一劫啊。”

众人都七嘴八舌纷纷议论。

曹无极顿了一顿,才又道:“我们中原武林人士,应当有这种危机感和使命感,大敌当前,所谓门户之见都是小事,抵御外敌,扬我中原之威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啊。借此茗剑大会,大家也都到齐了,那,我曹无极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们中原武林,应当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我提议,我们应当推选出一家武林盟主,从一号令,共同抵御生死门。”

众人一听,方知曹无极此次茗剑大会之意。

人群中也有人附和道:“没错,中原武林结盟起来,方能一致对外,共同抵抗那乌燕人蠢蠢欲动之野心。”

中原武林同盟,本不是坏事,但这曹无极野心极大,势必是想要当这个武林盟主,而当上武林盟主之后,恐怕不只是要推动中原武林的结盟,其中深意,大家都暂不明朗,权且听他说下去。

曹无极便又道:“天下武学,追本溯源,都是最简单的道理,打败敌人,保存自己。现如今,中原武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各门各派都有各门各派的武功绝技,都是秘而不传,我曹无极细想,此等做法,难免会让一些精深的武功被束之高阁,难以发挥出它本来的威力,既然大家都有意结盟,那这结盟后,我便提议,大家可以将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拿出来,互相参考,共同进步,互相查漏补缺,既能提高诸位的武功,又能将中原武术发扬光大,还能参照其他门派的功夫,更加完善本门的武功,此一举三得之事,岂不美哉?是以,我提议大家都要放下门户之见,以大局为重啊。”

曹无极说到此,林楚云也听得明白,他嵩阳门,不只是想统领中原武林,还想将其他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都收集起来,他嵩阳门本来就高手众多,得到其他门派的武功,自然功力会进一步精进,至于其他门派会不会有机会得以参考别的门派的高深秘籍,恐怕,到时候也得他这个妄想的武林盟主说了算了。

清水门中有人便道:“结盟归结盟,这武功秘籍,各门各派大不相同,修炼方法也大相径庭,如此汇总起来,乱练一气,恐怕不仅不会提升功力,还容易走火入魔吧。”

青虎帮也有人道:“没错,结盟当然是好事,但这武功共享之事,怕还有欠妥,我们若要结盟,是要将人心凝聚在一起,不是将这些武功汇总在一起,变成一个四不像了。”

曹无极哈哈一笑道:“我只是说各门各派将本门武功拿出来,互相参考,到时候,自然是由武功高深之人去判定那些武功适合练,该怎么练,况且,我现在只是一个提议,具体如何执行,还得诸位武林同仁共同商议。”

阁楼之下有人便低声嘀咕道:“说什么武功高深之人去判定,到时候还是不他曹无极自己为所欲为?”

太白门便有人站出来道:“此事,议题重大,需我等回去禀报掌门,慢慢商议。同盟大事,急不在一刻,看得出,大家都是有心之人,等大家商议好一个好的方案,这同盟大业,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好好好!”曹无极捋了捋胡须道:“我曹某人,也不过是为了我们中原武林殚精竭虑罢了,大家既然都有心,这结盟之事,我等皆应当放在心上。天下之形势,可不等人啊!”

说罢,众人皆是一片沉默。

曹无极又笑道:“哈哈哈,诸位同道中人,今日在此一举,也算是盛况难得,我嵩阳门,偶然得到这般青钢宝剑,此乃天地精华之物,自然不敢占为己有,今日我便提议,将此宝剑赠予一位英雄。至于这位英雄,我们既然都是习武之人,我想,不如就来一场比试吧,各门各派派出一人,互相对决,最终决胜者,这柄青钢宝剑,我曹某人今日便当众赠予他,大家意下如何?”

听得曹无极如此慷慨,众人皆是一片叫好:“好!曹掌门果然豪爽!”

“这才是茗剑大会该有的样子嘛!”

“刚刚的表演才是开胃菜,接下来的比试,才是大开眼界啊!”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对着这柄绝世神兵都炸开了锅。

忽然间,一个悠然却又清晰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曹掌门偶然得到的青钢剑不敢据为己有,那嵩阳门偶然得到的连城璧,该怎么办呢?”

第65章 杂议连城璧

曹无极听得此言,脸色一沉,循声望去。

说话之人,正是太白门的汪如龙。

“这位师侄,何出此言啊?”曹无极等了半晌,才沉沉道。

“江湖传闻,嵩阳门雇佣江湖黑道人士,灭门江南沈家七十二口,这沈家的至宝,连城璧,也落入了嵩阳门之手。”太白门中又有人道。

“哈哈哈,”曹无极大笑道:“你都说了,这是江湖传闻,我嵩阳门是江湖名门正派,怎会做这样的事?”

“这么说,这连城璧,不再嵩阳门手中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这……”曹无极停了半晌,又道:“不错,我嵩阳门手上,的确有半块连城璧!”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阵轰然。

曹无极起身,运起内功,朗声道:“昔日,我等听闻江湖至尊之宝连城璧在江南现身,想来,此等宝物,自然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嵩阳门,自然以天下为己任,便派人暗中寻访。后来才得知,有一半连城璧落入了江南沈家之手。谁知,一众黑道人士先下手为强,趁着黑夜潜入沈府,盗得这半块连城璧,这些黑道中人,心狠手辣,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将沈家上上下下七十二口全都杀了。”

曹无极说到此,人群中传出一声唏嘘。

曹无极又道:“此事,也被我嵩阳门得知。作为武林中的一大名门正派,正如凌云门这位师侄所言,此乃我等分内之事,怎能容许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发生,而这些恶徒还逍遥法外呢?我嵩阳门便出手将这些恶徒一网打尽,以告慰沈家七十二口的在天之灵。”

“那这连城璧,自然也就落入了嵩阳门之手了?”人群中便有人起哄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嵩阳门前辈,怎会做下杀人越货的龌龊勾当。原来是替沈家主持公道!”太白门的汪如龙便又道。

“哈哈哈哈,江湖上的谣传,还是不能乱信啊!”曹无极道:“我等身为名门大派,自然少不了很多宵小之辈,想要抹黑咱们,虽说,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这样的谣言,总会坏到我门派的声誉,如若被我曹某人得知是谁传的谣言,那曹某人手下,绝不会留情面的!”

众人都听出曹无极发了狠,也不再多话。

过了半晌,曹无极才将凝重的脸稍微放缓,又道:“当然,这半块连城璧,目前只是在嵩阳门中代为保存。这连城璧号称江湖至尊,得之可号令天下武林,我曹某人也不敢就此据为己有,但,这等宝物,自然不像青钢剑这般,若要选一个合适的人所持有,我等武林同道,得多加考量啊。我等既然议题结盟,那日后选出武林盟主,再将此连城璧交于武林盟主所保管,如此一来,天下江湖更是团结一心,还怕他关外的生死门么?”

“曹掌门说的有理!这连城璧,将来要交给武林盟主保管,才能服众啊!”有人附和道。

也有人心道:“说是如此,这嵩阳门显然是自己想当这个武林盟主,到时候,这连城璧,还不是顺理成章地收入嵩阳门囊中?曹无极这算盘打得精啊!”

正大家议论纷纷之际,曹无极又道:“这连城璧之事,先按下不表,待日后,我等推选武林盟主之时再商议也不迟。今日诸位前来,我曹某人便承诺下重礼,便是这柄青钢剑,最终花落谁家,还看各位的本事了。先请每个门派选出一人来参加比试吧!”

各个门派都开始商议对策,这把青钢剑,的确是把神兵利器,凭谁也有想得到之心,但,作为门派的代表,心中还得有所思量。

赵苌枫侧身对着三人道:“这嵩阳门,又是结盟,又是武林盟主,又是连城璧,现在祭出这把青钢剑,我想,其目的就是要试探一番每个门派的武功深浅,此人心机极深,我等还是小心为妙。咱们凌云门,目前看来,是楚云的剑法最高,但还是缺少一些经验,此次交战,若让楚云出场,恐怕,这青钢剑容易,这凌云神剑一不小心,就被曹无极看穿了,我等还是不能如此草草地就过分示强。”

三人听罢,都是点点头。

“这次出场,就让一尘上吧!”赵苌枫又道,同时,双眼望着冯一尘,给予了殷切之期望。

冯一尘也沉着声音道:“放心,师兄,我一定尽力而为。”

赵苌枫又道:“别太勉强,小心受伤。”

冯一尘点点头,站了起来。

各门各派也都选好了参加比试之人,其他都无任何意外,只有清水门,再次选择萧菲菲上场。

林楚云心中一惊,不知这清水门今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饶是萧菲菲天赋异禀,她只学过一年多的清水剑,自然不是这些练剑十年的师兄们的对手,清水门意欲隐藏实力,这样也太过了吧。

但,这毕竟是清水门内部的决定,林楚云也只好继续观望。

“好好好,”曹无极道:“各位都是青年才俊,武功卓绝,这一次比试,我们只论胜负,点到为止,武功一道,进无止境,各位也难得互相交手,便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这青钢剑来之不易,这天下武林同仇敌忾的义气,更是来之不易。废话少说,我们这就开始抽签比试。”

抽签结果一出,第一场便是清水门对阵太白门。

由萧菲菲对阵汪如龙。

林楚云脸色一凝,望着上场的萧菲菲,生怕她出任何意外。第一个上场,也不知这汪如龙下手有没有分寸,面对这样一位冰霜似雪的美女,那汪如龙手中的剑,会不会留情?

萧菲菲走上台前,众人又是低声惊呼道:“清水门的这位漂亮的小师妹又出来了,权且看她武功如何?”

也有人心道:“这清水门是要雪藏沈落雪么?目前来看,沈落雪在清水门中,似乎有点不受重用了。”

众人哪支沈落雪之心,是她自清阳镇一战之后,清心寡欲,也与世无争。况且,说起来,沈落雪的剑法武功,在清水门弟子中,还是数一数二的,怎能为了一把青钢剑,便漏了清水门的底牌?

萧菲菲向着汪如龙行了一礼,道:“这位太白门的汪师兄,承蒙赐教,还望手下留情。”

汪如龙也行了一礼,道:“不敢。”便抽出腰间的佩剑,手中捏了个剑诀,向着萧菲菲一动不动。

第66章 夺剑之试

江湖中人皆知,汪如龙这个剑诀,也是江湖中比较客套的开场,示意让对方先出招,算是武林中比试常用的礼仪。

萧菲菲清水长剑一出,向着汪如龙连刺数剑。

汪如龙脚下不动如山,剑法却十分凌厉,刚开始虽没有强力攻击的意思,但手腕一抖,便将萧菲菲的数剑全都遮挡开来。

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声音。太白门与清水门的剑都较为飘逸,剑身也都比较窄,远观之人都感觉二人剑法轻灵,颇有潇洒之风。

林楚云望着正在比剑的萧菲菲,此时此刻,仿佛时间凝固,她的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美。

而这样的美,也看在了汪如龙的眼里。

二人相互见招拆招,顷刻间已经走过了三十余回合。

林楚云有些惊叹,他前些天见过萧菲菲舞剑,只是觉得十分的美,却并没想到,萧菲菲在实战中的剑法能达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天赋一道,能抹平多少人数年的努力。眼前的萧菲菲,看上去虽还不及沈落雪,但在江湖上年轻一辈中也算是拿得出手的。

但,说实话,与太白门的汪如龙,还是有差距。

很显然,太白门派出了最强者来出战。

三十招一过,汪如龙催动剑气,四下横飞,萧菲菲渐渐抵挡不住,最终败下阵来。那汪如龙也算颇为讲究,看对方是个弱女子,便刚开始没有使出全力,即便是将其击败,也只是从剑招上寻得空隙,将萧菲菲的剑招拆解之后一一反击,并未伤及萧菲菲一分一毫。

萧菲菲也自己剑法造诣技不如人,便行礼笑道:“汪师兄的太白门剑法果然高明,在下不敌,多谢汪师兄剑下留情。”

这“剑下留情”四个字,在汪如龙心中微微一荡,他抬眼忘了一眼萧菲菲,但觉眼前的美人实在犹如神仙,便不敢心存亵渎之意。汪如龙向着萧菲菲行了一礼,只是冷冷道:“承让了!”

第二场比试,是凌云门对阵灵音寺。

冯一尘挺剑而上,行礼道:“在下冯一尘,还请法师赐教。”

对面站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和尚,只穿着一件灰布僧衣,一条齐眉棍,中间是实木打造,两端包着铁皮,上面刻有各种花纹,应当是佛语梵文一类,那和尚也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法师不敢当,在下灵音寺弟子,法名净空,能与凌云门师兄相切磋是我之幸也,还望赐教。”

说罢,脚下将齐眉棍一踢,虎虎生风,舞了一个浑圆,才就此定住,等冯一尘发招。

冯一尘不逞多让,剑招迭出,一手凌云神剑步步紧逼,而那净空和尚却应对自如,将齐眉棍在身边使出一道屏障。

但见冯一尘长剑一沉,从斜下方刺出,使了一招沧海月明,而那净空和尚一个后空翻,将齐眉棍直直推出,齐眉棍的一端便与冯一尘的长剑剑尖相交。

霎时间,二人都用上了内力,但见兵器相交之处忽地显出一股真气,飘散开来,一般透着青蓝,一般透着火红。

正所谓棋逢对手,二人斗得难解难分。

众人见冯一尘与净空和尚已经缠斗了上百余回合,冯一尘的凌云神剑剑招精妙,而净空和尚的齐眉棍也透着灵音寺的刚劲和雄浑。

林楚云看得出,这净空和尚的功力,实在冯一尘之上,果不其然,不过三十个回合,但见冯一尘渐渐不支,剑法开始有些凌乱,而那净空和尚依旧稳如磐石,棍法虎虎生威。

忽然间,冯一尘一着不慎,剑招过于激进,被净空找到了漏洞,一招撩到腿部,顿时被打翻在地。

冯一尘瞬间一个翻身起来,也算没失了气度。但他心知,此一招,自己已经输了,便起身站直了,收了剑,抱拳行礼道:“净空法师的棍法果然强劲,不愧是灵音寺的高徒,灵音寺武功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输了。”

净空也将齐眉棍立在一边,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师兄,承让了!”

冯一尘回到凌云门所在之地,赵苌枫笑道:“打得不错,一尘。”

冯一尘被击败,自然心中有些不快,也只好摇头道:“没想到这灵音寺的和尚,还挺厉害的。”

之后的两场比试,是玄清门对阵青虎帮,以及乾坤会对阵江南剑派,而其他各路好汉,却苦于无门无派,属于三教九流之列,便无资格参加夺剑之试,只好暗自长叹。但眼见这些正派弟子都施展出令人称奇的武功绝学,方知自己上去,也只有挨打的份儿,还是在下面好好看热闹就够了。

玄清门的郑亦儒和江南剑派的一位叫落花生的门徒胜出了第一轮比试。这江南剑派,是近些年来江湖上新兴的门派,总部设在江南的临江城,也算得上是武林中的一股势力,只是向来名望甚微,这次没成想,这位叫落花生的弟子击败了乾坤会的杨天鸣,虽说此次乾坤会参加茗剑大会的阵容有些寒酸,但让江南剑派击败,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而之后的比试,毫无悬念,是太白门的汪如龙一剑绝尘,力挫对手,最终夺魁。

人群中有些颇有见识之人远远望见,便低声道:“看来,这三清门内,还是属太白门的武功高啊。”

“哈哈哈哈,好好好!”曹无极将此次比试的情况尽收眼底,便拍着手沉沉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们武林正派中的青年才俊越来越多,武功也越来越高,这位太白门的汪师侄,果然不同凡响,这一出手,便拿下了茗剑大会的头名,相比在座诸位,都看的过瘾啊!我曹某人言出必行,这把青钢剑,便赠予汪师侄。”

说罢,便从支架上取下青钢剑,双手举起,走到汪如龙面前。

汪如龙也用双手承接道:“多谢曹掌门!”

曹无极又朗声道:“我们此次的茗剑大会,主旨是共邀武林同道,一同品茗这把绝世宝剑,如今,宝剑也已送出,我们茗剑大会也算是圆满结束,大家远来是客,我嵩阳门必定款待,还请大家赏脸,嵩阳门便在此地宴请各位,各位武林同道,我们举杯共饮。”

话音刚落,嵩阳门准备酒席的人便从各方而来,不仅是在天济阁之上的名门正派,凡是赶来的天下各路好汉,都有坐席,酒席长龙,绵延开来,可见这嵩阳门在江湖中,也算是财大气粗了。

第67章 回山禀报

一长龙酒席完毕,嵩阳门款待了各路江湖好汉,酒足饭饱,所谓吃人嘴软,各路江湖人士皆传道,嵩阳门威武大方,行止有度,端的是一派武林正派的气魄,这嵩阳门的声望在江湖上又提升了一步。

只不过,这一次茗剑大会,江湖上的各大门派都派人出场,展示了自己的本门武功,唯独嵩阳门未透露一丝痕迹。

众人都知道着曹无极武功高强,原本就是中原武林难得的武功好手,这两年来,正是进入武学盛年,当更进一步,但,这曹无极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地步,大家都心里没谱。

不过,看在嵩阳门对于武林盟主势在必得的份儿上,这曹无极武功,此时此刻,定然是中原绝顶了。

凌云门一行四人也收拾好行囊,结束了这次茗剑大会之行。林楚云也与萧菲菲暗中道别,便离了太烨城,踏上返回凌云门的星尘之路。

一路兼程,踏遍千里山河,脚下关山渡若飞,不过半月有余,四人便已回到凌云山下。

林楚云望着山下一片片良田,有些山下弟子还在辛勤耕种,以期能得到参加弟子武试大会的资格。回想起来,自己入凌云门,也快三年,当初,他也是从这山下种地开始,一步步踏上凌云山的。而如今的林楚云,已经是凌云门剑术高手,这一路走来的奇遇,也让他自己心中感慨万千。

步步攀上,脚踏风云,一路穿过弟子堂,回到山顶的凌云大殿前,四人一行先去向凌云掌门禀报这一路的情况,凌云掌门听闻弟子归来,也倍感欣慰。又听闻四人联手诛灭屠人城寨,扫除为害一方的恶徒,凌云门在江湖上的声名也大涨,凌云掌门不禁感到四人果然青年才俊,心中也是大喜。

“禀报掌门师父,弟子四人奉命,带着茗剑帖前去参加嵩阳门的茗剑大会,那茗剑大会,说是品茗一柄叫做青钢的宝剑,其实,是曹无极试探各门各派的手段。”赵苌枫禀报道。

凌云掌门听罢,侧着脸,不说话。

“曹无极让每个门派都派一人出来比试,最终得胜者,便将这柄青钢宝剑赠予此人。最后,这青钢剑,被太白门的汪如龙汪师弟所得。”

凌云掌门点点头道:“太白门,果然名不虚传,可见太白门即便在清阳镇一战中损失惨重,也还算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武林势力。我们凌云门是谁出战的?”

赵苌枫点头继续道:“是冯一尘冯师弟。”

凌云掌门问道:“与何人对阵,结果怎样?”

冯一尘出列,行了一礼,低头道:“弟子与那灵音寺的一名叫净空的和尚对阵,败在他的齐眉棍下。”

凌云掌门叹了口气道:“也难怪,灵音寺向来武学精神,净空也是你们这一辈中,声名在外的,算不上得道高僧,也是武学修为颇有精妙之处的武僧,你打不过,也是正常的。”

赵苌枫继续道:“的确,那净空和尚连败两人,直到与汪如龙师弟对战,才败下阵来。弟子心中别有顾虑,怕是嵩阳门使得奸计,故意试探本门武功高低,便藏了一手,自己没上场,也没让林楚云师弟上场,我们三人在一旁观看,冯师弟也算尽力而为,与那净空和尚缠斗了一百余回合,才一着不慎,落了败,并未给凌云门丢脸。”

凌云掌门幽幽道:“嗯,你考虑的甚是周全。”

赵苌枫又道:“不仅如此,那曹无极在此次茗剑大会上提出,各大门派结盟,选出一位武林盟主,以共同抵御关外乌燕人纳兰豪戈所领的生死门。”

凌云掌门听到,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这曹无极想要一统武林的野心终于暴露出来了,看来这武林盟主,曹无极本人必定势在必得。”

“不仅如此,曹无极还提出,各门各派将本门的武功秘籍拿出来,共武林同盟之中的高手参详。”赵苌枫继续道。

凌云掌门点点头:“曹无极啊曹无极,太贪心了,不仅想要统领天下群雄,还想要武功天下第一。说是拿出来互相参详,到时候他自己做了武林盟主,怎么拿出来,拿出来什么,拿出来给谁看,还不是全凭他的一人说了算?”

“弟子所想,也是如此。”赵苌枫道。

凌云掌门双眼一闭,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好了,你们先去休息吧,两三个月车马劳顿,先好好休整一番。”

赵苌枫行礼道:“掌门师父保重身体,弟子等先行告退。”

他们三人也在赵苌枫身后行礼道:“弟子先行告退。”

林楚云回到凌云大殿右侧一旁,那件属于自己的小屋内,心中忽然安心不少,这几个月来,不是漂泊在路上,就是与人打打杀杀,自己的剑上也沾染了血腥气。只有在这间小屋之内,他才能安安心心去想一些心之所想的事了。

他躺在那张只能容下一人的木板床上,将满身的疲惫放下,顿时感到睡眼惺忪,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一场桃花梦中,他梦见了萧菲菲,一身如晚霞般轻盈的丝绸,脚踩着漫天的桃花,飞舞而来。林楚云仰望着星河,仰望着烂漫飞舞的桃花,仰望着如女神一般的萧菲菲,她脸上的笑容,融化在他的梦里。

不知不觉,夜已降临。

夜色之中,赵苌枫再次走出他的房间,走入了凌云大殿中。

此时的凌云大殿,只有左侧的寝房,还亮着一盏灯,幽暗的灯火透过窗格,斜斜映在大殿的地上,点点斑斓。

赵苌枫往前走了两步,直至寝房的门口,才行了大礼,低声道:“弟子赵苌枫,有事禀报。”

里面的凌云掌门,顿了半晌,才低声道:“进来吧。”

赵苌枫轻声推门而入,又将门带上,只见凌云掌门已经脱去外衣,站立在墙边,背对着他。赵苌枫又行了一礼,道:“弟子有钥匙禀报。”

凌云掌门运起内功,仔细又听了片刻,才道:“你说吧,此间更无他人。”

赵苌枫道:“嵩阳门,已经得到了半块连城璧!”

第68章 借粮

自林楚云从茗剑大会回到凌云山之后,便度过了几个月平静的时光,春去秋来,满目金黄。凌云山顶要比弟子堂和山下更为萧瑟,山上总共只有七个人,时光宁静如水。

秋渐深,又到了收割的季节,凌云门山下的弟子们正忙活起来,弟子堂也在准备这一年的弟子武试大会。

忽然,弟子堂有人跑到凌云大殿来报,偏偏赵苌枫有事不在,下山去了,李逸仙便急急迎接,林楚云和冯一尘也紧随其后。

那人火急火燎的跑上山来,气都喘不匀,忙道:“山下……山下出事了……”

李逸仙问道:“你别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山下……山下……反军来了,粮食抢走了……还要上山……上山继续抢。”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吞吞吐吐道。

“反军?”冯一尘惊道。

“没错,是反军,正在山下集结,准备攻上山来的。”

“那山下的弟子们呢?”林楚云问了一句。

“山下的弟子都退回到弟子堂了,暂且无碍。”

“你说得可是河洛之地自称大成军的反军?”李逸仙再次确认问道。

“没错,正是那大成军。”

李逸仙沉吟了片刻,道:“你别慌,我这就去禀报掌门师父。”

说罢,李逸仙三步并作两步跑入凌云大殿,将此情况禀报给凌云掌门和两位长老。

凌云掌门一听,立刻起身道:“快,快去弟子堂。”

此时的凌云掌门,身上的毒伤并未痊愈,身体还较为虚弱,是以林楚云和冯一尘一前一后抬着一架步辇,一步步抬着掌门师父往弟子堂走去,他二人内力都算深厚,特别是林楚云,已经达到了弟子中罕见的七层云澜神功,是以二人脚下步履颇为稳健,即便是在狭窄的山道上也如履平地。

而李逸仙则扶着掌镜长老傅昆师叔下山,傅昆当初被陆之敬打伤了腿,如今也未痊愈,只好拄着拐杖,李逸仙也照看着他,慢慢走着。

很快到了弟子堂,众弟子一百余人都站在弟子堂前的那块场地之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有的愤愤不平,有的忧心忡忡。

凌云掌门朗声道:“众弟子都别慌,先细细说来山下的情况!”

众人一听是掌门发话,便七嘴八舌起来。李逸仙大喝一声:“别抢着说!”

李逸仙曾在弟子堂时,是弟子堂一级大弟子,又是其中的首领,如今,又凭借高超的武功升入座下弟子,是以,在弟子堂的威信还在,李逸仙一声喝断,众人都安静下来。

“吴峰师弟,你说!”李逸仙道。

吴峰此时已经接替了李逸仙,成为了弟子堂弟子中的首领,每日带领弟子们做功课练功,他的话要比其他弟子的声音更靠谱。

吴峰对着凌云掌门行了一礼,道:“掌门师父,两位师叔,还有师兄们,弟子得知,目前反军已经攻到山下,并未杀人放火,只是将今年地里的粮食都抢走了,还说不够,想要攻上山来,说是要借用我们弟子堂粮仓里的粮食。”

“反军有多少人?”凌云掌门问道。

“回禀掌门师父,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反军汹汹而来,看上去,不下三千人。”吴峰又道。

“好一个反军,竟然敢来打我们凌云门的主意,当真以为,我们凌云门江湖声名在外,是吃素的么?”冯一尘怒道:“恳请掌门师父下令,我等一人一剑,杀下山去,给这些反军一个好看,让他们见识见识,江湖上赫赫威名的凌云门之厉害!”

冯一尘这一声,博得了不少喝彩,凌云门毕竟都是习武之人,人手一柄长剑,都是热血男儿,心中自然难以咽下这口不平事。

凌云掌门却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道:“不可,不可,先不说敌众我寡,吴峰都说了,反军至少有三千人,而我凌云门,二百人不足,这还包括了山下弟子,都是些孩子,一旦打起来,难免有伤亡。就算能取胜,也是惨胜。”

林楚云也在一旁道:“再者,反军自称大成,已在河洛二州肆虐多年,并非乌合之众,这次北上,恐不是一时之意,倘若我们杀下山去,一时得胜,反军集结更多人马围山,到那时,我们凌云门才是灭顶之灾。”

“说的没错。”一旁的何三桐也道。

“那掌门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呢?”众人皆问道。

凌云掌门沉吟片刻,道:“我们凌云山,山道狭窄,如若想攻上山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沿途关卡都要派人把守。”

吴峰道:“弟子已经派人把守好各个要道了。”

“好!”凌云掌门继续道:“反军已经抢了山下今年的收成,这部分粮,怕是要不回来了,这反军自成一袭,定然志不在此,也不会长久与我们凌云山耗下去,我们只要摆出守卫凌云山的决心,只要那反军一时半会攻不上来,便会动摇抢粮的决心,我们有的是时间。”

“弟子领命!”众人听得凌云掌门下得决心,便都决意死战。

“再者,这反军也是军队,不算完全不讲道理,凌云门,需要派人跟反军首领去谈判。”凌云掌门又道。

“怎么谈?”

“一定要明示凌云山上死守到底的决心,山下已经被抢的粮食,就当是送给反军了,借此说辞,让反军退兵。”

众人听罢,忽然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与反军谈判,便是要孤身进入龙潭虎穴,倘若一旦谈判不成,便是身陷重围,九死一生。生死单凭手中的一柄长剑,在谈判破裂的情况下,要杀出重围,三千披坚执锐的反军从中求生,谈何容易?

如此孤胆冒险,虽千万人吾往矣之事,并非任何人都敢于去做。

凌云掌门低着声音问道:“这个去谈判的人,必须武功高强,让反军信服凌云门是武林之中响当当的势力,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这个任务十分艰巨,有谁敢去?”

众人一片沉寂。

“我去!”忽然,一个声音划破了这片沉默。

第69章 大成王

说话之人,正是林楚云。

众人皆是一阵哗然,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天才少年,刚刚成为凌云门座下弟子不久,便有这样的胆量,孤身去闯龙潭虎穴。

“楚云,你还太小,不如我去……”李逸仙率先说道。

林楚云道:“师兄,我十七了,不小了,况且,如今大师兄不在山上,你得总览师兄职责,山上的弟子,还得听你的。我自认为,在咱们凌云剑法上,不算是差的,也能去展现我们凌云门的武功之盛。”

凌云掌门心中默然。

冯一尘又道:“楚云,你也不用谦虚,我看,除了三位师尊,目前这山上的弟子中,你便是武功第一人,但你毕竟还是个孩子,这次谈判,我去好了。”

林楚云还未答话,凌云掌门便道:“一尘,你性情刚猛,谈判需要隐忍和妥协,你去不太合适,万一一气之下动起手来,谈判不成不说,你孤身一人被三千反军围攻,岂不是要被砍成肉泥?”

林楚云也点头道:“冯师兄,还是我去吧,那反军都是穷苦人出身,我自幼便是个流浪儿,更明白这些穷苦庄稼人心中所想,我年纪虽小,却也不算幼稚,再者,即便谈判不成,我也会跑,一定不会让反军把我拿住的。”

凌云掌门只好点点头:“也罢,楚云,此去反军军营之中,可要千万小心,首先要让反军知道我们守御山门的决心和武力,又不能激怒反军,最重要的,一定要想办法保全自己,别意气用事,谈判不成,我们死守就行了,别丢了性命。”

林楚云一拜,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说罢,便将长剑背负在背上,大踏步朝着山下走去。

临到山脚,远远望去,便看见反军的军营,就设在山下的田地里,一片旌旗翻飞,宛若一片黑云。

林楚云独自一人迎着飒爽秋风,朝着反军军营走去。

走到营寨大门口,只见两边各矗立着一个箭楼,门口有四名守卫,个个手执长矛而立。见林楚云来,箭楼上的人便搭箭上弦,门口的守卫也看见了林楚云独身走来,便高声问道:“来着何人?”

“在下凌云门座下弟子,林楚云,特来见你们的将军,商讨借粮一事。”

说着,林楚云脚下不停,仍旧一步步往前走着。

反军皆知他是凌云门之人,又见他是孤身一人,便也放松了警惕。

林楚云走到门边,又道了一遍:“在下凌云门座下弟子,林楚云,特来见你们的将军,商讨借粮一事。”

守门的头领便对他说道:“既如此,跟我来吧!”

那人手执长矛,大跨步地朝着军营内部走去。林楚云环视了一眼四周,也跟了上去。

但见这些反军,并未像是个个凶神恶煞之徒,也不过是寻常面孔,头上过了一块黄土颜色的头巾,便成了军人。有的还面黄肌瘦,长矛都斜斜拿着,这些人用一种朴实却又让人感到不安的眼神打量着这个穿一身青布衣的少年。

而林楚云却凝着脸,眼神中透露这一股杀气,只要这些人一旦动手,他便想好了拼死奔逃之法。

不一会儿,便走到中军大帐之中。

“就是这儿了,进去吧!”那人道。

林楚云一抱拳道:“多谢。”

那人也不多话,向中军大帐的守卫传达了林楚云的来历,便转身走向大营门口。

林楚云一步踏入中军大帐,只见帐中深处,坐着一个身穿甲胄的将军,披头散发,头上也是裹着与众人一样的土黄色头巾。只是那一身盔甲,虽不算精细,但在这些简陋的反军阵中,便一眼望去显得尊贵。

寒光照铁衣。

不愧是将军了。

而那将军身旁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人,皆是一样的打扮,只是身上的甲胄换成了竹片。

林楚云抱拳行礼道:“在下凌云门林楚云。”

那将军一笑,也向他示意抱拳道:“大成军先锋将,刘望山。怎么凌云门就派了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来?”

林楚云道:“凌云门皆是青年才俊,我年纪虽不大,但也可以代表凌云门说话。”

“哈哈哈,好小子一个!”那将军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凌云门是准备好借给大成军粮食了,准备借多少呢?”

林楚云脸色一沉,道:“今年山下的粮,凌云门已经借给了贵军,山上的粮,一粒也没有了。”

“胡说,山上没粮,你们吃什么?”身旁一人便道。

那将军也脸色一怒,道:“好小子,你……”

正要拔刀相向,忽听得帐外有人来报,大喊道:“禀报将军,军情要事!”

那将军刘望山大声道:“进来吧!”

传讯兵进入军帐后,走到将军身边,耳语几句,将军点点头,一挥手,传讯兵便又忙退下了。

之后,那反军先锋将刘望山指着林楚云道:“据军情来报,我大成王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小子,亲自跟他老人家说吧!”

林楚云面色一沉,并不答话。

将军大声道:“来人,给这位少侠安排营房!”

是夜,星月风云。

林楚云正在营房里面休息,忽听得外面一阵马蹄和嘶鸣之声,人群也是一阵忙乱。

片刻后,营房外值班之人撩起了营房的门帘,对着里面的林楚云道:“少侠,请吧!”

林楚云起身,便跟着那人走出。

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这军营之中,虽泰然自若,但如此阵仗,的确是没有见过,哪怕是当年的魔教势大,也没有像军队一样风起云涌一般。

踏着星光,林楚云再次来到了中军大帐。

一进门,便看到大帐的正中站着一个身材魁梧之人,一身明光铠甲,背对着他,便能感到一股威风凛凛的非凡之气。而其余诸人,包括先锋将刘望山等,皆分列两侧,双目微低,好像衬托着这中间之人一样。

林楚云驻足不动。

那人听得身后有人来,便转过身来,林楚云望着此人的脸,但见他面容偏瘦,身形却十分壮硕,短须,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第70章 李动

先锋将刘望山道:“小子,见了大成王,还不快拜见?”

林楚云愣了一愣,方才拜道:“在下凌云门一个普通的小弟子,拜见大成王。”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是李动,不必多礼。”

林楚云一直抱着拳,沉默不语。

那叫李动之人在中军大帐中徘徊了两步,又道:“我也听说了,你们凌云门,打算借多少粮给大成军?”

林楚云还未开口,先锋将刘望山便道:“那小子说凌云山不肯再借粮了!”

“哦?可有这一回事?”大成王李动疑惑道。

林楚云顿了一顿,道:“没错,山中,没有一粒粮食可借。”

“哈哈哈哈……”大成王李动笑道:“没想到啊,原来是这么一个谈判结果?小子,你可知,凌云山下,目前就聚集着一万大成军,这一万张嘴,可都等着粮食吃饭呢!倘若,我一声令下,一万大成军围攻凌云门,你想到是什么后果?”

林楚云直起身子,抬起眼来,一脸严肃道:“我们凌云门,本就是江湖门派,人人习武,行走江湖,自然少不了动刀动剑,死伤在所难免,但,凌云一门,血脉传承已逾百年,凌云门五百弟子,个个都有誓死守卫山门的决心。”

大成王李动听罢,脸色一沉。

先锋将刘望山顿时愤怒,拔出腰间的长刀,便向林楚云砍来,喊道:“好你个硬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顿时,刀锋阵阵。

而林楚云并不惧,面不改色,唰地一声抽出背后的长剑,嗖地一剑刺出,手腕一抖,又在空中填了一个半圆弧,他运气内功,一股淡红色的剑气在空中成形,刘望山横刀格挡,但觉剑风之盛,难以抵挡。

这些军中之人,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林楚云等江湖人自然是不甚了解,这些将军,平时所练的也是上马杀敌的本领,讲究简洁,快速。是以江湖人士,一旦遇上军马,还是会吃大亏,但如此刻这样单打独斗,单凭手上的功力,刘望山也只能跟二流门派的弟子比一比,在林楚云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

林楚云又使了一招凌云剑法,剑身直抵刘望山的刀背,刘望山但觉虎口一震,手中的长刀嗡嗡作响,好歹他是大成军先锋将,也算是身负武艺之人,怎能被轻易制服,他稳住了手中的刀,便又将大刀抡圆了,带出一股刀光之风。

林楚云刷刷刷三剑刺出,剑剑从刘望山的身边刺过,刘望山心中一气,正要挺刀砍向林楚云,忽然身上的铠甲哗啦啦落在地上。

原来林楚云那三剑,便是将刘望山的盔甲卸下来。

刘望山见是如此情形,更为愤怒,意欲发作,大成王李动喝了一声:“好了,先锋,你且退下。”

刘望山见这个江湖小子如此羞辱自己,而自己此刻却又的确打不过他,满腔的怒气也无处发泄,只好愤愤退下。

林楚云也收了长剑,再次向着大成王李动行礼道:“大王,我们凌云门是江湖门派,自然是人人习武,我只是凌云门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山上还有跟我一样的弟子,共五百人,全部把守好了上山沿路关卡、路口,再加上山道狭窄,就是十万大军在此,也不可能展开攻击,大王您想,如此强攻凌云门,您的大成军,会损失多少?”

“放肆!”大成王李动听得此言,大怒道。

林楚云却依旧不为所动,继续道:“再者,今年山下的收成粮,已经借给了大王的军队,大王若要强行征借山上之粮,无异于要将凌云门弟子活活饿死,面对如此生死之事,大王您也是精通兵势之人,您自然知道,这样会激发多少凌云门弟子的斗志,哪怕不为了凌云门的百年基业,只为了自己活命,他们也会拼死抵抗的。”

林楚云此言一出,大成王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阴沉,并不答话。

林楚云又道:“大王,我也曾是一个流浪儿,穷苦出身,家里人都死光了,曾经所依靠的清阳镇,也被当年的魔教教主赫连桀夷为平地,幸得凌云门收留,才保住性命。凌云山上的弟子,大都是如此这般出身,凌云门也没有别的产业,只是种地收粮为生,我曾听闻,大成王许诺天下,大成军便是为穷苦人做主的军队,是不向百姓强征粮食的军队,咱们凌云门,在江湖中也是清苦门派,还望大王留情,山下今年的粮,也算是给咱们大成军一点敬意了!”

大成王李动摸了摸胡须,长吐一口气,才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林楚云听得事情有了转机,才道:“正是!”

大成王忽然低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个子不算高,但面容清瘦,一脸俊逸的小伙子,停了片刻,又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小子,年纪轻轻,胆识过人啊,我见过不少人,跟你一般年纪大的人,见了生人,都说不出话来,更何况是面对一万大成军,好吧,你既如此说,我也便不再为难你们凌云门,粮算借过了,我大成军,不是强盗土匪,日后攻取天下,必当十倍奉还!”

林楚云也深深一拜,道:“多谢大王!”

大成王李动又道:“说实话,我大成军也志不在此,一万人陪你一个凌云门在这里死耗,哪有这样打仗的,我军即日便开拔,有的是比你们凌云门更重要的目标。”

林楚云又是一拜。

李动朝着营帐外走了两步,忽然回过身来,对着林楚云道:“小伙子,我看你神采清隽,武功高强,年纪轻轻便有胆有识,胸中气度非凡,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不如,投入我大成军麾下,辅佐我成就大业,将来拜将封侯,不比你在凌云山上,当一个江湖人强得多?”

林楚云对着一拜,笑道:“多谢大王美意,只是,林楚云已经是凌云门的弟子,从踏入凌云门那天开始,一生便是凌云门之人,江湖人,最重信义,我岂能做背叛师门之事?”

大成王李动哈哈一笑道:“哈哈哈,你决意如此,那我也不强求。”

林楚云又道:“不过,在下有一事想问。”

第71章 何为天下?

李动转身道:“哦?你想问什么事?”

林楚云道:“还望大王恕罪!”

李动又笑道:“你还没问,便让我恕罪,哈哈哈,你说吧,我不怪你!”

林楚云道:“大王,您可知,外界称您的大成军,为反军?”

李动眉头一皱,道:“这我知道!”

林楚云又问:“我林楚云乃小小一介草民,也知道天下之大,九州归一,子民忠于君父,乃自然之理,大王起事于微末只见,霎时间星火燎原,战事四起,刀兵之下,岂能有不伤人性命之说?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大王手下良将如云,兵马数万,却为了逐鹿中原,问鼎高位,便徒增杀伤,用尸山血海堆起来的王位,是值得的么?”

听闻林楚云口出此言,刘望山一把拔出长刀,怒道:“大胆,臭小子,口出狂言,我大成军乃为民请命之天威之军,岂能容你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就下令砍了你?”

“诶。”李动向着刘望山一挥手,刘望山这才止住怒火,他便道:“你既然问出这个问题,那,我可以给你解答。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请你喝一杯酒!”

林楚云拜道:“多谢大王!”

“请随我来!”

说罢,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到了大营正中间的点兵台。

说是点兵台,其实是一个比较大一点的箭楼。这种点兵台一般矗立在军营的正中间,以供领兵打仗的将领站在台上,一览军情全貌。二人走上了点兵台,此时正是月朗气清的夜晚,明亮的月光洒在地上,宛若一片白雪。

而台下的军马,正在修整队伍。大成王李动已经下达了军队拔营的命令,整个军营里里外外已有一万军马,军令一下,人马攒动,旌旗翻飞,马踏红尘,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震撼。

区区一万人马已是如此,倘若十万大军压境而来,是一种怎样的状况?

林楚云不敢想象。

二人坐定,已有侍卫等人端上桌子和酒菜,摆在二人面前,大成王李动举起一杯酒,道:“少侠,请!”

林楚云也举起面前的那杯酒,道:“大王,请!”

二人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李动望着远方起伏的山脉的黑影,半晌才道:“你说的没错,天下之大,九州归一,但这天下,究竟什么是天下?是这些山川河流么?是一片片土地么?”

林楚云道:“天下,举头所望是天,天之下的一分一毫,皆为天下。”

“不,天下,是人,是每一个站在天底下的人。”

“哦?大王此话何解?”

“如果这个天下,没有人的容身之地,这个天下,没有人活命的立足之本,便没有天下。”李动幽幽道。

林楚云点点头,默然不语。

“逐鹿中原,问鼎天下,为的是那个天子之位么?”李动又问道。

林楚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

“你看看这下面的这些人,看看他们的脸,他们的眼睛,他们都曾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种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家里也没有几分余粮。后来,河洛大旱,只好勉强度日,再后来,朝廷又来征饷,说国家要打仗,他们只好勒紧裤腰带,将一半的粮交出去,再后来,朝廷又来征赋税,他们不给,朝廷又把他们剩下的一半粮抢了去,再后来,朝廷还要来征税,他们什么都没有了,要粮没有,要命一条。”李动缓缓道。

“朝廷,应该赈灾。”林楚云道。

“没错,可就是这个朝廷,这个我们作为子民都应该忠于的君父,要让我们活不下去,你说,一个让我们活不下去的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么?”李动问道。

林楚云忽然觉得口中好似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李动又举起酒杯,说了一声“请”,二人又将杯中酒饮尽了,李动又道:“你以为,但凡有一口饭吃,谁会去造反?林少侠,你只知道,打仗打死了很多人,你可知,这几年,光河洛二州之地,饿死了多少人?”

“这是天灾,非人祸也,也不是朝廷非要让河洛受灾的,再说,河洛二州之地已经受灾,再起兵打仗,不是会让更多的地方陷入到战火之中么?”林楚云道。

李动摇摇头,苦笑道:“你跟这些快要饿死的人讲道理么?你跟他们说,河洛二州之地的大旱,是你们活该,你们就别生事了,乖乖地活活饿死就好,也给国家省了赈灾的麻烦?”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楚云道。

“我知道,有很多事,你亲眼见过,才能明白。那些坐在庙堂之上的,那些在江南水乡里行走的商人巨贾,那些仗剑天涯的侠客,他们是人,可这些受苦受难的穷人,他们也是人,他们需要人去拯救,如果没人来拯救他们,他们只好拿起武器,来拯救自己。他们不是为了什么王图大业,也不是为了建功立业,他们,只是想有一口饭吃,你还会说,我们这样,是在造反么?”李动又道。

林楚云道:“只是,起兵之事,必然会造成血流成河的局面,世上大道万千,救人之法有千万种,何必在多杀伤呢?”

李动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哈,少年,你还是太年轻了,你见过在村里,两家为了争一亩地,便杀了对方全家七口人么?你见过有人出价二十两,就可以雇一个亡命徒去杀了另一个人的事么?下面的这些人,只要有五两银子的安家费,就可以去冲锋卖命。你以为打仗会杀人,你以为刀剑会杀人,你以为武功会杀人?你错了,穷,才会杀人!”

“穷,才会杀人!”这句话忽然冲击到了林楚云的脑海里,他曾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哪怕,是他在当流浪儿的时候。

他向来一身正气,他以为人间最重要的事,便是塑造一个更强大的自己。

那时候,他还太小,他不懂那些在苦难之中,一文钱逼倒英雄的事。

“穷,才会杀人。”

李动起身,将第三杯酒,洒在了空中,朗声道:“我等起兵于微末,能有此星火燎原之势,并非只为夺得天下神器之位,我等起兵,是为了让天下的每一个穷人,都能有饭吃。没错,这条路上,有的人会死,而活着的人,会记住他们!”

李动说完这句,眼神极目望着远处。

林楚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再是穷凶极恶的反军头子,而是一个英雄。

虽然他还是不太懂,这个英雄究竟在做一件什么事。

第72章 踢门

第二日清晨,大成王李动带着他的军队,浩浩荡荡开拔而去。

望着远处的尘土飞扬,林楚云陷入了沉思。

他一步步慢慢走上凌云山,忽然觉得脚下十分的沉重,他心中的所思所想,都在这一晚开始有些怀疑。那些所谓的忠奸善恶之分,似乎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简简单单。

人是这个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凌云山上的弟子,忽然见到林楚云回来,都是一阵欢呼。

他们早已望见大成军退兵而去,有的人以为林楚云早以身殉道,为了保全凌云门而牺牲了,没想到,此时此刻的他,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大伙面前,都是一阵惊喜。

在众人的拥簇之下,林楚云上了山,此时此刻,他已经成为了凌云门的英雄。

见到凌云掌门,林楚云忙拜道:“禀报掌门师父,大成军已经退了。”

凌云掌门见他面容惨淡,心中以为是他面对了巨大的压力,此刻已经虚脱了,便道:“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去休息吧!”同时命身边的人扶着他,将他扶回了山上的房间。

同时,凌云掌门也下令道:“今年山下的粮草皆被反军抢走,山上的粮食储存不算多,今年一年,大家要省着些了,吴峰,一切由你来安排!”

吴峰拜道:“弟子明白!”

说罢,便命众人散了,至于弟子武试大会,再视情况而定。

凌云掌门也不禁感叹,虽然这几年,都算武林的太平年景,但对于凌云门来说,也是多事之秋啊,一切都得谨慎而行了。

林楚云也安安静静待了数十日,赵苌枫也从外地办事回来,向凌云掌门禀报了情况,听闻反军围山一事,也是颇为震惊,又得知林楚云孤身一人下山谈判,并使得反军撤退,解了凌云啥之围,更是心中惊奇,这个林师弟,身体里究竟蕴含着多大的能量。

弟子堂的弟子武试大会也如期举行,林楚云却也只是安安静静待在山上,没有去参观,一切如常而已。

正当凌云门重新归于宁静之际,山下又传来了坏消息。

这一次,是弟子堂的弟子直接上来禀报,赵苌枫出来迎接,那人道:“有人……有人……打上来了!”

“打上来?谁敢在凌云山打上来?”赵苌枫问道。

“我也不清楚,说是什么……天贞观的人,武功厉害异常,已经打上弟子堂来了。”那人慌慌张张道。

赵苌枫一听,心中便觉不简单,眉头一皱,便跟身边的李逸仙、冯一尘和林楚云三人道:“我们即刻去弟子堂。”

四人得知情况紧急,便抄起佩剑,往山下疾奔而去。

冯一尘一边跑一边怒道:“大胆毛贼,竟然敢到凌云门来撒野,我们凌云门也算是江湖上有门有派的,他天贞观算个什么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一会定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凌云门的厉害,不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不算是好汉!”

四人走到山下一看,只见好几个弟子已经躺倒在地,有的已经身负重伤,有的疼的在地下打滚,而吴峰正挺剑与其中一人对峙。

赵苌枫见状,大喝一声:“什么人?可认得此地乃凌云门么?”

其中一人手中一抖,将身前的剑一舞,笑道:“哈哈哈哈,当然认得,我们天贞观,正是来找凌云门来了!”

赵苌枫唰地一声抽出长剑,大喝道:“既然知道,还敢如此猖狂,怕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吧?******,竟然打伤我凌云门弟子,阁下是意欲何为?”

那人冷笑道:“我乃天贞观风云雷,这两位是我的师兄钱伤际、韦天罡。我们师兄弟三人,路过凌云山宝地,便想起当日在太烨城外,天济阁上,嵩阳门的曹无极曹掌门曾经说过,天下武林结盟,我等自然而然也想加入武林的会盟中去;曹掌门又说了,这结盟的武林门派,把各自家的武功秘籍拿出来,供大家一同参详,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今日,我等拿着我们天贞观的绝顶武功秘籍,来与凌云门的秘云宝典交换参详,不知可否?”

赵苌枫一听,方知来者不善,原来是存着这么一份邪念,只不过,天贞观一向是江湖三流门派,今日怎能如此大着胆子来凌云门挑衅?

想来,背后一定是有嵩阳门撑腰了。

没想到嵩阳门会使出这样的手段来。

赵苌枫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位风大侠,竟然如此心急,我们中原武林,还没有商议好结盟一事,共享武功秘籍之事,更是嵩阳门一家之言,风大侠若有心,何不去找嵩阳门要武功秘籍看呢?据我所知,嵩阳门的武功,要比凌云门高多了!”

“哈哈哈,你也知道嵩阳门的武功比自己家的要高啊!”风云雷又笑道:“我等不敢贪念过于高深的武功,觉得凌云门的剑法和秘云宝典,就很合适嘛,再者说,我们天贞观一众师兄弟,只是偶尔路过此地,一时兴起,便想借来参阅一番,又不是不还了,干嘛这么小气,这几个小鬼竟然出言不逊,我就先替你等教训一番。”

“大胆狂徒,无耻妄为,看剑!”冯一尘听到此,已经听不下去了,脚下一蹬,挺剑冲了上去,剑中真气凝结,直取风云雷的心窝。

那风云雷眼见冯一尘这一剑刺来,眉头一紧,心知这一剑的威猛,便也运起真气,手中的长剑迎着冯一尘,刷的一转,便接下了冯一尘的这第一剑,二人真气相交,互相都是感觉一震。

“嵩阳门?”赵苌枫心中暗道。

没错,这个天贞观的风云雷,此刻正使得是嵩阳门的正宗剑法!

“几时所谓的天贞观,成了嵩阳门的门人了?”赵苌枫讽刺道。

“何出此言?”一旁的钱伤际道。

“手上使得是正宗的嵩阳剑,看来你们天贞观,已经把自己卖给了嵩阳门了,果然是武林中没有骨气的三流货色!”李逸仙也不屑道,说罢,抽出长剑,向着那钱伤际而来。

第73章 天贞剑阵

那钱伤际听得李逸仙如此说道,不禁勃然大怒,大喝一声,便朝着李逸仙拔剑而来。

霎时间,二人也都到一起。

“说什么天贞观,我看你们就是嵩阳门的走狗,手里使得全是嵩阳门的剑法,把你们天贞观的脸都丢尽了,简直是无耻之极。”冯一尘一边手中剑招迭出,一边嘴上依依不饶。

风云雷的剑法依旧雷厉风行,一边打一边道:“哼哼,你个小鬼,你懂什么,那是人家嵩阳门大方,我们拿着天贞观的剑法给曹无极曹掌门观看,曹掌门礼尚往来,便将嵩阳门的剑法共享出来,我们观摩习得此剑法,哪像你们凌云门,还固守什么门户之见,抠门小气,不愿将秘云宝典拿出来给我天贞观的兄弟们看看,我们心中不忿罢了!”

“哈哈,当了人家的狗,自然嘴里会有主人给的一点骨头,你等天贞观好不要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狗东西,我都替你们害臊!”冯一尘剑招不停,一边骂道。

“臭小子,嘴巴放干净点!”风云雷一怒,剑上的真气又增加了三分。

眼看二人缠斗三十招已过,渐渐的冯一尘开始不敌风云雷。

而此时,李逸仙也与那钱伤际开始接战,钱伤际的剑招也一场凶猛,绝无一点江湖三流门派之气,俨然是一副强门正宗的功夫。

赵苌枫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个天贞观竟然如此厉害,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天贞观在江湖上展露头角?难道是天贞观的道人隐藏的比较深?

不由分说,赵苌枫便对林楚云道:“此时此刻,关乎到凌云门的危急,先把这些人打下山去再说!”

林楚云一点头,拔出长剑,二人长剑相交,铿铿铿三声清响荡了开来,二人足下一用力,真气充盈,一步飞跃,向着那些天贞观的弟子众人而去。

林楚云更是毫无保留,催动他的七层云澜神功,凌云神剑的剑气回荡在四周,一时无敌。然而那些天贞观的弟子,居然并不是草包,个个手上的武功都很高强,竟然能在三五招之内挡住林楚云这般凌厉的攻势。

赵苌枫也左冲右突,剑上妙招迭出,那些弟子一旦与他接战,便能感到极其深厚的功力和飘逸凌厉的剑法。赵苌枫很快找到了韦天罡,二人长剑一交,赵苌枫心中一惊,此人的功力之深厚,绝对不在他之下。

另一边,林楚云冷笑一声,催动内功,忽然间一道真气从他身体里涌出来,淡红色的真气仿佛晚霞一般在他身体四周如火一般涌动着。

天贞观的众人都是一惊,忽见林楚云剑上的内功,一时间好似漏了怯。

林楚云手中长剑一舞,便冲入天贞观众人之中,刹那间,那些天贞观的弟子都慌了神,瞬间被林楚云击伤两名弟子,顿时鲜血直流。林楚云也不恋战,一剑直取韦天罡,他早已看出,在风云雷、钱伤际和韦天罡这带队的三人之中,韦天罡话最少,武功却最高,便合力赵苌枫,想要先把他拿下。

韦天罡一看形势不妙便,连连后退两步,口中直喊:“师弟!师弟!”

风云雷和钱伤际眼见韦天罡被二人围攻,也朝着这边步步退却过来,很快,三人便背靠背被围在四人中心。

而凌云门一众弟子也没闲着,四人在于天贞观三个领队之人缠斗之际,一时间山上的弟子个个长剑出手,将天贞观一众大约十五六人围了起来,刀光剑影,喊杀声不绝于耳。

“师兄,不妙啊!”风云雷看着眼前的情势,对着钱伤际和韦天罡道。

“哈哈哈,怕什么,我们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呢。”韦天罡道:“凌云掌门正身受毒伤,他师弟傅昆的一条腿也被毒伤,只剩一个武功最差的何三桐,错过这个机会,天贞观在江湖上成名的机会就没了,武林称雄,在此一战!”

说罢,韦天罡忽然对着天大喊一声:“天贞剑阵!”

忽然间,三人脚下一动,摆成一个怪异的造型,而身后的十五六名弟子,也脚下攒动,个个站立在一个既定的方位,人人长剑在手,内功蒸腾,忽然,韦天罡又大喝一声:“出!”

只见一股真在他们天贞观众人之中喷薄而出,发着淡紫色的光,天贞观弟子们人影闪动,有的互相换位置,有的脚下步履稳健,凌云门众人眼前,俨然一个剑阵已经成型。

“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打再说!”冯一尘也大喝一声,一众凌云门弟子一拥而上。

林楚云也毫不手软,他看出这个所谓的天贞剑阵,最重要的位置便是领头三人所站之位,此为剑阵的首脑,一旦破了这三人的首脑之位,余下的诸人都是虾兵蟹将,不足而论,便挺剑直刺向三人。

赵苌枫却道:“此天贞剑阵,看上去与嵩阳剑阵别无二致,虽然有些细节差异,但,绝对是出自嵩阳门的调教,看来嵩阳门此次出手,是志在必得了。”

李逸仙也问道:“师兄,这天贞观以前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几名高手,倘若能有这般内功和身手,又何必投靠嵩阳门,自己在江湖上也是妥妥的一流门派啊,即便是学了几招嵩阳门的剑法,学了剑阵,难道真的就能有质的飞跃么?嵩阳门的剑法我们也都见过,并非是那种一学就足以提升绝对实力的那种武功,这几人的内功,都很强悍,这天贞观究竟图什么?”

“你说的这些,我也一时想不明白!”赵苌枫说着,长剑便朝着三人而去,与林楚云一道夹攻这剑阵的首脑之位。

林楚云一剑交上了风云雷的长剑,忽然感觉体内一震,他的身体竟然被弹了回来,后退了两步,林楚云一惊,自己虽未受伤,但凭借自己已达七层的云澜神功,竟然被弹回,这剑阵所组成的真气,高到难以想象。

赵苌枫和李逸仙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二人都被震了回来,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天贞剑阵,竟然能有这般威力!

第74章 攻山

风云雷大笑一声:“哈哈哈,我天贞剑阵,真气无量,就凭你等无知小儿,也想轻轻松松破了剑阵?别开玩笑了,受死吧!”

风云雷一声喝罢,剑阵一动,朝着林楚云等人咄咄逼人而来,剑气纵横在弟子堂上。

而那些天贞观众弟子组成了天贞剑阵,也在顷刻间发挥出了威力,靠近剑阵的凌云门弟子一时不敌,顷刻间便有几名弟子被刺伤。

天贞剑阵凭借着强大的力量,在弟子堂一众凌云门弟子的包围中驰骋剑气,仿佛一点也不害怕被围一样。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凌云门虽然人多,但对于这个天贞剑阵却无可奈何,甚至林楚云、赵苌枫都是勉力维持,林楚云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竟然是一个三流门派组成的剑阵。

林楚云手上剑招不停,一边也在仔细观察对方剑阵的变化,但见天贞观诸人脚下步伐稳健,又暗合了阴阳五行八卦之道,是玄门正宗的阵法,绝非像天贞观这样的三流门派能够自行悟出来的。

难道天贞观出了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是没有,但十分渺茫,更兼天贞观目前的如此做派,看来一定是嵩阳门的曹无极将嵩阳剑阵加以变化、删减、改造,弄出了这么一个看似威力无比的剑阵。

这套剑阵其实可以说是嵩阳剑阵的删改简化版,若是遇上江湖一等一的高手,顷刻之间便能破解,但此时此刻,凌云门山顶上,除了正在受伤期间的凌云掌门,再无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一流高手,更何谈江湖一等一的武功高手?

林楚云渐渐看出这个剑阵的缺点,便在于天贞观这些人对于此剑阵的理解还十分粗浅,并未完全领悟剑阵的精妙,是以也有一定的漏洞,林楚云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天贞剑阵的漏洞。

然而,看出来是一回事,要攻破这剑阵又是另一回事。

这天贞剑阵虽然说不算精妙无比,但不知为何,这些天贞观的弟子,内功都强的可怕,随便一个拿出来,至少都在等同于云澜神功五层的境界,而风云雷、钱伤际、韦天罡三人,更是足以达到等同于云澜神功六到七层的功力,便是与林楚云等人不相上下,此刻又有剑阵的加持,再加上人手一支长剑,互相照应,即便是转瞬即逝的空档,也能被护得严严实实。

林楚云头上的汗涔涔而下,他用余光望向赵苌枫,见他也是如此,正心急如焚。

渐渐,天贞观的剑阵占了上风,越战越勇,而他们众人脚下步伐的移动,看上去并非是要在此地与凌云门众人决战。

“奇怪,战了片刻,怎么这些天贞观的人,反而越战越勇,越打越有劲了?”林楚云心道。

而此刻剑阵移动的方向,赵苌枫也看出了端倪,他对着凌云门一众弟子大喊道:“他们要攻向山顶!”

凌云门众人一听,皆是心中一惊,但见剑阵的变化已经很快,的确是朝着山顶的方向攻去,而林楚云等人也只能且战且退,那天贞剑阵的真气越来越强,林楚云也感到渐渐不支。

“冲!”韦天罡一声令下,天贞剑阵的淡紫色剑气直冲云霄,林楚云、赵苌枫、冯一尘和李逸仙四人但觉一股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自己的剑法却也招架不支。这天贞剑阵进退有度,仿佛一个长了很多只手的巨人,每只手上都拿着一柄长剑,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个互相配合十分精妙的剑阵。

不过三炷香的功夫,这天贞剑阵一路进攻,而凌云门众人却一路退却,直到凌云山顶,那座青砖大院依旧岿然不动,门洞之上,“凌云门”那三个苍劲有力而又饱经风霜的红漆大字格外显眼。

似乎能听到时间剥落的声音。

很快,天贞观诸人便凭借着天贞剑阵攻入大院内,在凌云大殿之前,在那几株苍劲的青松面前,凌云掌门端坐在其中。

而执事长老何三桐和掌镜长老傅昆则分列两侧。何三桐早已摆出了战斗之姿态,而傅昆则拄着一条拐杖。很显然,他的腿还没有从陆之敬的毒伤中恢复过来。

眼看见凌云门危在旦夕。

“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凌云门?”凌云掌门一声喝断。

“孙掌门,别来无恙啊,我们天贞观的弟子,来看您老人家了!”风云雷一边继续跟着剑阵移动,一边嘴上对着凌云掌门说道。

凌云掌门冷冷一笑道:“我们凌云门,向来与你们天贞观并无交集,我走我的路,你过你的桥,我们恐怕并不认识,何谈别来无恙?”

风云雷也冷笑一声:“呵呵,孙掌门,远来是客,你不拿出待客之道欢迎我等,却命令手下弟子以众击寡,实在不是江湖名门正派所谓啊!”

凌云掌门冷冷道:“哼哼,若真是朋友来了,我们自然有好酒好茶奉上,以礼相待;可是,这无耻豺狼来了,迎接的,便只有铁剑寒光了!少废话,快快滚下我凌云山去,否则,老夫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哈,孙玄武,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等此次上凌云门来,也别无他意,就是想借阅一番你们凌云门的武功秘籍,秘云宝典。嵩阳门的曹掌门已经提出了共享天下武林名门正派的提议,你们凌云门作为其中一员,不应当做出一个表率么?”

“痴人说梦,凌云门的秘云宝典,哪里轮得到你等鼠辈觊觎?快给我滚!”凌云掌门催动内功,一声喝断。

韦天罡听得凌云掌门如此说来,眉头一紧,脸上显出怒色,大喝一声:“破!”只见那股淡紫色的真气向着四面八方冲破而来,一众凌云门的弟子皆被真气所击中,被推倒在地,有些内功修为不够的弟子已然身受内伤,不知伤情如何。

林楚云、赵苌枫等四位座下弟子也被推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这股真气之强,实所罕见。

忽然,但见风云雷、钱伤际、韦天罡三人,背靠着身后十数名弟子传来的内功真气,忽然纵身一跃,风云雷伸掌击在钱伤际的脚上,将强劲的内力从钱伤际的脚上传到其身体内,钱伤际也如法炮制,将内功传到韦天罡身体内,韦天罡则飞身一跃而出,一剑刺向凌云掌门孙玄武,一旁的何三桐见此人如此凌厉的剑法使来,也忙催动内功挡在凌云掌门身前,一剑撩出,拨开了韦天罡这一剑,但自己持剑之手也被震得生疼,还未等第二招使出,韦天罡极快地一掌拍出,打在了何三桐的胸口,顿时何三桐胸口一震,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风云雷见此情势,大笑道:“哈哈哈,凌云门也不过如此嘛,听闻秘云宝典也算是名门正派中难得的上乘武功,没想到后生子弟学不到家,便生生这样荒废了,不如拿出来让大伙都看看吧!”

韦天罡刚击完这一招,身子退了回来。

第75章 破门

“何师叔,何师叔!”凌云门一众弟子皆叫道。

何三桐后退了两步,运了运气,才把气息调匀了,喘了半晌,才道:“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哈哈哈,姓何的,别嘴硬,我看如今这凌云山上,还有谁能挡我天贞观?”风云雷得意道。

林楚云心道:此时此刻,眼看情形,目前凌云门上上下下,武功最高的就剩下赵苌枫和自己,如今无论如何,只好拼死一战,誓要保全凌云门的百年声誉。只是没想到,凌云门今日竟然栽在了几个三流门派的弟子手里,心中实在是不甘心。

不多细想,他便挺剑而上,赵苌枫也不逞多让,二人都使出了云澜神功第七层的功力,剑法凛冽无双,真气升腾。而李逸仙和冯一尘也紧随其后,拼尽全力,凌云门其他弟子也前仆后继,即便有人身受重伤也在所不辞。

为了凌云门,为了江湖道义,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每一个凌云门弟子此时此刻都是一条不屈的好汉。

而凌云掌门孙玄武,此刻内心却无法镇静。他想到过嵩阳门会在他身受毒伤之际来凌云门生事,但他没想到,嵩阳门会找天贞观这样一个三流门派来踢山,更没想到的是,凌云门堂堂武林玄门正宗之一的名门正派,全门上下一百余弟子,竟然被天贞观这样一个三流门派,区区数十名弟子攻到山顶来,眼看危在旦夕。

难道如今的江湖,变幻已经如此之快了?

不得不说,此刻的凌云掌门孙玄武,已经开始有些慌神了。但,他的脸上不能表现出来。运起内功,先在自己的周身生成一股真气的屏障。

“再破!”韦天罡又大喝一声,天贞观的弟子们忽然又将真气提升了一个阶层,一股真气的冲击波四散开来,四周的凌云门弟子全都被震荡开来。天贞剑阵快速变换移动方位,仿佛有千万支剑朝着凌云门一众弟子扑面而来。

眼见凌云门此刻已是伤亡惨重,林楚云也不敢多想,将手中的绝招全部使出。他此刻的剑法修为,连赵苌枫都看得心惊,这个小子的剑术,已然不在自己之下,虽然内功还差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说起来,此刻的林楚云,若不论经验,单凭武功,已经算得上江湖一流好手。

只是可惜,眼看凌云门覆灭在即,而凌云门众人关于武林和江湖的一点温存的希望,都快要磨灭了。

凌云门一众弟子被天贞剑阵的真气震开一段距离,剑阵极速朝着凌云大殿移动。

凌云掌门一看情势不对,真气一动,身子从椅子上飞了起来,手中抽出一把长剑,一剑朝着天贞剑阵的领头的韦天罡刺去,这一招雪拥蓝关,是凌云神剑最有气势的一招,此刻被凌云掌门孙玄武使出来,更是凌厉万分,功力绝顶。

而韦天罡的剑尖,一招直指,与凌云掌门的剑尖相交。

一时相抵。

“啊!”韦天罡大喝一声。但见天贞剑阵的所有真气,全都汇聚到韦天罡的剑身之上,直冲着凌云掌门而去。

凌云掌门本已身受毒伤,此刻被如此强烈的真气一冲,猛然向后一退,坐在椅子上,此刻已经是气血翻涌。

而天贞观众人,乘此机会,一口气冲到天贞大殿中。

凌云门弟子队形已经散了,众人脸上一脸的绝望。

风云雷脸上,已经露出了狂喜,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孙掌门,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把秘云宝典拿出来吧,我等可饶你一死!”

凌云掌门还未答话,林楚云大喝一声:“痴人说梦,看剑!”说罢,又是挺剑刺出,一招无边落木,已然使得横绝天下。

但,七层的云澜神功,依然无法抵挡天贞剑阵的真气。

林楚云与风云雷长剑一碰,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推了开来,即便是林楚云这样的功力,也被推倒在地。再看一眼手中的长剑,已然断成两截。

而其中一名凌云门弟子,被钱伤际一招打飞,朝着凌云大殿的顶上飞去,嘭的一声撞在高处,有被重重摔在地上。

林楚云刚要起身,忽然听见铿的一声,一把刺青色的重剑,摔在了林楚云面前。

第76章 悟剑

林楚云定睛一看,便是那把横挂在凌云大殿的高墙之上的凌云宝剑,自凌云祖师用过之后,便被供奉在凌云大殿之上,至今已俞百年。

剑上的寒光已然清晰可见,剑身的锋刃依然锋利无比,虽然上面那一层落灰显示出它百年的风霜,但这一切都象征着凌云门在江湖中的地位。

而此时此刻,这柄在凌云大殿上沉寂百年的宝剑,便被如此这般摔了下来。

被天贞观这个三流门派摔了下来,就摔在林楚云的面前。

他手中的剑已经断了,但,他不能停止战斗。

于是,他拿起那把沉重的凌云宝剑,顿时感到一股神奇的力道从自己的身体里涌出来,林楚云挺剑而上,运起全力向着天贞剑阵冲去。

只是,这把剑尤为沉重,若非有深厚的内力,很难将凌云神剑的剑法舞出十成的功力。

林楚云的七层云澜神功,此时派上了用场,他运气内功,将真气游走全身,这柄隐隐发着紫光的宝剑,在他手里开始有些虎虎生威的感觉。而凭借着凌云宝剑本身的重量,这柄剑的威力也在内功的催动下大增。

顷刻间,林楚云已经与那天贞剑阵交手了十余个回合,赵苌枫等人见林楚云依旧神勇,也更提起了一分气息,与天贞观众人拼死相搏。

而此刻的林楚云,依旧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手中的这把剑,不仅仅是沉重,这柄凌云宝剑在他手里,似乎并不想寻常的铁剑那样得心应手,舞了片刻,林楚云才发现,这柄凌云宝剑的重心,比寻常的剑要靠前一些。

寻常的剑,重心一般都在剑的护手,而这柄凌云宝剑,其重心在剑身中心。

如此奇怪的一把剑,怎么会成为凌云祖师一直带在身边,并且赖以成名,创立凌云门的神兵利器呢?

难道,是凌云祖师当年神功盖世,即便是这把其实重心不怎么好的剑,也能打出一片天地,反而被后人供奉成为神兵宝剑,而悬挂在凌云大殿上?

此时此刻,也容不得林楚云细想,他眼下要对付天贞观的天贞剑阵,即便是以死相搏,也不能让天贞观得逞,说白了,是不能让嵩阳门的诡计得逞。

他长剑一出,只听嗡地一声,凌云宝剑沉重的破空之声划过大殿的空气,朝着天贞剑阵而去。

因为重心的缘故,林楚云使出一招长风万里再加一招鹰击长空,身子不由地被重剑所带动,这两招连招便使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鹰击长空还未使完,自己的身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曾经从未有过的姿态,同时一招玉露凋伤便在心中有了雏形。

原来这几招还可以这样衔接?林楚云心道。

如此剑招,仿佛让林楚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不再刻意克制那把凌云宝剑,而是随着剑势任意使出,云澜神功忽然间开始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他的身法全凭凌云宝剑的重心带动,此时此刻,已经不是人在舞剑,而是剑在虽这一股超越人本身的力量在武动。

没错,就是这样。林楚云好像悟到了什么。

原来,凌云剑法的奥妙就在这柄剑的重心之上,所谓人剑合一,并非只有让剑来合乎人的身体,同时,也要让人去感受剑本身的自然之道,林楚云想到此,心中大喜,手上的剑招连迭不休,在云澜神功的催动下,林楚云的剑招越使越快。

此刻,他已心无旁骛,剑招于剑招之间的连接,完全不用再去通过大脑细想,只随着剑身本身的意愿,七十二路凌云神剑,几乎可以幻化出无穷无尽的招式,连绵不绝,再也不是一招两招的连招,而是一旦开始,便可以不停下来,剑与剑之间,已经没有一丝空隙了。

凌云门的众弟子看的也是一惊,哪怕是凌云掌门孙玄武,也从未见过,凌云剑法还可以这样使,但见林楚云身形翻飞,毫不停歇,整个凌云大殿剑气纵横无二,就在此刻,天贞剑阵的攻势,竟然被挡住了。

但见林楚云好像是在围着那柄凌云宝剑在武动,因为这柄重剑重心的原因,所有人似乎有种错觉,好像并非是林楚云在舞剑,而是那柄剑在带着林楚云不停地武动一般。

虽然他所使的剑招皆为凌云门七十二路神剑,但剑招连绵不迭,从未中断,如此打法,极其消耗内力,若非是林楚云已然在弟子当中极其深厚的七层云澜神功,恐怕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要内功耗尽,气喘吁吁了。

而林楚云的眼中,也露出了久违的杀气。

天贞剑阵本来就有很多漏洞,只是林楚云等人之前并没有能力去破解,即便看了出来,手上的剑招不够快,内功不够深,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漏洞一次次稍纵即逝。

而此刻,林楚云的剑法,已经足够快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林楚云剑剑使出,皆刺在天贞剑阵的漏洞之上,忽然间,韦天罡、钱伤际和风云雷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天贞剑阵竟然开始不支!

“快杀了这小子,否则,我们的时间快要到了!”韦天罡忽然头上的汗珠涔涔而下,嘴里大喊着。

“我何尝不想,这小子不知突然吃了什么药,变得这么厉害!”钱伤际手中剑招不停,也在喊着。

“不会是,他们凌云门也有嵩阳门给的那种药吧?”风云雷忽然说道。

“放屁,快别瞎想了,赶紧对付这小子!”韦天罡气道。

三柄剑一齐朝着林楚云而来,而此刻,凌云门一众弟子忽然见林楚云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皆深受鼓舞,立刻再次将天贞剑阵围住,不消片刻,天贞剑阵便被退到凌云大殿之外的院子里。

赵苌枫、李逸仙、冯一尘三人皆举剑而上,与林楚云并肩作战。

有了林楚云如此浩荡的快剑去攻破天贞剑阵的漏洞,他们三人所面对的压力要小了许多,一瞬间,天贞剑阵仿佛慢慢呈现出一盘散沙的样子。

第77章 破剑阵

林楚云越战越勇,重剑快如闪电。

忽然之间,天贞剑阵的真气像是凭空消退了一般,剑阵的威力忽然缩小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糟糕,时间到了!”韦天罡脸色一白,便道。

而林楚云的剑招忽然之间没有了阻力,变得无比迅猛凌厉,他心中也是一惊,没想到天贞剑阵刚刚的还威力出奇,此刻却是平平无奇,弱到林楚云都不可思议的地步。

林楚云一剑挥出,风云雷只好挥剑格挡,然而,林楚云感到风云雷的这一剑绵软无力,不能说没有内力,但内力之弱,大概也就是云澜神功三层的水平。

铿的一声,风云雷长剑脱手,远远飞了出去,风云雷也是面色惨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林楚云也心中一惊,怎的风云雷如此示弱,难道有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他也知道机不可失,便运起内功一剑刺出,完全不留后招,林楚云十成的功力,再加上凌云宝剑之利,赤手空拳的风云雷如何阻挡,林楚云一剑刺穿了风云雷的喉咙,顿时鲜血直流,风云雷嘴里呜咽两声,便倒地不起,登时死去。

天贞观一员大将如此轻而易举被林楚云所杀,凌云掌门忽然看出了一点端倪,便一声令下:“杀!”

凌云门一众弟子也忽然感到了天贞剑阵的羸弱,人人举剑相刺,而此时此刻,天贞观的那些弟子,好像忽然没有了抵抗之力,不消片刻,便又有七八人倒在血泊中。

情势突变,凌云门众弟子心中又惊又喜,士气大振,剑气浩荡,而天贞观的人,则个个瑟瑟发抖,他们好像心中有什么鬼一样,看着眼前重重包围的凌云门弟子,吓得个个连剑都举不起来。

李逸仙此刻与韦天罡正在交战,韦天罡刚刚那股刚猛无比的真气也不复存在,剑阵也被破掉,而此刻,站在李逸仙对面的韦天罡,剑法平平无奇,内功也不过如此,李逸仙长剑抖擞,早已把韦天罡周身罩住。

李逸仙一边剑招不停,一边道:“无耻之徒,搞什么名堂,快快投降!”

韦天罡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眼中却透漏着一股狠劲,道:“大男人行走江湖,大不了一死,投降?没有的事!”

说罢,只见他拼尽全力,一副搏命的打法,朝着李逸仙而来。

虽说,江湖有句话叫:狠的怕不要命的。但此刻李逸仙仍然能感觉到,韦天罡此时此刻的实力,跟他有着本质的差距,无论再怎么搏命,在他看来,就跟小孩子的胡闹一般。

李逸仙不再留情,三剑使出,剑剑刺穿了韦天罡的胸膛,李逸仙收剑极快,待他已经宝剑入鞘,退后了两步,韦天罡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慢慢渗出,最后,血流如注,韦天罡眼前一黑,倒地不起,就此死了。

凌云门的一众弟子也在吴峰的带领下,将天贞观的众人一一挑了,谁都没想到,一个刚刚还威力堪称江湖一流的剑阵,就这么轻易被破了。

此刻,天贞观还活着的,只剩下一个钱伤际。

但见他双腿发抖,手中的剑铿的一声滑落在地上,脸色惨白,下巴在微微颤抖,赵苌枫一剑指出,便指到他面门上,钱伤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念念有词,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孙掌门饶命,小的……小的……”

“说,你们刚刚的那股劲头哪去了,谁给你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凌云门来撒野,当真以为我凌云门屹立江湖百年,是吃素的么?”赵苌枫大声喝道。

钱伤际忙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说……”

“快说!”赵苌枫一剑挺出,剑尖抵在了钱伤际的脖子上。

钱伤际又道:“是嵩阳门,是曹掌门,不不不,是曹无极,是曹无极那个混蛋让我们来的,他给了我们一种药,服下之后,可以在两个时辰之内极大的提高功力,但药效只有两个时辰,而且,每个人只能使用一次,而且,药效一到,我等便要退回到比原来功力还要低的地步,一辈子再难练就绝世的内功了。”

“果然是嵩阳门!”冯一尘怒道。

“没错,没错,是嵩阳门,曹无极他野心勃勃,想要一统武林,便威逼我等,让我等攻上凌云门来,抢夺秘云宝典。”钱伤际又道。

“既然那个药有如此大的副作用,你们为何还肯吃?那曹无极,就只是威逼么?我看不尽然吧。从实招来,曹无极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林楚云喝道。

“不不不,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等在江湖上名微众寡,怎么敢觊觎凌云门这样的江湖大派,都是曹无极,是嵩阳门逼我们的,他还许诺,事成之后,给天贞观一万两白银!他还说……”

“还说什么?”

“曹无极还说,如若我等能在两个时辰内攻下凌云门,如此一战成名,江湖威名远播,不管我们以后是不是真的有这般功力,有了这名声,也足以在江湖上跻身一流门派,日后好处多多,我等……”

凌云掌门不再听他说下去,便道:“原来如此,曹无极用心之险恶,又是派卧底内奸,又是派人强攻山门,看来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也难逃其蹂躏,嵩阳门啊嵩阳门,野心之大,怕是要惹起天下武林的众怒啊。”

那边,钱伤际还在喋喋不休,凌云掌门一挥手,道:“算了,此人就饶他一命,不过,武功就废了吧,给他双臂摘了!”

凌云掌门淡淡一句,赵苌枫听在耳里,毫不犹豫,一剑挥出,钱伤际的两只手臂从小臂处断开,血流满地,赵苌枫双手在钱伤际身上飞速指点,便封住了他双手的穴道,顿时血流止住,他道:“我凌云掌门慈悲,留你一个活口,双手给你废了,以后也别想再使剑了,快滚!”

钱伤际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忙道:“多谢大侠,多谢孙掌门,多谢……”便赶忙起身,朝着山下奔去。

第78章 赏剑

一时间,凌云山上又回归了往日的安宁。

一切都结束,大家都有些沉默,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大都是这些天贞观的人的,还有几个牺牲的凌云门弟子,这几个同门大家平日相处都不错,忽然间已经是阴阳两隔,众人不觉默然。

凌云掌门命凌云弟子收拾了这些尸体,天贞观的人,便拖到后山,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草草埋了。而凌云门的几个牺牲的弟子,则被安葬在后山的陵园里,与历代凌云门的高人和弟子埋在一起,竖起墓碑,简述生平。

林楚云也是在这一战中才得知,凌云掌门的姓名,原来叫孙玄武。

“楚云,你刚刚所使的剑法武功,是如何忽然提升到如此厉害的境界的?”凌云掌门也看到了林楚云刚刚的表现,心中也十分诧异,他知道倘若不是林楚云刚刚的力战,凌云门恐怕已经在此时此刻被灭门了,是林楚云忽然发力,抵挡住了天贞剑阵,给凌云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才撑到天贞观众人所服用的曹无极之药时效已到。

凭借天贞观原本的能力,自然是无法跟凌云门抗衡的。

林楚云拜道:“掌门师父,弟子忽然悟到剑法,还要拜这柄凌云神剑所赐!”

“哦?此话怎讲?”凌云掌门听他这么一说,心道:难道是这柄百年之前凌云祖师所使用的宝剑之上,镌刻了某些功法秘籍?

林楚云将凌云宝剑呈上,拜道:“掌门师父,请您拿着这柄宝剑一观!”

凌云掌门接过这柄剑,但觉此间颇为沉重,剑身刻着古朴的花纹,剑刃虽依旧锋利无比,但与平常的剑相比,并无特别之处。便问道:“此间奥妙在何处?”

同时,凌云掌门一挥手,便叫其余弟子皆退了出去,只余下四名座下弟子和傅昆、何三桐在凌云大殿内。

林楚云便道:“掌门师父,您可感到,此剑的重心,颇为靠前?”

凌云掌门举剑抖了抖,又道:“你说得没错,此剑的确重心靠前,可见凌云祖师当初在打造这把剑时,条件还很艰苦,不拘细节了。”

林楚云摇头道:“并非如此,凌云祖师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的,弟子也是因为手中的长剑被震断,偶然斗胆拿起这把宝剑,刚开始确实有些不适应,但片刻之后,弟子便悟到,凌云神剑的奥秘就在此剑的重心之上!”

“说来听听!”

“弟子武动凌云剑法之时,便感到受到一股无形之力的牵引,便不再控制,偶然发现随着剑自己的重心移动,可以将很多凌云剑法自然连接在一起,而且使出来的剑法也与平时大不相同,此时只需要催动内功,随心所欲,便可将剑法越使越快,完全不用再停下来想下一招该怎么办,七十二路凌云神剑,便有了无穷无尽的变化。”林楚云缓缓道来。

凌云掌门听罢,细细琢磨了半晌,才道:“好一个随心所欲的境界!”

他将长剑在自己手中试练一番,无奈一笑,又将这柄凌云宝剑递给其他人,道:“你们也试试!”

何三桐拿着长剑一试,便觉的别扭,一般而言,剑走轻灵,剑是武器中比较轻的,而这把凌云宝剑过于沉重,剑身重心过于靠前,实在难以掌握。

何三桐和傅昆皆试过以后,又将宝剑递给其余三名座下弟子,三人一一按照林楚云所说的琢磨一番,李逸仙剑法飘逸潇洒,自然很难再适应这种林楚云所说的按照剑的重心改变剑招,冯一尘剑势刚猛,讲求控制,对林楚云所言随心所欲,也难以领悟,而且,他二人的内力皆不足够深厚,无法做到像林楚云所言的源源不断催动内功。

只有赵苌枫能够听懂林楚云所言一二,但要想施展出来这份功力,也是难上加难。

凌云掌门大笑道:“我们都是习武多年的人,很多剑法习惯已经养成了,要再领悟你刚刚所说这一套,恐怕很难了。”

赵苌枫拜道:“掌门师父,惭愧了。”

凌云掌门笑道:“你也不用惭愧,天才之事岂能是人人所能做到,楚云,你果然是剑法奇才啊,我凌云门能出你这样一个人才,怕是百年难遇了!”

林楚云听得此言,忙拜道:“掌门师父过奖了,弟子不过是拼尽全力而为,只为保全我们凌云门,宁死不屈!”

“好,好一个宁死不屈,看来,这把凌云宝剑只有在你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了,这次守御山门一战,你功不可没,这柄凌云祖师用过的神剑,我此刻便赐给你,但愿你能凭此手中长剑,光大凌云门楣!”

林楚云忙跪下,双手上举,接过这柄凌云宝剑,道:“弟子多谢掌门师父栽培,多谢两位师叔,多谢各位师兄!”

凌云掌门又道:“你也不用谢,你立下这等功劳,咱们凌云门自然赏罚分明,你们三人也一样,这次拼死作战,如不是你们,凌云门恐怕要在江湖上除名了,你们三人各赏银五十两,有空去山下,用上号的钢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吧!”

三人一一跪下,同声道:“弟子拜谢掌门师父,拜谢二位师叔!”

凌云掌门颤颤巍巍起身,运起内功,对着凌云殿外朗声道:“凌云门一众弟子,此次都立有大功,传令下去,凡是弟子堂弟子,赏十两白银,有负伤者,再加五两白银,山下弟子人人赏银五两,外加一石口粮!”

此令一下,便传出凌云殿外,一众弟子听闻,皆拜道:“弟子拜谢掌门师父恩赏!”

众人领了白银,皆下山而去。林楚云则领着这柄沉甸甸的宝剑,心中一阵激荡。

是夜,林楚云在自己的小房屋内,挑起夜灯,在昏暗的灯光下细细欣赏这柄凌云宝剑,在微茫的灯火下,凌云宝剑闪着一丝乌黑发紫的光,此剑的确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也并非是削铁如泥的上好钢材,只不过,逾越百年的光阴,林楚云感到一种剑道的传承,在自己内心中,好似隔着时光,看到了凌云祖师风云江湖的背影。

第79章 后山剑风

秋凉之夜,一弯残月挂在天边。

赵苌枫走进凌云大殿的侧殿,与凌云掌门一同商议凌云门中事务。

“掌门师父,您为何下令不杀那天贞观的钱伤际,放他下山呢?”赵苌枫问道。

凌云掌门沉吟了半晌,才道:“此次凌云门被天贞观围攻,虽然杀了此人,依旧可以在江湖上传开,天贞观狼子野心,这些人上了凌云山,被凌云门杀得片甲不留,有来无回,铩羽而归。但,那曹无极定然也会设法贬低凌云门,毕竟死无对证,此人若将此消息压住,我们凌云门一众牺牲的弟子,也都白死了。”

“师父是想?”

“嗯。我是想,此人一旦下山,便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只要有人看见,便再也推脱不掉,这天贞观胆大妄为,在凌云山上全军覆没之事,也就在江湖上压不住了,凌云门再次声名大噪,估计再没有想要投机取巧的小门派敢打凌云门的主意。而且,此事一旦被江湖各大门派得知,对于曹无极意欲一统武林的野心,也算是一种抑制,毕竟悠悠众口,看他曹无极的脸面在江湖上如何安放。”凌云掌门幽幽道。

“原来如此,还是掌门师父考虑周全!”赵苌枫道。

“我凌云门中,能出一个林楚云这样的天才徒弟,将来必定无可限量,这个小子,恐怕剑法功力,已经超过你了,没想到,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便有如此修为,实为凌云门之幸啊。”凌云掌门叹道。

赵苌枫也道:“林师弟心性纯良,是个好苗子,当初我把他从清阳镇带回来,没想到他能有这般造化,也算是老天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凌云门吧,在此江湖暗潮汹涌之际,能有这样一位师兄弟站出来,凌云门已然在江湖上有了屹立不倒之位。”

凌云掌门点点头,对着昏暗的墙壁,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又道:“苌枫,你也老大不小了,咱们凌云门虽然是道家玄门正宗门派,但讲求的事修为,并不禁止婚嫁,我看,你也该寻一门亲事了。依我看,清水门座下,有一名弟子,叫沈落雪的,生的亭亭玉立,也算是名门正派之中难得的好女子了,苌枫,你若有意,我便可用我的名义,向清水门求亲!”

赵苌枫忙起身拜道:“掌门师父美意,弟子心中感恩,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弟子的婚事事小,凌云门安危事大,再者,这位沈落雪师妹,是江湖上盛传的武林第一美女,这位师妹也曾倾心于玄清门的李潇师兄,此事在江湖上也是人尽皆知,弟子怎敢随意高攀!”

凌云掌门见赵苌枫如此说道,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深深拜下,一片惶恐,心中也已经明白了大半,便长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此事,从长计议!”

……

长夜的晚风中,天街凉如水。

林楚云在自己的小房子里,抚摸着这把凌云宝剑,心中有点激动。

“此刻也睡不着,值此良夜,何不去后山走走,再练练剑法?”林楚云心道。想到此,他便起身,拿着凌云神剑往后山踏去。

后山的清风明月依旧无人徜徉,如往常一样,静谧安详。

林楚云走到一片树林之中,脚下铺满了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今日悟出的剑法,只是在与天贞剑阵对阵之时使出,当时也没多细想,恐怕,还有很多精妙之处没有悟到,此刻正是月明风清时候,无人打扰,何不在此地将这凌云宝剑中的奥秘和凌云神剑重新捋一捋?”林楚云心道。

想罢,林楚云便拔出长剑,剑身在树干上轻轻一敲,便发出悠长的嗡嗡之声。

这剑风传入山林的声音,怕是沉寂了百年之久了。

今晚,就让它一展自己百年之间的威风吧!

林楚云闭上眼,手上剑招缓缓武动。

从第一招开始,林楚云体内的云澜神功便源源不断的涌出,剑势凛冽,在后山的夜晚中呼啸着,剑气四方纵横,气势惊风动月,林楚云的脑海中不再仔细去想每一招的细节,这些剑招早已融入到他的身体里,仿佛随心所欲一般便使出,毫无一丝迟滞。

这柄凌云宝剑,仿佛有了灵气,七十二路凌云神剑此刻展现如了天下无双的威力,林楚云似乎能感到当初凌云祖师使用这柄宝剑在江湖上行走之时,所展现的绝世武功。

当然,他的功力还不够,但此刻,除却凌云掌门和三位师叔,他的内功和剑法,已经是凌云门无二之人了。

林楚云感觉,神剑越武越自由,此刻的他,只凭着宝剑重心的带动和内功的输出,便将凌云神剑悟出更为繁复和快速的剑法。此时此刻的他,仿佛在跟这柄剑一起翩翩起舞,在他的手里,这柄剑仿佛活了一般,林楚云只是将这柄宝剑中早已蕴藏好的剑法激发出来一般。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剑,最初的本真,便是大道自然。

林楚云大喝一声,一股剑气从他周身四方散开,他这才停了剑招,睁开眼一看,这剑气荡出方圆一丈范围,而他四周的树木,皆在他极快而迅猛的剑势之下,纷纷倒地。

“好剑法,好剑法!”林楚云心中一阵欣喜,凌云神剑是世上难得的好剑法,难怪凌云门能够屹立江湖百年,成为玄门正宗之一的名门大派,在江湖上也有着赫赫的威名,凌云门的武功,本来就是上乘的。

想到此,林楚云不禁感到一阵自豪。自己作为凌云门的弟子,能陶醉在凌云门百年的盛誉之下,也能有机会将凌云门更加发扬光大,他的心中生出一股油然的使命感。

月色下的林楚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好久没去那一方池塘了,不如此刻,再去看看吧!”想毕,他便脚下飞动,施展轻功,此时的林楚云已是七层云澜神功在身,脚下的轻功更为厉害,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那悬崖边上。

第80章 战后之宁

林楚云沿着原来的路,顺着悬崖边上而下,又走了一会,便到了池塘边。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还跟他第一次来一样。只不过,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很多让人难以言表的变化。

他知道,此刻他的功力,在饱含疾走人参汁液的池塘中修炼,已经提升不大了,但,此刻的他,刚刚修炼了一番凌云神剑,内功消耗极大,又施展轻功奔走了这么远,便觉得有些疲累,他心道:不如在这池塘中修养一番,也算是补足元气了。

想毕,林楚云便褪尽衣衫,走入池塘中。顿时,池塘中的汁液开始发挥作用,林楚云感到一丝清凉,一股熟悉却又有点久违的感觉涌上身来。

期间还有几株疾走人参在池塘周围看着他,陪他一起练功。林楚云运起内功,顿时感到皮肤开始吸收人参汁液的精华,浑身的疲乏感慢慢消除。

片刻后,他脑海中一片澄明,心无旁骛,过了半晌,不知不觉只见,脑海中出现一个模糊的面孔,慢慢又变得清晰,是萧菲菲的容颜。

多时不见,林楚云又有些思念她。

忽然又想到,林楚云此时所在的池塘,江湖第一美女沈落雪也曾在这一方池水之中褪尽衣衫,沐浴修炼,他的脸上不知不觉感到一阵发热,不知为何,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还能想到这个比他大了好多的师姐。

他又修炼起来,忙排除了心中杂念,静静地吐纳天地清气精华,慢慢让自己的内心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林楚云的真气在体内缓缓游走着,他忽然想到旁边山洞里,石壁上的文字,与凌云宝剑所施展的凌云神剑相配合,正好有种莫名的契合感,他想到此,忙收了气势,从池塘中走出,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便赤着身子走进石洞中,双手开始在墙壁上摸索。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顺着这些文字一个个读下去,林楚云心中开始默默记诵,并在身体内微微开始运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身体里涌上来,他开始渐渐明白了这石壁上所包含的字的深意,与这凌云神剑人剑相舞的剑法极其契合,他仿佛刹那间懂得了凌云神剑的真谛。

而此时此刻,回想起秘云宝典上的诸多记载,也是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茅塞顿开。

他忙回到池塘之中,将心中所明了的内功修为和真气运行之道,在脑海中慢慢上演着。

池塘中升腾起一片真气所激发的雾气。

时光流逝,林楚云渐渐进入了空明之境界,又如同进入梦乡一般,他的梦中,回荡着凌云神剑的千千万万种招式变化,也回荡着云澜神功在天地之间蕴含的真理。

直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天色开始泛白,林楚云才从梦中醒来,池水中的雾气还在蒸腾着,他试练了一番自己的内功,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

云澜神功第八层,他已经突破了。

经历过这些变动和波折,经历过多少实战和危机,他终于在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之下,达成了突破云澜神功第八层的境界。

此时的他,在凌云山上,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而此时此刻的他,还不满十八岁。

踏着清晨秋凉的雾气,林楚云向着返回的方向走去。那把泛着青紫色微光的凌云宝剑在他的手中,凝结着凌云山饱含岁月的霜露,这柄剑,已经属于他了,而他的剑下,也势必会开辟一个新的传奇。

而此刻在嵩阳门,掌门曹无极阴沉着一张脸,铁无痕正在向他禀报:“掌门师兄,天贞观的钱伤际求见!”

曹无极面色铁青,半晌不语,沉吟许久,才道:“一个废人,有何可见,让他滚吧!”

说罢,铁无痕便安排人去打发钱伤际了。

“这个天贞观,真是没用,掌门师兄给了他们二十粒易筋神功丸,还将嵩阳剑阵稍加变动,教给他们一个天贞剑阵,原以为趁着此次凌云门虚弱,孙玄武和傅昆皆受毒伤之际,便可一举平了凌云门,凌云门的秘云宝典都能归我嵩阳门所有,只是没想到,即便如此,仍然被凌云门杀了个一干二净,这钱伤际也没砍去双手,完全被废了。”铁无痕道。

曹无极用手抚了抚额头,哼了一声道:“三流就是三流,死猫扶不上墙,连这么一件小事也办不好,这钱伤际,还有脸来见我?凌云门放他一条生路,就是在昭告中原武林,他凌云门不是好惹的,钱伤际还活着,便是要让他以这样一个废人的形象,来打我们嵩阳门的脸啊!”

“那,掌门师兄的意思,是干脆做了他?”一旁的荆无缺问道。

曹无极铁青着脸,摇摇头道:“算了,废人一个,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了,况且,此人一从凌云山上下来,便已经等同于宣告了整个江湖,这都过去多久了,此时再杀他,没有意义了,让他快滚吧,我再也不想看见这种蠢货。”

一众嵩阳门弟子皆沉默拜下。

“掌门师兄,那这一次,我们就算了么?”铁无痕又问道。

“算了?怎么可能算了?要成就大事,其路上必定有这无数艰难险阻,也要死很多人,怎能遇到一点挫折就算了?江湖上各门各派,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七情六欲,总会有一些漏洞能被我们抓住,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就不信,这些个门派,就找不出分化瓦解的方法来!”曹无极幽幽道。

“掌门师兄有何计略?”铁无痕又道。

“给我查,想办法给我查,所有门派的主要弟子,一个个给我查,有些个门派,不能老想着从外部攻破,要想着从内部瓦解,看看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中,有哪些弟子,会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事,只要找到一处,便是一个破解之点!”曹无极道。

“属下明白了,掌门师兄高明,我们这就派人去查!”铁无痕和荆无缺拜道。

第81章 夜林中的喂招练剑

过了年,林楚云已经年满十八,当得是一片玉树临风的好少年,早已褪去了当初瘦小的流浪儿的样子。也许是多年习武的好处,道家内功的修炼,由内而外的养气,能改变人的精神面貌,让人变得更有些仙风道骨。

但,林楚云眼神中的那股凛冽,依旧没有变。

他是见过无数沧桑的人,哪怕只有十八岁。

阳春三月之际,凌云门收到了嵩阳门曹无极发来的英雄大会帖。帖上邀请天下各大门派和江湖豪客,五月初一,在天云关以南的雒平镇汇聚,以商讨推选天下武林盟主事宜。

凌云掌门一看,便道:“这曹无极终于准备开展他一统江湖的春秋大梦了!”

“掌门师父,您还在养伤期间,这次去雒平镇,还是让弟子等出马吧!”赵苌枫道。

凌云掌门点了点头,道:“此次去往雒平镇,非同小可,曹无极既然广发英雄帖,自然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推选武林盟主,除了其他方面的考量外,武功比试自然是免不了的,毕竟是武林盟主,恐怕少不了擂台比武,这次,你们四个座下弟子一同前去,再在弟子堂里挑选十几个弟子,要武功练得不错的,好展示我们凌云门的声威!”

赵苌枫拜道:“弟子领命!”

凌云掌门又道:“苌枫,这次前往雒平镇,还是你来带队。一定要相机行事,我们凌云门弟子中,目前武功最高的,当属你和楚云二人,再下来便是逸仙和一尘,你们四人一定做好分配,一旦有动手比武,出场很重要,该输掉的,别怕输,只要尽量不受伤就行,该赢的,也要想尽办法赢下来,如若我凌云一门不成,也得设法联合其他门派,决不能让曹无极轻易得逞!”

赵苌枫听罢,心中倍感使命维艰,便深深拜道:“掌门师父放心,弟子定以大局为重,绝不辜负掌门师父的嘱托,绝不会让百年凌云门受辱!”

“好,你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凌云掌门一声令下,一众弟子拜首。

赵苌枫带着座下弟子共四人,又在弟子堂挑选了十五名凌云弟子,各各身着青布衫,洗的干干净净,每个人的佩剑都开了刃,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一路高调出发了。

是夜,一行人走到一处树林,距离前方最近的小镇还有二十里路,凌云门一众便决定就地宿营。这些江湖人,都是习武之人,风餐露宿更没问题,枕戈待旦不在话下,更何况,一行十五人,背包里带了布和帐篷之类的可搭建之物。

很快,这些个弟子便搭好了宿营之地,不愧是习武之人,搭建宿营的帐篷都十分有章法,俨然是一个相互依托的阵型,中心之处点起一堆篝火,众人围坐在四周。

赵苌枫对着林楚云道:“楚云,此次前往雒平镇,诚如掌门师父所言,比武之事定是免不了的。我也不卖什么关子,咱们现在凌云门一众弟子中,你的武功剑法,恐怕是最高的了,到时候,免不了需要你的剑法压阵,此时此刻,我已经不如你了,但,你得先向大家展示出你的功力,让我们大伙都心里有数,才好安排接下来的对策。”

林楚云起身拜道:“大师兄,各位师兄,不瞒各位,我现在,已经突破了云澜神功第八层了。”

一行弟子围坐一圈,听得林楚云此言,忽然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云澜神功第八层,是两位师叔和掌门级别的。

没错,整个凌云门从上到下,都没有人能够突破第九层云澜神功,即便是掌门师父孙玄武,也是第八层云澜神功。

而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已经在短短数年之间,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伙子,成长为凌云门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按理来说,内功高强只是基础,武功高超,还需要剑法无敌,但,林楚云的剑法,大伙都见识过了,他是能够单凭剑法就能够抵御比他内功更高的人的,而此刻,他已经达到了第八层云澜神功的地步,外加那柄乌青发紫的凌云宝剑,以及他神乎其神快如迅雷一般的凌云神剑剑法,恐怕此刻在凌云山上下,都挑不出第二个了。

这个小子,前途无量啊。

“好,没想到,这么快,果然如掌门师父所言,是个天才,我当初没有看错你!”赵苌枫听罢,也是一阵欣喜,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师兄过奖了,我也只不过是勤勉练习而已。”林楚云道。

“你也不必过谦,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两年的江湖,暗潮涌动,如今,凌云门在江湖上的威名,就要靠你手中的剑来更上一层楼了。”赵苌枫又道:“从今晚开始,我和逸仙,还有一尘,便轮流给你喂招,在到达雒平镇之前,但愿你的剑法也能更为纯熟。”

林楚云忙起身拜道:“师兄,我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但愿,在给你喂招的过程中,我们三人,也能有所进益。”赵苌枫也起身,拔出长剑,又道:“来吧,楚云,今晚,我先来陪你练剑。”

林楚云拔出凌云宝剑,道:“师兄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

说罢,二人长剑相交。

说起啦,林楚云自悟出凌云神剑的真谛之后,只是在于天贞剑阵的交手中使用过第一次,之后的练剑,都是自行修炼,虽然他的脑海中可以想象到剑鬼江北鹤给他喂剑的各种方式,但与实战还是有所差别,此刻能有赵苌枫这样的高手来与他练剑,对于林楚云和他的剑法来说,也是十分难得的经验。

但见二人剑影闪烁,林楚云也是第一次真正与赵苌枫交手,方才感到赵苌枫的剑招果然沉稳而又极富想象力,难怪在此之前,赵苌枫一直是凌云门弟子中的第一,单凭这一手剑法,在江湖上,足以扬名立万了。

而林楚云的剑法一动,便是如雷霆之力,快如闪电,势如疾风,四面八方都武动着凌厉无比的剑气。

之后,李逸仙和冯一尘也与林楚云一一对练,这二人的剑法也算十分高超,但在林楚云面前却难免落了下风。林楚云也一一指出他们剑法之中可能的漏洞。二人听罢,方觉恍然大悟,练剑一道,方知其间的深奥。

第82章 凌云五行剑阵

凌云门众人相互对练完毕,林楚云站出来说道:“各位师兄同门,我们凌云门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门派,凌云神剑自然是一等一的剑法武功,但凌云门依然在危难之际差一点遭受阴谋诡计的荼毒,可见,危难有时候就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时候。”

凌云门这一行众人听罢,皆是点头称是。

“楚云,你有何想法,尽管说出来。”赵苌枫道。

林楚云点了点头,接着道:“各位师兄,我想,那天贞观能凭借一个天贞剑阵极大地提高门派功力,我们凌云门为何不可创立一个剑阵,这次曹无极邀请天下英雄,意欲推举武林盟主,到时候,到了比武之际,也不一定是单打独斗,保不准会有门派团战,倘若我们只是凭借自己的剑法乱战一团,难免错漏百出,武功稍差一些的弟子在面对对方的好手时,说不定就会有生命危险,我想,我们此时此刻,非常有必要创立一个凌云剑阵。”

赵苌枫站起身来,道:“不错,果然好想法,我们怎么没想到,如今我们几个武功较强一些的弟子都在,便在此刻互相磨合切磋,若能创立一个剑阵,虽然不一定能提高多少我们的功力,但最起码能保全我们凌云门诸人的实力,所谓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一个成型的剑阵,比我们每个人去单打独斗要稳妥的多。”

“是啊是啊,双拳难敌四手嘛!”

“没错,军队行军打仗,都靠阵法,我们都算是习武之人,若能有一个凌云剑阵,功力一定比现在单打独斗强多了!”

“可不是嘛,最起码,一个剑阵就是一个整体,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对方好手时害怕了!”

凌云门一行人你一言我一语,皆对创立凌云剑阵赞同无比。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立刻演练剑阵吧!”冯一尘起身道。

“没错,值此良夜,天色还不算太晚,我们不少弟子都是第一次闯荡江湖,难免有些兴奋,便趁着这股兴头,大家演练出一套剑阵,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有裨益!”李逸仙也道。

“没错没错,大家快起来,长剑出鞘,演练凌云剑阵。”吴峰一言,大伙都将宝剑拔了出来。

吴峰此时的功力,虽然不及李逸仙和冯一尘二人,但研读过秘云宝典的他,自然大有进步,这次雒平镇之行,他也在队伍之中,自从李逸仙和冯一尘升为座下弟子,吴峰便担任起了凌云门弟子堂的第一人,在众弟子中间,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都是广受推崇的。

林楚云对着赵苌枫道:“大师兄,我虽然练了几天剑法,但对剑阵之类的还是颇为生疏,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赵苌枫道:“好,既如此,大家听我说,我们几个剑法比较突出的弟子先站出来,各站一个方位,楚云,你站这儿,逸仙,你站这儿……”

赵苌枫一一安排,胸有成竹,林楚云、李逸仙、冯一尘、吴峰、包括赵苌枫自己,每人站一个方位,按照五行排列,其他弟子也被赵苌枫按照阴阳之道一一安排,一个凌云剑阵便初见雏形。

安排好众人之后,赵苌枫自己站在了五行的木位上,此刻林楚云站了火位,李逸仙站了水位,冯一尘站了风位,吴峰站了土位,这几名弟子基本代表了凌云门弟子中的最高武功,一众弟子也在阵法中各司其职,无论武功高低,此刻都能将自己的功力输入剑阵,阵法融为一体,便是威力无比。

赵苌枫喊道:“此刻,大家运起云澜神功,将自己的内功接入到阵法中来!”

赵苌枫话音刚落,一众弟子便都运起内功,一时间,一股充盈的真气在剑阵之间回荡着,每一个弟子都感到了无语伦比的力量。

这个剑阵的精妙之处便在于,他能将众人的内力作为一个共同连接的整体,每个人都可以在其中取用一部分内力,视自己的的能力而定,当然,如此一来,每个人的内功自然都有所提高。

长剑出鞘,剑气飞扬。

“变阵!”赵苌枫一声令下,众弟子脚下便按照先前的指示变幻阵法。这次出行的弟子,都是凌云门中武功最为高强的一批,自然是悟性极高,而且这些弟子每天都做关于道家修行的功法,自然对赵苌枫所言的道法运行之道心知肚明,是以剑阵演练异常顺利,只要赵苌枫点出,基本上大家都能够顺利的做到。

不过两个时辰,剑阵便已经初见威力,众人一番演练,心中也都有了底。此时此刻的凌云门,虽没有特别的奇遇,但在整体功力上,已经又进了一步。

赵苌枫看大家演练的辛苦,才收了剑,道:“大家都辛苦了,没想到,这次演练剑阵,比预期的还要顺利,剑阵的威力,我想,大家每个人都是感同身受。”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我们凌云门能在江湖上更进一步,我等便是练废了也要练下去!”

“大师兄给教我们演练了这么一个剑阵,让我们这些弟子能将整体功力提升了一大截,根本不用惧怕江湖上的大奸大恶之人了!”

“没错没错,林师弟的点子,大师兄的指点安排,我们这个剑阵,足以在对阵江湖一等一的的好手都不落下风了!”

赵苌枫见众人对此剑阵如此又信心,也算是给了这些初出江湖的师弟们一点鼓励,便又道:“大家虽然已经初步演练出了这个剑阵,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嵩阳门也有嵩阳剑阵,而且,比我们这个刚刚草创的剑阵要厉害的多,再加上嵩阳门好手众多,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同时,也要加紧时间,一齐练好这个剑阵。”

“放心,大师兄,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况且,练好了剑阵,也是保全我们自己,我们绝不会懈怠!”众人道。

赵苌枫一笑,欣慰道:“那就好,也多谢各位师兄弟们的支持!”

“大师兄,我们这个剑阵刚刚创立,不如,先起个名字吧!”林楚云道。

赵苌枫低头沉吟片刻,便道:“我们这个剑阵,是根据大道阴阳五行创立的,就叫凌云五行剑阵吧!”

第83章 剑阵,杀破狼

试练完剑法,凌云门一行人才个个打好地铺,准备入睡。

一时间,万籁俱静。

一切都刚刚安静下来,仿佛能听到新春的嫩苗在地里喝水的声音。小虫子在不知名的黑暗里窸窸窣窣忙碌着,他们从来也不知道什么是江湖,只是一个浅浅的生命在历史的长河里荡起一点点波澜不惊的涟漪。

大多数的芸芸众生,在其一生之中,都与这些小虫子一样。

疲倦和睡意刚刚涌上心头,林楚云闭上眼睛,不自觉地在体内运行起凌云门的入门内功,呼吸吐纳之间,皆是大道。

而他的耳朵,却仿佛听到一丝别样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

林楚云忽然睁开眼,向着四周望去,黑夜之中,黯淡无光,却仿佛能看到一双双幽深发亮的眼睛。这些眼镜冒着幽蓝的光,盯着一行凌云门弟子,在沉沉的夜色之下,发出一点点轻微的脚步声。

这些眼睛,不是人的眼睛。

林楚云一把拔出长剑,大喝一声:“快起来,有狼!”

没错,只有早年有过流浪的经历,才能让他对狼这种动物这么敏感。

众人一听林楚云这一声大喝,皆慌忙起身,长剑出鞘,其中有机灵的人,忙点燃了篝火,拿起其中一枝木柴当做火把。

火光向着周围一照,果然是一群狼,一群饿极了的狼。

“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地方碰到狼群!”冯一尘惊道。

见情势如此,赵苌枫朗声道:“大家别慌,还记得我们刚刚演练的剑阵么!众弟子听令,剑阵成型!”

赵苌枫这一声高喝对于一众凌云门弟子来说,仿佛是一颗定心丸,赵苌枫一声令下,这些弟子便凭借多年习武的本能,便将内功运起,摆出准备战斗的姿态,很快脚下移动,按照刚刚的演练便组成了凌云五行剑阵。

剑阵一旦成型,这些弟子们的心中便不再害怕了。

“大家别害怕,狼毕竟是畜生,比起武功高强的江湖奸邪要差很多,我们刚刚演练了凌云五行剑阵,便碰到这一群恶狼,这是老天让我们实战试练剑阵威力的,大家就按我说的做,这些个畜生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赵苌枫又朗声道。

大师兄这一句,这些弟子的心中更是安定了很多。本来,习武之人,武功所练之法,大多数情况都是面对人的,而面对恶狼该怎么办,大部分人并没有经验,是以心中有些慌乱。

但赵苌枫这么一说,凌云门众人也才想到,的确只是狼而已,并不比江湖上的恶汉更可怕,况且凌云门现在这么多人,又组成了凌云五行剑阵,这些恶狼再想要伤人,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有时候,对阵之际,人心士气,至关重要。

然而,面对这一群已经组成剑阵的凌云门弟子,这些恶狼却好似并没有退缩之意。

显然,这些恶狼,是饿极了,已然出手,便打算拼死一搏了。

一匹匹恶狼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凌云门众人慢慢数去,一共有二十来匹,个个目露凶光,獠牙外翻,口中喘着粗气,好像顷刻间就要把这些个白皮嫩肉的凌云门弟子都撕碎了。

而凌云五行剑阵,此刻却保持着相对的平静。在恶狼还没有扑来之前,弟子们的目光只是盯住了这些恶狼的一举一动,尽量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虽然这些恶狼并不是江湖武功好手,但,在险恶的自然环境中生存拼杀,这些恶狼天生都是可怕的杀手。任何一个漏洞,也有可能被抓住机会,造成伤亡。

狼是很有组织性的动物。他们的狡猾,有时候让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忽然间,有一只体型较大的恶狼扑将过来,直取李逸仙的命门,李逸仙长剑摆动,内功运转,那头狼没有偷袭得逞,身上还被李逸仙一剑划了一道口子。那头狼疼的直咧咧,口中嘶嘶叫唤,眼神直盯着李逸仙。

霎时间,这群狼仿佛得了命令一般,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法朝着剑阵而来。

赵苌枫心知战斗已然打响,便大声指挥道:“变阵!”

众人脚下移动,阵法跟随阴阳五行大道变化,一众弟子长剑抖擞,在夜色微茫之中寒光闪动,这些弟子毕竟都是凌云门中武功高强之人,剑法凌厉,不输江湖上很多好手,这些恶狼自然在面对凌云五行剑阵之际一筹莫展,不出片刻,便有不少狼身上开始负伤。

剑阵如此威力,也让一众弟子心中信心倍增,渐渐的,大家心里依然没有那种生死相搏的紧张感,反而是将这些狼当做试练剑阵威力的小角色。

但见林楚云武动手中的凌云宝剑,破空之风嗡嗡的响。他运起内功,八层云澜神功在身,剑上更是散发着赤色的真气,在夜空下,仿佛火光一般,他剑法迅猛无敌,脚下却也不乱方寸,严格踩在了剑阵之中火位应该所处的位置。

很快,有两头狼已然被林楚云凌厉的剑法击毙,血流满地,那两头狼都是要害中剑,来不及呜咽一声,便倒地立毙。

其他弟子也在众人联合之下击毙了好几匹恶狼,狼群这才反应过来,这些看上去白白嫩嫩的人,并非好惹的对手。

随着头狼的一声呼啸,群狼立刻停止了攻击,凌云剑阵的真气还在风中飘荡着,凝成一股强悍无比的内力,霎时间,这些恶狼便急忙撤退而去,侵略如火,去也如风。

只有那头狼,在跑了数十丈远之后,又停下来,恶狠狠地朝着凌云门一众弟子看了一眼,嘴里不住喘着气,仿佛在看着自己的仇人一般,只是无可奈何。之后便转头奔去,一群恶狼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凌云门的恶狼危急,就此解除。

而凌云门弟子在发现凌云五行剑阵剑阵在实战中的威力之后,心中更是无比欣喜。

林楚云也心道:“只是没想到,凌云五行剑阵第一次对敌,所面对的敌人不是人,而是一群畜生,也不知这算是好是坏?”

之后,众人便开始轮流休息。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起来,凌云门一行便起身上路了。

第84章 英雄台

到四月地,五湖四海的江湖豪侠和各门各派都汇聚到雒平镇上来。

雒平镇属于北方一大重镇,距天云关不过几百里,往来的商贾和官军等皆在此地又驻扎场所,是以雒平镇虽然不事农产,但各行各业却极为繁茂,来来往往的人也络绎不绝。

人一多的地方,便多了几分江湖气。

凌云门一行人刚到雒平镇,便感到了北地一股寒气,虽然已经是四月天,但,那一股风沙还是让人感到无限肃杀。

嵩阳门的人早早出现在雒平镇的各个角落。皆是一身暗灰色的打扮,铁剑腰牌,更是亮明了嵩阳门人的身份。

“嵩阳门如此隆重,看来曹无极这次是下了血本了。”林楚云心道。

就在雒平镇的中央,一个巨大的木制平台正在搭建着。这个平台只有一人高,方圆大小却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在上面。虽然这个木制大平台还没有完全呈现出它的细节,但林楚云早已感到平台上一股即将到来的夺命气息。

一切都为了权力。

赵苌枫领着凌云门一行人住下,林楚云连日来都在雒平镇上闲逛,期望能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

然而,走了很久,也并没有看到。

雒平镇的繁华的肃穆,整个小镇呈现出一种灰暗和赤红掺杂的颜色,好似有一点暗褐色,林楚云不知道为什么,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城镇,会有不一样的颜色。

这些颜色,便是千百年来,天下每一个地方的独特所在。

直到四月三十那一天,林楚云都没看到清水门的任何一个人。其他门派都陆陆续续到齐了,林楚云此刻的心情,却有些神游天外。

五月初一,天色晴明。凌云门一行人整装待发,走到雒平镇的街上,天上的云翻卷升腾,好似有一条巨龙在吞云吐雾一般,浓烈的阳光从云间穿过,洒在北方的大地上,洒在一把刀剑上,闪着耀眼的光。

雒平镇中央,那一方巨大的平台已然成型,中央是一块圆形区域,皆是用木板刻成,拼起来便是一只猛虎猛虎的样子,四周还刻着阴阳八卦方位和天干地支,平台的四个角上皆是角楼,文龙雕心,蔚为壮观,整个平台坐北向南,北面竖着三面巨大的黑旗,各书一个金漆大字,合起来便是“英雄会”三个字。

黑旗之下,便是上座,由数把做工精致的太师椅摆放而成,背后是一面木制的高墙,墙上用浮雕雕刻着千里江山,两边各有一行字,是为一副对子: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而这英雄台的四方,都摆放着许多木椅,每几把木椅背后便有一面大旗,比起那三面金字黑旗要小一些,但旗帜质地精良,使用上号的布料制成,上面纹着各式花纹,只是都没有字,颜色都片暗一些,都呈暗红色,一众江湖人士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很难见到这么庄严阔达的场面。

“没想到,曹无极还挺会附庸风雅啊。”一众英雄好汉皆心道。

不一会,嵩阳门的人便已经出现,一排弟子都是铁面冷眼,铁剑在手,脚下步履严整,分列在北面。

随着一声炮响,各大江湖门派的门人也都开始走上这一方英雄台。玄清门、太白门、清水门、凌云门、青虎帮、乾坤会、灵音寺、江南剑派都一一到齐,还有不少江湖二流门派也有自己的一处安置方位。

而很多不入流的门派和一些慕名而来凑热闹的江湖汉子,便只能站在台下远远望着台上的武林盛会。

往来接应的全是清一色的女子,青衣流转,面若粉桃,不少江湖汉子见到这些个接待的小女子,都露出半分垂涎之色,毕竟,打打杀杀的江湖中,哪有那么多机会看见绝色美女?

这些个接待的侍女,将各自接引的门派指引到位后,便端茶倒水,退后等着传唤服侍。

很快,曹无极也现身了,在一众嵩阳门弟子的开道之下,身形魁梧,面色铁青的嵩阳门掌门曹无极,领着铁无痕、荆无缺等师兄弟一行人从英雄台的西北角上台,在北面的太师椅上坐定了,身边一个极其娇嫩貌美的青衣少女上前跪在曹无极身边,双手托着一个茶盘,捧上了一杯茶,曹无极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又将茶杯递给少女,站起身来。

少女从一侧退下,曹无极运起内功,朗声道:“各位江湖同道,各位五湖四海的朋友,各路天下英雄豪杰,承蒙各位厚爱,前来参加此次英雄大会!”

说罢,整个英雄台上下都是一片掌声雷动,不少雒平镇上的居民和往来的商客也都被这盛况吸引而来,整个雒平镇都变得热闹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曹无极,还真会讲排场!”冯一尘低声道。

“冯师弟,这个就叫做心术。排场便能显示出曹无极和嵩阳门的雄厚实力和野心,也能更加凸显曹无极本人的威望,如此一来,江湖人士会在心中不由自主地把他当做江湖首领,对于他一统天下武林来说,也是大有帮助的。”李逸仙也悄声对冯一尘道。

凌云门就在清水门右侧,算是在清水门的下座。林楚云悄然望去,但见清水门一众弟子中,萧菲菲宛若清水出芙蓉一般,面色清冷,却也带着三分柔情脉脉。

萧菲菲也朝着林楚云望了一眼,发现他在看自己,泯然一笑。

曹无极又道:“此次英雄大会,乃中原武林难得的盛会,我等齐聚一堂,便是邀请各位,前来商讨我们中原武林同盟这件大事!”

说罢,台上台下皆是轰然一动。

其实众人皆知嵩阳门此次召集天下英雄,举办这次英雄会的目的所在,但此话从曹无极嘴里说了出来,便仿佛这件事终于被摊在了大家面前。

很多江湖的二三流门派自然是希望武林能有一个同盟的,这样在一个德高望重的盟主统领下,本来是弱肉强食的江湖,便有个几分法理所在,那些弱小的门派也都可以在武林同盟的盛况下获得更加安稳的生存空间。

对于这些一流门派来说,同盟也未必是件坏事,毕竟武林各大正派结盟,便少了诸多无谓的纷争,一个趋向于统一的力量,便可以去做一些以前一盘散沙之际很难办成的事,比如说抵御外族侵犯中原的狼子野心。

第85章 同盟商议

玄清门郑亦儒起身道:“中原武林同盟,有百利而无一害也,曹掌门能有心推动此举,实乃中原武林之幸也!”

太白门汪如龙听罢,也高声道:“中原武林同盟,自然是好事,只是不知,我们中原武林同盟,是同气连枝一同抵御外敌,还是低声下气,变为某一人的走狗?”

曹无极听到太白门如此声音,便道:“中原武林同盟,关乎到我们中原武林同道生死存亡的大计,绝不是以一人的意志力所能驱使的。”

众人皆知曹无极对于一统江湖的野心,这话从他口里说出,自然少了几分公信力。

曹无极心知太白门对于中原武林同盟有着深深的不解和隔阂,或者说,太白门对于嵩阳门组织的英雄大会有着太多的偏见。

在曹无极看来,太白门毕竟还是过于清高了。

曹无极又道:“如今天下江湖,形势危急,不容乐观,天云关外,镇燕王皇甫台极拥兵数万,手下扶持的邪魔之派生死门,更是养精蓄锐,迟早成为我们神武大陆之大患。如今生死门已经拥有上万门徒,手下有包括纳兰豪戈在内的四大金刚,断然不可小觑,我们中原武林只有结成同盟,同气连枝,才能有机会抵御外族入侵,扬我中原之神威!”

“曹掌门说的好!”

“没错,我们需要一个武林担当,我们需要一个首领!”

不知是嵩阳门提前有人安插,还是嵩阳门早已出钱买通了台下的不少三流门派,这些台下之人都极力赞成嵩阳门的主张,不管曹无极说什么,台下都是一片轰然,或是掌声雷动,或是赞许不已。

乾坤会也有人起身道:“既然是中原武林同盟,那我们就有必要推选出一位盟主!”

“江湖领袖的地位必不可少,只是,这位江湖领袖,必然是德才兼备,能服于人的!”凌云门赵苌枫起身道。

“没错,若想领导我们天下武林个个门派,这位武林盟主,必须是让大家都信服才行的!”清水门的李淑月师叔也附声道。

忽然台下有人来报:“乌燕人绕过了天云关,从几百里外的斜谷口攻入中原!”

第86章 奔赴斜谷口

听闻此消息,林楚云和赵苌枫相视一望,凌云门众人也都心中有了底。

赵苌枫便起身道:“我们也不用在此刻争什么武林盟主了,此刻乌燕人已然侵入中原,我等武林同道,自当侠义为先,保境安民,习武之人,此乃我辈之担当也。如今我们中原武林一众门派大都汇聚于此,当一同赶赴前方,与那乌燕人决一死战,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此刻正是存亡之秋,抵御外敌是头等大事,武林盟主一事,若是有谁能够击退外敌,立下头功,我想不用我等比武推举,我们中原武林,自然心悦诚服推选他为武林盟主,绝无二话!”

“赵师侄所言极是!如今乌燕人已经威胁道中原腹地的安危,我们却还在此争什么武林盟主,实在可笑,此时此刻,当拔剑扬眉,即刻奔赴斜谷口,我等清水门弟子,虽是女流之辈,也自然巾帼不让须眉!”李淑月师叔拔剑道。

此刻,青虎帮也是一片高呼,青虎帮那人站出来道:“没错,我们青虎帮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准备战斗!”

曹无极也起身道:“既然如此,我等武林同道当以国事为重,今日英雄台上下,汇聚而来的,皆是天下各路英雄,我等侠义当先,就地誓师,出征讨贼!”

说罢,各路门派纷纷拉起自己的大旗,赶赴斜谷口。除了少数门派是真的心存大义,意欲拯救山河于危难之间,准备浴血奋战,其他的不少二三流门派,都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如果有机会抢的功劳,将来在推选武林盟主之上,也能有一定的话语权。

越是弱小的门派,越是不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是怎样险恶的情况。

不出三日,打头阵的江湖人士已然奔赴到距斜谷口一百里的之地的长林庄外。而凌云门便在其中。

午时刚过,天空却如同蒙着一层纱。太阳透过灰蒙蒙的天,露出惨白的光。众人望着远处,一片狼烟四起。

很快,中原武林人士以及在此地集结完毕,嵩阳门、凌云门、清水门、青虎帮等一马当先,全都在此。而玄清门、太白门、乾坤会、灵音寺等都是来了一部分,后续还有多人在路上。

到了下午时分,风云突变,天色异象,一阵阴云翻过,林楚云能从空气中闻到一股战火气息。

果不出所料,不出片刻,前方便传来一阵阵的呼号,定睛一看,是朝廷的败军正在溃退。

斜谷口失守,长林庄也保不住了。

朝廷军马丢盔卸甲,没命地往后跑去,此时此刻,什么军人的荣耀,巨额的军饷,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保命是最重要的。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曹无极随手一抓,便抓住一个逃兵,铁青着脸问道:“前方是什么情况?”

那人战战兢兢,道:“死人、死人……死了很多人……乌燕人不是人,是……是吃人的魔鬼……”

曹无极见此人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嘴里哼了一声,便一把将他推开,任其逃命,又回过头来,问道:“此时此刻,我们中原武林同道集结了多少人?”

身后一人道:“满打满算,不过五百人,还有一千人在路上。这五百人中,有一半是青虎帮的人,剩下的,是我嵩阳门的人比较多,想凌云门、清水门,都只有十几个人。”

听得那人如此汇报,冯一尘便远远道:“十几个人怎么了,我们习武之人,那个不是以一当十?别说十几个人,就是我冯一尘孤身一人,也照样冲进敌军中,杀他个对穿。”

李淑月也道:“没错,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我们都是修习上乘武学之人,寻常的军士对我们来说,自然不在话下,此时此刻,不能以人数多寡来判定形势。”

曹无极哼了一声:“年轻人,别太自以为是,你以为行军打仗和你剑术打架一样么?”

冯一尘虽不便在多说什么,心道,他曹无极毕竟是长辈,但他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冯一尘心中自然看不起。

过不多时,已经有一批批的败军溃散逃跑,嵩阳门有人来报:“禀报掌门,前方已经出现了生死门的人,大约有一千,据此不过十里地!还在朝着我们这边行军。”

“好,这一千就让我等消灭吧!”青虎帮中有人高呼。

曹无极阴沉着连,道:“嵩阳门人全部集结,准备战斗!”他这一声令下,嵩阳门人人铁剑出鞘,便准备向着前方而去。

嵩阳门一动,青虎帮也集结好人马准备开拔,相对而言,青虎帮的人马比较杂,刀枪剑戟,拿什么武器的都有,但青虎帮一贯士气高涨,很快便开拔向前行去。

凌云门也不逞多让,赵苌枫下令道:“我们凌云门也即刻出发,大家做好准备,一旦与敌军接触,便听我号令,立刻组成凌云五行剑阵,切不可单独行动!”

“明白!”凌云门人皆高呼道。

说罢,凌云门也开拔向前。

赵苌枫一边行一边道:“大家不要大意,我们遇到的敌军,很有可能是生死门的人。我先给大家普及一下生死门中最需要注意的几个人,首先是纳兰豪戈,生死门掌门,原魔教教主赫连桀的八护法之一,武功高强,身材魁梧,使得一口大刀,内功深厚;其二是铁牌子乌陵思道,其人怪异,一身道袍无常打扮,手中使得一手铁牌,武功奇特,尤为需要小心;其三,大山熊怪索伦图,身高一丈,臂膀腰圆,力大无比,兵器是一杆精铁打造的狼牙棒,重八十余斤,面色黑青,十分可怖,如若遇到,绝不可硬拼;其四,落雁妖刀佟佳绫,是个年轻女子,据说十分貌美妖艳,一手双刀极为上乘,杀人嗜血,不可轻敌。我说的这四人,被合称为生死门四大金刚,个个武功高强,是十分可怕的对手,大家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凌云门一行人高呼道。

“拔剑前行!”赵苌枫一声高呼,顿时刷刷刷声响,凌云门众人长剑出鞘,剑上寒光烈烈,向着敌军而去。

第87章 相遇第一战

走出不过三五里,迎面但见尘土飞扬。

远远望去,便是生死门的人。

“凌云门弟子听令,结阵!”赵苌枫大喝道。

凌云门众人一听,便立刻结成了凌云五行剑阵。此刻,嵩阳门的人已经在曹无极的带领下冲了上去。

正在行军的生死门众人皆是一身黑甲,刀剑在手,目露凶光。但见忽然有人冲过来,领头之人将手中的长矛一挥,号角声一起,生死门众人立刻结成战阵,进入戒备状态。

嵩阳门上下一百余人,皆是武功高强之人,在曹无极的带领下也结成嵩阳剑阵,一百余人的剑阵,一时真气四溢,嵩阳门上下展现出一种如排山倒海的势气。

凌云门和清水门也不逞多让,各自结阵而战。

曹无极自认为手下这些人都是武林人士,终日靠习武为生,面对这些个军士,自然占了一些优势,况且,曹无极自己作为武功高手,手下铁无痕和荆无缺等人皆是中原武林中难得的好手,凌云门、清水门、青虎帮等也是高手云集,哪怕是以五百对一千,只要不落下风,对方就很难攻破,如若这一战能挫败敌军,也算是头功一件,嵩阳门在江湖上更是说一不二了。

然而,曹无极对于生死门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些。

这两年来,生死门并非是一个单纯的武林门派。自从纳兰豪戈投靠了镇燕王皇甫台极之后,生死门便成为了一个军事组织,生死门上下不止习武,还常常演练战阵。这些兵法之道,岂是中原武林这些江湖人士能匹敌的?

果不其然,生死门一千人发起了冲锋,中军是长矛手对阵,两侧派出骑兵冲击各路江湖好汉,后方还有弓箭手不停射击。

嵩阳剑阵威力奇高,一时间冲入了生死门的军阵中,一时间,生死门中军左翼被冲乱了一个口子。而凌云门的凌云五行剑阵也即刻与敌兵短兵相接,林楚云内功大盛,施展凌云神剑,当场剑下便斩落两名生死门的门人。

一时间,战局陷入僵持。

生死门那名头领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一眼望去这些身穿布衣,身无片甲的江湖人士,竟然能把生死门一千人拖入困局。那人眼中一发狠,指挥生死门众人发起猛烈的攻击。

顷刻间,中原武林这边死伤惨重。

毕竟中原武林是以寡敌众,不消片刻,一众武林人士便被分割包围了。个个门派只是凭借本门阵法在勉力维持,无法集结一起,形成一股战斗力。

毕竟,武功和战争,还是两码事。

林楚云在凌云五行剑阵中,远远望去那名生死门头领,心念一动,便对身边的人道,你现在代我站火位,稳住剑阵,我去去就来。

说罢,林楚云挺剑走出剑阵,铁剑之上的寒气陡然升腾,林楚云冷着一张脸,生死门一众人终于看到一个落单的少年,全都围过来,长枪短剑朝着林楚云而去。

他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究竟有多可怕。

林楚云长剑抖擞,重剑翻动,搅动着周围的空气也在汹涌之中嗡嗡作响。瞬间一道剑气嗤嗤而出,身边的人全被一剑封喉,鲜血飘红。林楚云并不恋战,脚下直奔,一步蹬地施展轻功而去,直奔那头领而来。

那头领忽见阵中出现这么一个人,武功极高,直奔自己而来,便立刻明白了此人的意图。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头领立刻指挥身边的军士去阻截林楚云,但此刻已经晚了,林楚云身法极快,立刻欺近身来,手中的凌云宝剑一挥,马腿已然被砍断,林楚云催动内功,剑上的真气开始显现出赤红之色,一招无边落木,那人立刻被林楚云的剑招封住,不过三招两式,林楚云的长剑便从那头领身前穿胸而入,林楚云长剑一把,顿时那人的鲜血喷将出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

片刻,头领便倒地身亡。

林楚云也不逗留,剑法翻动护住周身,很快就奔回了凌云五行剑阵之中。

头领被杀,生死门众人立刻乱了方寸,中原武林马上占据了上风。

然而,好景不长,不出片刻,只见不远处马蹄翻飞,黑压压的一片人从北而来,冲向阵中。

生死门的援军到了。

而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纳兰豪戈。生死门一众人见是掌门亲自带领援军而来,皆是士气大振,濒临溃败的生死门军马立刻又恢复了战斗力。

无需多言,纳兰豪戈指挥生死门众人对中原武林人士展开了冲锋。这一次,骑兵冲锋派上了大用场,即便是嵩阳剑阵,在面对上千骑兵的冲击时,也无能为力,很快便被冲散了,凌云五行剑阵也未能幸免。

曹无极眼看到纳兰豪戈的身影,心道:“倘若能在此一举击败纳兰豪戈,那便是极大的战果,嵩阳门还愁什么中原武林盟主之位。”

想罢,便跨开大步朝着纳兰豪戈而去。

他也想来一次擒贼先擒王。

只是,曹无极没想到,纳兰豪戈是生死门的掌门,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头领。

纳兰豪戈见他前来,心中早已明白,便也运起内功,纵马奔去。

一时间二人冲锋相对,曹无极铁剑挥出,纳兰豪戈大刀斩下。刀剑相交,雷霆万钧。

曹无极身形忽转,跳起来,欺近身去,长剑一挥,紧接着第二招使出,是一掌势大力沉的掌法,朝着纳兰豪戈拍去。

此时此刻,二人相距十分之近,纳兰豪戈要回刀攻击,已经来不及了,但他也不慌不忙,左手一掌拍出。

二人双掌相交。

砰地一声。曹无极立刻后退了数十步,而纳兰豪戈也被这一掌推得倒退下马。

纳兰豪戈心道:“好凌厉的掌法,不愧是嵩阳门掌门曹无极。”

而此时的曹无极,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自知,此一掌,纳兰豪戈的掌力比他更为深厚,是以此刻的他,已然身受内伤,全凭一口气撑着,铁无痕和荆无缺见状,已然猜到不妙,便立刻带领嵩阳门一众人马将退回来的曹无极团团护住。

曹无极立刻运行内功,护住周身心脉,即刻疗伤,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长长呼吸了两口气,但觉内功运行正常,这才心知没有性命之忧,便下令道:“撤退!”

第88章 走散在雾中

嵩阳门且战且退,青虎帮也陷入不利局面,死伤过重,当即下令撤退。清水门都是女流之辈,虽然作战勇猛,但李淑月一看嵩阳门退去,青虎帮也撤走,便知形势不对,立刻撤出。而此刻凌云门组成的凌云五行剑阵剑阵却身陷重围,赵苌枫当机立断,下令突出重围。

虽然眼看生死门众人并不恋战,但凌云门毕竟只有不到二十人,即便个个武功高强,但依旧寡不敌众,只能勉力维持。

生死门众人面对这么一个运行流转极为强悍的剑阵也是一筹莫展,正在强攻不下之时,忽然从双方交战的东方一片树林之间飘过来一片雾,霎时天色异变,一时间想要看清楚不远处的敌人都很困难。

大雾弥漫。

忽然,林楚云听到不远处有战马嘶鸣之声,好似一群马队朝着这边奔来。林楚云正要发声提醒身边的同门师兄,却忽然寒光一现,顿时鲜血溅出,林楚云所站的火位右侧,有一位同门师兄被砍倒,不出片刻便断了气。

林楚云心中大惊,一时自己的同门师兄便命丧生死门刀下,连是被谁所杀都没看清,正惊异之间,林楚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右侧目前已经是门户大开,还没有人来得及补上。

凌云门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即便此刻是在突围撤退之际,岂能留下自己同门师兄弟的尸体不管,在这一瞬间,林楚云想要去拉一把刚刚被砍倒的师兄。

而此刻,那队战马已经奔到了凌云五行剑阵面前。

战马嘶鸣,铁蹄翻飞,在这左冲右突之际,凌云门的剑阵被就此打散了。

凌云门众人这才领略到战场上骑兵冲锋的威力。

而林楚云此刻也被一匹从身边呼啸而过的战马顶飞,他大喝一声,扑倒在地,但觉天旋地转,头脑里回响着嗡嗡的声音,眼前忽明忽暗,什么都看不清。

他即刻运起云澜神功,稳住自己的心脉和气血,深深吸了口气,才感觉略微缓解,幸亏他武功高强,内功深厚,此刻被战马顶飞在地,却也没有受伤。

等他恢复了神智清醒,便立刻站起来,这一片大雾还在四周飘散,重新站起来的林楚云,身边已经不见凌云门众人,自己也已经无法分辨方向。

他只能拔出凌云宝剑,护住自己的周身,听声辩位,只要身边出现生死门的黑甲人,便立刻出剑,他剑法高超,此时此刻虽然林楚云已然落单,但也无人能够近他身半步。

林楚云且战且退,找寻了许久,也没有再看到凌云门众人。

此时此刻,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于凌云门一众同门师兄们走散了。

没办法,他现在只能先保全自己。

手上的剑半刻也没放松,剑法更是稳重深沉,配合着锋利无比的凌云宝剑和第八层的云澜神功,即便在浓浓的雾气之中,他已然是令人胆寒的战神了。

走了不知有多久,他感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片树林,林中树木粗者有一人合抱之围,细者也有碗口粗细,一时间身边悄然无声,好像已经听不见生死门或者是中原武林人士的任何声音。

“我这是走到哪了?”林楚云心道。

向前摸了半天,林楚云除了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好停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旁边,举头一望,高耸的树干淹没在浓浓的雾气之中,只能感觉顶上一片黯淡,可见这一片树林枝繁叶茂,遮挡住了不少阳光。

他用后背靠着树干,确保身后没有任何人可以偷袭,将剑尖轻轻点在地上,自己运气内功,调匀了气息,让自己的身体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倾听。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正是春光时节,仿佛能听见这些一草一木呼吸之声。

雾气在他身边缓缓穿过,好似穿过他茫然的生命。因为四周过于安静,林楚云便在此刻开始不由自主地思索起自己的内心来。

他很要强,也很执着,一直以来他都想要自己变得更强,但,他的内心真正想要什么,他还没去认真的思考过。是剑术卓绝,武林称雄?还是名满天下,名字双收?或者是佳人相伴,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哪怕是对于萧菲菲的思念,也更是多了一种对于美好的崇敬的向往。

关于人生,关于功名,关于武学,关于爱情……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还太过于深沉了。

在这发呆之中,过了不知有多久,这片雾才慢慢散去。

他眼中的四周也慢慢变得清晰,一整片树林也在他眼中慢慢呈现出来,抬头一望,这片树林虽说算不上遮天蔽日,但草木繁盛,又正值春夏之交,北国虽然寒冷,却也看上去一片生机。

此刻的他,已然处在了树林的深处。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和这一片四望都不见出路的树林。

他并没有提前看过斜谷口周围的地形图,对此片树林也并无任何印象。

“没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楚云拿起凌云宝剑,还剑入鞘,将宝剑扛在肩上,一步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脚下的泥土气息让人感到无比舒畅。

而一个十八岁的习武青年,血气方刚之际,在这片自然幽静的环境中,也感到极为清爽,慢慢,他也放下了戒备之心,开始享受这段独自的旅程。

他自小就当过流浪儿,并不惧怕在野外独自存活。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要打到一只猎物,填饱肚子。”林楚云心道。

他时而爬在地上仔仔细细查看,起身眺望四周,时而又一动不动,仔细倾听周围一丝一毫的声音,想要在泥土之中寻找一些关于任何猎物的踪迹。

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细细搜索,忽然,在地下的一片早已腐败枯黄的落叶上,看到一滴鲜血。

他用手指头点了点,发觉鲜血还未凝固,显然是不久之前留下的。

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在鼻尖轻轻嗅闻了一下,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忽然心中一惊。

“这是人血!”

这一幕发现让他放松的心再次戒备起来。

他忙将凌云宝剑抽出,循着那一滴鲜血周围望去,过不其然,在不过五步之外,又发现了一滴鲜血。

沿着这个方向往前慢慢摸索而去,地上的鲜血也指引着林楚云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不到半里之地,林楚云抬眼一望,但见前方不远处,一块布满青苔的大石头便,坐着一个身着暗红色衣服的女子。

第89章 林中相遇

赵苌枫领着凌云门众人脱离了战斗,等到迷雾散去,凌云门弟子等人已经撤到了长林庄以南五里外的一处山坡上。赵苌枫清点一下人数,已知已经有两名弟子牺牲。林楚云失踪,下落不明。

赵苌枫心道:“楚云武功剑法都是一流,内功也深厚,即便是落单,也应该不会有大碍,整个神武大陆上,各大门派之中,能确定高过林楚云武功之人,掰着指头就能数得出来,他应该不会有事,待得一段时间,他一定能找到我们。只是可惜已经牺牲的两名师弟,已经是血溅江湖。”

一时间凌云门上下皆是一片默哀悲痛,死者长已矣。

收拾好残存的人马和士气,赵苌枫领着凌云门一众弟子开始朝雒平镇返回。他心知此时此刻想要凭借凌云门这几个人的实力,想要阻挡生死门和乌燕人两万大军南下,如同痴人说梦,还得搭上这几个凌云门弟子的性命。

北国的春夏之际,燕舞长空,路上的行人却是满目凄凉。

……

林楚云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但见她靠在大石头边上,左肩被划了一道口子,伤口不算太深,是以流血也很容易就止住,只是皮外伤。

但毕竟伤在左肩,恐怕左手的活动便要受一些伤势影响了。

林楚云顺着她白皙的手臂看去,只见地上插着一长一短两把钢刀,长刀也不过一尺半,刀锋青光闪烁,短刀只有一尺长,两把鸳鸯双刀一左一右,看样子这个女子也是武功高强之人。

远远望去,但见女子头上的头发用一条红丝带扎在脑后,一个颇为好看的马尾辫更显出三分俊俏,眉宇之间也露出几分女子少有的英气,林楚云见她肤色白嫩,身形柔美,在这柔美之中,还夹杂着一点坚韧。她看上去不是那种消瘦的身材,却极为标致,一双剑眉,唇若朱丹,一对明眸更有摄人心魄之力,单是这远远望去,便能感觉到她不输任何绝色美女的倾国之容颜。

而且,林楚瑜能隐隐绰绰感到,她的美,比起中原女子的柔弱来,更添了几分生机勃勃的气息。

林楚云望得呆了,这样美的女子,怎会出现在此地疗伤?难不成是他一直在做梦?

然而转念一想,却又仔仔细细观察了不远处这女子的装束打扮和兵器,眼看她不是中原女子装扮,又有双刀在手,难不成,她就是大师兄所说的生死门中四大金刚之一,外号落雁妖刀的佟佳绫?

第90章 林中之战

忽见佟佳绫手腕翻动,那柄被击飞的钢刀忽然在那条细细的铁链的带动下,在空中飞舞起来。佟佳绫此刻也运起内功,一股赤红色的真气由她身体里蒸腾而出,沿着铁链带到钢刀之上,足见其内功之深厚。

“什么正邪不两立,你我各为其主罢了,别以为自己就是正义,别人就是邪恶,你们大宁人杀过我们多少乌燕族人,凭什么你们就是正义的,我看你们大宁人才是坏人,我们效忠镇燕王,才是替天行道,给我们乌燕人讨一个公道。”佟佳绫说的这番话,便是在生死门中,一众门徒经常被宣传的话语,在各方看来,敌方都是邪恶之人。

这一番话让林楚云心中有了不少疑惑,但此刻并非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待他看清佟佳绫手腕的抖动,那柄钢刀便又飞到他身边来。

他再次一招将钢刀打飞,此刻便不做多想,立刻运起云澜神功,脚下急行两步,手上的凌云神剑剑招便开始了,凌云宝剑沉重有力,他剑法奇快,破空之声更为令人恐惧,林楚云攻其近身,佟佳绫必须使刀回救。

林楚云的剑法越催越快,凌云神剑的精妙在他手中展示地淋漓尽致。佟佳绫不禁心中暗暗道:这个看上去清俊的男子,手上的剑法竟然如此高明,难道今日便要死在此地了?

心中所想,手中的刀法便更为凌厉,一双剑眉凝蹙,眼中露出的英气忽然与林楚云的双目相交,四目相对,林楚云的心中仿佛被击中了什么。

就在这一刻,林楚云手上的剑招慢了一步。

佟佳绫毕竟是生死门中最年轻的顶级高手,一旦看出林楚云的剑招慢了,便立刻右手回刀,将空中翻飞的钢刀一把握在手中,连出三刀,皆是刀法之中极为精妙的招数,妖艳而又不失凌厉。同时,左手将那柄鸳鸯双刀之中较短的那柄钢刀掷出,刀身弯曲,在空中飞舞之际,发出呼呼的声音。

林楚云心道不妙,自然知道,佟佳绫这是要攻击自己的后方。

果不其然,佟佳绫左手手腕一抖,那柄飞在空中的钢刀在与左手手腕连接的铁链的带动下,攻势凌厉地朝着林楚云的后背飞来。

而此刻,林楚云手中的剑,还必须应对佟佳绫右手长刀的攻势。

他心中想好破解之道,便趁着佟佳绫出刀之际,一步跨出身子绕过刀锋,直贴佟佳绫的前胸,手中的长剑向后划了一个弧线,剑身刚刚好击打到了那柄飞舞的短刀所连接的铁链。

可惜的是,佟佳绫左肩手上,刚刚这一招使出,自然绵软无力,被林楚云这么一击,短刀更是没有气力,直接偏离的方向。

林楚云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在她出左手的那一刻,从她凝眉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有一丝丝的疼。

林楚云的剑招趁势便使出那招风飘万点,但见他身子飞舞在空中,连刺三剑,封住了佟佳绫的招数,接着又刺出一剑,在凌云宝剑的锋芒之下,这一招逍遥飘逸,又势大力沉,那一剑直取佟佳绫的眉心。

眼见自己已经没有破解之道,佟佳绫看着逐渐朝自己眉间而来的长剑,心道:这就要死了么?也罢,死在这个这个剑法高超,容貌英俊的少年手里,也算是一种宽慰了,江湖儿女,一生不过枉然了。

林楚云的剑尖离她的眉心只有一寸,林楚云望着她,望着她的眼睛,望着她眼神中的坚定和如水一般的清澈,望着她好似慢慢闭上眼睛,好似一种解脱,又好似一种不感,林楚云望着她一身的红装,心中升起无限不忍,这一剑终究没有刺下去。

一时间,林楚云的身子慢慢落地,佟佳绫也就那样停在了当场,她等待的那一剑,终究没有刺下来。

佟佳绫睁开眼,但见眼前的这个男子,距离她不过三尺远,那柄沉重的剑,还稳稳的指在自己的面前。而此刻的自己,因为刚刚左手用力过猛,伤口又开始流血,疼痛不已。

她武功高强,一向自己很少受伤,又是一个女子,是以面对伤口的疼痛,少了几分江湖儿女的忍耐力。

“你……”佟佳绫想问他为什么这一剑没刺下来,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林楚云也看出了她受伤的左肩让她疼痛不已,便道:“我林楚云,不能欺负一个受伤重伤的弱女子。”

佟佳绫一笑,道:“我哪里是个弱女子,你这小孩!”

林楚云也将长剑放下,不再指着她,佟佳绫自然知道自己是被这个中原武林不世出的少年高手剑客饶过一命,虽然她和他都说不清楚,林楚云的这一剑,为什么没有刺下去。

第91章 林中治伤

林楚云看到佟佳绫眉头紧蹙,显然是左肩的伤口让她疼痛不已,便关切问道:“你的伤势还好么?”

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是一股冷面相对。

佟佳绫往后退了两步,将鸳鸯双刀往地上一扔,两柄钢刀便一长一短插在泥土里,她靠在一棵树旁,将自己的左肩的伤口掀开,但见之前止住的鲜血又开始往下流。

林楚云往前走了两步,也看清楚了她的伤口为剑伤,以她的武功,能伤到她的人,在中原武林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林楚云便问道:“你怎会受这般剑伤,独自一人跑到这片林子里来?生死门不是跟随者你们乌燕人的两万大军一起南下么?”

佟佳绫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们中原武林,有个嵩阳门,嵩阳门中有两个汉子,剑法高超,两个人围攻我一个,一着不慎,被他们划伤了一道,没想到忽然起了大雾,我又不辨方向,便且战且退走到这片林子里来,谁知道在此地碰到了你。”

林楚云心道,看来与他的处境颇为相似,两人都是落单之人,却是一个身为中原武林名门正派中的一大弟子,一个是生死门中四大金刚之一。

一股微妙的气氛在他们二人之间渐渐开始弥漫着。

“你不打算杀我了?”佟佳绫抬头问他。

林楚云被她这个问题问住了,只好呆呆立在当地,半晌才道:“此刻你身受重伤,我林楚云若举剑杀你,作为明门弟子,欺负一个负伤女子,实为不齿。”

佟佳绫忽然莞尔一笑道:“你是看我长得美,不忍心吧?”

这一句仿佛直击林楚云的心,他的脸上微微泛起一阵红,只好辩解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什么大丈夫小丈夫,看你小小年纪,定是还没成家,没见识过女人呢,你却是谁的丈夫了?”佟佳绫又略带笑意道。

林楚云被她这般偷换概念说的无言以对,只好沉默,故作镇静侧身望着远处。

“别发呆了,快帮我处理一下伤口,我疼得厉害。”佟佳绫左手抬不起来,只剩右手,很难使得出力,便又道。

佟佳绫这一句,让林楚云有些惊讶,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便走近来,蹲在一边,轻轻朝着佟佳绫的伤口望去。

“你这伤口虽然不算严重,但也挺深的,需要及时处理,否则可能会染病的!”林楚云道。

林楚云刚想要伸出手,但见佟佳绫忽然伸出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肩上,用力一扯,肩头的衣服便被扯破,将整个左肩露出来。

林楚云忽然看到佟佳绫如此大胆,但见眼前的美人香肩,洁白如玉,林楚云不禁气血上涌,脸色更为窘迫,他忙运起内功,将自己的邪念压制住,才开始为她查看伤口。

但见那道伤口有半尺长,但也没伤到筋骨,确实只是皮外伤,只是此刻鲜血直流,林楚云便道:“得先给你止血!”说着便右手呈爪状,五个手指尖都抵在佟佳绫的肩上,他催动内功,便在伤口周围形成了一个屏障,很快血流便被止住。

“你的内功挺深厚的嘛!”佟佳绫也感觉到体内传来一股暖流。

林楚云沉默不语,继续用内功帮她疗伤。

“你多大了,这般年纪便有这一身绝世武功,我倒是挺欣赏你的。”佟佳绫笑道。

“我十八了!”林楚云冷冷道。

“你才十八岁,我比你大三岁,我二十一。”佟佳绫又道。

“那你也挺厉害,二十一就是生死门四大金刚之一。”林楚云道。

“什么四大金刚,都是你们南人给取的难听的名字,我一个女子,被称作金刚,多煞风景。”佟佳绫好似带点嗔怒道。

“是是是,你长得好看,叫你金刚是有些滑稽,不过,你这落雁妖刀的名号是没错的了。”林楚云又道。

“你也觉得我好看么?”佟佳绫忽然面色泛红,微笑道。

林楚云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语。眼看佟佳绫的伤口血已经止住,用内功的治疗也让伤口变得更为容易愈合,便将手从佟佳绫的肩上拿开,在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牛皮纸包,慢慢翻开纸包,只见里面是一些灰褐色的粉末。

佟佳绫又莞尔一笑道:“我也觉得你挺好看的,林~楚~云~”

没想到,被眼前这个曾经想象中以为是大魔头妖女,其实也不过是个年轻貌美,武功高强的女子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名字,林楚云心中一动,却也不知如何应答。

“你别动,我给你上药。”林楚云只好道:“这是我们凌云门治伤的灵药,叫行云百创散,你这样的伤口,伤口上抹上药以后,再吃一粒行云丸,明日便可好了。”

“有那么神奇,你骗人吧!”佟佳绫不信道。

“不骗你,只是这药粉,需要涂抹在伤口之上,然后用水化开,慢慢变成糊状,扩散在伤口内部,方能有效。此刻又没有水,只好……”林楚云吞吞吐吐道。

“只好什么?”

“只好得罪了!”林楚云说话立刻将行云百创散捻起一部分,扑在佟佳绫左肩的伤口上,忽然又朝着佟佳绫左肩吐了一口唾沫。

“啊!你……”佟佳绫没想到他会这样,竟然朝着自己的伤口吐口水,但又转念一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能用的水了。

还未等佟佳绫反应过来,便忽然感觉到左肩蚀骨的疼痛,立刻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禁叫出声来。

“你忍着点,就疼一小会,忍过这一会,伤口就好了。”林楚云见她疼的厉害,便道。

他心道:一个行走江湖的女子,刀光剑影里行走惯了,负伤也是常有的事,怎的她如此难以忍受疼痛。又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一个天资聪慧,学武有成的年轻女子,也就释然了。

佟佳绫忽道:“林楚云,我好疼啊,你能亲我一口吗?”

“啊?”林楚云忽听得佟佳绫如此说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佟佳绫没有问第二次,她的右手直接搂住了林楚云的脖子,林楚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佟佳绫拉到面前,双唇相依,二人吻在一起。

第92章9 落雁妖刀

此时此刻,林楚云但觉口中余香萦绕,片刻后,二人才分开,林楚云依旧一脸懵懂,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而佟佳绫则一脸红晕,含情脉脉地看着林楚云。

“我好多了,不疼了。”佟佳绫柔声道。

“啊?”林楚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道:“哦,应该是药力开始起作用了,此时此刻,伤口已经在开始慢慢愈合了。”

说罢,林楚云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从小瓶中倒出一粒小药丸,道:“把这一粒行云丸吃下去,便更有效。”

佟佳绫也不知为何,并没有想过林楚云送过来的是疗伤之药还是毒药,便张开嘴,林楚云将行云丸轻轻放入佟佳绫口中,佟佳绫一口咽下。林楚云望着眼前佟佳绫的朱唇和这一脸的娇嫩,便想到刚刚这一抹相吻还在他的嘴唇上留下印记,心中如钟鼓乱撞一般,脸上一阵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人便如此沉默半晌,四目相对,佟佳绫眼中含着如水一般的情意,林楚云也不可自拔地望着她,眼前这个美人,让他似乎忘记了江湖的一切风霜雨雪。

又过了片刻,佟佳绫才笑了出来,眼神微微一转,眨了眨眼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有那么好看么。”

林楚云这才将放肆地眼神收回,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便又道:“你可知中原武林管你叫什么?”

“四大金刚?”佟佳绫轻声道。

林楚云摇摇头道:“不是这个,还有一个外号,管你叫落雁妖刀!”

“这个我知道,落雁妖刀,也不怎么好听,我明明是生死门三使者之一的赤炎使者,你们叫我什么妖刀,好像一个老妖怪一样。”佟佳绫脸上似有些不悦道。

林楚云一笑,又道:“可不是这样,妖刀是说你的刀法厉害,鬼魅妖艳,神鬼莫测,江湖人鲜有能抵挡的,这落雁,便是形容你长得美啊!”

“落雁跟我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你别哄我了,我看,这落雁一说,八成跟武功里面的平沙落雁的招数有关。”佟佳绫道。

林楚云摇头笑道:“并不是什么平沙落雁,我们中原人,形容一个女孩子长得极好看的时候,有这么两句话,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叫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说长得漂亮的女子,走到池水边池里的鱼看到她的美,便忘记了游泳,沉了下去,天上的大雁飞过,看见了这位倾城女子,便痴迷地忘记了扑打翅膀,从天上掉落下来,这位美人的倾国容颜,让天上的月亮都自惭形秽,遮蔽了容貌,让地上盛开的花朵,都感觉羞愧,比不上美人的万分之一。”

“哦?有这种说法?”佟佳绫疑惑问道。

她作为关外女子,天真烂漫,并未受过中原礼教的束缚,也自然没听过如此含蓄的形容。

林楚云点点头望着她,道:“当然,落雁妖刀,就是说你不仅刀法极为厉害,而且是绝世好看的女子。”

佟佳绫听他这么一说,噗嗤一笑:“我看是你哄我的吧,你们中原人,可真会拐弯抹角。我才二十一,在江湖上没见过几个中原人,他们怎么知道我好看不好看的?”

“我哄你做什么?我也是穷苦人出身,就算哄你,哪里能一时半刻给你编出这么多东西来。”林楚云道。

“也是,看你年纪轻轻,不像是油嘴滑舌的坏人。”佟佳绫笑了一下,脸上无限绵绵情意,半晌又问道:“别人这么叫我,那,说真的,你觉得我好看么?”

林楚云第二次被她问道这个问题,抬眼望向佟佳绫,只见她眼神中荡漾着纯情却又让人难以自拔的秋波,林楚云不禁点点头。

看到林楚云点头,佟佳绫粲然一笑,道:“我就知道。”

片刻后,佟佳绫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迷迷糊糊,便立刻皱起眉头,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药,怎么我忽然觉得……”

“忽然觉得困了吧?正常的,疗伤药在起作用了,让你好好睡一觉,伤就好了。”林楚云道。

佟佳绫不知为何,对林楚云莫名地信任起来,也不再多想。

一般而言,江湖险恶,素不相识的人给的东西,坚决不能入口,害怕一旦是毒药。而林楚云和佟佳绫更是分属敌对两方,若是有心人专门布下此局,害她中毒身亡,她便是糊涂透顶了。她佟佳绫号称落雁妖刀,生死门四大金刚之一,自然不会连这么一点江湖常识都没有,但,她却选择了心甘情愿听信林楚云的话,心想,哪怕被他骗死了,也无所谓了。

片刻后,她便倒在一边,沉沉睡去。

林楚云看她睡着了,便慢慢扶好她,安顿在那颗大树一边,又忙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佟佳绫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佟佳绫才悠悠转醒,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但见前面有一处火光,旁边坐着一位男子。等她慢慢看得清了,才发现是林楚云就坐在她身旁守着她,生起了一堆篝火,那篝火上还架着一只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野兔,早已剥了皮,火上的香味传来,顿时让人垂涎三尺。

佟佳绫再抬头一看,天色已晚,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唯有这点点火光,照亮了他们二人世界,再一看,自己身上盖着的,正是林楚云的外袍。

“我睡了有多久了?”佟佳绫问道。

听得身旁的佟佳绫忽然发问,林楚云转头看向她,关切问道:“你醒了?你睡了有五个时辰了。”

“我睡了这么久?”佟佳绫一边问,一边起身,但觉自己一身轻松,头脑也慢慢清醒过来,一看自己的左肩,撕破的衣衫依旧凌乱,而左肩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她稍微一动,觉得已经并无大碍,便道:“你们凌云门的药果然神奇,我的伤已经好了!”

林楚云点头道:“伤已经好了,但还是需要休养,别立刻剧烈活动,让伤口养一养,还有,你给你的肩膀盖上点东西,露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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