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御无边 - xp1024.com
《剑御无边》


第一章 从来孤独,教你败敌

南离洲,极南之地,上寒洲出入口之一。

大南海海岸,西边内陆高山,涅月门。

门内一座小山头,木屋林立错落,精致稳固。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位少年身形消瘦,身穿麻衣,斜依在木屋旁,右腿叠在左腿上,双臂抱胸,神情恍惚,看起来一副慵懒颓废样,正眯眼望着斗法台上杀来杀去的一对少年少女。

少年似乎站累了,身躯下滑,缩卷起来,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瞌睡,泪湿眼角。

“韦落,你又想起伯父伯母了?”

一位少女出现在少年面前,阻挡了视线,这让少年有些焦急,左右摇晃一下,想看到斗法台,却徒劳无功。

少年韦落摇头道:“没有,知,你让一让,我正看人斗法呢。”

少女苏知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开心,她眉眼如画,面容秀美,身段极好,令人赏心悦目,一身红花点缀衣裙更是美不胜收。

“陆宜枝的斗法,你又看不懂,就不要装了。”苏知长叹一声,微微蹲下,拍了拍韦落的肩膀,沉声道,“不要再难过了,好好修炼,将来杀妖怪,除魔人,为伯父伯母报仇雪恨!”

韦落神情有些麻木,摸了摸眼角因为打瞌睡而冒出来的泪水,点头道:“我知道的,知,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震惊于我的进步的!”

苏知笑着点了点头,感觉这一番安慰有了效果,成就感满满的,道心都通畅了许多,至于少年口中的震惊,又能如何?她是置若罔闻的,论天赋,论资源,论努力,韦落都不如自己,只要不超越自己,她又哪有什么震惊的?

“瞧瞧,瞧瞧,韦落又在大吹法螺,真行,什么都敢说了啊。”

一个大大咧咧的嗓音传来,一位又瘦又矮的少年走来,一屁股坐到韦落旁边,也不嫌地上脏,仰头看向苏知的时候,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眸掠过一丝光亮。

韦落认真道:“钟粼光,往后我说话,你不要听。”

“为什么?”矮瘦少年惊讶。

“因为你从来不信啊。”韦落正色道,“你不信,却听来何用?”

“哈哈哈……”钟粼光笑道,“言之有理,不过,我还是要听要说,因为你从来习惯大吹法螺,我要让你改。”

韦落眯眼道:“我句句实话……还有,我为何要改?”

“够了!”

苏知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的道,“你二人再叽歪,叨叨絮絮,像市井泼妇一样没完没了,我可要揍你们了!”

钟粼光嘿嘿一笑,嘀嘀咕咕一声,“像极了山里母老虎嘞。”

“钟粼光!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是说,知气吞万里如虎,绝对强悍!”

韦落看了看二人,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你们聊,我想静静。”

少年漫步走开,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又显得寞落孤寂。

留在木屋角落的少年少女对视一眼,怅然若失。

两个月前,上寒洲的妖族妖物和魔教之人对南离洲进行了大规模的进攻,涅月门作为首要据点之一,首当其冲,一场一如既往的兵对兵、将对将的大战掀起了。

战乱中,韦落父母不敌魔教之人,便施展了请神秘术,大杀四方,惹来大妖攻击,身受重伤。

韦落当时见了,急红了眼,也施展半吊子的请神秘术,请来数百年前凶威赫赫的同名大仙之残余大道,将大妖击杀,自身却也遭到冲击,当场昏死过去。

十日后,韦落才醒来,当时,他父母已经入土为安,这让少年颇受打击,长久以来,郁郁寡欢,一人独坐发呆,甚至流泪。

韦落绕着斗法台走了半圈,这时候,少年已经落败,少女得意洋洋,斜睨一眼少年,挺着胸,恣意昂扬,像极了一只斗胜的公鸡。

“有点意思。”

韦落啧啧赞了一声,随即又幽幽长叹,郁郁寡欢,他可不是涅月门韦落了,而且数百年前,凶威赫赫的万法无忌魔。

万法无忌,便是佛、道、魔、邪、阴、巫、符,天下修炼之法,无论是什么手段,都百无禁忌的学了去,并用来对敌杀人。

当初,韦落主修道家法门,其中囊括了许多手段,却因进展缓慢,他又偷偷修习魔道,学了许多阴险手段,用起来得心应手,却应了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当年韦落暴露魔道手段,被正道人士追杀,就又想方设法学了佛门功法,以掩盖或驱除魔气,结果是不尽人意的。

他又听说“技多不压身”,就见到什么手段都产生猎奇心理,非要学一学,用一用。

所学驳杂,手段奇多,万法无忌,难免缺失同道中人,他因此,从来都是孤独一人,即便如今被少年愚蠢举动而借壳重生,有了青梅竹马,有了至交好友,也不免心生隔阂。

往事不堪回首,追思忆起,人生如梦,韦落浑浑噩噩数日,回顾往昔,一日三省,若有所得。

当初他一昧追求力量,追求令人防不胜防的古怪手段,却忽略了大道根基,以至于后来遭人算计围攻,天大手段面对天罗地网,雷霆万钧的攻击,还是被打得魂飞魄散。

一丝残魂意志隐匿天地间,意欲得天垂怜,重聚魂魄,重塑身躯,却只等到了数百年后的一位同名少年请来残余大道作死魂灭,他那随着残余大道而来的残魂意志,便鹊巢鸠占了。

有些记忆烟消云散,有些记忆模糊不清,有些记忆刻骨镂心。

斗法台上耀武扬威的少女叫陆宜枝,涅月门猪背峰的顶级天骄之一。

猪背峰就是这座山头,远看像一头猪,山顶可不就是猪背么?据说此峰开辟时,叫天海峰,可周围山头弟子长老们远看这天海峰,遥指而来都会说,“瞧瞧那猪背峰!”

久而久之,天海峰就成了猪背峰。

猪背峰的长老弟子们就憋屈了,也指着别处山头喊什么“牛角峰”、“狗头峰”、“鸡毛峰”……奈何独木难支,做不到三人成虎,没法以牙还牙。

再说败于陆宜枝之手的少年,叫高必诺,是一位新弟子,据说是峰主趁着和平时期北上寻的苗子,那时候峰主去了很远的地方,越过了几个国度呢。

少年资质非常好,是峰主的亲传弟子,当初仙魔大战,峰主还将少年带在身边,见了妖物、妖人、魔人的无限风采,回来后做了几天噩梦,然后气质沉稳,修炼努力,颇有成就。

高必诺跟陆宜枝是竞争关系,人争一口气,时常切磋斗法,最终还是陆宜枝棋高一着,小高已经输怕了。

韦落看着少年少女没日没夜的吞吸吐纳,心情略微复杂古怪,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他喃喃道:“读书明理知事,也是一种修行,读书识字只为学道法天理,却是远远不够的。”

他当年便是如此,拼了命修炼,恨不得没日没夜,提升身体蕴藏的真气量,到了后来,一些高深佛法和魔道修炼法,他就觉得晦涩难懂,似是而非,往往行差踏错,以致终身错。

除非他勤勤恳恳,遵从师尊所教,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路,或是远远不如师尊,世间修士大抵是后者。

对了,万法无忌魔的师尊,只是将他领进门,教过一段时间的小修士而已。

韦落跟着高必诺来到林地,见这位天骄级人物拔剑乱砍,砍得枝叶乱飞,令人眼花缭乱,他肆意发泄一通,一脸阴郁的靠树坐下,神色阴晴不定。

“谁?!”

高必诺目光如电,突然往韦落所在看了一眼,伸手握住剑柄,眼中透着缕缕杀意,他显然是盛怒时期,察觉有人跟踪,难免怒火中烧,烧穿了脑壳起杀心。

韦落慢悠悠走出,高举双手道:“高师兄,是小弟我啊,韦落。”

“韦落?谁?”高必诺拇指轻轻一推剑柄,剑身寒光耀目,“砍死要不要背债?”

涅月门弟子屠杀同门,根据情节轻重,会给杀人者“背债”,要杀多名魔教之人和妖族妖物抵债。

涅月门是南离洲超级仙门涅道宗下属宗门,规矩是相通的,数年时间,便有多名涅道宗强横弟子前来洗债,半数以上都是惨死的。

“高师兄,你戾气太重了,冲动,焦躁,这就要砍死我,何至于此啊?”韦落哭笑不得,感觉高必诺气势汹汹,有滔浪翻天的趋势,知道这人听不进自己的话,便语出惊人,“这就是你频频败给陆宜枝的原因……之一。”

高必诺面颊抽了抽,目光如炬,看向韦落,眯眼道:“看来你是真想死啊。”

“高师兄不要冲动。”韦落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可以帮你击败陆宜枝。”

高必诺怔了怔,随即捧腹大笑,甚至捶足顿胸,捶地若狂。

“你什么玩意啊?实不相瞒,我听说过你,一个请神差点玩残自己的废物,我都快忘了你的名字了,你却跑出来晃啊晃的。帮我击败陆宜枝?用你的请神秘术吗?哈哈哈哈……笑死小爷了……”

韦落静静地看着高必诺笑,他也笑了。

第二章 生意求兴隆

这种情况,韦落早有预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别的师兄师弟反应还好些,无非就是鼻孔喷气,不屑一顾,或是捶足顿胸,笑出泪花,或是置若罔闻,懒得理睬。

高必诺心高气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说要帮他击败宿敌,能怎么帮?偷袭吗?在他高必诺跟陆宜枝斗法的时候,给陆宜枝一个榔头锤,这也叫帮他击败陆宜枝,说得通。

除此之外,给陆宜枝施阴招?真是可笑。

这混蛋是来羞辱老子的?莫不是陆宜枝那贱人指派来的?

高必诺笑罢,面容冷峻,看着韦落,目光凛冽如寒风刺骨,真气浮动,威势凌人,他惊讶的发现,韦落竟神色平静,不为所动。

寻常弟子可挡不住他的威势震慑,高必诺冷笑一声,毅然拔剑,向韦落斩了一剑,剑光三段,状若锯子,快如闪电,封堵前方腾挪空间,可谓凌厉凶煞。

韦落咧了咧嘴,一副牙疼状,双手舞动,如穿针引线,穿花引蝶,雷光闪耀起来,滋滋作响。

三缕雷光险而又险的挡住了三段剑光,韦落又一跃而起,从剑光之间穿过,手中已经多了一根树枝,有雷光蔓延,唰唰唰三剑杀向高必诺。

高必诺双眼一瞪,脱口而出:“陆宜枝?!”

他面色阴沉,长剑掠起如光幕,阻断了雷光闪耀的剑气侵袭,双眼急速转动,忽左忽右,看到左边出现韦落的身形,冷笑一声,磅礴剑气横扫而去。

咻!!

头顶一阵呼啸掠过,高必诺身形一颤,僵住收剑,回头看了看从头顶掠过,如今插在树干上的树枝,一缕雷光一闪而逝。

“你怎么会陆宜枝的招术?”

高必诺看向韦落,眼神诡异。

韦落嘻嘻笑道:“你和陆宜枝的斗法,我看了许久,次次不落下,我也主修雷法,就模拟一二。”

高必诺眼中透着危险的光芒,森然道:“你在琢磨我们,钻研破绽?”

“不是不是。”韦落连忙摇头,“我没有针对你们,就是想赚点钱而已,我已经做成几单生意了。”

“……”高必诺眼角抽了抽。

韦落又道:“买卖不成仁义在,高师兄,不做生意我就走了,师弟我修为还是太差,你一认真,一剑就能戳死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高师兄犹疑不决,有对我痛下杀手的迹象,我不得不走啊。高师兄决定好了,便来寻我啊。”

韦落说完,便缓缓退走。

“要价几何?”

高必诺突然扬声询问。

韦落立即笑容满面,令人如沐春风,连声道:“是这样,先给押金五成,失败了全额退款,成功了再交付另外五成,以灵元石交易,对手是陆宜枝的话,价格是两枚灵元石,高师兄可以先给我一枚作为押金。”

高必诺眼眉跳了跳,面无表情道:“灵元石没有,金银铜却是有的。”

灵元石是小宝物,六大洲通用货币,是金钱的百来倍价值。

韦落闻言一愣,随即一脸遗憾,“真是可惜,我只收灵元石的,当然,若是有灵元玉就更好了。”

灵元玉的价值则是灵元石的约摸五十倍!

高必诺沉吟片刻,说道:“我可以给你三百枚凤羽龙鳞金!”

凤羽龙鳞金是金钱的一种,宝珠状,刻有凤羽龙鳞,出自道家符篆高人之手,寓意龙凤呈祥,有聚灵之效,价值远超寻常金钱。

韦落露出犹豫之色,似乎挣扎了许久,才勉强点头道:“也可以。”

高必诺慢吞吞从怀中摸出一个袋子,似乎也是经过了一番挣扎,将袋子打开,清点小金珠。

韦落急忙掏出空袋子去接,入手沉重,一枚臼齿大小的金珠,就有一两重了,这可是高度浓缩的纯金啊。

点了一百五十枚凤羽龙鳞金给韦落后,高必诺收回袋子,冷声道:“好了,你倒是教教我,如何击败陆宜枝?”

韦落栓好袋子,将沉甸甸的金珠揣入怀中,拍了拍肚子,摸到金珠,似乎心安了许多。

“高师兄莫急,请听我娓娓道来。”

韦落微微一笑,悠然道,“陆宜枝的招术是有破绽的,高师兄也该看到了,只是破解不了,实在差了一点道行。”

“当然,高师兄的招术也是有一些小瑕疵的,虽说高师兄有名师指点,怎奈峰主高屋建瓴,一切透彻了,却可能忘怀了年少时修炼的磕磕绊绊……”

“住口!不许非议我师傅,否则砍死你!”

高必诺疾言厉色,一脸凶恶的瞪着韦落。

韦落面色一黑,嘴角一扯,呵呵一笑,这种容不得别人道出缺点的蠢货,早晚死翘翘。

管他去死嘞。韦落淡然道:“高师兄信我,我可以帮你锤炼体魄,如何?”

“就你?还帮我锤炼体魄?”高必诺嗤笑道,“你能比我师傅厉害?不必废话,你告诉我如何击败陆宜枝便是了。”

一则稳固自身根基,好处无穷无尽。二则挫败陆宜枝,仅针对一人,而且等对方弥补不足,针对手段便是废了一半。

高必诺为何就选择了二呢?

想来也是,韦落换位思考一下,自己遇上这种事,也不敢随便让人锤炼体魄……不过,你高必诺不是有师傅吗?回去让师傅看看不就好了?

貌似不行,自己会暴露啊。韦落微微咋舌,自己脑子不好使了啊,何必吃力不讨好?

其实,主要还是收了人家钱,心软嘛,总想尽善尽美。

做好了一切,服务完善,生意才能源远流长嘛。

“读书百万,其义自见。”韦落挑起一根树枝,说道,“我模仿陆宜枝,高师兄压制一下实力应对,多打几次,一切便了然了。”

“就这样?”高必诺皱眉,心头涌起一股被骗钱的感觉,气息浮躁起来。

韦落认真道:“修道砥砺前行,方能根基稳固,愈发强横,若是我道出陆宜枝全部弱点和破绽,并传了破解手段,却只能击败陆宜枝一时,高师兄将来怕是要恨死我,若是高师兄顿悟领会,记忆深刻,茅塞顿开,一切就不同了!”

高必诺怔然,只觉得醍醐灌顶,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一涌而上,若有所思,片刻后,肃然正视韦落。

“请韦师弟赐教!”

“不敢不敢。”

韦落拱手回礼,神色蓦然一变,气质亦是随之一变,双手掐诀捏印,却是陆宜枝的雷法手段,向高必诺攻去。

高必诺悚然一惊,恍惚间,竟感觉是陆宜枝在张牙舞爪攻来,他下意识拔剑斩出,用了全力。

轰!!

剑气飞掠,地面切出一道沟壑,韦落被斩飞出去。

高必诺心头一惊,连忙上前,心头却莫名犯嘀咕:这么弱的家伙,真能让自己有所进步,并击败陆宜枝?

韦落飞到一棵树旁,伸手拽住树干,稳稳落下后,赞道:“高师兄真厉害!”

高必诺脚步一顿,神情冷淡道:“你该好好修行了。”

韦落置若罔闻,气质又是一变,施展雷法向高必诺攻去。

他在模仿陆宜枝的气质,气场,还有攻击手段!高必诺神色古怪,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高必诺持剑迎击,压制了境界,跟韦落打得不可开交,竟也有种跟陆宜枝对攻的感觉。

更令他心惊的是,这个韦落的攻击更凌厉凶狠难缠,往往能破开自己的薄弱点,许多次了,他都忍不住要提升力量轰击对方。

“高师兄,战斗除了要一心击败对手,还要静心凝神,改善弥补自己的不足,我现在不是陆宜枝,对你威胁不大,不必所有心神都投入到击败我这点上。”

韦落突然开口,高必诺听入耳中,心领神会,福至心灵,一缕心神投入到磨练自身上,每每韦落针对的招术弱点和体魄弱点,他都能捕捉到,尽力去完善。

时间飞逝,天色蒙蒙,转瞬入夜。

韦落收招扔掉树枝,树枝落地便断成了数节,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条了。

“今日到此为止,明日老地方见吧。”

韦落抬手挥了挥,潇洒转身就走。

高必诺喊道:“明日记得带剑!”

“好嘞!”

高必诺摩挲着剑柄,喃喃道:“师傅常说,天下间天才如过江之鲫,门内也是卧虎藏龙,果然都不是虚言。”

他长吐一口气,轻轻弹了一下剑身,斗志昂扬,意气风发。

韦落回到住处,发现一男一女左右蹲守自家木屋门口,可不就是钟粼光和苏知么?

苏知目光如电,直视韦落,双眉倒竖,怒斥道:“韦落!你死哪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啊?”

韦落苦笑道:“怎么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知眉头皱得更紧,双手叉腰,嘴角一扯,露出一抹讥诮笑容,“怎么?不将我们当朋友了?”

钟粼光走到韦落身边,拍了拍后者肩膀,语重心长的低声道:“知生气了,她瞧你落寞的走了,担心你悲伤过度,担心你误入歧途,担心你道心崩溃,寻了你许久,寻不到,焦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你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好好想想,该不该向知认个错呢?”

韦落愣住了,他如今是万法无忌魔,大道独行惯了,感情淡漠,虽然承载了少年韦落的记忆,却不受什么影响。

而今,他更是故意疏远钟粼光和苏知,却似乎收效甚微,彼此之间,以往情谊深重,出乎意料。

韦落仔细感受着那股记忆中,友谊所带来的快乐和感触,感觉不错,唤起了他的另一股回忆,后来却是遭遇了挚友的背叛和反噬。

韦落自嘲一笑,再深厚的友谊,在利益和生死面前,终究还是趋利求生的,偶有生死相依的,也是身死道消了。

第三章 要做无敌仙

苏知和钟粼光能否生死与共不好说,记忆感触所知,加上韦落如今看人的眼光,认定两个热血少年少女是可以的,可人终究是会变的,在这个世道,也特别容易变坏。

对于万法无忌魔而言,朋友,可有可无。

只是,为了不显变化突兀,韦落还是决定慢慢恢复本性,且以先前少年个性应对,露出难过神色,向苏知认了错,说是不该如何如何,不该让你们担心云云。

少女神色稍霁,却还是板着脸,哼了一声,小女儿姿态美不胜收。

钟粼光看得目光闪烁,神色复杂,看向韦落,又是遗憾,又是欣慰,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韦落,我们许久没有切磋了,不知道你可有长进,去林里打一场如何?”

苏知提了提别在腰间的宝剑,看着韦落似笑非笑的提议道。

韦落眨眨眼,摆手道:“还是不要了吧。”

苏知立即严肃道:“我知你伤心伤神,修行懈怠了,如今已经缓了许久,我是不会任由你继续颓丧下去的。”

就在这时,韦落腹中传来咕咕叫声,苏知便是双眉倒竖,气势凌厉道:“你还没吃晚饭?”

韦落笑道:“无事的,我屋里还有干粮呢。”

“干粮什么?!”苏知冷喝一声,上前拽着韦落的手臂,循着一个方向走去,“你如今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肉,否则就要像钟粼光一样,又矮又瘦了!”

钟粼光如遭雷击,喃喃道:“为什么又说我……而且,我不是更该吃肉吗?”

三人来到了食堂,苏知点了几个菜,三荤两素,端上一小桶饭,吃得津津有味。

苏知和钟粼光只是陪衬,只说是晚饭吃太饱了,韦落才是主力,盛情难却之下,五六成饭菜都入了他腹中。

韦落直言不讳,说钟粼光枯瘦如猴,也要多吃。

钟粼光随口就回了一句,“我吃得多拉得也多,吃再多都是如此,不必浪费的。”

苏知就一拳捶了过去,嗔怒不已。

钟粼光干笑几声,急忙捂嘴,轻轻抽了自己两巴掌,连连赔罪,这货最怕苏知了。

韦落却是毫不顾忌的接话茬,“粼光,你约摸是肠胃不好,我最近跑了许多趟术法楼,看到有磨练肠胃的诀窍,我帮你寻来,你练了后,保证能消化彻底。”

“真的?”钟粼光兴致勃勃反问道。

“当然。”韦落点头道,“此后你就能长得像吴长老一样了。”

钟粼光神色一僵,怒视韦落道:“待会切磋一下,我捶不死你!”

吴长老是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头,笑起来很好看,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一只笑面虎,用峰主的话说,就是“好看,又可爱,像只大胖虎”。

苏知都有些忍俊不禁,她忍住笑,咳了几声,严肃道:“食不言寝不语!更不许胡言乱语,知道不?”

“知道知道。”钟粼光连连点头,看着韦落推到面前的一碟子炖肉,毅然快速的下了筷子。

苏知见时候差不多了,就起身去结账。

韦落静静看着,露出一丝笑容,温暖和煦。

钟粼光握拳捶桌,沉声道:“韦落,将来我钟粼光一定要出人头地!天天请你和知吃大餐,灵果,宝药,灵兽肉!”

韦落认真看了看钟粼光,微微点头,不置可否,这位好友是山下一座小镇的居民,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数年前的一次仙魔大战,有妖魔偷入北面,屠灭几座村庄,还有一座小镇,那小镇便是这位好友的家乡。

钟粼光资质一般,却韧性十足,仇恨的种子深入骨髓,修炼起来,往往疯魔一般不要命,奈何天赋有限,令少年痛苦不堪,他出身贫寒,将他带上山的老人也死在了妖魔手上,日子难过得很。

少年上山后,非常孤僻,师兄师姐们难免有缺点良善的,倒也不动手欺负他,只是喊他泥腿子,言语难听。

后来,妖魔来袭,涅月门将孩童们拎到了战场,说是要从小磨练孩子们。

一群孩童吓得屁滚尿流,有半数以上哭爹喊娘,说要下山种地去。这当然不行的,入了涅月门,便是不能轻易下山了。

一群孩童中,就有韦落、钟粼光和苏知,当时的苏知吓得哇哇直哭,韦落面色煞白,只有钟粼光比较镇定,还握住旁边韦落的手,颤抖着手,指着威势无敌的门主,大吼道:“无敌仙!无敌仙!我要做!”

韦落当时心神震撼,觉得钟粼光勇气滔天,惊为天人。

此后,韦落与钟粼光便成了好友,作为韦落青梅竹马的苏知,也入了二人的圈子。

钟粼光经常说一些志向高远的话来激励自己,韦落就说他是大吹法螺,能吹爆牛皮。钟粼光对此记挂在心,一有机会就反击。

“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知走回来,对二人眯眼笑道。

韦落笑道:“钟粼光说,以后要赚大钱,请我去喝花酒呢!”

苏知双眉又是一竖,气势惊人。

钟粼光面色大变,喊冤叫屈道:“我发誓!我没这么说,韦落太坏了!他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知蹙眉,露出狐疑之色,以往时候,她最相信韦落,此时自然也是的,她看向钟粼光,语重心长的道:“钟粼光,不要随便发誓了,天道好轮回,还有,不要带坏韦落了。”

钟粼光:“……”

三人离开食堂,往林子走去。

夜月洒下,光晕柔和,平铺山林草地。

一座山头占地极广,木屋阁楼错落有致,几座斗法台还在弟子在切磋斗法,不时有雷光闪耀,不时又有火光腾升,火焰化作凤鸟状,耀武扬威,栩栩如生,可见道法高深。

韦落三人走入林中时,正有几人拎剑走出,说说笑笑,颇为欢快。

双方打了一个照面,对面几人停下,盯着韦落三人看了许久,一位面容俊朗的少年突然开口道:“知师妹,都入夜了,你还跟小男人往树林跑,你父母不担心吗?”

苏知微微蹙眉,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前行。

韦落神色自若的走着,不为所动。

钟粼光却面色阴沉,见苏知置若罔闻,便压下心头不快,闷头赶路。

那边几人却一个个露出了不痛快的神色,一人嘀咕道:“安师兄,那小妞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啊,要不要摁着他们吃点土,让他们长长记性?”

安师兄一巴掌扇过去,骂道:“你当人家泥捏的啊?现在门规抓得严,欺凌同门是要罚钱背债的!更何况,有一个可怜人才死了爹娘没多久呢。”

那人缩着脑袋,唯唯诺诺。

“走吧。”安师兄挥手,迈步离去,随口道,“龙飞凤舞,猪狗不如,瞧瞧,这就是圈子,读书人早就用词句画好了,苏知也算是一只小喜鹊了,却与猪狗为舞,得跟她爹娘说道说道。”

“安师兄威武!”

“安师兄真知灼见啊!”

有两人当场娴熟的拍了马屁。安师兄笑了笑,不以为意,每当此时,他都能深刻体会到有些皇帝为何喜欢任用奸佞了。

韦落三人来到林中一处空地停下。

苏知将剑插在地上,向韦落勾了勾手指,笑道:“来来,我先试试你道行落下了多少。”

韦落点头上前,突然道:“安沛然的嘴不牢靠,开过光,你不怕他乱说话?”

苏知一怔,随即笑道:“让他说好了,他话说越多,越容易死的。”

“可人家舅舅是峰主啊。”韦落摊手道。

“他就是峰主亲儿子,嘴上不把门也容易死。”

钟粼光在一旁阴恻恻的道。

“安沛然有小聪明,知轻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好了好了!”

苏知连忙摆手道,“韦落,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谁不知道我们是挚友?一些屁话都听烦了……看招!”

少女说着,突然窜出,推掌起阴风,玉掌蒙上翠绿之色,生机勃勃,令得树木摇曳,雀跃如有灵。

韦落周身突然浮现一缕缕旋风,呼啸切割。

“炼气七境?知,你又突破了!”

钟粼光在旁惊呼出声,神色便是一黯,有些深受打击,自惭形秽了。

韦落笑道:“知,这是要给我下马威呢?”

他双掌一翻,一堆掌印翻出,将旋风打散,一步跨出,掌印如山岳,一股厚重感袭来,击中苏知的玉掌。

二人身形一晃,苏知惊讶道:“不错啊,你这山岳掌印颇得精髓,看来,修行不曾荒废呢。”

“修行并不是一昧的汲取天地灵气壮大真气,锤炼体魄。”韦落轻声道,“人生一切皆修行。”

“照你这么说,屙屎也是修行咯?”

钟粼光轻飘飘的一句话传来,苏知立即怒目而视,韦落却认真道:“是的。彼时你可以运气,让过程顺畅,从中收获心得。”

钟粼光若有所思,“韦落,我感觉你此刻像极了神棍。”

韦落沉声道:“死过一次了,便是一次大超脱,我说的道理不是骗人的,你若不信,也死一次试试?”

钟粼光眼角抽了抽,认真道:“我考虑考虑……”

第四章 登天修行路迢迢

钟粼光决定考虑一年半载,然后不了了之。

死一次?怎么死?也请神?钟粼光觉得自己玩不起,当初韦落也是心生死志,才请来了一尊大神,如今能完好无损,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历史上,请神秘术用不好的人,九成九不是疯了,就是残了,或者死了。

至于请来的神仙鹊巢鸠占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因为请神秘术是一门术法,请来已死神仙在世间残留的大道余威或破碎英灵,令战力暴增,这种神仙是死了的,用老人们的话说,就是盖棺定论,天道盖印。

大道余威会经历漫长岁月消散。

正如民间传说,人死入幽都。佛家则说,人死入地狱。民间还有传说,人死入酆都。

神仙死透了,则“盖棺定论,天道盖印”,就像人的灵魂入了地狱,阎王爷收了,其破碎英灵,残余魂魄,一旦夺舍生灵,就是违反天道,会彻底消亡。

这就是无人怀疑韦落可能被夺舍的原因了。

对此,韦落只能理解为,他没有被天道定了生死。

二人扯了几句,苏知便又凶神恶煞的向韦落发动攻击,她是炼气七境,修炼天赋属于天才行列,韦落是炼气六境,稍逊一筹。

钟粼光是炼气五境,他天赋一般,却非常努力,只是对比两个仙二代,就差远了,毕竟人家有父母倾力打造修行根基。

钟粼光看着斗法的二人,目光幽幽,往后,韦落就要跟他一样了,那又如何呢?不说这涅月门了,天下间到处是这种可怜人。

韦落并不藏拙,将本事施展出来,比以往还厉害,这令苏知和钟粼光都惊奇不已,他们可是瞧着韦落荒废修行,浑浑噩噩多日的啊。

韦落的炼气六境底子打熬的不错,不逊色苏知多少,彼此境界仅相差一境的话,苏知的手段对他而言,还是稚嫩了些,为了能旗鼓相当,他已经尽量避开苏知的破绽了。

修行人夺天地造化,一边挖掘又一边增强自身潜力,汲取天地灵力,求力量,求长生,过程是无比艰难的。

修行第一步是吐纳灵气,或锤炼精神,以意念之力夺取天地灵气,在丹田孕养气流,直到身体素质全面提升到一定高度,便是炼气第一境了。

有福泽深厚之人,出生钟鸣鼎食之家,家族豪奢,一枚通灵丹或灵泽果,亦或是更宝贵的其他宝丹,灵药,只要有高阶修士引导药力,婴孩当场开启修行路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随后就是登天一般的炼气十境,一境境登天般艰难攀登,也登天般战力飙升。

炼气十境圆满,结成金丹,丹中开辟仙城,仙域,大洲,六大洲……

涅月门门主就是在金丹处开辟仙城的顶尖人才,仙城祭出,砸死妖魔鬼怪都是一片一片的,也是因此,在一方即将覆灭之前,双方都是兵对兵,将对将的。

据说,双方打了数百年了。

钟粼光听说这个的时候,就不理解,为什么要一定要打生打死呢?和平共处不好吗?

后来有一位开口就漏风的长老说,妖魔们所在的上寒洲在五大洲背面,环境恶劣,食不果腹,反正都是要死的,倒不如闯入五大洲,掠夺破坏。

五大洲雄踞一方,由佛、道、仙门等教派衍生出来的超级宗门和各方势力自然不能容忍这等毁灭人性的事情持续下去,便有超级宗门牵头,设立多处据点,据守屏障。

一开始是展开泼天大战的,可谓是人间浩劫,遍地炼狱,后来是上寒洲率先撑不住了,平静数百年,就一直小打小闹,有妖魔说,这就当是练兵吧。

当时的少年少女们理解不了,这吓死人的小打小闹已经这样恐怖了,那泼天大战又如何?

有少女天真的说,“我们有五大洲,妖魔只有一个洲,给他们一个,平息战乱不行吗?”

妖魔是妖族和魔教的统称。

老人就嘿嘿笑着摇头,“你有一颗破梨,我们有五颗鲜梨,我们有十人,让给你一颗,你吃了,看着我们手中的梨,是不是还想吃啊?”

少女想了想,摇头道:“你们太强,我又抢不了。”

老人眯眼道:“我就问你,还想不想吃?”

“想……”少女想了许久,诚实回答了。

“是啊,你想,你不敢抢。”老人冷笑一声,“可妖魔呢?一群茹毛饮血的畜生,还有修魔的恶人,被驱逐的穷凶极恶之人,魔教中人!”

“哪一类不是贪婪之辈?且说魔教中人,历史悠久,不在道教、佛教之下,走捷径,行短途,混杂了凶残的恶人、化形的恶念,扭曲的魂魄,塑形的恶鬼……你能想象吗?”

老人语气凝重,极具渲染力,吓得少年少女们面色煞白,噤若寒蝉。

当时的钟粼光静悄悄的听着,小小嘀咕了一句,“妖魔也可怜的。”

老人看似耳背,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的浑浊老目看了钟粼光一眼,冷声道:“要不,你也去当魔人口粮?”

钟粼光便吓得不敢说话了。

“魔人……”钟粼光喃喃嘀咕一声,握紧了双拳。

砰!!

苏知久攻不下,好胜心起,澎湃真气激荡如飓风,身躯一卷,化作飓风撞飞韦落,她的真气呼啸,如刀锋切割,将韦落的衣衫都切开了。

钟粼光抬眼望去,露出一丝笑容,喊道:“韦落败了败了败了!”

韦落撞在树上,却如蝙蝠一般粘在树上,推掌落下,连声道:“钟粼光,小声点,低调,低调啊!”

钟粼光嘿嘿一笑。

苏知走向韦落,担忧道:“你还好吧?对不起啊,我下手重了。”

“无事。”韦落摇头道,“我又不是瓷娃娃,哪能一碰就坏?”

“厉害的厉害的。”钟粼光啧啧道,“轮到我了啊,韦师兄手下留情啊。”

一刻钟后。

钟粼光挂在树上,龇牙咧嘴,艰难道:“韦落啊,你出手越来越狠辣,越来越干脆利落了啊,对我都那么狠,你心肠太硬了吧?”

韦落转头对苏知道:“钟粼光要长在树上了,我们走吧。”

苏知笑吟吟点头道:“好啊。”

二人果然就联袂离去,走得干脆利索,潇洒快意。

钟粼光身躯一晃,落到地上,飞快追上去,挤到二人之中,揽住韦落的脖子,恶狠狠的道:“铁石心肠了你!”

“松手!我要被你……勒出白沫了……”

“你小子休想骗我!”

“呕……”

“啊!你来真的啊?!”

二人打打闹闹,一路走出树林,苏知默默看着,若是韦落被压制了,就用剑鞘戳钟粼光的腰,若是钟粼光被压制了,就笑呵呵说,“钟粼光加把劲。”

回到居住区,三人挥手告别,暂且分道扬镳。

韦落回到木屋,坐到床沿,发了片刻呆,盘坐起来修炼,汲取天地灵气,炼化增进修为,便是如此,单纯枯燥,却又不简简单单。

涅月门对于修行法诀管控并不严,也是仙魔争端的缘故,天下据点中弟子均可修炼任何法诀,为了避免贪多爵不烂,却是限制修炼法诀数量的。

少年韦落资质尚可,当初心气高,选了涅月门的镇门法诀,也是涅道宗的第二法诀《雷源道诀》,同时也是陆宜枝的主修法诀。

这等法诀,在天下间都属于上乘的了,只是太难修炼,寻常人修炼,就像稚童读佛经,读起来已经是磕磕绊绊,通晓经意,融会贯通更是难上加难。

主修法诀,在于指定修行路,沿途前行,有尽揽风景,有走马观花,有管中窥豹,有走漏的,有遗缺的,造成的后果就是,同修一种法诀,战力一天一地。

遵循法诀修行,最大的作用是汲取天地灵气,提升修为,法诀越上乘,汲取天地灵气越稳固,越快,对于真气的运转,爆发,就越玄妙强横。

而悟道修心,通晓经意,便是感悟天道,窥天地力,对于修行者的躯壳、灵魂、真气、修行法诀,这一切的一切,都妙用无穷。

韦落早就跨过单纯遵循法诀修炼的阶段了。

只不过,法诀还是要修炼的,这是提升境界的主要途径之一。

……

山腰处一座独门独院。

苏知走入院中,见到一对青年模样的男女坐在树下,对坐饮茶,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爹,娘。”

苏知走过去,笑着喊道。

一缕夜风吹过,树枝摇曳,落下几片树叶,男子一挥袖,树叶风卷而起,落到一旁。

女子则伸手,捏住一片树叶,翻转起来,似在把玩什么好物件。

“儿,来,坐。”

男子向苏知招手,笑容温暖和煦。

苏知坐下,看了看桌上糕点和茶水,惊讶道:“二位这么有雅兴?夜里喝茶吃糕点?”

男子笑道:“这不是招待客人呢吗?谁能想到,夜半客人忽来访,忒不讲究。”

这时候,女子开口了,“不讲究是不讲究了,却也不能说做错了。”

她侧头看向苏知,随口道,“往后少跟韦落来往了。”

苏知面色微变。

第五章 捶成猪豕,削成竹竿

苏知坐直身躯,身形愈发玲珑窈窕,神色认真,直视母亲周丝蝉,问道:“为什么?”

周丝蝉抬眼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面无表情,后者却心领神会,笑容满面,温声道:“知啊,韦落志气尽丧,颓丧久矣,不适合往来,以免影响了你的心性。”

苏知摇头道:“父亲,女儿不这样认为。一不认为韦落志气尽丧,二不认为能影响我心性,相反,韦落如今出拳、捏法诀,都有一股精气神,这是垂死复生,浴火重生的蜕变。”

男子轻叹一声,想了想,又道:“你们都长大了,太亲近了,惹人非议啊。”

“女儿不在乎。”苏知一脸不屑。

“你爹娘在乎。”周丝蝉冷着脸,重重放下拿起的茶杯,“什么狗屁蜕变?简直胡说八道,你娘问你啊,你还听不听你娘的话?”

苏知面色一沉,看了看周丝蝉,积威深重之下,她还是有些发怵,沉默片刻,梗着脖子道:“我娘的话对了,我就听我娘的话,不对谁听啊?”

周丝蝉微微眯眼,身上有冰寒气势涌动,冷笑道:“小妮子,翅膀硬了?”

男子急忙打圆场,“小蝉别急眼啊……”

“你闪开!给这丫头撑腰呢吧?”周丝蝉瞪了男子一眼。

“哦……没……没有啊。”

苏知看了看自家爹,摇头不已,转而看向周丝蝉,说道:“娘,韦落父母遭难了,你便让我断了跟人家儿子的交情,这就不会落人口舌了吗?”

周丝蝉面色依旧冷漠,淡然道:“又如何呢?人人如此,人人嚼口舌,你说我,我说你,热闹过了还是打打杀杀去了。”

“瞧你热血上头的模样,多可笑,若是我和你爹都死了,你的下场只会比韦落那小子更惨,到时候,韦落少不得要看你笑话了。”

苏知娇躯轻颤,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会,韦落不会如此……不会……”

周丝蝉冷笑不已,稍稍止了话头。

“……不会,爹娘也不会死……”

苏知咬住嘴唇,已经泫然欲泣。

周丝蝉面色一僵,回头看了看自家男人,使了一个眼色。

男子拍拍胸膛,砰砰作响,大声道:“女儿放心!有爹在呢,爹就是死,也不让你娘受伤的!”

苏知如遭雷击,哭得愈发凶了。

周丝蝉跳起来给了男子一个板栗,咬牙切齿道:“苏昭业,你会不会说人话?!”

苏昭业捂住头,龇牙咧嘴,也是眼角含泪,可怜兮兮道:“疼……”

苏知见此,破涕为笑,抿嘴憋住。

周丝蝉又冷着脸,似乎还要再说,一个声音却在脑海中响起,“今日暂且如此吧,少时情谊不易断的,慢慢来。”

却是苏昭业施展了传音秘术。

周丝蝉转向苏昭业,又使了一个眼神,后者连忙会意,捏一块糕点给女儿,温言软语劝慰起来。

周丝蝉冷笑道:“真是土烧的心,一碰就碎,还妄图当什么大女剑仙?”

苏知抿着嘴,就是不理睬她。

周丝蝉哼了一声,拍桌子离去。

苏昭业叹了一口气,跟女儿聊起了心事。

……

半山腰另一处院落。

一位青衣少女一手持剑,作金鸡独立状,剑指夜空,一手捏着剑指,指着地面,神色肃穆,剑尖处有雷光滋滋作响,不时蔓延升空,不时又颓然降下。

院中有一棵斜矮大树,树杈绑着麻绳,挂着一张太师椅,却是一个秋千,一位看起来约摸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太师椅上,摇荡不停。

太师椅扶手精巧,雕纹栩栩如生,精细巧致,披着一张貂裘,质料上乘,小女孩坐在上面,歪着脑袋,像是睡着了,秋千却还在不停摇荡,规律如钟摆,很是诡异。

如此这般,半个时辰后。

青衣少女身躯颤抖,汗水夹背,一身衣衫浸透了,却依旧咬着牙,维持着金鸡独立,可剑尖处的雷光,已然萎靡不堪。

又过去良久,青衣少女噗通软倒,气喘吁吁,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

秋千突兀停下,完全无视惯性,如有鬼有妖,邪异极了。

小女孩睁开双眼,两颗眼珠子熠熠生辉,透着冰寒彻骨的冷意,像是两枚千年冰珠所化。

“小陆啊,你挺废物的啊。”小女孩猛的晃腿,一双小短腿落地,白裙及地,她脚下生风,裙摆便飘忽不定,不沾尘土。

青衣少女咬咬牙,不甘示弱道:“我今天又击败了高必诺!”

白裙小女孩瞪着一双可爱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这种事你也拿来炫耀?击败手下败将是天经地义的啊。你想笑死我,然后顺走我的洞天秘宝吗?”

“你们老陆家都这样的吗?我受不了了,哎呦喂,不得了啊,听你口气,别人还以为你干翻天了呢!哎呦!还知道脸红呢,还有救。”

青衣少女面色彤红,又羞愧,又头疼,给讽刺得难受,还给吵得头疼。

白裙小女孩唉声叹气,摇头晃脑道:“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也!你全身都是漏洞,资质又差,不锤炼如铁,不拼命去雕琢,不比别人艰辛千万倍,如何超越别人?”

青衣少女苦着脸道:“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炸了,漏洞更多,身体越练越坏啊。”

白裙小女孩蹙眉道:“有师傅给你把关,你怕什么?”

青衣少女偏过头,小脸扭成了一团,心中腹诽不已,仿佛在说,我信你个鬼啊,你个糟老太婆坏得很!

白裙小女孩冷笑一声,飘飘如鬼,落到太师椅上,荡起秋千,头一歪,酣睡起来,睡前说了一句,“朽木不可雕,懒得理你了。”

青衣少女陆宜枝微微咬牙,双腿发软,站起来浑身颤抖,又作金鸡独立状,独木难支,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休息一下。”陆宜枝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了一枚丹药投入口中,休息片刻,继续站金鸡独立桩。

不管她如何鼓捣,白裙小女孩都沉沉入睡,似是不知一切外事。

……

翌日清晨。

旭日东升,韦落持剑出门,去食堂吃了早餐,就往林中走去,在老地方等候高必诺。

不过片刻,高必诺匆匆赶到,这厮神采奕奕,额头汗珠密集,见到韦落后,愣了愣,咧嘴一笑,拔剑杀去,“吃我一剑!”

韦落拔剑抵挡,气质一变,化身陆宜枝,跟高必诺对攻起来。

……

苏知要出门,却被周丝蝉留下,说是发现女儿修行漏洞,要帮忙弥补。

苏知推脱,说改日再说。

周丝蝉当场拔剑,将苏知劈飞,又收了剑,以指代剑攻击苏知。

苏知无奈,唯有奋起反击,却哪里斗得过?

院门外,钟粼光蹲守许久,不见苏知出门,迟疑犹豫着,走到院门口徘徊,想去敲门,却一脸纠结,伸出的手颤抖着,像是要伸手入蛇窟一般。

“知母亲太可怕了。”

钟粼光叹了一口气,摇头晃脑,灰溜溜离去。

一连两日,皆是如此。

钟粼光还去韦落住处寻人,也两次扑空,少年失望而回,然后抛却杂念,平心静气,潜心修行。

到了长老开课之时,钟粼光也会早早跑去等候,课中认真听讲。

韦落这两日就跟高必诺打来打去了,也不见钟粼光和苏知来寻,正中下怀。

高必诺也不愧天才之名,在韦落有意引导之下,针对陆宜枝招术和体魄的弱点效果显著,获益匪浅。

期间,高必诺故意失手爆发修为,劈了韦落一剑,意图试探韦落是否藏拙,结果将韦落劈了一身血,连忙告饶赔钱,赔了五十凤羽龙鳞金。

韦落大大方方,落落大方,不予计较。

过了这两日,韦落一语定下,说高必诺已经能击败陆宜枝,若是不行,他愿退押金。

高必诺依依不舍,想要多切磋两天,却被韦落以修炼为由婉拒,毕竟在战争乌云笼罩下的一方水土,人人心头都沉甸甸的,有朝不保夕的危机感,修炼提升,保住性命是第一要务,高必诺不好纠缠。

转瞬间,这位据说是来自乡野间的天才修士就斗志昂扬,迈着斗胜公鸡步伐,飞速离去,想必是寻陆宜枝晦气去了。

韦落则收拾一下行囊,独自下山。

他要去置购草药灵药,打熬体魄,赚了钱若是一直收着,便是浪费了。

韦落以往打熬体魄,有些简单了,也有些缺漏了,韦落父母多少能窥探一二,却难以查漏补缺,他们可以强行给韦落灌输药力,辅以真气完善韦落体魄,却是有揠苗助长之嫌,坏处多矣,所以韦落父母并不那么做。

再则,韦落天资有限,不能通达自身,明悟不透旁人看不到的缺漏。

他如今便是要弥补这一切,否则将来端坐空中阁楼,却需要花费十倍百倍的精力去完善和加固根基。

韦落下山之际,高必诺已经去沐浴更衣,背了一柄长剑,大袖飘飘,神仙英姿,来到陆宜枝师傅的院门前,大呼小叫起来。

“陆宜枝!出来跟高小爷大战三百回合!今日必将你捶得鼻青脸肿如猪豕!削得你枝叶翻飞如竹竿!”

这一声叫嚣,令许多耳目非凡的长老弟子都纷纷侧耳侧目,暗暗赞叹,说得好!

可说得越好,就会被捶得越惨,被削得越光棍。

第六章 胜败,兴师问罪

陆宜枝站桩举剑,金鸡独立得够呛,陡然听闻挑衅声,气得歪眼斜嘴,又噗通摔倒,勉强伸手撑住,还是眼冒火光。

荡着秋千不知是在睡觉还是闭目养神的白裙小女孩睁开双眼,挥手往陆宜枝处丢了一枚丹药,恶狠狠的道:“吃了就去迎战,这次打半死!我罩着你!”

陆宜枝惊喜万分,服下丹药后,立即神采奕奕,她朝门外喝道:“高必诺,你死定了!等我半个时辰!”

话落,外面就传来高必诺不满的质疑声,“你吃喝拉撒全干完都要不了半个时辰吧?”

陆宜枝面色一黑,有些咬牙切齿,冷冷的道:“你姑奶奶练剑呢,真气消耗过度!”

高必诺立即回道:“我给你灵丹恢复。”

“你姑奶奶不稀罕。”

“喂!你是不是怕了?在准备什么阴谋?喂!陆宜枝?喂?”

高必诺喊了几声,并未得到回应,也就耐心等待了,反正陆宜枝答应下来的事,极少有反悔的。

等了半个时辰,又过了一刻钟,陆宜枝才拉开院门走出。

少女一身青色衣裙,有镂空花纹,有蝴蝶结,有褶皱,有裙带,飘飘如仙,摇曳生姿,面上唇红齿白,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高必诺呆了呆,一脸惊艳,随即面色一黑,这小妞用了半个时辰,竟是为了沐浴更衣,化妆打扮!

什么个意思?

“高必诺,你又不知死活,这次你死定了!真的,死定了!你死了化作厉鬼可莫要怨我啊。”陆宜枝提着剑,用剑鞘指了指高必诺,趾高气昂道。

“走!”

高必诺受够了耀武扬威的陆宜枝,不想过多废话,以免被连番暴击心灵,急吼吼的往斗法台走去,此次定要狠狠扬眉吐气,让陆宜枝低下高傲的头颅,灰头土脸。

陆宜枝目光闪烁,心中犯起嘀咕,这厮自信满满,莫非学了什么致胜绝招?

二人来到一处空荡荡的斗法台,途中人流汇聚,不久便是人头攒动,人满为患。

双方跃到台上,台下便是一阵嗡嗡响的窃窃私语,嘀咕声汇聚如雷,不绝于耳。

无非是说,这二人怎么又打起来了?有人则悄悄透露,是高必诺发出的挑战,这才落败三天吧,就斗志昂扬的了,怕不是学了什么致胜秘术?

有人则怀疑,也许是高必诺请教了师傅,得了指点呢。

众人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热火朝天之际,台上的陆宜枝刚要嘲讽高必诺几句,高必诺就悍然出击,凶猛异常。

陆宜枝冷哼一声,骂了一声“求死笨虫!”

少女身若翩鸿,剑若雷霆,往高必诺狠狠戳去。

高必诺人剑合一,化作长虹跟陆宜枝对攻一击,二者轰然倒退,犹如雷霆炸金铁,滋滋声不绝于耳。

高必诺双足落地,嘿嘿一笑,大跨步绕着陆宜枝走,长剑舞动,剑气犹如潮水一般冲向陆宜枝。

陆宜枝冷笑,怡然不惧,人剑合一,皆化雷霆,轰然劈开了剑气潮水,直指高必诺。

高必诺迎上,凶猛对劈数剑,他应对顺畅,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对陆宜枝的一切都熟悉,砍得雷光涣散,或有崩断趋势。

隐隐间,高必诺感觉真气流经穴窍,有种圆满无缺之感,一种不似以往的扎实感,充实感萦绕心头,安心快意。

在跟韦落对剑之时,那股雷霆之力,强横霸道又诡异,令他的真气都有些畏畏缩缩,充盈穴窍,却又恰到好处,充盈舒畅。

如今亦是如此,却是自己有意为之,高必诺福至心灵,觉得这韦落或是无意间给自己做了磨刀石,陆宜枝也是一块磨刀石,却不如韦落那块。

韦落修为逊色于陆宜枝,可论起面对面斗法,却是韦落给他压力大,如今面对陆宜枝,反而得心应手,痛快极了。

而陆宜枝呢,却有一鼓作气击败高必诺的打算。

陆宜枝倾力为之,毫不保留,反正有师傅收拾残局,奈何这高必诺修为一如既往,却给人坚如磐石的感觉,竟是久攻不下,以往高必诺应对不了的绝招,如今也能应对了!

“雷霆万钧,变化无穷!”

陆宜枝一手持剑,一手掐诀,雷印跃出,犹如精灵一般飞旋,窥觑空档便趁虚而入,一手剑法出神入化,快如奔雷,攻击高必诺。

高必诺哈哈大笑,身上迸发的真气,便能斩碎雷印,顺着剑身而来的雷光,更是一抖手腕便抖了去,气势如虹,霸气侧漏,越来越疯狂,他的剑击中雷剑,都能让陆宜枝呼吸一变,气息有些紊乱。

又斗了片刻,陆宜枝面色越来越难看,像是肺腑遭到了冲击,却死死咬着唇,不肯认输。

高必诺眼珠子一转,暗自摇头,虽说想让陆宜枝败得难看一点,却忌惮她那个蛮不讲理的师傅,便突然爆发,一举击败陆宜枝。

剑光滔滔,陆宜枝挥剑抵挡,一则雷霆剑光似有缺漏,二则后继无力,被掀飞老远,衣裙也破了几处,可谓狼狈不堪,仙女气质全无。

陆宜枝强提一口气,推掌弹起,飘然落下,转身就走。

“嘿!陆宜枝!你败啦!哈哈哈哈……”

高必诺扬眉吐气,猖狂大笑,忽然一拍手掌,一脸懊恼道,“哎呀!我太急躁了啊,早知如此,就该赌点东西,瞧陆宜枝心气滔滔,怕是节操都敢赌啊!”

他又看了看台下有些木然的同门,挥了挥手,纵声长笑,飘然而去,高歌道:“我是涅月仙门人,一剑削悍妇独去!哈哈哈……”

台下有人嘀咕道:“真是豪气干云啊,不过,我怎么感觉他很欠捶欠戳呢?”

“同感啊,这是要翻天了呢!”

……

白裙小女孩荡着秋千,一双脚丫子不断踩着,犹如凌空飞渡,她竟是光着脚丫不穿鞋的,赤足晃荡,晶莹剔透,堪比上等白玉。

有很多人问过她,“你这样踩到小石子不痛吗?”

她从来都是不予理会的,眼瞎啊,人家明明是飘着的,为了不惊世骇俗,这才一步一步走着路……瞧不出来?瞧不出来就是瞎,谁理睬瞎子啊。

还有长老弟子问她,“你总是荡秋千不修炼,为何还能青春永驻,修为高深?”

这时候,白裙小女孩就会冷冷的瞪一眼对方,骂道:“你傻啊?荡秋千不是修炼啊?荡秋千多愉悦啊,与风为伴,起舞于天,伸手可触大道!”

好些长老弟子们悻悻然,灰头土脸跑开。

还有好奇心旺盛的,胆大包天的,向白裙小女孩请教荡秋千如何手触大道。

白裙小女孩就呼啦呼啦传道一通,听入耳中的长老弟子如获至宝,或求教钻研,或下山寻学识渊博的老人解惑,结果被告知是一些偏门典籍言论……

这些长老弟子鼻子气歪了,却不敢寻白裙小女孩晦气,别看小丫头人畜无害,却是涅道宗那边的顶尖修士,在仙魔大战都是凶威赫赫的存在,谁敢碎嘴一两句?不过就在心中腹诽一句,“老妖婆害人不浅。”

谁也不知道小丫头模样的白裙小女孩几岁了,曾经有一位憨傻小子问了,被一甩手掀飞半空。

“小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这般嘀咕了一声。

又过了好一阵,她有些不耐烦了,却也终于见到陆宜枝回来,模样狼狈,戚戚可怜。

“怎么了?”白裙小女孩目光冰冷,气质一变,犹如魔女降世,令人惊颤。

陆宜枝惭愧不已,低声道:“我败了……”

“说一下具体情况。”

“高必诺根基更稳了,出手非常古怪,总能让我真气游走不畅,招招针对我的破绽弱点……”

“哼!!”

白裙小女孩冷哼一声,一跃腾空,消失不见。

陆宜枝呆了呆,喃喃道:“师傅这是干嘛去呢?”

……

白裙小女孩步步凌空,来到山脚下,撞入一片树丛,虚空泛起涟漪,一座草屋坐落山石一角,她一步来到屋门前,小手掌猛拍屋门,喊道:“糟老头子!快出来!”

屋内毫无动静,白裙小女孩抬脚就踹,一声闷响,却是踹出了一幕屏障,挡住了脚丫子。

“呦呵!”白裙小女孩咧咧嘴,露出凶恶状,卯足了劲儿,又抬起脚丫子。

院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又高又胖的老头,脚丫子就往老头脸上招呼过去。

“呸!”

老头面色一变,张口吐了一口唾沫,身上掀起曜日金光,拳击脚丫子。

“哎呀!脏死了!”白裙小女孩身躯一晃,远远飘开。

老头一拳打空,松了一口气,板着脸道:“游飘儿,你来此捣乱么?”

白裙小女孩双手叉腰,骂道:“你个老不羞,吐唾沫恶心人!”

老头反唇相讥道:“你个老太婆!臭脚熏死人!”

“想打架啊?”

“不想!”

老头黑着脸道,“有事说事!”

游飘儿咬牙道:“老不羞!你是不是指点你徒儿攻击我徒儿的破绽和弱点了?”

老头愕然道:“你说啥?”

“装蒜是吧?”

“老夫以人格发誓,老夫不知此事!”

“你有人格吗?”

“……”

第七章 茶花镇买药

老头决定不与游飘儿口舌之争,太难了,往往是费心费力,却依旧大败而归。

他想了想,忽然面色一变,似乎想通了某些关节,咬牙切齿道:“是谁胡乱指点我徒儿?若是揠苗助长,留下后患,我必不饶!”

游飘儿狐疑道:“真不是你?”

老头反应激烈,气呼呼道:“你当我傻啊?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我岂能不知?我知徒儿招术稚嫩如孩童,却不会直言直语道出,让他自行领悟,一块璞玉,我岂能轻易打上我的烙印,定了模样?”

游飘儿冷哼一声,说道:“可我徒儿败给了你徒儿,据我徒儿说,她的破绽和弱点被处处针对,难以施为,若是你将我家徒儿的破绽和弱点瞧了去,告知你徒儿,又待如何?”

老头一张圆脸红鼓鼓的,他怒道:“游飘儿,你瞧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

老头被噎得不行,捏拳道:“你随我来,我且问问,你潜在一旁听着,如何?”

游飘儿哎呦一声,啧啧道:“这挺可以的,看你爷俩怎么演戏。”

老头黑着一张圆脸,忍着一巴掌将这小不点拍成肉饼的冲动,一跃而起,跳出这座障眼法蒙蔽的空间。

游飘儿一步踏空,紧随其后。

……

韦落料想不到一场胜负惹起了偌大风波,他脚程飞快,花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山下附近的一个小镇,茶花镇。

茶花镇不盛产茶花,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据说是涅月门一位女长老的提议,一个小镇而已,涅月门对此毫不在意,都卖了一个面子给那位女长老。

镇上有许多南离洲大势力修士,一些是应召而来,对抗妖魔进攻的,一些是来见识仙魔大战的,一些纯粹是凑热闹的。

镇上居民多数是南迁而来的平民百姓,有流民,有寻常百姓。还有落地生根的商贾之家,这类是比较有背景的,否则难以在小镇混得开。

在涅月门北面,像茶花镇这样的小镇,有九个,还有一座雄城,也是涅月门归属,算是妖魔北上的第二屏障。

如茶花镇,在雄城南边,相比于雄城北边的小镇就要萧条一些,毕竟后者比较安全。

相比于一些国度的小镇,茶花镇还是不差的,而且卧虎藏龙,更有许多灵药法宝贩卖,属于寻常百姓口中的神仙小镇,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几乎都是绝迹的。

反而是雄城北面小镇,不时有妖魔潜入作祟,如此说来,反而是北面小镇危险了。

少年韦落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茶花镇了,当初韦落父母就带他来逛过数次了,在武人修士横行的小镇,并不平静,虽是低调了些,却也跟人闹过一些矛盾。

比如说,“你瞅啥?”

“瞅你咋滴?”

“你再瞅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

噗戳!一柄飞剑刺穿脑袋,双方都背景深厚,可是掀起了一场乱斗。

少年韦落曾在小镇见到一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可是惊艳到了,挪不开眼,被小姑娘骂了一通,惊人的性格恶劣。

韦落母亲护犊子,就跟人吵了一嘴,矛盾升级打了一场,双方还算克制,不曾分生死。

在涅月门大本营,门下长老弟子哪能轻易吃亏?

韦落进了小镇,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三两步便能从路人身上感受到一股股或凌厉或内敛或锋芒毕露或阴沉晦暗的气息,更有武人的一身气血翻腾如曜日。

武人修元气,有内外功之分,外功炼体,皮、肉、膜、筋、骨、髓,筋骨齐鸣罡气生,血气如烘炉。

内功由内而外,一口元气断山河,元气冲天,气冲斗牛,以武入道,可翻山倒海。

然而,即便是以武入道的武人,相比于修士而言,却只能算是陆地神仙,有威胁,却还是凡人。

修士在修行之初,便已窥天地大道,求长生,变化多端,有无数障眼法。

武人却着重于自身潜能激发,达到极限,便抢夺天地之力,再以武入道。

修士启程难,武人道途难。

小茶花药铺。

这是茶花镇里最大的药铺,草药齐全,有口皆碑,价格偏贵,却也贵得不多。

这些信息,是许多涅月门弟子都知道的。

韦落走入铺子里,一股混杂浓郁的药味便扑鼻而来,精神不免为之振奋,身躯颤抖,浑身血肉雀跃,像是对散发草药气息的东西垂涎三尺。

药铺内很安静,有几人在购买药材,有人手持药方,递交给店伙计,然后耐心等候;有人事先写下所需药材,给药店伙计抓药;有人口述所需,又不与他人声音交汇而显得嘈杂。

韦落扫视一圈,见药铺伙计有五名,而且都在忙着,心中暗暗感叹一声,倘若不是巧合,那么这家药铺真的是生意兴隆了,日进斗金啊。

有一位气血如烘炉的武人拎着药材走了,随意瞥了韦落一眼,便淡漠的收回目光,竟然有一丝傲气流露。

韦落撇撇嘴,一边取出事先写好的药材单子,一边走向柜台,双手抖着单子,捋直了就要伸手递给药铺伙计。

身侧一道身影掠过,卷起一股醉人香风,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一股冲劲袭来,韦落真气起伏,便又快速压下,然后被撞了一个踉跄,心头难免不快。

“店伙计!抓药,百万火急!”

清脆嗓音响起,稚气娇柔,气喘吁吁,又火急火燎的,是一个小姑娘。

韦落心头火气消了一些,小姑娘说完,催促着店伙计快点快点,直到店伙计去抓药,这才转向韦落,恭敬有礼道:“对不起啊,大哥哥,人命关天,百万火急呢,您谅解一下,还有,刚刚撞你一下,也要跟你说对不起。”

小姑娘面容精巧,粉雕玉琢,一双大眼十分灵动,梳了一条马尾辫,已经垂到腰间了,一条黑长裤,一件花纹衫,质地柔软,材料上乘。

小丫头穿着得体,呼吸绵长,已经恢复平稳,气血旺盛,却是修炼了内功的小武人,这类人在茶花镇可不是简单人物。

韦落彻底消气了,不是因为对方不简单,也不是因为小丫头长得可爱娇柔,而是因为小丫头还算懂事知礼。

“无事。”韦落摇摇头。

这时候,一侧的汉子提起店伙计抓好的药材离去,韦落挪步过去,将单子递给了那名店伙计。

店伙计接过单子看了看,眉头一皱,半天捋不顺。

“大哥哥,你人真好!”小姑娘看向韦落,由衷道,声音清脆,挠入人心,极具感染力。

韦落笑笑不语。

小姑娘似是一个健谈之人,又自顾说道:“真的,镇上好多人脾气可差了,你撞人一下,人家就能拔刀砍人,太吓人了,相比之下,大哥哥实在是太好了!也就比我老师差一点点。”

韦落看了看小姑娘,觉得有趣,就笑道:“你老师是谁啊?”

小姑娘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正要开口,韦落面前的店伙计就捷口先开了,“这位公子,您这堆药材,可不便宜啊。”

韦落挑眉道:“要多少钱呢?”

店伙计思考片刻,说道:“至少两百枚虎头金!”

“一百五十枚凤羽龙鳞金可否?”韦落反问道。

店伙计眼眉一挑,又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韦落当即取出一个袋子,丢到柜台上,店伙计拎起,打开,掂了掂,笑道:“可以了,不过你这些药材,有些在二楼,需要等久一点。”

韦落点点头,店伙计便拎着一袋凤羽龙鳞金,捏着单子去抓药了。

“袋子记得还我!”韦落喊了一声,店伙计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一眼,神色古怪点了点头。

整个过程中,小姑娘抓耳挠腮,似乎有什么话不吐不快,又不好插话,直到此刻才得了机会,顿时兴高采烈。

然而,她这边的店伙计已经抓好了药,将药材放到了她面前,神色温暖和煦。

小丫头拎起药材,对韦落喊道:“我师傅叫陈儒风!人命关天,我先走了!我可是主动请缨而来,要快去快回,不能让师傅失望!”

话音未落,小小身影已经烟溜而去,像一只极速奔跑的小猴子。

“陈儒风?”那店伙计微微咋舌,露出震撼之色,显然是认识那个叫陈儒风的人。

韦落也是神色微动,记忆中有过此人风闻,据说是一名儒士,在某一个国度官至礼部侍郎,为人中规中矩,却被陷害流放,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在流放途中挣脱枷锁,远遁而去。

五年前,陈儒风来到茶花镇,投入了仙魔战场,一口飞剑傍身,凶残得很。

“陈儒风是修士,却怎么教人练武呢?”

店伙计嘀咕一声。

韦落随口道:“也许是那小姑娘修道天赋有限吧。”

给韦落抓药材的店伙计在前堂鼓捣一阵,又去后堂鼓捣,然后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那店伙计才兜着一捆药材,放到韦落面前。

店伙计笑容可掬。

韦落凑近药材,左看看右看看,又凑近鼻子嗅了嗅,片刻后,伸手道:“我的单子呢?”

“真要回袋子?”

“单子,我的!单!子!”

那店伙计眼角跳了跳,笑道:“小公子,有何不对吗?”

“我的单子。”韦落神色不变,语气又加重。

那店伙计拧着眉,慢吞吞将单子给了韦落。

“这药材,你确认一下,这些是不是按单子抓的药材?”韦落抬头看着店伙计,似笑非笑道。

那店伙计面色微变,沉声道:“公子此言何意?”

其余四名店伙计纷纷望来,最新走进药铺抓药的几人也纷纷侧目,饶有兴致。

“给你一个机会,确认一遍,若是你肯定了,咱们就来说道说道。”

韦落清了清喉咙,认认真真,缓缓说道。

那店伙计神色镇定,身躯却不自觉颤抖,额头冒出些许冷汗,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此间不乏慧眼如炬之人,顿时一个个目光玩味,给了那店伙计极大压力。

第八章 狡猾小子

“哎呦!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

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声音落下,风卷残云,一个精瘦老头来到柜台,撞开店伙计,来到了韦落面前。

老头枯瘦如材,大袖飘飘,竟然穿着一身儒雅衣衫,颇有沐猴而冠的感觉,头顶油亮发髻,山羊须,八字须,笑容和蔼可亲,慈祥和善,充满了亲和力。

韦落心中涌起一股怪怪的感觉。

“小兄弟,何事动怒啊?”老头笑眯眯道。

韦落也笑眯眯回应,将手中单子拍在药材上,轻声道:“无事,提醒一下店伙计,让他帮我确认单子的药材而已。”

老头依旧笑眯眯的,嘴角却有些抽抽,鼻子翕动片刻,抱起药材和单子,笑道:“小事,小事尔。”

他看向那店伙计,“听到顾客要求了吗?不要嫌麻烦,快跟我来,一起核对核对!”

那店伙计连忙点头,跟着老头往后堂疾步走去。

就在这时,韦落耳畔钻入老头的声音,“小兄弟,会做人啊,这次药材白送,另外送你一枚神药令,塞在药材中,往后本药铺一律给你让利一成,如何?”

韦落神色淡然,抬手在柜台上扣了扣,又收回手,双手背负。

“这就完事啦?”

一位看热闹的大汉忍不住咧咧嘴,一脸败兴不爽的模样。

“有趣,有趣。”一位负剑男子笑呵呵出声。

“有趣个屁!”汉子一脸扫兴。

后堂。

老头拐入堂中,那店伙计亦步亦趋的跟着,步入堂中,立即弯下腰,佝偻下来,可怜兮兮。

一抹光幕以老头为中心展开,形成圆形屏障,他跳起来一个鞭腿将店伙计抽飞,将人抽得撞在屏障上,又弹回摔落下来。

老头蹦过去一顿踩,“你娘的!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欺人年幼啊,遇到老江湖了吧?狗东西!亏死了啊,你个死赔钱货!”

“掌……掌柜……您……啊……”店伙计艰难开口,却突然高亢起来,变成了惨叫。

“你娘!想死啊?老子早跟你说了,做事谨慎小心掂量好,出事你担着,今天那小子懂事,不然你得死翘翘!”

老头踩了一阵,吐了一口气,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将一大捆药材挡下,摘下几包,扔到一边,火急火燎的拎起单子去抓药。

有店伙计进来抓药,见到地上唧唧哼哼不敢大声惨叫的伙伴,悚然一惊,立即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继而视若无睹,神态自若的去抓药。

老头抓药回来,见地上那王八蛋,抬脚就是一踹,骂道:“东西还收着呢?”

那店伙计哆哆嗦嗦的往怀里摸去,摸出一个小袋子。

老头一勾手,小袋子飞起,落入枯瘦的手中,他拎着袋子去开一个嵌入墙中的柜子。

柜子有几个格子,老头从一处格子抓出凤羽龙鳞金,撞入袋子中,掂了掂,一脸肉痛,又麻利的锁上柜子。

神药令,凤羽龙鳞金,老头一股脑塞入药材之中,抱着走回前堂,路过地上那王八蛋的时候,又踩了两脚,骂道,“亏死老子了!还装死躺尸,信不信老子让你变成真尸?”

那店伙计一咕噜爬起来,吧啦吧啦抽泣起来。

“晦气!”老头摇头叹气,如丧考妣,突然嘴角一扯,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温暖和煦,和蔼可亲,掌控自如。

老头将药材放倒韦落面前,笑呵呵道:“小兄弟,么得事,莫有问题的。”

韦落也笑呵呵道:“掌柜出手,经验老辣,我信您!”

说完,抱起药材,转身离去。

老头笑容满面,四顾一圈,拱手作揖,连声道:“恭喜发财,恭喜发财,都是衣食父母嘞,欢迎常来,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来买药强健体魄啊。”

老头又转回了后堂,笑容收敛,看向店伙计,冷声道:“损失从你月钱里扣!”

他咬咬牙,又想抽人,见店伙计凄凄惨惨又可怜兮兮的模样,给忍了,迈着八字步离去。

那店伙计面色一敛,咬牙切齿起来。

……

韦落抱着药材走出药铺,就径直往小镇外走去,这次并不打算在镇上多留。

赶了一会路,韦落忽然侧头,看到身旁亦步亦趋,笑眯眯跟随着一位负剑男子,不由微微皱眉,停步转身。

那负剑男子也是停步转身,笑容依旧。

“你在跟着我?”韦落边走边看向负剑男子,疑惑问道。

负剑男子点点头,一脸好奇问道:“小茶花药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息事宁人了?”

韦落剑眉微掀,茫然道:“你在说什么呢?”

负剑男子严肃道:“小子,你这是纵容罪恶啊。”

韦落长叹一声,这是遇到高手了呢,还是正义感爆棚的王八蛋。

“小子,我正义门是容不得这等腌事的,你家住何方?长辈是谁?我闵不灭是容不得这种事的,必须跟你家长辈说道说道。”负剑男子横眉冷眼,絮絮叨叨,喋喋不休,一身正气凛然,犹如实质一般。

韦落眼角抽了抽,沉声道:“前辈,小子又不曾杀人放火,您何至于此?”

负剑男子闵不灭摇头道:“小善累大善,小恶积大恶,杀人放火这种事,在于防微杜渐,如今你作恶,即便再小,距离将来的杀人放火也不远了。”

“前辈言重了。”

韦落站定,认认真真道,“店伙计欺客,是有不对,却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因此不该赶尽杀绝。小子修为浅薄,又不敢得罪于人,因此不该揪着不放。”

“前辈,天下间不平事多如牛毛,我这事实在不该让您如此费心,有时间何不救死扶伤?携救命之恩劝人向善,效果必定奇佳。或许您会说,天下事多,您见一件管一件,可也要深思熟虑,是管了之后,事态平息了,还是反而更糟糕了。”

负剑男子瞪大眼睛,撸起袖子道:“有趣,有趣啊。比我能说,真能说,来来来,咱们坐而论道,好好讲讲道理。”

眼前忽然一晃,那小子竟然飞奔而走了!

闵不灭愣了愣,随即嘿嘿一笑,搓搓手道:“好一个狡猾小子,有趣啊,跑得了吗?”

韦落一路飞奔,不过片刻,前方便见到闵不灭似笑非笑的迎面走来。

韦落脚步一顿,颓然丧气,迎面走向闵不灭,后者微笑道:“咋不跑啦?继续啊,多好玩呢。”

闵不灭笑容一僵,他见少年对自己视若无睹,径直撞了上来,不由撑开一道真气屏障阻挡少年脚步。

少年却身躯剧震,啊呀一声惨叫,倒飞摔落,怀中还死死抱着一捆药材,痛得龇牙咧嘴,却咬着牙,似乎在强忍疼痛。

闵不灭呆住了,喃喃道:“这小子给大爷下套呢。”

街上行人纷纷驻足侧目,目光各异。

“这家伙欺负小孩呢?”

有一个佝偻老人嘿嘿出声,声音沙哑如磨砂,格外突兀人。

“未必是小孩,也可能是故意示弱,瞧一会就知道了。”

一位头戴玉冠的道长冷静说着,目光却直直盯着闵不灭。

许多目光都凝视着闵不灭,有寻常百姓,有隐世高人,有龙行虎步的武人。

韦落起身走向闵不灭,众人立即精神绷紧,以为要展开大战,却见少年绕过负剑男子,健步如飞离去。

负剑男子呵呵一笑,拱手一圈,就要追着少年而去。

头戴玉冠的道长拦住闵不灭的去路,笑道:“说说什么事吧?若是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不可饶恕,贫道让路。”

闵不灭摇头苦笑,说个屁啊,得罪小茶花药铺,不好玩的,他蓦然惊醒,自己都忌惮药铺三分,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揭露丑恶呢?

不对!少年说了是童言无忌,自己挑明一切则有针对小茶花药铺的嫌疑,不可混为一谈的。

闵不灭想了想,说道:“那小子偷了我的钱。”

道长脸颊抽了抽,眼睛眯起,似有道道斩人锋芒掠出。

“道兄,此人将你当傻子糊弄,飞剑戳死他!”

佝偻老人连忙煽风点火,呼喝不停。

闵不灭看了佝偻老人一眼,转身离去,道士就这样看着,既然此人不追着那孩子去了,就不会再去寻那孩子的麻烦,这是他的感觉。

……

韦落摆脱了闵不灭,脚步更是飞快,生怕那王八蛋又追上来挡住去路,千万不要跟这种人讲道理,这种逮着他觉得不对的事就喋喋不休的人,脑子有坑,执拗又古怪,不能以常理揣度,往往也不会讲什么不可凌弱恃强之类的道理。

你不对,就是你不对,说破天都应该去纠正,保证不会再犯,至于他自身有什么问题?没有的,本身就是行为准则标杆嘛。

可你让他遵循自己的道理试试?

韦落路过一家地摊,见是卖竹篓的,大小合适,就买了一只,将药材尽数塞入竹篓里,提起背着,合适极了。

少年灿烂一笑,蹦蹦跳跳,往镇外走去。

摊位上,正编制竹篓的老人笑了起来,悠然道:“缘分人啊。”

第九章 敢问姑娘芳名

韦落背着竹篓走出茶花镇,背上突然一轻,飘飘如尘,似是空无一物,只有肩头缠着棉布的竹带触感还在。

“谁在玩老子?”

韦落心头火起,却知道不管是谁在作祟,自己就是蚂蚱一只,还是不会飞那种,只能压下火气,平静下来,将竹篓放下,打开竹编盖子。

竹篓内空荡荡一片,韦落皱紧眉头,神色微动,伸手入竹篓之中,摸索片刻,提起竹篓仔细观摩起来。

“这是符文?”

韦落催动神识,抹过竹篓竹片,神色动容,抬手伸入竹篓,片刻后,抽出一捆药材,怔怔出神。

“洞天秘宝?”

身侧不远处传来一个天籁之音,是女音,悠长动人,惊讶疑惑。

韦落一手扣着竹篓,手腕抖动,一手陡然拔剑,化作一缕青烟,剑光呼啸,刺向声音传来之处,快若闪电,势若奔雷。

一剑掠空,韦落目光一转,神色凝重起来,另一手的竹篓竟然变成了拇指大小,被他攥在手中,剑身一翻,剑尖上挑,斜切而上,剑光左右倾吐,横扫一片。

前方空间荡起涟漪,空间如幕卷起,将剑光扫荡到一边,现出一道身形,身躯妙曼,却是女子。

韦落可不管这个,从出剑那一刻起,便是猛虎出闸,挑、拨、切、刺、转、绕、劈、划、斩、撩,剑式变化,层出不穷,连绵不绝,气势雄浑无双,似是不将对手砍死都不罢休。

“好凶!”

女子冷笑一声,针锋相对,应对自如,竟然闲庭信步,神态从容,气质悠然随意,显然比韦落更胜一筹。

韦落突然抽身而退,身上雷光滋滋闪烁,刹那数丈,远遁而去。

“真果断!”

女子赞了一声,宝剑抛出,化作虹光追上韦落,剑光挥洒,如雨幕降下。

韦落手腕翻转,剑转如轮,将雨幕挡下,纵起退开,站立不动。

宝剑悬停,女子走到剑旁,看着韦落,漠然道:“怎么停手了?”

韦落看着女子,看得仔细真切,面露惊色,一则惊艳于女子的貌美,二则惊讶于女子年岁,看起来跟自己相差无几。

也许此女跟陆宜枝师傅一般,是一个驻颜有术的老妖婆,不过,韦落凭直觉知道不是,这种得天独厚的天才,在哪一个年代都会有的,并非境界高就是老家伙。

他垂头丧气,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恹恹道:“在一位炼气九境以上的剑仙面前,我能打得过,跑得了吗?”

少女微微一笑,抚掌道:“你这孩子厉害了,出手凶狠利落,退走果决坚毅,还有自知之明,识趣懂事,像极了一个杀人如麻的老江湖!”

少女语气神态老气横秋,却有一丝掩藏不住的稚嫩娇柔。

炼气九境,元神强大,真气磅礴有灵,能御物腾挪。剑仙修剑,养成剑元,杀伐凌厉,能附着宝剑飞驰肆虐,若是有宝剑傍身,心意相通,飞剑更为可怕。

倘若有宝剑孕养丹田,作为本命飞剑,威力又更上一层楼。

这位少女至少是跟宝剑心意相通的大剑仙。

韦落对少女的话置若罔闻,抬手道:“姑娘想要这洞天秘宝,你饶我一命,我给你就是了。”

少女闻言,气呼呼道:“谁要……”

她话音一顿,明眸如宝珠,溜溜一转,精巧细致,继而冷笑道:“杀人夺宝这种事,谁会傻到留活口?”

韦落沉声道:“我是涅月门弟子。”

少女四下看了看,悠然道:“猜到了,又如何?”

韦落眯起眼,一副要玉石俱焚的模样。

少女笑颜如花,百花失色,正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万法无忌魔韦落饶是见多识广,此刻也晃了晃神。

少女敛住笑容,淡然道:“小子,我逗你玩呢。我对你可并无恶意,不过是好奇闵不灭那厮为何会盯上你罢了,你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韦落愕然,将信将疑。

少女怕韦落不信,又解释道:“还有啊,我用隐身符遮蔽踪迹,也不是想偷袭你,只是觉得好玩,顺便试试你的神识感知如何,结果呢,你很厉害嘛。至于那洞天秘宝,我也只是惊讶而已,不知道那个卖竹篓的老头家的竹篓有几个是洞天秘宝,回去我得全买了。”

韦落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原来如此。”

“姑娘认识那个闵不灭?”韦落想了想,好奇问道。

“认识,不熟,他还跟我嗦嗦一大堆,教我道理,不该如何如何,劝我维护正义,惩恶扬善。”少女唉声叹气,“所以对你是有些同情的,因为你不行,只能受着絮絮叨叨的闵王八,我祭出宝剑就让他闭嘴了。”

韦落面色一黑,什么叫“你不行”?好歹说清楚啊,让人听了多难受?

他笑容转瞬之间,就绽放开来,温暖和煦,由衷敬佩道:“姑娘真是威风凛凛,卓然风姿,在下佩服。”

少女扯了扯嘴角,不为所动。

随即,二人就大眼瞪小眼,氛围诡异。

少女眯眼道:“你还没说你做了什么坏事让闵不灭盯上呢。”

韦落苦笑道:“姑娘好奇心真重啊,我说我的,你也说你的,交换一下,否则我心里不平衡,如此可否?”

少女悠然道:“你不平衡,是你的事,谁让你弱呢?”

韦落喟然长叹,“可不就是么?我以神识交流之法告知姑娘吧,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

少女惊讶道:“何必呢?你以传音秘术告知我也可,神识交流,你不怕我侵蚀你的神识,窥探你的一切秘密?”

“姑娘不是那种人。”韦落奉上一记马屁,郑重其事道,“我怕这附近还有前辈高人如姑娘一般,施展障眼法窥探,传音秘术容易被偷听去,若是前辈高人守口如瓶还好,若是一个大嘴巴,我可就麻烦了……对了,姑娘不会是一个大嘴巴吧?”

少女面色一黑,怒道:“我看起来像市井妇人吗?”

“不像。”

少女神色缓和,“再说了,哪还有什么前辈高人对你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感兴趣?”

韦落不着痕迹的瞥了少女一眼,然后催动神识,化作一缕,掠向少女,后者神识掠出,彼此感应,接触碰撞。

少年将事情经过化作神识念头,传给少女。

少女承接神识念头,如读书识字,知晓经过,啧啧出声。

少女赞道:“你对药理竟是如此精通?”

韦落谦虚道:“略知一二而已,我还有事,先走啦。”

少女点点头,“我送你一程吧?”

“好啊。”韦落没有拒绝,心中暗赞,少女真是人美心善啊。

一个闵不灭的纠缠,还真让人对他兴致勃勃了,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都有好几道呢。

或许那些人的心思只是如少女一般,看看热闹而已,可如今他暴露了洞天秘宝,就难免有人生出了觊觎之心。

韦落暗自感慨,数百年沉寂,重获新生就失了稳重,在获知随意入手的竹篓是洞天秘宝后,都忘了规避可能存在的神仙探查。

莫说是少女障眼法隐蔽身形这种手段,便是茶花镇上的大修士登高望远,施展千里眼神通,都能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了。

少女显然也是感应到了窥探之人,因此相送。

二人赶路,一路沉默,彼此无言。

少女忽然望向韦落,问道:“喂!你怎么不问我芳名啊?我闯荡江湖多年,无数男子都会问,不知姑娘芳名?或是,敢问姑娘芳名?”

韦落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事出反常必有妖。”少女严肃认真道,“以前有一个俊美男子,也如此这般,却是因为他有断袖之癖,还有好些个小修士,自惭形秽的,甚至不敢与我搭话,你是哪一类?”

韦落便露出了自惭形秽的神色,垂首道:“我自然是后者了。”

少女摇头笑道:“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你内心有傲气,身躯有傲骨,隐藏起来罢了。你面对我,能如此保持本心,若是不夭折,将来必有大成就。”

“姑娘这是自夸呢?还是在夸我?”韦落似笑非笑道。

“都有。”少女悠然笑道,“非是我自持貌美,是世间男子捧我太高,心生优越感在所难免吧。”

“姑娘所言极是。”

韦落连连点头,“敢问姑娘芳名?仙乡何处?”

少女灿然一笑,仿佛天地失色,她答道:“罗仁柠。”

“哦。”韦落点了点头,由衷道,“真好听!”

“是吧?”罗仁柠笑眯眯的,又是一番风情,韦落别过头去,眺望远方。

罗仁柠笑容微微一滞,又笑得更盛了,“喂!那边风景独好吗?”

“是啊是啊!”

韦落连连点头,“罗姑娘,在下韦落,涅月门弟子,你不要叫我‘喂’了,直呼韦落,或小韦都是可以的。”

“小韦?小喂!韦,喂!”罗仁柠嘀咕几声,突然又笑,“这不都一样吗?”

韦落眼角跳了跳,这少女这么爱笑的吗?偏偏笑起来好看得不像话,怎么说他也曾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可面对此女,却按压不住的心跳加速。

少女这是对自己有意?韦落这个念头一起,就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又不是志怪话本情节,哪有这种一见钟情?

见多识广的韦落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曾经就有一个女子仙门,最喜欢诱使男子作恶,然后光明正大,将男子击毙,说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完全无可厚非。

韦落心中惊疑,怀疑这个罗仁柠便是这类人了。

第十章 凶悍罗仁柠

事实证明,韦落是想多了,少女笑过后,似乎有些意兴阑珊,身上有冷漠气质弥散,一副懒洋洋作派,不愿多说只言片语。

韦落莫名有些失落,又松了一口气,念头掠过,便惊觉,莫非自己落入了少女圈套?

少女所作所为,言笑晏晏,就是为了拨撩人心,让人起起伏伏,以此取乐?韦落越想越觉得可能,心头凛然,幸好自己是万法无忌魔韦落,若是少年韦落,岂不着了道?

世间荒诞事极多,那些玩弄感情戏耍人心取乐的武人修士,韦落是见过不少的。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韦落曾经见过一位老修士,修炼出十个分身,各谋出路,有当官的,做生意的,当乞丐的,铁匠,木匠,水泥匠,读书郎,游侠客,泼皮无赖,御马车夫,都娶妻生子,乐在其中。

还有修魔女子,扮鬼吓人,夺魂摄魄,制作傀儡灵人,或吞噬修炼,作威作福,白日里则是青楼妙人,气质妖娆,受人吹捧。

也有道士和尚元神出窍偷窥妇人洗澡,评头论足,然后被老道士老和尚瞧见,引来天雷,险些劈得魂飞魄散。

林林总总,荒诞可笑,不一而足。

韦落做事向来问心无愧,自诩正派,还是被人逮着了喊打喊杀,按上了魔头的恶名,兴许他人所作所为也是问心无愧,自己一个魔头,不敢妄断善恶的。

初出茅庐那会,他瞧着觉得不对的事情,便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再拔剑相助的,说白了就是愣头青一个,惹了许多麻烦,一路坎坷还能走上大道,已经是蒙天垂怜,邀天之幸了。

少女是怪人,或不是,韦落只管装疯卖傻,春风化雨。

到了涅月门附近,少女都是神游物外一般走着恍恍惚惚的路,脚步轻盈如飘,如梦似幻,赏心悦目。

韦落看得心情愉悦,神色茫然,却心如明镜,震撼不已,这少女憨态可掬的此刻,便如心灵纯净如白纸的稚童一般,亲近自然,脚踩道律。

资质得天独厚,心境玄乎随道,不得了啊不得了,年纪轻轻便能御剑横天,果然是有道理……不不,简直蛮不讲理,让人嫉妒羞愧得想撞墙好吧?

“罗姑娘,多谢相送,我到了。”

韦落不曾打断罗仁柠的状态,一路走到涅月门范围,停下脚步,少女也停下脚步,似乎清醒过来,抬头遥望仙门氤氲,他才拱手执礼道谢。

罗仁柠点点头,说道:“小喂啊,好好努力修行,不要死在混天滩了。”

韦落面色一黑,这人年纪不大,却爱扮老,说话老气横秋的,这是什么毛病?

混天滩是西南岸主要仙魔战场,也是上寒洲往东西南北五大洲的主要入口之一。

“谢谢你啊,承你吉言了啊。”

韦落拱手抱拳。

“不谢。”罗仁柠嫣然一笑,“萍水相逢也是缘。”

“何不赠宝护我命?”韦落鬼使神差一般,笑嘻嘻回了一句。

“走咯走咯。”罗仁柠转身迈步,纤长双腿款款如踩道律,挥手道,“瞻仰了涅月门这种仙门神姿,涤荡心灵,本还想多瞧瞧呢。”

韦落笑而不语,这种天资,所在仙门比涅月门只好不坏。

天际一阵雷音长啸,划出两道白线,切割天云,倏然下坠,一缕剑光如流星而落,刺入地面,挡住罗仁柠去路,一道修长身影随之飘飘而下,犹如落叶棉絮。

一只脚踩在剑柄上,一位年轻男子双手交握,神色冷峻,一身白袍飘飘。

又是一道虹光回旋,悬停在年轻男子身侧,却是一位青年男子,披头散发,胡渣满脸,不修边幅,二者形成了鲜明对比,看起来反差极大。

韦落微微眯眼,随即撒开腿飞奔上去,抱拳施礼,“天海峰弟子韦落,见过莫师兄,公孙师兄。”

年轻男子是主峰神秀峰弟子,门主亲传,莫知负。

青年男子来头更大,是涅道宗宗主亲传弟子,公孙添丁。

公孙添丁看了韦落一眼,微微点头,莫知负则轻轻点头,却看也不看韦落一眼。

莫知负一直盯着罗仁柠看,突然疑惑道:“猪背峰弟子韦落是我涅月门弟子,那你是何人?面生得紧呢,莫不是什么妖魔奸细?”

罗仁柠双臂抱胸,面无表情的斜站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韦落连忙上前,笑呵呵道:“莫师兄,这位道友是我朋友,送我回宗门的,这就要离去了。”

莫知负陡然拂袖,一股磅礴真气推向韦落,后者身躯一震,连连倒退,微微抬头,面无表情。

“我问你了吗?”莫知负目光如炬,声音如雷贯耳,刺人耳目,似乎用上了神人问罪的神通,震慑魂魄。

韦落怔了怔,露出憨笑,憨厚亲和,令人莫名亲近,说道:“莫师兄,怎么那么大火气啊?这位道友真是送我回来的,来瞻仰瞻仰我仙门气派呢,不是奸细,倘若是奸细,岂能不想方设法进入宗门?”

“再废话砍了你啊。”莫知负掏了掏耳朵,脚下宝剑颤鸣起来。

韦落敛住笑容,不卑不亢,淡然道:“何至于此?”

罗仁柠静静看着,置身事外,又泰然自若。

“烦死个人!”

莫知负以指代剑,剑元四溢,随手向韦落斩去。

韦落拔剑,人剑合一化作冲天白虹,雷光滋滋,如春雷乍响,撞上剑芒,一声叮咛,韦落倒飞而去,远远抛飞。

莫知负眯眼道:“这小子还有点本事。”

韦落荡剑腾升,缓缓而下,面色苍白,却见莫知负脚下长剑掠起,飞驰而至,杀意沛然。

韦落目光冰冷漠然,唯独没有恐惧,到了此时此刻,罗仁柠好意思不出手?

果然,一道剑光飞掠,击中莫知负的飞剑。

两柄飞剑便在空中争锋相对,劈来砍去,叮叮铛铛声不绝于耳。

莫知负看着罗仁柠,大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看着他死呢,可是让我心有余悸了,差点背上残杀同门的罪行了。”

罗仁柠嗤笑道:“你这种人,残酷暴虐,估计已经有师兄弟死于你手,只是谁也不知罢了。”

莫知负摇头道:“你不要污蔑我,也不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残酷暴虐只是假象,我莫知负最是重情重义了,要是你听到一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叫,你肯定会气得一把道火将之焚灭成灰吧?”

罗仁柠惊讶道:“你就这么说同门师弟?”

“虽然是残酷了一点,却是大实话,我莫知负向来不喜骗人。”莫知负淡然道,“好了,将底细和盘托出吧,否则便要飞剑试试你的本事是哪门哪派的了,倘若还试不出,便只能将你当作妖魔奸细了,毕竟妖魔奸细是越来越神通广大了。”

“嗯,小子,小心谨慎,挺细致的嘛,该赏……糖葫芦要不要?”

罗仁柠点头,严肃认真道。

莫知负喟然长叹,“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你这种啊!”

他双指一抹,剑光炸裂,飞剑气势暴涨,狂劈乱砍如疯魔,斩得少女的飞剑翻飞倒转,抬不起头来,惨不忍睹。

“瞧给你能耐的。”

罗仁柠抬手一招,飞剑回旋,落入手中,莫知负的宝剑冲天起又回旋落下,犹如天罚降下,气焰滔天。

剑光如天雷落下,地面炸开一个天坑,罗仁柠身影早已消失,瞬间来到莫知负面前。

莫知负面色微变,踏风疾退。

罗仁柠如影随形,一剑冲天起,寒光凌虐,莫知负根本挡不住。

公孙添丁蓦然出剑,将罗仁柠的宝剑挡下,撩剑爆发,剑气淹没罗仁柠。

罗仁柠却半步不退,剑旋如陀螺,轰然破开汹涌剑气,面对的,已经是披头散发,面有胡渣的青年男子。

一瞬间,二人便不知对了几剑,公孙添丁倒飞出去,喊道:“莫知负!这是一个难得的悍妇,只能一起上了。”

莫知负沉着脸,说道:“公孙师兄,我飞剑替你掠阵!”

罗仁柠一指莫知负,又一道剑光飞掠而出,剑掠横空,留下一道痕迹,斩向莫知负。

莫知负大叫一声,抛剑抵挡,一声铿鸣,刺人耳膜,剑似哀鸣,被压到了莫知负面前,猛然倒飞。

这边罗仁柠施展缩地成寸神通,挥剑向公孙添丁斩去。

“山河剑印!”

公孙添丁双掌合拢,飞剑悬于身前,闪化道道剑元,化作一方山河印,下一刻,便剧烈震荡,轰然破碎。

“啧啧,真是一等一的大剑仙啊!”

韦落看得目眩神迷,啧啧出声,羡慕不已,这种感觉,一定很痛快,他都忘了这种感觉了,悲哀啊。

一柄飞剑打得莫知负不知南北,一人一剑逼得公孙添丁节节败退,这罗仁柠有极大可能出自不逊色于涅道宗的顶级教派。

“认输!认输!我认输!”

公孙添丁突然高喊出声,“住手了啊!你不希望我喊宗门高人前来吧?”

罗仁柠冷笑道:“我还是不是妖魔奸细了?”

“不是不是。”

“我问你了吗?”

“……”公孙添丁一脸郁闷,转瞬又笑嘻嘻,“姑娘如此维护猪背峰弟子韦落,看来交情不浅……哎!哎!我真的喊人了啊!”

第十一章 一剑裂地

罗仁柠终究没有穷追猛打,赶尽杀绝,打杀这两个瓜怂不难,却会惹上一堆麻烦事。

她曾经见过一位大剑仙被一群老头追杀,法宝不要命的砸,什么天雷地火珠,天崩地裂符,招呼起来让人焦头烂额,还有快掉完牙的老头一路喊打喊杀,将硕果仅存的老黄牙崩掉犹在呼天抢地,喊打喊杀。

原因就是那位大剑仙将老头们所在宗门的几个宝贝弟子全给大卸八块了。

那大剑仙还挺厉害,愣是给逃了,却被一群老头动了所有资源能量追杀,只能隐姓埋名,或远遁它洲。

罗仁柠是不怕这个的,不过,两个瓜怂罪不至死,弄死还得跟涅道宗记上一笔因果账,不值当的。

剑劈莫知负的飞剑回转入剑鞘,对阵公孙添丁的宝剑收入袖中,罗仁柠神色淡然,看着公孙添丁,“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公孙添丁突然一掠,掠到莫知负身边,按住后者手臂,沉声道:“莫师弟,不要冲动!深呼吸!深呼吸!凝神静气!”

莫知负握紧拳头,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深呼吸几口气,双目赤红渐渐散去,恢复平静。

他有些失魂落魄道:“公孙师兄,你我双剑合璧,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娘们!”

公孙添丁坦然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好了,小小挫折,何必难受至此?”

“这是一个小娘们……”莫知负哭丧着脸。

“莫师弟,那姑娘可在瞧着你,看笑话呢!”公孙添丁忽然低声细语。

莫知负面色一变,变得漠然冷峻,龙首傲天之姿态,斜睨罗仁柠。

罗仁柠怔了怔,伸手握住背后长剑剑柄,跃跃欲试。

莫知负脸色又变,冷漠淡然,举目远眺,刚才被一柄飞剑镇压得抬不起头来,屈辱感无比强烈,本想招来门内长老灭了这小娘们,当然,这小娘们的美非比寻常,能不灭就拘魂禁锢身躯,收为禁脔……

还好被公孙添丁拦下了,否则便是一场大麻烦,也可能这小娘们爆发压箱底手段,残杀自己和公孙添丁,然后逃掉,也可能逃不掉,无论事情发展如何,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了。

倘若彼此爆发压箱底手段,不管能否弄死这个小娘们,单凭此女手段推测,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一旦沾染因果,异日翻了因果账,他莫知负和公孙添丁怕是要给人赔命了。

“那个莫什么?”

罗仁柠指了指莫知负,喊道,“小子啊,是你先动手的,按照江湖规矩,要么给钱,要么卸掉一条手臂或是腿子。”

莫知负冷笑道:“我莫知负教训同门师弟,与你何干?你插手我宗门内事,你还有理了?”

“呦!来这一套啊?”

罗仁柠双臂抱胸,似笑非笑道,“来来,讲讲理先。第一,你污蔑我是妖魔奸细。第二,韦落是我朋友。第三,你因为我朋友据理力争,力证我不是妖魔奸细的时候,对他悍然出手,我若不阻挡,那还是人吗?”

“我挡下了,你却穷追猛打,视我如仇寇,我若修为稍差……啧啧,不敢想,不敢想啊。那莫什么,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好欺负?”

“老……我叫莫知负!”莫知负咬咬牙,想自称老子,又怕惹毛罗仁柠,他看向韦落,说道,“韦落师弟是我师门之人,我作为师兄,出手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并无不可,他都没有说什么,也不曾求救,姑娘就不该管!还有,韦落师弟,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他看向韦落,笑容玩味,却是将矛盾引到了韦落身上。

一个门主亲传,一个宗主亲传,对比韦落一个失了靠山的副峰弟子,身份地位,实际差距,都相去甚远。

韦落敢乱说话,莫知负就能让他在涅月门混不下去。

韦落笑了笑,说道:“莫师兄做的对。”

一直淡然处之的罗仁柠依旧一脸淡然,眼中却透着一丝失望之色,随即摇头失笑,这一切实在是太理所应当了,她竟然对这个涅月门小弟子心生一丝期待。

莫知负嘴角一扯,迅速扩大,继而哈哈大笑,“识趣识趣,你小子有前途。”

公孙添丁微微摇头,意料之中,在涅月门,哪一个弟子敢不给莫知负几分面子?

韦落话落,顿了顿又道:“可罗姑娘更没错啊。”

莫知负笑容一僵,公孙添丁愣了愣,露出莫名神色。

罗仁柠看了韦落一眼,这小子左右摇摆,想做墙头草,哪边都不得罪,却终究是两边不讨好的,她就非常不喜欢这种圆滑家伙。

莫知负嘿嘿笑道:“这小子想喝尿了,嘴骚,话更骚。”

韦落当作耳旁风,悠然道:“莫师兄小心谨慎,怀疑人人都是妖魔奸细,这是对的。朝我出手,怀疑我勾结奸细,也是对的。只是下手太狠,这是目中无人作祟的,也不能说错了,所以还是对的。”

“我并不是口服心不服,毕竟我现在还弱呢。众所周知,人们或是踩死蝼蚁,或是绕过蝼蚁,都不是蝼蚁意志所能决定的。然而,蝼蚁之死,谁又会怪罪人类呢?是啊,瞧你眼神,我可不就是那蝼蚁吗?”

“你小子絮絮叨叨的,真的能烦死我。”

莫知负捂了捂头,转向罗仁柠,“我是对的,被教训的人都承认了,你这就属于插手我们宗门内事了啊,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莫师兄,我说那么多,就是让你不要记恨我。”

韦落突然接口道,“可你似乎更恼我了,这我不能忍啊,反正都惹上你了,我也就坦诚相告了,你错了,大错特错!若不是罗姑娘挡了那一剑,我是避不开的,到时候半死不残,这跟残杀同门有什么区别?”

莫知负面色一黑,咧咧嘴,怪笑道:“你小子耍我?”

“没有没有。”韦落摇头如拨浪鼓。

罗仁柠怔了怔,这涅月门小弟子有意思了,好嘛,给莫知负拍了一通马屁,却绵里藏针,叨叨絮絮,一本正经,凭她的少女第六感,她敢断定,韦落就是有意为之,这可不比当场驳了莫知负的面子要命么?

突然,罗仁柠神色微动,感应到几道似有若无的精神窥探,略有明悟,看了韦落一眼,这厮说了一堆,莫非就是说给暗中之人听的?

可这韦落修为远逊于在场三人,却哪能第一个发现窥探者?

她宁愿相信韦落是一颗臭石头,又臭又硬又不要命那种,傲骨挺立,此时此刻,她又为韦落的安全犯愁了,终究跟她有点关系啊。

不对!若是涅月门高层知晓了事情始末,必有正直心善的长老维护韦落,不许莫知负胡来。

这韦落还挺有心计的嘛。

韦落的话似乎令暗中某人泛起了精神涟漪,让罗仁柠、莫知负和公孙添丁都先后感应到了。

莫知负皱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孙添丁传音莫知负,说道:“莫师弟,此事惊动了宗门高层,老头子们又不现身为我们出头,只能按照江湖规矩办了。”

莫知负一脸憋屈,难受啊,他哼哼唧唧道:“你想要多少钱?”

罗仁柠反问道:“你的胳膊值多少钱?”

莫知负面色一黑,随即冷笑道:“我的胳膊无价,只是你拿不走。”

“你要试试?”罗仁柠握住剑柄。

就在这一刻,莫知负心跳如擂鼓,仿佛有大恐怖降临。

公孙添丁无奈摇头,往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丢给罗仁柠,苦笑道:“姑娘,一百枚灵元石,当作赔礼了,只有这些,请笑纳。”

罗仁柠接过小袋子,掂了掂,沉默不语。

“还不满意?”莫知负目露凶光,颇有玉石俱焚的势头,还真是性格刚烈啊。

公孙添丁拍了拍莫知负的肩膀,后者龇牙咧嘴,气势崩掉。

罗仁柠看了韦落一眼,转向公孙添丁,说道:“原是不够的,不过,你们若是不为难我朋友,那就这么算了。”

莫知负冷笑道:“姑娘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宽吗?”罗仁柠想了想,抚掌道,“是挺宽的。平时山匪打劫,将士滥杀无辜,我都会管一管,将山匪塞进山里,不挖坑就买了杀人的将士。至于伤了我朋友的,我都切碎了。”

莫知负双臂抱胸,淡笑道:“如此听来,我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想试试?”

“……”

莫知负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突然被公孙添丁摁住,看着罗仁柠,正色道:“这个我可以保证,我也会看住莫师弟的。”

莫知负沉声道:“公孙师兄!”

“行了!”公孙添丁瞪向莫知负,喝道,“不要叫知负就自负得没边了,处理事情,不要凡事由着性子,会死的!”

“死就死……”莫知负嘀咕一声,“人生在世,若不能率性而为,活着有什么意思?”

罗仁柠笑道:“那莫什么,你想死?伸头过来,我送你一程。”

“老子莫知负!”莫知负咆哮一声。

轰!!

一道恐怖剑光掠过莫知负所在位置,大地轰然裂开,公孙添丁受到冲击,横飞出去,心头剧震。

第十二章 赠珠了因果

一剑地裂五十丈,锋芒毕露狠如狼。

韦落差点被这一剑的锋芒亮瞎了眼,一跃而退,抬手遮目,龇牙咧嘴,“凶残啊,这大剑仙不得了啊!”

罗仁柠左右手持剑,犹如罗刹附体,气焰滔天,目光如剑,微微仰首望去。

目光所及,一位老者提着惊魂甫定的莫知负,凌空而立,神色漠然。

“姑娘好剑法,老夫佩服!”

老者干瘦矮小,声音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语气平淡,却透着凌厉杀伐的气息,这是长久杀伐养成的势。

韦落咂咂嘴,这可是涅月门门主孤澈劫,杀妖魔无数,威名赫赫,金丹有了仙城雏形,一位法力无边的恐怖人物。

“臭老头!你欺负我?”

罗仁柠双剑敲了敲,叮咛作响。

“臭娘……”莫知负张口便喝骂罗仁柠,然后被孤澈劫捶了一下脑门,七荤八素,头昏脑涨。

孤澈劫看向罗仁柠,淡然道:“是老夫教导无方了,不过,他做了什么,却让姑娘起了这么重的杀心?”

罗仁柠平视前方,遥望远方,“你知道我老子是谁吗?”

孤澈劫摇了摇头,“也罢,是我教导无方,这一剑我姑且替他受着,回去必定好好惩戒,你朋友我也照顾一二,另外,我这有两百枚灵元石,你接下,此时就此了结,如何?”

罗仁柠收剑,干脆点头道:“就这样吧。”

“回家了不许告状啊。”孤澈劫僵硬的面容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温和,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商量,很是别扭。

罗仁柠撇嘴道:“我是那种人吗?”

“不知道,不过,强调一下总是不错的。”孤澈劫悠然道。

“师……”莫知负缓过气来,正要开口,却被孤澈劫摇铃铛一般摇动起来,嘴里叽里咕噜出声,凑不成一句完整话。

孤澈劫一直摇着莫知负,转头对公孙添丁道:“好师侄,我们回去吧。”

公孙添丁点点头,深深看了罗仁柠一眼,飞剑回旋,他脚下生风,轻飘飘踩到剑身上。

孤澈劫随意瞥了韦落一眼,身躯一震,化作一道流光向涅月门主峰飞掠而去。

公孙添丁紧随其后。

罗仁柠捏了捏拳头,嘀咕道:“老家伙的骨头跟茅坑里的石头差不多,不得了。”

她静立片刻,转头看向韦落,“事情终究因我而起,如今完美解决了,却还是让那莫什么记恨你了,那臭老头虽说要照拂你一二,我却是心存怀疑的。”

“那莫什么只要表露一下对你的敌意,就有的是人会想方设法对付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在宗内还好,倘若外出,或处于仙魔战场之中,大抵会死于非命了。”

韦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接下来,这位罗姑娘应该切入主题了。

罗仁柠顿了顿,继续道:“我赠你一件法宝保命,彼此了却因果,谁也不欠谁,如何?”

“可以。”韦落点头干脆利落,他感觉到了,这姑娘是有意试探,或说是考验,若是他收了法宝,便不值得结交,若是不收法宝,或许她将来还会帮衬一下自己,这就是上位者心态,他横行天下的时候,就做过几次这种事。

赠宝是机缘,若表现得贪婪,便会惹人嫌,小机缘给你了,彼此缘分就没了,前者蝇头小利,如何能及大剑仙的好感与缘分?

韦落觉得无此必要,不屑于什么考验,不愿与旁人牵扯太深,尤其是这位大剑仙,出身必定不凡,牵扯深了,或许便是一连串麻烦事。

罗仁柠的气质模样都是世所罕见的,年纪轻轻,就有了大剑仙威势,这种人得天独厚,必定有大气运,同时也是麻烦体,就是容易沾染是非那种人,刚才的事,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罗仁柠深深看了韦落一眼,点了点头,挥手一弹,一枚珠子飞出,掠向韦落。

韦落接住珠子,珠子打了小孔,穿着一条红线打了死结,勒紧珠子,轻风拂过,飘摇如带。

珠子精巧细致,有无数细小纹路,密密麻麻,看起来却颇为舒适,入手冰凉,摸索起来,欲罢不能。

“定风珠?”韦落惊讶道。

罗仁柠咦了一声,“小子还挺识货?”

“这个太贵重了吧?”韦落一脸为难,然后将珠子绑在手上,抖了抖手,“好东西啊,品质不差,百余灵元石了啊。”

定风珠,定风暴、镇妖邪、养魂魄、削减天地风力。

“走了。”罗仁柠笑了笑,挥手离去,步行款款,缩地成寸,瞬息远去。

韦落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左手拇指摸索着定风珠,转身往涅月门方向走去。

“相逢是缘,相识是福,相忘江湖。”

韦落步履轻快,越来越快,悠然随意,恣意盎然,高唱道:“前尘往事,消散如烟。一杯江湖酒,畅饮天下事,悠悠数百载,故友寻难见,生生死死谁不死?”

“仙人我长笑,天地悠悠,长生也过客。天地同寿,仙人我永存。”

少年身上灵气环绕,化作游龙,化作飞凤,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一股气势腾起,起起伏伏,最终降下,愈发凝练起来,起初如金铁,此时如神钻。

心有所悟,人有所感,酣畅淋漓,窃得天地力,韦落已经不是一昧的埋头苦修了,生灵活在天地间,一切活动都是修行,明悟了,有意引导即可。

就在刚才,韦落即将破境,却又镇压下来,稳固根基,凝练真气,磨练气势。

破境并不是越快越好,否则境界虚浮,将来学了什么神通术法,都发挥不了威力。

韦落如今对身体的把控细致入微,无比契合,不弱于前世,当真是稀奇古怪,连他都理解不了。

就像残魂融入了转世身。

……

在韦落进入茶花镇之初。

高必诺在林中练剑,恣意昂扬,意气风发,气势浩荡,真气流转越来越顺畅,透着丝丝缕缕的锋芒锐利。

击败陆宜枝,一雪前耻,心中快意,练剑便如有神助,一气呵成,痛快至极。

少年意气风发,却不曾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大胖老人和白裙小女孩,正目光惊异的望着他。

“没有被刻意塑造的痕迹啊。”大胖老人摩挲下巴,嘀咕一声,“倒像是自身明悟通透了,精进神速。”

“呸!”白裙小女孩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你是不是给他寻了磨刀石?”

大胖老人点头道:“是啊,你家徒儿就是他的磨刀石咯。”

“放狗屁!”游飘儿大骂道,“高必诺那小子,他也配?”

“小飘儿啊,你这样可就不行了,凭什么我徒儿就不能将你徒儿当成磨刀石了?”大胖老人冷哼一声,“你家徒儿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能老是欺负我家徒儿,跟强于自己的修士斗法,才能进步神速嘛,就像我徒儿……”

“呸呸!”游飘儿又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是真不要脸啊,明明是高必诺那小子对我徒儿纠缠不休,师傅徒弟一个德行,一家人了啊。”

大胖老人也不恼,只是笑呵呵道:“你跟陆宜枝丫头倒是各有千秋。”

游飘儿眯眼道:“田逸栾,你什么意思?”

大胖老人一翻白眼,唧唧哼哼道:“没啥意思。”

“哼!”

游飘儿冷哼一声,拂袖走向高必诺,一步而至,吓得高必诺亡魂皆冒,险些魂飞天外。

“飘儿姑奶奶!”

高必诺下意识行礼,下意识高喊出声。

“乖!”游飘儿点点头,似是颇为满意。

田逸栾黑着脸走过来,这游飘儿实在是性子古怪,非常人所能理解。

起初,游飘儿逢人便让说,喊我飘儿姐。

后来收了陆宜枝做徒弟,陆宜枝向游飘儿哭诉,说自己辈分低了,被人指指点点,肆意取笑。

游飘儿听了,思索片刻,便让徒儿放宽心,然后慢悠悠出门,走遍整个涅月门,让喊她飘儿姐的年轻弟子通通喊她飘儿姑奶奶……不愿喊的,就威逼利诱,实在是奇怪得很。

如此一来,陆宜枝的辈分就高了。

可谁管这个?见到陆宜枝,还不是平辈相交?

“师父!”

高必诺见到田逸栾,连忙躬身行礼。

田逸栾点点头,神情淡然,不动声色。

游飘儿盯着高必诺,突然问道:“小高啊,最近跟谁练剑呢?”

“韦落。”

高必诺脱口而出,随即悚然一惊,“飘儿姑奶奶!你对我用了慑魂术?”

“游飘儿!你过分了啊!”田逸栾怒道。

游飘儿立即瞪眼,理直气壮道:“怎么滴?不伤身,不损魂魄,还能磨练意志,有何不可?”

她眼睛本来就大,水润晶莹,此刻瞪圆,宛如铜铃,像一个大眼瓷娃娃,模样凶恶,非但不唬人,反而显得有趣。

当然,模样是给人如此感觉,气势却颇为吓人。

田逸栾沉着老脸道:“何必如此?你问话,他岂敢不答?”

游飘儿嘴角扯了扯,想说老东西又放屁,但见高必诺在场,便想着要给点面子这老家伙,没说出来。

高必诺就有些心虚,答应人家要保密的,他肯定不会乱说啊,若不是被慑魂,他是万万不会道出韦落之名的。

第十三章 飘儿姑奶奶

游飘儿直勾勾的盯着高必诺,盯得后者浑身发毛,心惊胆战。

“韦落是谁?”游飘儿突然又问。

高必诺嗫嗫嚅嚅,“不太熟啊。”

“此人,我倒是略有耳闻。”田逸栾眼睛微眯,长叹一声。

“谁啊?是哪一个老家伙?”游飘儿瞪眼望向了田逸栾。

田逸栾摇头道:“不是老家伙,是韦起玄的儿子。”

游飘儿怔了怔,微微点头,“请神术一绝的韦起玄啊,可惜惨死了。他儿子名不经传,还能跟小高练剑?”

田逸栾嗤笑道:“当年你还不是一文不名,默默无闻?”

游飘儿又瞪了田逸栾一眼,抬手握拳,凶神恶煞。

“除了那个韦落,还有谁跟你练过剑?有没有老家伙?”

游飘儿将目光转向高必诺,神色凛然。

高必诺点了点头,游飘儿目光闪闪,亮如白昼,晶莹剔透,一副“果然如此,不出我所料”的神情。

“陆宜枝!只有她了。”高必诺认真道。

游飘儿大怒,跳起来给了高必诺一个板栗,骂道:“小子,你姑奶奶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敢消遣姑奶奶?”

高必诺抱头苦兮兮道:“飘儿姑奶奶,我哪敢骗您啊?”

游飘儿喝道:“那你是如何弥补缺陷的?!”

这一声清喝,用上了慑魂法,高必诺如雷贯耳,浑浑噩噩道:“是韦落那小子寻到我,说能助我击败陆宜枝,我是不屑的。他说他看了许多场我和陆宜枝的斗法,钻研出了许多破绽,我当时就想砍死他,居心不良啊。”

“当时我就收拾他了,结果他施展了陆宜枝的招术攻击我,我猝不及防,差点吃亏,于是信了几分……”

高必诺仔仔细细将事情经过告诉游飘儿,大胖老人田逸栾不曾干预阻止,听得津津有味,眯起眼睛,精光湛湛。

高必诺将事情讲完,抹了一把冷汗,哀怨的看了一眼师父,徒儿被人欺负惨了,你一个当师父的,竟然不帮忙?

“呦呵,还真是一号人物啊,是一块极佳磨刀石,还能模仿别人的气质,我得见识见识。”游飘儿目光闪烁,光芒若隐若现,极有灵性的雀跃着。

高必诺有些不寒而栗,暗暗祈祷韦落自求多福,此事兄弟也是被逼无奈啊。

“小子,又乖又听话,给你一颗强身健体丹作为奖励。”

游飘儿一挥手,一枚黑漆漆的丹药飞向高必诺,后者接过,神色古怪。

田逸栾眼角跳了跳,“游飘儿,你这也太敷衍了吧?给凡夫俗子的丹药能顶什么用?要给就给神仙丹啊!”

游飘儿瞥了田逸栾一眼,踏步消失,留下一句戏谑话语,“你倒是想得美!”

田逸栾骂了一声“臭丫头”,然后端起气派,拍了拍高必诺的肩膀,赞许道:“这次做得不错,继续努力。”

高必诺点点头,又苦着脸道:“我这次卖了人,信誉堪忧啊,人家估计懒得理我了。”

田逸栾骂道:“你是不是傻子?游飘儿身材妙不可言,最适合扛锅了,你推过去就是了。”

高必诺怔了怔,说道:“若是我,我可不管什么锅,就扣罪魁祸首身上了。”

“不要做什么都换位思考,你是你,他是他,再说了,一个见钱眼开的家伙,还怕搞不定?”田逸栾说着,抖抖手,抖出一袋钱丢给了高必诺。

高必诺接过,喜笑颜开,“师父英明!睿智无双!”

田逸栾笑呵呵的,又拍了拍高必诺肩膀,感慨道:“为师有事,就先走了,看完戏,就来指点你修行。”

“好的!师父!”

高必诺目送田逸栾飞空离去,目光灼灼,心向往之。

……

游飘儿掠到峰顶,神识一路扫荡,不时还落下,向宗门弟子询问韦落去向。

问了好几名弟子,才被告知,韦落下山去了。

游飘儿心头郁闷,对韦落产生的坏印象是升腾到了新高点。

她闷闷不乐的回到了院中,此时的陆宜枝站着金鸡独立桩,高举宝剑,雷光滋滋,身躯颤抖,还在咬紧牙关坚持。

游飘儿怔了怔,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看来这丫头还是该受点挫折,有高必诺给她施加压力,是件好事啊。

看了片刻,她双臂抱胸,静静看着陆宜枝死撑,撑了许久,又扑倒下来,休息片刻,起身继续站桩。

游飘儿看得摇头不止,这闹着玩呢?突破极限,才能一日千里,跃进如有神助。

陆宜枝这丫头这般修炼,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什么区别?

游飘儿脚下踩风,来到秋千处,轻轻晃荡起来。

“师父!”陆宜枝飞奔过去,问道,“怎么样?弄清楚了吗?是哪个老家伙……额,是哪位长老指点了高必诺那厮?”

游飘儿看了看陆宜枝,心情莫名烦躁,不经意间散发一股气势,惊得陆宜枝噤若寒蝉。

“不是什么长老,是一个叫韦落的弟子,他观摩你与高必诺的战斗,钻研出了许多破绽。”游飘儿挥挥手,驱散心中烦躁感,缓缓道,“那小子找了高必诺……”

“是不是将我的破绽告知了高必诺?”陆宜枝咬牙切齿,恨声道,“难怪对阵高必诺的时候,我总是束手束脚的,许多招术施展不开,我要一剑戳瞎他双眼!”

游飘儿似笑非笑道:“小丫头,你打断我了。”

陆宜枝面色一变,急忙躬身道:“对不起!师父,我以为您说完了……”

“哪有那么简单?”游飘儿冷笑道,“说完吓死你。那韦落用了三天不到的时间,给高必诺当磨刀石,模仿你的气质和招术,放大破绽。”

“你除了束手束脚,就没感觉到高必诺进步了?高必诺说了,在跟那韦落练剑的时候,就如同面对你一般,那韦落施展你的招术,能放大破绽,能减少破绽,能精妙圆满!”

陆宜枝呆若木鸡,半晌才讷讷道:“那个韦落我知道,他有如此能耐?您不会是被骗了吧?”

游飘儿鼻孔喷气,仰首望天。

“师父,徒儿不是怀疑您,实在是这事太匪夷所思了。”陆宜枝见游飘儿的小动作,立即惊觉,连忙解释。

“行了行了。”游飘儿摆摆手,“此事暂且不提,你好好修炼,做什么事,都贵在坚持。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能指出你的一切缺陷、破绽、错误,让你弥补、修正、改善,能让你快速变强,那又如何?你又不是我要制作的器具,指点太多,修修补补,你还是你吗?你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明悟了,才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站桩引雷,辛苦是辛苦,却能让身躯完美无漏。你天赋不错,许多人是不如你的,可又如何?当年我见过许多不逊色于你的天才修士,都泯然于众了,或有出人头地者,却还不如一些天赋平常,修行每每如搏命的家伙!机缘,大毅力,这是他们的进阶之资。你有天赋,若再加上大毅力,还有为师给你的机缘,超越他们,又有何难?”

“可你唯独缺了大毅力,心性也不够沉稳。站桩引雷,要当成一场生死战,突破极限,徘徊于死亡边缘,纵然要死,也坚持下去,毕竟有为师替你护法,如此这般,你将来的成就便不在为师之下!”

陆宜枝记下游飘儿所言,拱手作揖,认真思索,神色严肃。

过了片刻,又是一礼,随后去站桩引雷,神色坚定。

然而,游飘儿说得有条有理,醍醐灌顶,陆宜枝也听入了耳中,也用心思索了,可做起来,真的太难了。

陆宜枝数次被疲惫所击倒,不说一无所获,反正是不得游飘儿欢喜赞扬的。

游飘儿忽然道:“有空你去寻那个韦落,试试他的本事,另外,我带你去看看,某个人是怎么修炼的。”

陆宜枝听闻此言,似乎受到了刺激,颤抖的身躯稳住,挺得笔直,过了良久,噗通倒下,竟是晕厥了。

游飘儿笑了笑,“这就对了嘛。”

她没有刻意救醒陆宜枝,只是给这个徒弟喂了一颗强身健体的丹药,疏缓筋骨脉络,就静待少女醒来。

陆宜枝醒来后,默默走去举剑站桩,异常刻苦。

某一时刻,游飘儿神色微动,起身一掠而去。

“师父,你去哪里啊?”

“去看热闹!”

“……”

陆宜枝长叹一声,心下怅然,师父不是说要为自己护法的吗?怎的就突然跑了呢?

……

游飘儿被惊动,自然不是寻常动静,当她御风来到动静爆发地时,田逸栾这个大胖老头已经先她一步赶到,站在不远处,施展障眼法看戏。

两男一女在打架,两个男的她都认识,莫知负和公孙添丁嘛,此时的公孙添丁已经求饶认输了,真是丢脸啊,不过,那小姑娘还真厉害,若是能收为徒弟,岂不妙哉?

随后,双方商量赔偿事宜,小姑娘索要钱财,双方东拉西扯,叽叽歪歪一堆废话,游飘儿也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如小透明的韦落。

这个小子,就是模仿陆宜枝,给高必诺当磨刀石的臭小子,口齿倒还凌厉,却是一个傻子,错过了结交绝色佳人大剑仙的机会。

尤其是那绝色佳人大剑仙爆发裂地一剑,可谓气势惊天,骇人听闻,她都恨不得抢来当徒弟了。

第十四章 慑魂问疑

韦落走到猪背峰脚下的时候,见到一棵歪脖子树上挂着一个秋千,一位可爱柔美,身着白裙的小姑娘正荡着秋千,模样娇憨,人畜无害。

韦落只是看了一眼,就沿着山路而上,速度极快。

小姑娘愣了愣,张口喊道:“喂,那位哥哥,你停一下!”

韦落置若罔闻,脚下生风,转入山道拐角,身形消失。

“呦呵,跑得真快啊!”

小姑娘双手一抖,挂在树上的两条绳子微微一震,脱落下来,连同凳子倏然消失,她轻轻踏步飞旋,腾空而起,便看到了韦落的身影。

她身轻如燕,周身真气流淌如水,化作祥云,托着飞掠,来到韦落前方山道拐角,静静等候。

小姑娘等了许久不见人,便微微眯眼,片刻后,又踩云而起,来到另一条山道处,直接出现在韦落面前。

韦落吓了一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小姑娘冷笑道:“装什么装?你是猜到了我的行动,还是察觉到我了?按理说,你是不可能察觉到我的,除非你有窥探类法宝!”

韦落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蹊跷,想不走寻常路避开麻烦。”

小姑娘眯眼道:“你说我是麻烦?”

韦落摊手道:“你都拦我路了,还不麻烦吗?”

小姑娘愣了愣,随即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可不是嘛。”韦落也点头道,“对了,师妹,你拦住我去路作甚?”

小姑娘回过神来,嘿嘿笑道:“我准备送第一个上山见到我荡秋千的人一场造化!你幸运了,上天眷顾啊。”

韦落眼角跳了跳,笑道:“师妹客气了,还是不用了吧。”

“我要送的造化,谁也拒绝不了。”

小姑娘笑着抚掌,双手一搓,左右手便提着一个铜铃,轻轻摇晃,呤呤作响,悦耳动听,悠远绵长,如自九幽来。

韦落心神剧震,便浑浑噩噩,恍惚起来。

“糟糕!是慑魂!”

韦落想反抗,念头掠过,便又压了下去,主动令本心涣散,心底残留一丝清明。

小姑娘笑问道:“你是谁?”

“韦落。”韦落失魂落魄,脱口而出。

“下山做什么了?”

“买药。”

“买药做什么?”

“药浴,打熬身体。”

“买药钱哪来的?”

“赚来的。”

“从哪赚来的?”

二人一问一答,干脆利落,问者声音清脆,语速极快,答者声音平缓,毫无灵性。

“从高必诺师兄处赚来的。”

“具体如何施为?”

“我观摩高必诺师兄和陆宜枝师姐的多次斗法,窥得破绽,又深知高必诺师兄求胜心切,便寻到高必诺师兄,直言不讳的告诉他,我能助他击败陆宜枝。高必诺师兄不信,还出手试探了我,我就模仿陆宜枝师姐进行反击,用陆宜枝的绝招击败了高必诺师兄,当然,我修为是远远不如高必诺师兄的,所幸高必诺师兄被我模仿的陆宜枝气势所慑,一时不察被我得逞……”

“嗦!嗦!嗦!”小姑娘抓抓头发,骂道,“臭小子!长话短说,言简意赅!”

韦落似乎茫然了一下,说道:“高必诺师兄信了我,我就提出要两枚灵元石的酬劳,高……”

“喊高必诺小高!”

“是!小高不同意,改用凤羽龙鳞金交易,三百枚呢!我就模仿陆宜枝,攻击小高,磨练他,这并不难。”

“为何不直接给小高展示陆宜枝的破绽,击败陆宜枝?如此简单又迅速,何乐不为?”

“交易便是做生意,我是提供服务的,不能敷衍了事,若是直指破绽,不仅值不了那么多钱,还容易被翻盘。到时候小高心生怨念,我就麻烦了,做生意但求问心无愧,服务尽力做好,客人念我的好,我的生意兴隆了,能源远流长。”

小姑娘忍不住捧腹大笑,“你当自己是青楼女啊?客人念你的好,生意兴隆,源远流长……哈哈哈……你这臭小子有意思啊!”

她笑罢,露出沉思之色,又问道:“你能窥探旁人破绽和模拟旁人气势的本事,从何而来?”

“与生俱来,天授予我。”

“既然你这么有本事,为何一直名不经传?”

“本事不是用来炫耀的。”

“说得好啊。”小姑娘抚掌,眯眼道,“那么,仙魔战场上呢?你这么有本事,为何父母却死了?”

韦落神色变幻起来,身躯微微颤抖,他嘶声道:“我能有什么本事?我又能有什么本事?我再有本事,道行还是低微,时不与我!谁不会死?金丹境大仙本事大了,仙城境大仙本事更大了,还不是死了一个又一个吗?”

少年说着,已经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我哪有本事?我没有本事的,我太弱了……不过,不会了……很快就不会了……将来我是要为他们招魂的……一家人……要其乐融融……”

小姑娘默然,片刻后,又抓了抓头发,长吐一口气,嘀嘀咕咕道:“哭哭啼啼,头疼啊!”

左右手食指拇指捏着铜铃顶端,阵阵摇晃,铃声悦耳,动听悠长而有奇妙旋律,飘飘如尘。

韦落呆呆站着,平静下来,犹如雕塑木偶。

小姑娘一拂袖子,韦落面前聚水,拂过面颊,将少年脸上的泪水鼻涕洗净。

得悟天地力,招来寻常水火风雷并不难,此等小手段,对她游飘儿而言,太简单了。

“忘了吧。”

游飘儿目光怜悯,长叹一声,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的药材呢?”

“在洞天秘宝中。”

“嗯?!”游飘儿瞪圆大眼,“你哪来的洞天秘宝。”

“在茶花镇买了一个竹篓,恰好就是。”

“这狗屎运!无敌了啊……不对,是哪个老家伙给你下套呢吧?拿出来我瞧瞧,是否暗藏玄机,或许是在图谋什么!”

游飘儿面色严肃起来,她倒不是贪图什么洞天秘宝,这种东西,她就算没有,也不会觊觎一个小辈的。

此时的韦落犹如提线木偶一般,将小竹篓拿出。

游飘儿接过,摸索一阵,便又还给了韦落,嘀咕道:“还真是一场大机缘。”

“好了,姑奶奶走了,忘了啊!”

游飘儿猛然一振铜铃,铃声乍响而过,身形亦随之消失。

韦落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茫然四顾,思索片刻,看了看手上的小竹篓,揣入怀中,快步登山。

过了片刻,韦落长吐一口气,抹了抹冷汗,忍不住嘀咕道:“好险,若是被彻底慑魂,我就完了……”

魂魄被震慑,受旁人指引驱策,什么秘密都能往外说了,若不是韦落心神有一丝清明,引导着回答游飘儿的问题,怕就是要败露了。

想不到啊,一场寻常交易,惹来了一位顶尖人物,往后要注意了。

这般模样,如此本事,还自称姑奶奶,一定就是游飘儿了。

韦落在仙魔战场上见过游飘儿,刚才那小姑娘却面生得很,想来是用了障眼法或易容术。

被游飘儿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要蛰伏一段时间了,韬光养晦嘛。

韦落长叹一声,一路拾阶而上,到了山上广阔地带,回到自己的住处。

韦落回屋静坐片刻,透过窗口看了看天色,立即一跃而起,振奋精神,找了一个袋子,将竹篓里的药材投入其中,怀揣变小的竹篓,然后拎着袋子出门赶往丹炉房。

丹炉房有各式各样的丹炉,还有一种药浴专用的药浴炉,远比随便拉一口铁锅煮药强,不仅能收拢药性,还可煮人如炼丹,面面俱到,再加上自身微调,内外兼顾,整体提升无缺漏,这对身体好处是不可估量的。

身躯圆满,便难有破绽,无有缺点,进阶提升之时,可一气呵成,甚至得天地馈赠,产生一种类似“技近乎道”的圆满近于道。

韦落如今还在打基础,以前打熬身体有点漏洞百出的意味,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丹炉房的路,韦落很熟悉,父母带他去过几次,路途并不遥远,就在山崖边缘。

一名白衣小童坐在丹炉房门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低声读着,不时双眉一拧,琢磨片刻,双眉舒展,继续轻轻读出声来,十分投入。

“云赤小师弟。”

韦落热情招手喊道。

白衣小童抬头看了韦落一眼,又低头看书,漫不经心的道:“韦落啊,你要干嘛?买丹药吗?”

韦落摇头道:“借用药浴炉。”

云赤愣了愣,伸长脑袋侧着看了看韦落身后的大袋子,惊讶道:“这是药材?你哪来的?”

“买的啊。”

“你哪来的钱?”

“反正不是抢的。”韦落笑呵呵道。

云赤撇撇嘴,摆手道:“你随意呗。”

丹炉房占地广阔,完全是宫殿规格,云赤是丹炉房主事长老陆林禹的关门弟子,颇得师宠。

韦落进入丹炉房,内部宽敞明亮,左侧有一张桌子,桌后放着一张凳子,四四方方,圆润木质。

据说这是陆林禹安排的,老人说,坐着就要端端正正,不可垮腰驼背,不可斜躺侧躺。

桌上有一个摇铃,韦落走去提起摇铃绳子,扯了扯,铃声荡漾而开。

不久后,一位秀气少女噔噔噔从楼上走下,来到桌后的凳子旁坐下,端坐着,身躯挺直,一片突兀略微亮眼。

少女看着韦落,漠然问道:“什么事?”

第十五章 吹吹风不许躲

陆林禹的弟子多数是一板一眼的,这是古板老人影响所致。

清秀少女也是陆林禹弟子之一,叫方繁微,是陆林禹从外面带回来的,据说是一个孤儿,起初怯懦怕生,后来不苟言笑,心若冰清。

“我要借用药浴室。”韦落笑道,“自带了药材。”

“用多久?”方繁微问道,“需要人掌火候吗?”

“两日,不用。”

“十枚凤羽龙鳞金。”

韦落摸出袋子,抓出十枚凤羽龙鳞金,放到桌上,清秀少女抬手抹过,凤羽龙鳞金便倏然消失。

方繁微起身道:“随我来吧。”

韦落跟着方繁微走向右侧的药浴室,房门虚掩,少女一推而开,前方一条甬道,左右三个药浴室,总共就六个。

房门有半开的,有关严实的,显然是有人正借用药浴室。

“方师姐,我想用品质好一点的丹炉。”韦落突然开口道。

方繁微脚步一顿,想了想,说道:“丹炉有五枚凤羽龙鳞的,有……”

韦落财大气粗道:“用最贵的。”

方繁微眯眼,回头似笑非笑道:“最贵的,要一枚灵元石。”

韦落眼角抽了抽,抢钱啊?!借用而已,就收一枚灵元石,用一下还能飞升成仙啊?

海口夸下了,瞧着方繁微的神态,男儿自尊作祟,咬碎了牙都要用最贵的……那是别人,韦落却不以为然,好钢用在刀刃上,如今他还是穷,不能胡乱挥霍。

“就用五十枚凤羽龙鳞金级别的丹炉吧。”韦落想了想道。

方繁微差点忍不住嗤笑出声,她伸手道:“再补四十五枚凤羽龙鳞金。”

韦落摸出袋子,又点了四十五枚凤羽龙鳞金给方繁微。

方繁微收起凤羽龙鳞金,将韦落带到第六药浴室,推门而入,屋内宽敞,已有丹炉置于中间,一条竹管从墙壁处,直抵丹炉上方。

少女一挥手,一个偌大丹炉掠出,落到一旁,显然是有洞天秘宝在手。

韦落原本是很羡慕的,如今有了洞天秘宝,还是很羡慕,毕竟,人家的洞天秘宝品质高,还装了许多贵重物品呢。

方繁微将原有丹炉收走,调整替换丹炉,将竹管口的塞子拔掉,便有水涌出,流入丹炉之中。

丹炉下有火石,少女用真气一震,火石碰撞,渐起火花,便燃烧起来。

“水够了就塞回塞子,想加水就拔掉塞子。”方繁微交代完,拍拍手道,“接下来自己看着办,我走了。”

韦落点点头,看着少女出门,便去关门,插上门闩。

他将药材倒出,开始调配药方。

韦落买了许多药材,定了重量,却不是一股脑投入丹炉一起煮的,主要是分批,多次使用,此外还要配好专门打熬筋骨、增益气血之类的药材,因为之前药浴时,药方缺陷,不是过多专注皮毛打熬,就是增益气血,造成皮毛坚硬,超过筋骨,或是气血旺盛,冲虚灼热,违反了五行平衡的道理。

他就是要调整身体状态,趋于完美平衡,又齐头并进,筋骨弱,熬筋骨,血肉弱,锤炼血肉,对症下药,查漏补缺,圆满归一。

调配好药方,丹炉蓄水已足,韦落将塞子拍了回去,这并不难。

火石的火力极强,不久便让丹炉里的水沸腾起来,热气腾腾,却被丹炉亮起的光晕收拢着,弥而不散,只有丝丝缕缕水汽透出,飘飘荡荡。

韦落将药材一股脑投入丹炉之中,不过片刻,便有一丝药香弥漫开,丹炉里的水也变了颜色。

熬煮一个时辰后,韦落脱光衣衫,身上真气涌动,他跃起落入丹炉之中,渐渐收敛真气,散去防护,药汁触及身体,令身体渐渐透红,仿佛被煮熟的虾。

韦落面容扭曲,忍耐片刻,撑开真气罩缓和起来,他胸腔起伏,呼吸如拉风箱一般,肺腑激荡,呼啦作响,透红之色化作一条赤龙盘旋,最终隐去。

韦落再次收拢真气罩,如此往复,药汁如漩涡一般,翻滚如潮水,拍击韦落的身躯,犹如击打礁石一般。

韦落一心二用,以真气罩防护身躯,避免扛不住恐怖呢热度,煮坏身躯,甚至煮熟……一边则引导汹涌的药力盘旋身躯,填补破绽缺漏。

有时候,韦落还屏息凝神,将脑袋都浸入药汁之中,险些烫成了光头,所幸他有真气护体,修为尚可,身体也打熬得极为坚韧,惠及头颅,不至于被寻常开水轻易煮熟。

药力用尽,韦落将废水倒掉,感应一下身躯,便更换药方,继续药浴。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韦落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将多余药材收回袋子,身体承受不了太多药力了,需要锤炼消化,并且“是药三分毒”,即便如何把控,也不能完全杜绝。

药毒伤身,不得不排掉,甚至化作自身力量,融会贯通,这就需要秘术锤炼了。

这类秘术啊,韦落并不缺。

韦落将丹炉清洗了一遍,室内有水槽通往外面,倾倒过去,或是将丹炉底下侧面的旋钮打开,便可将废水导出。

一切处理妥当,韦落开门出去,直接到了大厅,此处空空如也,一片寂静,他知道丹炉房的规矩,也不打招呼,便迈步离去。

临近大门,一男一女迎面而来,男子丰神俊朗,女子温婉可人。

女子落后男子一个身位,亦步亦趋,神态恭敬,身着涅月门标准弟子装束之一,月白长衫,长裤宽大,走路飘摇不定,犹如裙摆。

男子见到韦落,微微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男子迎面而来,韦落正要让步,对方陡然拂袖,作出一个舞袖弹灰的动作,却有一股澎湃雄浑的真气激荡呼啸而至,声音极闷。

韦落猝不及防,却反应灵敏,迅捷无比,身形飘摇,随波逐流,虚不受力,飘然后退。

“咦?”男子惊讶,来了兴致,双袖鼓荡起来,拂袖之间,真气如风,折叠翻卷着,冲向韦落。

韦落纵跳如飞,陡然旋身,电光闪耀,掠到了丹炉房中间。

男子一击落空,去势控制极妙,不曾触及房中物件,却掀起旋风,桌椅摇晃。

砰!!

韦落刚刚站定,一个金身从侧面扑来,金身披着宝衣,炫纹神采,宝光闪耀,金身轮廓模糊,却气势磅礴,宝相庄严,金身法相,震天动地。

“公子给你吹吹风,你竟敢躲?”

这是女子的声音。

韦落以拳化雷锤,呼啸甩动,砸中拍来的金身掌印。

金身掌印炸开,韦落也连连倒退,步步踉跄。

“菩萨法相?佛门术法?”

韦落惊讶抬头,菩萨法相已经迎面扑来。

菩萨法相突然炸开,一位负剑青年站在韦落面前,抬腿一抽,真气化作剑气横扫而出,打在女子身上。

女子大惊失色,法相附身,威风凛凛,却被顷刻击碎,摔落丹炉房门前。

“丹炉房里不许逞凶,不知规矩可到门口观摩,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负剑青年冷冷出声,转头看向双手交叠,不动如山的男子,冷然道,“安太平,管你你的人,安分点!”

安太平,安沛然堂兄。

男子笑了笑,走去扶起女子,关切问道:“堪折啊,没事吧?应该没事,姚师兄最是怜香惜玉了,外冷内热,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女子摇头,感动道:“多谢公子关心,堪折无事。”

花开堪折,这是安公子给她取的名字来源,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女子都毫不介意。

安太平随即看向姚山杰,笑道:“姚师兄误会了,我叫安太平,不仅求世间太平,还求安逸,向来安分守己的。”

姚山杰冷笑一声,“讲笑话呢?我有事做的,不要让我来第二次。还有,这里的东西损毁是要赔钱的,老物件用惯了,不想换。磕磕碰碰会伤到,减损寿命,换了新的,不仅不顺眼,还不适用,这是我师父说的,赔钱得赔百倍。”

安太平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姚师兄,你也知道,我们遇到熟人朋友,难免心情激动,通常跳起来就捶人打招呼,我也是一样的,不过就是挥挥袖嘛。”

安太平搓搓手,一脸不好意思,看向韦落,说道:“我跟知可是好友,你们以往如此亲近,朋友的朋友是好友,就有了亲近之意,故而有玩笑之举,韦师弟不会见怪吧?”

“当然会啦。”韦落拧了拧眉,长吁短叹,令安太平神色一僵,“你都快吓死我了啊!我还以为遇到了妖魔奸细,要刺杀我呢,杀气太足。”

安太平愕然道:“咱可一丝杀气没有嘞,韦师弟怕是对敌妖魔,产生了心理阴影吧?”

韦落摇头道:“我跟妖魔可是生死仇敌,不死不休那种,谁怕谁啊?主要还是安师兄气势太盛,有妖魔之感。”

“是吗?韦师弟过誉了。”安太平笑容淡了些,不想跟韦落继续虚与委蛇,太劳神费心,也不值当,便悠然道,“韦师弟来丹炉房干嘛呢?”

“来逛逛。”

安太平愣了愣,一旁的堪折立即对韦落怒目而视,凶神恶煞,怪吓人的。

韦落朝堪折挤眉弄眼,一脸挑衅,有姚山杰在场,谁敢乱动?

动了也不怕,反正也是时候将实力慢慢展现出来了,为将来的震惊天下做铺垫嘛。

姚山杰看得腻歪,听得反胃,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王八蛋在夹枪带棒的指桑骂槐,冷嘲热讽,彼此还乐此不疲,丝毫没有考虑旁人的感受,他受不了了。

“也是,穷人就只能逛逛了。”

安太平轻叹一声,“要不,我借你钱,你买点强身健体药吃一吃?顺便来点安神静气丹,免得老是看谁都像妖魔奸细。”

“还不起。”韦落可怜兮兮道。

姚山杰抚了抚太阳穴,晃身离去,真受不了了,想吐。

走了走了,上楼去。

第十六章 大雷吞小雷会炸

姚山杰走了,身若飞鸿,飘飘然如尘埃,倏然消失。

韦落笑道:“姚师兄走了,安师兄会不会突然对我痛下杀手?”

安太平瞪眼道:“我是那种人吗?”

韦落笑了笑,不置可否,回转话题,“安师兄,借钱什么的,太见外,不如你直接给我?”

“臭不要脸!”堪折冷笑一声,差点忍不住吐唾沫。

韦落愕然道:“怎么就臭不要脸了?安师兄不是说我是他朋友的朋友,也是他好友吗?好友之间,客气什么?我是当安师兄是朋友,才给面子的啊!不是什么人的东西我都会要的。”

堪折双臂抱胸,有气无力道:“公子,这人真不是东西,太不要脸了,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人家跟他客气一句,他好不客气,跟市井泼妇,腌汉子一样,不识好歹,不晓事,还爱占便宜。”

不等韦落开口辩驳,安太平就摆手道:“哎!堪折啊,韦师弟要钱,我们不给就是了,不必如此埋汰人,走吧走吧。”

安太平对韦落笑了笑,握拳道:“好好努力,实在不行,下去见你父母,家人团圆也是好事。”

他说完,就走向摇铃桌椅,扯了扯绳子,铃声轻响。

不久后,清秀少女方繁微慢悠悠下来,端正坐直,询问何事。

堪折垂手站在安太平身侧,偶尔回头看一眼韦落,神色戏谑。

韦落走出丹炉房,迈步离去,跟小屁孩斗嘴竟还挺有趣,不过,他可是很记仇的啊。

他回到住处,练了一阵呼吸吐纳法,又跑去斗法台观摩弟子们斗法对决。

到了夜里,韦落跑到林中练拳,练出了一身臭汗,然后去沐浴更衣,清清爽爽回屋睡了一觉。

次日醒来,开门就见到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少女神色冷漠,站立如桩,腰佩宝剑,气势凌厉。

韦落眼角跳了跳,露出一丝笑容,喊道:“陆师姐!”

陆宜枝淡然道:“我该叫你韦师兄才对啊。”

韦落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陆师姐,我要去听长老讲道,您能否让一让?”

“你听长老讲道?不需要吧?”陆宜枝冷笑不止,“你不是很能耐吗?长老办不到的事,你办到了。”

韦落见到陆宜枝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他心存一丝侥幸,想蒙混过关,却是失败了。

“陆师姐,按照门规来说,我并无过错。”韦落想了想,说道,“按照世间道理讲,我是有点不厚道的,可对你损害也不大啊,还能让你查漏补缺,精进修为,彼此获益,相得益彰,妙事啊。”

“是挺妙的。”陆宜枝似笑非笑道。

“陆师姐理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兴师问罪的呢,吓死我。”韦落抚掌轻笑,掩门绕过陆宜枝,眼前一晃,陆宜枝似笑非笑的俏脸凑近,凶神恶煞。

韦落喟然长叹,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了,当下便不再多言,静静看着陆宜枝,等待对方拿出一个章程来。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你模仿高必诺跟我斗法。”陆宜枝眯眼道。

韦落笑呵呵道:“还是不了吧?”

“你想永无宁日吗?”

“……我试试吧。”

陆宜枝迈步在前,韦落紧随其后。

二人走后,房屋拐角走出一位少女,柔美动人,神色冷淡,却是苏知。

苏知迟疑片刻,远远尾随。

陆宜枝走向林子,突然看向韦落,眯眼道:“有人跟着了。”

“谁啊?谁跟着?”韦落左顾右盼。

“无事。”陆宜枝摆摆手,加快步伐,韦落亦步亦趋,稍稍落后。

到了林地,陆宜枝突然拽住韦落手臂,脚踩电光一般,嗖嗖滋滋两声,便消失无踪。

苏知飞掠而至,四下看了看,面色阴沉,咬牙道:“韦落这几日究竟在做什么?怎么跟陆宜枝有了纠葛?”

少女忧心忡忡,感觉陆宜枝来者不善,若是韦落得罪了人,可就麻烦了,尤其是陆宜枝这种女人,当真是不可得罪的啊。

苏知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便窜入林中搜寻,不免惊起一两对温存鸳鸯,还见到几个私下约斗切磋的同门。

……

陆宜枝将韦落带到了僻静处,冷然道:“开始吧!”

韦落轻声道:“我们还是到山腰处吧。”

“为何?”陆宜枝淡然道,“你还怕被发现。怕暴露了本事?”

韦落摇头道:“跟着我们的人,是苏知,她性子执拗……刚才我们彼此并不愉快的相处被她看到了,必定担心我被你欺凌,故而定会寻遍四周。”

陆宜枝饶有兴致道:“苏知跟你关系不一般啊,她这么关心你,莫非是你姘头?”

韦落看了陆宜枝一眼,幽幽道:“关心陆师姐的师兄师弟们都成团成簇了。”

陆宜枝眯眼,眼中透着丝丝寒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韦落随口回了一句,突然踏步往山下掠去,斜坡陡峭,却如履平地。

“想跑?”

陆宜枝纵身追去,不紧不慢,似笑非笑,见韦落渐行渐远,笑容一僵,难以从容,便陡然加速,飞奔追去。

“他娘的!这小子什么境界?”陆宜枝将速度飙升到了极致,却是勉强跟上韦落,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仔细感应,也就炼气六境啊。

韦落来到山腰一处地势平坦之处,停了下来。

陆宜枝赶到,跳起来当头就给韦落来了一道雷剑,雷光划空,似从天而降,威势惊人。

韦落无奈,唯有拔剑相迎,被一剑劈入土中,种人了。

所幸地质坚硬,身躯如地桩,打入地里,只达腰间。

韦落身躯一震,剑光炸裂,雷光滋滋咧咧,一团如潮汐汹涌澎湃,一缕缕如针如剑穿绕杀向陆宜枝。

“班门弄斧!”

陆宜枝冷笑一声,一手持剑举天,一手虚抓,喝道,“雷来!!”

韦落施展的剑光炸裂大半,丝丝缕缕雷针雷剑突然温顺起来,向陆宜枝手中长剑汇聚,一道可怖的冲天雷柱出现,骇人之极。

韦落笑道:“陆师姐,别人的东西不好随便拿来用的,毕竟会水土不服啊。”

陆宜枝冷笑道:“《雷源道诀》我比你理解透彻多了,你竟敢在我面前施展雷法,不知死活啊。”

少女突然皱眉,“你做了手脚?融入了神魂之力,简直找死啊,化掉……”

轰!

雷柱轰然炸开,一股倾泻而下,无数股四散坠去,劈得焦土四处,林木冒火,陆宜枝更是外焦里嫩,身躯颤颤巍巍如老太婆。

韦落掐了一个法诀,聚拢水汽,向燃起火焰的林木打去,将火焰一一熄灭。

轰!!

缓过神来的陆宜枝身上爆发恐怖气息,炼气七境巅峰修为爆发,化身传说中的电母,掠到韦落面前,一剑闪掠而至,横切半片虚空。

“陆师姐,不要这么暴躁啊!”

韦落挥剑挡去,彼此真气却差距甚大,被一剑劈飞。

韦落一手掐诀,时而飘若尘埃,时而雷霆万钧之凶猛沉重,变幻之间,在于承受攻击与悍然反击的交替。

自身力量抗衡不了陆宜枝,便只能避其锋芒,徐徐图之,况且,他堪破了陆宜枝的弱点和破绽,正面对抗,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二人皆修雷法,陆宜枝不仅修为深厚,根基更为雄浑,按理说是该压制韦落,捶打成狗的,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韦落药浴炼体,补全缺漏,对《雷源道诀》理解透彻,许多偏门雷法雷印信手捏来,比如一套雷源小阵,便是结出十个以上的雷印,彼此勾连,触动爆发,威能惊人。

陆宜枝打得心惊不已,这韦落有如此实力,不该如此藉藉无名的。

少女好胜心起,将手段尽数施展,打得一方土地破败不堪,仍是不能取胜。

这几年师父狠手磨练她,令她真气雄浑深沉,也弥补了许多弱点,战力飙升,在整个涅月门都是小有名气的大高手了,近日尤为刻苦,缕缕突破极限,心气极高。

可一位藉藉无名的同门师弟,低自己一境的小男人,她都束手无策!这太憋屈了啊。

陆宜枝打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之际,韦落以雷针聚印成阵的手段,将陆宜枝炸飞,挂在一棵焦黑歪倒的树杈上。

少女委屈得差点哭了,不过,韦落当面,她是万万不能哭的。

韦落长叹一声,有点欺负人了,不过,形势所迫,不仅要崭露头角,还要让陆宜枝刮目相看,不敢轻视自己,以免被呼来喝去,男子气概受挫。

韦落突然心神一动,有一丝被窥觑的异样感觉,不知是谁,或许是游飘儿,或者另有其人,也可能来了几个看戏的。

在宗门内行事就是麻烦,动静大一点,就要被人盯着,翻来覆去,看透彻。

若是游飘儿,这个不讲理又凶残的嫩皮老太婆见到自己欺负她徒弟,岂不是要有大麻烦?

韦落预感强烈,游飘儿就在场,那么,该如何补救,让陆宜枝和游飘儿都不要记恨自己呢?尤其是游飘儿,护短是出了名的,还蛮不讲理……

第十七章 绝佳陪练

“陆师姐,修道者戒骄戒躁,心态平和宁静,如此方能爆发最大潜能,发挥最强战力。”

韦落一手下垂,一手抬起,拇指食指摩挲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你一出招,就火急火燎,要灭了我,还觉得我境界低,心生轻视之念,这是不对的。想来,经此一役,你一定获益良多,还能深刻体会‘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句话的精髓……”

陆宜枝挂在树杈上片刻,双手按在树枝,一个鹞子翻身,落座树枝上,模样狼狈,目光凶恶,冷冷的盯着韦落。

韦落絮絮叨叨,一通话,大有针砭时弊的气势,令人醍醐灌顶……陆宜枝一抖袖子,手腕处玉镯迎风而涨,电光闪烁,向韦落砸去。

“……哎呀!干嘛呢?我在跟你总结战斗经验嘞!”

韦落大惊失色,连忙飞遁,并朝背后挥剑,劈得玉镯叮叮铛铛作响,却一丝作用也无。

一缕电光闪烁,韦落施展遁术飞雷闪,身躯化雷,贴地闪掠如蛇,掠出道道折线,飞速避开。

砰砰砰!

玉镯越变越大,追着韦落砸去,砸出一个个巨坑,地动山摇。

韦落拐入一棵大树后方,玉镯滚去,撞上树干,轰然粉碎,却不见了韦落身形。

陆宜枝微微一惊,一跃而起,目光搜寻,感应四周,惊色愈发浓重起来。

突然,陆宜枝冥冥中心生感应,天地指引一般,察觉韦落气息,挥手一翻,玉镯呼啸着往一处树叶堆砸去。

一道剑光炸裂,树叶粉碎翻飞,挡住玉镯冲击,被砸飞老远。

玉镯翻滚,砰砰作响,犹如巨轮,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韦落被砸得东倒西歪,惨不忍睹,隐匿术无效,雷遁术被提前预知轨迹,简直丧心病狂。

韦落福至心灵,有了判断,除了有人暗中指点,便是苍天眷顾陆宜枝了,后者绝无可能,太欺负人了!

“不打了不打了!要死了啊!”

韦落大喊大叫,“我认输啦!认输!”

陆宜枝冷笑道:“认输能让我恢复如初吗?打死你,就地掩埋!”

“疯婆子!”

韦落骂了一句,身上血龙环绕,雷光滋滋,骤然消失。

“还想跑?”陆宜枝冷哼一声,目光转动,盯着某个方向,撒腿奔去。

玉镯翻滚,轰隆作响,一路轰砸,却次次砸空,陆宜枝秀眉紧蹙,不对劲啊,怎么砸不到人了?

“蠢笨徒儿!”

陆宜枝耳畔突然响起游飘儿的声音,“人家跑得又快又曲折,你如何能砸到?你真当自己突然得天独厚啊?我就是那个天。”

陆宜枝如遭雷击,身形微微一滞。

噗通!

韦落坠落陆宜枝脚下,唧唧哼哼,爬了起来,一脸惊恐的四下望去,“是谁?谁在害我?”

“姑奶奶我!”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韦落跃起旋身,看到了游飘儿,以本来面貌出现的游飘儿。

韦落跳开,眼角跳了跳,嘴角抽了抽,要喊游飘儿姑奶奶?这太难了啊。

“你……你们师徒合伙欺负我?”

韦落眨眨眼,面露愤慨,涨红了脸,咬牙沉声道。

游飘儿抬起尾指,对韦落指了指道:“我一根指头都能戳死你了,还用合伙欺负你?”

韦落面色一黑,悻悻不语,他倒是想逞口舌之快,只是太危险了啊。

比如说,回呛游飘儿一句,“我年纪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能一口气吹死我这个年纪的你,可我不屑于这么做……”

这话说了,游飘儿估计能杀人,这是韦落对于游飘儿所知不多的笃定判断。

陆宜枝站在原地浑浑噩噩的,茫然无措,像是深受打击,一蹶不振。

游飘儿瞥了陆宜枝一眼,微微摇头,继而瞪向韦落,喝道:“小子!见到长辈怎么不见礼啊?懂规矩不?”

韦落挠挠头,说道:“我瞧您年轻貌美,下意识就当成了小师妹,就没想着见礼了……”

游飘儿咧嘴笑眯眯,突然嘿嘿道:“小子,溜须拍马,不安好心呐。”

韦落连连摇头,“由衷之言,不敢欺瞒。”

他看了看陆宜枝,低声道:“她还好吧?”

“换你被金灿打败,你能好?”

游飘儿一翻白眼,斜睨韦落,意味深长道。

韦落笑道:“这个对比,不太贴切啊。”

“对陆宜枝而言,犹有过之。”

韦落笑容一僵,金灿是涅月门猪背峰最弱的弟子,据说在仙魔战场吓得屁滚尿流,贪生怕死,有可能会被逐出师门。

“这不关我事啊。”韦落退后几步,然后转身,“我还有事呢,先告辞了!”

韦落跑出几步,便感觉背后有一股吸力拽着自己,之后便怎么也走不动了。

韦落停下,一屁股坐下,算是认命了。

这时候,陆宜枝有气无力的开口道:“师父,让他走吧。”

游飘儿摇头道:“那可不行,这等绝佳陪练,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放走了。”

陆宜枝怔了怔,看向游飘儿,“师父的意思是?”

游飘儿笑了笑,对陆宜枝道:“乖徒儿啊,你若是心里舒坦了,迈过了一道坎,咱们就进行一场剑锋磨砺的修行。”

陆宜枝犹豫片刻,悄然点头。

游飘儿走到韦落面前,飘然而起,伸手拍了拍韦落肩头,挑眉道:“小子,你懂我意思吧?”

韦落点头道:“略知一二,不过,通常我出手是要给钱的,高必诺师兄就给了我两颗灵元石呢!”

游飘儿似笑非笑道:“小子,你竟敢向我要钱?”

“那就不要了。”韦落坦然接受。

游飘儿嗤笑道:“我一瞧,你就是个小心眼的,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想着出幺蛾子呢吧?”

韦落摇头如拨浪鼓,虽然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可我就是不承认啊,你能奈我何?

游飘儿手腕一抖,几颗圆润石子飞向韦落,四下散开。

韦落眼睛一亮,大包大揽,或摘或抱或抓或揽,总共五颗,尽数抓入手中,是五颗灵元石,一手握着,刚好合适。

这种灵元石跟流通的金银之物是有共通之处的,锤炼过,铭文雕刻过,倒是不曾留下特殊标记。

灵元石内藏能量,可炼化吸收,若不抽取精髓本源,便可聚拢灵气,循环利用。

韦落喜滋滋的将灵元石揣入怀中,看向陆宜枝,笑道:“陆师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一定尽力而为。”

游飘儿走到韦落面前,摩挲鼻子,眯眼道:“小子,我怎么感觉你有意避开我啊?为何不敢面对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韦落哈哈笑道:“您说笑了啊。”

“叫我姑奶奶!”游飘儿凶神恶煞道。

韦落额头冒出冷汗,嘴唇动了动,艰难道:“姑……姑……姑……”

“是姑奶奶!不是姑姑!”

游飘儿跳起来捶了韦落脑门一下,“磕巴什么?”

韦落苦兮兮道:“我叫不出来……”

游飘儿又跳起来捶了韦落一拳,恶狠狠道:“你以前不是叫得挺顺溜的吗?”

“老娘都几百岁了,你老祖宗都得喊我姑奶奶,让你喊我姑奶奶,还是你占了大便宜呢!”

游飘儿双手叉腰,瞪着韦落,气势汹汹,叽叽喳喳。

韦落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都几百岁人了,还幼稚如女童,好意思说?”

一时间,阴云密布,气氛压抑,如风云变幻,游飘儿一拂袖,韦落身躯一震,朝天空飞去,腾云驾雾,晕头转向,犹如空中转盘,飞旋不停。

“姑……奶……奶……”

游飘儿笑嘻嘻,一蹦一跳,悠然道:“晚了,还喊?这要是以前,你都死了!你说我幼稚如女童?来来来,玩一玩,人体飞剑,咻咻咻,人体风筝,哗啦啦,飞呀飞呀!御剑飞行!”

小姑娘模样的游飘儿以指代剑,指着韦落,一会儿勾勾手指,一会儿作出剑状,突然一跃而起,踩到韦落背上,一指前方,呼喝一声,“人剑飞天!”

陆宜枝微微仰首,抹了一把冷汗,“简直是魔鬼啊……”

游飘儿折腾一会,意兴阑珊,将韦落丢下,转头对陆宜枝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好好练,这小子有时候不知死活,却还是挺有本事的。”

陆宜枝点点头。

游飘儿笑呵呵的走了。

陆宜枝摩挲着玉镯,戴回手腕处,看向一脸生无可恋的韦落,目光复杂。

游飘儿走了许久,韦落才长吐一口气,若无其事的起身,说道:“陆宜枝,你师父欺凌弱小习惯了,将来我强大了,一定打她屁股!”

陆宜枝吓了一跳,继而戏谑道:“你如此说话,被我师父听到你就完了。”

“无事,她走远了。”

“若是她杀了一个回马枪呢?”

“那算我倒霉。”

“你是挺倒霉的,我会告诉师父。”

韦落就笑道:“到时候我就矢口否认,还说你被我虐了,心存恨意,要报复我,合情合理啊,我一个被她整崩溃的人,如何再敢说她坏话?你说,她会信谁?”

陆宜枝愣了愣,对韦落竖起了大拇指,突然轻笑低声道:“我师父在你背后呢!”

韦落收敛笑容,却依旧从容不迫。

第十八章 为人母者

韦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瞄了一眼,又转回来,笑容可掬,气定神闲,说道:“陆师姐,骗人不好。”

陆宜枝笑着指了指韦落,说道:“你完了,我师父神通广大,有千里眼,顺风耳,你的一言一行尽在掌控!”

韦落笑而不语。

陆宜枝振奋精神,提剑道:“再斗一场?”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韦落已经说不下去了,陆宜枝悍然出手,雷电成印飞旋,绕道而行,攻向韦落的四面八方。

攻击手法眼熟啊,韦落微微一惊,这可不就是自己的攻击手法么?陆宜枝竟然学的这么快?

韦落五指翻飞,雷印跃出,穿花引蝶一般,反击陆宜枝。

雷印碰撞,砰砰乍响,陆宜枝修为更高,对《雷源道诀》理解更透彻,造诣更高,不过片刻,双方争锋便不相上下了。

韦落则是滑不溜秋的,从陆宜枝祭出法宝攻击韦落开始,韦落的种种逃跑手段便让陆宜枝惊骇欲绝了。

二人打累了,不分胜负,陆宜枝好胜心起,愣是要分出胜负。

韦落便语重心长道:“陆师姐,如今分胜负不是关键,而是分析钻研,此战有何收获?自身有何缺陷?这是比较难的。”

“在斗法之中,我们都是在寻找对手弱点,攻击对手破绽,甚至奋力碾压,注意力都在破敌之上了。过后,当然还可以想着如何取胜,却不能忘了如何令自身圆满,这点就容易忽略,你先静心凝神,琢磨琢磨。我还有事呢,就先走了,下次再练。”

韦落说完,朝愣神的陆宜枝挥挥手,迈步往山上走去,慢悠悠,悠哉哉。

陆宜枝微微眯眼,犹豫片刻,不曾去追,倒是从善如流,自省琢磨起来。

韦落看看天色,这又过去了半天,时间飞逝,悄然无痕啊。

韦落修炼的涅道宗第二法诀《雷源道诀》,跟他印象中的顶尖法诀存在差异,陆宜枝所修炼的,跟他一般无二,想来是《雷源道诀》的简化版。

一门顶级法诀,却人人可修炼,细想便知可能性之低了,若是让手段诡谲之辈从门下弟子记忆中窃取了去,便要损失惨重。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门仙门佛门都有守护法诀的手段,却不敢说绝对安全,毕竟有魔头施展佛门金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韦落如今想着如何获得《雷源道诀》全篇,甚至是涅道宗第一法诀,《古域天经》。

展露天赋才能是必须的。

韦落回到住处不久,高必诺便寻来了。

高必诺一见到韦落,就神色古怪的问道:“韦师弟,听说陆宜枝找你了啊,你还好吧?”

韦落微微点头,说道:“挺好的,我跟她也达成了交易。”

高必诺面色一黑,沉声道:“是为了对付我?”

“不知道。”韦落摇头。

高必诺眯眼道:“韦师弟好算盘啊,两边讨好赚钱啊?”

韦落又慌忙摇头道:“高师兄可误会我了,我是不愿帮陆宜枝的,可游飘儿都来了,你说我抵得住?”

高必诺一惊,随即对韦落露出同情之色,轻叹道:“难怪你看起来如此狼狈。”

“……”

高必诺见韦落一脸苦兮兮,表示同情理解,沉声道:“韦师弟,我不想落后于陆宜枝,我们再练一练,如何?酬劳按时辰算,一个时辰十五枚凤羽龙鳞金。”

这价钱跟韦落之前与高必诺对练的时候差不多。

韦落想了想,点头应允。

“那我改日来寻你?”高必诺笑了起来,这韦落还算厚道,不曾凶狠抬价,还不错。

“改什么日?我又不累,走吧走吧。”

韦落挥挥手,兴致高昂。

高必诺愣了愣,神色略微古怪,这韦落似乎一听到金钱二字,就尤为振奋。

他知道陆宜枝落败后便修炼如魔,在游飘儿院中不时有雷霆闪烁,还跑来寻了韦落,当时他以为陆宜枝只是兴师问罪,如今听了韦落之言,略微揣测才知,陆宜枝跟韦落达成了交易。

高必诺见识过韦落的本事,如磨刀石,如炼器铁锤,能将人磨练得趋于圆满,此刻听闻消息,心中迫切啊,唯恐又被陆宜枝超越……会被捶傻的。

韦落说现在就练,高必诺正中下怀。

二人并肩而去,目光灼灼,如赴美人约。

……

入夜渐微凉,韦落回到住处,一番尽心竭力的对练,难免令他疲惫不堪,即便高必诺高他一境,也练得喘气如狗。

到了屋门外,有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斜靠房门,抱着宝剑,一双水眸透着冷意,静静地望着韦落。

“知?你怎么来了?”

韦落迎上去,惊讶道。

苏知淡然道:“怎么?韦师兄跟天才混迹一处,便不欢迎老朋友了?”

韦落怔了怔,这姑娘语气冷漠,像是心里堵了一团气,正往他身上撒呢。

“知,何出此言啊?”韦落一脸无辜。

苏知沉着脸道:“你还将我和钟粼光当朋友吗?”

韦落正色道:“当然。”

“那为何都不来找我,也不找钟粼光?”苏知嘴角一扯,淡然问道。

“不找,便不是朋友了吗?”韦落说道,“我忙于修行,再无多余时间嬉闹玩耍了。”

苏知面色愈发冷漠,“跟我们一起,便只有嬉闹玩耍?不能一起修行?也对啊,有天才相伴,总比我们这些无用之人好。”

韦落皱眉,无奈道:“我并无此意。”

苏知冷笑一声,迈步与韦落错身而过,“韦落,如此也好,我父母也不希望你我往来,打扰了,告辞!”

少女语气冷漠,毅然决然离去。

韦落回头看了一眼,莫名松了一口气,推开房门回屋。

门外不远处,少女止步,回头看去,喃喃道:“这么多年交情,你都不挽留我一下?”

……

苏知回到家中,周丝蝉坐在院中,冷着脸望来,幸灾乐祸道:“如何?人家也不是太想跟你往来嘛。”

“是啊。”苏知似笑非笑道,“你开心吧?”

“不开心!”周丝蝉冷声道,“只有我女儿不屑于他,岂有他不理会我女儿的道理?”

苏知嗤笑道:“娘,也就你这么当你女儿是一回事了。”

周丝蝉悠然道:“这是自然,为人母者皆如此。”

苏知轻声道:“为人母者,不是该让儿女开心就好吗?”

周丝蝉摇头道:“你不懂,等你也当了母亲,你就懂了。嗯……所以啊,韦落让你不开心,我就收拾他!”

苏知面色一黑,咬牙道:“母亲实在蛮不讲理!”

“为人母者,大抵如此。”

苏知抚额长叹,苦笑道:“烦请你不要让我们变成仇人,好吗?”

周丝蝉唏嘘道:“难啊,太难了。”

苏知冷着脸进了自己的屋里,随后,苏昭业开门走出,笑道:“准备怎么处理?”

周丝蝉瞥了苏昭业一眼,幽幽道:“既然你让我做主,便不要多问。”

“好奇嘛,了解一下。”苏昭业笑嘻嘻道。

“你是知道我风格的。”周丝蝉笑眯眯道,“我行事向来随性而为,想到什么做什么,至于怎么做?事后如何?我向来不考虑的,跟我出招一模一样,你想了解,我都不了解呢。”

苏昭业笑容有些僵硬,低声道:“不要让女儿太难过啊。”

“难过,难过又如何?”周丝蝉冷哼一声,沉声道,“难过事多了去了,早点经历早习惯!”

苏昭业哑口无言,仰头看了看,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啊。”

他一烟溜跑回屋里去了。

“孬样儿!”周丝蝉啐了一口,伸手敲击桌面,陷入沉思。

……

韦落忙起来了,上午中午跟陆宜枝对练,下午晚上跟高必诺对练,二人不愧天才之名,进步神速。

韦落自然也是获益匪浅的,《雷源道诀》对毒性有极强克制效果,不过两日时间,药浴汲取的药性便完全消融,毒性化掉,体魄健硕,增进一个层次。

一些术法神通,道法仙术,韦落暗地里也练了练,尤其是对身体有锤炼效果的。

记忆中的术法神通捋顺一遍,如今境界不能修炼的,暂且放下,能修炼又不损害身体和灵魂的,便尝试修炼,施展出来,钻研琢磨,以理解透彻,并感悟法诀蕴藏的道理为主。

其中收获,不仅是温故而知新,还能获得玄而又玄的妙感,是一种知之甚深,透彻通悟之感,似能令灵魂升华,大抵如此。

五日后,陆宜枝寻高必诺打了一场,陆宜枝险胜,欢天喜地。

当陆宜枝再寻韦落对练的时候,却难以寻到,后来好不容易寻到了,韦落却借故推脱,不愿对练了。

陆宜枝很是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回去之后,师父询问缘由,她一一告知。

游飘儿听完,嘿嘿一笑,说道:“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呢,想要钱啊。且不理他,自己多磨练磨练,这段时间就站桩引雷吧。”

陆宜枝点头,对师父的话是颇为信服的,只是想到跟韦落对练时的感受,不免有些怀念。

不时被抓住痛脚的憋屈,不时被攻击弱点和破绽的难受,不时遭受天马行空的术法阴招攻击,都能让她时刻精神紧绷,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精神思维都活跃起来了。

还有钻研自身破绽,心灵通透后,弥补破绽时的快意。

这些都让人怀念啊。

第十九章 真是薄情寡义

猪背峰山林。

韦落与高必诺交锋,雷印纷飞如蝶舞,剑光肆虐风卷云,战况激烈。

剑击之声不绝于耳,剑气泄露,方圆十丈范围树木都留下一道道剑痕,锐气凛然,地面裂开一道道裂痕,或有焦黑色,或切面平润。

一场激斗停歇,二人分别坐在高必诺削开的树桩上休息。

高必诺从腰间拽下一个葫芦,拔开塞子,酒香四溢,他仰首饮了一口,陡然面红耳赤,又将葫芦别在腰间。

高必诺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摘下葫芦,向韦落递去,淡然道:“要不要喝一口酒?”

“好啊。”韦落接过,拔开塞子,仰头咕噜噜灌了几口,一股火辣辣的热气冲起,腹中如火烧一般,灼灼滚烫。

高必诺大惊失色,跳起来抢回酒葫芦,骂道:“王八蛋!只说了让你喝一口啊!这可是宝药泡酒,延年益寿的琼浆玉液啊!你竟然一口气喝几口,喝不死你!”

韦落面色潮红,又迅速平息,嘿嘿笑道:“我身如烘炉,喝完一酒壶都无事。”

高必诺面色微变,咬牙道:“你是故意的?”

“不不不,不是不是。”韦落急忙矢口否认,“都是意外,不想接触你嘴巴碰过的地方,凌空倒酒,就这样了。”

“……”

高必诺无言以对。

良久,高必诺才道:“这得扣除三个时辰的费用了。”

“一个,最多一个。”韦落断然道。

高必诺黑着脸,咬牙道:“你也太黑心了吧?”

韦落神态萧瑟,叹道:“通常都是掌柜老板比较黑心的。”

“你说话这么讨厌,居然还没被打死?”高必诺似笑非笑道。

“事实往往让人难以接受,我也不是对谁都说事实的。”韦落看向高必诺,说道,“高师兄是其中之一。”

高必诺笑而不语,眯眼道:“陆宜枝不寻你对练了?”

韦落点点头。

高必诺拍了拍肚子,唏嘘失落道:“我的钱袋子也要空了啊。”

韦落点头表示理解,“也差不多了,我能力有限,你也需要沉淀沉淀。”

高必诺惊讶道:“不挽留我一下?”

“随时欢迎东家来雇佣小弟。”韦落神采奕奕道。

“就这么说定了。”

高必诺提剑,豪气干云道,“来,一决胜负!”

韦落跳起来,贴地滑行,陡然出剑,一道剑芒从左侧刺向高必诺。

高必诺瞪眼,精神高度集中,挥剑挡了一击,剑芒炸裂,却是真气化剑形成的剑芒,宝剑从韦落脖颈侧面掠过,韦落抬手握住剑柄,旋身一斩,剑气呼啸而去。

“又想施展障眼法阴我?”

高必诺呵呵笑着,悍然迎上。

韦落出剑动静极大,却时常用真气化剑来攻击,宝剑飞绕一圈,再悍然出击。

这手段险些令高必诺吃了大亏,此后对阵韦落,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不小心又中了这小子什么稀奇古怪、以假乱真的奇招妙术。

韦落这小子出招,无迹可寻,好似不经过脑子,又似精密计算过一般,容易着道。

入夜后,二人分道扬镳。

韦落回到住处,考虑着再次下山置购药材,药浴淬体。

敲门声突然响起,韦落起身开门,见到门口之人,忍不住笑道:“哦呦,生意上门啦!”

门口之人是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高大魁梧,气势磅礴,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

少年冷笑道:“什么生意?我又不是找你做生意的。”

韦落将门关上,干脆利落,迅捷如电。

魁梧少年又砰砰敲门,劲道极大,房门摇摇晃晃,几欲炸开。

韦落开门,看着魁梧少年,淡然道:“不做生意,恕不招待啊。”

魁梧少年瞪大一双牛眼,怒气冲冲道:“好你个韦落!小爷我好歹替你兄弟出头了,你就是如此待我的?”

韦落怔然道:“什么意思?”

“哼哼!”魁梧少年鼻孔朝天,端起了架子,“还不请我进去坐坐?”

韦落抬脚就踹,魁梧少年一跃而退,怒道:“韦落,你欺人太甚啊!”

“有屁快放!”韦落骂咧咧道。

魁梧少年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气呼呼道:“今日我见钟粼光纠缠一位师妹,那师妹呼救,便有几个同门跑去,一拥而上捶他,我们正好有交情,义之所在,你兄弟嘛,我岂能不出手相助?结果便成了这样。当然,钟粼光更惨,只是他不肯来找你诉苦。”

韦落皱眉道:“不可能!钟粼光不可能纠缠什么师妹。”

魁梧少年瞪眼道:“我亲眼所见啊,不信你亲自去问!去看看他的惨状。”

韦落不禁有些怔怔无言,随即走出关门,径直离去。

魁梧少年大呼小叫着追上去,喊道:“喂!韦落,你就这么走了?不好好感谢我一下吗?比如给我点钱,给我当陪练什么的……”

魁梧少年一路随着,步履如飞,不时嘀咕,“那一战我出力极大,独战三人,还得罪了好些高手,危险极了啊,如今还让人给记恨了。”

“韦落,我不是挟恩图报,你懂我的,往后我能否纵横捭阖,就靠你了!”

“我如今跟钟粼光是患难之交了,咱们也算是朋友的朋友啦,应该彼此照应,互助互惠啊……”

韦落充耳不闻,来到钟粼光住处附近,徘徊一圈,犹豫不决,这些天不见钟粼光,又跟苏知起了疙瘩,有意疏远关系,如今前来,会不会打破彼此之间的默契?最终重归于好,重温旧梦……

“咚咚咚!”

魁梧少年大大咧咧,上前敲门,扯着嗓子喊道,“钟粼光!开门呐,我跟韦落来看你啦!”

良久未有动静,魁梧少年已有拍爆门扉的趋势,房门终于打开,钟粼光垂发遮面,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魁梧少年,怒道:“干嘛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王八蛋!”

魁梧少年呆了呆,怒道:“老子关心你,好心替你搬救兵,你就是这般待我的?!”

“我跟你不熟,你叫啥?”钟粼光一翻白眼,转而看向韦落,说道,“我没事,别听这厮叽歪叽歪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魁梧少年瞪眼道:“见外了不是?我张照乾啊,今天替你挡了……”

“住口!”钟粼光陡然朝魁梧少年厉喝一声,口水溅了对方一脸,“胡说八道什么?”

“韦落,你回去吧。”钟粼光随即对韦落笑了笑。

韦落点点头说“好”,便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了。

钟粼光扯了扯嘴角,心情古怪,松了一口气,心中又颇不是滋味,唉,谁不是如此呢?一方面不希望好友卷入是非之中,一方面又想着好友不要轻易忽略自己。

人们不都如此吗?估计只有寥寥几人完完全全是“如此便好”的想法,纯粹简单。

“这……这就走了?”张照乾茫然四顾,看了看钟粼光,又回头看了看韦落,突然咬咬牙,向韦落追去,奔掠如飞。

张照乾追上韦落后,怒气冲冲道:“韦落!你岂能如此?太没义气了!我张照乾看错你了!”

韦落笑了笑,点点头,挥手道:“我是薄情寡义的,你走吧。”

“我不信!”张照乾闪身拦住韦落的去路,大声喊道。

“事实摆在眼前,你为何不信?”韦落疑惑道。

张照乾掷地有声道:“凭感觉!我感觉向来很准。”

韦落摇头道:“你若是凭感觉识人走江湖,将来一定会死得很惨。”

张照乾咧咧嘴,笑道:“不了,我准备死在仙魔战场,家国将士们说的,马革裹尸嘛。”

“仙门道家说的,便是灰飞烟灭,你准备好了?”韦落轻笑道,“等你积累了足够战功,还要继续厮杀吗?”

张照乾嘴角抽了抽,垂头丧气道:“我是不可能积累到足够战功的。”

是啊,太难太难了。

韦落拍了拍张照乾的肩膀,魁梧少年又高又壮,韦落只能掂了掂脚,说话郑重其事,“人这一生啊,尽心竭力即可,悠然欢快更妙,遵从本心吧,努力吧,少年!”

张照乾一脸腻歪,拍开韦落手掌,一脸嫌弃道:“少给老子老气横秋的,薄情寡义之辈!”

韦落也不恼,拍拍手便要离去。

张照乾怒道:“韦落!我看错你了!”

韦落回头看一眼张照乾,后者面色微变,神色警惕,撇嘴道:“怎么?想打我?我不怕的……”

“被你瞧不起真不爽。”韦落长叹一口气,向张照乾勾了勾手指,“告诉我行凶者是谁,还有师妹是谁?还有,不能告诉钟粼光,否则真要打死你了。”

张照乾笑咧了嘴,屁颠屁颠跑来,乐呵不停,“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的。”

“你应该是被我骂醒的吧?”张照乾又精神抖擞,哈哈大笑,“我傲骨挺立,骨气滔天,感染力是无比强大的!”

韦落一巴掌拍在张照乾的肩膀上,后者憋了内伤一般,满脸彤红,踹不过气来。

韦落挥手道:“走吧,随我来,到我屋里好好聊聊。”

张照乾点点头,急忙跟上韦落,一边思索着,组织语言措辞,向韦落讲述自己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的壮举,想着如何感动韦落,获取利益。

第二十章 沉冤昭雪

张照乾叽里呱啦一通,韦落反应平淡,只是点头说知道了,让魁梧少年先回去。

魁梧少年扭扭捏捏,伫立不动,期期艾艾,令人作呕。

韦落说道:“改天我们对练对练,将你从一颗茅坑石头捶成矿石。”

张照乾大喜,抚掌大笑离去,出门后又将一颗有着浓眉大眼的硕大头颅伸入门内,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白牙,笑道:“一言为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啊!”

韦落好一通膈应。

张照乾走后,韦落出门摘了一片树叶回来,放在桌上,划破树叶面,血液流转,一丝从手指钻出,落到树叶上。

树叶瞬间变成暗红色,犹如枫叶一般。

韦落盘坐床上,掐指捏诀,树叶置于头顶,片刻后,树叶飘然而起,从门缝钻出。

这是仙家秘术之一,普通寄神术。

这种秘术一般人学不会,学会了也只能装神弄鬼,还容易被发现,然后被捶个半死,通常只能针对比较弱的修士,严格来说,比较鸡肋。

而寄神术到达了神通层次,便能寄存万物,如分身无数,非常厉害。

树叶贴地而行,来到一处房屋,在房门探了探,发现有禁制,便宝光流转,钻了进去,他有的是本事能进入禁制而不被察觉。

屋内,一位男子帮着一位女子画眉,四目相对,郎情妾意,眉目传情。

韦落神识吃了一把狗粮,膈应欲呕,还想树叶化飞剑割破二人咽喉,让二人做一对苦命鸳鸯。

二人温言软语,耳鬓厮磨,说着体己话,情浓意切,不时嬉戏玩闹,毫不忌讳,难怪会设下禁制,否则让一些坏老头神识探查一番,一些看热闹的继续看热闹,一些吃了狗粮的憋屈难受,便要棒打鸳鸯,还要记挂在心,时时给人穿小鞋,危险得很。

约摸一个时辰后,二人终于提到了韦落关心的话题上。

“师兄,我这次办事漂亮,却是被钟粼光那个王八蛋占了便宜,你不吃醋啊?”

“吃醋,当然吃醋啊,所以,有机会我会弄死钟粼光那个王八蛋的!”

“师兄,你真好。”

“师妹,你更好。”

“师兄从谭希辞处得了什么好处?莫要忘了人家啊。”

“忘不了忘不了。也没什么的,八颗灵元石而已。”

“这么多?就给钟粼光下个套,打一顿,就给八颗灵元石?!”

“我也奇怪,不过,我可不管这个,有钱拿便是了。”

“师兄说的是……”

树叶滑而行,离开了屋子,今日狗粮吃撑了,反正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还是早走为妙。

谭希辞在涅月门是一位中人之姿的弟子,不曾听说跟钟粼光有仇啊,为何对钟粼光下手呢?

树叶飞掠,又去了谭希辞住处,发现谭希辞早已休息,便悄然离去。

翌日。

韦落悄然出门,逛了一圈,发现昨夜的男女在第三斗法台附近观战,有几个朋友在侧,对斗法中的二人或分出胜负后的二人出招进行点评分析,彼此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韦落赶到的时候,斗法台战斗落幕,许久不曾有人登台,彼此便咋咋呼呼,“你去你去!”、“还是你去吧!”、“得了,我怕被人看穿虚实,对敌危险啊。”

“怕什么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看你的了。或可弥补缺陷,好事啊。”

就在这时,韦落走上台去,周围陡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后,就静静的看着韦落。

韦落指向台下某位男子,喊道:“杨卫,我压一境与你切磋一场,如何?”

众人便看向韦落所指,神色古怪。

“韦落竟针对杨卫?二人有恩怨?”

“这个我知道,据说钟粼光调戏李贝玲,被杨卫撞见,呼朋唤友捶了钟粼光一顿。”

“哎呀,这是替钟粼光出头呢!啧啧……”

“好玩,闲下来就有好多戏上演。”

……

杨卫微微眯眼,向韦落笑道:“韦落,你压一境也站得高看得远,我难是对手,这对我不公平啊。”

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有人便说杨卫怕了,缩蛋的玩意。

有人反驳说杨卫言之有理。而且持此说法的占据多数,因为很多人都吃过这种亏,压境难压真气之质,压不了眼界之高,最终还是境界低之人吃亏。

韦落伸出一手,另一手藏在身后,笑道:“我压境,还让你一只手。”

“不够的话,还让一只脚。”韦落金鸡独立,昂首挺胸,神色傲然。

全场哗然,个个振奋,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杨卫。

有一个干瘦少年兴奋起来,蹦蹦跳跳道:“打起来!打起来!”

杨卫面色一黑,欺人太甚啊,当老子好欺负?捶不死你!

他身旁的李贝玲和同门师兄弟都怒视韦落,义愤填膺。

李贝玲阴阳怪气道:“一个孤儿,无依无靠的,可不该这么凶,手脚都不想要了啊。”

几人便嘻嘻哈哈起来。

韦落看一眼李贝玲,笑道:“就你这货色,钟粼光能看上你?还调戏呢,他又不瞎。”

李贝玲怒气冲冲,“你什么意思?”

“让你少点屁话啊。”韦落保持着金鸡独立,双手负背,说道,“让你姘头上来啊,躲不过的,屁话多谁听不烦?我再让一只手,还是压一境,打不打?不打就真缩蛋了啊,众所周知了啊。”

台下有人哄笑出声,喔喔大叫,喊着“打打打”。

有人脱了上衣挥舞如旗帜,喊道:“上啊!杨卫!收拾韦落!”

李贝玲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杨卫一跃上台,眯眼道:“你确定让我双手一脚?”

韦落诧异道:“你难道不推辞一下?说不要我让双手一脚,就压境可以了。我觉得你很骄傲,应该会如此。”

杨卫冷笑连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当我傻啊?你求死,我岂能不成全?你若违背诺言,就猪狗不如!”

韦落怔了怔,一副失策了的模样。

“看你怎么死!”杨卫跳起来攻向韦落。

台下一位干瘦少年咂咂嘴,赞叹道:“杨卫之无耻,已经赶上我了啊!可喜可贺……呸呸呸……他是败类!”

嘘声一片。

李贝玲冷笑道:“大家注意了啊,韦落给我们做了极好的示范,不要犯蠢,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哈哈哈……”有人大笑附和,捶足顿胸。

有人似笑非笑,嘘声连连。

韦落金鸡独立,双手负背,对杨卫道:“来啊,让我早点放倒你,好让你姘头闭嘴,她实在是太嘴贱,太讨厌了。”

“哈哈哈……”又有人抚掌大笑,继而引起哄堂大笑。

李贝玲怒不可遏,破口大骂,“他娘的!究竟谁更讨厌?老娘要咬死他!”

旁边有人笑道:“咬哪里啊?下头还是上头?嘴唇脖颈还是胸口?”

李贝玲怒视过去,“打死你啊!”

对方笑嘻嘻,表情贱兮兮。

台上已经打起来了。

兴许是韦落的话刺激到了杨卫,后者炸毛,浑身真气如沸水,震荡起伏,火力全开,身躯飞旋而起,化作旋风撞向韦落。

韦落单腿弯曲如弹簧,一纵而起,化作旋转飞刀,一腿将杨卫造就的旋风打破。

杨卫身躯剧震,脑门朝下,眼看就要撞到坚硬的石板,他双手双脚张开,作蛤蟆状,撑在台上。

杨卫一跃而起,一手出指,一手出拳,指劲化剑,肆虐出击,拳头呼啸,封堵韦落一切腾挪空间,就是欺负束手束脚的王八蛋!

韦落不慌不忙,坐下蹬腿,整个人犹如一杆长枪爆射而出,一只腿闪出道道腿影,相较于拳指并用,双腿伺机而动的杨卫之攻击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了。

但是,韦落一往无前,身躯震动腾挪如蛇,配合单腿,竟长驱直入。

砰砰砰!

韦落一只腿甩来甩去,蹬来蹬去,不时有雷印如花绽放,令杨卫身躯轻颤,似乎微微麻痹,反而落入下风,疲于应付。

这可看呆了台下观众,这不符合常理啊!

于是三三两两聚成团,分析钻研讨论起来。

突然,韦落一个鲤鱼打挺,轰然撞飞杨卫,后者遍布全身的真气防御,一触即溃,双手爆发的攻击,也似乎破绽百出,被一个甩腿打破。

韦落又是一个旋转飞刀姿态,踩中杨卫腹部,将之踩在台上,痛得哇哇大叫。

“说!你是如何陷害钟粼光的?”

韦落突然张口暴喝,满场寂静,有人浑浑噩噩,有人阵阵耳鸣,有人精神振奋,不一而足。

“我先让贝玲试着去勾引钟粼光,失败了,就用了迷心符,让他非礼贝玲,然后纠集朋友撞见此事,暴打钟粼光,并趁机取走迷心符……”

杨卫浑浑噩噩,脱口而出,干脆利落,答完之后,又叽里呱啦,失心疯一般,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竹筒倒豆子,溜出口。

女弟子们面红耳赤,跺脚大骂。

男弟子们吐吐口水,又笑嘻嘻,听得津津有味。

李贝玲恼羞成怒,声音如雷,一边骂韦落,一边运起真气加持,令声音如擂鼓,冲击杨卫。

身旁的几个朋友面面相觑,脸色有些难看,只有一个两个或许是知道实情的,面颊直抽,眼皮直跳。

慑魂术啊,韦落会这种秘术不算什么,有简单的,深奥的,能慑住杨卫,就不简单了,除非魂魄造诣远胜杨卫太多,或是慑魂术极为深奥,然而,能学会高深的慑魂术,魂魄就一定要强大,远超寻常同阶。

第二十一章 幕后黑手是谁

声音如雷也唤不醒杨卫,即便用上了精神手段,也收效甚微。

韦落转头,笑嘻嘻看向李贝玲,杨卫如今处在梦中一般,口无遮拦,不时说快乐事,不时说悲伤事。

“你跟钟粼光无冤无仇,却要陷害他,是谁指使的?”

韦落不能让杨卫口无遮拦下去,毕竟谁都有秘密,旁人听了杨卫的胡言乱语,看热闹不嫌事大,听得开心,看得欢乐,回过神来怕是要忌惮这慑魂术手段了。

他们一定会想,韦落有时候会不会也对他们用这种手段呢?这是极有可能的!他们如此想,便对韦落起了坏心。

韦落对此太了解了,所以适可而止,继续盘问杨卫。

杨卫还在浑浑噩噩,却不胡言乱语了,听闻韦落的问话,便要回答,台下众人也是侧耳倾听。

“够了啊,莫闹了。”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磁性的声音响起,杨卫清醒过来,瞪着韦落,双目赤红,骂道:“王八蛋!你阴我害我!”

韦落瞪眼道:“你骂我?你敢骂我?”

“老子……”杨卫刚想说,老子为什么不敢?韦落的眼神却让他莫名想起刚才身不由己,被人支配的恐怖感,话头就堵在胸口,愣是吐不出来。

“儿子乖。”韦落大笑点头,四下摸了摸,遗憾道,“没糖赏你。哎呀……呸呸呸!我不能要你这种儿子啊,心黑人坏,还丑。”

杨卫脸上憋出了猪肝色。

“韦落,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同门师兄弟,应该互敬友爱才是。”

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跳到斗法台上,走到韦落近前,脚边躺着杨卫,笑容恬淡,看着韦落,悠然出声。

台下潮起一般的议论声暴露了此人身份,韦落也知道此人,叫宫秋树,在涅月门属于老油条,老资格,老弟子一类,多次于仙魔战场中存活下来,是一位炼气九境的大炼气士,大仙师!

韦落笑眯眯道:“宫师兄说得对。”

宫秋树点点头,摸了摸鼻子,说道:“师弟不要误会啊,我不是幕后黑手,也不是幕后黑手的帮手,我就是一个路人,瞧着气氛压抑得要炸裂,出来缓和缓和氛围。”

韦落连忙点头,“我信您!”

宫秋树咂咂嘴道:“这个您,可是羞煞我也。”

韦落指了指杨卫,说道:“宫师兄,这厮陷害殴打同门师兄弟,难道就这么算了?”

宫秋树笑眯眯问道:“师弟意欲何为?”

韦落想了想,说道:“赔钱吧,八颗灵元石,一切皆了。”

此言一出,杨卫鼻子都快歪了,尖叫道:“不可能!”

“那就找刑堂主持公道。”

“找就找,谁怕谁?”

杨卫梗着脖子,事也办了,苦也受了,面子里子都丢了,酬劳还被一口气吃掉?搁谁谁愿意?

韦落一摊手,对宫秋树耸耸肩,说道:“您说咋办?”

宫秋树摇头,唉声叹气,“师弟你要价太狠啦,好啦好啦,我不做这个老好人了,让刑堂的人出面吧。”

台下人群便有一位青年男子走出,打着哈欠道:“我都等好一会了啊,走吧,去刑堂。”

杨卫黑着脸爬起来,瞥了韦落一眼,哼了一声,跟着青年男子走去。

韦落似笑非笑,神色诡异,杨卫悚然一惊,心如擂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青年男子看了韦落一眼,笑道:“不要吓坏小朋友啊。”

韦落就一脸无辜。

“杨师兄,不要怕!”李贝玲走过来为杨卫加油打气,目光如,唰唰唰砍向韦落。

青年男子笑嘻嘻招手道:“你来得正好啊,你勾引不成,便投怀送抱构陷他人,也要走一趟刑堂。”

李贝玲面色一变,连忙可怜兮兮道:“屠师兄,我没有。”

“先走一趟,我刑堂公正严明,比山下的县衙还明镜高悬,不会冤枉你的。”屠师兄语气温和,平缓淡然。

李贝玲便一脸委屈,泫然欲泣,至于狐朋狗友们,已经作了鸟兽散。

人家也是被蒙蔽的,屠师兄便不予理会。

一行人往刑堂赶去,这边闹哄哄的,嬉笑不停,有几个性子跳脱的男弟子女弟子蹦蹦跳跳,直说开心开心,好戏连台。

有心人则注意到了一种情况,韦落打架厉害了啊。术法神通偶有运用,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有大家风范,值得注意。

热闹过了,众人又叽叽喳喳起来,讨论着刚才一战的经典招术,还有设身处地的代入韦落或是杨卫之中,夸夸其谈,若是我当如何如何。

争论不下的时候,双方便撸起袖子跳上台去验证一番,模仿韦落之人学不来韦落的模样,便放开手脚大干一番,打得火热。

有些弟子来看完了热闹,便转身离去,修炼要紧,分秒必争,若是斗法台这边不能令他们有所收获,他们便要去另寻他途了,便是安静修行,也是好的。

韦落等人来到了刑堂,五位刑堂管事出面判决此事。

杨卫还想狡辩,可在五位刑堂管事威风凛凛的压迫下,又看到韦落诡异的目光,便对害人之事供认不讳。

五位刑堂管事商议过后,对杨卫进行了处罚:没收赃款,记债三笔,赃款半数赔给受害人,由韦落转交。

杨卫如丧考妣,看向韦落,又冷笑不已,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做起来还是挺痛快的,不让这厮得到自己的全部辛苦钱,就是伤敌八百。

刑堂管事询问杨卫幕后黑手时,杨卫还想负隅顽抗,左右看一看,还是如实交代了。

随后,刑堂执行人员便去寻来谭希辞。

谭希辞是少年模样,面容秀气,文质彬彬如书生,面对刑堂管事的问询,他坦然承认了,买凶伤人之事。

至于动机,谭希辞振振有词,说钟粼光无能之辈,不该留在涅月门,不配做涅月门弟子,自己早已瞧他不爽。

刑堂管事经过商议表决,给谭希辞记了五笔债,要杀五只同境界妖物或魔教中人,抵消负债,不计入战功。

谭希辞面不改色,坦然受之。

五位刑堂管事中,有两位对韦落提出警告,就韦落施展慑魂术一事,记债三笔。

韦落摇头晃脑,唉声叹气,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脸苦兮兮。

走出刑堂,杨卫瞪着韦落,气势汹汹道:“韦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做事太绝了,小心遭报应!”

韦落咂咂嘴道:“你娘嘞!你这般说话,良心不会痛吗?听起来像是老子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你不要脸皮那么厚,门主的飞剑都戳不破,你才是行龌龊事的腌货啊!这是人尽皆知的。”

“韦落!欺人太甚,不得好死的!”杨卫想起自己斗法台上的丑态,怪叫连连。

李贝玲目光如刀,唰唰唰剜着韦落的皮肉,刺痛韦落的眼睛,冷冷的道:“韦落,说话注意点。”

韦落抱拳道:“彼此彼此。”

李贝玲拽着杨卫离开,阴阳怪气的道:“卫哥,韦落是光棍,嫉妒我们呢,他什么都不懂,我们不必理会,省得被他如恶犬般撕咬。”

韦落捏捏鼻子,神色落寞,哀叹道:“确实是令人羡慕的狗男女啊。”

杨卫一个踉跄,差点头朝地。

不远处的谭希辞看了韦落一眼,笑了笑,迈步离去。

“谭希辞,替我跟安太平问声好!”

韦落朝着谭希辞背影喊了一声。

谭希辞脚步一顿,回头看一眼韦落,笑眯眯道:“你说什么?我跟安太平又不熟。”

韦落“哦”了一声。

谭希辞快步离去,挥手道:“你可不要对我用慑魂术啊,我意志坚韧,扛不住就会精神破碎,要死人的。”

韦落追上去喊道:“我不信!我要试试!”

谭希辞撒开腿,一烟溜跑开。

韦落停步,微微眯眼,抬手揉揉额头,五指摩挲发际,手掌揉搓眼皮,片刻后,便垂手迈步离去。

……

钟粼光住处。

鼻青脸肿的少年待在屋里已经半天一夜了,时光飞逝,他思绪纷乱,剪不断,理不清,茫然无措。

一双浓眉耷拉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怔怔出神,钟粼光抬起手掌,看着掌心许久,渐渐握成了拳。

拳头越握越紧,青筋暴起,钟粼光嗤笑一声,“太弱了太弱了,如何也不能变强……”

“如何才能变强?快速变强?”

钟粼光的眼神快速闪烁雀跃,时明时暗,晦暗难明。

砰砰砰!

房门传来熟悉的敲门声,沉重有力,劲道十足。

钟粼光目光平静,抬头看向房门,骂道:“王八蛋!敲坏门你赔啊?!”

“钟粼光!开门啊,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张照乾的声音浑厚有力,透过房门传入屋内。

钟粼光跳起来,黑着脸走近房门,一掌击在房门上,用上了隔山打牛的技巧。

“哎呀!”

张照乾痛叫一声,骂道,“钟粼光!你这个白眼狼!老子帮你打架,替你通风报信,你就这么对待老子的?”

钟粼光开门,冷冷的看着张照乾,冷笑道:“谁要你帮忙打架了?谁让你通风报信了?自作多情,走吧你!”

张照乾面色憋得彤红,愤愤拂袖而去,走出几步,又似心有不甘,回头道:“今日韦落在第三斗法台挑战杨卫,压一境单腿将杨卫拾掇了一通,还用慑魂术问出了杨卫陷害你的真相,如今已经去了刑堂。白眼狼!”

魁梧少年说完,愤然离去。

钟粼光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久久无言。

第二十二章 多讨人喜欢

钟粼光将房门带上,慢步走向第三斗法台。

偌大高台周围还是热热闹闹的,不少人在讨论韦落单腿暴打杨卫之事,钟粼光听入耳中,却神色平静,喃喃道:“韦落,你是什么意思呢?”

听了片刻,又看了一场争论者的对决,钟粼光离开第三斗法台附近。

钟粼光来到了韦落住处,敲门后,无人回应,他长吐一口气,转身离去。

一位少女身形映入眼帘,钟粼光身躯轻颤,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苏知笑道:“我听到消息了,知道你会来看看的。”

钟粼光点头道:“他不在,我还有事呢,先回去了。”

清瘦少年从少女身侧走过,少女突然问道:“钟粼光,我母亲是不是找过你?”

钟粼光身形一滞,低声道:“我不想骗你,不愿多言。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我喜欢这句话,我自强去了。”

苏知看着钟粼光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道:“为何我的青梅竹马都是没有担当的男人呢?”

少女回头看了韦落的住处一眼,转身离去。

……

韦落已经下山去了。

茶花小镇,小茶花药铺。

韦落凭借神药令这枚折扣牌,以九折优惠买了三百枚凤羽龙鳞金的药材,用竹篓背着,离开了药铺。

铺子里的伙计们嘀嘀咕咕,窃窃私语起来,约摸是说,此子便是让某某伙计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调去装卸药材的精明小子。

顺带告诉新伙计,莫要随意耍手段,茶花小镇卧虎藏龙,小心也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惹上了凶悍之辈,小命都可能不保。

新伙计连连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一些歪心思收敛起来,认认真真做事。

韦落背着竹篓走出药铺,沿着先前足迹而行,心中抱有一丝希望,能见到编竹篓的老人。

难得的天遂人意,韦落见到了编竹篓卖竹篓的老人,老人还在慢悠悠的编着竹篓,似是感应到了有人站在摊位前,便笑道:“客人要竹篓吗?一两金一个,不管是哪种金钱都要。”

韦落取一枚凤羽龙鳞金递给老人,说道:“我要一个。”

老人抬头,起身接过凤羽龙鳞金,掂了掂,看向韦落,似是没有认出少年人,露出慈祥笑容道:“随便拿一个吧。”

韦落依言而为,然后对老人躬身施礼,郑重其事,背着一个竹篓,又提着一个竹篓,走了。

老人微笑点头,感慨道:“这小子真懂事啊。”

他隐于世,竹篓之中有一个两个内藏小小洞天,便是机缘造化,谁买了,拿到了,机缘造化就是谁的。

获得机缘造化之人,是幸运之子,却不能跟老人扯上关系,在老人看来,彼此钱货两清,生死无论。

在拿到洞天秘宝后,这幸运之子即便遭人截杀,成了倒霉蛋也与他无关,这是老人的道。

一个编竹篓能编成洞天秘宝的老人,会不认识买走洞天竹篓的人?绝无可能。韦落显然有所猜测,知道老人的些许用意,故而并不打搅,再买竹篓是示意老人,自己如常如故,不会打搅,躬身施礼,则是表达对老人的谢意与敬意。

老人会意,故而称赞韦落懂事。

韦落路过酒楼时,有些饥肠辘辘,馋虫作祟,便走了进去。

店小二嬉笑相迎,询问客官,吃饭还是住店,热情洋溢,令宾至如归。

韦落笑着说要去二楼靠窗处点酒菜,填饱肚子,五脏庙造反实在难受。

店小二便一脸为难,说是靠窗桌已经全给占了。

韦落露出遗憾之色,挥手说,去二楼,随便一个位置,能看到窗外风景便好。

店小二就领着韦落上楼,寻了一张空桌。

此时酒楼二楼有七八桌酒客食客,酒桌上高谈阔论,针砭时事在所难免。

韦落对此颇感兴趣,侧耳聆听,约摸是说哪位名动天下的人物在仙魔战场杀妖除魔,振奋人心。

此外便是哪个大派天才弟子殒命妖魔之手,惜哉惜哉。

韦落还听到了某个颇为在意的妖魔绰号,混神魔君王轮雎。

当初韦落被定为魔头,遭人追杀,便遁入过上寒洲,在上寒洲跟王轮雎有过一段交情,不知那个一直苦兮兮的家伙,是否便是如今的混神魔君王轮雎?

酒菜上桌,韦落大快朵颐,往事如烟,不可追忆,不管故人仇人如今是什么大人物,他都遥不可及。

只是未来可期,大仇未必不可报。

“大哥哥!”

身侧忽而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欢快声音,语气惊喜,又雀跃。

韦落啃着一只猪蹄,满嘴是油,闻言侧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伶俐丫头,穿着如织花衣,眼睛转动,灵活秀气,眼熟极了。

韦落神色尴尬,抬起袖子一抹,干脆利落,油渍抹掉,他笑道:“我认得你,不过,不知如何称呼呢。”

小姑娘昂首挺胸,肃然道:“我叫陶苑!茶花镇,龙渊街陶家嫡女。”

韦落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陶大小姐,失敬失敬!”

其实,韦落并不知陶家是哪家。

陶苑笑嘻嘻,似乎很开心,说道:“我师父也在,你要不要见一下?”

韦落眨眨眼,点头说好。

陶苑立即说道:“那你随我来吧,我师父在跟朋友饮酒呢。”

韦落犹豫道:“如此我就不便打扰了吧?”

“怕啥?”陶苑说道,“大哥哥气度不凡,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你一定能跟我师父聊得来的。”

韦落眼角一抽,“小丫头,你对我是哪来的信心?”

陶苑眨眨眼,正色道:“你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喜欢吗?”

“啊?”韦落有点傻眼,这话从一个小丫头口中说出来,违和感太强烈了啊。

“这是许多人对我说过的话,我觉得挺适合你的。”陶苑一本正经的对韦落如此说道。

韦落悻悻,有些汗颜,当真是愧不敢当了。

他想了想,说道:“你先回去吧,等我吃完了酒菜,就过去瞧瞧。”

陶苑点点头,蹦蹦跳跳走开,来到靠窗一桌,又回头朝韦落笑一笑,笑容灿烂如花,美不胜收。

韦落也是笑脸相对,算是知道了那句“你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喜欢”的真正含义了。

目光微微一转,迎上一位中年儒士的温润眼神,对方点头致意,韦落也笑着点点头。

彼此招呼过后,韦落继续啃猪蹄,满嘴是油,痛痛快快。

陶苑坐下,抓了一把花生吭哧吭哧嚼起来。

中年儒士对面,是一位道袍男子,一个拂尘别在腰间,气质如仙,模样年轻俊朗,神态悠然自得。

“小苑儿啊,人心险恶,你不要跟别人太亲近了,小心被拐卖到山里给人当媳妇。”

道袍男子瞥了韦落一眼,对小姑娘意味深长的说道。

陶苑哼哼道:“我看谁敢!”

“啧啧!”道袍男子咂咂嘴,抚掌道,“我们的苑儿女侠威风八面,气吞山河,无人敢娶,厉害厉害!”

陶苑瞪一眼道袍男子,骂道:“老不羞!就知道欺负小孩!”

“呦呵!”道袍男子看向中年儒士,皱着脸道,“老陈啊,你是怎么教徒弟的啊?太可怕了啊,难怪你当教书先生不行,当官也不行,唉……失败,太失败了。”

“老不羞!不许这么说我师父。”陶苑气咻咻的,腮帮鼓鼓,颇有几分凛然气势。

陈儒风轻轻一弹陶苑的额头,轻声道:“对待长辈,不可如此无礼。”

“长辈无礼,晚辈便只能受之吗?”陶苑捂着额头,一脸委屈。

陈儒风笑道:“师父帮你啊。”

陶苑灿烂一笑,转头瞪向道袍男子,翻了一个大白眼。

道袍男子笑嘻嘻,伸手捏住陶苑小脸,左右扯了扯,得意洋洋。

陈儒风抓起筷子往道袍男子心口戳去,后者不为所动,双手用劲,将陶苑小脸挤变形,小嘴撅得老高。

陶苑双目喷火,气冲冲的以指代剑戳向道袍男子。

道袍男子任由陶苑戳来,桌上筷子凭空飞起,挡了陈儒风的攻击,铿铿作响。

道袍男子收手,双臂抱胸,悠然道:“小陶苑,你师父帮不了你,你如何是好啊?”

陶苑垂头丧气。

道袍男子笑道:“不如让我当你师父吧?”

“呸!”

陶苑突然抬头,朝道袍男子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跳起来飞奔而走,来到韦落附近,回头看向道袍男子。

道袍男子笑眯眯,手中托着一团唾沫,运转如飞,长出头颅胳膊双腿,幻化陶苑模样,奔来跳去,竟充满灵性。

陶苑面色顿时一黑。

陈儒风苦笑道:“道友,不要闹了。”

道袍男子哦了一声,甩袖一抛,手上空空如也,对陶苑挑眉挑衅起来。

陶苑气呼呼坐在韦落对面,说道:“大哥哥,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韦落摇头,向陶苑眨眨眼,后者也眨眨眼,不明所以。

韦落问道:“要不要吃东西?”

陶苑眨眨眼,低声道:“可以吗?”

韦落掏出一个钱袋子,抖了抖,笑道:“我有钱,挺多的。”

“那我也要吃肘子,鸡腿,红烧肉,牛肉!”

陶苑咽了咽唾沫,搓搓手道。

韦落抬手招来店小二,点了菜,自斟自饮一口。

陶苑皱眉道:“酒味那么苦,又啥好喝的?搞不懂,真搞不懂啊。”

“人生比酒苦,酒之苦算什么苦?”韦落夹菜吃下,长吐一口气。

陶苑瞪眼道:“我师父也这么说诶!还有还有,那臭道士忒坏了,说喝酒如饮佳酿,骗我说人生百味尽在其中,喝酒体悟人生,对读书悟道皆有妙用,我太好奇,就喝了,可苦死我嘞!”

韦落忍俊不禁。

陶苑气哼哼道:“将来我神功大成,必定收拾了坏道士,剃了光头当和尚,嘿嘿……”

韦落不予置评,如此神通手段,就差变成别人肚子里的蛔虫探知心思了,一般对话和传音,人家想听就听。

小气鬼到处有,韦落可不想得罪了高人,被人穿小鞋。

第二十三章 仙女打架,大爷险遭殃

陶苑见韦落沉默,眨眨眼,难道是觉得自己大吹法螺,心中不悦?

小姑娘有些尴尬,低头看了看韦落身旁的竹篓,惊讶道:“大哥哥,你怎么又买了那么多药材?”

韦落笑道:“药浴呢。”

小姑娘蹙眉道:“我听师傅说,药浴太频繁,对身体不好,有损道行,是大道阻碍。”

韦落点头道:“我知道的,我有分寸。”

小姑娘点点头,神色稍有狐疑,却并不好说什么,还不够熟嘛。

不久后,饭菜上桌,小姑娘端起碗筷,夹菜扒饭,大快朵颐,小小身子,却胃口极大。

陶苑给韦落夹了一只鸡腿,笑道:“大哥哥,你也吃。”

“谢谢。”韦落咧咧嘴,“我叫韦落。”

“韦落大哥!”陶苑立即娇脆脆的喊道。

“哈哈,真好,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给我夹菜,喊我大哥,真是秀色可餐,胃口极好,吃嘛嘛香嘞!”

韦落抓起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陶苑笑嘻嘻,“韦落大哥真会说话,哄女孩子厉害了!”

韦落摇头,唉声叹气,咬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道:“我以往这么说的时候,都会被仙女们捶打的,还是小姑娘单纯。”

陶苑又笑,眼睛眯起,眉毛弯弯,觉得有趣,真有趣。

那边的道袍男子眯眼道:“老陈,你徒弟要被人勾搭走了!”

陈儒风笑道:“道法自然,自然即可。”

道袍男子瞪眼道:“呦呵!比我还看得透,怎么修为就是上不去呢?”

陈儒风叹气道:“我说说而已的。”

道袍男子哈哈大笑,“已经不得了啦。”

陶苑饱餐一顿,就要将韦落请到师父那一桌。

韦落却先唤来店小二结了账,这才跟小姑娘去陈儒风那桌。

陶苑兴冲冲的向陈儒风喊道:“师父!这位韦落大哥是我在小茶花药铺认识的,人可好啦,有涵养,有气度,还俊逸洒脱,比坏道士好太多太多了。”

韦落被夸得面红耳赤,神色悻悻。

“哦?是吗?”温润君子陈儒风收敛笑容,打量着韦落,说道,“幸会幸会。”

韦落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瞥了陶苑一眼,这小丫头简直是要将人捧杀了啊,他连忙抱拳施礼,“见过陈先生。”

陈儒风挑眉道:“你认识我?”

“陈先生大名鼎鼎,在下岂能不知?”韦落肃然道。

陈儒风轻笑一声,抬手道:“请坐。”

韦落又向陈儒风一礼,继而转向道袍男子,作了一个道家单手礼,“见过道长。”

道袍男子点点头,随意回了一礼。

韦落入座,陈儒风便提起酒壶,拿起酒杯,要给韦落倒酒。

韦落慌忙推辞,直呼折寿了折寿了。

陶苑要抢了去,却被陈儒风躲开,一杯酒由陈儒风递到了韦落面前,笑容温暖和煦。

“请。”

韦落双手接过,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喟然长叹,“饮一杯酒,折寿十年,亏大了啊。”

陈儒风笑道:“折不了寿,我说的。”

道袍男子冷不丁说道:“小兄弟的《雷源道诀》练得不错啊。”

韦落怔然,转头看向道袍男子,肃然道:“道长慧眼如炬,小子佩服啊。”

陶苑啊了一声,说道:“我知道《雷源道诀》,是涅月门第一法诀,韦落大哥是涅月门弟子!”

“半吊子的《雷源道诀》,还修炼得千疮百孔,可不要说是涅月门第一法诀,否则要气死祖师爷。”

道袍男子又笑嘻嘻,说话高深莫测。

陶苑惊讶蹙眉,说道:“坏道士,你帮帮韦落大哥吧。”

“帮不了。”道袍男子叹气道,“知道何谓‘朽木不可雕’吗?一雕琢,尽毁之。”

陶苑偷偷看了韦落一眼,见韦落神情淡然,稍稍松了一口气,对道袍男子道:“你不是自吹自擂神通广大,能化腐朽为神奇吗?你倒是化啊。”

道袍男子摆手道:“激将法对我无用,一个毫不相干的毛头小子,关我屁事?我凭什么帮他?天下朽木多了去了,还都让我化神奇啊?”

小姑娘不满道:“他是我韦落大哥!不是旁人。”

“哦呦喂!才认识多久啊?就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亲哥呢!”

道袍男子语调阴阳怪气起来,“莫非,小丫头是一见钟情了?对韦落大哥一见倾心,憧憬仰慕,师父和师父的朋友都得靠边站咯!”

陶苑满脸彤红,怒道:“臭道士!胡说八道!师父,给臭道士坏道士嘴里塞鸡屁股!”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鸡屁股了!”

“……”

陶苑无可奈何,索性不理这个坏道士,转头宽慰韦落,贬低数落坏道士。

小姑娘说道士无能,总吹嘘自己神通广大,结果就知道欺负小女孩,是一个十足十的坏胚子。

道袍男子笑呵呵的自斟自饮,作出侧耳聆听状,不时点头,说有趣真有趣,真好说得好。

陈儒风摇头失笑,也任由小姑娘当着道友的面说道友坏话,反正背着说,当面说,都一样的。

背着说,是自欺欺人,当面说,理直气壮。

韦落不予置评,不敢乱说话,太危险啦,道袍男子可以对一个溺爱的小丫头豁达大度,却不会对一根毫不相干的朽木豁达大度。

小姑娘数落完道袍男子,喝了一口茶润润喉,瞥一眼道袍男子,又哼了一声,“坏道士!”

道袍男子痛心疾首,捶足顿胸道:“小陶苑啊,你是这么看我的吗?你知道我做过多少好事吗?我逗你说明我喜欢你啊,只是我表达喜欢的方式有点特别而已,这我改不了啊。”

陶苑一脸嫌弃,“我谢谢你啊,求你不要喜欢我!”

道袍男子唉声叹气,“心痛啊!连饮三杯以慰我心。”

他真就连饮了三杯。

陶苑撇撇嘴,转头对韦落道:“韦落大哥,我师父学识渊博,懂得多,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师父,我师父挺喜欢替人答疑解惑的。”

韦落想了想,说道:“我想买几本书读,不知陈先生有何推荐?”

陈儒风愣了愣,又打量韦落几眼,眼神温和,笑道:“待会一起去我住处吧,去我书斋取几本,送你的。”

韦落连忙摇头,“这怎么好意思?就当借的,我借就可以了。”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陈儒风肃然道,“你若只借,便只是想着看过了就吃透了,不必再看了,这样不行。囫囵吞枣,一知半解,不可为也。”

韦落若有所思,微微点头,起身一礼,“陈先生所言极是,小子受教了。”

“小子礼数很足啊。”道袍男子忽然插话,似是赞了一声韦落,话锋一转,却又口吐二字,“虚伪。”

韦落无言以对,没什么可说的,这牛鼻子道士显然是故意找茬,又爱欺负人,跟他顶嘴是不理智的。

陶苑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就要回呛道袍男子,一旁的韦落扯了扯小丫头衣袖,传音低声道:“前辈指点,虚心受教就好了,觉得不对,记在心里就是了,不要跟前辈争吵,因为无用。再说了,你帮了我,道长不与你计较,却要将怨气转到我身上了,瞧我哪哪不顺眼,不久以后,可不仅是拿话挤兑我了,怕是要挥动拂尘给我一个千疮百孔死法。”

陶苑瞪着大眼睛,偷偷瞄了道袍男子一眼,小心翼翼凑近韦落,低声道:“坏道士虽坏,却不会坏到你说的那样的。”

韦落笑而不语。

道袍男子自斟自饮,嘀咕道:“唉,人心啊。”

轰!

窗外突然传来轰鸣之声,惊天动地,地动山摇,窗口炸开,道袍男子拂袖伸手,一把捏住一道剑气,捏得烟消云散。

窗口崩裂四溅的碎屑也扫出了窗外。

道袍男子骂道:“那两个狗屁神仙打架?你家大爷差点遭殃!”

他将脑袋伸出窗外,忽然大叫起来,“啊!是俩仙女打架!好看好看!”

道袍鼓荡,衣袖飘摇如仙,整个人飘了出去。

“这坏道士……”陶苑抹了抹冷汗,一脸尴尬,有些羞与为伍。

“去瞧瞧吧。”

陈儒风丢下一枚凤羽龙鳞金,大袖一卷,真气化作腾云,卷起韦落和陶苑,掠出窗口,腾空而去。

陶苑兴奋莫名,蹦蹦跳跳,踩在云层上,一手指天,呼喝道:“冲啊,飞升成仙啦!”

韦落倒是镇定多了,目光转动,见到半空有虹光交错,犹如流星碰撞,鸣声脆响。

咻!

一道虹光划破长空远去,另一道虹光紧紧相随,在空中掠出两道痕迹,久久不散。

霎时间,有数道身影冲天而起,向着虹光去向掠去,风驰电掣。

陈儒风大袖翻飞,云层随风卷起,呼啸而去,待赶到大战之地,大地已经到处是裂痕,触目惊心,剑气森森。

韦落凝神望去,勉强看清了对战双方,都是世间一等一的绝代佳人,凶悍无匹。

一人两柄飞剑,唰唰互砍,到处是迸溅的火星。

韦落看到其中一位少女,呆立当场,讷讷无言,竟然是罗仁柠!

罗仁柠神情冷漠,凶悍异常,一剑便有数十道剑气裂开,又汇聚,轰击对方。

一副攻杀生死仇敌的模样。

道袍男子飘了过来,啧啧出声道:“两位仙子呢,谁香消玉殒了都是莫大损失啊,果然貌美女子是天敌,太凶残了。”

韦落忍不住道:“既然如此,前辈何不在危急时刻拦下二人?”

道袍男子瞪了韦落一眼,“怎么?你也怜香惜玉,觉得死了可惜?”

“是啊。”韦落点头道,“跟前辈想到一处去了。”

“溜须拍马,非好人。”道袍男子冷笑一声。

韦落心中哀叹,不再多言,此时他觉得自己就像拐走了道袍男子女儿的混球,说什么做什么,对道袍男子而言都是错。

第二十四章 践行此道

陶苑扯了扯韦落的袖子,低声道:“不要理坏道士。”

韦落点点头,笑道:“你不想他挡下两位仙子的两败俱伤吗?”

陶苑握拳道:“我师父会出手的!”

韦落点点头,见小丫头模样娇憨可爱,便忍不住揉了揉那颗小脑袋。

小姑娘嘻嘻一笑,暖化人心,世间有此美好,人间如此妙哉。

韦落神色忽然一僵,不着痕迹的收了手,侧头看一眼目光冰冷的道袍男子,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凝目观战。

两位仙女斗得半斤八两,毫不相让,却终究有斗完的时候,罗仁柠的对手取出一个方印,呼喝一声,方印迎风而涨,砸飞罗仁柠的飞剑,直奔少女娇躯,犹如天塌地陷。

罗仁柠冷笑一声,抛出一团红沙,阻住方印去势,更有沙粒向对手席卷而去。

罗仁柠的对手也冷笑一声,身上裙衫彩带飘飘,翩翩飞舞,神光大涨,化作菩萨金身法相,双手结印,蓦然前推。

方印光芒万丈,红沙荡开,轰然撞到罗仁柠面前。

罗仁柠面色微变,举起一个瓷瓶,瓶口对着方印,喷吐红沙如喷泉。

方印一滞,罗仁柠化作流星坠落,地面轰隆作响,地动山摇。

另一边,罗仁柠的对手过于托大,以法相金身对抗红沙冲击,被打得千疮百孔,红沙临近身躯,打破了衣衫,却未能破开血肉,饶是如此,她也是苦不堪言。

“贱人!”

罗仁柠的对手喝骂一声,召回飞剑,方印,脚踩飞剑呼啸离去。

“垃圾!下次将你踩成狗屎!”

罗仁柠腾飞而起,手持瓷瓶,虽显得有些狼狈,却还是仙女之姿,出口彪悍,甚是惊人。

她也踩着飞剑离去,似有意无意,瞥了韦落一眼,远遁而去。

道袍男子飞速追去,喊道:“仙子!仙子!你受伤颇重,贫道深谙疗伤之道,可替你快速治愈!”

一道飞剑疾驰而来,道袍男子左右蹦跳,避开飞剑,大呼小叫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贫道一片拳拳之心啊,痛哉,惜哉!”

陈儒风卷袖,带着韦落和陶苑回茶花镇,“我跟那道士不太熟的。”

仙女打完了架,观战者散去,或有不怀好意者尾随而去,究竟如何,只有尾随者知之。

陈儒风将韦落和陶苑带到一处庭院,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入眼舒心,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

陶苑双足落地,又蹦蹦跳跳,意犹未尽的喊道:“师父,师父!什么时候您再带我腾云驾雾一次啊?”

“一脚将你踹上天,绝对跟腾云驾雾一般无二。”道袍男子从天而降,笑呵呵说道。

小姑娘兴奋劲一瞬散去,斜眼瞪着道袍男子,眼神凶狠。

道袍男子搓搓手,目光盯着小姑娘的小脸,蠢蠢欲动。

陈儒风一步挡住道袍男子的视线,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小苑儿好好修行,早早领悟道理,读书炼心,知行合一,行为悟道,便能快速腾云驾雾了。”

“嗯嗯!”陶苑重重点头,将师父之言奉为圭臬。

道袍男子嗤笑一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天下读书人如过江之鲫,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行万里路之人,却往往能得天独厚,尽得山川之美,窥得天地之力,这才是真正的炼心,行为悟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儒风淡然一笑,随口回了这么一句。

“还不是因为你的道理不如我的道理?”道袍男子得意洋洋。

陈儒风摇头苦笑,跟他辩道理,一点都不好玩。

“道长……咳,前辈的说法极有道理,但我不太苟同。”

这时候,韦落又忍不住插话了,有些东西不吐不快,有些想法,不提一提就憋得难受。

“哦?”道袍男子瞥一眼韦落,挑眉道,“好小子,能耐啊。来来来,贫道且瞧瞧你能憋出什么屁来。”

“坏道士!说话就不能有点气度吗?”陶苑双手叉腰,气哼哼的。

道袍男子看着韦落,这次倒是不理会小姑娘了。

陈儒风也来了兴致,转头看向韦落,心中略有一丝期待,却也知道,少年年幼,有一腔热血,言谈随心,热血上头就口不择言,不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尤其是面对这个臭道士,见多识广,道法高深,什么真知灼见,他往往视如狗屁。

韦落笑道:“陈先生说,读书炼心,知行合一,行为悟道。既然这么说了,陈先生便是触及了道理,或者说,已经悟通悟透,且收获颇丰。”

“陈先生的道是一条道,前辈所说的道也是一条道,不能因为走之人的多寡,走起来的难易,便否决寡和难。或许,二者兼得,道途愈发宽阔稳固呢?”

道袍男子略微蹙眉,沉思片刻,眯眼道:“小子,我们在说炼心悟道的优劣道路,你两头讨好和稀泥……信不信我让你变成烂泥?”

陶苑听闻此言,跳到韦落面前,背对韦落,直面道袍男子,展开双臂,仰着头,护着大哥哥,怒视坏道士。

陈儒风笑了笑,也不说话。

韦落叹气道:“吓得我都快变形了,脑子里一片浆糊。”

“弱鸡。”道袍男子撇撇嘴,“怪我呗?”

韦落摇头,“事实胜于雄辩。我们修行,往往遵从师父讲解法诀而修炼,按部就班,到了高深境界,法诀愈发深奥,师父也不能全懂,并且不同的人有不同理解,造成修行效果的差异,若是读书炼心有效,岂不是更能将法诀钻研透彻?”

“读书多了,知而懂,透彻而心宽,有意炼心,心境也能快速提升,在修炼法诀之时,既得精髓,又可抚平境界波动起伏之浮躁,妙处多多,并非行万里路便能做到的。当然,我并非否定行万里路的说法,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本就不冲突。若一定分优劣,我选陈先生的道,这正是我要走的第一步。”

“我来践行此道,用事实证明,我行万里路之前,是否读书炼心便不如人。”

“说得好!”

陈儒风大笑抚掌,喜不自胜,眉梢有风采,少年人道出了他的心意。

道袍男子摸摸鼻子,看了看陈儒风,又看了看韦落,狐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物,不过,这不像你一个毛头小子能说出的话,是不是陈儒风神识传音让你说的?”

陈儒风眯眼道:“你信不过我?”

道袍男子摇头道:“这小子不是纸上谈兵,似乎深有感触,所说道理,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看透人世的老东西所悟所感……”

韦落心头微微一凛,暗暗提醒自己,要低调,不要乱说话……

陈儒风嗤笑道:“就许你个臭道士惊才绝艳,不许旁人心有所悟?”

道袍男子瞥了陈儒风一眼,便不再多想,转头对韦落道:“事实胜于雄辩,你就让我看到事实吧,我看着呢,我别的不多,就时间用不完。”

韦落肃然点头,“必不让前辈失望。”

道袍男子斜眼道:“不要喊前辈,叫我道长。”

“好的,道长。”

陈儒风上前拍了拍韦落肩膀,笑道:“随我来,到书斋走走。”

韦落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神色期待。

陶苑雀跃道:“我也去我也去!”

陈儒风惊讶道:“你不是不太喜欢读书吗?”

“不是啊。”陶苑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只是不喜欢死读书,读死书而已。”

陈儒风爽朗一笑,转头看向道袍男子,后者立即摆手,“你们去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陈儒风点头,带着韦落和陶苑往阁楼处走去。

韦落提起竹篓,陈儒风便让他放下,说在他家中,东西丢不了,一会来拿便是了。

韦落便放下竹篓,安心跟着陈儒风走了。

道袍男子看了竹篓一眼,嗤笑一声,随地吐了一口唾沫,嫌弃道:“垃圾!”

他鼻子翕动两下,露出惊疑之色,蹲在竹篓边,鼻子凑到竹篓口子,仔细嗅了嗅,伸手扒拉一下药材,随即摩挲下巴,喃喃道:“这药材搭配,像是一个老手啊,涅月门有这种人物?谁能看上那小子收为徒弟?”

道袍男子起身,又呸了一声,“垃圾。”

……

阁楼有清香,书斋有书香。

楼上摆了几个大书架,书籍摆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治愈人心。

韦落看了看书名,有圣贤典籍,有佛学著作,山水游记,道学真言,妖精鬼怪话本,类型众多。

韦落看得眼花缭乱,无奈向陈儒风求助,说要五本书,请陈先生帮忙选一下。

陈儒风笑了笑,便取了五本,一本圣贤典籍,一本佛经,一本道家著作,一本山水游记,一本诗词歌赋。

陈儒风将五本书递给韦落,并说道:“若有不懂之处,可以来寻我问我。”

韦落点头称是。

陶苑将手臂举得高高,喊道:“师父也帮我选五本,我钻研透彻,跟韦落大哥比比,看谁懂得多,谁学到的更多。”

韦落笑道:“这不公平啊,陈先生是你师父,你随时可请教问题,我却不能,你胜之不武。”

陶苑哑然,随即抚掌道:“我不跟师父请教就是了,等你来寻师父,我们再一起交流交流。”

“陈先生觉得呢?”韦落看向陈儒风。

陈儒风微微点头,双臂抱胸,露出笑容。

第二十五章 爱打架的少女

韦落抱着书回到庭院,将五本书放入竹篓,背一个,提一个,向陈儒风告辞。

陈儒风也不挽留,送别韦落,回到庭院中。

道袍男子在煮茶,喝得有滋有味,陶苑跟着陈儒风,朝道袍男子吐了吐舌头,说一声,“师父,我去读书炼心啦!”

说完就迈着欢快的步子,犹如蝴蝶一般飘飘而去。

道袍男子啧啧出声,感慨道:“真好啊,年轻活力,朝气蓬勃,我都深受感染了,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候。”

陈儒风坐在道袍男子对面,也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笑道:“可惜了,这个徒弟不能让给你。”

道袍男子一翻白眼,“徒弟嘛,谁没几个?你当我真要跟你抢?逗你玩呢。”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陈儒风似笑非笑道,“谁知你心思?”

道袍男子大笑,“你真懂我。”

他笑罢,又悠然道:“你似乎挺欣赏涅月门那小子啊?”

陈儒风点头,“他挺不错,有与我相似的理念。”

“兴许是为了对你曲意逢迎,胡说八道的。”道袍男子眯眼道,“小心被人算计,身心伤身伤神,凄凄惨惨。”

“君子坦荡荡,道友何必事事想到阴谋诡计?”陈儒风笑呵呵,不以为然。

道袍男子冷笑道:“不长记性的王八蛋,若不是老子帮你,你早变成一具枯骨了。”

“人生在世,死则死矣,何惧之有?”陈儒风倒是坦然。

道袍男子冷哼一声,“你死得痛快了,可考虑亲友感受?无情自私,不当人子,君子个屁!”

陈儒风笑而不语。

“老子瞧瞧你读什么书,读得脑子都坏了。”道袍男子长身而起,一跃而起,到了阁楼处,步入书斋中。

陈儒风连忙起身,喊道:“喂!栾禾风!不要乱搞啊!”

……

韦落走出茶花小镇,一路赶往涅月门。

走到半途的时候,见到几名男子在围攻一位少女,口中还不停出言调戏,污言秽语满天飞,不时有黑沙抛向少女,落在地上,将草地腐蚀一空。

“罗仁柠?”韦落顿步,惊讶不已。

这人怎么那么爱打架?见面三次,三次都要跟人打一场。

不过,这次情况似乎有些特殊,是几名男子围攻少女,意欲劫财劫色。

少女两柄飞剑被人缠住,一个喷吐红沙的瓷瓶吞吐红沙,抵御对面黑沙突袭,一手以指代剑,抵挡近身武人浩日般的大拳。

那位武人境界高深,筋骨皮膜,全身锤炼到了极致,比佛门金身神通还强悍,已经修炼到了躯壳极境,能抗衡炼气十境。

武人躯壳极境之前,未有精确划分境界,只能按照战力高低,对应炼气十境,也分出十个境界。

躯壳极境之后,是一个大牢笼,冲破牢笼则一飞冲天,步入仙道,这是天堑。

或以自身熔炉熔炼一片天地,破开极境,在武道上超凡入圣,与神仙并立。

韦落看得摇头不已,他如今修为还是太弱了,插不上手,看着少女应对艰难,如此花样年华,可莫要遭了殃才是。

甭管你背景如何深厚,碰上亡命之徒,该死不该死还是得死。

他终究不能坐视。

咻!

一道剑光忽然射向韦落,快如闪电,雷霆迅捷,一般人无从抵挡。

韦落早有感应,丢下竹篓,一个赖驴打滚避开,双掌一拍,口讼法诀,念念有词如神棍,“请神!万法无忌!”

虚空一震,一条大道烙印浮现虚空,仿佛从无尽悠远之处而来,降临韦落身上。

噗嗤!

韦落身躯有裂口崩开,一缕鲜血滋溜而出,身心魂魄皆有无形压力,神魂激荡,似要炸开,不过片刻,又温润平和起来。

韦落拔出随身宝剑,人剑合一,杀向对他出手的剑修男子。

那名剑修男子与一名持枪男子联手镇压罗仁柠的飞剑之一,窥见韦落,本想一剑杀之,却不料对方不仅避开,还悍然杀来,心中一惊。

“兄台坚持片刻!待我杀了那厮,再与你联手!”

剑修男子暴喝一声,向韦落冲去。

一把飞剑划出长虹掠出,直取韦落心口,一瞬而至。

韦落陡然撩剑,劈开剑修男子的飞剑,震得远远抛飞,下一瞬,韦落来到剑修男子面前,一剑掠去。

剑修男子惊骇欲绝,他堂堂一个炼气九境的大剑仙,竟不敌一个毛头小子?

他一边招来飞剑,一边运转真气,浑身剑气喷涌,光芒四射,踩着风一般暴退。

噗嗤一声,对面有雷光闪烁,心口便是一痛,感觉到心口长剑的真气浮动,心头茫然,明明真气极弱……不不,这威势,像是有强者大道威能加持!

一缕神魂从剑修男子身上掠出,飞速远遁,却突然撞上一枚雷印,炸得神魂俱灭,消散天地间,身躯鬼魂飘出,由天道吸收。

这边动静颇大,将围攻罗仁柠的几位男子吓了一跳,面对一柄飞剑捉襟见肘的持枪男子惊魂不已,喊道:“这位兄弟!莫要如此,这位仙子大不了分你一份!”

韦落置若罔闻,冲杀过去,跟飞剑配合,将持枪男子脑袋都削掉了。

六名围攻罗仁柠的男子死了俩,还死得快,岂能不让人惊骇欲绝?余者呼喝一声,亡命而逃。

罗仁柠冷笑一声,召回飞剑,剑气化虹,向躯壳极境武人杀去。

那极境武人拳如曜日,回身一拳将飞剑震得颤动凝滞,飞身又退。

罗仁柠的飞剑紧追不舍,那极境武人喊道:“诸位兄弟,跑远点,让那插手此事的王八蛋追不上,这娘们再追来就联手拿下,她已经身受重伤了!”

砰!

那极境武人拳风激荡,涟漪席卷而开,草屑土沙崩开,砰砰炸裂,漫天飞舞。

飞剑临近,突然有剑形符纸飞出,围绕极境武人,哧哧杀去。

轰隆!

极境武人身躯犹如熔炉,气焰滔天,方圆十丈,气冲山河,滚滚血气如狼烟,内气如球,炸开若龙吐息。

他破开剑符围攻,跃退如飞。

背后红沙瓷瓶推来,极境武人浑身汗毛乍立,抬腿就是一个后蹬,犹如黄狗撒尿,姿势不雅,却应对神速,效果极佳。

轰!

红沙滔天,喷涌间,似无穷无尽,将极境武人吞噬殆尽,红沙过后,一具枯骨站立,摇摇欲坠。

罗仁柠收了红沙瓶,召回两柄飞剑,凶神恶煞的向逃亡者杀去。

韦落散去请神秘术,浑身没劲,仿佛虚脱一般,颓然坐下,大口喘气,请神秘术请来自身大道余威,倒是别有趣味,也幸好如此,否则怕是又要死一次,或是半死不活的。

罗仁柠杀人去了,看样子是眦睚必报,当真惹不得。

韦落摸索身躯,摸出一个百宝囊,掏出强身健体丸吃下,感觉好多了,就去搜刮尸体,看看是否有宝物,钱财。

他摸出了四个钱袋子,一人两个,分别装有灵元石,金钱、银钱、铜钱,灵元石装一个袋子,金银铜装一个袋子,综合起来,就七颗灵元石,四百凤羽龙鳞金左右。

这已经很多了,韦落心满意足,如涅月门这种教派,是不许出去劫掠的,收入历来正规。

如今是情急救人,非比寻常,尸体财物不收白不收。

韦落将东西收入怀中,一声剑鸣响起,罗仁柠飘然落下,将几个钱袋子丢给韦落,盘腿坐下,面如纸金,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枚吞下,似乎好转许多。

韦落接过钱袋子,知道罗仁柠之意,将钱袋子收好,忍不住说道:“姑娘,你受伤不轻,就该先养伤啊,来日放长,再去寻仇便是了。”

罗仁柠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韦落神色悻悻,仔细看了看少女面色,惊道:“神魂损伤?怎会如此?”

罗仁柠挑眉,看着韦落,似笑非笑道:“你倒是目光如炬。”

“还不是龙瑜金那贱人?竟然舍得用隐藏手段阴我,王八蛋!”

韦落悄悄抹了一把冷汗,问道:“姑娘现在有何打算?”

“找个隐蔽地方疗伤。”

“神魂之伤,可不好疗啊。”

“我自有办法。”

“若是在遇到穷凶极恶之徒呢?”

“杀光便是了。”

韦落唇角动了动,想说到时候怕是杀不了,还得被劫财劫色,却是忍住了,怕被一剑封喉。

他还是于心不忍,唯恐美好少女遭了横祸,人间遗憾。

“我可帮你疗伤,也可寻安全居所,不知姑娘可愿去?”韦落想了想,如此询问少女。

罗仁柠瞥了韦落一眼,漠然道:“我不想欠你人情,其实,刚才你不出手,我也能解决问题,不过既然出手了,这份情我也承了,收获全归你,两清了。”

韦落知道她说的是钱袋子,就微微点头,起身抱拳,“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嗯。”罗仁柠点头,率先起身往北而行,步履轻快稳健。

韦落站立良久,最终还是不放心,悄悄尾随罗仁柠。

罗仁柠在路上遇到争吵的汉子与妇人,气定神闲的走过,汉子与妇人便停止争吵,彼此相视。

“要不要动手?”

“有危险感,暂且不动,绕到北面看看情况。”

“好!”汉子与妇人远远绕开罗仁柠,北面而去。

罗仁柠突然转向,往南行去,韦落施展隐遁之法避让,少女却忽然直扑而来,出现在韦落面前。

韦落吓了一跳,随即悻悻道:“我说我路过的,你信吗?肯定不信,但是,我对你毫无恶意,想来你是信的。”

第二十六章 治愈去杀人

“我信。”

罗仁柠淡然开口,语气沉稳,却让韦落听出了一丝柔弱感,“你有什么疗伤法?痊愈要多久?”

韦落迟疑道:“这我可不敢肯定。”

“试试吧。”罗仁柠想了想,淡然道,“怎么做?”

韦落又从少女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冷酷杀伐的意味,莫名不解,问道:“姑娘,在下心有疑惑……”

“有空再问,到时候我知无不言。”罗仁柠干脆利落道。

“好吧。”韦落好奇心得不到满足,郁郁寡欢。

“神魂之伤能治愈吗?”

“不难。”

“若能半天内治愈我的神魂之伤,我必有重酬。”

韦落精气神一变,神情大振,问道:“姑娘,一看你便是师出名门,治疗神魂的丹药应该会备着吧?”

罗仁柠黑着脸,说道:“吃了,效果不佳,龙瑜金那贱人的狗屁印有恶鬼虫,能持续伤害神魂,我灭杀了恶鬼虫,吃了丹药,需要时间疗养。”

“恶鬼虫?”韦落大惊,这种东西是阴邪之物,涉及鬼道,相当于百鬼混合物,非常难缠,对神魂有巨大伤害。

“这东西你也知道?”罗仁柠惊讶,“我有点信你能治疗神魂之伤了。”

韦落沉吟片刻,伸手道:“给我一颗治疗神魂的丹药。”

罗仁柠负手道:“酬劳不能提前给。”

韦落笑道:“是给你服用的。”

“我已经连吃三枚了。”罗仁柠语气不善。

韦落摇头道:“这是药辅,能直抵神魂,我可借助药力,治疗神魂。”

罗仁柠低眉沉思片刻,随手丢给韦落一枚丹药。

韦落接过丹药,啧啧出声,连说好东西好东西,值钱很值钱。

他看向罗仁柠,说道:“姑娘运用道家法诀,也可治愈神魂,却逊色于佛法一筹,我有一法,结合起来,会有奇效,催发丹药药效,说不定半日都不用便能治愈。”

罗仁柠目露奇异光泽,又迅速敛去,语气平淡的道:“快说,怎么做?”

“半跏趺坐,结定印,举于眉心,我传你菩萨神心诀,你神魂催发道家法诀之力……”

韦落口述,少女细听,依言而为,很是得心应手,不过片刻,神魂处便有一座菩萨神魂相形成,就在这时,一座道家神魂相浮现,跟菩萨神魂相分庭抗礼。

“……神魂相一致对外,将恶鬼虫残余力量清除,治愈神魂,待神魂痊愈,散去菩萨神魂相即可……张口!”

一枚丹药落入少女口中,药力迅速涌入神魂之中,韦落口讼菩萨神心诀,神魂之力飘摇不定,钻入罗仁柠眉心。

三者结合,罗仁柠的神魂快速恢复,甚至壮大,韦落还给罗仁柠投了几枚强身健体丹,并以真气化针,激发少女身体潜能,治愈内外伤痛。

半个时辰后,神魂治愈,菩萨神魂相神光大盛,本能调转枪口,对准道士神魂相,口讼法诀,一副要超度对方的架势。

菩萨神魂相突然散去,罗仁柠双眼睁开,神清气爽,仰头看看天色,随即盯着韦落,轻笑道:“小子,你手段高明啊,还有,你怎么会佛门法诀的?”

韦落长吐一口气,说道:“许多佛门典籍都不是什么秘密,从中便能衍生好些佛门法诀,而且大宗门有佛门法诀,太正常了。”

“也是。”罗仁柠点头,“谢了,我去去就回!”

宝剑出鞘,罗仁柠跃起踩上,呼啸而去。

韦落长叹一声,“果然是爱打架的,还未好透,就匆匆去杀人了。”

一路尾随,韦落也知道盯上罗仁柠的人有不少,想来也是因此,罗仁柠紧迫得想要尽快痊愈,一来避免阴沟翻船,二来要杀人泄愤,使得罗仁柠有些病急乱投医,却又投对了。

只是罗仁柠被盯上,甚至有被围剿的趋势,凭韦落的丰富经验,定是有人主导此事,却不知是何人?难道是罗仁柠口中的龙瑜金贱人?

韦落耐心等候近半个时辰,一缕飞剑呼啸而至,悬停前方,少女飘然如仙,不染纤尘。

罗仁柠跃下,站在韦落面前,飞剑回鞘,震颤轻吟如打饱嗝,必是饮血无疑了。

“你有何疑惑,说来听听。”

罗仁柠如此淡然说,语气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龙瑜金出身于哪一个教派?你跟她有何恩怨?”韦落目光灼灼,好奇心旺盛。

罗仁柠果然知无不言,“是女子仙门日月轮殿的人,我跟她是世仇。”

“如何一个世仇法?”

“不死不休。”

“能否具体点?”

“不能。”

“姑娘不是说,知无不言吗?”

“我却未说言无不尽。”

得得得,韦落认输了,又问道:“姑娘出身于哪一个教派?”

“玉清通玄教。”

韦落龇牙咧嘴,日月轮殿是南离洲顶级仙门之一,跟涅道宗一个层次,在东南海岸设有据点日月门,而玉清通玄教是东天洲顶级教派,道门之一,果然是神仙打架,都是顶级教派的顶尖天才。

这等争锋,难怪打起来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姑娘被围攻,可是龙瑜金所为?”韦落消化一下所得消息,才慢吞吞问道。

“嗯。”罗仁柠微微点头,冷笑一声,“她是地头蛇,鼠道狗路多,一群废物。”

一群废物,还不是差点让你阴沟翻船?

“还有问题吗?”罗仁柠见韦落沉思不语,便淡然问道。

韦落向罗仁柠伸伸手,笑道:“酬劳……嘿嘿……”

罗仁柠从洞天秘宝中取出一个钱袋子,倒了十枚灵元石出来,递给韦落,问道:“够不够?”

“够了。”韦落喜滋滋接过,倒是想说不够,就怕对方突然翻脸。

韦落抬头看看天色,提起竹篓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在下得告辞回去了。”

罗仁柠摆摆手,示意韦落快走。

韦落背起竹篓,快步而行,健步如飞,矫健欢快,显然心情不错。

这趟收获颇丰,整整四十三颗灵元石,金银铜合算起来都有一千多凤羽龙鳞金的价值,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暴富了啊!

还有一些兵器,这个韦落不敢要,免得牵扯麻烦之中。

此外,还有符篆、丹药、玉石、法诀等零碎物件,

难怪有人说杀人放火金腰带,原来便是此意,只不过,要杀人的人死翘翘了,便宜了拔剑相助之人。

罗仁柠看着韦落的去向许久,低喃一声,“人情,我会还你的。”

说完,少女慢步离去。

……

韦落回到涅月门时,已经入夜,一路飞奔颇感疲惫,就去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韦落背着竹篓出门,就见到了飞速走来的钟粼光。

“韦落,谢谢你帮了我。”钟粼光走到韦落近前,笑着说道,“将来我必有重谢。”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韦落笑呵呵道。

钟粼光神色一苦,“我就随口一说,客气客气。”

韦落道:“是吗?听着不像啊。”

“此话怎讲?”

“我从中听出了豪情壮志,志向高远。”

“埋汰我呢?”

“由衷之言啊。”

钟粼光一脸怀疑,伸长脖子看了看韦落背着的竹篓,惊讶道:“这么多药材?这是要去干嘛?”

“药浴,一起吗?”韦落问道。

钟粼光神容微动,摇头道:“不用了。”

“别客气啊。”

“滚吧!你当吃饭呢?”

韦落哈哈大笑,迈步经过钟粼光身侧之际,干瘦稍矮的微黑少年忽然说道:“韦落,我感觉,你在有意疏远我和知,能说说缘由吗?太突然了,那种疏远感,而且……让人难受得很。你怎么隐藏,我们都能感受到一丝距离感,知是父母之命不可违,内心却还亲近你我,你不同,你心中有事,却不愿说。”

韦落怔然,露出一丝苦笑,沉默片刻,似在斟酌,说道:“一起去泡个澡,慢慢聊?”

钟粼光纠结了,去,还是不去?去则蹭药浴,占韦落便宜了,不去就不仅听不到韦落的心里话,还可能埋下芥蒂,或许是友谊终结的开端。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了,朋友之间不该客套,却也不能不客套,分寸极难把握。

情义深重,不该见外的,自尊心作祟,却不愿坦然接受一切好意与馈赠,可若一昧推拒,岂非薄了情义?

二人赶往丹炉房,一路无言。

到了丹炉房,韦落熟门熟路,钟粼光却左顾右盼,神色稀奇。

摇铃后,方繁微下楼,抬头看一眼韦落,问道:“你要什么?”

“借用药浴室两日,自备药材,用五十枚凤羽龙鳞金价格的丹炉。”

韦落将准备好的凤羽龙鳞金取出,放在桌上一角的盘子。

钟粼光看得咋舌不已,低声道:“韦落,你哪来那么多钱?即便有钱,也该省着点用啊!”

“基础重要。”韦落凑到钟粼光耳畔,低声道,“好丹炉能铸就圆满躯壳,万金都买不来,况且,我有父母遗产,家财万金,挥霍一次两次再省着用,无伤大雅。”

钟粼光长吐一口气,心头如有石头沉坠,韦落语气平淡,他听入耳中却非常难受,有同病相怜之感,勾起难过回忆。

方繁微皱眉道:“两个人一起?”

“不行?”韦落反问。

“并无此规定。”方繁微收钱,起身走向药浴室,“即便有规定,你也是贵客了,可通融通融。”

“我谢谢你啊。”

“不谢,我又没帮你什么。”

韦落便不再多言,随着方繁微走入药浴室,钟粼光紧紧跟随,颇感新奇,像一个土包子。

第二十七章 共浴,同进

依旧是第六药浴室,方繁微退走后,韦落就鼓捣起来,熟门熟路,煮了一锅药液,并未持续沸腾。

钟粼光在旁静静观望,也不出言惊扰,直到韦落鼓捣完,请君入瓮,这才回过神来,讪讪道:“这太危险了,煮熟了怎么办?”

“真气护体,烫是烫了点,却熟不了。”

韦落说着,脱了精光,露出一副圆润身躯,并向钟粼光使眼色。

钟粼光扭扭捏捏,盯着韦落某处看了看,啧啧道:“有长进啊,韦落。”

韦落笑嘻嘻,一跃落入丹炉中,真气罩撑开,抵挡灼热之气。

钟粼光一咬牙,褪尽衣衫,真气荡开,跃入丹炉之中,冷不防热气灼灼,烫得龇牙咧嘴。

韦落纵声长笑,拳掌齐出,对钟粼光一阵爆捶猛拍,打得钟粼光嗷嗷大叫,奋起反击,片刻后,便哼哼唧唧起来。

“韦落……你要弄死我啊?”

钟粼光气若游丝,艰难开口。

“打铁呢,废铁尚且需要百炼成钢,更何况血肉之躯?不受泼天苦难,道途是难以走通的。”

韦落笑道,“你心性坚韧,不畏艰辛,却天赋有限,受限于躯壳束缚,如今便该承受大苦难破开束缚,你若承受不住,我便收手,如何?”

钟粼光身躯轻颤,精神剧震,仿佛涌现无边力量,直起身子,凝视韦落,咧嘴道:“尽管来吧,老子叫一声就是孬……啊!痛痛……”

韦落挑眉道:“为了不让你当孬种,我也是用心良苦了。”

砰砰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韦落!你大爷!啊呀……”

钟粼光惨嚎之声亦是不绝于耳,所幸室内隔音效果极好,否则便要惊世骇俗了。

两日后。

药浴室里,钟粼光躺在丹炉旁,双足一抽一抽的,犹如一条将死池鱼。

一边承受千锤百炼,一边又受药液滋养,就像是打死又救活之间反复着,其中苦痛,让人想了此残生啊。

韦落则泡在丹炉之中,身躯还是一般精瘦,却显得线条刚毅圆润,似乎饱含力量,毛孔舒张开阖,吞吸药力。

“韦落,你究竟有何想法?”钟粼光弱弱地问道。

韦落长吐一口气,说道:“原想大道独行,看来是不行了。”

“如何大道独行?”钟粼光问道,“是怕我们追不上,故而有意疏远么?”

“也不全是。”韦落声音平稳,“我有大事要做,会有身死之危,不想有太多羁绊。”

钟粼光失笑道:“如今谁不是把命栓在裤腰带上?”

“也是啊。”韦落轻叹一声,转头看向钟粼光,笑着问道,“道友可愿与我同行否?”

钟粼光摇头道:“追不上你了,随缘吧。”

韦落点头,“有时间再一起药浴吧。”

“不要了,太可怕。”钟粼光心有余悸,战战兢兢。

韦落说道:“我知道你为了变强,无所畏惧,或者说,是不愿占用我的资源,我还不懂你?”

“你错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我自然不会是王八蛋,可巴不得有人供着我呢!”

“你喜欢苏知。”

钟粼光冷不防韦落此言,吓了一跳,连忙道:“哪有的事?我就当她是妹妹的,要喜欢也是这种喜欢。”

韦落哈哈大笑,“瞧瞧,你说话要么反着来,要么往天上去,你肯定是王八蛋了。”

“韦落!你什么意思?”

钟粼光跳起来,往丹炉下的火石吹气,火焰旺盛,“我要煮熟了你!”

“用力吹,使劲吹,不温不火不冷不热。”韦落眉开眼笑,气得钟粼光哇哇叫,又无可奈何。

韦落突然严肃道:“粼光,我要竭尽所能攀登修行路了,你若不跟上,就连我的后脚跟都要看不到了,不仅要被别人欺负,还要被我欺负,甚至被后来者居上,这等耻辱,你如何能忍?你若真在意资源之事,将来实现你的宏大志向,再还我便是了。”

钟粼光一下子安静下来,内心颇受触动,久久无言。

韦落哗啦起身,穿好衣衫,将浑水和药渣倒掉,踢了踢钟粼光,说道:“起来吧,该走了。”

钟粼光一翻身而起,神采奕奕,“下次来记得喊我啊。”

“嗯。”

二人收拾干净药浴室,就并肩走出。

走出丹炉房,二人说说笑笑着,走近居住区的时候,便要分别。

附近的第一斗法台却喧嚣阵阵,人员汇聚,似有大事发生。

二人便又好奇行去,见到斗法台上有两人在斗法,一会真气化作鸟兽形态张牙舞爪,相互搏杀,一会双剑交错,劈来砍去,火星四溅,交错铿鸣。

争斗者招术绚丽夺目,争锋相对,令人眼花缭乱,极具观赏性,却少了一些凌厉杀伐,更无凶悍气势。

围观弟子的目光则多数在台下,那儿有数十名稚童,六七**岁之间,他们仰望斗法台,露出各种神态,或憧憬仰慕,或向往崇拜,或兴奋忐忑,或惊恐炫目。

“是新弟子,惯例斗法给孩子们开眼界呢。”

钟粼光双臂抱胸,神情感慨,目光幽幽,像是陷入追忆。

韦落点头,“不知这些孩子之中,能活下几个。”

从孩子们的反应便可瞧出他们的大致性格,无一是懦弱胆怯的,而且过于怯懦是入不了门的。

在涅月门高层招收弟子的时候,都会说明涅月门的处境,孤儿入门是别无选择的,家族出身或是贫寒子弟皆有选择权。

许多孩子对于修行长生,杀妖除魔,满怀憧憬,时常进行角色扮演,几个扮妖魔,几个扮剑仙,提着自制竹剑,大呼小叫着斩妖除魔,见到了仙魔战场的场景,却又屁滚尿流,哭天抢地,都是常态。

大家族子弟通常是不会让自家小孩去战场涉险的,最多去看看热闹,在周围清理妖魔,磨砺磨砺。

所以涅月门弟子多数是小家族子弟,鲜有惊才绝艳之人。

这批孩子之中,有一位小女孩非常惹眼,她学着台上之人,四肢并用,手舞足蹈,呼呼喝哈,威势凛凛,却惹得围观者哈哈大笑,兴致勃勃。

台上二人斗罢,退了下去,一位长老登台,神色肃穆,一通话语激励孩子们的热情,并说明重要门规,发下线装本《涅月门》门规,由后勤弟子领下去分配住处。

明日集合,去选取法诀修炼,由长老统一教学入门,然后通过考察,长老便收取弟子,或选择长老拜师,若是二者皆不可,弟子只能自己修炼,然后在长老统一开课讲道的时候,去听,去问,去学。

钟粼光就是没了师父,沦落到一直没有师父的境地。

“太平哥!”

孩子之中突然飞奔出一人,正是哼哼哈哈学着斗法台二人腾挪,拳掌齐出的小女孩,她往人群某处而去,速度极快。

小姑娘一跃而起,挂在一个年轻男子身上,双臂圈住对方脖子,双腿乱蹬,咯咯直笑。

这一幕令许多人为之错愕,韦落和钟粼光追忆似水年华后,热闹也没得看了,就要离去,却见此惊人一幕。

“那丫头是安太平的妹妹?”钟粼光失声道。

韦落也有些失神,喃喃道:“我看那丫头与众不同,观感不错,想不到,是敌人一方的啊。”

“什么敌人?因为安沛然?”钟粼光随口问道。

“我在丹炉房见过安太平,那王八蛋对我出手了。”韦落也不隐瞒,直言不讳,“我还怀疑,你被人设计遭群殴也是安太平七拐八绕,通过一个跟你无冤无仇的谭希辞对你下手的。”

钟粼光愕然道:“安太平为何如此?”

“改天问问就是了,或许还有后招。”韦落这回倒隐瞒了一些猜测,安太平说,他跟苏知是好友。因此对他和钟粼光有敌意不足为奇,这种事他见过,很有经验的。

钟粼光眯眼道:“安沛然这厮跳脱得很,嘴巴还漏风,什么屁都随便放,一定是他到处给我们上眼药。”

“到处?”

“啊……嗯……是啊,到处,难道不是?”

“他是不是跟知母亲碎嘴去了?然后知母亲找你谈话了?”

“你怎么……”

“我猜的,久不见知,也不见你与知走一道,提到知的时候,你说话又委屈,又憋闷,知母亲对我们还总是不咸不淡的……总之,多种迹象结合,林林总总,自然而然便有了念头冒出。”

韦落一通分析让钟粼光听得冷汗淋漓,瞪圆双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

安太平将小女孩摘下来,笑道:“兰栀,你怎么来啦?老祖知道不?”

“知道的知道的,不然我哪来得了?”小女孩笑嘻嘻的,牵着安太平的手,又蹦又跳,左右摇晃,喊道,“太平哥,带我去玩,去玩!”

安太平点头道:“你先跟师兄去找好住处,然后到这个地方寻我。”

说着,取出一张地图,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点,突然顿了顿,“堪折,你跟着吧。”

一旁的少女躬身点头。

小女孩欢喜道:“太平哥终于想起来我看不懂地图了。”

“哦呦,这谁啊,安兰栀,老安家的掌上明珠,老是黏着你太平哥,就忘了你沛然哥,这不好,太不好了,沛然哥吃醋啦!”

一位俊秀少年前呼后拥而至,走路大摇大摆,摇摇晃晃,得意洋洋,意气风发。

他龙行虎步,嘿嘿哈哈练一通拳掌,“如何?兰栀,你刚才就这样的,丑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八章 情义无悔

“安沛然!你最讨厌!”

安兰栀怒哼一声,扬起拳头,叫嚣道,“你敢嘲笑我,知道我是安家第一天才少女吗?将来超越你,用不了多久的,我一定将你打成猪头!”

安沛然抹了抹眼角,垂头丧气道:“忠言逆耳啊忠言逆耳,你沛然哥我正要将你英姿勃发的花拳绣腿呢,赏心悦目,犹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到时候兰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妖魔见了,都不忍伤你一丝一毫的。”

“我呸!”

安兰栀朝安沛然吐了一口唾沫。

安沛然大惊,反手打回去,却被安太平挡下。

“别闹!”安太平瞪眼望向安沛然,神色严肃,气势惊人。

安沛然神情讪讪,目光一转,指了指韦落所在,对安兰栀道:“兰栀啊,那人比你太平哥俊,你觉得是不是啊?”

安兰栀瞥了韦落一眼,嘴角一扯,骂道:“安沛然,你放屁呢,真臭真臭,赶紧拿点女人的香囊掰开揉碎缓一缓。”

“哈哈哈!”安沛然又是一阵莫名大笑,“真想捏捏小兰栀的小脸啊。”

安太平又向安沛然投去一个凌厉的表情,并催促安兰栀先去找好住处。

安兰栀乖巧懂事,朝安沛然使了一个鬼脸,蹦蹦跳跳的走了,去追上同期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

小姑娘奔跑如飞,经过韦落这边的时候,看了韦落一眼,原地跑步,露出一个纯真灿漫的笑容,随后撒腿狂奔。

钟粼光见此,忍不住笑道:“韦落,那丫头真有趣,似乎对你另眼相看啊。”

韦落淡然一笑,他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光余角见到安沛然指来,并以顺风耳术法听了大概,用意是什么还不清楚,大抵是小姑娘这般反应的缘由。

小姑娘虽然笑得纯真灿漫,韦落却凭借多年经验与观人之法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从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恶意……

韦落突然略有所悟,安沛然用意便是如此?可是,一个小姑娘的恶意,有什么意义呢?

“走吧。”

韦落挥挥手,径直离去。

钟粼光咧咧嘴,也极是欢快,精神焕发,友谊天长地久,失而复得,放下介怀,又可共进修行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

韦落回到住处,休息片刻便有敲门声响起。

“谁啊?”韦落问了一声,无人回应,便皱眉起身,前去开门,最讨厌这种问而不答之人,待会定要骂人解气。

房门打开,韦落呆了呆,微微一礼道:“伯母!您怎么来啦?”

门口站着一位女子,身形窈窕,姿容极美,气势凛然,正是周丝蝉。

周丝蝉微微点头,笑道:“韦落啊,精气神不错,恢复得挺好啊。”

“有劳伯母挂怀了。”韦落说着客套话,思索着周丝蝉此行目的,略有推测。

周丝蝉也不藏着掖着,向来雷厉风行,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道:“韦落,我想给知择一夫婿,倒不是急着婚嫁,只是稍稍相处,彼此如朋友一般,就当是未雨绸缪了,也算先见之明吧,将来或许我和知他爹都死了,也能让知有一个依靠。”

“你先别说话。我知你还有钟粼光,跟知比较要好,当初知坚持,你们年纪小,我不好多说什么,如今长大了,也该避避嫌的,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你懂我的意思吗?”

周丝蝉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却令人莫名压力倍增,一般人简直难以喘息。

“明白了,周长老。”韦落肃然,行了一个弟子礼,挺直身躯,亦是神色平和。

周丝蝉点点头,却有些诧异,这韦落反应竟如此平淡?知于他而言,便这般可有可无?

人们想法往往如此。

韦落称呼一变,就是舍了这段情义,跟周丝蝉也就断了亲近之情,周丝蝉对此毫不在意,因为毫无意义,拜师拜良师,交友交益友,交情亦是如此。

周丝蝉走了,走之前又跟韦落说了一些鼓励言语,在韦落看来,是有些矫情了。

韦落回屋沉静片刻,困意便涌了上来,虽说药浴提神,可过后却是精神疲惫,需要休息缓和,否则会损伤神魂,这就不好了。

一觉睡醒,精神饱满,韦落又出门,找上钟粼光,一起到林中练练拳,潜心修法。

韦落有意指导钟粼光,在切磋之际,下手狠辣,毫不留情,经常将钟粼光捶得惨兮兮,苦哈哈,鼻青脸肿,鼻涕横流。

钟粼光原本就不是韦落对手,如今更是相差甚远,被虐得惨嚎不断,却又无可奈何,求饶都没用。

又一日,魁梧少年张照乾寻来,讨要帮衬钟粼光的好处,韦落将魁梧少年带上,跟着钟粼光一起练拳修法,让二人切磋斗法,自己则挂在树上翻着书,口中念念有词,道出朗朗读书声。

张照乾听得头疼,提出异议,说自己听不得这些,头疼难受,又昏昏欲睡,简直是折磨。

韦落反而更起劲了,念起书起来津津有味,抑扬顿挫。

张照乾无可奈何,唯有忍耐,钟粼光则摇头感慨,总觉得韦落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如何不好说,一点儒雅气质是养成了,看起来愈发有气度了。

钟粼光和张照乾打得敷衍了,韦落就一挑二,将二人打得晕头转向,一边打一边背诵诗文,什么天涛地浪翻云空,一剑霜寒远随风,什么山河破碎一气吞,浮尘无地作天轮。

二人饱受凌虐,张照乾连连求饶也无济于事,险些就要撒腿远遁,回屋舒舒服服睡一觉了。

数日后,张照乾和钟粼光满身是伤,凄凄惨惨,可怜兮兮,张照乾承受不住了,跟韦落说,他感觉身体被掏空,要好好休养生息,否则会损伤躯体,得不偿失。

韦落自然是随他的,这种事强求不得。

张照乾劝说钟粼光跟他一起,以免积累成疾,累伤成患,造成不可弥补的损伤。

钟粼光笑着拒绝了,他知道韦落必有计较,必不会让张照乾担忧的事发生,他这般说予张照乾听,后者听而不信,灰溜溜跑了。

韦落拽住张照乾,可将这魁梧少年吓得软了身子,却被韦落塞了几枚强身健体丹,招呼钟粼光走了。

张照乾懵了许久,不明所以,飞速回屋,还得找丹炉房的人疗养疗养身体。

……

韦落和钟粼光又来到了丹炉房,这次韦落还是带上了裕余的药材,足够一天所用,一来给钟粼光疗伤,二来他也要打熬身体,经此一次,躯壳趋于圆满,修为可再进一步,若继续药浴,则需要更贵重的药材,花费钱财倍增。

倒不是离了药浴不行,只是修行略微滞缓,在妖魔随时压境的紧迫形势下,分秒必争的修行进步,都至关重要。

指点同门击败对手获取报酬这种事还真不能源远流长,弊端颇多,不必细说。

宗门月钱更不用说,勉强维持生活罢了,还指望借助宗门资源节节攀升,做梦呢。

穷则变,变则通,韦落思来想去,决定想法子赚钱,大不了赔个血本无归嘛。

药浴后,钟粼光又神采奕奕,生龙活虎起来。

人类身躯潜能无限,却需要慢慢挖掘,初期脆弱艰难,稍稍借助外力锤炼身躯,激发潜能,弥补伤痛,确实是极为重要一环。

二人苦修之际,陆宜枝跟高必诺又打了一场,这回是高必诺取胜,可把陆宜枝气坏了,回去找游飘儿请求进行地狱般训练。

游飘儿点头,将陆宜枝带离了涅月门,说是磨砺磨砺,顺便游历江湖。

就在陆宜枝随师父暂离涅月门当夜,韦落破境,步入炼气七境,真气浩荡雄浑,千变万化,异象纷呈。

某一日,韦落背着竹篓下山,钟粼光不甘寂寞,紧紧跟随,二人步履矫健,谈笑风生,于半山腰处见到三男三女结伴登山,亦是谈笑风生,磁性的男子嗓音夹杂着女子柔和清脆又细腻的声音和笑声,竟是给人岁月静好,芳华正茂之感。

双方远远瞧见,钟粼光脚步突然放慢,止住嬉笑之色,面色莫名沉重起来。

韦落也怔了怔,对面竟是一群熟人,而最熟的,便是苏知了。

还有安太平,安沛然,安兰栀,堪折,以及安沛然的狐朋狗友,著名猪背峰弟子,班昙。

这些人像是游玩而归的模样,兴致高昂,谈吐不凡,不时还能冒出一两句诗文,附庸风雅,氛围欢快。

苏知则神情恬淡,不时淡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边几人见到韦落和钟粼光,也顿了顿,安沛然忍不住笑道:“是韦落啊,缘分不浅呢。”

韦落脚程极快,听闻此言时,已经到了几人近前,他看了安沛然一眼,说道:“缘分个屁啊,都是一个山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是常态吗?你少跟我套近乎啊。”

安沛然瞪眼道:“我跟你套近乎?你脑子有屎吧你!”

“你经常喷粪。”韦落盯着安沛然,认真道。

安沛然撸起袖子,“王八蛋,泥腿子,想跟爷斗法呢?来来来,保证不打死你。”

一柄未出鞘宝剑横在安沛然面前,宝剑主人苏知淡然道:“安师兄,给我一个面子,不要计较太多,如何?”

安沛然眉开眼笑道:“知师妹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狗屁玩意。”韦落撂下一句话,紧了紧竹篓绳子,往山下走去,说道,“知,保重,情义无悔,在于心间。”

苏知灿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正憋着怒的安沛然呆了呆,一股怒气也提不起来了,神色悻悻。

第二十九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钟粼光落后韦落几步,能看到苏知侧颜,笑容灿烂,他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感觉真好。

少年步履轻快起来,追上韦落,跳起来捆住韦落的脖颈,笑道:“慢点走,跑那么快作甚?这得错过多少风景啊?”

“来回多次,早看腻了。”

“不同心情,不同视角,便有不同感受,会有新发现。”

“你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一个小姑娘!”

钟粼光和韦落停下脚步,下方台阶站着一个小姑娘,仰头望来,瞪着一双大眼睛,十分秀气,正是安兰栀。

钟粼光愕然道:“这位小师妹,你要干嘛?”

安兰栀指了指韦落,说道:“他说我沛然哥嘴里喷粪,得道歉。”

安沛然黑着一张脸,讪讪道:“这真是我家的好妹子啊。”

韦落笑道:“我只说他经常喷粪,没说他嘴里喷粪,人之常态嘛。”

安兰栀愣了愣,握拳摆开架势,气势如虹,说道:“你跟我玩文字游戏呢?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我知道你不信,可你打得过我太平哥吗?我太平哥的战力就是我的战力,一拳打死你并不难。”

“小姑娘这么凶,刁蛮任性,将来是嫁不出去的。”韦落笑眯眯,调侃小丫头。

安兰栀冷笑一声,“你放屁嘞!要娶我的人比蝗虫还多呢,再说了,我也不要嫁人。”

“不嫁人挺好,我支持你。”韦落握握拳,鼓励安兰栀。

安兰栀愣愣无言,似乎有些看不懂韦落,陷入茫然之中。

安太平始终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露出浅浅的笑容,温暖和煦,如沐春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对啊,我是让你给我沛然哥道歉呢,痛快点,不道歉就捶你一顿,道歉这事就揭过去了!”

安兰栀突然一拍大腿,醒悟过来,指着韦落,小手一挥,一手叉腰,眉飞色舞,犹如一个江湖豪客,意气风发,透着浓厚的江湖气息,还有浓重的别扭感、违和感,也不知是在学谁。

韦落摇头,“你还是让开吧。”

“哼!当我说话是放屁呢?”安兰栀怒目圆睁,呀的一声,跳起来一拳向韦落打去。

韦落侧身,一扯钟粼光,踏步绕过安兰栀。

安兰栀侧身踏步,犹如一头小蛮牛撞去。

韦落若是避开,小姑娘必定撞到山壁上,头破血流是免不了的,不过,以安太平的本事,岂会让这种事发生?

砰!

安兰栀撞到了山壁上,她脑袋后仰,倒是不曾撞到额头,小小身板撞上山壁,反弹摔落,哇哇大哭起来。

韦落愣了愣,安太平竟然不出手?

“兰栀!”

“小兰栀!”

安太平几人手忙脚乱,连忙扶起安兰栀,软言安慰起来。

随后,一个个怒视韦落,除了苏知。

此时苏知也是秀眉微蹙,看向韦落,似有不满之色。

“韦落!兰栀是有点胡闹,对你而言却是稚童嬉戏,伤不得分毫,你却为何让她撞到了山壁上去?”安太平笑容尽敛,目光冰冷,怒声喝问。

“韦落,你这就太过分了啊。”安沛然眯眼,冷意凛然。

“欺负小女孩啊,这要传出去,可丢死人咯!”班昙啧啧摇头,满脸鄙夷。

韦落眨眨眼,长叹道:“实在遗憾,我以为安师兄会出手拦下兰栀小师妹呢。”

安太平冷笑道:“推卸责任倒是挺在行啊。”

韦落一脸惭愧懊恼,说道:“小姑娘看起来像瓷娃娃一样,惹人怜爱,人畜无害,我可怕磕着碰着了,山壁是死物,我却刚破境,收不住真气,你又不管管,万一震碎了人,可怎么办?”

“谁信你鬼话……”堪折随口就怼韦落,突然顿住,微微蹙眉。

苏知惊喜道:“韦落,你破境了?”

韦落谦虚道:“侥幸侥幸。”

“改日切磋切磋?”

“好啊。”韦落点头,“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诸位保重啊。”

说完,扯了扯钟粼光,朝山下飞奔而去。

“韦落,知道什么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吗?”安太平冲韦落喊了一声。

“我知道你也想跟我切磋,会让你如愿的!”

韦落的声音远远传来,堪折冷哼道:“这韦落好没担当,做了恶事就跑,不当人子!”

苏知蹙眉道:“此事也不能全怪韦落,他不是故意的。”

堪折微微欠身后退,说道:“炼气七境修为,护住一个小姑娘并非难事。”

苏知嗤笑一声,“既然是小姑娘,为何敢对炼气七境修士动手?动了手反倒让人护周全,可笑不可笑?瞧堪折姑娘习性,对你张牙舞爪的小孩怕不是要被掐死?认不清自身,却苛求他人,可笑不可笑?”

她语气冰冷,目光凌厉,说完便拂袖而去。

安太平目光深沉,一言不发。

安沛然与班昙面面相觑。

堪折低眉顺眼,神色平静,不时却露出一丝丝微表情,拳头微微攥紧,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知姐姐!”

安兰栀止住哭声,抱住苏知大腿,仰着头,泪水莹莹,楚楚可怜,说道,“知姐姐,是兰栀的错,兰栀错了。我……我不哭了,我就跟韦落师兄闹着玩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苏知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一双泪眼朦胧,看着可怜,心都碎了,她将安兰栀抱起,往山上走去,说道:“我并不是生你的气,不要这样,男儿流血不流泪,难道我们就只能流泪吗?”

安兰栀快速抹去眼泪,灿然一笑道:“知师姐说得对!说得好!”

后方,安太平率先迈步跟上,看着苏知的窈窕背影,又瞥了瞥周遭风景,长舒一口气。

“对不起,公子,堪折弄巧成拙了。”堪折追上安太平,传音道。

“无事,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恶成灾,深情绝焉。一步一步,慢慢来。”安太平如此传音堪折。

“是!公子英明。”

“往后少说话,并且,说人坏话不要太显痕迹,苏知聪慧过人,你知道的。”

“对不起……”

“不要说了。”

“是!”

……

“韦落,你对小姑娘是过分了啊。”

钟粼光追上韦落,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韦落摇头道:“安兰栀撞到我,飞出去摔倒,吐血哀嚎,我岂不是成了大恶人?”

“凭你本事,她即便撞到了你,你也无碍,再护住她也并不难啊。”

“我是可以让她挣扎不得,安太平却能借口出手,还不是要摔出去?”

“安太平岂会如此?”

“你太单纯了。”韦落叹了一口气,“你若是走江湖,会死得很快。”

“什么意思?”钟粼光皱眉道,“小爷很聪明的!”

“小聪明是有,却无大智慧。”韦落笑道,“安兰栀小小年纪,人畜无害了吧,实则聪明伶俐,机灵鬼一只。她对我出手,我但凡反击,她就能摔倒,然后哭嚎,演得逼真,说我欺负小孩,出手凶狠,是大恶人。”

钟粼光目瞪口呆,一脸茫然,好似在说,你在说什么?

“安兰栀有修为底子的,我避开她,她便侧撞,义无反顾,却不可能撞到我,她应该知道,还是那么做了。当时我无非就是避开,或拦住她两种选择,无论我怎么做,她撞到我,撞不到我,都会摔倒大哭,坐实我的大恶人行径,目的嘛,我猜是给知看看我的恶劣行径。”

“至于安太平,怕是跟安兰栀串通好了,所以一直稳坐钓鱼台。”

韦落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钟粼光还是一脸懵然,讷讷道:“人家一个小姑娘,才几岁啊,哪有这许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韦落瞥了钟粼光一眼,继续赶路。

钟粼光追上,叹气道:“你是不是觉得谁都想害你啊?亏你想得出来,还编得有理有据了嘞,就是感觉毫无逻辑啊。”

“实不相瞒。”韦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我死过一次后,这双眼睛就能看透人心了,否则哪能知道你喜欢苏知喜欢到了骨子里呢?”

钟粼光悻悻道:“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啊。”

韦落眯眼道:“我们要不惮以最大恶意旁人,才能避免防不胜防的阴谋诡计,凶恶袭杀。”

钟粼光抹了一把冷汗,悻悻道:“你从何时起内心如此阴暗了啊?”

韦落拍了拍钟粼光的肩膀,笑道:“学着点,虽未必可保一生平安,却可保你不死于非命。”

钟粼光嘴角抽了抽,飞起一脚踹向韦落。

韦落反应迅捷,动作敏捷,一跃而退,飞奔而走。

钟粼光追上去,一记风刃打出,向韦落呼啸飞旋而去。

韦落抬掌一拍,将风刃打爆,叫嚣道:“钟粼光,你敢对我出手啊,胆肥了?被我虐得不够惨吗?信不信我一路捶肿你啊。”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钟粼光大叫一声,向韦落冲去,高呼道,“我不怕你!不久的将来,必定打一个翻身仗,在你这里遭受的所有磨难,只会让我更强大……啊!嘶!你这什么拳法?打人这么痛!”

“山崩海啸拳!能搅动天地,力道遍及全身,撕裂狂暴,岂能不痛?”

“你这也太狠了啊。”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在我这里遭受的苦难只会让你更强大。”

“……”

第三十章 我还不知道你?

钟粼光是鼻青脸肿走入茶花镇的,造型别致,惹人注目。

“钟粼光,我要先去拜访一下陈儒风先生,一起吧。”韦落突然转望钟粼光,笑着说道。

“陈儒风?”钟粼光微微一惊,“你认识他?”

韦落点头道:“上次来买药材结识陈先生的徒弟,就跟陈先生有了交集。”

钟粼光赞叹道:“你这狗屎运不得了啊。陈儒风可是大人物,你拜会他,他却未必会接见你。”

韦落步履轻快,如踩云雾,说道:“陈先生说了,让我常去玩呢。”

“客套话呢。”

“是否客套话,我岂会不知?”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老是一副老江湖作派了,谁还不知道谁?你年纪比我还小呢。”

“你要倚老卖老?”

“呸呸呸!你才老呢!”

“少废话,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啊。”

钟粼光搓搓手,反倒有些小兴奋,满怀期待道:“若是陈儒风……陈先生收我为徒,向涅月门将我讨要去,岂不妙哉美哉?”

“做美梦呢你!”韦落嗤笑道,“你有些小聪明,却无大智慧,读书不行,修行一般般,陈先生收徒,岂会如此随意?”

“你瞧不起我?”钟粼光眯眼,目光凶恶。

“不敢不敢。”韦落哈哈大笑,速度极快,步履如飞。

钟粼光疾步追上,凶神恶煞,盛气凌人。

“这二人追逐打闹,像极了打情骂俏。”

街上有一位妇人捂嘴直笑,花枝乱颤,波澜壮阔,惹人侧目。

钟粼光神色一滞,脚步缓下来,转头看一眼妇人,就要骂人。

一个汉子走到妇人近前,笑眯眯道:“是挺像的,要不,我们也试试?”

妇人一脚踹去,“滚你的蛋!”

“好凶。”钟粼光快步跑开,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免得沾染麻烦。

锦华街,陈家院落。

韦落敲门,有一位门房前来开门,仔细打量了韦落几眼,眨眨眼,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韦落。”

门房笑道:“先生跟我提过你,他去了陶家,不过却留了神念玉珠,我这就通知先生。”

韦落知道神念玉珠,这是一种特殊玉石,修士神识糅合意念化作神念,可寄托其上,故称神念玉珠,相当于一个意识分身,可获取周围信息。

门房只要跟神念玉珠说话,陈儒风便能知悉。

类似传递讯息方法,还有剑符,鬼灵,鬼灵物,神念符。

剑符类似飞鸽传书,鬼灵则是鬼物或具有灵性之物,降服后指使其行事,而鬼灵物,是抽取鬼物灵物之灵性,炼成可迅速腾挪之物,传递讯息。神念符跟剑符又类似,好坏程度取决于神念拥有者的神魂修为。

门房将韦落和钟粼光领进门,喊了一声,“管家,来客啦!”

声音激荡,中气十足,院落不大,一声呼喊传遍,一个角落不曾落下。

前院有一位矮胖女人在教导两女一男练拳,拳头挥舞,乍起风雷之声,口讼诗篇,节奏绵长,颇为有趣。

一听门房呼喊,矮胖女人一惊,吼道:“这么大声干嘛?要死啊你?想吃我一拳吗?”

“别别别,吃不下!”门房连忙摆手,作势欲逃。

矮胖女人哼哼两声,颇为得意,继而看向韦落和钟粼光,一双小眼眯缝起来,“这俩小子是谁啊?来拜师的吗?”

“拜不拜师不知道。”门房摇头,指了指韦落,说道,“这位少年叫韦落,另一位应该是他朋友。”

“他就是韦落?”矮胖女人一脸惊讶的端详着韦落,点了点头,招呼道,“秋弦,思珠,去备茶果糕点,狗蛋,去买菜做饭!”

两个头顶双髻的姑娘收回打量韦落和钟粼光的目光,应声而去。

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却撅起嘴巴,嘟囔道:“凰鹿姐,我不叫狗蛋了,我叫陈无端!”

“知道了,快点啊,狗蛋!”矮胖女人喝道。

少年哼了一声,瞥了韦落和钟粼光一眼,似是负气而走。

钟粼光凑到韦落耳畔道:“一个门房,一个管家,还有两个丫环?还有一个家伙居然叫狗蛋,都不是陈先生徒弟吗?”

韦落摇头,低声道:“不知道,上次在庭院都不曾见到。陈先生送我出门时,也就见过门房一眼。”

钟粼光点点头,矮胖女人已经侧目望来,他连忙闭口不言,露出一丝笑容。

“二位请吧。”

矮胖女人气势内敛,谦和有礼,极有教养,令人颇感舒心。

钟粼光忍不住暗忖:若是娇媚动人的大家闺秀该多好啊。

二人随凰鹿来到庭院,走入雕梁画栋的凉亭处,请韦落和钟粼光坐在石桌旁。

“二位要不要下棋?”凰鹿询问,目光盯着韦落。

韦落摇头道:“不用了,我朋友不会。”

“哦。”凰鹿点点头。

钟粼光挑眉,对韦落嗤笑道:“你就会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韦落摸了摸鼻子,对钟粼光竖起大拇指,赞道:“厉害了!钟师弟。”

钟粼光撇撇嘴,“说了不以修为实力排资论辈,怎么承诺不作数啊?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作派啊。”

韦落置若罔闻,神色悠然。

这时候,两位丫环已经端着茶果糕点走了过来。

茶果糕点一一端放石桌上,两个丫环都在趁机偷偷打量韦落和钟粼光,两个少年都正襟危坐,不时望来,目露欣赏之色,似乎有些赏心悦目,令两位丫环都颇为自得。

两个丫环将茶果糕点放好,便站在一旁。

凰鹿挥手道:“你们两个小浪蹄子,这有啥好看的?狗蛋都好看些,快走快走,去练拳去!”

两个丫环吐吐舌头,左边的圆脸丫环撇嘴道:“狗蛋再是好看,我们都看腻了。”

“就是就是。”右边的小丫环也是小圆脸,唇红齿白,眸子亮晶晶,如有一泓清泉在荡漾,煞是好看。

相比之下,左边的小丫环就要略逊一筹了,模样较为寻常。

凰鹿一瞪眼,“还敢顶嘴?”

这时候,钟粼光忍不住说道:“狗蛋好看吗?两位姐姐,我兄弟不如狗蛋好看我认同,可我岂能不如狗蛋?我是不信的。”

韦落踹了钟粼光一脚,钟粼光淡然处之。

左边丫环眼珠一转,笑嘻嘻道:“你还不如你兄弟好看呢,你的底气是从何而来的呢?”

钟粼光面色一黑,嘀咕道:“那是你眼神不好使。”

“嘿!你这人!”右边丫环瞪眼,一双大眼睛愈发滚圆,煞是好看,喝道,“太不要脸了啊,我思珠姐所言向来句句属实,说话中肯,你不愿承认就说我思珠姐的不是,太讨厌了!”

钟粼光有些傻眼,讪讪道:“我……我逗你们玩呢,不要这么认真嘛,我害怕啊。”

“哼!”右边丫环一扭头,鼻孔朝天,一脸傲娇。

韦落忍俊不禁。

右边丫环秋弦瞪眼道:“你笑什么?你知道你笑起来难看讨厌吗?”

韦落笑容不变,说道:“何必呢?你又干不掉我,多糟心啊,还不如喜欢我,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开心。”

“呸呸呸!”秋弦骂道,“你们都臭不要脸!果然是亲兄弟啊。”

钟粼光急忙摇头,“我们真不是亲兄弟。”

“哼!”秋弦冷哼一声,喝道,“你们一般讨人厌,就跟亲兄弟一样了。”

韦落捏起一块糕点吃一口,啧啧赞叹味道甜而不腻,对秋弦说道:“我们二人说话不太中听,姑娘说话也不好听。姑娘讨厌我们,我们却是挺喜欢姑娘的,人长得漂亮,除此之外……额,还给我们送糕点。”

秋弦圆脸红扑扑的,被人喜欢,被夸漂亮,挺让人欢喜的。这人很会说话啊,只是听完最后一句话,大眼睛少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你是说我除了漂亮,就一无是处吗?”秋弦双手叉腰,怒视韦落。

韦落摊摊手,耸耸肩,“都是你说的,不关我事啊。”

秋弦气鼓鼓道:“信不信我收了茶果糕点,屁都不给你吃!”

韦落笑道:“你的屁,我还真不吃。”

秋弦抓了抓头发,握拳道:“你个王八蛋!敢跟我捉对厮杀吗?”

“咳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凰鹿重重咳了一声,喝道,“小秋弦啊,不可对贵客如此无礼,小心陈先生打你屁股!快去练拳。”

“呸呸!他才不是什么贵客,是恶客才对,说话刻薄尖酸,不知谦和礼让,是恶人。”秋弦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凰鹿,问道,“凰鹿姐,这二人究竟是何来历?毛头小子而已,陈先生怎会认识这种人?会不会是要拜师陈先生,忽悠您呢?”

凰鹿摊摊手,一脸无奈,“这是陈先生的嘱咐,我一个小管家,遵命行事就是了,不晓得太多事,你不要问我。”

秋弦似乎还要再说,一旁的思珠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咱们不要跟他们置气,破坏了美好心情,一起练拳去。”

秋弦点点头,对韦落办了一个鬼脸,吐吐舌头,挽着思珠的手,蹦蹦跳跳而去。

韦落看了,忍不住感慨道:“青春无限好,灿漫当时秋,春花谢,圆月清,两轮并起蝶伴飞。”

“好句好句!”凰鹿鼓掌,问道,“不知是出自哪里?”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韦落笑道,“我自己随口胡诌的。”

凰鹿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

“韦落,你够了啊!”钟粼光拍桌喊道,“我还不知道你?脑袋空空,胸无点墨,读了几本书就截取段落出来卖弄,还想欺我们不懂,无耻之徒啊!”

“这是调侃秋弦和思珠两个圆脸丫头并行如两轮圆月起起伏伏呢。”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中气十足,充满自信,“我读书千卷,真不曾听过这样的句子。”

一朵祥云落下,来到亭子间,风度翩翩的陈儒风,娇俏可爱的陶苑,还有一个俊美青年,华衣着身,气度不凡,他就是说话之人。

第三十一章 羡煞旁人

“老爷!”

“陈先生!”

凰鹿连忙向陈儒风施礼,恭恭敬敬,不苟言笑。

韦落起身作揖,郑重其事。

钟粼光亦是起身,却有些手足无措,学着韦落的模样,却也似模似样。

“韦落大哥!”

陶苑飞扑到韦落面前,仰着头,笑意盈盈,绕着转了几圈,雀跃灵动,“又见面啦,开心开心,去交流读书心得吧!”

陈儒风身旁的年轻男子露出几许淡淡笑容,神情温和,咂咂嘴道:“完了完了,我吃醋了啊,想杀人。”

“不要想。”陈儒风拍拍年轻男子肩膀,说道,“想也不要说,说也小声点,最好还是不要想。”

年轻男子摇头道:“难,太难了。”

“还有你陶竹叶办不到的事?”

“妹妹跟哥哥不亲,跟别人亲,这谁受得了?”年轻男子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年轻男子嘴角含笑,眼中有杀气,审视着韦落,神态散漫,目光却极为锐利。

韦落捉住陶苑的手臂,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小陶苑,你亲哥吗?这么凶的?”

陶苑嬉皮笑脸,“不要慌,不要怕,我哥都是唬人的,当不得真。”

“我信你。”韦落郑重点头。

陶苑笑颜如花。

陶竹叶苦笑道:“亲妹拆台啦,苦矣!”

陈儒风拍了拍陶苑肩膀,“学着点,一句‘我信你’就很能讨人欢心。”

陶竹叶点头,感慨道:“我是有点懂了。”

陈儒风上前两步,看向钟粼光,笑道:“这位小兄弟是韦落的同门吧?”

“正是。”钟粼光颇有些受宠若惊,肃然道,“我叫钟粼光,跟韦落是从小一起修炼,一起玩到大的挚友,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甚好,甚好。”

陈儒风点头,“先吃饭,再谈事,填饱肚子最重要。”

随即,他看向凰鹿,后者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

陈儒风读懂了,约摸是说狗蛋去准备了,还不曾准备好。

“韦落,会下围棋吗?”

陈儒风对韦落微笑,邀请对弈。

韦落想了想,点点头,随口道:“会一点……不不,其实,会挺多的。”

陶竹叶笑道:“我与韦落兄对弈一局,如何?”

韦落为难道:“不要了吧?我怕你输得太惨,会哭鼻子。”

陶竹叶呆了呆,随即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啊。”

陈儒风露出一丝笑意,饶有兴致。

陶苑拍掌叫好,唯恐天下不乱,欢天喜地,大喊韦落大哥虐惨我哥,我支持你之类的话。

陶竹叶面色一苦,跳过去揪住小姑娘耳朵,说小姑娘没良心,胳膊肘往外拐,尽帮外人。

陶苑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陶竹叶显然也未有较真,轻易让陶苑挣脱蹦。小姑娘冲陶竹叶吐吐舌头,躲到韦落身后,大喊韦落大哥助我!

韦落忍俊不禁,感慨道:“真是兄妹情深,令人羡慕啊。”

陶苑哼了一声,“哪里看出来兄妹情深了?他老是欺负我!”

“欺负你还好,就怕对你不理不睬。”

“我觉得还是对我不理不睬好些。”

韦落笑了笑,摸摸小姑娘脑袋,不再多说。

凰鹿早已得了陈儒风指令,去取了棋盘来,她虽是身躯矮胖,却步履轻快,身形如风,来到亭中将棋盘放下。

陶竹叶坐下,端坐笔直,显得气度不凡,抬手朝对面一引,看向韦落,说道:“韦落兄,请。”

韦落挪步坐到陶竹叶对面,陶竹叶执起黑棋,下了先手,非常果断干脆。

韦落不紧不慢,执白子跟陶竹叶对弈。钟粼光凑近,低声道:“韦落,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何必呢?你现在是什么想法?鸡蛋磕石头吗?”

韦落瞥了他一眼,笑呵呵道:“兄弟啊,我还有很多本事没让你知道呢。”

钟粼光如遭雷击,既不敢置信,又露出难过之色。

“说错了,不是故意不让你知道的。”韦落补充一句,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是不太懂这些的,或许会看得无聊,要不你就去跟秋弦和思珠姑娘练拳吧?”

钟粼光黑着脸,不说话,突然似有所觉,侧头看了看,见到小姑娘陶苑在偷瞄自己,不由露齿一笑。

陶苑回以笑容,眨眨眼,令钟粼光如沐春风,心情愉悦。

钟粼光点点头,仔细观看二人对弈,看不懂咱会学啊,多简单,相互包抄罢了。

他看了片刻,露出淡笑,果然简单啊,这二人下棋都不带思考的,不过片刻就摆得密密麻麻了。

“韦落,走这边,这里,堵他一片!”钟粼光突然激动莫名,指着棋盘某处喊了起来。

韦落转头看了钟粼光一眼,一颗白子落到了棋盘上,还真是钟粼光所指之处,“兄弟啊,买个教训,给你长长记性,别谢我,嘿嘿。”

钟粼光有些茫然。

陈儒风笑呵呵,神态轻松,看向韦落的时候,难以掩饰欣赏之色。

陶竹叶却皱眉,有些不快,说道:“韦落,你瞧不起我?”

韦落笑道:“陶兄,你心胸不会这么狭隘吧?”

陶竹叶轻叹一声,向韦落竖起大拇指,继续落子,过了两手,韦落被杀得大败,彻底崩盘。

钟粼光看得呆若木鸡,一张黑脸透红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见众人不曾瞧着他,便松了一口气,要不然真要钻地缝了。

“再来一局。”

陶竹叶一挥衣袖,将黑棋子拢入袖中,倒入棋罐之中,动作飘逸,行云流水,韦落看了,都忍不住赞叹一声,也学了一手,收回白棋子。

一般飘逸出尘,一般流畅自然。

陶苑忍不住鼓掌赞叹,说是韦落大哥动作飘逸利落美观,比亲哥好太多太多了。

陶竹叶黑着脸,抬头瞥一眼小丫头,后者笑嘻嘻,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

瞧你哥让对面那小子输成狗样!陶竹叶心中恶狠狠的想着,捏棋落子,气势如虹,干脆利落。

对面那小子却风轻云淡,轻轻抬手,落子极快。

哒哒声连起,二人落子极快,果然像是不带思考的,片刻后,棋盘摆满了大半,黑白交织。

二人落子稍慢,却还是极快的,钟粼光看得头晕目眩,终于坚持不下去,侧目看庭院风景。

韦落下棋的速度始终不逊色于陶竹叶,陶竹叶似乎起了争胜之心,精神高度集中,落子速度反而快了一分,韦落神色专注,紧跟而上。

陶竹叶突然皱眉,举棋不定了,对面小子气定神闲,不动如山,对面小姑娘喊道:“哥哥,你快下啊。”

陶竹叶黑着脸落了子,数手之后,投子认输,“三局两胜,再来一局。”

韦落点头,抬手道:“请。”

二人各自收好棋子,继续对弈,约摸两刻钟后,陶竹叶又投子认输,沉默不语,像一个自闭儿。

陈儒风上前拍了拍陶竹叶的肩膀,安慰道:“韦落这手法奇诡,很有趣,我都觉得有些棘手,你输得不冤,棋力有所见长,不错了。”

陶竹叶摇头叹气,“输得是不冤,但这种要踩虫踩到地龙的感觉太郁闷了啊。”

“理解,理解啊。”陈儒风一脸感慨,“我也曾有此遭遇。”

陶竹叶愕然,随即惺惺相惜,起身道:“要不陈先生也来试试?”

陈儒风摇头道:“五脏庙造反了,先祭一祭吧。”

“先生修为高深,早已辟谷,五脏庙都祭天地力了,怎么可能造反?”

“我还好,就怕韦落他们饿坏了。”

陶竹叶就看向韦落,笑容可掬,意味深长,眼眉挑动着,眼眸熠熠生辉,光芒闪烁,似在诉说着什么。

韦落懂了,点点头,对陈儒风道:“陈先生,我确实饿坏了。”

陶竹叶笑容一僵,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也罢,酒足饭饱再举棋。”

“随我来吧。”

陈儒风似乎心情愉悦,率先迈步,步履平缓,长袖飞舞起来,有仙人之姿。

众人相随。

陶苑走在韦落身边,叽叽喳喳道:“韦落大哥,你太厉害了啊,我哥一向自傲,目中无人,琴棋书画难逢敌手,如今吃了瘪,模样太有趣啦,哈哈……嘿嘿……”

陶竹叶落后一些,不停地摇头晃脑,“不是亲妹,不是亲妹啊,老是在外人面前埋汰我,唉,为兄威严何在?不能继续这样了……”

钟粼光隐隐约约听闻,笑眯起了眼,低喃道:“有妹妹真好,被妹妹埋汰数落,真好,是真的好。”

陶竹叶耳力惊人,回头瞥了钟粼光一眼,挑眉道:“此话怎讲?”

钟粼光怔了怔,摇头道:“无话可说,我心羡慕,如此而已。”

陶竹叶双手负背,得意洋洋道:“你就好好羡慕吧。”

“麻蛋……”

钟粼光强忍着一拳捶去的冲动,不能不忍啊,因为危险感太强烈了。

……

走入客厅,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是酒菜米饭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一张圆桌摆满了佳肴,热气腾腾,清秀少年和圆脸丫环站在一旁,待陈儒风走入,连忙一礼,只是简单的左手压右手,像是江湖儿女的抱拳行礼。

陈儒风轻轻拂袖,说道:“都入座吧。”

不仅韦落、钟粼光、陶家兄妹入座,清秀少年和两个丫环,还有凰鹿也坦然入座,独独缺了一个门房。

“蓝兄弟又不来?”陈儒风环视一眼,看向凰鹿,问道。

凰鹿摇了摇头,“死犟的脏汉子,他一向这么认为,打死不上桌呢。”

“罢了。”陈儒风摆摆手,随即对韦落笑道,“这一桌是我们家陈无端做的,镇上的顶级大厨水准,韦落啊,你可不要浪费啦,多吃点。”

韦落点头,看了清秀少年狗蛋陈无端一眼,笑道:“好东西一起分享,我可不能吃独食了,浪费了是大家的责任。”

陶竹叶淡然道:“浪费不了,我一人就能全兜住!”

“那我们吃剩的可就全兜你碗里了。”陶苑如是说。

陶竹叶脸一黑,心痛如刀绞,真是有一个好妹妹啊,羡煞旁人也!

第三十二章 赌博不好

陈儒风并未让人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聊谈,饮酒间欢笑,其乐融融。

陶竹叶饮酒两杯,就提起一事,说陈先生正要在陶家留下来用膳,却突然改了主意要走,如何挽留也不行。

他忍不住感慨,“原来竟是为了见两名普通的涅月门弟子。”

“韦落大哥一点也不普通。”陶苑一脸严肃,正色道,“韦落大哥跟师父的修行理念相同,而且心地善良,和蔼可亲,跟师父一样。”

她看向钟粼光,说道:“钟大哥跟韦落大哥能成为至交好友,一定也有过人之处。”

钟粼光羞愧难当,咱还是相当普通的,这等赞誉,实在愧不敢当啊。

不知为何,钟粼光听闻小姑娘的赞誉,心生豪气,脊梁骨挺直,精神焕发,斗志昂扬,有种誓必不辱没小姑娘赞誉的志气。

“大姑娘!我才是你亲哥啊!”陶竹叶差点泣血垂泪,心都碎了,一脸哀怨的看着陶苑。

陶苑精致的小脸非常严肃,双手背负着,像极了陈儒风,说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若是处处讲人情,哪还有公道在?”

“……”

陶竹叶对陶苑竖起了大拇指,抚掌道,“你厉害!亲哥服你,你太棒了。”

陶苑笑眯眯。

韦落也向陶苑竖起大拇指,赞道:“小陶苑正气凛然,韦落大哥也服你,太棒了!”

陶苑欢喜,给韦落夹了一块鱼肉。

陶竹叶捂住心口,心如刀割。

陶苑想了想,也给陶竹叶夹了一只鸡腿。

陶竹叶怔了怔,眉开眼笑,抛开儒雅和矜持,抓起鸡腿吃了起来,“妹妹给哥哥夹的鸡腿竟然别有滋味,又香且好吃。”

两个圆脸丫环凑一块,秋弦低笑道:“陶公子真有趣啊。”

思珠点头道:“他对妹妹尤为溺爱,却又时常有意招惹妹妹,有趣是有趣,倒也奇怪。”

“我也不是太懂陶公子的想法。”

酒足饭饱后,众人回到庭院,陶竹叶非要观看韦落跟陈儒风对弈,陈儒风欣然应允。

狗蛋陈无端嚷嚷着要观棋,看陈先生如何击败虐惨韦落。

秋弦听闻,也喊着要去观棋。陈无端就让两个圆脸丫环先收拾了碗筷,清洗好了再来。

思珠喊了一声狗蛋,然后说,收拾了碗筷清洗干净,韦落已经被虐哭了,她们还看个屁?

矮胖女人凰鹿就跳过去给了思珠一个板栗,让少女不要说脏话,陈先生家的下人也是要有学识涵养的。

思珠吐了吐舌头,就说要观棋,看陈先生欺负人。

韦落就请陈先生让两个丫环观棋,看看自家先生是如何败北的。

此言一出,凰鹿,两个圆脸丫环,陈无端,都瞪向韦落,神色不善,仿佛被触了逆鳞一般。

陈无端甚至嘀咕,早知道该在韦落碗里下泻药……

陈儒风便训斥了陈无端一顿,允许所有人观棋,碗筷嘛,何时收拾还是个事?

亭中对坐,棋盘平置,韦落执黑子先行,众人观棋,吃着瓜果糕点,很是惬意。

陈儒风的棋力远非陶竹叶可比,跟韦落杀得难解难分,陈无端看得连连皱眉,不时龇牙咧嘴,仿佛阵阵牙疼。

陈无端想喊一声,先生不要放水,干掉那小子!但想想可能招致的后果,他就按捺下来了。

陶竹叶看得最是入神,手指不时虚划两下,不时摇摇头,又不时点点头,纠结思索。

第一局陈儒风胜,众人却觉得韦落虽败犹荣,连陈无端都不想奚落人了。

陈儒风收拢棋子,笑看韦落,“三局两胜,再来,出于对我的尊重,还望竭力而为。”

韦落抹了抹额头,苦笑道:“我都冷汗直冒了,超常发挥了啊。”

陈儒风道:“是吗?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呢?我感觉不对劲的物事,向来是不对劲的。”

韦落笑呵呵,撸起袖子,“陈先生感觉太对了啊,如此,我就不谦让了,输了可莫要怨我啊。”

陈儒风笑眯眯道:“我像是输不起的人吗?”

“像!”

“哈哈哈……”陈儒风忍不住大笑,这小子答话总是出人意表,相当的实诚,若是别人,一定会说“谁的感觉都有错的时候嘛”、“不像,陈先生君子一言呢”之类的。

管家丫环厨子则对韦落怒目而视。

陈无端抬手道:“诸位,这一局开个赌盘如何?我赌陈先生胜,一枚灵元石。”

“我也赌陈先生胜!”秋弦和思珠几乎同时举手,目光瞥向钟粼光,满是挑衅。

钟粼光就郁闷了,这关我什么事?他也举手道:“我也赌陈先生胜。”

秋弦和思珠立即对钟粼光吐舌头。

韦落转头看向钟粼光,眯眼道:“你确定?”

“我还是赌你胜吧。”钟粼光摊摊手,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模样。

“赌博,不好。”

陈先生神色淡淡,看了一眼雀跃着要开口的陶苑,后者神情讪讪,蔫下来的花儿一般,神色萎靡。

“都是狗蛋的错!”秋弦跳过去捶了一下陈无端。

陈无端黑着脸,差点忍不住一拳堵在秋弦的脸上,可爱不可爱的,在他眼里都是狗屎。

韦落笑道:“陈先生此言差矣,说是赌,却只是为了添点乐趣,并无赌博之心,得看我们怎么想,您说是不是?”

陈先生愣了愣,“倒是言之有理。”

“强词夺理罢了。”陶竹叶插话,淡然道,“赌就是赌,本质不变,说是添点乐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自我安慰而已。”

“赌者,博财物,争输赢,分胜负也。赌博本质是贪婪的,妄图以小博大,而我们却是添彩头,输赢无所谓,本质不一样。”韦落不甘示弱,反驳陶竹叶的话,不说妙语连珠,却句句有理。

陶竹叶淡笑,“韦落兄此言,陶某不敢苟同,瞧无端兄弟的神态,分明是赌徒心理,岂会输赢无所谓?”

陈无端又黑着脸,这倒霉催的啊,总是莫名其妙引火烧身。

“无端兄纵有赌徒心理,我们感化他就是了,堵不如疏,不必杜绝。”

一时间,此地变成了韦落和陶竹叶的辩论会,二人言辞凿凿,争锋相对,谁辩驳对方,都能让他们觉得言之有理,听得津津有味,露出沉思。

陶竹叶起了争胜之心,开始引经据典,用古人言,圣人语驳斥韦落,韦落也不怵他,不仅会用古人言,圣人语,还能引用佛语道理,比如“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同理,赌博如酒肉,内心依然可纯净。

陶竹叶则嘲笑,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本就是酒肉和尚自我慰藉之言,可笑酒肉和尚奉为圭臬,籍此大肆破戒,还是自欺欺人。

韦落反驳说,人非圣贤,和尚非佛祖,七情六欲无可厚非,酒肉和尚也可证道,还是表里如一,懂道理的。

陈儒风忍不住感慨,“还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到底还是本心为善,遵从本心即可。”

随即,他让陈无端等人自行其是,不可顾虑太多。

陈无端心中欢喜,却不动声色,看了看韦落,觉得是这厮的功劳,却不会手下留情,该鄙视鄙视,还赢钱赢钱。

他喊出了赌两枚灵元石的高价。

陶竹叶神色抑抑,陈先生这是支持韦落呢,那岂不是说他陶竹叶输了?不行啊,他还有好多说辞呢,必能驳斥得韦落哑口无言。

这时候,陈儒风叹气道:“你们不必争辩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你们谁也无法说服对方的,你们都在坚守内心想法,不容触碰,总有说法令你们坚持所想,这很好,只要不影响旁人为恶。”

“若是在外面,你们与人争辩至此,只怕早已拳脚相加,刀剑相向,有些人的有些想法有些道理,你即便是要取其性命,也是改不了的。”

陶竹叶眯眼道:“道理嘛,总有对错不是?”

“或许,你的对,是别人的错呢?”陈儒风笑道。

“异类,除之。”陶竹叶笑呵呵。

“若是不敌呢?”

“变强,再除之,或者,我死。”

“不欲除之,不想身死,故而有蛊惑人心者。”陈儒风长叹一声,“在劝人向善,却不知善恶方面,佛家最厉害了,有些佛家真言都可扭转他人思想,令妖魔成为佛家信徒,你要不要试试?”

陶竹叶眨眨眼,连忙摇头,“我可不要做酒肉和尚!”

大概是说,他若是做了和尚,酒肉铁定戒不掉。

陈儒风笑了笑,叫韦落执子先行。

韦落点头,当仁不让,然后说道:“我坐庄,谁下注尽管来。”

陶竹叶立即抬手,喊道:“我赌十枚灵元石!陈先生胜!”

一群人齐刷刷看向陶竹叶,神情诡异。

陶竹叶笑呵呵,脸皮之厚,惊天地泣鬼神。

韦落咂咂嘴,向陶竹叶竖起大拇指,“这是不是认同我了?”

“不是。”陶竹叶果断摇头,“只是为了让你尝尝败果的滋味,尝尝破产的味道。”

“谢谢。”

“啊?你脑子有坑啊?”

“你是为我好,用心良苦嘛,还给我送钱,我岂能不谢你?”

“风大不闪舌头的?”

韦落笑眯眯,不再跟陶竹叶扯淡,专心下棋。

陶苑举手,喊道:“我赌十二枚灵元石,韦落大哥胜!”

陶竹叶眼角抽了抽,叹息道:“左口袋进右口袋,无趣啊无趣。”

陈儒风抬头看向陶苑,笑道:“小丫头,你竟然不支持你师父?”

“支持嘞!”陶苑连忙说道,“您不是感觉不对劲嘛?是不是感觉韦落大哥留有余力?我这可是支持您的感觉呢,相信您感觉是对的!”

众人闻言,均是忍俊不禁,小姑娘声音清脆悦耳,咬字清晰,说了一通道理,极是有趣。

“小机灵鬼。”陈儒风指了指陶苑,笑道,“我也要尽力了,你就准备输钱吧。”

“您还留有余力呐?”陶苑惊讶,连连摇头,唉声叹气,“我能反悔吗?”

韦落答道:“这里你最可爱漂亮,允许你反悔。”

陶苑咯咯笑,“不反悔了,不反悔了,韦落大哥勉之!”

众人瞥一眼韦落,眼睛是斜的。

“学到了啊……”陶竹叶眼睛闪亮,有光芒掠过。

第三十三章 严谨学问,开拓学问

庭院浅浅,清幽而风凉,树木青翠碧绿,随微风起舞,树叶婆娑,沙沙轻响,更有有流水曲觞,流水潺潺。

棋子落入棋盘,哒哒轻响着,悦耳动听,频率极快,也极有规律。

陈儒风神情严肃,落子前要略微思考,对面的韦落亦是如此,还不时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

陶竹叶抹了抹冷汗,神色紧张,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忍不住嘀咕起来,“这混蛋棋力竟不逊于陈先生,这不可能啊,小小年纪,神童吗?”

陶苑小脸紧张,左顾右盼,一会期盼韦落取胜,一会希望师父能胜,她转念一想,师父赢了是好事,韦落大哥赢了也是好事,她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不过,棋局紧张,斗争激烈,她一个旁观者都难免心潮起伏的。

陈儒风思考的时间略长起来,步步为营,却限制了自己的思考时间,最多五息,他必定落子。

韦落也差不多。

约摸半个时辰后,韦落一子落下,陈儒风下意识捏起棋子,静静看着棋盘,微微眯眼,将棋子放回棋罐,目光锐利,仿佛要看透韦落的心灵一般。

韦落得意洋洋,目光清亮,透彻心扉。

“给钱给钱!给钱!”

韦落一跃而起,向凰鹿、圆脸丫环、陈无端伸手,从几个浑浑噩噩的家伙手上接过灵元石,喜滋滋,乐呵呵,捧着如获至宝。

几个家伙掏灵元石的时候,犹如行尸走肉,怀疑人生,令人不忍,韦落却不为所动。

愿赌服输,买个教训也好。

韦落将收到的灵元石交给陶苑,自己又掏出七枚,让小姑娘捧着。

小姑娘呆呆的,疑惑道:“韦落大哥,你干嘛呢?让我帮你拿着?”

“你不是下注十二枚灵元石赌我胜吗?这是你赢来的。”韦落随口回答。

陶苑惊讶道:“那也轮不到你掏钱袋子啊。”

韦落神色严肃,郑重道:“兄妹间钱财轮转,如左口袋入右口袋,你就拿别人的,还有我的,这样比较有收获感。”

亭中几人神色古怪,斜眼看向韦落。

“我谢谢你啊!”陶竹叶龇牙咧嘴。

“不用谢,没考虑过你。”韦落摆摆手,“只是在照顾小陶苑的感受而已。”

陶竹叶面黑如锅底,一言不发。

陶苑笑眯眯,乐不可支,将灵元石递给韦落,“我就是随便玩玩,赢了都给你。”

韦落神色肃穆,“不行的!是你的就是你的,若我收了这钱,我都会瞧不起我自己。”

陶苑撇撇嘴,赶紧将灵元石捧在怀里,取出钱袋子装起来,欢天喜地。

韦落转而向陶竹叶伸手,后者冷哼一声,取了十枚灵元石交给韦落,一脸肉痛,这可是一笔巨款了,价值一千余颗凤羽龙鳞金,足够一个普通家庭正常生活,衣食无忧几辈子了。

当然,只有三枚是韦落胜利纯收入。

“我的呢?”

钟粼光向韦落伸手,神色振奋,激动得搓手。

韦落叹气,恋恋不舍的给了钟粼光一枚,这厮跟他是一路人,抱着必输的心态被迫下注一枚灵元石赌他胜,得意外收获,不仅不劳而获,还非真心支持他,他是真不想给啊。

陈儒风敲了敲桌子,笑眯眯道:“韦落小兄弟,三局两胜,再来吧。”

“好吧。”韦落正襟危坐,回头看一眼,问陈无端等人,“还下注吗?”

陈无端一脸肉痛,哀嚎道:“我珍藏的私房钱啊,穷死我算了,原想赚点余裕,想不到……赌博害死人啊!不赌了,坚决不赌了,真的太穷了,还怎么下注呢?要不陈先生借我几枚灵元石翻本?好歹让我支持一下先生嘛……”

陈儒风一眼瞪去,陈无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躲到角落瑟瑟发抖,委屈极了。

两个圆脸丫环差点蹦起来给陈无端一脚,太讨厌了啊。

这边韦落和陈儒风继续对弈,双方鏖战半个时辰,陈儒风险胜。

陈无端目瞪口呆,差点以头抢地,太惨了啊,早知如此,向门房蓝老头借钱都要跟韦落悄悄赌一场啊。

钟粼光长吁一口气,还好这次不必被迫下注韦落赢,否则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陈儒风起身,笑道:“韦落小兄弟,今日难得尽兴,下次继续吧。”

“陈先生棋力惊人,韦落也是难得尽兴,佩服佩服。”韦落执礼道。

陈儒风目光掠过凰鹿、秋弦、思珠、陈无端,挥手道:“还杵着呢?没戏看了,都去做事。”

陈无端撒腿就跑,跑得最快。

秋弦和思珠吐吐舌头,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去。

凰鹿笑呵呵,矮胖身躯轻如灵燕,忽的一下,就窜出了庭院。

“接下来,该考校你学问了,没意见吧?”陈儒风看向韦落,笑容可掬。

韦落笑意盈盈,向陶苑挑挑眉,“一起比比?”

陶苑面色深沉,严肃道:“韦落大哥,师父经常夸赞我聪慧,你若不如我,可不要难过哦!”

韦落笑眯眯:“你也一样哦。”

陶苑点头,自信满满。

钟粼光在旁弱弱的道:“我也想学点东西,可否旁听?”

陈儒风笑着点头,温暖和煦,令人如沐春风,钟粼光只觉神采飞扬,兴奋莫名。

“兄弟,你听得懂吗?倘若如听天书,又佯装若有所思,岂不累人又费时?”陶竹叶侧头看向钟粼光,直言不讳道。

钟粼光黑着脸,思索着如何反驳这厮,可一想到这厮跟韦落舌战之汹汹磅礴状态,便又底气不足。

这时候,韦落说道:“陶兄真是热心人,管的屁事……关心的事真多。不必担心我兄弟,他不懂下棋,还是耐心看完了,听学问想来也可以。”

陶竹叶似笑非笑,“韦落兄挺能耐啊。”

钟粼光则面色变幻,不知该对韦落报以何种态度,韦落好像是在帮他,却又调侃了他一番,听着不太舒服。

“禁于未发之谓豫……”陈儒风看向韦落,笑道,“接下来是什么?”

“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

韦落和陶苑几乎是同时回答,音落,二人相视一笑,韦落对陶苑竖起大拇指。

陶苑也对韦落竖起了大拇指,惺惺相惜。

“是什么意思呢?”陈儒风又问。

韦落答道:“禁止不好的事情发生,防祸于未然,于最佳时机发难,教学不可超越学生接受能力,因人而异,相互观察商讨切磋,相互交流提升。”

陈儒风笑道:“约摸是这个意思,读书和修行相通的道理,你还挺懂。”

“都是学习嘛,了解未知,增进修为,获得学识,通晓道理,得心灵升华,殊途同归啊。”

韦落如此回答,眼中神光熠熠,似乎深有感触。

陈儒风点头,对韦落露出赞许之色。

钟粼光有些懵,陶竹叶则若有所思。

陶苑举手,小脸严肃,提出意见,“师父,韦落大哥的答案有些脱离了原文本意了。”

陈儒风笑道:“知道意思就好了,不必一板一眼,太累人。”

“师父说过,这般随意是考取不到功名的。”陶苑沉声道,“这是严谨学问,师父传授的是严谨学问,聊谈提及的是开拓学问,天马行空,拓及万事万物,是有区别的,如今师父以原文考校学问,就是严谨学问,要严谨回答。”

陈儒风听得一愣一愣的,又连连点头,“言之有理,真是言之有理啊。”

韦落鼓掌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犹如醍醐灌顶,全身通透,茅塞顿开,妙哉妙哉!”

他语气真挚,诚意满满,不似吹捧作为。

陶苑听得小脸透红,双手无处安放,揉起了衣角,扭扭捏捏的。

陶竹叶差点忍不住给韦落吐去一口唾沫,这王八蛋太恶心了啊,这种话说顺口溜似的,分明是拍马屁,偏偏诚挚动人,不似作伪,小姑娘如何受得住这等夸赞?指不定如何心花怒放呢,难怪小陶苑如此亲近这个王八犊子!

“小陶苑,第一回合,你赢了。”

“不不,不算,顶多是平局。”

小姑娘小脸儿认真,语气坚决,韦落还能说什么?自然随她了。

随后,陈儒风继续提问,韦落和陶苑交换顺序回答,彼此答案或有差异,或相似相同,由陈儒风判定对错程度。

一连十问,韦落败了六场,由陶苑取胜。

小姑娘开心得不得了,还不停安慰韦落再接再厉,她说她是陈儒风的徒弟,尽得真传,还时常督促学业,韦落大哥稍有不如是正常的,虽败犹荣呢。

韦落连声说是,并向小姑娘提出几个问题,那是他看书看不懂的,或想不通的东西,他当然是有自己的理解的,也并不是完全想不通,只是想考校考校小姑娘的想法而已。

有些问题,小姑娘不懂,纠结许久,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说话磕磕巴巴,却愣是要说出一番道理来,总不能让韦落大哥小瞧了。

有些问题却说得头头是道,自有一番论调。

比如说,佛家有众生七苦说,“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世间谁能超脱这七苦?韦落问小姑娘,佛祖,道祖能不能?

小姑娘回答说,不能,佛祖道祖超脱了生老病死,却也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韦落说,佛祖道祖无怨憎,爱别离不苦,未有求不得。

小姑娘就说,那佛祖道祖就不是人了。

超脱七苦就不是人,可据传说他们是娘胎里出来的,又是什么令他们脱胎换骨呢?

小姑娘回答说,修行。

第三十四章 传道

陶苑所言不虚,她聪慧伶俐,对事极有主见,可不是吹嘘之言。

小姑娘被韦落的问题为难,她也想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为难韦落,比如,“人被砍掉脑袋后还能不能感到疼痛?”

韦落回答,修士能,普通人不能,因为他听人说过,有高人附身凡夫俗子,脑袋掉了不疼。

陶苑却说,她从一本杂记看到过一种说法,说是会痛,有仙人从鬼魂处询问得知。

“那就因人而异。”韦落如此回答。

陶苑又问,天有多高?

韦落干脆的回答,不知道嘞。

陶苑咯咯娇笑,又问,如何填平九幽?

九幽是天下最低处,除非天地毁灭,九幽消失不存在。韦落笑道:“将来若我下九幽,污秽鬼祟尽不存,就不存在九幽,就算填平九幽了。”

陶竹叶撇嘴,不屑道:“大言不惭。”

他当韦落是为了应付小陶苑的问题,故而大吹法螺,不管不顾不要脸,反证谁都验证不了。

钟粼光捂脸,表示自己跟韦落不熟,这豪言壮语……大吹法螺的毛病是谁学的?我吗?呸呸呸……

小陶苑不置可否,不再提问。

陈儒风笑道:“好了,我们继续,你们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陶苑连连点头,对着韦落昂首挺胸。

韦落笑呵呵,这次得让小丫头受受挫,有得有失,方能平衡。

这一轮考校,韦落全面碾压陶苑,以陶苑所说的严谨学问应对,对答完美,陈儒风笑称,韦落到某个朝廷都能考秀才了。

陶苑有些垂头丧气,可怜兮兮,不过转瞬,她又斗志昂扬,不能让人瞧不起,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我们继续!”小姑娘又昂首挺胸,充满斗志。

韦落笑呵呵:“输了不许哭鼻子啊。”

“你才是嘞,哼!”

几轮考校下来,陶苑神色萎靡,自信心极度受挫,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大英雄大豪杰都是百折不挠的!

她立志成为女大侠,大剑仙,当然不能轻易一蹶不振了。

韦落抬头看看天色,便要告辞离去。

陈儒风极力挽留,让韦落留宿,这位陈先生的面子,韦落却是不好不给。

当晚,韦落和钟粼光就住在了陈儒风家中,有偌大厢房提供,因为陶苑也要留宿,陶竹叶死活赖着不走,厢房紧张,二人住在了同一间。

当夜,陶苑寻来,将韦落和钟粼光请去,在庭院相聚,凰鹿、圆脸丫环、陈无端都在,有酒菜鲜果,竟是在举行晚宴。

秋弦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念念有词,抑扬顿挫的读了一段,让凰鹿、思珠、陈无端记下,然后背诵,准确无误则有鲜果或糕点入手,背错了相互打手心。

陈儒风在督导,颇有闲情逸致,他气质儒雅,笑容亲切,犹如谪仙,见韦落和钟粼光到来,指了指旁边木椅,让二人坐下。

不久后,陶竹叶也来到,盛赞陈先生会享受,人间值得,惬意幽静。

陈儒风又请陶竹叶入座,请诸人抿茶,氛围欢快,细听读书背书的几人朗朗读书声。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陶竹叶忍不住感慨,“陈先生门内皆秀才啊。”

陈儒风微笑,指了指陶竹叶,说道:“这是拍马屁呢?”

“由衷之言,说是马屁倒也合情合理。”陶竹叶认真道,“因为好话都难免有一丝马屁成分在嘛。”

陈儒风遥望星空,轻声道:“读书使人明智,知理,懂礼,快乐,多好啊。”

钟粼光凑到韦落耳畔低声道:“读书有这么多好处?我怎么感觉挺痛苦的?”

韦落拍了拍钟粼光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先苦后甜,就像修炼,也是苦着苦着,就乐在其中了,只是修炼带来的好处不仅立竿见影,还能时时瞧见仙人逞凶,以为激励,所以修炼之苦便不苦了。”

钟粼光若有所思,似懂非懂。

“修炼为先,难得闲暇,读书如后来者,遇上独独钟情于修炼的你,后来者的纠缠,岂非痛苦?”韦落又这般解释,让钟粼光恍然,想到了苏知,知如修炼……读书呢?谁如读书?似乎无人纠缠他啊。

二人窃窃私语难听陈儒风耳朵,他笑容亲切,说道:“我自悟有道,大伙听听,或有些好处。”

众人一怔,随即振奋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陈儒风,这是要传道啊!还是传给在场所有人,在这个传道谨慎小心,唯恐传错人的时代,陈儒风这是胸怀开阔呢?还是行事草率?

旁人会说草率,在场众人却觉得是心胸开阔,都是既得利益之人。

传道包括传法诀、道术,大道感悟,精神感悟,道心炼神。

陈儒风口诵一篇口诀,令人清心凝神,达到最佳精神状态,然后精神波动,传大道感悟,精神感悟,焕发道心神念,威能遍布,令众人如坠洞天时空,时空流转飞速,有一段记忆漂流如长河,仿佛化身记忆中人,学习,读书,感悟,追逐情投意合之人,受情商,结婚生子,考科举入仕,于官场磨砺,得罪权贵,被陷害入狱,重获自由,得前辈赏识,被迫结党营私,与朝中官员明争暗斗,浮浮沉沉。

朝廷下发修行法,记忆中之人修炼法诀,资质平平,普普通通,直到遇到一位道士,彼此相谈甚欢,十分投机,多次心情抑郁皆寻道士饮酒,引为知己,得道士传法,后来一朝顿悟,开创新道途,修为突飞猛进,却不显山不露水。

某一次,政敌发难,记忆中之人被擒下,流放三千里,于途中挣脱枷锁离去,震动朝廷。

随后,他投身仙魔战场,疯狂屠杀妖魔,经历血腥杀戮,受魔性浸染,内心不平静,有疯魔迹象,诸多坎坷经历令他险些陷入无边深渊,最终还是超脱,趋于平静,有大造化,窥得天地力。

众人清醒,却还是有些浑浑噩噩,记忆越来越模糊,介于忘却与快忘却之间。

韦落却露出了笑容,这次传道所获颇多,他记忆深刻,不似旁人,只如溪流入海,不起波澜,不得深邃,仅有一丝精髓感悟,还有些不明所以。

韦落却有容乃大,知悉一切,记忆清晰,知道这是陈儒风的前半生,关键时期,一一经历,大道感悟,精神感悟,尽得之。

陈儒风并不想让众人知悉他的前半生,只是用自己前半生的主要经历作为炼心感悟的参考,即便朦朦胧胧,忘怀他的关键记忆,心也炼了,感悟还在,记忆模糊,玄而玄之,这就是他的用意。

即便是陶竹叶,也不可能抗拒陈儒风的用意。

韦落历经两世,一世远胜于陈儒风,承受陈儒风的用意,轻而易举。

他也只能装作浑浑噩噩,否则让陈儒风瞧出端倪,就麻烦大了。

好一阵子,众人才回过神来,朦朦胧胧,体悟人生,真切又虚幻,不似凭空捏造,也无法从中得知那是陈儒风的前半生经历。

钟粼光起身,连忙向陈儒风施礼,肃容道:“多谢先生传道!”

众人纷纷起身,向陈儒风表示感谢。

陈儒风轻笑着,摆摆手,说道:“你们好好感悟一番,我今天心情不错,去夜游一阵。”

他说着,一跃而起,脚下生云,腾空而去。

钟粼光坐下,长吐一口气,有些怅然若失,陈儒风传道,他第一个行礼,已经有传道拜师的迹象,可不知这位陈先生是故作不知,还是不曾注意这些细节,对他的暗示不管不顾,他有种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感觉,很难受。

韦落看穿了钟粼光的心思,拍拍其肩膀,轻叹一声。

钟粼光瞪了韦落一眼,低喝道:“你干嘛呢?!”

韦落沉声道:“我理解你。”

“……”

众人都在感悟,内心极有感触,真气起伏跌宕,浮于体表,仿佛跟天地共鸣,天地灵气化入真气之中,有一股奇特意境弥漫,如获天地青睐。

渐渐夜深,陈儒风归来,见众人神采奕奕,怕是今夜难眠,就干脆连夜讲道传法,是一篇他自创的法诀,有许多仙法妙术非常普遍,却融入了自己的理解,有些仙法妙术却是自创,甚至还蕴含了变化之术。

众人各有所悟,对陈儒风心怀感激。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抹亮光穿透云层,撒遍天地,旭日东升,紫气东来。

陈儒风一招手,紫气氤氲,如受召唤,有一道紫光飞来,在亭中漫开,云蒸霞蔚,如处仙境,令人身心舒畅,精神振奋。

这一日,众人获得的好处不可估量,韦落尤甚。

沉淀底蕴后,陈无端兴冲冲的跑去做早餐。

临近午时,韦落和钟粼光告辞离去。

韦落背着一柄宝剑,又背着竹篓,一双由涅月门下发的坚韧布鞋,走路如踩云端,与干瘦少年并肩而行。

陈儒风望着二人远去,感慨道:“年轻真好。”

“是啊,年轻真好。”陶竹叶深深点头,也是感慨万千,然后发现陈儒风目光诡异的望来,便眨眨眼,说道,“人家十**岁,我都二十好几了啊,差太多了。”

陈儒风双手背负,已经懒得理会此人,慢吞吞走入院中。

“陈先生,那钟粼光显然有意拜您为师,您为何故作不知?是怕涅月门阻挠么?”

陶竹叶忽然这般问道。

陶苑一瞪眼,连忙侧耳,竖起了耳朵,钟粼光什么时候表露出要拜自己师父为师的意向了?

第三十五章 双剑合璧

“收徒与否,并不重要。”

陈儒风悠然回答,脚步不停,步入院中,踱步轻快。

陶竹叶留在原地,忍不住感慨,“陈先生心胸宽广,世间罕有啊,我不如他良多矣!”

“哥哥竟有勇气跟我师父比,已经不得了了。”陶苑哼哼两声,迈着大步走向大街。

陶竹叶唉声叹气,做哥哥的失败至此,镇不住亲妹妹,也是不得了了。

……

韦落去药铺买了药材,就和钟粼光赶回涅月门,一路顺畅,路过街道摊位,买了一些把玩物件,顺便买一些果脯蜜饯回去。

钟粼光说要给知带点吃的,悄悄送她,想必她一定欢喜。

韦落不置可否,随口说道,你开心就好。

钟粼光一脸惊奇,说韦落竟然不关心苏知了?

韦落笑着说,“要给你机会啊,你喜欢苏知嘛。”

钟粼光便悻悻然,“何谓给我机会?”

“我感觉知喜欢你。”钟粼光忽然有些颓丧。

韦落斜眼看钟粼光,“我们是兄妹一般的关系,相互喜欢很正常,又不是要成亲生子那种。”

“就是……”

“就是什么?你是觉得自己太矮太丑太瘦,配不上知吧?你若不自信,我对你都毫无信心。”韦落摆摆手,一脸嫌弃,“走了走了,回去吧。我可帮不了你太多,情爱之事,有时候比大道难懂,麻烦得很,远离就对了。”

“远离情爱?你……脑子坏了?”

“人各有志,知就交给你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莫要便宜了安太平那厮。”

“不是我要便宜安太平,人家比我优秀太多,我斗不过啊。”

“安太平不行,一看就是不靠谱的,花花肠子太多,你安心让苏知跟这种人来往?”

“……我心忐忑,怎么办?”

“我尽力帮你,咱们先好好修炼,不能在斗法上输给安太平。”

“好!这个好……不过,我们资质平平,不能跟安太平比啊。”

“呵呵……”

韦落走出茶花小镇,身形突然消失,吓了钟粼光一跳,四下看去,喊道:“韦落!你死哪去了?”

韦落突然现身,说道:“我在尝试隐身术,效果不错。”

钟粼光傻眼道:“你才什么修为?听了陈先生讲道就学会了隐身术,还能随意施展?!”

韦落摇头道:“我钻研过,这种隐身术跟障眼法差不多,扭曲光线造成视觉错位罢了,高深隐身术,是能制造一方小天地躲入其中的。”

钟粼光一脸向往,片刻后,喟然长叹,遥远啊,太遥远了。

“韦落,我已经看不懂你了。”钟粼光一脸哀伤,“你给我的感觉,跟陈先生竟然相似,不能同穿一条裤子了,不能光溜溜面对面了,感觉不在了。”

韦落黑着脸,喝道:“说话注意点,惹人怀疑。”

“怀疑啥?”钟粼光懵然。

韦落紧了紧竹篓带子,飞速离去。

钟粼光突然恍悟,跺脚道:“混蛋东西!龌龊玩意!”

……

二人回到猪背峰,各回各家休息。

往后的时间,韦落就待在房间闭关修炼,偶尔跟钟粼光去药浴,或去林中对练。

钟粼光忽然就要赖在韦落住处,非要一起修炼,韦落执拗不过,便由着他了。

高必诺来过一趟,请求陪练,韦落同意了,到林中一通对攻,彼此修为相当,高必诺真气尤为深厚,却能尽情施展,面对韦落的凶残攻击,他还是比较焦头烂额的。

二人斗得凶狠,陆宜枝突然从天而降,令二人迅速分开,韦落气质变化,神情疲软,神态平和。

陆宜枝静静看着韦落许久,感慨一声,果然好像我。

随后,她悍然向韦落出手,非常凶悍,竟然达到了炼气八境,气焰滔天,攻击威猛,一脚戳入地里,撩起一团沙土轰向高必诺,凶悍得不行。

高必诺吓了一跳,迅速避退。

陆宜枝却将韦落撵着向高必诺而去,是要一挑二,凶悍无比,口中喊着“想击败我?高必诺,你完了,韦落,我也要捶你,学我学得太恶心了!”

韦落苦笑道:“陆师姐出门一趟脱胎换骨,威能滔天,但终归有破绽,不需要我了?”

“我师父自有办法。”

“好吧……高师兄,联手反击!”韦落大喝一声,继而转为传音,“高师兄,陆宜枝真气不圆满,配合我的攻击节奏,我能让她真气乱窜。”

高必诺原本被陆宜枝的从天而降冲击精神,被炼气八境的气势所慑,束手束脚,避退为先,如今听了韦落平稳的声音,平静下来,心胸有灼气升腾,跟韦落联手反击。

陆宜枝左右一剑,剑光有雷,轰然炸开,高必诺和韦落竭力抵挡,将剑光打破,杀向陆宜枝。

韦落连连捏指,雷印翻飞,被陆宜枝一一轰散,一道剑光横掠,犹如闪电横空,将韦落和高必诺轰飞。

“高师兄,双剑合璧!”

两柄宝剑交错,斩出交替剑气,跟陆宜枝对了一剑,威能稍逊,韦落突然消失,吓了陆宜枝一跳,展开神识感应,一边挥剑杀向高必诺,身上有剑气如游鱼般逡巡。

韦落现身于陆宜枝侧面,剑光化作数道雷光飞掠而去,滋滋作响,被陆宜枝挥手击散。

“雕虫小技!”陆宜枝嗤笑一声,一缕电光却从死角钻来,非常刁钻古怪,她身躯一震,将电光轰散,身躯却有一股酥麻感袭来,真气阻滞,出现一丝不顺畅。

她一剑横扫高必诺,后者轰然迎击,她的真气又出现阻滞,微微震荡起来。

韦落又凶狠杀来,人剑合一,游空若龙刺到,被陆宜枝一剑劈开。

韦落身躯飘飘若尘,轻轻一荡,又凶悍杀到。

高必诺也不甘寂寞,受韦落影响,斗志昂扬,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被打飞又翻身而起,压住沸腾的血气,继续冲杀。

陆宜枝越打越辛苦,突然一跃而起,消失空中,留下一句话,“韦落,谢谢你,让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许多不足,能一一弥补,师父说得对,塑造自身,还是相近境界者最适合。”

韦落呆了呆,随即破口大骂,“让老子免费出力,从此相逢是路人!”

然后一枚灵元石落下,砸了韦落一脑门,痛得龇牙咧嘴,却极是开心。

高必诺咋舌道:“陆宜枝这么神通广大了?”

韦落撇嘴道:“她师父躲着呢,阴险得很,若是陆宜枝独自一人来,我能打哭她!”

“韦师弟……你小声点!”高必诺左顾右盼,上下瞧瞧,唯恐游飘儿跳出来。

……

云端某处。

陆宜枝站在游飘儿身侧,轻声道:“师父,我有一事不太明了,您说您指点我弥补弱点和破绽,会让我理解不深刻,影响道途根基,您何不压制修为跟我对攻,攻击我的弱点和破绽,让我知道并弥补回来?如此,跟韦落对攻差别不大,还可省钱呢。”

游飘儿淡然道:“第一,心态不同,同境争锋,会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第二,我压制修为攻击你,就像打小孩,我还拿捏不住分寸。第三,小钱不是钱。第四,韦落进攻多有奇思妙想,天马行空,我说过了,是绝佳陪练。第五,你如璞玉,我打磨,不能急,过程太长需要慢慢来,否则容易坏。而两块璞玉相互摩挲,就没有太多顾忌了。”

“理由这么多,仅其中之一,你就该多找韦落打打架。”

“我知道了!师父!”陆宜枝眼眸光芒闪烁,兴奋莫名,“师父,你不该给韦落钱的,我去打他,他能不还手?”

“人家会跑啊,比你能跑太多了。”

“我不信!”

“改天你去试试好了。”

改天,陆宜枝果然去试了,发现师父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她只对韦落出了一招,韦落就跑得没了影,比泥鳅还滑溜,令她郁闷了许久。

陆宜枝还蹲守韦落住处,一连数日不见韦落回屋,她便有些了然,悻悻然离去了,必定是韦落远远瞧见自己,偷偷溜走了。

此后,陆宜枝借助同门师兄弟师姐妹的力量寻找韦落,数次寻到,却次次让韦落逃脱,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

半个月后,涅月门半年一度的修为与战力检测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峰主亲自在峰顶设立关卡,由弟子闯关,评比分数,优异者有丰厚奖励。

这种测试跟老师考校学生学问是差不多的,由此得知学生的学问深浅,学习进展,也便因材施教,或予以重视,资源倾斜,或重点照顾,当作炮灰冲锋,颇有些大浪淘沙的意味。

测试过后,各峰前十名优秀弟子还要聚集起来,进行一场斗法比拼,这关乎各峰荣誉,极为重要。

半个月时间里,韦落和钟粼光又下了一次山,置购药材是目的之一,去寻陈儒风讨教学问是最主要的。

韦落不仅跟钟粼光一同修炼,教他修行,还将读书炼道心的方法细心传授,为了能让钟粼光理解,韦落甚至用上秘术,令二人感官相通,精神相接,让钟粼光体会一遍自己的感受。

钟粼光若有所思,抓住冥冥中的一丝感悟,历经数日,一朝顿悟,气质都有了变化,觉得人生多趣,处处有道妙。

他的天赋终究还是有缺陷,真气有了灵性,却还是磕磕绊绊,不太顺畅,韦落便宽慰他,说经过药浴,还有他的尽心打磨,绝对能成就罗汉金身。

钟粼光一笑置之,当他是大吹法螺,为此,他不时嗟叹,自己真是将韦落带坏了啊。

学问浩瀚如海,陈儒风说,徜徉其中,有大欢乐,有小欢喜,当然也有愁难苦闷,是不懂造成的,自己钻研透彻了,心灵也跟着透彻,快意无双,得以解惑了,也是天清神明,此时悟道修心,自是得天独厚。

钟粼光从韦落的感受中略微体会到了一点,否则便是如听天书的,太难了。

第三十六章 故技重施

涅月门的盛事不说是人尽皆知,却已不是什么秘密,陈儒风知晓,故而比较上心,对韦落和钟粼光是竭力相帮的。

韦落较为聪明,深得陈儒风理念精髓,令陈儒风颇感震惊。

当初陈儒风走出一条道途,甚为欣喜,多年不见同道中人,还以为自己是独创,直到遇见这个涅月门所谓的普通弟子,不仅支持自己的理念,似乎还有极深的感悟。

世间一切皆修行,有修道之人体悟世间百态,感悟天道,主要是修心,这类人看遍世间百态,经历沧海桑田,看过人间众生相,难免沧桑淡漠,这当中有些人甚至能坐视恶事的发生,经过,结果,并且无动于衷。

陈儒风最是不喜这种人,知礼懂大道,越透彻越以天上仙人自居,杀人如踩蝼蚁,为体悟世间百态,能看着惨剧从头到尾,然后送为恶者去死,便可心安理得,说是惩恶扬善了。

韦落本心不坏,又是良才美玉,还是同道中人,自当竭力相助。

在陈儒风家待了三日,韦落和钟粼光才回涅月门,若非宗门有一些关于下山的约束规定,恐怕还要待更久。

陈无端不喜韦落和钟粼光二人,私下里跟两个圆脸丫环嘀咕:两个涅月门混蛋弟子老是来陈先生家里蹭饭,还问道求学,来时两手空空,走时大腹便便,简直不要脸不要皮。

思珠感慨说,这我们管不着啊,陈先生可什么都没说呢。

秋弦则说,这挺好的,有小男人来凑凑热闹,添点人气,难得陈先生有欣赏的人,愿意时常请来做客,跟小陶苑也合得来,多好呀。

陈无端便黑着脸愤然离去。

两个圆脸丫环左一声“狗蛋怎么了?”右一声“狗蛋别走啊”,陈无端都是置若罔闻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陈无端又跑到韦落和钟粼光眼前晃悠晃悠,直言不讳的自言自语,将那一番话道出。

韦落是毫无反应的,钟粼光却气愤得不行,上前跟陈无端理论,想不到陈无端凶恶,口齿伶俐,像是市井出身,听多了泼妇对骂,听多了恶汉的荤话连连,骂人凶悍,钟粼光不敌。

钟粼光愤而动手,想不到陈无端还是一个凶人,将钟粼光打得惨败,狠狠羞辱一通,还说要在他的饭菜里撒尿,看他还吃不吃?

韦落看不过眼,叫狗蛋不要犬吠,也直言不讳,说自己跟钟粼光受陈先生青睐,是陈先生的半个徒儿,狗蛋只是厨子一个,不能不敬少主,要尊重少主,咱都不摆少主的架子了,你摆个狗蛋的架子啊。

陈无端闻言,气得冒烟,向韦落破口大骂,骂人忒狠。

韦落还以颜色,完全不逊色于陈无端,暗中还动用神识手段,让陈无端言语紊乱,对接不上,被骂的狗血淋头。

这次落到陈无端愤然动手,被韦落捶了一个鼻青脸肿,哀嚎不止,撒泼打滚,大喊大叫。

韦落笑嘻嘻说,狗蛋还真是狗蛋,脸皮滚地的,咱往后绝不吃狗蛋做的饭。

这事惊动了陈儒风,陈无端一言不发,就是瞪着韦落。

陈儒风询问缘由,韦落阻住钟粼光要告状的势头,只说相互看不过眼,彼此切磋斗法,他忍不住骂了一声狗蛋,双方翻脸,便是如此。

陈儒风并未深究,训斥了二人一顿,便不再多说。

往后韦落和钟粼光果然不再吃陈无端做的饭,陈儒风也并未说什么。

韦落和钟粼光离去,陈儒风便将家中全员聚齐,于亭中开会,门房蓝祚跟陈无端对调,让陈无端去看门,凰鹿不必带着陈无端练拳读书了。

陈儒风一直黑着脸,一通决定说完,投下一本书,让蓝祚读完便散开,然后自行卷袖离去。

是《礼记》。

众人看向陈无端,都相顾无言,秋弦和思珠想埋怨陈无端几句,被蓝祚瞪眼止住。

蓝祚读完《礼记》,慢吞吞离去,说了一句“年轻气盛,人心生嫉,害人害己啊。”

“有什么,能瞒得过陈先生呢?”凰鹿嘀咕一声,也走了。

陈无端闷头起身,跑去蹲大门边。

陈无端憋了几天憋不住,就去问陈先生,什么时候让他继续做菜。

陈儒风冷笑一声,说拉倒吧,我怕吃到了你的尿!

陈无端吓得当场下跪,却跪不下去,被陈儒风拂到院门口。

清秀少年悔不当初,为何就这么冲动,逞一时口舌之快呢?!

但是,不说又憋得难受,扛不住啊。

……

每年涅月门的盛事开展时间都有变化,包括西南据点日月门也是如此,是为了避免时间固定,使得妖魔有机可乘,会寻衅滋事。

九月初公布消息,两日后,各峰弟子齐聚各峰峰顶,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韦落和钟粼光站在角落处,看着前方三三两两熙熙攘攘聚成团的师兄弟,好整以暇,神情淡然。

“韦师兄!钟师兄!”

一位魁梧少年跑来,横在韦落和钟粼光面前,咧着嘴,唇边毛茸茸,有些人。

往常他都是喊钟粼光师弟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还受人尊敬,表面如此也并无不可。

韦落眯眼道:“张照乾,你不跟好友一起?”

张照乾笑容一敛,难过道:“难道我们不是好友?我以为早就是了呢。”

“你跟他们更熟吧。”

钟粼光笑嘻嘻,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努努嘴,不远处有几名男女不时望来,偶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人与人之间都是有圈子的,故有远近亲疏之分,张照乾也有合得来的师兄弟,彼此较为亲近。

张照乾一挥手,豪气干云道:“大家都是兄弟,熟悉程度相差无几,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

钟粼光似笑非笑道:“我们跟你兄弟可不太熟啊。”

“慢慢就熟了嘛。”

张照乾笑呵呵,搓搓手,顺势站在了韦落身边,这时候必须要厚脸皮,否则怎么跟高手做朋友?

人群中忽然起了喧嚣之声,从旁人的大呼小叫可知,是安太平兄弟来了,一行数人,漫步而来,为首的安太平气定神闲,闲庭信步,如逛后花园,气度不凡。

一些女弟子怔怔出神,却是看痴了,可当她们看到安太平身旁不远处的清丽少女时,便又垮着脸,或神色严肃,或目光灼灼,或哀怨愤恨,不一而足。

苏知目光转动,掠过众人一圈,忽然停在韦落和钟粼光身上,微微点头。

钟粼光忍不住咧嘴道:“她看我了。”

“是啊。”韦落点头。

许多人发现苏知的小动作,便朝韦落和钟粼光望去,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钟粼光隐约听到一些话语,诸如此类,“真是爱恨纠葛,有故事啊”、“苏知跟两个异性朋友渐行渐远是因为要跟安太平在一起,安太平吃醋所致”、“可怜的两个泥腿子被浪蹄子抛弃,那浪蹄子可配不上安师兄”。

钟粼光目光冷厉,将那些说苏知坏话之人一一记住,记入仇怨账册之中。

安太平脚步一转,竟是往韦落这边走来,目标明确,很快到了近前,笑容和煦。

“韦师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安太平笑呵呵的问。

“极好,极好,安师兄能否让一让?我要看高师兄,陆师姐,还有秦师兄他们的到来呢。”

韦落敷衍的点头,目光越过安太平,满怀期待。

他提到的都是此峰著名精锐年轻弟子,并不逊色于安太平多少。

安太平笑容依旧,显得极有涵养,转头对苏知道:“知,好歹是青梅竹马,韦师弟竟对你视而不见,太不该了啊,未免薄情寡义了些。”

苏知蹙眉,不知安太平是何用意。

钟粼光面露怒容,对安太平露出凶神恶煞之状,极为凶狠。

韦落拍了拍钟粼光的肩膀,看向苏知,露出微笑,说道:“我们已经神交意往,不必过多言谈。”

全场一静,什么叫神交意往?莫非此中有奸情?众人神色古怪,看看韦落,看看苏知,又看看安太平,神色诡异。

苏知怔了怔,面色微红,如何也掩盖不住,一双眸子水润盈盈,瞪着韦落。

安太平脸色漆黑,咧嘴笑道:“韦师弟此言何意?”

语气平缓,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不懂啊?多读书咯!”韦落瞥一眼安太平,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晃了晃,说道,“借给你是不可能了,我就读给你听听吧。”

“喝哈!”

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娇脆动人,却是安太平身后不远的安兰栀跳起来朝韦落踹去,非常凶狠。

韦落一跃避开。

“呀呀呀!你个王八蛋啊,你才需要多读书呢!我家太平哥可是考过状元的!”

安兰栀一套疯魔拳耍将出来,威风凛凛,虎虎生风,拳劲呼啸,势若奔雷,在一片空地横扫,愣是捉不住韦落。

“看到你了!”

安兰栀忽然大叫一声,身如梭子,向某处撞去,却是撞向了钟粼光。

韦落闪身一拽,拽走钟粼光,安兰栀便撞到围观人群处,砸得人仰马翻。

“故技重施呢?啧啧……”韦落摇头感慨。

“故技重施?”钟粼光凛然,看向安兰栀时,神色凝重起来。

第三十七章 韦落作诗

小姑娘撞入人群,摔得七荤八素,被一些师兄师姐扶着,瘪着嘴,泪满朦胧,满脸满腹怨气,盯着韦落。

一些师兄师姐扶着小姑娘,心疼怜惜,看向韦落时,眼中也有些怨气,却不好说什么,躲避能有什么错?可瞧着小姑娘的可怜模样,就是心疼,就是对这个让小姑娘惨兮兮的韦落心有怨气,看不惯啊。

安太平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脑袋,叹了口气,“小丫头一个,就不要强出头了。”

“他欺人太甚!”安兰栀气呼呼道,“太平哥,你可是状元之才,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能读什么书给你听?有本事比比才华啊!”

“比才华?好可怕啊!”韦落大惊失色,喊道,“兄弟,我们走啊,要不然得丢脸丢到上寒洲了!”

韦落转身要走,一人拦住韦落去路,却是陆宜枝。拦路少女轻笑道:“我也想瞧瞧韦师弟读书有何成果,就比比才华吧?”

众目睽睽,韦落若拽着钟粼光施展手段离开,不仅被嘲笑,还得暴露了手段,得不偿失啊。

“我最多能考个秀才,人家都考状元了,这以卵击石,求死不可啊。”韦落连连摇头,连连摆手。

“你还秀才嘞!作首诗来啊。”安兰栀气势汹汹走来,双手叉腰,挑衅道。

韦落苦笑道:“你不要针对我啊,神交意往这么浅显易懂的词,他还问我什么意思,显得学识浅薄啊。”

“问你什么意思就是不懂什么意思了?你是不是傻子啊?我看你就是傻子啊!”安兰栀口齿伶俐,揪着韦落不放,“快作诗一首,瞧瞧你多有才华!”

韦落勉为其难,“你如此可爱,这般央求,我试试吧。”

安兰栀想说,我可爱是可爱,可谁央求你了?韦落却已念念有词起来。

“九幽妖祟起上寒,太平只在猪牛栏。牛嚼兰花泪血泣,猪鸣沛然被人欺!”

韦落朗朗出声,话语落下,忍不住鼓掌大笑,“好诗好诗啊,秀才之姿,谁不服我?”

一群人面面相觑,好些个一脸茫然,有人则忽然哈哈大笑,解释道,“第一句有些味道,后面味道就变了,猪牛栏很太平,带上了安太平,牛泣血,恐怕是被宰了,猪鸣沛然不是被宰就是**x,带上了安沛然,还有兰花,可能映射了兰栀,啧啧,可怕啊。”

众人恍然,忍不住一阵哄堂大笑,对韦落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

安太平面黑如锅底,安沛然躺枪咧嘴,指了指韦落,笑呵呵,藏着锋利的刀,笑里藏刀。

安兰栀眯着眼,转头道:“太平哥,我们联手宰了韦落吧?”

“不急,等没人的时候吧。”安太平如此说,很平静,语气声音平常,大家都听到了。

“这是证据了啊,我死了就是你杀的。”韦落指着安太平,沉声道。

“那可不一定啊,我说说而已的,我经常开玩笑的。”安太平淡然道。

堪折杀气腾腾的走出,说道:“公子,我现在就宰了韦落!”

安太平还未说话,韦落已经笑道:“你打不过我了,而且这里有师兄师姐,还有长老,你顶多就能动我一根汗毛。”

堪折鼻子快气歪了,当即悍然出手,向韦落杀去。

“打起来啦!打起来啦!”

有人兴奋大叫,一群人冷眼旁观,退到一旁,让出了空地,静静观战,打架而已嘛,多平常的事啊,看着就是了。

堪折的攻击异常凶猛,一拳拳打出,便有惊雷声起,地动山摇,势不可挡。

韦落左闪右躲,灵活如猴,蹦跳如飞,以闪避为主,不时挥手抵挡,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意味,游刃有余。

堪折忽然觑准时机,展开菩萨金身,轰然一掌,如铁墙横推而至,难以抵挡。

韦落笑嘻嘻,以指代剑,雷线交织,凝化为剑体,迎上菩萨金身,将对方金身捅出一个窟窿,剑体化拳,拳劲如火山岩浆喷涌,炸在堪折身上,将少女轰飞。

“这韦落竟将《雷源道诀》修炼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殊为难得,想不到啊。”

有人目光微凝,伸出双指,化作剑状,雷光凝聚,滋滋作响,他想了想,看向韦落,随即散去雷光,眼中既有忌惮,又有炙热。

“你不懂了吧,我瞧见韦落跑了几次丹炉房,据说是药浴去了,身体强健,弥补短板,修炼《雷源道诀》自然趋于圆满,身体与道诀二者相辅相成,有此威力不足为奇。”

一旁师兄弟冷静分析,那人听了,长吐一口气,颇感急切。

安太平接住堪折,看向韦落,目光也颇为诧异,眯眼道:“韦师弟修为精进,不知得了哪位高人指点呢?”

韦落悠然道:“未有高人指点,闻道顿悟,不行么?”

安太平感慨道:“泥腿子得天独厚,殊为难得,这种机会都能降临到韦师弟身上,我对未来是充满了信心的。”

韦落仔细看了看安太平,笑道:“我观安师兄面相不太好,未来很不顺遂,信心要一直有,否则容易垮掉。”

“韦落放屁,好臭好臭!”

安兰栀咦惹咦惹出声,小手在鼻子前扇风,满脸嫌弃的看向韦落。

“安兰栀放屁,臭死人臭死人!”

韦落也呼呼扇风,翻着白眼,一副要口吐白沫之状。

“韦落,你行了啊,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

高必诺走到韦落身侧,拍了拍韦落肩膀,“你这样太丢人了啊。”

韦落叹道:“小孩子太顽皮,不能过于纵容,否则就是妖物鬼魅的最爱,骨头渣子都要吃掉,我不能坐视。”

安兰栀吐吐舌头,“韦落的嘴,骗人的鬼!”

韦落摆手道:“小丫头,看在知似乎比较喜欢你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彼此相安无事,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免得知难做,你可不要纠缠我了。”

“呸呸呸呸呸!”安兰栀冷哼道,“是我不跟你计较才对,朋友的朋友是朋友,太平哥将你当朋友,你却出言不逊,不当人子。”

“我又不傻,是好是歹还能辨别。”韦落嗤笑一声,转头跟高必诺说说笑笑走开。

安兰栀愤愤难平,又想起太平哥说过的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安师兄。”苏知喊了一声,就静静地看着安太平。

安太平苦笑道:“我就吓唬吓唬他,还有啊,我真不是找事呢,这不是见你们相顾无言,怕惹人猜想,闲话太多,人言可畏啊。”

苏知微微点头,迟疑片刻,说道:“安师兄,你不必总是来寻我的,我不太习惯。”

安太平笑道:“伯父伯母说了,慢慢就习惯了,我觉得太对了。知姑娘如此说,难道是嫌恶我安太平么?”

苏知摇头道:“不是的。”

此时,安兰栀走来,挽住苏知的手,摇呀晃的,“知姐姐,韦落老是欺负我,都不让我一下,人家还小呢,他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嘞!”

苏知笑道:“明知如此,你就不要去招惹他就是了。”

“可他出言不逊,大言不惭!”

“也不能这么说,他就是有些嘴贱。”

“知姐姐,你怎么老是维护他?”

“有吗?公道话而已。”

……

“韦师弟,你怎么跟安太平对上了?你这就危险了啊。”

高必诺跟韦落和钟粼光漫步到山崖边,对韦落郑重其事道。

“无事,我有分寸。”韦落笑言,神色淡然,颇为自信。

高必诺轻叹一声,“你怕是不知道安太平的厉害……”

“我知道,安太平有身份背景,有钱有势,聪明智慧,能隐忍,修为深不可测。”韦落掰着手指头说着,然后握成拳头,“那又如何?与这种人为敌才有趣嘛,俗话说,与天斗其乐无穷,安太平跟天比,屁都不是了。”

“俗话是这么说的?”高必诺惊讶,他搓搓手道,“韦落啊,将来你被安太平弄死了,尽量化作厉鬼,来助我修炼,到时候我必定替你报仇。”

韦落眼角抽了抽,说道:“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

一峰之地有数千弟子,只有少数弟子因诸多缘由外出,不能参与盛事。

弟子云集,人声鼎沸,到处是人头攒动,彼此交谈,化作声音洪流,亦随着数道剑虹落下而停歇下来,寂静无声。

峰主田逸栾当先,还有九位长老环绕在旁,游飘儿也在其中,有些弟子第一次见这位女童模样的长老,都是一脸惊奇。

然后被人告知,那是一位可怕的凶人,喜欢别人叫她姑奶奶,性格也古怪,被劝告见到此人最好远远躲开。

那劝告之人忽然一个寒颤,惊觉抬头,看到游飘儿阴郁的目光,吓得亡魂皆冒,飞速躲起来,口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显然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徒劳的啊。

游飘儿的可怕再深入人心,也有很多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而且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事,对许多人来说,往往都不受控。

没话聊找话题也得聊,讨论讨论是非是难免的,只是游飘儿耳力惊人,一个不慎,就得玩完。

第三十八章 苍云道上疾如飞

峰主田逸栾并未废话连篇的鼓动全场,而是简单说了此次考验修为的程序,还有目的,以及奖励,然后随手抛下一扇门,门内漆黑一片,漆黑如墨,悠悠流转。

这是一座洞天的门扉,步入其中,便入了洞天。

进入洞天之中,会有一条茫茫苍云大道,一路冲杀到头,便会从门扉出来,约摸如此。

两种评分标准综合,第一是进度,第二是一路击杀的妖物鬼魅数量和质量。

进度由一到十,全程通过,列为第一。

中途遭遇同阶妖物鬼魅开始,击杀一只得三个积分,越过得一个积分。

若半途淘汰,则由进度和积分综合定下排名。

这一次依旧如故,许多弟子经历了多次,早已轻车熟路,跟不曾经历过的菜鸟们分享心得,颇有成就感。

为人师而替人解惑,大抵如此吧。

奖励嘛,前五十名才有,一颗灵元石起步,四十名以下一颗,三十名以下两颗,二十名以下三颗,十名以内,增至六颗以上,随着名次提升,一颗颗递增,到了第一名则二十五颗。

这差距还是极大的,韦落以前就得到过一颗两颗或三颗,有时候两手空空。

弟子众多,竞争激烈,能有所收获就已经很不简单了,在许多人看来,韦落还是比较出类拔萃的。

田逸栾一声令下,全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片刻无人动弹,都在观望,反正不急,有些人则担心一拥而上会产生冲撞踩踏事故。

“俺来投石问路!”

一个彪悍大汉……他是少年大汉,年纪不大,身形彪悍,故称大汉,一跃而起,钻入门扉之中。

果然投石问路极具效果,引发了连锁反应,涅月门弟子们动身,鱼贯投入门中,门后犹如无底洞一般,怎么也填不满。

“韦落,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高必诺搓搓手,跳跳脚,跃跃欲试道,“校检成果的时候到了,祝你我都有好名次啊。”

韦落点头,“高师兄,共勉之。”

“共勉!”高必诺大笑,快步走向门扉,投入其中。

峰顶空地人员极速减少,韦落觉得差不多了,就招呼一声钟粼光,二人联袂进门,迅速消失。

安太平见此,紧随其后,窜入门中。

苏知微微挑眉,略有不解,进去都是各行其道,未有交集,安太平跟着韦落他们作甚?

她如此想着,也迅速跟上,进入门中。

门后苍云大道,前方路迢迢,左右白茫茫,云雾翻滚,不时有黑气涌动,化作鬼面,犹如鬼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摄人心魄。

韦落脚下踩着苍云,如踩云雾,仿佛虚不受力,极为诡异,若是常人,会受四周环境所慑,举步维艰,或立足不稳,步履艰难。

当年的魔头韦落什么阵仗没见过?周围环境对任何受考验的弟子都有影响,却唯独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走路更是闲庭信步,步步如飘,轻快不已。

忽然,云雾翻涌分开,一只牛头妖跳出来,手持钢叉,凶神恶煞,向韦落叉来。

这是炼气一境的化形小妖。

韦落拔剑一斩,牛头妖便话语烟雾散去。

韦落陡然加速,奔行如飞,四周宛如掀起了骚乱,一只獠牙如弯刀的兔子双足矫健,横撞而来。

一只利爪森森的野猫挥舞着爪子咻咻咻撕裂空气,向韦落笼罩而去,凶戾而无畏,暴虐而气盛。

这次提升到了炼气二境。

随着韦落渐行渐远,珍奇异兽接连出现,更伴随着人形妖物,凶戾鬼物,甚至矮小人类,高大汉子,貌美女子,阻挡着前进者的去路。

在峰顶之处,尚有百余弟子不曾进入门中,均被催促进去,余下一些刚入门的新弟子,都是来凑热闹的,因为早已被告知,这一届的考验大会他们还不能参加。

随着峰顶空荡荡,新弟子们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长老们相视一笑,纷纷抬手,施展映照神通,将门内闯关情形映照于半空之中。

此类洞天已经祭炼成宝,有了器灵,作为掌控者之一,他们神识沟通器灵,便可窥探闯关情形,然后施展神通映照出来,信手捏来罢了。

峰顶余下弟子眼睛一亮,纷纷抬头望去。

安兰栀在那儿大呼小叫的喊:“看太平哥的!看安太平的!”

诸位长老或将精锐弟子的闯关画面映照出来,或将典型的应对不当之弱者闯关画面映照出来,以示警戒。

一些年纪跟安兰栀差不多的新弟子瞪大了双眼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画面,每当妖物出现,都有些哗然,一惊一乍的,让安兰栀很是鄙夷不屑。

“太平哥!”安兰栀看到了自家哥哥,眼前一亮,雀跃不已,抚掌赞叹,“杀伐果断,动作潇洒飘逸又不失干脆利落,简直如神仙一般。”

她左右看了看,跑到了同期同门之间,招呼同门看自家哥哥的厉害勇猛。

一群孩子有许多对安兰栀莫名畏惧,都顺着小姑娘的指向望去,纷纷惊叹,你一言我一语的赞叹,什么“兰栀的哥哥好厉害啊!”、“兰栀往后有哥哥照顾,一定能成仙了,太羡慕啦。”之类的话,听得小姑娘欢天喜地。

有一位小男孩看腻了,就另寻画面看,偶尔看到一位师兄挥动雷剑,斩出数道飞窜的雷剑光影,斩杀数只扑杀而来的凶猛妖物,不由眼睛一亮,推了推身旁同伴,伸手指过去喊道:“罗业,你瞧那位师兄,姿态好看,像神仙中人,有一种美感!”

身旁同伴闻言,便循着手指方向望去,片刻后,他目不转睛,神采奕奕,赶紧摘下新发的制式宝剑,有模有样的学着舞剑起来,还颇有几分凛然气势。

这一举动惊到了同期同门,纷纷侧目,神色惊异。

安兰栀见状,气坏了,循着那罗业的目光望去,看到是韦落所在画面,又是气得胸膛起伏,剧烈鼓荡起来,陡然拔剑向罗业杀去。

“罗业,本女侠跟你对练对练!”

两个小娃儿对攻起来,罗业被迫还手,面露苦色,他根本不是安兰栀的对手,在入门考核的时候,安兰栀已经有深厚的修行基础了,综合评分更是最高,一般人都遥不可及。

安兰栀打得罗业没有还手之力,却又经常收招放水,她笑嘻嘻的说,要给罗业磨砺剑法,并鼓励罗业不要轻易放弃,付出努力一定有收获。

罗业才走入道途不久,真气诞生不久,年幼体弱,很快就气喘吁吁,干脆丢了剑,躺在地上,喊道:“我认输了,我不行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安兰栀一脸恨铁不成钢,在罗业面前舞出一朵剑花,沉声道:“罗业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这样就放弃了,将来可是要泯然于众的,来来,起来,突破极限,你就是我们同期最强最俊的崽!”

罗业有气无力道:“我已经死了,不想说话。”

安兰栀哼哼两声,目光一转,看到许多同期同门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韦落所在画面,不由面色一沉,走上去逮着一个漂亮小女孩,凶悍的要求比剑,对方是果断拒绝的。

安兰栀便要求她不要看韦落所在的映照画面。

有长老见此,便嘀咕小姑娘霸道,实在胡闹得很,应该教育教育。

另一位长老则说,小孩子有些锐气是应该的,胡闹是胡闹了些,却是年轻活力,不宜过多约束,有伤孩子天性。

峰主田逸栾挥挥手,示意众长老不必多言。

两位长老相视一眼,都若有所思,彼此迅速移开视线,不再多说。

此时已经有弟子从洞天门扉跃出,模样狼狈,怅然若失,抬头看一眼,赶紧寻一个位置观看映照画面。

苍云大道中,随着弟子们的越走越深,出现的妖物和鬼魅就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多,想要快速前进,是办不到了。

有弟子被频频击中,痛得龇牙咧嘴,却未遭受创伤,然而,被攻击到了一定程度,立即坠落,没入苍云大道,从洞天门扉摔出。

一时之间,有弟子摔出门扉后,连滚带爬的稳住身形;有弟子翻了跟斗,稳稳站立;有弟子面朝地上,连忙施展鹞子翻身,潇洒站立。

此时韦落面对的妖物鬼魅已经是炼气七境层次的修为战力了。

从一只到两只到三只,韦落宰了一只,然后以雷遁之术避开扑来的两只,一路前进,片刻后,左右跳出三只妖物杀来,凶残可怖。

韦落身躯一晃,化作雷光越过三只妖物,快得不可思议,身后吊着五只妖物鬼魅。

有一只风魅速度惊人无比,缕缕拦住韦落去路,却被韦落强力撞开,凄惨哀嚎,又面目狰狞的追上,卷起阵阵旋风杀向韦落。

前方又有四只妖物鬼魅出现,封堵了去路,韦落身形砰的炸开,化作烟雾,令妖物鬼魅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随即,新出现的妖物鬼魅身后,苍云之下跃出一人,飞速前进。

妖物鬼魅们咆哮出声,挥舞着利爪,开阖着嘴巴,向韦落涌去。

峰顶的长老弟子们皆是目瞪口呆,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这样也行?倒不是没人试过这种方法,只是一向行不通啊,历史上用过这种方法前进的人,到了三只四只妖物鬼魅拦路之时,都是被稍稍阻拦,便被前后妖物鬼魅又捶又抓得遍体鳞伤的啊。

这还不淘汰谁淘汰?

“这小子遁术厉害啊!”有长老咂咂嘴,忍不住如此感慨。

“这是障眼法,蒙蔽妖物鬼魅识听。”

“若是障眼法,洞天器灵岂能不知?妖物鬼魅是它以鬼魂塑造的,除非能逃过器灵感知,否则施展这障眼法就是找死。”

“器灵兼顾太多,一时不察是正常的。而且,你有见过这样的遁术吗?”

“老子当然见过!”

“呸!金丹境以上,精通变化之术的大修士手段嘛,老子也见过,你这个无赖。”

“你骂人啊?当我好脾气?”

两位长老提出不同看法,彼此争辩,三两句下来,矛盾升级,险些就掐了起来,然后被峰主制止,斥责他们徒惹小辈们笑话。

两位长老彼此瞪一眼过去,随即悻悻不语,真是相看两厌啊。

第三十九章 全程通过

“韦落这个王八蛋还挺能耐啊。”

安兰栀气哼哼的,双手叉腰,一脸不快,瞪着韦落所在的画面,嘀咕道,“快被妖物吃掉吧你。”

画面陡然扭曲,消失于空中。

“咦?他完蛋了?”安兰栀瞪眼,忍不住拍手称快,看向洞天门扉,她想看韦落翻滚出来,却看了半天不见人。

长老们心生疑惑,面面相觑。

“是谁映照韦落画面的?可知怎么回事?”有长老闷声询问,并试图寻迹韦落,却无迹可寻,非常古怪。

有一位高瘦长老慢悠悠举手,皱着脸,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器灵的缘故吧,韦落那小子乱来,估计让器灵恼火针对了,要不就是紊乱了,不关我事啊,真不关我事啊。”

“峰主,你瞧瞧呗。”

长老们看向峰主田逸栾。

田逸栾低叹一声:“我在跟器灵沟通呢,我们这扇门不太受器灵重视啊,小门小户向来如此,可怜矣。”

韦落所在苍云大道。

在韦落面临五只妖物鬼魅拦截的时候,他故技重施,越过五只妖物鬼魅,侧面突然跃出一道身影,剑光挥洒,落到韦落身上。

韦落悚然一惊,抖出数道剑光,挡了几剑,却不能完全挡住,身上撕裂了几道伤口。

那身影朦胧,有云雾笼罩,看不真切,一剑挥洒下数道剑光后,立即人剑合一,化作剑光飞轮,切向韦落。

后方妖物鬼魅滚滚而来,在剑光飞轮切过之际,将韦落淹没掉。

轰!!!

韦落身上爆发冲天光芒,有雷云炸开,妖物鬼魅通通轰然而散,大半化作苍云雾气,剑光飞轮现出原形,惊疑出声。

韦落浑身肌肉鼓荡,真气雄浑,浩浩荡荡,透着一丝圆满之意味,挥剑向那朦胧身影杀去。

剑势汹汹,去如疾电,双方你来我往,片刻对攻数十上百剑,剑光叮咛,疯狂交错,彼此身上不时炸开血色,却是朦胧身影受伤较多。

“安太平,我熟悉你的招术,这能力不得了啊,在这里都能做手脚。”

韦落突然一声暴喝,令对方心神失守,露出破绽,趁机猛攻。

对方反应神速,应对自如,显然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在心神激荡之际,真气爆发,强力避退韦落,并发出桀桀怪声,犹如妖物,踏步隐入云雾之中。

“厉害啊。”韦落感慨一声,情知无法追上,当即展开速度,继续前进。

五只同级妖物鬼魅拦路是极限数量,最后一关是面对高一境的妖物鬼魅,有极高的智慧,能顺利闯过关,评分绝对是最高的。

这次似乎是针对韦落的遁术和速度,来了一只炼气八境层次的风魅,青色面容,一身淡青色长衫摇曳飞舞,如同风中精灵,面目扭曲变幻,如火焰熊熊,且有清风徐来令其摇曳。

这模样还是挺唬人的,这类鬼魅有天地自然诞生的,有魂魄汲取天地风力变化的,速度上无与伦比。

摇曳身姿化作飞轮光影向韦落攻去,异常磅礴凶悍,力量浩荡延绵,如风吹而至,无处不在,无可躲避。

到了此时此刻,韦落没了那种被窥觑的感觉,心中有了猜测,便将修为尽情爆发,浑身雷电炸开,化作罗汉金身,口诵佛语,镇压风魅,雷光金身罗汉举剑迎斩,蓦然穿透风魅的身躯。

韦落风驰电掣,回身旋剑,剑光如刺目火星炸开,滚滚翻腾,将风魅的身躯打得四分五裂,又转身奔走,五指连动,又雷印向四周飞去,滋滋炸开,令风云难聚。

随后一路狂奔,到了一座门扉之前,后方风魅凝聚成型,却已经追之不及。

韦落回头挥挥手,一步走入门扉之中。

峰顶处,峰主田逸栾还在憋着脸,仔细感应揣摩什么一般,凝神静气。

长老们相视无言,弟子们嗡嗡议论,不明所以。

安兰栀在大呼小叫,因为突然不见了安太平的画面,她在表达不满。

可老头老太太们无暇理睬她,只是任由她跳脚咋呼,后来游飘儿不耐烦了,一道真气封住了安兰栀的小嘴,将小姑娘的小脸都涨得彤红了。

突然间,门扉有五色霞光铺开,一道身影从中走出,身形修长,走路慢悠悠,不是韦落还能是谁?

“五色霞光!这是彻底通关的征兆啊!”

有长老忍不住惊呼出声,他倒抽一口凉气,简直难以置信,一双老眼都快瞪出来了。

长老和弟子们尽皆动容,尤其是知道彻底通关的难度,并且经历过考验的弟子们,一个个神色剧震,难以置信,若是安太平、陆宜枝之类的天才弟子彻底通关,他们倒还好接受一些。

韦落中人之姿,逃遁之术厉害,就凭此彻底通关?还是说洞天器灵紊乱了?

关键是后期的时候,长老们管控不了,不知韦落的后期遭遇,无法作出判断。

依照进度的评分标准,韦落排名第一毫无疑问,除非再有一个全程通过彻底通关,且积分比韦落高的人出现,否则韦落便是稳坐第一的宝座了。

门内弟子众多,境界参差不齐,全程通过据说是同境界第一,列为考验第一是涅道宗传统。

除此之外,自然是境界越高,进度越快,能获得进度加成,由此获得额外积分,而主要积分获得,就要凭借实力了,可以说是修为和潜力的双重考核,境界高却不稳固,是拿不了好名次的,境界高又稳固,就比境界低的弟子有优势。

这是为了让门内弟子不仅要注重修为提升,更要注重境界稳固。

韦落一个炼气七境的精英弟子,却将一堆炼气八境的天才弟子甩在身后,怕是令许多人都心有不甘了。

至于炼气九境的弟子,已经出师了,不必考验,只等结丹成仙。

众长老愣神间,游飘儿忽然喊道:“不要走神,就几十个人了,都集中精神记录考验结果。”

众长老回过神来,取出本子和炭笔,随时准备记录。

到了要排名次的时候,都要记录淘汰者的淘汰时间、进度、境界、积分,以便综合评分对比,定下排名。

韦落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了,长老弟子们还是有些懵然,感觉梦幻,觉得不太真切,继而认为应该让韦落再闯一遍,令结果具有真实性,能让人信服。

许多弟子如此想,就连一些长老都是这么想的。

韦落目光环视一圈,微叹一口气,感觉自己是不是表现太过了?可时机也差不多了啊,再加上闯关时遭遇的朦胧人影,让他十分在意,便忘了要低调了。

钟粼光迎上来,神情夸张,犹如见鬼,大呼小叫道:“韦落!小爷我老早就出来了,估摸百名不到,你竟然拿了第一?”

“运气,运气。”韦落憨笑。

钟粼光突然传音道:“韦落,你在里面如何了?我们在外面看你的映照画面突然扭曲消失了。”

韦落神色一动,扭头一看,见几个长老在轻微侧着耳朵,便对钟粼光传音道:“一切如常,就我一人的映照画面消失吗?”

“就你的比较异常。”

韦落嗯了一声,挥挥手,一起走到一旁,一路迎着各种诡异的目光,他坦然自若,十分镇定。

几个侧耳长老听不到想听的,一脸失望,只能继续专注于记录。

韦落找了一颗平滑石头坐下,抬头就看到安兰栀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瞪来,距离不远不近。

韦落面色冷了下来,漠然道:“我是抢了你的糖了?一天到晚给老子摆什么臭脸?老子欠你钱了?老是在老子面前晃。你已经不可爱了,不要在我面前任性,讨厌得很。”

安兰栀呆了呆,小脸涨红,咬牙道:“韦落,你不要太张狂了。”

钟粼光手肘撞了撞韦落,低声道:“兄弟,嘴下留情啊。”

韦落起身,快步走开,对安兰栀一脸嫌弃,“惹不起躲得起吧,咱们走远点。”

安兰栀面色微变,心里莫名堵得慌,自尊心遭到重击,颇感委屈,竟有点想哭,心头涌起一股恨意,对韦落很是恼恨。

“韦落,你挺狠的啊,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呢,还粉雕玉琢的,娇柔好看,你却如此凶恶,我都害怕了。”钟粼光凑向韦落,低声说道。

韦落叹道:“省得她有事没事找我麻烦。”

“这倒是。”钟粼光感慨一声,轻叹道,“你第一了,知也入了排名,我却原地踏步,举步维艰啊。”

“又来?”

“不来了不来了,我错了。”

“孺子可教也。”

“……”

弟子们相继从门扉踉跄而出,安太平便是其一,他神情淡然,像是走出来的,若不是没有五色霞光,大家都以为他彻底通关了。

苏知随后飞出门扉,荡剑弹起,飘然落下,安太平就来到了不远处,笑看苏知,说道:“感觉如何?”

苏知点头道:“尚可。”

她目光一转,过了一圈,在韦落和钟粼光身上顿了顿,又收回,向安太平笑了笑,二人一起走向安兰栀。

安兰栀迎向二人,委委屈屈的向二人告状,说韦落凶她,说话凶狠难听。

安太平静静听着,然后说了一句,“哥哥会替你出气的。”

苏知长叹一声,怎会如此?难道只能跟韦落和钟粼光渐行渐远吗?

就在这时,二人隐约听到了周遭关于韦落走出门扉脚踩五色霞光的事,均是神情震动,安太平的神色绷不住了,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第四十章 不死不休之仇

“喂!喂!喂!疯了吧?韦落第一?有内幕!舅舅被收买了?!”

安沛然听到消息的时候,头发都快炸了,走路飘飘荡荡,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走路就稳了,痛得龇牙咧嘴。

他走向安太平,难以置信的怪叫起来,惊到了一片。

“谨言慎行!”

安太平差点忍不住抽他耳光,这狗嘴吐不出象牙,谁都要编排一二,有时候他都忍不住要兄弟相残了。

“可是,舅……峰主主持此事,竟然让韦落这个泥腿子得了第一,这谁敢信啊?”安沛然咂咂嘴,“反正我不信啊。”

“不信之人多了,不缺你一个,到时候自会有人跳出来验证一番,你咋咋呼呼什么?”安太平骂道,“你是不是傻?”

安沛然摸摸鼻子,悻悻道:“这个……我太惊讶了,一时不能自持,嘿嘿……”

安太平低叹一声,“到一旁静待结果吧。”

“你才智双绝,都听你的。”安沛然一摊手,自己慢悠悠走一边。

安太平说道:“我们就不要跟沛然一起了,他狐朋狗友多,不会寂寞。”

“太平哥!”安兰栀叫道,“你说得太好了!这个决定真是太对了!”

“喂!你们两个啊,小爷我可是听到了啊。”

安沛然的声音传来,含有一丝愠怒。

安兰栀坦然道:“那又如何?我们故意的,故意让你听到。”

“你们很好,安兰栀,很坦率,很好。”

“这我知道,你走吧,别碍眼了。”

“……”

安沛然黑着脸,想打骂这个惹人嫌惹人厌的臭丫头,也就想想。

在确认全员已从洞天出来后,峰主田逸栾挥手收回了门扉,随后,长老们进行综合评比,定下排名,由田逸栾公布。

“第一名,韦落。”

话音落下,满场哗然,即便早有预料,此时亦是掀起大波动。

果然如此,即便韦落成绩存疑,全程通过便是第一的铁则始终未变。

也终于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是一个曾位列第一的天才弟子,也是某位长老的得意弟子,叫尉佑琮,面颊黝黑,身形壮实,说话也是铿锵有力,显得果敢刚强。

“我不服!我怀疑结果有问题!”

尉佑琮声音如雷,直言不讳,他修的也是《雷源道诀》,有名师指点,颇得精髓,此时运转真气说话,语气中表达着不满,颇为慑人。

田逸栾似乎早有所料,闻言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淡然道:“我已跟器灵沟通数次,器灵明确表示毫无问题。”

尉佑琮面色愈发黝黑,环视一圈道:“诸位谁信?”

全场寂然。

无数目光聚集在韦落身上,还有一些目光望向田逸栾。

韦落不紧不慢的走出,说道:“既然诸位不信,就让安太平安师兄给我喂喂招,验证一番吧。”

认识安太平,知晓韦落的弟子瞪圆了双眼,忍不住喃喃道:“韦落这是要逆天啊?”

有人疑惑询问缘由,便被普及知识,韦落在众弟子之中颇为出彩,安太平却是耀眼星辰,属于霞光万丈的,将来若是不死,绝对能威震一洲的人物。

简单说就是萤火之光跟皓月之辉的区别。

“这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

“也未必吧,韦落又不是傻子,不过,他跟安太平有些纠葛,安太平放水的可能性不大,或许韦落浴火重生,修为精进,有些膨胀了吧。”

“再是膨胀,让高一境的修士验证修为,也太膨胀了吧?”

峰顶声音嗡嗡起来,不绝于耳,众人看向韦落,神色诡异。

有些事情想不通,便静观其变,满怀期待。

“哎呀呀,有个寻死的王八蛋呢,太平哥,打死他啊!”

安兰栀愣了片刻,凶神恶煞的双手叉腰,瞪向韦落,随即转头对安太平连声说道。

安太平却眯着眼睛,缓缓起身,默不作声,片刻后,叹气道:“我不想跟你玩,你换一个吧。”

众人愕然,又有些恍然。

有人猜测,韦落是要借安太平之手出风头,为此不惜被痛打一顿?可怎么才算验证了修为,证实他全程通过是真实的呢?打平手,还是十几招不败?

尉佑琮嘿嘿笑道:“韦落,我来跟你玩玩,全程通过,就是同境第一,还能在高一境的强大妖物鬼魅手底下逃生,想来能耐极大,若是你接住我五十招还生龙活虎,我就服你了。”

韦落摇头道:“我就想跟安太平打,否则拉倒,你们再是不服,又关我屁事?随你怎么闹吧,还能撼动涅月门铁律不成?”

尉佑琮面色一黑,握了握拳头,眯眼道:“你就不怕得罪了全峰同门吗?都不服你,你将举步维艰。”

“怕是怕,可该有的骨气与坚持不能丢了,你说怎样就怎样,我气不顺,于我修行无益,便是阻我大道,举步维艰又算什么?”韦落义正言辞,言语郑重,众人听了,竟觉得极有道理。

连尉佑琮都觉得韦落言之有理,可是,安太平不愿出手,谁能奈何?

“安太平,教他做人啊。”尉佑琮挑眉,指了指韦落,决定用激将法,对付安太平这种人,最是有效的,“你不会连韦落都怕吧?都瞧着你呢,人家都指名道姓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带把子的就跟韦落干一场啊!”

“嘘!!”

周围掀起一片嘘声,声浪此起彼伏。

有秀美师妹性格豪放,跳出来振臂高呼:“安师兄!痛打韦落!痛打韦落!”

“安师兄!我们支持你!”有温柔羞涩师妹娇羞呼喊,喊完便掩面钻入人群,跟要好的师姐师妹打打闹闹。

“安师兄,打残韦落!”

“打残韦落!”

“打残韦落!”

一声呼喝,引发连锁反应,竟是从者如云,突然形成口号,引起共鸣,声震霄汉。

通常被针对者早已心惊胆战,在如此雄浑汹涌的气势压迫下,屁滚尿流都是轻的。

韦落却笑吟吟的看着安太平,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不迫,如此气度,令人折服。

苏知花容失色,左右看了看,露出急切之色,连连对韦落使眼色,却是抛媚眼给了瞎子看了。

她觉得,安太平不理睬韦落的挑衅,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的,否则,韦落怕是真要被痛打了。

韦落有些不晓事了啊。

安太平环视一圈,神色淡然,心里已经有些苦兮兮了,倒是小瞧韦落了,为了逼他出手,可谓煞费苦心啊。

也罢,安太平心中轻叹,如此形势之下,他不登场都不行了。

田逸栾突然发出长啸,镇压“打残韦落”这句口号,沉声道:“这是同门相残,风气不好,都收敛一点,切磋交流,可不要弄得苦大仇深啊。”

众弟子便有些悻悻然,可不敢跟峰主大人犟嘴。

这时候,安太平慢悠悠走到韦落对面,激起了一片欢呼声,此刻的安太平就像被咄咄逼人的大魔王给逼出来的大英雄,万众瞩目,万众期待。

一时之间,竟显得韦落面目可憎。

韦落环视一圈,对安太平笑道:“若是你斗不倒我,不知道这些人会有何反应呢?”

安太平淡然道:“你对自己很自信啊。”

“你不是试过了吗?”

“试过?”

“装得像啊。”

“装?”

“滴水不漏,淡定从容,安太平,你是一号人物。单凭你一人,办不到这事。”韦落左右踱步,抬手轻敲太阳穴,缓缓说道,“有人助你,我能推测一个大概。”

“你在说什么?”安太平一脸茫然,“废话太多了啊。”

“好,人多眼杂,就不多说了。我会弄清楚的。”韦落慢悠悠道,“钟粼光被陷害之事,你通过中间人买通谭希辞,谭希辞又假人之手,周折转圜,想滴水不漏,确实查不到你,可钟粼光跟谭希辞无冤无仇,何必呢?再说谭希辞手段也一般,太过不着痕迹,便只有你了。”

“谢谢抬举。”安太平拱手,面上已经满是不耐烦之色,“不过,我实在不知你在说什么。”

韦落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认的,我说出来,便是让你知道,小恩小怨,我可一笑泯之,可你得寸进尺,到了此时此刻,便是不死不休之仇了。”

安太平眼角一抽,随即失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真不行。”

韦落陡然拔剑,“你高我一境都奈何不了我,我不行,你又如何?”

安太平冷笑道:“你太不懂事了。”

二人嘀嘀咕咕,弟子们听不到,已经有些不耐烦,长老们听到了,有些听懂了,神色便意味深长起来,有些听不懂,忍不住传音讨论起来。

二人情绪有些激烈,韦落还拔了剑,弟子们终于振奋起来,要斗起来了。

韦落率先出剑,一出招就是《雷源道诀》所载剑法的绝招,天雷龙剑。

雷光缠绕剑体,一剑斜斩而下,犹如天雷横空,轰鸣声起,夺魂摄魄,四只龙爪从剑体掠出,雷光所化,抓向安太平。

“卑鄙无耻!安师兄还未准备好呢!”

有女弟子怒喝出声,怨气冲天。

“怕什么?随便韦落如何施为,安师兄都应对自如。”旁边同伴嗤笑一声,是针对韦落的。

“只怕未必,这可是天雷龙剑,极难施展出来。”不远处的一位女弟子沉声道。

“你瞧不起安师兄?”

说话间,安太平压境挥剑迎击,朝天斩去,剑元化作狂暴剑芒,凝练到了极致,跟韦落对了一剑,便轰然倒飞,稳住身形后,韦落那肆虐的剑光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全场喧闹声一静,一个个呆若木鸡,神情恍惚。

第四十一章 斗太平

雷印翻飞,如有灵性,排兵布阵,在安太平身侧轰然炸开,前方雷光剑气铺叠而至,凶猛狂暴。

安太平面色阴沉,被韦落压着打,一方凶残狂暴,一方奋力反击,却徒呼奈何。

峰顶聚集的弟子一个个神色古怪,浑浑噩噩,心中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崩塌,空落落的,十分难受。

“太平哥竟然不是韦落的对手?!”

安兰栀小嘴微张,失声叫道。

苏知也微微有些失神,她轻声道:“安太平压境了,不过,即便如此,安太平也不该应对如此艰难才是。”

“韦落这么强的吗?”安兰栀咋舌道。

苏知也是不解:“他原来没这么强的,我也想不通。”

她眸光闪烁,很想知道韦落这些日子以来都经历了什么,钟粼光跟韦落形影不离,应该会知道吧。

父母之命重若山,苏知还无力抗争,缺失两个小伙伴似乎无关痛痒,却难免怅然,父母说久而久之,习惯即可,她试了,太难太难了,直至如今,见韦落出彩异于往昔,如云遮雾绕,充满神秘感,令她心向往之,追忆往昔,竟然迫切想回归以往轨迹。

在众人看来,安太平被韦落打得喘不过气来,似乎宛如弱鸡,实则他对韦落施展了数种杀人秘术,都被韦落拦下,若是换了一个人,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安太平压境跟韦落斗,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无可奈何,便突然爆发,以炼气八境修为对战韦落,一种炼气八境才能施展的秘术便施展了出来。

“截心指!”

安太平一指点出,一股磅礴真气交缠着,滚滚而来,明明是细如指尖,却似蕴藏无穷力量,有精神激荡,截断心脏,影响道心,非常厉害。

韦落挥剑不停,一条雷龙弹出,卷住截心指,轰然炸响,截心指窜出,瘦了一圈,继续向韦落心脏而去,雷龙却化作旋转陀螺,呼啸不停,卷住截心指,彼此消磨。

安太平施展截心指后,又一剑撩起,剑光冲天,力量太大,剑气锋芒太盛,韦落被一剑斩得连连倒退,甚至有飞起的趋势,难以掌控平衡。

安太平趁机冲杀上去,以最快的速度,最刁钻的角度,向韦落刺出锥心一剑,虚空中有涟漪荡开。

叮咛一声,韦落身躯激荡,如有血气蒸腾,他横剑挡了一击,剑身震荡,避免安太平转剑杀来,脚下如踩云层,飘忽不定。

宝剑一荡,闪出一个漩涡,韦落脚下连踩,极有规律,走出诡异莫测的蛇形步,向安太平杀去。

安太平却已挥剑撒开狂暴剑气,将韦落的进攻打散,一力降十会,避退韦落,便踏步翻身,人剑合一,剑气如星火炸开,燎原之势不可挡。

韦落举剑斩下,雷光凝聚如束,宛如破开了天穹,令白昼通明,似乎蕴藏了天地之威,某种道韵弥漫而开。

轰隆!!

星火般剑气破灭,韦落气势雄浑,却遭到剧烈冲击,轰然倒飞,显然还是不如安太平,这是修为差距,无可避免。

安太平气势汹汹,狂暴沸腾,犹如怒目金刚,在许多同门面前,他同境被韦落镇压,高一境还战局焦灼,这简直是莫大耻辱啊。

他此刻心头怒极,仿佛有无穷力量要爆发,气势磅礴,汹汹浩荡,气势凝练升腾,真气似与气势相融,犹如火焰般灼灼,威力有所攀升。

一道剑气如瀑冲刷,横掠虚空,疑似银河落九天,挂到韦落身上,这是一招剑式,安家家传,威能可怖。

韦落怡然不惧,身躯有雷光若隐若现,瞬息远遁数十丈,安太平却瞬息而至。

韦落却已调整好状态,枕剑臂弯,施展一招雷破九霄,跟安太平悍然对剑,终究还是力量不足,被一剑劈飞,身躯某处扛不住冲击崩裂开来。

“枉我还洋洋自得,以为能锤炼圆满,其实不然,斗起来便知,如何方能细致入微。”

韦落不惊反喜,目光灼灼,战意沛然,冲向安太平,劈出迅疾剑光,脚踩疯魔步,肆意猛攻,犹如癫狂一般。

安太平目光阴沉,舞剑抵挡,彼此剑光交错,令许多弟子看得晕头转向,急忙撇开目光。

偶有剑气飞散,往周围弟子疾驰而去,险些要了人命。

“精彩啊,太精彩了!”

高必诺突然抚掌大笑,“谁还说韦落没有资格排名第一?”

他看向尉佑琮,眯眼道:“尉师兄,这雷源剑法,你能施展几招?能有几成领悟?如今是否有自惭形秽之感呢?”

尉佑琮微笑道:“关你屁事啊?”

“好奇而已,尉师兄何必恶语相向呢?”高必诺面露苦色,“这让人难受啊。”

“随口一言,并无恶意,高师弟不要见怪啊。”

“不怪不怪,尉师兄能为小弟解惑了吗?”

“不能。”

高必诺也不深究,神色感慨,以指代剑比划几下,又啧啧赞叹。

峰主田逸栾挥手,淡然道:“查一查韦落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一旁有长老随意点头,“好的。”

由此可见,涅月门上下级关系并不十分森严。

安兰栀垂头丧气,仿佛被抽离了骨气,看向面色凝重的苏知,可怜兮兮,唉声叹气道:“太平哥即便赢了,也跟输了一样了,这韦落怎么那么难搞?”

苏知神色莫名,摇头道:“我也不知。”

长老们不开口,韦落不认输,安太平持续进攻,双方激斗不停,消耗甚巨,如此下去,怕是不久韦落就要扛不住了。

钟粼光忍不住跳出来,喊道:“诸位长老,韦落这般表现,难道还不够吗?”

长老们瞥了钟粼光一眼,还是游飘儿有些不耐,说道:“又死不了,他们要斗便斗,极限的压榨,才能爆发最大的潜力,为何要阻止?”

钟粼光愣了愣,若有所思,缓缓退开,忍不住低喃:“极限,潜力。”

韦落与安太平斗得越来越凶狠,彼此身上都不断出现了伤痕,韦落却真气消耗过度,无以为继,眼看便要落败。

雷印飞旋,竟组成阵型,约摸三个,环绕韦落周身,在他暴退、安太平凶悍杀来之际,雷印大阵爆发,卷住安太平。

“他娘的!雷印结阵还能这么用?”

有一位也修炼了《雷源道诀》的弟子神情振奋,一直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到了此刻,便忍不住大叫出声。

他神情激动,手舞足蹈起来,颇受感触,比划着动作,突然就便秘一般,龇牙咧嘴,骂咧咧道:“老子怎么办不到?为何这里痛那里痛的?老子……我可是正直壮年啊!”

“人与人的差距就在于此了。”旁边有人幸灾乐祸道。

陆宜枝老早收到了师父的传音,让她好好关注韦落的招术、施术手法、指掌变化、眼神变化,一切一切,尽量不要错过一丝一毫。

她看得极为认真,颇受触动,尤其是这一招雷印结阵,突然爆发,令人猝不及防,她万万没想到,也万万办不到,不免心神激荡,激起了好胜之心。

“请神秘术?!韦落又要作死啦!”

突然有人惊叫。

陆宜枝精神一振,看到韦落双手交错,捏出古怪姿势,风起云涌,有大道降临,金光环绕,威风凛凛。

“糟了!这小王八蛋这么拼,要不要打断啊?”有一位长老抬手,真气翻涌,跃跃欲试。

游飘儿拂袖将之卷飞,骂道:“姑奶奶刚说了不阻止,你这是要打我脸吗?”

“万一那小王八蛋将自己玩残呢?”

“不怕,结果不可能比之前那次坏了。”

说话间,韦落一剑劈向冲出滚滚雷云的安太平,后者猝不及防,横剑抵挡,却愣是挡不住,被一剑劈飞。

韦落极速逼近,施展天雷龙剑,狂暴力量席卷四方,安太平挡无可挡。

砰!!

一股水流淌下,将韦落的攻击卷住,整个人当场掀飞,犹如天地伟力冲击而至,唯有束手待毙。

韦落身上的金光散去,威势消弭于天地间,双臂垂下,一副被掏空了身体的模样。

“好了,韦落取胜,想来这个排名都无人有疑义了吧?”

田逸栾站在韦落和安太平之间,声音平缓,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众人沉默,连尉佑琮都无话可说,所幸韦落针对的是安太平,否则,他丢脸可就丢到了上寒洲了。

也不对啊,这韦落此战表现惊艳,若是与之一战,绝对收获巨大啊。

可瞧瞧安太平的脸色,跟猪肝色差不多,估计憋得慌,一世英名就此败尽,可怜可叹啊。

田逸栾屈指一弹,有两枚品质极佳的丹药飞向韦落和安太平,犹如活了一般,钻入二人口中,落入腹中。

二人快速神采奕奕,犹如无事人一般,吃下的丹药,绝对价值不菲,灵丹妙药啊。

韦落收剑,向田逸栾躬身施礼,缓缓退开,转身之时,自顾说道:“安太平,我知道一定是你,这是你先惹我的。”

安太平咧咧嘴,走向苏知,“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诚然如此,极好极好。”

“他们在说啥?”

许多弟子茫然四顾,一脸不解,心肝儿被挠痒痒一般难受,他们不敢去问安太平,就跑去询问韦落,竟被韦落告知,他在闯关之时遭到神秘人截杀,险些死翘翘,而神秘人的招术,跟安太平绝招极像。

此言传开,令人震惊,不敢相信,有人则细思极恐,不敢声张。

第四十二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田逸栾挡下韦落对安太平的痛下杀手,便继续宣布排名,第二名是秦苦,第三名是尉佑琮,到了第五名才是安太平。

秦苦也是猪背峰精锐天才弟子之一,年轻人身形挺拔,气势如虹,意气风发,背着一柄宝剑,气质冷漠。

他深深看了韦落一眼,难免有一丝不快,若要说韦落抢了他的第一名,起初是说得通的,如今韦落倒是实至名归了,却令他沦落第二,搁谁身上都不太好受啊。

不过,韦落这表现,当真惊艳,或可交流交流。

“安兰栀!你的太平哥败给了一个低一境的师兄,你们安家也不过如此,我不怕你了。”

一个小男孩跑到安兰栀面前,昂着脖子,绷着身子,面色严肃,这般坚定的说道。

“罗业!怕我打不死你啊!”安兰栀跳起来冲向罗业,一阵拳打脚踢,可对方也是机灵,飞快溜之大吉,并撂下狠话,“安兰栀!你欺负人,将来也会被人欺负,我等着看着呢!”

安兰栀气呼呼,反唇相讥道:“就你这怂包软蛋短脚虾,现在打你还要费点劲,将来一口气吹死你!”

她回到安太平身边,低声道:“太平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下次找回场子就是了,你可不要太在意啊。”

安太平笑了笑,摸了摸安兰栀的小脑袋,说道:“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在意挺好,知耻而后勇,我该感谢韦落。”

就在这时,许多怪异目光望来,目光的主人们在窃窃私语。

苏知运转顺风耳类神通,听了片刻,面色微变,转头问安太平道:“你在闯关之时截杀韦落?”

安太平神色一僵,皱眉道:“谁说的?”

“彼此闯关的大道并不相通,太平哥如何截杀韦落?”安兰栀怒气冲冲,骂道,“是那个王八蛋在陷害太平哥?”

“还有谁?韦落呗。”

安沛然颇为感慨的声音传来,“此人阴险啊,太坏了,跟人造谣呢。”

安兰栀愤愤道:“让你舅……让峰主大人拿他下狱!”

“还下狱呢,人家说的是被人截杀,招术跟安太平极像,又不曾一口咬定。只是再结合映照画面异常,让人浮想联翩啊,这究竟有何缘由?有何内幕?”安沛然嘀嘀咕咕,“我便有了一连串联想,是不是峰主大人暗中做了手脚?或是映照画面的长老所为?他们跟安太平暗通曲款,就是为了弄死韦落,实现小兰栀所说要宰了韦落的豪言壮语,并推脱是闯关出现异常。这挺可笑的,哈哈,费手脚,多周折,就为了弄死韦落?”

“还有还有,洞天器灵呢?一旦死人,门主势必追根究底,除非收买了器灵……”

安沛然笑容僵了僵,又舒展面容,“太平哥还没有这种能耐,这韦落简直是肆意攀咬啊。”

安太平漠然道:“清者自清,想那么多作甚?”

“难怪韦落要针对太平哥。”安兰栀恨恨的道,“简直不可理喻!”

苏知凝眉,对安太平的疑心散去了大半。

峰主田逸栾耳力何等惊人,他听了韦落的讲述,还有安沛然的浮想联翩,一张胖脸黑如大锅底,连忙命一位长老去问询韦落缘由。

那长老神色严肃,他也听到了韦落的讲述,这可是大事啊,若是韦落真遭遇这等事情,绝对牵扯极深,可若是韦落胡言乱语,便是大罪!

长老询问韦落的闯关遭遇,韦落只说自己遭遇了截杀,而截杀者招术像极了安太平,或许是洞天器灵根据安太平制作了傀儡。

长老神色一僵,同一番话,加上一个“或许”,味道就全变了。

他立即板着脸,告诫韦落,不许胡说造谣,否则重罚,绝不姑息。

韦落委委屈屈,说自己无意造谣,只是将遭遇说出。

长老一时无言,想了想还是告诫韦落不要乱说话,总之,说话要严谨,莫要使人有太多无端揣测。

韦落点头称是,然后呼吁大家不要无端揣测,听听就好。

旁听弟子默然,你故意让人心生揣测,如今又让人听听就好,这就难咯。

长老黑着脸,觉得韦落是故意的,却又抓不到把柄,就指了指韦落,意味深长的道:“小子,别搞事啊,否则后果自负。”

韦落连连点头,苦笑道:“我哪敢啊。”

长老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就此离开。

周遭师兄弟们便七嘴八舌,或询问韦落遭遇的具体细节,或当场质问韦落是否哗众取宠,存心骗人。

韦落应对自如,绘声绘色的讲述,并推测,这应该是自己表现太优秀,故而惹得器灵增加考验难度,见自己跟安太平有些小恩怨,就塑造出施展安太平绝技的妖物来截杀。

截杀,是真要命那种。韦落从洞天门扉出来时,身上可是有多处剑伤的,从一些轨迹推断,若稍有差池,不是断头就是刺穿心脏,这些细节,都让人信服。

韦落忍不住感慨,器灵太调皮了。

何止调皮?简直凶残,毫无人性!有弟子想到了闯关时遭遇的恐怖,骂骂咧咧,令众人产生共鸣,所幸不夺人性命。

田逸栾不用长老回复,便听到了结果,露出沉思,向齐目云望去,那高瘦老头笑了笑,移开了目光。

田逸栾宣布完排名,并让前十名弟子在三日后到此地集合,就挥手让众人散去,好好修炼。

在离去之前,田逸栾又看了齐目云一眼,目光古怪,突然便有一缕精芒掠过。

众人散去,田逸栾腾云驾雾,悄然追上齐目云,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齐长老,是你吗?”

齐目云看向田逸栾,皱眉道:“峰主在说什么呢?”

“据我所知,你跟莫知负关系不错。”田逸栾笑呵呵道,“之前莫知负跟韦落彼此心生龃龉,莫知负虽被门主约束告诫,却可借刀杀人,齐长老跟莫知负关系不错,想来举手之劳是能办的,至于器灵,莫知负是门主弟子,据说跟器灵挺玩得来,如此说来,一切就可解释了。”

齐目云看着田逸栾,茫然道:“峰主,您吧啦吧啦一大堆,所为何事?”

田逸栾冷着脸道:“老子最讨厌装糊涂的老王八,你们暗地里随便干什么勾当,但不要扯上安太平。”

齐目云长叹一声,摊手道:“我就随口邀请,人家就答应,我也始料未及啊,好在未有酿成大祸,还神不知鬼不觉。”

田逸栾黑着脸道:“还神不知鬼不觉?简直笑死人了!”

齐目云叹气道:“我是料想不到安太平如此废物,竟然连韦落都杀不了,不不不,应该是料想不到韦落如此凶悍,早知如此,让两人联手岂非志在必得?”

“除了安太平,还有谁?”

“不能告诉你,峰主,你不要为难我啊。”

田逸栾长叹一声,说道:“韦落有如此实力,前途无量,你们不要乱来。”

“非也非也!”齐目云竖起食指左右摇晃,认真道,“就是韦落有如此表现,才最是该死,如今安太平已经得罪深了韦落,是不死不休之仇,将来发迹,您都要有大麻烦,我劝您有机会就弄死韦落吧,言尽于此,告辞了。”

他笑呵呵,一纵爬云,错开田逸栾的路线,迅速远去。

田逸栾愣了许久,想了片刻,直坠而下。

……

苏知回到家中,父母皆在闭关,她不曾去惊扰,而是在院中石桌静坐,目光悠远,似在思考,似在沉思。

肚子饿了,苏知就去做饭,吃饱了继续想事情,或是练练剑,如此便过了一日。

次日中午,苏昭业和周丝蝉联袂来到院中,见到苏知后,都是温和一笑。

“知,得了第几名啊?”周丝蝉淡然问道。

“运气不错,得了第十。”苏知勉强一笑,却是兴致不高。

苏昭业喜不自胜道:“我女儿真厉害,第十了啊,终于又重回巅峰,让人刮目相看了!”

周丝蝉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天才多相处,定是有好处的,早该如此了。”

“对了,安太平得了第几?”周丝蝉又问道。

“第五。”

“还是差了一些啊。”周丝蝉感慨一声,继续问道,“第一是谁?尉佑琮,还是秦苦?”

“韦落。”

“尉佑……嗯?”周丝蝉双眉一挑,犹如两柄飞刀上挑,随即眯眼道,“什么意思?”

苏知就一字一句道:“这,次,考,验,韦!落!第!一!”

“啊?!”

周丝蝉美眸光晕一滞,心脏跳动仿佛漏了一拍,她凝视苏知,掏了掏耳朵,声音稍稍拔高,“你确定是韦落?!”

苏昭业也呆了呆,随即哈哈大笑,说道:“知长大了,难得调皮捣蛋,这是有意的吧。哈哈……”

周丝蝉动作顿了顿,也看向苏知,似笑非笑,挑眉道:“好玩吗?”

苏知颓然无力,挥手道:“不信我便罢了,自己去打听吧。”

她意态平和,快步回到自己屋内。

夫妇俩便愕然相视,然后二人分别取剑符传讯问询,得到结果一般无二,彼此相视,都有些麻木了。

周丝蝉突然迈步出门,苏昭业追上去道:“去哪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去了解详情。”周丝蝉语气冰冷,目光深沉,难以接受这种结果,干脆抛出飞剑,御剑而去。

“等等我啊!”苏昭业妇唱夫随,快速跟上。

第四十三章 罗业拜师

秋风不萧瑟,凉意上心头,徐徐风拂,林间枯叶卷起盘旋,向房屋阁楼卷去,沙沙作响。

有后勤弟子抱着扫帚清扫枯叶,不时驻足伸伸懒腰,不时握着扫帚把挥舞,呼呼喝哈,虎虎生风,一不小心将扫成堆的枯叶打爆,枯败残叶乱飞。

“王八蛋!我宰了你!”

这一片区域是一位男弟子和一位女弟子配合清扫的,如今男弟子搞破坏,费时费力,女弟子怒不可遏,追着男弟子挥舞扫帚抽去。

男弟子抱头鼠窜,连连求饶,发誓一定弥补过失,才让女弟子勉强放过。

“简直不知所谓,有失体统!”

苏昭业和周丝蝉夫妇二人从某位长老住处回来,途中见到这一幕,阴着脸的周丝蝉忍不住骂咧咧。

“小事而已,不必如此。”苏昭业弱弱的道。

周丝蝉瞪了苏昭业一眼,后者讪讪一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韦落身上有妖!”周丝蝉沉声道。

“吴长老说,峰主已经将韦落里里外外,灵魂肉身观摩通透,并无问题,就是将身躯锤炼得趋于圆满了,而且灵魂波动活跃,悟性极高。”苏昭业苦笑,劝慰道,“丝蝉啊,我知道你觉得自己看走眼了,心有不甘,可也不必耿耿于怀,各有缘法,何必回头?”

“谁说我要回头了?”周丝蝉冷哼道,“我想知道韦落有此变化和成效的根源,推广诸弟子。”

“各有缘法,如何推广?”苏昭业傻眼道。

周丝蝉瞥了苏昭业一眼,一翻白眼,加快步伐。

苏昭业笑了笑,摇摇头,“谁能料到啊,只是,如此而已,也没什么的。”

直到钟粼光出彩之际,苏昭业才知道韦落而今的能耐。

……

当此之时,韦落在药浴,不仅治好了暗伤,还查漏补缺,令七境修为的躯壳彻底圆满,诞生圆满妙韵,真气流转自然顺畅,比行云流水还畅快,如此更能爆发威力,更易施展繁杂秘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韦落捧着一本书,口出朗朗读书声,钟粼光在对面泡着,摇头晃脑,念念有词,颇为惬意。

通篇读完,韦落咂咂嘴,看向钟粼光,问道:“你懂多少?”

“一点点,都不懂。”钟粼光轻叹一声,“改天问一问陈先生。”

“据说是道家至高道理典籍,陈先生让我们寻道人解惑。”韦落神秘兮兮道,“其实我都懂,我有自己的理解,懂许多道理,这也是一种修行,于大道有益。”

钟粼光嗤之以鼻,“你不要误人子弟啊。”

“你不听,我也省了功夫。”韦落继续翻回首页,说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各有领悟,彼此交流,也不错的。”

“百遍?”钟粼光吓得脸都快歪了。

“你资质太差,估计要千遍,万遍。”

“我死了。”

“道可道,非常道……”

韦落可不管他死不死,继续朗朗读书,声音洪亮,仿佛在灵魂处激荡,有独特魅力,提神醒脑,醍醐灌顶。

钟粼光听得入神,印象深刻。

翌日,二人走出丹炉房,云赤坐在大门一侧捧着一本丹经,昏昏欲睡,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摔倒,却又像极了不倒翁,就是不曾倒下去。

“韦落大哥!请收我为徒!”

大门另一侧忽然窜出一个小童,来到韦落面前拜下,仰起头来,目光灼灼。

韦落愣了愣,钟粼光则是吓了一跳,差点一个飞踢踹倒对方,还好忍住了,不然就得酿成惨剧。

云赤被小童这一声咋呼惊醒,打了哈欠,睡眼稀松,眼角含泪,怒视而来。

韦落转头对云赤笑了笑,拱手抱拳以示歉意。

云赤冷哼一声,捧起书安安静静看了起来。

韦落转而对小童温声道:“我如今还是普通弟子,并无资格收徒。”

小童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无师徒之名,行师徒之实,不以师徒相称,以师徒之实相处,也是一样的,您一定要收我啊!”

钟粼光咂咂嘴道:“这小家伙真能说。”

韦落严肃道:“这真不能收。”

“我做你跟班!”小童跳起来,跟在韦落身侧,目光坚定。

韦落轻叹一声,苦口婆心劝道:“小师弟啊,门内有许多长老,修为高深,授徒经验丰富,你却为何非得寻我呢?”

小童抬头看着韦落,认真道:“长老们的课我听了,也学到了很多,但还不够。”

韦落笑道:“那你就去寻一位长老拜为师父,时时请教,如此甚好。”

小童摇头道:“我拜师了,安兰栀也拜师,她天资聪颖,又天赋异禀,我比不过的,一定要另辟蹊径才行。”

韦落惊讶,这小家伙竟然将安兰栀当成了对手,要超越对方。

“可是,你拜我为师何用?长老有资源,有资历,有经验,有学识,有背景人脉,我却是什么都缺,尤其一穷二白。”韦落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小童眼眸亮晶晶,“但是你能低一境击败安太平!安兰栀经常吹嘘她太平哥天赋高绝,不在她之下,你是不知,你击败安太平的时候,安兰栀都要哭了,我和朋友们都觉得十分解气!”

韦落转头对问钟粼光:“兄弟啊,敌人的妹妹的敌人,算不算朋友啊?”

“算吧。”

小童闻言,露出了笑容,模样欢快。

“可惜啊,我不能收徒,不能误人子弟。”韦落拍了拍小童肩膀,随即招呼钟粼光一声,快步远走。

小童呆呆看着韦落离去,眼珠子转来转去,透着焦急之色。

“韦落,那小家伙挺有诚意的,你何不收个徒弟过过瘾呢?”钟粼光回头看一眼,对韦落说道。

韦落摇头道:“收徒可不是简单事,需要考验心性,考察悟性,收了笨徒弟可破罐破摔,收了坏徒弟,能害死师父。”

钟粼光脸颊一抽,沉声道:“那我是坏徒弟还是笨徒弟?或者说是二者兼具?”

“你对自己认识很透彻啊!”韦落语气深沉,继而笑道,“不过,你有潜质,不要脸又能吃苦,心思深沉,有枭雄资质,将来应该能成一方霸主。”

“韦落,我谢谢你了,只是当不得你如此赞誉啊。”

钟粼光一脸感慨,难掩得色,竟洋洋得意。

“臭不要脸。”

……

云赤有模有样的念着书,摇头晃脑,察觉到韦落和钟粼光走远,便偷偷瞄一眼过去,见小童站在原地,不由惊讶。

“小家伙!你要拜师怎么杵着不追上去啊?”云赤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见小童站立不动,云赤顿觉有蹊跷,跳起来,一阵小跑过去,绕着小童转了一圈,露出恍然之色,兴致勃勃,伸手按在小童身上。

“这是束缚小神通啊,待我解开。”

云赤在小童身上又点又拍,片刻后,小童动了,向云赤道声谢,就撒腿狂奔而走。

云赤看着小童的背影,感慨一声,“韦落小手段真多啊,若是给我一个定身术,非得憋死我。”

“如你所愿。”一个冷漠的声音传入云赤耳中,伴随着一股诡异的力量,令云赤动弹不得。

云赤露出苦色,可怜兮兮,眼睛湿润,要转头卖惨哭诉,却动弹不得,神色愈发苦了。

“师父饶命!”云赤下意识喊出声来,惊喜的发现,能发出声音,如此甚好啊。

“好好修身养性,不要太跳脱了。”冷漠的声音略有缓和,却渐而远去。

云赤可怜兮兮的喊道:“师父您放过我吧!我一定修身养性,我错了,我不跳脱的。”

他很快闭口不言,多说无益,他太了解师父的个性了,老老实实修身养性,实实在在修闭口禅,才是明智之举。

……

韦落被一个小童缠上了,要拜师学艺,叫罗业,死犟死犟的,时常蹲在韦落家门口,见了韦落就喊师父,后来改称先生。

罗业怀揣干粮,饿了就吃,见到韦落就黏上,犹如狗皮膏药,只是往往被轻易甩开,寻不到目标,茫然四顾,可怜兮兮。

罗业好友见他如此,非常不解,苦劝罗业苦修,以便觅得良师。

罗业却一意孤行,特立独行,反而劝诫好友随他一起,否则将永远被安兰栀欺压,活在安兰栀的阴影之下,只有另谋出路,走上跟安兰栀迥异的道路,才有可能镇压她。

罗业的好友险些被说动,却非常理智,并说韦落是师兄,若有疑惑可寻之解惑,何必一定要拜师,凭踩矮了一节辈分?

罗业对此说法嗤之以鼻,反驳道:师兄弟同门相残数不胜数,徒弟弑师却少之又少,关系亲疏有别,如何能尽心竭力传道受业解惑?

他好友便提出了韦落的说法,约摸也是说拜师长老,有资源经验背景身份地位,岂不比区区韦落强?

罗业不屑于此,彼此不欢而散。

转眼之间,到了考验大会前十名聚集之日,要一起去主峰,跟诸峰前十进行一场淘汰战,算是一场精英交流战,也是一场荣誉战,彼此在宗门地盘相遇,哪一座峰比较强,走路便能虎虎生风,威风凛凛。

就在这一日,东南岸天空裂开,一张遮天蔽日的黑脸出现,吹出一口黑旋风,卷到了数十公里外的涅月门。

涅月门诸峰剧烈震荡,被迫停止精英交流战,启动对敌机制,随时准备反击。

然而,黑脸很快消失,一片归于平静,只是在涅月门诸峰上,有数名新弟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唧唧哼哼,有的说要回家种田,有的说要回家继承家业。

第四十四章 齐聚主峰

这一日,涅月门北面几座小镇的高人都举目远眺,或元神出窍,或神念小人远游,或施展千里眼神通,观摩爆发巨大动静的那处山门。

这种程度的骚扰时有发生,偶尔还会爆发惊天大战,大家都习惯了,通常死不了人。

曾经有一桩惨剧发生,即是上寒洲有大佬入侵,指名道姓挑战一位涅道宗高层,双方对战,激斗惨烈,魔教那人惨败,却在腹部打开一道口子,杀出一位魔教大佬,二人联手,痛下杀手灭杀那位涅道宗高层,无人能救援,更令二人逃脱。

二人遁入上寒洲时,张狂得意,嘲讽了一番南离洲修士。

至此之后,妖魔若有强者闯入,必遭围攻,即便人手不足,南离洲各方高人也不会坐视不理,会时刻警惕。

今日撕裂天空的家伙相当可怖,殊为罕见,若是闯入南离洲,怕是要有一场天崩地裂的大战,波及不少人,一些高人已经拭目以待,却不料雷声大,雨点小,探探头吹口气就跑了。

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则大失所望,世间永远不缺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因为此事,涅月门盛事中断,推延一日。

到了第二日,那黑面又卷土重来,涅月门精英弟子斗法又推延一日。

第三日,黑面又卷土重来,涅月门有长老不胜其扰,纠集强者杀入上寒洲,对方却早有准备,大阵镇压,妖魔阵列相迎,令原本就满心戒备的南离洲强者吓得魂飞魄散,若非入口处有强者照应,怕是要被瓮中捉鳖了。

这就是上寒洲的危险之处,负能量满满,布置大阵,一方兼容并蓄,如鱼得水,一方水土不服,如泥牛入海,此消彼长啊。

上寒洲攻入天下各洲,却影响不大,就像瘴气可肆意蔓延天下,人们却不能在瘴气之中如鱼得水一样。

妖魔修邪魔外道,更以负能量为主修炼,还兼修天地之力,到了天下各洲,都能藏得极好。

几位南离洲强者离开上寒洲后,严阵以待,涅月门长老弟子亦是准备随时出动,却左等右等不见妖魔来袭,便知是妖魔又戏耍了众人。

涅月门长老们并未就此松懈,一如往常一般警戒着,同时,也一如既往的潜心修炼。

涅月门精英斗法推迟了五日。

到了第六日,诸峰精英弟子云集,猪背峰峰主田逸栾卷起韦落等人,向着主峰天法峰而去。

九为极数,涅月门也不能免俗,将九之数给运用上了,造就九峰,各有雄奇,天法峰作为主峰,由门主坐镇,最是宏伟玄奇。

寻常弟子是少有机会登临天法峰的,韦落曾跟一群同门被峰主卷携着,带去巡游了一遍诸峰,后来父母偶尔也带他走走其余诸峰,见识见识,因此,到了天法峰后,他并未被天法峰的雄奇所慑。

猪背峰这十位弟子有几位是在十名之间徘徊的,因此也是熟门熟路,神色镇定,至于新晋前十,便有些咋舌了,甚至有人咂咂嘴,直呼羡慕。

山水雄奇,便灵气充裕,能开阔视野,得天独厚,这也是仙人造洞府的首选了。

在天法峰峰顶,有高台耸立,有环形台阶,有石椅环置。

天法峰有弟子前来观战,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

精英弟子斗法,群英荟萃,是涅月门一件盛事,可说是气运盛极,云聚一方,因此便有其余峰主提出诸峰轮流举行的建议,得到各峰峰主一致认可。

实在是因为主峰弟子太强,三天两头巡游诸峰,鼻孔朝天,瑟得不行,令诸峰弟子大为不满,各峰峰主也是面上无光。

门主将建议驳回了,并让主峰弟子低调行事,甚至斗法时放放水,以此安抚各峰峰主。

双方如今还在扯皮,但想来各峰峰主的建议已经难以弹压了。

田逸栾带人来得不早不晚,寻到了划给猪背峰弟子的区域,口头上大家都喊猪背峰,到了这等正式场合,则标注了“天海峰”。

天法峰弟子作为主场,可谓是压轴登场的,到了最后时刻,由门主亲自带到,个个气势如虹,对于这种事,早已信手捏来,于他们而言,这跟走过场并无区别。

“不得了啊,这些东西,我瞧着就手痒,想捶死他们。”

高必诺跟韦落并肩而立,眯眼看着闪亮登场的十位主峰弟子,微微咬牙。

猪背峰十人之中,韦落与高必诺比较熟,自然就凑到了一起,当然,韦落跟苏知最熟,却已有隔阂,苏父苏母横在其中,韦落不会自讨没趣。

高必诺并非独独亲近韦落,依他所言,是可怜韦落孤身一人,故而作伴。

韦落淡笑道:“你能斗得过谁?”

高必诺眯眼道:“以前不敢说,如今同境,能斗得过一两个吧。”

韦落不置可否。

苏知侧目看了看韦落,又收回目光四下望去,严格来说,她是第一次到此,毕竟跟着田逸栾路过时,只是在走马观花罢了。

安太平则比较沉默,自从被韦落痛击落败之后,他就低调多了,经常怔怔出神,也不怎么跟苏知言笑晏晏了。

他突然绷紧身躯,察觉到了一道锐利目光一掠而过,便循着目光来处望去,眯着眼睛,见到侧面观战区的主峰弟子处有一位年轻男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直勾勾盯着这边。

“莫知负!”安太平面色微凛。

沿着对方视线转头看去,就见到了嘴角含着笑意,迎着莫知负目光的韦落,安太平神色一动,这二人莫非有什么龃龉?

韦落对上莫知负,竟还如此坦然淡定?

莫知负旁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青年男子,安太平也是印象深刻,非常厉害,若是年纪相当,他是有自信不逊于对方的。

安太平突然神色一动,凝视莫知负片刻,心里犯嘀咕,突然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却是莫知负要对付韦落,却通过齐目云老匹夫借他的刀下手,难怪有能力让洞天器灵帮衬。

他倒是没有后悔对韦落下手,做都做了,打死不认就是了,后悔却是无用的,只会让自己难受,面对韦落失了利,并非坏事,反而能让他醒悟,时刻鞭策自己。

“那小子进了前十啊,看来猪背峰养了一堆猪虱子。”

莫知负目光锐利,见韦落毫不避讳,目光清亮坦然,便有些不快,得罪了小爷,不诚惶诚恐就罢了,还如此无所畏惧?胆够肥。

公孙添丁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话不要太难听了,你当田峰主耳聋了?”

“我会怕他?”莫知负撇嘴不屑。

公孙添丁笑道:“你得罪田峰主,跟韦落得罪你十分相类,容易死于非命。”

“你可不要让我跟那种货色比。”

“那种货色?猪背峰考验大会第一名,七境击败八境,名声显赫,传遍诸峰,你竟说那种货色?”

闻言,莫知负冷哼一声,微微眯眼,眼中透着危险的光芒。

公孙添丁淡然一笑,也忍不住看向韦落,见韦落也将目光移来,点头微笑,不由一愣,这厮一副我们很熟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门主孤澈劫走上高台,双手负背,环视一圈,洪声道:“今妖魔勾结,万法无忌,凶残无人性,将世间生灵视若猪狗,不仅吞食果腹,还慑魂夺魄,噬灵以增修为,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欲从上寒洲侵袭我南离洲,涂炭生灵。”

“我涅月门表率,设据点以拒之,绝不让妖魔越雷池半步,纵死无悔,此等大功德之事,必得天庇佑,奈何妖魔众多,手段奇诡,我辈修士死伤无数。纵使如此,我等亦前仆后继,死亦化作正义之厉鬼投身战场!诸位便是妖魔未来之噩梦,除之尽灭,甚至可令上寒洲破灭,妖魔死绝,还天地清明!”

门主孤澈劫洋洋洒洒,一篇激昂论调,令许多弟子神情激愤,气血沸腾。

“……你等乃是我涅月门精锐弟子,均有一技之长,或有过人之处,将承担涅月门未来,宗门要时常考校诸位修为战力,同门切磋,取长补短,明悟自身,人人力争上游,如此方能日益精进,不至于轻易死于妖魔之手,望诸位共勉!”

“前来与会弟子,最低炼气七境,年纪轻轻,殊为难得,然而道途险阻,即便年少,你等之中或也有止步炼气九境之人,莫要灰心丧气,大毅力,大决心,便有望金丹。此次斗法切磋,一如往常,同境相争,同境前十有奖励,从十颗灵元石开始,以两颗之数递增,第一名优待,得五十颗。”

韦落便忍不住咋舌,五十颗灵元石啊,这于目前的他而言,当真是一笔巨款了,当初他助罗仁柠反杀截杀者,得了巨大收获,都及不上这斗法第一名啊!

只能说,涅月门财大气粗了。

“各峰十人,九峰九十人,五十五人八境,三十五人七境,现在出列抽签,抽得同签为对手,抽得白签则轮空,毕竟嘛,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极为重要,尤其是在战场上,运气好的人不容易死。”

门主语气忽然轻快一些,抬手道,“来吧,抽签。”

他一抬手,两道龙卷风出现高台上,龙卷风之中有竹片呼啸,随风飘荡,目不可视。

左边五十五枚竹片,右边三十五枚竹片。

第四十五章 我有大智慧

九峰九十名弟子起身,掠向高台,七境弟子向右边龙卷风走去,八境弟子向左边龙卷风走去,取了竹片后,龙卷风消失。

从八境弟子开始,拿到一号签的弟子留在台上,是一男一女,都气度不凡,身形高挑,气势如虹,锋芒如刃。

男弟子笑道:“王师姐,好巧嘞,能对上就是大缘分啊,要不你认输得了,省得被我打坏了仙子风范,不好,很不好。”

女弟子冷笑道:“底气十足啊,最近掌握了什么秘术?不然口气这么大,万一斗不过我,你岂不是要憋死?”

男弟子摇头,轻叹一声,“我这不先声夺人嘛,抱着万一的心态,希望能唬住人,唬不住也要使自己胆魄滔滔啊。”

“果然是弱者心态。看剑!”

女弟子陡然拔剑,向男弟子杀去,气势汹汹,剑气如虹,挥洒自如。

男弟子“哦呦”一声,一脸惊慌失措,拔剑抵挡应对,一道河流冲刷高台,剑气如游龙在其中穿梭,卷向女弟子。

双方一开场,就斗得激烈。

许多弟子都看得入神,神采奕奕,希冀能从中有所收获。

一些青年弟子则神态随意,兴致缺缺,不时点评一二,指点江山,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他们是涅月门的资深弟子,都是炼气九境的大修士,也曾经历过诸多磨练,眼界开阔,如今师弟师妹们的表现可圈可点,于他们而言,却稍显稚嫩了。

点评一二,并无不可,况且还言之有物,只是优越感是难免的。

莫知负自觉年纪跟台上斗法的弟子相差无几,修为战力却高出甚多,是真的自视甚高,对台上打来打去,不时便有真气显化异象的二人不屑一顾。

高必诺则看得入神,直呼精彩,忍不住撞了一下韦落,低声道:“韦落师弟,你觉得如何?谁可取胜?”

韦落犹豫一下,随口道:“那位师姐吧。”

“为何是师姐呢?”

“师姐气势鼎盛,剑势宏大沉稳,师兄则稍有些急躁,当然,他是镇定的,却有急于击败师姐的心思,看起来半斤八两,实则师兄输了心性与修为。”

“倒是言之有理。”

“我呸。”旁边不远处便有人呸了一声,高必诺面色一沉,神色不悦,他扭头望去,目光不善。

那人面容俊秀,有着一双狭长丹凤眼,斜眸睥睨间,有慑人气魄,此人是第四名的卫治晋,炼气八境,气势极盛。

“卫师兄有何高见?”高必诺丝毫不惧,他师父可是峰主,况且,若这厮不是八境,他有绝对信心能打得他如死狗一般。

么有办法啊,考验规则便是如此,六境以下也就走走过场,实在是弟子众多,同境弟子一一考验,分出排名,太过于繁琐,且奖励一项也耗费太多,倒不如统一进行,高境弟子根基浅薄则被筛选出去,根基稳固便能获得排名。

同时也能激励弟子奋力增进修为,以获得名次,规则有利有弊,即便弊大于利,在这等前线战场,时刻绷紧精神修行的环境之下,涅月门高层还是如此定下了规则。

卫治晋对高必诺的态度很是不喜,不过,高必诺师父在场,他实在不好视之如恶犬,便悠然道:“女子生而体弱,往往后继无力,修道亦是如此,对敌更是如此,台上二人久斗,如何能是女方胜?而且女方气势太盛,反而像是急躁一方,极易落败。”

“卫师兄是瞧不起女人么?”

一位冷面少女漠然开口,她是第六名的周月娉,据说战力不逊色于卫治晋和安太平,不知为何,就是落后了一两名。

卫治晋似笑非笑道:“可不就是这个原因,你落后了我两名么?”

周月娉抬手摸了摸剑柄,冷笑道:“要不要打一场试试?”

“可惜,这次我未曾对上你。”卫治晋嘴硬得很,又不肯输人输阵。

“回去有的是机会打一场。”周月娉如是说。

卫治晋眼角抽了抽。

这时,就听韦落说道:“卫师兄,不如我们打个赌?师姐输了,我给你五颗灵元石,师兄输了,你给我五颗灵元石。”

此言一出,众人侧目,五颗灵元石看似不多,实则颇具价值,要知道,有了名次才得一颗灵元石奖励,多数弟子日子过得苦巴巴,连一颗灵元石都挣不到,只能以金银之物作交易。

卫治晋挑眉,狐疑的看了韦落一眼,又仔细看看台上的斗法,片刻后,指着韦落,掷地有声道:“我赌了!”

韦落笑道:“卫师兄,十赌九输啊,赌博真不好,你不考虑考虑?”

眼睛看着韦落的几人面色一黑,好不好都是你提出来的,还十赌九输,彼此对赌,为何就不能是你输呢?

卫治晋又看了一眼高台,冷笑道:“你逗我玩啊,好啊,赌十颗灵元石吧,不敢就闭嘴。”

“赌了。”

韦落如此干脆,倒让卫治晋有些惊奇了。

苏知微微摇头,韦落何时起竟好赌且豪赌了?这真不好。

赌约定下,便静静等候。

对斗双方再是半斤八两不分伯仲,也有分出胜负的时候,女弟子耐力出奇的好,气势如虹,长盛不衰,跟对手争锋相对,竟是男弟子率先扛不住,现出颓势,被女弟子击败。

“他老娘个馊球!”

卫治晋面黑如锅底,一拍石椅扶手,将扶手给拍裂,忍不住破口大骂。

冷面少女周月娉忍不住看向韦落,问道:“韦落,你如何就笃定那师姐能胜?”

韦落自信一笑,“因为我在打熬身体,增强体魄,真气炼精,跟台上师姐相似,如此便能长久激斗了。”

周月娉眼睛一亮,说道:“实不相瞒,我也这般做,师父还指点我了,却做不到你这般,你能否教教我?”

韦落便露出为难之色。

周月娉蹙眉道:“不行吗?”

那边的苏知挑起了眉,终是忍不住道:“韦落,你何时这么有本事了?我也想了解了解。”

周月娉不满,瞥了苏知一眼,目光锐利。

苏知视若无睹。

韦落沉吟道:“这就需要大毅力了,身如熔炉,熔炉膨胀,通常漏洞百出,锤炼弥补,造就无漏熔炉即可。”

“如何熔炉膨胀?”周月娉迫切询问。

韦落扫视一圈,见众人目光灼灼,便笑而不语。

周月娉不由一脸失望,随即醒悟振奋,低声道:“你传音告诉我即可。”

“这种炼法源于熔炉炼法。”

令人惊奇的是,韦落竟直言不讳,开口道,“身如熔炉,锤炼体魄,如烧炉打铁,本已十分痛苦,又非面面俱到,此时便让熔炉烧铁膨胀,令熔炉缺漏显露,若换到身躯,便如万箭穿心之剧痛,此时还要兼顾身躯缺漏,真气变化,甚为繁杂,我已创出口诀,配合起来,危险性有所降低。”

众人竖耳倾听,都忍不住微微颔首,突然却是一惊。

周月娉惊道:“你独创口诀?此炼法也是你所悟?”

韦落眯眼道:“我有大智慧,为何不行?”

你有大智慧?周月娉目瞪口呆,如秦苦、安太平等人都面颊轻抽,要脸不?这么多年了,谁见过你有大智慧的样子吗?就因为你有过一次九死一生的请神经历?

周月娉摇摇头,挥手拂去,不管这些,只是看着韦落,说道:“我想试试。”

韦落挑眉,对周月娉竖起大拇指,说道:“周师姐,你若能坚持下来,就绝对是豪杰了,不逊色于我多少,当然还是稍逊于我的。”

周月娉黑着脸,捏了捏拳头,将脸扭到一边,指了指台上,说道:“先看别人斗法吧。”

韦落点头,看向高台,一旁的高必诺凑来,低声道:“我也想试试。”

韦落斜睨高必诺,后者笑道:“钱嘛,我还有嘞。”

“灵元石啊,你这不是有所收获吗?我如今可是第一名,坐地起价……哦不,待价而沽,无可厚非吧。”

“嗯……咳咳,确实如此。”

高必诺笑容有点僵,颇为感慨,韦落如此姿态,实在让人忍不住想捶之啊。

第二场斗法已然结束,第三场斗法激斗正酣,有一位是天法峰弟子,优秀狠辣,迅速解决对手,鼻孔朝天走下台。

第四场还有一位天法峰弟子,对上了猪背峰的卫治晋。

卫治晋面黑如锅底,左右同门对他投去同情的目光,令他神情阴郁,闷闷不乐,起身登台。

不出意外,卫治晋被捶了一通,不过,他挣扎激烈,倒不至于输太惨,只是对方取胜后,漫步下台时,随说了一句,“果然是猪背峰上养的猪虱子,不堪一击啊。”

峰顶众人都是修道之人,通仙法,五感敏锐,若非刻意掩饰,一般的话语听入耳中都不用运转顺风耳神通。

猪背峰众弟子对天法峰那人怒目而视,其余诸峰弟子则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这龟儿子!拉仇恨是挺在行的,怎么没让妖物吃了啊?”

孤澈劫一张老脸黝黑,忍不住暗骂一声,“给老子添麻烦,老子玩不死你!蠢蛋!王八蛋!狗蛋!脑子有屎!”

这龟儿子不是让诸峰峰主同仇敌忾么?这下还和稀泥?下次齐聚斗法,非要轮流不可了。

孤澈劫目光掠过诸峰峰主的脸色,有一位高大威猛的汉子胡渣都要炸开成了钢针,若是这位峰主的弟子被如此嘲讽,还不得头发都要炸开?

幸好都是修养极好的大修士啊。

第四十六章 七境无敌

孤澈劫又看了看天法峰的十名弟子,按压下蠢蠢欲动要取鸡毛杆子跳过去暴抽的冲动,传音告诫他们,要谨言慎行,低调行事,否则抽半死。

十名弟子听了传音,有的不以为然,有的神色惊恐,有的目光闪烁。

第五场斗法,天峦峰一位女弟子对上离武峰一位女弟子,仙子相争,令定逸峰一位男弟子忍不住拍手叫好,直呼赏心悦目,妙不可言,他喜不自胜,不可自抑矣!

定逸峰其余弟子忍不住掩面,丢脸啊。

涅月门九峰,天法峰、天峦峰、天海峰(猪背峰)、离武峰、定逸峰、镇妖峰、镇剑峰、除魔峰、净一峰。

韦落朝定逸峰大呼小叫的那人看去,咂咂嘴道:“这王八犊子还没死呢。”

“祸害遗千年嘛。”高必诺幽幽道。

那人叫顾逸,定逸峰峰主之子,自言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情道圣人,对貌美仙子都无法抗拒,也曾对苏知有许多溢美之词,只是极有分寸,没有死缠烂打,自称君子。

“不过,他说仙女打架,赏心悦目,妙不可言,还挺有道理。”韦落忍不住感慨出声。

高必诺点点头,仙女衣裙飘飘,姿态飘然优雅,纵然杀伐凌厉,也有一股慑人英气,即便搏命之时,也……好看。

双方打了一刻钟便分出胜负,由离武峰女弟子取胜,双方打的时候凶猛狠辣,分出胜负后便谦让有礼,相互吹捧几句,不似天法峰弟子一般咄咄逼人。

第六场,第七场,第八场……

一场场斗法过去,有些彼此久战,有些则迅速分出胜负,秦苦、尉佑琮、安太平等人相继登场,都击败了对手,只有排名第七的陆宜枝不敌对手,被除魔峰一位少年击败。

除魔峰那位少年击败陆宜枝后,情难自抑,高呼口号,“除魔卫道!喔喔喔!”

陆宜枝听了,怒目而视,她脾气火爆,承自师父,当即破口大骂:“除你娘的魔!你全家都是魔!”

那少年一惊,随即嬉笑道:“师妹不要这样嘛,我并不是针对你嘞!”

陆宜枝冷哼一声,咬着银牙道:“老娘记住你了!等着!”

那少年笑呵呵,不以为意,还提醒道:“我叫林渊舟啊!”

陆宜枝气得想杀人,可惜打不过人家,她憋屈的想着,目光陡然投到了韦落身上,目光颇有深意。

韦落似有所觉,迎着陆宜枝的目光,露出了温暖和煦的笑容,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金光闪闪。

陆宜枝冷哼一声,又不得不承认,有韦落当磨刀石,非常痛快……貌似韦落连安太平都放倒了,完全可以作为对手,全力施为……也未必斗得过啊!

她突然惊觉,韦落已经脱胎换骨,犹如大彻大悟的光头大和尚,身上有一股沉静的禅味,气度也愈发深邃了,令人羡慕啊。

得向韦落讨教讨教了,或者学一学请神秘术,请一位曾享誉天下的大仙大神英灵跟金丹妖魔决一死战?

八境弟子斗法二十八场,一人轮空,却是天法峰弟子,这位天法峰弟子唉声叹气,摇头晃脑,嘀嘀咕咕的说,太遗憾了啊,想找对手斗一斗都难。

众人侧目,目光阴郁。

只是在第二十八场的时候,镇妖峰一位男弟子发威,教了一位天法峰弟子做人,大快人心。

天法峰便有五名八境弟子进入了第二轮。

随即,七境弟子斗法开始,此时已夜幕降临,门主孤澈劫施展神通,搓出一轮小日悬空,映照峰顶,宛如白昼。

此时,韦落忍不住又看了看竹片,竹片上刻字“五”,他搓了搓手,嘀咕道:“不知道对手是谁,若是能对上天法峰的就好了。”

他虽是嘀咕,却中气十足,跟轮空的天法峰弟子嘀嘀咕咕极像。

秦苦、尉佑琮等人侧目,高必诺忍不住赞道:“韦落,你勇气可嘉啊。”

韦落笑道:“没有金刚钻,岂敢揽瓷器活?安太平都被我教做人了,天法峰七境能是我对手?”

一道凌厉目光掠向韦落,韦落似有所觉,回头对安太平笑了笑,后者咧咧嘴,悄悄对韦落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天法峰弟子听到了韦落的声音,一个个神色古怪,有人噗嗤笑出声。

“猪虱子口气大得吓死人啊。”

“哗众取宠罢了,不必在意。”

“小爷看不过去啊,看着就想暴打一通。”

几个天法峰弟子交头接耳,嬉笑出声。

“若是能交换竹片,对上那小子就好咯!”

以前是有弟子私下交换竹片的,甚至运用探查术法查看竹片数字,自配对手,极尽能力获得名次,手段越来越猖獗,因此被严厉禁止。

第一场七境弟子对决,同属净一峰,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命运的安排,无力抗拒,唯尽力尔。

猪背峰这边私底下对了对竹片数字,并无相同,幸得天佑。

值得一提的是,第五场一位镇妖峰弟子击败了一位天法峰弟子,令人侧目。

第六场,轮到了苏知,对上镇妖峰一位少年弟子,双方激斗,苏知惜败。

苏知回到座位,神情有些低落,也有些茫然,她看了看韦落,目光有些期待,想看韦落对敌。

她比韦落先步入炼气七境,却在战力上面落后韦落太多,她实在好奇,韦落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第九场轮到了高必诺,他修炼的是《纯元正功》,真气纯正,可通过仙术千变万化。

高必诺跟陆宜枝经常斗法,又跟韦落切磋,熟知《雷源道诀》的招术,这次正巧对上了修炼《雷源道诀》的镇剑峰弟子。

这位镇剑峰弟子修为精深,道行极高,颇得道诀精髓。

奈何对上了高必诺。

跟韦落斗了许久,高必诺对上别的《雷源道诀》修炼者,都觉得容易对付多了。

此战高必诺获胜。

到了第十五场,终于轮到韦落上场,对手是离武峰弟子,一位男弟子,身形健硕,气势雄浑,身上不时有罡气环绕,威风凛凛。

“我听到你说要对决天法峰弟子。”

离武峰弟子拎着一根狼牙棒,抬手握拳,咧嘴笑道,“这个想法不错,我替你完成了。”

韦落点头道:“我也希望你能替我完成,那你就七境无敌了。”

那离武峰弟子眼角一抽,提起狼牙棒,冲向韦落,横扫千军,犹如天雷地火炸开,“不听你废话。”

韦落拔剑横压,雷光冲天,被轰飞出去,手臂颤抖,竟有些酥麻。

“跟那头蛮牛硬碰硬,猪背峰的师弟很有想法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一会就知道躲了。”

离武峰所在区域传出嬉笑声,台上离武峰弟子便忍不住吼道:“王八蛋!你们想害死小爷啊?这小子很厉害的!”

韦落开始施展雷源剑法,面容凶狠,愣是跟那离武峰弟子硬碰硬,彼此对攻十数次,韦落便有数次被击退。

“有种就一直硬碰硬啊!”有弟子抬手大叫,面色兴奋得彤红,仿佛恨不得置身高台,自己便是离武峰弟子一般。

“扛不住了,我这身体还得练呢!”

韦落忽然消失,脚踩雷电,不时有电光闪过,却捕捉不到人影,声音也是飘忽不定,语气哀怨。

喊话之人憋了一下,心里莫名堵得慌,老子在叫嚣挑衅你呢,你这一本正经的回答很不应景啊。

“讨厌的游走之法。”离武峰弟子冷笑一声,狼牙棒杵地,竟闭目不动,身上真气透着金刚色泽,犹如轮环一般,从天灵盖而出,由脚底而收,往复循环,生生不息,竟有独特韵律。

“金刚轮护体,五感觅踪迹。”有人轻声嘀咕。

这是速度慢之人应对速度快之人的有效手段,五感几乎融入了真气所化的金刚轮,一旦遭到触碰,便会爆发强烈的冲击反弹,并且五感散开,犹如瞄准移动靶子,令移动者时刻处于可能被攻击的状态。

能做到这一步的,十分罕见,可见这位离武峰弟子也是天才人物。

“不知这次韦落如何应对……”高必诺搓着手,兴致勃勃,说着话,面容突然一凝滞。

那离武峰弟子嘴角微微上扬,忽然挥出一棒,金轮随之而破口一道口子,令狼牙棒霍然而出,磅礴汹涌。

然而,却有一缕剑光贴着狼牙棒而进,从金轮破口而入,化作剑形印记,在那离武峰弟子面上突然炸开。

那离武峰弟子闷哼一声,无法维持金轮,踉跄倒退,口鼻冒烟,头发倒竖,一柄利剑就架在了他脖颈上,寒气森森。

“有致命缺陷啊,得改改招术。”韦落以剑身拍了拍那离武峰弟子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

那离武峰弟子面如死灰,浑浑噩噩,竟让长老喝醒,方才下台去,高台并无台阶,他跳下去时,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离武峰弟子所在区域,有好几名弟子如丧考妣,这一切来得太快就像天降神雷,简直防不胜防,太可怕了啊。

他们刚才还在讨论韦落该如何如何应对,应对之时遭到反弹该如何如何惊慌失措,被一举击溃呢,这一转眼,同门师兄弟就被剑抵脖颈了,这谁受得了?

那离武峰弟子回去后,难免遭到一堆嘲讽,还有稀稀散散的劝慰之声,他都置若罔闻,露出沉思之色。

第四十七章 剑气古域入剑碎

金刚轮护体,五感觅敌踪啊,这是一项绝技,那离武峰弟子引以为傲的手段之一,却被人抓住致命缺点,一瞬落败,这种感觉,真的是要道心崩溃了。

韦落回去落座,高必诺就兴冲冲凑近,问道:“韦落师弟,你怎么办到的?”

“显露踪迹,暴露攻击意图,引诱他攻击,金刚轮必然有破口,狼牙棒挥来,果然如我所料,我早已蓄势待发,贴近狼牙棒反击,正切入破口,他这是送脖子给我切呢。”韦落想了想,便娓娓道来。

高必诺斜眼道:“你这见缝插针的本事……太强了啊。教教我?”

韦落便侧头看着他,高必诺摩挲手指道:“规矩我懂。”

韦落点头,二人像是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一般。

周月娉见此,憋着心里的不适,向韦落搭话道:“韦落师弟,你这是要七境无敌了啊?”

韦落便意兴阑珊的摇头道:“不行啊,还差一点,七境真气圆满了,估计就差不多了,这是一个水磨功夫,年长月久,急不来啊。”

周月娉握了握拳头,颇感羡慕,露出希冀神色。

那边的尉佑琮忍不住冷笑,“瞧那小子得意样,跟斗胜公鸡似的。”

秦苦气定神闲,悠然道:“小人得志嘛,像极了话本里说的,一朝得势,气势喧天,最终也会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种人坠落尘埃便会一蹶不振,何必较真呢?”

众人闻言,不免侧目,大家都坐在一片区域,只要不是传音,便都能听入耳中,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明显不过了。

这是指桑骂槐……哦不,就差指着鼻子说韦落太不谦虚,太过得意了。

高必诺冷笑,对韦落道:“韦落师弟,你夺了第一名,却是让太多人记恨上了啊。”

韦落连忙摆手,神色严肃,谦虚道:“高师兄莫要这般说,金玉良言就该听,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反思,这是必要的。”

“忠言逆耳?”高必诺挑眉,似笑非笑道,“这不是臣下对皇帝说话么?”

韦落黑着脸,瞪了高必诺一眼,怒道:“你这是给我挑鸡蛋刺呢?嫌人家恨我不够深啊?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是不是嫉妒我,要害死我啊?”

高必诺连连摆手,忙道:“你我亲如兄弟,怎会害你?我瞎说的,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呢。”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尉佑琮龇牙咧嘴,一副牙疼状,受不了这两人叽叽歪歪了。

高必诺左右看了看,对韦落道:“应该不是说我们,来来,我们琢磨一下,台上的两位出招如何,若是你,该如何闪避,如何出招?”

二人凑到一处,低声细语,嘀嘀咕咕,指手画脚。

苏知看向二人,竟莫名有些嫉妒高必诺,心里便涌起古怪的感觉,还有一丝对父母的怨念。

安太平在旁犹如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神色自若,仿佛外面一切皆与己无关。

七境第一轮结束,已到了凌晨时候。

第二轮抽签开始,八境弟子立即又开始对决斗法。

第二轮中,斗法愈发激烈,毕竟大浪淘沙,细沙淘去了,偶尔漏了点金沙,经过一轮,便也多数是硬茬子了。

秦苦遇上了一位天法峰弟子,经过一场艰苦对战,惨然落败,回到座位就一直黑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几百颗灵元石赖账不还一般。

随后斗法中,镇妖峰那位弟子却又一次击败了一位天法峰弟子,此事掀起一阵波澜,让人彻底记住了那位镇妖峰弟子。

这让韦落感慨万千,仅是击败主峰弟子,就如此受人瞩目,天法峰果然人杰地灵,底蕴深厚,强大深入人心啊。

又一位天法峰弟子落败,同门师兄弟便纷纷出言安慰,扬言要替他报仇。

接下来,周月娉被定逸峰一位女弟子击败,闷闷不乐。

到了七境对决,韦落和高必诺击败对手,表现出色,惹人注目。

此外,有一位天法峰弟子被一位除魔峰女弟子击败,也是令人侧目,此时,天法峰七境弟子余三位。

而净一峰、定逸峰和离武峰七境弟子便已全军覆没。

第三轮。

八境弟子余十五人,七境弟子余十人。

绝对精英中的精英,猪背峰还留有两位七境弟子,殊为难得,令人惊讶。

两轮斗法下来,猪背峰八境全军覆没,天法峰八境余四人,有两人受命运“眷顾”,均是被镇妖峰那名弟子击败。

那镇妖峰弟子可谓是声名鹊起,大家都记住了他的名字,叫吴师炎。

还有一人,也声名鹊起,请神秘术请来魔头差点玩死自己的事情也经人口口相传,他叫韦落。

只因此子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雷法纯属,运用起来炉火纯青,雷电都能玩出花来,跟他斗过法的人都说难受,想吐……吐血。

第三轮,高必诺败给了天法峰弟子,韦落也终于对上了一位天法峰弟子。

这位天法峰弟子跳到台上,神色冷肃,等到韦落来到面前,他抬手指去,傲然昂首道:“小爷薛神狐!记住这个名字,我将成为你永久的阴影!”

“狐狸精的狐啊?”韦落问道。

薛神狐神色一滞,冷然道:“是狐仙的狐!”

“你爹喜欢狐仙啊?还专门抽了一个妖物名称的字。”韦落惊讶道。

薛神狐怒道:“有意思么?揪着小爷名字叽叽歪歪,打死你信不?戳你一身窟窿你信不?吊着你一口气,玩不死你!”

韦落忙道:“不好意思啊,好奇,好奇而已,开打吧。”

话落提剑,薛神狐的宝剑就杀来了,剑光凝练,光芒闪耀,非常可怖,这是涅道宗第一功法《古域天经》中的剑招,不过是基础剑招罢了。

《古域天经》晦涩深奥,所载磅礴浩瀚,从中便分出了数种法诀,种种顶尖,区区炼气七境弟子是看不到全篇的,即便看到了,也学不会,学会了也会学歪。

所以薛神狐的《古域天经》是简化版之一,往后获得战功或修为精进,表现优异,便可陆续获得后续法诀。

号称涅道宗第一法诀,多少人垂涎三尺,仅是简化版,就不逊色于《雷源道诀》。

韦落反应极快,提剑格挡,却遭到锋锐猛烈攻击,雷之力遭到压制,可见《古域天经》的力量。

轰隆!

薛神狐手腕一转,剑气化作洪流向韦落冲去,瞬间将之吞没。

一道雷光炸开,冲破九霄,雷印飞旋,雷光成丝,勾连相接,化作精致滔天图案,轰然压下,韦落身形现出,踩在图案上,威风凛凛。

“娘皮嘞!”

陆宜枝和一些修炼《雷源道诀》的弟子都哗然出声,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是雷源图阵,炼气九境信手捏来,炼气八境勉强施展,破绽百出,炼气七境就是稚童学拳,可韦落施展出来,精致绝伦,威能滔滔。

这就不免让一些修炼了《雷源道诀》的同门震撼莫名,随后心有戚戚,露出沉思。

“雕虫小技!”

薛神狐冷哼一声,宝剑嗡嗡震颤,剑尖有光晕流转,起伏变化,形成模糊图案,隐约可见山峦起伏,隐隐有云雾缭绕,鸟兽穿行。

“古域一角!”

有人低呼一声,这招术不是第一次见了,剑气显化古域一角,有大道韵律,威能无穷。

薛神狐将长剑挑起,剑身呼啸,剑气呜鸣,剑身吟吟作响,仿佛要承受不住大道韵律欲要崩散一般。

“破!”

轰隆一声,雷光图案炸开,薛神狐哈哈大笑,剑指韦落,古域一角飞出,向韦落奔袭而去。

韦落不慌不忙,捏指掐诀,雷光飞旋,化作漩涡嗡嗡作响,呼啸雷音,侵入了古域剑气,那古域便是震颤,片刻便崩散掉。

薛神狐心神剧震,韦落已扬剑猛斩,剑啸声悦耳,一道剑芒蔓延斩下,有雷龙盘亘,龙躯起起伏伏,如山峦起伏,雄伟壮阔,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娘皮嘞!”

薛神狐惊得面色如土,随即咬牙切齿,真气如沸水一般蒸腾不休,陡然腾飞,悍然斩向韦落的剑芒。

一声轰鸣震荡而开,涟漪阵阵,韦落腾起,薛神狐坠落,二人身上均有创口出现,血腥淋漓。

韦落头朝下,雷光闪烁,持着宝剑坠下,犹如天雷降下。

雷源剑法,雷剑天降,如天罚落下,竟隐隐令天道之力产生共鸣,真如天雷滚滚,令人战战兢兢。

薛神狐又是面色如土,胆战心惊,莫名双股战战,他怒哼一声,震动长剑,剑气化作古域一角,愈发厚重凶猛,迎向韦落。

二者对撞,雷光肆虐,化作电蛇四下窜去,滋滋作响。

韦落现出身形,剑尖点在剑气古域上,竟然呼啦一声,刺入剑气古域之中,剑气古域炸开,呼啦啦坠下,落到了薛神狐身上,将之打得凄凄惨惨,呜呜咽咽。

“娘皮嘞!”

有人又忍不住陡然弹起,爆了粗口,制胜绝招被人捅破,反而噬主了,这谁接受得了?

第四十八章 谁知我苦难

“精彩!我喜欢!”

陆宜枝一拄长剑,心潮澎湃,神色激动,忍不住拍案而起,这可是经典斗法之一了,值得观摩学习借鉴。

许多前辈高人也创造了经典斗法,可却是高屋建瓴,神仙手段,凡人望洋兴叹,只是震撼炫目,却难以通透理解,毕竟境界低下,难以学到当中绝技。

韦落这些手段就不同了,而且他境界低于自己,不可能只有他办得到的,虽说有些招术她还施展不开,却能请教韦落,甚至触类旁通,精益求精。

猪背峰其余弟子尽皆沉默,韦落击败了天法峰弟子,这绝对是一鸣惊人了,他先前的表现纵然惹人注目,却不及击败一个天法峰弟子来的实惠,因为击败天法峰弟子已经成为了一种衡量标准。

比如吴师炎。

等天法峰弟子意识到这一点,便都脸色难看,他们固然强大,却成了一种别人衡量实力和名气的标准,这是极不好受的。

门主孤澈劫都认真打量了韦落几眼,目光如炬,对方似有所觉,转头迎着自己的目光,拱手致意。

孤澈劫愣了愣,然后点头,算作回应。

“猪虱子成精了。”

莫知负捂住心口,指了指薛神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这王八羔子,连一只猪虱子都打不过,简直笑死人,气人我了啊。”

公孙添丁一脸冷漠,不置可否。

“我都想亲自下场剑挑猪虱子了!”莫知负一脸遗憾,“可惜啊,我是他望尘莫及的存在,否则同境轻易挑之,岂不痛快?”

公孙添丁不以为然,摇头道:“同境你也未必是他对手,我知你自视甚高,却不要坠入迷雾不自知,吹嘘也要有度。”

莫知负沉下脸来,“公孙师兄这么看好他?”

“我知道你也懂,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公孙添丁叹气,“只是这种话说多了,听多了,难免自我催眠,真当自己无敌了。”

莫知负微微一怔,心头像是被人砸了一记重锤,神色微微一白,又迅速转红,良久才道:“我懂了。”

公孙添丁露出笑容,颔首不语,看向韦落,此子表现精彩,却境界低下,还不足以让他太过重视。

韦落回到座位上,众人的目光有了些变化,安太平的声音忽而传来,“韦落,你跟我打的时候,还隐藏了实力?”

众人便愈发精神振奋,满怀期待的看向韦落,这二人彼此视若仇寇,韦落还能好好回答安太平的问题吗?

出人意料,韦落真就好好回答了,只听他郑重其事的道:“不曾隐藏实力,只是跟安师兄斗了一场,发现了自身一些缺漏,配合药浴锤炼弥补回来,达到了身躯圆满之境,有所精进而已。”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韦落可不想藏太深,否则将来暴露,越是让人不可置信,就越难自圆其说,会让一些老不死的关注到,甚至施展神通各种探查,不胜其扰,不胜其烦。

若是将修为战力和精进程度,以人们能接受的程度进行适当幅度展开,便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不会显得突兀,令人不安或是怀疑自己是老妖夺舍重生了。

身躯圆满,无瑕无垢,这已经足够让其余九位猪背峰弟子瞠目结舌了,毕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之人,寥寥无几。

“不可能!你怎么办到的?”陆宜枝却是最先喊道,“我日夜苦练,在师父督促下苦修站桩引雷,天天苦不堪言,也远远未能达到身躯圆满的程度!”

众人下意识点头,都是难以接受。

即便是不远处听墙根的田逸栾都神色动容,目光如炬,又将韦落看了通透,心惊不已。

韦落心平气和,转头对陆宜枝漠然道:“陆师姐焉知我受之苦不及你?熔炉炼法,药浴锤炼,真气化纯火锻体,沐浴天雷,一切一切手段,谁又知我经历了什么苦楚?读书炼道心,道心炼身躯,能自省缺漏,你们可又懂?你自己如何如何艰难,如何如何苦修,又自诩天赋,无人能敌,却怎知旁人之苦之难?”

“天赋天定,修行则是逆天而行,又岂不是打破天赋界定的道路呢?只是要苦难十倍百倍,以命相搏罢了。”

韦落说着,收回目光,悠然道,“陆师姐,站桩引雷是好手段,可你师父督促你的时候,应该时常摇头,恨铁不成钢吧?这所谓的苦修,对你师父而言,究竟是不是苦修呢?”

陆宜枝面色微变,心神剧震,竟有些恍惚出神,竟莫名感到羞愧。

如秦苦、尉佑琮等人,都怔怔出神。

高必诺长叹一声,重重拍了拍韦落的肩头,沉声道:“韦落师弟,仇恨使人有无穷力量,却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啊,你要慎之又慎,莫要毁了自己。”

众人便惊觉,是啊,韦起玄夫妇之死,对韦落打击太大,就像许多痛失亲人的同门师兄弟一般,有的沉沦,有的却性情大变,一心复仇,一飞冲天,什么苦难于他们而言,都不算什么了。

可这也有弊端,一则容易误入歧途,走火入魔,练坏身体。二则杀心太重,脾气古怪,会特立独行,沦为异类。

韦落说他苦,搏命修行,众人信了。

安太平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看向韦落时,更为郑重其事了。

韦落沉默,他是有大仇恨,却并非完全针对上寒洲妖魔,他毕竟是魔头韦落,曾在上寒洲与妖魔为伍,跟韦起玄又不是很亲。

当然,怨恨是有的,这是少年韦落的灵魂意识,魔头韦落也深受影响,在他的感受中,父母亲友并未淡薄如陌生人。

除了沐浴天雷,为了身躯圆满,韦落是手段尽用了,为了渲染苦难,衬托自己收获的强横,他自然是要稍稍修辞一下的。

结果就让众人想多了,认为他的苦难与强横,皆源于仇恨。

七境弟子打完架……斗完法,天法峰余两位七境弟子,猪背峰一位,除魔峰一位,天峦峰一位。

八境弟子余八位,天法峰四位,镇妖峰一位,天峦峰一位,镇剑峰一位,离武峰一位。

第三轮淘汰的七境八境弟子还要继续斗,斗出名次,以获得奖励。

八境抢十、九的名次,七境抢十到六的名次,可怜兮兮苦哈哈,想挣点钱容易吗?太难了啊。

余下的七境八境弟子也要轮番对决,决出高下,排出名次,也即是说,晋级的八位八境弟子每位都要斗七场,五位七境弟子则斗四场。

八境弟子抽签,交叉对决,让斗过的弟子都得到充分休息,最终的第一名,绝对是最强的,毫无争议。

精英弟子斗法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连续两日,人困马乏,便打坐休息,有长老以洞天秘宝携带饭菜分发下去,弟子们尚未辟谷,民以食为天啊。

饱饭后,先是第三轮淘汰的八境弟子分出第九第十名,后是七境弟子分出六、七、八、九、十名。

七境弟子三十五人,第一轮有一人轮空,第二轮开启,便有十八人,无人轮空。到了第三轮开启,便有九人,第十名便从第二轮淘汰之人中选出。

六、七、八、九名则从第三轮淘汰之人中选出。

此后,八境弟子又分出前八名次,吴师炎打了天法峰弟子的脸,堂堂四位天法峰弟子均被吴师炎击败,气得莫知负哇哇叫。

镇妖峰弟子扬眉吐气,鼻孔朝天,气焰滔天,声震高峰。

天法峰观战弟子都气息萎靡,面色如土,深受打击,于是对七境弟子寄予厚望,莫知负更是亲自过去,指手画脚,呼呼喝哈。

其余诸峰弟子也仿佛大获全胜一般,乐不可支,不停聊谈着,奚落天法峰弟子。

门主孤澈劫却神色镇定,如此也好,这是有好处的,一来压压门下弟子气焰,二来转圜举办斗法之事。

你看看,镇妖峰都出了人才,在哪举办精英斗法还不是一样?这种事,主峰最擅长了。

然后轮到了七境弟子斗法,决出一至五名。

韦落第一个出场,对手是除魔峰女弟子,实力竟不在薛神狐之下,费了一番手脚干翻。

下一场却是天法峰弟子对决,二人是一男一女,知根知底,象征性出了几招,男弟子投降认输,女弟子取胜。

除魔峰女弟子休息好了,便跟天峦峰弟子对决,还是得以取胜。

第四场则是韦落跟天法峰男弟子对决,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他不愧是身躯圆满,真气圆满,深得《雷源道诀》精髓,兼修佛道理论,得两家精髓,虽然不能爆发佛门法诀的力量惹人注目,令人猜疑,却对身体和真气,甚至对灵魂都有莫大好处。

他自认七境无敌,在涅月门是如此的,可还是能进步的,学无止境,精益求精,无最强,只有更强。

结果自然是天法峰弟子落败。

有了吴师炎的珠玉在前,天法峰弟子有数人在韦落手下折戟沉沙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吴师炎以前也是表现得中规中矩,如今一鸣惊人,轮到韦落身上,便理所当然了。

最终排名,韦落第一,天法峰女弟子第二,除魔峰女弟子第三,天法峰男弟子第四,天峦峰男弟子第五。

值得一提的是,韦落跟天法峰女弟子的对决尤为精彩,爆发威能超过了寻常八境弟子,手段频出,他们底牌一一翻出,让人满怀期待,期待有更多手段,大开眼界。

二人斗了许久,韦落更能耐一些,耐磨耐打耐消耗,似乎就靠这能耐击败了天法峰女弟子,至少给弟子们感觉是如此。

第四十九章 往事已矣

斗法结束,奖励分发,韦落拎着装了五十颗灵元石的小钱袋子,乐不可支,像一个得了一袋子糖果的孩子。

难得,太难得了。

韦落将小钱袋子别在腰间,回去的时候,秦苦等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高必诺都还得了一个第七名,在诸峰峰主和弟子面前露了露脸,出了风头,让人对此子印象深刻。

八境对决则太过激烈,不知多少自诩天才的弟子颓然落败,深受打击。

田逸栾即将携人而归,有数位猪背峰长老在峰顶守候,其中就有苏昭业和周丝蝉。

“苏长老,周长老,知那丫头进了八境前十,真是可喜可贺啊,若是诸峰精英斗法还能显些神通,必然颇受瞩目,得上宗青睐啊!”

一位笑眯眯的胖老头对苏昭业夫妇拱手抱拳,神态欢喜,模样亲近。

周丝蝉淡笑,回礼道:“吴长老,您过誉啦,知中人之姿,想夺得名次何其难也,您就不要说了,否则我得掩面而走了。”

吴长老连忙道,不说了不说了。

胖老头左看看右看看,又跑去跟别的长老寒暄起来,很是热情。

苏昭业夫妇相视一笑,随即便有些怅然,诸峰人才济济,知怕也只能是见识见识了,想得名次难之又难,倒是暴捶了安太平的韦落有希望出彩。

一心想给苏知寻觅良师益友的周丝蝉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有些情分割断了,便难以续上,无论韦落有何际遇,都与他们无关,没什么可留恋的。

不久后,一朵祥云落下,云雾散去,露出韦落等人身形,众长老迎上去,神色期待,他们对秦苦、尉佑琮二人最是看好,上前便询问可有夺了前十席位。

秦苦和尉佑琮都面色一苦,哼哼唧唧,一脸局促,手足无措。

众长老见此,人精一般的大修士们便了然于心,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便笑呵呵的鼓励这些天之骄子。

只有一位长老脾气火爆,拂袖骂了一句“尽皆蠢材”,然后跑到悬崖边手舞足蹈,振臂高呼,说什么天海积弱,一代不如一代云云。

又高呼什么“师父啊,弟子无能,护不住我门真正的天骄,让一群弱鸡插上凤毛麟角当了神兽,被人拔了毛啊……”

这一番话狠辣戳心,这十位弟子,除了韦落,个个面色难看,如刀戳心窝,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便有同门前去劝慰,叫他不要太过苛责于孩子们。

那长老还是气咻咻,猛捶心口,恨铁不成钢啊,想当初老夫何等厉害,横扫诸峰,大出风头,往昔峥嵘岁月稠,而今竖子令人愁。

秦苦几人面颊直抽,脑袋都要埋到了胸里。

韦落跟高必诺招呼一声,就悄悄而走,这些死老头一个比一个能吹嘘,还臭不要脸,不顾实际情况,就想着刺激弟子们为其争光,那咋咋呼呼的老头极有可能就是同境弱鸡一只。

高必诺也连忙向田逸栾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屁颠屁颠追上韦落。

“知,不要在意那个死……额,那个刘长老的话,尽力即可,往后勉励便是了。”

苏昭业见苏知情绪低落,就连声安慰女儿,语气温和,满是关怀。

苏知乖巧点头。

“咦?我们天海峰不是有一位七境弟子得了考验大会的第一名吗?这可是难得的天骄啊,在诸峰汇聚的精英弟子中打入同境前十应该不是太难吧?”

胖老头吴长老突然对那捶足顿胸的长老如此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天海峰也能挽回一些颜面了,张兄不必如此颓丧。”

“对啊!那小子叫韦落,韦落呢?”

有长老左顾右盼,目光来回逡巡。

秦苦等人神色抑抑,像霜打的茄子,韦落大出风头,还大有收获,如今他们还要当绿叶衬托韦落那朵大红花,这谁提得起劲?

“他已经走了。”

安太平开口,神色平和,语气平稳,“韦落第一,高必诺也得了一个名次,其余全军覆没。”

他说完,便迈步离去。

“第一?!什么第一?七境第一?这得干翻天法峰七境弟子才行啊,这不是真就七境无敌了?”那捶足顿胸的长老惊声道,“怎么跑了啊?怎么就跑了?”

几名长老都露出了惊色,纷纷向峰主询问求证。

吴长老连忙凑向苏昭业夫妇,笑眯眯道:“二位,你们跟韦起玄夫妇挺亲近的啊,韦落颇受你照顾吧?现下可有师父?二位帮忙说说如何?让我当他师父吧。”

苏昭业神情木讷,周丝蝉面色阴沉,握着拳头想给那胖脸来一下,忍住了。

“自己想办法去!”

周丝蝉挥挥手,拽着苏知就走,苏昭业自然是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屁颠屁颠的跟上。

吴长老笑容僵硬,看着那一家三口的背影,呸了一声,“凶什么凶?母老虎!”

……

周丝蝉松开苏知的手,走在前头,一家三口慢悠悠而行,原是其乐融融的画面,却有一股压抑的气氛。

“韦落何德何能?”周丝蝉突然喃喃自语,转身对苏知道,“他七境第一,打得艰辛吗?”

“看起来挺艰辛,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有所保留,他说他有大智慧。”

苏知想了想,如此答道。

周丝蝉挠挠头,想不通,转头对苏昭业道:“有时间查一查。”

苏昭业点头。

“往事已矣,我无悔。”周丝蝉长叹,转回去继续走路,“安太平毕竟出身好,有大家族家底,修行一途,不仅要天赋,毅力,最主要的是资源。”

苏知目光微凝,说道:“母亲这是何意?”

周丝蝉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道:“安太平不好吗?”

“好,极好,也仅限于此罢了。”

“我跟你父亲不知何时便要步了韦起玄夫妇的后尘,到时候你如何是好?”

“不……不会的……不……”

苏知眼瞳一缩,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摇头,竟有些茫然无措,神色慌乱。

苏昭业见此,露出疼惜之色,便要上前劝慰,却察觉到周丝蝉凌厉凶狠的目光,便讪讪一笑。

苏知心绪难平,像是在逃避什么,疾步前行,快速远去。

苏昭业走到周丝蝉身侧,双手叉腰,长吁短叹:“我可怜的女儿啊,丝蝉啊,不要老是吓她,太可怜了。”

周丝蝉目光如刀,瞪向苏昭业,骂道:“你死了,变成鬼保护她吗?”

苏昭业放下双手,嗫嚅道:“我……我尽量啊。”

“滚蛋!不要干扰老娘的计划!我可不想知跟韦落一样,无依无靠。”

“瞧你计划的,如今像痛失一百颗灵元石似的,何苦来哉?”

“你再说?”

“我……我错了。”

周丝蝉冷哼一声,拂袖而走,夫妇二人悄然施展某种步法,速度极快,到了家门,见苏知蹲在门口,双臂环抱,犹如流浪猫一般。

周丝蝉推开院门,说道:“知,进门吧,你强大了,我们就能享清福了。”

苏知霍然起身,走入院门。

“我可怜的女儿。”

苏昭业又唉声叹气,跟着周丝蝉走入院门,被周丝蝉一个后踹蹬来,他急忙跃开,拍拍胸口,暗呼好险好险。

……

安太平回到住处,竟然见到安兰栀在院门前放了一个蒲团,盘膝打坐,脑后光晕升腾,神圣不可侵犯,脑后光晕竟有模糊的菩萨金身双手合什。

“我家兰栀不得了啊,超越我指日可待。”

安太平长吁一口气,走了过去。

安兰栀似有所觉,脑后光晕缓缓散去,气息内敛,睁开灿若繁星的双眸,一蹦而起,欢天喜地,飞扑过来,喊道:“太平哥,怎么样了?这次斗法如何了?”

“一败涂地。”

“啥?”

“小兰栀,人生常有输赢,有时候,即便赢了一辈子,输了一次也就败光了。”安太平摸了摸安兰栀的小脑袋,说道,“你不能输,要镇压同辈。”

“我知道。”安兰栀认真的点头,歪着脑袋,笑嘻嘻道,“太平哥,你要帮我!”

安太平低眉沉思,随即笑道:“我帮不了你什么,游飘儿可以,你去拜师。”

“太平哥,你那么强,能帮我的。”

“游飘儿对你的帮助更大。”

“好吧,我听太平哥的。”安兰栀应得干脆,“咱们进门,我给你做饭吃,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安兰栀手舞足蹈,劈掌捣拳,气势极盛。

安太平大笑,前去开门请安兰栀入内。

……

韦落回到住处,则见到了一对门神,张照乾和钟粼光,二人见到韦落,便左右迎上,眉开眼笑的询问斗法结果。

韦落如实相告,钟粼光仰天大笑,一脸不信,就当韦落又大吹法螺。

张照乾则将信将疑,不置可否。

与此同时,韦落从请神秘术的昏死中醒来后的一切所作所为被人查了清清楚楚,然后落入各峰峰主案头,和一些有心了解韦落的长老手中。

陈儒风这个名字出现在了涅月门高层眼中,一个个神色不虞,韦落师出涅月门,却从陈儒风处学了本事,这让涅月门情何以堪?若是暗中拜了师,便跟背叛涅月门区别不大了。

第五十章 仙女骂街

大南海东南岸,日月轮殿据点日月门。

涅月门精英弟子斗法结束不久,日月门盛事继而落幕,此处霞光万丈,灵气氤氲,遮云雾绕,云蒸霞蔚。

日月门不同于涅月门,涅月门是关起门来行事,日月门却是请了一些高人观礼,有和尚道士,有仙女儒士。

斗法结束后,云雾成团,隐约可见仙女身姿,腾云驾雾,仙气渺渺,白云飘飘。

“看了几天仙女打架,痛快,痛快啊,百看不腻啊。”

一位道士跟一位和尚其乐融融的坐在一朵祥云之上,飘飘荡荡,慢悠悠移动,道士双手枕在脑后,一脸轻松惬意。

和尚站得笔直,宝相庄严,神情肃穆,有神佛法相,袈裟飘摇,如有星罗,内有乾坤。

他沉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状,说道:“红粉骷髅罢了,谁的一身皮肉都是臭皮囊,总有烟消雾散的一天,道兄着相了,实属不该。”

“呸呸呸!”道士呸了几声,一屁股坐起,云团起伏荡漾,他怒视和尚,“臭秃驴,老是扫兴,信不信丢你下去?”

“信,你丢吧,佛在心中,无所畏惧。”

“佛在心中,臭不要脸!”

“栾禾风,你这是辱佛,有挑起佛道之争的嫌疑。”

“往道爷头上扣屎盆子啊?”

“你的腾云御慢点!”

和尚一翻手,便托住一个铜钵,俯视下去,神色肃穆,宝相庄严,气度不凡。

栾禾风一愣,一跃而起,顺着和尚的目光望去,立即一瞪眼,随即捧腹大笑,啧啧道:“那……那不是日月轮殿的首席仙女龙瑜金么?哈哈,连净渊**师都要沦陷了!”

“非也非也。”

净渊大师摇头道,“贫僧观龙施主气色不佳,望其气观其运,怕是有麻烦缠身。”

“哈哈哈……”

栾禾风忍不住捧腹,在腾云上翻来滚去,犹如撒泼打滚的癞皮狗一般。

这道士和尚忽而神色一动,目光转动,栾禾风兴奋雀跃,乐不可支的道:“又有好戏看啦,这趟真是来对了啊。”

他抬手一指,呼啸而去。

下方山道,几位少女簇拥着一位仙女下山,一路上叽叽喳喳,犹如鸟鸣声声不绝,倒像是在请教什么,那仙女不时以指代剑比划比划。

那仙女便是龙瑜金。

过不多时,一只飞鸟掠至,在几位少女面前盘旋,叽叽喳喳。

这是鬼灵鸟,将鬼物魂识打入飞鸟灵魂,合二为一,可通过神识传话,如今便是给龙瑜金传递消息。

龙瑜金听闻,面色阴沉,挥手道:“你们自便,我有事要办,先走了。”

飞剑出鞘,龙瑜金飘然而起,如仙女飞升,踩在剑身上,呼啸而去。

“龙师姐!你去哪啊?”

几位少女大眼瞪小眼,大声呼喊起来,神情懊恼。

“我们还有许多疑惑未解呢!”

“云雀!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那鬼灵鸟正要追着龙瑜金而去,却被一位少女以真气化笼圈住,严厉逼问,不得已之下,鬼灵鸟告知因由。

“玉清通玄教又有人来挑衅了!”

少女真气散开,鬼灵鸟重获自由,冲天而去,鸟鸣声嘶。

几位少女义愤填膺,施展手段快速下山,速度极快,风驰电掣。

凤飞小镇,位于日月门西北面,拱卫日月门的重镇之一,由日月门掌控。

而今此地热闹,沸沸扬扬,就在小镇西边,无数人围拢出一个圈子,约摸有五十丈方圆,两方人马对峙,剑拔弩张。

一方只有一人,另一方却有**人之多,几名妙龄女子,还有一位老妪,气势汹汹,拄着龙头拐杖,凶神恶煞的瞪着对面少女。

那少女一身墨绿色裙衫,身形玲珑窈窕,青丝飘飘,根根如丝玉,气质出尘,面容精致,仙气飘飘。

天上云聚云散,云卷云舒,不时探出一个大光头,阳光映照,锃亮锃亮,如剑芒闪烁。

大和尚问旁边的道士:“此女绝世出尘,世所罕见,栾道兄见多识广,可曾知晓她出自哪门哪派?”

栾禾风啧啧出声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稍等片刻,龙瑜金来了,再跟她打一架你就知道了。”

“再?”

“他们在茶花镇打过一架。”

“玉清通玄教?”

“我不知啊。”

净渊大师皱眉,忧心忡忡,摇头叹息:“两个享誉天下的门派不断积怨,长此以往,极为不妙啊,贫僧曾遇妖魔奸细为恶,嫁祸他人,虽说一次两次被识破,却难免还有许多未解之误会。此次这般剑拔弩张,毫不克制,莫非又是妖魔奸细作祟?”

栾禾风一翻白眼:“操心什么?冥冥中自有定数,佛曰,天下纷扰不可搅。”

“佛未有此言。”净渊大师严肃认真道。

“佛一生多言,有什么话没说过?”

“佛不会乱说话,句句珠玑,字字箴言。”

“我……佛说的话,天下纷扰不可搅,难道不是句句珠玑?”

“那是你说的。”

“我听佛说的,如今转述罢了。”

净渊大师瞥了栾禾风一眼,懒得再理会这厮,说多了话就想超度他,偏偏又打不死,难啊。

下方气氛压抑,日月门一方人多势众,隔空喊话,气势汹汹。

“你……你完了,龙师姐一来,定将你打成猪头!”

有日月门女弟子这般叫嚣,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中气不足。

“龙瑜金是我手下败将。”罗仁柠回了一句。

“你胡说!我们不信!”

“龙瑜金真是我手下败将。”罗仁柠淡然道。

“小姑娘,你如此挑衅我日月门,不怕死无葬身之地么?”

老妪忍无可忍,猛的一拄拐杖,地动山摇,杀气腾腾,怒目圆睁,能吓死个人。

罗仁柠挑眉道:“你来啊,老太婆,日月门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我拭目以待,哈哈哈……”

罗仁柠说着说着,似是忍俊不禁,笑得美不胜收。

老妪鼻子都快气歪了,身旁便有少女咬牙道:“余长老,这人太气人了,打死她!看她能如何?”

老妪便一眼瞪去,喝道:“人家上门求教呢,你还真要人家命?再说了,人家一看就是师出名门,如此肆意妄为,定有倚仗,岂能说杀就杀?”

少女微微咬牙,愤然道:“咱们日月门何曾受过这种气?”

“我曾在日月轮殿殿门前,将龙瑜金捶成猪头。”罗仁柠推了推剑柄,剑光闪耀,目光平淡。

日月门的几位少女面色微变,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置信。

说白了,日月门就是日月轮殿的一个下辖机构。

日月轮殿是有数的顶尖大派之一,享誉天下,能在殿门前捶日月轮殿的天之骄女,只能是同级教派顶尖天才弟子。

这种人物来日月门“请教”,还真不能有事,否则便要掀起一场大纷争了,或许,对方敢来,如此肆无忌惮,怕是有高人庇佑。

不多时,一道虹光飞掠而至,伴随着一道剑气向罗仁柠坠去。

罗仁柠抬指戳去,两道剑气碰撞,轰然炸开,席卷四方,日月门几位少女遭到冲击,踉跄而退,面色骇然,随即面色潮红,呼喊道:“是龙师姐来了!”

“龙师姐来震慑宵小了!”

几位少女稳住身形,欢天喜地,手舞足蹈。

虹光落下,一位气质冰冷的少女负手而立,直视罗仁柠,淡然道:“罗蠢货,你来作甚?”

“龙贱人,你这下三滥要害我,今日便来寻你讨回公道。”罗仁柠拔剑指向龙瑜金,杀气腾腾。

围观之人听了,都一脸惊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龙瑜金冷笑一声,“你说什么呢?你那么讨人厌,被人捅刀子都是常态,不能什么事都怪到我头上吧?”

罗仁柠笑道:“我就诈一诈你,我也觉得你不是下三滥,只是像而已。”

龙瑜金面色一黑,就要呛声回去。

“今日是来上门请教道法的,余者不堪一击,只有你堪可一战,甚为怀念当初捶打你的感觉。”罗仁柠紧接着斜睨龙瑜金,似笑非笑,说出来的话,气死个人。

龙瑜金气得鼻子歪了一下,拔剑喝道:“罗蠢货,放什么狗屁?要打就打!”

“就你放屁,我拿剑堵你屁x!”

“罗蠢货,#*……”

龙瑜金忍不住,破口大骂,拔剑向罗仁柠砍去。

霎时间,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于耳,鬼知道她们一瞬间出了多少剑,方圆数丈仅是剑影。

老妪面色微变,护着几名少女飞速而退。

有一位瓜子脸少女战战兢兢道:“原……原来这厮如此厉害!”

“废话,不然岂敢找上龙瑜金?”老妪阴沉着脸,骂骂咧咧,目中似有火焰熊熊。

这些天之骄女实在令人厌恶,想当年她千辛万苦,付出无数心血,无数努力,拼尽一切,还是修为难进,日渐苍老,可这些天之骄女,轻易便能一日千里,年纪轻轻,金丹境便触手可及,令人嫉妒愤恨。

几名少女嘀嘀咕咕,敢情这女子跟她们打来打去,是存心戏耍,实在可恨。

“仙女骂街比泼妇骂街多了一点仙气,有趣有趣。”

栾禾风趴在腾云上,朝外探头探脑,啧啧出声。

“唉,仙女骂人竟是这般模样,贫僧开了眼界了。”净渊大师瞪着一双大眼,眼如铜铃,状若怒目金刚,赞叹不已。

“这两位仙女不得了啊,死了一位都可惜,何必打生打死呢?”栾禾风摇头不已,“贫道一定不能让悲剧发生,心痛啊。”

净渊瞥了栾禾风一眼,语重心长道:“这可不劳你费心,关键时刻,自有人会出手,况且,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不会分生死的。”

栾禾风朝净渊投去一个嫌恶的眼神,便又津津有味的观战了。

第五十一章 登门陶家

龙瑜金祭出了一枚方印,呼啸如雷,四处乱砸,砰砰作响,地动山摇。

罗仁柠托着红沙瓷瓶,疯狂反击,两柄飞剑飞旋,威风凛凛,攻杀龙瑜金。

双方将法宝祭出,打得犹如数十位九境大修士相互攻杀一般,许多观战之人看得瞠目结舌,直呼可怕,一退再退。

打了小半个时辰,龙瑜金衣衫破烂,以真气化作蚕丝重组,对面罗仁柠却平稳淡然多了。

罗仁柠忽然收手,御剑而去。

龙瑜金追去,喊道:“罗蠢货!你也不过如此罢了,还想捶我?速来受我几剑!”

“龙贱人,最近颇有精进啊,看来你姑奶奶我有些懈怠了,如今跟你两败俱伤的太危险,若是被妖魔奸细钻了空子可是不妙,改日再削你骨头!”

罗仁柠速度陡然加快,犹如一道闪电掠过长空,一闪而逝。

“放什么狗屁?你他娘的来游戏的么?当我日月轮殿是什么地方?”

龙瑜金凶神恶煞,几欲疯狂,简直像是杀红了眼魔头,一路追着罗仁柠不放。

“龙贱人,若是到一个渺无人烟之地,只有你我二人,我定与你分出生死!”罗仁柠冷笑道。

“哈哈哈哈……难得你想法与我不谋而合。”龙瑜金大笑道,“不若你我签订生死契约,各自教派不存怨隙,你我决生死如何?”

“唬谁呢?日月轮殿的女人最是小气,也最不守信用,我向来只跟你切磋,不会取你性命,将来你死了,也不要怨我。”

罗仁柠速度越来越快,蓦然隐入天际。

龙瑜金停下,奋力掷出方印,砸破一个山头,长舒一口气,咬牙道:“罗仁柠!你等着,我一定打上玉清通玄教!”

她愤然回转,郁郁不乐,打蛇不死反遭其噬,她百般布局,还弄不死罗仁柠,此女如有天佑,这种天骄人物,太难杀了啊。

天上一朵腾云飘忽,栾禾风探出头来,咋舌道:“可怕啊,真可怕!”

“世人怨气易滋生,大教派圣女竟也不能免俗,僧人任重道远,贫僧自当广传佛法,度化世人,阿弥陀佛!”

净渊大师双手合什,宝相庄严,一派得道高僧气象,悲天悯人。

“玉清通玄教那位往西南方向去了,那不是涅月门所在吗?”栾禾风神色惊奇,惊讶道,“她又跑去涅月门附近作甚?”

“你管人家作甚?你还不是上天入地,下海走冰川?”

“咦?如此说来,我与那仙女岂不是性情相投?”

“也许是,你何不去追上,试试可否相谈甚欢?”

“好主意!”

“贫僧便不奉陪了,告辞!”

栾禾风一指西南方,腾云便呼啸而去,净渊大师一步踏出,脚下自有云彩浮现,托着这个大和尚,往南方掠去。

“你去哪啊?”

“大南海!”

“普渡海妖吗?哈哈……”

净渊大师不答,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

韦落回到住处第二日,有长老相继而至,俱都表达了收徒意向。

弟子入门后,都是没有专门教导的师父的,通常只能听长老公开授课讲道。

弟子可以择一长老拜师,或由长老看上弟子资质,前往收徒,双方都有拒绝的权力。

韦落拒绝了长老们的收徒,这让长老们心生疑窦,怀疑他已经拜了哪个混蛋为师。

因为此事,韦落耽搁了一天时间,到了第三日,便去寻了钟粼光,一起下山。

张照乾时刻关注韦落和钟粼光,经常在下山路口,或韦落和钟粼光住处附近活动,一见到二人联袂行动,他便精神大振,欢天喜地的追上去。

韦落施展障眼法,避开了张照乾,却又遇到了一心想要拜师韦落的罗业。

只是,韦落的障眼法造诣极高,轻易便又避开了罗业,顺利走到山门,下山去了。

罗业跑到山门前,望着下山的路口,握拳道:“韦落!你为何就是不肯收我为徒?还要一直躲着我!”

“我不能跟安兰栀走一样的路,我不能,否则……”罗业微微咬牙,一脸不甘,在他得知韦落在诸峰七境弟子斗法中夺了第一后,便愈发坚定了拜师韦落的想法。

如今安兰栀拜了游飘儿为师,这可是一位享誉涅月门的大人物,弟子寥寥无几,又都是罕见天才,自己若不另辟蹊径,绝对要一辈子活在安兰栀的阴影之下。

至于韦落是不是良师?他只要将他低一境击败安太平的方法传授给自己便可。

罗业眼珠子转动,长吁一口气,转回山门内,他要跑去向老头子们询问该如何才能拜师成功,了解一下收徒者的心态。

至于张照乾,这厮幽怨得不行,到了山门才知,韦落和钟粼光已经下山去了。

……

茶花小镇,陈家小院。

韦落敲门,院门打开,露出一张收债困难脸,陈无端见到韦落,面无表情,让到一旁。

“陈兄,又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吧?”韦落笑呵呵的跟陈无端打招呼。

陈无端眼皮扒拉一下,不理他,懒洋洋的斜依门边。

“陈兄不知礼也,陈先生御下略有瑕疵啊。”韦落幽幽感慨一声。

陈无端面色微变,抱拳,虚手一引,朝向院内:“贵客请入内。”

韦落拱手回礼,步入院中。

钟粼光紧随其后,向陈无端笑道:“陈兄,孺子可教也。”

陈无端脸色一黑,对钟粼光扬了扬拳头,露出威胁之色。

钟粼光却怡然不惧,步履轻快,朝陈无端扭了扭屁股,气得狗蛋差点原地爆炸。

两个丫环跟女管家凰鹿在练拳,虎虎生风,前门房蓝祚捧着一本书籍,在朗声念诵诗句,这场景颇为怪异,韦落和钟粼光却习以为常了。

蓝祚察觉到韦落和钟粼光二人,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女管家凰鹿收拳停步调息,向韦落打了一个手势,然后快速进屋。

韦落听她说过,这个手势的含义是稍等。

不久后,凰鹿跑出来,对韦落道:“陈先生让你去一趟陶家。”

韦落愕然道:“小陶苑家?”

凰鹿点头道:“你肯定不知怎么走,我让狗蛋给你带路。”

秋弦立即气喘吁吁,自告奋勇,喊道:“我来带路!”

凰鹿瞪了秋弦一眼,小丫头吓了一跳,急忙缩缩脑袋,呼呼喝喝起来愈发起劲,一时兴起,打出一股拳劲滔滔滚滚,如龙翻腾。

“好拳法!”钟粼光鼓掌赞叹,令秋弦得意洋洋。

“马屁精!”凰鹿又瞪向钟粼光,骂道,“你小子不要乱说话,让秋弦飘飘然忘乎所以就是你的错!”

钟粼光瞠目结舌,神色悻悻,干脆不言不语。

凰鹿将二人领到陈无端面前,让陈无端带韦落和钟粼光去陶家,说是陈先生的意思,且叮嘱他不要跟人闹矛盾。

陈无端振奋起精神来,领着二人出门,熟门熟路的转过几条街,来到一处占地极广的大宅邸,上书“陶宅”二字,门口有两只瑞兽石刻,眼珠子竟然滴溜溜在转。

三人来到瑞兽石刻中间,两颗拳头大小的眼珠子就往三人的方向挪去,令三人都有一种被觊觎窥伺的感觉,心里一阵悸动。

“陶家在茶花小镇的根基挺深厚的啊。”

钟粼光看着偌大的宅子,忍不住感慨一声。

陈无端瞥了钟粼光一眼,嗤笑一声:“乡巴佬,泥腿子。”

钟粼光神色淡然不以为意。

门房是一位老者,显然是陈无端的熟人,只是看了看韦落和钟粼光,便让三人进门了。

陈无端跟老人寒暄的时候,忍不住感慨,说自己跟叔已经是同行了,往后要多请教经验。听得老人一愣一愣的。

钟粼光忍俊不禁,赞叹陈无端虚怀若谷,被陈无端死气沉沉的眼睛看了一眼。

进了宅门,自有下人领着进去,左拐右拐,到了一处景色宜人的小庭院,有潺潺流水声,仿佛置身于山水之间,意境深远。

不时有鸟鸣之声从树上传来,尤为悦耳动听,仿佛能洗涤心灵。

钟粼光挑眉道:“这是什么鸟叫声?竟如此悦耳动听!”

“泥腿子!见识浅薄啊,这是圣灵鸟,一种仙鸟,鸟鸣声有道律,得天独厚,非比寻常。”

陈无端趁机贬低了钟粼光一句,便侃侃而谈,秀着优越感,“此鸟……”

“此鸟天生亲近人类,性格温顺平和,喜爱亲近貌美女子。”

韦落抢过话头,令陈无端颇觉憋闷,便怒视韦落一眼,凶神恶煞,只是,韦落岂会惧他?

说话间,绕过一条曲径,眼前一片敞亮,抬头可见一座阁楼在前,楼道蜿蜒而下,就在脚下不远处。

阁楼四面开窗,倒是像极了凉亭,里面有几道身影,三个熟人,三个陌生人。

陶苑趴在窗前,一看到韦落,便招手喊道:“韦落大哥!这里这里!”

韦落笑呵呵回应,“小陶苑又漂亮了几分啦!”

陶苑笑眯眯,乐不可支。

陈无端转头,深深看了韦落一眼,目光深邃。

韦落无视之,迈步噔噔噔上楼,到了楼上,先给陈儒风施了一礼,而后目光一转,见楼上除了熟人陈儒风、陶竹叶、陶苑之外,还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一位恬静优雅的女子,一位青年俊秀的男子。

“陈先生,这三位……”韦落迟疑不决,不知如何称呼。

“韦落啊,你登门不送礼的吗?”

陶竹叶眯眼对韦落笑问,一副笑面虎的模样,仿佛一个阴险狡诈的人精。

第五十二章 亲妹要被拐,他心焦如焚

韦落急忙从钱袋子取了一颗灵元石摊在手心,对陶竹叶笑道:“陶兄,小小薄礼不成敬意,礼轻情意重,此礼于你而言或许轻了,于我而言却是极重的,毕竟我穷啊,你可莫要嫌弃才是。”

陶竹叶笑容有些僵硬,伸手要接过,又绽放笑容:“不嫌弃,不嫌弃,往后多来……”

韦落收回,走去交到陶苑手上,“亲兄妹,给谁都一样,还是小陶苑可爱,给小陶苑钱,我都觉得值,开心。”

“谢谢韦落大哥。”

陶苑接过灵元石,欢快不已,喜滋滋的道了一声谢,然后一一介绍对韦落而言较为陌生的人。

老者是陶家老太爷陶官伦,男子竟是陶官伦孙子陶礼,也就是陶苑和陶竹叶的爹,至于那女子,却是陶竹叶的未婚妻,方晓!

韦落便忍不住感慨,陶竹叶这样讨人厌惹人嫌的混蛋玩意都有未婚妻的啊?

陶家嫡亲皆在,那么,陶苑和陶竹叶的爷爷呢?韦落脑海掠过如此想法,又蓦然惊醒,这是在仙魔战场前沿,缺兄寡弟都是常态了。

“这位便是小陶苑时常念叨的韦落大哥了啊,精气神不错。”

陶官伦在跟陈儒风对弈,韦落来时已经停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韦落身上,笑容和蔼可亲,如今得了说话的机会,便如此说道。

韦落乐呵呵道:“小陶苑真的常念叨我啊?真好,开心啊,不枉我见面就送一颗灵元石,这东西啊,我也不多的。”

陶官伦笑容微微一僵,眯眼道:“你有什么可开心的呢?”

“这么可爱,这么好看的一位小姑娘挂念我,这难道不是十分值得开心的事吗?”韦落严肃认真道。

陶官伦、陶礼、陶竹叶三人面色齐齐一黑,陶苑则笑露了满口小碎牙,忍不住双手捧着脸颊,轻轻摩挲。

方晓在一旁掩嘴轻笑,顾目流盼,颇具风情。

陈无端险些便要痛骂韦落臭不要脸,可想到陈儒风在场,便咬牙忍住。

钟粼光却用肩膀撞了撞他,低声道:“以前韦落不是这样的。”

“他什么狗样关老子屁事?”

“狗蛋啊……”

“狗蛋也是你叫的?信不信我翻脸啊?”

“陈先生在这呢,你戾气不要这么重。”

陈无端瞥了钟粼光一眼,目光凶狠,自行挪到一边,面无表情。

“韦落啊,小陶苑还是一个孩子啊。”陶官伦意味深长的道。

韦落点头,认真道:“有些教学,是该从孩子抓起的。”

陶官伦目光如炬,料想这厮是在装傻充愣,这种不稍逊,爱耍小聪明的小子,该敲打敲打啊。

“听说你对弈挺能耐,来一局?”陶官伦对韦落笑道。

韦落摇头如拨浪鼓,“您老辣沉淀,棋力绝伦,小辈就不献丑了,这是以卵击石啊,我不蠢的。”

陶官伦便转头望向陈儒风。

陈儒风耸耸肩。

陶官伦便又道:“我听陈先生说,你棋力不逊色于我,你却这般说,莫非是陈先生诓骗我?”

韦落看向陈儒风,见后者面带笑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下纳闷,若说是陈先生诓骗了这老货,自己岂不是对陈先生不敬?可若说不是,便是承认自己棋力不逊色于这老货,非要对弈一局不可了,真阴啊。

他斟酌一下,便笑道:“倒不是说陈先生诓骗前辈,只是陈先生抬举晚辈罢了。”

“这话我可不敢苟同。”

陶竹叶跳出来,笑嘻嘻道,“我是亲眼所见,韦兄棋力老辣惊人,陈先生倾力而为还是落败,像极了一个浸淫棋道千年的老狐狸啊!我是甘拜下风,五体投地的,谓之神仙手段亦可也!”

捧杀,这是明目张胆的捧杀啊。

韦落眼皮直跳,何至于此?瞧瞧周围人的目光,感受这阁楼气氛,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陶官伦目光锐利,笑里藏刀道:“韦落小兄弟啊,你这就不厚道了。不给老夫面子啊。”

“太爷爷,您这是干嘛呢?韦落大哥不想下棋便是不想下棋了,何必逼迫人家呢?这多不好啊!”陶苑走到韦落身侧,目视陶官伦,语气幽怨道。

陶官伦老脸一黑,便有些悻悻,目光望向韦落,意味深长。

韦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这老货怕是要起什么坏心思,可是,这风头真不能出了,否则,难保这坏老头不出什么搜魂探灵术。

他将目光转到陈儒风身上去,眼睛一眨一眨,仿佛会说话,陈先生将我们喊来,却怎的冷眼旁观这老货刁难我呢?这让我们如何待得下去?

“陶家主,我们还是先了结此局吧。”

陈儒风指了指棋局,笑容温和,自有一番气度,又转向韦落,“你也可以看看。”

韦落感觉寒意退去,心头莫名轻快,点了点头。

陶官伦收回视线,跟陈儒风继续对弈。

陈儒风道:“陶家主,可莫要分心啊,不然得输。”

“老夫输不起么?”陶官伦振奋精神,哼了一声。

“我怕胜之不武。”

“冲你这句话,无论如何,这局你输定了。”

二人棋局厮杀,战况汹汹惨烈,在旁众人安静观战,氛围凝重。

陶苑忽然扯了扯韦落衣袖,韦落看向小姑娘,见小丫头朝楼梯口指了指,大眼睛眨巴眨巴不停,让人看得心都要融化了。

韦落重重点头,顺着陶苑的力气而行,悄然走向楼梯口。

钟粼光自是紧紧跟着。

陶官伦举棋动作微微一滞,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陶家主,莫分心,要输,要输哦!”陈儒风见陶官伦如此状态,不由连声提醒。

陶官伦笑了笑,心平气和起来,扭头看一眼陶竹叶,眨眨眼。

陶竹叶点点头,一烟溜到了楼梯口。

方晓左看看右看看,向陶礼盈盈一礼,便追着陶竹叶去了。

陶礼点头致意,儒雅淡然,竟有一丝陈儒风的气质。

阁楼一下子跑了几个,只余陈无端和陶礼观棋,显得空荡荡,对弈的二人却似不受影响,依旧厮杀激烈,难解难分。

“啊呀!痛快呀,观棋太无趣了,老早就想下来透气了呢,太爷爷非说观棋也是一种磨砺,尤其是看他们这两个世间一等一的顶尖棋手对弈,唉,惆怅啊,太爷爷太目中无人了,须知天大地大,一山还有一山高,天外还有更广天……”

陶苑似有若无的欢快声音传来,一时意气风发,一时哀叹惆怅,可以想象小丫头摇头晃脑,愁容满面的模样。

陶官伦黑着老脸,哆哆嗦嗦道:“这臭丫头,非议老祖,该打屁股!”

陈儒风笑眯眯道:“这我不能答应啊,我徒儿很乖的,实话实说嘛,国度朝堂都不因言获罪呢。”

“因言抄家灭族的还少么?”陶官伦似笑非笑道。

陈儒风笑而不语,不争这个,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完没了的,何必呢?

“赶紧落子了喂!”

……

陶苑下了阁楼,张开双臂跑来跑去,欢呼雀跃,犹如脱离牢笼的笼中鸟,向韦落低声嘀咕一通,便双手叉腰,摇头长叹。

韦落便忍不住笑道:“声音再低,你师父和太爷爷估计也能听到。”

陶苑连忙捂住嘴巴,贼兮兮仰头看一眼,又对韦落眨眨眼,笑容灿烂。

韦落恍然点头,这丫头故意的,实在是蕙质兰心啊。

“韦落大哥,我带你逛逛这陶园,这可是我家老祖宗的手笔,尽心设计,又暗合天地自然,风景宜人,且有阵法韵律,妙不可言。”陶苑漫步而行,左指指右指指,絮絮叨叨碎碎念,声音语调能跟圣灵鸟媲美,如此美好。

韦落听得入神,连连点头,不时赞叹一声。

陶苑忽然回头,盯着陶竹叶:“哥哥,你跟来干嘛?你应该跟晓姐去玩的。”

陶竹叶斜眼看着二人,目光逡巡,一直如此,直到陶苑回头瞪眼,才正了正眼神,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冷然道:“我亲妹都要被人拐走了,心焦如焚,我哪有心情谈情说爱?”

陶苑瞪眼道:“什么被拐走了?什么意思?”

“没意思!”陶竹叶冷哼一声,也瞪眼道,“你这是嫌弃亲哥呢?这谁一来,你就这般,让人心寒啊。”

陶苑轻叹摇头,“跟你说不通了。”

她转向韦落,一脸郁闷道:“韦落大哥,你说我哥哥这是干嘛呢?”

“吃醋呢。”韦落感慨道,“我都觉得你像我亲妹,要是我也有这样的亲妹就好了。”

“想得美呢!”陶竹叶怒道。

陶苑喜滋滋,重重咳一声,说道:“韦落大哥,陶竹叶是我亲哥,这是血缘关系,改变不了的,咱们也就算是师兄妹关系,不如血缘亲的。”

“所以说可惜嘛。”韦落继续感慨,“不说这个,我们继续逛陶园。”

“嗯嗯!”陶苑重重点头,跟韦落走在前头,蹦蹦跳跳的。

陶竹叶冷哼一声,凝视韦落的背影,如视仇寇。

钟粼光便躲得远远的,以免被殃及池鱼,自己目前还是幼鱼,不堪一击的。

“这韦落还真会讨小陶苑欢心啊。”方晓轻笑一声,“竹叶啊,你这样跟小陶苑说话,只会让她越来越疏远你的。”

陶竹叶精神一振,转头问方晓:“那我该如何?”

方晓目光悠远,“我得想想。”

“不必想了。”陶竹叶忽然抬手,笑道,“如此便好,我喜欢这样,我们感情深着呢。”

“……”方晓扶额,头疼……

第五十三章 不愿英年早逝

陶苑带着韦落逛陶园之际,茶花女小镇外的天际划过一道虹光,悄然落下,一声剑吟清脆,落入剑鞘之中。

一位如仙女子提着宝剑,面色苍白,缓步走入了茶花小镇,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这位仙女不免惹人频频侧目。

“咦?那人竟在镇上?”

少女神色惊讶,目光闪烁,微微抬目,一缕光芒掠过,目光便越过重重阁楼房屋,落在一处大宅子之上,下方却是一片迷蒙。

“既有如此缘分,便顺天之意了吧。”

少女轻笑,步履轻快,往那处大宅子走去,左拐右转,倒是得绕些路,大街小巷,纵横交错。

她竟在一条巷子中遇到了几个泼皮无赖,而这几个泼皮无赖竟是极有眼色,连迷醉之色都极尽收敛,几人贴墙让路,笑容憨厚。

少女一路来到了陶宅,看了片刻,便又悄然退去。

此后,又有一朵祥云飘飘忽忽而至,往陶园坠去,有光晕荡开,令祥云烟消云散,一位身穿道袍的男子张开双臂一路下坠,落入一处阁楼之中。

道袍男子的出现,令阁楼氛围陡然压抑,众人侧目,凝视来人,下一瞬,气氛便又轻松下来。

“栾禾风,你这是私闯民宅啊!”

陈儒风捏着棋子,摇头叹息,一脸无奈。

栾禾风道:“都那么熟了,何必扣这种帽子给我呢?让人心寒呐!”

“道兄,陈先生非我对手,你我可否对弈一局?”

陶官伦抬头看向栾禾风,笑意盈盈,摩挲着棋子,落入棋盘,信手捏来,对这位仙风道骨的俊美道士挑衅起来。

栾禾风摇头如拨浪鼓,指了指陈儒风,笑道:“陈兄善于藏拙,你未必是他对手,你们再好好玩一玩吧。我寻小陶苑玩去了!”

他衣袖飘摇,化作一缕清风散去。

陶官伦拍案而起,“混账东西!都想抢老夫的小陶苑!王八蛋!我不答应!”

老头子气咻咻,一纵而起,跃出了阁楼。

陈儒风看着一片狼藉的棋盘,眼角抽了抽,喊道:“陶家主!你都要输了啊!”

“此局便当老夫输了好了!”

老人声音远远传来,陈儒风听了,无奈摇头,干脆也走了,他与陶礼一前一后跃出了阁楼,踏风而去。

阁楼中只留了陈无端,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跑到棋局旁的案几蹲下来吃起了瓜果糕点,津津有味,大人物走了,如今吾为尊也!

……

陶官伦在自家藏找到了自家重孙女,小丫头正向韦落介绍藏书,有地理文学,有话本杂史,有洞天秘境的相关信息书籍,还有一些简单的术法秘本,有圣贤理论。

小丫头捧着一本书,兴冲冲的跟韦落讲解,说的是一处奇景,号称小九幽,地有无底洞,四方水流齐聚,永远填不满,据说有大道加持。

陶苑昂首挺胸,说自家太爷爷答应要带她去瞧瞧,她心向往之,还说,若韦落大哥想去,她可请太爷爷一起带上,太爷爷最是疼她,这种小要求,不在话下。

陶官伦就重重咳了一声,惊到了陶苑,小丫头立即眉开眼笑,上前拽住老头子的手笔,仰首娇笑,融化人心。

“我的乖……咳咳!”

陶官伦下意识露出慈祥笑容,想要抱起小丫头,转念一想,便又忍住,板着一张老脸,呵斥道,“你这小丫头,好不晓事!藏书阁是重地,怎能带外人前来?”

陶苑笑嘻嘻道:“韦落大哥不是什么外人,跟我没有师姐弟之名,却有师姐弟之实,将来谁飞黄腾达了,都是要照拂对方的。”

“什么?”陶官伦失声道,“还要照拂对方?!”

陶苑吓了一跳,期期艾艾道:“有……有什么问题吗?”

陶官伦目光严厉的看向韦落,转头对陶竹叶沉声道:“我是怎么跟你交代的?啊?”

陶竹叶垂头丧气,摊手道:“我不能干涉太多,不然她不认我这亲哥,我怎么办?”

“不争气的东西!”

陶官伦骂了一声,对陶苑道:“小陶苑啊,你们还不是师姐弟呢,不要这么亲近,一来惹人闲话,二来,他涅月门弟子太容易英年早逝,结交了便是虚度光阴,浪费感情,正如你那么丁点大的时候,要养一条狗一样,这不就被人偷偷煮了吗?瞧你哭的啊。一样的道理啊,跟涅月门弟子做朋友,到时候像那条狗一样早死,你说亏不亏?”

陶苑听得有些懵,竟然觉得有一些道理。

韦落面色一黑,这老货骂人呢!变着法的来损人,指桑骂槐,谁是狗了?谁早死了?放你的老狗屁吧你!

韦落腹诽不已,陶竹叶听了,却眉开眼笑,乐不可支,姜还是老的辣啊,老头子句句珠玑,不愧是老头子啊。

“太爷爷,韦落大哥不会轻易死掉的。”陶苑想了想,认真的道。

陶官伦呵呵一笑,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道:“你太爷爷我略通命算占卜之道,看这韦落,就是早夭之相!”

“啊?”陶苑面色微变,忧心忡忡起来。

“陶家主的命算占卜之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啊!”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却是栾禾风在说话,语气透着一丝震撼之色,神情也颇为浮夸。

陶官伦目光扫掠而去,栾禾风眼眉一挑,彼此眼神碰撞,似有火花四溅。

“坏……”陶苑见到陶官伦,张口便喊,又及时收口,笑道,“道长,你命算占卜是厉害的,你说说看啊,我太爷爷是不是错了?”

陶官伦对栾禾风露出了笑容。

栾禾风目光转向韦落,仔细看了看,面色越来越凝重,便沉声道:“你太爷爷所言不虚啊!”

陶苑便惊呼出声,向陈儒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陈儒风便笑道:“命数之事,我向来不信的,若真有劫难,便拼命修行,有了力量,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陶苑一副深受鼓舞的模样,跑去安慰韦落。

陈儒风迎来了陶官伦和栾禾风幽怨得目光,他便笑脸相迎,真不知这二人暗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真是黑心不要脸啊,这样诓骗一个小姑娘。

韦落倒是不见慌张之色,跟陶苑探讨修行之法,如何能快速进步,如何能夯实基础,在已知的手段中,衍生更多未知手段。

二人旁若无人,旁人也不觉得尴尬,陶官伦倒是目光越来越深沉,他忽然插话道:“我可以给韦落喂拳,金刚百炼,废铁能锤炼成精铁,无坚不摧,便是千锤百炼而来,我观韦落气息圆满,体质亦如此,这是平衡圆满,却都有提升空间,只要被我铁拳锤炼,这体质毕定如精铁往神钻靠拢一般,基础牢靠,天下无出其右也!”

众人目光便齐聚老人握起的拳头上,其五只枯瘦,却透着金属质感,握在一处时,便如精铁神锤。

钟粼光战战兢兢走到韦落旁边,碰了碰韦落手臂,低声道:“老人家这是瞧你不顺眼,要捶死你嘞!”

韦落不为所动。

陶苑却小脸煞白,嘀咕道:“这……这会不会将人捶成肉泥啊?”

“这个主意好!”韦落忽然抚掌,赞叹道,“如今我只能循规蹈矩,修炼提境,若是有此法锤炼,必定能破而后立,涅重生!”

众人便又侧目。

陶竹叶对韦落投去怜悯的目光,认真道:“韦兄,你有何想不开的呢?已经活得如此困苦,何苦还要闹腾得自己活不下去呢?”

韦落认真道:“因为我不想英年早逝。”

他转向陶官伦,躬身下拜,“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陶官伦愣了愣,随即握拳咔咔响,笑道:“老夫一定好好指教你。”

栾禾风赞叹道:“英勇赴死,将来成了厉鬼,必有一番成就!”

“大父,今日来了几位贵客,我这就让人去摆酒席招待客人,可否?”陶礼走到陶官伦面前,语气温和。

陶官伦撇撇嘴,本想说算个屁的贵客,可转念一想,这不是在小陶苑面前堕自己威严吗?万万不可啊,念头及此,他点了点头。

陶礼便迈步离去。

陈儒风转望栾禾风,忽然问道:“道兄,日月门盛事,此去想来不会错过,不知有何感想?”

众人闻言,便都侧目,显得兴致勃勃。

“仙女打架,厉害!真厉害!”

栾禾风抚掌赞叹,“有一位玉清通玄教的顶尖天才跟日月轮殿的顶尖天才在日月门西北面一座小镇前决战,当真是可怖,我当年都是远远不及矣!”

“竟有这等热闹瞧?”陈儒风惊讶,“用神通重现一遍如何?”

“我想不必了。”栾禾风笑道,“不久前,镇上的仙女打架,打到了镇外,就是此二人,手段相类,不过,却有些蹊跷,那玉清通玄教女弟子似乎又受创了,我都瞧不出她中招的端倪,太诡异了。”

听到此处,韦落不由竖起了耳朵,脑海中掠过罗仁柠的俏脸印象,不得不说,这位少女容颜绝色,真是容易勾魂夺魄啊。

陈儒风凝目道:“莫非是日月轮殿的高层暗中施了什么术法?”

栾禾风摇头道:“想不通,想不通啊,我更想不通的是,她竟还跑到了陶宅门口转了一圈,否则,我未必有入门一叙的想法,哈哈……”

众人不由相视,露出不解神色。

“玉清通玄教可是享誉天下的顶级道门啊,顶尖天才,女弟子?什么模样,我倒想见识见识……”

陶竹叶摩挲下巴,眯着眼睛嘀咕,腰间软肉忽然一痛,他木然看向一脸嗔怒的方晓,突然垂头丧气。

“坏道士,你在跟踪仙女姐姐?!你意欲何为?”

陶苑瞪着栾禾风,一脸惊恐,仿佛在看街上的流氓泼皮无赖。

这一声呼喊,令众人皆是侧目,看向栾禾风的目光,都有些古怪,可不是嘛,这厮竟从日月门西北面小镇跟踪少女至此,这是什么心理和行径?有何意图呢?细思极恐。

第五十四章 陶苑的小伙伴们

道士栾禾风是大修士,道门高人之一,仙风道骨,不沾尘埃,他目光悠远,摇头长叹:“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究竟在想什么?玉清通玄教是我道门一支,有数的顶尖教派之一啊,其门下弟子呢,怎么说也跟贫道有些渊源,不能坐视她遭人毒手,一路护送,有何不可呢?”

众人恍然,便收回目光。

陶苑还是斜视栾禾风,目光闪烁,一脸怀疑,她向来不惮以最大恶意揣度这个坏道士的。

栾禾风便瞪一眼过去,面露凶恶状。

陶苑撇撇嘴,不怕这坏道士。

“小陶苑啊,贫道近来悟得了一门大仙术,威力无穷,尤其对小孩子的成长有极大好处,这是久炼之法,可令身躯得天独厚,化作大道之子一般的体质,还有一式爆发招术,学成了轻易越境杀人,你要不要学啊?”

栾禾风眼珠子转动,突然露出笑容,对陶苑挤眉弄眼,双手叉腰,洋洋自得的吹嘘起来。

“真的?”陶苑将信将疑,惊讶不已,这厮如此能耐?什么仙术这么强?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可是陶苑诶!”栾禾风痛心疾首道。

陶苑一翻白眼:“你骗我还少吗?”

栾禾风哈哈大笑道:“百次骗,一次真,你就赚大啦!”

陶苑嗤之以鼻。

这时,韦落开口道:“小陶苑,你就学了吧,学了就教我,我也想见识这仙术神通。”

陶苑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想得美,我不愿教了。”栾禾风冷笑一声,对韦落嫌弃得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谁稀罕啊!哼!”陶苑冷哼一声,摆摆手道,“你们不要打扰我跟韦落大哥研究学问啦,去下棋啊,你们待在这里不好,我们不自在。”

陶官伦和栾禾风面色均是一黑,陶竹叶摸了摸鼻尖,摇头晃脑。

“小陶苑啊,枉我那么疼你啊!你……”栾禾风捂住心口,转头对陶官伦道,“陶家主,你教育孩子有问题啊,才这么丁点大的小丫头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陶官伦黑着脸,一言不发。

陈儒风打圆场道:“给孩子们留点空间嘛,我们杵在这里太窘迫啦。”

“不窘迫,一点都不窘迫。”栾禾风笑呵呵的,斜眼看着韦落,后者也露出了笑容,温暖和煦,给人一种憨厚感。

“韦落大哥,咱们不理他们。”

陶苑见韦落对地理书籍比较感兴趣,就挑了一本,领着韦落下楼,一边翻着书讲解。

韦落听得认真,不时点头,身后跟着一支队伍,有老有少,氛围诡异,钟粼光受不了陶官伦和栾禾风锐利如刀的目光,走到了最后,一脸茫然,不能理解这些人究竟什么意思。

有意思吗?

陶竹叶觉得无趣,牵手方晓悄然退走,谈情说爱去了。

陶官伦和栾禾风却是一路跟到了尾,直到陶礼前来告知,宴席已经备好,随时可入席。

酒足饭饱后,陶苑便又领着韦落和钟粼光出门,开开心心,十分欢快,说是带他们见见她的朋友。

韦落自是无可无不可,今日不理修行事也并无不可,而且,修心即修行。

老头子和道士这次倒是不曾尾随。

陈儒风说近日有所领悟,道士既然来了,便三人一起坐而论道。

……

陶苑走出陶宅,从钱袋子取出一个软玉小人,即是鬼灵物。

小姑娘朝鬼灵物喊道:“帮我喊宁无鞠和赵天桥去一趟魏无锋家里!”随后扬手一抛,软玉小人飘飘忽忽,犹如云团,却疾飞如电而去。

“韦落大哥,宁无鞠是宁家嫡女,赵天桥是赵家嫡子,家里都有大修士,扎根小镇十年数十年了,魏无锋却是凡夫俗子,父母都是北面陈国的难民,是方家的短工。”

陶苑一边走,一边向韦落介绍她的小伙伴们,说到魏无锋的时候,小姑娘便有些怅然,似乎对那个魏无锋很是同情,语气低沉,“魏无锋木讷怯懦,老是被人欺负,我是看不惯的,便帮了他,跟他做朋友,不许人欺负他。我跟无鞠和赵天桥玩得来,是好朋友,他们起初并不认同魏无锋,后来还是我说服了他们,大家一起玩,慢慢的就熟悉了。”

“魏无锋一心想要拜入涅月门,却一直遭到拒绝,说是天赋太差,我瞧他伤心,便不忍心,要请太爷爷帮忙,太爷爷也说命数天定,无可奈何。”

陶苑唉声叹气,絮絮叨叨,“无鞠跟我说,我们是修行者,寿命悠长,能活得久,魏无锋却只有短短百年左右的时光,将来必会看着他老死,让人伤心,倒不如尽量疏远,免得将来生离死别。韦落大哥,你觉得无鞠说得对不对?”

韦落感慨道:“自是极对的,可也不用刻意回避,佛曰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都经历一遍,有了阅历,有了想法,对于修心是有好处的,入世出尘,得到失去,都是一种心灵冲击,若都能平静面对,便是悟了。”

陶苑皱起了小眉头,还是很可爱,她嘟囔道:“韦落大哥,你怎么跟师父一样的说法啊?”

韦落便笑道:“你师父跟我理念相同,我也是要走读书炼心、一切皆修行的道路的,说法一样就对了。”

“师父说,漫天神佛,感情淡薄。”陶苑小脸严肃,“韦落大哥,你可不要学!”

“陈先生的理念,心怀天下。我如今在跟陈先生学东西,待人理念自然是潜移默化的,小陶苑,你不信我?”

韦落唉声叹气,一脸悲伤。

陶苑便有些慌神,连忙摆手摇头说“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就随口一说。”

韦落惆怅道:“这就是不信任我的体现啊……”

“这个,有点怀疑是正常的,韦落大哥,你不要这个样子嘛……”

“哈哈哈……逗你玩呢!”

“……”

古云巷,这是那魏无锋的住处所在巷道。

巷道尚算宽敞,可容纳五人并行,一条巷子有十多户人家,魏无锋家在巷中。

魏无锋家门是敞开的,一个小院,两间青砖瓦房,一位少年光着上身在院中练拳,呼呼喝喝,劲道十足,竟有呼啸之声。

陶苑探头探脑,见状便“呀”了一声,惊动了院中小少年。

小少年自然是魏无锋了,这小子长得倒还周正,就是黝黑黝黑的,精气神十足。

“陶苑,你怎么来啦?”魏无锋急忙穿衣,满脸局促,迎了上来。

“来看你啊!”陶苑笑着提起路过蜜饯铺子买的蜜饯,抖了抖,“顺便介绍两个新朋友给你认识一下。”

“你又有新朋友啦?”魏无锋惊讶,目光落在韦落和钟粼光身上,目光微微有些暗淡,更多的是惊奇,这两位新朋友年龄太大了啊,他看着陶苑,眨眨眼,目光有征询之意。

“这是我韦落大哥,跟我师父请教学问的涅月门弟子,他很厉害的,或许能教你一些东西,让你获益匪浅。”陶苑抬手往韦落处一引,语气欢快,随后是钟粼光,就说是韦落大哥的挚友。

魏无锋给二人见礼,并埋怨陶苑来就来,干嘛还带东西,陶苑回答他说是自己要吃的。

请陶苑三人入了院门,搬了小凳子到院中让三人坐下,魏无锋这才严肃认真的对韦落和陶苑说:“我前几日在街上遇到一位高人,他传了我练武之法,我觉得受用无穷,虽然我找不到他了,可心里已将他当成了师父,不需要再让人教东西了。”

陶苑愣了愣,跳起来比划比划,拳头虎虎生风,然后对魏无锋道:“就是刚才你练的这拳?”

魏无锋点了点头。

陶苑嘀咕一声,很一般嘛。

魏无锋笑而不语。

韦落忽然问道:“可有秘籍?让我看看?”

魏无锋眼眉一挑,看向韦落,沉默不语,这人太无礼了吧?开口就要看人家秘籍?

陶苑和钟粼光都是满心疑惑,韦落不像是那种会觊觎他人宝物的人,尤其是一本武功秘籍。

韦落笑了笑,跳起来,打了一套拳法,犹如龙腾虎跃,气势磅礴,身如烘炉,气血灼灼滔滔如海浪翻腾。

“他……他……”魏无锋一蹦而起,目瞪口呆,指着韦落,手指颤颤,一脸震惊。

“这拳法好像是魏无锋刚才打的拳!”陶苑惊讶出声。

“这耍猴算的家伙是谁啊?”

院门走入一对金童玉女,那童子捏着两颗金珠转来转去,神态随意,开口有些肆无忌惮。

韦落收拳,瞥了那对金童玉女一眼,咧嘴笑了笑。

“哦呦,还是一个傻子嘞。”童子瞪眼,走向陶苑,便是笑容满面,他肩上的软玉小人一跃而起,落到了陶苑肩上。

陶苑取出钱袋子打开,软玉小人便落入其中。

她栓好钱袋子,起身怒视那童子,肃然道:“赵天桥,这是我韦落大哥,涅月门弟子,你说话小心点啊。”

“啥?你认了一个大哥?还是涅月门的?”

赵天桥斜睨韦落,目光轻蔑,神色不虞道,“陶苑,你喊我们来,就是要让我们知道你认了一个涅月门弟子当大哥?”

韦落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似乎这小孩子对涅月门弟子颇有成见啊。

金童玉女的玉女想必就是宁无鞠了,小姑娘精灵可爱,眼睛乌溜溜转着,仿佛会说话,水蒙蒙的,似有一泓清泉流淌,涤荡心灵。

“赵天桥,你不要这样子,能让陶苑认同的人,一定不差的,不要一棍子全撂倒所有涅月门弟子啊。”

宁无鞠走到陶苑近前,对韦落微微一笑,暖入人心。

韦落点头致意,笑道:“都是好孩子啊。”

赵天桥冷哼了一声,神色不屑。

韦落也不在意,转头对魏无锋道:“你这拳法还是不要学了,我另外教你一套拳法,如何?”

他隐约记得,这套拳法是他创立的,对应的秘籍口诀,也是他编撰的。当初他偷学万家法钻研,触类旁通,编撰了许多他当时认为不入流的法诀和秘籍,更尝试以普通秘籍藏魔性功法,普通人练了,久而久之便影响其心性,最终走入魔道。

这类秘籍有许多,大抵是提供给修道无望的寻常百姓和修为难以寸进的修士修炼的,即便是仙城境的大修士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试想一下,若这等秘籍散布天下,千万人修习,潜移默化之下,岂不是天下遍布了魔教弟子?佛道两家和仙门衍生的数个顶尖教派纵有屠灭所有修魔者的实力,也不能施行。

到时候,妖魔潜入天下各洲,便是轻而易举,而且还可不断魔化天下各洲不得志之士和寻常困苦百姓!

韦落当初只是恶作剧一般的想法,实在是被归入妖魔一类时,心气难平,并且遭到追杀,怨气冲天,便那般做了。

如今见到一个小孩子修炼这等秘籍功法,韦落岂能不阻止?那传授秘籍之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要!”魏无锋昂起头颅,傲然道,“那高人便是我师父,书上说了,这是知遇之恩,学了师父的本事,便不能随意学别人的本事了,更何况,这得抛掉师父教的本事,这是万万不能的。”

韦落有些愕然,竟觉得这小子说的好有道理啊。

也罢,反正魔化就魔化吧,只要低调一点就好了,虽然这厮看起来不像低调的人。

第五十五章 我心有明月,我心无风

“魏无锋!说得好!”

赵天桥连连鼓掌,乐不可支,也不知他在乐什么。

嗖!

陶苑投了一颗蜜饯给他,喝道:“闭嘴,少说话!”

赵天桥伸长脖子,一口叼住,吃得津津有味,“真甜呀,熟悉的味道,这是宁记铺子买的吧,无鞠家的,百吃不厌呐!”

小孩子垂涎三尺的模样,看向宁无鞠,目光充满赞许和欣赏意味。

宁无鞠对赵天桥竖起大拇指:“你将来一定是一个大才!”

赵天桥洋洋得意,又瞥向韦落,老气横秋的问道:“听闻最近涅月门考核门下弟子的修为战力,不知这位韦落大哥得了第几名啊?”

这事啊,陶苑早就问过了,她当时是又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如今听赵天桥问起,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她立即抬手道:“我韦落大哥得了七境第一名,大出风头,将来前途无量!”

赵天桥斜眼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陶苑便有些急了,挥手道:“喊你家七境修士来,让韦落大哥砍几剑你就知道了!”

“不要,太麻烦。”赵天桥挥挥手,“去玩吧,不要闷在屋里,太无趣了。”

宁无鞠连连点头道:“去放风筝,捉鱼,烤肉,然后练拳,练术法……走走走……”

“我就不去了,我还要练拳呢。”魏无锋露出迟疑犹豫之色,想了想,便毅然拒绝。

宁无鞠兴致索然,看向陶苑,也不说话。

“魏无锋,你这样无异于是闭门造车啊。”

陶苑摇头道,“韦落大哥通晓此拳法,能教你的,你们或许是得了同一位高人的传授也未可知,这可是师兄弟情谊了,韦落大哥指点你,跟你师父指点你并无区别。”

魏无锋愣了愣,看了一眼韦落,还是毅然摇头:“我想靠我自己!”

“好志气!”

钟粼光抚掌赞叹,“跟我当初一样,可惜,道途坎坷,崎岖难行,最终还是原地踏步。”

魏无锋面色涨红,昂首挺胸道:“我练拳极是顺畅,快意之极,我师父说这拳法天生适合我,乃是为我量身打造的,绝对不是你能比的!”

“哦!如此甚好,助你一日千里如旋风。”钟粼光朝魏无锋微微拱手,笑容可掬。

魏无锋回礼道:“我谢谢你啊!”

陶苑也就不再多劝,这就像她找到了新玩具一样,非得玩腻了不可,谁来都不顶用,谁也叫不动,能理解。

她将蜜饯留下,然后率先挥手,呼啦一声,一群人出门,两位少年,三位童年,往巷道外杀去。

魏无锋留在原地,怔了许久,从怀中摸出一本书籍,书名《地火神拳》,他翻开后,脱去衣衫,呼呼喝喝的练了起来。

一行五人并未掀起什么动静,却有人探头探脑,从自家院门往外瞧。

有一个鼻涕吊在唇边的孩童扶着院门看着赵天桥摩挲着的两颗小金珠,眼睛直勾勾的,下一刻便被一位妇人拽回,低声呵斥:“这些可是老爷们家里的小少爷小闺女,冲撞了可饶不得你!”

原本还安安静静的孩童哇哇大哭起来,两条鼻涕虫哧溜滑入口中,又猛的咳出,竟然差点飞到了赵天桥的脸上。

“这娃儿不得了啊,改天叫我爷爷过来收做家仆,传他几手绝学,狮吼功一定要有。”赵天桥啧啧赞叹。

陶苑看了看粘在墙上炸开的鼻涕虫,赶紧将蜜饯吐了,呸呸几口,飞快窜出巷子。

宁无鞠也是如此。

出了巷子,来到大街上,宁无鞠沉声道:“陶苑啊,下次让魏无锋来我家你家天桥家都可以,知道不?”

陶苑苦恼道:“他不肯来啊。”

宁无鞠便沉默了,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管这个,咱们赶紧出发,晚了家人得拎咱们回去,那太难堪了。”

“走走走,再去买点蜜饯糖果。”

赵天桥兴冲冲的道,“无鞠带头,直接拿。”

宁无鞠握拳道:“我打爆你狗头!”

赵天桥悻悻道:“我买,我买……”

一行人果真去买了蜜饯糖果,又买了风筝等物,出了小镇往东走,一路飞奔十数里,到了一处湖泊。

湖边有人钓鱼,也有小孩子放风筝,扑腾水,竟别有一番热闹景象。

突然有小孩怪叫,扑腾着水,惊骇欲绝的怪叫:“水怪!有水怪啊!神仙救命啦!”

哗啦!

一个汉子从水里钻出,披头散发,哈哈大笑,咿咿呀呀道:“水怪!我就是水怪!”

小孩子便哇哇大哭,扑腾过去对汉子拳打脚踢,惹得汉子更是一阵狂笑,叉腰得意洋洋。

宁无鞠呼喝着扯着风筝狂奔,一只蝴蝶风筝就迎风飞舞起来。

陶苑在宁无鞠身旁呐喊助威,声音悦耳娇脆动人,欢快亦如小蝴蝶。

“真好。”

韦落面露笑容,从怀中摸出了一本书,高唱道:“银盘水面有俗人,玉镜天心难相映。”

“湖光秋月两相合,潭面无风镜未磨。”钟粼光在旁轻吟一声。

韦落惊而望去,见钟粼光遥望湖泊对岸,怔怔出神,竟有一丝出尘气质,不由露齿一笑:“白日无月,今日有风。”

“我心有月,我心无风。”钟粼光双手负背,气质儒雅。

“愿你言出法随,心想事成。”

“谢谢吉言。”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俩二傻子!可要笑死我了。”

身后传来一个天籁之音,二人浑身一个激灵,一边惊悚,一边惊艳,齐齐跃起旋身,瞪着身后人。

“我的娘嘞!仙女!”钟粼光大叫一声,连连后退,呼吸急促,心跳如雷。

韦落则是面色凝重,抱拳道:“罗姑娘,许久不见,实在太巧了,竟然在此相遇,真是天意啊。”

“你们认识?!”钟粼光失声,猛然摁住韦落肩膀,沉声道,“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没了没了。”韦落连忙摇头。

罗仁柠笑道:“不巧,我专程找你的。”

韦落干笑,肩膀传来痛感,却是钟粼光手上加重了力道,他身躯一抖,从钟粼光魔爪挣脱。

“姑娘找我作甚?”韦落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跟我来一下。”罗仁柠向韦落招招手。

放风筝的陶苑见此情形,让两个小伙伴先玩着,自己跑回去,大喊道:“韦落大哥,你可莫要被狐狸精勾走了魂魄啊!呔!狐狸精!现原形!”

小姑娘捏着一枚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符文亮起光晕,光灿夺目,陡然抛向罗仁柠。

罗仁柠一挥手,符纸灰飞烟灭。

陶苑大惊失色,急忙蹬步刹住去势,双腿拖地而行,刮出两道痕迹。

南方雨水多,气候炎热,地质松软,陶苑是修行人,轻易刮出两道痕迹,险些杵入地里,一双绣花鞋脏兮兮的。

“你……你是什么人?”陶苑战战兢兢,神色惊恐。

“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妖啊?”罗仁柠似笑非笑道。

“对,对啊,你是什么妖?”陶苑摆开了架势,目光凝重,说话磕磕巴巴的。

那边的宁无鞠将风筝线塞给了赵天桥,飞奔过来。赵天桥扯着风筝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咬咬牙,拽着风筝线往回跑。

“谁敢欺负陶苑?!”

宁无鞠大呼小叫,取出一枚珠子,气势汹汹,作势要投向罗仁柠。

“天雷珠啊,普通品质都价值两颗灵元石呢,别浪费了啊。”罗仁柠向宁无鞠露出笑容,温暖和煦。

宁无鞠却感觉森寒彻骨,战战兢兢道:“别乱来啊,我有高人守护,你若伤我,被遭砍死!”

“这么危险!”罗仁柠惊道,“我倒想试试!”

宁无鞠大惊失色,捏紧珠子,严阵以待。

韦落摇头失笑道:“罗姑娘不要闹了,小孩子不经吓的。”

“好玩嘛。”罗仁柠摊摊手,转身缓步而行。

陶苑和宁无鞠便有些懵,搞不清楚状况。

赵天桥跑过来喊道:“喂,那么漂亮的姐姐是来干嘛的?”

陶苑和宁无鞠锐利的眼神就唰唰落到了赵天桥身上,惊得后者一阵汗毛炸立,干笑不已。

“那漂亮姐姐是来找你们韦落大哥的。”钟粼光语气飘忽。

三位小孩当即目视韦落,眼神诡异。

韦落笑道:“我去瞧瞧,你们要乖。”

说完,便往罗仁柠走去。

赵天桥朝韦落做了一个鬼脸,吐吐舌头道:“当我们是普通小孩吗?”

“啧啧啧,都是妖孽……”钟粼光啧啧出声。

……

韦落跟着罗仁柠来到一处僻静之地,随着少女停步,少年也停步,微风轻拂,少女秀发飘飘,果真如仙女下凡,一缕幽香掠过韦落鼻尖,少年竟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真香!

韦落暗赞一声,问道:“不知罗姑娘有何指教?”

罗仁柠回头道:“我去日月门跟龙贱人打了一架,要杀杀她的威风,报报仇,不曾想,暗中有人对我施了手段,是魔道手段,令我险些挨了龙贱人一印,我便飞速退走,随后发现身躯和灵魂都有诡异黑线缠绕,细微若无,难以根除,对我似乎毫无影响,我却不放心。”

“上次你手段高明,迥异常人,剑走偏锋,颇为神妙,因此,我想请你帮我瞧瞧,我如何能根除那些诡异之物,甚至,了解其奥妙。”

罗仁柠直视韦落,目光灼灼。

韦落一惊,不得不感慨,这姑娘竟是如此有魄力,涅月门北面几座小镇卧虎藏龙她不找,偏偏找他一个涅月门小弟子,可不就是有魄力吗?

第五十六章 魔灵养魂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时有微风吹拂,少女秀发飘飘,美不胜收。

韦落沉思良久,笑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不太信任,但我有绝对把握,只要你有异动,我随手捏死你。”

罗仁柠如此说,语气平淡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韦落笑容就有些僵硬,搓搓手道:“若是帮了姑娘,我有何好处呢?”

罗仁柠取出一个钱袋子,抖了抖,淡然道:“一百颗灵元石,如何?”

“就这么定了。”韦落以拳击掌,目光深沉道,“在何处何时开始?”

“你现在就跟我走。”罗仁柠怀揣灵元石,淡然道。

“我去交代一下。”韦落转身屁颠屁颠的小跑向钟粼光,让他照顾好三个小家伙,并向陶苑告罪,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然后回转,跟着罗仁柠走了。

陶苑目光幽怨,一直盯着韦落,让韦落尴尬不已,可一想到将要迎来的收获,便狠心不去看小姑娘楚楚可怜的模样和眼神,一烟溜跑了。

“韦落大哥被狐狸精勾走了!”

陶苑大喊一声,怒气冲冲,怨气冲天,故意让韦落和罗仁柠听到。

韦落回头笑了笑,喊道:“不会的不会的,等我赚了钱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陶苑哼了一声,跺脚道:“晓姐姐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果然如此!”

“这话我不认同。”钟粼光严肃道,“我独爱一人,向来如此。”

“你爱谁啊?”陶苑斜眼望着他。

钟粼光笑道:“我不告诉你。”

“呵呵。”陶苑嘴角扯了扯,大声道,“我看见了,你一直盯着那狐狸精,都要流口水了,你还好意思说你独爱一人?无耻不要脸!”

钟粼光黑着脸,感觉自己遭了无妄之灾,罢了罢了,毕竟是兄弟,替他承受点怨气并无不可。

赵天桥笑嘻嘻道:“各人有其缘法,何必强求呢?再说了,那等仙女……”

陡然发现陶苑目光凌厉瞪来,他话锋立即一转,“那种狐狸精,怎么会瞧得上那韦落呢?”

“你什么意思?”陶苑眯眼望去。

赵天桥急忙道:“不信你问无鞠啊!”

宁无鞠两眼望天,不言不语,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赵天桥扯着风筝线,飞速跑开。

“赵天桥!风筝被你扯坏啦!混账玩意!”

……

“罗姑娘,你真是神通广大啊,这都能找到我,厉害呢!”

韦落跟着罗仁柠走远后,忍不住感慨出声。

罗仁柠深深看了韦落一眼,直言不讳道:“你身上有我的定风珠,我寄宿了神念,还未散去,故而能感应。”

韦落呆了呆,苦笑道:“罗姑娘,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你放心,我并无恶意。”罗仁柠道,“只是懒而已,让其自然消散即可。”

“哦。”韦落点点头,无可无不可。

罗仁柠忽然伸手拎住韦落的衣领,一缕飞剑横空,她一跃而起,踩在剑身之上,呼啸而去。

“姑娘!这样不太好吧!”

狂风呼啸,韦落运转真气护身,大喊大叫。

“没什么不好,走路太慢。”罗仁柠说着,速度暴增,不过片刻,就来到了茶花小镇外,松手放下韦落。

韦落整整衣衫,长舒一口气,正色道:“罗姑娘,你让我站在剑上也可以的,我能稳住的。”

罗仁柠摇头道:“不行,我的宝剑会嫌弃你。”

“……”

韦落便一路沉默,犹如自闭一般。

罗仁柠将他带到了一家客栈,领入一间客房,有人目见于此,当场撞了房柱子,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直呼“羡煞我也!”

“需要什么药物吗?”

罗仁柠关门,询问韦落。

韦落摇头,罗仁柠便坐到床上,双腿跏趺,灵魂跃出头顶,目视韦落。

韦落瞧着少女灵魂,并无异状,便掐指捏印,施展天眼通之术,看到少女灵魂有丝丝似有若无的黑线缠绕,诡异至极。

“魔灵养魂!”

韦落面色微凝,这种手段,至少是仙域境存在所为,方能让罗仁柠这种天下有数的顶尖天才束手无策,而且,这种手段,他竟有一种熟悉之感。

他也曾钻研过这种手段,甚至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做了更改,并跟王轮雎讨论过,这种熟悉感太强烈了,仿佛便是融入过自己的理念一般。

莫非便是王轮雎暗中对罗仁柠出手?或者是他的徒子徒孙?

“能解决吗?”

罗仁柠的声音直入韦落灵魂,神色平淡。

“能的。”韦落回答,心里暗道一声,信手捏来尔。

不过,凡事低调,而且装得辛苦一点,艰难一点,显得劳苦功高,甚好。

“想必你也会道家清心诀……”

韦落刚开口,罗仁柠便淡然道:“莫非又是道士神魂跟菩萨神魂同时出力?”

“想来你已试过,不行。”韦落叹气道,“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清心诀是要念诵的,这能缓解魔灵侵蚀魂魄的趋势。”韦落说道,“魔灵养魂是魔教一位绝顶人物所创法门,能模仿侵入之人的灵魂气息,长年累月的汲取养分,更能随时造成灵魂不适,久而久之,不是被取而代之,便是魂飞魄散。”

“后来,经过一位高人改造,愈发坚韧顽强,难以根除,潜移默化同化灵魂,更是润物细无声,不巧的是,这类秘法我从一位魔教中人身上得到过,略有研究。”

听到此处,罗仁柠目光锐利的看向韦落,灵魂似有一柄利剑飞出,她冷声道:“你研究魔道法诀?”

韦落点头道:“罗姑娘不必如此,知己知彼罢了,况且,我看古书杂记有载,魔道曾盛极一时,连佛陀都研究了魔道,转化正道之力,成就无量金身,研究魔道而不入魔,坚守本心,不造杀戮,不就可以了?”

罗仁柠嗤笑道:“可又有多少人迷失了心智?堕入魔道,泯灭善念,令恶念壮大,危及众生!凭你这种心性,只会迷失自我,你以为你是佛陀么?”

韦落不愿与之争辩了,理念不同,有时候便是生死相向的局面,多说无益。

“姑娘言之有理。”

罗仁柠看了韦落一眼,似在说,算你小子识趣,然后诵念道家清心诀,灵魂圣洁,有阵阵光晕弥散,如清风拂面,提神醒脑。

韦落无奈,瞧瞧啊,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长得好看就能无理取闹吗?

解除魔灵养魂的方法有几种,对如今的韦落而言,轻而易举,只是要动用一些魔道手段,罗仁柠既然如此排斥,便只能光明正大的来了,好在他对这种手段极为熟悉。

韦落张开一手,雷云齐聚,滚滚翻腾,一道道雷线飞舞,环绕罗仁柠的灵魂,化作一座座小型菩萨金身,也有佛陀,道士,尼姑,方士,八臂神相,三首神相,皆在口诵佛经,只留了一道口子。

“罗姑娘,会佛法吗?”韦落忽然问罗仁柠。

“不会。”

“我猜也是如此,那就转运道家法诀吧,让灵魂发光,犹如佛光普照一般,让魔灵无所遁形,然后慢慢驱逐,我助你一臂之力,能加快过程。”

“我试试。”

罗仁柠沉寂片刻,灵魂立即荡漾光芒,果然如佛光普照一般,她高兴道,“果然发现了这魔灵,瞧我一一泯灭之!”

“若是你学了魔道法诀,便可炼化壮大自己,多好啊……”

韦落感慨着,突然感觉温度骤降,便迅速收声,笑道,“随口一说,也是实话嘛。”

罗仁柠灵魂爆发光芒,化作利剑,来回穿梭,便有若隐若现的黑线一一崩断,然后被剑光映照,消弭无形之中。

韦落看得神色一凛,他稍稍提点,罗仁柠便能自行解决,只能说,不愧是顶尖教派的顶尖人才啊。

魔灵几乎被罗仁柠绞杀干净,最后一缕被韦落的围三阙一之策诱出,被雷光法相包围,磨灭无形。

罗仁柠灵魂回归,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对韦落竖起大拇指,赞道:“手段高明,见多识广,佩服佩服。”

韦落收拢雷光所化法相,笑道:“罗姑娘过誉了。”

“你如此通晓魔道手段,莫非一边钻研,一边学了去,施展过?”罗仁柠将手臂搁在膝盖上,眯眼望着韦落,目光诡异。

韦落微微一惊,干嘛呢这是?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没有。”韦落回答,脸不红,心不跳,面色如常,泰然自若。

“听说过宁杀错不放过这句话吗?”罗仁柠笑道。

韦落沉声道:“这是恩将仇报啊!”

罗仁柠点头道:“我知道,所遇所见甚多,见多了就习惯了,习惯了,自己做起来也就坦然了。”

韦落认真道:“我相信罗姑娘不是那种人。”

“嘿嘿!”

罗仁柠冷笑一声,以指代剑,指向韦落额头,一道锐利剑芒点到了韦落的额头皮表。

韦落却是不动声色,汗毛不由自主而乍立,他镇定的看着罗仁柠。

“你怎么不躲?”

“躲不掉,若罗姑娘恩将仇报,我也只能化作厉鬼了。”

“你没有机会。”

“总该试试吧。”

罗仁柠便沉默下来,剑芒消散,从洞天秘宝中取出一个钱袋子,丢给韦落,漠然道:“你若入了魔道,我必杀你。”

韦落笑道:“我若修魔道,也不乱杀人,不以人为养分。”

罗仁柠冷笑道:“只怕你是身不由己。”

她抿了抿唇,“我有一位挚友,便是走了此道,当初她是何等心善,不忍杀鸡,屠魔倒是痛快利索,可不知何时便疏远我了,时常独自一人,说天赋差我太远,她心有不甘,然后就跑了,后来见她,魔气滔天,威风凛凛,杀人如麻啊,厉害着呢,我都杀不了她了,怎么魔道就这么厉害呢?凭什么?以失去人性为代价么?”

少女叨叨絮絮,一双明眸晶莹如玉,隐隐有光晕流转,她仰首侧望,陷入沉寂。

“修魔道也未必是失了人性,只是心境变化了,有俯视苍生之心,不足为奇。”韦落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还有啊,许多修魔道之人都走火入魔死掉了。”

见少女无言,韦落怀揣钱袋子,就要退走,不知为何,之前得了钱财,便心中欢喜,如今倒是平静坦然了,仿佛回到了以往积蓄如山的日子。

“我觉得,你真的会修魔道。”罗仁柠瞥向韦落,眼中杀气腾腾,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剑杀人。

“不会。”韦落笑呵呵,开门跃出,将门带好,飞速离开。

罗仁柠目光闪烁,终是垂手而立,跃到了床边,摇头叹气,“此人手段高明,还替魔教之人说话,不知是不是一个隐患,我终究是做不到恩将仇报啊。”

“也不对,我给了钱的,钱货两清,这是交易,我顾忌什么呢?”

罗仁柠一抛飞剑,弹指打开窗户,踏剑飞出,巡视一圈,又往东边去了。

……

茶花小镇,一个面摊处,一位青年男子哧溜哧溜的吃着面,面汤油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他吃得津津有味。

他嘴巴并不大,塞一口面却是极多,三下五除二吃完,**的面汤一口喝完,抬手道:“老板娘,再来一碗。”

不过片刻,一碗热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

青年男子将面吃完,拍了拍肚皮,赞叹道:“人间美味,半饱不饱。”

“嗯?”他神色一怔,随即咧咧嘴,嘀咕道,“有意思了。”

他堂而皇之的摊开手掌,一副画面浮现,是一位少年口诵佛经,真气化雷,雷有法相的画面。

“一个小少年,竟知晓我的独门魔灵养魂之法,轻易破解,有意思,是一棵好苗子。”青年男子笑呵呵,丢了一颗银钱在桌上,大跨步离去。

第五十七章 卧躺沟渠截得日月明

韦落走出客栈,看了看天色,时候尚早,便去买一些蜜饯糖果,还有糖葫芦,鲜果,拎着东西一路飞奔,出了小镇东行,很快就到了湖泊。

陶苑在湖边烤鱼,将鱼儿烤得焦黑焦黑的,玩得不亦乐乎。

赵天桥取笑她,被她举着焦黑的鱼儿追着打,上蹿下跳,惨兮兮。

宁无鞠冷眼旁观,看了一会就给陶苑呐喊助威,乐不可支。

钟粼光接过了烤鱼的光荣任务,动作娴熟,翻转有度,却是一把好手,不久便油光可鉴,香气四溢了。

陶苑停下追打赵天桥的脚步,跑回去乐呵呵的讨要烤鱼吃。

韦落看了好一阵,便露出满面笑容,提着东西向陶苑等人走去,远远的就喊道:“我回来啦!瞧我都带了什么?都是好吃的!”

陶苑瞥了韦落一眼,接过钟粼光手中的烤鱼,偏过头去大快朵颐。

赵天桥却是跑去接过韦落手上的东西,笑眯眯道:“韦落,你跟那仙女……狐狸精办完事啦?她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啊?你们干嘛去了?这就不要你了?我记得古云巷里的什么寡妇也是这样,隔三差五将那铁匠铺的打铁汉子往家里招,过了不久又往外赶,嫌弃得不行,真搞不懂,女人啊,我爹说海底针猜不透。”

韦落差点一个飞腿踹到赵天桥,胡说八道,满嘴喷粪,简直欠揍,我们是干正经事去了,你拿寡妇跟汉子的事来类比?能比吗?就算是一个事吧,人家罗仁柠是仙女,模样身段世间罕有,一个寡妇类比过来,韦落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钟粼光忍俊不禁,噗嗤一笑,便捂住嘴巴,肩头颤颤。

韦落劈手抢回东西,骂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么口无遮拦,怎么还不被你爹打烂屁股啊?”

赵天桥瞪眼道:“我怎么口无遮拦了?句句属实啊!我发誓,我若有虚言,肠穿肚烂而死!”

韦落抹了一把冷汗,心想这货真狠。

“你们到底干嘛去了呀?”赵天桥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盯着韦落,追根究底。

韦落抬手将他推到一边,拎着东西到陶苑面前,取出一枚水果,运转法诀,聚水冲刷一下,递到陶苑面前:“这鱼肥美,却油腻味咸,这水果可解渴解腻。”

陶苑哼哼唧唧的接过,咬了一口,微微点头道:“你不用管我啦,你忙你的去吧,不要打扰我吃东西嘞。”

韦落轻叹一声,将东西放下,走向钟粼光,夺了一只烤熟的烤鱼,取一双筷子挑着吃,吭哧吭哧,极有味道,不禁对钟粼光的手艺赞不绝口。

“陶苑!陶苑!哈哈,好巧啊,缘分不浅呐!我的未来媳妇!”

远处一声大叫,呼喝声传来,陶苑、赵天桥、宁无鞠都是打了一个激灵,陶苑手上的烤鱼甚至掉落地面,她转过头去,便见到一位少年飞奔而来。

陶苑捡起烤鱼猛的向那少年掷去,那少年一惊,矮身避开,他身后恰好有一位年轻男子亦步亦趋的跟着,见一只破破烂烂的烤鱼迎面而来,便抬手一掌,将烤鱼打成了灰烬。

少年脚步放缓,朝挡道的韦落和钟粼光呼喝道:“闪开!闪开!滚开啊!”

眼见二人无动于衷,便露出怒容,喊道:“武灵神!给老子开路!”

他手背有纹路亮起光晕,膨胀变化,变为一座巨大威武的神灵,凶神恶煞,威武不凡,手持狼牙棒,像一尊传说的凶恶山神,一挥狼牙棒,便扫荡而去。

“这小王八蛋!没天理啊!”

韦落怒骂一声,拔剑就斩,轰隆一声,身躯剧震,撞到钟粼光身上,连连翻滚。

那神灵站在少年肩头,威风凛凛,那少年止步陶苑面前,笑嘻嘻道:“陶苑!陶苑!陶苑!真好,又见到你了,这次我真的不曾刻意追寻你的踪迹,此乃上天安排,天意也!”

陶苑黑着一张小脸,转头担忧的看了看韦落和钟粼光,见二人无碍,便松了一口气,然后怒视少年。

“你……你咋又生气啦?”少年面露苦色,“我没干啥坏事啊。”

宁无鞠扯了扯赵天桥的衣袖,二人相视一眼,挪步到陶苑身侧,看着少年,说道:“黄镇云,陶苑跟你说过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就不要装傻充愣了啊。”

少年黄镇云陡然瞪眼,冲宁无鞠骂道:“滚开!叽叽歪歪,打死你信不?”

宁无鞠冷笑道:“不信!”

“不信就对啦。”黄镇云笑眯眯道。

宁无鞠冷哼一声,昂首挺胸,目光凛然,果真是怡然不惧。

一道剑芒呼啸如雷,站在少年肩头的神灵身形飘忽,挡了韦落一剑,张口吐出一道火光吞没韦落。

“韦落大哥!”陶苑惊得失声呼叫。

下一刻,火光下来,一声龙吟震天,韦落手指掐诀,有一条水龙盘旋不定,护绕身侧。

韦落一手持剑,踏步腾挪,瞬间斩出无数剑芒,剑芒呼啸,从神灵四面八方杀去。

神灵挥舞狼牙棒,化作一面狼牙墙,密不透风,却依旧疲于应付,便咆哮一声,金光大涨,轰隆捶去,恍如天崩地裂,一力降十会的轰向韦落。

噗嗤!

韦落炸开,却是一道虚影,神灵懵然。

铿!

黄镇云额前停滞一抹剑光,一只甚为好看的手捏住了长剑,却是跟在黄镇云身后的年轻男子,此人颇为俊秀,唇角勾起,笑容邪魅。

“镇云,我就说吧,这守护灵太蠢,高明一点的障眼法就能骗过,人家擒贼先擒王,你就完蛋了。”

那年轻男子笑吟吟,捏着宝剑,竟是信手捏来,如佛陀拈花一笑,风骚不凡。

韦落摇摇头,受不了这个,手臂一抖,长剑震荡,陡然将长剑抽回,目光深沉,唯有退走。

年轻男子笑容一僵,皱起了眉头,瞥向韦落,赞许道:“这都挣脱掉了,你很厉害,十分不简单。”

“黄诲南,帮我宰了他!”黄镇云凶神恶煞道。

“我看谁敢!”陶苑厉喝一声,怒气冲冲,指着黄镇云怒骂道,“赶紧滚开,再扰我清净,我一个超级天雷珠炸死你!”

黄镇云便悻悻道:“黄诲南,快住手啊。”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陶苑,委屈巴巴的道:“陶苑,你怎么对我怨念如此之大?我一直对你那么好。”

陶苑冷笑道:“你对我好了啊?我感受不到,你还是不要对我好了,有你没你都一样。坏道士说,人之初,性本善。我看你却是大奸大恶,对别人那么坏,我瞧着就恼火,你凭什么对别人那么坏?”

黄镇云呆呆的看着陶苑,眼神略有茫然,片刻后,展颜一笑:“是不是我对别人也好,你就喜欢我了?可这太难了,我只想对你好,我若也对别人好了,岂不是说我也喜欢了别人?”

“……”陶苑眼角抽了抽,咬牙道,“总之,我讨厌你,你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你为什么讨厌我?”黄镇云急道,“大不了我对别人多一点点好,对你少一点点好,这就好了啊。”

“不好。”陶苑斩钉截铁道,“我不仅讨厌你对别人坏这一点,我还讨厌你的笑,讨厌你的长相,你的性格,你的气味,你出身,一切一切!”

黄镇云如遭雷击,呆若木鸡,恍若石化。

韦落忍不住转头对钟粼光道:“我见过的求爱失败者之中,这小娃儿是最凄惨可怜的,这不会令他心理扭曲,憎恶世道吧?”

钟粼光点头道:“我也有此忧虑。”

他看向黄镇云,目光怜悯,唉声叹气。

韦落掠到陶苑身侧,拽着小姑娘后退一些,神色戒备。

“镇云少爷,我帮你宰了这小丫头出气吧?然后拘押灵魂,炼做守护灵,永远守护你,还绝对忠诚,岂不妙哉?”

黄诲南摇头不已,心中对黄镇云满是同情,他为少年抱不平,便如此蛊惑道。

黄镇云有了反应,面色阴沉,反手给了黄诲南一巴掌,骂道:“那还能是陶苑吗?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呸!”

黄诲南不闪不躲,笑呵呵道:“镇云少爷说得对,说得太对了,一切全凭少爷做主。”

韦落又忍不住凑到钟粼光耳畔,低声道:“这黄诲南若非脑子坏了,就是大奸大恶之徒,这都能忍。”

黄诲南凶悍的目光瞪向韦落,简直要杀人。

黄镇云看向陶苑,轻声道:“我什么都能改,就是出身不能,你慢慢习惯就好了。”

陶苑一翻白眼,一副将要崩溃的模样,摆手道:“你走开点,走开点。”

“哦。”黄镇云扭扭捏捏退了几步,看了看扎在地上,穿破鱼肚的树枝,跑过去拿起一支,窜到篝火旁,对陶苑笑道,“我帮你烤鱼吧!”

“不用。”陶苑将韦落买来的东西摊开,左手抓着果子,右手捏着蜜饯,吃得不亦乐乎,“我有很多吃的,能吃得饱饱的。”

黄镇云便垂头丧气,将肥鱼插回去,蹲在一旁不言不语。

赵天桥和宁无鞠相视一眼,均是露出了喜色,这就极好了嘛,彼此相安无事。

黄诲南走到黄镇云身侧,倒像是一个保镖。

“镇云少爷,你真不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实在不行,就将陶苑小姐的同伴杀干净,只有你一人陪伴左右,日久生情,妙哉妙哉!”黄诲南继续怂恿,一副将要大开杀戒的模样,跃跃欲试,只等黄镇云一声令下。

黄镇云果然一副心动的模样,眼睛微微发亮,呼吸有些急促,随即又颓然道:“若是如此,她一定恨死我了。”

“若是不能爱的死去活来,便要恨得刻骨铭心,久而久之,不可分割,如此岂不更好?”黄诲南语气深沉,满是诱惑之力,仿佛在描述着某种美好未来。

黄镇云跳起来给了黄诲南一拳,骂咧咧道:“混账玩意!这是有脑疾之人做的事!”

黄诲南笑呵呵,连忙点头说“是是是。”

……

钟粼光斜眼看着,龇牙咧嘴,对韦落低声道:“这若换了我,非要将那娃儿挫骨扬灰不可!”

韦落摇头道:“大家族有控制人的手段,你敢将人挫骨扬灰,只会痛苦百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不了自裁!”钟粼光目露狠色。

“既然留了手段,自裁也会被拘住魂魄,到时候炼魂灼烧,痛苦到扭曲。”韦落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钟粼光惊奇道:“你怎么知晓这些的?”

“书上有,书中有许多道理,有许多历史,还有一些习俗,一些乱七八糟的手段。”韦落说着,感慨道,“曾有一位大盗,也写过一本书,自述偷盗经历,还有诸多技巧。”

钟粼光咋舌道:“这种书你也看?涉猎广泛啊。”

“略微看看,学技巧为主。”

二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陶苑侧目望去,银牙微咬,狠狠嚼着蜜饯,忽的起身,喊道:“无趣,太无趣辽!回家去!”

陶苑步履轻快而走,小小身子却行动迅速。

“哎呀!陶苑啊,急啥呦!等等我们嘞!”

赵天桥吃鱼吃得津津有味的呢,如今陶苑忽然要走,便有些手忙脚乱,差点将烤鱼甩飞了。

宁无鞠摇头叹气,“真是舍命陪君子了。”

韦落和钟粼光也相视一眼,还能如何?跟着咯。

黄镇云便有些急了,狠狠跺脚道:“陶苑怎么就这么嫌弃我呢?!”

“瞧她喜欢谁,就学谁一下,然后将那人杀了。”黄诲南馊主意一大堆,偏偏语气坚定,神色认真,仿佛照办便能有巨大收获。

“这个可以!”黄镇云狠狠以拳击掌,迅速跟了上去,长吁短叹道,“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如此,我便卧躺沟渠截得日月明!”

他走路雄赳赳气昂昂,气势如虹。

黄诲南抚掌大笑:“吾家镇云公子世无双,得配天仙谁不服?杀之灭之屠之!”

走在前方的韦落悄然回头看一眼,嗤笑一声,喃喃道:“区区炼气九境罢了,如此张狂,等着啊,用不了多久,捶之如猪!”

第五十八章 南柯一梦

回归小镇途中,韦落从赵天桥口中得知,黄镇云之黄家是陈国北面的黄苑国皇室分支,相当于黄苑国在南边的据点。

黄镇云是黄苑国皇帝的侄儿,也是黄苑国第一亲王黄君泽的次子,涅月门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家族,在茶花小镇,当属第一家族。

钟粼光便忍不住咋舌,惊呼好大来头,惹不起惹不起。

走入小镇东门时,迎面走来一位方脸青年男子,陶苑走在前头,见对方并无谦让意图,便往左边让去。

赵天桥和宁无鞠自是顺势而走,韦落和钟粼光亦是跟着挪步,韦落神色木然,唉声叹气。

“小陶苑还在气我走开了一段时间?”韦落凑近钟粼光,低声问道,他倒不是在寻求答案,也不是真心要问钟粼光这个问题,只是类似无病呻吟之语。

“这是走开一段时间的问题吗?”钟粼光啧啧摇头道,“你不懂事啊,倘若你跟吴师姐一起去赏花,却来了一位俊杰三言两语让吴师姐抛下你去办所谓的正经事,你有何感想?”

吴师姐是吴长老的女儿,甚是美艳,修为精湛,同辈翘楚,是许多男弟子所敬重之佳人。

“并无感想。”韦落茫然四顾,理解不了。

钟粼光捂脸无言。

韦落脚步一顿,对近在眼前,挡住去路的青年男子笑道:“兄弟,我往左你往左,我往右你往右,何故如此?”

钟粼光止步,也是疑惑的看着那青年男子,他跟韦落是同步同行的,自然理解韦落的感受。

那青年男子咧嘴一笑,模样憨厚。

韦落笑呵呵,撸起袖子,“兄弟,我是涅月门的,你找错茬了啊。”

嗡!!

韦落心神陡然剧烈震荡,浑浑噩噩,灵魂激荡,一个声音传入,喝声如雷,“万法无忌魔韦落!”

“……”

韦落灵魂激荡愈甚,几欲撕裂,却久久不曾回应。

一切陡然回归平静。

……

西落洲,西无边大沙漠。

万法洞府。

韦落睁开双眼,四下望去,一脸茫然,他如今处在一座宫殿之中,富丽堂皇,坐在宝座之上,神态随意。

“我……这是……”

韦落一蹦而起,双足落地,奔出了宫殿,远处一望无际,缥缈氤氲之气蒸腾而起,青山绿水,天有大日,山有鹿,山下清潭鱼跃三尺高,鱼鳞展翅,竟腾空飞舞。

一座石山上有一尊大鼎镇压,不时喷薄霞光。

云雾缭绕,有龙探头,安安静静,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一朵云彩飘飘忽忽,飘到了龙头处,云彩有云手探出,扯了扯龙须。

神龙打了一个喷嚏,风雨交加而下,淋了地上的牛羊兔猪狗一头,湿哒哒一身,土狗群摇头晃脑的甩开一身水,惹得一旁的两只蛮牛龇牙咧嘴,顶着牛角向土狗群冲去。

土狗群作鸟兽散去,却有一只小土狗咿咿呀呀,竟化作狗头人身的妖怪,一双爪子有一尺长,往蛮牛的眼睛扎去。

几头蛮牛哞哞叫,突然人立而起,一堆牛蹄子向狗头人蹬去。

狗头人怪叫一声,凄惨飞出,借势翻腾,朝韦落这边狂奔,大声呼喊道:“汪汪汪!尊主!尊主啊!牛五牛六牛七牛八联手欺负我……呜呜汪汪,呜呜……汪汪,尊主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汪汪汪……”

“哞哞……尊主!是狗二十欺牛太甚,乱抖身体,撒了我们一身啊!哞哞……”

有一头蛮牛连忙冲韦落这边呼喊,诉苦不迭。

“尊主啊,您不是喜欢吃牛肉吗?我最近研究了多种烹饪方法,九十九种口味,天天吃天天换,绝对不重复,也不会感觉到腻的。”

狗二十哇哇大叫,吐着舌头,说话竟无比顺溜,说完之后,停顿一下,又“汪汪汪”几声。

几头蛮牛吓了一跳,差点腿软趴下拖地而行,还是那头蛮牛连声道:“尊主啊,狗肉好吃啊,我们这有一百种煮狗肉的方法,能让您日日回味无穷,据说吃狗肉热量很高,对身体有大用,身如熔炉啊,武人最爱了,您也兼修武道的,不妨一试?”

“牛八!你爷爷的!你好恶毒啊!”

“狗二十!你爷爷的!你更恶毒!你不仅恶毒,还龌龊!竟在我等啃草之地撒尿,打不死你!”

“这是在给草兄施肥呢,有你吃的还嫌弃?草兄有说什么了吗?”

“兄弟们,煮土狗的短鞭啦!壮气血的!”

牛八站起,身躯有虬龙一般的牛筋道道鼓起,威武霸道,呼喝着让狗二十心惊胆战,何至于此?都是一片草场活动的兄弟啊!

“这是……”

韦落眼瞳急剧收缩,喃喃道,“不对,不对劲!”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拳,剧痛袭来,眼前感受愈发清晰,只是脑中还是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仿佛有一些缺失。

“不好啦!尊主自捶啦!失心疯啊!”

狗二十大喊大叫,哈巴哈巴的,吓得牛群都胆战心惊,不敢妄动。

韦落念头电转,瞬间出现在狗二十面前。

“尊主饶命啊!”狗二十匍匐下来,狗头朝下,瑟瑟发抖,呜呜咽咽,连汪汪叫都不敢了。

“尊主饶命!”几头蛮牛也跪下,磕头如捣蒜,惊惧不已。

韦落突然捏指掐诀,狗二十和几头蛮牛悄然仰头,见此一幕,惊得魂飞魄散,求饶声不绝于耳。

“天地倒转,虚阴幻界!”

韦落暴喝一声,周遭虚空一颤,犹如梦幻泡影,啵的一声破碎,立即天旋地转。

青年男子憨厚的笑脸出现眼前,韦落面色剧变,目光阴沉。

“韦落,你怎么了?”

耳畔传来钟粼光惊疑不定的声音,韦落侧目望去,摇了摇头,看着青年男子,眼神交汇,似有无数想法念头碰撞,眸光流转。

“无事。”

韦落如此说,心中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万法无忌魔,知道我是谁吗?”

“从你的眼神之中,我读取到了一些东西,你应该知道了。抱歉啊,对你施了一些手段,若你挣脱了,便有九成可能是你,若你挣脱不掉,便暴露一切。”

“你对玉清通玄教的那个小丫头施展的手段,甚至传授她的一些心得,跟你我当初讨论的太像了,我尽收眼底,莫名有了猜测。你死了,我很伤心,甚至想尽办法要令你重生,可我做不到,却在此期间,感觉你未曾死透,苍天无眼啊,让我成为一代魔君,让你死未死透。”

“你是蛰伏起来,有何图谋呢?需要我帮忙吗?什么时候屠杀几个大仙,入我上寒洲一起共谋大事啊?有你在,胜过多了几位魔君啊!”

念头传达,电闪而过,不过一瞬而已,韦落面容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撸起袖子,喝道:“让不让开?信不信打死你?”

“我信。”青年男子点头,轻叹道,“我就是瞧着你眼熟,像极了我昔日挚友,心生怀念之情,难以自抑,还望小兄弟见谅。”

韦落扯了扯嘴角,对方已然让步,走出了小镇。

那青年男子跟黄诲南交错而过,后者盯着青年男子看了一会,突然露齿一笑。

青年男子亦是回以微笑。

黄镇云见此,问道:“黄诲南,你认识那个泥腿子吗?”

黄诲南答道:“不认识,不过,觉得这是一个高人。”

黄镇云撇撇嘴,怅然若失,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赵天桥察觉到韦落未曾跟上,便喊话陶苑,将情况告知。

陶苑沉默片刻,说不跟上来就算了。

宁无鞠摇头叹息,嘀咕一声,陶苑生气的后劲真大。

不过片刻功夫,韦落和钟粼光跟了上来,韦落路过一个摊子,买了一个风车,跑到陶苑面前左右挥舞。

陶苑眼观鼻鼻观心,快到家门口,便忽然止步,转身问赵天桥和宁无鞠怎么还不回家?

赵天桥说天色还早,且在镇上能随便玩耍,要跟宁无鞠一起去陶家蹭饭,吃到撑,吃到吃不下。

宁无鞠点头,说陶苑难得召唤她,岂能不玩得尽兴,吃得尽兴?

陶苑想了想,乐了,笑容满面,一脸欣慰,感慨道:“还是老友靠谱啊,如此依赖,让人心安,不像有的人……”

“韦落大哥,这风车真好看,是买给我的吗?”

陶苑忽然转头望向韦落,笑盈盈的询问。

韦落怔然,钟粼光则是有些懵,不禁两眼望天,略微失神,女人啊,无论是老幼妇孺,还是风华佳人,红尘女子,亦或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绝代仙女,都是如此捉摸不透,阴晴不定的吗?

钟粼光要怀疑人生了,他觉得,他穷极一生都读不懂女人了,嗯,他决定了,只要一直对喜欢的姑娘好就行,有机会告诉她,自己喜欢她,她答应了,那就在一起,不答应,便默默守护,直到不喜欢了,不想守护了。

他忽然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几近于无。

她答应了还好,不答应,便一定是不喜欢自己吗?只怕未必。钟粼光又觉得头疼了。

“是啊,送你了,顺便道个歉,说好了一起去玩乐,我中途却跟人跑了。”

韦落将风车递给陶苑,温言开口,笑容平和。

小姑娘将风车接过,笑嘻嘻道:“韦落大哥,不必如此,我可不是小气人,一路上都是逗你玩呢,谁还没点正经事啊?事有轻重缓急,我懂的。”

“太爷爷都说我懂事,绝非浪得虚名。”小姑娘伸出青葱般的小手指,指着风车,催动真气,掀起一股轻风,令风车轻啸旋转,她抬头看着韦落,继续道,“韦落大哥,今夜便住我家中吧。我记得,你说好了请我太爷爷给你喂拳的,住我家中就方便多了,还有还有,我家挺大的,厢房极多,三五个韦落大哥和钟粼光大哥都能住得下呢!”

韦落想了想,点头道:“好啊。”

涅月门对爱惹事端的弟子才有诸多限制,韦落暂且不在此列。

钟粼光乐呵呵,这一声“钟粼光大哥”听起来是如此悦耳动听,有些醉人,若是能娶苏知,生如此女儿,夫复何求?

一行人走入陶宅,入了陶园,便有一番轻快感受,陈儒风和陶官伦不在阁楼对弈,陶苑逮着一个府中仆人问询。

仆人告知,陈先生带着陈无端去了藏书阁,老太爷则闭关修炼去了。

陶苑咕哝一声,便要去藏书阁,赵天桥咋咋呼呼的喊住陶苑,说自己是来玩的,不是来读书的,死活不肯去。

陶苑无可奈何,陪着两个小伙伴在陶园疯玩,上树掏鸟,下水捉鱼,施展术法神通困住灵鸟,哼哼唧唧讲道,说是要传道灵鸟,令其开窍得道,将来成为大妖,要当坐骑。

有些术法神通在三个小家伙手上施展开来磕磕绊绊,尤其是赵天桥,对于这种操控细致入微的手法就显得漏洞百出了。

韦落看不过眼,就从旁指点了一番,并未让他依样画葫芦般如何如何做,而是真气化作棉针,一次次将赵天桥施展的术法神通磨灭成渣。

比如,赵天桥施展了一个真气囚笼,困住灵鸟,隐隐有锐芒肆虐,差点将灵鸟洞穿。

韦落轻轻一掌,将赵天桥的囚笼击散,力量十足,拿捏精巧,令赵天桥深感震动,某种缺漏感回馈自身,清晰强烈。

“呦!这不是韦落师弟嘛?欺负小孩呢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韦落愕然转头,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跟陶竹叶并肩而立,似笑非笑望来,手执折扇,不时开阖,十分骚包。

第五十九章 坦荡小人

“这个祸害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钟粼光瞪眼,脱口而出,目光深沉,像顾逸这种不要脸,爱勾搭少女的混蛋玩意,是不太招男人待见的。

“呦呵?”

顾逸目光瞥向钟粼光,上下左右看了看,疑惑道:“你谁啊?”

钟粼光:“……”

他暗道:我是你大爷!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否则岂不是当了定逸峰峰主他爹?这可是要命的。

顾逸收回了目光,又看向韦落,笑道:“韦落师弟啊,这种货色你也往来?怎么说你也是七境第一,据传无敌,交友当谨慎啊。”

韦落笑道:“陶竹叶交友就不怎么谨慎啊。”

顾逸摇头道:“你不懂。不过,我懂你,毕竟以往平庸惯了,一朝发迹,又不想被人说独享荣辱富贵,重情重义,善哉善哉。”

“尤其是将来若继续平庸,回落转头,却故友寻难见,纷纷离尔去,这是众叛亲离之感,难啊。”

“顾逸!不许你这么说韦落大哥!”

陶苑跳出来,怒视顾逸,怒声呵斥。

顾逸呆了呆,立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捶胸顿足道:“小陶苑,你……你怎么这么凶我?为了一个外人啊!我好心痛啊!”

陶苑冷哼一声,“什么外人?韦落大哥跟我师父学读书,算是我师弟了,你只是跟我哥狼狈为奸,一丘之貉,这才是外人。”

顾逸眼角抽了抽,看向韦落,似笑非笑道:“韦落师弟这是另投他门了啊?”

陶竹叶则惊声道:“妹,这又大哥,又师弟的,自相矛盾啊!”

陶苑瞪了陶竹叶一眼,后者笑眯眯。

韦落对顾逸笑道:“都说了是学读书,这可不算另投他门啊。”

“就像你跟一位貌美姑娘同床共枕,你却说只是秉烛夜谈家国事一样,我不信的。”顾逸微微眯眼,说着话,却突然被陶竹叶撞了一下,他连忙轻咳一声,心虚的看了看三个小家伙,见小家伙们毫无反应,便继续悠然道,“你能有此成就,我觉得陈先生是给过你助力的,这你可否认?”

韦落沉吟。

陶苑凝视顾逸,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又要说改换门庭?想干嘛?找茬啊?”

顾逸便又痛心疾首道:“小陶苑啊,我是那种喜欢寻衅滋事的人吗?我不是啊!实不相瞒了,我如此问询,便是要给韦落警醒一下,已经有老家伙注意到他了,若是发现韦落改投他门,对涅月门虚与委蛇,不存衷心,轻则逐出师门,重则打杀了,磨灭魂魄!”

众人面色均是一变,陶苑愤愤道:“太没道理了!怎能如此?”

顾逸摊摊手,耸耸肩,有些老家伙就是这么霸道,拳头就是硬道理。

“我听一个老头说,我涅月门教出的徒弟普普通通,到了别人手里就大放异彩,如此便是涅月门脸上无光了,这个弟子该死。”

顾逸瞥向韦落,幸灾乐祸,又似笑非笑道。

“什么老头竟这般可恶?”陶苑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样子。

“小陶苑,心平气和,莫急莫急。”韦落连忙笑道,“这是极端分子之言,难有认同者。天下广阔,机缘极多,宗门长久以来便有许多弟子得了大造化,有高人传道,有大仙赠宝,有天地厚赐,福泽深厚,一飞冲天。他们有的杀妖除魔殉死疆场,有的幸得存活至今,得窥大道,是涅月门幕后高层。我如此情形便有性命之危,他们不会答应。”

韦落所言有理有据,令人侧目,陶苑莫名安心,忍不住激动鼓掌。

“韦落师弟言之有理。”顾逸笑呵呵鼓掌,眼珠子一转,又嘿嘿道,“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除非你是哪位高人的弟子,否则还得惨兮兮,被人一惦记了,就容易莫名其妙的死了,言尽于此,还望珍重。”

“多谢顾师兄指教。”韦落含笑抱拳。

“还有一事。”顾逸负手道,“日月门不知从哪听说我们这边有七境八境无敌的弟子,便给宗门送了拜帖,要遣送两位七境八境的第一弟子前来讨教,你得好好准备,莫要丢了我涅月门的脸,如今时间紧迫,不要贪玩,多修炼修炼。”

韦落微微有些愕然,便随意点头道:“我无时无刻不在修炼,亦比谁都刻苦紧迫,顾师兄不必担心。”

顾逸笑呵呵道:“还是挺担心的,怕你丢我们宗门脸啊。”

韦落双手拢入袖中:“我的七境无敌,可不是吹嘘的,是一场场硬仗打出来的。”

“韦落,日月门的仙女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你到时候手下留情啊。”

钟粼光笑嘻嘻道。

“哈哈哈……”顾逸哈哈大笑,拍了拍肚皮缓和一下,继续道,“知道日月门邀请去观礼的修行者怎么说吗?”

“我知道。”陶竹叶举手抢答道,“据说一个是道体,一个是圣体,约摸意思,一个是受大道青睐,年纪轻轻便有道威,一个则是圣祖青睐,力量浩荡,信念超凡入圣,这才是同境无敌的资质。”

顾逸眼角一抽,眼神幽怨的看向陶竹叶,后者灿然一笑。

陶苑便露出担忧之色,“她们有黄家老婆婆可怕吗?”

陶竹叶点头道:“她们将来若不夭折,比黄家老婆婆还可怕。”

“凶不凶?骂人难听不?”

“这个……仙女不骂人的,据说放屁都香。”

“呸呸呸!不骂人,再厉害也不可怕。”

“为什么?”

“就是不怕!”

“小陶苑是怕骂人凶恶的黄家老婆婆,却不怕神通广大的凶神恶煞啊。”

“凶神恶煞是有点怕的,仙女就不怕了。”

“我怕。”

陶竹叶长吁短叹,“我怕仙女求我娶她,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叫人为难啊。”

“男儿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并无不可。”顾逸抖开折扇,轻摇着,自诩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得意洋洋。

然后,两个小姑娘就直勾勾的盯着他,一个骂了一声“无耻”,一个骂了一声“不要脸”。

顾逸动作便有些僵硬。

陶竹叶轻咳一声,道:“顾兄,韦兄喜欢跟小孩玩,我们便不奉陪了。”

顾逸点点头,对韦落笑道:“韦师弟,将来发达了多多关照啊,彼此皆有好处,没落了只能老死不相往来,彼此皆是相安无事。”

“我还当你是伪君子,未料是真小人。”韦落赞道。

“哈哈,人之常情,坦然告知,相处舒心。”顾逸挥挥手,跟陶竹叶走了。

“无耻之徒口出无耻之言都不知道脸红。”钟粼光冷哼道。

“就是就是!”

陶苑连连点头,苟富贵,勿相忘,这挺好,可书上都说了,共患难,同富贵,方为良友。

堂而皇之的说出可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话来,这种人岂不就是无耻至极?

韦落摇头道:“我倒是觉得他挺坦荡磊落的,共患难同富贵是难事,难倒了无数亲友,更多人口中嚷嚷着同富贵共患难,却背离誓要,相比之下,顾逸可不就是坦荡了么?只可惜是一个坦荡小人。”

“坦荡小人?哈哈……”陶苑觉得这个称呼有趣,便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小姑娘拍拍赵天桥的肩膀,揽住宁无鞠的手臂,信誓旦旦,郑重其事道:“我们必定共患难同富贵!绝不做伪君子,不做真小人,不做坦荡小人,要做一言九鼎,言出法随的仙女,菩萨,女尊!”

“好!”宁无鞠一派豪气干云之状,拍手叫好,稚气,娇嫩,融化人心。

赵天桥弱弱的道:“我不做仙女,不当菩萨,不成女尊……”

两个小姑娘便怒视赵天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是男子汉!”

赵天桥昂首挺胸,傲然道。

两个小姑娘愣了愣,随即将赵天桥推开。

“韦落大哥,你有强敌要应对,去寻我师父学点本事吧,对了!还有,叫我太爷爷给你喂拳!”

陶苑想起什么一般,精神一振,连忙要赶韦落。

她又拍了拍钱袋子,喊道:“小桥,去叫我太爷爷出关,快点快点。”

赵天桥面色一黑,如丧考妣。

那鬼灵物软玉小人钻出钱袋子,飘忽而去,迅疾如电。

“你太爷爷刚闭关,这样不好吧?”韦落轻声道。

“不怕的。”陶苑挥手道,“太爷爷明明说好了要帮你喂拳的,哪能又闭关修炼去了?这是不守信用啊。”

韦落便笑呵呵的上前给陶苑来了一个摸头杀,心里暖暖的。

赵天桥跳起来将韦落的手掌拍开,严肃道:“韦落,有空记得来教我捉鸟。”

韦落顺势收回手掌,陶苑小脸红扑扑的。

“好啊。”韦落点头,“得有空。”

不久后,陶官伦踏风而来,拎着韦落便又踏风而去。

钟粼光脱口而出道:“前辈可否捎上我啊?”

陶官伦顿步,低头看了钟粼光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确定?”

钟粼光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却依旧咬牙点头,拼了!他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死不了,他死都不怕呢,怕的是庸庸碌碌,跟苏知愈行愈远。

陶官伦一招手,将钟粼光带上,而后对陶苑道:“不要老是想着玩,好好修行,否则你的女侠梦终究只是梦而已。”

“人生一切皆修行。”陶苑仰头看着自家太爷爷,神色严肃认真,这般回答。

陶官伦摇头叹息,“让你拜师陈儒风不知是对是错。”

“简直太对了啊。”陶苑笑嘻嘻,撒丫子就跑,“天桥,无鞠,我们走,我们还是孩子呢,就要多玩玩,去小池塘练一苇渡江!”

小姑娘左右拽着赵天桥和宁无鞠的手,熟门熟路的往后院奔去。

“不要啊!我不会水,不要喂鱼!不要被鱼咬!你家养的鱼太凶残了!”

赵天桥大呼小叫,哀嚎阵阵,“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

韦落感慨道:“小孩子天真灿漫,无忧无虑,真好啊。”

“你也会好的。”陶官伦嘿嘿一笑,御风而去。

陶官伦将韦落和钟粼光带到一处阁楼,便将二人丢下,捏指掐诀,布下真气结界,捏捏拳,手指骨咔咔作响,他狞笑道:“老夫要动手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轰!轰!

两声爆鸣,双拳一前一后递出,空气炸裂,气团滚滚,轰在韦落和钟粼光身上。

二人同时惨嚎一声,凄厉刺耳,仿佛痛不欲生,抛空而起,撞到结界上,又弹回地面。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陶官伦嘀咕两声,陡然杀气腾腾,瞬间踢出两腿,韦落和钟粼光又是一阵惨叫,面容痛得扭曲起来。

突然间,陶官伦站立不动,一手竖于身前,一手捏指,不动如山,身上便跑出一个个神念小人,裹挟着真气对韦落和钟粼光拳打脚踢,令二人在空中翻滚,惨嚎不断。

过了片刻,钟粼光率先承受不住,声音虚弱的求饶起来。

陶官伦笑嘿嘿,丝毫不予理会,神念小人花样百出,一个用术法神通,一个用如钢拳头爆捶,一个施展武道技法,变幻莫测,招术迭出,打得韦落和钟粼光身躯剧烈震荡,仿佛要崩解一般。

一盏茶的功夫,钟粼光连求饶的气力也无了。

第六十章 陶苑讨打

夜幕将临,陶家晚宴,韦落和钟粼光缺席了。

陶苑询问缘由,陶官伦告知,那二人已被他打成了烂肉泥,动弹不得,吃不了饭菜了。

陶苑吓得小脸煞白,浑浑噩噩,向陈儒风哭诉,说太爷爷杀人了,杀了韦落大哥和钟粼光大哥!太残忍了,这不是太爷爷!

陈儒风便笑着安慰,这是一种夸张说法,只是说韦落和钟粼光被打得如烂肉泥一般,而不是真成了烂肉泥。

陶苑这才缓过神来,稍稍松了一口气,依旧嘀咕,那也非常残忍了。

陶官伦便严肃告知,与人斗法打架,稍有不慎便命殒当场,如此方为大遗憾,磨练越严格凶残,便越强大,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钢铁千锤百炼,人体本弱更该万锤千炼,若想同境真无敌,便要承受千辛万苦。

末了,这位陶家老太爷还说,若非是心疼小陶苑,对小陶苑出不了拳,必然也给小丫头锤炼一通。

陶苑听了,灵机一动,便愣是要体会一下。

这不仅陶家人不愿,便是陈儒风都反对了,毕竟小姑娘是家里的宝贝疙瘩,陈儒风的宝贝弟子,磕碰了都让人心疼,更何况是陶官伦这种顶尖高手的拳头?

陶苑却偏要试,态度坚决。

陶官伦想了想,让陶苑旁观他是如何给韦落和钟粼光喂拳的,再决定是否一试。

次日,陶官伦将陶苑带到了阁楼。

陶苑见到韦落和钟粼光时,二人倒还是活蹦乱跳的,且面色红润,气色极佳,只是有些精神萎靡,在看到陶官伦的时候,都露出复杂神色,有忌惮、畏惧、怨怒。

小姑娘不曾注意到这些,便觉得太爷爷果然爱夸大其词,而且夸大到了天际,不过如此嘛,瞧两位大哥的生龙活虎啊。

“小陶苑啊,你是不是觉得太爷爷的拳头不过如此?”

陶官伦见陶苑如此神色,人老成精的他便知晓了小丫头心中所想,于是似笑非笑道,“这两个家伙被我捶过一顿后,一人喂了一颗天元丹,如今才有这种气象。当然,这丹药的钱算在他们头上,不必我们陶家出钱。”

陶苑面色微变,这天元丹是疗伤圣药,金丹以下的修士受了重创都能快速恢复,韦落和钟粼光两位大哥这是被太爷爷如何喂拳,才需要服用天元丹?

下一瞬,她就看到了听到了,看到了陶官伦如何爆裂出拳,听到了韦落和钟粼光如何惨叫凄厉,光是听了都满心寒意。

陶官伦的神念小人冲出,围殴韦落和钟粼光的时候,陶苑目瞪口呆,喃喃道:“这样是会打死人的吧?这真的是什么锤炼吗?”

二人的凄厉惨叫已经渐渐虚弱,叫不出声了。

“哎呀!韦落小子昨天不求饶,钟粼光小子今天怎么也不求饶啦?”陶官伦的几个神念小人叽叽喳喳开口。

“求饶……昨天……求了一天……”

钟粼光艰难开口,语气满是绝望,却还有一股韧劲,话语之间夹杂着一阵虚弱的“啊啊”惨叫。

陶苑也不知怎么想的,猛的一咬牙,跳入神念小人圈中。

陶官伦正全神贯注捶人如打铁,冷不防有此状况,吓得魂飞魄散,便听到陶苑那令人听了会心碎的惨叫声。

陶官伦便感觉一颗心遭到了暴击,心肝儿剧烈收缩疼痛,感觉要爆了啊。

“我的小陶苑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陶官伦收回神念小人,瞬间伸手接住了陶苑,小姑娘口鼻皆是血,可怜兮兮,气若游丝。

一颗天元丹投入陶苑口中,陶官伦又自抽了两个耳光,唉声叹气。

陶苑弱弱的道:“我……我就想试试……”

陶官伦唉声叹气,又是喂丹,又是贴符,又是渡真气,不过片刻功夫,陶苑便生龙活虎,精神焕发。

至于韦落和钟粼光,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像两条被抽了骨头的软虫。

陶苑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认真道:“太爷爷,我也想试一试!”

“不行不行,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我下不了手啊。”陶官伦岂肯答应。

陶苑想了想,点点头,眸光忽闪忽闪,“那我先走了啊,太爷爷,您可不要故意下重手啊。”

“知道知道。”陶官伦笑眯眯,大袖一卷,一个神念小人居中,卷起一股旋风,卷着陶苑破窗而去。

神念小人将陶苑送到了陶园,并叮嘱小丫头尽量不要走出小镇,以免遭遇妖魔奸细被擒了去。

陶苑点头称是,待神念小人走后,她便迈步,飞一般疾走往门外奔去。

小姑娘突然又止步,喊了一声“小桥!”

鬼灵物软玉小人从钱袋子钻出,陶苑就吩咐道:“小桥,你去黄家蹲守一下,瞧见黄家老婆婆出门就来告诉我。”

软玉小人嗖的飞去,如疾云一般。

“黄家老婆婆最凶,还厉害,一定不像太爷爷那般下不了手。”陶苑嘀咕一声,眼珠子一转,便往藏书阁奔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软玉小人回归。

陶苑便匆匆出了门去,奔往菜市场,在喧嚣之地,小姑娘找到一个素衣老太婆,此时老太婆正与蔬菜贩子砍价,扯皮了好一会,老太婆给了几枚铜板,拿了蔬菜丢到自带的竹篮子里,一手挎着篮子,继续徘徊于菜市场中。

老太婆看中一种蔬菜,便询问价格,然后砍价,满意了就痛快给钱,不满意就渐露凶相,跟摊主周旋,宛如一场激烈争锋,往往都是摊主最先败下阵来。

陶苑远远看着,觉得十分有趣,看得津津有味。

小姑娘站在一个水果摊的时候,摊主突然眉开眼笑,抓了几颗果子塞到小姑娘手中,笑呵呵的说:“小姑娘真俊,灵动可爱,也不知是谁家闺女,真好啊。”

陶苑捧着果子,腼腆一笑。

“小姑娘,吃啊,我家水果又脆又甜,快试试吧。”摊主慈眉善目,连声道。

陶苑点点头,卷起衣衫裹住水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钱袋子抓出一粒银钱丢到摊位上,飞奔而走。

“家里大人说了,不能白吃!”

小姑娘抛下这么一句话,令摊主愣了好一会,片刻才感慨,“真是好孩子啊。”

陶苑跟着老太婆走出菜市场,竹篮子里装满了蔬菜,挎在手臂上,轻轻松松。

老太婆的脚步突然加快,步履轻盈,飘若鸿毛,旁人却恍若无觉。

陶苑便有些急了,快步追上老太婆,喊道:“黄家婆婆!”

黄家婆婆面容苍老,头发黑白相间,一张瓜子脸,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绝代,一双凤目耷拉着,意态平和。

“陶家的臭丫头!你跟着太太祖奶奶干嘛?”黄家婆婆凤目一瞪,竟一下子凶神恶煞起来。

陶苑吓了一跳,下意识退步,仰头望着黄家老婆婆,皱眉道:“为何你对别人是和和气气的,对我却这么凶?”

黄家老婆婆冷哼一声,恶声恶气道:“因为你长得就讨厌,滚远点,不然我踹你!”

陶苑想了想,咬牙道:“你帮我喂拳吧!像打铁一样,你既然讨厌我,一定对我下得了手。”

老太婆目瞪口呆,颤颤巍巍道:“你……小丫头鬼上身?倒是不可能,哪只鬼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患了脑疾?”

“当然,你不能乱打我,得好好锤炼,不能肆意妄为。”陶苑认真道,“否则,我便不给你机会打我了。你一直说想打我,如今有机会光明正大的下手,你不想心想事成吗?”

“有意思,有意思。”老太婆眼睛发亮,挥手道,“小丫头跟我来。”

陶苑长吐一口气,迈步跟上老太婆,雄赳赳,气昂昂,仿佛要奔赴刑场一般,小脸神情崩得紧紧的。

走到一条巷口,老太婆施展了障眼法,然后一卷袖子,卷起陶苑,往黄家掠去。

老太婆将陶苑放到自家阁楼,她独居于一处庭院,便去洗菜煮菜,端上饭桌,让陶苑看着,自己吃了一顿独食,饭菜素淡,却自有一股香气弥漫。

陶苑看得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说:“黄家婆婆,独食不香的,跟家人一起吃才香,您为何不……”

“住口!”老太婆厉喝一声,“想早赴刑场,如你所愿。”

一个结界圈住陶苑,神念小人跃出,化作少女模样,拳脚齐出,向陶苑打去。

陶苑一声惨叫,身躯飞旋,撞在结界上。

神念小人出拳狠辣,果真是毫不留情,对陶苑一通疯狂捶打,起初拳出如风,后来拳出徐徐,如柳絮飘飘,陶苑哼哼出声,感受好了一些,却依旧苦不堪言。

“受不了就求饶,老太婆不欺负小丫头。”老太婆吃饱,将碗筷放下,掐了一个聚水诀,将碗筷一卷,洗得干干净净,对陶苑冷声道。

“不……不怕……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陶家女儿挺有种啊。”

老太婆笑呵呵,又分出一个神念小人,打得小姑娘浮空不坠。

夜幕降临之际,小姑娘被老太婆送出了黄家。

小姑娘走在街上,脚步有些飘飘荡荡,走着走着,就稳了,她目光深沉,挨了老太婆的拳头痛不欲生,几次痛晕过去,又被救醒。

老太婆要送她出来的时候,施展某种神通,令她伤势复原,虽然留下一些伤痛,却必不可少,因为若恢复如初,一通暴击便是白挨了。

陶苑听了老太婆的解释,拱手道谢,说黄家婆婆对她还是极有善意的。

老太婆便恶形恶状的回呛一句,若非怕陶家老家伙瞧出端倪,谁理你?

陶苑看向老太婆时,便有些畏惧,但似乎,又不似从前那般畏惧了。

第六十一章 游飘儿不是人

陶苑回到家中,一切如常。

据黄家婆婆说,陶苑身上有守护灵,还有陶家老家伙的神念印记,往来何处,陶家老家伙都能知道。

不过,黄家婆婆让陶苑配合,传她法诀,二人联手,悄无声息将神念印记转移到了傀儡身上,让傀儡瞎逛,然后封住了守护灵。

如此,陶苑去了黄家,受了捶打,陶家老太爷便不知了。

黄家婆婆说,此事瞒不久,不过,能瞒多久便多久,倘若此事暴露,啧啧,有得玩,期待陶家老家伙的反应。

又一日悄然而逝。

韦落和钟粼光到陶家过了三日,无比充实,日夜如坠地狱,走出陶家之时,恍如隔世。

在涅月门中,出远门是要报备的,若是只到附近小镇游荡,通常不可超过三天,否则便会记录下来,超过五至七天,便要确认生死了。

二人跟陶苑告辞离去,小姑娘一脸不舍,挥着小手,不停的喊着让两位大哥常来。

韦落和钟粼光相视一眼,都心有余悸,走在街上时,钟粼光战战兢兢的说,我真想再也不去陶家了。

韦落便拍了拍钟粼光的肩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吐出一言:“这就是通往无敌仙的道路!”

钟粼光身躯微震,眼睛雪亮,身上隐隐的痛楚恍若消逝,焕发惊人斗志,意气风发。

二人说好了出来即去大吃一顿,补补身体,当真言出必行了。

韦落身上的灵元石已有百余颗,金银铜钱均有许多,足够很长一段时间挥霍了。

至于赚钱的行当,在这片区域是竞争激烈的,要做大做强就得拉起一个团队,以往涅月门便有经商奇才赚得盆满钵满,后来给涅月门做了嫁衣,被摘了桃子。

也有许多涅月门弟子经商赚钱,却亏得血本无归。

还有长老跟商队合作,从中获利。

韦落思来想去,还是不知该从何下手,有时间倒是可以炼制符篆,卖了赚钱,如今过了数百年岁月,不知有什么推陈出新的符篆,这得了解了解。

路过一家酒楼,二人兴冲冲走入其中,点了一壶酒,四盘肉,满满堆起,大快朵颐起来,颇为惹人注目。

饱食一顿,精神满满,二人又跑到小茶花药铺购买药材。

药铺抓药的伙计都认识韦落,这可是贵宾啊,有令牌的,当初那个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伙计如今已被遣去采摘药材了,行走于崇山峻岭之间,见识天地雄奇,甚好甚好。

境界提升了,若要继续药浴,便不免需要贵重一些的药材,不差这点钱。

韦落将洞天秘宝竹篓变大,而后背着,才走入药铺买药材,买完药材,即与钟粼光离开小镇,赶回宗门,速度非常快。

有时候会遇到同门,彼此点头,算是点头之交。

遇到精英斗法交流战的精英弟子,对方往往会上前跟韦落攀谈一下,算是混了脸熟,也有高境界的弟子看不惯韦落的,冷嘲热讽一番。

韦落皆淡然处之。

回到宗门,二人便又去洗了药浴,精神奕奕走出丹炉房,跑到林中斗法,修炼身如熔炉之法,灼烧杂质,锤炼体魄。

当二人走出丹炉房的时候,丹炉房童子云赤取出一枚剑符,抛向空中,然后继续悠哉悠哉读着经文。

“云赤,你经常给人传递消息吗?”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云赤吓得手舞足蹈,差点翻滚出去,垮着脸道,“大师兄,人吓人,吓死人呐!”

姚山杰黑着脸,目光冷厉,气氛一阵沉闷。

云赤苦笑道:“大师兄,我就这一次,有一个小家伙老来求我,说要拜韦落为师,简直魔怔了,我无可奈何。他知道韦落常来药浴,都不回住处,便来此蹲守,我答应他有消息便告知,他才离去呢。”

“拜韦落为师?”姚山杰有些错愕,随即失笑道,“韦落也能当师父了?这些孩子啊,不懂事。是不是听说韦落七境无敌,心生敬意,故而要拜师?”

云赤耸耸肩表示不知。

“弟子是不能收徒的,不过,却可变通,有实无名即可。”姚山杰摩挲下巴,“你说,是那孩子先撑不住呢?还是韦落被那孩子打动?”

云赤又摇头表示不知。

姚山杰飞出一脚,踹翻云赤的椅子,喝道:“一问三不知!师父传法,速来!”

云赤早已一跃而起,稳住身形,得意洋洋,闻言面色一变,连忙收好册子,钻入丹炉房之中。

……

韦落回到住处,已经是三更半夜了,他竟然又见到了罗业,这小家伙的韧性令人惊叹,当场便表示愿意收徒,只不过碍于规则,不可师徒相称。

罗业欣喜若狂,表示可以接受,当场一揖及地,拜了三拜。

韦落问罗业修了什么法诀,他说是《雷源道诀》。

韦落怔了怔,心中便有数了,这小子怕是听说了他修炼的是《雷源道诀》,便也弟子随师了。

韦落就苦口婆心的劝导,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涅月门有许多强**诀,都可以瞧瞧。

罗业便说《雷源道诀》适合自己,定数了,定了命数。

二人聊谈一阵,韦落便让罗业回去休息,自己奔波劳累,也是乏了。

罗业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我瞧您精神奕奕的,不像乏了的样子,我自己休息足了,能活蹦乱跳三两天。”

韦落板着脸,瞪着罗业,直到后者神情讪讪,灰溜溜跑开。

翌日,罗业早早蹲守韦落住处大门,韦落既然受了拜礼,自然不会躲他。

今日有修炼《雷源道诀》的长老授课,韦落带着罗业,去跟钟粼光汇合,一起去听长老授课。

罗业有些不情愿,说要跟韦落学本事,长老授课他听懂了,就是练起来不顺畅,他有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很是郁闷。

韦落不理睬他的牢骚之言。

斗法台西面有一个道场,便是授课讲道之用。

三人到场时,人影错落,已有数十名弟子在场,人人翘首以盼,都是涅月门下,修《雷源道诀》的弟子,不曾拜哪位长老为师,否则基本便是由师父授徒了。

听人低声谈论,这次授课是游飘儿,据说游飘儿修的是《古域天经》,但对《雷源道诀》有极深的研究,她的徒弟就有一个陆宜枝,专修《雷源道诀》,十分出色。

授课人若是游飘儿这个性格古怪的假女孩真老太婆,韦落就犹豫要不要继续留下来听课了,游飘儿的恐怖深入人心嘛。

在道场听课,通常有几种课,一种是针对专修法诀弟子的,传授修炼经验和方法;一种是传道传感悟的;一种是修心炼心的;一种是纯粹解惑,谁都可来,提问题,由长老解答。

今日的授课,便是第一种。

到了巳时,天空亮起五彩霞云,化作瑞兽奔走,有凤吟龙啸,有麒麟麋鹿,动静极大,令人惊颤。

云彩分开一条康庄大道,一位身穿白裙的小姑娘缓步走来,仙气渺渺,将小姑娘烘托得神圣不可侵犯,圣洁犹如白莲花。

在场弟子震撼莫名,眼睛瞪得滚圆,看直了眼。

韦落眼角狂抽,左右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钟粼光和罗业,他忍无可忍,不吐不快的道:“花里胡哨,搞这么大动静,装圣女呢?”

便在这时,霞光里竟有电闪雷鸣,一道天雷降下,精准无误落到了韦落身上,炸得他外焦里嫩。

距离韦落稍近的弟子轰然而散,便是钟粼光和罗业都下意识避退,心惊胆战。

有人看清了韦落,惊呼一声:“这不是韦落吗?七境第一!修《雷源道诀》的!”

“真是他!我还从未在长老授课的时候见过他呢!怎么就遭雷劈了呢?”

“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他在说游飘儿姑奶奶的坏话!”

一瞬间,众人避退,离韦落更远了。

钟粼光倒是不为所动,罗业见状,也壮着胆子,伫立不动。

韦落面无表情,这点雷电冲击对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他抬头看向游飘儿,这个装嫩装蒜的死老太婆,心眼小如细针,将来赶上她,一定抽她屁股,没得商量。

游飘儿双手负背,对韦落的眼神视若无睹,目光悠转一圈,幽幽的道:“刚刚有人遭了天罚,这就是因果报应,天道轮回,你们啊,做事要善良,不要乱说话,不可乱杀人,迫不得已要杀人,也要屏蔽天机,今日第一课,教你们欺天术!”

说着,她瞥了韦落一眼,咧嘴笑道:“天易欺,人难欺,天罚不可受,人罚看本事,若是道行高深,欺人都易。”

随即,她念了一段深奥晦涩的口诀,真气汹涌,周遭莫名产生变化,众弟子倏然感觉怅然若失,天地仿佛被隔绝开来,令人莫名心慌。

“真气化作绝招,爆发惊天之力,天翻地覆,这是物质变化。隔绝天地感应,斩人寿元,断人气运,绝悟道之心。”

“杀人人死,诛心心死,后者是心境与精神产生的效果,结合真气,能变化天地气象,掌控一方,如心生天地。我这一招,便是精神为主,真气为辅,精神力不济,即是空谈。”

“来,一起念口诀……”游飘儿吧啦吧啦一通,也不知是什么语言。

一群弟子跟着念,竟透着庄重肃穆之气,似有神秘力量萦绕四周。

韦落也装模作样的念着口诀,神色淡然,这种术法他太熟悉了,至于这些口诀言语,却是一种道语,由祖级人物创造,口诀一出,便有道妙产生。

游飘儿教完口诀,然后便是掐诀施术,真气运转,变化组合,精神运用,一一道出,竟显得繁杂琐碎,难以施展。

约摸小半个时辰,有弟子稍稍掌控了要点,却发现境界不够,还是无法施展。

游飘儿笑眯眯,像是一只小狐狸,让弟子们好好记住这门术法,有时间便熟悉熟悉,修炼修炼。

“好啦,接下来,便是关于《雷源道诀》的修炼了,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我们九峰精英弟子斗法的七境第一了。”

游飘儿拍拍小手,话锋一转,韦落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游飘儿坑人坑惯了,如今便是要坑自己么?

“……此人的《雷源道诀》招式术法施展出来,简直能玩出花来,让我大开眼界。”游飘儿感慨,双手叉腰,“我活了近千年了,见多识广,学识渊博,几乎无有不知之事,见到的东西也多不胜数,如韦落这种能将顶尖道诀练得花样百出,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游飘儿伸手,指到了韦落身上,“来,小子,你上来,给师兄弟们讲一讲,一些八境弟子才能施展的招术,你是如何施展的?这对师兄弟们有极大帮助,或也可触类旁通,你可莫要藏私啊。”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到了韦落身上,神色各异,有惊讶,有不服,有敬佩。

韦落黑着脸,简直要骂她娘的,老子来这里是以长老为负面教材的啊,若是长老有什么错误,他就给钟粼光和罗业提一下,加深印象,大家理解透彻,一起进步,低调安静,多好啊。

结果呢?他就牢骚一句,这个假小妹真老太婆就招雷劈人,如今还让他上台教人施法?游飘儿不是人啊!

第六十二章 韦落授课

韦落决定反抗一下,抗争表明心迹,不甘,愤怒,不服……虽然无用,却务必宣泄情绪,以免积压起来,愤愤难平。

“游长老千年修行,道行通天,弟子的招术如何花里胡哨,还不是您一口气吹灭的事?您对《雷源道诀》的理解,弟子定是不及万一的,就不上去献丑,误人子弟了。”

韦落抱拳施礼,恭恭敬敬,说完话,就被游飘儿探手招到了台上。

游飘儿笑眯眯道:“我都能当你祖宗了,喊姑奶奶还委屈你呢?该喊姑祖奶奶了?”

韦落严肃道:“在涅月门中,以身份地位作称,长老者,德长年老之谓称,饱含敬意,亦是宗门高人之称,身份地位别于弟子,如此称呼才是最妥,若都以年岁而称,岂非老神仙皆是老祖宗?仙道不论这个。”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游飘儿正面无表情,心中不悦的听着,却忽然听到一个小王八蛋叫好,心头愈是愤怒,招雷劈了那人,令全场为之一静。

随即,游飘儿凌厉的目光盯着韦落。

韦落梗着脖子道:“世间万物,不平则鸣,暴力不能服人,道与力兼行才可……”

游飘儿露出了狞笑。

“游飘儿姑奶奶,我错了。”韦落面色一变,连忙道歉,姑奶奶就姑奶奶吧,算算日子,加上残魂飘忽的时光,对他来说,游飘儿还是老太婆,超级老太婆。

台下一片嘘声,韦落置若罔闻,神色严肃的看着游飘儿。

游飘儿笑容温和下来,抬手拍了拍韦落肩膀,“孺子可教也。”

“来吧,好好享受传道解惑的感觉。”游飘儿挑挑眉,退到一旁。

韦落摊开手掌,五指浮现雷印,台下弟子双眼陡然瞪大,哗然出声,有人忍不住伸出五指尝试,却缕缕失败。

“我师父果然厉害!”

罗业啧啧出声,看向韦落的目光,愈发崇敬。

“我兄弟果然厉害。”钟粼光抚掌,乐不可支。

韦落握握拳,雷印相触,噼啪作响,竟有一丝小天地天雷滚滚的感觉。

“我推崇一个理念,人生一切皆修行。”韦落肃然开口,“修心如修道,心动有道律,近道有天赐,这也是悟道,如此,术法神通施展有神助,此为一。”

“真气,身躯,都该千锤百炼,因人体孱弱,要吃万般苦。俗话说,医不自治,正如人难有自知之明,自查不如旁观者清,因此该让眼力好之人助力,查漏补缺,尽力趋于圆满。”

“如今我经历万般苦,心有猛虎,精神自认刚强。有人说,我心有仇恨,故而爆发无穷力,道理是对的,却非全然如此。每个人心中都该有一个信念,是信念支撑我们扛下万般苦。”

“我如今寻了一位前辈,他的拳头有天崩地裂之威,再是收敛,也能让我生不如死,为的是千锤百炼,百炼成钢,蜕变如仙,常人半拳便死去活来,不敢再受,我受了三日!”

台下弟子呆若木鸡,宛如醍醐灌顶一般,有一丝通透感。

有人则忍不住嗤笑一声,“真能吹!”

旁边有少女飞起一脚踹了过去,骂道:“王八蛋!你给老娘住口!”

那人便悻悻不语。

游飘儿双手负背,啧啧低喃道:“这小子真是一个奇才啊,能说会道,偏偏言之有理,言之有物。”

韦落环视一圈,继续悠然道:“是信念支撑着我,当然,还有仇恨,诸位也自当树立坚韧不破的信念,如此,谁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更得机缘青睐。实不相瞒,我如今七境圆满了,并非是要破境之意,而是身躯圆满,力量圆满,真气圆满,得天独厚,故而能施展所谓七境不可施展之术,这便是吃万般苦,锤炼所得。”

“当然,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想法,支撑着我的术法神通。即是真气变化,改动术法的一些运行,真气组合……这些你们不能随便学,前人所创术法神通,是比较完善的,若一个不慎,改得真气冲突,会炸开的。”

“这就又提到了修心修道了,顺其自然,感悟天道,真气变化有道律引导,轻易不炸,即便要炸,也有预警,可规避……不提这个,毕竟在场诸位谁都办不到。”

台下弟子如遭重锤,却听得格外认真,一个个若有所思,似有触动。

台上的游飘儿怔怔的看着韦落,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即便是她,都听得入神,竟略有所悟,仿佛被触动,心神通透,妙感若隐若现。

一个炼气七境的弟子,所谓传道授业,自己竟都有所收获,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游飘儿心中感慨,巴不得韦落说个不停。

还有,最后一句话让人火气上涌,难以抑制啊。

“当然,许多术法细致一点,都是能施展的,只是不如我顺畅,也不如我学的快。”

韦落很自然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台下弟子郁闷的同时,又觉得极有道理,无可辩驳。

随后,韦落演示了一番五指雷印和雷印构筑阵法的玄机和变化,甚至分出一个真气分身,真气流演化,碰撞,组合……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尤其是修炼《雷源道诀》颇有心得的弟子,眼前一亮,有丝丝缕缕熟悉感涌上心头,便忍不住尝试起来,纵使次次失败,却也乐此不疲,因为,整个过程让人愉悦,层层解析,步步透彻,宛如一个逐渐掌握道的过程。

“哈哈!我成了我成了!”

突然有一名弟子举着手,五指有雷印闪烁,彼此勾连,仿佛透着狂暴凶猛的力量,十分惊人。

韦落笑着望去,点头赞叹:“看看,这么短时间便有人练成,想来都是努力……”

他看向那人的五指,边笑边说,突然面色一变,喝道:“旁边的师兄弟都让开些!”

话落,雷印相触,轰然炸开,一股狂暴之力席卷而开,吹飞好几名弟子,至于那名高呼自己练成了的弟子,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了。

游飘儿一挥手,一股氤氲之气如流水冲刷而至,落到了那名弟子身上,不久后,那名弟子便又活蹦乱跳了。

“韦落,你是不是故意害人?为何我明明练成了,却会炸开?”

那名弟子黑着脸,怒视韦落,质问道。

韦落怔了怔,环视一圈,发现怒视而来之人占据半数以上,便不由哀叹一声,好心没好报便是此意么?

“说得那么好听,到头来学不了,用不了,有什么用?”

“就是!就是!倘若与人对敌玩死了自己,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有弟子怎么也学不来,心焦如焚,此时便忍不住将火气撒到了韦落头上,或是责问,或是质疑。

以韦落徒弟自居的罗业忍无可忍,怒道:“你们蠢笨学不会怨谁?简直笑死个人,学不会长老的招式给哼哼唧唧一个试试?以为我师……师兄好欺负么?”

几人便怒视罗业,一位男弟子冷笑道:“瓜娃子都来听课了?听得懂么?”

罗业瞥一眼过去,傲然道:“一定比你懂得多。”

对方下意识便嗤笑道:“施展一个来瞧瞧?”

罗业冷着脸不说话。

钟粼光却忍不住捧腹大笑,“让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施展术法神通,如此想法实在清晰脱俗,佩服啊佩服!”

全场一怔,便哄笑起来,这想法不仅清晰脱俗,还有些无理取闹了,那孩子瞧着有点底子,步入了修仙之路,却入门不久,连基础术法神通怕是都施展不来,更何况韦落此刻教授的高难度术法神通?

那男弟子面色微红,想了想,又笑道:“你也可以讲出一些道理来,讲不出,便不要多嘴。”

罗业冷笑道:“这有何难?那个炸了的,就是按部就班,学我师兄学太刻板了,我师兄一再提醒,要顺着感觉来,他却始终一板一眼,又少了我师兄的掌控力,再加上一时兴奋,气息紊乱,就炸了!”

那男弟子眯眼道:“你倒是会信口雌黄。”

“罗业说得很对了。”

这时,韦落开口了,一锤定音,予以肯定。

“你们关系好,自然……”那男弟子心头郁结,还要狡辩。

韦落已经抬手抚掌道:“好了!不废话,浪费时间,我在此传授心得,讲解术法,正如乐善好施的大善人,诸位也算受了一点小恩惠,却怨我给的东西难嚼不好吃。也罢也罢,我这便退走,让姑奶奶来授课,诸位白费光阴许久,韦落致歉,告辞告辞!”

韦落一口气说完,撒丫子就跑开。

满场哗然,大半弟子迅速去堵住韦落去路,呼喊着“韦师兄留下”、“韦师弟且慢”……

一名女弟子霸气高呼道:“谁不愿听韦师弟授课,趁早滚蛋!休得胡言乱语!”

“对!对!学不会便怨老师先生,这是何道理?”

“蠢笨如猪便罢了,勤能补拙,可胡言乱语却无药可救,我们不必理会他们。”

那男弟子面色涨红,咬牙道:“这是长老授课的道场,我们是走是留,你们无权干涉!”

游飘儿咯咯笑道:“你还是走吧。”

袖子一卷,狂风呼啸,那男弟子周身卷起旋风,化作龙卷风,将之卷走,飘摇而去。

全场寂静,看向游飘儿,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还有一个魔女一般的游飘儿在呢,他们竟然忽略了这位的存在!

对韦落颇有微词的弟子更是缩着脑袋,躲到旁人身后,希望游飘儿能一叶障目,注意力不要集中在自己身上,如此便是躲过了一劫。

“韦落,继续授课。”游飘儿向韦落招了招手,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韦落摇头道:“不行啊,我这是误人子弟呢,您就不要为难我了,我如今已被许多人记恨上,实在不想在将来的某一日死于非命……”

“过来。”游飘儿面无表情,气场强大,双手负背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韦落唉声叹气,走回去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可教他们的了。”

说着,一手摊开有火,一手摊开有雷,雷火相交,仿佛嗡嗡作响,在嗡鸣咆哮。

“天雷地火式?!”

有人失声尖叫,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这一招据说八境弟子能施展出来的,寥寥无几啊。

“教这个吧,学会了最难的,其余便显得简单了。”

韦落如此说,台下便是哀嚎一片。

游飘儿呆呆的瞪着韦落的手掌,喃喃道:“这混蛋玩意,要逆天了啊?”

随即,她面黑如锅底,喝道:“小子!换一个!”

韦落摊手道:“反正都学不会,就这样啦,让他们打开眼界。”

台下弟子都能感受到韦落语气中的一丝怨气,显然,韦落对刚才一事还在耿耿于怀。

“韦落师弟!那王八蛋我们记住了,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咱们继续刚才的就好了。”

那焦急维护韦落的女弟子急忙扯着嗓子喊起来,“刚才的雷印小阵我快学会了,有信心不会炸,炸了也不怪你。”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若是这招天雷地火式,我铁定要炸……”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极力忍住。

台下众弟子纷纷表示认同师姐的话。

韦落长叹一声,也不再矫情,继续分出真气分身,演练雷印结阵之法。

不久后,那女弟子果然学会了,激动得面色彤红,差点炸掉,若非韦落急忙提醒她稳住,还连声指点一番,怕是难以稳住。

那女弟子便喜不自胜,笑颜如花,模样甚美,甜甜的,令人迷醉。

第六十三章 得道神助

“继续,可以试一试雷源图阵。”

游飘儿抚掌赞叹,对韦落予以肯定,话锋一转,还要让韦落继续授课。

韦落长吁一口气,抚了抚额头,一脸疲惫状,有气无力的道:“累啊,怕是不能了,这真是太难了。”

游飘儿一挥手,向韦落投去两颗灵元石。

韦落接过后,悄然揣入怀里,精神焕发,伸展双臂,真气犹如冰棱撒开一般,于周身荡开,随即化作图阵,有雷云穿梭,十分神妙。

台下弟子便有些激动,当初韦落击败安太平,震撼到太多的弟子了,尤其是修炼《雷源道诀》的弟子,谁不对韦落施展的术法神通垂涎三尺?倒不是他们不能学,而是学了也难以施展,若有韦落一一指点,他们也能施展出来,岂不是战力飙升了一节?

想想都激动。

不过,雷源图阵的施展,对精神力有极高要求,灵魂需要足够强大,否则便难以为继,不知韦落有何办法。

办法是很难有的,否则早就被前辈高人研究出来了,世间的惊才绝艳之辈如过江之鲫,不断完善世间法诀,能在顶尖大派位列第二的《雷源道诀》,更是一门相当完善的法诀。

法诀中的术法神通如何能施展出来,如何不能施展,已是有了固定框架,难以打破。

韦落稍稍打破了几招术法神通的施展要求框架,有一招甚至能传授于人,难道其余术法神通也可?这就太难了。

瞧着韦落的操作,他们都觉得这是炼狱级的难度了,他究竟经历过了什么?众人便不由想起韦落所说的“信念”、“一切皆修行”这类的话。

不知何时,人群边缘多了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女,背负长剑,英姿飒爽,目光灼灼的望着韦落,眼神略显复杂,她是陆宜枝,受了师命而来。

从韦落讲述“信念”、“一切皆修行”开始,她就在了,毕竟是师父的授课,得来捧捧场,又因为她在弟子之中颇有名气,故而尽量低调行事,却也不刻意回避,所幸也不是哪位弟子都熟知她,或许弟子们也是被韦落吸引了注意力,她站在此处许久,都未掀起什么波澜。

说实话,韦落的一番话,陆宜枝颇受触动,目光愈发坚韧,仿佛有一团火焰,像是信念之光。

“这一招你们是用不了的。”

韦落戏谑一般开口,令众人心口如遭重锤,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教你们方法,能不能练成,我可不负责。”

“首先,是熔炉炼法,过程中维持神智,调动真气,操控尽量细致入微……”

韦落叨叨絮絮,说了一堆,许多便是苦练苦练,磨砺意志之法,让人听了冷汗直冒,当然,他还搬出了读书炼道心的理论,除了钟粼光,竟然谁都不以为然,在弟子们的理解中,“一切皆修行”是道门理论中的入红尘体会世间百态,还有佛门的超度世人,度化苦难者。

可是,读书炼道心是什么鬼?读书,读杂史,读法诀,还有感兴趣的一些文册是可以的,可读什么道理之学,所谓文采斐然篇章……好多人都会瞌睡啊,莫非,对抗瞌睡虫也是磨练意志?

这一日便在道场度过了,传道授课者,韦落,在场诸人获益良多,这一日意犹未尽,所得所获,足够多日潜修消化了。

授课结束,众弟子散去,还有弟子徘徊左右,见韦落跳下台来,便簇拥上去,一人问一个问题,叽叽喳喳,嘈杂声不绝于耳。

韦落笑容平和,只说太累了,便让人不好接近。

“韦落,我叫秦翩凤,炼气八境,十分认同你的说法,我有问题可寻你解惑吗?”

那维护韦落的大嗓门女弟子双臂一震,挤开人群,来到韦落面前,笑容满面的问道。

韦落谦和一笑,为难道:“这就难了,我得修炼,都来问我事情,怕是要耽误修行……”

众人便露出了失望之色。

哪曾想,韦落话锋一转,又道:“若是有钱物或灵元石作为慰藉,助我修行,倒是能花点时间。”

众人便又呆住了,秦翩凤期期艾艾道:“可……可我穷啊。”

“穷……大罪也。”韦落摇头,挤开人群,走到钟粼光和罗业面前,挥手道,“我们走吧。”

“好嘞!”罗业振臂高呼,甚是欢快。

钟粼光笑道:“今日不曾虚度,大开眼界。”

“《雷源道诀》你都懂?”韦落惊讶。

“触类旁通,道理有类。”钟粼光语气平和,目光深邃,竟透着一丝睿智,“总之醍醐灌顶,仿佛心灵洗涤,快意无比。”

韦落边走边道:“泥腿子有了书生气,说话都不一样了。”

“我得谢谢你啊。”钟粼光笑呵呵的,显得极有气度。

“我还是怀念以前的钟粼光。”

“以前的钟粼光,也是如今的钟粼光。”

“咦?细细听来,竟有一丝佛门禅意!”

“你不都说那是神神叨叨吗?”

“说说而已,神神叨叨不还有神字么?如此即为不凡。”

二人扯着淡,渐渐远去,罗业跟在后面,想说话又插不上嘴,便一脸郁闷。

修行路漫漫,一直在走,未有停歇时,道场授课散了,众人便去修行了,将一日所得消化,再将消息传递出去。

韦落又将声名鹊起,名气大增。

陆宜枝回到院中,见游飘儿正悠哉悠哉的荡着秋千,便急忙上前见礼。

游飘儿点点头,似笑非笑道:“今日有何感想?”

陆宜枝想了想,郑重其事的道:“我稍稍理解我跟韦落的差距在哪了。”

“可有信心抹平差距?”

“……难。”

“确实太难了,一朝得道,即天翻地覆,如有神助,得道靠修心,修心却也难得道,悠悠岁月,多少人修心修成了魔,哪能不难?”

秋千停止摇摆,游飘儿感慨,仰望天空,那里似有岁月悠悠,“我都未曾得道,可想而知了。”

她说的得道,是心境的一种超脱,如道家之清静无为,如佛门之大自在,观天地万物,便往往不同,能切入本质,因而得天独厚。

陆宜枝沉声道:“我也有信念的!”

游飘儿点头:“那是极好的。”

“我改怎么做,还请师父指点。”

游飘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悠然道:“那就先按照韦落所言,试一试吧。”

这一试,陆宜枝便知韦落所说有多艰难,她严重怀疑,韦落是否真能做到,可细细想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不就在这里么?

少女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不愿落后于别人,可有些东西,即便再如何不甘,如何不愿,也是得不到,撑不住的。

什么熔炉灼身,神拳铁锤砸炼,一痛就哀嚎着想放弃,什么信念,什么变强,什么得道,忽然就变成了狗屁,唯有不断自我警醒,才能勉强维持,可往往思考的能力都被疼痛剥夺,最终犹如死铁一般被炼被捶,倒不是白挨了苦难,只是效果大打折扣。

游飘儿说,等天有雷云,以徒儿如今的境界,可以引雷淬体了,到时候或可炼化天雷之力。

陆宜枝心头发寒,只能说全凭师父做主。

北面陈国,一座名叫长平城的郡城。

城中繁华似锦,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有几道身影颇为惹人注目,仿佛才子佳人,或是神子仙女。

有一个小姑娘活蹦乱跳,行动如风,脸上戴着一张丑陋的面露,龇牙咧嘴,据说是一种邪魔,能慑退妖鬼。

除此之外,还有两男两女,都气质非凡,腰悬或背着宝剑,看起来像是神仙侠侣。

有一个当地的地痞流氓未见过这几人,瞧不出什么端倪,极度不信对方是什么神仙人物,便跟朋友打闹一番,冲撞对方,观察观察,如此情形,对方若是神仙人物,也不过将自己推开了事。

倘若对方表现得不堪,便下手偷些东西,发笔横财,这是一个小人物摸爬滚打多年的生活阅历,令他在长平城混得风生水起。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有一个小白脸龇牙咧嘴,是要杀人的,但是,那一位仙女一般的人物出言制止了,看一眼,便让人沦陷!

突然便又异象突起,那戴着邪魔面露的小姑娘隔空掐指,对他戳了戳,然后剧痛袭来,在意识散去之际,听到小姑娘清脆悦耳,激动不已的叫喊声,“哦呦!哦呦!师父教我的剑气我学会啦!学会啦……”

接下来,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永坠沉沦罢了,他是不甘又怨愤的,据说能化作厉鬼,可为何不行?

“安兰栀!你杀人啦!”

第一个要杀人的小白脸大呼小叫,谴责小姑娘凶狠残暴,是大恶人。

小姑娘反驳说,自己是在除暴安良!

大街上尽是慌乱的百姓,不久后,凶神恶煞的巡捕到来,安太平拎着一个牌子在巡捕面前晃了晃,那巡捕头子便前倨后恭,清理现场。

安太平等人飞速离开,以免过于惹人注目。

“兰栀,你往后不要造成这种骚乱,实在想夺他性命,下咒术让他慢慢死就好了。”

再次拐入喧闹大街时,安沛然对安兰栀进行了敦敦教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满面愁容,他觉得忧愁自家孩子不成材的父母大抵如此。

安兰栀不以为然道:“我修为尚浅,不会什么咒术,再说了,我还在试新招呢,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有何不可?”

“得得得!你嘴皮子厉害,我说不过你!”

“我谢谢你的夸奖。”

“我没心情逛了,诸位随意,我自行去咯。”

安沛然忽然拱手,左右看了看,踩着小碎步,快速远去。

“早该滚蛋啦你!”安兰栀将面具扯到头上,朝安沛然的背影呸了一声,双手叉腰,愤愤道,“讨厌鬼!”

她回头见到好不容易缠着来的苏知秀眉紧蹙,便吐吐舌头,小心翼翼道:“知姐,我向来嫉恶如仇,一时收不住手,可不是滥杀无辜,那人身上有煞气,杀过人的。”

苏知点头道:“我懂得,不过,你还是小孩子,委实不该有这么重的杀心,杀了人还若无其事,这不是孩子该有的状态。”

安兰栀便严肃道:“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普通人,我已经可以肩负起降妖除魔的重任了!当然,惩恶扬善也是一定的!”

苏知不由暗叹一声,安沛然所言非虚,小丫头真是口齿伶俐啊。

忽然有一只飞鸟盘旋而下,落在了安太平肩头,爪子上绑着一条卷起的纸条。

安太平取下,摊开便看到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他嘴角抽了抽,赞叹道:“韦落讲道授课,听课弟子振聋发聩,收获良多,对他极为推崇,厉害啊。”

他拍了拍飞鸟,那飞鸟眼瞳漆黑,是鬼灵物的一种,仿佛得到了指令,腾空而起,倏忽远去。

安兰栀神色一僵,悻悻嘀咕一声“扫兴”。

苏知倒是平静,并无神情变化。

“走吧,回去,解决事情收收心。”

安太平遥望天空,迈步前行。

一行人来到一处大宅子,直接走入门中,门房神态恭敬。

不久前,陈国一个跟安家有远亲关系的家族向安家求助,说是家族被厉鬼所扰,江湖异世无可奈何,朝廷特殊部门缕缕受挫,而且请来的高人越强,越是费时费钱,难以承受,因此请安家想办法帮忙。

安家便给安太平传了讯去。

安太平得讯后,请了一位金丹长老出山,安兰栀得知后,非要跟来,还找上了苏知,说是一种历练,顺便领略北边陈国风光,于红尘磨砺问道。

苏知待在猪背峰确实也闷,心中似有郁结,便随同而来,也当是散散心。

安沛然得知此事,也跟着凑了热闹,于是便组成了一支小队伍。

只是,安太平等人赶来后,据说厉鬼已然离开,安家远亲家族又唯恐被扰,故而请求安太平等人想办法擒杀厉鬼。

如今金丹长老便在长平城外,不知去向,安太平等人则时常四处游玩,看看能否引鬼入宅……

第六十四章 赤绫鬼

大宅子主人姓张,在长平城做官,其亲弟娶了安家旁系一女子,因此跟安家扯上关系。

若以辈分来论资排辈,就有点麻烦,因而以年纪来论,张家老爷称呼安太平等人“少爷”、“小姐”,安太平等人则直接称呼张家老爷为“张家老爷”。

安太平等人来此已有三两日,在张家颇受礼敬,张家儿女们也是“少爷”、“小姐”的称呼安太平等人,有意亲近,却不受待见。

安太平回到宅子,张家老爷喜不自胜,又难免一番热情招待,瓜果蔬菜,牛羊狗肉以各种方式烹饪端上饭桌。

苏知有点不适应张家人的热情,却极力忍耐。

又过了三日,安太平给张家布置了一些阵法,便要离去,得知此事的张家老爷差点哭了,便极力挽留,却挽留不住。

张家老爷哀叹不已,待安太平等人离去,便直呼人心不古,自己好吃好喝招待他们,隐患不曾解决,转头便走了,难道都不知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张家老爷也就喊嘀咕嘀咕,倘若大喊大叫,让人听了去,传入安家人耳中,他就完蛋了。

安太平走后,张家老爷心惊胆战了数日,一切平静,这让张家人都安心了起来。

……

是夜,风凉。

长平城郊外,阴风刮过树木草丛,沙沙作响,诡异且人。

草丛忽而掉出一具尸骨,新鲜的,有丝丝血肉相连,红白相间,白骨隐约可见齿痕,些许骨骼现出折断痕迹。

摇曳的枯草间,隐约可见飘摇的红带,随即,一道修长身影走出,却是一位面无血色的红裙……男子,乍一看,披头散发,面白胜雪却有浓重的病态感,身形修长,可不就是女子模样?可仔细一瞧,却有着喉结,面容轮廓更显棱角,却乃是一男子!

男子足不沾地,飘飘荡荡,眼珠子翻来翻去,一会儿全白,一会儿黑白相间,一会儿瞳孔膨胀,充斥整个眼眶,他满口血污,伸舌头一卷,滋溜一下,嘴唇就干净了。

男子速度陡然加快,化作一股阴风,呼啸而去。

突然间,一位白衣少女出现男子面前,笑道:“赤绫鬼,时候未到。”

男子停下,龇牙咧嘴,一口利齿竟有血肉交缠,十分可怖,他声音尖锐如磨砂,喝道:“滚开!”

白衣少女不为所动,淡然道:“魔君说了,这是引蛇出洞之计,哦不,是引鬼入宅,涅月门弟子还在呢。”

赤绫鬼慢慢冷静下来,漠然问道:“魔君还说了什么?”

“魔君说,你是蠢鬼。”

赤绫鬼目光赤红,咆哮道:“贱人耍我?!信不信我吃了你!”

白衣少女向赤绫鬼勾勾手指,笑道:“你来啊,蠢鬼。”

赤绫鬼爆发,化作一股阴风卷去,唰的一下,草丛炸开,仿佛被无数风刃切割掉一般。

白衣少女笑嘻嘻,翻手间,一个木钵在手,唰唰唰的挥舞起来,口中喝喝哈哈嘿嘿呼呼,竟是练了一套乱拳。

过了片刻,少女长舒一口气,四下看了看,然后举起木钵,低头一看,钵里贴着那赤绫鬼,其状狰狞可怖,张牙舞爪,却如蚊虫在蛛网中挣扎一般,一切皆徒劳。

“明知斗不过我,还来,你说你蠢不蠢?”

白衣少女唉声叹气,往钵里吐了一口唾沫,挤眉弄眼道,“瞧我整不死你!”

“姑娘!我错了!对不起!”

赤绫鬼突然一副温顺如猫的模样,可怜兮兮道,“姑娘饶了我吧,我受天大冤屈,报仇心切不能自抑啊!”

“嘿嘿。”白衣少女冷笑道,“魔君说你已如畜生,失去了人性,太乱来,让我给你点教训,你可莫怨我啊。”

她拍了拍木钵,诵念口诀,木钵里便有雷电掠过,丝丝缕缕击中赤绫鬼,令赤绫鬼哀嚎声不绝于耳,甚至冒起了青烟,又哭又叫,不断求饶。

“呼!口诀真难念,累死我了。”白衣少女念了一会,便气喘吁吁停下,看向木钵,又唉声叹气,目露怜悯之色,“罢了罢了,你也是可怜,我是女孩子,容易心软,恻隐之心大过天,饶你了。”

岂料,赤绫鬼面色陡然狰狞,咆哮道:“简直可笑!女子容易心软?哈哈,最毒妇人心!杀人诛心,可怖可怖,妖魔见之该避退三分……”

白衣少女板起脸,又电了几下赤绫鬼,骂道:“你个蠢鬼!自己遭了劫,却迁怒于人,尤其是如我这般的好女子,简直该死,你说你蠢不蠢?”

赤绫鬼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终于不敢跟白衣少女犟嘴,只是默不作声,却神情凶戾。

“你好好休息吧。”

少女不知是真起了恻隐之心,还是折腾累了,便笑嘻嘻道,“这木钵能折腾人,能折腾鬼,也能让鬼怪休养生息,养精蓄锐。时候到了,我自会关门放狗……放鬼!”

赤绫鬼对白衣少女龇牙咧嘴,后者挑眉道:“好!就喜欢这么桀骜不驯的!有意思!倘若是胆小鬼,我一定劈之成渣!”

少女蹦蹦跳跳的要走,忽然又转回,掐了一个焰火诀,向地上的新鲜尸骸投去,将之烧成了灰烬。

随后,少女便蹦蹦跳跳离去。

又过三日。

厉鬼已去,或是安家少爷留下的阵法起效,张家人安心了,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热闹喧嚣,小姐少爷们纷纷出门会友,面对关于厉鬼传闻的质疑,张家小姐少爷们搬出了安太平这个涅月门亲戚,轻易镇压厉鬼的存在。

城中士绅权贵们立即变了一张脸,热情和煦,温暖如春,当初传闻张家闹鬼,朝廷特殊部门的修士都出动了,去了几批,一批强过一批,都铩羽而归,甚至听说有几个被啃得只剩骨头……

这谁不怕?跟张家人保持距离才是,以免被牵连遭祸。

如今祸根被除,张家更是跟神仙中人扯上关系,焉能不好好亲近亲近?

张素清是张家老爷孙女,芳龄二十有余,姿容貌美,却是蛇蝎心肠,喜好玩弄感情,越是以君子自居,卓尔不群的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便越是开心。

这些日子来却日渐消瘦,浑浑噩噩,精神恍惚,形容憔悴,直到安太平等人的到来,张家恢复平静,张素清便恢复如初,日日打扮得清丽可人,在安太平面前晃,可惜不遭待见,任她浑身解数施展出来,也无济于事,有一次投怀送抱,被那个叫安兰栀的臭丫头看见,差点打死她。

安太平等人走后,张素清便躲在闺房里,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彻底安心,又装扮得貌美如花,上街去抛头露面,访友聚会。

这天夜里,张素清在闺房中照着镜子,自怜自爱,一颦一笑,时而媚眼如丝,时而温柔体贴,时而清纯可爱,时而高冷淡漠,变化如常。

“连逸,你再也不能奈何我了,不能不能。我要去安家,我要修仙,将来亲手擒杀了你,呵呵……哈哈……咳额……”

张素清突然发出诡异笑声,镜子里的她笑容却十分妩媚,勾魂夺魄,可渐渐的,面容却逐渐扭曲,狰狞可怖,冒起一个个水泡,砰砰炸开。

“啊!”

张素清毛骨悚然,仰后摔倒,双腿乱蹬,急忙往脸上摸去,却是光滑细腻,当即松了一口气,骂咧咧道,“王八蛋!害得老娘都出现了幻觉!”

“好玩吗?”

镜子里探出一颗脑袋,咧嘴笑,嘴里有血丝缠绕,腥气扑鼻。

“啊啊啊啊!”

张素清双眼瞪圆,啊啊啊大叫,“来了!来了!又来了!我不怕你!不怕你!我有护身符!”

她从领口攥出一枚符篆,厚厚的,夜里有荧光若隐若现,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张素清的叫喊声惊动了府里的下人,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有人奔去找老爷夫人,有人奔去找少爷、护院,还有新请来的江湖术士……

镜子里钻出一位男子,身穿红裙,身子飘飘荡荡,来到张素清面前,后者神色惊恐,战战兢兢,不断后退,退到了墙角,终于是退无可退了。

张素清举着符篆,面目狰狞,不断喊道:“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赤绫鬼劈手夺过符篆,手上刺啦冒起了青烟,符篆光芒闪耀,不过片刻,一只手掌消弭无形之中,符篆亦是随之消散。

赤绫鬼一把抱住张素清,一只手拍打张素清的背,在女子的挣扎中轻声道:“乖,别怕,我保护你。”

忽然又一只手轻轻拍打张素清的头部,抚摸秀发。

“连逸!你究竟想要怎样?!有本事杀了我!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张素清眼瞳收缩,惊恐到了极点,浑身瑟瑟发抖起来,此刻便忍不住尖叫起来,面露狠色,大喊大叫,一口咬在赤绫鬼脖子上。

仿佛咬到了钢铁,一口牙差点崩掉,张素清又哇哇大哭,一副将要崩溃的模样。

赤绫鬼柔声道:“你瞧你,我死了都穿着你给我做的红裙子呢,虽然是假于人手,可心意在啊,由此可见,我是多么的爱你啊?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你……你已经伤害到我了……”

“胡说!我这是爱你,你怎能说我的爱伤害到了你?咱们彼此相爱,何必在乎世俗眼光?这是你跟我说的啊,我可是深以为然呢。”赤绫鬼声音愈发温柔,松开张素清,深情款款的抓着女子手臂,此情此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张素清狞笑道:“我逗你玩呢,你不懂啊?都说你才华横溢,一身傲骨穷书生,不近女色,我偏不信……”

“我知道,我都知道!”赤绫鬼连声道。

“不!你……你不知道……”张素清几欲癫狂,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啊。

“我现在叫赤绫鬼,知道缘由吗?”

赤绫鬼突然捂住张素清的嘴,笑呵呵道,“是将我变成鬼的人给我取的,因为我当时穿着你的红裙,变成鬼后,还是如此。赤为红,绫,绫罗绸缎,裙衫绫罗,就是红裙鬼,他说,如狗唤犬,红为赤,文雅一些,难懂一些。”

赤绫鬼笑道:“我是读书人啊,我懂的。”

“将我变成鬼的人告诉我了,我们的相遇相爱,都是你处心积虑的结果,让我对你痴迷,让我对你言听计从。”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当初怂恿你戏耍我的公子们都被我吃了,骨头折断,灵魂被我恩人炼化,永世不得超生,哈哈……”

赤绫鬼怪笑几声,又温柔的捧着张素清的可怖扭曲的脸,喃喃道,“真好看!当初你让我穿上你的红裙子,说真美,然后哗啦一群公子哥涌进来,几个向我撒尿,几个朝我吐唾沫,还有一个将过程画下来,散布于全城,哈哈……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只想死。当时的我,绝对比你此时还丑陋,哈哈……你为何呢?为何这么造孽啊?”

赤绫鬼笑出泪来,手上越来越用力,忽然又松开,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门外一阵喧嚣声,有人砸门,有人念念有词,大呼“妖孽受死!”

符文火焰升腾,轰在门上,却如何也轰不开。

“你杀了我吧!我也要做鬼!我要弄死你!”张素清凶狠咆哮,恶性汹涌,竟无所畏惧起来。

赤绫鬼捧腹大笑:“人死如灯灭,你是做不了鬼的,我如今模样,是我恩人的杰作,你死了便是死了,孱弱的灵魂只会消散于天地间,我可以求恩人将你灵魂拘押……别误会,不是变成厉鬼,而是折磨灼烧,玩够了丢去九幽,好多色鬼的,哈哈……别怕别怕,你是我的,我舍不得的。”

张素清忽然嘴角溢血,面颊抽痛起来。

“放心放心,死不了死不了。”赤绫鬼伸掌摁住张素清的额头,一股股古怪能量汹涌而出。

张素清嘴巴蠕动,脸颊鼓动,怒视赤绫鬼,怨恨滔天。

“哈哈!像了像了!太像了!我看到我的尸体的时候,我尸体就是这种表情,哈哈……”

赤绫鬼哈哈怪笑,一挥手,一颗大好头颅就掉了。

“呜呜呜……呜呜呜……”

厉鬼哭泣,房门炸裂,惨叫连连……

第六十五章 来了一只闹心鬼

长平城郡丞张茂伏家家逢剧变,一家二百余口遭屠戮大半,血流成河,余者或疯癫或惊吓过度,反反复复念叨“有鬼”。

而郡守府却发出布告,说是郡丞遭逢大盗洗劫,如今已命都尉与巡捕彻查此案,必将凶手绳之以法。

总之,是闹得人心惶惶。

难得出来一趟,安太平决定北上,回一趟家,苏知不想去,却又拗不过安家兄妹,便顺其自然了。

一路步行,领略陈国风光,就在途中收到鬼灵鸟传讯,告知张家惨案,急忙让鬼灵鸟去涅月门请金丹长老出山,自己则回转长平城。

安太平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遭到戏耍,区区鬼物,竟将他耍得团团转,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接受?

与此同时。

韦落又一次下山去了陈儒风家,在书斋待了许久,然后向陈儒风讨教学问。

这一次,韦落多带了一个小屁孩,名叫罗业,年纪跟陶苑相仿。小男孩跟小女孩相见之时,大眼瞪小眼,男方神色不善,女方大眼扑闪扑闪,好奇惊讶。

韦落察觉到罗业的状态,便询问缘由,罗业回答说,那女孩给他一种危险感,如同安兰栀一般。

韦落便取笑他,对安兰栀有了心理阴影,故而见到小女孩就怕。

罗业面色涨红,辩解说没有没有。

韦落安慰他,说陶苑是极好极好的小女孩,乖巧懂事,安兰栀拍马不及,或者说,毫无可比性。

陶苑是人见人爱的小仙女,安兰栀是人见人憎的小魔女。韦落最终下了如此定语。

前者罗业不置可否,后者却深以为然,简直要抚掌赞叹“英雄所见略同”了。

陶苑蹑手蹑脚的凑上去偷听,听到了最后一句,乐开了花。

待等二人说完悄悄话,陶苑张口就问安兰栀是谁?

韦落便如实相告,说安兰栀是罗业同期同门女弟子,天赋极高,却为人凶恶,心机深沉,一肚子坏水,还欺负同期同门……

在韦落一盆盆脏水往安兰栀身上泼的时候,陶苑便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韦落大哥定是受了那安兰栀不少气,否则也不至于怨念如此深。

韦落叹气后,点头称是。

陶苑便又笑嘻嘻,说有趣,想见见那个安兰栀。

韦落便沉默不语,不可多说,说得越多,陶苑怕是越好奇。

陈儒风开课,招来院中丫环秋弦和思珠、女管家凰鹿、狗蛋陈无端、老门房蓝祚,在旁听课,课程主要针对韦落和陶苑,余者懂不懂且保留着。

钟粼光和罗业都成了陪读,在开课前,罗业不乐意,说是浪费修炼时间,倒不如修习法诀。

韦落便搬出了“读书炼道心”理论,断然告诉罗业,倘若接受不了,自可离去。

罗业无可奈何,既然未来师父如此推崇这种理论,并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说,他收获甚巨,如今成就有大半是融会贯通此修行理论而来的。

罗业唯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倘若“读书炼道心”长久无效,他就用尽一切时间回归修行路,即便如此,心里自然还是敬韦落为师的。

陈儒风挽着竹杖,敲了敲桌面,严肃道:“今日我们来讲一讲历史,古文。”

“有些历史已不可考,悠悠久远,就从文字的出现来说吧。象形字,便是模仿事物书写的文字,是比较复杂的文字,相当于最简单的事物画像。”

“混沌初开,世间有先天生灵,彼此有神念交流,许久不曾创造文字。传说一位先天生灵领袖为了便于传信,就创造了神文。后来先天生灵因动辄掀起滔天巨浪,肆意破坏天地,遭了天劫,被天道挤压生存空间,甚至天然布局,令先天生灵自相残杀,最终俱都销声匿迹。”

陈儒风挥手间,亭子里多了一个沙盘,他一边书写文字,一边说道,“当然,这是远古传说,这是我认为比较合适的说法,各人见解罢了。后来人类出现了,什么缘由我也不知,有说是先天生灵后裔衍化而来,有说是天外而来……”

“人类创造了象形文,经过无数年衍化,成了如今这般,便是通俗易懂,利于简化,可也暗合大道至简之理。”

“象形文至今,便是适合由深入浅之说。说到这里,就得提一提符篆了,这是象形文跟神文的融合,所以,神文确实是存在的,也有说法,是说先天生灵代天道书写文字,故称道文,念出来便是道语,有勾连天地之力的奇效。符篆便是蓄存这股力量的承载物。”

陈儒风说着,敲了敲沙盘,沙盘上有一个字,像符篆上的鬼画符文,在场除了韦落,谁都看不懂。

“这是敕令的敕字,口诀中念出此字,便如同借助天道指令一般,其中,道家依靠道祖,佛家依靠佛祖,仙门则是道祖和圣祖,其原因便是天道指令虚无缥缈,常人难以触及,根本发挥不了威力。这是修道的范畴,却是厚重历史之一,跟学问是相通的……”

陈儒风洋洋洒洒说了一堆,立即又转到学问上去,为了让众人理解透彻,他还取了道家符篆,佛门符篆,让众人感应区别,并纯粹以天道指令发动符篆力量,可谓言传身教,鞭辟入里。

“……从象形字到如今的简体字,是由深入浅,大道至简的过程,而从简体字到符篆文,便是由深入浅,深入浅出的理解了,理解了简体字,深入符篆文的变化,两相结合,便通透了。”

“符篆文里便承载了道的力量,如此亦可接触大道,这也是一种修道途径。”

韦落不时点头,陈儒风说的东西,有些是他理解透彻,甚至超越陈儒风的,有些却是似是而非,未曾想到,或云遮雾绕的,或许,这就是交流学习的效用,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一代高人便有一种对道的独特想法和理解,若是一一学来,融会贯通,未尝不能大彻大悟。

韦落在陈儒风家中待了一日,便又去陶家遭受捶打,身如熔炉,亦如铁,千锤百炼,方能万法不侵,当然,首先得千辛万苦。

到了第三日,又跑去了陈儒风家听课。

中途,一只鬼灵鸟盘旋天上,俯冲不下,朝着下方鸣叫,隐隐听闻一句“韦落,有讯”。

韦落便看向陈儒风,后者拂袖,鬼灵鸟坠下,盘旋落到亭子边缘,脚下绑着一张纸条。

韦落前去取下,摊开一看,却是猪背峰一位长老所传,大意是日月门两位女弟子已至,如今下山去了茶花小镇,让他准备好,回来好好应对。

感受到众人疑惑问询的目光,韦落将事情告知。

陶苑眼睛一亮,举手道:“我想去看!”

陈儒风笑道:“我也想,不过,这得看涅月门的态度,这是最主要的……嗯,日月门盛事邀请许多高人前去,想来此次要大出风头,也会邀请一些高人前去,涅月门再如何保守,估计也扛不住挤兑,有门路,为师想想办法。”

“师父英明!”陶苑蹦蹦跳跳,欢天喜地。

何至于此?韦落轻叹一声,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些日子,涅月门对此事颇为看中,给他送了一些灵元石,还有丹药,方繁微奉师命给他送丹药时,一直冷漠以对的少女稍稍有些踟蹰,许久才说,“一定要胜啊!”

韦落苦笑说难,毕竟是什么道体圣体的,自己肉眼凡胎,太难了啊。

方繁微便冷着脸,说败了就是白痴。

白吃了药!方繁微又补充一句,犹如骄傲的凤凰一般走了。

日月门两位女弟子既然来了茶花小镇,韦落也就不急着回宗门了。

……

茶花小镇走入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小美女,神色冰冷如雪,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还是令人赏心悦目,倘若忽视佳人前方的枯瘦拄拐老太婆的话,就妙不可言了。

这一队组合,还是极为耀眼的。

三人往僻静处钻,见到泼皮无赖模样的家伙,老太婆提起拐杖将一个青年男子打翻在地,喝问道:“陈儒风家在何处?”

那青年男子欲哭无泪道:“前辈啊,您老要问路就问路嘛,何必一上来就给我一杖?”

“如此乞讨甚好,省得当了泼皮无赖,惹到了我,挫骨扬灰!”

老太婆声音沙哑,犹如鹦鹉学舌,声音铿锵如刮刀,总之,十分可怖。

“陈先生家在南棋街……”

“带路!”

“我……我腿脚不便。”

老太婆上前将青年男子提起,如拎小鸡一般,冷漠道:“我走着,你指路,指错了扒你皮!”

青年男子委屈得不行,活不下去了,在这个鬼地方真是活不下去了啊。

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是在所难免,他又不得不抬头认路,平民百姓都见到了这一幕,他还如何耍无赖赚钱,威严何在,尊严何在?

到了陈儒风家门,老太婆将青年男子扔到一边,拄拐眯眼,喊道:“陈儒风陈先生,日月轮殿朝如真前来拜访!”

老太婆声音中气十足,音波凝聚成线,传入院中便荡漾而开,波动连连。

院中正在讲学说道的陈儒风微微皱眉,摇头长叹,收起沙盘,拍了拍手,吩咐道:“无端准备好吃的,秋弦思珠找些鲜果糕点,余者静候,好好消化我的授课内容。”

陈儒风便独自去迎客了。

“日月轮殿的人来了?”钟粼光看向韦落,目光闪烁,挑眉道,“岂不是说,日月门的两位前来交流切磋的女弟子也来了?”

韦落点头道:“应该是。”

“劲敌都跑来了这里,你竟能如此平静?”

钟粼光满脸惊讶,“你看起来信心十足啊。”

韦落“嘘”了一声,如毛笔摊开纸张,写写画画,口中说道:“不要打扰我,我如今灵感来袭。”

张口欲言的陶苑就不说话了。

不久后,一位老太婆带着两位佳人随陈儒风而来,佳人貌美,气质冰冷,各自提着宝剑,可谓英姿飒爽。

韦落等人起身,向老太婆施了一礼,又对佳人点头致意。

凰鹿搬来两张座椅,放在亭子一侧,肃立在旁。

“道友……”陈儒风刚要向老太婆介绍众人,老太婆已经抬了抬手,说道,“我已见过韦落画像,便是此子嘛。”

朝如真说着,举起拐杖指了指韦落,这个动作令人不喜,却似合情合理。

韦落笑了笑,不说话。

“道友请入座,些许瓜果,招待不周了。”

陈儒风笑容不变,指了指石桌凳子。

朝如真坦然入座,目光早已从韦落身上移开,转头对陈儒风道:“陈先生也请入座。”

陈儒风便坐到了朝如真对面。

瓜果糕点端上,朝如真瞥一眼,说道:“陈先生,此茶花小镇风土人情很是一般啊,何如往凤飞小镇定居呢?”

老太婆身后二人想来便是传说中的道体、圣体了,二女走来之际,韦落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陶苑、罗业、钟粼光却频频侧目,露出惊艳之色。

此时听了老太婆朝如真的话,面色微变,陶苑反应最是激烈,挥手道:“不可以!”

朝如真的老脸拉了下来,气势凶悍,她沉声道:“长辈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教养呢?”

她看向陈儒风,面色不虞,“陈先生,这是哪来的丫头?你要养的下人么?”

老太婆端着架子,倚老卖老,说话老气横秋,威严甚重,一板一眼的,像是大家族里极有规矩的威严老人,不容破坏规矩。

陶苑气得面色彤红,怒视老太婆,喊道:“你比黄家老婆婆还可怕!”

“嗯?”朝如真一眼瞪去,陶苑被气势所慑,竟有些战战兢兢,一副两股战战的惊恐模样。

陈儒风轻轻抚掌,沉闷气势消融无形,同时,韦落抬手摁在陶苑肩上,稳住小姑娘颤抖的身躯,摸摸小姑娘的小脑瓜,微微蹲下,笑道:“小陶苑,这是前辈高人之间的事,我们不要掺和,走,我们去比背书,比释义,这次我还假装输给你好不好?”

陶苑顺着韦落的手劲,往长廊方向走去,而长廊是通往房屋阁楼的,另一边则是走下庭院。

“你是说,你之前输了都是假装输给我的?”陶苑一惊,大声道。

“不是不是!说漏嘴了!”

韦落笑着,转向沉着脸犹如火山即将爆发的朝如真,打了一个稽首道:“前辈,告辞。”

钟粼光和罗业也急忙学着韦落,然后悄悄跟着走。

两位日月门女子便望向韦落,目光如剑。

“哼!!”

朝如真重重一拄拐杖,喊道,“梁轻月,林芙芸!记住了!尊卑有序,不可学一些无礼无知之人!”

“是!祖师!”两位日月门女子提剑弯腰拱手,恭恭敬敬,神色冷肃。

陈儒风扶额,觉得家里来了一只闹心鬼……

第六十六章 天赐,自取

朝如真对门下弟子口气凶恶,有教训意味,可这哪是教训门下弟子?分明是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啊。

陈儒风笑道:“道友,小陶苑是我徒儿。”

老太婆朝如真一愣,惊讶的看向陈儒风,随笑道:“不能吧?陈先生谦谦君子,岂能教出野丫头一般的徒儿?”

陶苑止步,面色难看,咬牙道:“这个臭老太婆!简直可恨!”

“嗯?”

朝如真目光冰冷,一瞬间,仿佛天地间陷入寒冬,森森冷冷,亦如九幽,空空荡荡。

“童言无忌。”陈儒风又是抚掌大笑,如春阳融雪,“小陶苑这也是关心我啊,是一个好孩子,特别好,倘若有人想带我徒弟走,我也是有些激动得难以自抑,绝对是不允许的。”

“道友能否理解?”陈儒风又补充道。

朝如真摇了摇头,摆手道:“罢了,不提此事,不知陈先生对定居凤飞小镇可有兴趣?”

陈儒风假装想了想,然后摇头。

此时韦落和陶苑已经拐出走廊,往书斋走去,钟粼光和罗业紧随其后,小男孩龇牙咧嘴道:“可怕!太可怕了!我吓得都要腿软了!”

“我也是……”钟粼光面色深沉,那老太婆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罗刹、夜叉、老妖婆……

到了书斋,陶苑愤愤不平道:“老太婆凭什么如此嚣张?比黄家婆婆还凶恶!不!黄家婆婆比她好一百倍!”

韦落幽幽道:“凭实力呗,瞧着两个道体、圣体规规矩矩,犹如木头一般,便可理解了。”

“活成她这般,未免无趣。”钟粼光感慨一声。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韦落笑道,“你觉得她无趣,她何尝不觉得你无趣?好了,背后非议于人非君子所为。”

陶苑撇嘴道:“我才不要当君子,我要当面唾弃她!”

韦落叹气道:“她若反唾弃于你,便如狂风暴雨,当场死翘翘。”

“……”陶苑咬咬牙,愈发坚定千锤百炼之心,黄家老婆婆还是挺好的,嘴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可那什么朝如真,刀子嘴,铁石心肠,当真是相由心生,可怖可怖。

“读书炼心,忘却烦恼。”韦落取了一本古籍翻开,随即便传出朗朗读书声……

……

韦落和陶苑走出亭子的时候,日月门两位女弟子相视一眼,彼此以神识传音交流。

“这韦落看起来平平无奇,芙芸师妹,可为宗门争光了。”

“兴许是深藏不露呢?能让陈儒风如此看重,教导学问,必不简单。”

“哼哼!不务正业罢了。”

“嗯……”林芙芸不置可否,“轻月师姐,祖师太耿直了,我似乎感觉到了陈儒风的不喜,祖师怕是要谈崩。”

“意料之中,无论是邀请陈儒风,还是来瞧瞧韦落此人,都非主要目的,何必在意?祖师想必也不抱有什么希望。”

在此期间,陈儒风已经板起了脸,起身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某是不可能去凤飞小镇的,如今已无话可说了,原本还让人准备酒席招待道友,看来是无此必要了。”

朝如真面无表情,悠然道:“陈先生,这是要拒绝日月轮殿的友谊么?”

陈儒风淡然笑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日月轮殿皆是女子,且是女子当家,如此友谊便罢了。”

朝如真冷笑道:“原来陈先生瞧不起女子。”

“道友未免有些无理取闹。”陈儒风不欲让朝如真借题发挥,往门口处指了指,“请吧。”

朝如真拄着拐杖起身,迈步走出亭子,顿了顿,说道:“陈先生,我也爱读书,知礼,知纲常,无规矩不成方圆,礼不可废,此亦为大道,望陈先生自知。”

说完,老太婆慢步离去。

两位日月门女弟子紧随其后,亦步亦趋,规规矩矩。

陈儒风突然对朝如真笑道:“道友,中洲诸国朝堂有衮衮诸公跟你志同道合啊!”

“哼!”

远外传来朝如真的冷哼声。

片刻后,陈儒风轻叹道:“简直比衮衮诸公还要刻板,且性格凶悍,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的便是这种女子吧。”

“让那韦落准备好受死,后天我们便去涅月门请教。”

朝如真的声音从院外传入,阵阵激荡,“一个宗门弟子跑来书生处求学修道,有趣有趣,不知能否学到口诛笔伐杀人,嘿嘿……”

声音极大,传入院中便荡开,控制声音波及区域,这是小手段,韦落等人都听入了耳中。

众人偷偷瞥向韦落,见后者神色如常,朗朗读书声中有独特韵律,令人听了心安愉悦。

韦落忽然顿了顿,众人便有意犹未尽之感。

韦落笑道:“诸位放心,我道心通透,得天独厚,什么道体、圣体,噱头唬人,唬死人,说什么天赐,道予,可你们想想,被赐予所得,跟自己奋力拼搏所得,真就是天赐更强?我认为,绝非如此。”

“道祖,何人也?传说尔!不说凌驾大道之上,却能跟天道平起平坐了,非天赐,乃自取,还有佛祖,圣祖,魔祖……在古籍记载中,又有几个是什么特殊体质呢?”

韦落拍拍手,让众人回过神来,“说了要镇定,道家清心诀有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不要只是说说而已,否则,就跟读书炼心一样,一直说,一直做,一直做不到,这不是笑话么?”

陶苑忽然举手,弱弱的道:“韦落大哥,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像我师父啊?”

罗业连忙点头,“我也有同感。”

钟粼光亦是点头:“言语磅礴大气,句句珠玑,振聋发聩,发人深省,我竟感觉比陈先生还能教人。”

“仿佛,学识渊博。”陶苑笑眯眯道。

“我未来师父果然厉害。”罗业双手叉腰,得意洋洋。

陶苑看向罗业,昂起脑袋,傲然道:“罗业,快叫师叔!”

“凭什么?”

“韦落求学我师父,有师徒情分。”

“我们各论各的关系,我才不喊你师叔呢,而且,你年纪比我还小呢。”

罗业是死活不愿认陶苑为师叔,即便陶苑举拳威胁,罗业也不为所动。

罗业嘀嘀咕咕说,“即便你是安兰栀,我也不妥协!”

陶苑自然不是安兰栀,强人所难这种事,通常不会做。

跟韦落在一起,就仿佛跟翻版陈儒风在一起一般,偏又能打成一片,让人心安,获益良多,如同良师益友,并且,许多问题都能剖析解答,鞭辟入里。

陶苑觉得这种日子实在充实愉悦,都不想去找黄家老婆婆锤炼体魄了。

也不知是谁说的,快乐的时光总是悄然飞速流逝,快得很。这实在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朝如真三人离开陈儒风家后,老太婆狠狠拄了下拐杖,恨声道:“梁轻月,林芙芸,你们一定要将涅月门弟子踩在脚下!”

“是!祖师!”

两女肃然,应了下来。

“走吧,再瞧瞧茶花小镇还有哪些隐士高人,一一拜访。”

朝如真说着,一股神识荡漾而开,笼罩整座茶花小镇,立即便有十数股神识冲击将朝如真的神识冲散,意识交汇,有警告呵斥意味。

“卧虎藏龙,修士多如狗,神仙遍地走啊。”

朝如真神色自若,不以为意,带着两位少女走访神识出现之地,见识茶花小镇的隐士高人。

……

翌日清晨,韦落、钟粼光、罗业踏上归途,赶回了涅月门。

韦落回到涅月门后,在山门见到了游飘儿,还有两位长老双手负背,站在左右,目光游离,似在神游山川河流。

韦落眼眉一挑,急忙上去行礼。

钟粼光和罗业自是不敢怠慢,迅速上前见礼。

游飘儿望着韦落,似笑非笑道:“小子,强敌来袭,你不好好在山门修炼,却跟山下教书匠厮混,都学了什么东西?”

钟粼光和罗业一惊,这是要兴师问罪么?终于还是来了,宗门是憋不住了啊。

韦落倒是镇定自若,答道:“跟教书匠学的,除了教书,便是读书,学问能开拓眼界,能神游天下,能磨练道心。实不相瞒,我跟陈先生还是有交流讨论的,良师益友嘛,我觉得比闷头修炼好多了。”

游飘儿神色惊讶,挑眉道:“如此说来,读书也能增进修为?据说陈儒风也修道,你莫不是跟他学了道?”

学了陈儒风的道,便是师承陈儒风,这种事,宗门怕是不能忍了。

韦落摇头,笑道:“游长老可见我的道有陈先生的痕迹?”

游飘儿点点头,沉默片刻,说道:“也罢,往后少往陈儒风家里跑,你如此,让宗门情何以堪?”

韦落严肃认真的道:“弟子偶尔下山三四日,有一半时间是去了陶家拜访陶家老家主的,我还数次见到了定逸峰顾逸,他可证实此事。”

“他娘的!”游飘儿绷不住脸色,跳起来给一个板栗韦落,凶神恶煞的道,“姑奶奶让你如何如何,你点头称是即可,狡辩什么?再狡辩就捶死你!”

“是。”韦落感慨,如此才正常啊,游飘儿一本正经,一副长者模样,实在令人忐忑啊。

“好好休息一下,中午去主峰跟日月门的小娘皮们斗斗法,赢了有赏,输了……嘿嘿嘿,就不要下山了。”

游飘儿如是说,便挥挥手,领着两位长老离去,“峰顶集合!”

“又是主峰!”钟粼光懊恼,怨气满满的道,“这回瞧不了韦落大发神威,痛打仙女了!”

韦落笑道:“要不你买一个法宝吧,回原镜,将画面收入镜中,我请人帮你收录。”

钟粼光苦兮兮道:“我得了穷病,快死了。”

“陈先生想来观战,宗门应该不会拒绝,让陈先生帮忙吧。”韦落说着,往弟子居所走去。

钟粼光住处跟韦落相距甚远,跟罗业住处也不近,很快就分道扬镳了。

中午临近,韦落赶往峰顶,发现秦苦、卫治晋、周月娉、高必诺、陆宜枝,五位猪背峰风云人物、著名弟子皆在场。

韦落愕然看了看游飘儿,还有准备随行的几位长老,小心翼翼的道:“都是去观战的?”

游飘儿点头,“考验大会前十均可去观战。”

韦落环视一圈,秦苦神色淡然,卫治晋撇开目光,周月娉点头微笑,陆宜枝面无表情,高必诺则伸展双臂过来相拥。

“未曾来齐啊。”韦落推开高必诺,惊讶道,“出了远门,还是闭关修炼,或是不愿前来?”

游飘儿耸耸肩道:“也许吧。”

“您不是向来不管事的吗?”

韦落突然看向游飘儿,满脸疑惑道,“此事应该由峰主领头才是,您怎么……”

游飘儿面色一黑,怒视韦落,后者急忙缩缩脖子,讪讪道:“不许打人啊!”

“边走边说!”游飘儿一挥手,一朵祥云变化而出,乃是从众人脚下升腾而起,飘飘荡荡,往主峰掠去。

“不久前,安家远亲向安太平求助,说是有凶悍厉鬼闹事,太强了,江湖术士收不住。”

游飘儿轻叹一声,道出原委,“安太平就请了一位金丹长老前去。时隔约摸半月,金丹长老独自回归,说是赶到安家远亲住宅时,厉鬼已无所踪。为了引厉鬼出现,他们甚至用了引蛇出洞的计策,耽搁许久,也不见厉鬼踪影,金丹长老便回来了。”

“当时安太平下山,带了安沛然,安兰栀……”

韦落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一家人去进一家门,全齐了。”

游飘儿给了韦落一个板栗,骂道:“听姑奶奶说完!”

“还有苏知……”

“知也去了?!”韦落失声道。

游飘儿瞥了韦落一眼,这次不曾动手,只是点头,继续道:“后来安太平传讯回来,说安家远亲家族被厉鬼屠戮大半,请金丹长老前去帮忙,结果……那金丹长老的本命玉牌就碎了!峰主心焦忧虑,便匆匆而去,让我代峰主位呢。那个老王八蛋!”

游飘儿未免又被打断,一口气说完,神情颇为郁闷。

“这是何故?这是何故?什么厉鬼这么强?早该被发现了啊!”

韦落一跃而起,焦急踱步,心中竟莫名担忧苏知的安危。

“急什么?老混蛋都去了,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好好斗法,静候佳音便是了!”

游飘儿朝韦落狠狠呵斥起来。

韦落倒也不是普通毛头小子,很快平静下来,安然坐在祥云之上。

“韦落,你不是早跟苏知绝交了吗?怎么如此心忧她的安危啊?”

周月娉似笑非笑,凑近韦落,低声道。

韦落瞥了周月娉一眼,淡然道:“倘若我毫无反应,这才令人心寒吧?”

周月娉愣了愣,微微点头,还真是如此啊。

第六十七章 日月仙子纷落如花

关于生命,诞生与逝去,起源与走向,人们往往有诸多猜测、设想,并追寻、探索,求知、解惑,寻道。

人命消逝,灵魂消散归天,这是修道高人看见的场景,他们静观天道变化,领悟天地法则,直到他们看重的、重视的、在意的、深爱的亲朋好友逝去,于是从悟道之中创造法诀,挽留逝去者灵魂,或重生,或复生。

天道逆改,施法者遭天谴,于是又有遮蔽天机的妙法出现,灵魂在施法者干扰下,挽留世间,或真的重生,或真的复生,或化作残魂飘荡,或产生变化,成为人们口中的厉鬼。

如今天下,厉鬼难成金丹,否则天劫便轰杀之,所以金丹长老去擒杀厉鬼,不会有什么意外,除非有莫大变故。

韦落还记得,当年他还是魔头韦落的时候,曾遁入上寒洲,结识王轮雎,跟年轻的王轮雎说过一些祸乱天下的气话。

有些计划,韦落记忆犹新,便是修佛、修道,创隐匿气息之法,于天下收徒,进行魔道式培养,却修正道之法,处处制造冤案、怨气……不必了,这种事天下比比皆是!当时的王轮雎如此说。

……然后,将灵魂转化厉鬼之法写入符中,贴在将死之人身上,造就厉鬼成群,甚至教厉鬼突破金丹之法,增天下一片鬼域!

韦落此时莫名回想,竟有些不寒而栗,暗中后悔那些气话的出口。

宛如福至心灵一般,他又想到之前茶花小镇遇到的青年男子,那个有九成九可能是王轮雎的人,韦落又莫名心寒。

混神魔君潜入茶花小镇,天下无人知,这说明了什么?倘若他在天下各处搞风搞雨……韦落脑子一片混沌,竟有些恍惚起来。

“韦落,你怎么了?”

高必诺拍拍韦落肩膀,“你脸色不太好啊。”

韦落淡然摇头:“无事。”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卫治晋嘴贱道:“怕是被日月门的两位女弟子的名头吓到了。”

高必诺瞥一眼过去,鄙夷道:“是谁听到了日月门两位女弟子的名头就大呼小叫的?是你,卫师兄啊!”

卫治晋阴沉着脸,怒道:“你胡说什么?”

“装什么装?”高必诺撇嘴道,“众所周知的。”

“咳!”游飘儿极具威严的咳了一声,在一般人看来,反而有些娇柔可爱,可韦落等人却觉得如同魔女的叹息,很吓人。

“都不要吵了啊。”

游飘儿威严的道,“到了。”

祥云徐徐降下,落到天海峰专属位置去,此时诸峰皆有长老弟子前来,除了镇妖峰、定逸峰,余者皆至。

当然,诸峰前十弟子却未能全至,想来也是诸多缘由所致。

猪背峰长老弟子的到来,令全场皆是侧目,一个个目光复杂,时隔不久,终于又得见韦落此子了,此时的诸峰弟子们,既希望韦落能击败日月门弟子,又想着不能让韦落如此大出风头,内心想法颇为复杂矛盾。

长老们却是纯粹的希望韦落能胜,这是后辈,跟他们并无利益冲突。

韦落环视一圈,不见莫知负和公孙添丁,微微惊讶后,便释然了,那二位可是大忙人,外出游历一点都不奇怪,岂能事事参与?

莫知负小肚鸡肠,韦落感觉他对自己有杀心,不得不防啊。

不久后,定逸峰和镇妖峰弟子相继赶到,众人便又往八境第一人、镇妖峰弟子吴师炎望去,作为事件主角之一,自是最受关注的人物。

吴师炎神色平淡,脸上不见忐忑慌张之色,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心境是极好的。

他忽而往韦落所在望去,后者似有感应,转头望来,四目相对,韦落笑了笑,向吴师炎点点头,表达了共勉之意。

吴师炎读懂了,也点点头。

这二人的小动作难逃众人法眼,都疑惑这二人看似默契的神情,他们很熟吗?

天法峰长老殿。

孤澈劫坐在主位,朝如真和两位门下女弟子坐在下首,对面有三位长老,此时正在交谈。

“……那韦落是涅月门弟子,却去陈儒风家中学东西,这岂不是说涅月门教的不如他陈儒风吗?孤门主,这都能忍耐,老身佩服,佩服啊。”

朝如真说话阴阳怪气,有些东西似是刻在了骨子里,一番言语直言不讳,二番言语毫不顾忌,历来如此。

孤澈劫笑道:“这是个人缘法,不宜干预,韦落是我涅月门弟子,用出来的本事,也是我涅月门的本事,这就足够了。”

“好啦,我涅月门诸峰弟子已经到齐,贵宗送来的拜帖指定的切磋者也来了,请吧。”

孤澈劫率先起身,向朝如真道:“真妙仙子,请!”

朝如真对面的三位长老中的一位嘴角抽了抽,差点笑喷,他见过的仙子,都是年轻貌美的修仙女子,何曾见过朝如真这样的老太婆被称为仙子?不过,据说朝如真当年真有真妙仙子的美称,通常只有同时代、彼此相熟的修士这般称呼她,是一种习惯性称呼。

朝如真瞥了对面一眼,暗暗冷笑一声,淡然道:“不急不急,这点时间,修士静心念转便过去了,还有啊,老身如今已是人老珠黄,垂垂老矣,孤门主还是改一改称呼吧,免得让人笑话了。”

孤澈劫笑容略微有些僵硬,说道:“道友,让这么多人等着我们,不好吧?”

“是不太好。”朝如真点头,微微眯眼,眼缝间有光芒如剑闪烁,“不过,老身去茶花小镇做了些什么,孤门主就不关心一下?”

孤澈劫无奈道:“关心有用吗?”

“还是有点用的。”朝如真似笑非笑道,“别人撬你墙角,你无动于衷,岂非让人笑话?”

孤澈劫:“……”

孤门主一脸茫然,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随即面色一黑,这是挑衅啊,撬墙角的是她,呼吁不该无视撬墙角的也是她,莫非是故意为之,目的是挑起纷争?图什么呢?

“天下高人来去自由,我涅月门不干预。”孤澈劫想了想,淡定道。

“孤门主当真自信,老身……”

孤澈劫霍然起身,走向殿外,冷漠言语道:“道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诸峰长老等久了难免对孤某有诸多微词。”

三位长老起身相随。

朝如真嘴角微微一掀,起身道:“孤门主在门内威信稍有不足啊。”

“当然。”孤澈劫毫不避讳的道,“我能当上门主,是上宗的支持,我涅月门能人众多,有好些不在我之下,我可不似日月门门主一般一言九鼎,作威作福。”

朝如真笑了笑,便沉默不语,言语交锋占不到便宜,孤澈劫也足够冷静,多说无益,浪费唇舌而已。

孤澈劫将人带到峰顶,长老弟子纷纷怒目而视,显然是久等了,有些小情绪。

随即,众人目光便落到了日月门的两位女弟子身上,他们对这两位仙女可是闻名已久了。

两位仙女都是一等一的美女,闻名如见面,不知实力如何,不久即可见到,念头及此,甚感期待。

孤澈劫亲自给朝如真三人安排了位置,就在天法峰弟子区域,距离天法峰弟子很近。

孤澈劫旋身而起,落到台上,长吐一口气,说道:“废话不多,日月门道友领弟子前来交流斗法,指定了七、八境弟子第一,韦落,吴师炎,可在?”

韦落和吴师炎起身,向孤澈劫施礼。

孤澈劫便看向朝如真,问道:“道友,从八境开始,还是七境呢?”

“八境吧。”

朝如真环视一圈,笑道,“孤门主,其实,我日月门还有许多弟子已到附近,要来观战,不知孤门主与诸位峰主、长老以为如何?”

沉默片刻,孤门主与诸峰峰主便相继表示可以。

朝如真随即投出拐杖,犹如神龙一般盘旋而去,竟是一种鬼灵物。

也在这时,天空有飞剑掠来,状若流星,亦有祥云如花团锦簇,汹涌而至。

“什么情况?”

高必诺起身仰望,惊讶不已。

游飘儿适时解释道:“日月门的老太婆去拜访了茶花小镇的隐士高人,想请去日月门山下小镇定居,顺便请来观战,许多高人动了心思,前来跟门主沟通,这可拒绝不了。”

“不仅茶花小镇,连其余小镇的隐士高人都听闻了消息,也来凑热闹。”

高必诺微微咋舌,随即皱眉道:“日月门那老太婆这么不要脸?”

他突然心头一寒,目光循着一个方向望去,见到朝如真可怖的目光,急忙转头缩缩脑袋。

压迫感忽然消失,高必诺有所感应,往游飘儿处看了看,又看看朝如真,发现这二人四目相对,竟针尖对麦芒一般。

游飘儿露出了笑容,笑容很甜,忍不住嘀咕道:“这老太婆在嫉妒我的美貌啊。”

朝如真也笑了,笑容却有点人,身上有悚然气息弥散,不远处的天法峰弟子都感受到了,简直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飞剑落下,祥云降下,有道士,有和尚,有儒雅男子,有气质妇人,有清癯老者……形形色色,人人皆气度不凡,有数十人之多。

孤澈劫让人腾出位置,将众人请入座位。

还有祥云在空中飘荡,一颗小脑袋探出,灵动的眼珠子转动,视线停在韦落身上,喊道:“师父!师父!是韦落大哥!咱们快下去!”

却是陶苑小姑娘。

祥云降下,落到了韦落面前,陶苑对韦落露齿一笑:“嘻嘻,韦落大哥,我们来啦!惊喜否?”

韦落先是向陈儒风和陶官伦作揖行礼,然后笑呵呵伸手抚了抚陶苑的小脑袋,“惊喜!开心!哈哈……”

一道道目光便齐唰唰望来。

“韦师弟,这位小姑娘是?”高必诺在旁低声问道。

韦落正要开口,陶苑就双手叉腰,大咧咧道:“我是茶花小镇陶家陶苑是也!”

高必诺眨眨眼,“哦哦”两声,笑了笑说:“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陶苑乐呵呵的道了声谢。

“前辈,你怎么也来了?”韦落小心翼翼的问陶官伦。

陶官伦淡然道:“小陶苑要来,老夫也随便来瞧瞧,小孩子打架有什么意思?日月门的娘们兴师动众,乱七八糟,真能折腾算计。”

“为弟子造势,为宗门造势,也不算什么折腾。”陈儒风笑道。

“前辈,陈先生,入座吧。”

韦落将陶官伦和陈儒风请入座位,陶苑左右看了看,见韦落左边是高必诺,右边是一个不熟的漂亮姐姐,就遗憾摇头,考虑坐去哪。

陶官伦已经将小姑娘拎起,不管小姑娘如何挣扎,放到了自己座位边。

“太爷爷!你别这样啊,我很没面子的!”

陶苑瞪向陶官伦,撅着小嘴,怨气满满的道。

陶官伦笑了:“小丫头还知道要面子。”

陶苑翻了翻白眼,就你要面子啊?少瞧不起人嘞。

天空又有祥云飘来,有飞剑相伴,裙带飘飘,裙摆招摇,寒暄客套也结束了,众人便仰首望去,男子几乎人人眼神熠熠生辉。

日月门许多长老弟子纷纷落下,一时间,犹如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芳香弥漫,沁人心脾,仿佛人间突然落下了无数美好,醉人醉心,美不胜收。

第六十八章 胜败

“好大阵仗啊。”

韦落感慨一声,“眼花缭乱,美女如云,赏心悦目啊。”

高必诺也是感觉自己眼花缭乱,有些欣赏不过来了,但真的是赏心悦目,长久如此,有益于身心健康啊,闻言便严肃道:“韦落师弟,你可莫要被美色迷惑,跟仙女斗法就放水啊,这可关系到宗门荣誉呢!”

韦落瞥了一眼突然目不转睛的高必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位绝色出尘的女子,不由微微一愣,那不就是跟罗仁柠打架打得凶残狠辣的龙瑜金吗?

周月娉见二人如此神色,又瞧了瞧诸峰男弟子的神情,不由冷笑道:“男人果然都一样!不是好东西!”

“都是花心大色鬼。”陆宜枝点头附和。

“我不是!”卫治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道。

周月娉狠狠呸了一声,“装什么装?刚才你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并无此事。”卫治晋断然否认,不管事实如何,他都是这般回答。

至于周月娉和陆宜枝骂的一些臭不要脸的话,卫治晋置若罔闻,据说人不要脸,才能天下无敌,且最容易发迹。

待仙女们落座好,孤澈劫再次登台,说了一堆客套话,总结起来就是,欢迎隐士高人们前来做客,欢迎日月门仙女们前来做客……

“……吴师炎,上来吧!”

孤澈劫转头,朝吴师炎方向喊了一声。

吴师炎一跃而起,如流星坠落,转瞬到了台上,向门主孤澈劫施了一礼。

孤澈劫点点头,退了下去。

众人目光便落到了朝如真身上。

朝如真神色冷漠,喊道:“梁轻月,上去!不要让涅月门的师兄败得太惨,也莫让仙长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意思约摸是,不要打得吴师炎太惨,并且展露一些本事,不要结束太快,且要打得颇具观赏性。

话里话外,可见她对梁轻月的信重。

梁轻月点头称是,飘然上台,面对吴师炎,笑道:“吴师兄,得罪了。”

吴师炎“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梁轻月笑了笑,以指代剑朝吴师炎挥了一剑,天地灵气躁动,一道剑芒呼啸而下,竟是如此凶猛狂暴。

吴师炎愣了愣,咋舌道:“道体近天,天地灵气都如此亲近,羡煞旁人啊。”

他说着,抬手便幻化出古域一角,挡了梁轻月一剑,将剑气都崩散掉。

梁轻月目光一凝,赞叹道:“《古域天经》的招术信手捏来,吴师兄果然不凡啊。”

吴师炎置若罔闻,当场拔剑,身形一掠,剑尖一荡,有一角古域犹如圆锤一般沾在上面,剑身横掠到了梁轻月身前。

梁轻月微微一愣,这人倒是干脆,招式凶猛,迅疾如电,下手狠辣,像是要快速结束战斗一般。

剑柄一推,剑光闪耀,跟吴师炎对了一剑,剑尖处古域一角如锤一般迎面而至,压迫感袭来,惊心动魄。

梁轻月微微眯眼,旋身抖剑,浑身都爆发剑气,一轮明月从剑身流淌而出,撞在古域一角上,两者轰然炸开。

一声剑吟,又响起清脆的金铁撞击声,梁轻月受到冲击,踉跄而退,随即便有漫天剑雨袭来。

梁轻月微微蹙眉,举剑一斩,以她为中心,周围数寸距离灵气翻涌,剑雨纷纷如落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一剑落下,吴师炎被劈飞出去,却是以剑格挡,不曾受创。

下一瞬,梁轻月一抖长剑,当场掷出,犹如流星划过,呼啸如雷,电光石火之间,穿过吴师炎的身躯,却是一道残影。

这一手惊到了好些人,宝剑抛出,这还怎么斗?

还有一些眼力差的,都以为吴师炎已经完蛋了呢,若是涅月门弟子,便失声惊呼,面若死灰,若是日月门弟子,便欢欣鼓舞,笑逐颜开。

可风云突变,往往猝不及防,吴师炎身影再现,逼近梁轻月,宝剑一抖,古域一角浮现,一座宝殿从中凸显,向梁轻月砸去。

梁轻月勾勾手指,飞出的宝剑回转如轮,哧啦一下,划破虚空一般,切过吴师炎所在位置。

但见吴师炎拦腰而断,又惊到了一片。

“韦落大哥!你同门被切断身体啦!”

陶苑惊呼一声,急忙捂住了眼睛,手指打开缝隙,又偷偷窥觑情形。

韦落笑道:“镇定点,这是障眼法。”

陶苑便挪开双眼,直勾勾盯着台上。

梁轻月五指如弹琵琶,一道道剑芒冲天而起,将古域宝殿切碎,一道剑芒又从侧面袭来。

梁轻月倒仰身躯,陡然化作轮转滚开,飞剑横掠而至,挡住了吴师炎的冲杀。

“你似乎早料到了我能出飞剑?”

梁轻月稳住身形,驾驭飞剑跟吴师炎缠斗,并疑惑问道。

吴师炎答道:“九境可御剑,天人合一的八境可御剑。我了解过一些道体的说法,总有过人之处,能低一境御剑,合情合理,否则,你掷出宝剑岂非就是蠢货了?可我瞧你精明得很呐。”

梁轻月愣了愣,随即笑道:“多谢吴师兄夸奖。”

“我可能斗不过你,你是师姐。”吴师炎镇定自若,自嘲一般说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却是不敢妄言了。”

梁轻月神色郑重,召回宝剑,吴师炎立即掩杀而来,模样凶残,杀气腾腾。

叮咛暴响,二人刹那对了数剑,身形腾挪,剑气如鱼,在周身盘旋呼啸,双方开启了速度与力量的较量,对攻之际,有术法神通从指尖或剑身窜出,从空档之处攻杀过去,见招拆招。

梁轻月似乎更胜一筹,气势越来越强,天地灵气纷涌回旋,仿佛形成了一个区域,而梁轻月便是掌控者。

吴师炎长叹一声,知道长此以往,必然要完蛋。

剑气陡然膨胀,宝光流转,气氲蒸腾,化作一片古域,道韵弥漫,又骤然凝缩,化入剑身。

“呦!绝招啊!”

梁轻月轻笑一声,一手举剑,一手朝天一招,一**日降下,落到剑上呼啸回旋,哧哧切割空气,一片区域天地灵气涌入其中,犹如养分一般,令大日膨胀,剑光浩荡。

“这是日月门的太阳轮剑,跟太阴轮剑对应,威力绝伦,再加上道体于天地灵气的如鱼得水,这一剑能跟九境争锋了。”

韦落听闻身后陶官伦感慨的声音,“小孩子打架还挺有趣。”

“真是厉害。”韦落啧啧赞叹。

台上二人的绝招对撞,天地灵气暴动起来,两道身影倒飞,竟然都安然无恙。

梁轻月周身的天地灵气却异常温顺,又迅速聚拢,她秀眉微蹙,气势强盛起来,涅月门的八境第一果然很不简单,比预料之中还要难缠许多。

如此冲击,吴师炎竟然安然无恙,若说不是天赋异禀,打死她都不信。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变化是不可控的,比如妖魔结合,诞生妖人异变,体质特殊,极为可怕。

而拥有庞大基数的人类繁衍生息,也有特殊体质诞生,或身体强横,或能聚天地之力,或对术法神通攻击有极强抗性,或可轻易引动水、火、雷、风之力,这就是得天独厚,打架斗法往往比普通修士强。

“韦落小子,另一个不会逊色多少,你怕不怕?”

陶官伦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韦落坦然道:“怕,真的好怕。”

陶官伦:“……”

这小子认怂太干脆,陶官伦一时不知如何调侃。

“怕就认输啊。”陶官伦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爷爷,怕不代表不敢斗,斗不代表就要输,韦落大哥也是很厉害的!”陶苑扭头,看向陶官伦,非常严肃认真,“您给韦落大哥喂拳,还能不知韦落大哥的本事?”

陶官伦黑着脸,痛心疾首道:“都说女生向外,胳膊肘往外拐咯!我的傻孙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呢?这都快跟泼出去的水一样了啊!”

陶苑也黑着脸,扭头看斗法,不理他。

台上二人又斗得如火如荼起来,一个是涅月门八境第一,一个是日月门八境第一,传承都是来自顶尖教派,上宗涅道宗和日月轮殿,术法神通威力惊人,彼此皆有过人之处,想要击败对方,绝非易事。

孤澈劫在朝如真附近,长叹道:“吴师炎这小子,被打得真是够惨的。”

便有长老悄悄瞥一眼朝如真,见后者神情冷漠,毫无反应,不由暗暗感叹,脸皮真厚啊,开战前大言不惭,如今台上二人斗法手段尽出,结果却是半斤八两,朝如真都不觉得脸红的吗?

或许是老树皮一般的脸皮了,脸红也看不真切,得用天眼通看才行?

“道体啊,不过如此嘛。”

有一位涅月门长老笑眯眯道。

“道体又如何?吴师炎毕竟也不是普通人。”

“还别说,吴师炎挺扛揍的。”

“这一战吴师炎若胜,该当好好奖励一番。”

几个涅月门长老旁若无人的闲聊起来。

就在这时,梁轻月掐指捏诀,幻化一座法相金身,灵气涌聚,仙气渺渺,竟有天道韵律悠悠荡开。

一只手掌按下,吴师炎身躯一震,仿佛有囚笼束缚着身体,难以动弹,周遭天地灵气亦如丝如线,交织如网,化作天罗地网。

“这什么招?”

一位涅月门长老面色阴沉,咬牙道。

“以道体为阵眼,斗法过程中聚拢天地灵气,化作丝缕,形成了大阵……”

旁边立即有长老沉声解释,他拍了拍额头,喃喃道,“这要怎么破……”

“破!!!”

吴师炎身躯陡然膨胀,犹如熔炉一般,浑身皆是灼气,火气膨胀,衣衫化作了灰烬,天地灵气都被搅碎,隐约可见滚滚气流如混沌。

人剑合一,冲天而起,气血如焰火缭绕,轰隆一声撞破法相金身,直逼梁轻月。

梁轻月目光清冷,双手握剑,剑身左侧招来一轮日芒,右侧手心窜出一轮体内阴气所化的太阴之力,这是月夜炼化而来。

“日”、“月”于剑尖交汇,剑指吴师炎。

一股狂暴力量炸开,呼啸席卷而去,将熔炉之躯淹没,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狂暴力量轰在台上,一阵荡动,一道狼狈身影翻滚而出,正是吴师炎,他双手撑地,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嗯?竟还生龙活虎?”

梁轻月面色微沉,额头已经沁出冷汗,横剑走向吴师炎,神色警惕,这厮给人感觉太危险了。

“我认输。”吴师炎抬手,气喘吁吁,站起身踉踉跄跄往台下走去,口中嘀嘀咕咕,“太难了,真是悍妇啊……”

他走到台阶,转头向掉落的宝剑招手,宝剑蹦蹦跳跳,良久才到了手上,然后继续迈步走下。

过程之中,台下一片沉寂。

“终究,还是输了。”

一位涅月门长老轻叹一声,原本就不太看好,斗法过程中吴师炎手段高明,耐捶耐戳,又让人燃起了希望,可到头来还是道体占据极大优势,被技高一筹的仙女击败。

接下来,韦落又如何?实不相瞒,大家对他的期待还要低于吴师炎。

第六十九章 发威了

“韦落大哥,轮到你了!终于轮到你发威了!”

陶苑雀跃兴奋,满怀的期待即将到来,这就是她来此的目的,心心念念的对决啊。

坐在左邻的秦苦、卫治晋、周月娉、陆宜枝、高必诺纷纷侧目,神色古怪,好几个都欲言又止。

陶官伦笑道:“发威……发癫呢吧……”

陶苑立即怒目而视,陶官伦愕然道:“怎么?小丫头要逆天了?你哥说你对他凶恶,我还不太信,可瞧你对我都是如此,可想而知了啊。”

陶苑讪讪一笑,两眼望天。

陈儒风忍俊不禁,双臂抱胸,神态轻松。

前来观战的仙长们也在低声交谈,约摸是说,“还不错”、“一般般”、“挺有想法”、“术法神通运用尚在前人框架”、“果然是小孩打架”。

“下一场估计也差不多。”

“无事,随便瞧瞧,反正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总该受到招待,蹭蹭饭挺好。”

……

“瑜金师姐!”

龙瑜金走到梁轻月和林芙芸面前,二女立即起身,恭敬喊道。

龙瑜金微微点头,先向朝如真施礼,对方淡然点头。

“轻月打得有点难,可算是险胜。”龙瑜金说道,“下一场芙芸不可大意,不要小瞧对手,那个叫韦落的,我们都不了解,不过,能得涅月门七境第一,必定不简单。”

林芙芸重重点头,说道:“多谢瑜金师姐提点,我必尽力而为。”

“为了以防万一,我的棘幽剑借你,倘若有意外,便拔此剑。”龙瑜金将一柄宝剑递给林芙芸。

林芙芸面露迟疑之色,摇头道:“不必了吧?这么多前辈瞧着呢,倘若我真不敌对手,用了你的宝剑取胜,便是胜之不武了。”

少女话虽如此,从语气中却不难听出,她不认为自己真不敌对手。

龙瑜金神色不变,耐心道:“我暗中观察了那个叫韦落的,他观轻月跟吴师炎的斗法,太过平静,甚至给我一种感觉,他的观战心态如我一般。这种感觉十分可怕。”

“不管旁人怎么看,武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即便你携着此剑,对你也有助益。胜一局,败一局,达不成目的,此来一趟便效果减半。”

林芙芸便忍不住频频往韦落所在望去,对龙瑜金的话持有怀疑态度,有些危言耸听啊。

梁轻月亦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时候,朝如真开口了:“有备无患,拿上吧。”

林芙芸便接过龙瑜金的宝剑。

孤澈劫跳到台上,喊道:“下一场,韦落,准备好就登台吧。”

韦落当即起身,飞跃上台,见孤澈劫投来鼓励的目光,一时冲动,喊道:“门主,这场我胜了奖励翻倍可好?”

游飘儿私下已经跟他说了,这场斗法若胜,奖励五十颗灵元石呢。

台下众人神色古怪,一些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孩子有趣。”有位老仙长抚须轻笑。

台上,孤澈劫面色一黑,转头看向韦落,“倘若奖励不翻倍,你又如何?”

“当然,尽力而为了。”韦落悻悻道,“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倘若有翻倍奖励,精神大振,灵魂力暴涨,灵感纷涌,出招都能快几分,获胜把握更高。”

孤澈劫指了指韦落:“胜了翻倍,败了一个铜子都没有,还得扣光三个月的一切资源用度!”

韦落笑了笑,“好嘞!”

孤澈劫便有些惊讶,这厮如此干脆自信,是真有本事,还是自以为是?

依照诸峰精英弟子斗法大会上,韦落的表现来看,要击败跟道体齐名的圣体,几乎不可能。

“这人见过轻月师姐的手段,还能如此作态,不知有什么倚仗?”

林芙芸似笑非笑的说着,目中隐隐有焰火升腾,她脚尖一点,飘飘而起,落到了韦落对面,她姿容秀丽,腰杆笔直,背一剑,提一剑,英气十足,目光锐利。

“这位师兄,还请多多指教,要手下留情哦。”

林芙芸提剑向韦落抱拳,语气平缓,却任谁都能从中感受到浓厚的阴阳怪气和嘲讽意味,笑颜如花,甚是美艳。

韦落却置若罔闻,点头道:“好啊,你如此美丽,我岂忍心下重手?”

小女孩的嘲讽无关痛痒,出言挑逗一番甚是有趣,就见林芙芸面色阴沉,裹挟怒气,拔剑即斩,剑芒呼啸而去,当即崩溃开来,吞没了韦落的身影。

“娘皮嘞!上去牛气哄哄,一剑就让人给大卸八块了?!”

有一位涅月门弟子暴跳起来,大呼小叫。

话音落下,气氛诡异起来,那涅月门弟子随即遭到一位长老无情镇压:“缺心眼的玩意,看清楚再嚷嚷!”

原来韦落早已避开,用了障眼法迷惑林芙芸。

林芙芸冷笑一声,目光愈发锐利,隐隐有紫气缠绕,却是天眼通手段,破除虚妄,洞悉障眼法。

少女浑身气氲蒸腾,有一股圣洁气息,神圣不可侵犯,一个踏步杀向韦落,剑气冲出,又是大范围攻击招术,又将韦落身影吞噬掉。

林芙芸忽然呆住了,目光扫掠,却是一片空空如也,不由一阵悚然,随即闭目,身上有独特气息弥散,周围一丈范围,都有气息笼罩。

“麻烦了!”

台下的梁轻月轻呼一声,“那韦落的障眼法太高明,芙芸师妹的天眼通无法堪破!倘若如此,就太被动了。”

“这就是那小子得意的倚仗啊,还不错,可惜,不过是旁门左道,不足为惧。”

老太婆朝如真淡然开口,神色冷漠,拄着拐杖,“不仅圣体五感可察,便是棘幽剑剑灵都能感应,有什么好怕的?”

听闻朝如真所言,梁轻月安心许多,若是韦落仅有这个倚仗,还真不经芙芸师妹打的。

龙瑜金面沉似水,也发动了天眼通手段,将韦落的神情看在眼里,那小子神情戏谑,一脸惬意,一副猫戏老鼠的姿态,莫非他以为凭借高明的障眼法就能击败林芙芸?

总感觉不是那么简单。

许多前辈高人已经频频摇首,因为他们看到韦落慢悠悠接近林芙芸,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这是作死的姿态啊。

有不明所以的涅月门弟子和日月门弟子便要出言提醒同门,朝如真却一探手,设下结界,将高台隔绝,冷笑不已。

陶苑直呼自己看不到韦落大哥了。陶官伦就给陶苑开了眼,并指点迷津,道出缘由。

陶苑听得乐不可支,说韦落大哥就要胜啦!

陶官伦当即冷笑,“只怕未必,瞧那老太婆还设下结界,不许旁人干扰,必是那小女娃能堪破韦落的障眼法,那小子耍小聪明,如今怕是要栽跟头,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陶苑惊呼一声:“那怎么办?太爷爷你厉害,偷偷传音告诉韦落大哥呗?”

陶官伦黑着脸不说话,且不说这破坏了规矩,还得罪了朝如真,简直要命好吧?

台上的韦落已经发动攻击。

一出手就是天雷龙剑,杀气腾腾,距离林芙芸又近,猝不及防之下,便是梁轻月都未必能安然无恙。

可林芙芸嘴角却掀起了冷笑,一个错步旋身,施展绝招,左右阴阳力飞旋,切入龙剑之中,随即阴阳力汇聚,轰然引爆,将韦落彻底吞噬!

“遭了报应咯……”

“不对!不对!”

便在这时,韦落已经出现林芙芸左侧,原来刚才一剑乃是虚张声势,空有威势,却难有威力,雷龙纯粹是剑气所化,在林芙芸出剑之际,已然腾挪一侧。

一剑劈出,雷破九霄!

林芙芸面色惊骇,一边收招,一边提气,浑身爆发令人光晕,一边汲取大日之力,一边调动体内阴气融入真气,二者交汇,形成一面盾牌。

韦落出招之快,简直不可思议,林芙芸中剑后,倒飞出去,腹部衣衫破碎,细嫩肚皮都有了焦黑之色,凄凄惨惨。

可少女异常凶狠倔强,倒飞之际,依旧咬牙切齿,甩动宝剑,反手一道剑芒斩向韦落,能人所不能!

韦落却防备甚深,一剑功成,神色戒备,正要乘胜追击,痛下杀手,剑芒便横掠而至,他神色淡然,转身劈了一剑。

一剑含怒横扫的剑芒,却少了绝招技巧的酝酿,一剑技巧精妙,威力绝伦。

林芙芸手中剑差点就被劈飞了。

韦落横剑而立,这次未曾乘胜追击,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知道这样击败你,你和你同门都不服,我等你。”韦落这般说。

这一番话,让许多人都愣住了,如此气度,如此洒脱镇定,仿佛这一番奇妙攻击无关紧要,游戏罢了。

一些仙长坐直了身子,露出饶有兴致之色,这小子能料到林芙芸能发现他,故意装出小人得志的模样,让林芙芸放松警惕……真是阴险啊。

那小子将人耍了一通,却不曾乘胜追击,反而要等候林芙芸调整状态,这种心态,似乎有些超然了啊。

林芙芸稳住身形,面色阴沉的看着韦落,咬牙道:“你说什么?”

韦落认真道:“你好好恢复,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好!你一定会后悔的!”林芙芸盘坐,取一枚丹药投入口中,当真就这样疗伤了。

韦落拄剑而立,静静望着。

“这个韦落!脑子坏了吧?”

许多涅月门弟子脑海掠过这么一个念头,随即嗡嗡议论起来,韦落这么玩,就不怕阴沟翻船啊?本来能轻易拿到的灵元石,却非要提升难度,可不就是脑子坏了吗?

即便要堂堂正正一战,也该拿到了灵元石再说,到时候输赢都有收获,岂非更妙?

对于这种论调,吴师炎嗤之以鼻,尤其听闻身旁同门的议论,他忍无可忍,朝距离最近的一位师弟骂道:“你懂个屁?这是破釜沉舟的气势!断绝后路,一鼓作气,这种人物才是值得敬重的,他有强者之心!”

那师弟被骂得狗血喷头,却不敢还嘴,您厉害,您说啥就是啥呗!

日月门长老弟子均是面色难看,这回即便是胜了,对方也有得说道了,斗法斗法,障眼法也是法,战场上打生打死,谁管你用什么方法?纵使不服,却又能说什么?

若是林芙芸胜了,涅月门的人便会说,倘若不择手段,林芙芸还不是要败?

“我就说韦落大哥要发威了嘛!果然不出我所料!”

小姑娘陶苑以拳击掌,得意洋洋,瞥了陶官伦一眼,挤眉弄眼道:“太爷爷,你以为如何?”

陶官伦黑着脸给了小姑娘一个板栗,痛得她龇牙咧嘴,神色幽怨的瞪来一眼。

“无缘无故打我,不想理你了。”

“……”

孩子不乖,不好带啊。陶官伦郁闷了,倘若是个男娃子,一通老拳他就捶了过去,棍棒之下出孝子,老拳亦如此,可一个如此可爱的小丫头,这拳头无论如何下不去手啊。

台上的林芙芸恢复过来,起身盯着韦落,目光凶恶,犹如利刃,令人不寒而栗,身上也是爆发一股股令人心悸的波动。

“我说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林芙芸手握剑柄,咬牙说出一番冰冷掉渣的话来,台下有一些八境弟子都感觉到了丝丝寒气,觉得韦落实在是做了一件天大蠢事,怕了吧?

第七十章 激斗难休

“一切恐吓对我来说都是纸母老虎的虎啸,你就不要唬我了,我不怕的。”

韦落拄着长剑,神态洒脱,对林芙芸笑嘻嘻的说道。

林芙芸暴喝一声,施展神足通,以惊人的速度,诡异莫测的角度冲杀而至,一道剑气从左侧来,一缕剑芒从中间至,脚下更有灵蛇一般的游走剑气,四面八方,佯攻或是刁钻的攻击便接踵而至。

“厉害!”

韦落感叹一声,一手持剑,一手五指倒飞,雷印如灵鸟般雀跃而出,将一道道剑气剑芒击散。

林芙芸的宝剑犹如旋风一般刺来,寒芒冷点遍布脖颈以上,韦落手腕一转,长剑横切,脑袋往一侧偏转。

星火炸裂,韦落格挡了一击,长剑却剧烈震荡,仿佛不堪重负。

一股绞杀螺旋劲从脸颊侧面掠过,韦落却是不慌不忙,猛然荡剑,剑吟如龙啸,逼得林芙芸的宝剑震荡如龙腾,难以掌控。

韦落另一手五指雷印交织,形成了阵图,趁机推向林芙芸。

林芙芸另一手也不曾闲着,弹出一道道指劲,又戳出一道道剑气。

阵图与剑气碰撞,掀起一股狂暴之力席卷而开。

二人几乎同时以神足通横挪一下,均是朝右,以至于彼此出剑成了绕圈而行。

下一刻,二人均是冲入了能量翻腾中心,立即有剑光肆虐开来。

轰!

一道身影飞出,却是韦落此子。

林芙芸双手举剑奔袭,挥舞起来势大力沉,天知道她有多快多猛,逼近韦落便是一道剑芒横掠虚空。

韦落横剑一挡,便遭到暴击,倒飞出去。

下一刻,林芙芸又逼近,一剑横扫,空气炸裂,犹如焰火轰然,惊天动地。

轰!!!

陡然间,韦落身躯一荡,雷光闪烁,化作一道雷龙,盘旋翻腾,神龙摆尾,扫荡林芙芸的剑芒。

龙尾随即炸开,韦落借势腾起,周身雷印飞窜,汇聚成图,雷源阵图,横推过去。

一声炸响,林芙芸终于被击退。

然而,下一刻,林芙芸身上气氲激荡,韵律十足,散发着凶悍气息,仿佛不知疲倦,又凶悍杀来。

“韦落!用天雷地火式啊!”

陆宜枝咬牙切齿,实在忍不住,不管韦落能否听到,张口便暴吼一声,瞧着韦落被压制这么惨,实在让人心焦如焚啊。

此言一出,韦落或许不曾听闻,毫无反应,或闪避或以剑招抵挡,整个涅月门除了陆宜枝之外,其余修《雷源道诀》的弟子都吓了一跳,一脸震惊的相视,天雷地火式啊,少数八境弟子艰难施展出来的招术,韦落这才七境,就能施展了?

“陆宜枝,你这是暴露韦落底牌啊,难道你是日月门奸细?”

高必诺转头瞪向陆宜枝,一脸震惊怀疑。

“滚蛋!”陆宜枝怒视高必诺,作势欲拔剑,咬牙道,“砍死你信不?”

“不信。”

“等着!”

“一切恐吓对我来说都是纸母老虎的虎啸,你就不要唬我了,我不怕的。”

“……”

陆宜枝真的差点忍不住拔剑杀人了,韦落说这话的时候,她觉得气势十足,说得极好极好,可高必诺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简直就是戳心的嘲讽,太欠砍了。

砰!

朝如真狠狠一拄拐杖,目光深沉的望着韦落,冷声道:“这个滑溜的泥猴子!”

她又看向林芙芸,目光冷漠,却是一言不发了。

梁轻月心头微寒,悄悄看了朝如真一眼,再望向台上时,长吐了一口气,倘若正面对决,她并不担心林芙芸会败,就怕那韦落继续耍什么阴招,而且获胜太难,影响力就大大削弱了,祖师会不喜的。

林芙芸耐力惊人,力量超强,随意一剑都是威力绝伦的,这就是圣体的强大优势。

林芙芸收敛大开大合的威势,势态一改,速度便暴增,瞬息逼近韦落,挥洒剑光,让韦落避无可避,更无法卸力挣脱。

趁此机会,林芙芸换招,将阴阳之力汇聚,一剑斩出,韦落便又化作流星倒坠而去。

施展神足通的林芙芸突进又何其之快,一眨眼便追上,又是一招剑法杀到。

韦落身躯一荡,又是神龙摆尾,身躯诡异扭曲,如龙首尾衔接,双手握剑递出,剑刃两边分别有雷电和火焰穿行,汇聚剑尖。

两道剑光撞击一处,光芒四射,火焰与雷光交织,犹如火星四溅。

二人斗了半斤八两。

“起!!”

韦落一手持剑,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雷源,天雷勾地火,阵势交汇中!”

地面突然雀跃起一个个雷印,雷印交织飞旋,一个阵图出现,耀目惊人。

“这是什么?!”

有日月门弟子惊呼出声,“涅月门设下了阵法吗?简直太嚣张了!欺人太甚!”

“住口!倘若设下阵法,涅月门还要不要脸了?他们又不是傻子!”

“这可是有先例的!”

某个门派为了应对挑战者,还真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干了,惹得外界笑话,挑战者憋屈愤怒……所以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说话间,雷阵翻滚,雷云滚滚,雷印砰砰砰炸开,林芙芸处于中心位置,发出阵阵惨叫,令人心悸。

“这是……什么情况?”

许多人茫然四顾,一脸求解惑的模样。

小陶苑也是看向陈儒风,一脸问询。

陈儒风笑了笑,正要出言解答,陶官伦已经飞速说道:“韦落小子挺有手段啊,激斗之际,雷印落地,附有神识印记,久而久之,形成了雷阵……小女娃真可怜,一步步被韦落这阴损小子引入圈套,一朝爆发。这种神识操控,这等灵魂之力,这种算计,这等阴险,不得了啊,一般人哪是对手?”

陶苑听得一愣一愣的,弱弱的道:“也就是说,韦落大哥大获全胜?!厉害啊厉害,不愧是韦落大哥,我一直看好的韦落大哥!”

陶官伦沉着脸道:“重点是那小子的阴损!”

陶苑笑呵呵,置若罔闻。

涅月门和日月门看不懂战局的弟子也都渐渐听了前辈们的讲解,一个个神色惊诧,继而冷汗淋漓,阴险啊,真是阴险,倘若是自己跟韦落斗,绝对立即饮恨当场,被炸成飞灰。

轰!!

一道人影从狂暴的雷阵中冲出,气势汹汹,模样可怖,化作一道剑光斩向韦落,不是林芙芸还有谁?

林芙芸竟从雷阵中冲出,甚至威势不减的杀向韦落,这让年轻观战者都一脸惊悚,这林芙芸是金刚神铁做的吗?!

韦落却始终镇定自若,这可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圣体啊,虽然跟自己见过的圣体还有些差距,却依旧不乏磅礴潜力,不会轻易被击倒,他早有准备了。

当下运转真气,附于剑身,透着无坚不摧的质感,浑身血气激荡,一股圆润完满的气息弥散而来,真气穿行奇经八脉,流淌于血肉之躯,身躯犹如宝体一般,璀璨如钻。

韦落骤然挥剑硬抗,一声铿鸣暴响,长剑断裂,他连忙一个铁板桥,看着剑芒呼啸而过。

“换剑了?”韦落微微眯眼,他的剑是宗门统一制式利剑,而林芙芸的剑却似乎是特制的,本就比他的更胜一筹,如今换了一柄,简直是质的飞跃。

龙瑜金给林芙芸递剑,韦落是看到了,并不是太在乎,若不想让她拔那柄宝剑,便不给她机会就是了。

还是出了点小状况啊。

台下一片哗然。

仙长们愈发感兴趣了,有些人甚至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林芙芸一剑劈断韦落的利剑,目光凌厉,陡然回转,剑光挥洒,朝韦落铺天盖地而去。

韦落手持断剑,身形腾挪,一边挥出剑气抵挡,砰砰作响。

林芙芸又以可怖的速度逼近,横剑斩至,从韦落身上一切而过,却是残影。

“又来?”林芙芸目光凶恶,扫掠四方,捕捉韦落的身影,陡然举剑,契机锁定韦落,宝剑与身躯简直融于一体,仿佛受天道指引一般。

“锁定术?”

韦落定住身形,那股契机被锁定的感觉很强烈,更多是从宝剑上传来的,如此便难以避让了。

宝剑太过锋利,在林芙芸手上爆发威能太强,韦落都觉得棘手了,难道要拼上老命?

韦落掐指捏诀,一股道律弥漫而开,他一动不动,犹如雕塑一般。

林芙芸出剑,犹如缩地成寸,横跨虚空一般,瞬间穿过韦落身躯。

“啊!!”

陶苑吓得惊呼一声,急忙捂住了眼睛。

“小陶苑莫怕,那是虚影。”陈儒风笑呵呵道。

陶苑挪开双手,惊讶道:“这么快都能避开?”

“不是避开。”陶官伦抢答道,“韦落这小子真是让我惊讶啊,他手段高明,将小女娃锁定的契机挪移走了。”

“同时,还制造了虚影,双重保障。”陶官伦补了一句。

台上的韦落抬指朝林芙芸一点,一团雷云掠到了林芙芸身后,时间掐得极准,预判的位置也相当正确。

雷云轰隆隆炸开,那股力量太过狂暴,简直如天雷滚滚,但林芙芸一转身,一剑破万法,雷云裂开,剑光掠至。

“他娘的!简直不是人!”

韦落破口大骂,圣体配合宝剑,发挥的威力简直要命,偏偏还有破万法的特质。

“老子还就不信邪了!”

韦落咬牙切齿,不过,不能硬扛,扛住了吓死人,扛不住要被切成两半,死翘翘。

一时剑气汹涌,一时人剑合一,打得韦落狼狈不堪。

不过,纵使林芙芸是圣体,可手持这等宝剑,接连施展威力绝伦的剑招,也快吃不消了。

林芙芸砍不中韦落,气喘吁吁,内心绝望,圣体最能持久作战,可如今她都快要绝望了,从未见过这么滑溜的王八蛋。

她干脆手持宝剑,站立不动,敌不动我不动,跟这个王八蛋耗上了。

林芙芸不动,韦落便发动了攻击,招招凶猛凌厉,势不可挡,林芙芸被动抵挡,耗损远不如前。

韦落爆发圆满之力,招术衔接组合,林芙芸终于疲于应付,频频中招,忍无可忍,再次爆发可怖的杀人剑法。

林芙芸又是接连失手,终于后继无力,被韦落窥觑破绽,一指雷云出,将林芙芸轰飞老远摔落,再难爬起。

一场激斗,就此结束,可谓是打得异常艰难。

涅月门和日月门的长老弟子看得心潮起伏,一颗心起起落落,七上八下,跌宕起伏,如今终于结束,尘埃落定,内心轻快起来。

涅月门弟子忍不住欢呼雀跃,直呼精彩精彩,声震九霄。

日月门弟子却神色颓丧,沉默无言,尤其是老太婆朝如真,一张枯皮脸简直要拧出水来了。

第七十一章 狗仙长露神通

韦落神色平静,面上古井无波,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头看向门主孤澈劫,喊道:“门主,我此时是不是已经获胜了?”

孤澈劫正要点头,忽然却嘴角一掀,转望朝如真,笑道:“道友以为如何?”

朝如真面无表情的道:“人都起不来了,孤门主以为如何?”

“这可不好说啊。”孤澈劫语气意味深长,有些阴阳怪气,“怎么说也是圣体,谁知道还有什么潜能未曾爆发?倘若韦落走下台,那姑娘醒来,说韦落认输,这便是横生枝节了啊。”

朝如真瞥了孤澈劫一眼,冷笑道:“孤门主便是这般瞧我日月门弟子的吗?”

日月门众仙女均是纷纷对孤澈劫怒目而视。

孤澈劫笑了笑,不以为意,随即向韦落招手:“行了,下来吧。”

韦落抱拳点头,飘然而下,回归猪背峰,哦不,是天海峰区域。

秦苦起身抱拳:“韦落师弟,为宗门争光,秦苦佩服!”

陆宜枝、高必诺、周月娉纷纷起身,向韦落道贺,表达敬佩之意。

卫治晋见此,也不情不愿的起身,随波逐流了。

陶苑跳了起来,欢天喜地,乐不可支的直呼:“韦落大哥厉害厉害真厉害!”

“低调低调!小心让人给记恨上。”

韦落指了指日月门方向,对陶苑低声道。

“这就给记恨上了?”陶苑有些傻眼,狐疑道,“有这么小心眼吗?”

“女孩子不都这样吗?”

陆宜枝和周月娉怒视韦落。

陶苑却思考了片刻,点头道:“似乎挺有道理啊。”

“小丫头!你还是不是女孩子了?这是诋毁女孩子的话,你竟然赞同?”

周月娉瞪着陶苑,一脸不可思议。

陶苑又认真想了想,说道:“可这是事实啊,就说我未来嫂子吧,见不得我哥跟别的女孩子说话、独处,还有我母亲……还有古云巷的鼻涕妞,大脸妹……”

“住口!”陆宜枝喝止陶苑的叨叨絮絮,“到此为止,我还是很大度的,至少韦落说了这样的话,我也不曾记恨他。”

“我感觉你还是有怨气的。”陶苑表情认真的看了陆宜枝片刻,这般说道。

陆宜枝:“……”

……

“轻月,将芙芸带回来。”

朝如真面容平淡,不见喜怒,敲了敲拐杖,对梁轻月吩咐道。

“我去吧。”龙瑜金自告奋勇,纵跳上台,将林芙芸抱起,又一跃而归,将棘幽剑悄然收回,感受到剑身轻颤,似在鸣不平,她便转头看了韦落一眼,知道是针对那小子的。

韦落似有所感,回头跟龙瑜金对视一眼,便露出灿烂笑容,又心头痒痒,忍不住嘴角道:“那仙女盯着我瞧了,想必是对我刮目相看,甚为看重。”

身旁便是一声声低低的呸音。

韦落的声音不加掩饰,龙瑜金又有心观察,侧耳倾听,听到韦落的话,便淡然一笑,笑容有些冷意。

朝如真转头看一眼韦落,摇头道:“自作多情的癞蛤蟆罢了,无趣啊。”

龙瑜金淡然道:“他这是揶揄我呢,有趣得很。”

既然道友们都来了,涅月门还是要盛宴招待一番的,这是孤澈劫的原话。

孤澈劫一声令下,涅月门后勤长老们领命,立即运作起来,在主峰旁的一座副峰设宴拜座,这是吴师炎跟梁轻月斗法前的事了。

如今事情落幕,双方斗平,结局算是好的。

孤澈劫想到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这句话,也许该寻一个机会登门斗斗法,蹭蹭饭了啊。

宴席备好,孤澈劫招呼一声,率先领路,一群仙人或踏风踩云,或踏剑飞驰,一路跟着,不久便到了目的地。

韦落等弟子被游飘儿裹挟而去,落到长老席末尾。

宴席分为客席,长老席,弟子席,客席不分先后顺序,长老席弟子席却按资排辈,主要以修为资历排布席位。

韦落和吴师炎此刻排在了九境弟子之前,紧挨着长老席。

门主居中,面向于东,客席座位呈圆环排布,长老席左右排开,人人皆有一张案几,都是盘坐下来,案几上有瓜果糕点,还有酒水肉类,颇为丰盛。

孤澈劫请酒,请诸位道友饮酒,一杯饮尽,全场陷入沉默,气氛有些沉闷。

“贵宗如此肃穆,缺了一点宴席氛围,差了点感觉,就让我来助助兴吧。”

客席中,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起身,款步走到场中,向孤澈劫拱手,巧笑倩兮,顾盼生辉。

孤澈劫愣了愣,笑道:“桂映仙子,不知要如何助兴?”

桂映仙子身躯一晃,便有数位身穿长裙的女子出现,随即踮脚提臀,软臂抬起弯弯,踏步舞动,身姿妖娆,赏心悦目。

“我也来。”

客席又一位男子纵出,手持玉笛,吹出灵动妙乐,跟少女舞姿配合,又添意感。

“手痒难耐啊。”

又一位男子抬手一抹,案几多了一把古琴,五指如勾玉,搭在弦上,勾、带、拨、转、弹、震……手法层出不穷,变化莫测,琴声悦耳悠扬,令人心情愉悦。

“韦落师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往后有闲暇便切磋切磋,如何?”

吴师炎看了看隔壁韦落一手敲着桌子,暗合音律,一手捏着糕点啃食,神情惬意,想了想,便忍不住对韦落喊道。

韦落停下敲桌子的动作,转头看向吴师炎,点头笑道:“好啊,我听吴师兄的。”

吴师炎笑了笑,问道:“不知韦落师弟有何修炼心得?可否不吝相告?”

“多读书。”

“啊?”

吴师炎一脸懵逼,转过头去,又低下头来,面上已是一张像是吃到了苍蝇的难看脸。

“是啊,读书炼道心,心近于道,便是修行坦荡路。”

韦落如此说着,吴师炎却掏了掏耳朵,张口一吸,一颗青果来到口中,嚼得脆响。

“我只听过红尘炼道心啊。”吴师炎转头的时候,面对韦落是笑眯眯的。

韦落笑道:“修道漫途,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太久了,总该求变,锐意进取。”

“变者往往误入歧途,坠入魔道,或是死无葬身之地。”吴师炎眯眼道,“莫非韦落师弟欲入魔道?”

“谁说的变就是坠入魔道了?”韦落愕然道,“我记得上宗曾有一位前辈给《雷源道诀》增加了一些理论,令《雷源道诀》稍稍容易修炼了一点。”

“可更多的是走火入魔了。”

“人总不能因噎废食啊。”

“……锐意进取,便是韦落师弟从平庸到出色的原因?”

“我并不出色。”韦落谦虚道,“还有,读书炼心也非是变,而是另辟蹊径,走了以往别人不知,也走不通的道途。”

“如此说来,韦落师弟走通了?”

“走通了。”

吴师炎便无言以对了,倒是有些兴趣,可以试一试,或许能成呢?以韦落的资质尚且如此,凭自己的资质,岂非要爆?吓死天下人啊。

……

陶苑左顾右盼,坐在一群大人之间,无聊无趣,不由搬起蒲团,对陈儒风道:“师父,我去韦落大哥那边了。”

“不许去!过去干嘛?”

正津津有味欣赏优美舞姿的陶官伦闻言一惊,立即板着脸呵斥。

陶苑停下,抱着遮住半个身躯的蒲团,皱眉道:“不过去干嘛?我跟你们这些大人又无话可说。”

陶官伦被噎了一下,左右看看,眼睛突然一亮,说道:“呐!那不是有道友也带了孩子来吗?你过去聊聊,彼此有了交情,以后互相有个照应嘛。”

陶苑顺着陶官伦的视线望去,又皱眉道:“那姐姐年纪太大了,我跟她无话可说。”

“也就十六七岁,比韦落还小,况且韦落还是男的,你怎么就跟韦落有话聊呢?”陶官伦吹胡子瞪眼道,“你不要说什么熟不熟的话,你不去跟人搭讪,如何能熟起来?”

陶苑咬牙道:“您说得轻巧,怎么朋友没几个?”

陶官伦面色一黑,怒道:“小丫头!你胆子肥了啊?”

陶苑撒腿就跑,陶官伦追也不是,动手也不好,竟有些束手无策了。

陶苑跑到韦落桌旁,笑嘻嘻道:“韦落大哥,我来啦!”

韦落点头道:“我知道啦!不过,你这样岂不是让你太爷爷记恨我?下次对我出拳怕是更狠了。”

陶苑惊道:“不至于吧?那可如何是好?”

“逗你呢,不怕的,你太爷爷不是那种人。”

“我太爷爷还真是那种人!”

“……”

陶苑想了想,又要搬起蒲团,韦落便伸手将陶苑肩头摁住,笑道:“不必了,我来跟你讲讲音律,舞姿。”

陶苑一愣,连忙坐下,神色惊奇道:“这你都懂?”

“懂一点点。”韦落点头道,“瞧那舞姿,暗合道律,倘若对人有敌意,是可迷惑人心的。还有笛声,琴声,能洗涤人心,也能影响人心。”

韦落说着,伸出手掌,真气化作一道道丝线,手指便搭了上去,虚弹起来,“这就是那位弹琴仙长的弹法。”

陶苑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为何,听那位弹琴仙长弹琴是妙乐入耳,听之愉悦,便是好听,至于蕴藏什么音律,谁知道?

瞧那弹琴仙长弹琴,更是高深莫测,看都看不懂。

可韦落这般一弹,契合琴声,竟觉得有些懂了,看起来赏心悦目,颇有兴趣。

陶苑伸出小手,在韦落手掌附近停下,下意识轻弹起来,突然间,真气轻荡,触及陶苑小手,手指便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勾、震、弹、转、抹……

“有趣有趣。”陶苑欢喜,想鼓掌欢呼,可看了看手掌,又给停下,目光闪烁。

吴师炎在旁看着,良久,忍不住道:“韦落师弟,你这一手若是用来追求淑女,必然手到擒来,可你用来拨撩一个小丫头……莫非韦落师弟有特殊癖好?”

韦落手上动作一顿,摇头叹气道:“人心不古啊!”

陶苑立即对吴师炎怒目而视,骂道:“龌龊玩意!脑子有屎啊?”

吴师炎一呆,随即似笑非笑道:“小丫头,你胆肥啊?敢对我这样说话。”

陶苑哼哼道:“我太爷爷也说我胆肥!”

吴师炎笑了笑,眯眼道:“小丫头,我记住你了。”

“威胁我啊?不怕你!”

“哈哈,岂敢岂敢。”

吴师炎笑罢,取酒饮一口,跟小孩子较什么劲?

韦落深深看了吴师炎一眼,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两世为人,什么人没见过?他跟吴师炎并无交集,如今也相处不久,不知其心性,此时却隐隐有些了然了。

言多必失,吴师炎显露了一些戾气,对一个小女孩尚且如此,怕不是什么好人。

宴席持续半日,有仙长展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手段,花里胡哨,说是给宗门弟子开开眼界,不能白蹭宴席。

也有仙长显露一些本事,独特障眼法,还有天眼通,神足通。

韦落仔细一瞧,好嘛,都是模仿自己的神通,可不是教林芙芸干翻他么?真是一些狗仙长啊。

吃喝涅月门的,反手就教竞争对手破敌之策,可不就是狗仙长么?瞧瞧孤澈劫的脸色,都僵住了,这些狗东西真被朝如真给收买了?

第七十二章 不甘平庸宁练死

狗仙长们演示完神通,悠然回去,彼此笑谈,约摸是说这类神通挺有意思,欺骗性太强,也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不过,施术者也厉害,妙法经妙手,产生妙用。

陶苑忍不住喃喃道:“这些神通看着眼熟啊。”

“跟我用的手法一样。”韦落语气平淡的说道。

“什……什么意思?”陶苑怔然。

“解析术法而已。”韦落笑道,“多有趣啊,大家都学到了东西。”

陶苑将信将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些狗仙长们还挺有本事。”韦落感慨一声。

“狗仙长?”

“哈哈……无事无事,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韦落摆手,腼腆一笑。

可韦落的话已出,仙长们谁不是耳聪目明?自是听入了耳中,一个个瞥向韦落,神色不善。

“果然很狗!”

孤澈劫突然拍掌出声,全场一静,众人便懵然望向这位孤门主。

“哈哈,走神了,胡说八道呢。”孤澈劫哈哈大笑,然后收敛笑容,抚掌道,“诸位,宴席到此为止吧,妖魔猖獗,可谓时时大敌当前,我们夜夜笙歌,奢靡过度不好。”

“夜夜笙歌,奢靡过度?这话过了啊。”

桂映仙子笑呵呵,神色不喜。

“文辞修饰之法,桂映仙子不要在意啊。”孤澈劫干笑两声。

桂映仙子笑了笑,说道:“这趟来得值了,我有预感,那个叫韦落的小子大有出息,前途无量,有空可以来我家坐坐啊。”

风韵极佳的女子咯咯娇笑,御风而去。

客席的仙长们纷纷告辞离去,朝如真亦是起身,率众腾云驾雾而去。

后勤弟子收拾残局。

“韦落!”

孤澈劫忽然开口,声音雄浑厚重,余下的涅月门弟子便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韦落起身跑到场中,连忙躬身一礼:“门主!”

孤澈劫向韦落投去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韦落接过,喜不自胜,连胜道谢。

“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孤澈劫淡然开口,转向吴师炎,说道,“吴师炎,你表现得也不错,好好努力,该有的资源还是会向你倾斜的。”

吴师炎起身,躬身道:“多谢门主。”

“好了,都散了吧。”

孤澈劫一挥手,如风远去。

随后,各峰峰主、长老携峰下弟子腾空而去。

临别时,陶苑向韦落挥手,就奔向陈儒风和陶官伦,陶家老太爷向小姑娘举拳恫吓,让她离韦落远点,小姑娘连连点头称是,毫无诚意。

陶官伦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带孩子心累啊,然后决定将矛头对准韦落,他以铁拳捶击韦落的时候,就顺便狠狠警告那混小子。

……

回到猪背峰,游飘儿便要离开,韦落急忙拦住她。

游飘儿便似笑非笑的看着韦落:“何事?让你敢拦我的路?”

韦落沉吟片刻,说道:“倘若有峰主的消息,还请游长老告知。”

这次游飘儿并未纠正韦落的称呼,笑道:“你是想知道青梅竹马的消息吧?”

韦落沉默片刻,点点头。

“据我所知,她疏远了你,你心无怨气吗?”游飘儿盯着韦落的眼睛,幽幽问道。

韦落道:“这是她父母的坚持,我懂她,理解她,倘若我和钟粼光有难,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游飘儿眯眼道:“峰主亲自出动,你还不放心?”

“总之,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担心苏知的安慰?”

“游长老带我走一趟,不知可否?您正好可寻回徒弟安兰栀。”

游飘儿想了想,伸手道:“给五十颗灵元石,我考虑一下。”

韦落转身就走,“自家人坑自家人,这不是我非得求外人,我去寻陈先生相助,他保管不要我一颗铜子。”

“小子!回来!”

游飘儿双手叉腰,愤愤不平,这小子忒气人了,这才赚了一百灵元石,孝敬孝敬她这位姑奶奶怎么就不行了?

韦落脚步一顿,转身肃容道:“我是不会屈服的。”

“我带你去,明日午时,我自来寻你。”

游飘儿抛下一句话,便慢悠悠离去。

韦落松了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一阵心安,转回去时,周月娉和陆宜枝凑近,秦苦和卫治晋相距稍远。

“韦落,飘儿姑奶奶跟你说了些什么?”

周月娉眨着大眼睛,眼中似有火焰,那是八卦之火,灼灼耀目。

游飘儿隔绝了声音,周月娉等人并不知韦落和游飘儿在说什么。

“没什么。”韦落随口回答,想了想,知道这满足不了周月娉的好奇心,便又胡诌道,“我想出去走走,请她带我,她答应了。”

“她答应了?!”周月娉惊呼道,“凭什么?她怎么可能会答应你?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韦落瞥了她一眼,懒得回答。

“或许是因为他击败了日月门那位圣体吧。”陆宜枝幽幽开口,转身离去。

周月娉呆了呆,随即长吐一口气,以韦落如今的成就,连一向蛮横霸道、脾气古怪的游飘儿都要给几分薄面了啊。

韦落绕开了周月娉,径直离去。

秦苦和卫治晋不自觉对视一眼。

“秦师兄有何感想?”卫治晋嘴角扯了扯,如此笑问。

秦苦漠然道:“唯苦修尔。”

“秦师兄就不曾想过扫除威胁?”卫治晋压低声音,音传秦苦。

秦苦深深看了卫治晋一眼,转身就走,速度飞快,转瞬不见。

卫治晋笑容略微僵硬,他伸手摸了摸脸,面上平缓下来,要看周月娉时,发现少女已然不知去向。

……

茶花小镇,古云巷。

一位男童光着上身,挥舞着拳头,风啸声呼呼而起,竟是极有气势。

魏无锋练拳越来越凶猛,气势如虹,精神振奋,身上竟染上了一抹赤红之色,犹如丝丝鲜血溢出。

突然间,男童面色瞬间苍白,继而潮红,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下去,口吐白沫,身躯如虫抽。

“我……不……甘心……”

陶苑回到家中,就跑去藏书阁取了几本书,来到陶园看书。

有丫环修剪花草,见到陶苑,便上前去,说道:“小姐,门房让我们见到您,便告知您一声,一个时辰前,有一对夫妇要求见您,说他们儿子是您朋友,如今练拳走火入魔,大夫束手无策,问您是否有办法相助……”

陶苑愣了愣,连忙问道:“他们儿子叫什么?”

“魏无锋。”

陶苑连忙放下书本,飞奔而走,奔走途中,手上极有节奏的拍拍钱袋子,软玉小人飞出,飘飘远去。

待陶苑到了古云巷口,陈儒风突然出现在小姑娘面前,软玉小人就趴在陈儒风肩头。

二人默契相视,陈儒风走在前头,软玉小人飞回陶苑的钱袋子。

到了魏无锋家,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却是魏母在熬药,魏父在院中焦急踱步,愁眉不展。

魏父一见陈儒风,双眉便舒展开来,急忙迎上,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陈先生”。

陈儒风给他看过病,妙手回春,人品极佳,而且还是神仙中人,这是他极为敬畏的人。

陈儒风鼻尖翕动,嗅了嗅气味,问道:“这是在熬什么药?”

魏父老老实实答道:“这是大夫给的药方,疗伤用的。”

“停了吧。”陈儒风微微摆手,“带我瞧瞧魏无锋。”

魏父立即叫魏母停止熬药,一起领着陈儒风和陶苑入屋,魏无锋躺在床上,面如纸金,呼吸微弱。

“魏无锋!”

陶苑跑到床边,喊了一声,魏无锋毫无反应,便不由皱眉,转头看向陈儒风。

陈儒风上前给魏无锋搭脉,片刻后,平静的道:“要治愈不难,废功即可。”

魏父魏母闻言,精神一振,露出了喜色,魏父急忙问道:“陈先生,这该如何废功?”

“将他练的武功都废掉,便是废功。”陈儒风说道。

魏父皱眉道:“我儿子练武太拼了,执念极深,我们怎么劝都无用……如果不废功,会如何?”

陈儒风看了魏父一眼,说道:“若不废功,便如破炉烧炭,四处漏风,随时有毙命之危,还活不过三十岁。”

魏父魏母面色一变,魏母精神遭受冲击,哭哭啼啼,摇摇欲坠。

陈儒风伸指在魏无锋身上点戳数下,一掌按上去,一股氤氲之气盘旋,片刻后,魏无锋悠悠转醒。

魏父魏母喜不自胜,陶苑亦是松了一口气。

“魏无锋,我替你废功,你不日即可痊愈,可若不废功,身体越练越坏,这是逆天而行,我也帮不了你。”

陈儒风郑重其事,认真道,“我帮你废功,你可愿意?”

魏无锋面色涨红,似乎极为激动,手舞足蹈道:“不!我不愿意!即便身体练坏,我也不想平庸一世,我不要像爹娘一样给人当长工短工,操劳一世!我不要!”

魏父闻言,却是勃然大怒,呵斥道:“混账小子!你老子当短工怎么了?!要不是老子去当短工,你他娘的早饿死了!”

魏母急忙软言安慰,哭哭啼啼。

魏无锋十分倔强,咬牙道:“男儿生于世,若不能仗剑江湖,活着有什么意义?”

魏父抄起凳子便要砸死这个逆子,陈儒风抬手制止魏父,抬手对魏无锋道:“我这便帮你废功。”

魏无锋双目陡然赤红,厉声道:“你要是废我武功,我恨你一世!”

“……”

陈儒风默然。

陶苑沉声道:“魏无锋,你不可对我师父无礼!”

“陶苑……”魏无锋看向陶苑,神色有些恍惚,他咬牙道,“对不起,我不能放弃的。”

陶苑忽然对陈儒风道:“师父,我曾带韦落大哥来,他早就劝魏无锋不要练现在练的拳法了,可魏无锋不听,如今成了这般模样,是不是韦落大哥早已预见了此事?”

陈儒风微微一愣,点点头,看向魏无锋道:“应该是,这拳法秘籍,我能看吗?”

魏无锋犹豫道:“赠我秘籍的前辈不许我给别人看,我是男子汉,答应了就要做到!”

“这个逆子!”魏父又抄起板凳骂道,“打死算球!大不了再生一个!”

陈儒风抬手,让魏父不要暴走,转头问陶苑:“韦落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可以教魏无锋另一套拳法。”陶苑答道。

陈儒风轻叹一口气,“年轻人意气太盛啊。”

他对魏无锋道:“魏无锋,你这拳法是有问题的,我说你练坏身体,便是一直坏,倘若我不帮你,你活不过十八岁,练了这拳,打不死人,自己便会半死不活。”

魏无锋呆了呆,面如死灰,不断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或许你的拳法并无问题,可你的练法一定有问题,越是高深拳法,越要深入钻研,不可急躁,或有名师指点……”陈儒风想了想,又轻声说道。

魏无锋看向陈儒风,垂首低声道:“如果我不练这拳法,您废了我武功,能教我修道吗?”

陈儒风想了想,摇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魏无锋身躯颤抖,声音亦在轻颤。

“你执念太深,即便身体练坏,也要练拳,这种心性……不好。体质差,也不适合修行。”

陈儒风摇头轻叹,“我若教你修道,或是学武,便要承担你将来造成的一些因果。”

魏无锋失魂落魄:“这不公平,这不对……这样的世道不好……”

陈儒风起身道:“我帮你压制一下伤势,你好好想想,若继续要练,我也不阻拦,你好自为之。”

说完,陈儒风自取笔墨纸砚,去写药方。

“陈先生,您就收我儿为徒吧,当仆人也行,你就随便教他养生养气的功夫。”

魏父犹豫一阵,还是向陈儒风恭声道,“我们做父母的没什么时间看顾孩子,让孩子性子野了,也执拗得很,不过,他现在还小,有陈先生教导,一定能变好的,我和孩子他娘赚的钱,都给您……都给您……”

魏父说着说着,泪如雨下。

第七十三章 谁敢算计我宗门

陈儒风书写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流畅书写,若是收了一个魏无锋,怕是还有百十个魏无锋,他又能如何?

书上说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陈儒风知道前者容易,后者却难了,这天下太大,哪一种“达”能兼济天下呢?

他设想过开学塾,广招学生,教人人知礼,甚至教人人修道长生,天下大同,可当初走访天下,从一镇一县开始,都难如登天,阻力来源于天、人。

资源难得,人性复杂变幻。

传学问之道更是水磨功夫,一人之力孱弱不堪,传长生之道,有天阻道,甚至弟子良莠不齐,为非作歹,或有报应在他陈儒风身上,或令陈儒风良心不安,道心崩溃!

佛祖、道祖何其神通广大,创立佛教、道教,影响天下,门下弟子无数,可还不是恶人辈出?更兼济不了半个天下,甚至还有许多为祸天下的两教弟子。

陈儒风早已心灰意冷,不肯轻易收徒,即便是收仆人也要思虑再三,一旦收了,便要教好,管好。

魏无锋这种心性,陈儒风唯有硬起心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心慈手软,妄图兼济天下的陈儒风了。

陈儒风留下药方,还有些许金银,便带着陶苑离去。

陶苑看了看陈儒风,欲言又止。

陈儒风似乎知道小姑娘所想,便笑道:“魏无锋是你朋友,你想帮他?”

陶苑点头如捣蒜。

“可以让韦落来试试。”陈儒风道,“他既然说要传魏无锋拳法,便是不怕结下这份因果了,也顺便看看,他能否让你朋友走上一条正道。”

陶苑眼睛一亮,眼珠子转了转,便是有了计较,她想了想,又问道:“师父,教魏无锋修道,是举手之劳,也算是给他一种安慰,他修得成与不成,都是他的事,如此也不至于心中郁结,您为何就是不愿答应呢?”

陈儒风伸手摸了摸陶苑的小脑袋,轻声道:“你还小,懂得不多,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以魏无锋的心境想一想,便是同理之心。你若是魏无锋,修了道,难有收获,会如何?”

陶苑果真想了想,突然喃喃道:“会千方百计……”

小姑娘突然闭口不言,秀眉微蹙,轻声道:“修魔道?”

“魔道有玄奇,可掠夺他人,可走捷径,可肆意妄为,不受约束则打破桎梏,于前期极易获得力量,如同劫掠,如同为恶……”

陈儒风说着,便怅然若失,“因此,世间有生灵,魔道都不会灭。倘若随意传道,十人之中或有一半不会循规蹈矩,或有数人不甘平庸,宁入魔道!”

陶苑一路听着,沉默不语,师父所言,往往极对,她此刻已经犹豫要不要请韦落教魏无锋练拳或是修道了。

……

小姑娘并不知道,韦落于次日午时,便离开了涅月门北上。

钟粼光和罗业是准备随行的,只是被拒绝了,被游飘儿拒绝。

游飘儿却带上了陆宜枝,至于韦落同不同意,他的意见需要听吗?

一路腾云驾雾,飞掠往北,游飘儿的飞行术已经出神入化,快如雷电。

寒风呼啸,韦落和陆宜枝双手扣住云层,软绵绵又极具韧性,触感极好,二人也相当镇定。

“韦落,你何时能入八境?”

陆宜枝转头询问韦落。

“入境随天。”韦落随口回答。

意思是谁,天知道。

“……”陆宜枝沉默良久,又问,“你八境能否施展腾云驾雾术?”

“到时候才知道。”

“……”

陆宜枝不想说话了。

于是,一路无话,风驰电掣,到了次日凌晨,旭日东升,游飘儿就带人赶到了黄苑国的长平城。

向人打听了郡丞府邸所在,游飘儿带着韦落和游飘儿两人直接赶到了张家。

张家府门禁闭,门前萧瑟,门口两只瑞兽雕刻的硕大眼珠子竟是破碎状态,看着颇为悚人。

“有禁制啊,是田逸栾的手笔。”

游飘儿微微眯眼,“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韦落,去敲门。”

韦落点头,便去敲了门,不久后,府门大开,一位形容枯槁的青年男子探头探脑,见到游飘儿和陆宜枝时,眼前一亮,目光泽泽有神。

“我们是安太平的同门,前来察看情况,可否入内?”韦落淡然问道。

那青年男子愣了愣,狐疑道:“你们是仙师?”

“哪那么多废话?”

游飘儿一闪而至,吓得青年男子面色如土,直呼“又来鬼啦!又来鬼啦!”

游飘儿拂袖挥开府门,令青年男子踉跄而退,她迈步而入,朝青年男子笑道:“我是仙女。”

她小手张开,气氲蒸腾,浮现一个高大身影,模样正是峰主田逸栾。

游飘儿问道:“见过这个老家伙吗?”

青年男子惊魂甫定,点头道:“他……他来过,说是安太平的舅舅,来了一趟,说是发现了厉鬼踪迹,追踪去了,如今已过去了两日……”

游飘儿面色沉了下来,喝道:“你家家主呢?”

青年男子面露苦色,说道:“那位长老仙师来之前,家主已经疯了。长老仙师治好家主后,家主却惶惶不可终日,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游飘儿沉着脸,往府内走去,青年男子急忙跟上,喊道:“仙女!我带路……错啦错啦!那是厢房所在……”

游飘儿来到张家老爷所住阁楼,一路难遇几人,四处狼藉无人收拾,据青年男子说,府上丫环下人跑光了,连本家子弟都没几个敢留下,只有一两个忠仆照顾老爷夫人的起居。

夫人是彻底的疯了,长老仙师救了一次,又疯一次。长老仙师说,除非抹除夫人的记忆,可发生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青年男子要去敲开家主的房门,被游飘儿制止了。

“带我去你家小姐居所。”游飘儿如此说。

青年男子听懂了,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身躯轻颤,有些战战兢兢。

不过,这家伙还是带了路,来到自家那位小姐的居所。

游飘儿观摩一圈,拿起一面镜子,端详许久,捏指掐诀,念念有词,不知施展了什么术法神通,片刻后,便是了然于胸的模样。

“一丝残魂不留,真厉害。”

游飘儿啧啧两声,雷厉风行的出门,招呼韦落和陆宜枝腾云驾雾而去,破开禁制,冷声道,“老娘且瞧瞧是什么玩意在作祟!”

青年男子仰望天空,心驰神往,喃喃道:“我张家或许要因祸得福了!我……我是幸存者,一定会有优待吧!”

……

长平城郊外。

一朵祥云落下,游飘儿三人身形出现,这是一片荒郊野岭,不时有鸟兽虫鸣,声音人。

“师父,青天白日的,厉鬼怕是不能出现。”陆宜枝看向游飘儿,神情疑惑。

“厉鬼能耽搁田逸栾的两日时间?我是不信的。”游飘儿漠然开口,目光转动,四下望去,“不急,慢慢来,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意!”

游飘儿慢步而行,走着走着,突然止步,冷笑道:“这就有意思了啊。”

“师父,怎么了?”陆宜枝又是满脸疑惑,什么鬼?师父老是一惊一乍的,还能不能好了?

游飘儿也不说话,陡然抬手一握,虚空荡动,颤了颤后,又恢复平稳。

“有意思,难怪田逸栾那老家伙会上当。”

游飘儿五指弹动,虚空噗噗作响,片刻后,天地易改一般,前方场景变幻,十分诡异。

“这是什么情况?”陆宜枝傻眼道。

游飘儿并未回答,神色凝重,静静站着不动。

“这还看不懂?这是迷阵,引诱人进入陷阱的。”韦落瞥了陆宜枝一眼,一脸嫌弃。

陆宜枝面色一黑,瞪了韦落一眼。

“师父,迷阵已破,怎么还不前进?是有什么埋伏吗?”

陆宜枝收回目光,忍不住询问游飘儿。

“游长老!我们往后退一些!”

韦落突然大喊一声,疾步而退。

游飘儿一怔,伸手拎起陆宜枝,一纵而退。

便在这时,三人原先所在位置亮起一道道光柱,光柱陡然交织,化作网状,竟然形成了一个囚笼!

“哎呀!娘皮嘞!可惜可惜!”

一个清脆女音响起,便有一个白裙女子从前方远处走来,轻巧几步,来到了三人面前,一招手,囚笼消散,地面掠起数道光柱,往女子聚拢而去。

游飘儿冷着脸,一掌朝光柱击去,对面女子陡然拂袖,在光柱附近,虚空轰隆炸开,肆虐数十丈范围的草木,土地翻转一片!

白裙女子掠退,光柱收入袖中,随即双手拢袖,静静站着。

游飘儿冷着脸,伸出手掌,田逸栾的高大身躯浮现,她盯着白裙女子,喝问道:“可见过此人?”

白裙女子仔细瞧了瞧,点点头,说道:“见过!见过!比你蠢太多了,闷头闷脑的钻,入了迷阵,又踩法阵,实力再强大,还不是被我给灭了?他死了,真的……”

“不可能!”游飘儿厉声道,“就凭你这玩意?”

“好吧,被你看穿了。”白裙女子耸耸肩,唉声叹气道,“我还有帮手,片刻即至,你要不要等等?”

“等你娘!”

游飘儿以指代剑,朝白裙女子一指,一柄飞剑掠出,瞬间杀到白裙女子面前。

白裙女子不慌不忙,一招手,竟有一尊大鼎在手,挡了游飘儿一剑,倒飞出去。

“剑光分化!”

游飘儿一挥手,飞剑闪出一堆剑影,肆虐横行,向白裙女子轰杀而去。

“真凶!”

白裙女子惊呼一声,挥袖间,光柱伫立四周,出现囚笼,护住周身,令飞剑群纷纷崩坏,无功而返。

游飘儿面色凝重,阴沉可怖。

“你是东天洲玄阵宗哪一位?”游飘儿冷声道,“你可知我是谁?”

“不告诉你!”白裙女子撇撇嘴,笑道,“不过,我知道你,游飘儿嘛,号称不老仙女,你教教我怎么不老呗?”

“好啊。”游飘儿点头,“把脸凑过来。”

“你要撕烂我的脸?”

轰隆!!!

飞剑突然化作一片古域,撞在囚笼上,囚笼光柱嘎吱嘎吱作响,眼看就要崩碎。

一**日突然坠下,落入古域之中,白裙女子咯咯娇笑,大鼎猛投,古域轰隆炸开,化作肆虐剑气。

大日轮转,大鼎呼啸,将剑气融化砸碎,崩碎无形。

游飘儿面色冷峻,召回飞剑本体,眯眼看着来人,是三位男子,一位魁梧壮硕,一位清瘦普通,一位……红裙白面,身上有森森鬼气。

“你们究竟是何人?敢算计我涅月门!”

游飘儿厉喝一声,手指对面几人,杀气腾腾。

“哥哥,你不来早一点,我就要被人砸成肉泥了!”

白裙女子嗔怒的瞪了魁梧壮硕男子一眼,琼鼻翕动,哼哼出声。

魁梧男子目不斜视,握拳道:“联手拿下此女吧。”

“怕是难咯,除非……”白裙女子眼珠子转了转,又突然住口不言。

无人回答游飘儿的话,这让这位在涅月门作威作福许久的飘儿姑奶奶气得不轻。

魁梧男子身后,那清瘦男子探头探脑,向韦落看去,露出诡异笑容,韦落目光投来,他更是欢喜,仿佛喜爱的姑娘向他投来了情意绵绵的视线……

韦落面色阴沉如水,这是谁?这可不就是所谓的混神魔君王轮雎吗?

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都是这个王八蛋搞出来的?

第七十四章 一起祸乱天下

陆宜枝注意到了清瘦男子的眼神,浑身鸡皮疙瘩,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太可怕了,这是什么眼神?

“我问了,你们是谁?”

游飘儿身上爆发了恐怖气息,厉声喝问。

“就不告诉你!”

白裙女子笑嘻嘻,冲游飘儿吐了吐舌头,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

魁梧男子开口道:“我们……”

白裙女子忽然拧了魁梧男子一下,瞪眼道:“你个蠢货!想死啊?”

魁梧男子便沉默下来,挥手问道:“有把握擒杀游飘儿吗?”

“不行,代价太大。”白裙女子摇头。

“那还不走?”

“急什么?聊聊天啊。”

游飘儿忍住气,问道:“我涅月门五名弟子,一名长老,如今怎么样了?”

白裙女子笑道:“长老啊,涅月门天海峰峰主,田逸栾,我说了,弄死了。”

“不可能!”游飘儿沉声道,“他的命魂玉牌还在。”

“为了让他的命魂玉牌不碎,我们可是费了一番手脚的。”白裙女子笑嘻嘻。

游飘儿伸手道:“将他的残魂给我!”

“那可不行。”

“你们想成为天下公敌吗?”

白裙女子便笑笑不语。

当初魔道兴盛,肆虐天下,佛、道、仙门,三家大教派牵头,联合天下宗门对抗魔教,魔道转入颓势,于是联合妖族,却还是被天下宗门驱逐。

当年天下宗门签订契约,彼此平和共处,作为一个教派,一个宗门的中坚力量,门派柱石,这都被人算计死了,那算计者便是天下公敌。

纵使数百年天下太平的日子让天下宗门放松了警惕,甚至彼此渐生矛盾,也不曾听说有哪个教派敢对别的教派高层下手啊!

“你们究竟是什么目的?”

游飘儿冷声问道。

“好奇吧好奇吧?就不告诉你!”白裙女子又笑嘻嘻。

游飘儿觉得自己已经够能气人了,想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田逸栾是一定要死的。”魁梧男子忽然瓮声瓮气的开口,“不过,名名弟子可以还你们,前提是,游飘儿,你不要追踪我们。”

游飘儿浑身煞气浓郁,简直要冲天而起。

“别这样。”魁梧男子怡然不惧,“你奈何不了我们,回张家等人吧。倘若你再出手……”

他看了看韦落和陆宜枝,淡笑道:“你或许还得搭上两个。”

游飘儿气势缓缓收敛,指了指对面四人,冷声道:“我记住你们了!”

白裙女子笑眯眯道:“我们谢谢你啊。”

游飘儿沉声道:“为了算计我涅月门高层,你们制造了厉鬼,屠杀别人半个家族,简直丧心病狂,是邪魔手段,必遭天谴!”

白裙女子笑而不语,魁梧男子冷哼一声,清瘦男子拍拍红裙男子肩膀,打了一个响指,说道:“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记忆投映。”

清瘦男子吹了一个口哨。

白裙女子一掌拍在红裙男子脑门上,一股气氲从红裙男子脑门浮现,掠过一幕幕画面,穷书生温文尔雅,书呆子做派,不近女色,直到有一日,一位温柔素雅的女子出现。

女子有才情,貌美如花,善解人意,手段高明,将呆板书生拨撩得春心荡漾,甚至心甘情愿穿上女子亲手做的红裙,说是将来嫁给书生时要穿的嫁衣,一切如此美好。

女子要让书生体会她的同理之心,那书生推崇的同理之心。

私底下,书生还是能接受的。可接下来却是房门大开,闯入一群公子哥,对书生百般折辱,有看不惯书生的,有嫉妒书生才学的,有被书生口诛笔伐过的……

书生身着红裙,被扔到了大街上,最终不堪受辱投河自尽。

接下来还有,便是书生变成厉鬼之后,潜入郡丞府所见所闻的一些龌龊事。

白裙女子收回手掌,看向游飘儿,淡笑道:“倘若是你,此事你如何处理?”

游飘儿沉默不语。

“人们往往劝人向善,劝人善良,自己却快意恩仇,以我对不老仙女的了解,恐怕会屠灭人家全族吧?而且过程绝对残忍。”

白裙女子啧啧出声,“相较之下,赤绫鬼已经很仁慈啦!”

游飘儿冷笑道:“你从何了解我?江湖传言的只言片语么?”

“我猜测有错?”白裙女子挑挑眉,“你杀过的人,怕是已经成千上万了吧?难道都是该死之人?凭什么这么多人的生死由你而定?我们定人生死,却是丧心病狂,邪魔手段?真是可笑!”

“我问心无愧。”

“我们也问心无愧。”

“我并未滥杀无辜。”

“天下无辜者十未有一,死皆天意。”

“简直强词夺理!歪理邪说!”

“你胡说八道,乱七八糟!”

白裙女子与游飘儿吵嘴了,面红耳赤,渐渐偏离讲道理的轨道,仿佛随时要斗法决生死。

清瘦男子又看了韦落一眼,打了一个响指,转身就走。

魁梧男子和赤绫鬼亦是转身就走。

白裙女子见此,给游飘儿撂下狠话,追了上去,独自留下太危险了,这可使不得。

那边,韦落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韦兄,那叫苏知的女娃被我探知了一些秘密,知道是你的青梅竹马,所以不曾强行窥探她的灵魂,如今完好无损的还你了,其余四人是附赠的,你算是欠我一个人情了,你快点成长,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祸乱天下,哈哈哈……”

韦落忍不住暗道:你倒是将其余四人弄死啊……

以他如今境界,是不敢传音的,否则非让游飘儿都听入耳中不可。

安家三兄妹与婢女可算是逃过了一劫。

“师……师父……”

陆宜枝见游飘儿沉着脸一言不发,良久无言,便迟疑着,弱弱出声。

游飘儿拂袖,一团祥云成型,将三人托起,朝着长平城飞掠而去。

不久后,游飘儿落入张家,出现在那接待他们的张家青年男子面前,又吓了对方一跳。

“仙女!怎……怎么样了?”青年男子对游飘儿毕恭毕敬。

游飘儿冷声道:“给我们安排住处!”

她心情不好,语气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好……好……”青年男子有些结结巴巴,被吓的,他顿了顿,镇定道,“仙女,我已禀告老爷此事,老爷让我招待三位仙师……三位仙师请随我来。”

青年男子将三人带到了厢房处,让三人随意挑选房间,如今府上别的不多,就房间最多。

“三位仙师,要不要用膳?我让……”青年男子满脸堆笑,神色希冀,想着如何能让仙师带自己去修长生道,一定要好好献殷勤。

游飘儿朝青年男子挥挥手,不耐烦道:“走开走开,我们要吃饭,自会出门去酒楼吃。”

青年男子脸色垮了下来,怏怏后退,萎靡不振,怎么就那么难啊?

游飘儿进入房中,将房门关回,想来是自闭去了。

陆宜枝摇头叹气,转头看向韦落,说道:“韦落,你小心一点,我见那厉鬼旁边的男人对你觊觎甚深,可莫要被逮了去啊。”

韦落:“……”

陆宜枝摇头叹气,转身走入房中。

……

长平城郊外。

“魔君,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白裙女子和魁梧男子跟在清瘦男子身后,赤绫鬼又落在了最后,低头直行。

白裙女子率先忍不住开口询问。

清瘦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白裙女子立即缩缩脖子,讪笑两声。

“可惜啊。”清瘦男子摇头,“只钓来了一个老头。”

“魔君,倘若您出手……”白裙女子小心翼翼道。

清瘦男子顿步,转头笑道:“我可有说过我不能出手的原因?”

白裙女子悻悻道:“说过,可灭了一个游飘儿,暴露了都是大赚啊!”

“妇人之见。”清瘦男子挥挥手,继续前进。

白裙女子一脸不服,小嘴撅起:“魔君瞧不起女子啊!”

清瘦男子笑了笑,说道:“一个游飘儿罢了,有点小聪明,修为战力尚可,人间不缺。人间缺的,是纷争血斗,是战火纷飞!”

“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谈过许多的阴诡想法,他奇思妙想,令人叹为观止。当年我人微言轻,谏言往往不被采纳,或是执行者愚蠢至极,搅不起天下风雨,反而遭人诟病。”

清瘦男子仿佛陷入回忆,言语透着追思之意,“当年我便想着,倘若有朝一日,我能掌权,必然祸乱天下……此后稍稍有了点能力,便慢慢布局……”

白裙女子听得起劲,见清瘦男子似又陷入追忆,便忍不住问道:“不知魔君的朋友如今是哪位魔君?”

清瘦男子回头看了白裙女子一眼,笑道:“我不告诉你。”

白裙女子面色便如吃了苍蝇一般膈应。

“天下太多不平事,你们如今要做的,便是寻觅不平事,一则令不平事更不平,做事隐秘一些。”

清瘦男子双手负背,一边走,一边思索,心中且有想法,故而口若悬河,“二则,修炼之事不必多说,将魔道之力隐藏好。三则,如今一些宗门抢夺地盘资源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十分克制,可以吹吹口哨,影响他们心情,让他们不要太多顾忌,生死相搏就是了,我们就看热闹不嫌事大。”

“四则,蛊惑一些不得志之修士,修炼我与朋友所创的正魔法诀,大家一起做好朋友。还有啊,寻一些好苗子,也传正魔法诀,或者武学皆可,但切记不可大张旗鼓,或是暴露身份……”

清瘦男子说了一堆,缓了缓,抚掌道:“暂时就这么多,你们若还有什么祸乱天下的奇妙想法,也可以说一说,但要考虑好,不要说什么大开杀戒,栽赃嫁祸的鬼话,大家都是修长生道的,目光如炬,做什么都不能明目张胆,不可留下痕迹。”

“魔君英明神武,在下拜服!”魁梧男子躬身下拜,一副心悦诚服之状。

“马屁精!”

白裙女子嘀咕一声,魁梧男子置若罔闻。

赤绫鬼突然问道:“魔君大人,不知您要制造多少我这样的鬼东西呢?”

白裙女子面色一沉,转头道:“赤绫鬼,你想死吗?”

赤绫鬼平静道:“我已经死了。”

白裙女子阴森森的道:“你应该对死去活来有深刻体会吧?来几次?”

赤绫鬼打了一个寒颤。

清瘦男子步履依旧,说道:“赤绫,快意恩仇了,便看不得别人也如此?”

赤绫鬼淡然道:“谁知道呢?我快意恩仇后,将面临无尽纷争,此刻内心也还是空虚,倘若我死后一无所知,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天下纵有不平事,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自有天道,你令不平事更不平,死者更多,又变为鬼物,却是令他们解脱后,又扣上枷锁,增添磨难,直至魂飞魄散,这确实是要遭天谴的事。”

“住口!”白裙女子指着赤绫鬼,厉喝一声,“敢胡言乱语,今日便磨灭你这鬼东西!”

“梵天,稍安勿躁。”清瘦男子抬手,转头问赤绫鬼,“你欲归寂否?”

赤绫鬼摇摇头。

“那你叽叽喳喳一堆,放屁呢?”梵天忍不住嗤笑出声。

赤绫鬼淡然道:“我如今已经快意恩仇,身不由己,断绝了回头路,不甘魂飞魄散。毕竟事已发生,造成既定后果,倘若事情未发生,我不愿变鬼,即便变了,也是执念鬼,只寻主谋者杀,而后飘荡世间,归于天地。”

梵天一翻白眼,骂道:“乱七八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已变厉鬼,还不想死。”

赤绫鬼瞥了梵天一眼,说道:“你虽然修为高深,却无学识,不通逻辑,缺乏思考能力,心境差,未来修行路将寸步难行。”

梵天炸毛,一副要杀人……不,是杀鬼的模样。

“净土不懂便不说,反而有大出息。”赤绫鬼看了魁梧男子一眼,如此说。

梵天忍无可忍,当场爆发,清瘦男子探手,按在梵天肩头,说道:“赤绫鬼说得极对,梵天,好好磨砺心性吧。”

“魔君……”梵天便收敛力量,委屈巴巴。

清瘦男子笑道:“只能说,赤绫不愧是书生,好书生。留在我身边吧,助你突破鬼物界限,走一走这条长生道!”

梵天小嘴微张,感觉是自己成就了那鬼东西,郁闷不已。

赤绫鬼却像是经历过了大超脱,神色如常。

“走快点吧,莫让……嗯,莫让游飘儿等急了。”清瘦男子笑着说,速度陡然加快,如光掠影。

第七十五章 仙女磨难少女心

一方水土,一片山川,一间山窟。

山窟阴暗潮湿,不时有水滴落下,紧挨墙壁,有四道身影,束手束脚,锁在墙壁上。

还有一道窈窕身影盘坐一个蒲团上,双手捧着一本书,竟然念念有词。

“……秀哇拉雅,布地萨噜哇雅,玛哈萨噜哇雅……”

少女音调清脆,却有些中气不足,念的是佛门《大悲咒》。

不仅仅是《大悲咒》,还掺杂一些古怪晦涩的咒语,不时令人悲天悯人,不时涤荡心灵,不时又心情抑郁,不时又心头如蒙陈布,被锁在墙上的四人,面色苍白,时而潮红,偶尔掠过一丝黑气,甚为诡异。

少女却神色如常,念完一个字,书上文字便闪过一道光晕,倘若跳着念,甚至吐字不清晰,文字便会激荡,发出刺痛耳膜的铿鸣之声,令人痛不欲生。

不知何时,一阵轻微脚步声响起,走入两女两男……不,是三男一女,只是有一位身穿红裙,披头散发,偏又眉清目秀。

锁在墙上四人勉强抬头看一眼,便又垂首,均是生无可恋的模样。

“云先生,还是你会玩啊。”

白裙女子四下看了看,啧啧称奇,忍不住对清瘦男子赞叹。

在外人面前,魔君叫云先生,风无形云无相。

清瘦男子笑而不语。

“云先生,我觉得这几人该杀了,放回去便是放虎归山啊。”魁梧男子瓮声瓮气道,“游飘儿的面子就跟狗屁一样,我们逃之夭夭,她也无可奈何。”

锁在墙上的四人和念经少女闻言,精神一振,抬起头来。

念经中断,经文躁动如缺奶的孩子,嗡嗡作响。

念经少女急忙低头盯着经文,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的念诵。

“我不是给游飘儿面子。”云先生目光平淡,走到念经少女面前,端详许久,令念经少女额头沁出汗珠,瑟瑟发抖起来。

“我是给这位苏姑娘面子。”

云先生目光幽深,笑呵呵,双臂抱胸,兴致勃勃。

“云先生!”

白裙女子叫道,“我都比她漂亮啊!”

“不是漂亮不漂亮的原因。”云先生摆摆手,绕着念经少女走着圈子,仿佛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般。

念经少女面如死灰,眼中已萌生死志。

“云先生啊,这小姑娘身材不错,样貌尚可,胸口太平,你到底喜欢她哪里?”

白裙女子梵天苦着脸道,“您想要什么样身形与个性的女子,那都手到擒来啊,怎么偏偏就……唉,想不通啊。”

净土下意识点头:“是啊。”

“对啊,为何偏偏是她呢?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清瘦男子眯眼,稍稍出神。

此时,赤绫鬼面无表情,语气僵硬道:“两位怕是不曾真心爱过一个人吧,否则岂会说出这等话来?”

梵天、净土瞪向赤绫鬼,白裙女子冷笑道:“你倒是爱了,却被爱的人戏耍玩弄,如何?爽不爽?”

赤绫鬼眼睛陡然赤红,身上煞气缭绕。

梵天哎呦一声,“你还想跟我闹鬼?”

赤绫鬼便老老实实,飘荡一侧,做一个透明鬼。

“云先生,你要办事吗?要我们避退吗?”

梵天轻声问道。

“嗯?”云先生抬头,看着梵天,“什么意思?”

“您不是看上了这丫头吗?肯定得生米煮成熟饭啊……”

“滚!”

梵天呆了呆,连忙讪讪退走,拍拍胸口,一直嘀咕“可怕可怕真可怕”。

云先生一挥袖,将经文收入袖中,然后屈指一弹,扎根墙面、束缚四人的能量散去。

四人噗通摔倒,气喘如牛,一副生无可恋之状。

“带他们去长平城吧。”云先生挥挥手,双手背负,怔怔出神。

“这姑娘要不要留给您?”净土指了指苏知,小心翼翼的问。

“不要!滚蛋!”

云先生挥手,怒喝一声。

净土伸手一卷,五人如秋叶一般飞旋,卷到了净土身侧,随即化作一团白烟掠出。

“梵天,你也走吧,走天下去。”云先生淡然道。

梵天吸吸鼻子,委屈巴巴道:“魔君,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清瘦男子回头,笑道,“所以,你赶紧走,不然吞了你啊。”

“魔君保重!”

梵天倏然消失,远遁而去。

清瘦男子随即走出山窟,整座山峦突然轰隆一声,有一侧塌陷了一节,地势变化,天地伟力信手捏来。

赤绫鬼肃手跟着清瘦男子,渐行远去。

……

长平城外。

一阵青烟掠过,净土站立城外,身后五道身影飘忽,犹如树叶一般飘飘荡荡,突然坠下,摔得尘土飞扬,只有苏知受到了优待,平稳落地。

“游飘儿在张家等你们,你们去吧。”

净土说完,便消失了身影。

净土赶往长平城途中,并未耗费多少时间,不过,足够安太平等人缓过气来了。

四人缓缓起身,彼此相视,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可随即想起这些天的遭遇,便又悲从心来。

“太平哥哥……舅舅……舅舅死了……呜呜呜……”

安兰栀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来,呜呜咽咽道。

“那是我舅舅!不是你舅舅!”安沛然怒道,“你不要乱认舅舅!”

“你是我哥,你舅舅就是我舅舅……”安兰栀一边抽泣,一边呜呜咽咽。

“我去他娘的馊球!老天无眼啊!贼老天!我干你大爷!”

安沛然仰头望天,破口大骂,声嘶力竭,骂累了便瘫软在地,目光赤红,仿佛要择人而噬。

安太平一直沉默不语,待安沛然和安兰栀平静下来,才说道:“走吧,回张家。”

“狗屁张家!老子要屠灭张家泄愤!”安沛然面上露出病态,咬牙切齿道。

“张家也没几人了。”安太平漠然道,说完,便迈步往长平城走去。

一行人便往长平城走去,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反而阴郁颓丧,或多或少,心灵受创,气质有所变化。

而赶到张家的过程中,安家兄妹由始至终,都不曾跟苏知说话。

苏知也一路沉默,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在五人被擒下关押不久,那云先生就来了,要探查他们的灵魂,窥探他们一生的秘密,吓得几人差点魂飞魄散。

当时,那恶魔一般的云先生说,五人投票,谁票数高,就从谁先开始。

在云先生的慑魂喝问之下,只有安兰栀给堪折投了一票,安太平、安沛然、堪折,却全投了苏知,苏知则投了堪折。

遵循规则,云先生先是以慑魂之术套问苏知所修法诀,却触及法诀守护禁令,险些神魂俱灭。

法诀守护禁令是宗门为了避免门下弟子有奸细偷取法诀,或有弟子主动外传法诀,设下的禁制,一旦念出法诀,或灵魂记忆中的法诀被窥探,自我本能便会产生激烈反应,触动禁制,毁灭神魂。

这一手相当残酷,却是当下宗门盛行之事,除非该宗门掌握不了这等手段。

倘若在宗门交流法诀,守护禁令会在宗门大阵之中安分守己。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种手段,也未必不可解除,想要全然杜绝法诀外泄是不可能的……此外,法诀简化,层层深入,将弟子捆绑宗门越来越深,也是极有深意的。

法诀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可悟道修心,得道成仙,却更重要,一位得道高人便能开创法诀,法诀却未必能造就一位得道高人。同修一种法诀的同天赋天才,因思想和遭遇不同、悟道不同,通过相同法诀施展的术法神通,都有极大差异。

云先生似乎不屑于苏知的功法,不曾强求,随即窥探苏知的灵魂记忆,关于法诀记忆,却是模糊的,倘若强行窥探,便会触动法诀守护禁令了。

谁也不知道云先生都看到了些什么,只是此后,云先生就不再提窥探几人灵魂的事了,而是将安太平三兄妹和堪折钉在墙上,让苏知念经给他们听。

后来峰主田逸栾的灵魂被拘来,这位高大老人准备自毁神魂,却被云先生以古怪神通束缚,口不能言,灵魂记忆也不能展示,被折腾得险些魂飞魄散。

云先生说要钓鱼,田逸栾还不能死,等钓不到鱼,或是钓到了杀不了的鱼,就尝试抢夺田逸栾灵魂记忆中的法诀,给大伙瞧瞧。

这些日子,对他们而言,简直如地狱一般。

直到今日,听说游飘儿来了,甚至从他们言语之中可判断,游飘儿寻到了他们,可却奈何不了他们,他们似乎也奈何不了游飘儿,这是不是钓到了杀不了的鱼呢?

如此说来,便是死期到了。

却不料,那云先生说,他给苏知面子,将人放了……

什么意思?他喜欢苏知,故而手下留情?可不该将苏知留下吗?简直是性情古怪,实在不可理解啊。

如今安家三兄妹跟苏知因投票之事产生隔阂,更因云先生放走他们而令他们讳莫如深,如此,形同陌路。

到了张家,敲门许久,那位张家青年男子才来开门,见到安太平等人,一脸不敢置信,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仙女!仙女!回来啦!他们回来啦!”

青年男子转身就跑,还大呼小叫起来。

不久后,双方在张家前院相聚,安兰栀见到游飘儿,哗啦哗啦的哭,眼泪鼻涕横流,飞扑到游飘儿身上,呜呜咽咽的喊“师父师父”。

苏知愣愣的看着那个万料不到会出现的韦落,沉默良久,眼泪决堤,无论如何止不住,一个飞扑抱住韦落,死死圈着少年,犹如落水许久将死之人抱住了一根漂浮着的木头,大抵如此吧。

韦落轻轻出声,“没事了没事了,一切安好。”

苏知哭得愈发凶狠,将这些天的一切化作泪水哭出来,不管了,哭着,抱着人,内心不再惶恐,不再空落落,不再冰寒彻骨,就这么吧。

安太平面无表情,径直离开了,堪折紧紧跟随,虔敬忠诚,公子选苏知死而不选她,便在那一刻,公子便是她的一切一切,当初是一切,如今便是一切的一切。

苏知哭够了,眼睛红肿,对韦落说对不起。

韦落转身道:“随我来吧,知道你要回来,给你收拾好了一间屋子。”

苏知跟上,感觉到了韦落似有若无的疏远感,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弧度,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你,怎么会来?”苏知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韦落便如实相告。

“韦落,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苏知轻声道,“谢谢你,倘若不是你请来飘儿姑奶奶,我怕是还要遭受更多磨难,当时我都想自绝了……”

韦落脚步顿了顿,张张嘴想说,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能活着就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也经历过生不如死,能理解苏知说的感受。

一路无话,苏知入了厢房,请韦落入内,说是心中尚有恐惧,不敢独处。

韦落笑着推拒,说可喊安太平来。

少女闻言,竟露出冷色,反应激烈。

韦落询问缘由,少女犹犹豫豫,还是道出了被擒后的遭遇。

韦落听后,又是一阵沉默,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说道:“你一定很累了,先睡一觉吧。”

苏知苦笑,韦落果然还是心怀芥蒂,以往自己不开心,或是受了什么委屈,他都是温言劝慰的。

他还在怪自己疏远他吗?可他应该知道,自己是身不由己的吧?即便如此,他也不肯谅解吗?他不是说了,情义无悔在心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知思绪万千,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可实在疲惫,身心饱受煎熬,如今放松,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韦落轻叹一声,他将来是要办大事的,不愿跟苏知牵扯太多,她要疏远,正合我意,重归于好?那是万万不能,他又不是请神玩死自己的少年韦落……

第七十六章 不知是何纷争事

苏知熟睡许久,韦落便离开了此间,在庭院站定。

“韦落,你跟苏知重归于好啦?”

陆宜枝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戏谑道,“天大好事,我馋了,请我去城中最好的酒楼胡吃海喝一顿?”

韦落瞥了陆宜枝一眼,不予理会。

“小气。”

陆宜枝撇撇嘴,说道,“我听到安兰栀向师父哭诉,她口无遮拦,说了一堆话,知道苏知的遭遇,她可跟你说了?”

“偶然提及。”韦落随口道,语气平淡,不透露丝毫情绪。

“可怜呐。”陆宜枝长叹一声,“少女心殇,韦落,你该好好劝慰知师妹啊。”

“人一定要靠自己。”韦落道,“自己内心强大了,才不枉苦难,我相信那些遭遇能让知心性更加坚韧。”

陆宜枝蹙眉,沉声道:“倘若承受不住,性情大变呢?凡事徐徐图之,不可一蹴而就,陪伴劝慰,能抚慰人心,能让知师妹内心好受些。”

“知师妹疏远你,原也是迫不得已,不情不愿,如今跟安太平结交,却不如一个婢女重要,还要被一个恶人窥探灵魂,如此不免失落、愧疚、耻辱,诸般滋味齐涌心头……唉!”

韦落侧头看一眼陆宜枝,噗嗤一笑:“那啥……陆师姐,你想法真多,还清晰出奇,厉害啊。”

说完,捧腹大笑,转身跌跌撞撞回屋。

陆宜枝呆若木鸡,片刻后,羞恼愤恨,骂道:“这个王八蛋!老娘说了这么多,他倒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还当我危言耸听呢?”

骂完,她愤愤而走。

……

苏知醒来已是饥肠辘辘,走出房门,便去敲开韦落居住的厢房房门。

面见韦落,苏知直截了当道:“我肚子饿了,饿极了。”

韦落出门,挥手道:“走吧,去饱食暖衣。”

“还是先换衣吧。”韦落转身回屋,片刻后,用托盘托着一件裙衫递给苏知,“这是你沉睡时,我出门买的,浴室也准备好了,随我来吧。”

苏知便呆呆的跟着韦落走,来到隔壁院落的一间屋子门前,门外有两位女孩子左顾右盼,战战兢兢,唯恐周围有鬼物盘旋。

“两位姐姐,可提水来了,有劳,有劳。”

韦落朝两位女孩子轻笑拱手。

“好的,公子!”女孩子点头,飞速去提水。

苏知惊讶道:“张家女眷或死或逃,几乎无人敢留,这两位……哪来的?”

韦落随口道:“买衣服的时候,顺便请来的。”

“敢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你想得真周到。”

“我回去等你。”

韦落说完,转身回去。

苏知怅然若失,随即淡笑,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推开房门,走入房中。

……

韦落等候良久,沐浴更衣后的苏知终于出现,少女一身墨绿色裙衫,精神焕发,明眸皓齿,巧笑倩兮,挽了一个发髻,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一番。

两位女孩来向韦落请辞,在韦落点头后,她们便如飞一般离去。

“走吧。”

韦落朝苏知点点头,快步走在前头。

苏知怅然若失,觉得韦落眼中已无自己,不免又是一阵胡思乱想、千头万绪,以往的回忆跟如今对比,有些东西便莫名凸显了出来,大家都变了,走了弯道,崎岖坎坷,以至于如今相处,掺杂了沿途磕磕绊绊沾染的东西,便不如以前圆润自然了。

“游飘儿跟安家人,还有陆宜枝出门了,如今就你我二人。”

韦落说了一些莫名话,却道出了苏知心中疑惑。

二人走在途中,偶尔遇到张家幸存者,对方基本会上前恭敬招呼一声“仙师好”,唯有一个两个神神叨叨,四处游荡,一个说“我是鬼我是鬼”,一个说“有鬼有鬼”。

到了房门,韦落回头道:“此宅阴气重,怨气深,离开前该好好做一场法事。”

“术业有专攻,还是请法师吧。”苏知忍不住笑道。

“我精通驱邪之法。”韦落信誓旦旦道。

这是小术,堂堂万法无忌魔韦落岂会不精?

走出府门时,可见大街上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走过,距离张家极远,远远瞧着,都忌惮三分,唯恐沾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突然见到一对神仙眷侣从张家走出,便是目瞪口呆,一脸懵逼。

韦落自是视若无睹,拐过这条街,逮着一位路人便询问当地著名酒楼地址,奔着名气第二的酒楼而去,因为据他推测,游飘儿必然是去了名气第一的酒楼,苏知算是跟安太平三兄妹决裂了,近期不要碰面为好,以免尴尬。

楼满香酒楼。

楼有三层,韦落与苏知登上第三层楼,寻了一个靠窗位置,招呼店小二端上好酒好菜。

苏知果然是饿极了,酒菜端上来就大快朵颐。

韦落小酌小饮,细嚼慢咽,目光悠然,神色随意。

苏知半饱的时候,一处包间院门打开,鱼贯走出数人,却是游飘儿与安家三兄妹,还有堪折、陆宜枝。

安兰栀目光乱瞟,一眼瞥见韦落和苏知,立即笑道:“哎呀!是知师姐!还有……韦落混蛋?”

小姑娘脸色垮了下来,悻悻不语。

韦落和苏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侧目而视,苏知面色微变,连忙低头扒饭,韦落则露齿一笑,笑眯起眼。

“笑得又难看又讨厌!”安兰栀冷哼一声,骂咧咧道。

韦落仿佛听到了一般,朝这边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葵花。

安太平只是看一眼,便噔噔噔下楼去了。

“何必呢?”游飘儿唉声叹气,摇头晃脑,背负双手,气质深沉。

安沛然冷笑道:“有人竟然以为自己比堪折重要,这不,被落差感冲击,受不了了,跑回去跟泥腿子厮混去了。”

陆宜枝瞥了安沛然一眼,骂道:“闭上你的臭嘴!”

安沛然皱眉,冷声道:“你为何骂我?”

“因为你放狗屁。”

一行人走下楼梯,陆宜枝与安沛然走在后方,边走边对骂。

“陆宜枝,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吧。”陆宜枝冷笑道,“你当你安家是什么高门大族?凭什么喊人泥腿子?别人跟你安家人相处,便是高攀你安家,不跟你安家人相处,便是厮混,如此,你与人相交作甚?可不要忘了,你们是因为谁才能苟活!”

安沛然面黑如水,梗着脖子道:“老子乃是顺应天意而活,怎么滴?我安家就是高门大族!”

“耻与你为伍。”陆宜枝冷笑道,“无情无义,臭不要脸,谁会真心跟安家人做朋友?狐朋狗友罢了。”

她对安沛然一脸嫌恶,加快步伐在前,避安沛然如避蛇蝎。

安兰栀陡然拦住陆宜枝,仰头喊道:“安沛然是人渣,我可不是,太平哥也不是,堪折自小跟着太平哥……即便是阿猫阿狗,谁又能随便舍弃?我能理解太平哥!”

陆宜枝绕开安兰栀,说道:“自己心怀愧疚,不该避而不见,不是见如未见,而是低头认错,或该坦诚相待,如实相告。见如未见,是心怀芥蒂,一旦见了便勾起不愉快的回忆,有些人甚至能干出抹除勾起不愉快回忆的因由,丧心病狂!”

“师姐,你什么意思?”安兰栀挠挠头,瞪着大眼睛,脑阔儿疼。

安太平微微抬头,仔细看了看陆宜枝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游飘儿脚步轻盈,如踩云雾,静观其变。

……

“张素筠,你走吧走吧,快走吧!我帮不了你啊!”

韦落小酌一口酒,捏杯轻抿,自有风度,苏知看了,感觉韦落像是曾酌酒千万杯的老酒鬼,动作千锤百炼,已有美感。

少女神色惊奇,正想着韦落是怎么做到的,忽然便隐隐听闻窗口传入一个声音,不由蹙眉,探头望去。

韦落亦是如此。

“不知是何纷争事?”韦落一副看客姿态,探头探脑。

窗口对面一家成衣铺。

一位衣着朴素的少女被一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女推搡着,前者拽着后者,面色凄苦道:“琳涫,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我昔日姐妹相称,是最好的朋友了,真的不能收留我吗?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就好了。”

琳涫一咬牙,猛的推开衣着朴素的少女,后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摔倒,面色苍白,抬头呆呆望着昔日挚友。

“琳涫……”

“对不起了,张素筠,南通寺的大师都说了,你身上有脏东西,会影响我家店铺生意,甚至影响我家气运……我真的帮不了你了,你走吧,回家也好,嫁人也罢……咳,嫁人难了点,你的包裹有钱,去谋生路吧。”

琳涫唉声叹气,扭头不去看张素筠,沉声道,“算我求你了,你走吧,我这里真的容不下你啊。”

张素筠浑浑噩噩,喃喃道:“不关我事啊,我安分守己,我从未害人,我还乐于助人,为何,为何……琳涫,哪位大师说我身上有脏东西?你可否请大师将脏东西驱逐?”

在热闹的大街上,有纷争事,片刻便聚拢人群,议论纷纷,甚嚣尘上。

游飘儿等人闻听动静,也凑了过去。

就听路人聊谈事由。

原来张素筠是近日传闻闹鬼极凶,据说又遭悍匪洗劫的张家之人,属于旁支庶女,地位不高。

张家出事,张素筠在张家待不下去,便投靠了昔日挚友,挚友父母心有顾忌,便请人测吉凶,如今听了寺庙大师之言,非要将人赶走不可。

谁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刻薄之事,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大师说了,那厉鬼世所罕见,煞气冲霄,怨气针对谁,沾染谁身上,便要倒霉几年,谁敢驱逐,谁便会沾染怨气……”

琳涫说着,周围人群哗啦退了一圈,唯恐被张素筠碰到一般。

“小姐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我……我还拉她手了!”

铺子掌柜突然哭丧着脸,面如死灰,委委屈屈的向琳涫哭诉,又急忙转回店铺,“我去洗洗手!”

“你个王八蛋!”琳涫回头就蹬了掌柜一脚,怒骂道,“做事厚道点,小心又弄出一只恶鬼来!”

张素筠神色茫然,提着包裹环视一圈,眼神闪烁,目有惧色,战战兢兢。

“真可怜,我们帮帮她呗。”

安兰栀开口,转头看向安太平,“毕竟是张家人。”

“若不是因为张家人,我们也不会沦落至此。”另一边的安沛然却凶神恶煞,怒不可遏,捏拳道,“倘若她在我面前,我非踹死她不可!”

张素筠突然见到安家三兄妹和堪折,眼睛瞪圆,随即满脸喜色,飞扑过去,喊道:“安仙师!安仙师!你们回来啦?!是不是都解决了?你们能……能帮我驱邪吗?”

安沛然飞起一脚,就要将张素筠踹飞。

张素筠身前有光幕扭曲,安沛然身躯一震,反弹出去,摔得七荤八素。

安沛然跳起来,拍拍屁股,没事人一般,看了游飘儿一眼,说道:“脚滑,脚滑……”

张素筠被安沛然气势和动作所慑,已经有些傻眼了。

游飘儿向陆宜枝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想了想,会意过来,上前对张素筠道:“我也是仙师,可助你张家驱邪,你可以回家了。”

“真……真的?”张素筠结结巴巴道。

陆宜枝点头,神色严肃郑重。

张素筠仍旧有所怀疑。

便在这时,喧嚣声起,有数人分开人群,挤入圈子,当先一人看起来如凡夫俗子的五旬年纪,面容清癯,左右是一男一女,面容冷峻,身后还有三男一女,都是年轻人。

“谁是郡丞张家人?”五旬老者问询,一看众人反应,便了然于胸,指了指张素筠,挥手道,“带走!”

左右男女上前,便去拽张素筠。

酒楼上的韦落抬起左脚踩在凳子上,抬手喊道:“店小二,端一盘瓜子上来!”

“来嘞!客官稍等……”

第七十七章 上仙饶命

苏知下意识看了看韦落,见他姿态,怔了怔,便是会心一笑,甚感有趣。

瓜子很快端上,苏知也抓了一把嗑起来,津津有味,比一个人嗑的时候有味道多了。

一男一女左右架住了张素筠,当即带走,还有三男一女挥退人群,令人让开一条道路来。

陆宜枝不用游飘儿使眼色,就挡住了人群让开的道路,淡笑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当地哪个恶势力?恶霸?随随便便要将人带走,还有王法吗?”

“闪开!”三男一女中的女子冷着脸怒喝一声,“官府办事!”

陆宜枝愣了愣,便看到那女子拎出一个精致的令牌,晃了晃手。

陆宜枝看不懂,可瞧着令牌精巧,不似作伪,对方气势也足,她此刻已经信了九分。

“带走她的原因是什么?”

陆宜枝指了指张素筠,神色肃然。

“如今侠义心肠、爱管闲事的年轻人还是挺多的啊。”

五旬老者笑呵呵开口,说道,“姑娘且宽心,我们是朝廷特异部门之人,此来是给张家人驱邪的。”

陆宜枝将信将疑,良久,摇头道:“不必了,我也会驱邪,我来即可。”

“在我陈国之事,还是我陈国人处理。”五旬老者挥挥手,“还请姑娘让开。”

“这倒是一个规矩。”游飘儿貌似自语的说了一句。

陆宜枝看了游飘儿一眼,便稍稍让开,说道:“希望你们能处理好,我们如今住在张家,倘若处理不好,我们便只能插手了。”

此言一出,人群又退开几分,指指点点,疑惑不已。

如今除了张家人,竟还有别人敢住在张家?对了,她说她能驱邪。张素筠还冲她的伙伴喊仙师,显然不是普通人。

酒楼上的韦落唉声叹气,一脸无奈。

“韦落,你叹什么气?”苏知疑惑问道。

韦落嗑着瓜子,含糊不清的说:“游飘儿久居高门,不知一些龌龊事,更错估了一些事情,她身处高门,威势强盛,到了俗世王朝,却已格格不入。”

“我……不是太懂。”苏知怔然道。

“就是说,游飘儿在涅月门一言九鼎,谁敢不听?到了俗世王朝,她也当如此,却不想别人会阳奉阴违。”韦落耐心解释道,“我曾与父母远游,见过俗世王朝特殊部门的处事作风,那张素筠被带走,必遭磨难,折腾极惨。”

“那你立即传音,让飘儿姑奶奶将人拦下?”苏知急声道。

“游飘儿此人,别扭之人,你叫她往东,她偏往西。”

“你怎么老叫她游飘儿?小心她对你下手……”

“我亲自下去瞧瞧。”韦落的声音与苏知的话音交叠,少年便对少女笑了笑,放一颗金珠在桌上,喊道,“店小二,定金放这里了,待会我回来结清账。”

说完,从窗口跳了出去。

五旬老者居中,三男一女在前,另有一男一女提着张素筠。

张素筠浑浑噩噩,任人摆布,不时问道:“你们真能帮我驱邪?我能像以前一样活着吗?我可以不去吗?”

自是无人回答她,这令她有些不安,因为不被善待,他们能无视她的声音,她如何相信他们就是单纯的要帮她,驱邪?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拦住了即将走出人群通道的陈国特殊部门人员,是一个年轻人,年纪轻轻,意气风发,背负长剑,犹如江湖传说中的少年剑侠。

“将人放了吧,我帮她驱邪就好了。”

韦落笑盈盈的说。

“又来一个管闲事的。”五旬老者扶额,决定忍住要挥袖将韦落轰飞上天的冲动,耐心道,“小兄弟,这是我陈国之事……”

“这小子要干嘛?”

游飘儿看着韦落,嘀咕出声。

“这韦落什么屁事都要管,当自己是救世大侠呢!到处生事端,师父,他肯定是仗着有您在,您不要帮他。”安兰栀走到游飘儿旁边,碎碎念道,“让他吃点苦头……”

那边的韦落抬手一抹,从三男一女面前掠过,问道:“你们带这位姑娘回去,要如何待她?”

“不知道。”

“不知道。”

“……听司长说,要炼成鬼物,助修鬼道。”

“依照惯例,是先关押,张家的作祟厉鬼抹杀了再说,若厉鬼不能抹杀就炼成鬼灵,以免得罪厉鬼。”

三男一女浑浑噩噩,同时木然开口,所说或有差异,或有雷同,却如平地惊雷,吓到了一片。

五旬老者面色剧变,暴喝一声“住口!”

声如惊雷,刺痛耳膜,可韦落屈指一弹,在虚空荡开涟漪,将声音挡去了大半,使之对路人和被施术者毫无影响。

“不怕被侠女算账吗?”韦落神色淡定,又问道。

“找死!”五旬老者怒喝一声,冲向韦落,一掌印出,推力轰然滚滚,狂暴异常,吹飞了好几个路人。

韦落身影飘飘,避让开来,那三男一女的回答却不曾停歇,一个说有朝廷为后盾不怕,无所畏惧;一个说侠女肯定管不了这事,久而久之她就忘了,要不就推托扯皮,不了了之;一个说这是司长的事,司长英明一定能解决;一个继续说不知道……

“有意思啊。”游飘儿捏了捏指关节,咔咔作响,显然是动了真怒。

安兰栀龇牙咧嘴,一阵牙疼状,仿佛被人抽了一嘴巴,小脸疼痛。

陆宜枝长吐一口气,双臂抱胸,饶有兴致的看着,韦落腾挪避让的本事越来越强了,五旬老者或劈掌或擒拿,双臂舞动如轮转,残影重重,却一直是捕风捉影。

“为什么这么对张家人?”韦落又问。

五旬老者一掌劈去,被韦落慑魂的四人便身躯一震,晕厥了过去,然后继续追杀韦落。

“小子!束手就擒吧!”

五旬老者暴喝一声,抖出一张符篆,化作一道天罗地网向韦落笼罩而去,网了一个正着,令老人冷笑不已,面露狠辣之色,一掌轰鸣,拍在这个令人厌恶的少年身上,却一掌落到了虚处。

“障眼法?!”五旬老者面色剧变,目光如刀,四下搜寻韦落的身影。

围观人群已经大呼小叫着“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跑远了。

“为什么对张家人这么狠?”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音传来,五旬老者莫名悚然,回头望去,见拽着张素筠的两名手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一个小女孩面前,问话的,正是小女孩。

“该死的东西!”

五旬老者又转身扑回去,一掌推过去,真气翻滚,震荡不休,又想将两名手下震晕,却推到了玄铁钢墙一般,震得连连倒退。

那两名手下开口,所说大致相同。

张家闹鬼,朝廷特殊部门折损不少人手,决定冷眼旁观,及时止损,后来张家被屠灭半族,厉鬼不知所踪。

不久前,据消息传回,仙门有高人前来,是一个神通广大的老头,要去擒杀厉鬼而失踪,这可吓坏了好些人。部门高层推测,张家是被某些恐怖人物惦记了,倘若如此,仙门会不断来人,双方纷争势必影响陈国。

作为根源的张家,终究会成为纷争下的尘埃,将沾染了厉鬼怨气的张家人掌控在手里,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必要的好事,不管哪方赢了,还不过问此事,便可随意处置。而且,大家有特权,向来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只要保证多数人的安全,朝野稳固,牺牲一些人,造就他们鬼灵司的强悍,扫荡恶鬼,并无不可,此乃正义。

游飘儿听得表情阴沉,啧啧出声,那五旬老者面目可怖,咿咿呀呀,拳打脚踢,真气翻滚,气焰滔天,将街道肆虐得崩裂破碎,那琳涫家的铺子惨遭冲击,当场炸开大半。

在旁人看来,五旬老者便是在胡乱手舞足蹈,只是手舞足蹈威力极大,后边破坏得乱七八糟,面前主攻方向却毫无影响,掀不起波澜风浪。

前后两个极端,五旬老者便显得滑稽可笑。

五旬老者忽然噗通跪下,拜伏道:“上仙饶命!小老儿只是鬼灵司一小小司长,一切皆听从上层指令,即便有罪,也非我过啊。”

游飘儿挥手将鬼灵司司长手下推到一边,对鬼灵司司长道:“你小子对我凶神恶煞,拳打脚踢了半天,也吃我一拳吧。”

一个小姑娘对五旬老者喊“你小子”,本该违和感十足,此刻却显得顺畅自然。

五旬老者抬头,可怜兮兮的道:“上仙,饶命啊,下手轻点,我出手凶猛,是为神部竭力而为……”

游飘儿一拳打出,五旬老者身躯剧震,手脚震荡,坠落下去便如软泥,气若游丝。

游飘儿拍拍手,说道:“记得将破坏的铺子和道路修好啊,要不就赔钱。”

韦落见此,悄然后退,一跃而起,向酒楼钻去。

游飘儿一伸手,将韦落擒回,喝道:“你小子搞出点事来就跑,哪有那么容易?”

韦落苦笑道:“那还能如何?我丢了一颗金珠在上面,得结账找回零钱。”

游飘儿笑道:“你最近发了一笔横财,那颗金珠是你的九牛一毛,不必在意。”

“那您有何吩咐?”

“你领着张家妹子回张家,然后给她驱邪,顺便在张家做一个法事,祛除污秽之气。”

“此事不急,待我结了账……”

“我要你现在就走。”

“这又不是什么急事,我那金珠价值甚高……”韦落试图抗争一下,以免游飘儿威势愈发强盛,可游飘儿神情已经越来越可怖,为了避免跟鬼灵司司长遭遇一样的惨状,他屈服了。

“店小二,我那金珠就当是结账啦,不用找了!”

韦落还是决定告知酒楼一方,好让人家心里有数,因此朝酒楼窗口喊了一声。

“姑娘,走吧,回张家,张家厄运已解除,姑娘不必担心什么。”

韦落走到浑浑噩噩的张素筠面前,笑得温暖和煦,说话温柔平和。

“真……真的?”张素筠惊魂甫定,仿佛蝼蚁置身于浪潮中,不知所措,险死还生,如今风浪平息了,心情却还在激荡着。

“当然,那鬼灵司的人都被我们家仙女放倒了,你说呢?”韦落傲然道。

游飘儿笑呵呵,双手负背,气度凛然。

安兰栀呸了一声,大骂韦落臭不要脸。

张素筠忽然眼泪决堤,一把抱住了韦落,就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哭哭啼啼起来。

韦落神色一僵,想推开,又不想推开,闻着一股幽香,竟有些心猿意马,果然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啊。

苏知却是面色一沉,上前去将恐惧少女拽开,喝道:“哭什么哭?怕什么怕?女孩子更该坚强些,你这是软弱给谁看?”

张素筠有些懵,果然就不哭了。

陆宜枝见此,忍不住啧啧出声,“不得了啊不得了,韦落,感觉如何?”

“软玉温香,舒心快意。”韦落挑眉,往陆宜枝身上瞄了瞄,意味深长的道,“你是不懂的。”

“想死啊?”陆宜枝猛然按剑,目光凶恶。

韦落收回目光,对张素筠道:“走吧。”

他迈出两步,突然回头看向安兰栀,“臭丫头,你老是说我坏话,小心要挨我拳头!”

安兰栀冷笑,双手叉腰道:“我不怕你!”

韦落却已转身离去。

“师父!韦落那混蛋凶我,还威胁我!”安兰栀转头对游飘儿露出可怜兮兮之色。

游飘儿笑道:“徒儿莫怕,你练得比韦落苦,比韦落强,就不怕他了,当然,你也可以耍阴谋诡计,看你本事了。有韦落这个威胁挺好,如此可令你不敢松懈修行。”

安兰栀脸色垮了下来。

“走了,处理好事情就回去。”

游飘儿一挥手,慢悠悠离去。

安太平与安沛然走在后方,后者盯着韦落的背影,目露凶光,传音安太平:“韦落太可恨,越来越高深莫测,绝对是未来大敌,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弄死他,你可有什么计划?”

“没有。”安太平回了一句。

安沛然忍不住摇摇头,看向韦落的背影,眼珠子乱转,似在思索什么恶念。

鬼灵司尚还站着的一男一女相视一眼,男子木然问道:“怎么办?”

“救人,回郡守府……”

第七十八章 韦落欲做法事

回到张家,青年男子欢喜相迎,甫一见到张素筠,面色便是一沉,四下看了看,抽起一把躺在地上的扫帚就要将人扫出去。

“干嘛呢?干嘛呢?”

韦落朝那青年男子怒视一眼,气势慑人,令对方心惊胆战,不敢动弹。

“表……表兄……”张素筠朝青年男子弱弱喊了一声。

那青年男子冷哼一声,横眉冷对道:“我不是你表兄!你已经不是张家人了!张家遭逢变故,你却弃家离去,如今还好意思回来?!”

张素筠神色羞愧,却还是心有余悸,眼神惶恐,低声道:“我……我真不敢留下,太……太可怕了,我……”

少女便忍不住要垂泪。

“好了好了,这是人之常情,不必揪着不放。”韦落挥挥手,随意道。

“仙师明见啊!家人自当患难与共,张素筠乃是老爷亲兄弟的孙女,老爷待她如亲孙女一般,可老爷遭逢大难,她却不侍奉左右,这种人,不行的啊!”

那青年男子捶足顿胸,向韦落泣诉起来。

张素筠咬牙道:“老爷悲伤过度,见我便如见小姐,说我脸上都是血,越大恐惧,我如何能留下?”

青年男子冷笑道:“不管你如何巧言令色,都是抛弃了张家!”

“真屁事多……”

韦落嘀咕一声,伸手拍了拍青年男子的肩膀,问道,“张家闹鬼,死伤无数,厉鬼未除,可能还会回来,你为何还愿留下?”

又是慑魂之术。

青年男子答道:“富贵险中求,厉鬼针对的是张家,又不是我,如今张家直系弟子被屠尽,旁系子弟傻的傻,跑的跑,我金仲达就可继承这偌大家业了,嘿嘿……”

韦落伸手,五指轻弹,从青年男子面前一抹而过,似笑非笑道:“这就有意思了,一个怯懦而逃,一个胆肥谋夺家业,谁是谁非?不好说,不好说呐!”

青年男子清醒过来,面色犹如猪肝一般,他被韦落慑魂,浑浑噩噩道出心中所想,在韦落有意操控之下,却还是有意识的。

韦落回头招呼张素筠,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不必心有负担,怯懦非罪,往后改正便是了,改不了也不关我事,姑娘好自为之。”

张素筠怯生生看了青年男子一眼,快速跟上韦落,此刻心安,胆壮无畏。

安兰栀上前对青年男子竖起大拇指,赞道:“兄弟!你狼子野心,必有大出息,本仙女甚是佩服!”

青年男子脸颊狂抽,不知所措道:“仙……仙师们,这是误会,误会啊……”

可谁理他?仙师们径直便离去了。

青年男子金仲达面容狂抽,哭丧着脸,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为何就爱表现,非要赶张素筠呢?瞧瞧,被仙师手段揭露内心想法,太可怕了!莫说拜入仙门了,便是继承张家家业都难啊。

韦落要将张素筠领去她原先住处,少女惊惧,非要住厢房,便在韦落住所一旁。

苏知便凶神恶煞地将张素筠赶回原来居所,说是让她磨砺胆量,磨砺心性。

不管少女如何可怜兮兮,苏知愣是将之撵走了。

韦落对此不置可否,随后告知苏知一声,便要独自出门。

苏知拦下韦落,询问缘由。

韦落便说要买一些黄纸符篆,还有桃木剑,黄酒之类,以做法事之用。

苏知便有些愕然,问道:“何须如此?”

韦落答道:“俗世自有驱邪做法的一套体系,虽然是鸡肋,却深入人心,故而广为流传,我们驱邪简单,开天眼通,真气炼化污秽,可谁懂?我若搞一个大阵仗,便能让人切切实实看到,因此安心。”

苏知恍然,随即似笑非笑道:“仙师倒是思虑周到,莫不是为了让张素筠姑娘安心?”

韦落想了想,笑道:“是啊,素筠姑娘甚是可怜,我见犹怜,难免就心生怜意了。”

钟粼光对苏知念念不忘,韦落又曾遭苏知疏远,再是如何大度,也是有怨念的,而且将来注定分道扬镳,因此不能跟苏知太亲近,能让少女不喜便不喜吧。

苏知笑容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的道:“既然素筠姑娘如此可怜,韦落,你何不将之带回宗门,想来以你如今的本事,是能有此厚待的。”

韦落眼睛一亮,抚掌道:“知所言极是,我怎么没想到?我得好好考虑考虑了,就是不知素筠姑娘是何想法……哎呀,我先去买东西。”

说完,便急匆匆而去。

苏知张张嘴,想说同去,却愣是开不了口,不禁神色黯然,片刻后,低喃道:“都长大了,彼此不再是最重要之人了吗?”

……

韦落从一位游方术士手中买来了所需之物,挎着包裹,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游方术士很是好奇,问韦落买这一身行当要去何处行骗,有门路可告知一二,说不得小兄弟做完生意,自己也还有生意可做呢。

韦落也不隐瞒,大大方方说是郡丞张家。

游方术士一听,吓得面色如土,看向韦落时,便是一副看二傻子去送死的模样,然后灰溜溜跑了。

回到张家,很快入夜,韦落定下时间,将于次日正午,太阳炽盛之时做法事,非常合理,让人信服。

到了第二日,临近午时,韦落在院中静立,犹如木桩一般,他从清晨开始,便站立不动,到了此时,也不见动静。

苏知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门口,双手托腮看着韦落,不时又单手托腮,不时又双臂枕着膝盖,不知为何,看着那少年如此,甚是心安。

陆宜枝拉开房门,走到院中,瞥了韦落一眼,突然拔剑举高,站着桩,剑尖有雷光闪烁,化作一线,极速朝天蔓延,到了约摸五丈高处,雷光停歇,起起伏伏,犹如在进行着拉锯战。

苏知神色一凛,拔剑持着,舞剑练剑。

倘有时间,哪能发呆,只能修炼了。

另一处厢房院落。

游飘儿盯着安兰栀,要小姑娘走桩练拳,呼呼喝喝出声,气势很足,可不久后,她就气喘吁吁,直呼好累好累,熬不下去了……要死啦!

游飘儿却哪肯理会她,只是催促她快点,振奋点。

安兰栀咬牙坚持,却也不停地喊着累,身体要坏啦……

“停下,休息。”游飘儿这般开口,令安兰栀喜不自胜,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仿佛被抽掉了骨头一般。

“在我赶来此地前,日月门送拜帖到我涅月门,随后便有日月门老太婆领着两个弟子上门,后续跟着一群小娘们老娘皮。”

游飘儿忽然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悦耳动听,令安兰栀有些懵然不解。

只听游飘儿继续道:“两个弟子号称道体、圣体,要挑战我涅月门的八境、七境第一,八境吴师炎一番艰苦激斗,败了。七境韦落,也是一番艰苦激斗,胜了号称圣体的七境日月门弟子。真气圆满,躯壳圆满,千锤百炼,这便是韦落如今的境界。”

“什……什么?”安兰栀目瞪口呆,结结巴巴。

一处房门打开,安太平冲出,目视游飘儿,沉声道:“果真如此?”

游飘儿随口道:“待等回了宗门,你们自会知晓。长此以往,安太平,你追不上韦落,安兰栀更是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灰,别看韦落对你嬉皮笑脸,若是有机会,瞧他弄不弄死你!”

安兰栀一蹦而起,走桩挥拳,不在大呼小叫,那无异于放屁。

安太平神色木然,朝游飘儿躬身拱手:“飘儿姑奶奶,您可有手段让我超越韦落?”

“这辈子就不要想了,下辈子吧。”游飘儿如此说。

安太平微微眯眼,显然是不信的。

“不好啦!不好啦!”

金仲达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却不敢乱闯,只在院外大呼小叫,“朝廷来旨,将老爷革职了!如今要收回宅子呢!”

安沛然从房内跳出,恶狠狠的道:“活该!”

“去瞧瞧吧。”游飘儿走出院子,让金仲达去寻韦落,然后领着安家三兄妹自行而去,堪折就犹如安太平的影子一般,紧紧跟随。

“仙女!来使已到老爷居所,不要我带路吗?”金仲达舔着脸喊道。

“本仙女去过。”

“仙女果然是仙女!记忆如神也!”

游飘儿:“……”

……

不久后,韦落也收到消息,睁开双目,伸展双臂,浑身骨骼交错一般,咯吱咯吱脆响,声音又极有规律,好听得令人侧耳,觉得能多听听才好。

韦落径直跑出院落,见到金仲达,拍了拍对方肩膀,安慰道:“别急,张家老爷的家业又不止这一处宅子,你可以继承别的。”

金仲达两股战战,简直要哭了,您别说了好吧?咱也不敢想着继承这个宅子啊……

陆宜枝随后走出,看都不看金仲达一眼,跟着韦落飞步而去。

苏知收剑,怅然一叹,韦落如今不管什么事,什么时候,都将她遗忘掉了。

少女心事谁人知?苏知很快走出院子,追上陆宜枝和韦落。

金仲达迈开腿子,飞速跟上,心中想着,仙女个个貌美如花,气质如仙,倘若能娶一个当媳妇……

这个王八蛋恍神间,已经不见了仙师们的身影。

……

中庭阁楼。

游飘儿赶到的时候,一个声音尖细、身着锦衣的男子已经快宣读完圣旨了,这就是宫廷太监了吧?

张家老爷、夫人,还有寥寥几个忠仆跪下听旨。

年轻太监左右有几名甲胄军士,按刀而立,气势惊人,个个气血如虹,一旁还有道袍老者,气度如仙,道童侍立。

尚有一位将军在不远处,与一位负剑中年男子并肩而立。

年轻太监宣读完圣旨,张家老爷恭敬接过,抬起头来,可见苍老面容,枯瘦如柴的模样,脸颊皮肉紧贴颧骨,颇为唬人。

年轻太监吓了一跳,退了几步,挥手道:“好了,开始驱邪。”

“公公且慢。”

将军开口,言语铿锵有力,快步走到游飘儿面前,拱手道:“这位可是涅月仙门仙师?在下陈国辅国大将军李义正。”

“哦。”游飘儿点点头,目光扫掠一圈,“传旨而已,这么大阵仗啊?”

陈国朝廷众人侧目,纷纷看向游飘儿几人,神色奇异。

李义正叹气道:“阵仗还小了,鬼祟太凶,无可奈何啊。”

游飘儿又道:“人家刚刚遭逢剧变,这就革职赶走,不太好吧?”

李义正又叹道:“此等剧变皆是张大人教导儿女无方所致,况且还暴露出了一些龌龊事,若不处置,如何向百姓交代?况且,若是卖惨便可免罪,天下人获罪者皆上演一把苦肉计,便可免罪了,岂非要天下大乱?”

“一个大老粗还能如此口齿伶俐,啧啧,不简单呐。”游飘儿似笑非笑道。

“仙师过奖了。”李义正笑笑,不卑不亢道。

这时候,韦落屁颠屁颠赶到,看到老道士和道童,脸色垮了下来。

游飘儿挥手道:“李将军,你们先出去吧,让我门下弟子做好了法事,我们自会离去。”

李义正愣了愣,随即笑道:“我们请来了高人道士,能驱邪做法,就不劳仙师了。”

游飘儿指了指韦落,说道:“我给这小子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给此宅做法事,给张家人驱邪,倘若这事让你们做了,这小子的任务怎么办?”

李义正眯眼笑道:“仙师莫忘了,这是我陈国朝廷产业……”

“陈国怎么诞生的?还不是抢来的?要不要我也抢一间宅子试试?”游飘儿瞥了李义正一眼,神色不屑,昂起脑袋,犹如斗胜公鸡一般,她模样娇小,看起来相当可爱,板着脸反而显得有趣,所以李义正十分无畏,如今煞气弥漫,瞬间如小仙女变成大魔女,令人惊骇。

李义正笑容僵硬,不卑不亢道:“仙师不讲理么?”

“你讲不讲?”游飘儿反问。

“我这不讲着呢吗?”

“我觉得你不是在讲道理,因为你的话,你的道理,让我心气难平。”

“……”李义正有些头疼,为这种小事犯不着跟涅月门仙师起冲突,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心气难平啊。

第七十九章 至贱老无赖

先前跟李义正并肩而立的中年男人走到李义正身侧,对游飘儿道:“想让我们听你的,非是难事,击败我,一切便是天经地义了。”

游飘儿抬手,向那中年男人猛然握拳,后者身躯莫名一震,噼噼啪啪作响,炒豆子一般,下一瞬,便如天雷滚滚,似有无数火雷炸响。

那中年男子面色潮红一瞬,便又苍白如纸,气喘吁吁,抬手道:“我认输……”

游飘儿收回手掌,鼻孔朝天:“本仙女不想欺负小孩的,这是你自找的,不许哭鼻子啊。”

那中年男人面色一黑,心口堵得慌,一个小女孩对一位中年男人说中年男人是小孩,这违和感也太强烈了吧?

李义正心神震荡,对游飘儿忌惮不已的同时,对其此刻的模样和话语也是一阵无言,若不是知道有些仙女驻颜有术,数百岁如二八年华,他便要怀疑这是纯粹的辱人之言了。

“诸位且慢!”

一旁的老道士高举拂尘,中气十足的暴喝一声,随后疾步而至,看了看游飘儿,又看了看韦落,皱眉道,“小子是谁?真懂做法事?你几岁啊?”

韦落指了指自己。

老道士点头,瞪眼道:“就是问你!”

“我十八,啊不,十九了。”韦落答道,“精通做法事。”

老道士冷笑,瞪眼怒斥道:“招摇撞骗的小子!你懂什么?你知道做法事的要领吗?懂念什么咒吗?知道如何舞动桃木剑吗?咿咿呀呀如孩童戏耍?”

韦落眯眼笑道:“我想我可以的……”

“你可以个屁!”

老道士差点给韦落喷了一脸,骂道,“贫道知你从仙门来,可又如何呢?你当做法事便是驱邪除鬼气那么简单?还要给主人家赐福留愿,让宅子有天地灵气聚拢洗涤!一番法事作为,繁杂琐碎,高深莫测,未有十数年功夫,是难以办到的,单有修为可不行!”

老道士一双老目瞪得滚圆,简直是要凸出来,训斥起韦落来,便如训斥孙子一般。

韦落抬手以真气抵挡口水,听完老道士的噼里啪啦,便松了一口气。

“好!说得好!骂得好!一语中的,言辞犀利,句句珠玑!”

安兰栀忽然跳出来,给老道士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不已。

老道士有点懵,讷讷道:“你……你不是跟这小子一伙的吗?”

安兰栀摇头,又点点头,说道:“一个宗门的,算是一伙,可他太讨厌,跟我不对付,又不算一伙的。”

“对对对!看起来是挺讨厌的。”老道士连连点头。

韦落摸了摸鼻子,转头对游飘儿道:“管好您徒弟?”

“放养,天性。”

游飘儿慢悠悠的说,韦落一听就懂了,就是不管呗。

苏知想帮韦落呛安兰栀几声,却发现无从开口。

“老道士,你倚老卖老,我忍了,你喷我口水,我不能忍!”

韦落指着老道士,喊道,“你等着我,我去拿做法事用的东西,咱们比一比。”

“怎么比?”老道士问道。

韦落速度快得惊人,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老道士一挥拂尘,仙风道骨,悠然道:“小子找虐呢,可莫要说老道欺负小孩啊。”

李义正露出了笑容,对游飘儿道:“仙师,如此,我们便都是旁观者了吧?”

“且看着咯。”游飘儿不置可否,慢悠悠走到一旁看着。

那边的张家老爷领了圣旨,躲到一旁不敢说话,这些都是大人物,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久后,韦落挎着一个包裹屁颠屁颠回来了。

“将张府划分东西两区,东区我负责,西区你负责,人员也划分两拨,我们驱邪做法事,谁的效果好,谁就胜了。”

韦落笑眯眯的,看向老道士,说道,“老道长,你太嚣张了,我得镇压你的气焰,想来彼此都想给对方一个教训,那么,赌上全部家当,如何?”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一上来就豪赌?你韦落这是对自己多自信啊?

老道士也露出了惊色,一脸狐疑的看着韦落,随即笑道:“小子,想唬老道我?好啊,就赌全部家当!不过,就怕你小子太穷啊。”

韦落掏出钱袋子,鼓囊囊的。

老道士又失笑道:“就一袋子金银?”

韦落摊开钱袋子口,笑眯起眼:“都是灵元石。”

老道士身躯一震,打了一个哆嗦,喃喃失声道:“赌……赌这么大的吗?”

李义正和那中年男人看到韦落钱袋子中的灵元石,眼睛一亮,眼神都有些觊觎三分之意。

“老道长,你全部家当,有多少?”韦落收起钱袋子,对老道士挑挑眉。

老道士抹了抹冷汗,眼珠子一转,便淡笑道:“不比你少!”

“好!倘若你输了,全部家当不够数,就给我写欠条!”

老道士想了想,盯着韦落怀里一会,咽了咽唾沫,收敛目光的贪婪,心想此子既然给送宝钱来,老道不收便是要遭天谴的,于是咬牙道:“一言为定!”

“这年头骗子多,为防骗子,我们先立一个契约,顺便定下胜负评判标准。”

韦落想得面面俱到,向张家人借了笔墨纸砚,当场写下契约,然后跟老道士定下胜负评判标准,一同写入契约之中。

“师父,韦落怎么这么多宝钱?!”

安家三兄妹对韦落的钱袋子眼红不已,安兰栀忍不住跑过去询问游飘儿。

游飘儿笑道:“击败日月门圣体,就得了五十颗灵元石了。”

“娘皮嘞!”安兰栀嫉妒的两眼都红了。

胜负评判标准:一,驱邪程度;二,对照典籍,做法事标准程度;三,法事完成后,宅子的天地灵气充裕度;四,念咒是否有错,是否标准。

其中,总分为十分,一和三占据六分,二和四占据四分,倘若平手,斗法诀胜负。

这些都是一目了然的,对于修士而言,相当容易判定,在场还有几位高人,倘若作伪耍赖,陈国朝廷即便视若无睹,游飘儿也不会答应,故而,韦落对此非常有底气。

至于老道士,约摸也是这么想的,仙门弟子就能耍赖?没门!

赌局定下,以中庭阁楼为中心分割东西两区,张家成员分成两批,张家老爷被老道士抢了过去,说是张家老爷受到冲击最严重,身上怨气缠绕,整日里浑浑噩噩,只有他这个多年老手能搞定。

韦落不置可否,反正不能因此获得加分。

二人相对摆桌,韦落换上道袍,颇具气度,将东西摆好,神神叨叨,舞剑念经,双方相差无几。

两位法师念经掐诀能搅动天地灵气,洒水舞剑,虚点张家成员,驱逐污浊之气,脚踩灵动特异步伐。

随后,二人开始跳大神,手持符篆,蹦蹦跳跳,在宅子何处游走,喷洒符篆灰水,旁人观之,竟有些独特美感,十分流畅,行云流水。

安兰栀一路跟着,模仿韦落,一蹦一跳,犹如猴子一般,不断在韦落面前晃,十分招摇,有些动作故意模仿得扭捏做作,丑态百出。

韦落对此置若罔闻,一路上都不曾出现丝毫纰漏。

在安兰栀捣乱的某一时刻,韦落给臭丫头洒了一手符篆灰水,念经喷口水,喷了安兰栀一脸,气得臭丫头直跳脚。

这个臭丫头又不敢胡乱瞎搞,不然游飘儿都要抽她屁股了。

一番游走下来,回到中庭阁楼,双方再次会面,最终收工。

韦落笑道:“老道长,咱们判定结果吧!”

老道士嘴角一掀,自信满满。

双方一项项对比,韦落的老练程度不逊色于老道士,这让老道士多少有些不快。

老道士给张家老爷驱邪不透彻,韦落愣是从张家老爷身上捏出一丝黑线,阴邪如活了一般,让老道士目瞪口呆,质疑是韦落做了手脚。

经游飘儿、李义正、中年男子判定,非是韦落做手脚所致。游飘儿对此表示奇怪,田逸栾那老头给张家老爷治过病,还能留后患?

在感应宅子天地灵气的时候,在韦落负责的区域感应到了煞气,老道士洋洋得意,喜不自胜。

韦落不慌不忙,四下看看,说道:“老道长,你家道童呢?”

老道士面色不变,镇定自若道:“闹肚子去如厕了。”

“随我来。”韦落一挥手。

“去何处?且评定了胜负再说!”老道士神色严肃,气象威严道。

韦落淡然道:“胜负因素在此。”

“老道懒得理你!”

韦落转头看向游飘儿,笑道:“麻烦您嘞!架走这个老道士。”

“五颗灵元石。”游飘儿伸出手掌。

韦落黑着脸,转头对老道士道:“你等着啊,结果还是一样的。”

老道士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韦落离开片刻,拎着一个道童回来,指着道童手上攥着的符篆,说道:“这是聚煞符篆,这个道童在我负责的区域跑来跑去,挥舞着聚煞符篆,被我暗中一个飞指劲道打晕,老道长,你怎么说?”

老道士胡须乱颤,依旧镇定道:“老道不知,这定是有什么误会,小子,你何时擒走了我家道童?”

韦落眨眨眼:“臭道士,你还反咬小爷一口?你估计是不知小爷慑魂术的厉害吧?”

老道士怔然道:“什……什么慑魂术?”

“你不是法师吗?慑魂术都不懂?”韦落似笑非笑道。

围观者饶有兴致的看着,游飘儿也不插手,静观其变,且看韦落如何行事。

老道士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死活不肯认账,韦落便救醒了小道童,以慑魂术问出道童是受老道士指使,给韦落负责的区域做手脚的。

“老道不知此事!这慑魂术乃是邪术,惑人心智,我家道童说什么,皆由你指使,老道不服!”老道士怒视韦落,义正辞严,正气凛然,煌煌大气,恍惚间,给人感觉,韦落便是奸邪之徒。

韦落傻眼,这特么碰到了一个神级无赖了啊?

在场众人都无言以对,陈国一方自是不会拆老道士的台,故而一言不发,游飘儿则想看韦落如何应对,也不说什么。

安家三兄妹和婢女堪折更是无言,陆宜枝以游飘儿马首是瞻,苏知则插不上话,也感觉韦落极有想法,能够应对。

一道剑光陡然掠过,惊得众人纷纷戒备,却见老道的衣衫哗啦破碎,些许杂物与破碎衣衫掉落,老道一排排肋骨格外刺眼,身上仅余一条短裤……

老道士气得胡须乱颤,杀气腾腾的暴喝一声“孽畜”,当即向韦落痛下杀手。

可惜,这老道士似乎只有炼气六境修为,修的还是不知是几流的法诀,被韦落轻巧打了回去,而后指了指老道士掉落的物件,笑道:“跟小道童一样的聚煞符篆,您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老道士呆了呆,严肃道:“定是你对我下手,猝不及防,投了符篆过来,栽赃陷害!”

此言一出,游飘儿眼角都抽了抽,陈国朝廷派来的一方都有几人抬手捂眼,没眼看了啊。

这叫什么?臭不要脸到了极致,无敌了。

韦落微微眯眼,问道:“那聚煞符篆的行文轨迹跟你常用的符篆一样,你又作何解释?”

老道士又呆了呆,眼睛极速转动,老半天想不出解释之法,只能硬着头皮道:“老道……老道不知……”

游飘儿忍无可忍,握了握拳头,便要爆捶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人至贱则无敌,拳头硬更无敌。

“此事暂且不提。”韦落忽然挥挥手,指了指张家老爷住的中庭阁楼,“这是老道长负责之地,我们进去瞧瞧,我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怀疑此区域驱邪遗漏。”

“不可能!”老道士肃然,断然挥手,一脸不信。

韦落将自己的道袍丢给老道士:“先穿上,太辣眼睛了。”

老道士便若无其事的穿上道袍,就见韦落将身上之物一一捡出,交给一脸茫然的游飘儿,然后对笑嘻嘻的望来,说道:“你来搜我身,确认我身上并无它物,以免上去发现什么异常,便又怪到我身上。”

少年人有大气度,智珠在握,办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老道士莫名心惊,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心头发凉,感觉被架在了火上烤,早晚得被煮熟……

第八十章 我的血汗钱啊

游飘儿将老道士身上掉落的钱袋子卷起,打开一看,便啧啧出声。

老道士大惊失色,怒道:“抢钱么?!”

“哪有哪有?”游飘儿摆手道,“我这是在地上捡到的,总不能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你的?”

老道士面色一沉,咬牙道:“你不讲道理!”

“学你的。”游飘儿笑嘻嘻。

老道士面色黑如锅底,说道:“这钱袋子明明就是我身上掉的,不信你问问大家。”

老道士目光掠过李义正、中年男人、年轻太监等人,目光有着求救之色。

游飘儿冷笑道:“你们是一伙的,证词不作数。”

老道士:“……”

他终于体会到别人强词夺理和不讲道理的不可理喻,和令人厌恶了。

“我的钱袋子里有颗翡翠珠子!”老道士沉声道。

游飘儿将钱袋子口打开,笑眯眯道:“没有,哈哈,不是你的,不是你的啊。”

老道士面颊狂抽,怒道:“强盗!无耻!没法活啦!没法活了啊!”

“老道长,莫急莫怕,她这是逗你玩呢。”

韦落笑眯眯,觉得大快人心,阴阳怪气的安慰一下,“咱们都身无他物,上楼也做不得什么手脚,当然,还是得注意双方人马会不会做手脚,这就各凭本事了,谁被抓到手脚,谁就输三分,如何?来来,快搜我身。”

老道士心头憋屈,心如刀割,终究还是无法耍赖下去,给韦落搜了身,然后登上中庭阁楼,进入张家老爷居所。

众人都瞧着韦落,便是这厮说的,此间有异常,瞧瞧他能寻出什么异常来。

游飘儿按捺不住,神识遍扫全场,终于发现不寻常之处,不由看向韦落,惊异于这厮何以能发现。

韦落摸索片刻,从一根房梁柱上扣下了一颗珠子,走到老道士面前,笑容可掬。

老道士冷着脸道:“这有何不妥么?”

“看清楚啊。”韦落猛然握拳,珠子破碎,哗啦啦坠落荧光土尘,露出一枚黑漆漆的小圆珠,霎时间,房间阴气森森,灰暗压抑。

“祟……怨祟珠!”

老道士面色苍白,一脸不敢置信,颤颤出声,又栽了一次!这没法解释啊,怎么办?如何说?

怨祟珠是顶级厉鬼的造物,便是将自身怨气和鬼祟之力凝练成球体,如此而成,能对人心智产生巨大影响。

“这不可能的!老道不可能发现不了这等阴秽之物!”老道士咬牙,信誓旦旦,言之凿凿道。

韦落握着怨祟珠,笑道:“这外表裹着一层血玉粉,能隔绝怨祟珠气息,但是,却掺入一种通明玉粉,此种矿石入夜通透,在一定时期,能令血玉粉打开一道口子,释放怨祟珠气息。”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看了看那怨祟珠,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李义正喃喃道:“这张家老爷是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厉鬼?竟遭至如此算计……”

“被灭半族,尤被手段迫害……”中年男人也抹了抹冷汗。

老道士连连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韦落重拾地上粉末,果然将怨祟珠气息遮盖住,然后笑眯眯看着老道士,悠然道:“谁输谁赢,还用讨论吗?”

老道士惊慌失措,想到全部家当的赌局,想到韦落的宝钱,他都快被吓尿了。

“你……你不可能懂那么多!定是有人帮你做了手脚!定是如此!”

老道士双目赤红,指着韦落,声嘶力竭道。

韦落双手负背,淡然道:“此法是我从一本杂书看来,知者甚少,此珠气息跟张家老爷身上黑线如出一辙,且久受磨难,如何能提前那么久做手脚?”

“不久前,我宗门长老曾来此一趟,替张家老爷治愈伤患,不可能留下此等邪气,故而我略有猜想……我曾跟宗门仙女见过那厉鬼,对其气息了然,也知鬼物一些习性,倘若怨气太重,难免阴险狡诈,手段层出不穷,故而福至心灵,智珠在握,果然天助我也!”

韦落知道众人满心疑惑,干脆将心中腹稿道出,真真假假,免得还被一群人怀疑,还可能被游飘儿问东问西。

这种害人手法……实不相瞒,便有他韦落的创意,否则他也难发现这颗怨祟珠。

老道士浑浑噩噩,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

“真可怜。”韦落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就不要你全部家当了,要全身家当即可。”

“不行!绝对不行!”老道士面容可怖,冲李义正喊道,“李将军!老道的钱袋子可是装了我正清观大半家当啊!丢不得,丢不得啊!”

李义正愣了愣,眉头皱了起来。

“啧啧,赚了啊,赚了。”韦落喜笑颜开,走向游飘儿,伸手道,“有劳您啦。”

“五颗灵元石,保管费。”游飘儿从韦落的钱袋子取出五颗灵元石,然后才将钱袋子还给韦落。

韦落笑容微微一僵,收回钱袋子,该失去的还是得失去,他认命了。

“还有一个钱袋子。”

游飘儿看向韦落,笑道:“人家不肯认输,给了你,倘若狗急跳墙,第一个就咬你。”

韦落点头,转而望向老道士。

老道士望来,仿佛已经要择人而噬了。

李义正叹气道:“道长,愿赌服输,你如此作态,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老道士沉声道:“老道不管!这是道观财物,非是老道独有,绝对不可丢失!”

韦落长吁一口气,见识了见识了,学到了学到了,无耻耍赖新高度啊。

“看来,我又得用慑魂术了,问一问钱袋子的钱票是不是道观的财物。”韦落伸展双臂,目视老道士,眼神诡异。

老道士面色大变,怒斥道:“混账!敢尔!简直岂有此理,滥用邪术,该死!该死!邪魔外道,李将军,还不擒下贼子?!”

如此激烈反应,谁还不知其中猫腻?

韦落笑呵呵的,缓步退到游飘儿身侧,神色淡然。

李义正无可奈何道:“老道长,我们……联手都打不过人家,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你们有心要抢?”游飘儿斜睨李义正,冷笑道。

李义正慌忙摇头,“口误,口误啊。”

游飘儿点头,挥手道:“咱们走。”

“慢着!你们不能走!不能走啊!那是我半辈子的血汗钱啊,不许走!”

老道士双目赤红,浑身真气缠绕,气势汹汹,炽盛如火焰,杀气腾腾,向游飘儿扑了过去。

中年男人捂住眼睛,哀叹一声,便听到老道士一声惨叫,伴随着重物坠落的声音,惊天动地,瓦砾都震荡起来。

老道士挂在了房梁上,哼哼唧唧,蹦似鱼,片刻后,便难以动弹,“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我的血汗钱……我的血汗钱啊……”老道士哭嚎起来,哭了几声,便又气若游丝,哭不出来了。

中年男人和李义正对视一眼,无可奈何,见游飘儿下了楼,将老道士救下。

老道士又哭嚎起来:“老道不甘心呐!誓不罢休!誓不罢休!”

还誓不罢休?你为之奈何?谁让你赌来着?就想着必胜,空手套白狼?知道何为阴沟里翻船了吧?

中庭阁楼前。

张家人在金仲达的带领下收拾着行礼,准备离开这座府宅,张家老爷依旧是浑浑噩噩的模样,精气神看起来倒是有了。

游飘儿等人走下阁楼,金仲达迎上去,笑嘿嘿的,十分谄媚,喊道:“仙女们,仙师们,您们是不是要回去啦?要不带上我吧?我很能干的……算命先生都说我若修仙定有一番成就的……”

游飘儿挥挥衣袖,将金仲达挥飞,走到张素筠面前,问道:“可愿随我去修道?”

张素筠呆住了,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我……我吗?”

“瞧你资质还行,我也不想空手而归。”游飘儿随口道。

张素筠便有些难以置信,呼吸急促,随即点头如捣蒜,激动得难以自抑。

金仲达屁颠屁颠跑回来,见此情形,差点哭了。

“师父,您要收徒?”安兰栀小眉毛皱了皱,收徒多,意味着资源分摊,意味着她的受宠程度就会减少,她不喜欢……自私?谁不自私啊?

游飘儿摇头:“就带回宗门,看个人机缘吧。”

她想了想,又对张素筠道:“张姑娘,到我宗门,要面对妖魔巢穴,死亡率极高,如此,你还愿去?”

张素筠呆了呆,有点懵。

“妖……妖魔巢穴……”金仲达咽了咽唾沫,一脸纠结,果然没那么简单啊,幸好老子没去……可是,这是修仙啊。

张素筠看了看聚集起来的一些张家幸存子弟和家仆,跟着这些人一起,她能有什么未来?

“我愿去!”张素筠重重点头。

“甚好。”游飘儿道,“等张家人安顿好了,我们就走。”

李义正和中年男人从阁楼走下,有一起去看热闹的将士背着老道士下来,道童见了,哭哭啼啼抱着包裹行当上前,喊道:“师祖,对不起,师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的钱呦……我的血汗钱哦……”老道士仿佛被抽了骨头一般,说话都没了力气,失了精气神,陡然见到游飘儿,立即打了鸡血一般,一蹦而下,跑到游飘儿面前,又突然止步,冷声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们是谁,不还老道的钱,这事没完!我正清观也是有大修士的!”

“告诉你家大修士,我叫游飘儿。”游飘儿指了指自己,挑衅道,“让我想想啊,正清观有什么大修士,周无道?清峰道长,袁朝松?”

老道士如遭雷击,噔噔退后两步,面色苍白,指着游飘儿,讷讷道:“你……你……”

“改日问问,这个老道士是谁,竟能如此臭不要脸,还藏了数额庞大的钱票,数百万两白银私钱,倘若更换灵元石,也能近百颗了。”

游飘儿抬起手掌,真气变化出老道士形态,侧头看向老道士,神色冷漠。

老道士面色苍白如纸,颤声道:“你……你……你究竟是谁?”

“你这狗记性啊,真让人惆怅。”游飘儿摇头,往宅子外走去,“这宅子氛围不好,出去透透气。”

涅月门弟子自是紧紧跟随,韦落哈哈大笑,叉腰道:“赚大啦!赚大啦!”

他朝老道士挑挑眉,“老道长,你怎么赚钱的?可以教教我啊……下次我们继续赌啊。”

老道士瞅着韦落远去,骂道:“我赌你大爷!老子完了,老子要完蛋了!”

李义正和中年男人面面相觑,后者低声道:“那游飘儿竟然认识正清观祖师级的人物?”

“能隔空一握,就能让你认输的人,认识正清观祖师级人物不足为奇。”李义正沉声道,“想来也是,否则被厉鬼与厉鬼幕后之人擒走的弟子,如何能要回来?”

“……”

中年男人郁闷了,能不提这茬吗?听了怪难受的。

第八十一章 韦落回宗了

天下奇人异士多不胜数,游飘儿更是从涅月门来,那可是上寒洲通往南离洲入口之一,常年累月跟妖魔血斗,战力可怖。

陈国相距涅月门极近,倘若涅月门撤走,陈国首当其冲,绝对是覆灭在即的。

不管是出于力量的差距,还是南离洲的局势,李义正和中年男人都不能得罪游飘儿。

游飘儿小女孩姿态,却战力卓绝,修为深不可测,这是不合理的,何以如此?以李义正和中年男人的博闻广识可推断,一是手段特殊,功法特殊,能力特殊体质特殊,二是逆天而行,遭了天谴。

不管是哪种可能,游飘儿都是绝对的狠角色。

张家人搬离,陈国朝廷之人贴上封条,便在中年男人带领下腾云驾雾而去。

随后,张家人在游飘儿等人陪同下另觅居所,张家老爷也算恢复正常了,只是有些苍老憔悴,精神不振,颓废模样。

张家总要有一个主心骨,张家老爷并不想让金仲达钻了空子,承了他的家业,他的儿孙们只因一人之过被屠戮干净,却还是有旁系子弟,有血缘关系,自是要扶持一个的。

金仲达这些日子表现极好,可让他辅助维持家业,毕竟张家痛失大量子弟,更痛失郡丞之职,以往所得家业产业定要被敲骨吸髓的,家业缩水在所难免,得想办法尽可能减小损失。

张家老爷想到此处,精神振奋一些,仿佛注入了一些活力。

张家变故又是一场繁琐纷争事,世间百态之一,不过是沧海一粟,涅月门众人面对的是号称世间最恶的妖魔鬼怪,只观世间百态,体会红尘俗世,悟道修仙,或可行侠仗义,却不会事事插手,受扰红尘,抽不开身,无益于修道,甚至可能卷入世间洪流,道心蒙尘,粉身碎骨。

张家人寻求庇佑,安家三兄妹中的安沛然破口大骂,恨不得屠了张家,若不是张家求救安家,他安家最大靠山何至于崩塌殒灭?

安沛然的凶神恶煞吓坏了张家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其实,游飘儿等人随同张家人去寻了新居所,已经是最好的保护了,有高人保护,谁敢欺负?

除了张素筠,还有一两个张家人请求游飘儿带自己去修道,却都遭无情拒绝,被告知无修道资质,去练练武强身健体还行。

韦落便与之唱了反调,大谈修道不需资质理论,还列举了一些武人得道成仙的例子,反驳游飘儿的观点。

游飘儿便似笑非笑,让韦落收徒,并教导得有出息,至少跟上宗门弟子平均水准,否则她从老道士处获得的钱袋子就归她游飘儿所有。

韦落就悻悻不语了。

这又耽搁了一日,于次日清晨,众人往南而去,回涅月门。

……

茶花小镇。

陶苑、宁无鞠、赵天桥三位玩伴探望魏无锋后,走在回家的路上,陶苑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韦落大哥不知何时回来,若是耽搁三天半个月,魏无锋怕是要折寿三十年了。”

陶苑唉声叹气,小眉毛凑到了一起,长吁短叹着。

赵天桥道:“魏无锋这是自寻死路,谁也救不了,况且,陈先生本事何其高?却都无可奈何,还指望韦落,可拉倒吧。”

宁无鞠点头道:“君欲假寐,天雷唤不醒,魏无锋陷入了死胡同,认了死理,谁都拽不回来。”

“可毕竟是伙伴,一起玩耍过,我不忍弃魏无锋不顾啊。”陶苑苦闷道,“韦落大哥先前就瞧着魏无锋拳法不对了,说要传授他别的拳法,或许能让魏无锋转移注意力,不要继续练那害人拳法了。”

“瞧魏无锋那魔怔样,普通拳法怕是瞧不上眼,就图一时之快,这家伙虚荣心膨胀,又不肯示弱于人,我看呐,练什么拳法都是一个样,白搭!”赵天桥说着,便有些气愤,语调提高,“这种人太执拗,不宜做朋友,我爷爷说了,一个人认为自己遭受了苦难,一旦有了翻身的机会,死都不放,甚至会六亲不认,魏无锋就是这样的。”

陶苑看了赵天桥一眼,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师父说过,人人皆是可教化的,只是需要时间、耐心、寻到症结所在,每一个因素都是偌大难题。师父说,佛门也有人人皆可度化的说法,即便是妖魔也可,只是太难太难,不如灭之……魏无锋还是心善的,一定能变更好。”

赵天桥不禁摇头不语。

宁无鞠拍手道:“咱们别愁来愁去了,去玩,去玩吧,大人说一醉解千愁,不如我们一玩解千愁!”

陶苑叹气道:“我没啥兴致耶。”

“就当陪我们嘛!”

陶苑终究抵不过宁无鞠的软磨硬泡,三人走出茶花小镇,跑到了附近山上,捉鱼掏鸟蛋,阻断山涧溪流,造了一个小型堤坝,乐不可支。

小孩子玩耍起来便是疯玩,十分欢乐,忘性也大,赵天桥犹如猴子一般,爬树跳跃,从树枝一端跳到另一端,再趴着树枝,猛烈摇晃。

赵天桥用力过猛,折断树枝,摔了一个狗吃屎,啃了一嘴树叶,被陶苑和宁无鞠笑话。

待遇到果树的时候,还是赵天桥上树摘果,两个小姑娘在树下接野果,堆在地上,垒了一大堆,排布极好。

赵天桥一下树,两个小姑娘就要小少年脱了外衣裹住水果,一颗不漏,总之不能浪费。

赵天桥抱着果子寻山泉水清洗,野果就是好吃。

他突然见到一只野兔,抱着果子就扑过去,抬脚飞踹,却让野兔避开,情急之下,水果一抛,向野兔追去。

陶苑和宁无鞠大惊失色,一个伸腿滑铲,绊了赵天桥一脚,一个掐指捏诀,推出一个金刚印,将赵天桥拍飞。

赵天桥一脸不可置信,哀嚎道:“你们……你们为何这么对我?”

“小兔子那么可爱,你为何要对它下黑手?”两个小姑娘对赵天桥怒目而视。

“野兔子肉好吃!”赵天桥道,“我最近跟爷爷学了野外烧烤,他说将来游历红尘难免经过荒山野岭,要早早教我野外生存,我试过了爷爷的烧烤法,烤出来的肉可香啦!”

“真……真的?”

两个小姑娘咽了咽唾沫,略有些迟疑。

“当然啦!”赵天桥道,“不信你们试试?”

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眼,有些动摇,陶苑低声道:“要不试试?”

“不行啊,多残忍啊。”

“可肚子有些饿了……”

“可以吃水果啊。”

“我想吃肉……”

赵天桥拍拍屁股,看着两个嘀嘀咕咕的小姑娘,忍不住扶额,喊道:“别想啦!野兔都跑了!”

两个小姑娘又是遗憾,又是松了一口气,将水果捡起,跑去清洗。

当日下午,赵天桥还是去偷偷打了一只野兔回来,木已成舟,就看小少年麻利的收拾好野兔,架起火堆烤肉。

不久后,香气弥漫,三个小孩都食指大动,大快朵颐。

就在这时,有一人御剑而来,却是陶竹叶。

“疯丫头,玩疯了吧?”陶竹叶喊道。

“哥,你怎么来了?”陶苑吃着肉,举着一只吃了大半的兔腿朝陶竹叶晃了晃,笑容好看。

陶竹叶轻叹一声,说道:“收到顾逸的消息,说韦落回宗了。”

陶苑一怔,当即一跃而起,雀跃道:“回家啦!回家啦!”

“急什么?要来也该是明天来啊!”赵天桥大声道,“玩到夜幕降临再说……”

陶苑想了想,觉得有理,复又坐下,吃着肉,说真香。

陶竹叶虚空一抓,余下的兔肉落入手中,呼哧呼哧的啃了起来。

三个小孩呆了呆,陶苑叹了一口气,累了,啥也不想说。

赵天桥和宁无鞠又能说什么?习惯了啊。

野兔子变成了一堆骨架子,陶竹叶将骨头埋了,双手合什,念了一段经文,说道:“尘归尘,土归土,入土为安,下辈子做人,我做兔子给你吃啊。”

三个小孩就呆呆看着陶竹叶,一脸茫然无措。

“骗它的,这样就无怨念了,寻常动物是十分纯粹的。”陶竹叶笑道,“入土为安,一声劝慰,它死后残留的一丝丝生灵怨魂便安然去了。”

三个小孩依旧茫然,懵懵懂懂。

陶苑抚掌道:“我懂了!就像和尚杀了人说是超度人家,你吃了兔子也超度它!”

陶竹叶:“……”

“跟小孩子聊不下去啊。”陶竹叶长叹一声,话锋一转,“你们还有什么好玩的?带我一起啊。”

赵天桥和宁无鞠就面面相觑,总觉得怪怪的。

陶苑挥手道:“我们不要理他,他就喜欢欺负人,不理他,他就觉得无趣了。”

“知我者,小陶苑也!”

陶竹叶笑眯眯。

陶苑哼了一声,跳起来,拿出一颗水果啃起来,蹦蹦跳跳跑去水潭边,摸摸索索,捡起几颗鹅卵石,用衣衫将鹅卵石之水抹干,然后取出钱袋子装起来。

陶竹叶便问她干嘛用的。

陶苑说山石水磨,长年累月,精美绝伦,天地造化,鹅卵石装入钱袋子便是将天地造化装入了钱袋子。

陶竹叶嗤之以鼻。

时光飞逝,仿佛眨眼便到了夜里。

三个小孩跟一位青年披着夕阳的余晖走回了茶花小镇。

……

韦落回到涅月门,跟老友钟粼光和未来徒弟罗业小聚了一下,说了此行的一些遭遇,让罗业大呼小叫,直呼好玩。

钟粼光则比较沉默,有些东西,韦落隐瞒了,在跟他独处的时候,才一一告知。

在钟粼光听说安太平于生死抉择中选了婢女堪折的时候,面色阴沉如水,骂了一声“安太平王八蛋”。

又过了片刻,他又说“安太平如此也无可厚非”。

一个对追随多年的婢女十分珍视的王八蛋,也是一个令人钦佩的王八蛋,以后若能杀之,可以让他死得好看点。

韦落回屋不久,便响起敲门声,开门一看,见是顾逸,有些疑惑。

顾逸只说了一句,“小陶苑找你有事,有空尽早去看看吧。”

韦落拦下顾逸,问事情急不急,后者想了想,说你击败日月门的绝色佳人离宗后,小陶苑就要寻你了,反正都耽搁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韦落点头表示已知。

说到此处,顾逸一脸懊恼,说自己错过了超级好戏,不过,幸亏有回原镜回顾,否则便是人生一大遗憾了。

顾逸突然又对韦落挤眉弄眼:“韦落,拳打仙女圣体感觉如何?”

韦落回话道:“你试试?”

“打不过。”顾逸回答十分干脆,顿了顿,笑道,“韦落,咱们何时能交流切磋一下?”

“随时可以,闲暇之余,我可以走一走定逸峰?”

顾逸狡诈一笑,说道:“到时候给我们定逸峰修《雷源道诀》的弟子上一课,多谢了啊。”

“没空。”韦落挥手,“再说了,我道行太浅,能教什么?”

顾逸面色立即沉了下来,说道:“你们猪背峰……”

“天海峰!”

“好……好嘞,天海峰,你们天海峰弟子跟我们定逸峰弟子斗雷法,输多胜少,据说是听了你的授课,人人皆有所悟。”

“那我更不能给你们定逸峰授课了。”韦落肃然,信誓旦旦道,“倘若如此,我还给你们定逸峰授课,我们天海峰弟子岂非要恨死我?”

“说得好有道理啊。”顾逸点头,“倘若我给钱呢?”

“给钱又如何?”韦落冷笑,“我是那种受钱诱惑的人?”

顾逸摩挲下巴,沉思道:“那就只能让长老给你发布任务了。”

“多少钱?”韦落沉声问道。

“十颗灵元石。”

“二十颗!”

“九颗。”

韦落打了一个哈欠,挥挥手道:“别逗我玩了,我要睡觉啊,这一路奔波,甚是辛苦。”

“十五颗!这是底价,不能再高了。我做主。”顾逸拍拍胸膛,砰砰作响。

砰!

韦落回屋,将房门关上,干脆利落,丝毫不曾拖泥带水。

顾逸一脸愁容,喊道:“我真请长老给你下任务了啊!”

“任务我自会去完成,至于学不学得会,学了些什么,可不关我事啊。”

韦落的声音传出,顾逸愈是愁容满面,叹气道:“好!二十颗!你可真会做买卖啊!”

“一言为定啊。”韦落开门,朝顾逸笑了笑,“不送你了。”

“君子一言,一言为定。”顾逸朝韦落咧嘴笑笑,转身离去。

“……驷马难追。”韦落轻笑一声,将房门掩上。

第八十二章 一拳废功

游飘儿腾云驾雾将韦落等人载回涅月门,韦落就跃下祥云,转身仰头,朝苏知挥手,便飞速而走了。

苏知神色惆怅,向游飘儿施礼告辞,便往住处赶去,离开父母多日,险死还生,不知父母可知此事,倘若知道,一定忧心忡忡吧?

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以父母对自己的怜爱程度,怕是早已飞驰来寻了吧?

苏知思绪万千,一路步履飞快,突然有弟子拦住她,一脸惊喜,说太好了,知师姐平安归来,祖师爷保佑啊!

那弟子又长叹一声,道出一事,让苏知愈发归心似箭。

原来,不久前苏知和安太平等人在陈国长平城失去踪迹,峰主田逸栾和游飘儿都相继赶去,在游飘儿离宗不久,消息传开,苏昭业和周丝蝉惊得当场便要御剑北去。

猪背峰诸长老急忙将苏昭业夫妇拦住,百般劝慰,毕竟连峰主和游飘儿这等顶尖大修士都赶去了,还能出什么事?倘若真出事了,你夫妇二人齐去,不是送死吗?

苏昭业夫妇被劝阻,却日夜焦虑,随时准备北上,近日已经放话,准备北上,谁阻拦,就跟谁急!

苏知回到家,院门是敞开的,走入院门,见苏昭业和周丝蝉在联手制造一片剑域,一片区域皆由剑气组成,暗合天地大道,威能滔滔。

苏知的走入惊动了苏昭业夫妇,剑域失去控制,轰然崩散,将夫妻二人震退,踉踉跄跄。

苏昭业一屁股坐下,突然又一蹦而起,飞奔到苏知面前,颤抖着手,向少女脸颊触摸而去。

周丝蝉飞扑而至,将少女高高举起,欢呼雀跃,又哭又笑,大呼小叫,突然拥入怀中,便只剩下哭了。

苏昭业乐呵呵的,将母女二人皆拥住。

情绪发泄完,周丝蝉将女儿拽着去坐下,不免一阵嘘寒问暖,然后慎重询问苏知的遭遇。

苏知便将遭遇一一告知,不过,出于某种考虑,她不曾将那云先生让他们进行生死选择的事道出。

周丝蝉一直听得蹙眉,末了,便长叹一声:“安家损失惨重啊,不过,底蕴还在,即便底蕴丧失,也不能势利眼,断绝来往,免得让人说闲话。”

苏知便沉默不语。

“韦落那小混蛋也是不得了了。”周丝蝉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遭逢剧变,能让人蜕变,迸发不可思议之力,我原是不信的,直到知你……”

说到此处,周丝蝉顿了顿,眼圈又微红,说道:“你可知韦落做了什么事?”

苏知摇头,神色有些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周丝蝉眯眼,淡然道,“就击败了日月门来寻衅的女弟子而已,也并没什么大不了。”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苏昭业闻弦歌而知雅意,接腔道。

此事口口相传,苏知一定会知道的,而且许多蠢货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技,若让知听了,岂非震撼?昔日好友如此辉煌,彼此却已泛泛之交,心里定然不好受啊。

倘若将韦落做的事淡化了说,那就好多了嘛,好在不是刚发生的事,目前已经淡化了。

苏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十分平静。

苏昭业和周丝蝉相视一眼,松了一口气,随后,苏昭业起身,要去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欢迎女儿回来。

……

翌日,韦落叫上钟粼光和罗业,一起下山去,一个是挚友,一个是未来徒弟,都要言传身教,钟粼光已深受他的影响,一时片刻,还难以脱离他而独自飞速修行。

据钟粼光所说,他已快破境,修了心悟了道,修行路上走,果然没有以往艰难了。

罗业受钟粼光影响,对韦落信心满满。

茶花小镇,陶家。

韦落来来回回数次了,陶家门房对这小子挺熟悉的,大大方方将人请了进去,并通知丫环向陶苑报信。

再次见到陶苑时,是在陶园拱门,小姑娘神采奕奕,笑容灿烂,飞速拉着韦落的手往陶园里拽,到了园中精致玉石桌边,桌上摆满了糕点瓜果,破有点盛情款待的意味。

罗业眼睛发亮,毫不客气的伸手取食,被陶苑瞪眼望来,他倒是笑嘻嘻的,陶苑人好得很,丝毫不会见怪的。

陶苑给韦落递了一块糕点,笑容灿烂。

韦落接过,一整块投入了口中,嚼着嚼着咽下,挑眉道:“陶家大厨换人了?味道稍有差异,更好吃了。”

“真的?”陶苑眉开眼笑,拍着胸脯道,“我做的!我请厨娘教我的,知道你要来,特意做的,味道真比厨娘做的好?”

“是啊,合我胃口。”韦落说着,又投了一块入口。

陶苑笑眯起了眼,一抹弯弯的月亮仿佛出现了,小姑娘哼哼道:“我请太爷爷品尝,太爷爷还说太甜了。”

韦落上下左右看了看,才对陶苑低声道:“你太爷爷估计是因为老掉牙的缘故……”

“哈哈……”陶苑愣了愣,随即捧腹大笑,乐不可支,笑了一阵,她又惆怅道,“我不想太爷爷再老下去了……”

“放心,你太爷爷青春永驻。”

陶官伦的声音响起,这位陶苑的太爷爷已经站在桌旁,拿起一块糕点吃下去,转头对韦落道,“还是太甜了,味道肯定不如厨娘的,小陶苑,你瞧,太爷爷就说韦落为了讨你欢心,故意说比厨娘做的好吃吧?”

陶官伦目光如炬,却令韦落不寒而栗,莫非这老头听到了他说的话?

韦落辩解道:“各人有其胃口,我偏爱这个。”

陶苑仰头对陶官伦道:“太爷爷,您去跟老友喝茶下棋吧,我们有事要谈呢。”

陶官伦呆了呆,指了指自己,涩声道:“你在嫌太爷爷碍事?”

“没……没有啊……”陶苑有点懵,自己真没这个意思啊,太爷爷怎么就理解错了呢?

“我不管啊,既然没有嫌我碍事,今日就跟着你们啦。”

“……”

众人无言以对。

“太爷爷,这是我们年轻人的事……”陶苑一脸严肃的说。

“年轻?我不年轻吗?”

陶官伦气呼呼,伸手往脸上一抹,就变了一个样,年轻帅气,精气神十足,十分有活力,宛如少年。

钟粼光和罗业都呆住了,这是干嘛?当场返老还童?这是什么手段?倘若人人皆会,世间岂无老人?

陶苑叹气道:“您就不要用障眼法骗人了,假的终究是假的。”

陶官伦摆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喃喃嘀咕:“看来我也要寻一些青春永驻之法了。”

韦落吃了好几块糕点,如今便捏起一枚鲜果啃了起来,问道:“小陶苑,你喊我来却是为何?”

陶苑无奈的看了陶官伦一眼,说道:“魏无锋练拳走火入魔了,我师父要给他废功治疗,他不愿,师父又不肯收他为徒,废功传道……上次你见了魏无锋练的拳法,还演示了一遍,且要传魏无锋另一套拳法,可是因为瞧出了拳法的弊端?”

韦落咬水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一口啃下,细细听来,待陶苑说完,便点点头。

“有办法摒除弊端吗?”陶苑问道。

韦落摇头说:“弊端即是妙处,摒除弊端,拳法就失去了威力,还是不练为好。”

陶苑皱了皱眉,又道:“若是传他另一套拳法呢?”

韦落沉吟片刻,说道:“实不相瞒,我料到魏无锋会走火入魔,可料不到会这么快。估计原因有两个,第一,他心性太差,第二练拳急躁,不通晓拳义。”

“有奇效的拳法,是难免有弊端的,说的直白一点,就是邪魔外道,倘若心性还差,便容易受影响,嗜血凶残,而练拳急躁,会练拳练偏,不通晓拳义,更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岂能不走火入魔?”

陶苑闻听,怒道:“谁人如此恶毒,传法害人?图什么啊?”

韦落摸了摸鼻子,还是有人能练好的,稳扎稳打,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久而久之沾染魔性而已……

“那什么魏无锋,让太爷爷一拳给他废功了,管他愿不愿呢?”陶官伦捏拳道,“小丫头,你不必烦恼,让太爷爷来处理。”

陶苑一惊,喊道:“太爷爷,您可别乱来啊,若是魏无锋出了事,我一辈子都良心难安了。”

陶官伦不以为意,挥手道:“有太爷爷在,你怕什么?死不了人的。”

“我这便去了啊。”陶官伦说着,风起而去。

陶苑惊得小脸煞白,喊道:“韦落大哥!我们快追……不行不行,太爷爷速度太快了,追不上的!”

韦落抓住陶苑手臂,一扯便到了近前,而后揽腰而走,速度也是极快,有时候竟然还用上了缩地成寸的神通。

钟粼光抓起罗业扛在肩头,飞速跟上,口中喊道:“如此大戏,可莫要错过了!”

韦落和陶苑赶到魏无锋家,魏无锋已经躺在小小院中软绵绵的,一副生无可恋之状,气若游丝,眼中透着绝望之色。

魏父魏母哭哭啼啼,不时神色惊恐的看向陶官伦。

韦落忍不住赞叹,这老爷子当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真就将魏无锋给废了!

陶苑则是目瞪口呆,讷讷无言。

“我……还会继续……练……”魏无锋执拗的开口,仿佛用尽了力气。

陶官伦咂咂嘴,对陶苑说道:“小丫头,这种不识好歹的混账玩意,让他去练死好了,管他作甚?”

陶苑沉默无言,她此刻也有心撒手不管了,可想来想去,毕竟是玩伴,走入死胡同就不管不顾,心里有一道坎还是迈不过去的。

“魏无锋,明知会练死,这拳法你为何还坚持要练?”

韦落走到魏无锋身边,蹲下看着后者,语气平缓,轻声问道。

魏无锋双目微垂,韦落给他喂了一颗强身健体丹,过了片刻,小少年低声道:“愿璀璨一时,不愿平庸一世……”

韦落呆了呆,这句话,曾是他蛊惑人心的话之一啊。

“那拳法未必能让你璀璨一时,何不踏踏实实练别的拳法?稳步精进方为正道。”韦落沉吟片刻,又这般问道。

魏父魏母看向韦落,莫名心安,便安静下来。

陶官伦捏捏鼻子,静静看着,目光闪烁着光晕,显然是极感兴趣的。

陶苑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魏无锋摇摇头,迟疑片刻,说道:“那高人教我练了几套拳法,唯有此拳法最适合我,我也有此感觉。练适合的拳法,能让我快速变强。他叮嘱我不可急躁,否则容易出岔子,我慢慢练,一定可以的。”

陶官伦摇头,低声自语:“这可不就是被蛊惑了么?”

韦落摇头失笑,笑声越来越大,魏无锋觉得他是在笑话自己,不由怒视韦落。

韦落止住笑声,念道:“地脉跃如心,天地道随走,我躯若地火……”

他念一句,魏无锋面色就变一分,不过片刻,本就苍白的面色就愈发惨白了。

“《地火神拳》功法口诀,我学过,那高人也说适合我,我练了一阵便知不可练了,倒不如继续练我的法诀,悟我的道,修我的心,否则,我怕便是一个废人,或是并不纯粹的武人,时刻遭受躁乱的困扰。”

韦落说着,又笑了起来,“我不仅要璀璨一时,还要夺目一世。或许你会说我资质好,有仙门资源,倒也不错,总之你比好,可我以往不过是中人之姿,有点小名气,不时还遭人嫌弃。可如今我不同了,同境第一,在涅月门是极其艰难的,我甚至还击败了传说有天赐力量的所谓圣体……”

韦落说到这里的时候,钟粼光和罗业赶到,站在院门静静听着。

“……我也曾追求飞跃,行不通,我便不求了,那我之蜕变如何完成呢?踏踏实实修行,修心,悟道。”

他没说谎,只是两世积累,一朝顿悟,修不寻常之心,悟不寻常之道罢了。

魏无锋微微仰头,愣愣的看着韦落。

“我教你,练拳,修心,悟道。”韦落微笑,“倘若你不愿,可随意,练《地火神拳》也好,练妖魔鬼拳也罢。求死者,自暴自弃者,死性不改者,最是不讨喜,我有时候甚至想亲手送人上路,无人会觉得其可怜,你觉得如何?”

魏无锋双眸光芒闪烁,似在迟疑犹豫,过了好一阵,才点头道:“我愿一试。”

“我知你心存怀疑,实不相瞒,若不是你跟小陶苑是朋友,你练《地火神拳》练久了,会弑父杀母,酿成惨剧后,遭人唾弃而死,不是璀璨一时,是疯魔一时,你信不信?”

韦落缓缓起身,语气便有些凌厉。

“不……不可能……”魏无锋慌忙摇头,“绝不可能!”

“你难道不曾发现,自己见到一些好东西便想破坏吗?”韦落似笑非笑道。

魏无锋被韦落带起了节奏,心思随之而转,莫名就冷汗淋漓起来。

陶苑握拳,露出如释重负之色,看向韦落时,目光愈发明亮。

陶官伦时刻注意,见此情形,心头腾起危机感,自顾说道:“韦落这小子,也相当会蛊惑人心啊。”

陶苑愣了愣,转头看向陶官伦,突然灿然一笑。

第八十三章 天下纷扰

陶官伦有些茫然,这小丫头傻笑什么?你太爷爷我这是在说韦落坏话呢,你当是夸他?

这时候,韦落继续道:“一门功法,越是高深越难练,很多时候,便是读书万卷的书生要解读功法口诀,要练拳,也是极难极难的。”

“你还是一个孩子,传功者便传了高深功法,凭什么?他是否说与你有缘?那为何不收徒带走呢?”

“这几日我与同门赶去北方办事,有一个大家族将一位穷书生迫害了,便有高人将之魂魄聚集,炼成了厉鬼,屠杀大家族半族,引诱我宗门长老弟子前去,要设局杀人,当然,他们无法得逞。我说这个事,便是想说,世间纷争事皆非无缘无故,却可在人手操纵下变得潮涌汹汹,搅动潮涌者,便是棋子。”

“厉鬼获得了力量,得以复仇,却成了那高人手下棋子,四处搅动纷争。而你,或者还有无数个你,练《地火神拳》的你们,或许也是搅动潮涌之人。”

魏无锋听得一脸茫然懵懂,却也瑟瑟发抖,渐渐理清思绪,冷汗滚滚。

陶官伦沉声道:“韦落小子,你此言何意?有人乱传魔功,扩大纷争,诱杀宗门长老弟子?”

当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啊,韦落心里感慨一声,自己一番话,陶官伦便摘取了重点,一一道出。

韦落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啧啧。”陶官伦瞥了韦落一眼,满脸怀疑之色。

“韦落大哥,你在何处见鬼了?”陶苑惊讶,满脸好奇。

“回去跟你细说。”韦落回头看一眼,轻声说道。

陶苑点点头,眸光雪亮。

陶官伦皱眉,韦落这小混蛋啊,实在讨厌,如今跟小陶苑说什么江湖鬼怪事?这简直是一剂凶猛毒药,小陶苑本就憧憬幻想江湖事,跟她说江湖鬼怪事,简直害死个人。

韦落俯身而下,将魏无锋扶起,给他注入一些真气,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休息,伤愈再说,有空来寻你啊。”

魏无锋看着韦落,下意识点了点头。

韦落转头看向陶官伦,挥了挥拳头,挑眉道:“前辈,准备喂拳吧?”

陶官伦愣了愣,随即狞笑,捏捏拳头道:“甚好,甚好啊。”

他早就看韦落不爽了,这小子求死……求挨揍,岂有不成全之理?

韦落等人走后,魏无锋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在父母的劝慰与搀扶下,回了屋里。

……

韦落和钟粼光一登上阁楼,便被陶官伦一通乱捶。

陶官伦捶得乐不可支,一通憋屈得以宣泄,这小王八蛋,老是讨小陶苑欢心,图谋不轨,一定要好好教他做人。

韦落的生活进入了一种特定轨迹。

让陶官伦喂拳,跟陈儒风学学问,回宗门潜修,期间常有钟粼光和罗业相随,最近又多了一个魏无锋。

韦落还是会“蛊惑人心”的,道理不讲不明,是非不分不懂,多讲多说,潜移默化,通常不是太坏的人,都能被他教化成了好人。

教人坏,太简单,教人好却难,韦落懂得教人坏,便懂了人性,教人好是难了点,可他知道如何做最好。

他曾经遭受正道追杀,人人喊打,遁入上寒洲,结识王轮雎,当时心气难平,怨愤天下,脑子里冒出许多害人想法,更提出与王轮雎比教人坏的本事,教出一堆丧心病狂的妖魔鬼怪。

后来钻研法诀,隐匿身形,甚至想让妖魔完美的以正常人类形态出现,隐藏、净化魔教法诀,变化妖物鬼魅气息。

不是卓有成效,是略有效果,后来因上寒洲环境恶劣,待久了便要同化他修的万家法,一旦被污染同化,便难走天下了。

由此跟王轮雎分道扬镳。

遭劫之时,韦落方才大彻大悟,残魂飘荡,隐约感受了数百年世间百态,岁月变迁,如今一遍遍回顾往昔,当初他认为自己的道理都是正道理,自己的意气行事,都是快意恩仇,鸣心气之不平,气顺为道,可也不免沾染了天道因果,心也蒙尘而不自知。

长此以往,道途断绝,莫说跟天道平起平坐,即便不被人弄死,也只会在道之下悠转至死。

从陈国回来,第一次下山回宗的第二天,韦落被顾逸请去了定逸峰授课,讲《雷源道诀》。

韦落带上了钟粼光和罗业,两个跟屁虫……也不对,是韦落主动带上的。

此后,其余诸峰除了天法峰,都相继向韦落提出授课邀请。

……

在一次受陶官伦拳头之时,韦落破入了八境,蜕变如破茧成蝶,伤痛自愈,被陶官伦称,生平仅见。

时光飞逝,事事按部就班。

有一事倒是值得一提,据说北方多地有家禽野兽成精,跑入山川大泽之中,甚至还有土狗叼着主人进入山川,在途中留下了血衣。

这可让一些国度朝廷、道门、佛寺、教派都焦头烂额了。

有一个擅长追踪的宗门长老追着进山的老牛而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此事惊动一方,高人蜂蛹而至。

几经周折,暴露一事,逮到了幕后黑手,竟是某个宗派长老,他走投无路后,自绝于人前。

经查发现,那长老给家禽念经传道,喂食药物,予以开启灵智,聚天地灵气,给家禽洗筋伐髓……

此事令人震惊,使人不解。

后续又不免是一通扯皮,一连串纷争事,宗派与宗派之间的博弈,慑魂问心,追查奸细,搜查居心叵测之辈。

禽兽开智,纷扰不绝。

有佛门高人查出禽兽体内有魔道邪气,又引起一番轩然大波,怀疑是妖魔奸细所为,这是一个巨大阴谋。

天下何其庞大,修行者基数且低,此时突然天下纷扰,宗门教派疲于奔命,也只能在宗门教派掌控的区域范围有所作为,太多区域还是兼顾不到,禽兽肆虐,冤魂无数。

涅道宗和涅月门亦是深受其扰,便在宗门发布任务,擒杀作祟之人。

涅月门弟子轮流出任务,韦落也不可避免,出了一两次任务,当然还带上了钟粼光和罗业,还有,练拳颇有成效的魏无锋,炼皮、膜、血肉、筋骨,步步而进,却只能应付一般的高大男子。

待达到身如熔炉之境,便可对敌炼气二境,不断锤炼体魄,到达躯壳极境,往后,魏无锋怕是无缘突破了,除非真能修心悟道有所得……当然,韦落还是有办法的,只是魏无锋要受千般苦,就看他受不受得住,不是宁死求璀璨吗?生不如死怕不怕?

人人皆要有阅历,无所经历,修心是空谈,悟道也极难,是以,韦落带上了钟粼光三人。

陶苑得知此事后,便吵吵嚷嚷着,也要同去,韦落岂敢应允?

小姑娘见此无效,便向陶官伦提出请求,最终还是被拒,陶家老太爷可不想小陶苑过早接触江湖险恶。

未有陶官伦首肯,陶苑的想法便是空想,小姑娘为此闹了好一通脾气,可惜,陶官伦都无动于衷。

韦落完成任务归来时,却听闻一个天大消息,陶官伦挥拳打上了黄家,跟黄家老太婆大战了一场,差点打破了半片黄府,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了地下,给茶花小镇周围肆虐得乱七八糟,残破不堪。

后来据说是一次偶然机会,被陶官伦发现黄家老太婆给陶苑喂拳,给小姑娘留下来暗伤,气得陶官伦发狂,喝问小姑娘因由。

小姑娘抿嘴,死活不肯多说一言。

陶官伦暴怒,向黄家老太婆挥拳,打了许久,黄家老太婆便道出,是陶苑主动寻来,求自己给她喂拳的。

陶官伦自知理亏,且又打不死黄家老太婆,便只能作罢,不了了之了。

小陶苑被禁足了,以往什么事陶官伦都能纵容,可此事触及了这位陶家老太爷的底线,无论陶苑如何央求撒娇,陶官伦都不松口。

……

原以为上寒洲会因天下纷扰而冲击天下各个入口,却不料,一切平静如故,甚至都未有一丝波澜掀起。

转瞬间,冬至又冬去,春日已到来。

大南海已是陆地最南海岸,冬日迹象并不明显。

往北是陈国、黄苑国、林海国、元召国、南唐国、南楚国、海渊国,那都是超过万里疆域的大国,此外,东西两侧还有多个大国小国,到了海渊国极北之地,就是小南海边缘了,渡过小南海,那就是中洲。

南离洲往中洲,除了越过小南海,便是往西绕到西落洲,再往东进,抵达中洲。

这是南离洲大致格局。

天下有小南海,也有小东海,却没有小西海和小北海。

韦落曾走过大半个天下,渡过小南海,走入西落洲的无尽沙海,天下雄奇,无边无际,他曾想走遍天下,可即便跨空而行,也无法做到。

春季雨多,春雷常有。

今春第一场春雷来临之际,游飘儿独院处,陆宜枝和游飘儿站在院中,安兰栀躲在屋檐下,瞪眼看着陆宜枝,神色兴奋。

师傅说了什么?说了要让陆宜枝接引春雷淬体,甚至炼化天雷之力……春雷啊,那可是雷雨天最猛烈的天雷。

陆宜枝才七境修为,接引天雷,简直是引火烧身啊,安兰栀想想都不寒而栗。

陆宜枝面上却十分平静,剑已出鞘,此时静心守候,眼神也是无畏无惧。

乌云漫天,积厚累尘,如天欲坠。

久盼雷雨终于哗啦啦降下,天雷如电蛇游窜咆哮,轰隆轰隆作响,泼盆大雨倾斜而下。

陆宜枝举剑,站桩引雷,雷光如线,掠于半空,这次是真的引雷,引的还是凶猛春雷,稍有不慎,便要外焦里嫩。

轰咔一声,天雷朝落下,一条儿臂粗壮的天雷往陆宜枝举起的雷线而去。

游飘儿举手,搓出一个圆盘,盘心落空,挡在天雷,天雷穿透圆盘中心,当场瘦了一圈,落到雷线之上,瞬间来到陆宜枝身上。

陆宜枝闷哼一声,衣衫冒火又熄灭,少女已变成了焦黑之状。

“速速运转法诀,炼化天雷之力!”

陆宜枝似已被劈懵,未见有反应,游飘儿便暴喝一声,并将盘旋缩小,透过的天雷便又小了一些。

陆宜枝如梦初醒,醍醐灌顶,立即运转法诀,身上便有雷电缠绕,起起伏伏,如电蛇呼吸。

突然间,天雷纷落,圆盘纷起,电蛇如林,惨叫连连。

显然,今日不止陆宜枝一人在引雷淬体、炼化天雷之力。

游飘儿神色淡然,遥望一圈,下意识点点头,这雷电粗细都相差无几,还是陆宜枝这边承受的雷电粗一些,不愧是本仙女的弟子啊。

又一声轰隆悦耳,一道儿臂粗的天雷落下,却未有空心圆盘拦截,结结实实落入弟子居住区域。

游飘儿呆了呆,嘀咕道:“这是谁在寻死?”

游飘儿想着,神念小人飞出,往天雷落下之地赶去,见到沐浴天雷之下的韦落,神念小人便一脸惊色。

神念波动,游飘儿的神念小人便看到好些神念小人浮空而立,俯视而下,看着韦落沐浴天雷,一个个神色惊奇。

这小子竟如此能扛?天雷都不怕啊!

却见韦落身上有雷龙盘旋,气息诡异,高深莫测,竟已有一丝天雷气息,令源源不断落下的天雷都温顺了些许。

“不对!这是障眼法,欺天之术!模仿天雷气息……”

有神念小人惊呼,竟传出如此神念。

“似乎真是如此!真是如此啊!原来还有这种办法?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你能想到个屁!即便你想到了又如何?你徒弟能欺天?自欺欺人倒是可以的。”

“即便能欺天,如此天雷滚滚,怕也是要被滚成碎片!”

“……”

众神念小人静观韦落引雷淬体,炼化天雷之力,真气逡巡回流,犹如水流不断淌过天雷,竟是连真气都要淬炼一番。

今日雷雨绵绵,不知尽头,天雷坠落,越来越凶猛,韦落身躯已经出现焦黑之色,肉香弥漫,却无动于衷。

几个神念小人啧啧嘴,直呼“不得了”、“这都扛得住”、“简直不是人”、“要劈死了要劈死了!没长老护法也敢如此”……

“咱们要不要帮忙看着?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少见啊,难得,死则可惜……”

第八十四章 突起战事

韦落终究不是盲目行事,不是自寻死路,心中自有十分把握,感觉要扛不住了,便收敛真气,收敛气息,蜷缩身躯,就地一滚,天雷便似失去目标一般,不再落下。

少年当即取药瓶,弹开瓶塞,丹药倒入口中,他身躯焦黑,衣衫都被电得化作了飞灰,只剩一条早早准备好的皮短裤。

神念小人们并未就此离去,也未助韦落疗伤,瞧着少年如此磨练,这般自我疗伤,自有一番感慨、感悟。

似乎,干预了少年的作为,便是破坏了某种自然规律一般。

待韦落精气神缓和,身躯稍稍恢复稳定,神念小人们便散去了。

游飘儿的神念小人摇头叹气不已,因为她本体看到了,陆宜枝皮肤稍微焦黑,便避开了天雷轰击,然后吃药疗伤……

倘若只看陆宜枝如此,游飘儿还是甚为欣慰的,意志坚韧,吃苦耐劳,不畏苦痛,可有韦落参照,两相对比,陆宜枝这表现就让人失望了。

陆宜枝缓过气来,看向游飘儿,希望能迎上一抹赞许的眼神,却看到了一缕缕失望之色,不由一阵愕然,都如此了啊,都快电晕电熟了啊,师父还不满意?

“今日到此为止,下次继续吧。”游飘儿双手负背,回屋去了。

安兰栀啪啪啪给陆宜枝鼓掌,奉承道:“师姐威武!”

陆宜枝瞥了安兰栀一眼,不说话,躲到屋檐下恢复身体,她不喜欢这个性子古怪跳脱的小师妹,太跳脱,会拍马屁……

安兰栀对陆宜枝的态度也不恼,转身就跟着师父进屋。

春雨总是绵绵不绝的,春雷却要隔一段时间才有,修《雷源道诀》的弟子在雷雨天气就是修炼黄金期。

当然,首次雷击受创,下次春雷降临,需要痊愈才能继续淬体,否则只能错过,毕竟伤上加伤,难有淬体之效。

第二次春雷在三日后降临,时间紧凑,许多今年第一次天雷淬体受重创的弟子不能痊愈,错过了第二次春雷。

韦落便是重创者之最,在游飘儿这些长老以为韦落也要错过第二次春雷的时候,又有儿臂粗天雷降落韦落住处……

几个修为高深的长老可是吓了一跳,又分出神念小人观摩韦落淬体,这货竟痊愈了,怕是吃了什么宝药?

往后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春雷来临,韦落都不曾落下,直至又一次任务卷轴送到手上,而此时,春季已过去大半。

而此时,南离洲发生了一些大事。

林海国皇权新旧交替,正顺王发动政变,当了皇帝,新帝死于乱军之中,国内四方忠君之士揭竿而起,令林海国陷入战乱。

正顺王称帝,发表檄文,御驾亲征,竟能征善战,自身又是一位仙城境大修士,短短两月,便横扫三支“叛军”。

黄苑国和元召国见有机可乘,一个北上出兵,一个南下挥师,夺下林海国数百里疆域,这便使得战乱扩大,波及范围极广。

林海国新帝自然不甘示弱,一边北击元召国,一边南抗黄苑国,一边还得应付国内“叛军”,用新帝的话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林海藩王木计舜派遣使者向涅道宗求助,涅道宗以“不理俗世”、“不干涉天道运转”为由而婉拒。

木计舜此后向南离洲顶尖教派的佛教万佛寺求助,并尊万佛寺为国教,倘若击杀正顺伪帝,扶新君上位,万佛寺还能同享国库!

于是,万佛寺便有仙域级大修士出动,要镇杀正顺伪帝。

正顺伪帝则向日月轮殿求助,密会日月轮殿殿主,也不知开了什么条件,日月轮殿入局,与万佛寺分庭抗礼。

两个顶尖教派不能打起来,便又只能作壁上观。涅道宗见两大教派参与利益争夺,便以劝和的名义入了局。

正顺伪帝还在挥军欲收复失地,万佛寺佛陀便与日月轮殿大修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同阻止正顺伪帝,以免生灵涂炭。

日月轮殿应下,并与万佛寺、涅道宗一起“劝退”黄苑国和元召国入侵林海国的军队。

林海国陷入僵局。

当此之时,海渊国纷争事多,天灾**频发,甚至在雷雨天之时,有天雷为祸,在京师劈死了好几个大臣!

天雷劈人,本为不祥,劈死朝臣,更为诡异,一些反朝廷势力便大做文章,四处拉拢人马,壮大声势,也很是一番动乱。

而林海国这边,万佛寺和尚不断对日月轮殿的大修士念经讲道理,正顺伪帝毕竟是夺位得势,非正统承袭,况且和尚念经非常令人头疼,日月轮殿这边虽也有牙尖嘴利的老仙妇,却对佛门弟子效果不佳,最终提出斗法解决。

这便又是一通扯皮了。

首先,双方派谁斗法?要斗几场?

如仙城境,佛门便有一位顶尖人物,据称同境无敌,而仙域境层次,日月轮殿则有一位同境无敌。

金丹境呢?这就不好说了,同一境界,悟道深浅便是影响战力强弱的,年长者往往悟道更深,佛门便有老佛陀,战力高绝,想来,日月轮殿也不会答应金丹境出战。

一道商议,定下三局,七、八、九境弟子斗法,决胜负。

日月轮殿将圣体、道体派出,又让龙瑜金作为九境弟子出战。

如此声势,南离洲一些教派出动观战,连南离洲第四个顶尖道门教派天回宫都跑去一批弟子观摩。

三局两胜,日月轮殿仅有一个龙瑜金得胜。

在万佛寺大和尚们乐不可支的时候,日月轮殿的娘们变卦了,当然也不是不讲道理胡来。

涅道宗的道友不是来了吗?见者有份啊,利益均沾不是?双方一合计,就共同给万佛寺施压,再设三局,进行利益分配。

万佛寺便知道难吃独食了,于是将利益分为五份,从六境到金丹境,胜一局,得一份利益。

韦落被人提起,于是由涅道宗高层给韦落发布任务,参与炼气八境斗法。

猪背峰新峰主厉直锐腾云驾雾,将涅月门精锐弟子都带上,赶往林海国的林海域。

日夜兼程,速度迅疾,历时有近五日之久,终于赶到林海域。

在林海中的一片空地,场面宏大,修士云集,仙长浮空。

厉直锐落入涅道宗阵营,一道道目光便往韦落望去,涅道宗弟子跟涅月门弟子都是一个出身,在妖魔入侵南离洲之际,涅道宗长老弟子几乎都处于涅月门之中,彼此也是战友了。

如今涅道宗聚集的弟子只有少数认识韦落,甚至有见过韦落施展请神秘术差点玩死自己的弟子在场,如今居然有长老推荐此子出战炼气八境?而且这也就一年时间,就炼气八境了?

原本炼气八境该出战的弟子看到韦落,心中不服,怎么说也该斗一场才让这厮出战吧?长老们凭什么这么相信那韦落就可以?

韦落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对于这一堆凶悍目光,无所畏惧,神色坦然。

涅道宗主持此事的,是一位仙域境长老,叫洛高峰,一位显年轻的大修士,气度不凡,宛如深渊。

远远打量了韦落几眼,洛高峰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平静。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走出,宣了一个佛号,声若洪钟:“洛施主,既然一切就绪,那便开始吧?”

洛高峰点头,便让涅道宗六境弟子出场。

万佛寺走出一位炼气六境小和尚,二人聚于场中,开始你来我往的激斗。

万佛寺和尚最是冷静,小和尚是六境中佛法最精深的弟子,仙门、道门若有尤为惊才绝艳的弟子,才有把握胜得万佛寺和尚。

涅道宗炼气六境弟子不出意料的落败了,此后的七境同样落败。

到了炼气八境,韦落出场,面对的,是击败了日月轮殿八境道体的年轻和尚。

韦落跟年轻和尚打了一场,十分艰苦困难,险些两败俱伤,终于击败年轻和尚,饶是如此,也吓到了好些修士。

有些老家伙的神色却耐人寻味起来。

“这韦落还挺有本事啊。”

梁轻月就站在朝如真身边,神色惊讶,忍不住低喃一声。

朝如真冷笑一声,“岂止是有本事?简直不得了,做戏如妖啊。”

“祖师何出此言?”梁轻月惊讶道。

“留有余力,佯装艰辛,在藏拙呢。”

“怎么可能?他才入八境多久?”

“入境时长不是强弱的判定准则。”

“可……可他凭什么?”

“不知啊,好好查查就是了。”

说话间,九境弟子之战便斗了起来,最终由涅道宗弟子取胜。

到了金丹境,万佛寺出动一位老佛陀,金身出现,坚不可摧,在金丹境中,怕是世间鲜有敌手,并不如何艰难,便取胜了。

利益分配就此定下,万佛寺得了三份,涅道宗和日月轮殿各得一份,三方均支持藩王木计舜。

就在这个时候。

上寒洲入南离洲的三大入口打开,妖魔大军汹涌,绕开三大据点,肆虐横行。

三大据点修士尽出,催动经年累月布置的阵法防御阵线,阻击妖魔大军。

林海国林海域的修士闻听消息,却都十分镇定,他们对此早有预案准备,三方据点跟林海域的大修士构筑临时挪移通道,仅用一刻钟,便回归据点,出战迎击妖魔。

涅月门南面。

天雨壑,此地沟壑连绵起伏,河水流淌,时常有海水倒灌,形成奇特景象。

这里跟混天滩、噪喧屿,是主要仙魔战场,妖魔大军要北上,很难绕开这三个地方,即便绕开了,北面的修士也会阻拦,避都避不开。

所以,想要北上,只要攻灭阻挡在前的修士。

韦落随涅道宗弟子回到涅月门,便又随风乘云,来到天雨壑,入目便是双方布阵对冲,剑雨交缠,厮杀惨烈。

如今对阵双方,以七境到九境为主,金丹境往后的大修士,随时准备着。炼气六境以下,还在观战。

对阵双方冲散的阵型,便在左右混战,不断有四方修士冲入其中,风火雷电,四下交织,日月星辰,幻化缠绕。

韦落被送到了涅月门炼气六境以下的弟子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罗业,还有安兰栀,前者面色凝重,后者却神色兴奋,竟是小脸彤红。

在赶来的路上,厉直锐和长老们就在讨论,此次林海国动乱是否妖魔作祟,乃是妖魔故意将各方修士引向林海国,想趁虚而入。

可是,这样毫无意义,他们要赶回来,太简单了。

兴许,这只是偶然。韦落却另有想法,妖魔一旦能以假乱真,幻化人形,或隐匿魔道气息,鲜有能识破者,想要祸乱天下,就简单多了,而且据他对妖魔的了解,妖魔们每个不同寻常的动作,都极有深意的。

不过,他人微言轻,说不上话,也真不知妖魔们的心思,又无力探查,只能随波逐流了。

韦落向峰主请战,这是一个仪式,且如今他是八境弟子,正是随波逐流出战之时,他不动,便要被催了。

主阵阵型已成,韦落是难以融入阵型的,于是便开启天眼通之法,寻觅钟粼光身形,发现他在主阵后方,以真气勾连阵型,为前方策应,便松了一口气,向左边冲杀而去。

韦落扫视一圈,见一位师妹陷入险境,长剑抛出,将一个凶神恶煞的妖魔心口洞穿,一缕黑气掠起,往上寒洲入口飘去。

韦落掐诀一弹,将黑气轰然打散,那是灵魂邪咒术,妖魔死掉,灵魂和精气回归。

关键是,正道并无此妖术。

瞧瞧战场上又蹦又跳的几个家伙,就是收魂取魄的,运气好的还能活,运气不好的便灵魂消散,运气更坏的,当场就魂飞魄散。

“谢谢韦落师兄!”那师妹心有余悸,向韦落道谢,而韦落伸指朝下一指,抛出的长剑落下,土里便有一只土鼠张口迎上,一剑捅穿……

韦落沉声道:“小心一点!时刻警惕,妖物鬼魅手段诡异之极。”

那师妹神色一震,向韦落道谢,便又有妖魔杀来……

第八十五章 那对狗男女

韦落四下游走,拎着宝剑,凡见同门危急,便挥剑杀敌相助,往往雷霆一击,不仅出其不意,还有偷袭刺杀的便利,一剑杀敌,干脆利落,未有一丝拖泥带水。

三十丈距离,转瞬即至,这是缩地成寸神通,以至于留下一道道残影,犹如十数分身同时行动杀敌,很是招摇。

有炼气九境魔教中人见韦落如此,从妖魔本阵御风而出,向韦落杀去。

韦落便以障眼法避开九境妖魔攻击,继续屠杀同境界和低境界的妖魔。

那妖魔也不是什么蠢货,当即向低境界的人类修士攻杀过去,身化风缕若镰刀,悬空而切,简直如切稻穗一般,向众修士切去。

韦落便倏然回转,人剑合一而起,化作一道雷龙,便是雷龙破九霄,狠狠撞中黑漆镰刀,逼那魔教之人现形。

一场大战当即掀起。

随后有一位炼气九境的涅月门修士跳出,喊道:“韦落师弟!我来助你!”

随即一柄飞剑呼啸而出,向那魔教之人杀去。

那魔教之人避开,浑身散发一股诡异的气场,令飞剑摇曳,失去锐气,一股魔气掠出,化作小魔人,一脚飞踹,将飞剑蹬得飞刺韦落。

韦落脚步轻转,身躯轻若鸿毛,步伐玄奇,避开飞剑的同时,一缕电芒闪烁,身影掠到魔教之人身侧,一指雷云指出。

魔教之人一惊,一刀黑气缭绕,一切便斩中雷云,电光炸裂,席卷一方,气场亦随之消散。

雷印飞旋,从魔教之人脚下腾起,雷图炸开,令魔教之人步伐踉跄,咆哮一声,刀光如环一般荡开。

那九境修士召回飞剑,又一剑向那魔教之人劈去,韦落正巧从侧面逼近魔教之人,那飞剑之势惊动魔教之人,当场惊退。

韦落抬头看了那九境修士一眼,微微皱眉。

那九境修士神色急切,喊道:“韦落师弟!我们一起出手,打杀了这妖魔!”

韦落便笑道:“师兄,我们一时片刻是打杀不了这妖魔的,你帮我拖住他,我去帮师弟师妹们降妖除魔!”

他说完便施展缩地成寸神通,向最近的一只妖虎痛下杀手,长剑刺入心脏,催动雷电之力,一只新鲜的死虎便出炉了。

那九境魔教之人却不肯放过韦落,一跃而起,便化作一道黑色镰刀圈向韦落杀去。

韦落打出雷印如蝶飞,不断阻挡黑色镰刀圈的攻势,或说是改变其攻击轨迹,那九境修士的飞剑伴随着一声“师弟我来助你”的高呼,飞射而至。

数枚雷印结阵,轰然下来,将镰刀圈炸偏,迎上了九境修士的飞剑,一声铿鸣响起,那九境魔教之人便现出原形,横飞出去。

一道剑光掠至,穿透那九境修士身躯,便现出韦落身形,身形极速下坠,回身一掌,雷声滋滋作响,将魂魄都电得当场崩散。

那九境修士呆了呆,便见韦落朝他笑了笑,喊道:“多谢师兄相助!咱们联手,杀光九境妖魔!”

“好大口气!”

一声冷笑声远远传来,两道身影御风而至,一人扑向韦落,一人杀向涅月门九境修士。

扑向韦落之人正是说话之人,一出手便是杀招,煞气滔天,一条黝黑铁棍呼啸而下,犹如大山压顶,势大力沉,有天塌地陷之势。

韦落一惊,以雷龙破九霄剑式迎击,雷龙寸寸崩碎,随着黝黑铁棍的浩大势头落下,雷龙彻底崩碎,由此亦可知出手之人的凶悍可怖。

棍棒落下,两道沟壑之间轰然炸开,地动山摇,碎土哗啦啦如雨而下。

“被老子砸死了吗?”那魔教之人握紧棍棒,踩在沟壑边,直视韦落所在位置,一双眼瞳现出一抹赤红之色,扫掠一圈,细细感应。

“嘿!好手段!”

那魔教之人怪叫一声,朝着一个方向又甩起了铁棍,地面又轰然炸开,韦落身形现出,连连倒退。

“呔!伪君子!吃老子一棒!”那魔教之人挥舞棍棒如轮转,呼啸如雷,棍影化作一重叠嶂,四面八方轰砸,有天崩地裂之势。

一道道雷剑铺开,抵挡攻击,以弱击强,雷剑又嘣嘣破碎,棍影收拢,扫荡一处,随即便是刀剑交鸣之声,韦落倒飞而退。

那魔教之人瞬间逼近,又是一棍朝韦落砸去。

一时之间,韦落便处在了下风,只能挨打,极难反击。

突然便有一道剑芒从北而来,速度极快,如电光石火,剑上载着一人,待掠近韦落这边的战圈,脚下又掠出一柄飞剑,如电疾驰,瞬间到了韦落的对手身侧。

铁棍荡起,砸飞掠来的飞剑,飞剑又阵阵回旋,绕着魔教之人回旋,圆切剑斩。

“来了一个悍妇!”

那魔教之人分出一部分心力应付飞剑,韦落便轻松了许多。

来人落下,又一柄飞剑掠出,攻向魔教之人,那魔教之人一下子遭到了三方攻击,束手束脚,咿咿呀呀怪叫。

韦落看了看来人,面上怔了怔,招式和动作却丝毫不慢,口中说道:“罗姑娘,多谢了!”

来人笑道:“不谢,给宝钱就好了。”

“那罗姑娘还是回去吧。”韦落笑道。

“回去,我怕你被打死。”

“我涅月门师兄师姐自会前来搭救我。”

“来不及了,你的对手蓄势待发,我若不干预,大招爆发,你就完蛋了。”

韦落淡笑一声,不予理会。

罗仁柠是顶尖教派的顶尖天才,同境界敌手寥寥无几,按理说,她出手不该这么弱,显然是藏拙了,可她为何藏拙呢?

韦落若有所思,突然一个天雷地火式凝于长剑,轰然斩向那魔教之人。

那魔教之人一惊,猝不及防之下,被劈了一个踉跄。

罗仁柠便剑势暴涨,双剑交织,便要削下那魔教之人的脑袋,一抹黑色光罩撑开,护住身躯,咔咔两声,给挡住了。

战场上便是如此,天才,或是有靠山的双方人马都有护身符,在战场上是能保命的。

那魔教之人受此一击,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飞掠而退,他惊慌失措,又有护身符在,便横冲直撞,甚至直面韦落的人剑合一的雷剑杀。

剑尖击中护身光罩,猛然一旋,犹如钻头一般,刺穿护身光罩,刺入那魔教之人的心口,将其心脏搅碎。

长剑撩起,那魔教之人的脑门便噗嗤裂开,脑浆迸裂,韦落深知魔教之人的厉害,各种歪门邪道,有些妖魔将心脏、脑袋的命门死穴要害,通通练没了,炼气九境的魔教之人便非常诡异,心脏、脑袋两个要害便能练掉一个。

罗仁柠补上两剑,那魔教之人灵魂掠出,飞速遁逃,而前方雷印翻飞,形成阵图炸开,力量狂暴席卷一方,那灵魂吞噬。

罗仁柠喊道:“韦落,厉害啊。”

韦落回头笑道:“合作愉快。”

罗仁柠与韦落配合,雷厉风行,转瞬将一位炼气九境的魔教之人灭杀。

妖魔大军后方都来不及支援,那魔教之人便当场殒命。

于是,便又有几名炼气九境的妖魔进入战局,冲着韦落和罗仁柠去的。

韦落和罗仁柠又陷入激斗之中,不过,罗仁柠的飞剑有两柄,又有法宝傍身,能对付三四个炼气九境魔教之人,配合韦落竟得心应手,二人往往一个眼神就心有灵犀,能做出最佳应对。

韦落对付魔教之人极有手段,往往能窥探魔教之人弱点,指点罗仁柠。

双方在一片区域内对决,韦落悄然埋雷,罗仁柠配合韦落,动用法宝的力量,搅动天地灵气,给韦落做掩饰,以免被魔教之人察觉端倪。

不过,罗仁柠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若不是韦落提到,仔细感应,她还真察觉不到韦落在埋雷。

雷之力本就显目,波动难掩,韦落能埋雷又掩藏极好,这本事可不得了啊。

斗了好一阵子,雷印大阵亮起,轰然爆发,肆虐一方天地,令几名炼气九境的魔教之人都深受其害,遭到剧烈冲击。

罗仁柠爆发,飞剑齐出,法宝掷出,抓住机会将几名魔教之人绞杀干净,雷霆漩涡便成型,将飞窜出来的灵魂尽数卷入漩涡之中。

一下子死了几个炼气九境的魔教精锐,这令妖魔大军后方出现了一阵骚乱,随后便有一批批妖魔杀去战场。

韦落喊道:“累了!罗姑娘,我先后退了。”

“妖魔太多,我一人应付不来,一起退吧。”罗仁柠御剑而退,比韦落跑得还快。

正道这边自然不会让妖魔逞凶,便出动大批修士迎击妖魔。

这次是有妖又魔,真正的妖魔来袭。

“杀了人就想跑?”

有一个魔教之人犹如一缕黑风,一瞬间便横穿数十丈距离,手腕一抖,一条钩链洞穿虚空,拦在韦落和罗仁柠面前。

“勾魂锁链。”罗仁柠道,“这可是法宝啊,勾魂索魄,想逃就难了。”

“那就杀一个回马枪,顺便夺那勾魂锁链。”韦落这般说。

“好!”

罗仁柠大笑,“正合我意!”

二人不紧不慢,倒也不会转身回去以寡敌众,一边试图绕开勾魂锁链,一边等两方相汇,彼此攻杀。

数息时间,双方碰撞一起,展开大战。

韦落和罗仁柠都遇上了大敌,勾魂锁链的主人杀向罗仁柠,韦落对上一个炼气九境的大妖怪。

大妖怪是一头獐子,所谓獐头鼠目,又修了妖法魔道,些许变异,不仅更强了,还更丑了。

妖獐子挥舞大头刀,掀起妖风阵阵,给韦落当头阵阵劈砍,打得也是十分惨烈。

妖獐子一张口,便有黑沙吐出,无孔不入,在韦落抵挡大头刀之际,也是饱受黑沙吹拂之苦。

这妖獐子打架的时候,还在发出怪叫之声,当真刺耳难听,令人饱受折磨。

战场上的一些宗门天才弟子和有靠山有护身符的修士不时便爆发护身光罩,飞速退回去休整。

妖魔大军后方。

五道身影站立一道沟壑边上,两位身形威武雄壮,高的有一丈高、九尺高,气象巍峨,气息如深渊若无边海。

矮的有五尺高,精灵玉秀,是一位小少女,目光锐利,宛如刀剑。

“这种练兵式战法,我都看腻歪了,赶紧一鼓作气杀穿过去!”那小少女挥舞小手,凶神恶煞的呼喝咆哮。

“不急,慢慢来。”

站在中间的,是一位山羊须老者,脸颊狭长,高高瘦瘦,可说是枯瘦如柴,说话声音尖细,里里外外,透着古古怪怪。

妖魔修炼便是如此,尤其是上寒洲,环境艰苦恶劣,还常去九幽磨砺,容易产生稀奇古怪的异变,有好的有坏的。

“那边有一对狗男女挺有能耐,招数阴损,干掉了几个精锐之士,将来都有可能是我魔教中坚力量的人物。”

一个高瘦男人双目炯炯有神,瞪如铜铃,一双眼睛纯红之色,与之对视,如坠无边深渊,他朝一个方向指去,说道,“待会开启高端之战,便首攻那边,将那对狗男女灭杀,魂飞魄散!”

山羊须老者点点头,双手负背,目光深沉,说道:“且将九幽军团再将水搅浑一些。”

随即,他仰天长啸一声,天空裂开一道口子,一堆堆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扑索索而下,落入战场之中。

四只蝙蝠状生灵扛着一台朱红色大辇,浮空而立,大上坐着一位俊秀绝伦的年轻男子,手中举着一杆大旗,挥舞得猎猎作响。

大辇停在妖魔大军上方,一堆堆奇形怪状之物便向南离洲修士杀去,这些玩意就像是天下生灵诸多器官打碎了重组而成的一般,狗头蛇身有,牛头猪身人腿也有……甚至有青面獠牙五短身躯竹竿腿,竹竿极长,一迈步便跨了两条河流般的沟壑!

竹竿可变化,挥舞起来便是双刀乱斩,身躯可轻可重,非常诡异。

“是九幽鬼祟!是九幽鬼祟!”

有人惊呼出声,掀起一阵骚乱,南离洲一方,便又有修士不断进入战场,有几个云游和尚进入战场,高声念诵佛门经文,显化金身罗汉,镇压妖物鬼祟。

佛门主旨是度化世人,让世人脱离苦海,而九幽为天下最低处,便是藏污纳垢之地,更有妖魔邪祟从上寒洲流入九幽,相当于一片苦海,其克星正是佛法。

第八十六章 教我学习有方

足足有六只鬼祟邪物扑向韦落和罗仁柠,有念咒下咒的,有音波攻击的,有偷袭撒沙的,有下蛊放毒虫的……

鬼祟邪物飘来飘去,阴招迭出,令人头痛。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传来,鬼祟邪物抱头痛哭,一阵阵念经的声音传开,鬼祟邪物哀嚎怪叫,再难作祟。

韦落施展缩地成寸神通,避开对手攻击,喊道:“罗姑娘,我顶不住了啊,先回去休息了!”

神行术施展,简直快如飞剑。

“你是不是男人啊?这就抛下战友了?”

罗仁柠怒骂一声,将法宝催动,轰退对手,借势倒飞,也施展神行术,追上韦落。

“往哪跑?”

那勾魂锁链的主人暴喝一声,踏步飞掠,勾魂锁链甩出,扫掠虚空,转瞬拦在了罗仁柠面前。

两柄飞剑回旋身侧,罗仁柠回转,一副杀了回马枪的架势,那勾魂锁链的主人微微一惊,又咧嘴大笑,一面黑盾出现,直接撞向罗仁柠。

罗仁柠的剑势飘忽不定,折转莫测,却是杀向了追杀韦落的妖獐子。

妖獐子吓了一跳,大头刀一挥,刀光一瞬而至,裂空而下。

轰隆一声,妖獐子被击退,交织的飞剑呼啸着继续杀向妖獐子。

然而,勾魂锁链的主人此时已经恼羞成怒的举盾撞来,凶悍无比,气焰滔天,罗仁柠便只能调转法宝对抗勾魂锁链的主人。

不过,飞剑器灵自主攻杀,也让妖獐子焦头烂额,这时候,韦落又杀了一个回马枪,雷印飞旋,在妖獐子后方炸开。

妖獐子哇哇大叫,大头刀挥起飞旋,就成了绞杀漩涡,将雷印尽数卷入漩涡之中,飞剑也近身不得。

韦落化作一缕雷光飞剑催发狂暴力量,一头扎入绞杀漩涡之中。

漩涡停滞,韦落身形被崩飞,两柄飞剑左右而进,将妖獐子绞杀成碎片。

“麻咪哄!”

韦落控制身形,头朝妖獐子,张口吐出一段话,立即有金光咒文掠出,轰在妖獐子破碎的身躯上,腾起的妖獐子灵魂被金光咒文击中,惨叫着湮灭于虚空。

“阴人!狗男女!”

勾魂锁链的主人目瞪口呆,随即恼羞成怒,气得发狂,舞动锁链,惊天动地,扫中的鬼祟邪物当场烟消云散,或被吸入勾魂锁链之中。

韦落和罗仁柠联手向勾魂锁链的主人发动攻击,打得天崩地裂,如火如荼。

哗啦!

沟壑中忽有鱼怪窜起,吞了一个涅月门九境修士,那九境修士的对手便腾出手来杀向韦落。

此事爆发,鱼怪纷起,偷袭南离洲修士,吞了不少人,引起一阵恐慌。

“海里鱼怪都帮妖魔啦!!”

有人发出惊呼,露出惶恐之色。

恐慌蔓延,对南离洲修士的士气影响当真是极大的。

连战阵的阵型都被冲散掉,残肢断臂伴随鲜血四处乱飞,对面妖魔大军声势浩大,立即凶悍碾压而去。

妖魔一方便有大妖魔冲出,向战场冲杀过去。

南离洲修士这边反应神速,在战阵崩溃之时,便冲杀而出,可妖魔一方却是有心算无心,不止快人一步的。

双方高端战力一出,难免波及对战的修士,双方顺势给对方在战场上表现出众、跳脱、活跃的天才弟子送上夺命一击。

故而,双方出动,都极具目的性。

韦落和罗仁柠几乎同时爆发,逼退对手,转身施展神行术,飞速而逃。

“罗姑娘,你怎么跑那么快?挡一挡那勾魂锁链啊!”

韦落看了罗仁柠一眼,喊道,“那勾魂锁链若追上来,你我都死定了!”

“你意思是让我帮你顶住压力,你好逃走?”罗仁柠似笑非笑道。

说话间,勾魂锁链又拦住了去路。

韦落弹出一连串雷印,砰砰砰炸开,一直轰在一个节点上,罗仁柠也不慢,两柄飞剑犹如轮子一般回转不息,铿铿不休的砍在韦落轰击的节点上。

嗖嗖两声,二人从勾魂锁链下穿过,锁链荡了荡,似要沉下砸死二人,却后继无力,落下迟缓,愣是让二人避开。

勾魂锁链的主人呆了呆,骂了一声“他娘皮的!”

这两个王八蛋一开始就能避过勾魂锁链的拦截!阴人!王八蛋!坏蛋馊球!

妖魔大军后方。

“那两人真阴险啊!”高瘦赤眼男人咂咂嘴,笑道,“得让王轮雎教教这两个人,争取到我们这边,若是再多几个王轮雎,何愁天下不乱?”

“有机会掳过来,教不了就杀掉,丢到九幽去吞噬灵魂意识。”小少女咧嘴直笑,目光闪烁精光,杀气腾腾。

山羊须老者忽然瞥一眼那小少女,轻叹一声道:“又来了!赶紧回来!”

轰隆!!

战场一处区域轰然炸开,方圆百丈一瞬清空,周围妖魔鬼怪、和尚道士一扫而空,韦落处在边缘地带,也被掀飞,犹如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远远抛飞出去。

百丈范围中间,一个小少女身影跟一位老者相对站立,目光相视,似有电火在空中噼啪作响。

“身外化身,罔舟,你又坏规矩了。”

老者幽幽一叹,一脸头疼状,扶额吁气。

小少女罔舟咧嘴笑道:“坏我好事,打死你!”

“好,请打死我。”老者微笑,向罔舟勾了勾手指。

罔舟骂道:“你娘的!挑衅啊!”

轰隆!

一座座仙城在脚下成型,山峦起伏,重峦叠嶂,巨树参天,生灵雀跃,化作一片仙域,笼罩一方,仙域突然扭曲,轰然崩塌破碎,黑气缭绕,邪祟横行,妖魔丛生,犹如世界末日,这是魔域。

罔舟站在魔域中央,犹如绝世魔女,一方霸主,在魔域无限膨胀之际,一片仙域横压而至,将魔域压缩在五十丈范围。

“确定要在这里这般对攻吗?”老者笑道。

双方修士和妖魔飞速退散,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仙域相撞,神仙遭殃。

倘若双方高端战力对攻,这片天雨壑都要被抹平,不过,既是天地玄奇,自会天地重塑,天雨、独特海浪造就了天雨壑。

罔舟二话不说,取出一个长柄巨锤,瞬间冲入仙域之中,抡锤向老者砸去。

老者一柄宝剑在手,横着长剑架住巨锤,一声暴响轰鸣,罔舟又抡起巨锤一通暴砸。

老者舞剑抵挡,防御密不透风,四两拨千斤。

沟壑水渠猛然一震,沟壑尽皆抹平,潜伏的鱼怪当场被绞杀几十上百只,鲜血四溢,染红一片。

南离洲修士已经避退到了法阵防御阵线外。

一丈巨汉,九尺威武男人,山羊须老者,高瘦赤眼男人四位大妖魔无奈摇头,也纷纷入局,掀起滔天大战。

到了此时,金丹境都要退避三舍了。

韦落退到安全区域,目光搜寻,找到了钟粼光,飞奔过去,捶了一拳,笑道:“兄弟!又捡回一条命,哈哈哈……”

“大发神威韦大仙,这全多亏你的炼狱式训练啊。”钟粼光捂住胸口,龇牙咧嘴,“你可厉害了,这一拳差点打穿我的胸口。”

韦落也龇牙咧嘴:“你这浮夸做作的模样,让人毛骨悚然啊。”

“哈哈……我们去瞧瞧罗业那小子是不是被吓尿了。”

钟粼光转身四下望去,韦落已经迈步在前,“我找到了,随我来吧。”

“眼神这么好?”钟粼光面上露出惊色,迅速跟上韦落。

韦落和钟粼光找到罗业,后者有些浑浑噩噩的,显然是心神遭受了巨大冲击。

钟粼光上前拍了拍罗业肩膀,喝道:“回魂了!”

罗业抬头看向钟粼光,涩声道:“我已经极尽想象斗妖魔的危险了,可事到临头……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我……我有点怕了……”

钟粼光笑道:“你还好了,当初你未来师父可是吓哭了,面无血色,多亏了我的安慰呢!”

“真……真的?”罗业有些惊讶,神色狐疑的偷偷瞄了韦落一眼。

他看韦落杀妖除魔云淡风轻,面临危机古井无波,平静镇定,给人感觉十分安心,怎么当初的表现会比自己还不堪?

韦落大方点头承认:“是啊,当时我差点尿了。”

罗业呆了呆。

“哈哈哈……”一阵清脆笑声响起,众人转头望去,见安兰栀指着韦落哈哈大笑,“当初竟然吓尿了!韦落当初竟然吓尿了!”

笑声如雷,惹人注目,人人神色诡异,这是明目张胆的曲解韦落的意思啊,不要命了?

“谁家孩子?这么没礼貌,哼哼唧唧,唧唧歪歪,教养呢?”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安兰栀笑容收敛,沉着脸怒目而视,冷笑连连道:“谁在跟我唧唧歪歪?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我叫罗仁柠,你师父是谁?涅月门门主还是涅道宗宗主?”罗仁柠神色冷漠的走来。

安兰栀又露出笑容,欢喜道:“神仙姐姐!原来你叫罗仁柠啊!你太厉害了!我好佩服你啊,又美丽又神通广大,跟我太平哥可配了!”

罗仁柠愣了愣,起初还觉得小丫头有趣,可听了最后一句话,脸色沉了下来,问道:“安太平是什么玩意?”

安兰栀笑容一僵,韦落就笑道:“安太平不是玩意……”

安兰栀面色黑了。

“……安太平是人。”韦落补充一句,让安兰栀神色稍霁,话却未完,“不过,是一个人渣。”

安兰栀面沉如水,怒道:“韦落,你……”

“说得好!”钟粼光鼓掌大喊。

“钟粼光!等我修为追上你,就拆你骨头!”安兰栀瞪向钟粼光,凶神恶煞道。

钟粼光目光幽幽,语气深沉悠远:“我等你啊,你快快长大,长成丑姑娘。”

“我他娘的谢谢你啊!”安兰栀冷笑一声,“你们都欺负我,等我师父杀妖除魔回来,就收拾你们!”

小姑娘撂下狠话,气势汹汹的走了。

轰隆!

天地一震,法阵防御阵线嗡嗡一颤,众人脚下不稳,纷纷踉跄,几个小孩当场抱头痛哭,却是某位大魔头将攻击牵引至防御阵线,撞了个地动山摇。

这防御阵线是从广袤无边的南离洲聚宝构筑的,若是让大妖魔们没完没了全力轰击,还真能攻破。

可若南离洲的大修士出手阻挡,要攻破防御阵线几乎不可能。

所以,韦落和钟粼光都比较镇定,见多了、经历多了,凡事就都习惯了。

“此次妖魔气势汹汹,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后招攻入南离洲呢。”韦落看向天雨壑战场,几位顶尖大修士斗法,惊天动地,周围一片混沌,目不可视。

“倒像是例行公事。”钟粼光笑眯眯道,随意调侃,竟是颇具洒脱气度。

罗仁柠道:“据我所知,妖魔进攻时常便会有新花样,如今的九幽鬼祟邪物不就是吗?”

“是啊。”韦落点头道,“以往南离洲还能冲入上寒洲抖抖威风,如今却是不行了。妖魔一方结合生了妖魔人,还常去九幽历练,吞噬九幽鬼祟邪物,强者辈出。上寒洲环境恶劣,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凶残嗜血,刚才那指挥九幽鬼祟邪物的王八蛋,怕又是新花样,能掌控部分九幽力量。”

“韦落,你对妖魔很了解啊。”罗仁柠斜眼看向韦落,似笑非笑道。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韦落笑道,“书里全都有。”

罗仁柠问道:“什么书?”

“《妖魔实录》。”

“哪里可读到此书?”

“陈先生书斋。”

“听说你跟陈儒风学学问,看来是真的。”

“听谁说?”

“说了你也不认识。”

“说了,我可以去认识认识。”

“龙瑜金。”

韦落和罗仁柠说了一堆废话,当罗仁柠道出“龙瑜金”之名后,韦落就沉默了,良久,他才沉声道:“这是真的?”

罗仁柠也沉声道:“是真的,我想办法去砍她几次……不愧是我的老对手,太难砍死了,然后就聊起来,聊到了你,说你跟陈儒风读书都能击败日月门圣体,相当不得了。”

“……”

韦落无言以对。

罗仁柠又道:“陈先生教书有何玄机呢?我也想知道。”

“能有什么玄机?道祖、佛祖教出来的徒弟都有天差地别的。”韦落笑道。

“你是说,你天赋高,或学习有方?”

“诚然如此。”

“你知道我天赋的,只比你高,你教我一下如何学习有方。”

韦落笑容有点僵,这位罗姑娘还真不知谦虚为何物啊。

“我为何要教你?”韦落面色平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罗仁柠冷笑道:“战场上,我帮了你,这个人情该还吧?”

韦落微微抬手,揉了揉眉心,帮忙打架也存心算计,携恩邀报,做人难啊。

第八十七章 不开心就乱砍东西

韦落想了好一阵子,才对罗仁柠道:“罗姑娘,我可给你宝钱。”

“我不缺宝钱。”

“你不帮我,我也能在战场活的极好。”

“你要忘恩负义?”

……

二人好一通扯皮,扯来扯去,韦落还是迁就了罗仁柠,谁让人家不仅修为高,还对自己有援手之义,又是一位绝美女修呢。

钟粼光走到韦落身侧,碰了碰后者,挤眉弄眼道:“这位罗仙女,跟你关系不错啊?”

“患难与共,并肩作战。”罗仁柠目光望向钟粼光,“这关系还算不错吧?”

钟粼光干笑一声,迅速镇定平静,迎着罗仁柠的目光,问道:“不知今日之前,罗仙女跟我韦落兄弟是何关系?”

“泛泛之交,不过,韦落曾受我雇佣帮我杀人,算是雇主关系。”罗仁柠语出惊人,吓了钟粼光一跳,令人纷纷侧目。

韦落面黑如锅底,沉声道:“她这是戏言。”

不管是不是戏言,钟粼光是不敢乱问问题了,免得罗仁柠又出什么惊人之语。

“韦落,有一位姑娘老瞧着你,犹如怨妇,怎么回事?”

罗仁柠忽然指了指一个方向,语气古怪,神色戏谑。

韦落是什么人?岂能感应不到注视的目光?不过,他只能选择无视了。

钟粼光目光顺着罗仁柠所指,看到了苏知,神色一震,眼神便有些黯然。

罗仁柠见状,眼中似有八卦之火燃烧起来,不过,她转瞬收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韦落小子能耐了啊。”

苏昭业感慨一声,似有意无意,挡住苏知的视线,笑道:“知,同感一下,让你瞧瞧顶尖大修士的手段。”

说完,他一点苏知眉心,手指微微用劲,将苏知的目光对向天雨壑战场,自身运转天眼通神通观看大战,他所看到的,苏知也能看到。

“韦落,那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罗仁柠询问韦落。

“青梅竹马。”韦落不得不说,不敢不答,否则便是无尽的麻烦,况且,凭罗仁柠的本事,轻易便能得到答案。

有问必答,简而言之,问者便会觉得无趣了。

“有意思。”罗仁柠眸光闪烁,察觉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又问:“有隔阂?是何缘故?”

“她父母要给她找良师益友,而我不是。”

“我觉得你是啊。”

“以前真不是,因为我当时未跟陈先生读书,不懂读书炼道心的理念。”

“读书炼道心?”罗仁柠嘀咕一声,微微点头,“读书炼道心……真是放屁!”

韦落:“……”

“一些乱七八糟的道理,读得犯困。”

“理念有差异,我有我的感悟,你有你的认知,争论下去是水火不容。”

“你可以试图说服我,教书教化,不就是如此么?”

“罗姑娘,你以前话不多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兴之所至言不尽。”

韦落:“……”

二人说着悄悄话,天雨壑战场的交锋何其快,如今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山崩海啸,海水倒灌入天雨壑战场,一阵冲刷后,又回流入海。

双方从地下打到了天上,搅起一番风云,妖魔一方突然疯狂往南离洲修士处冲击而去。

南离洲大修士疯狂抵挡,并喝退下方南离洲修士。

下方南离洲修士立即作鸟兽散,韦落拽着钟粼光和罗业飞速而逃,罗仁柠踏剑紧随,问道:“要我带一个吗?”

“不用了。”韦落极速飞遁,速度极快,左右一个都轻如鸿毛,骂道,“妖魔妖魔,又妖又魔,做事越来越不讲究,难怪人人喊打,都是一群毫无底线的王八蛋!这就是……额,咳咳……”

“这就是什么?”罗仁柠追问道。

这就是老子无论如何也不肯当魔头的主要原因……韦落心中嘀咕一声,嘴上却说:“这就是我跟妖魔势不两立的原因。”

“难道不是因为妖魔残忍嗜血吗?”罗仁柠笑道。

“有些人更残忍嗜血。”韦落冷笑一声,“还是修佛修道的。”

“哦?”罗仁柠看向韦落,若有所思。

“跟着我避让!”韦落突然暴喝一声。

罗仁柠跟着韦落陡然侧闪,一道黑光忽然掠过,犹如天雷落下,地面裂开一道巨型沟壑,剑痕有剑气弥漫。

“韦落,你怎么知道有灾劫要来?”罗仁柠惊讶的看向韦落。

“危险感。”

“你怎么可能比我还敏感?”

“我们在战场上表现太优秀了,若有机会,大妖怪大魔头肯定想顺势除掉我们。”

“即便你有所警惕,反应也不该比我敏捷迅速。”

韦落:“……”

妖魔大军或绕道,或试图越过防御阵线,前者要走极长的路,后者却被防御阵线震慑,如普通人一般难如登天。

涅月门金丹境长老得到指令,收拢弟子,阻击绕道的妖魔。

韦落很快被一位金丹境长老寻到,一起往西边赶去,罗仁柠尾随跟上,那金丹境长老见此,喜笑颜开,有罗仁柠这位大高手在,一定能建功立业,赚取功勋。

在防御阵线东西边,南离洲这边还埋下了一些陷阱和法阵,妖魔鬼怪要横穿过去,也不是易事。

在追击妖魔的过程中,南离洲这边透过防御阵线还能向妖魔进行攻击,逼得妖魔飞速远避。

遇到弱一点的妖魔,南离洲这边直接冲过防御阵线,跟妖魔短兵相接,好一通厮杀。

韦落和罗仁柠又开始联手杀妖除魔,双方默契如心有灵犀,或是心神传音,或是彼此一个眼神便知道如何作为。

后来,罗仁柠说,她和韦落都是心思多而诡,千方百计,以最简单、最省力的方式击杀对手。

故而,双方眼神透露一丝想法,便略知彼此心意,从而判定如何出招最合适,一次两次需要传音透露想法,往后便知彼此心意相通了。

韦落的杀妖除魔手段有时候跟罗仁柠预想一般无二,甚至让她拍案叫绝,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太符合姑奶奶的心意了啊。

此次妖魔进攻南离洲三处据点,历时两日,双方死伤无数,最终以妖魔退回上寒洲告终。

少量妖魔冲破南离洲修士阻击,北上潜匿,有些被擒杀,有些则失踪了。

这就是妖魔奸细由来之一。

战后,涅月门清点死伤,计算战功,其余南离洲修士或是义助,或是责任,或是历练,由南离洲成立的降妖除魔联盟计算战功,发放凭证。

联盟是由顶尖教派牵头成立的,目的是通过捐款和行商聚财,用以对抗妖魔进攻,其中还包揽了统计战功、发放奖励等事务。

韦落收获的战功在金丹境之下当属第一,或者说,金丹境的对手基本便是金丹境,能收获战功十分难得,杀金丹境之下,战功便少,可以说,许多金丹境修士收获的战功,比许多炼气九境还不如。

妖魔进攻南离洲后,南离洲三大据点修士精神绷紧,时刻防着妖魔突袭,妖魔却陷入死寂一般,久久毫无动静。

战斗结束的第五日。

韦落又下山去了,依照惯例,带上钟粼光和罗业。

罗业步履轻快,上山下山,蹦蹦跳跳,欢快不已,未来师父在仙魔战场上大展神威,他与有荣焉,近日在宗门,听师兄师姐们谈论韦落在仙魔战场降妖除魔的事,他就乐不可支。

罗业走在安兰栀面前,都是昂首挺胸的,倘若有尾巴,一定得竖成了旗杆,惹得小姑娘怒不可遏,嚷嚷着要跟罗业单挑。

罗业而今还不是安兰栀的对手,自然是不会跟安兰栀打架的。

不过,他跟韦落修道,又见识了韦落大发神威的状态,如今对自己能击败安兰栀信心十足,这只是迟早的问题。

韦落叫罗业不要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然后摊开一本书籍,口出朗朗读书声,劝人向善,念人谦虚。

罗业便垂头丧气,好好听书。

到了陈儒风家中,见到陶苑,小姑娘扫门口相迎,喜笑颜开。

罗业见到小陶苑,飞扑过去,张开双臂,喊道:“陶苑,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小姑娘一扫把将罗业扫飞,笑盈盈的走到韦落面前,说道:“我跟爷爷和师父在天石山观战,看你杀妖除魔,可厉害了呢!”

天石山在天雨壑北,相距十数公里,凭陶苑的修为,是看不了那么远的,想必是陶官伦施展了神通投映观战。

韦落在后期看到陈儒风参战了,施展神通的便是陶官伦。

韦落一脸谦虚,笑称自己还差远了。

小姑娘感慨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柠姐姐一样,跟韦落大哥默契配合,联手对敌。”

“有机会的。”韦落随口一说,继而惊讶道,“柠姐姐?罗仁柠?你怎么喊得这么亲昵?”

“柠姐姐数日前便来师父家拜访了,如今还在师父家里做客呢。”陶苑神色欣喜,显然对罗仁柠很是喜欢。

韦落眼皮跳了跳,向罗业道:“你去喊一下魏无锋。”

“哦。”罗业百无聊赖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韦落和钟粼光跟着陶苑走入陈府,来到亭子处,见到罗仁柠和陈儒风在对弈。

“这罗仙女还会下棋啊。”钟粼光轻轻嘀咕一声。

“下棋罢了,太简单了。”罗仁柠清脆好听如天籁的声音响起,落子声吧嗒响起。

“下着棋都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不得了啊。”钟粼光微微咋舌。

韦落走入亭中,静静观棋。

罗仁柠的棋风相当狠辣,直来直往,杀气腾腾,果断迅捷。

陈儒风不时凝眉,竟有些纠结犯愁。

一刻钟后,陈儒风投子认输,笑呵呵的,感慨道:“当真是人才辈出啊,如今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一个韦落,一个柠仙女,我都斗不过了。”

罗仁柠神色平静,不见喜色,转头看向韦落:“来一局?”

韦落摇头,淡然道:“下棋对我来说就是不务正业,我还是比较喜欢读书,陈先生……”

“跟我下一局棋,告诉你一个跟你生死攸关的消息。”罗仁柠淡然道。

“危言耸听。”

韦落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罗仁柠便一言不发,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韦落,气氛凝滞诡异,令韦落浑身不自在。

陈儒风默默起身,退到了一边,嘴角微微掀起,神色悠然。

韦落一脸无奈,只能到罗仁柠对面坐下。

“既然开局了,就要竭尽全力,否则,我可不开心了,我不开心就喜欢乱砍东西。”罗仁柠看了韦落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一枚棋子吧嗒落下。

韦落眼角跳了跳,他还真想胡乱应付一局,可罗仁柠似乎有了猜测,防患于未然,这就不好应对了。

捏棋落子,韦落笑道:“不开心就喜欢乱砍东西,这种习惯不好,花花草草有灵性,挂物摆件是匠人辛苦所制,破坏有伤天和啊。如我一般多好,不开心读书,开心读书,修炼前后读书,蹲茅房读书……”

“住口!”罗仁柠轻斥一声,“下棋不语真君子。”

“罗姑娘,你错了,是观棋不语真君子,食不言寝不语。”韦落笑道,“所以说,多读书,读好书,好好读书,便不会闹了笑话。”

罗仁柠认真道:“我故意的。”

“错就是错了,罗姑娘,我不笑话你。”韦落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晃了晃,“这是好书,可以借你读一读,另外,此书来自于陈先生的书斋。”

“你今天话太多……快落子!……你是想烦死我?”罗仁柠一脸不耐,挥手道,“陈先生的书斋,我已经进去过几次了。”

韦落一惊,转头看向陈儒风,见陈儒风耸耸肩,点点头,不由惊讶道:“陈先生,你怎么让外人随意进你的书斋啊?”

陈儒风笑道:“柠仙女绝色出尘,修为高绝,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提前打点好关系,幸甚至哉。”

韦落不由悻悻不语。

陶苑笑眯眯看着,觉得十分有趣,柠姐姐真厉害,下棋还能跟师父和韦落大哥半斤八两,不相上下,杀妖除魔又迅疾又狠辣,跟韦落大哥配合如心有灵犀,这就是她将来要成为的样子。

第八十八章 罪不至死

韦落跟罗仁柠在对弈的时候,罗业赶到了魏无锋家中。

罗业昂首挺胸,走入魏无锋家中,他可是韦落未来师父的首徒,大师兄、大弟子,威严要常在。

可是,步入院中,罗业却吓了一跳,看到零零散散几个人,围着两具横陈的尸体,唉声叹气。

一位小童跪在两者之间,背对着院门,死气沉沉。

罗业飞速跑到小童面前,见果然是魏无锋,不由微微一愣,这位师弟泪痕犹在,面无血色。

“怎……怎么回事?”罗业神色讷讷,逮着一个街坊邻居,将对方的脸拽到跟前,喝问道,“怎么回事?啊?”

对方是一位高瘦男人,想不到一个小孩子能有此力量,可是吓了一跳,愣是挣脱不了一只小魔爪。

“我问你,这怎么回事?”罗业厉声喝问。

高瘦男人长叹一声,一副悲天悯人之状:“可怜呐,真是可怜啊。”

“休要屁话!”

“我说,我说……”高瘦男人连忙道,“有神仙去方家做客,老魏夫妇……还有好几个长工短工,据说是修缮房屋的时候,有瓦砖落下,砸到了四处玩耍的神仙儿子,惹恼了仙人,全都被打死啦!”

“王八蛋!仙人个鬼!这是妖魔做派!”

罗业推开高瘦男人,跳脚大骂,然后跑到魏无锋面前,拍拍魏无锋的肩膀,沉声道:“魏无锋,你还好吧?”

“不好。”魏无锋微微抬头,咬牙道,“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罗业不由皱眉,瞧这种情况,魏无锋是无法跟他去见未来师父了。

想了想,他取出一枝枯草,嘀咕一声,枯草便腾起飞去,显然也是一种鬼灵物。

“拓哥,你瞧你瞧,我就说要斩草除根吧,都要报仇了。”

一个尖细娇柔的声音响起,从院外到了院内,“我知道你会说不足为惧,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天道至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况且,瞧他这么痛苦,送他超脱又何尝不可?”

还在说着话,院中多了三人,一男一女一小孩,男女十分年轻,女子模样精致,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男子模样俊朗,面容冷峻,一脸正气。

魏无锋浑身一颤,有些毛骨悚然,蓦然转头,呆呆看着进来的人,露出仇恨的目光,咬牙道:“你们!是你们?!”

女子淡然道:“是我们。”

魏无锋家的街坊邻居吓得连连后退,有距离院门近的,飞快夺门而出,那一男一女并未出手阻拦,于是,街坊邻居们便尽数慌忙逃离。

没看人家带着小孩呢?万一嗑着碰着,风吹着了,全场人员全给打死,跟谁说理去?

魏无锋看向小男孩,小男孩五六岁的模样,粉雕玉琢,面无表情,头上绑着一条纱布,还沾了一丝血迹。

“凭什么夺人性命?”魏无锋瞪着那面容冷漠的女子,双目赤红,叫道,“我父母罪不至死!”

“不不不。”那冷漠女子连连摇头,“罪至死全家,我说的。”

魏无锋面色剧变,吓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你们不能杀他!”

一声高呼,罗业跳了出来,指着魏无锋,大声道,“他是陈儒风,陈先生的徒孙!你们绝对不能杀他!”

年轻男女相视一眼,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丝犹疑之色。

女子冷笑道:“你诓我?”

罗业连忙摇头,沉声道:“我没骗你!我发誓!”

男子瞥了一眼罗业,说道:“妹,既然来了,就不能毫无收获,一起杀了吧。”

“拓哥狠起来,连我都要敬畏三分啊。”冷漠女子咯咯娇笑,缓缓抬起手掌。

罗业冷汗“唰”的就流淌下来,苍天啊,为何小爷会有此灾劫?

冷漠女子轻轻推掌,虚空一震,两股真气分袭罗业和魏无锋。

罗业提早避退,却徒呼奈何,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砰!砰!

两道雷光落下,将两股真气击破。

年轻男女微微一惊,目光便冰冷起来,顺着感应望去,看到一男一女脚踩飞剑悬停,离地一丈高。

二人一跃而下,一柄飞剑回归少女手中剑鞘,一柄飞剑卷入少女衣袖,令人惊讶。

“韦落师兄!”

罗业大喜,飞快跑到少年身侧,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下子便有了底气,昂首挺胸。

魏无锋也飞速躲到韦落身后,目光冰冷的看着面前男女,眼神仇恨。

“还好我跟着一起来了,否则便又是一桩惨案。”罗仁柠眯眼道。

韦落收到消息,抛下棋局便走,罗仁柠追上询问缘由,顺势就以飞剑载韦落赶来,见到了冷漠女子要杀罗业和魏无锋那一幕。

年轻男女相视一眼,微微皱眉,来人能脚踩飞剑,必然不简单,谁知道背后有什么背景势力?这一旦斗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罗业,怎么回事?”韦落看着前方年轻男女,却在询问罗业。

罗业便将听到的消息如实相告,他通过鬼灵物传消息的时候,只说了魏父魏母身死,请韦落前来。

年轻男女待罗业说完,男子便笑道:“在下赢拓,旁边这位是内子楚,来自于寂光宗,虽然比不得顶尖教派,却也是有头有脸,显赫一方的山门,杀几个伤我孩儿的平头百姓,于情于理于天理,都合情合理吧?”

韦落摇头道:“罪不至死。”

“致死,杀人全家那种。”楚抱起牵着的男童,抚摸小脑袋,笑眯眯的道。

“未免太苛刻了吧?”

“不苛刻。”楚冷漠道,“小兄弟要阻拦?”

韦落指了指魏无锋,说道:“他在跟我学东西,我不仅要阻拦,还要教他天道好轮回,让你们知道何谓,报应不爽。”

年轻男女面色就沉了下来。

魏无锋抬头看向韦落,怔怔出神,握紧拳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修道尚还有一丝生机,他若修道,必死无疑。”赢拓淡然道,“你若还阻挡,便一起去死吧!”

韦落嗤笑道:“不修道死得更快。”

“杀!”

赢拓暴喝一声,丹田掠出一颗金丹,拳头大小,金光璀璨,威慑四方,当场便化作一缕呼啸光芒向韦落掠去。

金丹威慑何其可怖,罗业和魏无锋浑身轻颤,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手脚都凝滞,不听使唤了。

韦落更是不能抗衡金丹威能,施展遁术裹挟罗业和魏无锋避开,罗仁柠飞速出剑,挡了一击。

狂暴力量席卷而开,下一瞬,一面真气罩从天而降,笼罩住金丹,飞剑与金丹碰撞掀起的能量波动尽数被压缩,最终在小范围之中翻腾至休止。

赢拓面色微变,将金丹收回,所幸未被完全隔绝,否则一身修为便要损耗得七七八八了,看来,这金丹不管是对付什么样的对手,都不能随便祭出来砸人啊。

祭出金丹,一旦遭遇高人,就是伸头给人砍!虽说对于高人来说,想要杀人也简单,可你非要伸头过去招摇,人家本无杀心杀意,便也要来了兴致挥刀了。

“是谁?”赢拓沉声喝道,“在下寂光宗赢拓!”

“在下……茶花小镇陈儒风。”

风吹能量散,一位风度翩翩、儒雅卓绝的中年儒士站在两具尸体前方,神情冷漠,看着赢拓,身旁还站着一位娇俏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了看两具尸体,眼泪忽然吧嗒吧嗒落下,喊了声“魏叔、魏婶”。

赢拓朝陈儒风微微拱手一礼,笑道:“原来是陈先生,久仰大名,不知陈先生此来何意?”

陈儒风默然不语,垂首片刻,抬头道:“杀人灭魂,何至于此?”

“贱民伤我儿,自当身死魂灭。”赢拓指了指楚怀中的孩童,漠然道,“陈先生跟二人是何关系?可是要替二人出头?”

陈儒风沉默片刻,挥手道:“你们走吧。”

“陈先生!”

魏无锋突然喊道,“有人草菅人命,您既有能力,为何不主持公道?”

陈儒风叹气道:“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无了时。”

“您是怕那劳什子寂光宗报复吧?”魏无锋愤愤不平的喊道。

陈儒风道:“你如此想,就当是如此好了。”

魏无锋双拳紧握,差点咬碎了牙齿。

年轻男女相视一眼,又瞥了魏无锋一眼,然后离去。

这时候,男童开口道:“爹,娘,你们不是说斩草要除根吗?怎么就这样走了?”

陈儒风都吓了一跳,脸颊微抽,这是孩子该说的话吗?

楚拍了拍小孩子的小脑袋,笑道:“我们打不过人家啊,所以你要努力修炼,你足够强了,别人对你就无可奈何了。”

“哦。”小孩子点了点头,一脸乖巧。

年轻男女走出院门,韦落便忍不住啧啧出声:“这是要教出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啊。”

“师父……”陶苑扯了扯陈儒风的衣袖,喊道,“真的没救了吗?”

陈儒风摇头道:“入土为安吧。”

他转头看向韦落,“后事就交给你了,怎么安排,你自己做主吧。”

韦落点头,陈儒风就带着陶苑走了。

韦落转头看向魏无锋,后者面色狰狞,身躯颤抖,仿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要将魏无锋教好,行善积德,难度无疑上升了一大节。韦落暗叹一声,难啊。

劝人释怀,忘却父母大仇,这是不可能的,除非魏无锋大超脱了,或是被强行超度了……在大仇怨的支配下,会有大毅力,可也容易扭曲人性。

此时,韦落不想多说什么劝人向善的话,因为只会产生反效果。

“魏无锋,节哀顺变,跟着未来师父好好修道,将来一定能报仇的!”罗业拍拍魏无锋肩膀,大声鼓励道。

韦落将罗业拽到了一边,喝道:“少说话,多做事,跟我来!一起去找街坊邻居安排后事。”

“哦!”罗业乖乖点头。

韦落请罗仁柠看顾一下魏无锋,便带着罗业出了院门。

罗仁柠走到一边,静默不语,这种事,谁看多了都会习惯,不会有什么感觉。

韦落帮魏无锋父母处理完后事,便问魏无锋何去何从。魏无锋说,就待在家里。

“倘若那寂光宗之人又来,你如何是好?”韦落这般询问。

“左右一死。”魏无锋垂头丧气道,“您也说了,我要超越金丹神仙,难如凡人登天,我再怎么修炼,还能跟教派金丹神仙敌对不成?”

韦落点头道:“也罢,我觉得,一个金丹神仙,不至于揪着你不放。”

随后,罗仁柠和韦落就带着罗业离去了。

魏无锋看了看天空,罗仁柠和韦落离去的方向,目光炽热,羡慕向往。

“我该怎么办?跟着师父,跟着师父……师父也远远不如金丹神仙,可是,除了师父,我还能跟着谁?”

……

韦落和罗仁柠回到陈儒风家中,继续下棋。

韦落说自己没了兴致,不想下棋了。罗仁柠便又直勾勾盯着他,目光让人无所适从,韦落只能继续未完棋局了。

这次对弈,韦落竭尽全力,跟罗仁柠斗得难解难分,甚至一度占据上风,令罗仁柠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更是战意高昂。

一番天昏地暗的厮杀,最终是罗仁柠投子认输,这位柠仙女看着韦落,便有些愣神,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韦落问道:“罗姑娘,你说的,攸关我生死之事,是什么事?”

罗仁柠回过神来,伸出手掌,真气显化出两道身影。

“公孙添丁,莫知负?”韦落怔然,看向罗仁柠时,神色不解。

罗仁柠叹气道:“我见到此二人时,此二人已经步入金丹,如今怕是回涅月门了。你在仙魔战场表现太出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那莫什么的,最是小心眼,以往看你毫无威胁,还能放你一马,如今怕是要想法子弄死你了。”

“金丹了?”韦落微微点头,却并不惊慌,只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我还当什么事呢,倒不如赢一些宝钱入钱袋子呢。”

罗仁柠嘴角扯了扯,起身道:“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

“恭送罗姑娘。”韦落急忙笑呵呵起身,拱手。

“谁说我要走了?”罗仁柠淡然道,“我是来向陈先生请教学问的。”

韦落:“……”

第八十九章 我跟莫师兄有仇

罗仁柠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说到做到,一言九鼎。

陈儒风和韦落倒是对罗仁柠倾囊相授,学习的注意事项,品学、钻研的心境,读书的感悟,道的领悟,学问与道的琢磨,两者相通之处,诸如此类。

罗仁柠的学习能力极强,如她所言,天赋高绝,比韦落只高不低,可有些东西,你悟透了是融会贯通,别人悟不透听不懂,听懂了未透彻。

陈儒风也算是大彻大悟了,韦落两世为人,更早早通晓道理,将衣食住行,一切行为视为修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合乎道韵,严格来说,他比陈儒风还透彻,得道更高。

陈儒风是比较纯粹的读书炼道心,韦落却完全超出了这个范畴,一切言行皆往大道靠拢,往往令人如沐春风,当然,这大多是行为上给人带来的感觉,言语间,却……往往如刀子戳心。

一天课后,韦落和钟粼光,还有罗业又赶往陶家,罗仁柠兴致极高,也跟着去了,陶苑对此还是十分欢喜的。

罗业是去凑热闹的,因为韦落和钟粼光是去让陶苑太爷爷喂拳的,简单说就是挨打,他第一次听说的时候,非要去凑热闹,直到看到韦落和钟粼光被捶得犹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他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提这事。

然后就是跟着陶苑修行,呼吸吐纳,汲取天地灵气,对战切磋,罗业往往被陶苑打得模样凄惨,但他乐此不疲。

韦落去阁楼拜见陶官伦,这位陶家老太爷笑容满面的将韦落请入阁楼,过程中握拳捏指,指关节咔咔作响,清脆悦耳。

陶官伦见到罗仁柠时,微微一惊,又笑了起来:“可以啊,又多了一位成员,老夫又要劳累咯!”

罗仁柠拱手一礼,言道:“前辈,小女子是来看您捶人的,不知前辈可否应允?”

陶官伦长吐一口气,点头道:“姑娘一看就是顶级教派出身,这面子……老头子还真不得不给啊。”

罗仁柠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随后,罗仁柠就看着韦落和钟粼光是如何遭受陶官伦的暴击了,简直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这让罗仁柠陷入了沉思。

……

赵天桥和宁无鞠来访陶家,在陶园见到了陶苑和罗业在切磋斗法,双方你来我往,不时发一个风雷水火小法术。

赵天桥便摇头叹气:“陶苑有了新欢了!”

宁无鞠一拳打过去,骂道:“小混蛋,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去揍那小子,你跟陶苑假意切磋一下。”赵天桥捏捏鼻子,跟宁无鞠说了一声,呼喝一下,冲向罗业,拳脚相加。

罗业被突然冲来的小王八蛋吓了一跳,他来陶家数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王八蛋呢!

小王八蛋十分凶悍,口中嚷嚷着“陶苑,我帮你跟朋友切磋一下”,然后拳脚凶悍,打得罗业难有还手之力。

小王八蛋明明可以飞快击败罗业,却非要时刻收敛力量,因为他对力量的运用太粗糙,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有意为之,磨得罗业精疲力竭,连声直呼不行了不行了,瘫坐地上。

“陶苑,你这个新朋友哪来的?修为太差了,不耐捶啊。”赵天桥双手叉腰,得意洋洋。

陶苑说道:“涅月门新弟子,罗业,韦落大哥内定的弟子,将来韦落大哥当长老,他就是首徒。”

赵天桥哎呀一声,“这不得了啊,韦落大哥前途无量,首徒最弱也得是金丹吧?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罗业兄弟,我下手没轻没重的,还请见谅啊。”赵天桥将罗业扶起,笑呵呵的说。

罗业皱眉道:“你是谁啊?”

赵天桥立即傲然道:“陶苑的青梅竹马,赵天桥!”

“宁无鞠。”

罗业想了想,拍拍胸膛道:“我是陶苑的道友!”

赵天桥笑道:“道友没有挚友亲。”

“我师父说了,道友是大道途中的挚友,大道无尽,道友永恒。”罗业笑容灿烂。

赵天桥又道:“我们跟韦落既是道友,还是挚友,又是青梅竹马。”

罗业笑容僵硬,无言以对。

赵天桥得意洋洋,如获大胜。

“陶苑,你看起来兴致不高啊。”

宁无鞠的声音传来,两个小童连忙侧目,见陶苑唉声叹气道:“魏无锋父母……被人杀了!”

“什么?”赵天桥怪叫,双手叉腰,“是谁这么凶残?找到凶手了吗?要不要我老赵家帮忙?”

陶苑道:“凶手是方家客人,寂光宗金丹神仙,一个当世一流的教派。”

赵天桥放下双手,嘀咕道:“这就难办了……搞不定,搞不定啊。”

宁无鞠双眉紧蹙:“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魏无锋啊?”

“应该去。”赵天桥叹气道。

四个小孩子凑到了一起,商量片刻,就出门赶去魏无锋家。

他们走到魏无锋家的时候,魏无锋在练拳,拳头虎虎生风,却凌乱不堪,练了好一阵,噗通瘫坐下来,气喘吁吁。

魏无锋见到小伙伴们,神色平静,一言不发。

面对陶苑四人的关心,魏无锋表现得极不耐烦,这就惹怒了赵天桥,拽着陶苑和宁无鞠就走。

魏无锋看着陶苑四人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许久。

到了次日,魏无锋却去陶家寻到了陶苑,向陶苑道歉,并说出了要在陶家当长工的想法,这让陶苑很是为难。

魏无锋竟当场下跪,拜求陶苑收留,陶苑无奈之下,答应下来。

魏无锋便由此留在了陶家。

……

韦落回到涅月门,在住处门口见到了吴师炎,这位挫败天法峰无数天才的奇才站在门口处,一副久等了的模样。

吴师炎笑道:“韦落师弟,一起去天法峰走走,如何?”

韦落摇头:“天法峰的师兄师姐们可不待见我。”

“有人邀我前去,我心忐忑,想请韦落师弟给我撑撑胆气。”吴师炎面露苦恼之色,“倘若韦落师弟不去,我也是不敢去了,怕是要被人嘲笑。”

韦落盯着吴师炎看了许久,最终点头答应。

韦落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师炎笑了笑,双手连搓,捏指掐诀,真气浮动,化作祥云,将韦落托起,随后冉冉升起,飘飘荡荡而去。

韦落忍不住抚掌大笑:“吴师兄好手段!腾云驾雾之术,这就信手捏来了。”

吴师炎淡然一笑,嘴角扯了扯,神色得意,却谦虚道:“韦落师弟过奖了,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心力的。”

韦落跳起来蹦了蹦,连连点头。

“你这般会蹦散祥云的。”吴师炎无奈道,“我如今真气还弱。”

“你可别将我摔下去啊,会死人的。”韦落咋舌道。

二人说说笑笑,表面和谐友好,实则却各怀心思,韦落可是人精,总感觉吴师炎有些不怀好意,他跟吴师炎切磋斗法,坐而论道的时候,都是有三分保留的,对方也是如此,这种情况,如何能成道友呢?

吴师炎炼气八境巅峰修为,操控祥云还是比较耗费心力的,速度也不快,赶到天法峰,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吴师炎落在天法峰第一斗法台,此处天法峰弟子还真不少,对于祥云的降落,有些弟子早已习以为常,随意看了一眼,便怎么不在意了。

也有几名弟子较为在意,看了好一会,有人发现不是本峰弟子,便愈发在意,有人则认出了韦落,交头接耳。

最近的仙魔大战,韦落可谓是一战成名,有长老甚至以回原镜记录下韦落在战场上的表现,回来给门下弟子观摩,讲解要点,令许多弟子收获颇丰,赞不绝口。

除了天法峰较为自持,不倡导此事外,其余诸峰都乐忠于此。

之前韦落游走于诸峰,传授《雷源道诀》低境界施展高阶术法神通的诀窍,让好几个天赋高的弟子有所触动,有人甚至触类旁通,对《雷源道诀》的领悟更上一层楼,对韦落甚为感激。

吴师炎落下,立即有人迎上,韦落认识此人,是天法峰号称八境第一的荆涛。

“吴师兄!哈哈,吴师兄能应约而来,师弟我真是欢喜啊。”

荆涛果然欢喜,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喜笑颜开。

“啊呀,还有韦师弟……不不,该称师兄了,韦师兄在战场上的表现,足以作为上宗下门所有炼气八境弟子的大师兄啦!”

韦落瞪眼沉声道:“荆师兄这是要捧杀我啊?”

荆涛怔了怔,想不到韦落说话这么直接,简直让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啊,他随即笑道:“韦师兄说笑了。”

“被荆师弟看穿了。”韦落顺着荆涛的话头接腔,笑容满面。

荆涛笑容微微一僵,随即转向吴师炎道:“吴师兄,我与几位师兄师姐摆好了宴席,就等你了。”

“哦?这么隆重?”吴师炎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哈哈,自是要好好招待一番。”荆涛大笑,于前方带路,到了弟子居住区,来到一处独门独院之地。

推门而入,偌大精巧院落有桌有凳,错落有致,摆放整齐,竟有七八位天法峰弟子在场。

韦落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几个熟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公孙添丁和莫知负,他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看了吴师炎一眼,后者懵然无知的模样,似也极为惊诧。

除了公孙添丁和莫知负,余者皆起身,不免一阵寒暄客套,请韦落和吴师炎入座。

吴师炎摆摆手,连忙快速上前,向公孙添丁和莫知负见礼。

公孙添丁面无表情,莫知负则连连点头,对吴师炎赞不绝口。

吴师炎见完礼,退到一边,韦落便跟着退到一边,跟吴师炎并肩而立。

吴师炎神色便是一滞,在场诸人亦是神色微妙,韦落这厮竟然对公孙添丁和莫知负视若无睹?

公孙添丁继续面无表情,莫知负便冷笑不已。

此等情形持续片刻,吴师炎凑向韦落,低声道:“韦落师弟,公孙师兄和莫师兄一起游历天下,如今已经成就金丹,可担任长老之职,你怎么不见礼啊?”

韦落皱眉道:“怎么?两位长老让人叫你请我来的?还让我见礼,这是他们的晋升大宴?”

“苍天可鉴啊,绝非如此……”

“哼!”突然有一位炼气九境的女弟子拍案而起,瞪向韦落,怒声道,“韦落!公孙师兄和莫师兄当面,你怎么不见礼?还懂不懂规矩了?”

韦落瞥一眼过去,嗤笑道:“哪一条门规规定了一定要向长老见礼?况且,晋升长老位,是要通告全宗门的,我可未曾收到通告呢!”

那女弟子呆了呆,不仅是她,全场皆是目瞪口呆,话虽如此,可弟子对长老不敬,这是极为严重的大事,所有长老对这种人都会不喜,这种弟子,遭人排挤,遭长老怨愤,前途也就跟断绝差不多了。

“韦落,你这是自绝前程啊。”那女弟子冷笑一声,漠然道,“两位师兄向来宽宏大量,你此时见礼致歉,或许还能不跟你计较。”

韦落瞪一眼那女弟子,恶狠狠的道:“我跟莫师兄有仇,你让我跟他见礼,你傻了吧?”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跟莫知负有仇?你韦落真够能耐啊,关键是,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这言行那么像脑子缺根筋的憨货啊?

莫知负也是始料未及,悠然酌酒的他被韦落这一番话给呛到了,本想慢慢玩,这王八蛋却当场挑明,不按常理行事,除了让人有种难以掌控的不悦感,还给人一种肆无忌惮之感。

你跟莫师兄有仇,那谁还敢跟你做朋友?莫师兄可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迫不及待自己跳入坑里了?!

第九十章 脱身

“你……你跟莫师兄有什么仇?”那女弟子思维凝滞片刻,以至于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韦落瞥了她一眼,宛如看智障。

“哎呀哎呀哎呀!”

莫知负缓缓起身,浑身一抖,骨头便如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作响,不断咂嘴道,“韦落师弟啊,你真是……唉,我们之间的一点点小龃龉,我早已忘却,你怎么还耿耿于怀啊?”

韦落怔了怔,眼珠子一转,立即哈哈大笑:“原来莫师兄如此宽容大度……却也不是师弟我小气啊,实在是听说莫师兄小肚鸡肠、眦睚必报、毫无胸襟、杀人如麻,诸如此类,我能不耿耿于怀吗?”

全场气氛陡然凝滞,氛围无比诡异。

莫知负脸都快气歪了,他一脚踹翻桌子,骂道:“哪个王八蛋?!是哪个王八蛋造的谣?老子捶死他!”

韦落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散步宗门山头的时候,随处听到的零碎言语,实在不知是谁在言语。”

莫知负脸又歪了,挥手道:“误会,这是误会啊,韦落师弟快坐下,坐下说话。”

韦落连忙点头,跟吴师炎一块落座,犹记得莫知负的凶残高傲嘴脸,如今模样反差越大,越有可能心怀不轨,也越危险。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咬人的狗不叫唤?

韦落落座后,那气势汹汹的女弟子也愤然落座,目光不时盯着韦落,如飞刀一般嗖嗖唰唰劈向韦落。

韦落视若无睹,吃吃喝喝起来。

好几位师兄师姐便纷纷以仙魔战场之事吹捧韦落。

韦落一阵虚与委蛇,对这种迎来送往之事,他早已信手捏来。

突然有一人走到场中,韦落怔了怔,这就图穷匕见了啊?难道还想派出炼气九境的师兄师姐来打我?韦落忍不住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站起来的,是一位炼气八境的男弟子,生面孔,气息雄浑,一握剑柄,便有种藏锋将出的锐利感。

“韦落师弟,我乃涅道宗郑曳,未曾参与今次仙魔战场,听了许多韦落师弟的丰功伟绩,甚为怀疑,想向韦落师弟讨教验证,不知韦落师弟可否赐教?”

那炼气八境的男弟子面向韦落,言语神态有挑衅之意,笑容平和,却透着一股冷意,这一般人如何受得了?当场就得一飞剑戳来!

韦落斟酒饮下,凝眉道:“美食当前,说什么斗法打杀?太扫兴了!”

郑曳微微咬牙,大感耻辱,凝视韦落,喝道:“你瞧不起我么?”

韦落抹了抹冷汗,沉声道:“师兄啊,我不敢跟你斗法,我便是怕了你啊,哪还敢瞧不起你?”

说得好有道理啊!郑曳有些愣神,随即又恼羞成怒,喝道:“你不敢跟我斗,便是瞧不起我!”

“是啊,韦落师弟,该你大显神通了,让郑曳好好知晓你的厉害,磨磨他的棱角。”

“韦落师弟,面对挑战,自当迎难而上,倘若退缩,容易道心蒙尘啊。”

“韦落师弟,我看好你,斗起来!”

几位炼气九境弟子纷纷出言起哄,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

那炼气九境的女弟子冷笑道:“韦落师弟,你不敢动手,便扫地出门吧,太丢脸,恕不招待。”

韦落忽然起身,朝那炼气九境女弟子拱手抱拳道:“打扰了。告辞!”

那炼气九境女弟子呆了呆,韦落又不按规矩来了,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他韦落是什么鬼?滑溜得一丝一毫火气也无?

“非要逼我翻脸!”

郑曳炸毛,拔剑就砍,已然撕破脸,不管什么规矩了,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

韦落无奈出剑抵挡,跟郑曳剑来剑往,转瞬对砍了十余剑。

一枚金丹腾起,金光化作光罩罩住韦落和郑曳,只听莫知负喊道:“韦落师弟,我给你们圈出一个范围,以免攻击力量四溢,造成太大破坏。”

韦落皱眉,爆发力量凶猛狂暴,雷霆之力炸开,对面一片古域现出,将雷霆之力尽数吞噬。

古域当即迎面而来,韦落暴起挥剑,轰隆一声,身躯剧震,竟被掀飞撞在金光罩边。

韦落冷着脸,神色漠然,雷光闪烁,连连挥剑劈斩,充斥一片区域。

“韦落,知道《古域天经》为何尊为涅道宗第一功法,而《雷源道诀》屈居于《古域天经》之下吗?哈哈哈……”

郑曳的大笑声响起,猖狂得意,一片古域躺在他的剑尖之上,竟将雷霆之力卷入古域之中。

接着,郑曳自问自答,“因为《古域天经》便有克制《雷源道诀》之法,我便精通此法,哈哈……所谓七境无敌,八境第一,真是笑话!”

韦落沉默无言,他感受到了古域的厉害,更感受到了金光的压制,他反击得越激烈,压制越狠,所谓古域克制雷源,并非虚言,可凡事无绝对。

欺负人呐!韦落瞥了吴师炎一眼,后者神色平静。

吴师炎跟莫知负狼狈为奸了,韦落轻叹一声,何必呢?仅为了折辱自己一顿?嗯……若能让自己道心蒙尘,这一通算计还是值得的。

“杀!”

郑曳暴喝一声,古域横压而至,杀气腾腾,古域里雷光闪烁,愈发威压雄浑,而韦落的雷霆之力尽数被吞噬!

一股股压力冲击而至,逼得韦落不断后退,又撞在金光罩上,他顺势腾挪,游墙而走,古域横切,剑气汹涌。

“哦呦!哦呦!这就是八境第一?被撵着跑,打如狗,咯咯咯……”那炼气九境女弟子在桌上摆了一个回原镜,眉开眼笑。

“婧幽,你这般可不好啊。”莫知负幽幽道。

婧幽怔然道:“怎……怎么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啊。”莫知负叹气道,“你若将这画面外放,岂非让人笑话韦落师弟?”

“不会不会。”婧幽连声道,“我就平时无事看看解解闷。”

“哦,那还好。”莫知负点点头,悠然自得。

突然间,古域炸开,雷蛇肆虐乱窜,郑曳惨叫一声,遭到古域破碎的逆流冲击,身躯破破烂烂,噗通趴下,鲜血流淌。

全场凝滞,人人目瞪口呆,连莫知负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感觉?就像他以前搓出神通要打死一片,却被别人一口唾沫吐来击中神通炸开,简直要死啊。

好半晌,众人才缓过神来,却依旧一脸茫然。

“公孙师兄,你看懂了吗?”莫知负侧头看向公孙添丁,肃然问道。

公孙添丁叹气道:“唉,古域有破绽,雷击又太强,撑爆了,如此而已。”

莫知负便有些了然,面色沉了下来。

韦落抹了抹冷汗,理了理衣衫,敲了敲金光罩,喊道:“可以打开了吧?莫师兄?”

“为……为什么……”郑曳趴在地上弱弱开口。

韦落回头看了郑曳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估计没有见过我一剑刺入古域破碎古域的场景。”

莫知负微微拍掌,露出恍然之色,点头道:“韦落这小王八蛋对付古域还真有些手段,我倒是忘了。”

随即,莫知负向婧幽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跃入金光罩,喊了一声“韦落师弟,我给你喂喂招”,然后拔剑开打。

韦落喊道:“你是炼气九境啊喂!”

“炼气八境对你造不成威胁了。”婧幽笑道,“倘若无压力,如何起到磨练之效?”

又是很有道理的强盗逻辑啊。

莫知负不肯撤去金光罩,显然不整到自己,他是不肯罢手啊。

夺命是不可能的,到了仙魔战场就难说了,如今,莫知负最多也就想折辱他一番。

麻烦了啊,金光罩困着,炼气九境修士攻击着,气势汹汹,还是天法峰弟子,哪一个炼气八境能抵挡?

韦落是有把握的,甚至能击破金光罩,可只会让莫知负更加忌惮他,乃至可能亲自动手。

似乎,不管怎么做都难逃厄运。

婧幽修的也是《古域天经》,九境之威远非八境可比,甚至古域的完善程度,都远超八境,还有诸多独特技巧和真气变化,相当于面对了一个新的强劲对手,以往对敌修《古域天经》的弟子所得经验,不管用的。

在一个小范围内,韦落的游走之法都难以发挥奇效,纯以《雷源道诀》之法应对,如何扛得住?

一片古域呼啸而至,韦落的雷印阵图受到冲击,轰然而碎,一股狂暴的力量将韦落掀飞,又撞到了金光罩上。

婧幽咯咯笑道:“韦落,你可要尽力而为啊,我可不会对你留手哦!”

语气柔软,幸灾乐祸,唰唰唰出剑,剑出之疾如光如电,汹涌澎湃,瞬间跟韦落对轰十数剑,韦落偶有挡不住之时,衣衫撕裂,鲜血渗溢。

整个金光罩内是漫天剑光,犹如剑气交织纠缠而成的剑域,韦落和婧幽就如剑气风暴中的残叶,只是韦落这片残叶飘摇得比较猛烈。

“韦落,你还想布置雷阵阴我啊?我早有防备,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婧幽哈哈大笑,得意洋洋,舞剑愈发顺畅自然迅疾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气游走真流畅。

“小心啊,韦落师弟,你的招术被我用来对付你哦!”

眼见时候到了,婧幽爆发,古域剑气陡然凝聚,化作一片狂暴凶猛古域,扫荡向韦落。

便在此时,婧幽看到韦落嘴角掀起一抹怪笑,弹指连连,雷印四处飞出炸开,搅动四方能量。

古域剑气突然暴走,搅动能量,婧幽面色剧变,攻击稍稍偏转,韦落倏然避开,又被金丹之力镇压。

韦落身躯一旋,冲天而起,金光荡漾,微波粼粼。

轰隆!!

剑气古域撞在金光罩上,韦落也被金光罩的力量弹压而下,他却顺势一招雷龙破九霄,顺着剑气古域而去。

两股力量相接,轰在金光罩上,令金光罩轰然破碎。

莫知负面色一变,霍然起身,双手交叠,金丹光晕散开,又将韦落圈住。

莫知负嘿嘿笑道:“韦落,你小子这就想跑?不脱层皮都不行!”

“是障眼法!”

公孙添丁扶额道。

“什么?”莫知负皱眉,“谁还能逃过我的法眼?”

随即,金丹便有一道光束落下,击穿金光罩中的韦落。

韦落身影消散,莫知负一跃而起,浮空而立,施展天眼通之术扫掠四方。

全场皆动,纷纷而起。

“韦落这是要逆天啊?!”

吴师炎是越看越心惊,如今已是抹起了冷汗,这韦落不被玩得道心崩溃,再被莫知负玩死,他可能就得死了!

婧幽施展疯魔剑法,立锥之地皆是剑气,模仿韦落散落真气印记,汇聚力量突破攻击力量极限,却反而被韦落扰乱,韦落似有堪破一切虚幻的法眼,且示敌以弱,掌控节奏,令婧幽的得意之作成了自掘坟墓。

吴师炎设身处地去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破解之法啊。

“公孙师兄!助我一臂之力啊!”

莫知负似乎寻到了韦落的身影,追杀过去,速度极快,一掌拍去,却又一击而空,韦落身影烟消云散,这种障眼法竟然连他都看不透,简直匪夷所思,他果断向公孙添丁求援,为了收拾韦落,他可是大费周章了,若是无功而返,何其不甘?

公孙添丁摇摇头,却也是来了兴致,腾空而起,来到莫知负身侧,运转天眼通,目光一转,便摇头叹气道:“跑得好快,别追了。”

“王八蛋!”

“不是王八蛋,王八蛋滚不了那么快。”

“……韦落黑风成精怪了?”

“好高明的障眼法!”公孙添丁抚掌赞叹,“明明术法手段我都懂,可就是不明白,效果为何如此之好!我都想向他请教了啊。”

这不仅是因为韦落的术法神通融合了他自己的理解,还因为韦落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暗合道韵,神通术法自然也如有神助。

韦落的障眼法都似有天道遮蔽,能窥破他的障眼法,难上加难,要么修为高出太多,要么是得道高人,要么悟道有成,或是天眼通之术神妙,或是有特殊体质。

公孙添丁和莫知负显然都不具备,不过,公孙添丁以天人感应之法模模糊糊感应到了韦落的远去,倘若他的感应能力有所提升,韦落的障眼法也不是不能轻易破去。

第九十一章 魔道永昌

“公孙师兄,只要韦落还在天法峰区域,就不能放过!”

莫知负跳脚道,“我如此大费周折,收拾不了韦落,还吃了一通瘪,下面那些师弟师妹指不定如何嘲笑我呢!”

“好。”公孙添丁点头,向着某个方向飞掠而去,莫知负紧紧跟随。

下方九境弟子御剑飞行,跟了上去,吴师炎腾云驾雾而起,也跟了上去。

这般动静,经过之地,天法峰弟子纷纷被惊动,仰首望去。

公孙添丁和莫知负绕着天法峰走了许久,却是搜寻不到韦落的存在,这让莫知负都怀疑了人生。

莫知负还是不甘心,当即传讯一位长老,让长老帮忙搜寻。

……

天法峰邻峰,半山腰。

韦落蜷缩在一棵树上,身躯犹如融入了树枝之中,气息几无。

一片树叶飘出,摇曳而去。

那是鬼灵物,以他对莫知负的了解,这绝对是一位超级狠角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上次还请了长老做手脚,在苍云大道上配合安太平对他下手,如今此时,韦落不得不防,便以鬼灵物去请游飘儿前来将他接回去了。

该冒险则冒险,却也小心驶得万年船,韦落是被人卖过,被人算计过,死过一次的人。当初顶尖教派、一流教派,多位得道高人追杀他,都无可奈何,更何况是如今的公孙添丁和莫知负?对上的,还是更为老奸巨猾的韦落。

韦落静心空明,一些记忆又不免浮现脑海,被人追杀算计,甚至差点身死道消,此仇不报,念头便不畅通,难得大道。

少年韦落仇视妖魔,他也不能投了妖魔去。

韦落记得,曾有一位涅道宗大修士参与了对他的围攻,叫什么来着,北乾洲。

不知这个北乾洲如何了,是死翘翘了,还是成了涅道宗某位大人物,以他对那北乾洲一知半解,那绝对是一位奸人啊。

有机会得向……游飘儿这类老太婆询问一下。

韦落算好了时间,一跃而下,往山下走去。

不过片刻功夫,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周遭空间扭曲,韦落遭到禁锢束缚,动弹不得。

韦落眯眼望去,对方面部朦胧,看不真切,他静立不动,并未徒劳挣扎,修为差距太大了。

对方见韦落乖乖不说话,似乎有些惊奇,歪头盯着韦落看了许久,也不说话。

不久后,莫知负和公孙添丁赶到。

莫知负嘿嘿笑道:“你个滑溜的小王八蛋!跑啊,你继续跑啊!知道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吗?绝望吗?哈哈……”

莫知负走路如螃蟹,来到韦落面前,耀武扬威,得意洋洋。

韦落苦笑道:“莫师兄,何至于此?”

“至于此,至于此啊。”莫知负叹气道,“要不是师父看得紧……咳咳,心气难平啊,你小子是第一个弱如蝼蚁还敢顶撞我,又死不了的人,我平平心气又如何?放心,不杀你,就……咳咳,就给你磨练磨练,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计较到要命的程度的。”

韦落身上的束缚力散去,他飞速而退,疾如电光。

莫知负咧嘴直笑道:“韦落师弟,别跑,别跑呀!我给你喂拳,磨练磨练,不是听说你去陶家请陶家老太爷给你喂拳了吗?我也可以的啊!”

他追着韦落呼呼出拳,言语张狂,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恶霸露出丑恶嘴脸追打良家妇女的场景……

韦落跑不过莫知负,打不过莫知负,障眼法似乎又被一位长老堪破,被追打得极是狼狈。

“游飘儿!你就这么看着我天海峰弟子被人欺负吗?”

韦落眼角直抽,提起一股气,张口吼了一声,声音激荡,树枝摇曳,沙沙作响。

莫知负吓了一跳,一拳打出,力量偏转,拳荡树木,轰然破碎。

连遮掩面目的长老都胆战心惊,面目扭曲,微波粼粼之状。

“好小子!敢吓唬本大爷!”莫知负大吼一声,一拳挥出,拳劲滔滔汹涌,犹如海啸山崩,这是含怒发力,韦落如何能承受得住?

一声叹息落下,莫知负的攻势突然土崩瓦解,一道娇小身影出现在莫知负面前,一只手掌伸长,将莫知负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啪啪打莫知负屁股。

“我看你皮!我看你皮!看你嚣张!抽不死你!”

“哈哈哈……”韦落稳住身形,幸灾乐祸的大笑出声,“游长老,您来得真及时。”

遮掩面目的长老腾空而起,又被游飘儿拽下来,狠狠摔在地上,摔得那长老七荤八素。

游飘儿脚踩一个,手提一个,目光瞪向公孙添丁,后者悚然一惊,连忙举起双手,说道:“这不关我事啊。”

轰隆一声,一道河流龙卷而起,将遮掩面目的长老和莫知负卷住,冲击、拽扯、扭曲、旋转,二人皆是惨叫起来。

“游长老,饶命啊,我……我只是受人之托,也没干坏事啊。”遮掩面目的长老苦苦求饶起来。

莫知负也喊道:“飘儿姑奶奶,我在跟韦落切磋历练呢……啊……痛痛……我错了啊,我跟韦落闹着玩呢!”

游飘儿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将人折腾得死去活来,这才罢休,她长吐一口气,悠然道:“舒坦啊,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心气不顺了有人送出气包。”

随即,游飘儿看向韦落,微微眯眼。

“多谢游长老。”韦落连忙拱手道谢。

“叫我一声姑奶奶很难吗?”游飘儿似笑非笑道。

韦落笑道:“我姑奶奶早死了。”

游飘儿:“……”

“走了。”游飘儿又踹了一脚遮掩面目的长老,挥挥手,裹挟着韦落,御风而起。

遮掩面目的长老随即翻身而起,又将莫知负扯起,过了片刻,他面目恢复,却是长老齐目云。

“王八蛋!怎么会这样?”莫知负破口大骂,跳脚踩地,地面砰砰作响,怒气勃发。

“知负啊,我被你害惨咯!”齐目云摇头叹气,“韦落躲起来,连我都察觉不到,突然又出现,显然早已向游飘儿求援……阴险啊,这是在向我们下套呢!”

“王八蛋!”莫知负破口大骂,“我一定得想法子弄死他。”

“小声点,低调点。”公孙添丁沉声道,“仙魔战场上,处处是机会。”

莫知负连连点头,又跺脚道:“可惜啊,太可惜了,为了去雷泽池晋升金丹,错过了此次仙魔大战!”

雷泽池在南离洲东北方向,一片天地雄奇之地,天地造化之所,春雷落下,是最鼎盛之时。

“近日妖魔动作频繁,机会多的是。”齐目云低笑道。

莫知负摩挲下巴,目光锐利。

公孙添丁摇头叹气,温声道:“莫师弟,何必呢?韦落师弟十分优秀,将来必定大放异彩,降妖除魔,不该死在自己人手中,这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妖魔巴不得我们打生打死,我们不可遂了妖魔之愿啊。”

莫知负摇头道:“泥腿子偶然发迹,一时之得,还能跟我们这些天资高绝之人争锋?我们修行的功法、天资,还在他韦落之上,努力也不逊色于他韦落,资源、磨练、修炼时日,他韦落哪一种能跟我们比拟?我一人便能灭之十个百个,不稀罕他。”

“既如此,韦落微不足道,无视即可。”公孙添丁轻声道。

莫知负咧嘴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心气不平,晋升金丹,都不如你了。”

公孙添丁皱眉:“心胸狭窄不是好事。”

“错了,这是快意恩仇。”

“得罪你就是仇,那你的仇可多了。”

“打不过的,是我的动力。”

公孙添丁眼角抽了抽,对莫知负无可奈何了。

……

祥云上。

韦落静静坐着,十分乖巧的模样。

游飘儿突然问道:“你跑去天法峰做什么?”

韦落答道:“吴师炎请我去的,他受邀去天法峰,请我去镇场子呢。”

“如今被人镇惨了吧?”游飘儿冷笑,“你挺鬼精一人,却是栽了跟头啊。”

韦落谄媚道:“这不是有游长老吗?”

游飘儿指了指韦落,恶狠狠的道:“你小子越来越能耐了啊,都能将我利用上了,信不信我一脚将你踹翻扔下去?”

“信,我信的。”韦落乖乖坐着不动。

游飘儿便抚抚额头,挥手道:“韦落,好好修行,倘若你入了九境,日月轮殿的龙瑜金还是炼气九境,你就去削削日月轮殿的面子里子……这只是太上大长老的随口一说,不过,你若能达成,必有重赏啊。”

韦落摩挲下巴,摇头道:“龙瑜金跟……跟我一起杀妖除魔的姑娘是一个等级的,随时可能跨入金丹,之所以未晋升金丹,恐怕是要将根基打熬得十分牢固,甚至有得道的底子,一入金丹,便是金丹中的佼佼者。”

游飘儿啧啧出声,拍掌道:“都是野心家!”

“游长老,你认识北乾洲吗?”

眼看快到天法峰所在,韦落忽然侧头询问游飘儿。

游飘儿愣了愣,目光奇异的看向韦落:“你从哪听说了这个名字?”

“陈先生。”韦落随口胡诌。

“哦?”游飘儿微微点头,不疑有他,便笑道,“这可是我涅道宗现任宗主的名讳啊。”

韦落眼角抽了抽,好在他历经过无数风雨,当真是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更何况,这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涅道宗宗主?顶尖教派的宗主啊,天下权力与战力的巅峰之一,想要他死,难难难……

难也好,不难做的事,做起来就无趣了。

回到猪背峰,韦落被扔了下去,是真的从高空扔下,急坠而下,他以真气模拟羽翼,减缓坠落速度。

韦落安全落下,仰头看了一眼,摇头叹气,然后回屋去了。

……

西落洲,石林国。

一位清瘦男子站在一座石山上,俯瞰下方,远处是一座石城,雄伟壮阔,延绵数十公里。

“魔君,南离洲战况情报。”

一人飞速而至,手托一片玉简,递到了清瘦男子面前。

清瘦男子点点头,将玉简招到了手上,以神魂之力读取玉简信息,神色平静,处变不惊之状,过了片刻,他眼眉一挑,露出沉思之色。

他忽然看向来人,说道:“告诉轮天,将刺杀名单上的韦落,剔除掉。”

来人抬头看了一眼,拜下道:“遵命!魔君!”

他随即飞速离去。

清瘦男子双手背负,双眉微皱,低喃道:“韦兄,你究竟在搞什么?韬光养晦,也不能杀我大教精英子弟啊。你若是继续如此,我便破坏你好事,戳破你身份,嘿嘿嘿……”

“潜伏之事,不该是你做的。你应该跟我一起祸乱天下。”清瘦男子说着,眼神越来越兴奋,手舞足蹈,忽然耍起一套疯魔拳法,最后一拳打在山石上。

轰隆!

石林城忽然震荡起来,地面轰然裂开,有地火熔浆冲天而起,淹没一片区域,生灵涂炭。

“地火神拳,厉害啊厉害!”清瘦男子赞叹不已,盘坐下来,轻叹道,“世间百态,人情冷暖,绝境众生相,永远那么有趣,让人迷醉,魔道永昌啊。”

……

韦落回到住处的第二天,吴师炎寻来,向韦落负荆请罪,并道明天法峰之事他毫不知情,然后被韦落打了出去。

此事惊动许多猪背峰弟子,吴师炎便摆出一副深受委屈的样子,让人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后来便有消息传出,吴师炎邀请韦落去天法峰做客,切磋斗法助兴是难免的,韦落上场了,却下了狠手将人重创,如今还躺着哼哼唧唧呢。

炼气九境的婧幽也就动手了,要教训韦落,却又被韦落阴招袭击,然后施展障眼法逃遁。

莫知负和公孙添丁自持身份,不好出手,事情就这么过了。

天法峰好几个炼气**境弟子统一口径,定下了此事基调,令韦落遭到许多弟子非议。

韦落对此却毫不在意,凡事我行我素,有他峰弟子请他去授课《雷源道诀》之法,听课弟子都少了大半。

不来听课者,是其损失,宝钱照常收,正合我意啊。

第九十二章 无止无休又起戈

茶花小镇,陶家。

陶苑蹦蹦跳跳出门,身穿短袄,花衫长袖,娇俏玲珑,红面粉扑扑的,精灵玉秀,令人感叹世间竟有此小妙人。

一道身影紧紧跟随在陶苑身后,一身素朴衣衫,却是魏无锋。

陶苑走出府门,左右看了一眼,便迈步离去,她抱着一个纸袋子,不时拿一颗蜜饯出来吃,且肩挎花纹精巧布包,随着小姑娘一蹦一跳,布包轻晃不定。

“陶苑!陶苑!”

一阵呼喊声响起,一人从街道口冲出,拦在了陶苑面前,笑嘻嘻的,面白如玉,温暖和煦,一身小儒衫,气度翩翩,一手负后,一手握着一本书籍。

此时,小姑娘将蜜饯纸袋收入布包,又从布包中取出装满水的竹筒,在喝水解渴。

陡然见面前之人状态,当场就喷了一大口水过去,然后被真气拦下,流淌而下。

“黄……黄镇云?”陶苑讷讷开口,呆呆懵懵,这家伙竟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无论是气质还是着装模样都有巨大变化,变白了,还有了儒雅气质。

黄诲南这个跟屁虫还在跟着黄镇云,真气如墙抵挡喷水,便是出自黄诲南之手。

“陶苑,我这一身装扮如何?”黄镇云伸展双臂,笑意盈盈。

“不如何。”陶苑将竹筒收回布袋,冷着脸,挥手道,“你又要弄什么幺蛾子?快闪开!”

黄镇云笑容一僵,嗫嚅道:“你……你不是喜欢有书生气之人吗?”

陶苑蹙眉道:“谁说的?”

黄镇云偷偷看了黄诲南一眼,才道:“大家都这么说,要不然你岂会跟陈先生如此亲密?还拜了陈先生为师,还跟读书修士韦落如此要好。”

陶苑目瞪口呆,呸了一声,斥道:“简直胡说八道!你让开啊,不然我捶你了。”

黄镇云委屈巴巴的退到了一边。

陶苑松了一口气,又蹦蹦跳跳前行,却发现黄镇云也跟在了身后,不由顿足,转身怒道:“黄镇云!你太烦人了,不要碍眼,快走开啊。”

黄镇云委委屈屈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过的路,总不能不许我走了吧?”

陶苑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便摇头叹气,黄镇云厉害了啊,谁教的?她干脆无视了黄镇云,继续一蹦一跳的赶路。

黄镇云一路上欲言又止,终于说道:“陶苑!你总是避开我,可我久不见你,可知我有多想你,你让我走开,我又怎么走得开?我……我如今不求什么了,就远远看着你就好了啊。”

“你不要再赶我走好不好?”黄镇云对陶苑可怜巴巴的道。

陶苑目瞪口呆,转头对魏无锋喊道:“我们快跑!”

魏无锋愣了愣,立即开跑,迅速跟上陶苑。

黄镇云愁眉苦脸,也飞奔追上,陶苑根本无法甩开他。

到了陈府,黄镇云也要跟入,却被门房拦住,此时的门房已不是陈无端,而是老头蓝祚。

黄镇云拍拍胸膛,对老头道:“我乃是黄家黄镇云,要拜访陈儒风陈先生,你让开!”

蓝祚点点头道:“好说,等着。”说完,即轰然关门。

黄镇云呆了呆,将书本卷起来,丢到黄诲南手上,撸起袖子就拍门,大声呼喊“开门!开门啊!”

不久后,房门又开,蓝祚探出头来,说道:“先生无暇见你,你走吧。”

“喂!老头儿,给我开门!开门啊!”

黄镇云砰砰拍门,骂骂咧咧道,“老王八蛋!老王八蛋啊!”

黄镇云骂了一阵,停歇下来后,气喘吁吁,转身就走。

黄诲南迅速跟上,低声道:“镇云,这就回去了?”

“不回还能如何?”黄镇云龙行虎步,气咻咻道,“吃闭门羹,吃个饱啊?”

“镇云,姿容气度,稍稍注意啊!”

“注意个屁!本少爷学了这么久的读书人模样,陶苑正眼都不瞧我,还注意一只鬼啊?!”

“那镇云还有何想法?”

“试试,都试试。”

黄镇云忽然蹦蹦跳跳,“我找爷爷帮忙当说客,让陈先生收我为徒,如此,我跟陶苑就能时常见面相处了,哈哈,我真是天才啊!”

“实在是高招啊。”黄诲南奉上一记马屁,话锋一转,“只是你早先如何想不到?”

黄镇云呼吸一滞,瞪了黄诲南一眼,喝道:“难道你早先就想到了?”

“没有。”黄诲南摇头,“还是镇云比较聪明。”

黄镇云咧嘴笑,蹦蹦跳跳而走。

不久后,黄家老爷果然前去拜访陈儒风,却未能成功说服陈儒风收黄镇云为徒。

……

涅月门,猪背峰。

第一道场,韦落站在高台上,在跟人对攻,一剑刺在古域之上,古域轰然崩塌,对面的秦苦面容呆滞,犹如死灰一般。

全场哗然,便听韦落说道:“我们先谢过秦苦师兄前来给我们演示古域之力,然后,我再来说说古域克雷源之说。古域包罗万象,无所不容,亦可容纳雷源,完美古域几乎不可破解,不过,谁又能将古域练至完美呢?既不完美,便可破之。”

“古域繁复,用出一片古域,便更繁复晦涩,看似威力奇大,实则缺漏摆出,雷源若有独特变化,无孔不入,便可反制古域,来来来,我教你们!这可是我研究甚久的成果。”

“喔!!”

台下修《雷源道诀》的弟子喔喔大叫,兴奋不已,有些修《古域天经》中的雷源克制之法的弟子面对修《雷源道诀》的弟子总是高人一等,极具优势。

如今若有克制之法,岂非翻身农奴把歌唱?

秦苦面色黑漆漆,蠢蠢欲动,一副想要干掉韦落以绝后患的模样,这可不行啊,这厮钻研《古域天经》的破绽,究竟是何居心?

韦落忽然转头看向秦苦,说道:“秦苦师兄,你也来听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亦可完善自己的法诀。”

秦苦面色缓和,这王八蛋授课还挺有意思,妖孽啊。

……

修《古域天经》的弟子听闻此事,均是嗤之以鼻。

不出几日,在一场冲突中,修《古域天经》的弟子尝到了苦果,这才知道韦落授课所言非虚。

他峰便又有弟子长老请韦落去授课,除了天法峰和镇妖峰,韦落有宝钱收就去,听课的弟子也恢复了以往规模,韦落便向重归的弟子加收听课费用,弄得一片哀嚎。

六月至,雷雨停歇,暴雨倾盆。

南海海岸海水滔滔,独特回流汹汹上岸,将天雨壑地势重现,海水倒灌,势不可挡。

天穹忽然破开,南边天幕掀起一角,妖魔又顺势攻入了南离洲。

天雨壑,混天滩,噪喧屿,三大战场皆有妖魔大军,而此时的三大战场有大半区域均遭海水淹没,并有海鱼海怪在海水之中游弋。

韦落被分配到了混天滩,跟钟粼光一道,在涅月门弟子军团之中,跟妖魔对攻。

钟粼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扯着韦落靠近苏知。

罗仁柠跟韦落一起便会引来强大妖魔围攻,故而两人分开,罗仁柠易容改装入战场,不仅是妖魔分辨不出,便是南离洲这边的一些大修士也寻不出罗仁柠所在。

韦落便不免成了妖魔目标,众矢之的。

不久后,金丹长老对上,打得如火如荼。

苏昭业和周丝蝉夫妇二人联手,二对二之局,因为配合默契,缕缕占据上风。

突然间,便有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的两位魔教之人杀到,替换了苏昭业和周丝蝉的对手,一时间,风云涌动,厮杀凶猛,苏昭业夫妇陷入苦战,落入下风。

苏昭业夫妇相视一眼,神色震惊,因为对方配合也是十分默契,并且对他们的术法神通颇为了解,应对自如,隐隐之间,给他们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这是鬼道高手!”周丝蝉忽然沉声,“能对抗金丹的鬼道高手,冲破了鬼道束缚,十分危险诡异。昭业!我们不可大意,绝对不能让知如韦落一般,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我知道,有必要,便逃离。”苏昭业咬牙,剑势浩荡,似注入了一股信念,坚韧强横。

对面的鬼道高手也仿佛受到了刺激,长剑交叠,鬼气森森,黑气缠绕,左右斩向苏昭业夫妇。

苏昭业冷哼一声,捏指一点剑身,一轮曜日弹起,悬于上空,森森鬼气遭到冲击,威力极具削弱。

周丝蝉扬剑迎斩,苏昭业的宝剑紧随而至,跟对面二人对了一击,轰然倒飞,狂暴的力量肆虐一方,呼啸阵阵。

两个鬼道高手身躯一震,脚下有气旋托载,又向苏昭业夫妇扑杀过去。

苏昭业夫妇一退再退,被两个鬼道高手步步紧逼,宝剑挥舞,煞气滚滚,化作一只只凶恶小鬼向苏昭业夫妇撕咬而去,给苏昭业夫妇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苏知对敌时,有韦落在侧,轻松不少,便不时看向父母所在,此时见父母遭遇强敌,心头便微微揪起,忧心忡忡。

韦落见苏知如此,忍不住暴喝一声:“全力对敌,不可分心!”

苏知心头一震,只能按捺下心头的不安。

便在这时,苏昭业夫妇爆发一剑,避退两个鬼道高手,转身便跑。

两个鬼道高手抬手抖动,手上皆有飞轮呼啸,猛然抛出,飞轮飞旋间,转到了苏昭业夫妇面前。

有大修士见此情形,便向苏昭业夫妇方向赶去,意欲援助,却遭纷纷阻拦。

此次妖魔进攻,气势汹汹,有一鼓作气的汹汹势态,几乎是全军近起,双方几无闲置人员,想要驰援危急人员,太难了。

这种战况最是惨烈,以往此等规模的大战是难得一见的,这些年却稍微频繁了一些。

据说是上寒洲环境恶劣,妖魔生存艰难,生灵却依旧繁衍不息,仙魔大战便有一个优胜劣汰的目的,与其受天灾**而死,不如便跟南离洲修士对耗。

海里的妖魔鬼怪如今也参与进来,可说是令南离洲这边压力倍增,长此以往,怕是要投发招募令,号召整个南离洲修士应援三大据点了。

如今天下五洲的目的就是堵住上寒洲,加剧上寒洲的崩溃,到时候一劳永逸,彻底杀尽妖魔,还天下一个清平世道,可惜,这一切都不简单,数百年纷争,妖魔反而壮大了。

苏昭业夫妇遭受法宝攻击,岌岌可危,却也不是那么好杀的,二人皆取符篆催动,化作盾牌,挡了飞轮冲击。

到了此时,夫妇二人愈发冷静,彼此鼓励,以避让为主,一想到自己二人身死,知便如韦落一般,又无法大彻大悟,他们便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信念的力量是庞大的,有时候能爆发不同寻常的威力,可对面的鬼道高手显然也不是简单人物,一剑挥下,鬼啸如雷,无惧曜日。

苏昭业夫妇伤势越来越重,倘若运气好,有南离洲一方修士解决了对手前来驰援,或可活命。

韦落看了苏知一眼,见后者心焦如焚,几欲垂泪的模样,不由微微叹气。

他不着痕迹的露了一个破绽,对手便冷笑一声,递剑杀来,嘶啦一声轻响,在那魔教之人看来,这是破开敌人要害的声响。

一道剑光突然从脖颈处掠过,鲜血便如井喷一般喷出,一道雷火撞中飞起的头颅,打成了烟灰。

“知,你放心,我去救伯父伯母,你务必保全自己。”

韦落的声音传来,苏知听入耳中,微微一呆,一只粗糙的手掌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倏然而退,两道剑光贴身呼啸而过。

钟粼光喊道:“知!不可分心!”

“叽叽叽!”

地面突然隆起一个土包,一只地鼠冲出,爪子从钟粼光腿上一掠而过,撕开一道口子,却不见鲜血,显然未曾伤及皮肉。

钟粼光一指点去,一股纯阳之力迸射而出,犹如烈日光束,将地鼠击穿。

一个魔教之人踩着一头牛的牛背向钟粼光横冲直撞而去,苏知一招手,袖中扯出一幕红布招摇飞舞,那头牛便又蹦又跳,暴躁如雷。

钟粼光趁机一剑杀向脚踩牛背的魔教之人,侧面忽然袭来一柄长枪,直戳中钟粼光的心脏。

无奈之下,钟粼光正欲收剑划弧,苏知的长剑便递来,将突刺钟粼光的长枪击偏。

钟粼光面露喜色,便无后顾之忧,一柄利剑舞得虎虎生风,几招交锋便毙敌于剑下。

“阿弥陀佛!”

一声浩大佛号响起,战场上便有多人侧目,但见苏昭业夫妇上空有一尊大佛金身坐立,周围妖魔惊恐,纷纷避退。

两个鬼道高手亦被震慑,稍稍避退。

“是障眼法,莫怕。”

两个鬼道高手中的一人轻声道,“杀了他们!”

“好!”

第九十三章 魔教也多苦难人

两道飞轮呼啸而起,狠狠切过上空的大佛金身,一阵激荡,异象消弭。

两个鬼道高手目光一转,见苏昭业夫妇已相距甚远,便腾空而起,脚踩飞轮,追杀而去。

韦落的身影忽然出现,身躯伟岸,雄浑壮阔,威能滔滔,口讼深奥晦涩口诀,神文出口,道印如轮,逡巡飞旋。

两个鬼道高手陡然止步,缓缓仰首望去,一动不动。

看了许久,两个鬼道高手还是不曾动弹,直到韦落的身影消散,两个鬼道高手才缓缓退去,竟也不另觅敌手了。

躲在不远处的韦落满脸疑惑,他施展这等障眼法,不过是稍稍震慑两个鬼道高手,给苏昭业夫妇脱身争取时间,却万万料不到能拖延至此。

那两个鬼道高手连动都不动一下,着实令人费解。

饶是韦落是一个人精,此刻也满脑子浆糊,想不通想不通。

他突然心生警兆,踏步飞退,一只庞大地鼠轰然而起,张口对着韦落便是一口黑沙吐出,一时间,黑沙呼啸,将韦落吞噬掉。

两个鬼道高手突然又脚踩飞轮而至,随后撤去飞轮,脚踩地鼠后背,指挥着向南离洲修士杀去。

地鼠又蹦又跳,显得非常暴躁,口吐人言道:“两个鬼东西!鼠爷不是你们坐骑!快滚开!”

“死老鼠,我们联手杀敌,便有奇效!”鬼道高手中的一人沉声道。

“鬼东西!”地鼠骂了一声,浑身抖动,化作人形,贼眉鼠目,犹如歪瓜裂枣,双足一踩,飞速向韦落冲杀而去。

两个鬼道高手对视一眼,跟在了地鼠后面。

地鼠追着韦落到处跑,韦落跑来跑去,直至南离洲大修士出手阻拦。

苏昭业夫妇逃过一劫,正是心有余悸,稍作休整,便又有妖怪杀来,激斗不休。

相比于两个鬼道高手,如今的对手却是轻松多了。

“昭业,那两个鬼道高手似乎对我们极为了解,这是为何?”

周丝蝉内心疑惑,如今分出心神来,便传音跟苏昭业言语。

“我也不知,不过那二人有些熟悉感,莫不是我宗门奸细?”苏昭业沉声答道。

周丝蝉道:“他们二人联手,让我联想到了两人。”

“哪两人?”

周丝蝉便默然,良久才道:“韦起玄夫妇。”

“我们亲眼所见,韦起玄夫妇魂飞魄散,命魂玉牌也碎了,不可能是他们。”苏昭业断然道。

“可为何韦落一阻拦,他们便不动手了?”

“或许是被韦落的障眼法所慑。”

“不可能!大佛金身,他们片刻看破,韦落的假法相又如何?”周丝蝉心潮起伏,心绪激荡,剑光突然凌厉三分,“魔教也有神通广大之人,帮韦起玄夫妇聚敛魂魄并非不可能。”

苏昭业道:“如此神通手段,仙域境都未必能做到,妖魔一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倘若韦落出身有问题,乃是大魔头转世呢?”

“……”

苏昭业一时丧失言语能力,出剑也出现了纰漏,被对手窥觑破绽,一股阴风吹来,切开苏昭业一片衣角,并疯狂反扑。

韦落突然奋起,惊才绝艳,引起了高层注意,已有宗门高层探查过,未曾发现夺舍痕迹,都接受了韦落大彻大悟的事实。

如今周丝蝉通过一些虚无缥缈的痕迹即推断韦落转世便有问题,令人心惊。

“妖魔无孔不入,不得不防!”周丝蝉沉声道。

“说不通,韦落杀妖除魔尽心竭力,韦起玄夫妇如我们一般,跟妖魔血斗半生,即便化作鬼灵,如此清醒,不可能对我们出手。”

“世间,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莫要多想,韦落而今也是救了我们,往后看着便是,日久见人心,他再如何妖孽,要步入金丹也要十年八年,在此之前,毫无威胁,我们好好看着。”

周丝蝉便沉下心来,有些念头却挥之不去,迷雾重重,拨云见雾,许多推测道出,几乎不经思考,可推敲起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觉得匪夷所思,不敢断定。

曾经便有南离洲修士被妖魔收去了魂魄,炼成了鬼道高手,有临阵倒戈的,有杀人如麻的,后来干脆炼成丧失心智、残存一丝智慧的鬼物,但这种鬼物本质灵魂尚存,命魂玉牌不会碎掉,战斗力也弱。

战场某处,一位南离洲修士被一只头顶牛角的大妖打得抱头鼠窜,一路奔逃,竟往韦落的方向奔去,片刻功夫,便接近了韦落。

韦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远远避让,那南离洲修士却也随之腾挪,距韦落越来越近。

韦落心惊肉跳,又施展障眼法避退,可他如今所在区域,是低境修士对决之地,人员较为密集,障眼法在混战之中便是处于混乱能量之地,难以维持,很快就破去。

无奈之下,韦落便往金丹境战圈奔去。

便在这时,那南离洲修士遭受猛烈冲击,犹如流星坠落,向韦落轰然而去。

韦落人剑合一杀出一段距离,那南离洲修士落下,沙土滚滚,韦落遭受冲击,犹如风卷残云,远远抛飞。

突然间,地面冲起一只大头鬼,手持鬼头大刀,呼啸着向韦落斩去,疯狂可怖。

韦落身躯一荡,宛若游龙翻身,一手印诀推向大头鬼,却是佛门金刚印,从鬼头大刀一侧呼啸而过,打在大头鬼身上,将大头鬼打得当场崩解。

下一瞬,一股诡秘力量袭来,缠绕韦落身躯,无孔不入的渗透起来。

韦落身躯电光闪耀,突然急坠而下。

那击飞某位南离洲修士的牛角妖怪忽然侧头看向韦落,扬起手掌往韦落所在一刀斩去,一股浩荡刀气呼啸而出,破空而去,而后举起叉子又向那南离洲修士杀去。

一只小鬼突然从地面跳出,撞向刀气,噗嗤一声,刀气微微一滞,韦落剑走游龙,避开刀气切斩,一道偌大沟壑斩出,尘土飞扬。

韦落身形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露出狐疑之色。

来不及多想,已有妖魔气势汹汹杀来。

距此半里外,公孙添丁和莫知负并肩作战,对手是一妖怪一魔头,人骑妖怪背上,二者合一,战力高绝,一把大关刀一劈一斩,都有莫大威势。

双方敌对,已经斗了许久。

杀敌快的,容易遭到强者袭杀,公孙添丁和莫知负都是惜命之人,不是特别热衷于杀妖除魔,能保命是最主要的。

“难搞啊。”莫知负轻叹一声,他勾结某位南离洲修士算计韦落,调动鬼灵,施展咒术,甚至制造红幕惹起牛角妖怪攻击,这都让韦落避开,该怎么搞?直接将韦落轰杀可好?

公孙添丁不说话,剑舞如轮,一片古域呼啸来去,便是一片剑域杀来杀去,威能可怖。

对面的大砍刀挥斩下去,砍入古域之中,嵌入古域边缘,砍刀便咯吱咯吱作响,迸发魔道之力,涌入古域之中,抽刀又斩。

古域又复原,继续攻击对手。

那魔教之人胯下麋鹿也是十分凶残,不时蹶蹄侧踢,那股力道真是锐不可当,抬起就蹬到了莫知负胯下,阴险凶残之极。

莫知负哇哇怪叫,吐气如剑,荡剑压上,挡了一蹄子,鹿角便轰咔击出一道雷电,击在莫知负身上,雷电裂开,噗嗤噗嗤落下,沙土焦黑。

莫知负脚下有一道雷电冲天而起,仿佛是被麋鹿的雷电所刺激引动,炸了莫知负一下,突然又窜起一只小鬼咬住莫知负的小腿,愣是啃下了一块肉来。

“哪来的小鬼?”莫知负怪叫一声,猛然一脚踩地,一阵地动山摇,又一两只妖鬼从地里蹦出,却已是被挤压得灵魂破灭。

莫知负目光一转,看到韦落在上蹿下跳,冰冷的目光投来,不由微微一怔,心生一股微妙感,感觉这韦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

不管是仙魔战场,还是世俗沙场,亦或是江湖纷争,死人是平常事,如此大规模的战役,死伤无数。

仙魔战场尚可,在未魂飞魄散之前,还可抢救,或转入鬼道,或借尸还魂,在世俗沙场,都是成片成片的死去,犹如割韭菜一般。

韦落杀敌历来凶悍,杀妖除魔更是干脆利落,他学会了一招瞬雷剑,剑速极快,九境以下未有一合之敌,九境以上便是大敌。

到了此时,韦落遇到了劲敌,一位九境之佼佼者,魔教俊彦,身形修长,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手持长枪,刺出便有漩涡浮现于枪身之上,力量诡异。

韦落剑招的力量往往被那魔教俊彦枪身漩涡抽取,对敌千难万难,被全面压制。

突然又有一只大头鬼从地面滚滚而来,从韦落的后背跃起,挥刀斩向韦落。

此时的韦落正全心全力对敌,似已无法应对任何偷袭。

“滚!!”

那魔教俊彦咆哮一声,狮子吼的力量席卷一方,不仅韦落遭受冲击,便是韦落身后的大头鬼都被冲击得当场崩解。

长枪呼啸,如龙吟长啸,汹汹而至,杀到了韦落面前,又被韦落一剑斩偏。

长剑一荡,剑气哧哧而出,朝着对方面门杀去,又被一声狮子吼啸声震得剑气破碎。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威势惊人,便是一般的炼气九境修士,都难以靠近,有些妖魔意欲偷袭,看不准破绽,往往是自投绞肉机一般,一瞬而亡。

仙魔战场上,双方混战,彼此皆有对手,有人力求杀敌,然后助战友杀敌,不断积累优势,可也容易惹来杀身之祸,于便有了偷奸耍滑者,这种人往往活的长久,韦落不是,所以他如今对上了炼气九境中的顶尖高手,看起来就岌岌可危。

“为何帮我对付偷袭者?”

韦落竭尽所能以柔克刚,喘息之机,忍不住询问对手。

那魔教俊彦淡然道:“你是我的盘中餐,注定要死于我手,如此还要不知哪来的鬼东西偷袭摘桃子,岂非让人笑话?”

韦落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你要杀我实在不是简单事。”

“不急,咱们慢慢玩。”那魔教俊彦淡笑一声,“不妨告诉你,我叫费临佻,杀你之人!”

“只怕未必。”

韦落修为不如对方,严防死守却十分厉害,圆润无极,借力打力,双方枪剑交击,便如尖枪刺盾,坚盾不时波纹。

距此不远,一位魔教弟子手持宝刀,跟一位涅月门弟子对攻,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不时发出阵阵狂笑,令人胆战心惊,其笑声癫狂,诡异至极。

“斩妖除魔,佛陀金身!”

涅月门弟子怒喝一声,法相金身附体,佛陀金光暴涨,慑人魂魄,一剑横斩,暴吼道,“魔教妖人!凶残暴戾,杀人如麻,恶毒嗜血,有违天道,自当天诛地灭!”

“去你娘球的天道!”

那魔教弟子双目赤红,气势暴涨,暴起横斩,刀剑相击,那涅月门弟子闷哼一声,横飞数丈之遥。

那魔教弟子便又朝涅月门弟子扑杀而去,口中言道:“老子本是普普通通的行商之子,却被尔等所谓仙人门下走狗敲骨吸髓,死于非命!”

“我魔教多的是受尽天下苦难的五洲百姓,我师兄亦是遭恶霸欺辱,妻女遭人凌辱致死,若不是魔教之人相救,便又多了一缕冤魂,哈哈……那又如何?天下之大,一缕冤魂不及沧海一粟,牛鼻子和秃驴念一口经就解决了,可笑,可笑啊!杀光你们这些伪君子!”

那魔教弟子气势越来越强盛,杀意滔滔,仿佛在口诛笔伐,句句杀人诛心。

“大家都是魔,谁可说谁?我们被逼明里为恶,你们自主暗中为恶,谁更该为魔?”

那涅月门弟子冷汗淋漓,连连倒退,吼道:“我不曾为恶!从不曾为恶,魔人妖言惑众,该死!”

“多少仙门走狗压榨百姓,你便是受惠者!”那魔教弟子暴喝出声,气势汹汹,挥刀如飞,唰唰唰,在涅月门弟子身上切开几道刀痕。

“兄弟,不管魔教之人有过什么遭遇,一旦入了魔道,杀人如麻,与之对敌便是除恶,他们为恶便是恶,他们遭受不公,不是他们肆意为恶的理由。”

韦落的声音忽然激荡而起,那魔教弟子脚下忽然窜起一枚雷印,炸得他身躯颤抖。

那涅月门弟子精神大震,一剑递出,洞穿那魔教弟子的心口,目光锐利,冷声道:“你听到了吗?”

那魔教弟子咧嘴一笑,心口剑光一闪,已将他切开,他的灵魂立即化作恶鬼跃起,继续向涅月门弟子杀去。

“听到了,真是放狗屁啊!”

第九十四章 何以能蹦跶许久

轰!!

费临佻浑身爆发威能滔滔,长枪一扫,将韦落轰然扫飞,咬牙切齿道:“狗王八!跟老子斗法还敢暗算我教中弟子,我戳不死你!”

滋啦滋啦!

周围半里范围内,有多枚雷印从地面飞起,击中魔教弟子,麻木身躯,被对手斩杀,有魔教弟子被灭魂,也有魔教弟子通过特制符篆或独特法诀快速化作厉鬼,继续厮杀,极为凶悍,不过,这是少数的,毕竟韦落的雷印克制魔道,更有僵直麻痹之效,多数魔教弟子还未来得及化作厉鬼,就被切成碎片,灭杀了灵魂。

费临佻鼻子都快气歪了,漩涡陡然汇聚于枪尖,涨缩不定,疯了一般冲向韦落,甩起长枪,朝着韦落便是一通暴刺,宛如潮水汹汹。

韦落笑盈盈,举剑暴斩,击中漩涡,一声暴响,漩涡炸开,朝费临佻滚滚杀去。

费临佻面目狰狞,身躯颤抖,面皮扭曲,青筋暴起,气息紊乱,被漩涡炸开的狂暴力量席卷,倒飞出去。

“如何?我的真气能量不好吸收吧?”韦落嘿嘿笑了两声。

“有什么?真气掺入了什么?意念?意志?神念?我的道归混元能将一切杂质消除抹尽!!”费临佻一脸怀疑人生,咬牙咆哮道。

“我不告诉你。”

韦落笑眯眯的,让人恨得牙痒痒,他的意识已完美融入丹田,这是将来金丹开辟仙城的必备条件,制造雷印信手捏来,意识潜伏如灭亡,凭费临佻的本事,还察觉不了,也是其本事练不到家,吸收韦落的真气力量,无异于引狼入室。

韦落到处撒下雷印,以此为根基造就雷源大阵,就是凭借这点。

别人要做到太难,一则维持多枚雷印极难;二则意识、神念皆有波动,难以掩藏;三则操控也需要费心费神费力。

韦落曾得大道,有大道根基,如今千锤百炼,夯实根基,拾起当年大彻大悟收获的修炼理念,压榨自身,缕缕突破极限,做到了旁人做不到的事。

费临佻目光凶恶,一枚符篆拍在身上,化作一道流光,往战场后方掠去,钻入虚空,进入了上寒洲。

韦落吁了一口气,海岸便有鱼怪窜出,化作鱼首人身状,或持叉,或持枪,或抓着珊瑚礁,种种奇怪武器,向南离洲修士冲杀过去。

鱼怪极多,排山倒海,冲杀向南离洲修士如海浪一般。

一位道人忽然跨步而至,犹如虚空腾挪,一剑挥出斩下,下方突然腾起一片魔域,挡了一剑。

此剑重重落下,魔域沉沉,轰然砸下,大片大片鱼怪来不及惨叫,便灰飞烟灭,一阵山崩海啸袭来,地动山摇起来。

双方人马疯了一般避退。

“栾禾风!你他娘的不讲究啊!”

下方罔舟跃起,一柄铁锤手柄延伸,向上空道人砸去,铁锤挥舞,虚空便是一震,仿佛便要崩塌一般。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道人嘿嘿笑道,“到处逛一圈,回来就能松松筋骨,真好啊。”

道人一抹长剑,剑光如水,朝着铁锤迎击,暴鸣声起,声音如洪钟,力量肆虐,跑得慢的鱼怪和双方修士当场瘫软下去。

虚空扭曲,一道道伟岸身影驾驭仙域破开虚空,南下北上,撞在一起,打得天崩地裂。

韦落跑得极快,飞奔途中还在出剑,九境以下受不住他一剑,又因为是在奔逃途中,没有九境妖魔阻拦,他收割了不少妖魔性命。

韦落突然下意识搜寻两个鬼道高手所在,见两个鬼道高手在跟南离洲修士对敌攻杀,模样远不如跟苏昭业夫妇对敌时凶残。

好似那两个鬼道高手跟苏昭业夫妇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一道剑光突然呼啸而至,韦落一纵而退,挡了一下,剑光便陡然偏转,噗嗤一声,洞穿十数丈外的一条游走毒蛇。

“警惕性尚可。”

一位青衫女子来到韦落身侧,语气温和,赞许道。

韦落看了青衫女子一眼,笑道:“你想试探我的警惕性,就该收敛杀意再攻击。”

青衫女子悠然道:“就怕戳死了你,让涅月门失去一位杀妖除魔的生力军。”

“我谢谢你手下留情啊。”韦落笑道,“罗姑娘。”

罗仁柠突然道:“那两个鬼道高手认识你?为何不对你出手?”

韦落摇头道:“不知……我朋友有危险,告辞一下!”

脚下立即有雷电闪烁,电光石火,风驰电掣,快如闪电。

“棱雀。”

罗仁柠清喝一声,一柄飞剑悬停韦落身侧,“上来。”

韦落跳起踩在剑上,两柄飞剑呼啸而去。

“什么时候打造一柄适合自己的宝剑?”罗仁柠在旁问道。

“太难了,太穷。”韦落答道。

“越早拥有适合自己的宝剑,越能心意相通,如臂指使。”罗仁柠道,“我可以借材料给你,顺便介绍炼器大师。”

“欠了人情还不起。”

“以宝钱还即可。”

“我考虑考虑。”

二人来到钟粼光附近,韦落脚下的棱雀剑突然窜出,剑光划虹,噗嗤噗嗤将围攻钟粼光和苏知的妖魔鬼怪尽数斩杀。

韦落猝不及防,差点摔倒,一掌拍在地上,翻身而起,骂道:“棱雀贱!真贱!”

韦落和罗仁柠落在钟粼光和苏知身侧,此时张照乾也跟在钟粼光身边,见到韦落赶来,喜不自胜道:“韦落师兄!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张照乾这条小命终于又能保住了!”

钟粼光三人都在气喘吁吁,一脸疲惫,厮杀太久,真气难以为继,钟粼光还可凭借疯狂锤炼的身躯力量施展武学剑术杀敌,相较而言,张照乾和苏知就差远了,真气耗损太大,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难有攻击力。

韦落叹气道:“我一来,那些攻击而来的妖魔也就更强了,八境九境也就罢了,金丹袭来,我能逃,你们岂不是都要死?”

张照乾吓了一跳,颤声道:“你……你可不要吓我啊!”

吼!

正说话间,一只持叉奔来的鱼怪突然张口,偌大嘴巴朝着众人当头咬下。

韦落一招雷破九霄迎上,罗仁柠双剑交织,钻入鱼怪口中,从鱼怪后背穿透,鲜血飘洒如泼盆。

鱼怪恢复原形,噗通坠下,一阵地动山摇。

韦落飘然而下,与罗仁柠并肩而立,后头的苏知见此,陡然握紧剑柄,手指泛起了白色,眼睛微微发红。

“我们先退回防御阵线后方休整一下吧。”

韦落沉声道,“如此下去,太危险了。”

“兄弟,我听你的。”钟粼光喊了一声,就拽起苏知的手腕,往防御阵线后方赶去。

苏知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便按捺下来,与钟粼光同行。以往钟粼光一直是他们三人中最弱的,如今却不同了,他入七境,真气雄浑,神通术法都极具威力和灵性,苏知比钟粼光早入七境,战力却被钟粼光后来居上,苏知想不通,也难以接受。

有机会,得问问钟粼光。

韦落和罗仁柠左右护送,不仅有钟粼光三人,还有好几位涅月门猪背峰弟子,平安回到了防御阵线。

妖魔鬼怪们袭来,韦落与罗仁柠联手出击,寻常的炼气九境未有一合之敌,彼此心意相通,下手干脆利落,彼此一个眼神,便知如何下手,往往一个主攻,一个补剑。

韦落可是将阴招施展的出神入化了,罗仁柠攻势汹汹,他便觑准时机,以瞬雷剑杀敌,雷印补招,灭杀灵魂。

等二人过了防御阵线,妖魔一方便有人吼道:“两个狗男女跑了!下次一定要杀了他们!”

“汪汪汪!他们不是狗男女!我们才是!”有一个狗头人挥舞砍刀,大呼小叫道。

“去你娘球!”一个魔教弟子蹬飞那狗头人,骂道,“就是狗男女!狗男女!”

“迟早攻破涅月门山门!”妖魔鬼怪中传来震天高呼,声音排山倒海。

三大战场之间有北上通道,可却被南离洲修士大军堵住,通道狭窄,妖魔大军能冲过去的数量有限,一旦源源不断的冲杀过去便是钻入口袋之中,给南离洲送菜。

南离洲修士退到防御阵线后,妖魔大军往往是无可奈何的。

这些年来,妖魔尝试过多种方法攻破防御阵线,却都无功而返,当然,整个过程是给南离洲造成了极大困扰和破坏的。

掘地、腾空、绕道、汇聚妖魔大军之力、打造大威力法宝、制造洞天由顶尖妖魔携大军潜入上寒洲……

如此种种,轮番尝试。

妖魔大军只要陈列于三大战场,南离洲就不得不应对,否则,在庞大的妖魔大军的冲击下,耗费无数的防御阵线也要崩溃。

“韦落师兄,你蹦了许久,却似毫不受影响,真气耗损也似不多,这是为何?”

张照乾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韦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韦落怔然,盯着张照乾,问道:“我蹦了许久?这是何意?”

“就……就是战斗许久的意思。”张照乾笑道。

韦落说道:“对付强敌用真气,对付弱鸡用躯壳之力,武人内劲,汲取天地灵气,恢复真气,如此而已。”

张照乾惊讶道:“我怎么从未见你对付弱鸡啊?”

“七境以下,皆是弱鸡。”韦落随口一说,看了看张照乾的脸色,笑道,“我说的是妖魔。”

张照乾面黑如锅底,神色悻悻。

罗仁柠感慨:“难缠啊。”

韦落轻声道:“我们去阵线通道吧,我感觉大修士大妖魔们还会往北挪。”

几乎就在韦落说完,便有金丹境长老领头,收拢弟子,组成队伍。

也有散修自行聚拢,组成队伍前行,还有南离洲修士由降妖除魔联盟高层组织起来,由此形成三大派。

莫知负和公孙添丁已经得到涅月门认可,发出通告,得了长老身份。

在收到门主命令后,莫知负飞掠到韦落上空,要将韦落等人收入队伍,此事无可抗拒,韦落想了想,也便不抗拒。

莫知负即便是金丹境,可若只是耍一些小手段,韦落还真不惧。

罗仁柠并未跟某些散修同行,而是与韦落一起,张照乾忍不住询问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女,为何跟他们涅月门弟子一起?

少女面容冷漠的看了张照乾一眼,却是一句话不说,令后者莫名其妙,又郁闷不已。

罗仁柠易容改装了,除了少数心如明镜之人和注意到少女飞剑和招术的细致之人对此有所猜测外,余者却不知这青衫女子就是罗仁柠。

莫知负曾经就深受罗仁柠两柄飞剑之苦,此刻不时瞥一眼那青衫女子,目光冷冽,有时候真是难忍蠢蠢欲动之心,欲杀之而后快。

他毕竟不是太蠢,知道罗仁柠敢随行而至,必有倚仗,况且,他还真不敢明目张胆的杀掉罗仁柠。

“混神魔君何在?!”

虚空忽然响起一声暴喝,声音响彻一方天地,犹如铁锤击在心头,震荡不休,令人心悸不已。

“死了。”

一个冷漠的声音回应,语气随意。

“倘若他有这么容易死,早就被老子打死了!那王八蛋最是阴险,是不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是啊是啊,你可要小心了!”

“哼!都是跳梁小丑,疥癣之痒尔!”

“本座瞧你倒是畏之如虎,惧之三分啊,哈哈哈……”

“得意且得意!真是胆肥了啊,越来越放肆,不管你们再如何挣扎,也攻不破我们南离洲给你们设下的防御阵线!白费力气,永远都是无用之功!”

“放心,那一天不远了。”

“下次将南离洲大修士尽数请来,先将你们这些鬼头鬼脑,妖首魔头,尽数斩杀,一干二净。”

“来啊来啊!来啊!”

一位南离洲大修士跟一位大魔头打着打着,忽然言语交锋,继而仙域魔域对撞,迸发毁天灭地一般的火花,继续相互攻伐,仙域魔域破了又恢复,要杀死对方,极为艰难。

混神魔君,王轮雎?韦落回头遥遥看了一眼,混神魔君不曾出现,难道如北方陈国太平城所见,王轮雎跑去北方大地兴风作浪,胡作非为了?

第九十五章 败退便欢欣

在顶尖战力方面,天下五洲是多于上寒洲的,只要上寒洲的顶尖战力超越不了天下五洲,便难以攻入任何一洲之地。

即便如此,上寒洲妖魔还是乐此不疲的进攻天下五洲。

域级仙魔都是得道高人,否则也开辟不了仙域魔域,他们可夺天地造化,受了重创都能快速恢复,一个个都是神仙人物,难死难灭。

以往死掉的域级仙魔或是被围攻而死,或是死于天地险地,或被洲级仙魔所杀,或被算计……

仙魔战场上,域级仙魔斗法一有危险,便收拢攻势,交替攻击,互换了对手,趁机恢复伤势。

多年以来,仙魔战场上死掉的域级仙魔都屈指可数。

此次域级仙魔大战,双方谁都没有同归于尽的魄力,继续斗下去也是徒劳。

域级仙魔大战停下,低境的仙魔大战却还在继续,在混天滩与天雨壑之间,防御阵线通道,南离洲修士阵列,脚下有法阵设立,是助益南离洲一方的修士的。

妖魔大军想要从防御阵线通道进攻,千难万难。

不过,妖魔大军并未就此退去,反而分出一支支队伍,挑衅南离洲修士,于是,南离洲一方便有队伍冲出,跟妖魔队伍斗法。

妖魔一方,一只大鹰飞旋,朝南离洲修士这边撒了一泡尿。

一位仙城境修士跃起,一座仙城浩荡而起,鹰尿灰飞烟灭,眼看大鹰便要被仙城砸中,一支鹰毛掀起,有一座魔城飞出,轰然坠下,砸在仙城上,轰隆暴响。

一位大魔头从大鹰羽翅上下来,跟南离洲那位仙城境战在一起。

大鹰羽翅一旋,漫天如箭一般的羽翼呼啸落下,威力绝伦,囊括范围极广。

立即便有三座仙城冲天而起,挡下漫天落下的羽翼。

妖魔游走队伍中立即窜出数位魔城境大魔头,向南离洲一方左右进攻。

彼此强者迭出,上空飞禽越来越多,羽翼攻击汹涌而绵绵无尽,令南离洲一方分出多位金丹、半仙城、仙城大修士抵挡,左右便难以抵挡妖魔攻击。

低境修士真气勾连,形成庞大力量,以战阵之法对敌。

妖魔大军便汹涌而出,向南离洲修士一方杀去。双方阵营中间,南离洲修士避退,妖魔鬼怪们气势汹汹掩杀过去,犹如海浪撞在礁石之上,掀起滔天巨浪。

下一刻,妖魔大军又飞速避退,法阵当即开启,留下一片妖魔。

法阵开启后,抵挡天空的攻击力量便撤回,向左右的妖魔杀去。

妖魔大军后撤,重整旗鼓,继续尝试各种方式攻击南离洲修士。

韦落在阵营之中,为涅月门这一派修士出力,莫知负不时便指摘一下韦落的问题,或说不尽力、偷奸耍滑,或说真气不畅、蠢笨如猪……

这让许多涅月门弟子看向韦落时,都神情古怪,还有不明就里的,目光鄙夷厌恶,冷笑连连。

韦落当即加大输出力度,莫知负得意洋洋。

韦落突然便吐了一口鲜血,气息委顿,气若游丝,瘫坐下来,双目无神,看向莫知负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氛围一变,许多诡异目光看向莫知负,这完全就是痛恶压榨工人的地主老财啊。

莫知负眼角直抽,这是被反将了一军啊。

韦落向莫知负摊手,弱弱的道:“莫长老,给点丹药让我疗伤恢复恢复伤势,我的用完了。”

莫知负眼角又抽,许多诡异目光又望来,一时间如蚂蚁攀爬上身,难受极了。

“磨磨蹭蹭,铁公鸡一毛不拔。”韦落嘀咕一声,盘膝而坐,运气疗伤。

说是嘀咕,声音却不小,莫知负一挥手,一个瓷瓶投向韦落。

韦落接过瓷瓶,拔掉塞子,一口气倒完丹药投入口中,实则只吞了两枚,余者落入袖中。

旁观者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神仙药啊,哪有一口气吞下一把的道理?这身体受得住吗?

韦落的气息稍稍恢复,叹气道:“一个瓷瓶才装几颗丹药,浪费了药瓶空间啊。”

莫知负眼角又抽,那药瓶子里至少有十六枚丹药,韦落能一口吞下?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这小王八蛋定是故意为之啊,看似一口气吞完药瓶子里的药,实则只吞了几颗,余下的私藏,却说药瓶里本就只有几颗丹药……

目的可不就是说他莫知负小气吗?

“有意思。”罗仁柠看着二人相互使绊子恶心对方,不由微微一笑,莫知负率先用了这等小手段,便是落了下乘了,若是她要杀人,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就拔剑砍人。

妖魔大军与南离洲大军对峙了足足六日之久,南离洲修士守在法阵之中,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妖魔大军时常分出一支支队伍,游走南离洲大军四周。

南离洲大军亦派出队伍与之斗法,打得热火朝天。

在此期间,南离洲诸国也产生了一些纷争,林海国正顺伪帝兴兵南征,一路屠城杀人,奸淫掳掠,肆虐横行,使得林海国民不聊生,林海国藩王木计舜挥军北伐,两军对垒,杀得天昏地暗。

木计舜军节节败退,死伤无数,兵祸席卷整个林海国!

黄苑国与元召国终于按捺不住,挥军攻入林海国,长驱直入,几乎瓜分了半个林海国。

彼时妖魔大军进攻南离洲,势态汹汹,似已全军尽起,四大顶尖教派都难以兼顾林海国之时。

有万佛寺老佛去寻正顺伪帝,劝说伪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善止戈。

正顺伪帝好好招待,给老佛寻了一群貌美舞姬载歌载舞,半遮半掩间,妩媚妖娆,将老佛一通勾搭,老佛不为所动。

后来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老佛上钩了,纵情声色,跟正顺伪帝称兄道弟,一起南征。

林海国藩王木计舜要面对正顺伪帝率领的大军和黄苑国北上的大军,两面夹击,便率军西逃,被正顺伪帝早早料到,正顺伪帝以仙城携军而去,埋伏路上,将木计舜大军覆灭。

正顺伪帝意气风发,发布檄文,继续招兵买马,南征北战,在此过程中,林海国嫡系皇室子弟死伤殆尽。

正顺伪帝坐稳了帝位,林海国却已千疮百孔。

饶是如此,正顺伪帝还在厉兵秣马,一副誓与侵略者斗到底的姿态,当真是乱象丛生。

这是大纷争事,至于小纷争事,则是多不胜数了,堪称群魔乱舞。

这一次的仙魔大战,足足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成了漏网之鱼,北上作乱。

战场上,有老佛不断在诵经念佛,超度亡魂。

还有老佛百丈金身浮空,念诵经文,一些妖魔鬼怪听了,一个头两个大,便是南离洲修士都头昏眼花,难受得很。

不过,这作用极大,低境妖魔深受其害,战斗力被削弱,难敌南离洲修士,死伤惨重。

有大妖魔看不过眼,冲上去要将老佛给打杀了,可惜法阵开启,仙域境大仙镇守,徒呼奈何。

这一个月以来,南离洲乱象四起,惊动了不少隐士高人,有仙人腾云御风而来,也有大仙腾挪虚空,半日即至。

还有大仙四下降妖除魔,平息纷争。

在仙魔战场,南离洲一方修士高人与日俱增,妖魔也是不断增兵,显然双方皆是一般情况。

涅月门一派阵营,有一对凶悍男女出现,金丹境以下的妖魔对上这对凶悍男女,十死九生,便是较为厉害的魔教俊彦,也被他们联手宰杀,妖魔一方称他们为“狗男女”。

后来,妖魔俊彦便组成一支队伍,在跟南离洲修士斗法之际,找上了那凶悍男女所在队伍,双方斗法,险象环生。

那凶悍男女,自然就是韦落和罗仁柠了。

妖魔俊彦队伍有七人,韦落这边亦是如此,分别是韦落、罗仁柠、钟粼光、苏知、陆宜枝、高必诺、张照乾,都是韦落的熟人。

陆宜枝和高必诺有保命底牌,轻易死不了,而钟粼光和苏知,还有张照乾三人皆有韦落和罗仁柠照着,生命无虞。

七人联手,以战阵之法对敌,韦落和罗仁柠主攻,其余五人辅助,对付一般的妖魔队伍还能反击,对上一支纯妖魔俊彦队伍就难了,只能通过战阵给韦落和罗仁柠提供真气,增幅力量。

妖魔俊彦往往避开韦落和罗仁柠,攻击其余五人,攻敌之弱,让韦落和罗仁柠有些应付不来,焦头烂额。

韦落这边的队伍终是敌不过妖魔俊彦的队伍,只能避其锋芒,退回南离洲大本营。

那支妖魔俊彦便有些疯狂,犹如疯狗一般杀向韦落等人,给韦落这支队伍带来许多困扰麻烦,除了罗仁柠,即便是韦落,都受了点伤。

在韦落等人退回南离洲阵营后,妖魔俊彦队伍欢呼雀跃,喜不自胜,四处耀武扬威,人逢喜事精神爽,如凡夫俗子过年放鞭炮。

然后妖魔俊彦便四下搜寻对手,威风八面。

南离洲一方也组成了一支由顶尖炼气九境大修士联合的队伍,对抗妖魔俊彦队伍。

妖魔俊彦队伍气势极盛,竟然接连取胜,得意非凡,回到妖魔阵营,一个年轻男子跳出来给那支妖魔俊彦队伍的七人一人来了一拳,将七位妖魔当场被打蒙。

那年轻男子骂骂咧咧,咆哮道:“一群狗东西!狗东西!狗男女那支队伍你们一个也杀不掉,有什么脸得意?”

七位妖魔便恍然,而后悻悻不语,满脸惭愧。

一位魔教弟子随即怒起,喝道:“郸丞!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子是魔教之人,你是妖怪,要教训老子也轮不到你!”

“硬骨头!好骨头!”

郸丞竖起大拇指,扑上去对那魔教弟子拳打脚踢,打了一阵,快意道,“还有什么屁话?快说!”

那魔教弟子气若游丝道:“小心大爷煮了你……”

郸丞又是一通拳打脚踢,然后将那魔教弟子扔到一边,招手道:“休整一下,重新上场杀敌。”

“是!”妖魔俊彦们点头称是,他们可不想说错话挨揍。

“郸丞兄,这可是我魔教的宝贝精锐,你下手可不要太重了。”

一位中年男人走来,笑意盈盈,将那魔教弟子拎起,魔气汹汹,将之治愈,“他还要杀敌呢。”

郸丞冷笑道:“宝贝个鬼!都是你们这些混蛋给惯的,划分到老子队伍,必须令行禁止,绝对服从!”

“那是**凡胎该做的事。”中年男人淡然道,“我等修道之人,若束缚太多,如何能披荆斩棘,肆无忌惮,所向披靡?”

“你滚蛋!这是在战场,老子跟你无话可说!”郸丞冷笑,一脸厌弃的摆手,“带走你的宝贝疙瘩,老子要换人!”

“换人得磨合,而且像我弟子这般优秀的人,难找啊。”中年男人笑眯眯的,一副笑面虎模样,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

“那便单打独斗好了。”

中年男人笑容一僵,拎着弟子慢慢走开。

在南离洲一方,一位联盟高层寻到了韦落和罗仁柠,说是要组成一支金丹之下最强队伍,跟低境妖魔对决斗法。

罗仁柠不置可否,韦落却断然拒绝。

那联盟高层就板起了脸,沉声道:“小兄弟啊,你修为不弱,战力超乎寻常,让你一起组成所向披靡的战队,这对你来说,积累战功,磨砺锻炼都是有莫大好处的。”

韦落摇头,认真道:“我得保护好我兄弟朋友同门亲友。”

“不让他们上战场便是了。”

“不上战场,如何锤炼磨砺?”

“这我管不着!”

“那我不去,你也管不着。”

“反了你的!这是命令!”

韦落看着颐指气使的联盟高层,嘴角一扯,懒洋洋的道:“我跟你不是一个体系的,你管不到我。”

“看来,我得寻孤门主说说话才行了。”那联盟高层阴着脸,一脸不快。

韦落一副你随便的模样。

那联盟高层果然去寻了孤澈劫,孤澈劫亲自赶到,叫韦落随联盟高层去组成小队,韦落欣然应允,令那联盟高层郁闷不已。

不过,韦落提了一个条件,就是给钟粼光等人保命、逃遁的宝物,孤澈劫和联盟高层想了想,答应下来。

那联盟高层随即继续邀请罗仁柠,罗仁柠欣然应下。

一支金丹境之下的无敌战队,令妖魔闻风丧胆的灭魔小队,就此成立。

第九十六章 韦落得当队长

联盟高层将南离洲顶尖炼气九境的大修士们聚于一处,组成了七人小队,其中有一个八境的韦落。

涅道宗付毕君,万佛寺妙镜和尚,神剑门崔,翅月山庄厉洌浊,无门无派潘天光,日月门韦落,玉清通玄教罗仁柠,五男两女,其中,崔与罗仁柠为女子。

罗仁柠在自报家门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小门小派,如此而已。

七人推举队长,付毕君自告奋勇,妙镜和尚一派与世无争的势态,不置可否,崔、厉洌浊、潘天光,都表示赞同,毕竟是顶尖教派的天骄弟子,不宜得罪,且人家能力高卓,完全能胜任。

罗仁柠却提出了不同意见,在众人望来,直勾勾盯着她之际,她指了指韦落,笑盈盈的道:“我推举韦落当队长。”

全场一滞,人人目光诡异。

韦落都神色诧异的看向罗仁柠。

罗仁柠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韦落境界最低,不适合当队长,无法服众。”

“不仅如此。”付毕君悠然道,“他的指挥能力我们也信不过。”

罗仁柠道:“反正比我强。”

付毕君道:“可惜了,若有闲暇,倒可以比试比试。”

“如今也可比试。”罗仁柠道,“此次付毕君先为队长,下次韦落为队长,我们先对付小股较弱的妖魔队伍,谁的指挥能力更强,想必大家心里都会有数。”

“这个提议好,我赞同。”崔看向罗仁柠,笑容温婉。

厉洌浊不断点头:“有趣有趣,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通俗易懂,至理也。”

潘天光也道:“甚好,孰优孰劣,吾自知之。”

付毕君面色有些不悦,却不好表露,既然都认同罗仁柠所说,便唯有如此了,他忽然转头看向韦落,皮笑肉不笑道:“韦落师弟,你觉得呢?”

韦落想了想,笑道:“随意吧。”

付毕君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你是涅道宗下门弟子啊,不该对上宗的我支持推崇的么?

计议定下,队伍组成,由付毕君暂代队长之职,一切准备就绪,向战场奔去,朝妖魔小股队伍杀气腾腾的冲去。

付毕君带队,锐气锋芒不可挡,一个时辰,便覆灭数支小股妖魔力量,惹人注目。

这就惊动了妖魔俊彦队伍,在偌大战场上直奔付毕君这支队伍,双方展开激战。

妖魔俊彦队伍人员分散,直接冲击付毕君的队伍,准备以一对一的方式跟付毕君的队伍决战,毕竟付毕君队伍中有一个炼气八境的韦落,以大欺小,以强欺弱,正当如此。

想法是好的,实施起来却极难,付毕君主持指挥的队伍锐气坚韧,坚如磐石,七人如一体,真气勾连如整体,合击分散的妖魔,令妖魔退避三舍,重整旗鼓。

妖魔换了应对之法,以相同方式应对,完全不落于下风,双方都是炼气九境的顶尖人物,谁也差不了谁多少,若要分胜负,只能辅以奇招妙法,战斗阵列,或攻击弱点,破坏阵型取胜。

妖魔大军处,一只金翅鹏鸟飞腾而起,如电光石火,电闪雷鸣,那是未成金丹的妖怪,因此南离洲一方便没有金丹修士出来阻击。

不过,这种妖怪太强,南离洲一方还是有一位炼气九境的大修士御剑而出,准备缠住那金翅鹏鸟。

不料,那金翅鹏鸟避而不战,游走四方,突然急坠而下,一道金光落下,往付毕君队伍击去。

那炼气九境的大修士一指金翅鹏鸟,飞剑疾驰杀去。

那金翅鹏鸟挥舞双翅,将飞剑拍飞。

付毕君这边的队伍受到冲击,阵型悄悄紊乱,妖魔俊彦队伍疯狂爆发,打得付毕君等人焦头烂额。

韦落面对的是老对手,持枪魔教俊彦,费临佻,此子一脸凶悍仇恨,非要逮着韦落进攻,凶神恶煞的。

只不过,韦落如今有战阵加持力量,能施展一些妙招,令费临佻反而有些应付不过来,又不敢肆意施展道归混元之法,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无奈之下,干脆请示队长,变换阵型,更改应对之敌人,面对的敌人更强了,境界更高了,却打得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金翅鹏鸟不时射下一道金光,干扰韦落等人,给韦落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韦落等人私下交流,想办法将金翅鹏鸟干掉,若多出一人阻击金翅鹏鸟,便不受其干扰了。

韦落提议,于空中斗法,接近金翅鹏鸟,或腾挪交战,若方法运用得当,让金翅鹏鸟袭击妖魔队伍也未尝不可。

崔则提出疑问,你韦落不过炼气八境,不能御剑,如何在空中斗法?

罗仁柠的棱雀剑便飞回,来到韦落面前,韦落一脚踏上,整支队伍便跟着腾空,双方于空中斗法,尽量往金翅鹏鸟方向挪去。

可金翅鹏鸟是什么妖怪?又精又凶又狂暴,远远便避开,令缠着它的炼气九境大修士无可奈何,不时便又能酝酿金光轰击韦落等人。

只是韦落等人往往能预测金翅鹏鸟攻击前兆,爆发一股真气即变阵,令对方差点误伤友军。

妖魔俊彦突然又变阵,一个妖怪现出狮首人身,施展出狮子吼神通,惊天动地,灵魂都要飞出躯壳一般,韦落等人都受了影响。

这也是妖魔联合的难缠之处,妖怪与人斗法还可施展天赋神通,防不胜防,关键时刻一击,简直要命。

“嘛!咪!!”

韦落张口,陡然蹦出三个金字,一股韵律荡开,狮吼音波冲击在金字上,微波粼粼,彼此交缠,瞬间紊乱,所有人皆受影响。

脚下棱雀剑陡然掠出,一位魔教俊彦猝不及防,被一剑刺穿肩头。

狮子头妖怪收功,怒视脚踩祥云的韦落,一柄斧头扬起,犹如天雷落下。

韦落举起长剑,以雷破九霄之势挡了狮子头妖怪一击。

棱雀剑飞回,往狮子头妖怪后背斩去,后者一个横扫千军,击飞棱雀剑后,斧头已往韦落脖颈奔去。

妖魔队伍一方,有一人中了韦落一剑,战力稍减。

佛陀金身处,老佛突然侧目,看了韦落一眼,眼冒金光,喃喃道:“有缘人啊。佛度有缘人啊。”

双目开阖,老佛长吐一声,“阿弥陀佛!”

“韦落,佛号能干扰妖怪的神通的?”

厉洌浊心情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

韦落答道:“一切都离不开道,得道即可,一切相通。”

“得道?”

众人神色古怪,一个区区炼气八境的修士,竟说什么得道?怕是有什么秘术不愿说吧?

“回撤!重整旗鼓!”

妖魔队伍队长暴喝一声,队伍随即撤下,往妖魔大军退去,他们且战且退,又有金翅鹏鸟掩护,安然退走并不难。

罗仁柠便提议,回去重整旗鼓。

付毕君却将提议驳回,继续屠杀小股妖魔队伍。

可屠杀一支妖魔队伍后,刚才的队伍便又赶来,似乎换了一位成员,连战阵都变了。

新成员是一个妖怪,能施展阴邪诡谲的术法神通,巫术、咒印、毒虫,无孔不入,但凡付毕君这支队伍有什么破绽漏洞,便疯狂冲杀,将崔、厉洌浊、潘天光、妙镜和尚都打出了一些创伤。

付毕君见情况不对,便要撤。

那只妖怪似早有所料,以毒虫阻挡队伍去路,韦落打出雷印,冲击毒虫。

突然便是一个雷龙咆哮,是音波攻击,扫荡毒虫,狮子头妖怪冷笑,以狮子吼对抗,韦落张口,竟也发出一个狮子吼,三股音波叠加,紊乱不堪,毒虫崩散落下,便是双方队伍都深受冲击。

韦落早已跟人通了气,队伍之人强提一口气,抵抗音波冲击,向南离洲大本营撤去。

妖魔俊彦队伍追之不及,也只能退回妖魔大军。

妖魔俊彦队伍回去后,郸丞阴沉着脸,沉声道:“你们是大军炼气九境数一数二的大妖怪!大魔头!还有最阴险的大妖怪,一条人命都收不了!”

整支妖魔俊彦队伍都无言以对,那费临佻咬牙道:“对面那韦落太阴险,不仅能料敌先机,还有许多手段,根本防不胜防啊!”

郸丞冷冷的瞥了费临佻一眼。

费临佻梗着脖子道:“这可不是借口!”

“那韦落是真的厉害。”新来妖怪突然开口道,“论阴险算计,不在我之下,我的许多手段都被他破解了,否则至少能留下一两个。”

“才一个两个?”郸丞眯眼道。

那新来妖怪冷笑道:“你当是大白菜随便割?”

郸丞便有些沉默,握拳道:“据说暗杀指令早已发出,当时那小王八蛋并无高人守护,上面的人却一直毫无作为,搞什么?”

“如今说这些毫无意义。”新来妖怪冷笑道,“队伍继续由我指挥,我竭力而为。”

郸丞点点头,“垢鸩,好好跟人磨合一下,即便不能杀敌,也不能让那些贱人杀我们的妖。”

垢鸩点头应下,领着人一起交流战阵对敌之法。

南离洲大本营。

崔、厉洌浊、妙镜、潘天光均在疗养伤势,罗仁柠看着付毕君,木然道:“付毕君,该换队长了。”

付毕君瞥了韦落一眼,摊摊手,表示随意。

“韦落施主,你也会我佛门妙法?”

妙镜身上有佛光,宝相庄严,突然开口,却是询问韦落。

“佛门妙法普度众生,我涅月门也是有的。”韦落面容沉静,说道,“不足为奇,不足为奇啊。”

妙镜又道:“可施主妙法,涉及了佛门核心啊。”

韦落怔然道:“什么意思?”

“我佛门传世之法不多,且非我佛门弟子,无有佛心,未得精髓,而韦落施主得了。”妙镜缓缓说道。

韦落笑道:“意思是说,佛门传世法都只传皮毛?”

妙镜便沉默不语,意思很明显了。

韦落拍手道:“好吧,我招了,实不相瞒,我得老佛传过法。”

“哪位老佛?传法岂会传非我佛门弟子?”

“老佛高深莫测,我不懂,也看不清。”

一推三六五,韦落也是一脸遗憾。

妙镜点点头,也不再深究,闭目养神。

众人伤势恢复,对面的妖魔俊彦队伍已经出场横行肆虐了。

如今南离洲修士坐镇于法阵之中,堵截妖魔北上之路,全军出击则是妖魔一方死伤太多,高端之战占不了便宜,又不肯退走,于是便形成了小股队伍厮杀的局面。

这也是仙魔战场上的一种常战之法。

韦落等人整装待发,厉洌浊突然提出质疑:“临阵换帅,上场便面对妖魔的顶尖队伍,是不是不太好?”

崔和潘天光相视一眼,也露出迟疑之色。

“如若不然,付毕君继续当队长吧。”崔沉声道,“毕竟付毕君指挥得不错,未有什么过错。”

潘天光点头,“如何皆可。”

妙镜则道:“诸位商议定下即可。”

罗仁柠蹙眉道:“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事急从权嘛。”厉洌浊摊摊手道。

“倘若如此。”罗仁柠笑道,“我退出队伍。”

众人皆惊,付毕君皱眉道:“罗姑娘,杀妖除魔乃是我南离洲任何一个修士的责任,岂能因此小事便撂了挑子?如此岂不让人瞧不起?”

“罗姑娘,队伍若少了你,我们可就像拔了牙的老虎,难成事咯。”厉洌浊连忙苦笑起来,“罗姑娘一看便是深明大义的晓事之人,何必如此?”

罗仁柠斜了厉洌浊一眼,嗤笑道:“我是小仙女。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小仙女也是女人,我可小气了,什么深明大义都是狗屁!”

厉洌浊便觉得尴尬,气氛有些古怪。

这时候,韦落开口了:“都是聪明人,谁带队都一样的。”

罗仁柠便目光诡异的看着韦落,淡然道:“我还不想死,也不想伤,有损道行的事我不干,别人死活我不管。”

韦落咧嘴笑道:“罗姑娘既然如此抬举我,这队长我也就当了,不让我当,我也退出队伍。”

众人便又沉默。

妙镜忽然道:“便由韦落施主当队长吧,倘若怕韦落施主指挥不当,唯恐丢了性命,就准备好逃命之物即可。”

妙镜的提议便得到了认可,众人对韦落的指挥能力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他与罗仁柠组队时,都是罗仁柠当队长的。

第九十七章 罔舟寄神术

韦落领队,向战场杀去,由垢鸩带领的妖魔俊彦队伍一直在注意着韦落这边的情况,一见韦落等人出动,便严阵以待,杀气腾腾。

双方碰撞,韦落的队伍排开,犬牙交错,阵型古怪,真气联合,彼此通过战阵心意相通。

双方招术爆发,斗了一个半斤八两,韦落等人突然摆出尖锥状,由攻伐力最强的罗仁柠作为锥尖,轰然而出。

对面阵型懵然一颤,露出破绽,立即便有咒印、毒虫纷涌而至,肆意乱窜,干扰韦落的队伍,却怎么也钻不入阵型之中。

对面有雷印飞窜而出,砰砰砰炸开,不仅将咒印、毒虫尽数灭杀,还往妖魔俊彦阵型窜去,虽是不能攻破对方阵型,却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势头。

妖魔俊彦队伍阵型还是颇受韦落雷印影响,微小差异,便有纰漏出现,小纰漏变成大疏漏。

韦落等人脚踩步伐,腾来挪去,变成了诡异莫测、凌乱幻灭的风格,力量变幻,却依旧圆润如玉,未有错漏。

对手应对起来,有些手足无措,都以绝招反击,扛住韦落的战阵攻击。

战阵又变,犹如齿轮一般旋转,剑光飞旋,将妖魔俊彦队伍逼得连连倒退。

“磐石固!”

垢鸩暴喝一声,人员排开,化作锥状,斧、锤、棍、刀、剑等武器轰出狂暴力量,轰隆一声,犹如两股洪流撞在一处。

“炸吧!”

韦落打了一个响指,妖魔俊彦阵型左右雷印砰砰炸开,不绝于耳,罗仁柠举剑一斩,滔滔剑斩落下,妖魔俊彦阵型陡然崩开。

韦落这边阵型再变,宛若游龙,崔绕转到了龙头,往其中一个妖魔杀去。

轰隆一声巨响,那妖魔身前浮现一面黑盾,然后被一击撞飞。

韦落等人纷纷出招,妖魔俊彦们轰然而退,又迅速重整了队伍,一个个面色阴沉,对面的战阵更厉害了!

变化莫测,却不漏破绽,聚散合一,威力增减,还不断给这边制造错漏,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行云流水,爆发如野兽,收敛如阴鬼。

垢鸩面色难看,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就像是跟某位魔教弟子争锋一般,原本还半斤八两,下次见面,却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据说是一朝得道,大彻大悟了。

“据守!稳住!坚阵!”

垢鸩掌控全局,精神高度集中,阵型稍稍变化,却在此契机遭到攻击,扩大破绽,对面便如恶狼一般杀来,而且给人一种疯狂可怖的感觉,凶残啊。

妖魔俊彦队伍连连败退,好一会才适应韦落队伍的攻击节奏,稍稍稳住了局面。

“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

妖魔大军处,郸丞跳脚大骂,“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八蛋!谁是他们队长?”

“难咯难咯,被人压着打,惨啊。”中年男人走来,唉声叹气,“照这样要打下去,非得死人不可。”

郸丞瞥了对方一眼,冷笑道:“怎么?你此时跑来是奚落我的?”

“不敢不敢,就提醒提醒你一下。”

郸丞黑着脸道:“战场被大佬们禁锢,我又不能提点……嗯……加人!打破僵局,你徒弟如何?”

“不行啊,不能让他送死啊。”中年男人眯眼,双手拢袖,悠然道。

郸丞转头,看向中年男人,笑道:“那我还真就让他去送死了。”

中年男人朝郸丞拱手道:“你赢了。”

郸丞向上头请示,他徒弟还得上阵杀敌,何必多此一举?

又一位九境魔教俊彦入场,直奔两支决战的队伍。

一只金翅鹏鸟呼啸而起,嘶鸣阵阵,激起了莫大动静,也向韦落等人赶去,极像是掩护那九境魔教俊彦。

对面便又有南离洲九境修士阻击金翅鹏鸟。

金翅鹏鸟速度无比之快,比南离洲修士还要快一步,一道金光便吐出,杀向韦落等人。

突然间,异变突生,韦落七人化作一柄利剑,噗嗤一声,扎入对面阵型,妖魔俊彦阵型左右有丝缕真气化作雷印,不断炸开,令阵型再次动荡不稳。

韦落七人杀穿了妖魔俊彦阵型。

几乎同时,上空雷印结阵,竟锁住了金翅鹏鸟,席卷一方。

韦落七人陡然一卷,将一位妖魔俊彦卷入阵型之中,一阵恐怖剑气爆发,疯狂砍杀。

妖魔俊彦们稳住身形,垢鸩大吼一声“救人!”

当即聚拢一处,集中一点攻杀韦落七人。

韦落七人陡然散开,妖魔俊彦的攻击落到了韦落七人围拢的魔教弟子身上,轰然击破一幕防御护罩。

韦落七人补剑,将那魔教弟子捅杀,七人招术各有妙法,结合起来,当场令那魔教弟子魂飞魄散,剑光一转,锋芒对向垢鸩等妖魔。

垢鸩等妖魔惊得魂飞魄散,遁符一拍,余下六人疯狂而逃。

那赶在途中的魔教弟子急忙刹住身形,吓得面容扭曲,转身狂奔,跑得比来时快了许多。

韦落七人知道追杀不到其余六个妖魔,便纷纷腾飞,将金翅鹏鸟砍杀掉。

韦落呼喝着,叫众人下手轻一些,然后提着金翅鹏鸟的脖子,说道:“都不许乱来!还要回去熬汤呢,羽毛还可以做成衣服,十分保暖,驱邪镇鬼的!”

众人便有些无言。

垢鸩等妖魔奔回妖魔大军,惊魂甫定,一个个神色诡异至极。

郸丞一把揪起了垢鸩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他娘的是人类奸细吗?啊?”

垢鸩咬牙道:“对方太阴险!实在太阴险,一直憋着大招准备阴我们呢……我……我万料不到,他们还有这等合击神通秘技!而且,我们适应了他们的节奏,他们却突然施展诡招,我防不胜防啊!”

“我*#%&……”郸丞已经语无伦次,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冒了出来。

咚!大地一震,一位矮小少女一脚狠狠踩在地上,来到了郸丞面前,目光深邃,宛如深渊。

“罔舟魔君!”

周围众妖魔纷纷向矮小少女行礼,神色恭敬,郸丞尤为战战兢兢。

“怕什么?我还会杀你不成?”罔舟冷声道,“我是那种蛮不讲理,会屠杀战友的人吗?”

“不……不是……”

罔舟冷漠道:“我来此,是要让你们了解一下,你们是如何败得稀里糊涂的。”

众妖魔眨眨眼,侧耳倾听,郸丞更是瞪大了眼睛。

罔舟张手,来了一个情景重现,并说道:“战阵高明啊,指挥者厉害啊,人员腾挪交替,往往有错漏出现,这个战阵却不会。”

“指挥者早就防备了支援者和金翅鹏鸟,提前埋下了意识真气印,这也是值得称赞的妙法……”

罔舟赞了三声,令妖魔们惊奇不已,这位魔君极少夸人,如此才三两句就夸人三次,简直稀罕。

“金翅鹏鸟如何落入陷阱呢?对方指挥者在金翅赶来的方向卖了一个破绽,金翅赶到,恰好看到,便急于攻击,停滞下来,落入了陷阱,这时机掐得极准,妙至毫巅。”

又赞了一声?

“……合击神通秘技爆发,砍入小王八蛋们的阵型,未能一击而破,率先埋下的真气印化作雷印爆发,阵型破绽扩大,彻底崩散。这种预先性,前瞻性,还有牵着小王八蛋们的鼻子走的本事,啧啧,这种人物,在我们这边,除了我,也是没谁了,可惜我不能跟低境弱鸡打。”

众妖魔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却是心头震动,郸丞吃了苍蝇一般难受,至于垢鸩,已经是冷汗滚滚。

“不是你们无能,是对方太妖孽。”罔舟感慨一声,双手叉腰,目光幽远。

“那如何是好?”郸丞沉声道,“我方的俊彦不敌对方,牵制都难,若是放任,我方小股队伍会遭屠戮,难道要停止这种战法?”

“什么战法都不行,便只能撤军了。”罔舟轻叹一声,“不过,还不到时候。”

“魔君大人,您有什么好主意?”郸丞一脸谄媚问道。

罔舟咧咧嘴,朝郸丞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吓得郸丞心惊胆战,战战兢兢道:“魔君大人,您……您莫对我这般笑可好?”

罔舟收敛笑容,一巴掌将郸丞拍飞,喝道:“本君笑起来不美吗?你为何这副神情?”

众妖魔顿时噤若寒蝉。

一位九尺巨汉出现在罔舟面前,怒睁圆脸,喝道:“说了不许欺妖,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吗?”

罔舟一翻白眼:“你去欺人太甚平衡一下。”

“简直蛮不讲理!”

“火元妖君!”

众妖魔纷纷向九尺巨汉施礼。

罔舟瞥了火元妖君一眼,伸手一指费临佻,后者身躯一震,目光深邃幽远。

随后,罔舟一挥手,妖魔俊彦七人汇聚,冲在半途狼狈而归的魔教弟子顶替了死掉之人。

“罔舟魔女,你想做什么?”火元妖君眯眼问道。

罔舟又懒洋洋的瞥了火元妖君一眼,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

“找回场子,杀人去!”罔舟突然挥手暴喝一声,“由这小子当队长。”

她伸手指向了费临佻。

妖魔俊彦其余六人面面相觑,经罔舟魔气增益,他们的损耗尽皆恢复,可队长一换再换,连号称最阴险的垢鸩都被阴了,如今却又换了一个他们之中资质平平的费临佻?

“我已对他施展了寄神术。”罔舟似笑非笑道。

妖魔俊彦们精神一振。

垢鸩眼皮直跳,沉声道:“魔君大人,这是破坏规则啊,战场不是被禁锢了吗?您的寄神术……能逃过对面高人的法眼?”

罔舟笑道:“你小子挺有想法啊,我的寄神术并无法力,只是意识思维,寄托于灵魂之上,力量无变化,被看出点什么也无碍。”

也即是说,罔舟想凭借单纯的意识思维,以费临佻之躯,反击对方。

饶是如此,垢鸩等人也振奋不已,有了罔舟的相助,只胜不败!这可是魔君的指挥啊!

……

韦落等人回到了南离洲大本营休整,不仅队伍队员心潮起伏,看向韦落的目光颇为复杂,便是旁观者都颇为震惊。

战阵不仅真气相连,还可心意相通,韦落心意一动,便能传达指令,在出动前亲自排布阵型,传授口诀,出动后传达指令和想法,设下陷阱,一举破敌,信手捏来,智珠在握又冷静镇定的模样,即便是付毕君都无话可说,崔、潘天光更是连声赞叹,心悦诚服。

“韦落师弟,我们一举杀敌,何不乘势继续攻杀呢?”付毕君稍作休息,便忍不住询问韦落,神色颇有些不悦。

韦落摇头道:“倘若我们消耗过甚,对方重整旗鼓,我们就麻烦了。”

“我不这么认为。”付毕君摇头道,“妖魔已经胆破,短期应该不会卷土重来。况且,我们可攻杀弱者,期间亦可养精蓄锐,即便他们卷土重来,我们也无惧之,再杀他个人仰马翻便是。”

韦落笑道:“安全第一嘛,慢慢来。”

“我觉得这么小心翼翼是怯懦之心。”崔声音悦耳清脆,她按着剑柄,锋芒锐意,“乘胜追击,杀伐果断,一鼓作气,才是剑之道。”

罗仁柠说道:“我认同韦落的做法,难道我的剑道不如你?比试比试如何?”

崔轻咳一声,收敛锐气,不说话了,比不过,不敢比。

厉洌浊沉声道:“罗姑娘,你似乎对韦落兄一直颇为推崇啊,莫非相互倾慕?”

韦落重重咳了几声。

罗仁柠则杀气腾腾的瞪向厉洌浊,后者眼眉一跳,想起韦落给人设陷阱坑人杀人的手段,还有悄无声息埋雷的手法,不由轻轻自抽耳光,笑道:“瞧我,口无遮拦的,哈哈……见谅,见谅啊。”

便在这时,对面的妖魔俊彦队伍又卷土重来,一路见了南离洲修士就杀气腾腾,凶猛砍杀。

“来了,不一样的精气神。”韦落沉声道,“看来,对面又换帅了,此战怕是艰难,诸位,出战吧?”

崔握住剑柄,身有锐气,轻笑道:“杀妖除魔,威震天下,正该如此!”

韦落领队,再次迎击妖魔俊彦队伍,双方碰撞于一处,便知彼此的难缠,针尖对麦芒啊,崔这才了然韦落的决定极为英明,否则一番激斗又继续杀敌,被对方卷土重来,而对方凭借此时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他们败退怕是不可避免。

果然,对于敌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低估啊。

第九十八章 诽谤我佛,天厌之

此次队伍战法,韦落遇上大敌了。

韦落埋雷设下陷阱,尽数被堪破,反而险些遭到对方算计,战阵的破绽,彼此都不曾暴露给对手,珠玉圆润,完美无缺。

有时候显露破绽,却是有意为之,谁也不敢轻易攻击,约摸是以雷印,或是咒印之法冲击破绽,进行试探。

双方斗了许久,彼此皆有损伤,却谁也不肯率先退走,彼此皆可感受对手的韧性。

妖魔大军处。

罔舟面色阴沉如水,气息弥漫,妖魔退避三舍,她咬牙切齿道:“本君怎么可能败给一只弱鸡?绝无可能!”

最终还是韦落率先撤去,倘若继续下去,双方怕是两败俱伤,两方的游击队伍一旦觉得有机可乘,便要蜂蛹而来,双方都覆灭也不一定啊。

韦落等人一退,妖魔俊彦队伍也不敢过多停留,也撤了回去。

罔舟不免得意洋洋,总算不曾败给对面的小王八蛋了。

不过,战争持续,彼此斗法还是不可避免,来日方长,还有得玩。

日月如梭,此次仙魔战场持续了三个月,中途停战止戈,却依旧阵列战场,双方打打停停,死伤无数。

高必诺被妖怪斩杀,所幸灵魂被人捡起,重塑身躯,修为大损。

安家兄弟在这等情形之下,安然保住了性命,韦落倒想找机会给他们下绊子,最好是玩死他们,可惜对面出现大敌之后,他便无暇他顾了。

正如韦落想给安家兄弟下绊子玩死他们一般,莫知负也想给韦落下绊子玩死韦落,只是金丹之战极少,且是另辟战场,没什么机会给韦落下绊子。

莫知负在看到韦落领队与妖魔俊彦激斗的场景后,心中愈发觉得紧迫,无论如何,若有机会,绝对要宰了他,否则成长起来,定是大麻烦啊。

妖魔撤军时,已是寒冬腊月。

南离洲一方唯恐妖魔反复,并未就此退去,直到细作传回消息,妖魔已然潜伏起来,休养生息,南离洲修士们才散去。

此次长期仙魔大战,令双方都损失惨重,主要是低境修士死伤较多,有人心气难平,便喊出了反攻上寒洲的口号。

可惜,只是扬言宣泄情绪而已。

上寒洲那种鬼地方,只有妖魔能待,他们是万万待不下去的,进去都浑身不舒服,更何况还在上寒洲跟妖魔斗法?

据说,妖魔的那些高层当初为了避免被天下修士覆灭,将九幽的污邪鬼祟搅得天翻地覆,倒灌入上寒洲,搞得乌烟瘴气,更造成一些妖魔异变,凶残可怖。

南离洲修士大举反攻上寒洲是一件难事,攻入上寒洲后,跟妖魔主场作战,战况必将更为惨烈,而且上寒洲一洲之地,广袤无边,却无天下五洲之间的天堑存在,相互支援极为快速,一旦力量汇聚,必将损失惨重。

不过,南离洲一方并未就此作罢,你来我往,礼尚往来嘛。

由涅道宗太上长老牵头,汇聚数位域级大仙,破开天幕,挤入了上寒洲,掀起一番风云,此事不必多说。

……

茶花小镇。

小茶楼,这是小镇比较有名的酒楼。

韦落七人齐聚,在一处包厢饮酒吃菜,七人围坐于圆桌,气氛和谐。

“韦落兄,饮一杯,多谢救命之恩啊。”

潘天光斟满酒杯,向韦落举杯,笑起来如谦谦君子,韦落说他是读书人,他点头称是,问他师承来历,他却缄口不言。

韦落惊讶道:“我何时对你有救命之恩了?”

潘天光笑道:“若不是韦落兄当这个队长,我怕是早已死于非命,因此便有救命之恩。”

韦落汗颜道:“潘兄,你这可是折煞小弟啦,队伍若是少了潘兄,我也得死翘翘,如此说来,你也救了我一命呢。”

崔笑道:“你们的解释也太牵强了。”

“饮酒便是。”厉洌浊举杯,一饮而尽。

潘天光轻笑,举杯遥敬韦落,双方饮下浊酒,相视一笑,在仙魔战场上,二人时常交谈,休息的时候,韦落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惬意的品读,让潘天光眼前一亮,然后凑到一起,犹如遇知音,逢知己,相谈甚欢。

潘天光还常说,要修炼,读书时间就少了,如韦落这般,战场上还有闲情读书,令人羡慕。

韦落当时看了潘天光许久,将陈儒风的理念传授给了潘天光,后者至今都未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二位眉来眼去,水光山色,相映成趣,当长久相守。”罗仁柠似笑非笑道。

潘天光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糟糕!有人吃醋,酸死吾也!”

罗仁柠淡淡的看了潘天光一眼,后者缩缩脖子,讪笑不已。

“大师,动筷子啊。”韦落突然给妙镜和尚夹了棵青菜。

“谢谢施主。”妙镜朝韦落点点头。

付毕君闷头不语,自斟自饮,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厉洌浊便与之聊谈,他跟付毕君比较要好……比较合得来,毕竟是涅道宗年轻一代的顶尖人物,自该巴结……自该交好。

“诸位施主,往后行走江湖务必小心,出门在外也尽量小心谨慎,低调行事。”

妙镜和尚双掌合什,沉声道,“妖魔一方有一个暗杀榜,如今我们怕已是在榜上高居不下了。”

话落,气氛便有些凝重,妖魔的暗杀榜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这些年便有好些南离洲修士死于非命。

不过,天下五洲都在致力于降妖除魔,妖魔在天下五洲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韦落笑道:“妙镜大师警言,我们必谨记在心。”

妙镜温言道:“小僧不敢以大师自居。”

“妙镜大师不要谦虚啊。”崔笑盈盈道。

妙镜便沉默不语了,这些人太调皮,斗法尚可,斗嘴斗不过。

尤其是崔和罗仁柠,简直可怕,倒不是凶神恶煞,而是笑起来太好看,犹如狐媚子,乱人佛心。

酒足饭饱,散伙饭结束,彼此各自散去。

在大街上,韦落送别付毕君和厉洌浊,崔随即告辞离去,潘天光看向韦落,挤眉弄眼道:“韦落兄与罗姑娘同行?”

韦落摇头道:“罗姑娘如今还在茶花小镇住呢。”

潘天光恍然点头,笑容却意味深长,拱手离去。

“罗姑娘不必在意,潘兄胡言乱语呢。”韦落转头对罗仁柠严肃认真道。

罗仁柠点点头,不置可否。

如今罗仁柠住在陶苑家中,这是陶苑邀请的,罗仁柠也不排斥,说住得舒心。

韦落是要去一趟陶家或陈家的,至于目的,走亲访友。

久不见了想见,如此而已。

在战场上,韦落偶尔也能见到陈儒风和陶官伦,还有陶苑、陶竹叶,以及陶竹叶未婚妻,那都是匆匆一面,在战争氛围下相处,跟闲暇之余相处是完全两种感觉。

战争过后,彼此相见,往往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此时看世界,都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人们往往错过这种感受,疏忽而过,韦落却深刻体会到了。

死亡,劫后余生,韦落都有深刻体会,不管是谁,都有遭灾殒命的可能,除了传说中的几位祖级人物,又有谁是死不了的呢?

祖级人物传下教派,教派纷争不断,那些老祖们却只是传说,有人甚至推测,祖级人物与道并肩,于天道而言,已成毒瘤,被天道抹杀了……

此等说法,得到了广泛认同。

当初的韦落野心极大,如少年人一般,意气风发,唯我独尊,自当得天独厚,成圣做祖,未来必然之势。

后来,道途坎坷,少年人撞了个头破血流,苦不堪言,凭借心性、毅力、运气等因素颇有一番成就,到了一定境界,无论如何也难进一步。

如今重走大道,定要步步稳固,祖级人物,窥探祖级之后的道路,会遇到什么呢?这种未知,令人向往。

复仇只是在道途扫清尘垢障碍,于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韦落和罗仁柠同行,赶往陶家,以往韦落还会避嫌,找个借口,你左我右,走圆再聚,如今已经共过患难,同过生死的战友,便不必矫情了。

以二人如今的交情,足可生死依托,韦落受过生死依托遭算计之苦,因此有所保留,却也不会畏之如虎,避之如蛇蝎。

二人走了一段路,发现妙镜竟然跟着,不免疑惑,欲询问缘由,一个恍惚,小和尚旁边就多了一个老和尚,慈眉善目,可不就是战场上念经烦人得很,超度亡魂的老佛吗?

“韦落施主,你与我佛有缘,可愿当我亲传弟子?”

老佛笑容亲和,看着令人心安,目视韦落,深邃的目光犹如穹顶华盖笼罩,目眩眼迷,让人恨不得立即点头应下。

韦落摇头道:“不愿。”

老佛笑容不变,轻声道:“入我佛门,传你无上法。”

韦落道:“我涅月门也有无上法。”

老佛摇头道:“你们的无上法都是藏着掖着的……”

“佛门无上法也都是藏着掖着的。”

“只要你入我佛门,老僧立即可传你无上法。”

韦落长叹一口气,说道:“老佛,入佛门束缚太多,身心皆然,这跟我理念相悖。”

老佛沉默片刻,笑道:“韦落施主此言差矣,佛门有大超脱,大自在,你境界到了,自然不会觉得有束缚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韦落向老佛拱拱手,转身就走。

老佛长叹一声,“红粉骷髅,过眼烟云罢了。”

韦落转头对罗仁柠笑道:“大师应该是在说你。”

罗仁柠止步,回头看一眼老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一副恶狠狠之状。

老佛笑容温暖和煦,向罗仁柠点头致意。

韦落哈哈大笑,笑声狂放洒脱,脚步极快,步履如飞,一缕香风袭来,罗仁柠侧目道:“韦落,你说说看,何谓红粉骷髅?”

“佛门眼中的……漂亮姑娘。”

“那我漂亮吗?”

“我这一生之中,没有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姑娘了。”

罗仁柠眯眼道:“很多人都说,龙瑜金比我好看,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韦落连连摇头,“而且龙瑜金发狠之时,犹如市井泼妇,罗姑娘却别有一番风情,令人赏心悦目。”

罗仁柠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韦落肩膀,淡然道:“上道啊,兄弟。”

韦落笑道:“谢谢姐姐夸奖。”

罗仁柠当即一脚飞踹过去,二人打打闹闹,一路前行。

妙镜小和尚远远看着,轻叹一声道:“神仙眷侣,可惜了,可惜啊。”

“佛度有缘人。”老佛说道,“有修佛天赋,却未必是有缘人。”

“臭和尚,堂而皇之,公然挖墙角啊。”一位老者走到老佛身侧,忽然止步,对老佛道,“你不讲究啊。”

老佛笑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妖魔鬼怪亦在其列,更何况天下善人呢?”

老者抚掌道:“若论不要脸,我佛当属第一。”

“诽谤我佛,天厌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者双掌合什,一副虔诚教徒模样,“请我佛赐我无上法,我欲与我佛并肩同行,不知可否?”

老佛面容终于有些僵住,转身挥手道:“妙镜,我们走吧。”

妙镜点头,然后对老者施了一礼,严肃道:“老先生礼佛之心不诚,我佛岂会赐下无上法?”

“我如此虔诚,你看不到?”

“我佛可看穿虚妄,亦可看穿老先生的不诚。”

妙镜抛下这么一句话,便与老佛离去。

老者看了看大小和尚的去向,张口呸了一声,“狗和尚!”

老者哎呀一声,双手负背,见一位扛着冰糖葫芦的老人一边叫卖一边走过,便伸手拦住,左右摘一支冰糖葫芦,给老人丢了几枚铜板。

老人咧嘴一笑,说道:“兄弟啊,人老了牙口不好,少吃点甜食啊。”

“你这厮啊,哪有将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赚钱是一定要赚的,但也要赚良心钱,安心钱,用着舒心啊。”

老者点点头,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牙,指了指自己,笑道:“我牙口甚好。”说完,一口气啃了两颗冰糖葫芦。

老人怔了怔,摸了摸自己嘴巴,口中健康的牙齿不多了,他喃喃道:“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口好牙啊。”

老者悠悠而走,步履轻快,老人扛着冰糖葫芦,步履蹒跚,各行其道。

第九十九章 寻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妖魔撤军之时,林海国正顺帝坐稳了帝位,南征北战不断,却因内战耗损严重而驱逐不了入侵者。

正顺帝对入侵者的抗击一直不停,此举赢得了林海国国内的民心,加之林海国嫡系皇室死了一干二净,正顺帝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名正言顺。

正顺帝收缩防线,预备反攻,甚至还向日月轮殿、万佛寺两大顶尖势力求援……

正顺帝如今已是林海国正统,当初顶尖教派的利益分配只能就此作废,显然,正顺帝是趁着仙魔大战,定鼎了林海国,先斩后奏。

如此形势,顶尖教派也都不好插手了。

至于正顺帝的求援,两大顶尖教派以不参与俗世纷争为由,直接推拒。

正顺帝对此嗤之以鼻,这些教派的做派着实令人恶心,别扭得很,想吃又讲究吃相,不好吃了又不肯吃了。

这只是南离洲大纷争之一。

因为仙魔大战的旷日持久、浩荡凶猛,南离洲许多宗门修士、散修、国度修士都应招募令南下,致使南离洲空虚,乱象纷呈。

如今妖魔大军撤退,乱象平息,南离洲开始清算妖魔奸细,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仙魔大战上,妖魔一方损失惨重,要重整旗鼓杀入南离洲,短期内是不行的。

……

小南海,海渊国海岸。

一位清瘦男子站在海岸巨石上,看着巨浪拍击礁石,浪花冲天,雾水蒸腾四溅,他喃喃道:“时机未到啊,虽是早有所料,却难免失落,也罢也罢。若是南离洲这么容易覆灭,便梦幻了……能看清一点南离洲内内外外的东西,甚好。”

“云先生,回原镜。”

天空一道飞剑疾驰而至,悬停清瘦男子身后,一面圆镜从剑身浮现,并有声音传出。

清瘦男子招手将圆镜拿到手上,一股气氲汹涌,圆镜便有画面涌现,却是仙魔战场的场景,而且是一片小范围的队伍之战。

看了好一阵,清瘦男子将回原镜收起,飞剑起伏荡动,发出声音:“魔君,还要我去探查什么情报吗?”

“不必了。”清瘦男子抬起衣袖,飞剑掠入衣袖之中。

“用飞剑帮忙探取情报,也就你了。”声音从袖里传出,似乎有些怨气。

清瘦男子笑道:“这说明我信任你啊,可有满满的幸福感?”

“没有。”

“口是心非啊。”

“……”

清瘦男子双手背负,沉声长叹道:“韦落兄杀我魔教俊彦多人,似是铁了心要改邪归正,我还当他有什么祸乱天下的谋划,看来是我想差了。”

“你要怎么做?”飞剑问道。

清瘦男子沉吟道:“我得好好想一想。”

“想好了告诉我一下。”

“嗯?”

“好奇啊。”

“啊!剑灵都有好奇心了?不知不觉你已长大,我心甚慰。”

“……”飞剑沉默。

“降妖除魔!莫要让魔教奸细给逃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咆哮,一群修士追着几个男女呼喝着往海边杀来,风雨雷电在小范围内翻腾不已,飞剑呼啸,符篆翻飞。

几个男女奔到海边,见到清瘦男子,只是看了一眼,便飞快往海上飞掠而去。

“前面那谁?快杀妖魔!”

后方有修士怒喝一声,“降妖除魔,人人有责!”

清瘦男子笑了笑,双掌合什,说道:“来了来了,降妖除魔!”

一座佛陀金身突然从清瘦男子身上闪出,伸掌拍出,前方虚空震荡,天翻地覆,噗嗤一声,那一群修士瞬间湮灭。

那跑在前方掠入大海的几个男女回头看一眼,吓得浑身一震,纷纷落入水中。

半晌后,水中之人腾起,远远望着清瘦男子,不敢靠近。

清瘦男子对那几人笑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莫怕,我佛门度化众生,妖魔都不杀的。”

一句“阿弥陀佛”一出,几位男女飞跃而退,待听完清瘦男子的话,一个个神色古怪,相视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有一位魁梧男人走出,向清瘦男子一礼:“前辈不像佛门中人,不知是哪方神圣?”

“娘嘞!暴露了。”清瘦男子懊恼道,“我的佛陀金身可是从正统佛门法诀修来的,怎么会暴露呢?有违常理啊。”

海上几人面面相觑,按压下要驳斥的冲动,你若是佛门中人,会一巴掌拍死一群正道修士?

“你们是半魔啊,怎么暴露的?”

清瘦男子收敛神色,看向海面上的几人,问道。

几人微微一怔,那魁梧男人似有所悟,连忙向清瘦男子施礼:“前辈,我等受圣教恩惠,近期得圣教命令,在海渊国四处作乱,遇不平事便想办法闹大,可还是不免显露痕迹,被海渊国神部降妖司之人发现,追杀至此。”

“哦。”清瘦男子随意点头。

魔教弟子分三类,真魔、半魔、假魔,真魔修纯正魔道法诀,半魔兼修正魔两道法诀,假魔修正道法诀却推崇魔教,表里不一,内心魔化。

其中,半魔是潜伏天下五洲的主力,由王轮雎致力培养,传融入魔性的正道功法,潜移默化,影响心性,并练就阴阳图,逆转魔、道气息,于近年盛行。

都是自己人啊。

王轮雎一探手,海上几人身躯一震,露出恐惧之色,难道要被杀了?

海上几人面容迅速扭曲,转瞬间,便换了一张脸,王轮雎另一只手探出,浮现几个被他一击灭杀的修士灵魂,招手一引,数道灵魂力量腾起,落到海上几人身上。

王轮雎收手,笑容可掬,对自己的杰作极为满意。

海上的几人,竟全部变成了追杀者的面目,气息着装都一模一样!

那几人面面相觑,神色震撼,这等手段,颇有些逆转阴阳、天地造化的神奇,他们心神激荡,匍匐拜下,高呼道:“多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佛门神通杀正道修士,将他们的样貌气息变化成已死之人,读取,甚至融入已死之人的灵魂记忆,如此手段,不是顶级半魔就是假魔啊,这就是神仙大老爷。

王轮雎笑道:“你们回去这样说,妖魔反扑凶猛,有保命之物,死了几个,回去后,好好修炼记忆中的法诀,降妖除魔的时候,尽量不着痕迹的放走,能杀便杀。”

“有什么不平事,比如邻里矛盾,争山夺地,可悄悄念个怨心咒,给人憎恨、怨怒、仇恨之心,送人一股奋起杀人之冲动。”

“倘若遇到地主欺压百姓,可唆使地主狠辣一些,若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便弄一些地痞流氓出来……天下不平,大道不稳,久而久之,便影响了天下根基。”

几人拱手下拜:“谨听大老爷教诲。”

“嗯。”王轮雎点头,“要注意分寸,不要乱杀平民,最好是挑起地主老财们的厮杀,修士最好,顺便救救贫苦百姓,传我们的正道功法。具体如何施为,想来你们师父已有传授,实在无法定计,便自行其是。”

“谨听大老爷教诲!”

王轮雎点点头,“我走了啊。”

他跃起到半空,盘坐于祥云上,唉声叹气:“这些小混蛋都太拘束了,无趣啊,寻一个志同道合、无话不谈的道友,势在必行啊。”

飞剑道:“不用找了,我就是。”

“你又不是人。”

“……”

王轮雎离去,海上几人松了一口气,有人低喃道:“如此大神通,我们不知何时能到达此等境界。”

“难,太难了。”

“走吧,回降妖司,助降妖司降妖除魔,好好熟悉脑中的灵魂记忆,从今日起,我们便不是自己了。”

“走!海渊国神部那些王八蛋,可将我们害惨了,此次必将这降妖司搅得天翻地覆!”

几人或御剑,或腾云驾雾,飞速离去。

……

茶花小镇,陶家。

韦落和罗仁柠一个是陶家常客,一个是常居陶家的仙女,陶家门房都熟,进了大门也是畅通无阻。

来到陶园,便听闻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拐过灵树草木,灵花团簇,见到陶苑和小伙伴们在跟几个丫环用木剑对攻,打得很是凶猛。

这山空地位于阁楼附近,阁楼上的陶官伦和陈儒风正笑眯眯看着下方的对攻,陶礼、陶竹叶父子在一旁双臂抱胸,也笑盈盈看着,不时点评几句。

“我乃是灭魔队队长韦落!尔等妖魔,必将死于我剑下,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陶苑神色冷漠,肃然开口,舞剑姿态优美,剑势凌厉,她与赵天桥、宁无鞠、魏无锋,还有另外三名丫环组成一队,跟对面七名丫环对攻,这一番打斗,可谓有声有色。

“这小丫头……”罗仁柠忍不住轻笑,转头看向韦落,“有何感想?”

韦落道:“小陶苑真可爱。”

“是啊。”罗仁柠收敛笑容,点头道,“也是可塑之才。”

在他们看来,陶苑与人游戏,错漏百出,十分稚嫩,可毕竟是小孩子,他们跟陶苑相处多日,见证了陶苑的进步,这个小丫头可不仅仅是一个瓷娃娃一般的吉祥物而已。

陶家丫环虽然比陶苑年纪大,却只得陶家微薄传授,远不如陶苑的真传,因此修为战力差不多,打得也相当激烈。

有一个丫环十分聪慧,指挥才能比小陶苑这个伶俐小丫头也不遑多让,小丫头毕竟还稚嫩,阅历不足,思维亦有不成熟之处。

来真的,陶苑败了。

小丫头很不高兴,嘀嘀咕咕的说,韦落大哥可是从未败过的。

丫环队伍便有些惶恐。

小丫头立即挥手表示不在意,下次也一定要竭力而为,否则她就真不高兴了。

随后,丫环们退下,韦落鼓掌上前。

小丫头欢喜不已,飞奔而起,挂在了韦落身上,这是情不自禁,欢喜无限。

一阵风掀起,小丫头被拽了下来,拎在陶官伦手中,这位老头斜睨韦落,目光锐利如刀剑。

“太爷爷,您干嘛呢?”小丫头手舞足蹈,奋力挣扎道。

魏无锋快步来到韦落面前,躬身行礼,然后退到一边,也不多话。

韦落上前拍了拍魏无锋的脑袋。

“哈哈哈……快来迎接我们的大英雄、大侠士,韦落大人!”陶竹叶从阁楼飞跃而下,大笑不止。

韦落一脚踹去,被陶竹叶避开,后者杀气腾腾道:“想打架啊?”

“切磋切磋是可以的。”

“来来来,斗一场。”

二人竟真的就斗了起来,陶竹叶是炼气九境的大修士,韦落也就炼气八境,真斗起来,韦落也不逊色于陶竹叶,这点在仙魔战场已经得到了验证。

陶官伦便抬手握拳,笑道:“韦落能有此成效,老夫的铁拳可谓是居功至伟啊,谁有兴趣承受这一切?”

赵天桥和宁无鞠连忙缩缩脖子,退后几步。

魏无锋咬咬牙,跳了出来,喊道:“我试试!”

陶官伦怔了怔,随即咧嘴露出森然的笑容。

魏无锋觉得自己决心足够了,心有信念,无所畏惧,可当他面临陶官伦的拳头之时,他就知道世间还有太多恐怖与艰难能摧毁他的一切了。

……

涅月门,猪背峰。

钟粼光领着罗业走在道上,沿途有多位同门弟子向钟粼光点头致意,境界低于他的,便向他施礼。

少年人不免有些自得意满,不过,他并未被同门弟子的尊重冲昏了头脑,这不仅是他自己努力奋斗所得,其中绝大多数原因,是他跟韦落走得近,是至交好友。

韦落在长期仙魔大战之中,表现太出彩了,寻常弟子,谁不敬畏三分?

钟粼光当真是对韦落又敬又爱……当然,不是那个爱。

罗业就纯粹多了,走路昂首挺胸,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韦落者,罗业未来之师也!若无意外,韦落必然前途无量,他罗业到时候可就是韦落首席大弟子了!

钟粼光脚步忽然一动,便消失于原地,罗业大惊,抬头便看到钟粼光面向这边,拦住了一位师姐的去路。

第一百章 北上求剑

“李师姐,杨卫师兄呢?怎么不跟你一起啊?莫非是分道扬镳了?”

罗业飞快跑过去,就听到了钟粼光戏谑的声音。

跑到钟粼光身边,罗业看清了钟粼光对面的女子,面容清秀,脸若瓜子,是个美女,还挺好看的,只是面容有些憔悴,精神不振的样子。

李师姐盯着钟粼光,目光冰冷,咬牙切齿道:“钟粼光!你什么意思?欺负人吗?”

钟粼光冷笑道:“你不会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事吧?”

“事情已由刑堂处置完毕,结束已久,如今你土狗翻身,要跟老娘算旧账么?”李贝玲紧咬红唇,怒视钟粼光,眼角已然蓄泪,一脸委屈。

钟粼光怔了怔,此时已有弟子路过,止步观望。

“李师姐不要误会啊,我就是好奇李师姐为何不跟杨卫师兄一起而已。”钟粼光憨笑道。

李贝玲惨笑道:“杨卫师兄被杀了,魂飞魄散!你满意了吧?哈哈哈……你跟韦落咸鱼翻身了,还有诸多保命手段,如今一定很得意吧?”

“死了?”钟粼光喃喃出声,他还真有些志得意满,年轻人意气勃发,快意恩仇,当初他被李贝玲和杨卫这对狗男女陷害,心有怨气,一直记挂于心,耿耿于怀,可一直无修为无背景,可不好找回场子。

仙魔大战爆发,钟粼光投身战场,十分忙碌,此前修身养性,怨气消弭大半,如今见了李贝玲,怨气上涌,便想耀武扬威一番。

如今听闻杨卫死于仙魔大战,一切便索然无味起来。

“李师姐,请节哀。”钟粼光抛下一句话,漫步离去。

罗业向李贝玲拱拱手,追着钟粼光跑去。

李贝玲咬牙切齿,刀手怒斩而下,喝道:“你们早晚也得死!”

她柳眉倒竖,凶神恶煞,迈步而走。

李贝玲熟门熟路的在男弟子居住区域寻到了一间房屋,敲开了房门。

一位俊秀男子开门走出,对李贝玲笑道:“李师妹,有何指教?”

“杨卫师兄死了。”李贝玲双目微红,沉声道,“钟粼光今日拦了我的路,我怕他会跟我算旧账。”

俊秀男子皱眉道:“这确实是一个大麻烦。”

“当初是你指使我们的,你是不是该帮帮我?”李贝玲漠然道。

俊秀男子说道:“我帮你够多了,早已两清。如今寻我,是赖上我了?”

李贝玲颓然道:“我岂敢啊?只是如今艰难,无依无靠,想找个依靠罢了。”

“靠人人会死,靠树树会倒。”俊秀男子长叹道,“你是想让我死啊?”

李贝玲点点头,“我懂了。”说完便转身离去,志气尽丧。

俊秀男子突然喊道:“依靠不行,可做同盟。”

李贝玲脚步一顿,回头冷笑道:“你以为我想要跟你苟合啊?谭希辞,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谭希辞点点头,挥挥手道:“你走吧,倘若钟粼光寻你麻烦,我可与之周旋,不必畏惧,说不定,人家早已忘了你,哈哈哈……”

笑着笑着,少年收敛笑容,看着神色冷漠,眼圈已经发红的李贝玲,关门道:“若是韦落要对付你,自求多福吧。”

李贝玲咬咬牙,转身离开。

钟粼光将罗业送回了住处就离开,他在走回自己住屋的时候,突然停住,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般,突然拐了个弯。

他往山峦边走去,来到了山腰处,寻到了苏昭业夫妇所在院落,敲开了院门。

开门之人是苏知,少女见到钟粼光,微微一惊,疑惑道:“你?”

“串门来了,不欢迎?”钟粼光笑吟吟道。

苏知侧身让过,请钟粼光入内,走到庭院中,见到苏昭业夫妇平举宝剑,相对而坐。

钟粼光并未出声打扰。

苏昭业夫妇突然睁开双目,看向钟粼光,目光诡异。

周丝蝉惊讶道:“钟粼光?你小子怎么来了?”

钟粼光道:“劫后余生,突然想知了,便来了。”

苏昭业夫妇微微一惊,这小王八蛋要干嘛?想干嘛?找死啊?

苏知也是一惊,不由转头看向钟粼光,神色古怪。

周丝蝉眯眼,抹剑道:“钟粼光,什么意思?春风得意马蹄疾,如今都敢明目张胆来我府上张牙舞爪了?”

钟粼光垮下脸来,一脸怂道:“周长老,我哪敢啊?我跟知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无情无义才不想念,念之所及,情不自禁,这如何是张牙舞爪呢?”

周丝蝉按剑而立,目光冰冷,嗤笑道:“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如今跟了韦落,大出风头,甚至韦落那小子还救了我们一命,你携恩求报,觉得自己了不起,我们必得交好你,可是如此?”

钟粼光苦笑道:“天可怜见啊,我并无此意,真的并无此意……”

周丝蝉拄剑,冷笑道:“不管你是何意,知也不是你能惦记的,还有韦落那小子,断交了便是断交了,老娘从不后悔!老娘认识的天骄不在少数,韦落又如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是笑话!老娘这一家,不做什么鸡犬!”

钟粼光呼吸一滞,嘴角抽了抽,他本觉得苏昭业夫妇是拉不下脸来跟韦落重归于好,自己来这一趟,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大家恢复以往的关系,你好我好大家好,却不料周丝蝉反应如此激烈。

“告辞!”

钟粼光朝周丝蝉拱手一礼,转身离去,他看了苏知一眼,后者垂首无言。

到了院门,钟粼光止步,朗声道:“我与韦落是生死兄弟,荣辱与共,韦落不曾得道,只是指引了我道路,道途共进,我所获得的一切,都是我努力所得。”

他迈步走出了院门,飞速而去。

钟粼光走后,苏昭业叹气道:“何至于此啊?”

“不至于此,你怎么一句屁话不说?”周丝蝉瞥了苏昭业一眼,“此时放什么马后炮?”

苏昭业傻眼道:“家里不是一向由你做主吗?”

“你不是家主吗?”

周丝蝉的反问令苏昭业无言以对,干脆一言不发,无敌妙招,妙哉妙哉……

“若有机会,跟韦落聊聊修道也无妨,不过,要有分寸,不要让人说我们势利眼,人家不好了便不往来,人家好了便凑上去,你老娘听不得这个!”

周丝蝉忽然侧目看向苏知,说了一些话,便又重新坐下,举剑悟道,看似平静如水,陷入天人感应之中,实则内心波动,心潮起伏,装装样子罢了。

苏知笑了笑,也就笑了一下,并不如何欢喜,到了如今,她不亲近韦落,不仅是父母的原因,还有韦落的缘故,她面见韦落时,能感受到那昔日伙伴的疏离感,虽说少年人的表现亦如往常,可隔阂并未消除。

……

韦落回到涅月门,花费一些战功获得了《雷源道诀》后续功法,还有法诀前段的完整版,然后安心潜修,闲暇之余,还继续药浴,不断稳固根基,不知疲倦,无有尽头。

修炼的时候,依旧带着钟粼光和罗业,传授修炼诀窍,答疑解惑。

转眼便又是一月光景。

罗仁柠与韦落约好,于年关相聚,二人一起北上,罗仁柠请高人相助,帮韦落铸剑,铸本命飞剑。

陶苑得知此消息,吵吵嚷嚷着要随同而去,罗仁柠和韦落还未表态,陶官伦就掐断了小陶苑的痴心妄想。

陶苑对此大为不满,罗仁柠便向小丫头解释,说她与韦落在仙魔战场上表现耀眼,入了妖魔暗杀榜名单,外出绝不可招摇,也不可多带人手。

甚至于,罗仁柠和韦落都要摆脱涅月门和联盟暗中安排的护道者,如此不仅说明他们行迹无踪,无惧妖魔奸细,更不怕一开始便露了行藏。

可若有护道者跟随,难免惹人注意,反而不妙,妖魔一旦出动超越护道者层次的厉害人物,大家都得完蛋。

陶苑听了罗仁柠的讲述,是无可奈何了。

至于罗仁柠口中的韦落跟屁虫,钟粼光和罗业,就更不可能同行了。

韦落向涅月门报备,请了好长的假期,又不免一番折腾,这才得以下山远游。

韦落与罗仁柠都是老江湖了,二人逛茶花小镇,换装、改变气息、变脸、分开游走……一通手段接连施展,一连数次,又交替进行,且还全神感应,乃至运天地冥冥之感,直到彻底放心,也还在施展手段变装,最终于陈国南方边镇汇合。

倘若如此,还有高人跟着,那就是绝对的顶尖人物,不怕什么妖魔袭杀了。

罗仁柠并未御剑飞行,而是跟着韦落以步履赶路,步履轻快如飞,用了两天时间,走过陈国三分之一的国土。

在此期间,二人见到了许多的纷争事,据说前段时间有妖魔作祟,杀人屠城,致使一些城镇人口凋零,缺衣少食,又是一件件抢掠的事情爆发,乃至有鬼城的出现。

罗仁柠在一座小镇见一童子啃食血肉,以为是鬼物,一道剑气杀之,却发现,那童子乃是活生生的人类!

少女惊疑不定,颇为自责,便去探查,不料,那童子竟暴起杀人,动作凌厉迅疾,势若雷霆,可罗仁柠是谁啊?顶尖教派的首席弟子,一巴掌便将那童子拍成了肉饼。

好巧不巧,某个前来降妖除魔的宗派弟子!见到了,呼喝着“降妖除魔”就向罗仁柠杀去,死活不听解释。

罗仁柠无可奈何,拽起韦落就飞走了。

“妖魔手段,是越来越诡异了,越来越残忍了!”

罗仁柠如此愤然开口。

童子确实是人类,却被弄坏了脑子,身躯穿入针线,成了提线木偶,动力源不仅是童子本身的力量,还有周围的血腥气力,连罗仁柠都难辨真伪。

童子死后,提线木偶停止动作,直到有人靠近,搅乱血气,藏在童子身上,令人化作厉鬼的符篆爆发,便能突袭杀人。

这种手段杀不了高手,却透着阴森诡异,机关算尽,犹如贪玩之人在摆弄机关,戏谑玩耍,令人不寒而栗又愤慨不已。

韦落便沉默了,类似手段,他在上寒洲的时候就经常在用……在上寒洲,一切都是百无禁忌,新招迭出随便玩。

二人赶到所谓的鬼城,果然鬼气森森,有好些和尚在诵经念佛,超度亡魂,甚至跟厉鬼在打斗。

罗仁柠握住剑柄,便要飞剑杀鬼,韦落一伸手,将罗仁柠拦住。

罗仁柠双眉一竖,沉声道:“你拦我作甚?”

韦落道:“他们能应付,何必插手沾因果?这对他们也是一种历练。”

罗仁柠怔了怔,点点头,遗憾道:“手痒啊。”

韦落无言以对,手痒你就劈天砍地啊,不拦你。

二人在空中逡巡,罗仁柠见到游弋的鬼物,一道剑气落下,穿杀鬼物,烟消云散。

韦落纵观鬼城,不曾动手,四下观望,但凡鬼城成型,必有大妖孽,瞧瞧四处,却并无异象,有和尚道士在诵经念佛,还有仙门修士在捉鬼杀妖。

罗仁柠也属于捉鬼杀妖的行列,她自称热心女侠。

一团祥云飘飘荡荡,拦住罗仁柠的去路,云上坐着几个人,一名老者,几名年轻男女。

“二位从何而来?”老者端坐云上,目光炯炯望着韦落和罗仁柠,沉声询问道。

罗仁柠淡然道:“我本天上仙,无意落凡间。”

老者面色沉了下来,冷声道:“姑娘,你耍我?”

“他……他他……”祥云上有一位女子指着韦落,颤颤出声,面露惊恐之色。

“灵韵,你认识此子?”老者沉声问道。

那女子便向老者传音,说了一通,老者面色随之有些变化。

罗仁柠转头看向韦落,笑道:“熟人啊?”

韦落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也不是很熟,就见过一面。”

“那人家对你却是印象深刻啊。”罗仁柠似笑非笑道。

韦落得意洋洋道:“那是,我毕竟威武帅气,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岂能不让人印象深刻?”

罗仁柠面色一黑,这臭不要脸的。

“他们是陈国鬼灵司之人,专司捉鬼,当然,妖魔也杀,忙得很。”韦落低声解释道,“劳碌命。”

对面老者的老脸黑漆漆的,劳碌你大爷啊!?

第一百零一章 鬼城育妖孽

“老夫鬼灵司正司长,季柯。二位究竟从何而来?”

老者望着韦落和罗仁柠,仙女杀鬼太凶残了,动静极大,他们务必过来瞧一瞧,避免有人捣乱搞破坏。

听了灵韵的讲述,知道韦落二人应该来自某个大宗门教派,了解清楚,若是跟陈国交好,便可结交一番,借借力,若是居心叵测,得防一防。

奈何罗仁柠不愿如实相告。

罗仁柠挥手道:“老头让开啊,别挡我杀鬼啊!”

季柯探不清虚实,也不好阻拦,驾驭祥云避到一旁,并说道:“两位小心了,一城之地成了鬼城,久而久之便会有大妖孽孕育诞生,且不同于鬼物,无明显境界划分,极为凶残霸道,强大者连金丹境亦有所不及!”

罗仁柠并不如何在意,她的飞剑何其之快,打不过就跑呗,跑不掉就掀开底牌。

罗仁柠祭出了棱雀剑,宝剑飞旋呼啸,犹如转轮,化作一个漩涡,将一些鬼灵卷入漩涡之中,化作鬼气与灵气能量,消散于天地间。

“砰!!”

一枚金刚印不知从何来,落在漩涡之上,一声暴鸣,金刚印被切开,棱雀剑飞起,暴怒了一般,腾起呼啸,向金刚印杀去,片刻间,金刚印便破碎不堪。

只不过,金刚印的主人却是能量源,可不断打出金刚印,简直打得棱雀剑抬不起头来,剑尖一垂再垂。

罗仁柠的神识忽然沟通棱雀剑,宝剑猛然一震,威力大增,由罗仁柠指挥,大杀四方,劈开金刚印围攻,杀向金刚印的主人。

那是一个青年和尚,身形威武,气象庄严,宝相庄严,身上有若隐若现的佛光飘忽,犹如风中烛火。

青年和尚身后,还有数位小和尚,庄严肃穆,有敲木鱼的,有摇铜铃的,有戴花抖手的,有扛幡的,还有捧佛龛的……

几位大小和尚都如怒目金刚一般,携着佛门法器,耀武扬威,诛邪辟易,烛照三丈远。

罗仁柠何等凶悍,金丹之下几无敌手,那青年和尚显然不是顶尖寺院出来的顶尖人物,被罗仁柠指挥飞剑杀到了近前。

几位和尚暴喝一声,一声佛号,金光大盛,将棱雀剑轰然拍飞。

罗仁柠本命飞剑道咒飞出,双剑合璧,化作滔天旋风,将几位和尚掀飞,撞得扑通扑通坠落。

“找死的和尚,莫名其妙,当我不敢杀秃驴?”罗仁柠怒喝一声,棱雀剑化作长虹,呼啸着杀向青年和尚,当真就要切掉了对方光头。

“阿弥陀佛!”

一只大手横推而至,将棱雀剑拍飞,罗仁柠怒目而视,双眉倒竖,杀气腾腾,见到一个雄壮大和尚,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剑向大和尚轰杀过去。

“女施主请息怒!”大和尚高呼一声,“善西师侄此举并无恶意,不可凭白制造杀孽啊!”

大和尚的拳头犹如金钵一般,硕大如铁锤,一拳将飞剑锤飞,力量狂暴,显然已是金丹境,佛门称之为舍利子。

“恶不恶意,打了再说!”

罗仁柠冷笑一声,连红沙瓷瓶都祭出,用了全力,跟大和尚拼了。

大和尚一脸无奈,法相金身护体,刀枪不入,拳掌指连出,横冲直撞,红沙都入侵不了。

“这女施主是什么人啊?竟如此凶残!”

有一位小和尚抹了抹冷汗,低声说道。

几位和尚都抹了抹冷汗,摇头表示不知,领头的青年和尚面无表情,语气平和道:“简直是悍妇!”

“还有一个男的。”戴着花的小和尚抬头,看向韦落。

善西和尚长吐一口气,说道:“他不曾肆意绞杀鬼灵,不必在意。”

“喂!帮我镇压这个大和尚!”

罗仁柠忽然喊了一声。

韦落无奈,拔剑向大和尚杀去,一开始便是一招瞬雷剑,气势汹汹,修为毫不掩饰,狂暴凶猛。

“炼气八境?”

大和尚低喃一声,不甚在意,甚至都不去刻意防御,一个炼气八境的小修士,纵使拼了老命,也是蚍蜉撼树啊。

一声铿鸣,大和尚的法相金身裂开一道口子,本体也受到冲击,踉踉跄跄,红沙瓷瓶瓶口一震,吐出漫天红沙,顺势将大和尚的法相金身轰退,无孔不入。

大和尚面露惊色,双掌合什,法相金身迅速愈合,气焰滔滔,左右拍掌,掌力雄浑浩荡,将罗仁柠和韦落击飞。

左右一柄利剑杀到,大和尚又是一惊,竟然是障眼法?

“佛光普照!无所遁形!”

大和尚浑身金光暴涨,头顶都出现一只金眼,光束散落,左右一指,击散罗仁柠和韦落的身影,大手随即拍击而至。

两声铿鸣,罗仁柠和韦落被击飞。

二人立即绕大和尚而走,迅速汇合,双剑合璧,棱雀剑气势汹汹,三方化作三角剑阵,真气勾连,汹涌澎湃,纵起杀到了大和尚面前。

大和尚面色凝重,暴喝一声,法相金身陡然圆滚滚,露出笑眯眯之状,皮笑肉不笑,犹如弥勒佛。

金拳轰出,被罗仁柠三方击破,撞在法相金身上,将大和尚击飞。

韦落和罗仁柠分分合合,犹如交错旋风,卷向大和尚,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打铁一般,将法相金身切得到处是剑痕。

一通雷印飞出,轰隆隆在金身剑痕处炸开,法相金身都在剧烈颤动,似乎随时都要崩溃。

“善西师兄,此时如何是好?”捧着佛龛的小和尚沉声道,“我们要不要帮忙?”

善西摇首道:“不必,师叔能应对的。”

金丹是神仙大道,金丹之下是炼气修士,炼气士再如何强大,区区两人绝对不可能击败金丹!

果然,法相金身快速恢复,极速膨胀,陡然蹦出了三头六臂,将罗仁柠和韦落打飞出去。

韦落气喘吁吁道:“罗姑娘,大和尚太厉害,我们还是扯呼吧?”

罗仁柠冷哼一声,挥剑继续杀向大和尚。

只听少女冷声道:“怕什么?就当喂拳好了,这才开始呢,你就退缩?不像你的风格啊!”

韦落无奈跟着出剑,说道:“这一场仗打得莫名其妙,信念不足,斗志不高啊。”

“炼气杀金丹,难道你不感兴趣?也该创造奇迹了。”罗仁柠凶悍兴奋的声音传来。

“这个好。”韦落大笑,豪气万丈,喊道,“好好试验试验,虽说杀不了金丹,却可积累经验,定要创造盛举!”

二人卯足了劲,一招招剑法神通施展,疯了一般向大和尚砍杀而去。

几个小和尚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疯狗?怎么突然就发疯了啊?如妖魔一般,当真凶残可怖。

大和尚无奈,一边应对罗仁柠和韦落,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二位!二位啊!鬼灵也是生灵,不该肆意屠杀,该当超度,如此便是无上功德,我善西师侄阻拦姑娘,也是出于好心,还请二位收敛戾气,不必如此!”

罗仁柠厮杀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又凶猛挥剑,剑锋锐芒,说道:“话虽如此,可你家师侄不由分说,一堆金刚印将我飞剑打得抬不起头来,这就是凶蛮,毫不讲理,岂不该打?”

“不对!是该杀!”

“阿弥陀佛!”大和尚金刚怒目,喝道,“姑娘如此凶恶,有妖魔之心!”

“呦呵!大和尚这么凶,要杀人啊?来啊!”

轰!

大和尚爆发,一掌将罗仁柠拍飞,韦落也免不了被拍飞,一柄利剑嗡嗡震颤,他以剑抵挡,有些崩散的气象。

涅月门的制式宝剑,受不了金丹境的攻击。

大和尚一跺脚,横冲直撞,瞬间冲到了罗仁柠面前,道咒剑呼啸而起,带飞了罗仁柠。

大和尚一击落空,一股浩大劲道席卷数十丈之遥,残垣断壁一扫而空,破碎不堪。

韦落和罗仁柠汇合,两柄宝剑,一柄利剑,形成三角阵型,再次杀向大和尚,轰然对击,狂风呼啸,双方针尖对麦芒。

大和尚双臂一拢,便要将三柄飞剑卷入怀中,这是罗汉拳的罗汉抱月,日月皆可抱,还有什么是不可抱的?

三柄飞剑陡然撑开,犹如一朵剑花开放,一枚枚雷印从中飞出,形成一个个小雷阵,在大和尚面前炸开。

大和尚不管不顾,将剑花揽住合拢,剑花突然又展开,有红沙铺天盖地,岩浆火山口一般喷吐。

如此威势,大和尚终于承受不住,踉跄而退。

剑花荡开,往大和尚席卷而去。

大和尚的脸色已经黑了,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炼气士,攻击杀伐,防御避退,手段高明,阴招迭出,无一不是他生平仅见。

轰隆!!

突然间,一座城镇荡动,一阵阵厉鬼惨嚎不绝于耳,惊天动地。

“罗姑娘,收剑!”

韦落暴喝一声,收剑而退,罗仁柠并不慢于他,棱雀剑悬停于韦落身侧。

韦落会意,踩在棱雀剑上,二人御剑而起。

“糟了啊!”

大和尚跺脚,面色难看,恶狠狠的瞪向罗仁柠和韦落,喝道,“都怨二位!若是贫僧与弟子诵经念佛,驱邪除祟,妖孽根本没有诞生的机会!”

罗仁柠看向韦落,疑惑道:“真的怪我?”

韦落摇头道:“不怪你,也不怪我们,怪和尚秃驴,我们也是受害者,况且,让他们诵经念佛也没什么用的。”

罗仁柠点头,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笑道:“你所言向来不差,道理十足,我信你。”

韦落讪笑一声,“罗姑娘,过奖啦。”

“狗男女!”大和尚见二人还说说笑笑,忍无可忍,这般脱口而出。

罗仁柠面色一黑,骂道:“臭秃驴!”

韦落也喝骂道:“臭秃驴!胡言乱语,犯了嗔戒啊。”

“阿弥陀佛!”大和尚双掌合什,稳如老狗,恢复平静,四下感应,口中说道,“除了妖孽,便超度了你们!”

罗仁柠双手叉腰,似笑非笑,向大和尚勾勾手指,说道:“臭秃驴,怕你啊?”

轰隆!!

西边震动,地面裂开,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从地里跃出,头生双角,双目空洞无神,高三丈,犹如一座小山包,身上有狰狞人面,有咆哮的,有扭曲的,有愤怒、贪婪、暴躁……不一而足,令人毛骨悚然。

那妖孽是人形怪,气息凶猛,猛然张口,犹如黑洞一般,鬼气汹涌倒灌,疯狂涌入妖孽口中,便是鬼灵都不曾放过。

大和尚喊道:“收鬼灵!”

小和尚们精神一震,不断诵经念佛,金光弥漫,善西和尚摇着铜铃,向朝着妖孽扑簌扑簌而去的鬼灵兜去。

“嗯?”

韦落低头看向善西和尚,双眉一凝,似乎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罗仁柠见韦落如此神色,便出声道。

“这些和尚,应该是恶僧。”韦落长吐一口气。

恶僧就是坏和尚,会为恶那种,说超度你就是杀了你,说我佛慈悲就是我不慈悲。

“怎么说?”罗仁柠又问。

韦落捏印掐诀,一枚枚印记打出,纷涌而出,迎上一只只鬼灵,将鬼灵打散,口中说道:“他们并未完全超度了亡魂,而是收了起来。”

“捉鬼嘛,很正常啊。”罗仁柠摊摊手。

韦落轻叹道:“捉鬼往往为了净化戾气,祛除鬼气,魂归天地,可鬼灵已经变成破碎重组的鬼祟,便只能直接除灭,可那些和尚尽数收拢……鬼灵、鬼祟,不仅能制作鬼灵物,还可炼鬼道法宝……”

顿了顿,韦落继续道:“还有一种手段,净化鬼气后,吞噬掉,如吞小灵元石!”

罗仁柠瞪眼道:“你说和尚会吃鬼?你逗我呢?”

韦落耸耸肩,淡然道:“当我没说啊。”

罗仁柠有些毛骨悚然,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跟父母游历,曾见过。”韦落张口便来一通瞎话。

“妙渊大师!妙渊大师!”

一朵祥云疾驰而至,陈国鬼灵司司长季柯张口高呼,“果真有大妖孽出现,我们联手灭杀之,如何?”

“好!”大和尚点头,似也松了一口气,突然望向罗仁柠二人,喊道,“二位施主,你们战力不凡,何不一起?就当是赎罪,若是灭杀了妖孽,也是一件大功德,两位以为如何?”

言语中,有一丝威胁之意。

第一百零二章 又一人欲祸乱天下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

罗仁柠冷笑一声,在妙渊以为罗仁柠会拒绝的时候,便见这位貌美却凶悍的少女笑容温和,笑颜如花,悠然道,“不过,杀这么个妖孽玩意,我很感兴趣。”

随即,罗仁柠看向韦落,二者双目一对,眼神碰撞,心有灵犀,似乎顷刻交流了一番。

“狗男女!”

大和尚妙渊见此,一脸腻歪,犹如吃了苍蝇一般,心中骂了一声。

“诸位!不要多言,不要多言!快灭了妖孽!否则便是大麻烦啊,耽搁一息,妖孽实力便增进一分啊!”

季柯大呼小叫,焦头烂额,心焦如焚啊,他挥手喊道,“快点啊!妙渊大师,我们去阻断妖孽吞噬鬼灵鬼气!”

“季施主莫急。”

妙渊沉声道,“这便去!”

季柯将祥云上的鬼灵司成员放下,急速掠向那牛角妖孽,妙渊亦不曾落后,紧跟季柯,一个剑芒冲天,猛劈而下,一个金刚拳印紧随其后,拳在剑下。

砰砰两声,牛角妖孽反应速度极快,左右出拳,挡下两击,咧嘴直笑,竟有一丝嘲讽意味,抬腿嗖嗖蹬向季柯和妙渊。

季柯和妙渊料不到牛角妖孽如此凶猛,一个以飞剑挡于身前,一个双掌交叠挡在身前,双双被蹬飞。

“是大妖孽!”妙渊大吼一声,“季司长,还请全力以赴,莫要保留实力啊!”

“岂敢,岂敢?”

季柯一指点出,一道锐利剑芒呼啸着杀向牛角妖孽,后者巨掌合拍,将飞剑夹住。

妙渊从左侧出拳,双拳并举,罗汉出洞,全身力量贯通,便要掏开牛角妖孽的腹部。

牛角妖孽抬起巨腿,犹如巨刀横斩而至,妙渊调转拳头,跟牛角妖孽对了一击,被劈飞出去。

妙渊法相金身腾起,双足拄地,稳住身形,纵起出拳,一拳捶向牛角妖孽。

牛角妖孽再次抬腿迎击妙渊的拳头,妙渊遭到击退,牛角妖孽的巨腿也破开了一道口子,现出一个拳印,只是顷刻间,巨腿便恢复原状。

妙渊面色凝重,诵经念佛,口若悬河,经文化作实质,往牛角妖孽蜂蛹而去,后者嗷叫着,肩头伸出两只手,捂住耳朵,身上更有手掌探出,将经文一一拍碎。

季柯觑准时机,将宝剑抽回,剑旋如环,以切割之势扰击,若是硬碰硬,根本就扛不住牛角妖孽的暴击。

牛角妖孽虽说只是简单的拳打脚踢,防御反击,并不会什么可怖的术法神通,纯以速度与力量应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术法神通亦如是。

妙渊吼道:“狗……咳咳咳……两位年轻俊杰,速来降妖除魔啊!”

韦落笑道:“大师努力啊!我们为你摇旗呐喊助威,若是你们不行了,我们会动手的,若是你们能降妖除魔了,我们也不分润你的大功德!”

妙渊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咬牙道:“待会我们扛不住了,你们也得完蛋!”

韦落和罗仁柠依旧不慌不忙,悠然自得。

鬼灵司那位灵韵瞪着韦落,喊道:“唇亡齿寒,你们怎么能冷眼旁观?”

“你这么弱,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不怕我飞剑戳你一身窟窿啊?”韦落指了指灵韵,似笑非笑道。

那灵韵吓了一跳,梗着脖子道:“我……我不怕你!”

韦落挥舞手臂道:“如此甚好,我立即成全你。”

一缕剑气掠出,灵韵面色一变,闭目待死,她的同门惊得要纷纷出手,却捕捉不到韦落一指点出的剑气。

剑气从灵韵身侧掠过,落在地上轰然炸开。

灵韵抬头,呆呆看着韦落。

罗仁柠踹了韦落一脚,“你小子不要勾搭少女了,动手吧。”

“这不是勾搭。”韦落道,“就试试对方心性。”

罗仁柠已经御剑向牛角妖孽杀去,韦落脚下的棱雀剑已经随之而动,追随罗仁柠而去。

这毕竟不是跟自己心意相通的宝剑,随主人意动,不足为奇。

韦落和罗仁柠陡然加入对牛角妖孽的围攻,后者立即深受冲击,不仅落入下风,身上还不断出现创口,破开又愈合,气息不断衰弱。

牛角妖孽突然浑身一震,身形缩小,从一处空挡飞掠而出,地面雷印腾起,轰然炸开,化作一道雷柱撞在牛角妖孽身上。

一声嚎叫响起。

妙渊悚然一惊,陡然望向韦落,目光诡异。

韦落喝道:“看什么看?趁它病要它命啊!”

罗仁柠得了韦落指点,早已一剑杀到,时机把握精准,熟门熟路,韦落说妖孽要跑,围三阙一,让牛角妖孽从某个方向遁逃,韦落则悄悄埋了雷,一击即中。

二人配合,早就心有灵犀了。

牛角妖孽被罗仁柠一剑刺穿胸口,红沙瓷瓶瓶口吐出汹涌红沙,撞在牛角妖孽身上,汹涌蚕食牛角妖孽的身躯。

妙渊扑杀而至,一拳打爆牛角妖孽的头颅,季柯飞来补剑,牛角妖孽遭受重创,化作黑烟远遁。

韦落喊道:“大妖孽诞生,往往有妖魔作祟,小心有妖魔接应!”

他说着,已经被棱雀剑载到了牛角妖孽面前,一片剑网舞出,圈住了牛角妖孽,一通狂斩。

妙渊听到韦落的提醒警示,浑身一个激灵,法眼张开,四下扫掠,他突然神色一震,见一道黑影从某个角落窜起,便扑过去阻拦,黑影身躯一荡,犹如神龙摆尾,将妙渊抽得横飞出去。

黑影掠到,钻入韦落制造的剑网,牛角妖孽便缠上黑影,黑影便又钻出剑网。

季柯横剑阻拦,那黑影身躯一晃,流光电闪,横移远遁而去。

妙渊露出惊色,跟季柯汇合,沉声道:“贫僧看不出门路,季司长有何看法?”

“一瞬而过,我也看不懂。”季柯摇头,面色凝重。

身后突然传来愤怒的呼喝声,妙渊和季柯大惊失色,转头望去,见韦落捏着一个铜铃,笑容淡漠。

“还我法器!”善西暴怒,咆哮着一跃而起,一拳如钢铁巨锤,捶到了韦落面前。

韦落还以颜色,以拳对拳,挡了一击,身如浮萍摇曳。

善西噗通坠落,咿咿呀呀又弹起,冲天而起。

韦落一脚踩下,又将善西踩落。

“善西师侄,稍安勿躁!”妙渊暴喝一声,飞掠到韦落面前,眯眼道,“施主何故如此?”

韦落摇了摇铜铃,反问道:“你们收这么多鬼灵鬼祟作甚?”

妙渊眼皮一跳,说道:“自然是带回寺里消除戾气、鬼气,魂归天地了。”

“为何一定要带回寺里呢?”韦落步步紧逼询问。

“带回寺里事半功倍。”妙渊面色冷了下来,“施主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韦落冷笑一声,摇动铜铃,鬼灵鬼祟犹如蝴蝶一般扑棱棱而出。

“你干什么?”妙渊和善西同时怒喝一声,纵起便向韦落出拳。

韦落身形腾挪,迅疾如电,避让开来,抬起手掌,不断念诵经文,令鬼灵鬼祟沐浴金光之下,鬼灵掠过金光,漫漫而起,消散天地间,鬼祟则被雷印冲击,烟消云散。

“住手!施主住手!”妙渊呼喝不停,罗仁柠一剑横斩,阻挡妙渊步伐。

罗仁柠笑道:“大师,我兄弟在帮你超度亡魂呢,你稍安勿躁啊。”

“此事不劳你们费心。”妙渊被罗仁柠阻拦,虽说拦不住,却造成阻碍,这样根本追不上韦落啊。

“季司长,还请帮我拦住这位女施主!”妙渊无奈之下,向季柯求援,后者却有些犹豫,韦落和罗仁柠都是俊杰,为点小事得罪可不好,可若无视妙渊所请,不太好办啊。

“大师,鬼灵鬼祟多一时是亡魂状态,便是多一时之苦,你们超度之能太差,我兄弟帮忙,你却为何反应如此激烈?”罗仁柠冷笑一声,“难道真如韦落所说,你们收鬼灵鬼祟,是为了修炼邪法妖法。”

妙渊面色剧变,怒喝道:“简直胡说八道!乱言妄语!我佛慈悲,不是妖魔鬼怪,岂会做此等有违天和之事?倘若如此作为,便是有违佛心,佛法只降不升!”

“凡是有例外。”韦落的声音传来,他在躲避善西的攻击,语气平稳,“貌合神离,你的佛心本就不是纯粹的佛心,自然无所谓佛心道心了。”

“胡言乱语!”妙渊怒喝一声,法相金身膨胀如球,化身弥勒佛,一串佛珠飞起,回旋着,向罗仁柠卷去,显然是陷入了暴走。

“大和尚发狂了,拦不住了。”罗仁柠高呼一声,御剑远去。

棱雀剑也载着韦落飞速而去,二人化作流光,朝天际飞掠而去,消失无踪。

妙渊和善西疯了一般追去,奈何速度远远不如罗仁柠的两柄飞剑,根本就追不上。

季柯急忙降落到前来看热闹的鬼灵司成员面前,挥袖卷起一群手下,腾空远去。

牛角妖孽跟妙渊等人激斗之时,鬼城鬼灵已经所剩无几,并亡命奔逃,脱离了鬼城。

“司长,我们跑那么快干嘛?”有手下忍不住问道。

“没干嘛。”季柯随口应付一声,听到了要命的秘密,不走快点就是大麻烦啊。

祥云飞掠,速度极快,转瞬便消失于天际。

妙渊这边追不上韦落和罗仁柠,气得眼如铜铃,咬牙切齿,不断诵经念佛,令自己平静下来。

“混账东西!”

妙渊念完一通经文,陡然握拳,骂骂咧咧,又无可奈何。

……

一片荒芜之地。

一缕清风落下,一位白衣飘飘的儒雅男子负手而立,一甩长袖,黑烟掠出,化作牛角妖孽。

牛角妖孽咧嘴怪笑,拱手道:“多谢养育之恩!”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儒雅男子对牛角妖孽露出笑容,神情温和,风度翩翩。

“放狗屁吧。”牛角妖孽哈哈大笑,腾起飞掠,一瞬数十里,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轰隆!

牛角妖孽一头撞在一座城墙墙头,晕头转向,脑袋都爆掉了半个,城墙却不动不摇。

城墙墙头,儒雅男子站在墙头上,悠然道:“我这座城,你还不懂,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是千万个你,也跑不掉。”

牛角妖孽的脑袋恢复,仰头怒吼道:“你想干什么?!”

儒雅男子笑道:“造就千万个特殊的你,并让你成长,祸乱天下!”

牛角妖孽噗通跪下,喊道:“主人!”

“滑头,真是滑头,看来我得防着你一点。”儒雅男子笑眯眯道。

牛角妖孽喊冤叫屈:“天可怜见啊!主人您的志愿太符合我心意了,所以我支持你啊!”

儒雅男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主人,你怎么不碾压了那几个围攻我的混蛋,顺便让我吃了他们?”牛角妖孽疑惑问道。

儒雅男子摇头道:“为了将来大业,我不能引起太大骚动,不能让人追踪到蛛丝马迹……而且,有人告诉我,我不能杀某人。”

说完,他感慨一声,“偏偏就遇到了那个人,还偏偏不能杀,这绝对是天意啊,若是遇到另外几个,又没护道者,那就是天赐良机咯。”

“哪个人?哪几个?”牛角妖孽仰头,满脸疑惑,此刻一脑袋浆糊,这鬼东西说什么鬼话呢?爷爷听不懂。

“不关你屁事。”儒雅男子瞪了牛角妖孽一眼,伸手一指,牛角妖孽的气息形态都在变化,很快变成了童子模样,说道,“往后,你就叫王诚,你叫我老爷。”

童子看了看自己,变化出一面漆黑镜子,照了照,皱眉道:“真丑!”

“你不仅要将能量特性变化一下,还得将审美改一改。”儒雅男子冷漠道。

“你是主人,你说啥就是啥。”

“是老爷。”

“知道了,老爷。”

……

陈国北上路。

韦落摇着铜铃,呤呤声悦耳,罗仁柠在侧,步履轻快,似有某种独特节奏,走在路上,却飘然如飞,犹如鬼魅。

“好好的一件佛门法器,却被炼成了屠鬼吸灵的东西。物本无意,人心险恶,物成恶物啊。”

韦落唉声叹气,转头对罗仁柠道,“罗姑娘,若是有机会有能力,就将那些恶僧灭掉,如何?”

罗仁柠点点头,“可以,不过,师出要有名,最好是有证据,否则护短的和尚就能超度了你。”

佛门寺庙遍地开花,彼此有分歧,有派系,有分支,有争议,也有纷争,甚至血杀,可面对外敌时,便会抱团,诵经念佛挥拳推印,超度外敌。

第一百零三章 风聚云雷惘

韦落笑了笑,不甚在意,当初围攻他的大人物,就有一个大和尚,来头不小,是西落洲顶尖教派佛门天雷寺的元语大师。

跟僧人们打交道多了,韦落岂能不知某些和尚的特性?

韦落看了看罗仁柠,忍不住咂咂嘴,不愧是顶尖教派天才啊,学什么都快,悟道修心亦如此。

罗仁柠转头看向韦落,问道:“怎么了?”

“你学什么都这么快吗?”韦落忍不住道。

“差不多吧。”

“厉害厉害!”

“还行,是你教的好。”

韦落到底教了罗仁柠什么本事呢?悟道修心。

罗仁柠跟韦落相处久了,便发现韦落言行举止从来令人如沐春风,如听道律,如见道妙,便是走路都有独特节奏感,仿佛暗合天道,颇具妙感。

罗仁柠便询问韦落缘由,韦落告知,说自己是道体,纯正道体,非日月门公之于众的道体可比,于险死复生后觉醒,言行举止皆沟通大道韵律,如演示大道。

罗仁柠半信半疑,非要给韦落检查身体,韦落断然拒绝,后来就打了一架,韦落寡不敌众,还难逃罗仁柠法眼,输了。

韦落便无奈告知,那是大彻大悟后,悟道修心所得,如此状态,便是时刻沟通大道韵律,悟道修心。

罗仁柠兴致高昂,非要让韦落教她,甚至同心同感,达到悟道修心的程度,过程朦朦胧胧,罗仁柠不得甚解。

闲着无聊,韦落不少明里暗里刺激罗仁柠,得意洋洋,表现出一副极有优越感的模样。

这叫以牙还牙,因为罗仁柠常常仗着武力和气势压迫韦落,傲气冲天。

可不料,罗仁柠突然便散发一股奇特妙韵之感,韦落对此十分熟悉,罗某人悟了啊,咱几百年一悟,她一年内即悟,虽说是有高人指点,可也太厉害了吧?

当然,衣食住行,行为举止,罗仁柠只学了一点,这已足够让人心惊了。

过了陈国北疆,罗仁柠往东北方向而行,韦落跟着,也不问去哪,跟着便是了。

所过之地,平原丘陵居多,一片千里疆域,由一个一流教派统御,周边大小教派林立,纷争尤多,有一处天地雄奇,也是天地险地,号称小九幽天坑。

这个小九幽天坑,每隔三个月便往外吐黑气,还有鬼祟之物,犹如一个污染源一般,方圆千里不能有平民百姓。

周围教派杀鬼除祟,便又是一种责任。

在南离洲西北,还有一处小九幽水坑,一方区域的水流落入其中,不知去向,号称无底洞,倒是没有什么天地生灵,乃是一处奇景。

韦落和罗仁柠沿途遭遇了不少纷争事,教派盘剥,百姓奔逃,修士凌人,百姓哀怨。

罗仁柠女侠正义感爆棚,欲平不平事,平来平去,却反而爆发更大动乱,牵扯极广,杀来杀去,闹出一场场血雨腥风。

这种事情,往往便是一个巨大漩涡,绞肉机,越来越凶猛磅礴,卷入其中的人物修为战力也越来越高。

罗仁柠和韦落也只能抽身而退。

罗仁柠气哼哼的说,下次便要回来耀武扬威!

在小九幽天坑周围转了一圈,罗仁柠和韦落继续赶路,往东北而行,从茶花小镇出发,一路走走停停,历时两个月,来到一处天地神奇之地,雷泽海,也称雷泽湖。

如今正值春季,雷雨天密集,雷泽海广袤无垠,雷龙翻腾,雷电如水,时时如海浪汹涌。

据传,雷泽海下有生灵,是一片雷海的主宰,不过不敢冒头,否则要被分而食之。

韦落和罗仁柠站在雷泽海西边,周围还有一些修士在瞻仰天地雄奇,此时雷雨交加,雷海牵引天雷,落入雷海之中,雷海之水竟如大海一般,涨潮起涌,水位增高。

韦落静观潮起潮落,转头对罗仁柠道:“罗姑娘,你带我来此,是为了让我引雷淬体?”

罗仁柠笑道:“你挺懂我啊。”

韦落沉默片刻,叹气道:“罗姑娘,若是你有害我之心,我就死定了。”

“当然,一剑砍死,毫不费力。”

“砍不死,我逃命的本事跟金丹境都差不多了。”

“哦?”

“就怕你将我带到沟里,将我给坑死。”

“你是难得英才,我不会杀你。”

二人说话间,有人已满怀壮志越雷池趟雷海去了,一旁有金丹神仙护道,片刻后,那人便外焦里嫩,被拎了出来。

而后相继有人趟雷海,或外焦里嫩,或狼狈不堪,或志气高昂回归。

“哈哈哈!本大爷来啦!哈哈哈……今日必定成就金丹!”

一声猖狂大笑盖过雷声,一位魁梧男子脚踩飞剑,冲向雷海。

好几位男男女女大呼小叫追向魁梧男子。

“大师兄!大师兄!你别急着去死啊!”

“大师兄!准备充裕再去趟雷海啊,不然你真得死了!”

“大师兄!不要冒冒失失的,你已经长大啦。”

魁梧男子噗通一头扎入了雷海之中,水花四溅,那是雷液。

几个男女停在韦落和罗仁柠不远处,连连跺脚,唉声叹气。

“大师兄就是这般猴急,我们拦不住的。”

一位秀气少女怯生生的道。

四道目光齐唰唰瞪向秀气少女,眼神诡异。

秀气少女眨眨眼,懵然疑惑,呆呆萌萌的。

“玉师妹,大师兄猴急?他如何对你猴急了?”一位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挑挑眉,笑嘻嘻的问秀气少女。

秀气少女感觉一股猥琐气息扑面而来,便眨眨眼道:“什么对我猴急?大师兄不是向来如此吗?”

几人收回诡异的目光。

浓眉大眼年轻男子摇头轻叹,一脸失望,转头看向雷海,有些急切心忧。

他忽然又将视线回转,停在罗仁柠脸上,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痴痴直视。

一位黑面女子跳起来给了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后脑勺来了一下,“傅师弟,看啥呢?怎能觊觎他人道侣啊?”

“郭师姐,我脑袋差点被你拍掉了!”傅师弟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埋怨道。

玉师妹捂嘴娇笑,还有两位师兄亦是哈哈大笑,而后顺着傅师弟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风姿卓绝的罗仁柠。

罗仁柠易容改装了,稍稍丑化,依旧貌美如花,姿容绝色,气质尤为独特,魅力无限,特别是悟了韦落的悟道修心之后。

能抵挡罗仁柠魅力的男人,少之又少。

再看韦落,俊朗平和,气度不凡,跟罗仁柠气质相类,十分相配,就是男女并立时,少女的貌美令少年的相貌堂堂黯然失色,如此看来,便是少年配不上少女了。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一位胖子师兄语气酸涩道。

“这等仙女,就该配大师兄啊。”还有一位大胡子师兄捋着胡须,感慨道。

黑面女子呵斥道:“胡说八道!老娘才是配大师兄的仙女!”

几个同门相视一眼,扯了扯嘴角,或是两眼望天,或是低头看鞋尖,或是遥望雷海。

黑面女子双手叉腰,喝道:“你们什么意思?啊?瞧不起人老娘啊?”

“佟师姐跟大师兄绝对是最般配的!”傅师弟连忙喊道。

……

韦落侧目看了看,对罗仁柠道:“又有人误会我们是道侣关系了。”

罗仁柠黑着脸,一言不发。

韦落悻悻不语,正要趟雷海,便听罗仁柠恶狠狠的嘀咕道:“他们的什么狗屁大师兄,很有威望啊?不知能挨我几剑?”

韦落替某人默哀一声,便一纵而起,头朝下,扎入了雷海之中。

附近的几个师兄弟师姐妹都吓了一跳。

傅师弟啧啧道:“这跳海跳得真是别出心裁。”

“年纪轻轻,就敢这样跳雷海,必然有点本事。”黑脸女子微微眯眼,说道,“这个小白脸不会是炼气九境的大修士吧?”

“我看他老成持重,说不得还是一个驻颜有术的老家伙呢。”傅师弟撇嘴道。

“他哪里老成持重了?瞧着跳海姿势就像个孩子。”大胡子师兄捋捋胡须,嗤笑道。

“这年头,老小孩可不少。”玉师妹弱弱的道,“我们师父不就是吗?”

“玉师妹背后编排师父!嘿嘿……”傅师弟瞪圆一双大眼,又露出猥琐神色。

玉师妹握拳道:“你敢告诉师父,我就……我就叫大师兄打死你!”

傅师弟脸色垮了下来,直呼“惹不起惹不起”,退到了一边。

雷海沉淀,雷霆之力远不如天雷之力,如今天雷降下,搅动雷海,天雷之力暴增,越往深处去,涌动的力量越磅礴凶猛。

韦落跳入雷海之中,雷霆之力便如无数针尖一般无孔不入,身躯酥酥麻麻,疼痛难忍,寻常修士落入其中,便动弹不得,犹如烈火烹油,直到死去,久而久之化为飞灰。

韦落运转《雷源道诀》,身躯寸寸都似有意识,臌胀吞吸,汲取雷霆之力,承受雷霆冲击,一个个微型漩涡遍布身躯,撕扯伸缩,拉伸之时汲取雷霆之力,收缩之时将雷霆之力拧成一丝一线,化入身躯之中。

雷泽海便是修雷法修士的福地,事半功倍,雷霆之力供需无忧,倘若身体能承受,或能炼化雷霆之力,便予取予求。

只是一个不慎,会撑爆身体,或电得外焦里嫩。

韦落身体锤炼几近极致,承受雷霆之力正好突破一个极限,他修《雷源道诀》许久,早就想来雷法修炼圣地雷泽海修炼了。

一则没有时间,二则,韦落想在九境极限时到来,突破九境界限,成就一个超越极限的九境。

不过,既然来了,突破一个八境极限也不亏。

雷法只是韦落修炼的道法之一,并非唯一。

若是单纯修练一种属性法诀,便会有局限性,受特定属性禁锢,绝对无法封顶天下。

如今《雷源道诀》的修炼,只是他提升修为的手段之一。

天道之下,风雨雷电、日月星辰,一切井然有序,仙魔佛邪,却水火不容,相互冲击,斗得不可开交。

韦落如今野心极大,仙魔佛邪水火不容,无非是利益之争,或是能量相斥,皆由人主导,若是悟道有成,效仿天道统筹规划万家法,仙魔佛邪之力又都是韦落主导,此道成祖,他有种预感,一定能成。

当初韦落便深入雷海,探索一方,在雷海深处寻到雷元石,卷走了一批,跟雷海主宰斗了一场,逃遁了。

如今修为尚低,无法深入雷海。

雷海的力量汹涌磅礴,将韦落的衣衫电成了飞灰。

韦落宛若游龙,腾挪跌宕,起初被雷霆之力冲击,浑身麻痛,犹如万针扎身,他运转《雷源道诀》,久而久之,便行动自由,往雷海深处游去。

几近极限之时,韦落见到一位魁梧男子沐浴雷海之中,四肢张开,浑身颤抖,面相这边,不着寸缕。

韦落捂了捂眼睛,太辣,太难了。

轰!

魁梧男子身躯一震,雷霆翻腾,一条条雷龙出现,往魁梧男子冲击而去,撞得魁梧男子身躯颤抖不止,身体现出焦黑之色。

一条雷龙突然从雷海深处窜起,身躯卷住了魁梧男子,往雷海深处拖拽而去。

魁梧男子身上便有狂暴力量涌动,犹如旋风利刃切割,冲击脚下雷龙,身躯一旋,化作蛟龙腾起。

魁梧男子稍稍腾起,又被雷龙卷了下去,显然后者的力量超越了魁梧男子。

“好熟悉的感觉。”韦落嘀咕一声,“雷海之主都动手了?”

韦落便犹豫着要不要救人,他可不是自称侠女的罗仁柠,什么大事小事都要管一管。

“兄弟,救我啊,我钱不多一定铭记恩德!”那魁梧男子传音而来。

韦落轻叹一声,龙游而去,一指点出,那雷龙被一指戳穿脑门。

那雷龙陡然扭头瞪着韦落,一道声音传入耳中,“你也想死?”

“人家就抽取点雷霆之力罢了,何必夺人性命?”韦落笑道。

“这王八蛋在老子的地盘耀武扬威,他不死谁死?”

“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蝼蚁罢了,有什么面子?”

“风聚云雷惘,霄衾裹道雨……”韦落突然念了两句口诀,那雷龙身躯陡然绷直,直视韦落,喝道,“继续念,否则将你挫骨扬灰!”

韦落双手负背,悠然望着那条雷龙,气度凛然,甚为不凡。

那雷龙目光闪烁,语气沉闷道:“是谁指使你来的?竟知我道妙?”

第一百零四章 雷海精粹珠

韦落曾与雷海主宰激斗一场,后者凭借主场击退韦落,韦落却参透了一些雷海主宰的弱点。

那条雷龙给韦落的感觉,便是雷海主宰,这等应天地神奇而生的生灵天生强大,不可能是一条小雷龙,由此可推断,小雷龙是雷海主宰的一个神念所化。

神念借助雷海之力,形成小雷龙,足够让炼气九境的炼气士喝一壶了。

韦落突然道:“做一个交易如何?”

“蝼蚁也想做交易?”

韦落俯冲而下,一股雷霆之力引导而出,轰然击在小雷龙上,隔空一掌,便将雷龙打得当场溃散。

“找死!”

海底深处突然有数百雷龙汹涌而起,一个个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魁梧男子钱不多挣脱束缚,正要跟韦落寒暄聊谈,突然察觉雷海深处的动静,便亡命朝上游去。

之前雷龙停下沉坠之势,跟韦落眉来眼去,像是传音交流,也不知在说什么,突然就翻脸了!

一丝雷光闪烁,韦落施展了缩地成寸神通,一把拽住钱不多,飞窜而起,速度之快,下方雷龙亦有所不及。

雷海左右便有雷龙成型,向韦落杀去。

韦落便打出一枚枚雷印,雷印四处飞掠炸开,搅乱雷海之力,令雷龙纷纷崩散。

“小子,本尊跟你做交易了!”

韦落的脑海响起一个浩大的声音。

“蝼蚁就不跟你做交易了。”

“本尊只是不甘被一只蝼蚁主导,如今认可你了。”

韦落不语,眼看便要钻出雷海,周遭雷海之水陡然粘稠,虚空禁锢,韦落和钱不多都动弹不得。

“他娘嘞!老子那么倒霉吗?这种威势,是惊动了雷海主宰吗?”钱不多大呼小叫,喊道,“雷海主宰!你不能杀我啊!你这是犯忌讳的!”

韦落摆手道:“别喊了,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杀一两个小修士,对它没什么影响的。”

“老子要死了吗?”钱不多面如苦瓜,“老子还没活够呢!”

雷龙群包围了韦落和钱不多,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盯着二人,目光凶残。

“小子,你除了要活命,还想要什么?”

韦落的脑海响起一片宏大之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韦落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雷海精粹珠,五颗。”

下一瞬,整片雷海震动了一下,上百雷龙汹涌咆哮,怒目而视,仿佛下一刻便要冲上来撕碎韦落二人。

“好大的胃口!是谁?是谁觊觎本尊的精粹珠?!”雷海主宰的声音在韦落的脑海响起,灵魂激荡,几欲破碎。

韦落揉了揉脑门,说道:“大道圆满,脱离天地束缚,什么天材地宝都无可比拟。”

雷海主宰便沉默,许久后才道:“你的口诀就一定能让我大道圆满吗?真是可笑!”

韦落张开双臂,调动真气,运转血气,圆润完满,道律涟漪泛起。

“我师父教的,瞧见没有?如此你还怀疑我师父的能力吗?”韦落神情洒脱,神色淡然,语气却十分狂傲,得意洋洋。

雷海主宰又沉默片刻,声音如雷道:“极好!极好!受我慑魂问心之术吧!你可曾有一丝言语诓骗于我?”

最后一句,它用了慑魂问心之术。

韦落当即浑浑噩噩,答道:“不曾……”

“你师父是谁?”

韦落面容陡然扭曲,脑壳似要炸开一般。

“狡猾残忍的人类!”

雷海主宰低声咆哮,它当是韦落被下了灵魂禁令,一旦触及刺激,便会要命。

它试图侵入韦落的灵魂,探知一切,却发现果然有禁制,便不敢乱来,师父给徒弟下禁制,太常见了。

“四颗!”

“师父说了,少一颗就让我不要回去了,得喂你。”

“狗屁人类!”

雷海主宰低吼一声,“怎么交易?”

双方谁也信不过谁,交易就存在极大的风险,一方杀人越货可就麻烦了,通常这种情况,彼此会立下血契,违背的一方会受天道反噬,可也不是不可承受的。

“先将我旁边这位震晕。”

钱不多正看着韦落与雷龙对峙,似在谈判,百无聊赖之际,灵魂一震,当场晕厥过去。

韦落道:“你立一个血誓即可。”

“这么简单?你不怕本尊反悔?”

“师父说了,你是天地神奇诞生的生灵,誓言入天之耳,违背了便于心有愧,大道不得圆满。”

“我怎么不知这等事?有何补救之法?”雷海主宰的声音有些急切。

韦落惊道:“你干过违背誓言之事?”

“没有!”

“如此便不必补救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难啊,老头子不曾告诉我补救之法,这得我师父亲自来,估计又是一笔交易,我们先完成第一笔交易吧?”

“本尊穷了!”

“我师父说你富可敌国……”韦落笑道,“立誓吧?”

雷海主宰当即立下誓言,而后催促韦落道出法诀。

韦落不疾不徐,道出一段法诀,便要收取一枚雷海精粹珠。

法诀是韦落针对雷海主宰的弱点编的,顺便掺入一些高深口诀,有效用,却是哄骗居多,雷海主宰边听边琢磨,有时候颇觉触动,有时候却感觉云遮雾绕,似懂非懂,到了它这种寸步难进的境界,能令它有所触动都难能可贵,它尤为珍视。

而雷海精粹珠,则由雷海在悠久岁月沉淀的能量精粹,在雷海主宰诞生之时,便有精粹珠伴生,相当于伴生宝物,要从它手上获得精粹珠,就是虎口拔牙,割肉放血啊。

交易完毕,韦落将钱不多拽起,宛若蛟龙而起。

“慢着!”雷海主宰突然暴喝一声。

韦落身形一滞,不敢异动,沉声道:“你要违背誓言?”

雷海主宰嘿嘿笑道:“我不曾违背誓言,只是将你留下做客,做个几千几百年,如此而已。”

韦落眼角一抽,黑啊,真黑,阴险狡诈的狗东西。

韦落神色风轻云淡,说道:“我师父若见不到我,便决定联手顶尖教派,封锁天雷降下,设下引流之法,将雷海之源牵走,以万道归源法阵逆转雷霆,反馈天地,让雷海变成雷湖雷池,而后将你分而食之。”

雷海荡了荡,雷海主宰怒道:“你们逆天地而为,必遭天谴。”

“你活了悠悠岁月,说话却如此天真稚嫩,让人嗤笑。”韦落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雷海主宰撤走禁锢之力,喝道:“你滚!”

“再会啦,雷海主宰。”韦落不紧不慢窜起,这次雷海主宰倒是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了。

韦落安然钻出了雷海,春雷还在落下,犹如雨幕降下,根本无法避开,要命啊。

往岸边赶去途中,韦落和钱不多挨了几道雷劈,韦落施展障眼法,二人身上便穿上了衣衫,一路奔行,终于回到了岸上,有惊无险。

这一幕可是吓到了不少人,一个个瞪眼望去,尤其是之前被劈得外焦里嫩的修士,简直是欲哭无泪,同样是人,自己可是让人羡慕,人人称赞的天才,怎么跟别人一比,就成渣渣了呢?

韦落将拎着的钱不多丢下,正巧扔到了钱不多的师弟师妹脚下,气喘吁吁。

钱不多的师弟师妹们惊呼一声,蜂蛹而上,将钱不多翻来覆去,又是把脉,又是喂药,又是灌输真气。

黑脸女子焦灼暴躁,跳起来怒视韦落,按剑而立,吼道:“小王八蛋!你将我大师兄如何了?”

韦落怔了怔,瞥了眼黑脸女子,正要开口,除了秀气少女玉师妹还在照看钱不多,余者皆是按剑而立,怒目而视,喝问韦落将他们大师兄如何了。

罗仁柠站到韦落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韦落笑道:“一会儿跟你解释。”

他随即看向对面几人,眯眼道:“诸位,不清楚事情因由,就该稍安勿躁,不要上蹿下跳,满嘴喷粪,否则只会有大麻烦,当然,我不会给你们带来大麻烦,只会什么都不告诉你。”

黑脸女子鼻子都气歪了,却也觉得韦落言之有理,当即按下心头怒火,一股火气硬生生压下。

傅师弟看了看韦落,眼光余角瞥了瞥罗仁柠,喊道:“小子不要嚣张啊!胆挺肥的,瞧不见我们人多势众吗?”

韦落便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能从容来回雷海,你确定人多势众有用?”

傅师弟神色一滞,又梗着脖子道:“有没有用,一战便知!”

韦落向傅师弟勾了勾手指,满脸挑衅。

那傅师弟又看了看罗仁柠,振臂高呼:“兄弟们!一起动手,他瞧不起我们!”

他的师兄师姐们似也受了刺激,左右散开,向韦落围攻过去。

片刻后,除了玉师妹,余者尽数躺着,或口吐白沫,或两眼翻白,或气若游丝。

韦落抬脚踢了踢那傅师弟,“不要冲动,我是好人,乐善好施,今日就当给你上一课,往后谦虚祥和一点,了解情况再发难,不了解情况不要乱来,免得自取灭亡。”

玉师妹怯生生的看着韦落,抱着钱不多,不时摇一下,终于将钱不多摇醒了。

钱不多幽幽转醒,头昏脑涨,一蹦而起,四下张望,摸索自身,见自己安然无恙,没少一个零件,不由松了一口气。

“嗯?”钱不多看到自家师弟师妹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面色一沉,杀气腾腾,正要发飙,玉师妹已经扑到了他怀里,战战兢兢。

“玉师妹,怎么回事?”钱不多柔声问道。

玉师妹指了指韦落,说道:“他动的手。”

钱不多怔了怔,推开玉师妹,走向韦落。

玉师妹喊道:“大师兄小心啊,那人很厉害的!”

钱不多停在韦落面前,说道:“兄弟啊,我有许多疑问……”

韦落道:“我只能告诉你,我将你拎出来,你师弟师妹们以为是我将你捶晕,非要拿我问罪,结果都是弱鸡,全被我撂倒了。”

“……”

钱不多沉默片刻,说道:“这只是问题之一,我还有许多疑惑……”

“无可奉告。”韦落摊摊手,转头对罗仁柠道,“你要不要畅游雷海?不要我们就走了。”

罗仁柠道:“我游过一趟了,不太适合我。”

韦落点点头,又对钱不多道:“你身上的衣衫是我的障眼法所致,赶紧换一身新的,否则到了时限就得光腚受风了。”

钱不多吓了一跳,连忙从翻师弟师妹携带的包裹,穿上一身衣衫,长吁一口气。

韦落和罗仁柠便脚踩飞剑远去。

“大师兄,你跟那人很熟?”玉师妹走到钱不多面前,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问道。

钱不多感慨一声:“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啊。”

玉师妹惊呼一声,随即迟疑道:“可他对师兄师姐们下狠手了……”

“那能如何?”钱不多无奈道,“我总不能恩将仇报吧?我差点淹死在雷海中,多亏人家仗义出手,这才捡回一条命,况且,人家有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尤其是那女子,给我感觉很是危险啊,冲上去死路一条!”

“那……那现在怎么办?”

“救人……”

……

云海之上,韦落与罗仁柠并肩疾驰,化作两道并行虹光,在天空留下两道白虹,久久不散。

“接着。”

两颗圆珠从韦落手上弹出,掠向罗仁柠,一只纤纤玉手探出,将圆珠抓在手上,一股酥麻感袭来,便要侵入身躯。

罗仁柠运转真气,将圆珠的能量隔绝,皱眉道:“这是什么?”

握着圆珠,便仿佛握着一座洞天福地一般浩大沉重,内蕴无穷能量。

“雷海精粹珠。”

“嗯……嗯?”罗仁柠面色微变,沉声道,“据说是雷海深处生灵主宰的宝物,我只听说中宇洲佛门无上院的老佛无我大师能从它手上得到过两颗,当时是无我大师向雷海主宰讲佛法,且以物换物,才得了两颗,你怎么……”

少女神色动容,不似以往一般“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显然,此事此物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心神有些恍惚。

第一百零五章 他炼的飞剑最好

这要怎么解释呢?韦落自有腹案,反正从来都是瞎话张口即来,信不信由你,事情就是如此,若说离奇,这不就是世界吗?

韦落坦然自若道:“我曾有奇遇,得一位老道传授心得,就曾提到雷海主宰,说雷海主宰诞生于雷海,却遭天地束缚,大道有缺。”

“老道传我口诀,叮嘱我往后若去雷海修炼,万一惹到了雷海主宰,可凭口诀保命。当然,别人惹到了雷海主宰,也得帮衬一二,不愧是老神仙啊,看破了岁月悠悠。”

“我在雷海中见到有人太招摇,惹了雷海主宰,便出手相助,以口诀解危,当时它一口一个蝼蚁,我便想着口诀救蝼蚁不划算,于是狮子大开口,要了五颗雷海精粹珠……”

韦落随即将交易细节告知,罗仁柠听得目瞪口呆,向韦落竖起了大拇指。

“此物贵重,我受不起啊。”罗仁柠感叹一声,便要将雷海精粹珠投还韦落。

韦落踩了踩棱雀剑,让这柄桀骜不驯的飞剑停滞,对罗仁柠道:“你若如此,炼飞剑之路也不必走了,受不起啊。”

他举手,两指之间夹着精粹珠,还有三颗,若有若无的雷霆之力若隐若现,刺激身躯,蔓延全身。

“雷海精粹珠中有庞大能量,是天地神奇之核心精髓,携带身上,便如携带洞天福地修炼,你若入金丹,精粹珠对你有妙用,且珠子有天雷之力,冲击身躯,便是一种锤炼,我身躯练到了极限,可持有此物,久而久之,都能突破极限。”

韦落说着说着,突然笑道,“我以前看错了人,不识人心,此后对谁都是怀疑三分,保留三分,疏离三分。对罗姑娘,亦是如此。如今自认为有识人之明了,觉得姑娘是极好的人。罗姑娘要帮我求炼飞剑,说是给我记债,实则不求回报。如此,我有好东西自是要跟罗姑娘分享的,这叫投桃报李,也当是未来飞剑的酬劳吧。”

罗仁柠握着两颗精粹珠,摩挲摩挲,揣入怀中,便不束缚精粹珠的力量了。

精粹珠雷霆之力涌动,瞬间传遍罗仁柠身躯,那股雷霆之力无孔不入,刺激着身躯,隐隐有一丝丝力量缠住血肉。

罗仁柠露出了异色,真正持有雷海精粹珠,便知此物的奇妙效用,不愧是好东西啊,大佛陀都觊觎三分的东西。

“谢了。”罗仁柠拍拍手,对韦落展颜一笑。

韦落忽然觉得蓝天白云、缈缈长空、山峦叠嶂、苍翠无边、山水雄奇,尽皆黯然失色。

蹬了蹬棱雀剑,飞剑悠悠晃晃,继续前行,突然回头抖了抖,掠出一缕剑气,铿锵一下击在剑身上,剑鸣响彻云霄。

道咒剑受到了挑衅,向罗仁柠请示,便追着棱雀剑而去,毕竟是罗仁柠的本命飞剑,比棱雀剑厉害。

棱雀剑被追上,道咒剑就弹出一道道剑气打向棱雀剑,闹得不可开交。

罗仁柠笑呵呵,不管不顾,就像看着两个打闹的自家小孩。

越过荒郊野岭,但见有人烟袅袅,二人便降下,沾染世俗人烟,融入红尘,脱离红尘,这也是仙门道门常用的悟道修心之法。

走走停停,历时四个月,停在一座天地神奇前,是为地火渊。

大地破裂,地火岩浆冲天而起,犹如天女散花,扑簌扑簌落下,堆成边缘,高高隆起,延绵无边。

罗仁柠和韦落赶到时,地火岩浆正冲天起落,火柱擎天,炸开后,波及数百里之遥,或落回岩浆海,或坠落内外斜坡。

在岩浆海外斜坡,树木郁郁葱葱,高耸入云,竟然形成了一些小村落。

斜坡下甚至有小镇成型,气温颇高,有些汉子走在路上,竟还光着膀子,亮油亮油的,肌肉膨胀,充满了力量感。

罗仁柠和韦落看了看地火渊,便撤回,进入小镇,找了一个茶摊喝碗茶,便有继续赶路,走在街道上。

韦落也不问缘由,就跟着罗仁柠走,他知道,目的地已经到了。

罗仁柠将韦落带到了一处铁匠铺,铺子门面只有四步宽,一位看起来约摸四五十岁,凡夫俗子,拎着铁锤,砰砰砰打铁,火星四溅。

他在打锄头,动作纯熟,力量极大,像一个老铁匠,并无特别出奇之处。

罗仁柠站在门口看着,也不去打扰。

韦落自是有十分耐心的,站着都能放空心灵,能站几天几夜。

锄头很快成型,铁匠朝罗仁柠笑了笑,一脸憨厚,脸上一片片黑漆,犹如烧炭老农一般。

“丫头,来看老头子了?哦呦,还带了一个玉面小郎君,长得不错,可惜配不上你,跟你比起来还是太丑啦。”铁匠一边取下围裙,一边说,然后往铺子里走去。

韦落黑着脸,转头对罗仁柠道:“他说我丑。”

“跟我比是这样的。”罗仁柠点头,往铺子内走去。

“他还喊你丫头。”

“没问题啊,他都上万岁了。”

韦落一个左脚绊又右脚,又旋身而起,稳稳落地,感叹一声:“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啊。”

走入铁匠铺,一股潮气霉味涌入鼻尖,铺子也就三丈见方,还有一个内屋,铺子里摆满了诸多工具,菜刀、铁钩、锄头、铁锹、铁锤……竟无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武器,铁钩是用来勾挂物件的,不是武器。

韦落不由纳闷,百万里迢迢来找一个不打造兵器的老铁匠?

铺子本就小,还有一堆工具架子,桌椅板凳,抹布挂袍,又占了一大片地方,人多了腾挪不便。

老铁匠大刀金马的坐在椅子上,对罗仁柠笑道:“丫头,来看我怎么不带点东西啊?”

罗仁柠一挥手,一只山鸡落到桌上,还活蹦乱跳。

“给你补身体的。”

老铁匠眼角抽了抽,点头道:“很好,很好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快说吧。”老铁匠瞥了韦落一眼,转向罗仁柠,面无表情道。

罗仁柠感慨道:“老钟,你还真是爽快人啊,不过,我无事的时候,也来找过你三两次,这你不可否认吧?”

老铁匠点点头,“所以今日是带来相好的了?”

罗仁柠摇头道:“不是相好的,是道友,他缺一柄量身打造的本命飞剑,想请您帮帮忙。”

“没门!”老铁匠听完,挥手道,“臭丫头!都说女生向外,为了情郎自暴自弃,寻死觅活,胡作非为,不谈爹不要娘,胳膊肘往外拐,彻彻底底,我见多了,还以为你不一样呢,可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罗仁柠叹气道:“老钟,这账算到我头上便是了,我一定还你。”

老铁匠撇嘴道:“你少来了,我还能要你还债不成?”

罗仁柠指了指韦落:“他欠我,我欠你,他还我,我还你,一般无二。”

老铁匠又翻白眼道:“你们还不起债,我还能杀人不成?”

罗仁柠无奈,正想着怎么说服老铁匠,或干脆直接取出雷海精粹珠算了。

铺子里的三人都有所感,侧头望向门口,有一名汉子出现在门边,咚咚敲门,伸出脑袋,憨笑道:“老钟啊,我定做的刀具弄好了吗?”

“好了好了。”老铁匠笑呵呵的,慢悠悠将挂在架子上的皮袋子取下,袋子里插了几把刀具,样式不一,裸露在外的刀柄十分精致。

那汉子接过皮袋子,抽刀挥舞一阵,咧嘴笑道:“不愧是自出老钟之手,果然不凡啊。还送了皮袋子呢!”

“好装好拿嘛。”老铁匠笑容可掬。

那汉子一脸满意,给老铁匠递上两颗狗头银,转头看向罗仁柠和韦落,迟疑道:“这两位是……”

“也是买菜刀的。”

那汉子点点头,将皮袋子背起,转身就走。

老铁匠将狗头银揣入怀中,心满意足,坐回原位,挥手道:“你们走吧,如今我只锤民用工具,什么武器,我都几百年不锤了。”

罗仁柠沉声道:“老钟啊,我的面子你都不给了?”

老铁匠去翻出一杆烟枪,塞了烟丝,打了一缕焰火,吧嗒吧嗒抽起来,吞云吐雾,慢悠悠道:“以前我念你如亲女,自然待你极好,有求必应,如今我悟了情道,情感淡薄了,不帮你,嘿嘿……”

罗仁柠苦笑道:“你待旁人敦厚,却突然待我冷漠,让人心寒啊。”

老铁匠对罗仁柠笑道:“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

罗仁柠摇头道:“不必了。”

便在这时,韦落开口了:“前辈,我们从南边据点而来,曾跟妖魔血斗,前辈帮帮忙可否?”

老铁匠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韦落:“怎么?让我深明大义,奉献宝物?”

韦落道:“前辈想说,关你屁事?”

“哎!知我者,知我之人啊。”

自私自利的老混蛋不在少数,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他们依旧安安心心悟道,至于眼前这位,倒不像是这种人,只是比较倔,属驴的,说话也别扭,胸中有沟壑,不愿示于人。

倘若跟他拧上,反弹会极大。

韦落感慨道:“前辈悟了情道,感情淡薄,是修到了忘情之境啊,真是厉害,可瞧着不像啊。”

老铁匠挑挑眉道:“如何不像?”

“里里外外,感觉都不像。”

“忘情境,你也懂?”

“曾受高人指点。”

“有点意思,不过,你不必扯淡了,赶紧滚蛋。”

韦落和罗仁柠相视一眼,彼此颇为无奈。

韦落转身离开,说道:“罗姑娘,我们走吧,世上会炼飞剑的高人多不胜数,咱们再找就是了。”

罗仁柠叹息,跟着韦落走出铁匠铺子,嘀咕道:“可据我所知,他炼的飞剑,是最好的。”

二人走出铺子,几个地痞流氓模样的男男女女走来,瞥了二人一眼,一位女子拎起打铁的锤子,砰砰锤着火炉,喊道:“钟老头!钟老头!快来交保护费啦!”

韦落和罗仁柠退到了一边,韦落看向罗仁柠,眨眨眼,低声道:“收保护费是认真的吗?”

罗仁柠茫然道:“不知,看看吧。”

老钟屁颠屁颠跑了出来,憨笑道:“几位,怎么又来收保护费啊?这个月不是已经收过了吗?”

那女子竖起大拇指,朝天指了指,“教主大人说了,最近缺钱,得加紧收钱时间和力度,你给是不给?”

“给,给啊。”老钟憨笑,取了一些铜钱。

那女子又猛的挥起锤子暴砸,汉子们气势汹汹,怒视老钟,威势凌人。

“老头儿!打发叫花子呢?你刚刚做了一笔大生意,收入不菲啊,据说收了两颗狗头银,至少得给我们一颗吧?”

老钟怔然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收了两颗狗头银?”

“你的买主告诉我的。”女子得意洋洋,乐不可支。

老钟皱眉道:“你们威胁人家了?”

“没有威胁,随口一问罢了。”

那女子愈发得意,向老钟伸出手掌,弯了弯手指,“不要废话了,我还得去下一家呢。”

老钟一脸为难苦涩,颤颤巍巍,磨磨蹭蹭将一颗狗头银取出,交给了女子。

韦落见此,对罗仁柠低声道:“这老头啊,红尘悟道,悟出了狗道,此时像极了哈巴狗,何不变化世间万物,或分化神念入主畜生道,悟道畜生,岂不妙哉?到时候统御妖族,莫说兵器,连工具都不用捶打了,更是妙哉。”

罗仁柠眼角抽了抽,撞了撞韦落,低声道:“你说话注意点分寸,惹恼了老钟,谁都保不住你!”

“不能吧?人家都上门将他骂成狗了,还抢他骨头,走时趾高气昂,这都安然无恙,我这就得死?没天理啊。”韦落委委屈屈道。

罗仁柠骂道:“你还乱说,我干脆一飞剑戳死你,省得你还得被捶死,好不?”

说话间,几个地痞流氓趾高气昂的走了,临走之际还看了看韦落和罗仁柠,几个汉子目光视线一直留在罗仁柠身上,目光炽热。

那领头女子就跳起来一人给了一榔头锤,咄咄而下,气哼哼的,双手叉腰,大骂“臭男人!大色胚!”

几人走后,老钟突然跳到韦落面前,抡起拳头如铁锤,打了韦落一拳。

韦落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然后如同肉泥一般瘫软下去……

“娘的……真狠……”

第一百零六章 求之不得,入地火渊

一拳之力,力量分散如潮水,无孔不入,身躯一切,包含真气,都受到了潮水般的旋转冲击,韦落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化为飞灰的趋势。

所有力量传导神经都被切断一般,瘫下来如软泥一般,身体无意识的一抽一颤。

“舒坦。”

老钟伸伸懒腰,扭扭腰身,浑身噼里啪啦作响,“身体练的不错,是块硬骨头,可惜,敌不过我的铁拳,下次说话小心点,否则打掉你一口子牙。”

罗仁柠拎起韦落,对老钟道:“您老保重,我们走啦。”

老钟搓搓手道:“去哪啊?”

“来都来了,一时片刻不会走,改天……让我道友韦落做顿饭给你吃。”罗仁柠拎着韦落慢悠悠离去了。

老钟咂吧咂吧嘴,“好家伙,还给我做饭,想毒死我啊?”

老人家佝偻着身躯,走回铺子去。

罗仁柠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拎着韦落惹人注目,却没什么人在意。

韦落整整休息了一天,才恢复过来,神清气爽。

罗仁柠便奉劝韦落说话小心,谨言慎行,不要惹祸了自取灭亡。

韦落便笑呵呵的道:“老钟不愧是打铁的,一拳下来,比陶官伦还厚重三分,圆润完满,我还想多承受几拳呢!”

“瞧你贱的。”

“老钟的拳头太厉害了,在极限之中又给我破开了一重迷雾,学无止尽,道无止境,极境之上还有境,多受几拳又何妨?”

罗仁柠挑眉,笑道:“那回去再骂一阵老钟,让你多挨几拳。”

“就怕老钟耐不住性子,一拳将我打成了飞灰。”

“不会的,老钟下手最有分寸。”罗仁柠笑道,“既然你好了,我们是不是该跑一趟地火渊?”

“这是应有之意。”

韦落跳起在前,开门走出,罗仁柠紧随其后。

二人便往地火渊方向走去,很快到了地火渊外斜坡,爬坡如登山。

登至半途,二人脚步同时顿住,而后相视一眼,飞腾而起,斜向掠去,悬停半空,俯视而下。

下方一位少女踏步飞奔,左穿右绕,腾挪飞窜,比猴子还灵巧,后方有几个男女散开阵型,凶神恶煞的向前方少女追去。

“那几个地痞流氓又去迫害别人了。”韦落转头问罗仁柠,“要不要去帮忙?”

“凡事得看对错,且看双方如何处理事情。”

说话间,有一人抛出一面黑旗,旗子挥舞盘旋,瞬间来到少女面前,将少女卷住缠裹。

少女噗通摔倒,无论如何挣扎不脱。

后方几位男女追上,将少女围住,领头的女子抬腿踢了踢少女,咧嘴笑道:“跑嘛,我瞧你还能跑到天上去?看到了吧?上仙赐宝,还能让你跑了?”

“你们为非作歹,必遭天谴!”少女挣扎怒骂,“你们这些良心喂了狗的东西,我要杀光你们!一定杀光你们!”

“够凶啊,我喜欢。”一个汉子咧咧嘴,垂涎三尺。

“模样长得极好,可不能给你们啊,得让上仙们先挑,不然谁都讨不了好!”领头女子瞪向那汉子,目光如刀,移向其下三路,仿佛有嗖嗖声起,吓得那汉子急忙夹紧了双腿。

领头女子突然蹲下,捏住少女的嘴巴,笑道:“想咬舌自尽?省省力气吧,分分钟能救活你!别浪费灵丹妙药了。”

少女瞪着领头女子,双目赤红,几欲喷火。

“带走!”领头女子挥挥手,立即便有汉子上前将裹成了粽子的少女扛起,扛在了肩头。

“让我来!”另有汉子将之踹飞,将少女接住,扛在肩上。

“你娘的!砍死你啊!”

“再吵吵,弄死你们!”

领头女子发飙,一拳打在树上,枝叶纷落,树木震颤不已。

几人吓得哆嗦,赶紧灰溜溜的往回赶。

一个恍惚,前方多了两人,一男一女,宛如一对璧人。

“哎呀哎呀,这谁啊?眼熟呀!”领头女子眼睛透亮,盯着韦落,笑嘻嘻道,“小白脸长得不错,怎么的?你们要管闲事呢?还是想入教?”

“干嘛抓人啊?”韦落问道。

“这贱人的爷爷不肯交保护费啊,还对我们大打出手,然后就被我给弄死了啦,这贱人就说要报仇雪恨,我们总不能放虎归山不是?幸好啊,抓到了,不然被人惦记着可是大麻烦。”

领头女子轻描淡写的说着,又看了看罗仁柠,笑道,“你长得好看,可以去我教当圣女,待遇优厚,去不去?”

“不去。”罗仁柠淡笑道。

“不去就不去,可也不要挡道啊,有事去我们教里说,我们只是小鱼小虾,不尽心办事会死的。”领头女子轻声细语,满口商量的语气。

罗仁柠这下为难了,若是对方凶神恶煞,她一飞剑全部戳死,毫无心理负担,此时下手,不太痛快啊。

韦落突然跳出,将扛着少女的汉子一脚蹬飞,接过少女。

“王八蛋!”

三个汉子一个女人拔刀向韦落砍去,刀光剑影,排山倒海如刀墙推至,这些家伙还挺有本事,练了一身好功夫,刀势凶猛。

韦落身躯一震,真气如潮水,将面前几人掀飞。

一枚飞梭被韦落夹在了手上,翠绿盈盈。

“还是破真气的法器啊,小鱼小虾有大利器。”韦落看向站着不动的领头女子,竖起了大拇指。

领头女子突然对韦落躬身,喊道:“仙长大人,你要是杀了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还得这么办事,我已经很收敛了,没干多少坏事,换个人办事,会死好多人的,您饶了我吧?”

“你们都走吧。”韦落挥了挥手。

“谢啦。”领头女子恭顺谦逊,左踢踢,右踹踹,将几个手下拽起,灰溜溜跑开。

“头儿,我的缚仙旗!”

“不要了!你想死啊?”

“缚仙旗若是没了,我得被打死啊!”

“我的透骨梭也没了……”

……

罗仁柠皱眉道:“花言巧语,你就信了?这几人孽障缠身,统统砍了都不冤枉。”

“老钟都不砍,我砍什么?”韦落坦然道。

“老钟那是情感淡薄。”

“放长线,钓大鱼,我知道她说的都是鬼话,我也不信她,只是让她告诉她的什么教,赶紧找我们麻烦,飞蛾扑火,我们即是火,若是有金丹修士……再做打算。”

韦落说话间,将少女放下,扯开缚仙旗,揣入怀中。

少女一蹦而起,连忙对韦落拱手下拜:“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少女身着粗衣麻布,五官端正,就是面容有些黑,目光凌厉,犹如猎豹一般,透着桀骜不驯。

韦落笑道:“小事,你赶紧走吧。”

少女便沉默不语。

韦落和罗仁柠则继续往地火渊走去,因为是地火岩浆堆砌而成,层层叠叠,岩浆流淌下,形成一条条蜿蜒沟壑,如今规模再大的岩浆爆发也落不到地火渊的外斜坡了。

这种地势,攀登行走是极难的,只不过,对韦落和罗仁柠来说,都如履平地。

少女竟也不离开,倒是紧紧跟着二人,可却极难追上,疲于奔命,突然一脚踏空,摔落沟渠之中。

韦落和罗仁柠止步,罗仁柠道:“你救了一个缠着你的拖油瓶了,有何打算?”

“人们各有造化,一路上你也救了不少人,也有不少人缠着你,如今还不是孑然一身?”

韦落说着,跳入沟渠,下一瞬便将少女提起。

韦落将少女放下,便又与罗仁柠爬坡登山。

少女咬咬牙,也迈步登高,她常年生活在这片地方,步履轻快,赫然是攀登高手。

到了峰顶,举目望去便是一片地火深渊,岩浆冒起一个个岩浆泡,小的有铁锅大,大的有小山大。

灼热之气以暴增。

韦落和罗仁柠飞掠而下,一脑袋扎入了岩浆之中,真气如幕,护住了身躯。

地火渊原本也有天地生灵孕育,只是脾气暴躁,经常从地火渊窜起,四处肆虐横行,为祸人间,被顶尖大修士算计围杀,分而食之,庞大能量被瓜分干净。

如今地火渊只有小鱼小虾三两只,周围便设立了村镇,火属性能量汹涌磅礴,对身体极有锤炼之效,周围百姓大多孔武有力,练武修道事半功倍。

二人落入岩浆之中,韦落不知罗仁柠怎么做,他却是褪去了衣衫,承受着岩浆的灼烤,风、雷、水、火,天地有灵,此类能量对身体有不同锤炼之效,一种到了极限,换一种能量锤炼,会有奇效。

少女登至高峰,就见到韦落和罗仁柠钻入岩浆之中,不由瞠目结舌,目光愈发炽热。

约摸半个时辰后,罗仁柠踏着飞剑腾起,回转之时,落到了少女身侧,问道:“姑娘,你怎么还不走?”

少女转头看向罗仁柠,跪拜下来:“仙女,你能教我本事吗?不费你时间,不要你详细指点,我对天立誓,永远效忠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罗仁柠漠然道:“我不能传你道,我们教派都是有约束的,道法不可随意外传,你若真想学本事,离开这片地方,去找仙门拜师就好了。”

“真……真的?”少女将信将疑。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少女便抿嘴不语。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韦落从岩浆之中跃起,踩着棱雀剑,飞到了罗仁柠面前,惊讶的看向少女,“小姑娘,你怎么还没走?”

“仙师!请你教我本事!我曹衾潸必定做牛做马报答,对您惟命是从,我愿奉献一切,哪怕永远为奴为婢!”

少女高举双手,交叠一处,盈盈下拜,虔诚无比。

韦落便有些傻眼,这是闹哪样呢?

韦落想了想,便将罗仁柠的一番说辞复述了一遍。

“推托之词!推托之词!都是推托之词!骗子!”少女曹衾潸心灰意冷,“反正我已经没了活路,就这样吧!”

她看向地火渊,一咬牙,往地火渊滚去。

韦落吓了一跳,纵起如大鹰啄虫,将少女拎起,脚下一蹬,腾飞而起,回到了原地。

曹衾潸虚弱无力的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如果不行,就让我死了吧。”

少女性情刚烈,实属罕见。

韦落看向罗仁柠,叹气道:“给她一点念想吧,妖魔奸细就爱逮着这类人肆意传授魔道法诀,恨不得天下都是妖魔。我们也不必太守着规矩了,更何况,这姑娘也不是什么恶人。”

罗仁柠耸耸肩,似笑非笑道:“你想做什么,怎么做,随意便是了,不必理会我,何必说那么多呢?”

韦落讪笑两声,摊开手掌,有三颗赤红色棱晶落在手上,说道:“这是地火血晶,是地火渊的宝石之一。当年地火渊主宰被宰,底下精粹被掏干净瓜分掉,只有这些地火血晶随岩浆时刻流动,未必搜刮,有灵元玉的价值呢!”

罗仁柠愣了愣,摊开手掌,一颗血色棱晶躺在手上,遗憾道:“我只得了一颗。”

韦落可不想说自己的洞天秘宝里还有十颗,那可是相当于五百灵元石啊,发财了,有空还得来寻宝,得了穷病就得劳碌起来赚钱。

“师父!这种地火血晶很难得的,有价无市啊,无价之宝啊!您真厉害,短短一个时辰就收获了三颗,简直英明神武!”

曹衾潸立即大呼小叫,一堆马屁奉上。

韦落喝道:“住口!谁答应当你师父了?休要自作主张。”

曹衾潸立即诚惶诚恐,下拜道:“对不起,对不起,仙师,我……我错了!”

她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黝黑圆润的脸颊竟然当场红肿起来。

韦落目瞪口呆,罗仁柠瞠目结舌。

“你这苦肉计用的太拙劣了啊!”韦落突然笑道,“不过,够狠。”

曹衾潸哭哭啼啼道:“什……什么苦肉计?”

“我们阅人无数,有法眼在身,能将你灵魂都看透,耍花招只会惹人嫌恶。”韦落又冷着脸,轻喝一声。

曹衾潸身躯一震,立即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诚惶诚恐。

“仙师明察秋毫,衾潸跳梁小丑,哗众取宠,请您见谅。”

韦落摩挲鼻尖,有些无奈,这是摊上了马屁精怪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从古至今,奇人频出啊。

第一百零七章 地火渊上斗老妖婆

罗仁柠冷眼旁观,面无表情,谁也窥探不了她的内心。

韦落将少女提起,掐指捏诀,变化出一朵祥云,腾云驾雾而起。

罗仁柠则脚踩飞剑,追了上去,“来时步行,去时御风,往来不一啊。”

“让这位曹姑娘体会一下高处不胜寒的感觉。”韦落笑道,“下次还会来,往来徒步,再感天地雄奇。”

曹衾潸趴在祥云上,俯瞰大地,瞪圆了双眼,心潮澎湃,身躯绷紧,犹如一只快煮熟的大虾,浑身还在颤抖。

拜师,成仙,遨游天地间,杀贼除恶,不断掠过曹衾潸的脑海,念头交织,充斥一片。

正想着,祥云突然停下,曹衾潸猝不及防,差点翻滚下去,她手舞足蹈,指扣祥云,又虚不受力,犹如溺水之人。

最终,她还是扣住了祥云,应该说祥云便结实了,犹如扯不断的棉花一般。

粗衣少女不免心有怨气,怀疑仙师这是有意为之,存心戏弄啊。

便在这时,一道白流横挂长空,掠到近前,一名老妪目光如刀,在韦落和罗仁柠身上扫掠。

“大长老,是他们,就是他们!阻挠我们办事!”

偌大祥云上,除了一位老妪,几个地痞流氓都在,尤其是被韦落踹过一脚的汉子,他指着韦落和罗仁柠,泣血控诉,面色凄苦。

“大长老啊,我还被这对狗男女的狗男人踢了一脚,骨头都断啦,苦不堪言啊。”

“我的缚仙旗……”

“还有我的透骨梭……这都抢走,简直是强盗啊!”

大伙哭嚎一片,控诉韦落,似乎韦落所为已经罄竹难书了。

老妪冷着一张老脸,看向罗仁柠,声音沙哑的问道:“你们是哪门哪派之人?”

罗仁柠双手负背,淡笑道:“日月轮殿。”

老妪面色微变,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日月轮殿?顶尖教派之一?”

“自然。”

“那这个小白脸呢?”

老妪突然指向韦落,沉声喝问。

罗仁柠道:“他是世家子弟,说了你也不知道。”

老妪冷哼一声,向罗仁柠陡然挥袖,一柄飞剑呼啸而出,长虹划孤,飞旋如月。

罗仁柠拔剑迎斩,铿鸣一声,被斩飞出去。

老妪凝眉,飞剑落入手中,一道剑芒蔓延五十丈远,陡然一斩,一道长河横空,横扫一片,涤荡虚空。

轰隆!

一片红沙出现,又被剑芒劈飞。

唰唰唰!

突然有三柄宝剑交织一处,将剑芒挡下,韦落与罗仁柠站在一处,彼此真气交融,两柄宝剑,一柄利剑,形成了三角阵型,跟剑芒对抗,打得不可开交。

曹衾潸远远退开,看得心驰摇曳。

“我们去将那贱人擒下!”

几个地痞流氓盯上了曹衾潸,可他们指挥不动祥云,又不想跳下去摔个半死,急得抓耳挠腮。

“臭丫头!你不是日月轮殿弟子,你敢骗我,信不信我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老妪突然发出厉喝之声,剑芒陡然膨胀,韦落与罗仁柠被扫飞出去。

“老太婆!你用的是日月轮殿的法诀,如今是一个什么教的大长老,莫非是日月轮殿的叛徒?”

罗仁柠与韦落飞掠到地火渊中心,笑呵呵的道。

“放狗屁!”老妪厉喝一声,飞剑抛出,双手舞动,施展一式神通,岩浆轰然而起,化作一**日,灼灼炽热,推向罗仁柠和韦落。

二人一边要应付飞剑,一边要面对老妪的大神通。

罗仁柠手持道咒剑,韦落手持涅月门制式宝剑,棱雀剑自主配合,迎击飞剑。

二人伸出手掌,左右手配合,掐诀捏印,一道长虹涌出,犹如天幕一片,扫荡烈日,四两拨千斤。

烈日轰然落下,天崩地裂,岩浆冲天而起,山崩海啸。

老妪微微一惊,这都行?果然是狗男女!实在令人憎恶!

老妪张狂霸气,气焰滔滔,连连出指,虚空便有一团团真气炸开,犹如血滴打在墙上,迅速化作一个囚笼。

然而,韦落弹出一枚枚雷印,干扰老妪的术法神通,与罗仁柠突然施展缩地成寸神通,脱离囚笼,左右向老妪挥剑。

老妪冷笑,狗男女分开了,这是在给她提供各个击破的便利啊,二人联手还挺厉害,一个八境一个九境,能跟她过招至此,简直是生平仅见啊。

飞剑划虹,欲一剑斩灭韦落,一边拍掌,横推长空,要一掌拍爆罗仁柠。

二人身躯一震,左右散开,老妪微微一怔,左右看了看,迟疑犹豫,继而冷笑,施展缩地成寸神通,逼近韦落,后者身躯一旋,如风掠走。

老妪微微一怔,她以为韦落境界低一点,容易斩杀,却不料啊,这小子遁术惊人,给避开了。

老妪冷哼一声,自是不甘,向韦落追杀而去,缩地成寸,虚空囚笼,飞剑圈杀……各种手段施展,却愣是抓不住韦落,她都快怀疑人生了。

韦落不仅会缩地成寸,还会小变化之术,风、雷、水,甚至坠入岩浆之中,令老妪焦头烂额。

老妪追杀韦落之时,还在关注罗仁柠,发现后者卷着粗衣少女飞遁而去,她也不理会,就盯着韦落,非要置韦落于死地不可,直至韦落钻入岩浆。

老妪腾起,于半空监察地火渊,倘若韦落冒头,必定一剑斩灭,魂飞魄散。

等了许久,韦落终于从岩浆冲去,脚踩飞剑飞掠远去。

老妪冷笑一声,疾驰向韦落,一剑斩下,噗嗤一声斩灭韦落的身影。

“妖孽!”老妪目光扫掠,搜寻到韦落的身影,疾追而去。

双方一追一逃,快如闪电,老妪目不转睛,盯着韦落的身影,不敢有一丝一毫恍惚,生怕韦落突然就躲在哪个旮旯去了。

这一段大追杀,追出了千里之外。

……

偌大祥云上,几个地痞流氓面面相觑。

“怎……怎么办?我们该如何下去?”

“只能等大长老回来了。”

“这祥云不会散了吧?若是散了,我们可得摔死啊。”

“不怕,下面有草树丛生,至多摔个半死不活。”

这句话声音清脆好听,天籁之音,几个地痞流氓又面面相觑,氛围诡异,寻声侧目,看到了脚踩飞剑,提着粗衣少女,冷眼望来。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求饶不断,有一两个甚至还哭哭啼啼,泪流满面。

罗仁柠一指点去,祥云破散,几个地痞流氓哭爹喊娘的嚎叫,坠落下去。

“活该!”粗衣少女狠狠咬牙,轻声软语道,“仙女,能否让我下去手刃仇人?”

罗仁柠点头,便将曹衾潸放了下去,而后自行离去。

曹衾潸快意恩仇,手刃了仇人,再去找罗仁柠之时,却发现仙女已不知去向,便如遭雷击,浑浑噩噩起来,低喃道:“怎么办?怎么办?她跟仙师郎才女貌,定是不喜我拜师仙师!为何如此?为何要如此待我?”

少女咬咬牙,躲在一边,只能期盼仙师回来寻她,可是太难了,那二人一瞧就是女强男弱,不管修为还是性情都是如此,到头来还不是那恶仙女做主?

但凡有一丝希望,曹衾潸都不准备放过。

山下小镇,著名酒楼内。

一位年轻男子快步登上三楼,目光逡巡,看到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独坐一桌,自斟自饮,便坐了过去。

年轻男子左右看了看,惊讶道:“还有一个呢?”

“留在荒郊野岭了。”年轻女子直言不讳道。

年轻男子呆了呆,露出犹疑之色,低声道:“这样不好吧?”

“我随意为之罢了,你可寻回来。”年轻女子说道。

年轻男子摇头轻叹,“随缘吧,命当如此罢。”

年轻女子指了指桌上的酒菜,说道:“用餐吧,味道不错,点了你爱吃的。”

年轻男子点点头,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年轻男子轻叹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心若有缺憾,可去寻回那位女弟子。”年轻女子笑道。

年轻男子也笑道:“据我所知,妖魔一方盛行一事,专门寻不得志修士和身世悲戚男女,或仇视天下,或心性扭曲,传授魔功,使其胡作非为,壮大魔道力量,我们不可放任。”

“韦落兄悲天悯人,甚好,甚好。”

这对男女,正是约好避开老妖婆追杀相聚于此的韦落和罗仁柠。

韦落用饭后离去,过了一阵,却扫兴而归,怔怔不语。

此时双方在于茶摊前相聚。

罗仁柠疑惑道:“怎么人没带回来?”

韦落叹气道:“跑了一圈不见人,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跑了,要不就是被那什么教大长老抓了。”

“那要怎么办?”

“我去探探那什么教。”

“不怕被人宰了?好歹是一个教派,半仙城的大修士会有吧,你躲得过?”

“我尽力吧,总不能置之不理,弃之不顾。”

“你这么说,我都良心不安了。”

“小事罢了,我尽力而为,不成也坦然了。”

随后,韦落起身,迈步离去了。

罗仁柠坐着抿茶,轻叹一声,“我做错了吗?”

“丫头,你们闹别扭了?”

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突然坐在罗仁柠面前,笑吟吟道。

“滚开!”

“这么凶干嘛?吓死个人啊。”

罗仁柠微微眯眼,向对面之人晃晃手,对方依旧笑嘻嘻。

罗仁柠目光锐利,干脆推掌以内劲击打对方,掌劲推出,却烟消云散。

“老钟?”罗仁柠突然福至心灵,轻喝一声。

对面公子哥朝罗仁柠摇摇头,叹气道:“不行啊,我口风不改,语气不变,你都认不出来。”

“你想干嘛?”罗仁柠眯眼道。

公子哥眼睛明亮,兴致高昂的道:“我瞧你二人联手,配合默契,不可思议,竟能对抗金丹,那小子也厉害,若是入了九境,手持我所炼飞剑,你二人联手说不得能杀金丹,缔造神话啊!”

罗仁柠眼睛也亮莹莹:“你是答应炼飞剑了?”

公子哥直言不讳道:“我动了点心思,好奇而已,欲见识九境杀金丹之神迹,不过,想想罢了,我又穷又苦,这飞剑又不能随便炼,一炼我就得苦哈哈过日子几百年,不干不干。”

“你入戏太深,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

“和尚们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实则经常打,在这方面,我比他们还像和尚。”

罗仁柠点头,信了三分,然后将雷海精粹珠取出,“这东西认识吗?几颗够一柄上品飞剑?”

公子哥劈手夺过精粹珠,惊讶道:“这东西都能弄到手?你爹带人去了雷泽海?”

罗仁柠摇头道:“你就说这精粹珠几颗够一柄上品飞剑吧。”

“几颗?你有几颗啊?”

“两颗。”

“两颗,两颗啊。”公子哥摩挲下巴,“若是三颗,我便可去寻人换炼器宝矿,再掺入一颗精粹珠,灵宝级飞剑我都能炼成。”

罗仁柠嘴角一掀,露出了笑容。

老钟眼皮狂跳,凑近罗仁柠,沉声道:“难道你爹纠集了多位顶尖大修士将雷泽海那位宰杀了?分了几颗精粹珠啊?”

罗仁柠摇头不已,就是不肯说。

老钟好奇心起,却是死揪着不放,罗仁柠如何执拗得过他?

想了想,罗仁柠将韦落诓骗雷海主宰之事告知老钟,她将故事稍稍润色了一番,听起来真实感极强。

老钟听得瞠目结舌,连连点头说有趣有趣。

“那雷海主宰变蠢了?这么容易被骗?嗯……是了是了,那头畜生欲求大道,已经到了一种极限,但凡有一丝希望便不肯放过,自己守着精粹珠又太多,不知珍惜,因此愿给精粹珠。”

老钟嘀嘀咕咕,朝罗仁柠摊手,“再给一颗精粹珠,这飞剑我就炼了。”

罗仁柠双手一摊,悠然道:“在韦落身上。”

“那个小白脸?”老钟皱眉。

罗仁柠笑道:“老钟,守着韦落吧,莫要让那什么教的人弄死了他。”

“你放心他去飞月教,自是对他本事有信心的,我也看过他的逃跑手段,啧啧……简直不得了,半仙城境之下,都不好杀他,莫非是仙魔战场修来的本事?”

老钟啧啧称赞,“若是我年轻些,就跟他玩玩捉迷藏,捉住了打死。”

第一百零八章 妖魔作祟

罗仁柠面色沉静,敲了敲茶杯,抬头望着老钟,慢吞吞道:“老钟,那什么飞月教不是什么正道教派,为非作歹,以你的本事,轻易使之灰飞烟灭,你为何不作为?”

老钟左右看了看,街道上人来人往,有小摊贩在吆喝叫卖,十分热闹。

茶摊不仅有茶水,还有糕点瓜果,不时有行商歇脚,还有修士武人大喇喇在旁边桌凳坐下,目光锐利的朝这边望来,神色狐疑,这二人嘴皮子不断在动,却怎么没声音?仔细一想,便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老钟沉声道:“我在此地百年,飞月教是这片区域成立的第四个教派,之前的三个,我灭了两个,飞月教灭了一个,第三个甚至是我暗中扶持的教主,下面的人还不是欺上瞒下?”

“此后飞月教崛起,起初还能稳住局势,如世俗国度一般政通人和,比我扶持的教派还好,我就不理了,可惜啊,万事万物皆有盛衰,飞月教尤为不行,未有几年就臃肿了,随后又有新势力出现,给飞月教极大压力,难免争锋斗法,揽财相争。”

“这种事我本就见多了,焦头烂额啊,影响我道途,我还能怎么办?大家都能活得下去,就这么活着呗,活不了再杀人灭教,这也是天地大道,纷争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罗仁柠垂首默然,良久才道:“你不是悟了情道而感情淡薄,是活太久了麻木不仁。”

老钟一碗茶饮尽,将两颗精粹珠握在手上,起身道:“那小子若是平安归来,就一起过来吧,若是他死了,这两颗精粹珠我也会还你。”

罗仁柠点了点头说好。

老钟离开后,一位大汉坐到了罗仁柠面前,大咧咧在笑,洪声道:“姑娘,俺瞧你极美,适合做老婆,俺有好多钱,你愿不愿意?”

罗仁柠突然站起,一巴掌将那名大汉拍飞,而后投下一颗银子离去。

一些路人见此,哈哈大笑,幸灾乐祸。

……

飞月教南边分坛。

此处有一座城堡,设立法阵,什么奸邪妖物走入其中,无所遁形,城堡四处还有岗哨,夜里幽深,一道道目光锋芒锐利,扫掠四方,甚至透出光束,彼此交替,谁想悄无声息的潜入其中,简直痴心妄想。

城堡内有一座地牢,此时已人满为患,左右两座地牢,一座男地牢,一座女地牢。

女地牢中的一间牢房,三丈见方,住了六人之多,其中便有一位粗衣少女,她蜷缩于角落,气息萎靡。

“小姑娘,犯了什么事啊?”

一位年过中旬的妇人走到粗衣少女面前,抬脚踩到墙上,压着腿俯视下去,咧嘴笑问。

粗衣少女抬头,一言不发。

牢中几女侧目看戏,或似笑非笑,或神情冷漠,或面无表情。

妇人伸手挑起了粗衣少女的下巴,啧啧道:“长得不错,你可知道,来了这里,不仅要给人劳作,还得给飞月教男弟子慰藉,你这幅死样子,可得挨人鞭挞,苦不堪言啊。”

粗衣少女身躯似乎震了震,摇头道:“不不……不……”

“好好受屈,有了屈辱,许多事情做了,便毫无负担,得心应手。”妇人盈盈一笑,“到时候我教你魔功如何?”

粗衣少女陡然抬头,咬牙道:“现在就教我如何?”

“不行不行,受尽屈辱,修魔道才能事半功倍,修炼才能搏命而为。”

“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

“你可以恨我的,魔道恩泽天下,咱们受魔道恩惠,可也不能太感恩戴德,否则不能为魔。”

粗衣少女露出了绝望之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如何?她不免又恨上了韦落和罗仁柠,若非那二人袖手旁观,她岂会是这种下场?

“我刚才还在考虑如何解救所有人,看来是没有必要了,妖魔何时这般势大,竟无孔不入,令人惊悸啊。”

牢门处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牢内众女悚然一惊,往牢门望去,那逼近粗衣少女的妇人陡然转头怒喝一声:“是谁?!”

视线扭曲,一道身影现出,乃是一个俊秀少年,笑容温润,目光灼灼,五指张开,弹指点在锁链上,锁链便吧嗒打开。

众女目光凶恶,怒视俊秀少年,目光往少年身后瞧了瞧,见空无一人,不由惊疑不定。

“仙……仙师……”粗衣少女曹衾潸缓缓起身,怔怔望着韦落。

韦落对曹衾潸笑道:“魔道还是不要入了,寡廉少耻,做事毫无下限,无耻之尤。”

曹衾潸不禁点头,“那您……”

“离开此地再说。”韦落向曹衾潸招招手,“跟着我就好,安静一些即可。”

曹衾潸点头,神色欢喜,这是一种从炼狱到仙境的感觉啊。

妇人突然拦住韦落,目光凶恶狰狞,冷笑道:“来了此地,还想安然离去?”

韦落眯眼道:“我来飞月教都轻而易举,你一个飞月教牢笼囚徒还想拦我?脑子有洞啊你?”

那妇人一惊,冷汗淋漓,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听到了不该听的,断难走离此地。”

韦落举手道:“我发四,我绝不透露出去……再说了,飞月教跟我有仇,仇深似海,你们跟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什……什么狗咬狗?”妇人傻眼道。

“你们魔道中人跟飞月教都是烂人。”韦落骂了一声,“大半,大半都是。”

“去你娘的!”

妇人抬手,指甲泛黑,延伸如刃,陡然插向韦落的心口,模样凶狠,凶神恶煞。

韦落不闪不避,也不运转真气,就此受了妇人一戳,那妇人一惊,一股绵软韧劲传来,绷紧如金刚一般,陡然将之弹飞。

“武人六境左右,又这般凶蛮,难得啊。”

韦落笑道,“既然不给活路,那就玉石俱焚吧。”

说完,他拽起罗仁柠的手腕,急掠而去。

妇人被狱友扶住,惊声道:“他……他什么意思?”

有一个机灵女子沉声道:“他要将我们之事暴露出来!”

“那个小王八蛋啊!我们该怎么办?”

“只能动手了!”

便在这时,地牢中燃起熊熊大火,四处蔓延,势不可挡。

韦落拽着曹衾潸,一路往外奔行,一路掐诀捏印,施展控火术,四处放火,他对火法也有研究,真气爆发,能量属性转化自如,施展火法也是极为厉害,普通石头都能烧成岩浆,以天地灵气为原料,火势汹汹不可灭。

一路窜出地牢,立即有一轮焰火大日悬空,映如白昼。

“何方鼠辈胆敢在我飞月教胡作非为,我必将你们挫骨扬灰!”

一个九境中年男人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人人手持武器,便要围住韦落,好几个魁梧汉子提着弓弦背着箭羽,挽弓搭箭对准韦落。

韦落身躯一旋,消失于原地,撞入人群之中,一阵人仰马翻后,便不知去向。

那九境中年男人暴喝一声,口中念念有词,一指上空烈火形成的大日,光芒万丈,他目光扫掠,恍惚间看到地牢冲出的二人,陡然出指,将那二人心口点穿。

那二人摔倒,当场惨死。

下方便是一阵骚乱,原来却是韦落施展了障眼法,干扰了那中年男人的视听,他这一戳,却是将两名手下给戳死了。

地牢突然炸开,一道道身影从牢中窜出,呼喝着向飞月教徒杀去,打得不可开交。

“一群贱人!统统想死?”

中年男人怒喝一声,一柄长戈横扫一片,轰然而下,惊天动地,当他以为这一扫能砸死一片的时候,那些囚徒之中冲起一人,挡了长戈一击。

中年男人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哪个混蛋掌管的地牢?无能之徒!这种修士都混了进来!还不废掉修为,到底是哪个渣渣?”

一只长弓拉扯如圆月,箭矢呼啸奔腾,将中年男人的胸膛射出了一个窟窿,灵魂腾起,囚徒中跃起一人,往他的灵魂招手,张开大口,长吸一口气,竟将灵魂都吞了。

那挽弓搭箭之人笑道:“是我掌管地牢啊,一箭射杀了你,不算无能废物吧?”

一处阴暗角落,韦落与曹衾潸并肩而立。

“师父!您真是神通广大,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啊!”

曹衾潸看着场中的动乱,激动不已,如此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一群凶神恶煞戏耍得相互冲杀,这就是我所求啊!

“我悟道极深,故而可为,你以后修道了,千万小心,不要乱来。”韦落沉声告诫道。

曹衾潸点了点头,神色愈发兴奋,师父不反驳了,不仅可喊师父,还让自己修道小心!

“怎么样悟道?”曹衾潸问道。

“悟道修心,修心修道,首先得修炼法诀,感天地灵气,触摸天地灵气……天地灵气,是天地能量,承载天地大道,无迹可寻,又有迹可循……道便是如此,你瞧你,听了莫名其妙,所以说,悟道不是易事,静心修炼法诀也就是了。”

曹衾潸确实听得云里雾里,云遮雾绕,不过,最后一句却十分合意,乐不可支。

“大人物该出动了。”韦落淡然道。

果然有暴喝声传来,却是飞月教大长老出动了。

那挽弓搭箭之人便是金丹境,跳起来就跟飞月教大长老对攻,犹如两**日对撞,浩荡力量轰然而下,将对战双方冲击得七零八落。

“该走了。”

韦落见动荡差不多了,扯起曹衾潸的手腕,便顺着囚徒冲击而去的洪流而去。

曹衾潸看得心惊胆战,却又十分安心,随着囚徒大军冲出了城堡。

城堡之外,两道身影负手站立,遥望城堡的动静。

“怎么回事?谁主持的动手?仓促胡来,一点准备都没有!”

其中一人猛握拳头,空气暴鸣,气急败坏。

“事情已然发生,索性一起爆发,传讯吧。”另一人漠然出声,振臂一呼。

“事后必定清算!”

拂袖间,三枚剑符飞起,化作三道流光,往三个方向掠去。

不久后,三道流光从天而降,往城堡冲去,两道身影便腾空而起,阻住了三道流光的坠势,下一瞬,一股力量激荡而开,天地大震。

这一日夜里,飞月教北边总坛,东、西、南三座分坛爆发动乱,教众死伤无数。

地牢囚徒冲出了地牢,武人与修士爆发,竟然十分厉害。

金丹修士大战,光耀百里,据说村镇百姓看到一颗金丹有仙城倒映,后来千疮百孔,有一柄黑漆漆的飞剑来回穿梭,打落了仙城,将金丹都击破了。

此后,飞月教势力一落千丈,教主却仍然存活,保留了实力根基,留下总坛。

至于致使飞月教衰弱的势力,一夜之间了然无踪。

地火渊周遭区域的势力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飞月教教主十分厉害,犹如定海神针,她不死不能妄动啊,除非那批势力再爆发,将飞月教教主弄死。

……

飞月教动乱次日。

地火渊南边小镇。

韦落身边跟着一位粗衣少女,来到茶摊之前,向一位年轻女子走去,坐在年轻女子对面。

粗衣少女犹豫迟疑,站在了韦落身侧,垂首而立。

“闹了这么大动静,厉害啊。”罗仁柠朝韦落竖起了大拇指。

韦落却面色凝重,摇头叹气:“我潜入飞月教,以慑魂术问了曹衾潸去向,又潜入地牢,不得了啊,有妖魔作祟,囚徒尽数被魔教蛊惑,学了魔功,教中也有魔徒,外边还有金丹大魔,里应外合啊!想想看,若是天下皆如此,岂非惊天动地?”

“危言耸听了。”罗仁柠眼眉跳了跳,说道,“顶尖教派明察秋毫,什么妖魔鬼怪能潜伏于侧?”

韦落感慨道:“你不懂啊,魔教有颠覆性创举,有怪才鬼才,将武道功法和仙道法诀掺入魔性咒法,坏人心性,甚至逆转魔道之力,不知是人是鬼,你说可怕不可怕?”

罗仁柠凝眉不语,良久,感叹道:“如此,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可不是嘛。”韦落点头。

罗仁柠随即笑道:“道友不必忧心,天下隐士高人多不胜数,妖魔再强,再如何耍手段,都只能如鼠辈一般躲起来。”

“也罢也罢。”韦落轻叹道,“即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不关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什么事。”

罗仁柠点点头,突然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头子答应帮忙炼飞剑了。”

第一百零九章 混神释疑

罗仁柠的一句话,令韦落精神一振,很快又冷静下来,慢悠悠道:“我观那老头属倔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轻易不会改主意,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精粹珠,还差一颗。”罗仁柠干脆答道。

韦落张了张嘴,一脸肉痛。

罗仁柠又道:“老头子会分身术,神念小人数百,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听墙根,若是听入耳中,得知你说他坏话,你就惨了。”

韦落怔了怔,随即坦然道:“我无事不可对人言,再说了,老人家心胸宽阔,海纳百川,些许言语不会在意的。”

“你错了。”罗仁柠笑道,“他十分小气,听了不喜的话,会记恨说话之人,犹如市井泼妇一般。”

“你这是在说他坏话了吧?”

“我不怕,我跟他亲如父女。”

“亲如父女?若是我有女儿,我是有求必应的。”

罗仁柠笑笑起身道:“走吧。”

随即,她看向曹衾潸,又向韦落使了一个眼色。

韦落点头会意,对曹衾潸道:“你先在客栈住下吧,我传你一些仙家法诀,你好好研读修习一番,我也好瞧瞧你的资质。”

曹衾潸面色凄苦,低声道:“师父不会抛下我不管吧?”

韦落认真道:“不会。”

曹衾潸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弱弱的道:“我……我就不能跟您一起去吗?”

韦落摇头道:“不能,具体缘由不便告知,我瞧你性子也是坚韧,不必娇柔造作,若不信我,你去找魔教弟子修魔也行,到时候便是生死大敌,见你就杀掉抹灭魂魄。”

曹衾潸吓了一跳,垂首不语,一副全凭师傅做主的模样。

韦落将曹衾潸安置一间客栈,便与罗仁柠一起走去铁匠铺,一路无话。

“罗姑娘,你不喜欢曹衾潸?”韦落挠挠头,忍不住询问罗仁柠。

“心机太重,太不要脸,溜须拍马,装腔作势,我自然不喜欢她。”罗仁柠随口道。

“还好吧。”韦落悻悻道,“佛门度化众生,越是心性糟糕,度化好越是大功德,劝人向善,是有些难度,却是我所向往的。”

“教人坏容易,劝人向善难,魔教在教人变坏,我们道教若不努力些,岂不是让恶人横行天下?”

“一人之力,沧海一粟。”

“尽我所能,千里之行,聚沙成海。”

罗仁柠向韦落竖起了大拇指,赞道:“道友啊,你悟了,大超脱啊,离得道成仙不久了。”

“我也这么认为。”

“……”

到了铁匠铺,老钟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到韦落和罗仁柠,老钟咧嘴笑了笑,露出雪白牙齿,憨态可掬。

韦落啧啧道:“没天理啦,抽烟牙齿还那么白?”

老钟向韦落伸出手掌,后者将准备好的精粹珠一弹,弹落到了老钟手上。

老钟感慨一声:“好东西啊。”

“钟诉怨,家里又来客了?”铁匠铺中走出一人,身形修长,背负一柄长剑,中年模样,君子如玉,面容圆润,目光有神。

中年男人走出,目光转到韦落和罗仁柠身上,抚掌赞道:“好一位姿容绝色的小美人啊。”

“说你呢。”韦落肩头碰了碰罗仁柠。

罗仁柠没好气的瞪了韦落一眼。

紧随着中年男人,一位娇俏少女从铁匠铺走出,蹦蹦跳跳,喊道:“爹爹,你说你朋友是大仙师,怎么住处这么寒碜?”

钟诉怨转头对中年男人笑道:“叶兄,我这小铺子你来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不跟侄女说清楚啊?”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将娇俏少女拽入怀中,宠溺的抚了抚少女的秀发,说道:“说清楚了,那又如何?脑海构筑的画面,始终是往好的一方面去的。”

钟诉怨对叶竖起了大拇指。

娇俏少女抬眸打量韦落和罗仁柠,偏着脑袋,看了罗仁柠许久,手腕一抖,手中多了一面铜镜,对着自己照了照,又对罗仁柠照了照,突然露出怅然若失之色。

“叶兄,我有事要办,真身前往,你就不要问太多了,你女儿的飞剑,等我真身回来再说。”

钟诉怨说着,神采奕奕,一道身影便从他身上跃出,掠空而去。

叶苦笑道:“老家伙,还是这么急躁。”

钟诉怨分身又吧嗒吧嗒抽烟,悠悠叹道:“人生难得有热血时,当初有梦想,有目标,有热情,壮怀激烈,做任何事都快意无双,如今有新目标,迫不及待啊。”

叶挑眉,惊讶道:“什么新目标?”

“掺入新材料,炼一柄从未炼过之飞剑。”钟诉怨笑呵呵道。

叶精神大振,兴冲冲道:“什么飞剑?若有余料,给我女儿也来一柄!”

钟诉怨摊手道:“材料不是我的,是他的。”

他一指韦落,便悠哉悠哉起来。

叶的目光便落在韦落身上,笑道:“小兄弟,材料分我一点?价钱好商量。”

韦落摊手道:“没材料。”

叶笑容收敛,温声道:“小兄弟,何不考虑考虑?”

韦落又摊手道:“这个真考虑不了。我又不能无中生有。”

叶轻叹一声,拂袖道:“罢了罢了。”

“给脸不要脸。”

娇俏少女瞪着韦落,突然嘀咕了一声。

韦落不予理会,转向钟诉怨拱手道:“前辈,我们不便打扰,且先告辞了。”

钟诉怨似笑非笑道:“怎么?嫌我地方小啊?”

“不敢不敢。”韦落急忙拱手。

钟诉怨挥手道:“走吧走吧。”

韦落与罗仁柠这便离去。

娇俏少女轻哼一声,向钟诉怨探头道:“钟伯伯,那两人是什么人啊?”

“一个是玉清通玄教金丹之下第一人,一个是涅月门弟子。”

娇俏少女瞪眼道:“哪一个是玉清通玄教的?”

“女的那个。”

“金丹之下第一人?”娇俏少女眼睛雪亮,摩拳擦掌,“不知比我如何?”

钟诉怨怔了怔,突然抬头看向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传音道:“叶兄,你教育孩子的本事,让我刮目相看啊。竟然敢跟玉清通玄教的年轻一代第一人相比?哪来勇气?你给的啊?”

叶苦笑,回应道:“她母亲走得早,我一切寄托皆在她身上,些许娇纵,我也不甚在意。”

“这样可不好。”

“无事,她长大了,是该受一受挫折了。”

“小心一蹶不振。”

娇俏少女回头对叶道:“爹爹,反正钟伯伯的真身也不知要去多久,不如我们就逛逛小镇,我也可与玉清通玄教那人切磋斗法!您不是说了嘛,我要跟同辈天骄多斗斗法,磨练己身。”

叶怔然,话虽如此,可你不能去自取其辱啊。

直言不讳?怕是事与愿违。

叶为难着,还是被女儿缠着,离开了铁匠铺。

钟诉怨轻叹一声,“人世烦扰,莫扰我可好?”

……

韦落和罗仁柠赶到地火渊之时,在南离洲南海岸,天空又裂开,妖魔大军卷土重来,又掀起了一场滔天大战。

大军陈列,于混天滩布阵相对,进行小股队伍争锋冲杀,仙魔双方又成立了最强队伍。

南离洲一方的大人物早已看破罔舟的寄神术,便以相同手段应对,只是跟罔舟对上,才知道罔舟的厉害,大人物们轮番上阵,都有所不如,这让南离洲的大人物们怀念起了那个混迹于九境修士的涅月门八境弟子。

南离洲的大人物们最先受不住,跟罔舟等人大战,致使罔舟无法分心施展寄神术。

停战后,还有许多目光盯着罔舟,令罔舟无法施展寄神术。

在妖魔大军后方。

一位清瘦男子慢步往大军阵前走去,来到右翼的鬼道大军处,目光四下观望,突然停在两个鬼道高手身上,走了过去。

清瘦男子目光锐利,盯着两个戴着面具的鬼道高手,仿佛要穿透那面具一般。

一道身影忽然挡在清瘦男子面前,笑道:“混神,你要干嘛?”

“知天,你让开一下?”清瘦男子眯眼笑道。

高瘦男人眸子如球,有山川河流倒映,有星辰大海若隐若现,有日月交替明灭,谁想从他的眼睛看出点什么,断无可能。

“你还是叫我无尽吧。”高瘦男人笑道。

他的本名叫林无尽,号称知天魔君。

“无尽兄,让一让?”王轮雎朝林无尽的身后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却愣是被林无尽给挡住。

“不能让的。”林无尽笑道。

“你这样,我实在怀疑你藏着什么天大秘密呢。”

林无尽笑而不语。

王轮雎又道:“你挡我一时,还能挡我一世?”

林无尽摇头道:“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死。”

“连我都会死?”

“苍天都会死,又有谁不会死呢?”

“我如今是愈发好奇了。”

“你为何会对两只鬼感兴趣?”

“因为他们有点特别。”

“哦。”林无尽就杵在了王轮雎面前,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王轮雎挑眉道:“我要想知道一事,你觉得我能不知?”

林无尽笑而不语。

王轮雎又道:“我从你眼中读到了一个意思,你是说,你想隐瞒一事,谁都不能堪破,是不是?”

林无尽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王轮雎见林无尽油盐不进,便啧啧两声,又慢悠悠走了回去。

“老王,你跟老林都说了些什么?”王轮雎走回妖魔大军后方,罔舟就跳了过去,好奇问道。

王轮雎叹气道:“林无尽说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还说苍天都会死,谁都会死,你要知道些什么?”

“你好像在盯着那两只鬼,告诉我缘由?”罔舟挑眉,瞪着一双大眼,盯着王轮雎,双手还叉着腰,灵巧可爱。

王轮雎却知道罔舟的厉害,在他看来,罔舟这副样子,比满脸横肉的大汉还要面目可憎。

“好吧,告诉你也行,反正我一人还真没法避开林无尽。”王轮雎叹气,“不过,你得应允我一个要求,你想办法缠住林无尽,让我探查秘密,我告知你。”

罔舟点头道:“好啊好啊。”

王轮雎见罔舟还在目不转睛的望来,不由笑道:“我怀疑那两只鬼是韦落父母,想一探究竟。”

罔舟愣了愣,摇头道:“不可能吧……咦?你堂堂混神魔君,竟关注一只蝼蚁?”

“岂能不关注?”王轮雎笑道,“都上了暗杀榜了,高居不下,况且还劳罔舟施展寄神术领队相抗,我如何能不关注?”

“那倒是。”罔舟傲然挺胸,得意洋洋,“只是,你怎么就推断那两只鬼的事了?”

“我从回原镜看到那两只鬼,不仅不对韦落出手,还向一对夫妇死缠烂打,我好奇得很,查了查那对夫妇,原来是韦落父母旧友。”王轮雎笑眯眯道,“韦落父母身殒后,其父母旧友便对韦落不理不睬,还让女儿另寻家世极好的良友相处,恩怨情仇,条件具备,只是听说韦落父母已经魂飞魄散,所以疑心,想一探究竟。”

罔舟连连点头,“这虽是好玩事,可也不至于让你如此上心啊,你还有什么事情隐瞒了我?”

王轮雎心中暗道:这老妖婆真厉害,敏锐如狗王啊。

他面上却笑容平和,若论心机,若论表面与内心的天差地别,他自认天下无出其右者。

王轮雎笑道:“我隐瞒你的事太多了。我内心都是秘密,你入我心瞧瞧吗?”

罔舟点头道:“好啊!”说完便化作一道光束钻入王轮雎心口。

“你的心藏哪去了?速速打开,不然我怎么瞧?”

“我又不贱,岂能眼巴巴的打开心扉让你看?俗话说,天予不若自取。”

罔舟又从王轮雎心口窜出,怒视王轮雎,咬牙道:“混蛋!毫无诚意,你骗我!”

“别闹了。”王轮雎挥手道,“你还想不想窥探秘密了?”

“行吧行吧,如你所愿。”

王轮雎与罔舟归位,见林无尽也归位后,罔舟便跑过去纠缠,都说天下无人能逃过林无尽的眼,无人能逃过罔舟的纠缠,当真是针尖对麦芒了。

王轮雎以分身悄然潜向那两只鬼,揭开了两只鬼的面具,发现是一片混沌,吓了一跳,运转天眼通术法,又是一片茫茫,又吓了一跳。

“混神,你跟罔舟联手啊,那也无用,我再次劝告你,不!要!找!死!”

两只鬼面上现出一只偌大眼球,传出声音,厚重绵长。

“你越是如此,我越是好奇。”王轮雎咧嘴直笑,指了指上空,“原来上面还有人啊?我想我有点懂了,能要我命,天下寥寥啊。”

“你以为你是魔教奇才,就死不得了?”眼球传出声音,冷酷无情。

“我走我走。”王轮雎哈哈大笑,仿佛全身通透,彻悟了一般,步履轻快的转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章 地火渊上煮火锅

“如何?你都看到了什么?”

王轮雎回去后,便被罔舟追着问东问西。

“看到了两只大大的大狗眼。”王轮雎一脸苦涩,唉声叹气。

“你耍我?”罔舟凶神恶煞,暴喝一声。

王轮雎道:“林无尽阴险极了,当属我魔教第一,远在我之上,他早在两只鬼身上施了术。”

“施了什么术?还能逃过你的法眼?”

“林无尽那王八蛋狠啊,眼睛都抠下来按在两只鬼脸上了。”

“你当我傻啊?他的眼睛明明……”

“意识到了?林无尽那个王八蛋造了一双神眼,你不仔细分辨,可不知道真假。”

“哈哈……”罔舟拍掌大笑,“我是越来越好奇啦,咱们不急,来日方长嘛。”

“不了不了。”王轮雎连连摆手,“林无尽那王八蛋太厉害了,我还得完成我祸乱天下的大业,无暇跟林无尽那个王八蛋斗法。”

“你一口一个王八蛋,当我耳聋吗?”一声怒喝传来。

罔舟幸灾乐祸的嘻嘻笑,突然严肃道:“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为何暂时放下祸乱天下的大业呢?”

王轮雎笑道:“想你了,想大家了,想回就回,哪有太多缘由?我能横渡虚空,回来还不是动动脚的事?”

“放狗屁!说你是不着家的孩子之最都不为过。”罔舟冷笑道,“你个鳖犊子,还想诓骗老娘,你一定有什么计划谋算,我盯上你了!”

王轮雎心头暗骂了一声“妖孽”,面上却是笑嘻嘻,说道:“罔舟心思真多,故而想差了。”

罔舟哼哼道:“真当我傻啊?我若是傻子,早已尸骨无存了,你们都自诩聪明,个个藏心思,玲珑剔透,可你们一藏心思,我便有所察觉。”

王轮雎又暗道了一声“妖孽”,笑道:“我还真藏了心思,我喜欢你!”

罔舟愣了愣,朝王轮雎呸了一口,然后蹦跳走开。

王轮雎抹了抹冷汗,长吐一口气道:“我这是与虎谋皮啊,怎么就请了罔舟这个妖孽帮忙呢?”

他行走于妖魔大军中,勉励军中将士。

魔道不灭,仙魔大战便永续不停,双方不断繁衍生息,英才辈出,又不断相互攻伐,死伤无算,不仅争利益,还争地盘,生存空间。

……

地火渊周遭。

南边小镇,铁匠钟诉怨本体真身离开小镇已有十日。

韦落与罗仁柠住在一座客栈之中,当然还有曹衾潸,十日来,韦落指点曹衾潸修炼仙门法诀。

少女已能感应天地灵气,丝丝缕缕抽取灵气炼化,十分艰难,这让她十分急躁,怀疑自己没有修道天赋,难过不已。

韦落也不劝慰开导,修道总要经历这个过程,即便天赋异禀,也会嫌自己炼化天地灵气太慢,太多人怀疑自我,急功近利了,这也是一种自我磨练。

叶之女叶沅来找过罗仁柠,展露九境修为,要跟罗仁柠切磋斗法,志气高昂,自诩厉害,被罗仁柠三两剑击败,哭哭啼啼的跑了。

值得一提的是,飞月教于总坛蜷缩,积蓄力量,南边小镇倒是没了飞月教的狗腿子收保护费,却来了一个无敌神拳帮……

这一天,大日悬空,地火渊岩浆犹如滚锅一般,沸腾冒泡,热气腾腾,空气灼灼,能量充斥一方天地,粘稠浓郁。

此时地火渊一处区域,一口大锅浮在岩浆之上,烫水沸腾,一只鸡腿,几朵菌菇,青菜白菜,随着开水滚烫漂浮,香气弥漫。

韦落和罗仁柠对面而坐,握着碗,拿着筷子,大快朵颐。

曹衾潸被一朵祥云托着,感受四方灼热之气,周身有法阵条纹,韦落不时投一株草药过去,在法阵冲击下化作尘雾,又渗入曹衾潸体内。

少女此时已经浑身浸透,面色潮红如碳火。

罗仁柠瞥一眼过去,笑道:“其实吧,这种药浴之法,衣衫尽褪效果更好。”

韦落点头道:“男女有别,多有不便嘛,等我吃饱了就走,你帮衬一下?”

罗仁柠似笑非笑道:“我跟你徒弟向来不对眼,你不怕我胡作非为,坏她根基?”

“你不是那样的人。”韦落断然道。

“万一她真就坏了根基呢?”

“那也只可能是意外。”

祥云上,曹衾潸惨哼道:“师……师父……我快死了……”

“死不了。”韦落大声道,“你若死了,我可将你变成鬼,转修鬼道也好。”

曹衾潸弱弱的道:“师父……你好残忍……”

“我都是为你好,实在受不了就不要喊我师父了,反正也没有完成拜师礼。”

“师父,我错了……”

韦落吃饱喝足,自行离去,也不顾曹衾潸的哭嚎求饶,目光转向罗仁柠,艰难道:“师娘,我要……脱水了……”

罗仁柠冷然道:“我不是你师娘,再乱说话,将你沉入岩浆里信不信?”

曹衾潸顿时噤若寒蝉,心想你们出双入对的,不是道侣是什么?

下一刻,她什么念头都没了,她被罗仁柠扒衣了,一通操作令曹衾潸苦不堪言,扒衣后投药材,聚拢水汽,犹如蒸笼一般,感觉自己要被煮熟了。

曹衾潸都怀疑这是罗仁柠有意为之了。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曹衾潸也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才确认韦落所说的这是为她好。

地火渊里也不是渺无人烟的,其中火系能量磅礴而浓郁,虽然能量狂暴,却是偏修火法的修士常来之地。

罗仁柠给曹衾潸药浴的时候,韦落施展障眼法给曹衾潸遮蔽。

今日曹衾潸不被折腾了,有幸一起吃火锅。

一只火蜂突然停在韦落三人附近,传出音波:“啧啧,有想法,有意思!我可以学一学。丫头,材料到手,速来一趟。”

韦落和罗仁柠都是精神一振,一通胡吃海喝,然后收锅飞起,往南边小镇奔去。

韦落和罗仁柠又将曹衾潸安置在了客栈,然后联袂到了铁匠铺。

钟诉怨在打铁,一锤锤落下,火星四溅,见罗仁柠和韦落,不由咧嘴一笑,“进内屋吧。”

二人也不问缘由,走入铁匠铺,直接进入了内屋,这是卧室,有床有桌,又一个钟诉怨坐在椅子上。

钟诉怨打了一个响指,墙上现出一个漩涡,然后向韦落和罗仁柠招招手。

“可以啊,原来还有别有洞天,这才符合你的身份嘛。”罗仁柠向钟诉怨竖起大拇指。

“甭废话了,快点啊。”钟诉怨抬脚迈入漩涡之中,韦落和罗仁柠紧随其后。

迈入漩涡,一股灼热感便充斥全身,入眼到处是岩浆口,岩浆流,山峦起伏,赤峰红树。

罗仁柠看了看,赞叹道:“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钟诉怨走到面前的打铁炉边,取出一个袋子,将一堆矿石倒出,里面还有一颗雷海精粹珠。

“血钻晶石,元淬雪石,孕神铁矿,深海宝铁,神金,仙铁……”罗仁柠目光扫掠,不断点头,目光期待。

钟诉怨看向韦落,说道:“飞剑成型之际,便有剑灵诞生,因为可能是灵宝级飞剑,剑灵厉害,你降服不了,最好是诞生之前以神魂孕育,真正心意相通,如此剑灵,便如你所生一般……这是比喻,你不要这个死样子,还有,即便如此,也不是易事,我怀疑你办不到,但我不会帮你的。”

“还有一事,灵宝级剑灵即便是与你心意相通,在金丹之前,你用起来也会耗费极大心力,难以为继,材料我备多了一点,便炼多一柄副剑,唉,亏大了亏大了,谁让我如此热心呢?不做则矣,一做便力求完美。”

韦落拱手道:“前辈,有劳了。”

钟诉怨撇撇嘴,伸了伸懒腰,取一个锤子,伸手朝地下一招,一道火流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光束。

钟诉怨再挥手,一片金属掠到光束上,这不仅是在给金属塑型,还在烧炼杂质。

“深海宝铁,这东西可是太难烧化了。”罗仁柠盯着光束,嘀咕道,“这是什么火?”

“地髓流火,洞天勾连了地火渊,引来了地火渊最深处的地髓流火,地火渊那头畜生都忌惮三分的焰火。”韦落开口解释道。

罗仁柠陡然看向韦落,惊讶道:“你怎么比我懂得还多?”

韦落凝眉,良久才道:“因为我比你勤奋好学。”

罗仁柠冷笑一声。

“观钟前辈炼器,是一种享受啊,蕴含了无上大道,罗姑娘,我们全神观望,不要走神啦。”

说话间,洞天之门打开,叶父女迈步入内,来到韦落和罗仁柠身侧。

韦落惊讶道:“叶前辈,你怎么也来了?”

“你来,我自然就来了,钟诉怨不厚道啊,要炼剑了,也不喊我一声。”叶酸溜溜的道,“还好我心眼多,什么事都瞒不过我。”

韦落眼观鼻鼻观心,专注于钟诉怨炼飞剑。

“爹爹,那些材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就认识一两种矿石。”

叶沅瞥了韦落一眼,鼻孔哼了一声,傲然昂首,又瞥了罗仁柠一眼,目光凶狠,却发现对方丝毫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心头一闷,如遭重击,直到打铁炉旁的矿石材料将她目光吸引过去,这才挽着叶的手臂,又摇又晃的问。

叶便将目光从钟诉怨身上挪开,看向矿石材料,这一看不要紧,双眼却是瞪大了,忍不住喊道:“钟诉怨!你要炼什么灵宝啊?!”

钟诉怨回头瞪了叶一眼,目光透着不悦之色。

叶便悻悻不语。

一会后,叶又忍不住道:“诉怨兄,这么多好东西,炼成一柄极品飞剑绰绰有余,余料借我一用吧!有福了啊。”

他忍不住抚了抚女儿的秀发,继续道:“诉怨兄,你我多年交情,这点东西不至于舍不得吧?”

叶沅闻言,喜不自胜。

钟诉怨慢悠悠道:“东西是韦落小子的身家换的,不是我的。”

叶笑容微微一滞,转向韦落,笑道:“这么多好东西,炼一柄灵宝级飞剑都绰绰有余,灵宝你也用不了,小兄弟,东西折价买给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韦落摇头如波浪,肃然道:“这是前辈精心计算的,一柄本命飞剑,一柄副剑,灵宝级飞剑便是本命飞剑,等我入了金丹便可用,还可作为压箱底的杀招,救命的啊,不是不愿给前辈,是不能啊。”

叶脸色拉了下来,虎着一张俊脸,气势凛然。

叶沅喊道:“姓韦的小子,我爹神通广大,威名赫赫,一报我爹之名,便是最大杀招,最强护身符!能让我爹欠人情已是难得,天大好处,况且还给钱呢。”

“还给钱?”韦落眨眨眼,惊讶道,“莫非以前都不给钱,全凭人情换宝物?”

“什……什么?”叶沅有些懵,反应不过来啊。

“我若得了你爹的人情,向妖魔鬼怪报名,万一妖魔鬼怪的爹妈爷奶是被你爹镇杀的,我岂不是死得更快?”韦落面色凝重的道。

“这个……”叶沅有些瞠目结舌,“我……那个……”

“好了。”叶挥手道,“不卖便不卖吧,不必东拉西扯了。”

丰神如玉,冷面如霜,君子怨怒,最是惊人可怖。

“爹爹,你别拦我,我就要驳倒韦混蛋了!”叶沅手舞足蹈,说道,“韦混蛋,对!就是韦混蛋!我爹可以给你造一个灵神作为你的守护神!”

韦落看了叶沅一眼,置若罔闻。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叶沅走到韦落面前,瞪着大牛眼,一张俏脸差点给撞到韦落脸上去了。

韦落后退,指了指钟诉怨,轻声道:“姑娘,不要吵着了钟前辈炼飞剑,总之,你说的都对,可我就是不答应。”

“你……”叶沅一张俏脸都气歪了。

韦落横挪几步,继续看老钟炼飞剑,口中啧啧赞叹,“赏心悦目,极具艺术美感,简直是在演绎无上大道,我都快要悟道了!”

钟诉怨在那儿手一抖,转头对韦落吼道:“再乱说话,一锤子砸扁你,信不?”

“句句肺腑,字字真心实意。”

韦落严肃认真,脚下突然暴起一团火焰,将他烧得外焦里嫩,叶沅眉开眼笑,鼓掌喝彩,乐不可支。

这边炼着飞剑,某客栈里的曹衾潸则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还是药浴灼身让人充实啊,虽说是被虐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曹衾潸被擒

曹衾潸独自修炼,感应天地灵气难了点,炼化天地灵气难了点,练习法诀难了点……一时间有些憋不住,便出门散心了。

师父说得对啊,修道就是难。

曹衾潸走在街道上,莫名想起了师父和师娘,真是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啊,虽说师娘一直极力否认,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对啊,毫无疑问,她就是明眼人。

师父师娘去哪了啊?为何不肯带上我呢?

“黑囡囡!黑囡囡!”

曹衾潸思绪飘飞之际,一声声呼喝传入耳中,眼前晃了晃,她定睛一看,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正咧着嘴笑望而来。

年轻男子左右还有一男一女,着装都十分朴素简单。

“阿庄,阿毅,阿楠?”

曹衾潸惊讶道,“你们怎么跑镇上了?采买?”她看到了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包裹,包裹鼓鼓囊囊的。

阿庄点了点头,欢喜道:“黑囡囡,我们都以为你遭了飞月教走狗的毒手呢!我……我都伤心了好一阵子,太好了,太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曹衾潸摇了摇头,“你们回去吧,我相依为命的人已经不在了,回去徒伤悲吗?”

阿庄怔然道:“你不回去?那去哪里?”

“天大地大,哪都可去。”曹衾潸肃然道。

“阿庄,黑囡囡被飞月教抓走,竟然还能安然走在大街上,据说只有入了飞月教的人有这种待遇!”

少女阿楠伸手将阿庄拦下,盯着曹衾潸肃然沉声道。

阿庄将阿楠的小手压下,说道:“飞月教不是出现暴乱了吗?都说囚徒全从地牢冲出了,黑囡囡能出来并不奇怪,应该说是庆幸吧。”

“谢谢你们关心啊。”曹衾潸挥手道,“你们回去吧,我断然是不可能回去的。”

“为什么不回去?”阿庄急道,“不回去你还能去哪?”

“阿庄,你瞧她衣衫光鲜亮丽,脸上意气风发,肯定是找到靠山了,我们走吧。”

一旁的阿毅突然冷笑一声,拽起阿庄的手便要走。

阿庄手臂一震,却是挣脱了阿毅的手,盯着曹衾潸,沉声道:“多年的感情,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了,你真的就不愿跟我们一起回去了吗?”

曹衾潸还是摇头。

“我们这些伙伴难道不值你丝毫留恋吗?”阿庄面色阴沉道。

曹衾潸道:“我自是留恋的,可我有梦想,不会偏居一隅,难道让我跟你们回去继续一起打乱拳,捉鱼掏鸟蛋,在村口东奔西走吗?”

阿庄愣了愣,“这有什么不好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

“呦!出口不凡呐,跟村里的教书匠似的,看来是跟大户人家一条道了。”阿楠似笑非笑道。

“关你屁事啊?”曹衾潸瞪了她一眼,挥手道,“都给我闪开!”

三人都吓了一跳,阿庄咬牙道:“黑囡囡,你还真是无情啊。”

曹衾潸扶额,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阿庄就是一个愚夫啊?

“啊哈!曹衾潸!还有这个,卓庄!那个阿毅,还有什么楠?就阿楠吧,哈哈……巧得很呐。”

阿庄面色突然一变,循声侧目,入目便是几个地痞流氓装扮的家伙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来。

阿楠惊呼道:“是隔壁村的刀疤脸!”

“瞧你这样,怕什么?我们跟刀疤脸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曹衾潸冷笑道。

“你懂什么?!”阿楠的声音都有些尖了,“刀疤脸如今加入了无敌神拳帮,我们惹不起啊!”

她神色惊恐,抓着阿庄的手便要走。

阿庄也拽起曹衾潸的手要跑,一股震动力量落在手上,便如抓着龙尾一般,根本就握不住。

他便也下意识挣脱了阿楠的手。

刀疤脸领着人飞奔而至,将几人围住,痞里痞气,均是露出了猫戏老鼠的神色。

阿楠瞪着曹衾潸,咬牙道:“都怪你!都怪你!”

阿庄喝道:“阿楠!我们是朋友,不要这样!”

阿毅也喝道:“阿庄!她现在根本不将我们当朋友,你何必还热脸贴冷屁股呢?”

阿庄看着曹衾潸,默然不语。

“嘿嘿嘿!都叙完旧了吧?”

刀疤脸果然是刀疤脸,据说是上树掏鸟蛋时,脚滑了一下,被断枝划到了脸,自己却宣称跟野兽打架被抓了一下。

“刀疤脸,你想干什么?”阿庄拦在了刀疤脸面前,沉声道。

“滚开!”刀疤脸将阿庄拨到了一边,走到曹衾潸面前,笑道,“曹衾潸,你是有福的人啊,被飞月教的走狗追杀还能活,飞月教又发生了暴动,一落千丈,你安全啦!”

“刀疤脸!”阿庄又要拦住刀疤脸,立即便被刀疤脸的同伴挡下。

“卓庄,想死吗?”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飞月教就是前车之鉴!”

“胆敢胡言乱语,我跟帮主说一说,能扒了你的皮信不信?”

阿庄微微一惊,心中有些惧意,不敢还嘴。

曹衾潸看了看阿庄,收回目光,望着刀疤脸,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刀疤脸嘿嘿笑道:“老子早就看上你了,你不知道呢?虽然你黑了点,可模样好看啊,像颗黑珍珠,今儿老子发达了,要娶你!”

“滚你娘的蛋!”曹衾潸骂了一声,一脚将刀疤脸踹飞在地。

“臭娘们!敢踢我刀哥?!兄弟们,扒了她!”

几个地痞流氓呼喝起来,便要向曹衾潸冲杀过去。

“住手!”

刀疤脸暴喝一声,翻身而起,吼道,“老子的女人老子亲自教训!”

他咧咧嘴,朝曹衾潸笑道:“老子就喜欢你的这个劲,这一脚不同以往,十分有劲啊。不过,哈哈哈……老子得了帮主厚赐,吃了洗筋伐髓的灵药,还得了能量灌顶,如今脱胎换骨,今非昔比,帮主大人说了,我厉害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我脑袋都要被你吵炸了!”

曹衾潸怒喝一声,抬腿飞踹,一脚将刀疤脸蹬得吐血倒飞。

全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刀哥!刀哥!你还好吧?”

刀疤脸的伙伴们一阵手忙脚乱。

“他娘的!”刀疤脸起身,面目狰狞,瞪着曹衾潸,吼道,“你竟敢偷袭我,我宰了你!不,我让兄弟们玩死你!”

他咆哮着,吧嗒摆出了一个拳架子,气势汹汹,向曹衾潸凶猛递拳。

一只手掌伸出,挡住了刀疤脸的拳头,后者面色一变,吼道:“谁敢挡老子出拳?!”

刀疤脸一看到手掌的主人,面色又是一变,喊道:“杜大哥!您,您干嘛拦我啊?”

那人身形魁梧,手掌犹如蒲扇一般,他是跟在刀疤脸等人背后的一个汉子。

“你不是她对手,小心被捶死。”杜大哥冷声道。

刀疤脸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我打遍四方村寨无敌手!曹衾潸以往见我如老鼠见猫……”

杜大哥目光凶狠,刀疤脸立即缩头缩脑,认怂。

“大哥!我要加入无敌神拳帮!曹衾潸是我朋友,您能否放过她?”

阿庄突然跳出来,拦在杜大哥面前,焦急沉声道。

“你个废材!谁要你加入了?”刀疤脸怒喝一声,跳起来向阿庄踹去,下一瞬又被杜大哥拽了回来。

杜大哥一巴掌抽掉刀疤脸一颗牙齿,骂道:“王八犊子!老子出面了你就给老子乖乖的缩着脑袋,欠抽呢?”

“是是是,我欠抽。”刀疤脸连忙抽了自己两个狠的耳光,哈着腰,一副狗腿子模样。

杜大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看阿庄,撸起袖子道:“让老子来摸摸你根骨,倘若合适,收了你也并无不可。”

他伸手,便要抓着阿庄的手臂摸骨。

曹衾潸一伸手,将阿庄拨开,喝道:“闪开!这是我的事,他们针对的是我,不必你来挡灾,我不想欠你人情。”

“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挚友!”阿庄瞪着曹衾潸,痛心疾首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曹衾潸冷声道,“你不懂我,不理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阿庄面色如土。

“兄弟!对付这种女人就得凶狠,就得摁着,捶她,捶怕了就温顺了。”

杜大哥对阿庄咧嘴直笑,突然张手,往曹衾潸的脑门抓去,速度奇快,一瞬而至。

曹衾潸冷笑一声,抬手挡了杜大哥一爪,又提起脚尖往其下三路招呼而去。

杜大哥双腿一夹,蹲了一个坚韧马步,抡拳如锤,向曹衾潸暴砸而去,直奔面门,拳风呼啸,肌肉鼓荡,血气蒸腾,却是一阶武人。

曹衾潸冷着脸,心情却有着激荡,她修炼一段时间,稍有成效,如今对敌压力不大,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实战。

生活在地火渊周围之人受地火渊能量洗练,身强体壮,会点武学和道诀的人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寻常百姓锻炼身体,久而久之都能跟武人一境相媲美,拳如岩石。

经过韦落和罗仁柠一番努力,曹衾潸身躯拥有了武人三境之力,丹田蕴藏炼气一境的真气,为此,韦落还教了曹衾潸一套拳法,名为霸气拳。

砰砰对了两拳,杜大哥噔噔后退,面露惊色,抖擞全身,咧嘴笑道:“呦呵!还不错,是一位小高手。”

阿楠凑近阿毅,沉声道:“曹衾潸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阿毅懵懵道:“我哪里知道?”

杜大哥又跳起来,朝着曹衾潸便是一通暴砸。

曹衾潸争锋相对,竟然斗得半斤八两,拳脚生风。

“这还是黑囡囡吗?曹衾潸一拳能打死了我!”刀疤脸抹了抹冷汗,心有余悸,若是曹衾潸有心取他性命,他早就死透了。

“霸气外露!”

曹衾潸突然暴吼一声,一拳横贯,双臂如圈,将杜大哥双臂弹开,手肘顶上,冲击狂暴凶猛。

杜大哥喷了一口鲜血,远远摔落。

刀疤脸吓得连退几步,面色如土。

曹衾潸昂首挺胸,双臂挥舞,得意洋洋,只觉得浑身灼热,痛快舒畅,气血贯通全身。

原来用霸气拳打败凶人大汉是这般痛快啊,此时此刻,她想喊“还有谁?不够打!”

杜大哥翻身而起,抹了抹嘴角鲜血,骂了一声“去你老娘的”,便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舞出一片雪花光影,向曹衾潸扎去。

曹衾潸面露惊色,腾挪闪避,一通霸气拳施展,震荡之力极强,匕首锋芒受到冲击,便发生偏转,一双拳头往杜大哥的胸口招呼。

打了一阵,杜大哥浑身难受,气血翻腾,内腑震荡,哇的一声,又喷了一口鲜血,露出空挡,被曹衾潸一拳给打得翻倒在地。

“曹衾潸是不是被妖魔附体了啊?”阿楠露出惊恐之色。

阿庄断然摇头道:“不是!她就是纯粹的黑囡囡,不可能是妖魔附体!”

曹衾潸得意非凡,脱口而出:“还有谁?不够打啊!”

结果还真有人应声:“还有我!”

一位青年男子走到杜大哥身边,低头看了看,一片竹叶丢下,那是鬼灵物。

竹叶爬到了杜大哥怀中,原来这厮早已用鬼灵物去搬了救兵。

“老杜啊,被捶得挺惨啊。”青年男子笑了笑,忽然冲向曹衾潸,后者大惊失色,陡然出拳,霸气凛然。

青年男子双手擒住曹衾潸双臂,猛然一抖,咔嚓脆响,手臂就此卸下,抬脚按掌,脚尖踢中曹衾潸膝盖,手掌按压其肩,将少女压得跪了下来。

曹衾潸面露痛色,心中惶恐,这简直就是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啊。

阿庄跳起朝青年男子的后腰一脚蹬去,这一脚却是踢到了铁板上,一股劲道袭来,震得腿骨咔嚓断裂,摔下来后惨嚎不止。

曹衾潸吼道:“师父救我!”

青年男子闻言,悚然一惊,四下观望,曹衾潸怀中便飞出一枚剑符,疾掠而去。

青年男子一惊,挥掌拍出,却一击落空,不由面色一沉,继而咧嘴笑道:“跟我回帮里吧,瞧你师父如何救你,又有何能耐。”

曹衾潸面色微变,喝道:“你现在最好放了我,不然我师父来了弄死你,他可是顶尖大修士!”

“有多顶尖?你守护灵神都没有,你师父入了金丹境吗?”青年男子似笑非笑,拎起曹衾潸扛在肩上,悠然道,“跟我回帮里玩吧,我们帮主可是金丹境神仙,看你师父能翻出什么浪花!”

不管曹衾潸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青年男子转头对刀疤脸道:“小怂蛋,将这位姑娘的小伙伴们一起带走,回帮里!”

“好嘞!”

刀疤脸精神大振,欢天喜地的招呼手下和同伴向阿庄三人下手,押着跟上青年男子,腰杆挺直,洋洋得意,咸鱼翻身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飞剑成

一缕剑符掠空而行,到了铁匠铺附近,便像失去了目标一般,游离悬停。

坐在躺椅抽着旱烟的钟诉怨微微抬头,朝着剑符所在招招手,剑符便落入他的手中。

洞天之中,洞天之门打开,一缕剑符掠入,悬停韦落面前。

韦落的目光从钟诉怨身上挪开,盯着剑符,怔了怔,摇头叹气,他说他观钟诉怨炼器如观无上大道,并非全然吹捧。

钟诉怨炼器,不仅动用了全部修为,还将自己所悟的大道倾注其中,一举一动,都有道韵美感,韦落看得赏心悦目,心思灵透,种种道妙纷至沓来。

这就相当于钟诉怨在向观摩之人传道了。

韦落抽身而退,钟诉怨突然开口道:“韦落小子,你就留下吧,我分身跑一趟即可。”

韦落点头,拱手抱拳。

剑符掠出洞天,悬停于抽旱烟的钟诉怨面前,钟诉怨弹指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在哪。”

钟诉怨关门歇业,慢悠悠的走着,走着,突然便消失了。

小镇南边,无敌神拳帮驻地。

年青男子将曹衾潸扛回了帮派,后面跟着一帮狗腿子,押着三个年轻人。

一路上,帮派弟子纷纷躬身行礼,喊一声“霍舵主!”

“三人押到地牢去。”霍舵主走近大厅,挥手吩咐下去,而后直入厅中。

越过大厅,霍舵主赶往后堂,直接找到了帮主的住处,喊道:“帮主大人!救命啊!救我狗命啊!”

守卫帮众眼角一抽,低眉垂首。

房门吱呀打开,一位中年男人走出,负手皱眉道:“干嘛呢?……你扛着一个女人嚎叫什么?你王八蛋!你搞了谁家夫人?”

霍舵主摇头如波浪,说道:“帮主,是这样的,南上小镇的小杜跟人起了争执,打了起来,就是我扛着的这个。小杜斗不过,向我求救了,我就将此女擒下,结果她身上飞出一道剑符,我拦不住,这种剑符跑太快,她师父一定不是什么小人物,我推断不高于金丹。”

帮主便黑了脸:“你个王八蛋!不高于金丹,你怕什么?好好待在帮里就好了。”

“这不给您通通气嘛。”霍舵主讪笑道。

帮主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好嘞!”霍舵主点头哈腰,屁颠屁颠走开。

就在这时,一道长虹贯日,划破长空,留下一道白虹久久不散,突然急坠而下,往后堂落去。

“天降陨石啊?!”霍舵主尖叫一声。

帮主面色大变,暴喝一声“启阵!”

双臂伸展,他右手托举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光芒四射,地上窜起一道道光芒,形成了守护法阵。

白虹撞上法阵,虚空一震,后堂荡动。

帮主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见四方安然稳固,便松了一口气,嘀咕道:“还好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

话落,法阵防护便如泡沫一般被戳破,白虹落在帮主面前,现出一道身影,双手背负,年轻俊杰,相貌堂堂。

帮主眯眼道:“不知阁下何人?此来何意?”

“师父!师父!这是我师父!你们死定了!我师父厉害无边,你们完了!”

曹衾潸扭过脑袋看到年轻身影,精神一振,大声喊了起来。

“韦落”转头看了曹衾潸一眼,问道:“是不是你主动惹的事?”

曹衾潸不断摇头道:“不是不是不是。”

“小兄弟,这是你徒弟啊?”帮主指了指霍舵主肩上的曹衾潸,笑道,“都是小事情,误会罢了,你将人带走,事情就此揭过如何?”

“韦落”笑了笑,身形一掠,来到霍舵主面前,伸手擒住霍舵主双臂,陡然一震,后者双臂便被卸了下来,骨头脆响,却是被震碎了。

霍舵主绷着嘴,一声惨叫都未有,冷汗则是滚滚而下。

随即,“韦落”将曹衾潸拽下来,帮她双臂复位,解除封禁。

曹衾潸欢天喜地,差点扑到了“韦落”的怀里,他昂首挺胸,傲然挺立,得意洋洋道:“啊哈哈!看到吗?这是我师父!果然厉害无边!”

“师父!他们横行乡里,欺凌弱小,我和儿时玩伴都被他们抓来了,他们都死不足惜,您快杀光他们!”

曹衾潸底气十足,猖狂叫嚣,当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志得意满心头畅,将小人得志演绎得淋漓尽致。

“韦落”眼神诡异的看了看曹衾潸,叹了口气,对帮主道:“将人交出来,事情就此揭过,如何?”

帮主长途一口气,双手负背,悠然道:“俗话说,平等对话,是身份实力对等的情形下进行的,我得验证一下你的本事。”

“验证我的本事,便是准备对我动手,若是我斗不过你,你便要收拾我,若是你斗不过我,我自然也该收拾你,如何?”

“韦落”面色冷下来,龇牙咧嘴道。

帮主心头一跳,眯眼看着“韦落”,这就是一场对赌,一场博弈了,赌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否斗得过自己,他有些拿捏不定。

毕竟能撞破法阵守护,要有本事,年轻人起初撞不破法阵守护,像是实力不足,后来撞入法阵守护,像是寻到了法阵弱点钻入,也可能是故意停滞,再轻易破入法阵,存心戏耍。

帮主施展天眼通术法,还是看不透“韦落”,赌不起赌不起啊。

他指了指曹衾潸,朝护卫帮众喊道:“去将这位姑娘的同伴带来!”

那护卫帮众立即领命而去。

曹衾潸便有些不满,撒娇道:“师父!他们那样待我,你就这样轻轻放过?这太堕您威名啦!”

“韦落”似笑非笑道:“我能有什么威名?我会有什么威名?”

曹衾潸挥手道:“师父,您这么厉害,如今威名传播地火渊地界,将来威名远扬天下!”

“韦落”点了点头,笑道:“能够平和解决,何必人头滚滚?太伤天和。杀戮是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如今永不停歇的仙魔大战不就是如此么?”

“什么仙魔大战?”曹衾潸皱眉道。

“极南,极东,极西南,三处地域有妖魔进攻我们南离洲,三天两头的来,双方大军死伤无数,冤魂不散,遮蔽天穹。”

“韦落”淡然道,“我们南离洲无数仁人志士前去支援人类一方,丢失性命。在许多年以前,天下修士聚集起来,要杀尽妖魔,结果呢,还是有漏网之鱼,甚至于在妖魔将亡之际,天道都遭受冲击,不得不偏向魔道,令魔道存了一息生机,最终逆转反复,到了如今,已经能抗衡天下,反扑之势汹汹不可挡。”

“这么可怕!”曹衾潸瞪眼道,“那……那跟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

“韦落”道:“杀人简单,灭族杀帮不难,难的是灭族杀帮后,天道下,人遁其一的漏网之鱼的壮大、反扑,还有,产生的反应,便如湖中舀水一般,舀水越多,水流填补越多,越急越凶猛,拔除一个帮派,便是打破平衡,势力重新洗牌,如在湖中舀掉一桶水,水流填平……”

他看向曹衾潸,见少女懵懵懂懂,干脆闭嘴,脱口而出:“对牛弹琴。”

“啥?”曹衾潸继续懵圈。

“韦落”干脆一言不发。

不久后,那护卫帮众领着人,押着阿庄、阿毅、阿楠前来,三人莫名奇妙,见到曹衾潸后,阿庄喜不自胜,大呼小叫。

押着阿庄的帮众顶不住了,直接将阿庄推到了曹衾潸面前。

帮主一挥手,阿毅和阿楠都被推到了曹衾潸面前,几个同村老乡不免一阵寒暄聊谈,嘘寒问暖。

“小兄弟,请便吧?”帮主笑眯眯,伸手往帮派门口指去。

“韦落”点点头,“做错事,做坏事,总该有点教训,今日你躲过一劫,往后呢?所以得给你们点记性。”

他回身一指,一道剑气掠出,将帮主胸口洞穿,鲜血喷洒。

帮主气息萎靡,道行暴跌,瞪着“韦落”,颤声道:“不是说了就此揭过吗?”

“韦落”笑道:“我随口说说而已。”

他拂袖一卷,将曹衾潸四人卷起,腾空而去。

帮主仰首看了看,喊道:“霍舵主!你们哪个王八蛋招惹了此事?我要扒了他的皮!扒皮抽筋!!”

……

“韦落”降落在了南上小镇外。

曹衾潸欢天喜地道:“师父!你太厉害了!我崇拜您,敬爱您,您简直是我心中的悬空大日!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弟子我无条件服从!”

“韦落”咂咂嘴,摇头道:“这个徒弟,不得了啊,韦落得被祸害死了。”

“韦落”面容变化,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向瞠目结舌的曹衾潸,笑道:“受你师父之托,前来解救你。”

他摊开手掌,剑符浮现,推到了曹衾潸面前,继续道:“收好此物,不惹事,不怕事,好自为之。”

说完,拂袖遁去。

曹衾潸嘀咕道:“表错了情……我就说嘛,师父怎么给人感觉不一样,还厉害了呢?”

“黑囡囡!你拜了神仙为师?!”

阿庄一步并做两步,来到曹衾潸面前,又惊又喜又羡慕,神色复杂。

曹衾潸微微点了点头。

阿楠冷声嘀咕道:“难怪死活不肯回村,原来真是找到了天大靠山。”

阿毅往曹衾潸这边一凑,腆着脸道:“黑囡囡,你师父还缺徒弟吗?”

曹衾潸瞥了他一眼,笑道:“不知道,不过,据师父说,他已有两个未来预定要收的徒弟,年纪都比我小……”

说到这里,她怅然若失。

阿毅立即急声道:“徒弟还少,应该缺的,你帮忙说说情?往后做了同门,有个照应多好?不至于让你孤立无援,在师父面前不得宠啊。”

曹衾潸怔了怔,觉得十分有道理,可若师父真的收了你当徒弟,岂不是要跟我争宠?

试试吧,也好试探师父的收徒标准,至于阿毅被收徒的可能性,她认为极低极低,况且就凭阿毅这小子,还能跟她争?

曹衾潸傲然道:“你说得对,可以试试。”

“太好了!”阿毅以拳击掌,兴奋莫名道,“我们何时去见你师父?”

“我师父有事要做,只能等他来寻我。”曹衾潸道,“你们先回村吧,我师父来寻我,我自会去寻你们。”

阿毅目光一闪,连声道:“阿庄他们回去就行了,我跟着你吧。”

曹衾潸瞥了阿毅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是怕我偷偷跑了吧?”

“怎么可能?不可能啊!”阿毅摇头如拨浪鼓。

“我住在镇上名气第一的心怡客栈,你有钱就来啊。”曹衾潸笑了笑,然后向阿庄告辞,无视阿楠,迈步往小镇走去。

阿毅迟疑犹豫,咬牙要跟上曹衾潸,说就是睡大街也不让她跑掉。

阿庄则将阿毅拦住,说黑囡囡绝不可能偷偷跑掉,言辞激烈恳切,充满无与伦比的信任感。

阿毅念及曹衾潸以往的为人,突然觉得颇以为然,便安心与阿庄、阿楠回村去了。

五日后,洞天中。

钟诉怨放下锤子,飞剑即将成型,一股浩荡气息弥漫而开,他将飞剑推到地髓流火光束,进行最后温润。

“韦落小子,准备好了吗?”

钟诉怨突然开口。

“准备好了。”韦落掷地有声的道,而后走到钟诉怨身侧。

钟诉怨将飞剑引出,打一个印诀上去,飞剑变小,化作针尖状,刺入韦落内心,进入神魂所在。

韦落掐指捏诀,神魂激荡,缕缕进入飞剑之中,神魂孕育飞剑之法韦落也懂,只是钟诉怨不知,因此炼飞剑之时,钟诉怨传了韦落一段口诀,让他熟悉熟练一遍。

神魂孕养飞剑本不是难事,口诀主要是加速进程之用,令神魂完美契合诞生的剑灵,增加成功率。

飞剑震颤,光晕升腾,洞天灵气仿佛顷刻被飞剑抽空,剑灵诞生!

“好大动静啊!”

叶沅感慨一声,一脸羡慕,这么好的飞剑,给了韦落,简直是暴殄天物啊,他哪来的这么多宝钱换来这么多材料?

叶抓抓头发,嘀咕道:“手痒,想抢怎么办?”

“爹爹!抢吧!”叶沅兴奋道。

钟诉怨突然出现在这对父女面前,冷笑道:“你们抢一个试试?”

韦落突然闷哼一声,面容有些扭曲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纷涌拜师

“呀!呀!呀!”

叶惊呼道,“受不住了!扛不住了!摘了飞剑吧,韦落要死啦!”

钟诉怨皱眉,随时准备动手,起码帮韦落镇压剑灵的力量,不至于让韦落被冲击得脑浆迸裂。

罗仁柠突然抬手道:“都安静点!韦落能行的。”

叶似笑非笑道:“姑娘如此断定?”

罗仁柠瞥了叶一眼,点头道:“这是自然。”

“哈哈,这莫非就是心有灵犀?”叶笑道,“可凡事有万一,就不怕万一你姘头的脑袋炸了呢?”

罗仁柠黑着脸,转头对叶道:“老家伙,知道什么是为老不尊吗?”

“臭丫头!对我爹尊重点!想死吗?”叶沅怒视罗仁柠,杀气腾腾。

“谁敢定我生死?”罗仁柠冷笑,争锋相对。

叶沅还待要说,叶便将之拦下,喝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呢?她爹跟你钟伯伯是挚友,我跟你钟伯伯也是挚友,挚友的挚友自然就是挚友啦,挚友之女,如何能杀?”

叶沅噘嘴,一脸不悦。

突然,韦落气息膨胀,真气沸腾,仿佛撞破一处壁垒。

随即,一声剑吟响彻天地,飞剑从韦落眉心掠出,迎风而涨,剑身一臂长,两指宽,剑身如水,剑光如虹,高悬半空,剑吟轻颤。

韦落笑道:“你就叫……柠棱剑吧!”

飞剑轻吟,形态变化,钻入韦落丹田,以真气蕴养。

柠棱剑是灵宝级的宝剑,内蕴洞天,蕴含的能量还在韦落丹田之上。

钟诉怨抚掌大笑:“好啊,神魂为源,诞生剑灵,剑灵回馈,破入九境,水到渠成。”

叶沅嗤笑道:“投机取巧,弱鸡一只。”

钟诉怨瞥了钟沅一眼,摇头不说话,谁是弱鸡还不好说,韦落根基之扎实,他生平仅见,镇住灵宝级飞剑,有此厚赠,不足为奇,完全是水到渠成。

叶沅摩拳擦掌道:“我如今是有十足理由跟韦落切磋斗法了,让我好好磨砺他的根基境界吧!”

叶嘴角抽了抽,低声道:“乖女儿,咱们就不要欺负人了吧?”

“不欺负,不欺负。”叶沅连声道,“就磨砺磨砺,他不是刚入九境吗?得让我锤炼锤炼他,帮他沉淀境界,稳固修为。”

叶眼角抽了抽,别人不知道韦落根基如何,他还能看不透?完全根基扎实,自家女儿都有所不如啊,若是灵宝级飞剑一出,乖女儿就不堪一击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一种磨砺吧。

那边,罗仁柠问韦落:“为何叫柠棱剑?”

“仁柠之柠,棱雀之棱。”韦落笑道,“剑成皆因罗姑娘,棱雀助我良多,故称柠棱剑。”

“深感荣幸。”罗仁柠拱手。

“今日到此,都散了吧。”钟诉怨突然挥手道,“我休息两日,再炼副剑,而后炼侄女的飞剑。”

一股斥力涌动,众人便到了铁匠铺内室。

韦落和罗仁柠干脆告辞离去,叶沅紧跟其后,叶便只有迈步随行,一路上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走出了铁匠铺,走在街道上,叶沅追上韦落,拦在二人面前,拍掌道:“喂!韦落,跟我切磋斗法!我帮你稳固境界!”

韦落沉下脸道:“你被罗姑娘虐了,如今见我初入九境,想在我身上找平衡吧?”

叶沅一愣,忙道:“哪……哪有啊?你敢不敢应战?”

韦落摇头道:“不敢不敢。”

“弱鸡!”叶沅喝道。

韦落绕过父女二人,叶沅还要追赶,韦落突然止步,说道:“叶姑娘,倘若你不是有一个好爹,早变成鬼了。”

叶沅脚步一滞,转头看向叶,咬牙道:“韦落王八蛋什么意思?是说我就靠您吗?”

叶沉着脸不说话。

叶沅忽然扑到叶怀里,喊道:“我有好爹!我与有荣焉!”

叶笑脸绽放如菊花,哈哈大笑,将叶沅举高高,说道:“好孩子,乖女儿!有爹在,就不跟谁谁谁切磋斗法啦,没必要。”

“不行!一定要斗!”叶沅沉声道,“爹爹是帮我挡灾的,如今我……我是……给韦落稳固境界!”

叶笑容一僵,面色垮了下来,问题不是你给人稳固境界,而是……你这是在找虐啊,爹爹舍不得了。

韦落和罗仁柠回到客栈,韦落敲开曹衾潸的门,少女怕出门惹事,这几日都在静心修炼法诀,都快闷坏了,甫一见韦落,欢天喜地啊。

“师父!”曹衾潸立即作了飞扑状,然后被韦落一巴掌拍飞。

“师父!你太残忍了!”曹衾潸翻身而起,哭哭啼啼道。

韦落冷笑道:“你还好吧?没被人大卸八块?”

“谁……谁舍得大卸八块我这样的大美人啊?”

“哦,那抓去卖到山旮旯给人生孩子如何?”

闻言,曹衾潸面色如土,干笑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行走江湖啊?”

“快了。”

“那师父闲暇之余,能否跟我去一趟我家乡啊?”

“之前我们不是回去处理完你爷爷的后事了吗?”

“这次是跟同乡挚友告别……”

“这种事也要我作陪?怎么?去炫耀呢?”

“不不不……不敢……”

韦落最终还是答应了曹衾潸,而后习惯性的去喊罗仁柠同行,料想不到,被拒绝了。

于是,韦落便与曹衾潸回乡。

南上小镇在坡下平地,曹衾潸家乡在半坡,是十数大小村落之一,少女从小行惯了山路,如今药浴锤炼,身体愈发结实,有了武人三境体质,步履如飞。

到了村寨,曹衾潸回了一趟家,见到一对夫妇在小院内开垦种菜,两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一男一女,笑容天真灿漫。

小女孩提着一柄木剑,呼呼哈嘿的挥舞木剑,追逐着小男孩,喊道:“大魔王,受我一剑!无敌神剑,仙剑无敌!”

小男孩哈哈大笑,不时回头挤眉弄眼道:“你追不上我!追不上我!”

“大魔王!只知逃跑,算什么英雄好汉?”

“姚爷爷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跑得快活得久。”

院门推开,曹衾潸气势汹汹的走入院落,叉腰厉声吼道:“这是我家!谁允许你们入住的?!”

两个小孩吓了一跳,瞪眼看着曹衾潸,有些惊恐,有些畏惧。

“黑魔女……黑魔女回来了!”小女孩露出惊恐之色,拿着木剑的白嫩小手都在颤抖。

小男孩昂首挺胸道:“妹妹别怕!我们是村长的孙子孙女,谁敢动我们?黑魔女也不行啊。”

“听说黑魔女拜了神仙为师,可厉害了,哪还有她不敢干的事啊?”

两个小孩嘀嘀咕咕,那对夫妇已经扔下锄头,跑去护住小孩子,瞪着曹衾潸,妇人大喊道:“黑囡囡!你已经走了!还回来干嘛?”

曹衾潸吼道:“这是我家,我想回来就回来,你们鹊巢鸠占太过分了吧?”

那妇人冷笑道:“屋子已经归了公家,重新分配是一定的,你要回来,我这里可以给你腾一间房子住着,够仁至义尽了。”

曹衾潸感觉自己要气坏了,怒道:“你们欺人太甚!我就是将屋子给烧了,也不留给你们!”

“你……你敢!”妇人面露惊恐之色,瞪着曹衾潸。

小男孩跑出来挡在曹衾潸面前,仰头道:“黑魔女!房子你不住还不让人住,太自私了,还要烧房子,太坏了!”

曹衾潸无视小男孩,只是盯着那对夫妇,冷笑道:“拿小孩子当挡箭牌,够可以的啊。”

男人沉声道:“黑囡囡,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要回来久居,我们就让出去,你要是只回来看看,我们……对,物尽其用,我们物尽其用,完全合情合理。”

小女孩从父母后背转出来,怯生生看着曹衾潸,弱弱的道:“黑魔女,你不要烧了房子好不好?姚爷爷说了,毁坏容易,建造难。很难的!”

曹衾潸怔然,四下看了看,突然转身离去。

院门处的韦落笑了笑,顺势而走。

曹衾潸突然道:“师父,我还是有些心气难平。”

“小百姓之小心气,不必在意。”韦落道,“物尽其用,说得挺对,还有啊,那个姚爷爷是谁?”

“是我们村里的一位智者,经常说书讲故事,还经常念叨一些道理,偶尔还教村民读书识字。”曹衾潸目光深沉,轻声说道。

韦落点头道:“难怪小孩子都有些灵性呢,就是有点点不要脸。”

曹衾潸垂首不语。

韦落又道:“还有什么事要做?”

曹衾潸走到一处空地,转头道:“师父,你在这里等我一段时间可好?”

“好。”韦落找了一棵树斜靠着,左脚搭在右脚上,神态懒散随意,曹衾潸看得赏心悦目,师父真厉害,干什么都让人心安,莫名心情愉悦。

曹衾潸飞奔离去。

韦落看着曹衾潸的去向,唉声叹气,摇头道:“不知不觉,又收徒三只,希望都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滚滚大势不可挡,我是不是该走走太上忘情之道?”

无情无义,天下纷扰皆不可扰了。

“我还是太热心了。”韦落反思嘀咕,“难道是以前独来独往寂寞如雪,以至于如今要广泛交友,弥补空虚?我内心还是不够通灵透彻啊。”

韦落静思片刻,便被几个小孩子惊扰了。

小孩子们追逐打闹,嘻嘻哈哈,精力旺盛。

小孩子们或手持木剑,或拎着木枪,噼噼啪啪对攻,一方追打,一方逃跑,跑到了韦落这边,见到韦落,纷纷止步停下。

“你是剑仙吗?”有一位提着木剑的小孩仰头望着韦落,偷偷看了看韦落背着的利剑,眼睛透亮,一副高山仰止的模样。

“是啊。”韦落点头。

一位高大的小男孩跳出,问道:“你多少岁了?”

韦落立即掰手指头算了起来,“八百二十岁。”

一群小孩双眼一瞪,都对韦落惊为天人,一个个大呼小叫。

“老神仙!这是老神仙啊!”大男孩惊呼连连,“可是,老神仙都是胡子花白的啊。”

“神仙也有青春永驻的。”韦落笑道。

“神仙神仙!我也想青春永驻,你传我仙法吧!”

有小女孩壮胆喊道。

“我想御剑飞天!我也要学仙法!”

“我也要学仙法!我要降妖除魔!山上有野兽,我要清除干净!”

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大起了胆子,道出各种想法。

韦落轻叹一声,说道:“我们生活的这一片天地外,有妖魔鬼怪,因为生活环境恶劣,生存艰难,妖魔鬼怪又不断繁衍,很多很多,它们就想了,反正都是死,不如入侵我们这片天地,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我们就三天两头遭到攻击。我们也不甘示弱,组成联盟,以最强神仙帮派为主,设立分门据点,抵挡妖魔鬼怪进攻。”

“神仙帮派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我们这片天地寻找能修道的小孩子去学仙法,嗯,就你们这样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在抵抗妖魔鬼怪的时候,死太多人了,一年……死十多万不止呢,十多万啊,就是几万个你们村的人口,就是好多好多好多……”

一群小孩听得神色惊恐,瑟瑟发抖如打摆子。

“你……你不是活了八百年不死吗?”大男孩弱弱的道。

“实不相瞒,我死过好多次了,不过运气好,被人救了几次,又被人变成了鬼,现在我可是鬼身,不是神仙。”

韦落这般说,又将小孩子们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开。

就在他使劲吓唬小孩子的时候,曹衾潸灰头土脸的领了一群年轻人到来。

曹衾潸指了指韦落,言道:“这就是我师父!”

一群年轻人纳头便拜,大声道:“还请大仙师收我为徒!”

声音嘹亮,震得枝摇叶摆。

大男孩突然喊道:“神仙是我们的!是我们的!”

韦落扭头看向曹衾潸,眼神诡异。

曹衾潸苦笑道:“师父饶命啊,我就跟小伙伴说过您的事,他们非要求见您,我就让他们回来等我,结果都是大嘴巴,到处说,一帮人围着我,我顶不住啊,师父您谅解一下嘛。”

“你可真是师父的好徒弟啊。”

韦落龇牙咧嘴,而后转向拜下的年轻人们,将吓唬小孩子们的话又说了一遍,超过半数以上的年轻男女吓得面色如土,心生退缩之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韦落磨人

韦落见有人不死心,轻叹一声,“我来检验你们的修道天赋吧。”

他张开手掌,一枚雷印浮现,便有十余缕真气化作长线,钻入一心求道的年轻人身躯,片刻后,勾勾手指,有五道身影踉跄而起,来到韦落面前。

“你们都有修道天赋。”

韦落的一句话,失落者有之,欢喜者有之,接下来的一段话,又令人心绪复杂,“我来自涅月门,对抗妖魔鬼怪据点之一,我是要回去的。还有,我在宗门修为低微,依照门规,还不能收徒。你们实在一心求道,我带你们回宗门也并无不可,至于拜师和修炼,在宗门里得靠自己努力。”

“至关重要一点,仙魔战场时常爆发,妖魔一方生灵繁衍膨胀过度,便会频繁,能否存活,得看你们运气。”

五位被韦落挑选出来的年轻男女都露出了惧色,迟疑犹豫起来。

阿庄在五人之列,阿毅和阿楠却落选了,面色难看,如今听了韦落的话,反而有些庆幸。

阿毅目光深沉,眼珠转动,奔到韦落面前下拜,高声道:“请仙师赐下法诀!仙师慈悲,赐予仙缘,我若有收获,必定为仙师积攒大功德!求仙师成全!”

韦落笑道:“法诀是不可轻传的。”

阿毅抬头道:“为什么不能传法诀?人人都有修道的权力,凭什么你……凭什么法诀只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他们又随意掐断别人的修道之路,这不公平!”

韦落肃然,直起了身体,原来这还有求公平之人,内藏“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之心,对修士持有偏见,便如仇富者一般,恨不得天下财富天下享,或者说,天下财富我享其最。

“法诀是天赐的,应该给天下人修炼,这样也能增加修道者的基数,应付妖魔鬼怪就简单了,覆灭了妖魔,这不就达到了姚爷爷说的天下大同了吗?”

反正不被韦落挑中,阿毅也就豁出去了,直言不讳,不管不顾了,说不得还能说服韦落赐下法诀呢?至于是否会触怒韦落,或许吧,可不是有曹衾潸吗?总不至于不给曹衾潸面子,当场格杀自己吧?

韦落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闻言,阿毅一喜,可韦落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关我屁事啊?”

阿毅面色如土。

韦落漠然道:“有些东西要跟你说一下。第一,无修道天赋之人,修炼法诀如观天书,没屁用。第二,修炼法诀会影响人心,像你这种心性,即便能修炼,活着是恶修,死了是恶鬼。第三,法诀泛滥,天赋差异,人员混杂,心性不一,各势力抱团,随后便是大鱼吞小鱼,小鱼吞小虾,纷争不断。这方天地便是示例之一。”

“第四,法诀不是天赐的,是前辈高人们以性命探索的,这是传承,不可能肆意传播。第五,天下修士基数庞大,如今参战者也就半数多,隔岸观火者众,为保自身者不在少数。修士越多,反而多方博弈,内耗严重,妖魔更强,更耗损天道根基,如你这种,我也见多了,在弟子考察心性方面,你就不过关。”

韦落口出言语,连珠炮一般,阿毅听得冷汗滚滚,脑子一片空白。

众人皆是振聋发聩,无言以对。

“说到心性,还得考验,若是都如此人一般,不要也罢。”韦落指了指阿毅,悠然道。

阿庄五人面色都是一变,不免对阿毅有些怨言,万一被阿毅牵连,惹得韦落嫌弃,可如何是好?

不过,这心性如何考验?

韦落一指而来,五人均是一懵,坠入一处幻境世界,无非是让五人经历一些纷争事,看这五人的处理方式罢了,如此看人好坏,能准几成吧,反正人心会变,往后听天由命吧,眼下过了这关就行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韦落,此时还在等韦落进行考验呢,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问一些问题,让阿庄等人回答,这不难啊。

片刻后,韦落收手,点头道:“民心尚算淳朴。”

“五位,我有事要处理,约摸十日光景,期间你们考虑清楚,处理好事情,我会来寻你们。有曹衾潸在,不会寻不到你们的,尽可放心。”

韦落言语一番,安排好事情,便让人散去,而后带着曹衾潸离去。

“阿庄,你真要跟着黑囡囡的师傅去跟妖魔厮杀?”

阿楠跟在阿庄后面,低声询问道。

阿庄看了阿楠一眼,沉声道:“富贵险中求!”

阿毅浑浑噩噩的,微微咬牙,今日被韦落一通话堵在胸口,郁闷得令人难以喘息。

杀人诛心啊。

阿楠劝道:“阿庄,我们平淡生活,安享百年不是挺好吗?要是去了战场,绝对活不过百年的。”

阿庄笑道:“没事,我运气向来不差,我不是太喜欢安享人生之人,喜欢轰轰烈烈。”

“……”

……

韦落与曹衾潸并肩而行,飞奔极快。

“师父,给您添麻烦了。”曹衾潸突然低声道。

韦落笑道:“无事,反正宗门死人太多,也该补充补充宗门弟子了。”

曹衾潸面色微变,沉声道:“弟子……我……我跟您回宗门也要去仙魔战场被打死吗?”

“看你运气了。”

闻言,曹衾潸面色凄苦,凄哀婉转。

“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怕了,但不后悔!”

“甚好。”韦落点头,“回去教你法诀。”

“哦!”

“你不高兴?”

“怕死。”

“人之常情。”

……

韦落回到客栈,找罗仁柠的时候,罗仁柠并不在屋里,他便领着曹衾潸到镇外修行,顺便以鬼灵物询问罗仁柠去向。

罗仁柠只是回复了说,两日后铁匠铺相见。

两日后,韦落又将曹衾潸安置在客栈,独自离去。

曹衾潸动了心思,试图跟踪韦落,可走出十几步,便不见了韦落身影,当即忍不住感叹师父厉害,手段高明。

韦落进入铁匠铺,直接走入洞天,见到了罗仁柠。

钟诉怨站在火炉前,材料已经备齐,蓄势待发。

不久后,叶和叶沅父女赶到,钟诉怨便开始炼飞剑,这次炼器就简单了,一柄上品飞剑,一柄极品飞剑,极品飞剑是叶沅的。

两日后,韦落的上品飞剑成型,取名落叶剑,被叶和叶沅齐声排斥拒绝,便改为了落雨剑,五日后,叶沅的极品飞剑成型,取名乾叶剑。

再次走出铁匠铺,韦落意气风发,向钟诉怨道谢,钟诉怨心情极好,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尤为惬意,挥挥手让韦落和罗仁柠离去。

韦落和罗仁柠回去途中,突然被一股妖风卷起,下一瞬,出现在了小镇外。

二人倒还镇定,叶和叶沅现身,父女二人盯着韦落和罗仁柠二人,笑容可掬。

“叶前辈,你不会是想抢我仙剑吧?我喊救命了啊!”

韦落一脸警惕,大呼小叫起来。

叶面色陡然沉下,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就是这么看我的?虽然我想……咳咳,我女儿得了仙剑,想试剑,顺便完成跟你斗法的心愿,你小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只能动手。”

韦落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请问叶前辈,我能赢吗?”

“能不能赢,打过就知道了。”叶随口一说,突然品出韦落的意有所指,又道,“能……应该能……”

韦落肯定是能赢的,他这么问,是询问叶,自己要不要放水。

“我有乾叶在手,你还想赢我?做梦!”

叶沅手持仙剑,意气风发,突然又警惕道,“你不许用灵宝级飞剑!”

法宝入品后,分极、上、中、下四品,而后是灵宝四品,神器四品。

柠棱剑是上品灵宝,吞噬融入珍宝有进阶极品的可能,至于神器,有些先天灵宝就是,当今天下,已经无人能炼出神器,所以神器都是罕见有数的,域级仙魔都未必拥有。

韦落此时便有上品灵宝,可见价值,三颗雷海精粹珠虽说物以稀为贵,却值不了这个价,钟诉怨嘴硬心软,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的,倘若要收钱,这人工费也都是一笔巨款啊。

叶还真是想抢柠棱剑的,好东西嘛,谁不垂涎三尺,觊觎三分?若不是看在钟诉怨的面子上,这个恶人他是当定了。

韦落伸指点弹,落雨剑飞出,落在手上,横剑而立,笑道:“叶姑娘,你试剑我也试剑,你的剑锋锐利,我更不差。事先声明,败了可不许哭鼻子啊。”

“谁会败啊?看剑!”

叶沅炸毛,乾叶剑脱手而出,疾如电缕,汹涌澎湃,转瞬而至,韦落掷出落雨剑,挡住乾叶剑,铿铿对砍。

韦落进入九境,便有御物之能,长久以来磨练剑法,以剑对敌十分纯熟,这些天以丹田温养柠棱剑,以御剑之法操控宗门制式宝剑,此时操控落雨剑,却也十分厉害。

叶沅显然更加驾轻就熟,她对飞剑的操控以年来计,更有叶自小指导,比韦落还强。

乾叶剑横压落雨剑,推到韦落近前,突然划过落雨剑,直袭韦落身躯。

韦落绕行,避开乾叶剑袭击,以指代剑向叶沅点去。

叶沅神色漠然,同样以指代剑迎击,轰隆一声暴响,叶沅面色剧变,手指颤抖,连退数步。

乾叶剑呼啸而归,往韦落后背戳去,落雨剑急追而至,韦落踏步挪移,乾叶剑转而追杀韦落。

落雨剑便不追乾叶剑,去势不减,奔袭向了叶沅。

彼此对抗飞剑,韦落或挡或避,手段高明,叶沅相比之下,却难以对抗落雨剑,而且落雨剑威势越来越强,速度越来越急,甚至有真气流纹,令落雨剑速度更快。

叶沅扛不住,召回乾叶剑,一剑飞旋,将落雨剑劈飞,韦落腾起握住落雨剑,一剑瞬雷斩下。

速度之快,叶沅眼睛都晃了一下,横剑而立,一股狂暴力量冲击,轰然而退。

叶沅微微咬牙,斩出一股剑气风暴,卷住了韦落,下一瞬,便有雷光闪耀,一道道穿透剑气风暴,轰然炸开,烟消云散。

韦落人剑合一化作雷龙,咆哮着向叶沅杀去。

乾叶剑脱手,叶沅仿佛掷出了一条银河,跟雷龙轰然对击,龙头炸开,乾叶剑弹起回落到叶沅手上,少女笑容灿烂,得意洋洋。

叶沅身躯一旋,人剑合一,化作一缕风旋,向韦落拦腰切去。

韦落反应何等迅疾快速,龙头复原,转而抬头,叶沅与剑弹起,远远抛飞。

韦落踏步疾冲,瞬间逼近叶沅,一瞬舞出数十剑,笼罩叶沅,凶猛狂暴。

叶沅奋起反击,对攻数个呼吸,便承受不住,飞剑脱手爆发将韦落击退,乾叶剑化作剑旋切割,向韦落斩去。

叶沅面色深沉,额头沁汗,近战敌不过韦落,只得远攻了,她掐指挥舞,飞剑回旋,犹如漩涡一般,向韦落绞杀而去。

落雨剑飞出,卷入漩涡之中,随即,便有雷霆汹涌爆发,漩涡炸裂,叶沅闷哼一声,远远摔飞。

韦落笑道:“叶姑娘,你招式越是威猛,破绽越大,这是取死之道。”

叶沅稳稳落下,面色难看,怒吼道:“破绽?什么破绽?哪有破绽?我爹是数座仙城,半片仙域的顶级大修士,什么破绽都被他指出补全了,还有什么破绽?”

韦落摇头道:“破绽往往是自己明悟才能圆满,你爹可不敢全部给你指出,否则你只会依葫芦画瓢,永远有缺憾,运用起来也不可能圆润完满。实不相瞒,我最擅长钻研破绽,稍稍感应,便知你剑法的不圆满,简直漏洞百出,我推测,你爹给你指点的不足,你也未能参悟透彻吧?”

叶沅面色愈发难看,瞪着韦落,一言不发,胸口却急剧起伏。

叶捂脸,偷偷看了韦落一眼,对这小子不免另眼相看,罗仁柠对敌是干脆利落,韦落对敌却是缠斗,窥探破绽反击,简直磨人,但跟亲善之人切磋斗法,却有磨砺之效,有意冲击对手破绽,极限压迫,又不压垮对手,叶自认自己压境与人切磋也做不到韦落这般。

这小子厉害啊,像一个老辣的老怪物,可又朝气蓬勃,锋芒锐气。

“沅儿,跟韦落小子继续斗,不要怕他,全力施为,好好体会自己的不足之处,他奈何不了你的。”

叶沅忽然听到叶的传音,目光一闪,眼睫毛扑簌扑簌,突然提剑向韦落杀去。

韦落惊道:“喂!你不是已经输了吗?”

“输个屁!”叶沅吼道,“我随时能反击你!不算输!”

“喂喂喂,难道要我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叶前辈也不能答应啊。”

“少废话!”

此时,叶开口道:“韦落,你就跟她好好斗一场,让她心服口服吧。”

韦落转头看了叶一眼,立即心领神会,挥剑便是一招瞬雷,一剑将叶沅劈飞。

转身面对叶沅,便是一剑雷龙破九霄。

飞剑漩涡陡然旋转,将雷龙剿灭,乾叶剑奔腾呼啸,宝剑威能激发,将韦落一击轰退。

叶沅露出冷笑,一剑破万法,什么乱七八糟的技法,无非一力降十会,真当老娘是软柿子好捏?

第一百一十五章 突来离别

真气涌入乾叶剑,剑身光晕弥漫,恍惚间有一抹朦胧仙域,厚重磅礴,横推向韦落。

韦落双臂挥舞,落雨剑上有一片雷池构筑,是雷泽海形态,电缕如火,力量狂暴,轰然斩入一抹朦胧仙域之中。

朦胧仙域土崩瓦解。

叶沅咬牙切齿,收剑出剑,纯粹真气与飞剑威能爆发,将雷泽海斩破,轰退韦落。

韦落飞速而退,叶沅精神大振,疯狂逼近。

韦落笑了笑,一剑疾驰,差点杀了叶沅一个措手不及。

叶沅怒气勃发,继续一力降十会的策略,却被韦落左冲右突,杀得焦头烂额,郁闷不已。

双方斗法一个时辰,叶沅抛下乾叶剑,坐在地上哭了。

韦落手足无措,看向叶,这位丰神俊逸的大剑仙黑着一张脸,扑过去软言软语哄宠物一般哄着女儿。

罗仁柠走到韦落身边,转头道:“道友,你真是狠呐,一位绝代佳人啊,一点情面不给,毫不留情,让人束手束脚,欺负女孩子。”

韦落沉声道:“我这是为她好。”

“确实如此。”罗仁柠点头道,“你还不快走?叶前辈爱女心切,就算知道你的用心,怕是也要给女儿出出气了。”

“说得对。”

韦落一抛飞剑,一跃而起,御剑而去。

罗仁柠默念一声棱雀剑,飞剑便盘旋脚下,载着少女腾飞,追着韦落而去。

“爹爹!我不管!我不管!你无论如何要给我教训一顿韦落……他跑了!他跑了!擒下他,我要砍他十剑八剑!”

叶沅大喊大叫,抱着叶的手臂撒娇摇晃。

叶焦头烂额,仰头望去,弹出一缕剑气掠空而去,低声道:“女儿乖,爹爹用剑气砍他十剑八剑,消消气啊。”

叶沅摇头道:“我要亲自动手!”

“行了行了,咱们不耍赖啊,这让人嗤笑啊。”

“别人都可以,韦落就不行!我宁愿让人嗤笑,我也要出这口恶气!”

“好啦好啦,这口恶气爹爹帮你出了。”

应了叶的话,天空传来韦落的惨叫声,凄厉惨烈,惊天动地。

叶沅情绪这才缓和。

远空中,韦落“啊啊”惨叫,叫声冲天,前方悬浮着叶的虚影。

“好了,够了。”叶虚影摆摆手,韦落停下惨叫,对叶微微拱手。

“你小子是有点狠了。”

叶指了指韦落,手指勾了勾,似有弹出剑气的趋势,顿了顿,虚影消散。

“装得真像。”罗仁柠对韦落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装不像就得挨真的了。”韦落无奈,“都是被逼的啊。”

罗仁柠就笑了,蓝天白云为背景,景致美轮美奂,云卷云舒间,却在一个笑容里黯然失色。

韦落看得赏心悦目,挥手道:“罗姑娘,我们走吧。”

“不急,有件事得与你说说。”

罗仁柠收敛笑容,神色严肃认真。

韦落挠挠头:“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你预感一向极准。”罗仁柠道,“我出来两年多了,是时候该回家一趟了。”

韦落面容一僵,突然笑了笑,点点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好好保重。”罗仁柠抱拳,长裙飘飘,摇曳生姿,“话不多说,我们知己知彼,交流切磋,该说的话已经说尽,此时无言胜有言,我就走啦。”

“话未说尽,学无止境,温故知新。”韦落笑道,“道友,修道之路无止尽,我们要说的话又岂会有止境?”

罗仁柠道:“我这么说,只是不想离别时言语过多,平添伤悲罢了。”

“平添伤悲也好,多说些临别言语,罗姑娘突然远走,我不至于内心空荡荡。”韦落言语平静,“罗姑娘北上有两个目的,替我求飞剑,回家,主要目的是回家吗?”

“道友一向不出错漏。”

罗仁柠又向韦落拱手,一脸敬佩之意。

韦落沉默片刻,又道:“我们可还有相见之日?”

“你若不死在仙魔战场,便有相见之日。”

“死不了。”韦落从怀里的小竹篓取出一枚精粹珠,递给了罗仁柠。

罗仁柠挑眉道:“这是何意?”

“我还有一颗。”韦落道,“我知道你即将冲击金丹,这东西对身体锤炼有奇效,能让你九境根基更稳固,说不定能突破一个极限,超越龙瑜金。”

罗仁柠感慨道:“你真是直击人心啊,这上杆子送礼还让人无法拒绝。”

她向韦落伸手,摊开了手掌,纤纤玉指,嫩玉凝脂,美感十足。

韦落拇指指甲点到精粹珠,正要弹落罗仁柠手中,他顿了顿,握紧珠子成拳,手心朝下,按在罗仁柠手上,双掌相对,雷电冲击,酥麻入骨髓,一方润玉光洁,一方修长厚重。

罗仁柠手掌一震,精粹珠握在手中,韦落手掌弹起,无意识颤抖起来。

韦落愣了愣,笑了笑。

二人相视而笑,天空仿佛受到点缀,璀璨夺目,罗仁柠突然御剑飞掠,犹如长虹贯日,飞速远去。

剑吟又起,棱雀剑突然悬停于韦落面前,飞旋一阵,朝韦落虚斩几下,又戳几下,抹、挑、钻、刺……

韦落朝棱雀剑拱拱手,心意一动,柠棱剑掠出,悬停于棱雀剑面前。

棱雀剑立即悬停不动,剑尖朝柠棱剑点了点,又朝韦落点了点。

“棱雀兄,我给柠棱取名都带了你的名字,可见你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韦落笑道,“我与你并肩作战多时,也算是挚友了,自当要好好告别一番。”

棱雀剑绕着韦落转了一圈,传出一个女音:“柠字在前,我主人对你而言更重要?”

“你走吧,再不听话,你主人就不要你了。”韦落往远空望去,悠然道。

“哼!”

棱雀剑轻颤,飞掠而去。

棱雀剑追上罗仁柠,此时的罗仁柠脚踩道咒剑,慢悠悠而行,棱雀剑绕着罗仁柠转了一圈,与道咒剑并肩前行。

罗仁柠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加速,长剑划虹,虹光残留天际,久久弥散,很快经过地火渊。

此时的地火渊正处爆发期,岩浆柱冲天,于高空炸开,岩浆四处落下,竟然越过了内斜坡,落到了外斜坡,侵蚀树木,燃起了大火。

罗仁柠突然止住去势,露出不同寻常的神情,看地火渊双斜坡间高峰的植被,便知这等规模的岩浆喷吐已经多年不曾爆发了。

罗仁柠看了好一阵子,发现地火渊岩浆爆发愈演愈烈,一股股震荡感袭来,她身处高空依然如此,这可就是真正的惊天动地了。

一道岩浆流形成,顺着沟壑流淌而下,汹汹疾淌,焰火冲天。

许多村落都有剧烈震颤之感,地动山摇,东西哗啦啦落下,村民们吓得面色如土,纷纷走出房屋,神色慌乱。

有些村民见到冲天焰火,慌忙去收拾细软奔逃,有些村民则死活不肯离去,他们扎根当地多年,有些老人出生至今都生活在这片区域,故土难离啊。

天空划过一道流光,悬停地火渊上空,一片仙域出现,坐落地火渊上,岩浆喷吐又落下,无法落到外斜坡,反倒回流地火渊了。

“老钟?”

罗仁柠看着仙域中的人影,神色愕然,这老头竟然在镇压地火渊的爆发?

岩浆喷吐一阵,便停歇下来。

仙域收拢,仙域中的人影亦是消失不见,突然出现在罗仁柠面前,可不就是钟诉怨么?

“丫头,要回家了?”钟诉怨笑道。

罗仁柠点点头,“老钟,多谢了。”

“不谢,加入雷海精粹珠炼飞剑我也是第一次,也是一种锤炼。”钟诉怨道,“再说了,给你小情郎炼飞剑,挑挑刺,刁难刁难一定要,面子也一定得给的。”

罗仁柠摇头道:“不是小情郎。”

钟诉怨笑而不语。

罗仁柠看了看地火渊,笑道:“老钟啊,地火渊能平静这么多年,是你的功劳?”

钟诉怨摇摇头,“随手为之罢了。”

“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在隐瞒我,我此时好奇心超级重啊。”罗仁柠认真严肃道。

钟诉怨眼角抽了抽,人的好奇心代表了什么?麻烦!女人的好奇心代表了什么?超级麻烦!

“地火渊是天地神奇,生灵应天地而生,比如雷泽海主宰,小九幽之主,风眼之主,沙旋之主……地火渊之主虽然被灭了,可天地之力不断聚拢,会诞生下一任地火渊之主,我留在这里不仅是隐居,还要掌控地火渊的能量,避免下一任地火渊之主的诞生。”

钟诉怨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了。

罗仁柠皱眉道:“如此,你岂不是要被束缚在此,跑不了了?”

钟诉怨摇头道:“我会因地制宜,打乱地火渊的能量导向,破坏这座天地神奇的构造……这太难了,得慢慢来,避免地火渊被破坏造成天灾。”

“这种事,你怎么不请人帮忙啊?”罗仁柠摇头道,“独木难支啊。”

“这是大功德,莫非你欲独享?”罗仁柠又补了一句。

钟诉怨便似笑非笑道:“你可知你爹说了什么?”

“你请过我爹?”

“他说,让地火渊之主诞生好了,大家正好联手分食,浑身是宝呢!”

“……”

罗仁柠无言以对了。

……

韦落看到地火渊动静之时,心中一惊,连忙御剑向南上小镇掠去,到了客栈,他寻到曹衾潸,拽起就走。

二人御空半途,地火渊动静停歇,韦落便停了下来。

“师父,您这是干嘛?火急火燎的,就因为地火渊又爆发了?”

曹衾潸哭笑不得道。

韦落不理她,施展天眼通之法观摩地势,观摩地火渊深处的能量走势,此次地火渊爆发不同寻常,他感知敏锐,感应到了地底热流犹如暴乱的火龙一般乱窜。

他以往学过太多东西,驳杂凌乱,却也多数精通,天地神奇的一些形成与构造都有所探究,比如地火渊,此时爆发,与当年不同,能量走势奇怪,有阻流、改流、阵眼基石之痕迹。

韦落如今修为低微,太多东西看不真切,可他却知晓,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宗门制式宝剑出鞘,韦落踏上去,转头对落雨剑道:“落雨,听我徒弟的话。”

随即,韦落看向曹衾潸,认真道:“你速速回村,让村民都离开村子,离地火渊越远越好,若是劝不动,便将那五个有修道天赋的年轻人带走,往西南而行……总之,能劝走的,一律劝走,记住,领着往西南走!”

曹衾潸懵然道:“为……为何如此?”

“照做即可。”

韦落当即御剑往南上小镇回转,片刻便消失天际。

曹衾潸蹙眉,四下看了看,双腿一软,差点一头栽倒,幸好脚下宝剑有一股束缚之力,站着十分安稳。

“落雨,前进!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啊呀!”

曹衾潸低头朝飞剑喊了一声,落雨剑立即呼啸而去,吓得曹衾潸胆战心惊。

韦落施展障眼法御剑降落于铁匠铺,见到钟诉怨的分身,急忙上前喊道:“前辈!救命啦!”

钟诉怨看了韦落一眼,挥手道:“滚开,别捣乱,丫头不要你,我也帮不了。”

韦落一愣,随即哭笑不得道:“前辈,我说的不是这事……您可感应到地火渊的能量走势不同寻常?”

钟诉怨一惊,瞪着韦落道:“这你都察觉到了?你小子本事不小嘛。”

“前辈,你既然感应到了,应该知道放任下去的后果吧?您神通广大,何不将地火渊的能量走势导向正常呢?”

韦落急声道。

钟诉怨又是一惊,微微眯眼,悠然道:“你小子受谁指点了?有何高见?有高见也保留,我已经在做了,你尽可放心。”

韦落当即失声惊呼:“前辈!如今这地火渊能量走势,是您的杰作?!”

钟诉怨立即得意洋洋,点头道:“正是!”

韦落眼角抽了抽,跺脚道:“不可!不可如此啊!恢复原样,只有恢复原样才能避免巨大灾祸啊!”

钟诉怨面色一冷,握拳道:“你小子受谁蛊惑了?在此胡言乱语,恢复原样,诞生地火渊之主,好联手屠杀,分而食之?做梦,春秋大梦!亏得老子还耗费心力和宝料帮你炼飞剑!说,是谁指使你小子在我面前胡言乱语的?脑子有坑啊?你又不是我儿子,我岂会听你之言?”

韦落扶额,长叹道:“前辈,您懂法阵的吧?难道不知道地火渊能量走势已经形成了生生不息流转大阵?还有逆流大阵,且隐藏天然聚阴凝煞法阵。生生不息一旦逆流,将如漩涡逆转,顷刻迸裂,再加上天然聚阴凝煞……如今已天长地久,地火渊之主也就顺势诞生了!”

钟诉怨愣了半晌,摆手道:“危言耸听!”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崩地裂

钟诉怨虽说一脸不以为意,对韦落所言却还是有些上心在意,本体真身观摩地势,感应地火渊下的能量走势。

钟诉怨本体对面的罗仁柠突然察觉眼前这位打铁匠的神情变化,一脸惊讶:“老钟,怎么了?”

打铁匠嘘了一声,仔细感应四方,嘀咕道:“生生不息流转阵是我设立的,使地火渊能量平衡循环,不必聚于一处,诞生地火渊之主……逆转法阵?哪来的逆转法阵?可笑……聚阴凝煞……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迹象……小王八蛋听了谁的蛊惑,戏耍老子呢?”

铁匠铺门前,钟诉怨揪起韦落的耳朵,破口大骂起来。

“小王八蛋!谁让你来危言耸听的?捶死你信不?”

“不能啊。”韦落喊道,“前辈,你能否将能量走势画出来?”

钟诉怨一挥衣袖,将韦落送到了千里之外。

韦落于千里之外茫然四顾,骂骂咧咧一阵,唤出柠棱剑,向地火渊方向掠去,可一路上迷雾重重,一个时辰都到不了地火渊。

“钟诉怨王八蛋!你完蛋了!你害死万千黎民百姓!”

“你个小王八蛋!老子帮你炼了宝剑,你就伙同贼人戏耍老子。”钟诉怨的声音传来,“我跟你讲啊,我现在跟罗仁柠丫头在一起,要揭露你的丑恶嘴脸,让她好好瞧瞧,快说,谁指使你的?”

韦落眼角狂抽,喊道:“没人指使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听我一言没错的,你若不信,大可慑魂问疑啊。”

“对哦……”钟诉怨啧啧道,“可惜了,老子的老对头厉害着呢,慑魂问疑有屁用。”

“……”

韦落瘫坐下来,无言以对。

地火渊上,罗仁柠和钟诉怨面前便有一幅画面,画面中便有韦落。

“瞧瞧你这小情郎,气死我了,一定是我的某个老对头借韦落小子之手来戏耍于我,我要收回柠棱剑!”

罗仁柠笑道:“老钟莫急,有话好好说,这只是你的推测。况且,柠棱剑跟韦落已是一体,切断联系太伤人,也伤剑。我跟韦落并肩作战,对敌妖魔大军,妖魔队伍,已经有一年多了,他的判断向来极准,你听他说一说,照他说的做一做,若他真是受人蛊惑戏耍你,你再惩戒他不迟,反正你老奸巨猾,谁害得了你?”

“咳咳……”钟诉怨瞪了罗仁柠一眼,重重咳了一声,低眉沉思,似在考虑。

轰!!

地火渊里突然又有一道岩浆柱冲天而起,方圆千里都在剧烈震颤,地动山摇,惊天动地。

“又来?”钟诉怨大惊,倏然坠下,一片仙域镇压在地火渊上,可本该平静的地火渊却反应剧烈,东、北、西北,三处方向突然裂开,大地仿佛被撕裂一般。

岩浆冲天而起,翻腾不休,数十村落顷刻被覆盖,淹没一空。

“这……这……”钟诉怨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他突然一个激灵,吼道,“老子懂了!他娘的!”

钟诉怨跳脚,气急败坏,“老子被算计了!”

“老钟?怎么回事?”罗仁柠飞掠而至,面色凝重,这地火渊竟然炸了,顷刻吞噬数十村落啊,这得死多少人?!

“我设立了生生不息流转大阵,有人却暗中设下逆转大阵,聚阴凝煞大阵,大阵阵眼和基石是由岩浆流构成的,时刻流动,在一定时期成型,又在一定时期散开,我察觉不到!能做到这种程度,只可能是地火渊诞生了灵,是地火渊之主的苗头……不不不……还不行,还得有高人帮衬……”

钟诉怨越说越心惊,突然沉声道,“丫头,速去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

他扬手向罗仁柠抛去一个小鱼缸,“这是可承载十万生灵的洞天秘宝。”

罗仁柠接住小鱼缸,沉着脸御剑远去。

钟诉怨一头扎进了地火渊之中。

……

韦落所在区域迷雾突然散去,他愣了愣,起身御剑腾起,遥望四周,看到地火渊的场景,目光幽幽,长叹一声。

飞剑划虹,载着韦落飞掠而去。

临近南上小镇,可见整座地火渊犹如一个闷罐子,此时四处破洞,天翻地覆,不时有岩浆喷吐,一些石凸之地在岩浆淌过后,留下了一片破败缺漏的残骸,烟雾弥漫。

一阵阵哭嚎声响彻天地,百姓从南上小镇蜂蛹而出,推搡、踩踏、掠夺、亡命奔逃。

地火岩浆翻腾,有地火血晶之类的矿石现出,一群牛鬼蛇神便出现了,高来高去,跳来跳去,捡矿石,抢矿石,甚至受地火渊之变影响,心情激动,丧失本性,相互厮杀。

韦落高高浮空,俯瞰下方,神色漠然。

“天灾**,可怕啊。”

韦落一咬牙,俯冲而下,将可救之人一一救下,他不是丧心病狂之人,无法漠视苍生劫难,曾也有拯救苍生、福泽天下之心,久而久之,只能力求问心无愧,人力有时尽啊。

……

曹衾潸听从韦落之言,直接令落雨剑载她去村长家中,这出场方式,可吓到了一群同村老乡,纷纷惊为天人。

可当曹衾潸提出村民迁徙之时,村民纷纷色变,有老头甚至挥舞拐杖驱赶曹衾潸。

曹衾潸无可奈何,便去招呼阿庄等五人,离开村落往西南方向赶去。

到了山脚下,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地面犹如破了口子一般,岩浆柱四处喷吐,天翻地覆。

阿庄等五人均是面色剧变,便要回去救人,被曹衾潸给拦下。

阿庄态度却尤为坚决,赶回了村子,其余四人便也跟随,曹衾潸无奈,也只能跟了上去。

回到村子,村寨已经千疮百孔,一股股焦肉味道弥漫开来,隐隐有哭嚎声传来。

一块孤石之上,一位妇人抱着抽泣小女孩,瑟瑟发抖,孤苦无助,呼救声已经沙哑,满脸绝望,握着拳头,对着小女孩的太阳穴,呼吸急促,突然拳头一软,哇哇大哭。

阿庄等人赶到,其中一人当场冲出,飞跃两丈距离,便要落到孤石之上,地里岩浆便受刺激一般,冲出一道岩浆柱。

那人受到冲击,化作一片焦黑,落入岩浆中被吞噬掉。

阿庄四人目瞪口呆,吓得浑身汗毛竖起。

“黑囡囡,救人啊!”

阿庄转头看向曹衾潸,厉声喊道。

曹衾潸长吐一口气,驾驭落雨剑腾起,小心翼翼接近孤石上的母女,地里岩浆又冲天而起,不过,曹衾潸驾驭落雨剑飞得极高,岩浆够不到。

曹衾潸成功驾驭落雨剑降落孤石之上,岩浆突然翻滚,落雨剑腾飞而起。

岩浆一翻,孤石连同那对母女均被卷入岩浆之中。

“混蛋!!怎么会这样?!”阿庄厉声咆哮,狠狠跺脚。

岩浆冒泡,啵啵声响,一道道人形岩浆怪物身影出现,拳头挥出,阿庄等人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残肢断臂四处落去。

曹衾潸惊得浑身汗毛乍立,不用吩咐,落雨剑已经高高腾起。

岩浆怪物纷纷跃起,曹衾潸只觉得灼热之气扑面而来,一道火流射来,洞穿了曹衾潸的手臂。

可怕!太可怕了!曹衾潸战战兢兢,若不是落雨剑跑得快,她当场就得完蛋啊。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曹衾潸心神遭受剧烈冲击,不知所措起来。

“小主人,现在该怎么办?”落雨剑颤动,传出声音。

“跑……远离此地……”曹衾潸艰难开口道。

落雨剑立即飞掠而去。

轰!!

突然间,整座地火渊剧烈震荡,内外斜坡犹如土堆被一扫而过,扫荡一空,沙土石堆犹如滔天巨浪在海上滚滚汹涌,周遭小镇临近地火渊区域被掩埋了近半之地!

地火渊冲出两道身影,拳脚相对,激荡虚空。

一片仙域展开,圈住二人。

二人在仙域中对攻杀伐,震荡虚空,一柄巨锤横空,轰隆一声,将一道火红身影锤飞,飞出仙域。

仙域化作介子大小,呼啸着砸向火红身影。

火红身影陡然下坠,噗嗤扎入地里,那挥舞巨锤的汉子亦是陡然坠下,地里便是一阵天翻地覆。

“吾刚刚诞生,你便要赶尽杀绝吗?”一个浩大愤怒的声音响彻天地,“赶紧收手!否则千里范围生灵尽皆要死!”

“告诉我,是什么人助你诞生?”

“告诉你,你便收手?”

“我考虑考虑。”

“吾在地火渊,不死不灭!不怕你!”

“你不是,你是杂种,有人以灵魂碎片混合一些鬼祟邪物,以聚阴凝煞大阵融入地火渊诞生之灵,利用老子的生生不息流转大阵,破碎灵体,直至水到渠成。可过程漫长,有太多杂质,如今你被老子发现,提前爆发,形成了早产儿!还是一个杂种!”

此言刺激了地火渊诞生的生灵,岩浆炸裂,疯狂咆哮:“吾不是杂种!不是杂种!”

“你是杂种!大道有缺,自己没点数吗?”

钟诉怨哈哈大笑,“来来来,让我捶死你!再诞生一个纯粹的地火渊之主!”

“你杀不了吾!”

“笑话,天然地火渊已被破坏,你还想不死不灭?做梦呢吧?”

“……”

地火渊之主咆哮道:“吾不被地火渊束缚,天地任吾行!”

“你不仅是早产儿,还是畸形儿。”

“……”

“上任地火渊之主能打两个我。”

“……”

……

岩浆怪物出现后,简直是一场大灾难,死伤无数,不久后,又是地火渊爆发冲击,清空一片,来不及逃跑之人,统统覆灭。

韦落当时正将一片孤地上的幸存者用祥云载着腾飞,地火渊炸裂,他竭尽所能腾飞而起,险些被卷入碎石土沙之中。

祥云上的幸存者看到如此恐怖的场景,差点魂飞魄散,有好几人当场哭嚎起来。

“天罚!这是天罚啊!太可怕了!”

“天呐!怎么会这样啊?老天爷啊,我的老天爷啊!我什么恶事也没干啊,你为何这般对我啊……呜呜呜……”

韦落回头看了一眼,低眉垂首,在这等恐惧之下,是该哭嚎发泄一下,否则得憋疯。

爆发了,所有征兆表明,这又是一个阴谋,一个布局千百年的大阴谋,这恐怕又是妖魔的手笔,或许,这其中又有那位混神魔君的参与。

韦落揉了揉眉心,他跟王轮雎聊过太多东西,有些记忆深刻,有些却忘了,彼此都是大放厥词,他能看懂地火渊的布局,或许今日之事就有他的一份力,如此罪孽,不知会否降落一份在他身上?

李代桃僵,有多少天地神奇诞生的生灵成了杂种、畸形儿呢?

强大的天地神奇之主生死都不是小事,不会悄无声息被李代桃僵,那么,这数百年里,还有哪个天地神奇被屠杀过呢?

细思极恐。

韦落驾驭祥云到了安全之地,将人放下,便又腾飞回去,御剑飞行,速度暴增。

回到毁灭一半的南上小镇之时,韦落遇到了罗仁柠。

少女青衣飘飘,束发盘成一团,英姿勃发,飒爽柔情,一手持着鱼缸,将幸存者收入缸中,她看到韦落,灿然一笑。

韦落点点头,便折向往东。

罗仁柠突然喊道:“你要去哪?”

“这片交给你,我帮不上什么忙,去别的地方尽一份力。”韦落挥挥手,回头朝罗仁柠笑道。

“这一圈我都走过了,这边是最后片区域。”

罗仁柠话未落,韦落已经回转,俯冲而下,向岩浆怪物杀去。

剑光刺穿岩浆怪物的心口,一枚地火血晶飞出,韦落招手将地火血晶收入手中。

残破的大地上,房屋倒塌破败,有修士护住百姓,跟岩浆怪物激斗,有修士对百姓不管不顾,纷纷去捡地火渊翻滚出来的矿石,一个不慎,岩浆冲出一个岩浆怪物,将修士脑袋打爆。

韦落大声喊道:“地火渊诞生了生灵,是地火渊之主,岩浆怪物是由地火渊之主的灵体碎片融入血色晶体作为支撑存在的,将血色晶体摘除,以灵魂冲击抹除印记,便可彻底除掉岩浆怪物!”

“以天眼通之法观摩,若有异常,基本就是灵体碎片!”

韦落的声音远远传开。

许多修士便纷纷攻击岩浆怪物的弱点。

修士之中不乏聪明之人,早已看破岩浆怪物的特点,只是不知血色晶体有此特性,直接装了口袋和钱袋子,在摸索之际,发现血色晶体少了小半,余者还在蹦蹦跳跳。

这可吓坏了好些修士,急忙抹除血色晶体的灵体印记。

罗仁柠将平民百姓收走,便与韦落联手屠杀岩浆怪物,冲杀一阵,岩浆怪物突然消融,某处地面轰然炸开,地火渊之主和钟诉怨再次冲天而起,双方斗得难解难分。

火红身影不断有血色晶体聚拢,又被一片仙域阻隔,直至血色晶体汇聚一定程度,里应外合,击破仙域阻隔,融于一体,力量暴涨,疯狂杀向钟诉怨。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灭金丹创举

没了岩浆怪物的威胁,修士们将岩浆矿石捡得飞快,捡完就走,不敢停留,若是惊天大战停歇,高人获胜还好,倘若是所谓地火渊之主获胜,大家都得被宰。

韦落和罗仁柠也飞速远离地火渊,到了此时境地,二人留下,也只能观战,什么都做不了。

无敌神拳帮驻地。

帮主与几位舵主站在高台之上,遥望地火渊之变,一个个面色凝重。

“帮主,咱们怎么办?”有一位舵主沉声问道。

“扯旗挪窝啊!地火渊都快蔓延到我们家门口了,谁还待得下去?”

帮主振臂一呼,转身就走,“都去收拾金银细软,宝钱宝物啊!”

众人当即一哄而散,都庆幸驻地没有离地火渊太近,否则大家都得死翘翘。

百姓已成难民,成群结队南下,有人见无敌神拳帮帮众撤出,便涌入帮派驻地,打算定居于此,逃难太艰辛了,太可怕了。

难民太多,要入帮派驻地之人也太多,争抢地盘,争抢利益和食物的纷争便风起云涌一般爆发,彼此杀红了眼,又死伤一片。

有修士看不过眼,跳出来主持大局,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另一边又有修士登高一呼,形成两派对立。

拉帮结派,相互攻伐,在无敌神拳帮上演,血染一片。

韦落和罗仁柠经过无敌神拳帮之时,彼此相视一眼,韦落便低声道:“罗姑娘,你有何打算,要不要镇压一片,入主帮派驻地?”

罗仁柠犹豫许久,实在看不下去,招呼韦落,向帮派驻地杀去,二人调停纷争,击退不服气的修士,这基本是炼气士的纷争,在这个层次,二人联手是无敌的。

二人肃整队伍,稳定势态,地火渊大战已然停歇,反正天翻地覆由地火渊往北,显然是有一方遁逃,一方追击。

谁追谁逃,尚无定论。

韦落和罗仁柠见势态平稳,便继续南下,罗仁柠要将洞天秘宝中的平民百姓尽数放出,只能南下去放。

可如此多之人,缺衣少食,放到哪里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除非另觅一处无人之沃地,足够人们耕种生活,这也不是什么易事,且会对环境造成巨大冲击。

据罗仁柠所说,鱼缸里装了十数万人,即便他们能安然活下,也得建立一个秩序,而秩序的建立,是伴随着无数血腥和生死的。

三天后,罗仁柠寻到一处区域,便将鱼缸之人尽数放出,声势浩大,众人见了罗仁柠,纷纷拜下,高呼菩萨。

罗仁柠便要就此离去,被韦落拦下,告知要建立一个秩序,不可使混乱持续下去。

罗仁柠沉默了许久,盯着韦落看了许久,闷声说:“我不懂怎么做。”

韦落便笑了起来,“我懂。”

“你懂的东西还真多啊?”

“书中有无尽知识,我在书中看到过一个国度秩序,人人平等,推举百姓代表参与国家事务,由德高望重、品德高尚之人为主导,成立多个机构,相互监督制衡,主导者由百姓代表推举。成立监察部门,避免职权滥用……”

“住口!”罗仁柠暴喝一声,喝止韦落,沉声道,“不必跟我多说,头疼,直接实施!”

韦落轻叹一声:“你是菩萨啊,都听你的,你让我实施?”

罗仁柠便露出灿烂笑容,当着十数万百姓的面,宣布韦落是她的代行者。

韦落笑了笑,不甚在意,凭他的本事,安置十数万人轻而易举,他将一些村落宿老请出,相邻村落幸存者汇聚一处,同镇幸存者汇聚一处,分成多处区域,准备建城。

首先就是大兴土木,建屋搭桥修路,而后成立统筹院,设立官道司,建立决策院……

建立一个完整的秩序,即便只有十数万人,因为要大兴土木的关系,足足花费了三个月,才能正常运转,后续还得完善。

期间,韦落主持大局,罗仁柠往地火渊去了一趟,得知地火渊之主已跑,获胜的是钟诉怨,便放心下来,再前无敌神拳帮驻地呆了一阵,往西南而走,寻到了曹衾潸和落雨剑,带往韦落所在。

局势稳定后,罗仁柠觉得耽搁太久,便要率先离去,被韦落以各种理由拖住,直到天凉于秋,开垦庄稼有了收获,人们欢欣鼓舞,一番热烈庆贺之后,韦落才允罗仁柠离去。

在罗仁柠孤身回东天洲之前,韦落还邀请少女赶往前无敌神拳帮驻地,即现和平帮驻地,怎么说也是二人联手建立的帮派,要离开,还是得告别的。

……

和平帮,如今代帮主是一位炼气九境修士,韦落和罗仁柠订立帮规后,推的一位代帮主,能力、品行都是上等。

代帮主心情温和,缺了些手段,难以服众,可若手段狠辣,韦落和罗仁柠又看不过眼,真是左右为难,二人反正要离开,总得留个稳定局势,于是将心性不好之人驱逐。

韦落深知心怀恶念、心胸狭窄之人的危害,偷偷潜出帮派驻地,将人袭杀了,他就是如此心狠手辣,扼杀危害于摇篮之中。

数日前,一位老妖婆浮空于门前,喝令和平帮臣服。代帮主一见,知是金丹境,连忙认怂,声称自己只是代帮主,无权做主。

老妖婆蛮横,跃下挥拳,一拳将代帮主捶死,接手了和平帮。

今日韦落和罗仁柠归来后,帮众盛情相迎,将二人请入帮中,可罗仁柠聪慧,韦落是人精,察觉到了不对劲。

罗仁柠便问一位舵主,帮主何在?被告知帮主闭关修炼,正处关键时期。

帮派广场,在韦落和罗仁柠即将走到中心地带之时,韦落拽起罗仁柠和曹衾潸倏然而退,一道道繁杂玄奥的纹路便浮现出来,化作一个光罩拢住一方区域。

“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啊。”

韦落咂咂嘴,啧啧出声,“这是造反呢?”

罗仁柠气得身躯轻颤,目光冰冷,杀气腾腾,很快又平静下来,真当她软弱可欺,那是大错特错,她的杀心可是极重的,待人和善是面对弱小,可弱小忘恩负义,她能愤而横扫一片,曾得罗刹称号。

帮众面无惧色,金丹境为后盾,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也是无可奈何,难不成还英勇赴死?就算帮主和帮主夫人……他们不认同这种说法,反正就算两位帮主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如今有金丹神仙做主,还能怎么滴?

“狗男女倒是警觉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位老妪便从大厅飞掠而出,双手负背,浮空俯视韦落和罗仁柠。

韦落笑道:“呦喂!这不是飞月教大长老吗?老妖婆你还活着呢?”

老妪凶神恶煞,怒视韦落,咬牙道:“狗男女!你们死定了!”

她一挥手,帮众之中冲出十余位炼气**境炼气士,围住韦落和罗仁柠,高举一颗珠子,真气催动,力量勾连,将二人圈住,老妪走入其中,冷笑道:“你们死定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韦落握住剑柄,兴奋道:“道友,临别之际,便有送上门的创举,也算是填补彼此突然空荡的内心了。”

“我内心并不空荡。”罗仁柠笑道,“这创举,却还是甚合我意的。”

罗仁柠用鱼缸将曹衾潸圈入缸中,随即与韦落默契拔剑,三柄飞剑交织,威能浩荡,杀向老妪。

老妪怒极而笑,这两个小王八蛋,不引颈就戮也就罢了,还敢悍然杀来?

她狞笑一下,举剑猛斩,剑芒冲天,双方对攻一处,一股股激荡之力冲击四散,十余位**境修士维持的光罩猛烈震颤起来。

“变强了?”老妪面色微变,竟然斗了半斤八两,她细细感应,飞剑品阶提升了,修为提升了,而且不是一星半点,简直是大跃升,这也就罢了,飞剑契合,狗男女配合默契,足以对抗金丹。

老妪可是出身名门,还是老牌金丹,两个炼气九境的狗男女就能击败她?简直痴人说梦!再是天才也不行。

心思电转之间,韦落和罗仁柠已经联手向老妪杀去,一剑瞬雷,一剑浊气化清,剑疾如雷,剑势浩荡渺渺,威能无双,两种不同的剑势,让人应对得茫然无措。

老妪挡了迅疾的雷剑,罗仁柠的浊气化清剑法袭来,便又调转剑锋,剑光如月如水如轮,斩开浩荡浊气。

缕缕清气便无孔不入的杀来,老妪身上金光浩荡,将剑气震得烟消云散。

一条雷龙轰然杀到,将老妪身上的金光击散大半,棱雀剑呼啸着趁机而入,袭至老妪近前。

如月剑光回转,棱雀剑被劈飞,老妪咆哮一声,剑光如月光挥洒,将狗皮膏药一般贴近的韦落和罗仁柠二人击飞。

老妪踏步缩地成寸,一剑递出,直戳韦落心口。

韦落横剑一斩,绵绵激荡之力如水波荡漾,波光粼粼,愣是将老妪的剑锋挤压得偏转一侧,一人抬腿侧踢,一人劈掌横压,韦落身躯一震,当即被击飞。

罗仁柠手持道咒剑杀到,被老妪旋剑斩飞,一个瓶子口突然对准老妪,红沙喷吐,将威猛霸气的老妪震得退了几步。

韦落绕步至罗仁柠身侧,联手向老妪杀去。

双方打得凶猛,光罩不停激荡,随时有破碎迹象,十余位**境炼气士冷汗滚滚,身躯颤抖。

帮众看得胆战心惊,窃窃私语,两个帮主生猛了啊,炼气九境硬扛金丹境,还不落下风,闻所未闻啊!况且,飞月教大长老啊,老牌金丹,战力高绝,这都被两个帮主给缠住,而且越打斗志越高昂。

饶是如此,帮众们也无动于衷,金丹境的真气已蜕变成真元,不仅威能浩荡厚重,真元若化作真气,真气量更是普通炼气九境的上百倍,慢慢的磨,都能将人磨死。

约摸半刻钟,老妪露出破绽之际,韦落觉得时机到了,柠棱剑从丹田掠出,斩入老妪腹部。

韦落明察秋毫,目力精确,判断向来不差,柠棱剑威能无双,锋锐不可挡,霎时穿透老妪腹部。

老妪闷哼一声,心神失守,真气难以为继,落雨剑、棱雀剑、道咒剑,三剑合一,向老妪冲击而去。

三剑刺入老妪身体,护体金光本就有了破绽,难以为继,被三剑荡开,刺入身体。

老妪怒吼一声,金丹掠出身体,金光扫荡一片,将韦落和罗仁柠掀飞。

此时老妪的金丹出现了一道巨大裂缝,裂缝蔓延,有崩碎的迹象。

柠棱剑回转,刺向老妪的脑门。

老妪提剑荡开柠棱剑,可剑势太急太汹涌,无法全然荡开柠棱剑,眼角被切开一道口子,鲜血狂飙。

“小王八蛋,龟儿子!你们敢阴我,等我回来,一定将你们挫骨扬灰!男的女的都要被你们千百帮众给……”

老妪撂下狠话,冲天而起,却撞上了光罩,反弹落下,迎接她的,是一通雷印大阵冲击,三柄飞剑绞杀而至,将老妪给大卸八块。

破碎金丹腾起,韦落一把握住,金丹便有老妪虚影掠出,腾空而去,却撞上了罗仁柠的手掌,被捏紧禁锢。

“你说,被千百帮众如何?”

罗仁柠将虚影拽到自己面前,森然一笑,寒冷无比,狞笑问道。

老妪面露惊恐之色,喝道:“放了我,否则教主袭来,你们必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凄惨无比……啊!”

罗仁柠手中闪烁电光石火,老妪虚影翻腾,惨叫不止,凄厉之声钻心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这样惨不惨?”罗仁柠冷笑道。

老妪被斩杀肉身之际,全场寂静,突然一哄而散,魂飞魄散,大喊大叫,相互推搡拥挤冲撞,乱作一团。

十余位布阵的**境修士反应也是极快,可还未收阵,老妪就撞了上去,作茧自缚啊。

老妪被擒下,他们便一哄而散,韦落突然喊道:“扔下阵元珠,否则追杀你们!”

十余颗阵元珠齐唰唰落向韦落,后者长袖一卷,将阵元珠卷入袖中。

罗仁柠将老妪折腾得死去活来,哀嚎不止,终于恶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半阙仙城从天而降,横冲直撞,砸向韦落和罗仁柠。

二人悚然一惊,四柄飞剑呼啸而出,撞向半阙仙城,红色瓷瓶在后,便在飞剑被撞飞之时,瓶口喷吐巨浪红沙,抵御仙城。

韦落和罗仁柠当场便如残叶一般,被狂风扫荡,遥遥坠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归途

仙城之中,两道锐利剑气掠出,分袭韦落和罗仁柠,来人脚踩半阙仙城城门,招手便将道咒、棱雀、柠棱、落雨、红沙瓷瓶等法宝飞剑卷入袖中。

韦落腾挪移近罗仁柠,二人分别施展铁印、盾印、雷印、浊气印,共有八重印记,抵挡剑气。

八重印记却尽数崩解,同时也将剑气消弭于无形。

罗仁柠目光冰冷,握了握拳,突然吼道:“老混蛋!速来帮我!否则告诉我爹!”

来人正要追杀韦落和罗仁柠,听闻此言却是悚然一惊,四下观望一眼,随即露出怒容,喝道:“敢耍本座?!”

她是一名貌美女子,中年模样,一身月白色衣裙,随风飘摇,有仙女之姿,面露怒色,以指代剑劈出一道剑芒斩向二人。

剑芒下的虚空扭曲,剑芒崩碎,那貌美女子面色一变,转身一跃,化作流光远去。

下一瞬,她便如撞了南墙一般,重重坠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飞月教主,你以大大欺小,也不怨我以大大欺小吧?”

一人走到貌美女子身侧,俯视下来,是一个俊秀少年,俊朗世无双,秀气映四方,当真不得了。

飞月教主大惊失色,倏然而退,却被俊秀男子贴身紧随,往哪边都走不了。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飞月教主怒喝出声,半阙仙城撑开,立即又化作一点凝缩回去。

飞月教主绝望了,干脆一动不动,颓然道:“莫非你是击退地火渊之主的那人?”

“你猜?”俊秀少年笑嘻嘻道。

那边,韦落低声问道:“那个骚包的小伙子是钟前辈吗?”

罗仁柠点点头:“应该是,他的变化之术还是不错的。”

韦落又道:“怎么还在调戏良家妇女?还不抢回飞剑法宝。”

说话间,俊秀少年扯起飞月教主的衣袖直接撕了下来,外衣内衬衣袖均被扯掉,露出一只凝脂玉般的玉臂,四柄飞剑和红沙瓷瓶飞掠而出,回到主人手上。

“你欺人太甚!无耻!流氓!”飞月教主俏脸绯红,破口大骂。

“老萝卜,老菠菜!谁对你有兴趣啊?”

俊秀少年狠狠呸了一声,朝飞月教主伸手虚抓一下,半阙仙城掠出,他便猛然握拳,半阙仙城轰然破碎,一股磅礴力量四处倾泻而出,化作一颗金丹,回归飞月教主躯体。

“削你道行以示惩戒,万望引以为戒,不再以大大欺小,当然,以大欺小也是不对的。”

飞月教主面色灰败,如丧考妣,却不敢有怨言,只是战战兢兢,垂首不语。

“什……什么是以大大欺小?”飞月教主突然弱弱问道。

“境界高出太多就是以大大欺小,顾名思义都不懂?你那么笨啊?”

“……”还能说什么?认命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飞月教主一言不发。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看向俊秀少年,媚笑道:“大大高人,能否让两位俊杰放了我教大长老?修行不易,她纵然有罪,金丹已碎,惩戒该够了。”

俊秀少年摊手道:“这我做不了主。”

当即一声惨叫传来,老妪的灵魂已经被捏爆,魂飞魄散。

飞月教主面容一僵,内心恨得要死,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只是垂头丧气。

俊秀少年双手拢袖,看向韦落和罗仁柠,叹气道:“丫头,你要走,三个月都走不成啊?”

罗仁柠点头道:“我马上就走。”

她跟韦落挥手告别,御剑腾飞,化作流光远去。

“还我宝物啊!”俊秀少年突然惊醒,朝罗仁柠吼了一声。

一个小鱼缸飞回落下,俊秀少年跳起接住,便听罗仁柠不满道:“抠门,一件小玩意都非得要回!”

俊秀少年冷笑道:“是不是小玩意你没数吗?”

“抠门鬼,小气鬼!”罗仁柠御剑回转,嘀咕一声,转头看向韦落,挥了挥手,“道友,走了,事难圆满,有什么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韦落面色深沉,喊道:“好嘞!我尽量……”

罗仁柠御剑,呼啸远去,转瞬消失于天际。

“你还不走,要留下来晚吃饭?”俊秀少年突然对飞月教主凶神恶煞道。

“我可以走了?”飞月教主惊喜开口,下一瞬,腾飞而起,划出一道蛇形轨迹,摇摇欲坠,她道行被削,一时适应不了。

“钟前辈,你怎么不打死飞月教主啊?一看就是害人精。”韦落的声音忽然传来,飞月教主身躯一颤,差点一头栽倒,赶紧调整身形腾飞,跑得飞快。

俊秀少年仰头看了一眼,飞月教主正低头怒视韦落,看到俊秀少年的目光,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全力飞遁,所幸两个王八蛋都没盯着她不放。

俊秀少年看了韦落一眼,抬手指了指,说道:“你不懂啊,飞月教主修炼的法诀是日月轮殿的主要法诀,日月轮殿的人最是护短,都是小女人嘛,小心眼得很,不管是另立门户,或是叛徒,弃徒,游历江湖之徒,都不能杀,否则便是乱七八糟的麻烦缠身,当然,小惩大诫,谁都无话可说。”

韦落也看了俊秀少年一眼,笑道:“这我知道,可我以为你会无所顾忌呢。”

“少拿话挤兑我。”俊秀少年淡笑道,“我什么性子,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你会不知?”

韦落眨眨眼,指了指俊秀少年手中小鱼缸,说道:“我有一个未来徒弟在里面,烦请前辈放人出来可好?”

俊秀少年一挥手,曹衾潸从鱼缸里飞出,滚落地面,茫然四顾。

“行了,你小子好自为之吧,我也撤了。天下纷扰无数,你管不过来,看着办吧。”俊秀少年抛下一句话,便化作一缕清风消失了。

曹衾潸茫然四顾,看向韦落,疑惑道:“师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韦落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想说,走吧。”

他拽起曹衾潸,御剑飞行,飞掠如虹,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曹衾潸垂首不语,好一会,才忍不住问道:“我师娘呢?”

“回家了……注意称呼,不是师娘,被她听见要打死你。”

“回家怎么不跟你一起啊?”

“她家在东天洲,我家在南离洲极南,相差何止万万里,怎么一起回家?”

“哇!万万里之遥都能相遇相知相……咳,缘分之深,深不可测啊。”

“此前她一直远游天下,去南离洲极南是为了参与仙魔大战,磨砺道行,当然,目的应该不止于此,我也不清楚太多。”

“师父,要么你挽留师娘,要么跟着师娘走,那多好啊,为何还回去啊?”

“我向宗门告假之期已过,若是时隔太久,会被宗门除名,相当于战场逃兵,若是宣告天下,我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真可怕。”

“积累够了战功,就是自由身,可以去战场,但不必冲锋陷阵,不会太危险。”韦落目光幽幽,“你实在畏惧了,自可离去。”

曹衾潸一副认命了的样子,垂头丧气道:“师父,您就不要吓我了,上了贼船,下不了啦。”

韦落唤出柠棱剑跳上去,将曹衾潸留在落雨剑上,仰躺下来道:“好好熟悉遨游天地间的感觉。”

曹衾潸喜不自胜道:“师父,你要将落雨剑送给我吗?”

“送个屁给你,小心被杀人夺宝。”韦落悠然道,“大道无处不在,天上地下,天上尤为虚无缥缈,我教你感悟天地大道,放松心情,忘怀一切,感应天地之妙,得天独厚。”

“突逢巨变,我静不下心来。”曹衾潸满面愁容。

“你还年轻,经历多了,便可沉淀了。”

“师父你也不老啊。”

“我能让你经历许多事情,不过都是幻境,有些华而不实,思想碰撞会纷乱,意志不坚者会疯乱,你敢不敢尝试?那些经历是磨练,能让你心境沉淀,不至于遇事纷乱,无法静心悟道。”

“要的要的。”

“试一试吧,受不住早点说。”韦落朝曹衾潸一点,后者便懵然,眼神失焦,陷入幻境。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只有困顿饥饿的时候才降下,吃饭睡觉。

半个月后,二人御剑飞行,后方突然有一道长虹飞掠而至,一位高大青年踩着飞剑掠到近前,喊道:“二位道友去哪啊?”

韦落瞥了他一眼,随口道:“南离洲极南,仙魔战场。”

“哇哈哈!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啊。”高大青年大笑道,“我乃寂光宗宗主亲传弟子,周旋野,准备去仙魔战场大杀四方!”

韦落眼眉一挑,对高大青年点点头,挑起大拇指。

“阁下是何门何派啊?如何称呼呢?”高大青年大声问道。

“涅月门,韦落。”

“啊!!”高大青年大叫一声,一双眼睛瞪成了牛眼,喊道,“你就是仙魔战场上扬名天下的最强征战队伍的领队,韦落!?”

韦落微微一愣,心说老子名气这么大了?随口就答:“不是。”

周旋野一惊,沉声道:“莫非涅月门还有第二个韦落?”

“没有。”

“……”周旋野沉下脸来,怒道,“你戏耍我呢?”

“没有。”

“跟我切磋一下!”周旋野突然暴吼一声,一指剑气杀向韦落。

韦落陡然加速,两柄飞剑并行,疾驰如雷光电缕,转眼消失于天际。

周旋野瞠目结舌,喃喃道:“真乃神人也!”

……

南离洲极南,茶花小镇。

冬日暖阳,这一方天地向来不冷,陶苑穿着束身藕花点缀长衫长裤,蹦蹦跳跳出门,走不多远,斜刺里冲出一道身影,正是黄镇云。

黄诲南贴身紧随,垂首贴耳。

陶苑小脸皱成了小包子,跳起飞踹黄镇云,后者急忙腾挪闪避。

陶苑立即飞奔而走,不时回头看一眼,见黄镇云追来,连忙加快速度。

黄镇云在后头跟着,学着陶苑的模样,不时蹦跳,脸上洋溢笑容,振臂高呼道:“哎呀!今日不见那泥腿子,快乐加倍啦!”

黄诲南揉了揉眉心,他当然知道那泥腿子是谁了,认识人,就是不熟,也没兴趣知道名字,公子很多次都说要偷偷打死那个泥腿子了,可惜被陶苑发现过一次,动用了守护灵神跟他打了一架。

陶苑对镇云公子更厌恶了。

黄诲南完全理解不了黄镇云的想法,公子说只要看到陶苑,他就非常开心,时不时就要来蹲守陶家,反正闲得很。

陶苑赶到了宁无鞠家,赵天桥也在,小伙伴齐聚,在后花园赏花玩乐。

休息的时候,陶苑双手撑着下巴,愁眉苦脸,很是苦恼的模样。

“小苑,你又在想韦落大哥啦?”宁无鞠笑嘻嘻道。

陶苑摘了颗葡萄吃,叹气道:“这只是一个方面,黄镇云太讨厌啦,我一出门就被他跟着,一出门就被他跟着,我都想打死他了!”

赵天桥眨眨眼,嘀咕一声“惹不起”,默默无言。

宁无鞠叹气道:“黄镇云是有点讨厌啊,要是性子能改一改,家世背景什么的,都可以啊……对了!小苑,黄镇云对你言听计从,要不你跟他相处相处?让他改一改性子,甚至让黄家全力投身仙魔大战,那多好啊。”

陶苑就黑着一张脸,瞪了宁无鞠一眼,随即又怅然道:“不要胡说八道了……韦落大哥走了都快一年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都说韦落大哥很厉害,在仙魔战场滑溜得很,到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宁无鞠这般安慰。

三个小伙伴在聊谈之际,黄镇云在宁府门前踱步,显得很是焦灼不安,不时停步叉腰看向府门。

黄镇云突然迈步上前,敲开了宁府大门,宁家门房见是黄镇云,惊得连忙关门。

黄镇云眼明手快,挤住大门,喝道:“狗腿子!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二小姐说不招待公子……”门房弱弱的道。

“本公子来拜访……拜访你家小公子的!”黄镇云竖眉道,“快带我去见你家小公子。”

“你……你跟我家小公子认识?”门房惊讶道。

“何止认识?乃是至交好友!”黄镇云捶门道。

门房被缠得无奈,将黄镇云带入宁府,黄诲南自然要紧紧跟随。

黄镇云见到宁家小公子时,后者懵然,约摸十岁,有一位护卫跟随,在潜心修炼。

黄镇云飞扑过去,抱住宁家小公子喊了一声,宁兄!好久不见!

护卫要拔剑逼退黄镇云,被黄诲南拦下,笑言:“我们是黄家子弟,交个朋友如何?”

护卫默然无言。

不久后,黄镇云便与宁家小公子称兄道弟,出现在了陶苑、宁无鞠、赵天桥三人面前,惊呆了陶苑。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赠珠陶苑

黄镇云也不缠着陶苑,只是跟宁家小公子在一旁走来走去,隐约还听到黄镇云说什么法诀,切磋交流,教习之言,目光却不断往陶苑这边瞧来。

陶苑黑着一张小脸,挥别挚友,赵天桥也不独留,跟着陶苑一起走,约定下次在陶家相聚。

宁家被攻陷了,赵家还远吗?陶苑此时有点想杀人啊,没错,想杀黄镇云……想想而已。

“愁啊。”

陶苑走在大街上,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黄镇云,愁眉苦脸,飞速回家。

走在途中却突然一个恍惚,眼前的街上站着一道熟悉身影,正笑盈盈望来,他背着两柄宝剑,一身素白长衫,衣袂飘飘,随风摇曳。

“韦落大哥!”

陶苑一跃而起,足下生风,还未接近就飞跃过去,结果够不到,便要摔个屁股墩。

韦落挪步伸手,将陶苑高高举起,抛了抛,道了声“长高了长大了”,然后放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往自己身上比划比划,啧啧出声。

陶苑突然一跃而起,挂在了韦落脖子上,喊道:“你去哪啦?太久不见啦!”

“快近东天洲了,地火渊知道不?”

“知道知道,书中有提到过!”

陶苑松手落下,而后看看韦落身侧的少女,这一看,就一脸懵,讷讷道:“这……这……谁啊?柠姐姐呢?”

“你柠姐姐是东天洲人,到了地火渊就顺路回家了。”韦落解释一句,便转向曹衾潸,说道,“这是地火渊周围居民,死乞白赖的要拜我为师,我执拗不过就带回来了。”

曹衾潸看了韦落一眼,一脸幽怨。

“陶苑小师叔。”曹衾潸连忙对陶苑拱手一礼,毕恭毕敬。

“小……小师叔?”陶苑小脸一红,有些瞠目结舌,又有些茫然无措。

曹衾潸忙道:“我听师父说,您跟他一起向陈儒风陈先生学习学问,虽然不曾拜师,却有师兄妹情义,这可不就是小师叔吗?”

“是……是哦。”陶苑怔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颇为欢喜。

韦落瞥了曹衾潸一眼,这厮不得了啊,溜须拍马一把好手,而且极会察言观色,意识敏锐,极少拍在马腿上。

“你不是还没正式拜师吗?怎么就喊我小师叔啦?”陶苑偏着脑袋看着曹衾潸,眨眨眼,笑嘻嘻道,“这还真跟韦落大哥说的死乞白赖一模一样呢。”

曹衾潸笑容一僵,转而笑容灿烂,自然顺畅,镇定自若道:“我也没有正式拜师,还不是喊了师父?都一样啦。”

“对对,这不是死乞白赖,这是先斩后奏。”陶苑拍手笑道。

曹衾潸抹了抹冷汗,这姑娘不好对付啊,人精吗?

“好啦,后续我们再聊,经过此地随眼看到了你,所以下来看看,我们先回去了。”

韦落对陶苑笑了笑,又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陶苑挣脱韦落的手掌,噘嘴瞪着韦落,一言不发。

韦落又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塞到陶苑手中,说道:“这是送你的礼物,回家再看。”

陶苑立即又喜笑颜开的接过,喊道:“恭送韦落大哥!”

韦落转身就走,曹衾潸立即向陶苑施礼,而后跟上韦落。

陶苑就眯眼嘀咕一句“能拜韦落大哥为师的人果然都不太简单”,然后怀揣小玉盒,蹦蹦跳跳迈步前行。

后头的黄镇云跺脚道:“韦落这个王八蛋回来了,碍老子的事啊。”

“要不立即回家请金丹神仙宰杀韦落?”

黄诲南凑上来出馊主意。

黄镇云骂道:“猪脑子!仙魔战场上我都看了,韦落的障眼法连金丹妖魔都骗过了,要杀他至少得出动半仙城大仙,动静太大,谁还不知道?要是陶苑知道了,非跟我拼命不可,王八蛋,你想害死我?”

黄诲南抚掌大笑:“公子聪慧,诲南拜服。”

“去你大爷的!”黄镇云踹了黄诲南一脚,然后继续追着陶苑奔去。

陶苑回家后,躲回自己屋中,将玉盒取出,打开看是一条项链,虽然觉得不如期待,却也很是开心,项链啊,这东西她有几条呢,还都是灵元玉之类,或是稀有矿石打造的,对身体有益。

还能有什么项链比灵元玉好呢?即便有更好的,也没什么可期待的。

项链链条是由坚韧的稀有金属打造的,挂件则是镂空圆球,内有一颗珠子,珠玉圆润,透白无色,不时有五颜六色交替,隐隐还有雷光电缕闪烁。

陶苑喜滋滋的将项链挂上,珠子便有丝丝缕缕电感袭来,身躯有些许酥麻,却十分畅快。

小姑娘便蹦蹦跳跳出门,炫耀项链去了,只可惜,一路上遇到之人只是瞥了一眼,不甚在意,这让小丫头有些闷闷不乐。

直到晚宴的时候,陶家老爷子一眼就注意到了小姑娘脖子上的项链和大珠子,观摩许久,霍然而起,吓得陶家诸人差点以为老爷子见到了妖魔鬼怪。

陶官伦朝陶苑伸手道:“小丫头,项链给我看看!”

陶苑眼睛一亮,将项链取下,丢给了陶官伦,忙道:“太爷爷,您是不是认识这颗珠子,是什么稀有宝石做的?”

陶官伦不答,摩挲珠网片刻,身躯颤抖起来,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啧啧道:“好东西呀。”

随后,他将项链递给陶苑,心中泛起嘀咕,就是隐藏手段差了点,我再用些手段,否则非得让人红眼抢夺不可。

“小丫头,这谁送的啊?”陶官伦眯眼问道。

“韦落大哥!”陶苑举手发言,声音洪亮。

陶官伦点点头,挥手道:“先吃饭!”

到了夜里,陶官伦却跑去陶苑屋中,对小姑娘千叮咛万嘱咐,要收好项链珠子,不要让人给看到了。

小丫头就缠着陶官伦问项链珠子是什么东西。

陶官伦早有准备,将一本古籍翻开,递给陶苑,上有彩画与简介,雷海精粹珠,雷泽海最深处的精粹之物,千万年沉淀积累而成,也是雷泽海主宰伴生宝物,部分由雷泽海主宰依据伴生宝物仿造而成,效果相差无几,稀有物,一颗便有灵宝价值,可直接吸收,可锤炼躯体,洗筋伐髓,也可熔炼入武器,妙用无穷。

“这种东西,韦落大哥是怎么弄到手的?”陶苑瞪眼道。

陶官伦笑道:“我也想知道。”

“太贵重了。”小姑娘嘀咕。

陶官伦沉声道:“这是收买人心的手段啊,小陶苑,不要太在意这些,我会回礼的,咱们不欠他的。”

陶苑“哦”了一声,面上还是喜滋滋的。

陶官伦眼角抽了抽,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蠢事,无知不好吗?如今他普及知识了,却感觉自己帮别人挖自家小白菜了。

奇怪啊,雷海精粹珠这种奇物对韦落来说都是有大用的,他竟舍得给人?除非这雷海精粹珠对他的效用已经不大了,否则即便要送人,也得捂在怀里好些年才是。

以此推断,韦落的身体已经结实到了何种程度。

……

涅月门,天海峰。

山门弟子见到韦落时,面色一惊,随即暗暗向相关人员传递讯息,比如游飘儿姑奶奶,比如峰主大人,比如钟粼光那个缠人的小王八蛋……

曹衾潸则被记录在案,唯恐是什么妖魔奸细。

弟子事务院则是处理弟子事务的机构,登记弟子伤亡,入门,任务颁布,等等琐碎事情,弟子出门久了,还得接受慑魂问心,避免被妖魔夺舍或策反成为妖魔奸细。

韦落不等事务院长老、弟子寻来,就领着曹衾潸前往事务院,让曹衾潸作为弟子登记在册,这并不难,有韦落作保,稍稍检测心性、天赋,便通过了。

韦落外出时久,也要检测是否被夺舍或策反,事务院里有长老、弟子对韦落倒是态度奇怪,不友好也不亲近,想使绊子又有所顾忌。

韦落和曹衾潸走出事务院,没走出几步,前方便有一位笑吟吟的白裙小姑娘双臂抱胸直视而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气息有些萎靡。

“好可爱漂亮的小丫头啊。”曹衾潸还在好奇的四下观望,人们说的风景如画,洞天福地,灵气氤氲,渺渺仙境,大抵如此,她一看到白裙小姑娘,爱心泛滥,感觉心都要萌化了,就屁颠屁颠上前去逗弄。

小姑娘瞪了曹衾潸一眼,后者立即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袭来,吓得连连后退,面露惊恐之色。

“怎……怎么回事?”曹衾潸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到了韦落身后,偷偷看向白裙小姑娘,可怕,太可怕了。

韦落疾步上前,慎重一礼道:“游长老,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是啊是啊。”游飘儿点头道,“我可能比较想你。”

“长老?”曹衾潸瞠目结舌,讷讷道,“师父认识的小姑娘莫非都是老人精?”

韦落笑道:“这是我的荣幸啊。”

游飘儿身形一闪,将韦落一通好捶,收拳点头道:“炼气九境,一副好体质,不错不错,极好极好。”

韦落舒展身躯,筋骨噼啪作响,忽然忧心忡忡道:“游长老,你被谁打伤了?”

游飘儿脸一黑,上前拽起韦落,高高举起,喝道:“随我来,说说这些日子的经历。”

韦落喊道:“喂喂!放下啊,我给你言简意赅说一遍就是了,喂!你这样我很丢脸啊!”

这次韦落充分体验到了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曹衾潸迟疑犹豫起来,要不要跟着呢?可一路看着师父这丢人的一面,难保不会被师父记恨上,杀人灭口啊。

最终,曹衾潸还是决定不跟着,返回事务院请师兄带去住处就好了。

……

游飘儿独院。

陆宜枝在站桩举雷,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眼皮子打架,冷汗淋漓,身躯颤抖,仿佛随时都要晕厥过去一般。

游飘儿举着韦落步入院中,陆宜枝见此,精神一振,愣是稳固下来,神色惊奇。

游飘儿将韦落扔下,拍了拍手掌,得意洋洋,双手负背,来回走一圈,面色红润起来,仿佛伤势痊愈。

韦落稳稳站定,面沉如水,游飘儿欺人太甚,总有一天,要打她屁股!

游飘儿突然朝韦落伸手一招,韦落背上的两柄宝剑便呼啸而出,她瞄了一眼,将宗门制式宝剑归鞘,一脸嫌弃,然后托着落雨剑,仔细端详打量,微微点头,直呼有意思。

“罗仁柠认识钟诉怨?”

游飘儿突然抬头,盯着韦落,直勾勾的,目光深沉,仿佛要将人给盯透看穿。

韦落怔了怔,惊讶道:“你还认识钟前辈?”

“炼器宗师,世间罕有,谁还不认识啊?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神往已久罢了。”游飘儿将落雨剑丢还给韦落,淡然道。

韦落似笑非笑道:“仅仅看一眼飞剑就能认出炼剑者,不愧是神往已久啊。”

游飘儿朝着韦落握了握拳头,吓得韦落缩了缩脖子。

“说说吧,在哪见的老铁匠?”

游飘儿向韦落勾了勾手指,然后跑去荡秋千。

韦落搬了张石桌坐到不远处,喊了一声“陆宜枝坚持下去啊”,而后清清嗓子,向游飘儿言语:“地火渊,说到这个地火渊,不得了啊……”

韦落将情形一一告知,说到地火渊的爆发,院门突然被推开,一位灵秀精巧的小姑娘飞奔而去,四下看了看,飞速搬了一张凳子,放在游飘儿旁边,先向游飘儿拱手施礼,然后坐下,正襟危坐。

韦落止住话头,对游飘儿道:“游长老,改天再跟你说这事啊,天色不早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说着,他起身抖腿,迈步便要走,可周围突然出现一座小型仙城,天上地下,无路可走,上悬一**日,映得整座院子都犹如白昼一般。

“天色还早,继续,继续。”

游飘儿笑眯眯,这般说道。

韦落两眼一翻:“没心情了。”

灵秀小姑娘倏然而起,朝韦落拱手抱拳,肃然道:“韦落师兄,兰栀以前对师兄少了些敬意,言语不忌,惹师兄不快,如今向您赔罪了,还请您宽宏大量。”

韦落点点头,突然笑问:“安太平和安沛然死了没有?”

安兰栀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平静,笑道:“活得好好的,还精进神速,离金丹不远了。”

“哦。”韦落微微眯眼,拱手道,“恭喜恭喜,失敬失敬,希望他们能活得长长久久啊。”

安兰栀道:“我替他们谢谢你啊。”

“话说,地火渊之主被打跑,逃难之人极多,罗仁柠得赐可载人洞天秘宝,收了十数万人,寻了一处沃地,建立了一个秩序……”

韦落向安兰栀挥挥手,而后坐回去继续讲述,言语速度却加快了,有些东西也隐晦了,为了显得言之有物,还讲了一些小故事,爱听不听不是?不爱听,三两句说完走人行不?

第一百二十章 韦落大本事

钟粼光近期春风得意,仙魔战场表现出彩,极会趋吉避凶,指挥之能相当不错,自称仅次于挚友韦落,他得挚友真传,非常厉害。

最近的弟子考验大会和诸峰前十交流切磋大会,钟粼光以七境修为名列前茅,在七境层次排名第三,这已经足够惊人,须知钟粼光师父已死,此后因资质平平,表现丝毫不出色,拜师无人肯收,基本是泯然于众的趋势。

可近两年,钟粼光跟着韦落,药浴、下山、读书、切磋练剑,直至仙魔大战再启,钟粼光更似受到了磨练,开了窍,气质都有些不同寻常了。

此刻,钟粼光和苏知瑥正在住处附近斗法台观看弟子斗法,钟粼光不时凑到苏知瑥耳畔,点评分析,交头接耳。

钟粼光有意接近苏知瑥,苏知瑥并不抗拒,久而久之,彼此便如以往一般,一般亲近,只是钟粼光咸鱼翻身,悟道修心,开了窍,反而能指点苏知瑥了。

苏知瑥对此甚为不解,钟粼光事无巨细,一一告知:悟道修心,心境高了,看待事物的态度就变化了,修炼就不会仅仅盯着法诀看,然后按部就班感应、吸收、炼化天地灵气,反而更能体会法诀之精妙,融会贯通,得法诀真知……

反正苏知瑥是似懂非懂的,不太懂,貌似很厉害。

钟粼光便将从韦落身上学来的那一套传授给了苏知瑥,至于会不会被韦落责怪,或是苏知瑥能不能学到什么,他就不管了,前者不是问题,后者看运气和天赋了,虽说知瑥修炼天赋比他高,可却不代表知瑥能懂这些,更别说融会贯通了。

钟粼光对苏知瑥是没有藏私的,可苏知瑥修炼还是如以往一般,不似开了窍,对此,钟粼光便有些自责,觉得还是韦落厉害,言语举动,能让人感同身受,指导修行,往往有醍醐灌顶之效,自己就差远了。

可惜啊,苏知瑥自觉无颜面对韦落,韦落又不主动接近消除隔阂,苏知瑥想要从韦落身上悟透些什么,根本就没有机会。

魁梧少年张照乾突然飞奔而至,对钟粼光大声喊道:“钟粼光!韦落回来啦!韦落回来啦!”

几乎同时,有一个大嗓门弟子奔走呼喊,声震四方,“韦落回来啦!韦落回来啦!!”

全场一阵骚动,斗法台上激斗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一群弟子纷涌而上,问东问西,要确认消息准确度。

大嗓门弟子便大声道:“我亲眼所见,韦落被游飘儿姑奶奶举高高,一路带走了!”

“韦落被飘儿姑奶奶举高高?!”

好些弟子一脸懵然,神色古怪,还别说,以游飘儿的古怪脾性来说,还真可能如此。

“韦落是谁?”有些新晋弟子不解,便向旁人问询。

旁人立即精神一振,解释道:“你不懂了吧?韦落师兄可是南离洲最强炼气九境战队的八境领队啊!”

“八境能领最强炼气九境战队?莫非那些九境大修士都是吃素的,泥捏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人得意,与有荣焉,声音拔高三分,“领队是讲究指挥才能的,韦落在仙魔战场上的时候,炼气九境都奈何不了,而且相当阴险……咳,相当英明,老谋深算,连炼气九境的妖怪都坑杀过,所以选入队伍。韦落还有一个最佳搭档,姓罗,大家都称之罗姑娘或罗仙女,据说是战队最强,力推韦落当领队,因为支持者不多,还是由我们上宗的一位九境弟子暂代队长之职,结果战场失利,韦落师兄力挽狂澜,灭了几个妖魔九境精锐,你懂了?”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据说妖魔耍赖,有大妖魔以寄神术作为队长跟韦落师兄对抗,斗了半斤八两呢!”

“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

“还有吗?还有吗?继续说说?”

“好嘞!我跟你讲啊……”

……

那边的钟粼光已经飞奔而出,回头见苏知瑥站立不动,便回转拽起苏知瑥的手,继续奔走。

一路赶到了游飘儿的院落,此时院门是紧闭的,钟粼光大声喊道:“韦落!韦落!游飘儿姑奶奶!”

院内毫无反应,一轮小日正悬空,十分奇异。

苏知瑥轻声道:“定是游飘儿姑奶奶隔绝了声音,你是喊破喉咙都没用的。”

钟粼光轻叹一声,焦急踱步,想去踹门又不敢,只能等着了。

这一等,还就等了一个时辰。

院门打开,陆宜枝当先出门,模样狼狈,头发有些散乱,面色阴沉,身后是韦落,笑容可掬,背着两柄宝剑,风度翩翩。

游飘儿和安兰栀并肩而立,落后韦落两个身位,像一对小姐妹,一个神色平静,一个笑容满面,却透着一丝不自然。

韦落走出院门,钟粼光就扑了上来,狠狠抱了一下,大喊一声:“兄弟!我可想死你了!”

韦落一把将钟粼光推开,神色平静,语气深沉道:“冷静点,莫让人看了笑话。”

钟粼光笑道:“咱们兄弟情深,管别人看什么笑话呢,再说了,有哪个不开眼的敢笑话你啊……”

游飘儿当场大笑出声,令钟粼光露出惊悚之色。

“知瑥,好久不见。”

韦落朝苏知瑥招呼一声,后者落落大方,点头微笑。

韦落随即向游飘儿告辞离去。

陆宜枝看着韦落的背影,卸下脸上的倔强,垂头丧气道:“师父,我拼了命的修行,苦不堪言,精进神速,为何跟韦落斗法,却觉得深不可测,似乎差距越来越大了?”

陆宜枝与韦落切磋了一番,被韦落轻易挫败,信心备受打击。

游飘儿淡然道:“他九境了,你说呢?”

陆宜枝一呆,安兰栀却失声惊呼道:“这么快?嗑药呢还是灌顶传功?”

游飘儿道:“都不像,有点像吃了天材地宝,但根基稳固,应该另有际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什么奇事都不足为奇。”

安兰栀面色沉重,神色紧迫,如此以往,太平哥岂不是要被韦落欺负惨了?

陆宜枝沉声道:“师父,我能否如韦落一般精进神速?”

游飘儿摇头道:“我是办不到了,据说钟粼光开窍了,你也跟韦落多相处试试吧,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陆宜枝举剑道:“那我还要这样吗?”

游飘儿道:“韦落若跟你交流心得就不必这样,若他无视你,你只能继续这样。”

陆宜枝点点头,迈步离去。

游飘儿拍了拍安兰栀的肩膀,轻叹道:“好好跟韦落打好关系,否则会被弄死,你可要注意点啊,至于帮你弄死韦落,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安兰栀“哦”了一声,然后垂头丧气,也走了。

“我就不信了,他韦落还能一世好运?天才陨落多了,开窍又封闭也大有人在,哼哼!”

安兰栀愤愤嘀咕,别看你韦落而今似极威风,须知站得高摔得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仅仅是妖魔眼中钉,还是某些长老弟子的肉中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拔掉了!

与钟粼光、苏知瑥同行之际,韦落又说了一番自己的际遇,让钟粼光连连咂嘴,遗憾自己未能同行,实在可惜。

钟粼光凑近韦落,低声道:“我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如今你我都得道了,飞黄腾达在即,千万不要落下了知瑥,我能力有限,教不了知瑥太多,你帮帮忙呗?”

韦落撇嘴道:“你还得道?顶多就开了一个小窍。”

“总比没开好,你帮不帮知瑥?”

“顺其自然吧。”

钟粼光愣了片刻,随即恍然,喜滋滋的。

韦落回屋不久,罗业便来敲门,欢天喜地,主动要求韦落考校他的修为与术法神通,得了一番评语,收获一些礼物,便又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因为有钟粼光的咸鱼翻身,即便他大包大揽归功于自己,天海峰弟子也都将韦落当成了最大功臣。

韦落的小小住屋开始门庭若市起来,请教修行问题,术法神通之道,许多弟子都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若是韦落冷漠以待,便言语挤兑他,搞臭其名声,不曾想,多数弟子的疑惑真就得到了解答,还颇为深刻,不逊色于许多授课长老。

韦落因此更为声名远播。

回宗门第二日,韦落推门走出,门外弟子纷涌,里三层外三层,非常热闹。

“韦落师兄,韦落师兄!我的雷龙破九霄剑法一直施展不开,我验证了多遍,丝毫不差,你帮我瞧瞧?”

“韦落师兄!我的《纯元正功》遇到了瓶颈,真气流走不畅,您能帮我看看是什么问题吗?”

“韦落师兄!《雷源道诀》中,雷浊蹉难踱怎么理解?”

一堆问题给韦落抛了过来,声音汹涌如浪潮。

韦落抬抬手,待众人平静下来,才说道:“诸位师兄弟姐妹啊,我也要修行,不可能一直跟你们耗在这里,我可以向长老请示,借用道场,每七日抽半天时间替诸位解惑……我懂的其实也不多,还得去听长老的授课,诸位不必什么都来问我。”

弟子之中立即有人喊道:“不行!钟粼光跟着你修行走了狗屎运,咸鱼翻身了,我们也要跟着,说不定也能有巨大收获,都是同门,情同手足,这个忙韦落师兄不会不帮吧?”

“对啊对啊。”

“就是就是。”

好几人都在随声附和,气氛热烈。

“滚开!滚开!韦落凭什么帮你啊?跟你很熟吗?”钟粼光挤开人群,揪着一名弟子,带着苏知瑥走到韦落面前。

那名弟子正是喊话之人,他昂着脑袋,肃然道:“我们都是同门,情同手足,还不熟吗?况且我们都是要上仙魔战场的人,能为我们出力便是为南离洲出力,莫大荣誉,能找到更好的变强途径,难道不该贡献力量吗?能成全多数人,即便牺牲自我又如何?”

众人便愕然望向那名弟子,虽然都知道是歪理,可牺牲的不是他们,便觉得言之有理,正当如此,因此缄默不言。

“费宴师兄所言有理,我支持!”弟子中又有人举手发言。

“住口!”钟粼光怒喝道,“你们是被谁指使的?存心恶心人啊?”

费宴瞪眼道:“什么?你说什么?你咸鱼翻身了,小人得志,便对我们不管不顾?你未免也太自私了!”

钟粼光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啊?凭什么就要帮你?依你所言,南离洲之财就该无条件供给仙魔大战?是不是丹炉房就该无条件对所有人开放?丹药是否该全数分给宗门弟子?”

一连窜的喝问令费宴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眼珠一转,费宴便胸有成竹,笑道:“那是大局,牵一发而动全身,韦落师兄一人而惠及众人,这也是大功德,能助益修行,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得好!”又有人鼓掌附和。

钟粼光面色一黑,他确定这是有人故意来捣乱了,目的就是给韦落添堵啊,若是韦落应下,哪还有时间修炼?若是拒绝,怕是要得罪一群弟子……

钟粼光还待与之辩驳,韦落已经走来,拍了拍钟粼光的肩膀,笑道:“我来搞定。”

“我要走了,谁要跟着就跟着。”韦落挥挥手,离开人群,径直离去。

众弟子呼啦跟上,钟粼光和苏知瑥站在原地不动,钟粼光给苏知瑥传音,“韦落叫我们先不要跟着,过几日,等这些王八蛋平静下来再说。”

苏知瑥点点头,摇头叹气。

距此不远处的房屋拐角转出两人,有一人啧啧出声,“这是春风化雨之法,厉害啊厉害。”

“继续看吧,师兄弟们的热情不会太快消退的。”

“安师兄,我们这样,韦落也死不了,都是隔靴搔痒,何必浪费精神呢?”

“他太超然洒脱,有自然气质,也该在纷扰之中修行,阻滞阻隔有必要的,生生死死之事,已经错过了最好时机。”

这二人是安太平和谭希辞。

“走吧。”安太平挥手道,“仙魔战场上,莫师兄都奈何不了他,齐长老也被游长老盯着,我要动手,只会被反杀,死得更快,要害韦落,难呐。”

“既然如此,何不握手言和呢?”

“办不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去斗龙瑜金?

韦落下山了,后头跟了一群宗门弟子,不时询问一些问题,部分得以解答,部分被韦落列为难题。

那费宴在此时,便冷言冷语的挤兑,说韦落是区别对待,明明能解答,却故作不知。

韦落当即一个飞踹将费宴踹翻在地,并施展了封禁求,禁锢言行,然后迈步离去。

有两名弟子便连忙去将费宴扶起,轮流背着费宴向韦落追去。

待费宴缓过来后,便对韦落一阵口诛笔伐,这还真让几名弟子对韦落生出了不满之心,韦落对此是毫不在意的。

狗皮膏药费宴,围观凑热闹数十天海峰弟子,韦落都泰然处之,与他们格格不入。

这些人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怨憎会苦,韦落从不在意,只想顺其自然,既然费宴要闹,总不能一下子遂了他的愿,慢慢玩。

韦落走入茶花小镇,一群人跟着十分惹人注目,倒也无人敢惹。

在抵达陈儒风府上之前,韦落以鬼灵物告知陈儒风事情,陈儒风应允,韦落这才放心的领着一群跟屁虫赶去陈府。

陈家门房蓝祚得了吩咐,对韦落的到来并不意外,将人请入院中,在后院偌大地方,陈儒风摆了一个大沙盘。

陈无端见到纷涌的一群人,便愤愤嘀咕“涅月门是怎么管弟子的?一群狗东西来扰人清净。”

陈儒风开课,韦落听课听得津津有味,有弟子便提出质疑,怀疑韦落这是糊弄他们。

韦落飞剑出鞘,提着质疑者便腾飞扔了出去,这可就惹起了众怒,然后又有好些弟子被韦落扔了出去,包括费宴。

被扔出陈府的费宴这才知道韦落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态度,王八蛋啊,一定要搞臭韦落的名声,这事不可能对他修道之心毫无影响。

余下还有二十一人,安安静静听课,半数以上昏昏欲睡,最后忍耐不住,郁闷离去。

陈儒风授完课,还剩十人或是认真或是严肃或是百无聊赖,在授课结束后,众人便松了一口气,犹如度过一场大劫一般。

然后就是聊天喝茶,取古籍钻研琢磨,取基础法诀,彼此道出各自的理解,名曰开拓思维。

十位涅月门弟子以为到了关键时期,干货来了,便纷纷振奋精神,结果听得云里雾里,只有寥寥一两人听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韦落在陈家待了三日,便如以往一般。期间,十位同门终于都向韦落道出了疑惑,不解这是什么修行法。

韦落便耐心告知,这是陈先生的修行理念,也是他的修行理念,读书炼心。

有人心怀疑虑,有人心中惊奇,甚至有一人赞叹不已,奉为圭臬。

陈无端对韦落招来这么多涅月门弟子心怀不满,颇有怨言,陈儒风便在夜里召集了众家仆,说了一堆话,约摸是有教无类,欲将修行理念传出去,达成立言、立功的两大成就。

若是能惠及天下,也是好的。韦落的师兄弟执着于韦落的道,这对他而言,也是好事,能打开一个局面。只是,就怕涅月门那边有意见啊。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一个月后,来听陈儒风的授课已经有五十人之众,突然有一日,便谁也不来了。

涅月门有高层长老寻到陈儒风,跟陈儒风谈了一番话,大抵是请陈儒风不要挖墙角,不要祸祸了自家宗门弟子。

就连韦落都被牵连,给禁足了,不许下山,他正好闭关,谁也不见,爱谁谁。

后来不知哪方使了劲,韦落又得了自由,可随意下山,只是不能见陈儒风,茶花小镇有监视之人,违反必严惩。

韦落便往陶家跑,与陶苑交流学问,与陶官伦喂拳,教魏无锋术法神通,倒也过得充实。

偶尔带上挚友钟粼光,好友苏知瑥,未来徒弟罗业和曹衾潸,在陶家相处十分热闹,陶苑很是欢喜,到处嚷嚷自己多了两个大姐姐。

曹衾潸知道韦落、钟粼光和苏知瑥的事迹后,对苏知瑥颇有微词,但她相当聪慧,会把握分寸,预料到苏知瑥可能会跟师父恢复关系,因此当面往往是讨好的,只是在韦落面前稍稍碎碎念。

师父必定是对苏知瑥和苏父苏母有怨念的,只是不好说,自己说了能激起韦落同仇敌忾之心,搏点好感度。

炼气九境,若有足够的教导之能,通过长老院的验证,便可收徒。

钟粼光和苏知瑥知道韦落境界后,便叫韦落去长老院验证一番,也好正式收徒,顺便将魏无锋带入涅月门。

韦落并不着急,无师徒之名,有师徒之实也足够了,收了徒,归入派系却能力不足,弟子会容易被针对,被人阴死都难以讨回公道。

人心险恶,江湖凶险,这也是韦落要传授的课程之一,最好是将人拉入幻境之中,考验他们的应对能力。

曹衾潸表现的最好,魏无锋和罗业却被玩死了好几次,因此情绪低落,深受打击,被曹衾潸好一通嘲笑,然后堂而皇之以大师姐自居。

魏无锋和罗业自是不肯答应,罗业第一,魏无锋第二,这二人已经商议定下,如今突然来了一个女的,就想抢师父大弟子的位置,做梦呢吧?

年纪大就可以当大弟子?毫无道理,要知道在宗门都是以修为战力论高低的,而后就以收徒顺序论高低,哪有按年龄论高低的?

曹衾潸斗不过罗业,因此趋吉避凶,等师父正式收徒再论高低名次,然后向韦落请教修行,求师父开小灶,等自己能收拾了罗业,再行收徒之事。

少女知道师父不会在意这些,但尽自己所能,多多暗示,久而久之,潜移默化,师父便是一颗石头,也能潜移默化,让师父改了心意。

还有一个重要的点,师父对陶苑小姑娘似乎极为宠溺,若是从陶苑这边下手,讨好了陶苑小姑娘,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只是陶苑太聪慧,看似人畜无害,却能看穿人心,一通马屁看似十分受用,实则内心毫无波澜,不会轻易被迷惑了心神。

某一日,游飘儿亲至,将韦落带走,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韦落待在云上,一脸懵然,惊讶问道:“游长老这么火急火燎的干嘛?”

“去日月门,请你跟龙瑜金打一架,据说她近期便要突破金丹,到时候就没什么机会了。”游飘儿淡然说道,“上次日月门的什么道体、圣体来踢门,耀武扬威好一阵,礼尚往来,我们也得走一趟,此事早已跟你通过气,你能这么快入九境,根基还如此稳固,出人意料啊。”

韦落愁眉苦脸道:“龙瑜金如此凶悍,我斗不过的,何不叫上宗首席去?”

“东边战场停战许久,我们这边却常有妖魔来袭,因此龙瑜金有闲暇,也有心情来我们这边支援,当时联盟又要组成第一强队,龙瑜金要当队长,横扫一片……你懂吗?”

“游长老,您这是想让我也被横扫啊?”

“这不是我决定的。门主已经带人前去,准备观战呢。”

“唉……何至于此?”韦落无奈长叹,他话锋突然一转,“龙瑜金当队长如何?”

“不如何,还得有人施展寄神术抗衡妖魔。”

“哦。”韦落点点头,微微眯眼,他实在不知道涅月门高层是什么心态想法,竟然让他跟龙瑜金斗法,这不是闹着玩吗?莫非是莫知负在使力,想让他以卵击石?

要击败龙瑜金,这对韦落而言,并非不可能,只是几乎要尽出手段,往后便是一堆麻烦,除了宗门有数几人,怕是妖魔和日月轮殿的一些大人物都要想法子弄死他了。

游飘儿驾驭祥云的速度何等之快,不过三日时间,就到了日月门所在。

日月门是一座巨大仙城,山峦起伏,富丽堂皇的房屋院落依山而建,鳞次栉比,峰峦相距不远,桥梁勾连,空中有琼楼玉宇作为峰峦节点,不时有仙鹤飞掠盘旋,令人不禁感慨,好一座人间仙境。

仙城有墙,高耸结实,神文起伏流转,若隐若现,游飘儿将韦落载至日月门南门,护门弟子通报,不久后便有涅月门长老前来相迎,将二人带到一处偌大院落。

游飘儿问那日月门长老:“我们门主还未赶来吗?”

“没有。”那涅月门长老面无表情,她知道涅月门长老弟子此来用意,哪能有什么好脸色?

游飘儿不以为意,与韦落入住院落,安之若素。

院落住屋、摆设、绿植,都十分精致,处处透着女子闺房的温馨独特,游飘儿十分喜欢,一副“甚合我意”的模样,甚至暗自嘀咕:“日月门真是一处妙境啊,我都想令投此门了。”

“游长老若实在喜欢,脱离了涅月门,我们十分欢迎。”门外有沙哑声音传来,游飘儿转身迈步走出,见到一位老妪站在院中,身形佝偻却气势如渊,是朝如真。

游飘儿笑嘻嘻道:“我说说而已的,这里阴气太重,虽称日月,阴阳相济,实则有阴无阳,这是有违天道的。”

朝如真冷笑道:“极阴转阳,极阳转阴,天道可逆。”

游飘儿杨扬手道:“不跟你闲扯,你们这么早来作甚?”

朝如真左右不仅有好几位长老弟子,还有龙瑜金和新晋九境道体梁轻月,八境圣体林芙芸,阵容强大。

朝如真随意瞥了韦落一眼,如看蝼蚁,神情冷淡,冷然道:“我知道你们来作甚,只怕有人不够格,所幸贵门门主未曾赶到,先让我日月门的普通弟子跟贵门前来挑战之人斗一场,败了正好打道回府,省了我们的招待之力。”

游飘儿愣了愣,眯眼道:“这不合规矩吧?”

朝如真淡笑道:“我们是主场,小规矩我们定,总不能什么小瘪三来了都得让我们首席弟子应对吧?即便小瘪三败了,也扬了名,这是无赖行径,倒是挺像游长老的,但我不能让你如愿,你恼火吗?”

“不恼火,热身前戏,甚合我意。”游飘儿左右看了看,跳到墙上作壁上观,惬意悠然,对韦落挥手道,“韦落,干翻她们,气死老太婆,我支持你!”

韦落仰首道:“游长老,这又给我加了一场血斗,有什么奖励吗?辛苦费也该给点吧?”

“你若全胜,除了叛宗离门,还有《古域天经》真篇,你想要什么都行。”游飘儿小手一挥,一副煌煌大气势态。

韦落惊呼道:“这不是击败龙瑜金的奖励吗?怎么多斗一场两场还是如此?”

“你小子再讨价还价,捶死你信不?”游飘儿瞪眼翻脸,气势汹汹,怒气勃发。

韦落也瞪眼道:“你还想不想赢了?啊?”

“你赢不赢关我屁事?我就是来看热闹的,压根不指望你能赢。”

“……”

日月门弟子们面面相觑,这二人旁若无人的絮絮叨叨,实在惹人讨厌,这也太不将我们这些仙女看在眼里了吧?

朝如真猛然一拄拐杖,一座仙城出现,将韦落和梁轻月圈入城中,仙城坐落院中,三丈见方,二人落入城中,化作蝼蚁大小,这是须弥芥子神通。

龙瑜金低眉垂眼道:“朝长老,我想回屋了。”

朝如真挑眉道:“怎么?你瞧不起这种蝼蚁之战?可知何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可知何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龙瑜金继续低眉垂眼:“当今天下,炼气九境能胜我者不足一手之数,而且东西南北,四面八方,也就中洲神宇之地的同境顶尖人物能让我忌惮三分,你让我如何高看那小子?您是让我高看一些轻月师妹吧?”

朝如真似笑非笑道:“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不敢。”龙瑜金随口回答,目光投到小仙城之上,城内二人已经斗了起来,一开场就十分激烈。

梁轻月曾是高韦落一境的道体,号称天道之一,得天道青睐,对天地灵气感应敏锐,调动迅疾,甚至能借用天地之力,非常厉害,按理说,这种人的修炼速度是无与伦比,鲜有人能及的,可韦落如今却与梁轻月并驾齐驱了。

如此情形,谁也不信韦落的九境底子能胜过梁轻月。

梁轻月都比不过的韦落,却要挑战龙瑜金,这不是耍无赖,蹭名气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相戏

梁轻月显然是想尽快解决韦落,举剑便有日月轮转,踏步疾驰,瞬间斩过韦落的虚影,一连三剑落空,便爆发重重剑影,横压一片。

韦落避无可避,旋身一剑如暴风卷起,破开重重剑影,瞬雷斩出,逼近梁轻月,剑掠长空,劈到梁轻月面前,一股巨力将少女掀飞出去。

梁轻月微微一惊,身躯一颤,消失于原地,化作了青烟,烟消云散,一片区域内却有剑气往来逡巡,迅速化作了剑气风暴,将韦落吞噬席卷。

韦落捏指掐诀,周身遍布盾印,不断有火星炸裂,铿锵声不绝于耳。

“哦呦,不得了的神通啊。”

韦落赞叹一声,张嘴吼了一声,狮吼功,音波激荡,席卷四方,剑气风暴涟漪阵阵,他勾指一弹,背上宗门制式利剑呼啸而出,划虹掠驰,一声爆鸣,梁轻月被击飞出去。

剑气风暴弥散,韦落一跃而出,满身都是凶悍气息,利剑回落,落雨剑又化作疾电轰出。

梁轻月脱手掷出宝剑,跟落雨剑对了一击,一股冲击波席卷而开,仙城仿佛都荡动一片。

梁轻月身躯一颤,又化作一缕青烟侧行,宝剑犹如神龙扭首,避过落雨剑,折转突进,如光缕交错,横压过去。

韦落踏步圆转,召回落雨剑飞转,化作绞杀漩涡,将梁轻月的飞剑逼得现出了原形,背上飞剑再次化作一道冲击长虹杀出,噗嗤一声,一抹鲜血飘洒。

梁轻月闷哼一声,现出身形,左右一轮日月,周遭一片印记,真气交织激荡,化作天然轮转大阵,日月为阵眼,瞬间笼罩住韦落,疯狂冲击撕扯,仿佛天地之怒爆发,韦落为中心,一旦压缩,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大阵忽然一滞,梁轻月掐着指诀,笑吟吟的看着韦落,悠然道:“你不错,出乎我的意料,我若不小心,怕是要被你给重创了。”

韦落面色凝重,握剑沉声道:“你突然停下是什么意思?不怕给我机会被我破局?”

梁轻月大笑道:“你还想着破局呢?大阵形成,天地之力助我,如今你已是砧板上的小弱鸡,要杀你不过一念之间。”

韦落冷笑道:“那你还不动手?虚张声势,吓唬谁呢?”

梁轻月手臂一颤,大阵滚滚,吓了韦落一跳,梁轻月见此,立即大笑道:“哈哈,知道猫戏老鼠吗?当耗子的感觉如何?”

韦落面色阴沉,左右看看,讪笑道:“不要让我败得太惨啊。”

仙城外,朝如真转头抬眼,看向游飘儿,老树皮一般的老脸上露出了笑容,令人毛骨悚然,笑眯眯的道:“游飘儿,瞧瞧你们依赖的宝贝弟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过如此,有趣有趣,实在有趣,哈哈……”

游飘儿似笑非笑,侧躺墙上,神色玩味:“确实有趣,十分有趣,这一场斗得值了。”

朝如真愣了愣,笑容有些僵硬,继续盯着仙城,又看了看游飘儿,冷笑一声,觉得已无意外,游飘儿却这般神态,莫非还有莫大底牌?

也罢,够了,也该收网了。朝如真重重咳了一声,如雷击鼓。

梁轻月突然笑道:“抱歉了,韦落啊,你还是得死得难看。”

仙城外的龙瑜金和林芙芸几乎同时嘀咕:“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仙城内的梁轻月爆发,大阵压缩席卷,轰隆隆作响,仿佛引动了天地之力,便要吞噬了韦落。

韦落弹指,雷印飞掠而出,人剑合一,陡然化作一道雷缕电光,如烟缥缈,一缕腾起,雷印四处炸开,却对大阵席卷毫无影响,然而微不可察的一丝大阵缺漏莫名稍稍展露,以丝变点,以点扩面。

润物无声,韦落钻出了大阵,化作一道剑虹,轰然炸开,剑气哧哧作响,在梁轻月身上留下了数道剑痕,鲜血飘洒。

落雨剑搭在梁轻月娇嫩脖颈,韦落凑上前笑眯眯道:“乐极生悲了吧?从仙境掉入魔窟的感觉如何?由猫变鼠的感觉如何?”

一连三问,加上数道剑伤,也未能让梁轻月回过神来,一双美眸仿佛失去了聚焦,整个人犹如得了失魂症一般,懵然无言,就这么瞪着韦落。

仙城外的日月门弟子都吓了一跳,眨眨眼,揉揉眼,一个个反应都相当剧烈,左顾右盼怀疑自己深陷幻境者有之,瞠目结舌者有之,连自抽耳光判断真实性者的都有。

朝如真老脸狂抽,眼皮颤抖,像是飓风中快要掉落的老树皮,握着拳头在颤抖,仙城因此而震颤,有压缩爆炸的趋势,竟是动了要碾死城中二人的念头。

“哈哈哈哈……”

一阵狂放不羁的大笑将众人心神拉回,游飘儿跳下来伸了一个懒腰,骨头扭得嘎吱嘎吱作响,仿佛要碎掉散架,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朝如真,瞧瞧你们依赖的宝贝弟子,出尽洋相,被绝地反杀,不过如此,有趣有趣,实在有趣,哈哈……”

游飘儿得意洋洋,欢欣鼓舞,将朝如真的话修饰一遍,还了回去,通体舒畅啊。

朝如真鼻子都快气歪了,拂袖收回仙城,挥手道:“我们走!”

梁轻月浑浑噩噩,被林芙芸搀着离去,一行人灰溜溜走了。

龙瑜金却留在原地,向韦落笑道:“我倒是对你有些期待了,希望不要令我失望。”

顿了顿,她又道:“听说你跟罗仁柠那贱人十分亲密,互称道友,人称神仙眷侣,可是如此?”

韦落瞥了龙瑜金一眼,收回目光,一副嫌弃模样,抠抠鼻子,懒得理会。

龙瑜金收敛笑容,杀意凛然,语气冰冷道:“你若与我说说罗贱人之事,我或可饶你一命,甚至久战一场,成全你荣光,如若不然,刀剑无眼啊。”

“贱人还请自重。”

“什么贱人?”龙瑜金一愣,随即冷笑,对韦落竖起大拇指,赞道,“够胆!好好珍惜剩下的人生时光。”

韦落双手负背,昂首挺胸道:“你要在我门主眼下杀我?你办得到吗?”

“能让你变成鬼。”龙瑜金以指代剑指了指韦落,转身离去。

“好可怕啊!游长老,你得保我啊!”

韦落的声音传入龙瑜金耳中,少女冷笑一声,走出院落,侧目便见涅月门门主孤澈劫领着两位中年男人和一群弟子,由日月门接待长老引领而来。

只听孤澈劫在跟两位中年男人说话:“此地女子众多,你们两个百年光棍主动些,速速找了道侣,也不必我操这份心了,而且还能跟日月门搞好关系,这是重任,也是一份责任,你们可要记挂在心啊……”

龙瑜金冷笑一声,飞剑出鞘,御空而去。

“哎呀!哎呀!那仙女是谁?清绝艳丽,貌美绝伦,世间少有,若能娶为妻子,此生无憾……”

“那是龙瑜金。”

“咳咳……”

说话间,日月门接待长老将众人领入院落,见到了游飘儿和韦落。

“哈哈!韦落!”

弟子中冲出一人,来到韦落面前,重重握住韦落双臂,神情感慨,一脸怀念道,“许久不见了啊。”

此人是高必诺。

韦落笑道:“高师兄,还活着呢?”

“不敢当你师兄了。”高必诺连连摇头,目光幽远,“远游一趟,红尘走了一遭,获益良多啊。”

二人寒暄几句,韦落目光抬起,转到了孤澈劫身后的弟子身上,有三十人之众,多数是熟面孔,也有生面孔,都是诸峰金丹之下的精锐弟子,未来栋梁。

跟韦落比较亲近的,便是天海峰陆宜枝,还有秦苦,卫治晋,周月娉,据说尉佑琮已死,魂飞魄散那种。

跟韦落疏远的,定逸峰顾逸,镇妖峰吴师炎,天法峰薛神狐、荆涛等等。

跟韦落有仇隙龃龉的,莫知负,公孙添丁,安太平,莫知负狗腿子婧幽……一个个竟都来了。

依游飘儿所言,孤澈劫要将许多日月门精英弟子带来观战开开眼界,那么,仔细一想,这些同门师兄弟姐妹和同门王八蛋跟着来,便不稀奇了。

顾逸与陶竹叶交情颇深,不时会相聚于陶家,难免见到韦落,次数多了,便有些熟络,但也不是很熟,如今见面,却十分自来熟,他笑盈盈上前道:“韦落师弟啊,此等仙家福地,仙女众多,不知可有心仪仙女?我为你牵桥搭线啊!对了,那龙瑜金来这里干嘛的?”

“来给我施压的,吓死我了,腿软啊。”韦落苦兮兮道。

“那还斗什么法?赶紧跪地求饶吧。”莫知负似笑非笑道。

韦落瞥了他一眼,向游飘儿和孤澈劫施礼告辞,累了回屋休息睡觉。

莫知负笑容一僵:“韦落这小子好没礼貌,也是越来越横啊。”

顾逸回头挑眉道:“莫长老,您少说话吧,韦落与我说了,他跟你话不投机半句多。”

莫知负黑着脸,眯眼道:“小顾,你要与我作对吗?”

顾逸瞪眼道:“此言何解?我就陈述了事实,就是跟您作对?”

莫知负脸又黑,与人磨嘴皮子最厌烦,场合不对,否则立即一堆印诀打去,将顾逸舌头都拔掉。

“好了,不必总是争吵,都各自找好房屋休息,斗法之事不急于一时,晚上我请日月门接待长老带我们去四下参观参观。”

孤澈劫挥挥手,令众人散去,院落极大,有十数间房屋,因为人数众多,日月门接待长老便只分配了此间客居院落,所以往往是两三人一间房屋。

孤澈劫找日月门接待长老商议此事,要多分配一座院落,被拒绝了,只说反正只待一日,凑合凑合即可,省得还得收拾,东西全烧了是浪费资源。

孤澈劫便愕然询问,为何要烧东西。对方一翻白眼,走了。

孤澈劫很快明白过来,面色一黑,这不摆明了嫌弃他们吗?怕有毒啊?

他随后找到了游飘儿,严肃询问龙瑜金此来何事,游飘儿随即告知实情,孤澈劫听后,神色惊奇,对韦落高看了几分。

真当涅道宗高层让韦落向龙瑜金发起挑战是坚信韦落能击败龙瑜金,替涅月门扬威?不管是涅道宗还是涅月门,都没有这种人物,也就看韦落能在龙瑜金手上撑多久罢了,据说韦落的遁术惊人,能抗久一点,到时候一个滞境极久的天下数一数二的炼气九境对付一个新晋炼气九境都千难万难,已经足够惹人注目了。

试想一下,若给韦落时间,岂不是能跟龙瑜金并驾齐驱?即便不能吧,运作一番,韦落也可能是与龙瑜金是一个层级的人物了。

这是上头的安排,应该是争势,就像……青楼画舫两三家有头牌,一家却没有,得……大抵如此,咳咳……

转瞬入夜,圆月高悬,荧光润凉,整座日月门处在一片朦胧月辉之中,仙气渺渺,灵气都似浓郁了三分。

孤澈劫请来接待长老,领着涅月门众弟子观赏仙门景致,顾逸对此最是欢喜,一路上左顾右盼,与同道评头论足,言语轻浮,可惜大家都是正人君子,果断跟顾逸保持了距离。

顾逸便愤愤骂了一声“伪君子”,然后找上韦落,笑眯眯道:“你不会也是伪君子吧?”

“正人君子。”韦落摆摆手道,“你不要这么明目张胆,不招姑娘喜欢的。”

顾逸嗤笑道:“所以你们就都装模作样,这可不就是伪君子吗?”

韦落便面目深沉,一副生人熟人勿近的模样。

顾逸便要跟韦落勾肩搭背,陆宜枝一柄宝剑横在顾逸面前,冷着脸呵斥:“不要带坏旁人了!”

顾逸大惊,沉声道:“我接近谁你都无动于衷,我接近韦落你便横眉立目,莫非你对韦落芳心暗许,情意深重?”

“我撕了你这张臭嘴!”

陆宜枝冷着脸,逼近顾逸,后者一退再退,可陆宜枝却越来越凶神恶煞,满脸挑衅,使得顾逸反而起了好胜之心,不闪不避,越凑越近,顾逸得意洋洋,正要问“你想亲我?”

陆宜枝却突然暴起,双手并用,左右用劲,已经触碰到了顾逸的嘴唇,凶悍之极。

顾逸反应神速,暴掠而退,惊呼道:“你竟真要撕了我的臭嘴……啊呸呸……”

第一百二十三章 蜂针蝶毒

淡淡月光洒落,顾逸面露惊恐之色,对陆宜枝避退三分,犹如躲避洪水猛兽,可怕啊,说干就干,不得了。

“干得漂亮!”

莫知负鼓掌喝彩,遭了陆宜枝一个冷眼。

“你们之中是谁要跟龙师姐斗法?”

一道窈窕身影拦住了众人去路,持剑横立,冷声喝问,身旁还站着一道修长身影,月白长袍,风度翩翩。

众人目光下意识瞥向韦落。

前方孤澈劫愕然转头看向日月门接待长老:“李长老,这是?”

李长老笑道:“孤门主稍安勿躁。”

她迈步上前,挥手道:“速速让开,宗门有命,不许刁难涅月门弟子,听到了吗?”

前方男女瞥了李长老一眼,不甚在意的模样,那少女吼道:“谁是韦落?滚出来!想要挑战龙师姐,得先过我这一关!”

少女虽是这般吼叫,宝剑却已指着了韦落,气势汹汹。

李长老脸上挂不住,面色沉了下来,喝道:“你们怎么回事?听不到我的言语吗?”

月白长袍男子走出,伸手之时,手指便有一枚令牌挂着,摇摇晃晃,灵气氤氲。

“殿主令?”李长老面色微变,退到了一边,两眼望天,一副爱莫能助的姿态。

孤澈劫愕然道:“李长老,何故如此?”

李长老摊摊手,耸耸肩,还是爱莫能助。

莫知负冲韦落喊道:“韦落,该你出场了,不要让大家扫了雅兴啊……”

说话间,韦落已经施展了缩地成寸神通,掠到少女面前,问道:“姑娘要干嘛?”

少女剑指韦落,喝骂道:“你是什么狗东西?也配公然挑战我龙师姐?挨我几剑,赶紧滚蛋!”

韦落眯眼道:“你要跟我斗法?”

“不错。”少女声落,一剑风云滚滚,一抹剑光从风云中闪掠而出,直袭韦落心口。

韦落抬手将宝剑锋芒夹住,风云不侵,阴邪不沾,不动如山,他笑道:“你们的道体梁轻月都不是我对手,你一个区区炼气八境也想跟我斗,你何来底气?”

少女呆了呆,抽剑抽不动,涨得面色通红,咬牙道:“本仙女越境杀敌是家常便饭,何惧于你?”

她气息突然暴涨,韦落吓了一跳,施展遁术避退,一道剑芒斩过韦落原先所在位置,惊天动地,赫然超过了寻常金丹之力。

韦落闪避之时,突然感应到少女身侧的男子有异动便猛然踏步折转身形,缩地成寸后退,一道刀光落下,轰隆作响。

韦落已经退回涅月门弟子之中。

少女持剑横立,有孤澈劫和游飘儿挡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所谓越境杀敌,就是靠守护灵神护体爆发力量突袭杀敌?”韦落冷笑讥讽,“太厉害了!差点要我老命啊!”

少女面色涨红,怒视韦落,骂道:“赶紧滚蛋,回你们宗门,否则休想再走下去。”

孤澈劫揉揉脑门,问李长老道:“能动手不?”

李长老拼命摇头,沉声道:“你若对她动手,必有大麻烦。”

孤澈劫知道少女身份不简单,便要挥手离去。

韦落忽然大笑起来:“龙瑜金怕败给了我,竟然暗地里请一个柔弱不可碰的刁蛮丫头来挑事,真是可笑,哈哈哈……”

少女鼻子都气歪了,怒吼道:“王八蛋!你胡说八道,我宰了你!”

她悍然冲杀而出,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阻隔,虚不受力,犹如横着一方水域,行为动作都极为艰难。

这让少女颇为愤怒,挥舞双臂,剑斩拳击。

“瞧瞧你,长得挺美,怎么却如市井泼妇一般?”韦落笑嘻嘻道。

少女反倒突然冷静下来,见对面一群人转身要走,便喊道:“堂堂涅月门被我一个小姑娘一堵就调头回走,传出去让人笑话啊。”

孤澈劫笑道:“你错了,这是不与你一般见识,说出去大家只会觉得我们心胸宽广,大度包容。”

少女咬牙道:“那我就堵你们住处大门!”

孤澈劫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少女眼珠子转了转,指着身侧男子说道:“韦落若能击败压境的他,我便不再为难你们。”

那月白长袍男子走出,横着一柄宝刀,朝着韦落勾了勾手指。

众人便看向韦落,神色各异。

莫知负对公孙添丁嘿嘿笑道:“韦落这小王八蛋捅了马蜂窝了,马蜂们嗡嗡扰扰,得烦死他。”

公孙添丁淡然道:“这也是一种磨砺,只会让韦落越来越强。”

莫知负便默然无语,微微眯眼。

高必诺在那儿声如洪钟的道:“韦落,不必理会那丫头,若是你应战了,阿猫阿狗们蜂蛹而至,你斗得完吗?”

韦落笑着飞纵而出,说道:“倘若日月门这么不要脸,我认了。”

他落在月白长袍男子面前,也朝对方勾了勾手指,满脸挑衅,一道巨大刀芒便横掠而至。

韦落不闪不避,拔剑迎斩,轰隆一声巨响,韦落身躯剧震,却扎根大地一般,丝毫不曾动摇。

少女厉声道:“林仆!压境后不必留手,九境手段尽数施展!”

“是!主人!”林仆应下,卯足了劲横切。

落雨剑猛然激荡,宝刀被一股劲道挑得飞空斩去,林仆飞速后退,韦落一剑袭来。

嘶啦一声轻响,林仆胸前衣衫破碎,一道雷光闪现,瞬雷击出,突破层层真气防御,眼看便要击中林仆身躯,宝刀回转挡了一击。

力量奇大,林仆身形疾退,一条雷龙迎面而至,林仆面色阴沉肃冷,一刀迎斩,真气滚滚如沸水,汹涌浩荡而下。

雷龙却异常坚韧,非常有灵性,脑袋一歪,咬住了刀芒,一柄飞剑便从雷龙身躯呼啸而过,从头顶钻出,直袭林仆的胸口。

林仆一惊,连忙掐了一个盾印,却被一瞬击破,便连退连掐印,左右忽然又有剑气袭来,他浑身真气汹涌,化出刀气对抗。

飞剑回转,韦落逼近,一个天雷地火式爆发,于剑尖汇聚两股力量,无坚不摧,破坏力惊人。

林仆双眼一瞪,缩地成寸神通爆发,这可是非常要命的,大家都会的神通,一旦对方理解更深刻,捕捉了轨迹去向,反而是送死。

除非有手段迷惑对方,给对方制造落点假象,还得看能否骗过对方,这就是斗法了,你高一尺我高一丈。

这不,林仆身形显现,便迎上了韦落的落雨剑。

林仆无奈,爆发金丹法力,震飞韦落,甚至起了杀心,要将韦落斩于刀下,可韦落跑得太快了,一刀斩下,地面破裂,那个可恨的小子的笑声已从涅月门众人处传来。

激斗一起,韦落便汹汹杀至,杀招迭出,林仆竟节节败退,一发不可收拾,直至林仆爆发金丹之力要杀韦落,也不过数个呼吸时间。

“好!!漂亮!哈哈!厉害!”

高必诺抚掌大笑,犹如惊雷落下,惊醒众人,涅月门众弟子看向韦落之时,不免露出了敬佩之色。

莫知负和安太平则面色阴沉,目光闪烁,似有杀意掠过。

少女呆了一会,立即暴怒,对林仆拳打脚踢,不断喝骂“狗东西!废物!狗男人!烂渣子……”

涅月门众人面面相觑,都神色诡异。

林仆蹲着,不闪不避不挡,默默承受。

顾逸在那不断啧啧出声道:“可怕,真可怕啊,这种姑娘谁敢娶啊?”

“这你就不懂了。”高必诺感慨道,“这姑娘太美了,能娶为妻子,挨一些拳脚也无关紧要,况且,有的人还尤为喜欢被打呢。”

高必诺说着,看了看韦落,“是不是啊?韦落?”

韦落瞥了高必诺一眼,笑道:“夫妻打架若是妙趣尚可,若是毫无尊严的挨打,又不是有受虐倾向,在夜里跟谁都一样,脑子坏了才娶这样的,不过,据说日月轮殿上宗下门虽不严禁弟子寻找道侣,却也不倡导……”

他压低声音,细若蚊呐,“日月轮殿是否许多长老弟子终身不嫁,犹如尼姑一般?可却盛行收义子义女?那是她们取天地精气,夺天地造化,孕养诞生的生灵。”

“韦落!”

孤澈劫瞪了韦落一眼,韦落便吐吐舌头,两眼望天。

“我的娘嘞!”顾逸瞠目结舌,挪到韦落身侧,交头接耳道,“兄弟,内幕消息啊,哪听来的?还有吗?还有吗?”

韦落看了孤澈劫一眼,说道:“此事并非禁忌,只是日月轮殿之人不喜旁人谈论这些是非……会死人的。”

顾逸赶紧闭嘴,左顾右盼,唯恐有人听了去。

少女似乎打累了,愤然转身离去。

林仆起身瞥了韦落一眼,咧咧嘴,杀意毫不隐藏。

少女并未纠缠,让孤澈劫松了一口气,而后向李长老笑道:“我们继续走?”

李长老点点头,前方领路。

韦落在后头喊道:“门主,我如今处在风口浪尖,太招蜂引蝶了,蜂针蝶毒都往我招呼,难扛,我先回去,不给你们添麻烦啦。”

游飘儿道:“我同意,一起回去。”

不等孤澈劫回话,游飘儿一个瞬闪到了韦落面前,笑道:“小子,我保护你,免得你被人给大卸八块了。”

“我谢谢您啊。”

二人便脱离了队伍,陆宜枝自然紧跟着师父走,高必诺想了想,也跟着韦落走了。

孤澈劫摇摇头,对李长老道:“贵门有些不讲究啊。”

李长老漫步前行,感叹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长老,什么都不懂,也不敢乱说话,很讲究的。”

孤澈劫懂了,不讲究的人是大人物,背景狗,咱小李本事小,没背景,啥也不敢过问。

韦落这边,高必诺追上韦落,说道:“韦落,你以雷霆手段击败了金丹压境炼气九境的大修士,是想要震慑宵小吧?一般人可不敢向你出手了,何不耀武扬威的走一圈呢?”

韦落摇头道:“我还不想死啊。若我要杀人,一定假装搞好关系,以绝对实力突袭灭杀,然后退走,人都死了,有日月门作为靠山,谁都无可奈何。这种方法,绝对不只有我能想到。”

高必诺愣了愣,想了想可行性,不由微微点头,日月门若有仙城境长老与门主寒暄套近乎,接近韦落便突然爆发,绝对能当场灭杀,至于后面产生的冲突与反应,还真要不了一个仙城境长老的命。

陆宜枝忍不住道:“这不可能吧?”

游飘儿笑道:“还真有可能,日月轮殿上宗下门里有一些偏执之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陆宜枝挠挠头:“她们对龙瑜金信心十足,只会更倾向于让龙瑜金当众击败韦落吧?”

“哪里都有派系之争,也许有人不想让韦落蹭龙瑜金的名气,也有人不想让龙瑜金耀武扬威,还有人憎恶龙瑜金,想法不同,便有不同行事风格,这么说你懂了?”

游飘儿看着陆宜枝,后者似懂非懂,若有所思的点头。

回到院落,各自回屋。

一夜转瞬而过。

清晨无事,中午时,日月门李长老前来,将涅月门的长老弟子们带到一处道场,一座斗法台高耸,四周祥云处处,仙女们衣袂飘飘,仙气缥缈,还有一些道士和尚、上了年纪的仙长,左右金童玉女,随着涅月门长老弟子赶到,一道道目光投了过去。

游飘儿环视一圈,啧啧出声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调,请来了一堆名人高士,这是要见证奇迹吗?”

孤澈劫笑道:“不必在意这些细节,小事罢了。”

涅月门众弟子落座,旁边是日月门朝如真与几位长老,一群日月门弟子。

梁轻月侍立一旁,侧目搜寻,看到韦落时,目光凌厉如刃。

“让挑战者上场吧。”朝如真看向孤澈劫,漠然道。

孤澈劫点头,向韦落传了一声,韦落便起身走出,嘴里嘀咕“屁股都没坐热呢。”

高台有十丈之高,并无台阶,靠近斗法台,壁面有神文若隐若现,散发压迫力,隐隐有大阵势头,韦落纵起,兔起鹘落,站在斗法台上,愈发受到压迫,仿佛言行举止皆受到了压迫,让人很不舒服,有点像一些独特的天地神奇之力的氛围。

“这不会只针对我一人吧?”韦落抬脚跺了跺,嘀咕出声,却是正常出声,几乎人人听闻,“龙瑜金都那么凶残了,不至于还限制我的力量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知道

斜空一朵祥云落下,龙瑜金英姿飒爽现身,剑不离手,气息凌厉,一身黑衫,身形窈窕,曲线玲珑妙曼,她看着韦落,说道:“泥腿子,土包子,此台耗损甚巨,有镇压之效,适应了此台斗法,到了别处施展术法神通,便得心应手了。”

韦落一惊,咋咋呼呼道:“这不是明摆着针对我吗?你都适应此台斗法了,我还是新手上台,这不是削弱了我的发挥吗?”

龙瑜金笑道:“言之有理啊,要不你好好适应适应?需要多久?”

韦落舒展身躯,绕着龙瑜金走圈圈,走了三圈,又舒展身躯,畅快道:“秀色可餐,入目舒心胜过万千景色啊,适应了。”

龙瑜金冷笑道:“勾搭上罗仁柠还不够,还想觊觎我?”

韦落立即严肃道:“第一,我与罗姑娘是正经道友关系;第二,我不曾觊觎你,只是欣赏美,如观景罢了。”

台下的涅月门长老弟子所在,为正南方。

顾逸侧耳聆听,此时赞叹道:“厉害啊!韦落谦虚说不通情道,话语却直击美人之心,明明是我同道中人啊,我要引为知己!求教一二。”

高必诺龇牙咧嘴道:“顾逸啊,你就不要害人害己啦,一个不慎便会落入情劫,会被切片的,我就听说过类似例子,情郎放浪形骸,四处勾搭,被姑娘切了子孙根,身躯面皮皆被削成了薄片,灵魂都受了千刀万剐之苦啊。”

顾逸脸颊抽了抽,傲然道:“我从不招惹镇不住之女子。”

轰隆!!

虚空一震,龙瑜金动手了,声势骇人,左边搓出一轮明月,右边搓出一轮明日,飞旋于韦落左右,龙瑜金举剑,剑芒冲天,气势磅礴,浩荡无边,一斩而下如天裂开。

韦落大叫道:“这是想一剑结果了我啊?!”

落雨剑呼啸而出,迎空击去,一声巨响,飞剑被斩飞,回落韦落手上,韦落双手握剑,天雷地火之力涌出,于剑尖交汇,龙瑜金斩下剑芒落下,二者一触,便有涟漪席卷而开。

韦落身躯一颤,浑身噼噼啪啪作响,筋骨皮膜受到猛烈冲击,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左右日月陡然相冲,往韦落所在交汇而去。

轰!!!

韦落身躯犹如熔炉一般,爆发灼灼光华,仿佛要炸裂一般,面红耳赤,躯体似有沸腾地火岩浆要爆发,落雨剑爆发冲天光芒,将龙瑜金的剑芒击散。

韦落左右出指,雷云滚滚,分别有雷光刺入左右日月,顷刻化作日月,明月与明日,阴阳相冲,轰然炸裂。

龙瑜金一指韦落,宝剑飞掠,疾驰如虹,瞬息到了韦落心口处,落雨剑掠起截击,与龙瑜金宝剑对了一击,被一剑击飞。

龙瑜金宝剑气势如虹,继续杀向韦落。

韦落以指代剑,连连指出剑气击中宝剑,身形腾挪,飘忽不定,令飞剑难以捕捉。

落雨剑振作起来,向龙瑜金掠去,电光石火,啸声如雷。

龙瑜金冷笑一声,真气荡开,落雨剑逼近一定范围,便速度骤减,纤纤玉指一点,一轮小明月裹住了落雨剑。

落雨剑便如落入牢笼的鸟雀,左腾右挪,颤抖不休,却无法翻出小明月范围。

南方涅月门弟子抹了抹冷汗,替韦落捏了一把冷汗。

游飘儿感慨道:“这是想一锤定音,一招击败韦落立下创举,请人来观战大抵如此,也让我们的如意算盘落空,幸好,韦落顶住了,瞧瞧朝如真那张老脸,都快气得抖掉老皮了。”

她一番言语起初是自言自语,说着说着,便看着孤澈劫,笑眯眯道:“你看看?”

孤澈劫平静道:“看了,很是精彩,如今就看韦落能否扛住连番猛攻了。”

“这韦落还真是潜力无限啊。”

安太平摩挲手指,眯眼感慨,瞥了莫知负一眼,见莫知负面色阴沉,不由微微一笑,笑罢,自己脸色也阴沉了。

落雨剑被禁锢,龙瑜金宝剑疾驰如电,网织般绞杀韦落,韦落周身却有雷印翻飞,并不断以剑气截击龙瑜金宝剑,令龙瑜金宝剑难以顺畅冲杀,一旦有瑕疵,韦落便能捕捉轨迹避开。

落雨剑突然一震,突破束缚掠向龙瑜金。

小明月破开之际,龙瑜金已是感应到,踏步后退,召回宝剑,人剑合一,长虹贯日,直取韦落心口。

韦落亦是召回落雨剑,以相同招术应对,剑尖相击便交错,剑尖一颤,若龙躯转首,双方便如阴阳鱼交缠,突然又散开。

龙瑜金御风而起,一剑落下,几乎不见挥剑,毫无征兆,斩向韦落,韦落似乎匆匆横剑抵挡,一声剑鸣,韦落便被斩落下去,如陨石坠下,轰然作响。

“韦落小子!你可要争气啊!”游飘儿急吼吼的喊了一声,她和孤澈劫已暗中跟韦落通气,宗门有具体奖励方案,在龙瑜金手下支撑过一刻钟便有奖励,此后每过十个呼吸增加三成奖励,也即是说,韦落能在龙瑜金手上支撑越久,奖励越高。

至于说击败龙瑜金,许诺韦落的奖励,也就随口一提,反正根本不指望。

龙瑜金一开始就不跟韦落来虚的,显然是存了快速解决韦落的心思,爆发绝招,韦落却扛住了,飞剑相击,又被韦落诡异的手段纠缠。

一时片刻拿不下韦落,落雨剑又示弱爆发,偷袭不到龙瑜金,龙瑜金干脆召回宝剑,一剑在手,全力爆发,也是存了飞速击败韦落的心思,当真凶悍。

龙瑜金的真气厚积薄发,磨练极深,已经到了炼气九境极限,有蜕变真元的趋势,而且她有意滞境,沉淀真气,锤炼真气,不管是质与量,都是当世无双,一旦爆发,配合凌厉凶悍的高绝招术,威力何等可怖。

而韦落呢?除了他自己,怕是谁也不知其具体战力,击败了道体,逼得压境金丹境爆发金丹之力,爆发的真气也十分厚重,仅仅逊色龙瑜金一筹,招术运用也得心应手,十分神妙。

在招术运用方面,韦落似乎胜过龙瑜金半筹,可相差无多之下,可不就比拼临场发挥和真气的质与量了?

龙瑜金斗战意识是非常可怕的,反应迅速,预感极准,判断能力高,出招圆润完美,难见缺漏,与韦落一般无二。

于是,又以真气的质与量定高下,韦落被爆发如暴龙的龙瑜金猛攻,只有挨打的份了。

韦落却是异常顽强,身躯力量的爆发配合真气便能抵平了龙瑜金的猛攻,只是龙瑜金修炼的是日月门顶尖法诀,韦落则要逊色一筹,一方正常发挥,一方却似透支力量。

龙瑜金爆发超乎寻常的力量,一剑便能将韦落劈飞数丈之遥,而后一道飞剑杀至,翻转腾挪,落雨剑奔出对了一剑。

宝剑回转,龙瑜金突进,抓住剑柄一挥,数道剑芒落下,打得韦落焦头烂额,一轮日月交替轮转奔下,落向韦落脑门,却被韦落以神妙身法腾挪避开,日月相交炸开,席卷一方。

韦落身躯有熔炉之火燃烧,雷印翻飞交错,抵挡日月爆发之力,龙瑜金已然持剑杀来,落雨剑迎击,韦落被一剑斩得连人带剑翻滚出去,犹如一颗圆蛋,顺势就地翻滚十分圆润。

龙瑜金眉头紧蹙,已经越来越不耐烦,腾纵而起,以指代剑指向韦落,剑悬半空,剑气如雨下坠,扫荡而下。

韦落腾挪转移,身躯变化,一会如立起的龙蛇,一会如伏地蚯蚓,身形缥缈雀跃,变化莫测。

“日月映照,无所遁形!”

龙瑜金掐指捏诀,日月悬空,挂在宝剑左右,光芒弥散,映照一片,两股力量交融,水火不容,如水溅油锅,一片区域都凝滞沸腾,韦落身形腾挪变得慢吞吞起来。

虽说慢吞吞,速度还是极快的,如风起掠,可始终逃脱不了日月映照。

悬空宝剑突然坠下,飞旋绞杀,眼看便要将韦落切片,孤澈劫起身,准备冻结虚空,游飘儿也蓄势待发。

韦落身上便有雷光爆发,一道道雷电犹如扎根虚空,日月之力受到干扰,韦落横纵避开,落雨剑朝天一斩去,雷破九霄!

雷剑还未冲到龙瑜金面前,便消融当场。

落雨剑紧随着杀至,龙瑜金后挪,轻巧避开落雨剑,急坠而下,向韦落杀去。

日月相随,一股凝滞之力汹涌澎湃,又要禁锢韦落的身躯。

韦落身形一滞,长吁一口气,轻叹一声,身躯一旋,鹰翼云翔之状,一腿如鞭暴抽,将猝不及防的龙瑜金一脚踢飞。

全场当即哗然,坐着的齐唰唰起身,盘腿的一蹦而起,站着的瞪眼前倾,且都是金丹境之上的大修士。

“师父,怎么啦?”

一朵祥云上,一位少女见身旁散漫的饮酒男人突然喷酒呛了几声,便惊讶询问。

师父一向慵懒散漫,处变不惊,此时却如此失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就因为斗法台上,男的击中了女的一脚?不至于的。

男人握着酒瓶,目光深沉,沉声道:“那小子知道了。”

少女懵然道:“知……知道什么?”

“知,认知,道,大道,天道。”男人目光愈发深邃,“此知道非彼知道,认知大道,能借助天道之力,比如说,如鱼得水,大道如水,那小子如鱼,故而得天独厚,可发挥神妙之能,化腐朽为神奇,若说女娃如常人,会水遨游,那么,男娃便是鱼,这便是差距。”

少女眨眨眼,惊奇问道:“知道容易吗?”

“许多仙城境方能知道,你说容易吗?”

“嘶!”少女倒吸一口凉气,“那……那炼气九境知道,岂不是独一无二?”

“未必。”男人摇头,“好好观战。”而后便不再多言。

少女目光专注起来。

斗法台南边。

涅月门好些弟子都在大叫:“娘嘞!发生了什么?!”

游飘儿愣了一会,便哈哈大笑,不断啧嘴道:“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啊,这小子真是韦落吗?我要摸索他的灵魂,看看是不是什么老妖怪给他夺舍了!”

孤澈劫摇头道:“事务院院长已经探查过,未有夺舍痕迹,灵魂纯净强化太多,但性质未变,估计是真的开窍了。”

游飘儿感慨道:“韦起玄夫妇该欣慰了。”

孤澈劫漠然道:“都魂飞魄散了,有什么可欣慰的?”

游飘儿便沉默了,魂飞魄散,谁都救不了……不不,祖级人物还是可以的,毕竟存在过的东西,不管消弭到何种程度,都有过痕迹,若能与天道并肩,从天道追索痕迹,抢回魂魄并非不可能,只是过程并不简单,以祖级人物的高度,不会为谁与天道相争。

斗法台上,龙瑜金被韦落一脚踢飞后,面露震惊之色,转瞬间,她便冷着脸,沉着冷静,日月如轮,交替飞旋向韦落卷去。

韦落召回落雨剑,举剑一斩,虚空微荡,果然如鱼得水,得天独厚,爆发力无与伦比,更有掌控全局之势。

日月相触爆发的力量都被韦落一剑切开,直逼龙瑜金面前,龙瑜金扬剑迎击,被一剑斩得浑身震颤。

韦落竭尽全力,掀开了底牌,局势调转,龙瑜金变成了被镇压的一方,少女面色阴沉可怖,自是不可就此服输,败给韦落,她绝对不能接受,即便是拼了老命,磨也得磨死韦落。

为了磨死韦落,龙瑜金转而施展一些变化术,真气变化生灵冲杀向韦落,以游走之法,诡异莫测身法与韦落缠斗。

游飘儿在那儿咂咂嘴道:“韦落这小子不会真要取胜了吧?门主,你说到时候韦落会提什么要求?”

孤澈劫摇头道:“不知道,能给的一定给,但漫天要价可不行。”

韦落似乎出现了破绽,被龙瑜金抓住机会砍了一剑,撕开一道口子,一圈雷印阵图在空中成型,将龙瑜金卷入其中,随即便是一通剑芒剑气肆虐,双方都发了狠,从彼此身上留下了剑伤。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龙瑜金受伤更重。

远攻近战,双方斗得凶猛无比,韦落的耐力远超龙瑜金的想象,以她的底蕴,出现了疲态,韦落还是神采奕奕,她并不知道韦落丹田蕴养了一柄本命飞剑,灵宝级宝剑,本就蕴藏庞大能量。

一个时辰后,龙瑜金浑身伤痕累累,目光凶悍,却精疲力竭,对面韦落也是伤痕累累,目光却炯炯有神,风轻云淡。

“不认输就不着寸缕了。”韦落笑道,“不仅如此,到头来你还得败。”

龙瑜金对韦落竖起了大拇指:“此战收获良多,我记住你了,能让我有进一步的可能,不久的将来,罗仁柠贱人会被我痛打如狗,一切不快就从她身上讨回来了。”

韦落连忙摇头:“罗姑娘比你更快悟道知道,早就超过了你的极限,她比你多了一份正气与洒脱,更得天独厚。”

龙瑜金面色就黑了下来,御剑远去,“你等着!”

韦落有点懵,什么等着?你还要来?他突然有种被难缠鬼盯上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半道截杀

“哼!废物废物!都是废物!什么首席,什么当世无双,狗屁!”

朝如真一张老脸犹如枯树皮重组,气歪了,拐杖猛然一拄,地动山摇,骂骂咧咧,拂袖而去。

游飘儿站起来喊道:“老朝!过来聊一聊啊。”

孤澈劫抬手道:“低调,低调些,莫要惹事,不要刺激她。”

“怕什么?大不了斗一场。”游飘儿捏拳挥舞,气势汹汹。

“你不怕伤上加伤?”

“区区朝如真……我不怕她。”

游飘儿语气倔强,却有些底气不足。

……

“麻烦了。”

莫知负从韦落爆发“知道”能力之后便焦灼起来,此时忍不住嘀咕一声,感觉迫在眉睫,看来不能顾忌太多了,得放开一些手脚。

安太平侧头看了莫知负一眼,莫名微笑,抬头看向韦落时,笑容收敛,若能为友,多好啊,可惜了。

“真是徒给人做了嫁衣啊。”

日月门长老目光四转,看着四散而去的天上名士仙师们,此战传出去,涅道宗,涅月门声威大震,得意了。

韦落回到涅月门长老弟子所在,高必诺便扑了上去,大喊大叫道:“韦落!你可得教我知道啊!”

韦落嫌弃的抵住高必诺,说道:“这个得自己悟,不是说教就能教的。”

“你这么快便悟透了,必有捷径,你得教我!”高必诺耍赖了,不要脸不要皮似的,这“知道”手段太厉害了,为此不要脸皮,完全值得。

“置之死地而后生,仙魔战场上不要命的冲杀就好了。”韦落笑眯眯道。

高必诺便有些兴致缺缺。

陆宜枝走来,对韦落竖起了大拇指。

周月娉款步走到韦落面前,挑眉道:“韦落,缺不缺道侣啊?你瞧我如何?”

“今晚便双修,如何?”韦落也挑眉道。

“呸!色鬼!”周月娉朝韦落啐了一口。

韦落便哈哈大笑起来。

孤澈劫找到日月门李长老,笑道:“李长老,接下来是否该请我们好吃好喝一通,然后就此作别啊?”

李长老黑着脸不说话。

“诸位道友请留步!”

一声清喝响起,四周飞腾祥云顿住,一道身影飘然而下,站在斗法台上,是一位姿容绝色的女子,衣着华美,气质出众。

“藏不住了。”游飘儿笑吟吟道。

“凌门主出来了。”孤澈劫目光灼灼。

“涅月门的道友与门下弟子既然万里迢迢到来,斗一场便离去未免仓促,虎头蛇尾不好,既然来了许多弟子,不如就与我日月门弟子交流切磋一番,彼此指正缺漏,岂不更好?”

日月门凌门主声音清冷,十分好听,犹如清泉流淌山涧之间,叮叮咚咚,一道目光投向孤澈劫,“孤门主以为如何?”

“甚好,妙极。”孤澈劫连连颔首。

游飘儿在旁低声道:“这是要找回场子啊。”

“可以理解,毕竟结果太骇人听闻了,不找回点场子还不得憋疯?”孤澈劫一副理解同情之状。

凌门主立即招手,一位炼气九境弟子便御剑登台,侍立一旁。

“争点气。”凌门主对那炼气九境弟子温言吩咐一声,然后下台,去安排门下弟子,准备与涅月门狠狠比斗一场。

这场子不找回来,真的要憋疯啊。

“这位仙女我喜欢,这场我来!”顾逸踊跃而起,飞到台上,风度翩翩,潇洒飘逸。

顾逸正要聊谈几句,一柄飞剑便呼啸而至,双方激斗起来。

这一场宗门弟子间的斗法足足持续了五日之久,涅月门弟子人人皆上场,有久战缠斗的,有飞快决出胜负的,彼此互有胜负,日月门是地头蛇,准备充分,自是胜多败少,算是挣回了一点颜面。

凌门主让人准备了清汤寡水的送别宴,将涅月门这帮大神送走。

偌大祥云上,寒风凛冽,吹不动涅月门这群仙人。

顾逸逮着两位中年男人长老在数落:“二位长老啊,好不容易进了一个仙女窝,你们怎么就不好好把握机会跟仙女们谈天说地呢?啊?你们真想打光棍一辈子?还是世俗里抢一个普通女子,看着她慢慢变老死去?给你们生个儿子都活不了几百年,白发人送黑发人怕不怕?”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你瞎啊,看不到日月门仙女们的敌意?我们说得上话吗?你一上去就被人飞剑戳,你还不懂?”

“咳……咳咳……这不一样,我们是对手,后来我不是与人相谈甚欢吗?”

“别提了,我偷偷到日月门外面转了一圈,你知道我都见到了什么?男弟子十有**在做杂役,男长老十有**在管后勤,女弟子心情不悦,便拿鞭子抽男弟子,简直可怕。这种仙女娶回去,准备挨鞭子吗?”

“不怕娶回去,驯服便是了。就怕入赘,人家是背景狗,斗不过啊。”

一阵阵话语随风飘荡,氛围祥和轻快。

突然间,一座仙城展开,气息浩荡,雄浑无边。

涅月门众弟子落入仙城之中,另有一座仙城轰然而至,撞了上来,轰隆隆作响。

韦落等人晃来晃去,颠来倒去,险些便站不住脚。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顾逸面色惊恐,大喊大叫。

一轮明月,一**日,交替回转,向这边袭来,孤澈劫一跃而起,拔剑横斩,将一轮日月挡下。

一道巨斧掠空,仿佛撕开了虚空,直袭游飘儿。

孤澈劫怒喝道:“日月门这般大张旗鼓的前来截杀,胆大包天了吗?!”

来人不答,一柄飞剑贯穿仙城,杀向韦落等人,仙气渺渺,韦落等人被腾挪开。

“三大仙城境!游飘儿,我们走!”

孤澈劫一声暴喝,虚空腾挪,极速飞遁。

袖长一拢,袖里乾坤,将韦落等人卷入袖中,仙城回归,以极速飞掠。

游飘儿拽着两位中年男人,紧随其后。

后方有三道身影追来,一道身影修长,一道身影魁梧,一道身影苗条,都是一等一的大修士,一边追砍,一边怒吼咆哮,杀气腾腾。

孤澈劫和游飘儿速度突然暴增,转瞬消失于天际。

三人忽然停下,修长身影显出真容,是一个儒雅俊秀男子,他遗憾叹气道:“是遁符,他们早防着这一手呢。”

“两只老狐狸,都是老不死,难杀得很,反正我们也没指望干掉这一批人。”苗条身影说道。

儒雅男子挥手道:“我们走吧,我怀疑会有域级大佬保驾护航,毕竟都是精锐弟子,还有两大支柱。”

“轮天,你说我们这样能骗过那两只老狐狸吗?”魁梧身影开口道。

“不能,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吧。”轮天挥挥手,“我们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万千信任毁于千百琐事。”

三人就此飞掠而去。

……

长空两道虹光飞掠,正是孤澈劫与游飘儿。

游飘儿将拎着的两个中年男人扔到一边,拍拍手,长吐一口气,那两个中年男人急忙御空追上。

其中一人喊道:“游长老!我们走出日月门不久,日月门的人便来截杀,这有点不合理。”

“我知道。”游飘儿冷笑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是日月门也是这般想法,反倒堂而皇之的进行截杀,也可能。”

“不可能。”孤澈劫回转道,“那不是正统的日月门绝学,应该是得了一些偏门法诀,模仿的招术,你应该看得懂,怎么?对日月门有意见?”

游飘儿摇头道:“那也可能是日月门高人制造的假象,我只想说,万事皆有可能。”

孤澈劫点头道:“言之有理。”

“若是妖魔一方,那就可怕了。”游飘儿突然幽幽出声。

“是啊。有正道之力,却是妖魔之心,藏匿暗处祸乱一方,破坏力也是极大的。”

孤澈劫摩挲下巴,嘀咕道,“看来得请太上长老们中的一位去拔毒钉了。”

赶回涅月门后,孤澈劫将韦落等人放出,在诸峰之外,挥手命众弟子各归其峰,到了地头便无所畏惧,自行离去。

游飘儿也飞遁离去。

众弟子便缠着两位中年男人,询问归途惨遭截杀的具体情况,后者一一告知,令众弟子都心有余悸。

众弟子随后散去,赶往各自归属山峰。

天海峰一行,唯有安太平与韦落怨隙太深,显得与韦落等人格格不入,如秦苦,起初并不喜欢韦落,如今唯有叹服,周月娉则与韦落泛泛之交,陆宜枝、高必诺便与韦落亲近。

所以一路上走着走着,便不见了安太平,估计是有意落后许多,不愿跟上。

回到天海峰不久,韦落前往日月门斗败日月门上宗日月轮殿炼气九境首席弟子龙瑜金之事便传遍了整个涅月门,涅月门为之轰动,甚至听说涅道宗高层都极为欣喜,对韦落赞赏有加。

韦落到茶花小镇入陶府的时候,陶苑已经听闻了韦落的伟大事迹,欢喜无限,与有荣焉,羡慕不已。

陶苑想求教韦落悟道知道,韦落便笑而沉默,这令陶苑颇为失望。

当时在场有好些人,曹衾潸、魏无锋、钟粼光、苏知瑥、罗业,自韦落从日月门回来后,他的行事便不受太多约束了,较为亲近之人也可领着下山。

在陶苑与韦落独处之际,韦落悄悄告诉陶苑,说陶苑聪慧,悟道知道不难。

韦落准备给陶苑开小灶,有些手段是要采取的,但不能留后患,耗费心力太大,除了陶苑,他不认为别人能掌握,至少金丹之前是不可能的。

当然,世事无绝对,就像钟粼光开窍,谁也说不准,不过,太虚无缥缈,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还是得捞可窥之一斑。

至于击败龙瑜金获得的奖励,韦落兑换了《雷源道诀》全篇,游飘儿说过,非《古域天经》都会给,事实果真如此。

韦落观摩《雷源道诀》全篇,看到最后便知,《雷源道诀》并非全篇,还藏了最后一段,这倒像是大宗门的行事作风。

原本按涅道宗的想法,是韦落修炼到相应境界便可随意领取《雷源道诀》的相应法诀,韦落则说,《雷源道诀》全篇法诀有玄妙诀窍,通篇合一,钻研后续法诀有益于领悟通篇道诀。

涅道宗便有高层前来传韦落《雷源道诀》,并设下守护禁令,还得立下心魔誓言,不得外传法诀。

心魔誓言对世上多数人都有约束力,但只要心境足够高……就是脸皮厚到极致,问心无愧便是了,这本事,即便是妖魔一方也鲜有人能真正拥有……

……

上寒洲。

一洲之地无边无际,藏于天幕,据说上古时期,魔祖诞生,魔教成立,魔道大盛,魔祖联合无数妖魔搜罗天下宝物,打造上寒洲,监察天下。

此后,佛道崛起,抗衡魔道,妖族介入,割据一方,持续悠久岁月,明争暗斗,直至仙门以佛道为基础,发扬光大,三方联合,愈发壮大,欲一鼓作气将妖魔覆灭。

百年之虫死而不僵,妖魔退入上寒洲,打通九幽。

上寒洲原本就是恶劣之地,有多处空间破碎,还有空间通道,九幽勾连上寒洲后,仙佛道在上寒洲便受到沉重压制,根本无法彻底灭掉妖魔一方。

仙佛道便联手封锁上寒洲,欲令上寒洲崩溃,覆灭妖魔,四海之地却潮起潮落,海族与上寒洲联手,不时打开上寒洲通往天下的通道,造就而今局面。

上寒洲南边阵营。

此地铸就一座雄城,周遭军营遍布,时刻严密肃杀,到处都有演武场,时刻都有人与人,妖与妖,人与妖在激斗,厮杀惨烈,却又不致人命。

妖魔军中流行一句话,生命可贵,不可亡于同袍之手,要死可去南离洲换一条命。

可想而知,妖魔一方多热衷于进攻南离洲。

一座军营,有人从天而降,落在火头营,一挥衣袖,一袋袋物资落下,堆积如山,一群火头军蜂蛹而上,向来人下拜:“将军辛劳!”

来人点点头,腾空远去,往一座军营大帐掠去,到了帐前拜下,喊道:“魔君大人!王次求见!”

“进来吧。”帐内有浑厚声音传出,“快点快点!”

王次掀开营帐入内,帐内一位清瘦男子盘坐团蒲之上,气息玄妙,身上一会有黑气盘旋,一会有白气环绕,黑白交替,犹如阴阳鱼,一方壮大,一方凝缩。

气息散去,清瘦男子伸出手掌,王次递上一脸竹筒。

竹筒打开,倒出卷纸,清瘦男子观摩片刻,手一抖,卷纸烟消雾散,缓缓起身,握拳道:“看来某人已经彻底洗心革面了,不怕我掀桌子吗?大家都不玩了!不行不行啊,我得想想办法……”

第一百二十六章 混神惦记

“你还在?”

清瘦男子来回踱步,忽然瞥一眼王次,惊讶道。

王次一愣,垂首道:“属下在等魔君吩咐事宜。”

清瘦男子挥手道:“无事了,你走吧,你长大了,该独当一面了,不必事事求教于我,我有事自会告知你。”

“是!魔君!”

王次叩首起身,走出营帐。

清瘦男子继续踱步,突然露出笑容,拂袖消失。

城中城主府。

大厅中,一缕黑风卷入,化作清瘦男子,前方宝座端坐着一位妖娆女子,身躯纤细,水蛇腰,盈盈一握,面容朦胧,如云遮雾绕。

“轮雎来啦?快快,坐我身边来。”

宝座女子横挪一个身位,拍了拍空出的宝座位置,向清瘦男子招了招手,语气亲切的连声说道。

王轮雎身躯颤了颤,拱手笑道:“不必了,尊主,我若坐上去,众魔君非要了我老命不可。”

宝座女子柔声道:“莫怕莫怕,有我在,谁敢动你?再说了,你功绩显赫,战力无双,谁敢动你?谁动得了你?怕是我都动不了你呦!”

王轮雎诚惶诚恐道:“哎呦喂!您可吓死我嘞!”

“好啦,不想瞧你这狗样子。”宝座女子摆摆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就说吧。”

“尊主,下一场仙魔大战何时开启?”王轮雎问道。

宝座女子惊讶道:“你何时开始关心这种事了?为此还特意前来询问我?”

王轮雎笑道:“知晓时期,若时久日长,我便走一趟南离洲,若时日短,便不去了。”

“多久可去?”

“一月余。”

“那便不要去了。”

“嗯。”王轮雎点点头,话锋一转,“尊主,林无尽手下的两个鬼道高手,我能知否?”

宝座女子微微一怔,突然笑道:“那两个鬼道高手较为特殊,有不凡之能,林无尽不许旁人接近,我也不能强迫啊。”

“哦。”王轮雎点点头,拱手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啊。”

“等等啊。”宝座女子笑嘻嘻道,“来都来了,跟我对弈一盘吧?”

她一挥手,前方便出现一张方桌,一盘棋局,对面还有一张宝座。

王轮雎咧嘴一笑,走到宝座女子对面坐下,说道:“荣幸之至。”

宝座女子伸手,纤纤玉指轻轻一勾,黑棋子落到食指上,轻轻一弹,置于棋盘,她笑道:“我知道你其实并不觉得荣幸,违心之言不可多说。”

王轮雎严肃道:“我是认真的。”

白棋子弹起,落到棋盘上,到了他这个境界,念起万物随,根本不必动手。

宝座女子便不再多言,黑棋子落下。

二人下棋极快,不久后,棋盘摆满了棋子,杀得难解难分。

彼此又棋局厮杀了小半个时辰,宝座女子突然投子认输,摇头叹气,对王轮雎埋怨道:“你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吗?次次辣手摧花啊!”

王轮雎面露苦色,沉声道:“我放水了您说我瞧不起您,我不放水了,您说我辣手摧花,我左右为难,难啊。”

宝座女子意味深长的道:“你这是在怨我啊。”

王轮雎连忙摇头,心中哀叹,跟她说话太苦,处处为难,处处是陷阱,实在难缠,头疼……

“你对两个鬼道高手有何猜测?”宝座女子突然笑问王轮雎。

王轮雎摇头,而后被宝座女子直勾勾盯着:“说说看?”

王轮雎还是摇头。

“也罢。”宝座女子叹气道,“你不愿说,我也不好强迫你,但不管有何猜测,都不要说出去,你走吧。”

“告辞!”王轮雎化作一缕青烟消逝。

宝座女子喊道:“有空来玩啊!”

青烟探出一只手,按在地上,翻腾而起,似乎是被绊倒了,以手撑地翻起……一烟溜跑了。

宝座女子哈哈大笑,笑罢,目光幽幽,摩挲下巴道:“王轮雎太聪明了,定已有猜测,唉……这是一位奇才,鬼才啊,可不能灭口了。”

……

街道上,王轮雎漫步而行,道上人行往来,十分繁华。

经常往来天下的王轮雎却觉得这座上寒洲数一数二的雄城清冷人稀,尤其是中洲神宇之地,在有数的雄城中,都是擦肩接踵,车水马龙的。

王轮雎目光闪烁,思维散发,他本想在最近一次仙魔大战中拆穿韦落,将韦落扯入妖魔阵营之中,可……

韦落如今在涅月门,参与仙魔大战,崭露头角,出尽风头,跟以往不同,如今更是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定会引起涅道宗高层的注意,如此变化实属惊人,定会有大人物窥探韦落虚实。

可到了此时,韦落还是安然无恙,说明了什么?非夺舍,非灵魂融合……王轮雎苦思良久,终于有了推测。

神通广大的涅道宗高层都窥探不了韦落的虚实,只有一种可能,涅月门少年韦落本就是魔头韦落的一缕魂魄转世,什么请神秘术,却请回了韦落飘荡的残魂,二者完美融合,便是一人,如同开窍之人,毫无破绽。

这种事,韦落自己是办不到的,能做到这一步……王轮雎不敢想下去了。

韦落父母生下韦落,承载了一世因果,若命丧妖魔之手,非得跟妖魔血斗到底不可。

布局至此,韦落父母的魂飞魄散不能有假,却可逆转生死,能做到这一步……王轮雎又不敢想下去了。

两个鬼道高手在大眼怪手下,谁也无法堪破虚实,能让尊主都指挥不动的大眼怪这般由衷守护,还能有谁?

韦落的蜕变开窍,有了偌大由头,行事也无有顾忌,韦落父母又掌握在大眼怪手中,将来也是一手好棋啊。

王轮雎晃了晃脑袋,双手负背,长吁一口气,嘀咕道:“若是我设计将韦落拉回妖魔阵营,岂不是破坏了那位的布局?”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纠结道:“可总不能让韦落肆意屠杀我魔教天才吧?想来那位也是玩砸了,未料韦落如此义无反顾的投身于降妖除魔的大业吧?”

“兴许这只是随手为之,天道自然,总不能干涉过甚,我拉回韦落,亦是自然。”

王轮雎抬手拍掌,仿佛心思通透,放下了纠结,步履都轻快了三分。

“我虽有轮天义弟,梵天,净土,王初,王次……诸多亲友下属,可却还是寂寞如雪,未有当年的舒心快意,同道交心,也不甚欢喜,都对我有畏惧之念,何如韦落兄?”

王轮雎突然消失于街道上,毫无征兆,却也不曾引起旁人的丝毫注意。

韦落并不知自己已被一位惊天大贼惦记上了,回宗后,逍遥自在,时常往来于涅月门与茶花小镇之间。

陶苑被黄镇云缠得心烦,便向韦落诉苦,韦落一笑置之,教陶苑障眼法,出门走路,谁也不知。

陶苑自是欢喜,学了十天,就出门尝试,却还是不能避开黄镇云的纠缠,有些郁郁不乐。

韦落则告知陶苑,黄镇云不曾看破障眼法,而是黄诲南看破了,指点的黄镇云,这就让陶苑很是苦恼。

韦落便传陶苑隐身符,于是处处来去自如,再不被黄镇云那烦人的烂犊子纠缠了,陶苑走起路来都是蹦蹦跳跳的。

怎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黄镇云不知从哪得来一个法宝,能堪破虚妄,跟着陶苑。

近期,黄家老太婆三番两次亲往陶家,替黄镇云向陶苑求亲,要定下娃娃亲,但次次被陶官伦扫地出门。

有人说黄家老太婆是自取其辱,不知所谓。有人则说这是门当户对,若是黄家人坚持,说不定真能搞定了陶官伦这个老顽固。

当初黄家老太婆跟陶官伦一场大战惊动周遭小镇,看似冤仇极深,实则是陶苑寻了黄家老太婆喂拳,挨了拳头,惹恼了陶官伦。

陶官伦护犊子心切,自是厮杀狠辣。

黄家人则说,黄家婆婆教了陶苑练拳,有了师徒之实,已是亲近之人。

黄家人敢这么说,自是黄家老太婆的授意,目的为何,旁人不好妄加猜测。

不管如何,黄家属意陶苑为黄镇云良配,此事已然传扬出去,一般人还真不敢觊觎陶苑,好嘛,即便并无黄家老太婆的一番作为,一般人都不敢觊觎陶家的宝贝疙瘩。

在涅月门,韦落成了香饽饽,常被诸峰长老请入道场授课,为此付出了好些灵元石,一些抠门长老痛心疾首,跟韦落讨价还价许久,甚至有一位长老无赖,缠着韦落,非要得一个便宜折价不可,只给了五颗灵元石。

韦落无可奈何,最怕这些老无赖,脸皮抠下来能防灵宝攻击,为点时间与宝钱便得罪老无赖,不值当啊。

此外,韦落被破格准许收徒授课,也是轰动一时。

许多年轻才俊听闻韦落击败龙瑜金,不服不信,于是三天两头便有挑战之人拜门,令韦落焦头烂额。

这些人之中,就有神剑门崔槡,翅月山庄厉洌浊,韦落一一推拒,却在赶往茶花小镇途中被拦住。

一群年轻才俊拦住韦落,逼得韦落不得不斗法,便只能与之相斗。

虽说年轻才俊多,实则多数是观战之人,凑凑热闹,尤其是韦落斗败一个顶级才俊之后,手段雷霆,迅疾败之。

以落败之人的实力推断,能跟韦落继续斗法,只有寥寥数人。

接下来,众人真正见识到了韦落的厉害之处,如崔槡、厉洌浊,都被雷霆击败,彻底服气。

时光飞逝,不知日月。

上寒洲突又进袭,当时年关将近,若过了年关,到了春雨雷霆之际,妖魔一方便遭压制,尤其是修雷法的修士,完全可以造就一个小雷泽海,杀妖除魔都是一片一片的。

正是因此,春雨之际是停战之时,几无例外。

妖魔先是来了一个全军出击,双方布阵对攻,妖魔一方紧守战阵,坚不可摧,不破不散,比寻常多了些锐气,多了些变化。

南离洲一方高层,便有人长吐一口气,吐言道:“又是混神魔君的风格啊。”

一方小战局中,韦落正领着小支队伍与妖魔厮杀,犹如一柄尖刀,却不得不与大军一道,不敢脱离大军,他还是得听从军令,阵垒对冲阵垒。

大军之中有监旗指挥管束,若是脱离军阵,将遭军法处置。

韦落使尽了浑身解数,尽可能保全队伍成员,他耐战久斗,出手凌厉,非金丹不敌。

妖魔联军,妖怪常常愿为坐骑,魔教之人与之联手,战力奇高,常人不能匹敌,精锐的妖魔队伍凶残,韦落都要费一番手脚应对。

突然,韦落这边妖魔汇聚,势态凶猛,攻势竟然猛烈一倍有余!

南离洲一方立即增援,却已出现伤亡,韦落纵有三头六臂,也无可奈何了。

战力越聚越多,犹如针尖对麦芒,冲击凶猛,阵尖相冲,绞肉机一般,死伤相藉,同袍不断收取魂魄。

妖魔一方有九幽鬼祟,张口能将魂魄吸取,又是一番生死争夺。

妖魔大军忽而汹涌澎湃,化作小股队伍,犹如水流一般,冲入南离洲大军,妖怪真身膨胀,魔教弟子高举阵元珠,能量勾连成阵,轰然爆发,便如两股洪流冲撞交缠,死伤成片成片的。

这是大决战的势态,有同归于尽的凶悍!

这些年来,极少有这般惨烈的攻击势态,这令南离洲一方都心中惊疑,却也不惧,妖魔一方再是闹腾,闹腾得再是厉害,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毕竟上寒洲跟浩瀚天下、千万修士相比,始终是弱势一方,妖魔一方进攻越是猛烈,南离洲镇压越凶狠,妖魔只会元气大伤。

如今只待上寒洲正道细作在上寒洲搅一个天翻地覆,加速上寒洲崩溃,再堵严实上寒洲出入口,一举覆灭,还天下一个清平世界。

残余的妖魔鬼怪,不痛不痒,犹如牲畜,给小辈们砥砺磨练,熟了肥了割一茬,制作一些鬼灵物,或灭魂回馈天地,捞点功德。

南离洲一方修士不断增援,域级妖魔出动,双方激战,天崩地裂,妖魔大军退去,域级妖魔亦退走。

小股妖魔队伍出动,向南离洲一方挑衅邀战,改为了战队相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变!竟是妖孽!

涅道宗付毕君,万佛寺妙镜和尚,神剑门崔槡,翅月山庄厉洌浊,无门无派潘天光,五人皆有保命底牌,未曾亡于仙魔大军冲击,如今重聚韦落面前。

玉清通玄教罗仁柠已回东天洲,如今联盟寻了一位炼气九境的顶尖天才,寂光宗周旋野。

周旋野应联盟高层之邀而来,见到韦落时,面露惊色,随即叉腰哈哈大笑:“大名鼎鼎韦落,最强九境队伍,没错!这就是我的归宿!”

付毕君便笑吟吟道:“韦落师弟大名,还真是天下远扬啊。”

崔槡轻笑道:“付道友语气酸溜溜的,可是羡慕嫉妒啊?”

付毕君笑而不语。

韦落弹指道:“诸位,我们且熟悉一下战阵。”

真气浮动,散发独特韵律,众人有所感,便运转真气与之相呼应,六缕神念寄托六人身上。

“韦落兄的神念愈发坚韧不拔,深不可测了啊。”

厉洌浊啧啧出声,看了看手臂处若隐若现的暗点,左手手指动了动,看到这东西,他就想捏爆或是震散……

韦落谦虚一笑,他一向低调,尤其在这种时候,太高调便徒惹人不快,不利于战阵。

周旋野问道:“韦落兄,我们要全程听你指挥?”

韦落笑道:“尽量吧,若是周兄有更妙之法,尽可施行。”

周旋野灿然一笑,意气风发道:“韦落兄,我们缘分不浅,万条道路交集相遇,如今又成为并肩作战的同袍道友,我瞧你顺眼,都听你的!”

韦落意念一动,传达些许神念于众人心神,是一些战阵的腾挪变化。

随后,小支队伍冲出,向横冲直撞的妖魔队伍杀去。

双方相触,便爆发凶猛大战,对面费临佻笑嘻嘻道:“小子,许久不见,恭喜实力大进啊!”

韦落一个飞剑戳去,暴烈凶猛,直奔费临佻嘴巴。

费临佻哈哈大笑,张口将飞剑咬住,抬腿横扫,犹如巨斧扫荡,横掠一方,韦落不必看也知道,他若是避开,一旁的队友就得遭到冲击。

韦落旋剑一斩,费临佻的扫荡击中剑刃,一声铿鸣响起,韦落被扫得踉跄几步。

费临佻的脚上绑了坚韧护器,连落雨剑的锋芒都挡住了。

众人战阵力量彼此勾连,有共鸣契合增幅,韦落受到冲击,波及了全员,韦落乘势腾转身躯,人剑合一,横贯虚空击向费临佻。

费临佻受到冲击,嘴巴一松,宗门制式利剑回转,韦落一通剑斩,令费临佻疲于应付,战阵突然如齿轮一般转动,对手交替,战阵波动。

一只妖怪突然化作金翅鹏鸟,贯穿战阵,韦落一方战阵出现紊乱,妖魔一方轰然爆发,冲散韦落一方战阵。

韦落一方众人脚踩相似步伐,十分同步,陡然聚拢如长蛇,韦落为首,作为刀尖,噗嗤一声,将一位妖怪的手臂斩落。

“王八蛋!又给老……娘……老子下套,韦落王八蛋,你简直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费临佻尖声大骂,凶悍无比,怒不可遏。

韦落嗤笑一声,重组战阵迎敌,敌手有一只大妖怪被削了臂膀,剑气封锁,臂膀伤处蠕动,长不出新手臂,实力打了折扣,应对起来轻松多了。

“人妖,就是故意诱惑你,你非上当,我徒呼奈何?”

“你他娘的作假本事又更上一层楼了!”

费临佻骂了一句,喊道,“你小子天生就是作奸犯科的料,不如加入我方阵型,有魔君作为后盾,收你为亲传弟子,还有极品灵宝,无数资源倾斜,你考虑一下?”

韦落一口唾沫朝费临佻激射而去,犹如箭矢奔射,竟有呼啸声起。

费临佻下意识张口,突然脑袋一缩,破口大骂:“王八蛋!老子拆了你的骨头!扒皮抽筋!”

“呸!”韦落又吐了一口,喝骂道,“奸贼!为祸人间的恶徒!赶紧躲回上寒洲吧你们!非要来作死?谁跟你们同流合污啊?受死吧!”

费临佻冷笑道:“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妖魔诞生于天道之下,便是天下的一份子,你们独占最好的一片天地,却让我们固守自封,自生自灭,你们才是奸贼!”

“当年魔道崛起,上寒洲监察天下,如今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我们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持续进攻天下,便是持续增加罪孽,惩罚便永远不够。”

“你们持续阻挡我们回归故土,才是罪孽。”

“不与你废话,手上见真章!”

费临佻不断与韦落言语,或是拉拢套近乎,或是争吵不休,继续又拉拢套近乎,韦落施展禁言术对费临佻都无效,毕竟是罔舟的寄神术在主导,除非正面击溃费临佻,否则什么障眼法,混乱术,都无效。

“一指逆阴阳!”

妖魔队伍中,忽有一人指向韦落等人上空,黑白两股气旋交织起来,二者盘旋如阴阳鱼,或者说,黑白二气并未流转,而是在守恒转变,黑增白减,白增黑减,诡异至极。

看起来便如同黑白二气在盘旋一般。

南离洲阵营,许多关注韦落这边战局的修士都露出惊色,有人嘀咕道:“那是什么玩意?”

“坏道士!那是什么啊?”

混天滩的一处沙丘,陶苑指着前方一片画面,那是韦落领队与妖魔队伍激战的场景,小姑娘冲身旁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喊道。

另一边,陈儒风和陶官伦也在,还有魏无锋。

魏无锋遥望仙魔战场,每看一会,便收回视线休息一阵子,心神摇曳,数次摇摇欲坠,如做噩梦,喘息都难,若非陈儒风拂袖起清风,给魏无锋缓和压迫,这小家伙当场就得晕厥过去。

道士栾禾风眯眼道:“道无正邪,这是一种我为道的妙法,我为道,包罗万象,无正邪,无阴阳,无水火……魔教出了一个奇才,麻烦了。”

陶官伦冷哼一声,说道:“这招除了隐藏气息,藏污纳垢?还有什么作用?”

栾禾风幽幽的道:“一年多以前,南离洲爆发的祸乱,正邪不分,许多正道人士化身魔教之人,许多家禽野兽化身妖怪,怕就是这一招的作用。”

陶官伦立即龇牙咧嘴。

“韦落大哥撤了!?”

陶苑突然大叫一声,画面中,她第一次从韦落面上看到了惊慌恐惧,领着队伍奔逃。

接下来,发生了惊人一幕,见到这一幕的南离洲修士,乃至上寒洲妖魔,此生难忘。

只见韦落面色剧变,涨得通红,真气激荡,有暴走的趋势,不仅付毕君等人惊疑不定,便是妖魔队伍都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轰!!

韦落身上突然爆发滔天魔气,魔气回旋,汹涌滔滔,化作一道漩涡,诡异至极。

“啊啊!”

“啊!”

无数修士与妖魔惊呼出声,骇然失色,好些修士脸颊都快吓歪了。

“见鬼啦!”有人大叫一声。

妖魔队伍中,点出一指的魔教弟子忽然喊道:“快宰了对面的兔崽子!”

费临佻醒悟,立即呼喝一声,战阵向韦落等人冲杀过去。

付毕君反应奇快,喊道:“速退!”

众人立即仓惶逃窜,崔槡跑得慢,被妖魔战阵追上。

一次轰击,崔槡的护身符破碎,出指的魔教弟子倏然掠出,五指连出,化作印诀,往崔槡身上狠狠砸去。

韦落瞬闪到了那魔教弟子面前,以相似印诀击出,一声暴鸣,那魔教弟子倒飞出去,韦落周身浮动的魔气收敛,面色阴沉,微微垂首。

崔槡得救,陡然转身,向南离洲阵营御剑而去,疾掠如电,光缕闪烁。

仙魔队伍纷纷止战,产生连锁反应,即便是不清楚情况的仙魔队伍都停下了攻击,手持武器相对站立,四下观望。

“怎……怎么回事?”

陶苑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半天不曾回过神来。

栾禾风捂住额头,突然笑道:“涅道宗啊,涅道宗,这回是丢了大脸了……”

陶官伦歪着脑袋,木然道:“这小王八蛋是妖孽啊?我是不是助孽为虐了?”

陈儒风摇头如拨浪鼓,犹如失去灵魂一般,嘴里嘀咕道:“不可能的,韦落温润君子,灵魂本质皆是正气凛然,是一个妙人,不可能是魔教弟子……”

韦落对面,费临佻突然跳起,给了出指的魔教弟子一拳,骂道:“你个混球!是自己人干嘛使他暴露?”

那魔教弟子摊摊手,耸耸肩道:“你那么聪明,你猜啊。”

费临佻眼珠子一转,拍手笑道:“正合我意,不必费神拉拢了。”

那魔教弟子转头看向韦落,笑眯眯道:“道友,你未弃魔道,我心甚慰!能这么快掌握逆转阴阳之法,厉害厉害啊!我们一起共事吧?”

“道友?”费临佻惊讶看向那魔教弟子。

那魔教弟子是王轮雎的寄神术承术者。

韦落回头看了一眼南离洲茫茫修士,他太清楚这些正道修士的性子了,一旦沾染魔道,便是被降妖除魔的对象,从无例外!

王轮雎行事无所顾忌,天马行空,在韦落的设想中,王轮雎以为他潜伏涅月门,有莫大谋算,不会令他暴露,可王轮雎为何如此?

难道是他杀妖除魔太多,惹恼了王轮雎?可王轮雎向来漠视生命,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人仙神佛……他变了啊。

韦落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道友,魔气已然暴露,你回不去啦。”那魔教弟子笑眯眯道。

韦落瞥了那魔教弟子一眼,上前几步,一道剑芒陡然呼啸而出,剑速之快,无与伦比。

噗嗤一声,那魔教弟子心口被洞穿,当场横死,灵魂飘荡,陡然一闪,来到费临佻身侧,柠棱剑呼啸而归,回到韦落丹田之中。

那魔教弟子的灵魂盯着韦落,目光阴沉,突然笑道:“你有何想法?”

“我修魔道,只为道,从来都不想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韦落淡然道。

那魔教弟子的灵魂似笑非笑道:“哦?你可知我如今成就源于何处?我结下的因果又该怎么算?”

韦落面颊一抽:“那是你努力所得。”

“罢了,不争这个,说多错多,暴露之事亦多,你在所有人眼中,已属半魔,无路可退!”

轰!!!

突然间,犹如陨石相撞,地动山摇,混天滩翻天覆地,一股浩大的力量将韦落掀飞,卷入了妖魔阵营。

“魔教妖人,统统该死!”

一声暴喝,仙域滔天,一座魔域横压上去,传出冷笑:“来啊,杀我。”

域级大战再次开启。

“诸位道友!魔教妖人戏耍天下人,那涅月门小子不死,南离洲修士颜面无光!”

率先动手的域级大佬声传南离洲阵营,那是涅道宗太上长老,随即,一方方仙域掠出,足有六方仙域,对面亦有五方魔域冲出,海中一道身影冲出,当即撞入一方仙域之中,横冲直撞。

大战掀起,波及范围太广,一片海域,三大战场,低境仙魔大军都如风雨一般飘摇,仙、魔城境迅速收拢人马。

仙城境却穿过域级仙魔战场,盯着韦落,域级大佬悍然出手,便是为了杀韦落啊!

韦落被掀飞后,立即被一位魔城境的大魔头圈住,飞速而退。

“小子,你杀我众多魔教弟子,我本该杀你,奈何魔君命令,我无可奈何。”

那大魔头拎着韦落,飞掠向海域,“仙域境动手,不想着将你救回,反倒要杀你,你还替涅月门卖命?”

韦落沉默不语。

“若是仙域境想着救回你,魔君大人也未能将你送到我手上,你可懂?”那大魔头继续跟韦落言语,“有魔君大人为你靠山,你小子前途无量了,也不必为你所杀的妖魔偿命,你小子就归顺了吧。”

韦落点头道:“我归顺,咱们安全了,您放开我,我自己跑如何?”

那大魔头笑道:“不行,魔君说了,你太狡猾,还遁术无双,不能脱手,平时倒还罢了,这仙魔大战搅动天地能量,我可不好寻你。”

“您过虑了,您高我境界太多,我不可能还逃得掉。”韦落叹气道,“而且我也无处可逃,逃了就是死路一条啊。”

“那……”

韦落满怀期待。

“……还是不能放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遁逃无踪

南离洲修士退回防御阵线,纷纷扰扰,嘈杂纷乱。

“怎……怎么回事?”

苏知瑥与钟粼光一道,还有几位涅月门弟子,犹如唇齿相依的羔羊,迷茫相顾,苏知瑥抓紧钟粼光的手臂,遥望韦落被拎着远去的方向,身躯颤抖,语气都在颤抖。

钟粼光身躯亦在颤抖,却极力稳住,一字一句,又稳又慢:“韦落……是魔教弟子……”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

苏知瑥不断摇头,犹如失魂一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长老们也多次探查一切,怎么可能是魔教弟子?绝无可能!”

“怎么不可能?!”一旁有弟子厉喝一声,吼道,“目见耳闻!所有人都看见了!我看他不知何时已被妖魔夺舍附体,有瞒天过海之手段!”

“太可怕了!若许多同门已如韦落一般,我们仙门岂不是已经千疮百孔?若妖魔在仙门占据高位,我们仙门岂不是已然覆灭?”

另一位弟子神色惊恐,左顾右盼,唯恐身侧同门便是魔教弟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放狗屁!休要危言耸听!”有金丹长老前来,怒喝出声,“那是独特的逆转阴阳之法,我为道的一种形式,若是谁都能办到,便都是绝顶天才了!还有,夺舍附身,绝对不可能逃过仙门高层法眼!还有,南离洲祸乱之时,揪出许多半魔,以独特之法收敛魔道之力,试图瞒天过海,还不是被揪出来了?!韦落乃是特例!”

苏知瑥和钟粼光,还有周围弟子都被呵斥得一愣一愣的,却是有些将信将疑,南离洲多处家禽野兽化妖,宗门教派弟子出现一些所谓真魔、半魔、假魔之乱,搞得人心惶惶,他们略有耳闻,涅月门一直尤为谨慎,怕妖魔奸细混入门内,也进行一次排查,并无发现,让人心安。

可如今韦落这位号称炼气九境数一数二,杀妖除魔心狠手辣的涅月门弟子,却突然爆发滔天魔气,这对涅月门,乃至在场的南离洲修士而言,都是剧烈冲击,人心惶惶不可避免,怕是新一轮的大清查便有来临了。

涅月门弟子尤为惶恐,也是情理之中。

魔君、妖君们在此事过后,就宗门教派大清查之事问责王轮雎之时,王轮雎却一脸不以为意,只说宗门教派里便有好些修士偷偷修炼了魔道,却不肯替上寒洲办事,如此也算是给他们指明一条坦途,至于妖魔奸细,能藏就藏,不能藏就躲入山川大泽之中,与宗门教派游击血斗并无不可,而经过一番大清查,宗门教派便自觉无事,还在潜藏的妖魔奸细便彻底得到信重,并且,宗门教派招收徒弟会更加小心谨慎,错过许多好苗子,这都是能教坏成妖魔鬼怪的啊!

魔君、妖君们或觉得王轮雎强词夺理,或觉得是瞎扯淡,或觉得言之有理,反正是过关了,向来如此。

且不说南离洲修士的人心惶惶,金丹大仙们极尽所能安抚,很是费了一番手脚。

陶苑见韦落有危险,惊得急忙拽住栾禾风的衣袖,喊道:“坏道士!快救韦落大哥!救韦落大哥啊!”

栾禾风轻叹道:“如何能救?那是魔教弟子啊。”

陶苑摇头道:“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韦落大哥绝对绝对不是坏人,你快救人啊,至少不要让韦落大哥落入妖魔手中,彻底坠入魔道。”

“已经够彻底了。”栾禾风悠然道,“小丫头,你若是另投师门,拜入我门下,我可以考虑一下救韦落小子。”

“啊?”陶苑一惊。

“我去。”陈儒风化作一道剑缕飞掠,可穿过域级大佬激斗区域,便被一位大魔头截住。

栾禾风突然幽幽道:“有人请我杀韦落,是涅道宗太上长老,哦,还有涅道宗宗主。”

陶苑小脸皱成了包子状,苦兮兮道:“好道士好道士!你不救韦落大哥,也不能杀他啊!”

“呦,这就好道士啦?”栾禾风挤眉弄眼,似笑非笑,拂袖道,“好了,我试试救人。”

“不许骗人!”

栾禾风摸了摸陶苑的小脑袋,轻笑道:“我们拭目以待吧,我也期待韦落会变成什么样,未来会如何,若是韦落死了,岂不可惜?”

说完,栾禾风陡然消失,下一瞬,一道黑影从地里掠出,眨眼间,撞上虚空,栾禾风的身影现出,双方捉对厮杀于一处。

“九幽圣子?”

“早已倾慕煦风道长,如今一战,甚合我意。”

“杂种罢了。”

“嘿嘿,你能奈我何?”

一声剑吟响起,便有连串的剑气与飞剑四散,或遁入虚空,或横掠虚空,或袭杀黑影。

“雕虫小技!”黑影九幽圣子嗤笑一声,身上便有无数黑气冒出,化作一只只鬼祟邪物,向飞剑与剑气卷去,或撕咬,或厮杀,或同归于尽。

防御阵线一处区域。

“哈哈哈哈……韦落,是韦落,韦落是……是……哈哈哈哈……我的天啊?”

莫知负哈哈大笑,捂着肚子,以头抢地,以拳捶地,咚咚作响,眼泪都笑了出来。

公孙添丁一脚踹去,沉声道:“低调一些!”

莫知负便捶了一拳自己的胸口,敛住笑容,看了看周围神色异样的涅月门弟子,不由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原本大家都如丧考妣,却冷不防莫知负如此作态,分明在幸灾乐祸,谁不惊诧?

安沛然凑近安太平,笑吟吟道:“这可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啊,前头韦落才替宗门涨了面子里子,如今此时却狠狠抽了宗门一记响亮的耳光,啧啧啧……宗门若不灭了韦落,丢脸得丢到了上寒洲啦!”

“嘘!禁言!”

安太平沉声道,“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蹦,不少人已经记恨于你,小心战场上被人诅咒下绊子,死于非命啊。”

安沛然连忙捂住嘴巴,眼珠子乱转,半晌才松开,低声道:“心有秘密,不吐不快啊,这可比死还难受。”

“你好自为之吧。”安太平轻叹一声,忧心忡忡道,“韦落若是魔头,未必是好事,若入了上寒洲,受到魔教信重,便是我们大敌啊,你想想,韦落若有心针对我们,没了宗门约束,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安沛然一惊,骂咧咧道:“他在宗门我们得日防夜防,他不在宗门我们还得担惊受怕,还有天理吗?”

安太平瞥一眼安沛然,有些话不能跟安沛然说,他与莫知负、齐长老已经在商议灭杀韦落之法,否则等韦落入境金丹,明里暗里可都不好下手了,当然,韦落入境金丹一定不是短期能成的,期间时长日久,必有机会完美令韦落死于妖魔之手。

不料今日突现惊变,而且韦落还是一个魔头,怕是不可能死于妖魔之手,如此算来,谋划已经坏了一半,没什么可惜的。

“其实不怕,韦落出现仙魔战场,替妖魔作战,宗门一定不惜代价袭杀韦落,每战必激烈决生死,妖魔耗不起的。”

安太平忽又幽幽开口。

安沛然瞪向安太平,怒道:“好话歹话你都说了,什么意思?”

“让你居安思危,让你心怀警惕,让你安心平和。”

“韦落死了,我就安心平和了。”

“这我办不到。”

“我知道,静候宗门佳音吧。”

……

韦落被大魔头带到了海域之上,海风呼啸,已然远离仙魔大战。

大魔头突然停下,仰头望天,笑道:“等大战结束,出入口打开,我们便可顺势回上寒洲了。”

“我读书不少,你可别骗我,骗不了的,入上寒洲还得大战结束?”

“涅月门如今疯了一般,都是因你而起,机会难得,往常我们进攻南离洲,你们都当缩头乌龟,如今血性兴起,岂能轻易回上寒洲?”大魔头得意洋洋道,“你入了上寒洲,便会让涅月门失去了攻伐由头,劲头会消减的。”

韦落扶额道:“那是南离洲修士不愿与你们这些亡命之徒厮杀过甚,你们不要命,南离洲修士惜命,激怒涅月门,无异于激怒南离洲修士,他们凶残起来,你们只会死伤惨重。”

大魔头却不以为意,一脸凶悍道:“不怕南离洲修士凶悍,就怕他们缩头缩脑!”

韦落咂咂嘴,竖起大拇指,感慨道:“贵军统帅是疯子吧!”

大魔头嘿嘿冷笑:“你是不知我上寒洲之艰难,天下不给我们活路,大家就都不要活了!”

韦落轻笑一声,无以言表,谁不知上寒洲艰难?

一声剑吟轻响,大魔头面色突然一变,魔城展开,拢住韦落。

噗嗤一声,剑破魔城,大魔头面色一白,抬手一投,一个金罩悬于头顶,金光落下,将大魔头拢住。

飞剑回旋,砰砰砰将金光罩劈来砍去,留下一道道印记,剑痕处处,刺、挑、扫、绕、切、斩、钻、戳……变化无穷,杀伐凶猛,一招一式皆有天地之威。

“他娘的!是谁家飞剑如此可怖?”

大魔头骂骂咧咧,竭力稳住金光罩,陡然下坠,沉入了海中。

飞剑亦落入水中,掀起一道滔天巨浪,冲天而起,水浪沾染剑气,咻咻咻乱射,许多海鱼被撕裂身躯,血染海水。

山崩海啸,天崩地裂,不时有剑气和黑梭飞起,冲天而去。

过了片刻,金光罩冲天而起,有海水从金光罩裂痕冒出,大魔头面黑如墨,入海后,飞剑竟威力愈盛,将金光罩斩出多道豁口,海水倒灌。

钻出海中,大魔头往岸边飞掠而去,横掠虚空,快速电缕,一路上又被飞剑劈砍,犹如打铁一般叮当叮当作响。

大魔头临近岸边,大战还在继续,虚空一方方仙域、魔域破碎不堪,不断破碎,又不断复原,数道身影在仙域中横冲直撞,打得仙域朦胧模糊,仿佛便要嵌入虚空。

虚空之中,风雨雷电,汹涌交织,天威相冲,日月星辰轮转又破碎,一片混沌炸开又诞生。

剑光、斧影、掌印、拳印、刀芒、地火岩浆、山川河流……虚空破碎,折叠扭转,犹如麻花一般,当真是天翻地覆,乾坤倒转。

大魔头回转后,看了一眼战局,咋舌不已,当即投起一枚令牌,破开虚空,情急之下,他瞥了一眼衣袖,却见袖口破开,纵飞一半的身影停滞,目瞪口呆。

“人……人嘞?人嘞?!”

大魔头尖声呼喊,声音尖锐刺耳,惊慌失措,他施展袖里乾坤将韦落拢入袖中,如今衣袖被切,韦落不知去向,大魔头心惊胆战,这可怎么向魔君交代?

他瞪向一路追杀自己的飞剑,怒吼道:“你将人藏在何处了?!”

飞剑上浮现一道虚影,冷笑道:“怎么?贼喊捉贼啊?我怎么知道?你将人弄丢了?”

“你……你是煦风贼道?难怪如此……如此厉害……”

一道虚影凭空出现,盯着大魔头,杀气腾腾道:“你将人弄丢了?”

大魔头冷汗滚滚,垂首道:“属下该死!”

“对对对!大魔头该死!”飞剑上的栾禾风呼喊道,“杀了魔头!杀了他!”

虚影握紧拳头,怒视栾禾风。

栾禾风突然笑眯眯问道:“你为何唤韦落道友啊?”

王轮雎虚影愣了愣,暗骂一声“老狐狸”,随即笑道:“他是我造就的半魔,前途无量,是我道友无疑。”

栾禾风对王轮雎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真是大本事啊,何不多造就几个这样的半魔呢?”

王轮雎重重点头:“我会努力的!”

咻!

飞剑掠斩,虚空一荡,王轮雎的虚影破灭,随后又重现,神情冷漠,一招手,金罩从大魔头头顶掠回,罩住了飞剑。

飞剑左冲右突,突然洞穿金光罩,往仙魔大战处飞掠而去。

“废物!”王轮雎骂了一句,裹挟着金罩向飞剑追去。

域级仙魔之战的结束契机,是一位仙域境大佬扛不住退回防御阵线,随后有新的仙域境大佬接替斗法,妖魔一方不敌,退回上寒洲。

妖魔每战皆退,有时战果累硕,有时灰头土脸,今次则两败俱伤,可此战却意义非凡,涅月门弟子深受打击,志气颓丧,妖魔一方士气大振,斗志昂扬,此,皆因韦落一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追逃之路

常言道:“盛极而衰。”

衰而不亡,尚有浩大根基,便有汹涌反弹,魔教曾盛极一时,起起落落,却不曾彻底灭亡,只因有上寒洲,且魔祖未亡。

天下聪明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妖魔灭不尽,杀不绝,可水火不容,正邪不两立,纵使知晓杀妖除魔无尽头,但妖魔多行不义,佛道仙门也不得不除灭妖魔。

天下生灵曾各据一方,平和良久,虽纷争不断,却未波及全天下,可魔教纷杂,弟子修魔道而多数性情乖张,不甘平和,热衷于利益之争,妖族更是霸道,占据之地不断扩张,甚至不许百姓豢养家禽,有时也以人类为食。

矛盾终有激化之时,于是大战不休。

佛道仙门得天独厚,勠力同心,大势所趋,将妖魔赶去了上寒洲,正好,上寒洲总是摇摇欲坠的模样,还是人工打造为主,便想着毁灭上寒洲,一举覆灭,可岁月悠悠,上寒洲不仅存留,妖魔之势还愈发强盛。

一边堵,一边反弹,哪方都无退路,可想而知。

妖魔退兵后,涅月门于暗中颁布悬赏令,杀韦落者赏一百灵元玉。

为保涅月门颜面,降妖除魔联盟也是暗中悬赏韦落,并未高调行事,毕竟涅月门出了一位炼气九境数一数二的魔头,还去了上寒洲(都这么认为),这若传扬天下,岂不是让涅月门颜面无光?

可参战的南离洲修士都看到了,悠悠众口难堵啊,于是涅月门便搞出了一个大动静,将众修士注意力转移,消减热度。

涅道宗宗主向日月轮殿一位副殿主求亲,欲纳为妾室,求亲使团被乱棍打了出去,一时沦为笑谈。

涅道宗宗主亲自登临日月轮殿,又被乱棍打出去,只是过程非常激烈,涅道宗宗主大显神威,连败数位日月轮殿副殿主,最后被围攻赶了出去。

风流韵事,才子佳人,情感纠纷,向来使人津津乐道,此事当真沸沸扬扬,盖压韦落一事,再加上联盟与涅道宗上宗下门的有意镇压隐瞒,韦落之事鲜有人知,只在小范围传播。

战后一月,春寒料峭,细雨绵绵,沉闷压抑扰人心绪,细雨未歇,便是乌云盖天,雷雨交加,倾盆落下。

在涅月门天海峰,雷电纷纷落下,砸在一个个圆盘之上,形成细小雷电四下落去。

不仅是天海峰,涅月门诸峰皆是如此。

游飘儿独院之中。

陆宜枝高举宝剑,接引天雷,天雷由手指细小逐渐壮大,最终变成婴儿手臂粗壮。

佳人身上逐渐现出焦黑之色,可脸上却毫无变化,只有冰寒冷漠,眼神古井无波。

游飘儿荡着秋千,无风自动,看着陆宜枝良久,嘴角微微一掀,难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安兰栀在一旁抱着小胳膊瑟瑟发抖,低声道:“师父,我以后也要这般修炼吗?”

“你修的不是《雷源道诀》,不必如此,不过,《古域天经》也不是那么好修炼的,我说过,当我门下弟子,日子不好混的。”游飘儿淡淡说道。

安兰栀立即严肃道:“我并非来混日子的!”

游飘儿点点头,便是一脸怅然。

安兰栀又道:“韦落走后,陆师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是何故啊?”

游飘儿摇头道:“我也不甚了了,不必深究。”

安兰栀吐了吐舌头,露出了笑容,韦落走后,与韦落亲近之人皆受牵连唾弃,全宗门还进行了一次大清查,结果是查无妖魔。

如钟粼光,苏知瑥这类,成了重点关注对象,被慑魂问心是否假魔,此关过了,可被问到是否能灭杀韦落时,却过不了关,被宗门冷待。

还有一位叫罗业的少年,口口声声说是韦落未来徒弟,也被宗门重点照顾,第二关一开始过不了,半个月后却过关了,实在可笑,宗门对这类心性凉薄之人,依旧不敢信重。

至于韦落带回的曹衾潸,第一关虽过,却差点被屠杀,被游飘儿保下,逐出了宗门,跑去了茶花小镇。

这些人,多多少少对韦落有怨气吧?

安兰栀许久不曾这般开心欢喜了啊。

钟粼光走在天海峰道路上,人人避退,如遇蛇蝎,如避瘟疫。

钟粼光神色如常,已然麻木,怨憎韦落吗?这不可避免,但想多了,想久了,便又不怨了,反而怨日月门,涅道宗,不知为何,心情便是如此。

韦落为何修魔道?何时修的魔道?钟粼光想不通,若非跟韦落“读书炼心”,曾心境通透蜕变,怕是已经承受不住打击,成了行尸走肉。

苏昭业夫妇拽走苏知瑥时的眼神态度,给钟粼光造成了第二次伤害,他记忆犹新,周丝蝉那句话更是时常萦绕耳畔,“知瑥被你们害惨了!两个孽畜,害人精!”

有人躲避,有人视而不见,也有人拦路,拳脚相加后,鼻青脸肿,走路都踉踉跄跄,如此数次,钟粼光突然反击,将好些弟子重创,被刑堂拿了去。

宗门不会轻易夺一人之命,顶多投到仙魔战场上,当炮灰!

茶花小镇。

曹衾潸去了陶家,与陶苑见面,可怜兮兮,然后被陶苑收留了。

战后数日里,小姑娘一直闷闷不乐,忧心忡忡,直至栾禾风私下跟她聊谈一阵后,她便如以往一般,活泼可爱了。

谁询问缘由,小姑娘都笑而不语。

栾禾风跟陶苑说,他已助韦落脱离魔爪,至于韦落赶往何处,未来如何,他便不知了。

这就足够了。

陶苑变得不爱玩了,少读书了,去陈儒风家里,也是请教道法居多。

小姑娘甚至缠着栾禾风求教道法,比如栾禾风上次提到的,大仙术,久炼之法,能有大道之体。

栾禾风却非要小姑娘拜他为师,否则不愿传这等绝顶大仙术,小姑娘死活不同意,宁可放弃大仙术修炼。

陈儒风适时出现,让小姑娘拜栾禾风为师,并道出了一桩秘辛,陈儒风所学竟源于栾禾风,一脉相承,拜师学艺,顺理成章。

陶苑想了许久,还是不愿拜师栾禾风。

这位陶苑口中的坏道士,失望而走,说是云游天下去了。

栾禾风走后,陶苑愈发刻苦,甚至动了心思,想找黄家老太婆,可一想到黄镇云那个王八犊子,又想到黄家老太婆借口师徒之实,套近乎,替黄镇云向她求亲,她就满心疙瘩。

栾禾风走后第五日,陈儒风找到陶苑,传陶苑大仙术。

陈儒风告知,大仙术是栾禾风走前留下的,在陶苑最渴求力量又心态平和之时,将仙术传给陶苑。

陶苑欢天喜地,可这大仙术却不好修炼,对资质、体质、资源,都有极高要求,她有师父,有陶家作为后盾,栾禾风甚至给陶苑备齐了主要资源,由陈儒风掌管。

曹衾潸在陶家深受礼遇,便传出一些闲言碎语,说曹衾潸是涅月门弃徒,而今到了陶家,蒙陶家收留,却成了大小姐,整日里游手好闲,作威作福。

曹衾潸脸皮向来厚实,对此不以为意,闲言碎语,泼妇骂街,她什么没见过?非要过得快乐舒心,让嘴碎之人愈发不快。

……

南离洲西南海岸。

西南沿海,过了防御阵线,沿途设立瞭望塔,同时也是鬼灵物斥候活跃之地,因为沿海线过长,多有疏漏之地。

上寒洲妖魔欲潜入南离洲,通常是靠仙魔大战的混乱时候从海岸往东西两个方向潜行,或退回深海,绕过防御阵线,或直接从海岸线沿途绕转,过了防御阵线,进入内陆就简单多了。

防御阵线东西两边都有修士在提防妖魔潜入南离洲,不管是战时还是非战时。

妖魔大军每每欲绕过防御阵线,都会面临南离洲的疯狂反扑,甚至截断退路,偶有豁出去的时候,也只是扑杀到涅月门附近小镇,被一群高人袭击,散兵游勇四散奔逃,也多数被捕杀。

南离洲,甚至天下能避免妖魔的侵扰,终究还是妖魔实力不如天下五洲。

海岸线延绵无尽,百密终有一疏。

陈国西边,山峦起伏,以山村部落为主,一路延绵至道门天回宫据点天回门东北边。

山峦险途中,一位年轻男子背着一柄宝剑,慢步山道上,步步艰辛,他背着一个竹篓子,篓子里有书,有草药,有点重。

穿过一条狭道,数座村落相接,炊烟袅袅。

山路通行,需经过村落,从村落绕行,年轻男子看了眼,便继续沿山路前行,经过村落时,四下奔走玩闹的山村小子见到年轻男子,便纷纷驻足,好奇望去。

“是剑仙吗?”

有小孩子目光亮晶晶,直勾勾盯着韦落,他们在山村玩闹,偶尔会见到风姿卓绝的剑仙脚踩飞剑呼啸而过。

“肯定不是,隔壁村牛三不也老是背着一柄木剑装剑仙吗?老头子们说了,这叫猴子戴帽子装书生!怎么装也不像。”

“也对也对,看他背个竹篓子都费劲,还浑身泥污,跟我们没啥区别啊。”

“咱们要不要戏弄他一下?”

“还是不要了吧?毕竟是一个大人。”

小孩子们静观年轻男子走过了村落,往隔壁村子走去。

约摸过去半日,数道身影从天而降,为首是一位中年男人,展开一幅画卷,逮着人就问:“可曾见过此人?”

十有**得到摇头的回复。

中年男人身后便有机灵小子走出,询问是否有陌生人经过,这便得出了答案“有”!

一群人朝着指向腾空而去,在半空中,有女子惊讶道:“于前辈,那韦落还真奇怪,竟然走陆路!走陆路也就罢了,还走官道!”

“出人意表,不外如是,不过,联盟布下天罗地网,大半南离洲遍布修士与百姓混合的眼线,他是在劫难逃了!”

那于前辈冷笑一声,于半空中手托一枚拳头大小的珠子,光晕流转,四方山河地势如浮光掠影一般飞旋而过。

一路搜索,一路前进,过了半日,渺无人烟,不见搜寻之人的踪迹。

一处村落,某间房屋,一位中年妇人正煲着鸡,忽闻屋外有响动,便出门瞧了瞧,见周遭毫无异样,转回厨房,锅盖打开,一整只鸡已然不翼而飞,不,应该是熟翼而飞。

锅旁还有一些银两,一个瓷瓶,压着一张单子。

“是哪个糟心的贼呦?这可是给我家女儿养身子用的啊!”

妇人上前,见单子上写着“瓶子有药,可强身健体,比鸡补身体,煲鸡我笑纳了。”

妇人看懂小半的字,将信将疑,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先找了村里老郎中验一验,结果差点被老郎中强夺一半。

……

村外林中,负剑背竹篓的年轻男子靠着树,将一只煲鸡啃得只剩骨头渣子,挖了一个坑,挥手将骨头掩埋,一脸舒畅。

他便是联盟和妖魔满世界搜寻的韦落。

从大魔头的金罩漏洞遁逃后,韦落便从海域一路西行,施展障眼法躲过鬼灵物斥候,来到了西南山峦村落,一路往东北赶去。

这就过了十日。

韦落遁逃之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寻常金丹有法宝辅助,才堪堪破除他的障眼法。

一路上慢行,经过村落,不仅是要体悟山川林海,还要给追杀者一点提示机会,道途艰难,方显英雄本色,磨砺之效才是最佳。

“可惜啊,联盟无能之辈甚多。”

韦落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拍了拍身上的泥尘污垢,继续北上。

“是吗?”

一道身影从虚空走出,或者说是凭空走出,撤去隐匿之法,现出了身形。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面有胡渣,不修边幅,发丝有些散乱,背负一剑,目光凌厉如剑,此时笑看韦落,一脸戏谑。

韦落目光清亮,上下打量青年男子几眼,问道:“你谁啊?能寻到我,本事不小啊。”

“没点本事,不敢寻你啊,大魔头!”青年男子哈哈大笑,长袖一挥,一座小山飞出,迎空而涨,化作大山,一方土地草木化作细碎,韦落身形一颤,双足陷入地里,脊背遭一股力量镇压,微微弯曲。

“镇妖山,金丹境都要被镇住,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一百灵元玉!哈哈……”

噗嗤!

说话间,韦落竟烟消云散,仿佛被镇压成了细碎。

青年男子却面色一变,一边施展天眼通,一边取出一面圆镜,两面通透,对着地面一照,看到一缕剑气遁地而走,韦落身形若隐若现。

“好厉害的变化之术!炼气九境便能施展这等术法神通?!一百灵元玉,你逃不掉的!”

青年男子跺脚,气急败坏,召回大山,循着剑气去向奔掠而去。

第一百三十章 没天理了

一追一逃,瞬息数里,韦落发现他实在难以摆脱追杀之人,也对,能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附近,必有不同寻常的法宝掩护,而且还是一位金丹境,容易摆脱才有鬼了。

韦落可是炼气九境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敢出动搜寻之人,几乎都是金丹之上,普通金丹都不敢出动,毕竟韦落遁术与障眼法的厉害,还有对敌的奸诈狡猾是威名远播的,普通金丹连龙瑜金都应付不来,更遑论韦落了。

怕就怕仙城境之上的大仙出动,若还寻到了韦落,便是死路一条啊。

不过,仙城境不会走陆路,他们本事大,飞天遁地,一眼观一方天地,山川草木尽入眼帘,谁还慢步行走呢?

青年男子目光一闪,一指韦落所在,一柄飞剑如流星飞坠,贯穿大地,地面轰隆一声,土石滚滚,韦落身影若隐若现,缠住落雨剑,冲天而起,犹如一缕电光划过长空,留下丝缕绵长痕迹。

一座大山追杀而至,一股镇压之力从后背袭来,韦落一愣,突然笑容诡异,身形如叶,随风飘摇,真气有独特波动,镇压之力陡然化作了推力。

韦落速度暴增,青年男子吓了一跳,瞪眼如铜铃,气急败坏,掐指捏诀,大山底陡然出现一个漩涡,爆发抽吸之力,韦落身形陡然一滞,真气律动变化,抵消了大山的抽吸之力。

青年男子眼眉疾跳,骂咧咧道:“为何这般不讲道理?凭什么?这就是所谓的知道?”

他召回大山,御剑飞驰,疾速追向韦落,追上去,以绝对实力轰杀之,管他知不知道!

韦落御剑飞行,如鱼得水,相较而言,青年男子却受风所阻,此消彼长,速度快不了多少。

韦落忽而下坠,落入树中,气息消失。

青年男子冷笑一声,圆镜对着韦落坠处一照,一方区域在圆镜之下,显得通透明了。

韦落身影映入眼帘,青年男子飞剑汹涌杀向韦落,剑气强盛,一棵巨树当场破碎,韦落身形御剑腾空,继续遁逃。

“韦落!乖乖束手就擒,你是逃不掉的,与我斗法,必输无疑!何苦承受这么多磨难呢?”

青年男子大声喊道,杀人诛心,杀敌攻心,即便不能让韦落束手就擒,也能瓦解其意志。

韦落理都不理,身形继续下坠,落入林中。

青年男子继续冷笑,圆镜一照,见韦落于林中穿行,愣了愣,便于低空追向韦落,一方障碍重重,一方畅通无阻,韦落那小子是自寻死路啊,脑子坏了?

亦或是有什么阴谋?对了,韦落擅长埋雷,想到此处,青年男子目光有神,神采奕奕,盯着圆镜,谨防韦落埋雷。

在透虚镜的作用下,韦落想做什么小动作,简直痴心妄想。

逼近韦落,飞剑如流星坠去,剑速太快,韦落难以闪避,一边闪避,一边挥剑四两拨千斤,当场被劈飞出去。

小山迎风而涨,顺势砸下,虚空激荡,眼看便要将韦落砸成肉饼。

韦落唤出柠棱剑挡了一瞬,倏然旋身,身若烟缕缠绕落雨剑,以人剑合一的出剑姿态杀到青年男子脚下,数颗阵元珠脱手飞出。

能量勾连,爆发冲天光柱,青年男子大惊失色,一掌拍下,手臂当即剧震,被撞得腾起。

柠棱剑一挑,大山翻倒,呼啸而起,铿锵击中圆镜,继而转向,追着御剑而去的韦落走。

青年男子稳住身形,抬手看了眼有些破裂的圆镜,随即勃然大怒,以指代剑,挥动宝剑,向韦落疯狂斩去,剑气倾泻而下。

韦落往树林钻去,腾挪转移,变化莫测。

一片密林被摧毁,沟壑丛生,剑气弥漫。

一缕剑光冲天而去,青年男子仰头望去,目光凶悍,剑悬脚下,疾驰着追向韦落,剑指连点,一路都是交缠卷向韦落的剑气。

……

一群人在林间休憩,正是于姓金丹修士领头的修士队伍。

“哪去了呢?韦落那厮往哪去了?”

一位少女一脸郁闷,嘀咕一声,嚼一口兔腿肉,“没道理啊。”

“也许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位少年目光闪烁,模样机灵。

“不可能啊,于前辈的观山珠可是上品,寻常障眼法可避不过。”

“韦落的障眼法可是出了名的,可不寻常。”

“别吵了!都安静!”于前辈呵斥一声,揉了揉脑门,龇牙咧嘴道,“吵得我脑仁疼!”

少女吐吐舌头,瞪了少年一眼,后者置若罔闻。

一两刻钟后,上空有一道身影御剑飞行,呼啸而过,众人纷纷抬头,于前辈愣了愣,霍然而起,卷起众人,吼道:“追啊!”

腾至半空,与青年男子打了一个照面,于前辈惊道:“游边方?!你抓不住韦落?”

青年男子瞪了于前辈一眼,骂道:“老东西!关你屁事!”

骂完就跑,追都追不上。

于前辈鼻子都快气歪了,一边追一边破口大骂:“臭小子!你师父怎么教你的?怎么不知尊老爱幼啊?”

前面游边方速度奇快,追上韦落,出剑暴劈,大山侍立,随时准备砸去。

只见韦落在剑气风暴席卷绞杀之下,翻来滚去,滑溜之极,落雨剑舞动,将致命的剑气弹飞,突然与宝剑交缠,人剑合一斩出剑气风暴范围。

大山罩着韦落,轰隆隆而下,又一柄飞剑飞出挡了大山一下,游边方冷笑一声,宝剑掠出,击向柠棱剑。

双剑交击,落雨剑与韦落交织一处,噗通扎入地里。

大山轰鸣,柠棱剑和游边方的宝剑均被镇压下去,一阵地动山摇,陡然地陷,地上出现一道裂痕,土石喷射,四散落去。

游边方得意洋洋,哈哈大笑道:“敢小瞧老子的天大山,砸不死你!天塌地陷,地面挤压如铁石,老子早等着你这一手了,飞天遁地,还能遁铁不成?”

后方,少女沉声道:“糟了!于前辈,韦落那厮被逮住了,我们要不要抢?”

于前辈黑着脸,差点破口大骂,抢你妹啊?游边方可是一位狠人,背有靠山,法宝众多,谁敢从他身上抢人抢物?

他施展天眼通,却透不过那个天大山的实体,摸不透虚实,便以神念落下,钻入地里探查。

游边方已经招手将天大山收回,地面出现一个大坑,坑下是平整岩石状。

宝剑弹起,悬停游边方面前。

游边方俯视下去,见大坑深处有两道狭长甬道出现,二者相接,朝着一个方向远去。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剑合一,承受挤压冲击,钻出一条通道,柠棱剑回转,两者汇合,就此遁逃。

游边方眉毛拧成一团,咬牙切齿道:“这王八蛋两柄飞剑都不是凡品啊!”

他一踩宝剑,疯狂向韦落追去。

后方队伍便也追上,少女惊道

“何止如此?游边方可是百宝散人的徒弟啊!”

“娘嘞!这可不就是十宝散人了吗?”队伍中有人大叫,“他可不是普通金丹境啊。”

“是啊,我曾见过龙瑜金的手段,很是可怕,都说龙瑜金败在无名小卒手下,貌似孱弱,可只有对上龙瑜金才知道她的厉害,能击败龙瑜金,那韦落可想而知。”

于前辈幽幽开口,“我叫你们同来,原是查漏补缺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几位年轻男女便面色颓丧,一脸不服不快。

于前辈御风急追,喊道:“游边方!你既然擒不下韦落,不如与我联手?”

“滚!”

游边方骂了一声,他速度奇快,非韦落可比,于前辈裹着几人,勉强与韦落速度相差无几。

游边方追上韦落,又是一通纠缠攻伐,于前辈便在此时机追上。

游边方清楚韦落手段,便愈发谨慎,并不急于擒下韦落,而是先封锁韦落四面八方的退路,准备一网成擒。

随后,他就见识了韦落的魔道手段,魔气化作咒线,无孔不入,往游边方四下钻去。

“魔头!魔头!果然是大魔头!”

后方于前辈领着的一位少女指着韦落,大喊大叫。

“他是如何办到的?正魔转化自如,连咒术邪法都会!”机灵少年瞠目结舌,讷讷出声道。

“这是我为道的高深领悟,天道之下,一切存在皆可变化,只是极少有人正魔同修,通常是妖魔热衷此道,但能成者屈指可数,疯魔者又占据多数,据说,能正魔转化之人,只有万道尊主季秋雷,万法无忌魔韦落,混神魔君王轮雎,小妖王天树精!”

于前辈目光深沉,缓缓言道,“说来,那万法无忌魔极是厉害,王轮雎曾扬言与万法无忌魔是挚友,得了魔头真传,改良法诀,益于我为道的修悟。”

“他偷学天下修炼法,试图万法合一,切入天道源头,甚至想以半身噬道,以半魂祭道,从天道源头撕扯下一丝一毫实质,融化感悟,却遭了天劫,险些自取灭亡,当真是一个疯子啊。”

“不过,那魔头也有些许成就。后来被算计围杀,据说也是劫数之一,其人凶名赫赫,许多魔教后辈都颇为崇敬,无名之辈取名韦落,竟多不胜数,那万法无忌魔又以正道自居,救助过不少人,竟也念其恩情,后辈也多人取名韦落,行善积德,意欲化解韦落罪孽。”

“有人觉得蹊跷,便去查实,发现是有人故意为之,暗中推手令韦落之名广布天下,许多人都怀疑是王轮雎所为。”

“若不是万法无忌魔已盖棺定论,魂飞魄散,大道余威消减,我都要认定涅月门韦落便是万法无忌魔转世投胎了。”

几位男女听得瞠目结舌,心驰摇曳,机灵少年突然说道:“涅月门韦落是否有可能是万法无忌魔的一丝残魂转世?否则这么多年,为何就出了一个这种人物?”

于前辈摇头道:“涅月门韦落才二十岁左右,哪有残魂飘荡数百年转世的?除非天道眷顾。”

“糟糕!要跑!”

于前辈忽然大吼一声,当场祭出一面旗帜,给拦在了韦落面前。

韦落冷哼一声,祭出柠棱剑,一往无前冲击而去,轰然爆发,将旗帜贯穿,沿着树林穿梭。

“我的宝旗啊!”于前辈痛心疾首,捂住心口泣血道,“韦落你个挨千刀的啊!你怎么不遭天谴呢?!那是什么品质的飞剑?快赔老夫!”

他呼喊着追向韦落,游边方已经御剑追向韦落,他改变了策略,持剑死死黏着韦落,跑哪都以粘性攻击缠着,毕竟大范围攻击太难击中韦落,击中了也伤害不大。

“你赢了!”

某一时刻,韦落停下逃遁,大吼一声,高举双手。

游边方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准备好了束手就擒吗?”

韦落笑眯眯道:“准备好了……玩不过你。”

“再会!”

韦落身躯化作一缕黑白之气,缠绕柠棱剑,冲天而去,速度之快无与伦比,如光如电。

游边方吓了一跳,御剑急追,可距离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突然捂住心口,摇摇欲坠。

“那是什么品质的飞剑?!没天理啊!啊!气死我也!王八蛋一直在戏耍老子!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游边方怒气冲天,泄愤乱砍,一道道剑气落下,斩得地动山摇,碎石乱飞。

远远吊着的于前辈一行见到这一幕,瞠目结舌,微微松了一口气,抹了抹冷汗,对游边方露出了同情之色,追杀人家半天,来来回回,将韦落折腾得像看似苦不堪言,犹如猫戏老鼠,结果人家是想跑就跑……

于前辈设身处地去想,若是自己遭了此等戏耍,非要吐血三升不可。

……

韦落摆脱游边方后,便是一路北上,沿途隐藏行踪,十分低调,见到人迹都会隐藏起来,以免遇到联盟眼线,或是妖魔奸细。

他的小心谨慎,令他避开了少数仙城境搜索,有时候甚至变化骨骼形态,生命气息,避免被大修士的神念观察到,也避免神识探查。

如此一月后,韦落远离仙魔战场附近区域与国度,便轻松了许多,追杀者已经寥寥。

至于他必行目的,便是西落周的无尽沙海,前世万法无忌魔的洞府,也是王轮雎与少年韦落第一次在茶花小镇见面时,王轮雎以术法神通令韦落精神陷入的记忆之地,世外桃源。

那里有万法无忌魔遗留的宝藏,对如今的韦落而言,有大用,可大大缩短他恢复前世修为的过程,未来超越前世,也是必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难逃魔爪

林海国西,有一片湖泊,叫心届湖。

再往西,便是万佛寺统御地界了,号称万佛国,实际也是一个世俗国度,但信仰佛教,到了尊崇的地步。

过了万佛国,才到万佛寺所在,这是顶尖教派之一,当年据点设立,佛门称不善经营之道,三大据点便以仙门、道门为主,佛门驰援三方。

韦落北上,经过了万佛寺所在的区域。

一路安然无事,韦落避开万佛寺万里之遥,越过了万佛寺。

在万佛国西边,韦落走在崇山峻岭之中,他已经许久不与人见面,不与人交谈了,近来吃的也都是野味,因为所走的路都是偏僻之路,遇上了一些妖魔鬼怪,能避则避,遇到害人的玩意,能灭则灭,不能灭便悄然而走。

韦落此时穿着粗衣麻布,背着一个竹篓,有干粮与水壶,还有一些草药,脚下一双布鞋,十分破旧,看起来就像一个上山采药的穷苦山村少年。

少年捧着一本破旧书籍,一边翻看,一边皱眉沉思。

“哎呦!哎呦!我的老腰,老腰要断啦!哎呦……”

少年脚步顿了顿,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约摸四五里之地,有老汉在呻吟痛叫。

韦落五感弥散,便是为了避免人烟,此时正犹豫要不要帮忙,这附近是有山村的,一些老人到处瞎跑崴了脚,扭了腰,他也是见过的。

想了想,韦落还是决定去看看,于是加快步伐,片刻后,在山道边见到一位背着竹篓,躺在草丛边的老汉冷汗淋漓,正气喘吁吁,试图起身,却愣是动弹不得。

韦落看了一会,走上前去将老汉扶起,坐在草地上,从竹篓取一些药材出来,挡在石块上,又取了一颗小石头将药材砸了粉碎。

老汉向韦落连连道谢,见韦落如此动作,不由惊讶道:“小娃儿,你也懂药理啊?”

“略知一二。”韦落笑答,将药汁置于手心,帮老汉按揉腰间。

“白芷、当归、赤芍、红花、生地黄,少了一味石胡荽,用青兰叶替代?还有一味什么药?”老汉鼻子翕动,如数家珍,一副老中医模样,经验老道,连声询问韦落。

“宝药,能让您老腰坚韧不易折,这可是给神仙用的药,叫碧月花。”

韦落温言说道,“老人家,腰不好,便不要一个人到处跑了,万一磕着碰着了,可就不妙了。”

老汉叹气道:“没法子啊,娃儿们许多药材都辨不出,只能老汉亲自来了,你别瞧我这样,其实我身体健朗得很,好多小娃儿都没我厉害嘞!这次是意外,意外啊。”

韦落揉了片刻,又听老汉絮絮叨叨,说一些村中事,突然问道:“小娃子,你是哪个村的?”

“我是……贺江村的。”韦落笑道。

老汉愣了愣,惊讶道:“这十里八乡的,老汉都知道,贺江村在哪?”

“说了你也不知。”韦落道,“很远的地方,我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走到此地的。”

“厉害啊!”老汉赞叹,“少年人有凌云志。”

韦落叹气道:“可惜道途多险阻。”

老汉目光惊奇的看向韦落,笑道:“少年人应该极有本事,否则走不了远路啊。”

韦落点点头,收手道:“老人家,指指路,我背你回去吧。”

“好嘞,好嘞,谢谢你啊,小娃儿。”

韦落将卸下的竹篓提在手上,又将老汉的竹篓卸下提着,背对老汉,弯着腰,令老汉颇为欣喜,顺势上了韦落的背。

韦落迈步前进,步履平缓,十分轻快。

走了十几步,韦落脚步突然一顿,背上的老汉便笑道:“小娃儿怎么不走啦?”

“老人家,你突然变沉,我看不穿你,你身上又有异变,我心戚戚,心有恐惧,不知你要干嘛。”韦落神色惊惧,垂首道,“给我一个痛快吧。”

“小娃儿心善,老汉岂会对你有恶意?”老汉笑道,“慢慢走,走不动了与我言语便是了。”

韦落眼角跳了跳,凭他多年经验与敏锐的感觉推断,老汉是万佛寺的人,只能是万佛寺的人,故而他表现心善,即便老汉对自己身份有所推测,也不至于动手啊。

不不,老汉一定是在等他,腰坏了也是考验,甚至老汉躯体都是普通人,只是灵魂被人主导了,如今增重,也是一种试探,试探他的本事吧,想在大高手手下隐藏力量,很难啊。

韦落迈步缓行,身躯越来越佝偻,步履越来越艰难缓慢。

终于,韦落走不动了,气喘吁吁,轻声道:“老人家,能下来了吧?”

“老汉感觉你似乎还隐藏了一些力量,不过,不要紧,已经足够惊世。”老汉幽幽道,“老汉瞧你前世今生,云遮雾绕,二十之龄有此成就,非苍天眷顾不可。”

“我也觉得。”

“你对佛门如何看待?”

“佛门主旨普度众生,我甚为钦佩。”

“那就入佛门吧,化去一身魔气,解去一身罪孽,贫僧保你无虞。”

说话间,老汉跳下韦落后背,一道身影浮现韦落面前,僧袍袈裟,光头长须,面容方正,宝相庄严,老汉身上一缕金光掠入僧人脑海。

僧人一挥手,老汉便慢悠悠离开。

韦落瞪眼道:“老佛,您是如何发现我的?”

“佛光普照之地,我佛无所不知。”老佛高深莫测道。

韦落点点头,若有所思,叹气道:“我若不入佛门,您会不会超度了我?”

“不会,你心善,折腰老人都敢扶,还出手施救,怎么说也得将你带回寺里镇压,净化魔气。”老佛打量着韦落,慈眉善目道,“皈依我佛,你必然能成为我佛门的得道高僧。”

韦落笑道:“天下降妖除魔,佛门使妖魔改邪归正,济世救人,必定声名远播,天下称颂。”

“施主慧根不错。”老佛点头,伸手将韦落拎起,腾空而起。

“不知老佛法号为何?”韦落突然问道。

“无妄。”

“无我大师跟您是何关系?”

“我师兄。”无妄感叹道,“你被寺院一位古佛感应到,寺里便商议了处置你的意见,好些师兄师弟都说要直接打杀了,无我师兄则坚持度化你,我是支持无我师兄的,故而亲自请缨前来寻你。”

韦落苦笑道:“哪位古佛这般神通广大啊?”

“这不能与你多说。”

“贵寺引我入佛门,不怕涅月门跟贵寺翻脸啊?”

“呵呵……”无妄只是轻笑两声,为你一个韦落跟万佛寺翻脸,绝无可能。

“据说你还会我佛门神通?”无妄笑道,“可见与我佛有缘啊。”

韦落撇嘴道:“佛法广传天下,佛门法诀多有粗浅传播,会的人太多了,我也就会一点点。”

“曾有得道高僧叛佛,高深佛法传扬出去,不足为奇。”无妄幽幽道,“不过,无碍,佛法无边,日新月异,些许佛法传出去不算什么大事,也能让一些妖魔洗涤杀戮之心,甚好。”

“据说有些妖魔修炼佛法,两者相冲,好些练傻了,好些练疯魔了,那位叛僧是不是有意为之啊?这是佛门阴谋吧,兵不血刃!应该传出更高深佛法才是!”

韦落说着说着,仿佛发现了惊天大秘密,露出惊恐之色。

无妄忍不住笑道:“贫僧向来对此事耿耿于怀,佛心有缺,而今听你这么一说,心里便舒坦些许了啊,你果然跟我佛有缘。”

韦落怔了怔,老和尚还听不出好赖了?或者说是胸怀宽广?分明是表里不一之徒啊。

“我这是阴谋论啊,跟你佛慈悲为怀可是大相径庭啊。”韦落似笑非笑道。

“无事,愈是穷凶极恶,度化了愈是大功德。”无妄喜滋滋道。

韦落差点破口大骂,都是无耻之徒啊!

无妄突然身形一顿,微微眯眼,四下看了看,似笑非笑道:“莫非我佛门也有妖孽潜伏?”

轰!!!

下方一座山峦炸开,碎石四溅,一座仙城轰然而起,速度之快,贯穿虚空一般,瞬息来到无妄脚下。

无妄猛然跺脚,虚空激荡,仙城被阻,城中跃出一彪形大汉,一**日推出,击中无妄,将无妄掀飞。

无妄提着韦落,法相金身迎风而涨,击中飞起之大日,镇压下去。

仙城压缩,撞击无妄的法相金身,轰隆作响,金身当即出现破损,一道剑气突然刺穿金身,剑芒闪烁,刺到无妄近前。

无妄伸指夹住,喝道:“孽畜敢尔!”

剑尖突然激射一道剑气,直取无妄眉心,眉心便有一片莲瓣飞出,是神念所化,挡了剑气冲击。

大日推来,无妄大喝一声“嘛咪吽”,纹路神异,融入了法相金身,声音更是远传百里。

大日撞上即紧贴,大日裂开,一位童子从中钻出,击破法相金身,陡然化作一股黑旋风,将韦落卷走。

“孽畜敢尔!”

无妄化作怒目金刚,一拳捣去,黑气膨胀,化作滔滔魔气,漩涡阵阵,挨了一拳,魔气消减大半。

身后便有剑芒斩下,法相金身又破开,无妄一手轻弹,涟漪阵阵,阻住剑芒,剑上传来的压力却极重,将无妄斩得急坠而下。

三道身影聚拢,其中童子裹挟韦落,与魁梧男人一道,突然消失,余下一位儒雅男子,御剑远去。

一只掌印冲天而起,儒雅男子拂袖挥出仙城,轰然砸下,半阙仙城被打爆,虚空扭曲,几个大和尚从中走出,金身遮天蔽日,压迫感惊天动地。

下方传来无妄长啸之声:“佛光普照,我佛无处不在……”

儒雅男子突然与宝剑融为一体,剑身炸开一团血雾,骤然东行,一瞬穿过围攻,消失于天际。

无妄差点被呛了一口,气得要死,与几个大和尚一般,取出一枚圆珠,波光粼粼,如水荡漾,破开了虚空。

数百里外,血黑之剑掠空而行,虚空都在荡动,陡然折向而行,变作抛物线,划过虚空,后方虚空破开,几个大和尚走出,看到血黑之剑远去,立即又遁入虚空,再次出现时,便是东南西北远远围住血黑之剑。

血黑之剑却去势如故,面对一两位大和尚,或腾或坠,越过大和尚,金钵、佛珠、大钟、禅杖、木鱼、帆旗……法宝齐飞,拦截去路,逡巡轮转,却依旧拦不住血黑之剑。

血黑之剑远去,大和尚们终究追不上。

“如此高明的剑遁之法,怕是传说中,万法无忌魔开创的血元剑遁?”

一位老和尚眯眼捻须,轻叹道,“可惜了啊,可惜了一位好苗子,一桩大功德。”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天已注定,非我等无能啊。”

无妄目光深沉,垂首不语,有些妖魔真是神通广大啊,在万佛寺地界上肆意妄为,从他手下将人劫走,可不就是神通广大么?

入了万佛国,过了国界进入心届湖,湖域广大,有岛屿高山。

血黑之剑扎入了湖中,无声无息。

水下世界,血黑之剑若游鱼般游走,突然便多出四道身影,分别是儒雅男子、魁梧男人、白衣童子,还有韦落。

四周鱼儿游弋,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接近四人之时,自然避开,甩着鱼尾,无意识般继续游弋。

这片湖域据说以前多有水鱼水草化作精魅妖怪,后来被诸岛上的人族势力拔除,或吃掉或豢养,几乎灭得一干二净。

以前湖中还有一只蛟龙,是湖域霸主,后来被万佛寺擒去,化作石龙守了寺门。

四人现身后,儒雅男子面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目光盯着韦落,有好奇、有疑惑、有不快。

事实上,四人一现身,其中三人便都盯着韦落,目光都有些复杂,透着些许古怪情绪。

气氛有些沉闷诡异,韦落环视一圈,随即拱手道谢,惊讶道:“三位模样气息都颇为熟悉,我们可曾见过?”

魁梧男人便咧嘴道:“陈国,长平郡城。”

韦落回了一句:“张家?”

“我叫净土。”

韦落又看了看儒雅男子与白衣童子,苦笑道:“我终究还是逃脱不了魔爪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年事,而今忧

净土是王轮雎手下大魔头,白衣童子显现过了真身,他与罗仁柠至地火渊求剑途中,在一处陈国鬼城遭遇鬼城孕育妖孽,他和罗仁柠还参与了妖孽剿杀。

那妖孽真身和气息,与白衣童子真身一般无二。

都是王轮雎的手笔啊,韦落想到此处,心中感慨万千,布局磅礴深远,聚拢一批能人异士,妖魔鬼怪,不得了了。

“我叫王轮天,混神魔君的义弟。”

儒雅男子慢条斯理的取出一个红花纹瓷瓶,倒出一枚血红丹药投入口中,吞了后,才慢悠悠道,“血气亏损严重啊,这遁法无敌,可惜太损血气,这是魔君改良的遁法,想创造出不损自身的无上遁法,可惜太难了,有得有失啊。”

“幸会幸会!”韦落向儒雅男子拱手,“魔君无敌啊!魔君义弟也无敌啊!”

“王诚,我叫王诚。”白衣童子凑上前来,指着自己,连声道,“你与人联手围攻过我,还都喊我妖孽,现在我有名字啦,我叫王诚,为了你挨了秃驴一掌,损了小半道行啊。”

王诚笑嘻嘻,不时对韦落露出一口白牙,舔舔嘴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韦落悻悻道:“你能否不要一副看美食的模样?”

王诚抹了抹嘴角,遗憾道:“你相当可口,可我早已不吃活人,因为主人说天理不容。”

韦落点头道:“你主人说得对。”

王诚无奈道:“对不对我都得听啊。”

“还真是啊。”

韦落笑了笑,转头看向王轮天,问道,“魔君何在?我可要跟你们去上寒洲?”

王轮天摇摇头道:“我哥说,不阻你道途,你可自行离去。”

韦落瞪眼道:“他真这么说?”

“我还能骗你不成?”王轮天沉着脸道,“你小子什么福分啊?我哥对手底下人极少如此纵容的,不,应该说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了。”

韦落微微一愣,莫非王轮雎并未告诉他们实情?他们只以为自己是王轮雎培养的一个妖魔奸细?

“此为小人荣幸。”韦落谦虚,而后眨眨眼,问道,“万佛寺耳目遍布方圆万里,你们是如何躲过秃驴们的眼线的?况且还能阻击无妄大师,你们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听闻此言,王轮天便得意洋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要不你猜猜看?”

他只是随口一说,韦落就点头道:“我猜魔君是推断出了我的去向,断定我会经过万佛寺地界,怕我遭秃驴所擒,因此让你们前来护送?”

王轮天愣了愣,白衣童子就跳脚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们护送!”

王轮天便按住白衣童子的肩膀,对韦落笑道:“难怪我兄长对你如此看重,真是心思通透,灵巧剔透啊。”

顿了顿,王轮天继续道:“万佛寺丧心病狂啊,他们造了一片天幕,就连高悬的日月皆是伪造,日月光照之下,便是佛光普照,所谓的我佛无所不知,即是此意,他们不容旁人染指信徒信民,不容旁人侵占其光泽普照之地,不容四方奸细入场。”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佛高一丈,魔高十丈,兄长给了我一件匿身法宝,命我在万佛国西边觅一处最高峰观天望地,有极大可能见到你,若你被擒,则救下,若不被擒,便目送你走离万佛寺地界。”

韦落眼角跳了跳,他离万佛寺近,便是为了避开妖魔耳目,因为妖魔比较忌惮佛门,他且不知万佛寺丧心病狂的造了一片天幕,结果阴沟里翻船,被擒被救,起起落落啊。

估计他的这些想法,都被王轮雎给洞悉了吧?

至于为何不往万佛寺地界西边走?因为有天地险地,且再往北便是一些一流二流宗门教派,可不好走。

王轮天突然一指韦落眉心,一股磅礴信息涌入了韦落脑海。

待信息稳定下来,韦落怔然望着王轮天。

王轮天笑道:“这是我兄长多年来钻研琢磨出来的道法精髓,兄长让我传你,你好好努力。”

他拍了拍韦落肩膀,鼓励道:“小子,不要辜负我兄长的期望,他说了,你不想去上寒洲便不去,他知道你想去哪,尽可去,他不会特意去寻你。”

韦落眼角抽了抽,您可是将妖孽划入麾下的大魔头啊,这么和颜悦色,咱真是不习惯啊。

“谢谢……前辈!”韦落认真道谢。

“叫我,混天魔帅!”王轮天眯眼道。

“混天魔帅大人!”韦落恭恭敬敬,一脸崇敬,令王轮天傲然昂首,虚荣心得以满足。

“魔帅大人,那我走了啊?”韦落朝上指了指。

王轮天摇摇头道:“不急不急,等我血气元气恢复了,等秃驴们找回了佛心,我们再各行其是。”

韦落懂了,万佛寺不会轻易罢休,即便知道能揪出怀揣匿身法宝的王轮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在湖底一待便是一个月。

嘴馋了便随手抓来鱼儿烤了吃,撑开水幕,掐火诀烤鱼,撒上一些油盐香料,吃得欢快。

白衣童子非常直接,张口便有成群游鱼落入口中,吃得痛快。

王轮天动身,将韦落送到了林海国边境,让韦落从王朝国度走,混迹于三教九流,凭韦落的障眼法,无惧探查。

林海国西边境,一座小镇酒楼,韦落四人在包厢里点了一桌子菜肴,胡吃海喝。

白衣童子王诚不时瞧一眼韦落,嚼着肉,满口油,不时咧嘴笑起来。

韦落也冲他笑,若是旁人,早给吓傻了,那是垂涎三尺的模样,在湖底的时候,白衣童子便是如此模样,吓死个人啊。

净土对韦落则较为和善,有时候还传魔道法诀给韦落,将韦落当成了后辈看待,讲解法诀,神态憨憨,可到了这等境界,怎么可能是蠢人?

饭后,王轮天送韦落上路。

“小子,祝你好运!”

王轮天在镇上给韦落买了一匹好马,让韦落骑马而行,临行时,净土向韦落挥挥手。

“多谢净先生!”韦落笑着回应,净土让他这么喊的。

“这小子聪慧,举一反三,下次见面,我要收徒。”净土摩挲着下巴处钢针一般的胡渣,看着韦落背影说道。

王轮天看了净土一眼,笑了笑,挥手道:“走吧。”

三人往官道边走去,不过片刻,便消失无踪,不知去向。

……

涅道宗坐落于南离洲东南方,元召国往东数万里之遥,叫神脉平原,是一处洞天福地,有云岛高悬,琼楼玉宇,宫阙万间天上悬,云遮雾绕,似祥云承载,飘飘摇摇。

一座宫殿的偏殿,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二人身形修长,都是青年模样,俊彦与美人。

男人手持一枚奇异玉牌,飞速转动,突然轻轻一弹,弹到美人面前,美人随手接过,微微闭目,长长睫毛轻轻颤了颤。

“如何?”男人问道。

美人摇摇头道:“不是那魔头的灵魂气息,也无遮掩,无转世因果,无轮回因由。”

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眉道:“可就这样一个小子,一逃便无踪迹,还处处透着玄乎,或许跟那魔头颇有关系。”

美人笑道:“死了那么久的人,你怕个什么?你可是堂堂涅道宗宗主,还非要将我请来,这要让四方道友听了,岂非笑掉大牙?”

男人便笑而不语。

“即便是魔头转世,却已落后数百年,还重头开始,想要灭杀何其简单?”美人将玉牌丢给男人,说道,“你非要杀那个年轻人,便给道友们传讯吧,天下虽大,只要你动用关系,他便再无立锥之地了。”

涅道宗宗主微微抬眉,露出沉思之色。

西落洲,佛门天雷寺,元语大师。

北乾洲,仙门浩天宗长老,白匪。

中宇洲,道门上灵派,飞羽真人。

南离洲,仙门净花苑金枳蕊,仙门涅道宗樊抚洲。

东天洲,仙门玄阵宗,杨荒。

牵头者是天雷寺方丈元妙大师,聚五洲著名大仙袭杀万法无忌魔,盖因万法无忌魔潜入天雷寺偷法杀僧,且洞府设于西落洲无尽沙海,激怒了天雷寺,于是方丈通过元语大师请来五洲著名大仙,商议围杀魔头。

五洲著名大仙代表了五洲大势,也是天下大势,谁死了,其所在教派都会极度憎恶杀人者,作为一洲的顶尖教派,领袖级势力,号召力极大,杀人者必将无立锥之地。

元妙大师多年布局,以天雷寺无上佛门法诀《万家生佛》为饵,布下玄阵,诸大仙或闭关或出海或以分身现于人前,千方百计不露痕迹,却汇聚一方,蓄势待发。

万法无忌魔潜匿多年,小心翼翼,终究逃不过对《万家生佛》的觊觎,便要去偷。

此前万法无忌魔以强大分身试探数次,使得天雷寺防御更严,消除疑虑,又待天雷寺邀天下佛寺研习《万家生佛》,并称无惧一切觊觎,此后,万法无忌魔请来强大仙友帮衬,待到时机动手,终于入局,便是一番滔天大战,如此多强大仙人,又遭仙友背叛,结果可想而知了。

多年后,万法无忌魔大道余威消减,被天道盖棺定论,让围攻者都松了一口气。

如今涅月门有一个万法无忌魔的同名年轻人传入了涅道宗宗主耳中,原本他不以为意,直至韦落击败了龙瑜金,他便重视起来,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唯恐是万法无忌魔复生,甚至亲自暗中探查韦落灵魂本质,摸索命魂玉牌,这才放心。

可仙魔战场上,韦落爆发魔气,可让宗主吓得不轻,凭他的眼力还能看漏,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以往万法无忌魔的丹田是孕养了一个魔种,以此为枢纽转化正魔二气,如今进化升级了?当时他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韦落的灵魂本质上,可若有魔种在身,他一眼便可发现啊。

上宗下门和联盟都通缉了韦落,樊抚洲也便安心了些,可时长日久,却没有擒杀韦落的消息,心中又有浮动,思来想去,请来了灵魂一道高深莫测的净花苑金枳蕊,若真有韦落一丝转世轮回可能与因果,便全力杀之!

樊抚洲思索良久,最终采纳了金枳蕊的意见,两个多月了,不是毫无消息,便是被其遁逃的消息,熟悉的感觉啊,说不定还有妖魔奸细帮衬。

不过,不管他去哪里,天下之大,也是处处敌人,绝对九死一生。

……

林海国北边正打仗,正顺帝号召国民驱逐入侵的元召国强盗,甚至向宗门教派借力,打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口号,寸土不让,抵御外敌。

战争不止,死伤无数,怨气冲天。

林海国内乱早已令国库空虚,军队损失惨重,正顺帝却仅仅休养生息一年,便悍然举旗驱逐入侵者,这在许多人看来都是不智之举,可正顺帝却是不管不顾,致使生灵涂炭。

只是正顺帝已然稳固朝堂,势头极盛,又师出有名,能征善战,因此林海国倒还是万众一心的。

战局主要在北原郡,原本已陷落,如今大半被正顺帝亲征夺回了大半。

韦落步入北原郡地界之时,便闻到了硝烟的味道,战争便是一个巨大漩涡,卷入其中,弱者便是尘埃一般。

他牵着马,尽量避开战争中心,绕道而行。

饶是如此,韦落在经过一个叫立县之地,途中迎面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脸上有浓重的菜色。

一些难民见到韦落,或双目无神,或恐惧避退,这类人他们不是没见过,多数对讨吃者是拳打脚踢,凶神恶煞的。

有小女孩挣脱父母之手,奔到了韦落面前,仰首可怜兮兮道:“大哥哥,我好饿啊,你有吃的吗?能给我一点吗?”

小女孩父母慌忙将小女孩拽走,一双渴望清亮的眼睛却不曾挪开韦落身上。

好些难民止步,静静望着韦落,有人出头,若被打走就算了,若给了食物,便也上去讨一点。

此情此景,韦落早已见多见惯,只是往往随意一眼,有观世间百态之心态,悟天地大道之想法,几乎不曾与苦难人群面对面,常常是高高在上,观蝼蚁纷争生死的。

此时心情想法,又非同寻常,恻隐之心大动。

韦落从马匹托着的包裹处取出一些干粮,递给了小女孩,后者飞抢般接过,打开取出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难民群当即引爆,人群汹涌而至,差点造成了人踩人的动乱。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行善积德

韦落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不慌不忙,散发威压,将骚乱的人群稳住,将食物尽数分发,几乎人人都有一口吃的,先吊着一条命吧。

见韦落被掏空,难民便散去,继续南下。

“阿弥陀佛!”

一个浑厚的嗓音响起,一道身影从北边踏步而来,转瞬之间,到了近前,是一个年轻和尚,左右手拎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左右手食都指挂着一条铁链,铁链绑着两个面黄肌瘦的汉子。

年轻和尚将人放下,铁链一卷,将两名汉子捆在一起,而后一挥手,小山一般的干粮出现,他大声吼道:“诸位施主!诸位施主!此处有食物,速来排队领取啊!这都是贫僧化缘而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功德无量啊!”

难民群止步,疯了一般向年轻和尚扑去。

年轻和尚不断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声音有独特之处,安抚人心,令难民们都冷静了下来。

韦落远远瞧着,摇摇头,这些秃驴又出来赚功德了,不过倒也下得了本钱,还颇为坦然,难得了。

牵着马儿北行,韦落经过年轻和尚附近时,年轻和尚连忙向韦落招手,喊道:“施主!施主速来帮忙啊!贫僧瞧他们都有些许食物,是施主所赠吧?施主是好人,来帮帮贫僧啊!”

韦落想了想,走过去,听年轻和尚指挥,给难民发放食物。

韦落看了看铁链锁住的两个男人,忍不住询问年轻和尚:“秃……咳咳……和尚,为何捆着那二人?”

“他们易子而食,被贫僧撞见,要擒拿去佛国,扔入十八层地狱。”年轻和尚愤愤出声。

韦落怔了怔,沉默片刻,叹气道:“易子而食,也是迫于无奈,不必下十八层地狱吧?”

年轻和尚随即笑道:“施主倒是仁慈……哎哎!哪位施主吃饱了?帮忙发一下干粮啊,有劳啦!”

突然间,干粮轻轻一颤,当即消失无踪。

难民们目瞪口呆,未曾领到食物的难民出现一阵骚乱,随即扑通扑通跪下,大喊道:“还请活佛救命,不要戏耍我等啊!”

“活佛救命啊!”

吟!!一声剑吟,剑光立即冲天而起,雪亮映天,在道旁石丘扫过,火星四溅,一道身影现出,往道上坠去。

“何方妖孽敢盗贫僧之食物!”

年轻和尚暴喝一声,目光转动,一挥僧袍,抽出一根禅杖,向落下之人奔去,挥起禅杖便砸了过去。

对方一杆长枪迎击,一声轰响,斗了半斤八两,一股冲击波便席卷而开,掀起狂风阵阵,好些难民眼看便要被掀飞,韦落身形一闪,挡在难民前方,举着一枚定风珠,狂风当即停歇。

韦落勾勾手指,落雨剑回转,挥洒间,化作扇形剑光,汹涌扫荡,匆忙间瞥一眼,见那是一个持枪大汉,一身黑衣,身形健硕,天眼通施展,却看到了灵魂形态,不由一惊。

严格来说,这是一只鬼,目光冷肃,杀机凛然,一看便是出身行伍。

长枪暴砸,落雨剑轰鸣摔飞,只听那持枪大汉暴喝道:“吾乃元召国平南军右先锋大将军战越!闲人避退,休要误我大事!否则便是与我元召国为敌!”

年轻和尚挥舞禅杖,金身腾起,扫荡而至,骂道:“无耻入侵者,贫僧乃林海国相国寺小僧惠泽!打得就是你个死了还来荼毒生灵的大头鬼!”

“多管闲事的臭秃驴!”战越冷笑一声,扬起长枪跟年轻和尚战在一处。

韦落在旁掠阵,眯眼观战。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所幸还有韦落挡灾,难民得以安全避退。

战越力量惊人,招术神妙,长枪挑动,于手心飞旋,撞击禅杖时,能进袭惠泽和尚的身躯,将禅杖震得难以稳住。

惠泽和尚面色凝重,只觉得对手技法凶悍无比,又奇妙无双,杀伐之气极重,又不失技巧,应对起来颇为艰难,如此下去,怕是抢不回粮食了。

这战越必是战场上死掉后化作鬼修的金丹境大修士,以他如今展现的战力来看,胜于炼气九境,弱于金丹。

惠泽和尚一边口诵经文,一边挥舞禅杖,扰得战越大骂秃驴聒噪,让人不得安宁,出招也频频出错。

佛门法诀对妖魔鬼怪极有奇效,正气凛然、刚正不阿、净化心灵、涤荡阴邪、度化众生、降妖除魔,这是佛门印象,力求如此。

“臭秃驴!不跟你玩了!”

战越不胜其扰,长枪一荡,击中禅杖,借势腾飞远遁,烟缕飘飘,不可捉摸。

一道剑光立即横在战越面前,回旋圈绕,犹如漩涡,搅动风云,烟缕扭曲,便有化入剑光漩涡的迹象。

战越立即现出真身,枪头迎风而涨,一击将剑光漩涡击散,落雨剑后退数丈,剑尖一抬,呼啸直刺,电光石火。

“他娘的!”战越喝骂一声,狠狠一震长枪,枪身如龙腾翻转,将落雨剑击飞。

后方惠泽禅杖以铺天盖地的汹汹势态砸来,战越一抖长枪,枪身后滑,枪尾迎击禅杖,对击一处。

火星四溅,战越势头前扑,落雨剑回旋划圆,又挡住了战越的去路。

战越骂骂咧咧劈飞落雨剑,身形一折,化作流光冲天,惠泽跃起,一杖劈下,干脆利落,又将战越逼了回去。

落雨剑立即又飞驰而来,战越卯足了劲,轰然扫荡,却扫荡一空,落雨剑转绕一圈,剑光挥洒,斩向战越。

“死开!!”

战越不胜其烦,怒吼一声,长枪一震,化作黑漆漆大蛇,长尾横扫,扫荡一片,落雨剑与冲上来的惠泽都被扫了出去。

一股灼灼炽热感从身后袭来,战越冷笑一声,知道是那飞剑主人,一个小年轻,腿下一抖,绵延伸长,化作漆黑长刀状,斩向袭来之人。

铿锵一声,战越龇牙咧嘴,犹如斩在玄铁之上,下一瞬,一个拳印呼啸而至,击中腰身,滋滋作响如春阳融雪,差点贯穿其身躯!

这是纯阳法力融合血气爆发的狂暴一拳,战越知道他踢到铁板了,果断施展浑身解数逃离,却又被惠泽与飞剑拦截,根本就逃不掉。

战越干脆取出一个黑袋子,将袋子里的干粮四处乱扔,丢得如流星般坠落,一旦落下,当场粉碎,根本吃不了。

惠泽便左蹦右跳,甚至神念为基点,化出神念小人去接干粮。

战越藉此机会脱逃,韦落却御剑到战越面前,将人截住。

战越以为全力爆发即可将韦落逼退,却不料韦落十分难缠,愣是脱不了身。

韦落突然开口:“将乾坤挪移袋放下,我不拦你。”

“休想!”战越发狠,长枪一舞,便如长河扫荡,将韦落抽飞。

韦落后退之际,落雨剑飞出,颤动回旋,又将战越拦住。

长枪飞出,与落雨剑交缠,战越腾飞,韦落便侧面袭来,钢铁烈阳般炽热,直来直往,煌煌大气,令战越一阵心惊肉跳,虽然是鬼身,但还是有这种感觉。

战越奋起跟韦落对了一拳,拳头破了小半,并且滋滋冒烟,他瞥一眼正盯着地上破碎干粮痛心疾首的惠泽,知道那和尚会很快杀来,便取出黑袋子,目光一闪。

韦落喝道:“别想破坏袋子里的粮食,我飞剑很快的,若让我知道你戏耍我,一定跟你不死不休!”

“他娘的!”战越愤愤丢出黑袋子,一边遁逃,一边召回长枪,还别说,他是想毁掉袋子里的东西的。

韦落接过黑袋子,果然就不追了。

惠泽腾身纵起,正想与韦落联手攻杀战越,却见战越堂而皇之,扬长而去,眼眉剧烈跳动,掠到韦落面前,沉声道:“施主!你怎么能让那孽畜轻巧安然离去呢?!”

韦落摇了摇袋子道:“我若不让他离去,他会毁了袋子里的干粮的。”

惠泽痛心疾首道:“毁便毁了,没多少了,孽畜害人,除掉方为最要紧之事啊!”

“很多的,可活人无数。”韦落认真道。

惠泽有些茫然,随即沉声道:“即便如此,你收了袋子也可继续拦截那孽畜。跟那等害人孽畜,不必讲什么道义,不必守什么承诺。”

韦落摸了摸鼻尖,神色古怪,问道:“你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和尚还有不讲道义,不守承诺的?”

惠泽撇嘴道:“贫僧可不是迂腐之人,与其放任孽畜害人,贫僧宁愿自损道行亦要杀之,问心无愧!”

韦落点头,对惠泽竖起大拇指,指了指战越去向:“那孽畜受创了,你如今拼尽全力去追,或可追上。”

惠泽黑着脸不说话。

韦落向难民方向掠去,将难民聚拢起来,黑袋子张开,一堆干粮从中落下,堆积一处。

难民们见了粮食,心情激动,却不敢哄抢。

……

林海国北上北原郡之路。

一位中年男人御风而行,左右年轻男女御剑相随,年轻男子沉声道:“司长大人,元召国奸邪者云集,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等自当昭告天下!”

“我们得拿一个现行,否则皆是空谈!”中年男人也是阴沉着脸,握拳道。

“司长,计匡,究竟何事匆匆寻了我,喊我北上?”年轻女子惊讶道,“我在分司还有事处理呢。”

年轻男子说道:“元召国战死将军有三个,一个身死魂灭,两个化作鬼修,到我国北原山川占据山头,以乾坤挪移袋收拢难民余粮,造成易子而食的局面,令得满地饿殍,这是在坏我国名声啊!”

“混账东西!”年轻女子炸毛,以手指作剑状,唰唰挥舞数下,“若让我见到谁以乾坤挪移袋收拢粮食,必杀他一个人仰马翻!”

三人一路疾驰,走难民所行路线,沿途投下一些粮食,支撑难民走到村镇之处,觅得一线生机。

三人突然见到路上有人聚拢难民,取出一个黑袋子,放出一些粮食,难民们规规矩矩,眼神敬畏。

“乾坤挪移袋!他在干什么?收买人心吗?”年轻女子瞪眼,惊呼道。

“是乾坤挪移袋,黑色,银钩标记!错不了,是情报所提!”

年轻男子声音低沉,与年轻女子默契疾驰,双剑合璧,向手持黑袋子之人冲杀过去。

剑绞肆虐,犹如数十上百利刃交叉相叠,呈现神龙摆尾之状,向手持黑袋子之人横扫过去!两大炼气九境联手,施展合击技法,十分厉害。

韦落不曾想,自己正积德行善,却不料祸从天降,还好反应极快,落雨剑出鞘,他纵起踩剑,腾飞回旋。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撩剑起光华,斩向韦落。

韦落左闪右避,腾空远去,一男一女左右追上,舞出剑花,剑光哧楞哧楞向韦落席卷而去,铺天盖地,无漏无缺,杀机重重。

韦落一边御剑远驰,一边以指代剑刺出道道剑气,将剑光击开,形成了一追一逃的势态。

“怎么回事?”

正要赶去帮韦落分发食物的惠泽见到这一幕,一脸懵,急忙左顾右盼,见到悬空观望的中年男人,愣了愣,急忙喊道:“宋司长!何故要动手杀人啊?”

宋司长闻言一惊,寻声望去,见到惠泽,急忙飞掠过去,疑惑道:“惠泽小师傅,你如何在此?”

惠泽正色道:“积德行善,你呢?”

宋司长便将缘由告知,惠泽惊道:“如此你们便向持黑袋子之人下手?那是小施主从孽畜手上夺得的啊!”

宋司长一愣,急忙道:“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

相国寺跟神部是略有来往的,尤其是斩妖伏魔之时,多有接触。

作为一司司长,与相国寺优秀和尚弟子更是有些交情,惠泽和尚的话,他是完全相信的。

“一起,一起!”惠泽驾驭禅杖跟宋司长一同追去。

待二人追上,见年轻男女被韦落打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一股强烈的反差感油然而生,两大配合默契的炼气九境不是撵着那小子走的吗?怎么一转眼便形式逆转了?

二人面面相觑,韦落察觉二人逼近,转身便跑。

惠泽急忙喊道:“小施主!莫跑,莫跑啊!误会,都是误会啊!”

韦落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一下,这样跑掉,反倒惹人注目,平常反应即可,于是停顿下来,露出一个纯净笑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凶戾小女孩

年轻男女相视一眼,神色有些难堪,同为炼气九境,双方且能默契配合,这都擒不住一个看起来年龄小于他们的小子,还被打得狼狈不堪。

关键是,还让司长给瞧见了,让人情何以堪啊?

惠泽冲到韦落面前,笑道:“小施主,都是误会啊,他们是林海国神部除魔司司员,获得一些情报,前来缉拿以乾坤挪移袋收拢难民余粮的孽畜。”

“刚才瞧见施主手持乾坤挪移袋,以为是作祟者,故而悍然动手,还请见谅。”

韦落点点头,不置可否。

“鄙人叫宋正,除魔司副司长。小兄弟,手下人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宋司长来到韦落面前,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道,“不知如何称呼?来自何处?”

“钟楼,游方术士罢了。”韦落谦虚道。

宋司长知道韦落不欲详谈,也不深究,将韦落邀请回去,途中言语道:“小兄弟,本事不小啊,游方难有前途,不如进我司一起降妖伏魔如何?”

韦落摇头,笑道:“游方便是我的前途。”

宋司长随口相邀,也不抱有希望,闻言笑笑不语。

回到道上,干粮已被难民哄抢一空,甚至因此造成了流血事件。

惠泽双掌合什,一脸痛心疾首,不断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宋司长极擅长处理这类事,将几个凶悍刁民擒下,狠狠惩戒一番,没收小半粮食。

期间,年轻女子不时盯着韦落,目光锋利,灼灼炽热。

韦落转头看了年轻女子一眼,四目相对,一方目光愈发凌厉,一方目光却深邃平和。

宋司长处理完事情,转回对韦落笑道:“小兄弟,乾坤挪移袋中收了许多难民的余粮,可否交给我处理?”

韦落拍了拍挂在腰间的乾坤挪移袋:“这袋子可贵了,不能白给你们啊。”

宋司长微微蹙眉。

年轻女子忍不住了,竖眉道:“怎么?你要囤积居奇,索要钱物?”

韦落点头,对年轻女子竖起大拇指,笑道:“你懂我啊。”

年轻女子大怒,怒气险些喷薄而出,骂道:“无耻之徒!”

韦落一翻白眼,置若罔闻。

“钟施主,你这样就不对了。”惠泽唉声叹气,凑近韦落,连声道,“钟施主啊,这是大功德,若掺入了利益,功德便全消减了,不值当啊不值当,助人为乐,功德无量,这才是无价的。”

惠泽和尚苦口婆心,絮絮叨叨。

韦落瞥了惠泽一眼,严肃道:“我不是以功德修炼之人,而是以宝钱修炼的。”

惠泽眼角跳了跳,叹气道:“宝钱只助益修为,功德却可炼心、悟道、增益修为。”

韦落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们应该有洞天秘宝,粮食给你们,乾坤挪移袋归我了。”

韦落抬手止住惠泽的话头,将乾坤挪移袋里的粮食尽数倒出,将空的乾坤挪移袋收起。

“乾坤挪移袋有远距离收取物事之效,钟施主要来,莫非是偷取物事之用?”

年轻和尚脸色有些难看,他起初对韦落印象深刻,且都是好印象,可韦落却执着于利益与歪门邪道的法宝,令他心生不快。

韦落摇头道:“非是如此,法宝是好物,好玩有趣啊,我对法宝有收藏癖好,我若要偷取物事,还需要借助法宝?”

年轻和尚怔了怔,觉得言之有理,合情合理。

宋司长收起粮食,对韦落笑道:“都是小事,小事而已。小兄弟,一起将祸害百姓的恶鬼孽畜灭杀,如何?”

韦落神色一正,严肃道:“不可,不可啊。我还要走过元召国呢,若是得罪了元召国,我就麻烦了,怕是走不过元召国。”

“你似乎已经得罪元召国了。”惠泽在旁轻声开口,竟有些幸灾乐祸。

“坏事与杀人是两种不同的性质,正如小仇小怨与不死不休之区别。”韦落认真道,“小和尚竟在幸灾乐祸,这不是出家人该有的情绪啊。”

惠泽肃然道:“出家人也是人,况且小僧还只是小僧,还未成为得道高僧呢!”

“奉劝一句,早有得道高僧风范,更容易成为得道高僧。”

“贫僧不以为然。”

“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住口!”

年轻女子突然吼道,“不去便不去,两个死掉的金丹罢了,我们除魔司便可解决!”

惠泽吓了一跳,连忙念“阿弥陀佛”安定心神,笑道:“多贫僧一人,可省些力气,更免了他们脱逃。”

“惠泽小师傅果然深明大义啊。”宋司长赞叹一声。

“诸位且忙,在下告辞了。”

韦落拱手一礼,转身离去,去寻回马匹,便要拍马而去。

惠泽忽然凑近,惊讶道:“钟施主,你可御剑飞行,为何还骑马啊?”

韦落从怀里摸出一本书,翻开观摩,双腿一夹马腹,让马儿咯哒咯哒慢慢走,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御剑飞行能叫行路吗?”

惠泽瞠目结舌,喃喃道:“好高深的境界!好古怪的人!”

“故弄玄虚!”年轻女子冷哼一声。

“能让除魔司两大精英焦头烂额,可是不凡呐!”惠泽感慨一声。

年轻女子的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

……

韦落沿途北上,赶路不紧不慢,慢悠悠而行,见到一些零零散散的难民,有些悄然避开,有些蜂蛹而上求助。

韦落便指了指后方,说有林海国朝廷高人救援。

有些难民则红了眼,发了狠,向韦落发动袭击,结果未想而知。

山林小道,凉风徐徐,树枝摇曳。

一片阴云由北向南而来,一时间乌云密布,凉风愈凉。

韦落仰首看了看,嘀咕一声“风云莫测”,天上便哗啦啦下起了小雨,小雨变大雨,又变暴雨,倾盆而下。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韦落任由雨水落到了身上,顷刻便将身体打湿。

韦落眉头忽然一皱,竟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之气,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是新鲜的血腥之气。

前方隐隐有呼喊声传来,韦落抬眼望去,便见几个男人与妇人满脸惊恐,一边奔跑,一边大喊大叫“有鬼!有鬼啊!”

青天白日的,还能有鬼?

韦落拍了拍马背,马儿便加快速度奔行,迎上前方几人,喊道:“喂!哪儿有鬼?哪儿有鬼啊?”

“前面!前面左边林里!吃人!在吃人!”

一个彪形大汉大声呼喊,一看即是凶悍之人,可此时却一副丧胆惊恐之状,这一说话,就踉跄摔倒,来了一个狗吃屎。

韦落打马疾行,五感弥散开来,循着气味而行,跳下马背钻入林中,在一个小土坳中见到惊人一幕。

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躺在土坳之中,胸口破烂,此时鲜血已经不外冒,雨水打在上面,血红流淌。

青年男子旁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满口鲜血,雨水打在脸上,将嘴巴四周的鲜血渐渐冲刷干净。

韦落的到来令小女孩一惊,手中尖锐树枝猛然握紧,一跃而起如猎豹般向韦落冲去,树枝狠狠扎去,力道十足,竟有武人二境之力!

韦落微微一惊,抬手将树枝握住,感受小女孩身上传来的力量,不仅是纯粹躯体之力,还有淡淡的天地灵气,当然,最主要还是躯体的力量在爆发。

树枝被抓住,小女孩抬腿往韦落裤裆踢去,又快又准又狠,显得老辣熟练,力量汹涌。

韦落龇牙咧嘴,双腿一夹,将小女孩的小腿卡住。

小女孩模样凶悍,奋力挣扎,挣脱不开,便压腿而起,双臂张开向韦落抱去,张口露出一排细碎牙齿,往韦落的脖子咬去。

韦落倒仰,小女孩抱空,脚下支点动弹不得,又后仰倒去。

韦落干脆松开双腿,踏步退开,小女孩摔下,满身泥泞,她立即爬起,动作迅捷,举起树枝向韦落小腹捅去,当真是干脆利落。

“啧啧……”韦落咂咂嘴,侧纵避开,一脚踢向小女孩,收敛了力量,速度极慢。

小女孩抬起手臂挡了一下,继续面目狰狞的向韦落进攻,力量极大,却毫无章法,只是往躯体的弱点与要害扎去。

彼此差距一天一地,小女孩犹如疯魔一般,将树枝当成了匕首,向韦落疯狂挥舞,直到精疲力竭,瘫坐下来气喘吁吁。

“奇异体质啊。”韦落静静的看着满脸疲惫的小女孩,眉头微微皱起。

小女孩缓过气来,微微屈膝,作出猎豹扑食状,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你吃人了?”韦落突然问道。

小女孩面无表情,突然坐下,垂首不语。

韦落上前蹲下,小女孩突然抬头露出狰狞之色,张口向韦落的脖颈咬去,一只手掌伸出,捏住小女孩的嘴巴。

腹下的树枝锋锐逼近,被韦落握住。

韦落猛然一推,小女孩撞到树上,摔了下来,传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痛叫,似在极力忍耐。

“蛇蝎心肠!”韦落霍然起身,“你既然吃了人,就跟你吃的人葬在一处吧!”

韦落上前将小女孩提起,丢入土坳之中,一挥手将泥土掩埋过去,将人埋入了土坳之中。

韦落神情冷漠,走出几步,脚步又是一顿,回头便看到小女孩从途中钻出,口中嚼着一团血肉,面目狰狞可怖。

铿!

韦落心意一动,落雨剑出鞘,悬停韦落身侧,蓄势待发。

“你凭什么杀我?”小女孩狠狠咽下血肉,声音嘶哑,充满怨念。

韦落冷声道:“你吃人。”

“他要扒光我!”

韦落微微一滞,皱眉道:“那也不能吃人啊。”

“我饿,要饿死了。”小女孩咧嘴,树枝往土里猛然一插,似又插中了土里之人,森然笑道,“这个死人扒光姑娘的衣服干完了坏事,也吃人,他就准备那么对我,我做得不对吗?”

韦落心头微微一震,心脏莫名收缩,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无以言表。

“那你为何袭击我?”韦落淡然问道。

小女孩冷声道:“世上没好人了。”

“还是有的。”韦落道,“你见谁都袭击,不怕冤杀好人吗?”

“谁死谁活该。”小女孩满脸都是对生命漠视的冷酷,说出的话语来,都是理所当然。

“那你死如何?”韦落握住落雨剑,盯着小女孩,缓缓说道。

小女孩面无惧色,问道:“你要杀我?”

“杀人者人恒杀之。”韦落剑指小女孩,“你说的,谁死谁活该。”

小女孩突然咧嘴笑:“反正我也是浮在湖面的杂草,有点儿力气而已,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鱼儿给吃了。”

韦落挑眉道:“看来你挺有觉悟啊。”

小女孩冷笑,死死盯着韦落,盯着韦落的剑,说道:“我知道你是厉害人物,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我认栽!我意志很强,我怨念很重,我要化作厉鬼,吃了你!”

韦落吓了一跳,歪眼斜嘴道:“娘嘞!吓死我了!吓歪我五官啦!”

小女孩气得眼睛都红了。

韦落伸手一指,点中小女孩的眉心,小女孩魂魄脱离躯壳,浮于半空。

“你变鬼了,吃我啊?”韦落挑衅道。

小女孩呆呆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突然张牙舞爪的向韦落抓去。

她体质异于常人,魂魄也尤为强大,已经达到了实质化,虚实变化,竟非常厉害。

韦落朝小女孩推掌,打了出去,对方立即又张牙舞爪扑上,如此往复数次,小女孩又露出了精疲力竭的模样。

“你太弱了,不堪一击,宛如蝼蚁。你说的对,草芥,就是草芥啊,只有任鱼吞食或化作飞灰的命。”

韦落冷漠道,“你对变成厉鬼有所误解啊,你瞧你,变鬼了依旧不堪一击。”

小女孩厉声道:“你为什么这样羞辱我?!”

她气息陡然变化,抽取了一方区域的天地灵气,魂魄强大,怨气邪念滋生,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阴邪。

韦落眉头微皱,五指轻弹,划出一道印记,打在小女孩魂魄上。

形势逆转,小女孩魂魄恢复原样,呆呆看着韦落,突然嘤嘤哭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凤无敌

韦落的手段令小女孩绝望了,这种绝望首次遭遇,因为此前再是绝望,也有挣扎之力,有死后与来生的希望,如今生前死后的挣扎与希望尽皆破碎,倔强破碎,绝望如潮,只觉得世间果然无好人,人间便是无边炼狱。

活着畏死,死了也不能解脱,这岂止是生不如死?这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小女孩哭声止歇,魂魄气息又变化起来,阴邪胜似鬼祟,仿佛一切禁锢都阻止不了这种变化。

韦落露出惊讶之色,这小女孩还真是有趣之人,天赋异禀,超乎寻常,极是不凡啊。

韦落捏指掐诀,一个印记打入小女孩魂魄,不是禁锢之法,而是逆转之法,将小女孩打回了原形。

小女孩干脆放弃了抵抗,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韦落抬手一压,真气盘旋,将小女孩魂魄压回了躯壳之中。

“你还想怎么样?我看你不像大奸大恶的人,给我一个痛快不行吗?”

小女孩志气尽丧,颓然坐下,对韦落可怜兮兮的道。

韦落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很凶悍吗?不是很硬气吗?不是穷凶极恶吗?突然变成可怜虫,不符合你的气质啊。”

小女孩瑟瑟发抖,瞪着韦落,咆哮道:“你是魔鬼!狗杂种!垃圾!杂碎!臭水沟里的鳖甲!粪坑里的蛆虫!我拉出来的……”

嗡!

小女孩身躯一颤,脑袋嗡嗡作响,便失去了知觉,她内心得意,终于如愿以偿了,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八蛋,哪受得了自己这般气死人不偿命的咒骂?

韦落将小女孩提起,转身往回走,天赋异禀,修炼奇才,若是死了实在可惜,人也是被逼得凶恶残忍,尚有一丝善念,还有救。

回到山林小道,马儿在刨蹄子,打响鼻,见到韦落后,便安静下来,主人回来了,很安心啊。

韦落将小女孩丢到了马背上,跃上马背,一扯缰绳,马儿会意,撒蹄狂奔,一路疾驰。

约摸半个时辰,一座破败山村映入眼帘,韦落打马进入其中,随处可见残垣断壁,雨水冲刷,隐隐可见雨水有着丝丝血色,乃是血渍融合了雨水形成的血水。

韦落叹了一口气,这座山村显然已经被乱军屠灭,阴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已顾不得这许多,他是无惧风雨的,小女孩体质虽特殊,却也扛不住,衣服也得换一换。

韦落寻了一间院落,进入其中,院里屋内都空无一人,连尸骨都没有,显然是有人给收尸了。

在院里翻找一遍,韦落还真寻到了小女孩穿的衣衫,取火盆生了一堆火,将小女孩衣衫更换,而后静坐一边。

过了片刻,韦落起身去将猪棚里的马儿牵出,直接牵入了主屋之中,抚了抚马首,笑道:“烤烤火,暖暖身,听我读书讲道哈。”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眨着一双马眼,颇有灵性。

韦落坐在火盆边,翻开一本书,缓缓读起来,“天地有神奇,气象有万千,抽丝剥茧觅真道……”

韦落语调有道律,马儿听得入迷,缓缓趴了下来。

小女孩幽幽转醒,耳畔隐隐听闻令人舒心安定的说话声,她觉得就是说话声,舒心安定,却也嘈杂,烦人又安心,想继续睡又想起来。

许久不曾睡得这么安稳了。

嗯?不对啊,自己不是死了吗?小女孩惊觉,陡然睁开双目,身躯弹起,茫然四顾,耳边又传入“说话声”。

小女孩侧目望去,看到韦落时,吓了一跳,实在是韦落令她印象深刻,留下了庞大厚重的心理阴影啊。

她凶悍残忍,冷漠无情,都是经历过恐惧、欺凌、饥饿、生死、绝望……种种遭遇才如此的,以为已经无所畏惧,直到遇见韦落。

“我没死?”

小女孩摸索一下自身,心头震动,喜不自胜,能好好活着,谁愿死啊?她随即看向兀自忘我读书的韦落,眼神阴郁下来,难道这人有折腾人的癖好,不杀自己,是要慢慢折磨自己?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小女孩越想越觉得可能,也越觉得恐惧,四下看了看,见屋内一张桌子上躺着一把剪刀,便悄然摸去,持起剪刀,走向韦落。

不管韦落是什么状态,小女孩觉得总比什么事都不做要强,反正自己不是第一次袭击他了,这次即便被挡下逮住,又能如何?可万一宰了他,搜刮了钱物,就赚大了,一定能活下去,长命百岁!

这混蛋还是一个书呆子?如此最好,入迷了啊。她见过一个书生读书走路,摔了一个狗吃屎,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解。

毫无反应,毫无反应!

小女孩走到韦落身后,高举剪刀,利刃对准韦落的后脑勺,见韦落毫无反应,不由欢喜无限。

马儿忽然抬眸看到这一幕,跳起来撅蹄子,鼻孔喷气,呼啦作响。

小女孩吓了一跳,猛然便扎向韦落后脑勺,只听铿锵一声,小女孩手掌剧震,如扎在了钢铁之上,震得连连后退,目瞪口呆。

韦落继续读书,小女孩呆呆看着韦落的背影,如看大魔王,干脆将剪刀对准自己,不活了。

猛然用力,手臂便被一条真气线扯住,韦落回头道:“怎么又自杀啊?不必如此,我对你并无杀心,往后你跟着我,我教你做个好人。”

小女孩傻眼,讷讷道:“你……你又要戏弄我?”

韦落摇头道:“你戾气太重,越凶残我越喜欢折腾,此时你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心软了。或许你本性凶残,或许还有点善良,我一时下不了手,留待往后,你可要注意一下言行举止,否则我杀心一起,便取你小命了。”

小女孩怔了怔,松了一口气,捡回了一条小命。

扮善良嘛,谁还不会?说不定还能搏取同情,从这人身上学点本事!小女孩眼珠转动,心思活泛起来。

小女孩突然摸了摸衣衫,惊道:“你……你给我换了衣衫?”

韦落点头道:“是啊。”

“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小女孩尖叫道。

“你不就是一根草芥吗?”

韦落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令小女孩微微一滞,无言以对。

小女孩干脆凑到火盆烤火,又听韦落在读书,她转头看向韦落,问道:“您怎么称呼啊?”

“钟楼。”

“钟大仙!”

“不要叫什么大仙,叫……楼哥,嗯,这个称呼好。”

小女孩眼角抽了抽,便沉默不语。

韦落继续翻书,却是停止了读书声,扭头看向小女孩,问道:“你叫什么?”

小女孩愣了愣,眼角抽了抽,左右看了看,眼睛上翻,似在思考,答道:“凤无敌。”

“恐怕是叫什么二丫,黑囡,苟妹,虫球之类的吧?”韦落似笑非笑,说道,“凤凰为传说神兽,故取姓凤,想杀人无敌,故取名无敌?”

小女孩瞠目结舌,呆呆看着韦落,这种人物,自己想骗他,是不是找死啊?

“姓什么?我给你取一个。”韦落突然问道。

小女孩猛然握拳,缓缓道:“我没有姓!”

“确定姓凤吗?”

“对!就叫凤无敌!”

韦落见小女孩坚定认真的模样,微微点头,“你喜欢就好。”

小女孩肚子忽然传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她抬头看了看,盯着马儿,眼冒绿光,不断咽口水。

马儿受惊,又撅蹄子,瞪着马眼对小女孩如临大敌。

韦落见此,对马儿抬了抬手,这些日子他一边骑马一边读书讲道,马儿越来越有灵性,读懂了韦落的意思,安静下来。

韦落一挥手,手中多了一只烤鸡,熟的,却是凉的,小女孩……不,凤无敌见了,口水横流,眼中绿光愈盛,当场扑了过去。

韦落收手,凤无敌扑空,立即对哭嚎道:“楼哥!楼哥啊!您就不要折磨我啦,给我吧……”

“热热,很快的。”

韦落托着烧鸡,双手一片焰火腾起,一股热气瞬间充斥屋内。

凤无敌双眼瞪大,一脸震撼,简直不可置信,她突然问道:“楼哥!您这么厉害,干嘛还起火啊?”

“不起火,柴火用来干嘛?”韦落瞪眼道,“物尽其用,懂不懂?”

“不用柴火可省钱啊。”

凤无敌说着,一双手套丢到面前,她立即会意,飞速戴上,一只火烫烧鸡抛来,伸手接过,便把头埋了下去。

韦落轻叹一声,不过片刻,凤无敌将烧鸡啃得干干净净,便是一些骨头渣子都吞了下去。

“楼哥,还……还有吗?”凤无敌绿眼变成了红眼,急声道,“您再变一只出来呗?”

韦落摇头道:“饿极了不可暴饮暴食,伤身。”

“我不怕,饱死都不怕!”凤无敌吼道。

韦落便转头盯着凤无敌,目光冷漠凌厉,凤无敌缩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韦落收回目光,不久后,屋外雨水停歇,她起身去将房门打开,一股清晰空气拂入屋内,有些许清凉感。

天色渐暗,灰沉沉的,正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韦落回屋继续看书,令凉风习习入屋,火盆之火摇曳生姿。

凤无敌爬回了床上,蜷缩一团,静静看着韦落,此时莫名安心,如处梦幻。

“楼哥,您继续读书呗,听得安心。”凤无敌忽然说道。

韦落点点头,便朗声读了起来。

转瞬入夜。

韦落忽然止住声音,静静看着房门,一道魁梧身影若隐若现,随即便有厚重声音传入,“阿弥陀佛!施主,风雨又至,寻求栖息之地,贫僧不知可否入内?”

“不可。”韦落答道,“房屋到处都有,自己寻一间住去!”

“这些臭和尚,就喜欢走街窜巷,到处化缘,寻住处,凑热闹。”

韦落这般嘀咕。

门外那人叹气道:“风雨同舟,报团取暖,施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话间,那人已经挤入了门中,是一个巨型光头大汉,大和尚,怕不有九尺高,面圆如月,身形威武,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锐芒闪烁。

大和尚左右看了看,目光陡然停在凤无敌身上,冰冷之色弥漫而开,温暖的屋子温度陡然降下。

这位大和尚一副苦行僧打扮,僧袍都有些破损,古旧透白,倒是像乞丐衣衫,只是较为干净整洁。

“这位小施主跟你是什么关系?”

苦行僧盯着韦落,沉声问道。

韦落抬头看一眼苦行僧,微微皱眉,气息厚重,深邃凝沉,是金丹境,这可不太好惹。

“没什么关系。”韦落随口回答。

“小姑娘,此人可有欺负过你?”苦行僧指着韦落,冲凤无敌喝问,竟用上了慑魂问疑手段。

“有。”凤无敌如此回答。

韦落吓了一跳,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苦行僧化作怒目金刚,凶神恶煞,一拳如金刚印,向韦落砸去。

韦落纵起弹手起飞剑,击中拳头,飞剑陡然一颤,双方都倏然一退。

苦行僧双手交缠,化作莲花状,陡然冲出,又与飞剑撞了一击,大和尚疾步前冲,轰然一撞。

噗嗤一声,韦落化作流光被击出房屋,墙壁脆弱如豆腐一般。

凤无敌一个激灵,嘀咕道:“完了,来了一个神佛,楼哥要被打死了!我要不要解释一下?”

屋外砰砰作响,韦落的声音响起,“大和尚,误会了,那丫头不学好,还吃人肉,我管教她而已,你懂不懂?”

打斗声停下,苦行僧回屋又对凤无敌施展了慑魂问疑之术,后者如实回答。

“孽畜!”

哪知,苦行僧听后怒吼一声,一拳就往凤无敌的脑袋砸去。

一缕光影掠过,凤无敌被拎走,这一拳劲风汹涌,将墙壁给击穿,另一侧墙壁也开了一个口子,苦行僧身形一纵,追了出去。

出了屋子,苦行僧目光一转,追着韦落而去,口中喝道:“孽畜凶恶,施主为何回护?”

韦落答道:“她是饿极了,情有可原,且被杀者亦是施暴者,罪不至死,大师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了解真相,急吼吼便动手,应该是冤杀了不少人吧?”

“胡说八道!”

苦行僧瞪眼,“施主杀人诛心,何仇何怨?”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寂灭村庄出妖邪

“无仇无怨,看不惯大师如此行径,若是我修为弱一些,早被冤杀了,不是么?”

韦落御剑悬停,拎着凤无敌,苦行僧已经停手,一张月亮脸已经膨胀,白里透红,似有羞恼之意。

苦行僧黑着脸,半天不知所言,御风回到了屋内,一挥手将倾覆的火盆引起的火灾扑灭,席地而坐。

“臭和尚!臭秃驴!见面就喊打喊杀,不是好东西!”

凤无敌感觉自己安全了,臭秃驴又奈何不了自己,便气血上涌,破口大骂。

韦落抬手给凤无敌一个弹指,喝道:“不要嚣张啊!他是大佛,我是小仙,我境界不如他多了,你小心被人下了咒术,打得你魂飞魄散。”

凤无敌缩了缩脖子,都他娘的是强人,老娘闭嘴好吧?

韦落降下,马儿在冲突爆发之际已经纵出屋子,此时在院里撅蹄子,打响鼻,打转子。

韦落又将马儿牵回了屋内。

“难得你还是一个明事理的和尚。”韦落似笑非笑道。

苦行僧皱眉道:“施主此言何意?莫非说僧人都不明事理?”

“倒不是。”韦落摊了摊手。

苦行僧长吐一口气,沉声道:“我也不是凶煞之人,只是路过此处,见死伤无数,将人掩埋,超度亡魂,内心激愤难平啊。”

韦落一怔,连忙肃然起敬,向苦行僧施一佛礼:“大师高风亮节,在下佩服!”

苦行僧摆摆手道:“不必如此,似极马屁。”

凤无敌哼哼道:“心情不好便可胡乱伤人吗?”

苦行僧脸色垮了下来,冷哼道:“凭你吃人这点,贫僧随时杀你都不冤!”

凤无敌怒道:“你想让老娘饿死吗?”

苦行僧喝道:“饿死也不能吃人,一口下去即为禽兽!”

“人吃人,我见多了!”凤无敌嗤笑道,“你管得过来吗?你都杀了啊!瞧你这样,饿极了也是吃人的玩意!”

苦行僧缓缓道:“贫僧幼时差点饿死,食物都让予了旁人,贫僧师父亦是因此才收贫僧为徒,有了今日成就。”

凤无敌便悻悻不语,面上冷笑道:“我信你个鬼!”

“贫僧从不打诳语。”苦行僧淡然道。

“和尚骗子多着呢。”

双方互怼一阵,苦行僧觉得自己不该跟小女孩计较什么,便一言不发,懒得理会。

苦行僧枯坐不语,静默无言。

哗啦啦雨声忽起,被韦落和苦行僧撞破的墙壁漏风漏雨,韦落四下看了看,又看了看苦行僧,摇了摇头。

到了下半夜,凤无敌已经入睡,苦行僧枯坐,韦落静坐,彼此无话可说。

突然,韦落和苦行僧睁开双眼,都看向门口,房门是关着的,可二人却仿佛能看穿房门一般。

“这个院子够大,够咱们住了。”

门外传来一个粗重嗓音,随后便是一阵嘈杂声,有马鸣声,有呼喝交谈声。

“这村子安静,空无一人,怕是被乱军屠杀了。”

“可怜啊,就是不见尸体。”

“该是有人收尸了,否则我们进来也得小心,免得沾了污秽,染了病或是遭了灾,可是不妙。”

“咦?此院怎么乱七八糟的?那主屋有破洞,还有火光。”

吱呀!主屋房门突然打开,一道房门大小的身影出现,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仔细一看,是一个光头和尚。

院中忙活的人马动作一滞,呆呆的看着主屋大门,有些不知所措。

“叶镖头,如何是好?”

一位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凑近一位挺拔威武的中年男人,低声问道。

“我请示一下李老爷。”中年男人转身走出院落。

大和尚喊道:“风雨同路,同舟共济,我等亦是鹊巢鸠占,进来无事。”

随即,大和尚便回屋去了。

韦落皱眉道:“大师啊,太挤了,到处是房屋,何必还往此处招揽?”

“报团取暖,何乐不为?”大和尚淡然道。

不久后,三人走入长廊之中,解下蓑衣,两位中年男人,一位少女,中年男人一位消瘦清矍,长须整齐,一位威武挺拔,面方刚毅。

三人走入屋内,四下看了看,看到韦落和大和尚还有熟睡的凤无敌,神色古怪。

“爹爹,这地方又破又挤,我不住这里,我要独住一屋!”

少女扫视一圈,便一脸嫌弃,哼哼出声道。

清矍中年男人点点头,招了招手,一个丫鬟疾步上前,打开一把油伞,遮雨往侧面的房屋走去。

苦行僧突然开口道:“小心些,此村不干净,若是睡不着或受邪魅侵扰,可来此一趟。”

清矍中年男人一惊,沉声问道:“大师此言何意?”

苦行僧摇了摇头,双目微阖,便不再多言。

“装模作样。”挺拔男人嗤笑一声,说道,“我已是武人七境,身躯如熔炉,日照荣光,无惧奸邪!”

清矍中年男人笑道:“叶镖头,去吧,住阮儿隔壁去。”

“好的,李老爷。”叶镖头便披上蓑衣走开。

李老爷则走入主屋,向大和尚行了一礼,至于显得普普通通的韦落,直接便无视了。

“谁家马儿也入了主屋?”李老爷微微皱眉,喊道,“李卓,李尔,进来将马儿牵出去,与我们的马匹绑在一处吧。”

便有两名高大男子走入,要去牵韦落的马儿。

马儿陡然纵起,对着两名高大男子便撅蹄子蹬去,力道十足,如枪暴刺,呼啸汹涌。

李卓与李尔倏然而退,暴喝一声,“孽畜敢尔!”

随即便要拔刀斩向马儿。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住手!”

苦行僧喝止二人,声音如雷贯耳,二人便动不了手,面面相觑。

李老爷笑道:“大师,这应该不是您之坐骑吧?”

“不管是谁坐骑,都是一条生命啊。”苦行僧慈眉善目,如此言语,心中却道,这也是在给你们消灾解难呢,没见某位剑仙已经目露丝缕凶光?

李老爷转向韦落,笑道:“坐骑是小兄弟的吧?人与畜牲不宜共处一室,就放马厩,猪栏如何?”

韦落将食指放在唇边,轻嘘一声,指了指凤无敌,说道:“我妹要睡觉,别吵啊。”

李老爷笑容一滞,眉头微皱,拂袖道:“不可理喻!”

他领着两名护卫走了出去。

苦行僧沉声道:“施主,何必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占据一方空间罢了。”

韦落嗤笑道:“他说,人与畜牲不宜共处一室。”

苦行僧看了马儿一眼,摇头叹气,李老爷自视甚高,高人一等似的,实则在韦落眼中,那老头连马儿都不如,还想驱逐马儿,不能够。

他见到人烟赶来此地,便是怕人被残害了,结果产生一些误会,发现居住此地之人极不好惹。

如今又来了一批,却不能和平共处,周围房屋也住了人,苦行僧顾及不了太多,至于聚拢人员?除非他武力强行施为,一则违背本心,二则造成纷争。

眼睁睁看着路人陷入险境?

左右为难啊,两害相权取其轻,唯有如此而已。

苦行僧忽然起身,走出主屋,有韦落在此,可保周围人无虞,他往别处去。

下半夜,人们已经酣睡,屋外雨水声渐小,终于停歇,万籁寂静。

村外西有一座山,在山中俯视下去,可遍观村庄。

此时一块巨石上站着五道黑影,俯视下方,一道黑影说道:“大秃驴还在,我们怎么办?”

“似乎还有一位剑仙。”

“如今我们人手充足,动手吧,斗不过便走。”

五道黑影,三道唰的一下消失,两道犹如蝙蝠一般纵跳起伏,转瞬到了山村处。

不久后,山村之中响起阵阵惨叫之声,随即便是一声怒吼,“孽畜!住手!”

而后便是砰砰作响,怒目金刚映照一方,三道黑影挥起刀光剑影,黑印,旋风,黑幡,鬼影,诡异呼啸声,打破村庄寂静后,便带来了惊人破坏。

韦落所在院落。

偏屋的叶镖头十分警觉,冲出屋门守在李小姐门口,神色警惕。

院中偏屋的护卫与镖局镖师纷纷冲出屋门,飞速组织严密阵型,院落周围的房屋亦有人员冲出,往院落聚拢,沿途惨叫声不时响起。

有一缕黑烟飞旋,卷住一位镖师,转瞬间,便只剩一堆骨架子与破烂衣衫,旁边护卫挥刀劈斩,或是虚不受力,或是砍中棉花一般,或是犹如砍到了铁板……

“是阴邪鬼怪之物!”

有护卫大喊一声,“取护身符用血气或真气激发……”

黑气化作一缕箭矢,洞穿那护卫身躯,从护卫后背钻出,化作黑线缠绕护卫,瞬间又化作黑雾裹住护卫,转瞬变成一身骨架子。

护卫与镖师们胆寒,纷纷举着一张符纸,往院落奔去。

院落中,李小姐推开房门,大声吼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叶镖头脸一黑,都他娘的闹鬼了,还想睡啊?

还在屋内的丫鬟尖叫一声,叶镖头往屋内一看,面色骤然一变,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道黑影缠着丫鬟,突然腾挪一侧,丫鬟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模样可怖,李小姐正回头看到这一幕,花容失色,又叫又跳,差点连滚带爬翻滚到院中。

“你娘皮啊!”

叶镖头破口大骂,“怎么就撞上这些玩意呢?”

他身上气血爆发,炽热如烈焰,脚下一踏,瞬息斩到了黑影面前,一把镰刀从黑影身上弹出,挡住叶镖头汹涌一刀。

黑影被斩退,叶镖头取出一张符纸,蓄势以待,一手挥舞宝刀狂斩,铿铿铿金铁交鸣阵阵响起,叶镖头看准时机,激发符纸贴出。

黑影发出一声惨叫,黑烟冒出,似将黑影消融了一大团。

随即镰刀往叶镖头的脑门斩去,叶镖头一惊,横刀抵挡,下一瞬便是火星四溅,黑影化作一缕黑烟,绕着叶镖头回转,镰刀不断斩出。

叶镖头惊道:“我的咒符竟然对你无效?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黑影桀桀笑道:“还是有效的,只是耗损我的一团身躯罢了,吃几个人就补回来了,哎呀,我还得感谢你,没消化的血气都让你的咒符给消磨了。”

叶镖头面色难看,熔炉之躯爆发血气,缠绕宝刀,斩出旋风一击,将黑影斩退。

门外响起的惊呼惨叫声传入屋内,尤其是李小姐的尖叫声,简直响彻天地。

叶镖头大惊,向门外窜去,黑影一旋,向叶镖头拦去,刀光一闪,又被斩退。

到了院中,叶镖头又见一团黑影在半空盘旋,不时投下一条钩链,袭击护卫与镖师。

护卫与镖师围成一圈,护住李老爷与李小姐,那李老爷竟也有些本事,手持铜铃,摇铃念咒,却是道家咒法。

半空黑影不时荡起涟漪,竟是受到了冲击。

“不要乱!结阵!去主屋借助火光!”

叶镖头汇合护卫与镖师,大声呼喝,指挥战斗,往主屋挪去。

两道黑影汇合,彼此交流道:“那大秃驴凶残,三人堪堪挡住,若不抽出一人助我们,我们如何对抗屋内剑仙?”

“屋内剑仙未见动静,兴许不想多管闲事,我们先将这堆血肉享用了再说。”

两道黑影交缠,联手出击,叶镖头虽然与护卫、镖师汇合,却反而颇多掣肘,尤其是面对身形缥缈如风的阴邪鬼怪的时候,这可比正面战艰难太多了。

叶镖头跳去攻击一个黑影,对方便倏然升空,另觅方向袭击护卫与镖师。

一群人退入了主屋,见一个平凡年轻男子正坐在床沿,手掌抚在一个小女孩的脑袋,如此动静,小女孩竟还在沉沉入睡。

一匹马儿趴在床边,瞪着马眼望向众人,眼睛溜溜转动,颇有灵性。

黑影进入屋内,被火光映照,十分显目,可二者却也不惧,继续嚣张跋扈的袭击众人。

“火光有用!火光有用!”

李小姐声音冲破瓦砾,突然朝韦落吼道,“小子!快加柴火!加柴火,烧死它们!”

韦落低垂眼帘,置若罔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李小姐鼻子都气歪了:“小子!我们在帮你挡鬼物呢!你竟敢无视我?待会儿鬼物就先吃了你,骨头渣子都不留!”

出人意料的是,两道黑影都无视了韦落,而韦落也无视了激斗的双方,竟然给人一种默契之感……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世间有流鬼

一男一女,如待宰羔羊一般,小女孩躺在木塌上,睡得安静平稳,年轻男子坐在床沿,抚着小女孩的脑袋……似是捂住小女孩的耳朵。

二人显得平淡无奇,像是一对山村兄妹,兄长十分疼惜妹妹,实则二人在白日里彼此相杀,那安稳熟睡的小女孩凶悍如野兽,却也被年轻男子治得服服帖帖。

两只鬼物始终缠着护卫与镖师,却无视了韦落与凤无敌,这让众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人员众多,实力良莠不齐,稍有疏漏就有人会被勾去了身躯,掉下骨头渣子,简直像是两匹恶狼在围攻一群小绵羊,应对艰难啊。

李老爷突然喊道:“小兄弟,李某有眼无珠,不识高人,还请相帮,李某必有重谢!必有重谢啊!”

韦落冷笑一声,不予理会,他恻隐之心大恸之时,凶悍残忍如凤无敌,他都能谅解相助,他若冷漠,可观苍生遭劫尽亡,自然是万法无忌魔的作风,如今却是不行了。

“此处有马,诸位不宜共处一室,还是出去打吧。”韦落冷声道。

“我们偏要在这里打!”李小姐厉声道,“兄弟们,都往那小子处挪去,看他怎么置身事外!”

李老爷喊道:“不可!不可!”

他阻止了众人的腾挪举动,高呼出声,“小兄弟,我等皆有妻儿老小,劳碌奔波皆为妻儿老小啊,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世间多些孤儿寡母,老弱妇孺吗?瞧小兄弟对妹妹如此怜惜,定能体会我等苦楚啊。”

眼见韦落还是无动于衷,李老爷面露苦色,内心嘁嘁,些许龃龉,何必记恨至此啊?都怪自己还是目中无人,得罪了人。

“爹爹,您不必求他,瞧他缩头缩脑,简直是软虫,他不敢动,动了就暴露软弱,会被鬼物吃掉。”李小姐话语间有了挑拨之意。

叶镖头也忍不住喊道:“小兄弟,我们若都死了,鬼物便会对你动手的!唇亡齿寒啊!”

“吵死个人!”

韦落陡然挥手,一股风暴掀起,轰隆一声,一面墙当场破碎,众人如残叶一般飞了出去,在院中扑簌簌落下。

院中传来咿呀哎呀的痛叫之声,一片惨嚎啊。

众人天旋地转,缓缓爬起。

叶镖头最先回过神来,呼喊着组织阵型,准备应对妖魔鬼怪。

可阵型组织起来了,妖魔鬼怪却不知去向,不由面面相觑。

“阮儿!阮儿!”李老爷突然传出惊呼声,“你怎么了?”

“莫非是被鬼上身?”有人惊呼一声,哗然一片,避如蛇蝎,还有人跃跃欲试。

更有人下意识挥刀就砍,还好被旁人挡住,不然少说也得重伤。

“没……没事……”李小姐战战兢兢起身,目视破败的主屋,咽了咽唾沫,她是被韦落给吓的。

“两只鬼物不见了!”

众人惊疑不定,良久才确信鬼物或烟消云散,或被韦落惊退,看向主屋,心神震颤,这竟是强悍高人啊。

众人便不敢惊扰韦落,赶紧肃整队伍,收敛尸骸。

这一夜是难以安然入睡了。

远处轰鸣声响起,三道黑影还在与苦行僧激斗,一缕黑气逼近,传出声音,“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苦行僧一个狮吼喝去,黑气烟消云散。

三道黑影凑近,黑幡涌出黑气如云卷而去,苦行僧一个金刚拳印将云卷打穿,三道黑影已然远去。

苦行僧沉沉吐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世间有流寇,也有流鬼啊。”苦行僧哀叹道,“自然也有吾辈行脚僧啊。”

他感慨完了,往那院落冲去。

回到院落,众人还在忙活,见到苦行僧低调的从院门走入,纷纷施礼,一脸崇敬。

瞧那动静,赫然神仙手段啊,这不就是神佛吗?谁敢不崇敬?

还真有敢不崇敬的。

苦行僧还礼,直入主屋,沉声道:“施主,何故添了如此多亡魂才出手?”

“一群王八蛋,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活该去死。”韦落冷笑道,“若不是嫌他们太吵,顺手赶出去,灭了妖邪,我便瞧着他们死光光又何妨?”

“施主戾气为何这么重?凶恶之人能忍,能待如亲妹,却怎么坐视一些心性稍有瑕疵之人遭难呢?人无完人,都是普通人,心存良善……”

“命数由天定,他们有死相,不敢跟老天抢生意。”

“……说白了,你就是小心眼!人家不就念叨你两句不是吗?至于见死不救?”

“你再念叨?再念叨我一飞剑戳死你!”

“你戳!今天我就受你一飞剑,我不死你就皈依我佛!”

“好啊!”

铿!剑吟声起。

“住手!你还有此等宝剑?施主真要谋杀啊?”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说要受我一剑的。”

一道金光从主屋冲出,划破天际,远遁而去。

“大和尚!你不讲信用啊!”

主屋传出韦落的呼喊声。

终于安静了,大师竟然就这般跑了?难道主屋内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比大和尚还强悍?

好怕好怕,不敢得罪啊。

村庄外,附近山林,五道黑影齐聚,其中两道稀薄,黯淡如灰,犹如灯烛摇曳,仿佛随时都要散去。

“差点死了俩,不好向陛下交代。”有人声音低沉,怒气冲冲。

“怎么回事?”三道厚实黑影看向两道淡薄黑影,中间一人喝问。

“那人厉害,拂袖便有汹涌剑气风暴席卷,距离金丹不远了,而且能借助天地之力,像是多少得悟了一丝天道奥妙。”

“不能吧?还有这种事?”

“我曾得陛下亲传法诀,得幸受悟道者冲击,感觉熟悉。”

“那人究竟是谁?”

“谁知道,天下之大,卧虎藏龙,厉害之人多了去了,换地方吧。”

“咱们可要将眼睛擦亮了,要是冲撞了大仙,咱们再死一次不要紧,被窥探了陛下的秘密,都得死不安息。”

“走!”五道黑影腾飞远去。

……

东方泛起鱼肚白,天亮了。

商队的护卫与镖师整装待发,一夜未睡,却神采奕奕,昨夜遭遇可怕啊,往后可不敢跑来这些阴森森的鬼地方了。

李老爷想请韦落一同上路,后者干脆拒绝。

商队便匆匆上路去了。

凤无敌醒来时,是商队整装待发时,她见房屋破碎,院落残破,非常不解,向韦落询问,本就是随口一问,韦落一一解答,竟是不曾隐瞒。

凤无敌不可置信,懊恼不已,埋怨韦落阻挡声音,使自己错过了一场偌大好戏。

韦落理都不理她,从洞天竹篓中取出一些食物,吃了早餐,牵马上路。

韦落骑马,凤无敌步行,韦落翻书来读,凤无敌便惊讶询问,“楼哥!您不是修道的吗?怎么读书啊?”

“读书即是修道,走路也是修道,骑马也是……”

凤无敌噗嗤笑出声来,“那干什么事不是修道?”

“没有什么事不是修道。”

“拉屎放屁呢?”

“也是修道。”韦落看了看一脸古怪神色,在憋着笑的凤无敌,认真说道。

凤无敌收敛笑容,撇撇嘴,真是胡言乱语,你是仙人,能凭空变出东西,黑白颠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小女孩体力不同寻常,跟着骑马的韦落走山路,走平道,都比成年男人还厉害一些,她有时忍不住嘀咕一声“小姑娘走路,仙人骑马,没天理……”

结果她就挨了韦落几个板栗,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于是乖乖跟着走,不敢胡言乱语。

沿途又经过一些村庄,不是破败无人,便是人烟稀少。

到了一个小镇,也是人烟稀少,倒还正常,据说经历过战乱,逃了一批,死了一批,如今归属林海国。

韦落寻了一家客栈,叫了一些酒菜吃喝,凤无敌胃口大开,酒菜几乎都入了小女孩的口腹,韦落又添酒菜,小女孩肚子填充得圆滚滚的,挨着凳子靠背板,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轻轻哎呦,哎呦,抚摸圆滚滚的肚子,痛苦且快乐的神情,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离开小镇,二人继续北行,路上,凤无敌突然询问韦落:“楼哥,您什么时候教我法术啊?”

韦落诧异的看了一眼凤无敌,笑道:“我何时说过要教你法术了?”

凤无敌如遭雷击,讷讷道:“那……那您带着我干嘛?”

“恻隐之心,不忍心看你惨死,等你长大了,能生活自理了,就不带着你了。”

韦落话音一落,凤无敌感觉自己腿都要软了,走不动了,可韦落并未有停下来的意思。

凤无敌摸了摸肚皮,咬咬牙,追了上去。

“有些人啊,就是这样的,欲求不满,肚子饿了,吃饱就满足。温饱后,思**,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还是太多人所求越来越多,人家不想给,或给不起了,反倒心生怨恨。”

韦落慢悠悠的说,“你心有怨气了吧?”

凤无敌眼角狂抽,连呼不敢不敢,不会不会。

内心却十分害怕,楼哥真是老妖怪,不,老神仙,站在楼哥面前,她觉得自己毫无秘密……

经过崎岖之地,前方便是一片坦途,极目可见青黄不接的水田草地,少有水稻青禾,却是好多田地荒废了。

东风徐徐,水稻青草摇曳,有缕缕野花香钻入鼻尖,不时刮过一阵西风,对于常人来说,毫无区别。

韦落悠闲好一阵子,鼻尖翕动,微微皱眉,又是血腥气味,沿途闻到太多次了,熟悉且麻木,却有一股刺鼻感,似乎千百年了,早已适应,又似乎永远适应不了。

悟道,知道,行道,入道,得道,无论到了哪一个层级,血腥之气入了鼻尖,都会产生不适之感。

又走了一阵,凤无敌突然喊道:“楼哥!有血腥味!”

韦落平静道:“我知道。”

“西边传来的,我们要不要去瞧瞧?”

“你好奇心那么重吗?容易踩陷阱,死得快。”

“您不好奇吗?”

“好奇,走吧。”

韦落踢了踢马脖子,马儿会意,扭头转向,往西行去。

马儿往荒地行去,避开水田,终于在一片草地见到一堆尸首,脑袋分家,被拦腰斩断的人不在少数,血液流淌一地,已经凝固。

凤无敌突然跑到一具尸首面前,怔怔无言,那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破碎衣衫在侧,一丝不挂,浑身鲜血淋漓,面上的扭曲之状,可推测生前受了多大的苦楚。

“是他们啊……我说他们有死相,就随口一说,怎的就为实不虚了?”韦落皱眉感慨,这群人,竟是当晚入了同一院落的商队与镖师队伍。

韦落走到凤无敌身边,捂住小女孩的眼睛:“为何总盯着看?”

凤无敌推开韦落的手,说道:“我见过很多这种场面,我不怕!”

“我憎恶施暴者吗?”韦落挥手,一件衣衫遮住尸首,轻声问道。

“不憎恶,很多人说过,弱者有憎恶情绪,只会痛苦,无能为力,对自身只是一种折磨。”

“自我安慰,只为减轻痛苦,也好。”

“楼哥,你就教我法术吧,我发誓,我保证,我对天立誓,我一定做女侠,一定除恶扬善!”

闻言,韦落面上不露什么神情,叹气道:“入土为安吧,将尸体埋了。”

韦落挥手,击出一个坑洞,将人掩埋,并将李小姐单独埋下,随后牵马离去。

凤无敌又惨遭拒绝,闹起了小情绪,时刻释放着不愉快的情绪,让韦落感受到。

韦落将尸首拼凑好,埋下,突然说道:“你又有怨气了。怨气还挺重,我不是瞧不起你,不是觉得你是野丫头,不肯教你学东西。”

“你一定有许多想法,我把你当成宠物养?带着你只因同情心?我是不是瞧不起你?”

“不怕与你说,你有极强的修道天赋,但心性不定,我不确定你的未来走向,不会轻易教你什么东西,因为你一旦从我这里学了东西,将来做事,我必沾一份因果,你若行差踏错,我便道途艰难。”

“你要当女侠,却不知往往好心办坏事,可曾记得那大和尚?不说不问青红皂白,但只是略知一二,了解片面事情便动手。我遇见你之时,不过看一眼,你便要动手杀我,我若有歹心,被你捅杀不冤,我若好心,被你捅杀岂不冤死?”

“可你的举动,是出于警惕自保之心,也可能是因为你的警惕之心捅杀了心有歹意,却毫无防备的我,避免了遭劫。”

“对错如何判断,面对一件事当如何行事,你的作风,我还不认同,你懂不懂?懵了?暂且如此吧,你脑子挺好,慢慢想吧。”

凤无敌抓着头发,被韦落一番话搅得满脑子浆糊。

第一百三十八章 骑兵十突击

韦落伸手将茫然懵懂的凤无敌拎起,放到马背上,迈步与马儿并肩而行。

凤无敌摇摇晃晃,勒紧缰绳,极尽稳住身躯,咿咿呀呀,哪还能想什么问题?只在马背上稳住自身,已经耗费了她的所有心力。

马儿似乎不愿凤无敌乘骑,迈蹄子时动静极大,使得凤无敌颠来倒去,差点就颠出数尺远。

小女孩就骂骂咧咧,不逊色于泼妇骂街。

“不要闹得太过火啊。”韦落拍拍手,阻止一人一马闹出摔伤摔死事件。

“听到没有?马!疾!秋!”

凤无敌恶狠狠说道,马疾秋是韦落给马儿取的名字。

韦落读书讲道时、聚气时让马疾秋受益,逐渐开启了灵智,越来越聪明,也能听懂人话了。

不过,还不能说人话。

马疾秋怪叫,就是不服气,拉长一张马脸,却也不敢不听韦落的话,虽然很想将背上的恼人小女孩甩出去……

走出两里左右的距离,韦落脚步一顿,猛然回头,远处天空有黑云盘旋,突然坠下。

“楼哥,怎么啦?”凤无敌扭头看向韦落,后者卷袖,祥云涌现,将马疾秋和凤无敌托起,往回掠去。

韦落回到尸首掩埋处,土堆翻起,黑云低空盘旋,扑簌簌掉落一堆堆骨头渣子。

“哈哈!又有口粮送上门了!”

黑云中传来笑声,一道钩链飞出,向韦落的脑门勾去。

黑云中另有一道声音传出:“小心!”

韦落祭出落雨剑,击中钩链,钩链甩飞,落雨剑疾驰如电,掠向黑云,一股交织黑气冲出,跟落雨剑对了一击。

一指点向黑云,雷龙长啸而出,又被黑气挡住,彼此交缠,消磨,黑气膨胀喷吐,雷龙轰然而散。

落雨剑绕圈,形成漩涡,向黑云推去。

双方斗了一阵,黑云便要飞遁,可韦落速度何等惊人,身形一纵,便拦住黑云的去路,落雨剑轰然进击,犹如流星掠空,雷火缠绕,贯穿抵挡黑气,扎入黑云之中。

黑云旋卷,落雨剑侧行,犹如脱离队伍的大鹰。

黑云中传出声音:“小子!活人你都不管,死人你还管上了?!”

“死人你们都不放过,禽兽不如!”韦落破口大骂。

“他娘的!这狗剑仙想死,成全他!”另一个声音怒吼出声。

凤无敌和马疾秋被韦落施展袖里乾坤收了起来,这一人一马并不知道这门神通要施展有多难,只觉得神奇无比,心驰神往,羡慕非常。

“楼哥真是怪人啊。”

马疾秋便朝凤无敌喷了几个响鼻,像是对凤无敌编排韦落表达不满。

“我们不必与之计较,他太强了,就凭你我二人,弄不死他的。”黑云中又有声音传出,声音透着对韦落的忌惮。

轰!!

韦落身上爆发汹涌真气,落雨剑电缕缠绕,火光四溅,剑出天地荡动,一往无前,交织冲出的黑气被纷纷撕裂,贯穿了凝练深沉的黑云。

黑云传来闷哼之声,随即便是骂咧咧的喝骂之声传出,腾空飞起,飞速遁去。

韦落追上,落雨剑又是雷火交缠,击向黑云。

这回却响起剧烈轰鸣,落雨剑受到冲击,被弹飞出去。

“有盾牌?”

韦落微微皱眉,落雨剑都击不破,这两只鬼物还真厉害啊。

韦落还是不肯罢手,追了一阵,又有一团黑云飞来,两团黑云聚拢,滚滚滔滔,遮天蔽日。

“迎接新成员!”

“灭杀自诩正义者!”

黑云倏然急坠而下,仿佛天空塌陷一般,有无边压迫感袭来。

韦落长吸一口气,仰首望去,竟在黑云之中看到了六道黑影,三男三女面貌,其中一道,竟是李小姐模样!

李小姐死状凄惨,死得痛苦不堪,怨念太深,灵魂过于不甘,一时未能归于天地,被鬼物以独特手段转变为厉鬼,甚至融入了他们的力量、身躯,成为鬼祟邪物的一种。

三只最强的鬼祟邪物就能缠住苦行僧,如今力量增强,韦落知道自己斗不过了。

落雨剑冲天而起,与镇压下来的黑云对了一击,而后施展缩地成寸神通远遁,身若飞剑掠空而去。

落雨剑被震飞,往韦落方向掠去,二者汇合,御剑飞行,化作一道长虹,转瞬远去。

黑云追去,可眨眼间,韦落已经不知去向,仿佛突然与天地相融,消失无踪。

“他娘的!这王八蛋跑得真快!”

“比我们快多了。”

“别管那么多了,走吧走吧,低调些,都潜匿起来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惹来了宗门教派的大修士,我们可有大麻烦!”

“瞧你畏首畏尾的,如何能壮大修为?我们已经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可怕的?”

“忘了陛下的吩咐了?凡事小心谨慎,我们是不怕死,可也不能死,得韬光养晦啊,况且有新成员加入,得教她法诀。”

黑云中之人交谈,新成员李小姐尚还浑浑噩噩,谁也不曾发现,一个小小灰点融入了李小姐的身躯,如尘落水,丝丝不可察的波光粼粼起。

……

北面半空,韦落降下,站在一片池水边,一挥手,凤无敌和马疾秋飞出,落在池水边,凤无敌一个踉跄,脑袋往水池栽去。

韦落摇摇头,伸手将凤无敌拽了回来。

凤无敌松了一口气,一脸后怕,转头看向韦落,仰着脖子道:“楼哥,怎么连一些鬼物你都对付不了啊?”

韦落瞥了凤无敌一眼,笑了笑,不予理会,嘀咕道,“陛下?在林海国作乱,莫非是元召国皇帝?手段也有些许熟悉,难不成王某人的力量已经渗透了王朝国度高层?”

“楼哥,您在嘀咕什么?”凤无敌竖起耳朵倾听,可听不真切,忍不住问道。

韦落摇了摇头,“不能告诉你。”

凤无敌咬了咬牙,跺了跺脚,轻哼了一声,问道:“那咱们现在往哪儿走啊?”

“跟我走。”

韦落伸手,又将凤无敌提到了马疾秋背上,迈步急行,马疾秋连忙飞速追上,凤无敌吓得小脸发白,扯起缰绳勒紧,浑身都绷紧了。

瞧着韦落骑马悠闲惬意,凤无敌还羡慕呢,此时自己坐上马背,颠来倒去,竟是这般痛苦,臭马儿,能走得平稳一些吗?

之前凤无敌看太阳起落,知道韦落一路是往北走,可如今却忽南忽北忽东忽西,她理解不了啊。

一日后,天朗气清。

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在林海国北原郡东边疾驰,在一个叫鹃县的区域遭遇了韦落与骑马的凤无敌。

当时骑兵正逮着路人,似在问询盘查,韦落相距甚远,便有意避开,不料这一举动反而令骑兵起了疑心,纷纷拍马而来,盘查喝问。

韦落知无不言,原来骑兵是在询问是否见过一支灰甲骑兵的踪迹,或是沿途可曾见过惨死之人。

据骑兵盘问者所言,元召国有小股骑兵绕开了主战场,在郡内横行,屠戮劫掠,手段残忍,他们便是来阻击元召国小股骑兵队伍的。

韦落便将商队护卫与镖师遇害的消息告知,那支骑兵听闻,都是义愤填膺,打马远去,骑兵中还有九境修士腾起,去探查敌情。

凤无敌可让气势可怖的骑兵给吓到了,不断怂恿韦落快些远离战乱之地,这要是继续在北原郡晃,迟早被一支凶悍骑兵围上,又是弩箭又是军阵,据说妖魔辟易啊,楼哥斗不过妖魔,只能逃了。

况且听说军队还有天罗地网,更有飞天遁地的神人坐镇,一个网罗下来,楼哥还能跑得掉啊?

凤无敌历来是乌鸦嘴,预感往往也极准,这不,又过了一日,在一处平原遭遇了灰甲骑兵!

灰甲骑兵有约摸四百人,甲胄厚实,蒙着面,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手持长枪,背着弩箭,肃杀冷漠。

骑兵飞驰而过,似乎无视了韦落和凤无敌,突然便有三道雷电般箭矢向韦落和凤无敌,还有马疾秋射去。

特制弩箭,蛟龙筋,上等玄木,玄铁,螺旋纹破甲箭头,威势之强,足可洞穿炼气六、七境躯体。

凤无敌一眨眼,浑身汗毛乍立,觉得自己要死了,箭矢却忽然消失,一股强烈的心悸感却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灰甲骑兵突然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奔腾而至,马蹄声哒哒哒作响,与雄浑的气势相得益彰,犹如山崩海啸而来。

凤无敌大呼小叫,吼道:“楼哥!飞天!飞天啊!”

韦落却一动不动,伸手扯住马疾秋的缰绳,令躁动不安的马疾秋安稳下来。

“楼哥!来啦!来啦!凶残的军官来啦!再不跑会被碾碎的!飞天,飞天啊!”

凤无敌左顾右盼,下意识想跳下马背奔逃,却还是忍住了,纵使知道韦落神通广大,可面对疾风骤雨、山崩海啸般的骑兵突袭,便是本能的畏惧啊。

“小场面而已,瞧你魂飞魄散的小模样。”

韦落迈步挡在凤无敌和马疾秋面前,面对灰甲骑兵,冷肃道,“我见过两个你这样年龄的小姑娘,满天满地的妖魔冲袭过来,镇定自若,毫不动容!”

“不可能!我不信!”凤无敌喊道。

韦落淡然道:“我懒得骗你。杀人吃肉,凶恶袭人,还以为你胆大包天呢,原来只是一时热血,实则胆小如鼠。”

凤无敌面色涨红,梗着脖子道:“我才不怕!天不怕地不怕!”

说话间,灰甲骑兵冲到,一道刀光剑影,铿鸣相击,惊涛拍岸,铁蹄铮铮,一位年轻男子、一个小女孩、一匹良劣之间的马,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瞬息倾覆,被彻底吞没,远远望去,便可想象落入军阵中的人是何等下场,大卸八块,碎尸万段啊。

灰甲骑兵根本就是绞肉机。

凤无敌刚硬气一点,身周便是森森寒芒交织呼啸,感觉便是刀山火海,浑身寒芒点点,像是有针尖麦芒贴近皮肤,简直毛骨悚然。

灰甲骑兵越过后,凤无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左右躺着十多具灰甲骑兵的尸体,韦落正提着落雨剑,身上不染纤尘,不沾血腥。

灰甲骑兵一扯缰绳,调转马头,一个个目光充满肃杀怨怒,领头一位挥手斩下,骑兵便往韦落汹涌杀去,这次可不是横冲直撞了,逼近韦落,便忽然散开,绕着韦落而行,陡然便是密集交织枪刺杀来。

韦落弹指剑悬,落雨剑如源头一般,朝两侧爆射剑气,叮叮当当作响,不时便有骑兵被击落,往往都是被射穿咽喉,当场惨死。

“起箭!”骑兵头领举手暴喝一声,“射!!”

满天箭矢朝韦落和凤无敌疾驰杀去,韦落身上真气陡然膨胀,裹住三人,厚实凝沉,坚不可摧,便是凶猛如雷霆的箭矢都被弹飞。

骑兵头领突然冲出,长枪飞旋,浩荡汹涌,真气防御罩当即破开,枪尖直逼韦落的脑门,身上炽烈炎光汹汹,缠绕长枪,犹如火龙咆哮。

韦落一抬手,将长枪握住,转头看向骑兵头领,问道:“请问,有一支商队由镖师护送,有一位貌美小姐,是被你们屠杀的吗?”

骑兵头领盯着韦落,震了震长枪,震不动,便冷声道:“不是。”

“他们死得干脆利落,有人被凌虐致死,手段凶残,拦腰斩断脑袋和腰身,是马上居高临下挥刀挥枪攻击造成的,除了你们,还有谁?”

“还有林海国骑兵,他们历来喜欢朝我们泼脏水。”

“你们袭扰林海国,自然是什么都要承受的。这笔账便算在你头上吧。”

韦落缓缓说道,“反正你们也杀了不少人,连我这个无辜者都不放过,该死。”

“这是两国战争,希望你不要掺和,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骑兵头领冷声说着,长枪激荡,竟挣脱他的手掌控制,往他的胸口突击。

骑兵头领反应迅捷,纵身后退,韦落调转枪头,向骑兵头领掷去。

骑兵头领变戏法一般,从后背摘下一块圆盾,堪堪挡住飞枪冲击,被击得砸入了骑兵队伍中。

韦落一抖长袖,施展袖里乾坤,将马疾秋和凤无敌拢入袖中,落雨剑回到手上,杀气腾腾,冲入骑兵队伍,准备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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