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岚传 - xp1024.com
《剑岚传》


第1章 失剑

浩渺神州,孕育神,古语有言,此地为天道眷顾之所,因为天不降灾,黎民百姓、苍生万物在此生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无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居无定所之人。

只是人心有贪婪的一面,短短百载的生命历程无法令他们满足,他们竭力寻找着能够延长生命的方法,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这种方法被称为修仙。

修仙能够让他们拥有更加漫长的生命,只是生命再如何漫长,终犹有尽时,天道不改,生者常易,长生成为了所有yu wàng的终点,也成为了一切灾难的起点,为了长生,他们掠夺与杀戮,只为与天同寿,黎民百姓不再安居乐业,不再衣食无忧,人心思变,天道降劫。

距今最近的一场灾劫便是千年前的那场仙巫大战,那一战使得人间大变,大劫虽然被阻,但影响深远,只是人们始终不知道那场大战的根源以及具体的情况,老一辈的人都带着秘密逝去,但传闻有一把剑,名为纯钧,封印着千年前仙巫大战的秘密,之后被镇于昆仑山囚龙涧,也成了千年来天下修仙门派共尊昆仑派的新格局。

时光荏苒,转眼千年,纯钧仙剑亦沉寂了千年,已经少有人忆起关于这把剑的传说,只是近来忽有传言,纯钧仙剑藏有成仙的契机,顿时再将这把剑的存在推向了风口浪尖。

仙,长生的存在!

修仙者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在世人眼便是仙一般的存在,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所谓修仙者,一个“修”字,便决定了他们与仙的不同,他们也会死,一身修为夺于天地而归于天地,之后化为尘土,他们与这些所谓的普通人没有半点儿差别。

只是能力有多大责任有多大,普通人掠夺天道造化而拥有非凡之能,在他们真正与天同寿之前,一些言行同样要受到天道的束缚,天道之下施布恩泽、惩恶扬善之事,便落到了这些修仙者的身,从某种程度来说,修仙者便是天道的代言人,许多事情他们不得妄为,许多事情他们不得不为,否则一些灾劫便会直接降到他们头。

昆仑山巅被一大片厚重雷云笼罩着。

顾辰向天举剑,周身元力翻滚,一道道雷光将他罩在其,引来空一道道雷霆闪过,他一身修为尽显,令人吃惊。

他是昆仑派创建以来最为杰出的天才,年方十二,修行昆仑派最难修炼的紫霄雷诀,却已经突破至一元境,所谓一元境,便是灵与力相合汇一,圆融协调,是向仙体迈进的关键时期,影响其后成,哪怕是这一代的昆仑派掌门,被誉为昆仑派史最近道的人,当初到达这一境界也已年近三十。

顾辰的资质冠绝古今,被誉为昆仑道子,注定是修仙界年轻一辈举足轻重的新星,一举一动受到重视,只是今日昆仑山的气氛却与以往不同,他在众多长老与弟子的环绕之,面露坚毅之色。

只见他突然撤去护体雷光,紧接着空一道紫雷霹下,正正霹在他的天灵之,这片天地蓦然一暗,紫色的雷光成为了唯一的光亮,在那紫色雷光之,顾辰一身骨骼隐现,产生道道裂痕,所有人的心神皆为之一紧。

紫色雷光刹那而逝,顾辰倒在地,一道身影闪来,将他抱起,渡入元力护住他心脉,他睁开眼睛,看着来人微微一笑,挣扎着便欲站起,只是却使不力气。

来者东阳人,是他恩师,见他如此,嘴唇微颤。

“让你修行紫霄雷诀,是为了成你,你却拿来废了自己经脉……”

“……是……弟子的责任,弟子……扛……”

主殿之前站着的昆仑派掌门云归真人摇头叹息,道:“何至于此。”

边众多长老纷纷摇头,于心不忍,顾辰是他们看好的道子,以他的过人资质,终将昆仑道法带至又一个高度,可是从今天起,这位天才沦为废人,他们看看顾辰,又看看同为长老的东阳人,嘴唇紧抿,沉默不语。

借着东阳人不断输送过来的元力,顾辰稍稍缓过些许,竭力起身道:“掌门真人,纯钧仙剑是在弟子独自看守途丢失的,责任全在弟子,还请不要为难弟子恩师。”

纯钧仙剑作为昆仑镇派之宝,被镇于囚龙涧下,虽余有剑威,但剑光不显,已沉寂千年,只是相传昆仑道法起于纯钧,所以每一代的昆仑弟子,最杰出的几人都会在修为达到一元境之时得到一个守剑的任务,以期能够从纯钧仙剑之再有所悟。

顾辰作为昆仑道子,修为突破至一元境,自然在被选之列,一元境是能近距离接触纯钧仙剑的最低修为,三月之限也是在此境界能近距离抵抗剑威的最长时间,偏偏在这段时间里,纯钧仙剑丢失了。

东阳人作为顾辰的师傅,同时也是顾辰在守剑之时的警戒与护法之人,自然要被问责,但顾辰性格刚正,为免其师被其连累,因此引咎自废修为,众多同门、师长措手不及,只得引颈而叹。

东阳人的手一抖,目光深沉,神色极为复杂。

许攸长老沉声道:“所以你自废修为?你可知道,这十二年来,宗门对你的重视与爱护?纵你资质非凡,若无宗门珍之重之,为你倾斜资源,你焉能有此成?而你是如此回报宗门?”

顾辰惭愧低头,无法回答。

“东阳长老乃是你守剑之时的护法之人,警戒他人靠近,纯钧剑失,你倒在镇剑之处不省人事,他则自始至终无有所察,你如何能说他没有责任?”

顾辰一听顿时急了,连忙道:“许长老,纯钧仙剑镇于囚龙涧下,涧深足有一万五千丈,我师按门规只能护我于峰顶,相隔如天地,怎能知道其有何变故?而且囚龙涧毕竟是宗门禁地,深处宗门……”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没有责任,宗门才有责任?”

许攸冷哼一声,不悦地打断了顾辰的话,冷目看向沉默的东阳人,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向他问罪,宗门失去道子固然是一打击,可是东阳人失去了爱徒,两人可能再无相见之时,按门规,无法修行的人是不可能留在昆仑山,更别说还是一个自废修为经脉的废人,他深知这对师徒的感情深厚,也是想到这份情义,才使他一时放下与东阳人的往日恩怨,没有急于问责。

旁边的云霓长老淡淡插了句:“顾辰所言也有些道理,囚龙涧为昆仑禁地,防备之责自然不应该只落在当时的东阳师兄身,宗门也应该负点责任。”

云霓长老一说话,许攸的脸色便不好看了,因为她始终还是站在东阳人那一边。

云归真人苦笑着摆了摆手,却对顾辰道:“傻孩子,东阳长老为宗门尽心尽力数百年,算受责罚,不过剥夺长老之位,为宗门承担更多责任,你们师徒依旧,你又何必走极端?门规虽严,却不苛刻,剥夺弟子仙道前程,绝非宗门所愿,罢了罢了,仙亦一生,凡亦一生,东阳,你带他下山吧,此事此作罢。”

听这句话,许攸大吃一惊,掌门这意思是不罚了?

他急于说些什么,云归真人却摆了摆手,有些疲惫道:“昆仑立派已近千年,纯钧仙剑也沉寂了千年,历代掌门守着这把剑,守不出朵花来,终化白骨,到我执掌昆仑,却也因为这把剑而陨一道子,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难道没了这把剑,昆仑不是昆仑了吗?”

他目光一扫众多长老,然后又落在顾辰身,喃喃道:“拥有那把剑,昆仑才是昆仑吗?”

长老们一一低头,不敢言语。

第2章 下山

昆仑山脉峰峦叠嶂,主峰耸立入云,被众多子峰环绕,其,穆子峰与主峰相连,也是顾辰往日所居的洞府所在。

经过东阳人一番调理,然后给他服下了定元丹,修复他的伤势,顾辰现在勉强行走无碍,他回到自己的洞府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修仙者本来没有多少俗物,与其说是给他收拾东西的时间,不如说是给了他们师徒二人最后的独处时光,只是师徒二人在这洞府之,却是沉默无言。

“顾师兄……”

洞府外有人轻声唤道,那声音有着不舍,但也有着犹豫,东阳人带着顾辰走了出去,便见洞府之外来了两人,都是往日与顾辰相交甚好的李元沐以及魏晓晓。

魏晓晓明眸含泪,眼带着深深的情意,看到顾辰出来的时候顿时泣不成声,李元沐亦抿着嘴,胸腔有股火焰在燃烧,可是却觉得这股火焰已经没有了柴薪,便失去了动力,那道始终站在他的前方,让他追赶倾慕的身影,现在在自己的眼前,变得没有那么高大了。

“李师弟,魏师妹,我要走了。”

面对他们的反应,顾辰只是淡淡一笑,这让李元沐和魏晓晓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与他们刚刚胡思乱想的顾辰反应完全不同,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一下从云巅之摔落凡尘,顾辰还能够这样平静。

“师兄,你……你为什么……你经脉已毁,已经不可能再修行了,而且你现在的身体,起普通人可能还要不如,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平静?”

魏晓晓忍不住,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李元沐也看着顾辰,他也很想知道顾辰现在真实的想法。

“掌门刚才不是说过吗?仙亦一生,凡亦一生,仙有仙的追求,凡有凡的日子,以后我们仙凡两隔,恐无再见之机,过往时光如烟,师弟师妹保重。”

顾辰神情淡然,只是有着淡淡离伤,他并非看开,只是选择了,所以没有后悔,他自己选择的路,便一定要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李元沐和魏晓晓相视一眼,他们眼前的顾辰,依然还是那个顾辰,没有变,即便他已经成为了废人,却依然是他们熟悉的顾师兄,这让他们的心情很复杂。

李元沐无来由有些不服,道:“顾师兄,凡人怎及修仙精彩?仙者餐风饮露、腾云驾雾,过得来凡人那些柴米油盐的日子吗?”

魏晓晓想到顾辰将来烧柴煮饭满脸灰尘,甚至迫于生计缺衣少食的日子,突然心头一痛,然后别过了目光,眼的情意渐渐敛去了。

顾辰淡然道:“我没有过过凡人的日子,所以不知道自己过不过得来,但我会去努力让自己过得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念,顾辰从来都是顺着自己的理念去走的,他从不与人争,因为他总是走在最前面,所有人都是仰望天才,并追逐天才的身影,只是慢慢地他们发现那位天才越走越远,他们永远只能看到天才的背影。

李元沐感觉一阵无力,他很想问顾辰你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为什么还能保持着以往的态度?你已经不是天才了你知道吗?

他握了握拳头,几乎要忘记自己来此为顾辰送行的初衷,他很是不忿,为什么这个始终走在前面的人,总是不给他超越的机会,身边的人,也只看得到他。

扫了眼沉默的魏晓晓,李元沐突然道:“师兄,以后我是昆仑新的道子。”

顾辰一怔,然后平静道:“加油,李师弟。”

李元沐像是一拳打在棉花,疲软无力,顾辰转头对东阳人道:“师傅,我们下山吧。”

始终沉默的东阳人点头,一手搭在顾辰的肩膀,身化紫色雷光,须臾而去。

看着那道雷光渐逝,魏晓晓的脸痴痴的,心暗暗道:“再见了,顾师兄,从此之后我修仙,你归凡,我们终走不到一起的。”

李元沐亦站在原地,目送那道雷光,似乎要与心的某个身影说声再见,直到那雷光已经再不可见,他突然转身走,迅疾如风。

“李师兄……”

魏晓晓愕然,只觉得李元沐突然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我得去修行了,得尽快突破到一元境。”

没有达到这一境界,不算真正与心的那个人站到了一起,然后他还要接着往前走,将那个人走不到的路,也给走过去。

……

……

顾辰以为东阳人会直接将他送下山,也只会将他送下山,毕竟离别苦,但修仙者看淡了这些,顾辰虽然只有十二岁,但身为昆仑道子,他早已迈过了心关,心境淡然如水。

紫色雷光拥有极速,须臾划破天际,前一阵还远远在目光所及之处的云层,一瞬间便被远远甩在了身后,连那形状都看不清楚。

顾辰曾经也会腾云驾雾,也会使用雷遁,不过他的速度与东阳人的速度完全无法相,虽然被东阳人的元力保护着,但他想开口却不能,只是知道东阳人要将他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顾辰垂眸,静待东阳人停下。

过去不知多久,可能有一天,也可能有一天半了,顾辰甚至还有短暂的心神恍惚,似是疲惫之下打了个盹,直到他感到一阵饥饿感袭来的时候,脚便踩在了大地。

他下意识里低头一看,这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长街,街宽约有三十尺,街的两面有各种门店,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而街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但对于他们两人的到来,那些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也没有在意。

“这里是……”

“梁州。”

陌生的长街,陌生的人群,对他而言便是陌生的世界,可是当听到梁州二字之时,顾辰困惑地看着东阳人,他困惑的不是地名,而是东阳人的意图。

神州大地一分为九,昆仑山脉所在的位置较特殊,是在冀、豫、青、兖四州交界处,偏向神州大地的东北边,而梁州却是在神州大地的西南边,他不明白,只是送他下山,为什么要将他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东阳人意味深长道:“昆仑是非之地,离得远些较好。”

顾辰四下里看看,他此时在一处尚不知名的小镇,这里环境清幽,人朴素,确实是一个好地方,而且在小镇西边方向,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与之相连,一眼苍绿,让他的心情亦为之平复,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你……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在昆仑山,师徒二人相视沉默,明明有很多话说,可是却都不知从何说起,直到到了这里,东阳人这才忍不住出声叮嘱,但显然这种话他还说不习惯,所以语气有些浑浊。

顾辰知道,东阳人会忍不住出声说这种话,意味着他要回去了,他是昆仑派的长老,将他送到这里应该已经用去了不少时间,带着他落到这小镇之后便该离去了,顾辰跪在地,连磕三下响头。

“师傅,保重!”

第3章 包子

顾辰抬起头来的时候,东阳人已经不见了,街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些怪地看着这个不知何时跪在地的少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东阳人的来与去。

顾辰站起来,拍拍身的尘土,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孑然一身,别无长物,现在该想的,是怎么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这对于从小生活在昆仑山的顾辰来说有些困难,因为对山下的一切都不熟悉,他摸了摸肚子,看看四周,寻到不远一间包子铺,带着怀念走了过去。

包子是他唯一熟悉的俗物,在他还小的时候被东阳人抱山,年幼的他还不适合修行,山虽有五谷,可是东阳人嫌煮饭麻烦,于是包子成为他的主粮,因为包子易得易存,加热能吃,而后他开始修行,可以吃辟谷丹辟谷,东阳人不再需要为了他的口粮每隔三四天下一趟山,再之后他修为提升,便可以自己辟谷了,于是包子也远离了他的生活。

想起包子,忆起曾经,当他走进包子铺的时候,脸满是感动与期待,包子铺的老板见他表情如此,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包子任重道远,连忙打开一个个蒸笼,等着顾辰选择。

顾辰看半天,却突然间犯难,觉得这些包子个个都不一样,也个个都与曾经东阳人给他带来的那种包子不一样,不禁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包子。

老板等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怪,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想吃什么馅的?”

看顾辰仪表堂堂,一身白衣光洁,脸色微有苍白,应是来自大户人家,所以老板对他的称呼也非常客气。

顾辰目光游移,同时问道:“都有什么馅的?”

“有猪肉、豆沙、竹笋……”

一一细数过去,顾辰听得都云里雾里,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只是一门心思想着当初东阳人给他买的那种包子应该是什么馅的,但越想越是迷糊,他想不清楚应该是什么馅,同时又觉得好像都是亦好像都不是。

因为想得认真,他的动作停下,目光亦自然而然地落在一笼包子,老板以为他做出选择,连忙拿出一个包子递给顾辰。

“这是肉包。”

顾辰双手接过,满心欢喜,好像是已经离他而去的宝物在突然之间失而复得,让他不由得珍而重之,直盯着这个肉包子出神。

老板看他半天,终于忍不住咳道:“公子,包子是拿来吃的。”

顾辰恍过神来,连忙咬了一口,熟悉而久远的感觉,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味道似乎小时候吃过的还要美味,他忍不住便脱口而出,道:“好吃。”

老板闻言很高兴,炫耀道:“公子真是行家,不是我吹嘘,在这青木镇远近的包子铺,我张大山的包子最好吃了。”

顾辰吃得津津有味,肉汁涂满嘴,一边吃一边暗暗点头道:“原来这里是青木镇,还有大叔的名字叫张大山。”

看顾辰吃得差不多了,张大山有些犹豫,小声说道:“公子,一个肉包子,两枚铜钱。”

“两枚铜钱?”

顾辰吃完了最后一口,满脸迷茫地望来。

“是的,两枚铜钱。”

张大山点头,微笑地等着,可是慢慢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为什么说到“两枚铜钱”,这位公子是满脸困惑疑惑加迷惑的眼神?

自己的包子又好吃又便宜,两枚铜钱真心不贵,但看着顾辰的神情,张大山却浮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这孩子,不会不知道什么是铜钱吧?

这个荒谬的想法闪了一下,便闪了过去,张大山问道:“公子,你身没带钱吗?”

顾辰摇了摇头,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你的家人呢?”

“家人?”

“你家里没人吗?”

顾辰想想,东阳人是他最亲的人了,应该是他的家人了吧,于是道:“我有一个师傅。”

“师傅?”

看到张大山错愕的神情,顾辰一怔,紧接着又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昆仑的弟子了,于是改口道:“老师。”

“那你老师呢?”

顾辰摇摇头道:“走了。”

“去哪儿了?”

顾辰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张大山也很快反应过来,心想这可能是人家的私事,不好打听,于是改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顾辰摇头道:“不会回来了。”

张大山顿时失语了,良久,顾辰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低着头,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哪里做错了,小时候自己淘气,每次做错了事情都是这样子,等着东阳人责罚,东阳人让他做什么,他做什么,顾辰觉得在山下应该也是这样,他做好了准备。

“算了算了,你走吧。”

顾辰错愕抬头,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听觉,而张大山也看着他,又一次怪这个少年的反应,一般的孩子,吃了霸王餐后跑都来不及,虽然只是一个包子,但这孩子什么反应?知道不用给钱,不是应该兴高采烈地跑出去吗?

顾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可以吗?”

张大山顿时觉得好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顾辰道:“我不是做错了事吗?”

张大山又问道:“那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吗?”

顾辰茫然摇头。

张大山叹了口气,心想这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里来的少爷,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知柴米油盐,不知铜钱纸币,到青木镇体验生活来了,不过这位少爷脾气倒是不错,认错态度也很好,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而后又想到,自己的包子连大户人家的少爷都喜欢,顿时一阵心满意足,心里最后一丝火气也消散了。

他走过来,拍拍顾辰的肩膀,道:“没事没事,一个包子,当是我请你吃饭了,太阳快下山了,你最好赶紧回去。”

顾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地走出了包子铺,他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初来山下人间,他好像学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学到。

这时天色将暮,街行人少了许多,他着rén liu,想着接下来自己应该去哪里,但还没有想清楚,走出一段距离后便觉得一阵气短,身体无力,深深的疲惫感向他袭来,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顾辰身体晃了晃,在一家店前的台阶坐下,他没有注意去看什么店,只是觉得自己很疲惫,很想休息下,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孱弱,自废修为经脉之后,他的身体起普通人还要更弱几分,这样的自己,能做什么呢?

顾辰勉强抬头,茫然地看着街的人来人往,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找到洞府休息?不对,这里不是山,我也不是修仙者,这里好像也没有修仙者……”

他的意识有些迷糊,恍恍惚惚,意识有些轻飘飘的,但脑袋却越来越沉重,眼皮慢慢地闭了起来,残存的意识让他想了很多很多,喃喃间有如梦呓。

“包子真的很好吃,我……六年前吃的还好吃……”

而后他像是想到什么,有些期待,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

“六年后我是不是可以回到昆仑?然后像六年后的包子更好吃一样,六年后回到门,一切也会更好……更好……师傅……”

第4章 剑脉

顾辰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在人间活得很好,他在一座小山里建了一个小木屋,用篱笆围了起来,里面养着几只家禽,在木屋旁边有一片菜地,木屋的后面一片空地,则种着稻谷,有时自己的师傅东阳人得空,便来看看他,然后他请师傅喝酒吃肉,这场景跟昆仑山的很像,只是昆仑山的更好。

顾辰嘴角隐隐露笑,只是身子却渐渐向一边倾斜,他维持着这个坐姿太久了,被枕着的双臂以及久坐的两股发麻,让他失去了平衡。

“啊!!”

一声清脆的叫喊,让他在倒地之前惊醒,然后便察觉有人扶住了他,他抬头来看,见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一双眼睛明媚动人,如月儿弯弯,似隐约含笑,身的淡淡馨香味道让他生出好感,很想多闻几下,只是这少女身边站着一个美丽却冰冷的女子,那冷淡双目盯着他,让他骤生寒意。

顾辰一下子惊醒,连忙坐好,喉咙微干,声音沙哑道:“谢谢。”

少女看看他,又看看店门,指着顾辰问道:“你为什么坐在这里?是没有钱住店吗?”

顾辰一怔,再一次听到了“钱”这个字眼儿,然后他回头望了望,见这店门有个牌匾,面写着“青木客栈”四个字。

“这里是客栈,客栈是住人的地方。”

顾辰回忆了一下自己曾在昆仑山看过的杂记,知道客栈的含义后,便问少女,道:“住客栈要钱吗?”

少女满脸惊,像在说着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般的语气,道:“当然啦。”

那种语气让顾辰有点受挫,让本来想问钱是什么的他将嘴巴紧紧抿住,愣是半晌不发一言。

少女的性子却很活泼,而且还有些急,见顾辰不说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道:“你不知道住客栈要钱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人呢?晚快到了,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哦,不如你跟我们……”

“够了!”

少女身后的女子发出不耐而冰冷的声音,让她的话戛然而止。

“别人怎么样不关你的事,进客栈。”

少女吐了吐香舌,却是凑到顾辰耳边,轻声道:“你最好想办法进客栈,这段时间这里不太平,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还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孩子不见了,你要小心点儿。”

从少女发出一系列让人头疼的问题的时候开始,顾辰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理会她,之后被那女子喝止,顾辰觉得总算能够清静些,然后吃惊于少女突然透露给他的这些信息,只是不待他询问,少女已经被那女子给拉进去了。

“师傅,慢点儿,你拽疼我了!!”

顾辰微感吃惊,一般“师傅”这种称谓,要么用于称呼掌握某种技艺的能手,要么用于师徒之间的尊称,从顾辰自己的经历来看,能想到的只有修仙者,难道那美丽而冰冷的女子竟是一名修仙者?那少女应该多少也有些修为吧?

顾辰这么想着,往里望去找她们的身影,可是她们已经楼去了,他再也看不到,而他没钱,他知道没钱是不能进去的,尽管他现在很想弄清楚钱到底是什么,但同时又有些在意少女刚才的话。

这小镇死了很多人?还有很多孩子不见了?

顾辰注意观察着路人的神色,见他们大多都是行色匆匆,随着时间推移,街的人越来越少,他发现了一个从刚刚开始觉得不对劲的事情,这小镇,没有小孩子。

不对!

顾辰记得,在他刚被东阳人带到这里的时候,街还是有着几个小孩的,虽然很少,然后太阳西移,那些小孩都不见了,接着他又想起,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山对他说过,太阳要下山了,让他赶紧回去,难道说太阳下山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吗?

思索间,街突然又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顾辰转头看去,从小镇西边那一片绿林里走出来一群人,都是一群年男女,他们手或拿着耕具,或拿着刀斧,神色慌张忐忑,有的还带着悲伤,脸挂着泪水。

镇的很多人前迎接,询问着,见他们摇头,一个个都面露悲戚。

看着他们一个个离队进了一间间房子里面,顾辰突然想到张大山劝他回去,不由得苦笑,现在自己能够回哪里去?刚刚那小女孩也让他想办法进客栈,但他没有钱,连客栈都进不了。

太阳西沉,夜月东升,客栈的rén liu多了起来,顾辰不能再坐在客栈前的台阶,那样会阻碍到别人,他退到墙边角落坐下,夜风送来丝丝凉意,对他现在的身体而言是一种伤害,他瑟缩着身子发着抖,像是一只受伤的兔子,体温在不断下降。

顾辰哆嗦着,却心想,没了修为自己果然什么都不是,这才只是第一天,便已经步步惟艰,如果在这人间他连一天都活不下去,这么饿死冻死,会不会害得师傅丢脸?

他不想死,也不想让师傅丢脸,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自己唯一会做的事,也是这十二年来最熟悉的事,他下意识里冥想,想要让身体里那些可能还残存着的元力动起来。

冥冥间他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紧接着体内断裂的经脉突然传出阵阵刺痛,让他几乎要痛呼出声,而后一股燥热感从他的丹田升起,迅速走遍他的全身。

这种燥热来得极不寻常,他忍着疼痛,却是咧嘴无声地笑笑,心说这样也不错,至少体温升来了,不用担心被冻死,可是紧接着那种燥热感一下子散去,他的身体像是一下子失去所有防御置身于千军万马间,更为强烈而且不应该存在的寒意袭来,让他胸腔以下的所有器官都一阵揪疼。

忽热忽冷,让顾辰明白到,他擅动经脉,走火入魔了,原本被废的经脉经过东阳人的调养已经稳定下来,须待时日慢慢修复,虽然再也不能修行,但至少可以让他余生无碍,可是因为他的妄动,体内经脉再一次开始了断裂,这种断裂远他自废修为时要来得缓慢而且彻底,会让他受到更多且更久的折磨。

顾辰慌了,他还不想死,至少他不想刚来人间第一天死,可是他动弹不得,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缩着身子坐在角落在外人看来也没有什么异常,算知道异常,以他现在的情况,这小镇的人哪里帮得他?

除非,那个疑似修仙者的女子……

可是,顾辰马甩开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女子冷若冰霜,哪会帮他?更别说对方此时一无所知,求外不得,他只能求己。

他竭力让自己沉下心神,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这会让他对疼痛更加敏感,可是现在他必须忍着,从寻找生机。

换作以往修为在身,沉下心神之时,便可以内视,对体内情况一目了然,可是现在他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在阴差阳错之下引动残存于断裂经脉的元力而让自己陷入危机,并不指望这种时候还可以内视。

偏偏,顾辰看到了自己体内的情况,他内视了。

来不及惊喜,他连忙查看自身,发现丹田之真的是一团糟,原本残存于断裂经脉的元力极少,此时都集在他的丹田里面,状极紊乱,而断裂的经脉情况更加糟糕,不仅重新开始断裂,而且有的被霜气覆盖,有的被烧得火红。

顾辰心神震动,但却不是因为他看到的这些,而是在他体内出现纵横交错的银色光线,或者经过原来断裂的经脉,或者出现在原来没有经脉的地方,不知为何竟觉得那些银色光线是自己的经脉,新出现的经脉形成清晰的图案,那是剑的图案,那把剑顾辰认得,他曾经守了那把剑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第5章 难看

纯钧仙剑,剑身高俞十丈,其光华流转,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那剑身浑然一体,好像清水漫过池塘般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这样的一把剑,怎么丢了呢?

那样巨大的一把剑,谁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昆仑?

顾辰始终想不明白,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已经丢失了的纯钧仙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体内,还变成了他的经脉?

虽然他也清楚,体内的纯钧与曾经被镇于囚龙峰下的那把剑完全不一样,可是这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关联,某种让他想不明白,可是却觉得害怕的关联,他无法想象在他当初昏迷不醒的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剧痛传来,拉回了顾辰有些混乱的思绪,现在他的状况很紧急,并不是可以让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体内原本的经脉bing huo两重天,原本稍有修复的经脉已经再度变得破烂不堪,之昆仑山他以紫霄神雷霹下来时造成的伤害还要更加严重,眼耳口鼻慢慢渗出鲜血。

现在的顾辰已经奄奄一息,性命被吊在了一线,他的身体一半热一半冷,已经动弹不得,好像只有等死的份,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他的体内。

“师傅说过,走火入魔归根结底,是因为体内有自己控制不了的元力,只要能够控制这些元力或者将这些元力赶出去,可以从走火入魔的状态走出来。”

顾辰已经尽力在将那些如冰如火的元力往外驱,可是经脉的状况并没有什么改变,他控制不了那些元力,经脉寸断,元力不行,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虽然他竭力不让自己慌乱起来,可是依然无法冷静,因为过往所学到的那些知识,那些他所擅长的事,都无法让他从此时的险境之走出去,他不断地问自己该怎么办,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他的脑袋完全放空的时候,体内的剑脉在他的内视视野之,却是变得清晰了起来,面隐隐有银光流淌,顾辰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注意力往剑脉集,便见剑脉的银光流动速度更快了许多。

那些银光流遍剑脉,自成循环,也不知道是什么物质,却能够将原本断裂的废脉之的冷热元力一点点地消除,或者该说是带走,那些原本残存的元力正从废脉一点一点地消失,这仿佛也在告诉顾辰,他的过去也将由此一点一点地消失,他再回不去了。

顾辰觉得可惜,同时还有一层说不清的伤感,但不管怎么说,能够活下去总是好的,可还不待他松一口气,体内的那些废脉全然寸寸瓦解,再也不存,那些积存的还没有来得及被剑脉银光带走的元力,便像没有了束缚,四下散开,散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元力在经脉行动称为流通,可在血肉之躯行动便无疑是进攻,顾辰只觉得自己的皮肉骨血被粗暴地挤开,身体仿佛都要裂了,他几乎露出了绝望的情绪,摆脱了走火入魔,却还是要死在自己元力的手。

这算是zi shā吧,他有些自嘲地想着,最好尸体不要让师傅发现,不然师傅会气死,可是紧接着便发现身体的痛苦并没有加剧,他连忙又凝神内视,体内那些剑脉不知因何而生,不仅立于原本的经脉,还在身体原本不存在经脉的地方延伸,所以那些元力虽然给他造成了一些伤害,可还是被那些剑脉捕捉到了,一点点清除,现在已经被控制下来。

顾辰这才彻底地松下一口气,便只见剑脉的银光似是闪了闪,将他从内视的状态打了出去,他再尝试,却没有办法内视了。

他一时怔然,这算是怎么回事?

但随着他想明白后,却是一阵苦笑,自废修为之后,他的身体很虚弱,再也无缘修仙,不过体内还是留存着一些没有散干净的元力,在走火入魔元力狂暴的时候,反而让他短暂地恢复到原本的修为,所以他才能做到内视,所以脆弱的经脉才会支撑不住,彻底冰消瓦解,现在元力散干净了,再次被打下凡尘,自然没有办法继续内视了。

“这相当于一天之内被废了两次啊!!”

顾辰长叹一声,看了看自己的白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拉起来擦拭着脸的血,白色光洁的衣服很快被染了一块血色,变得难看,顾辰想到谪仙染尘,应该跟这白衣一样了,然后想到自己那接连受惊的反应,不由得摇摇头,声音隐隐有些沙哑起来。

“真难看啊。”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高高地挂在空,看到月亮出现,人们行色更加匆匆,很快的,这个窝在墙边角落缩着身子的少年便开始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是他们没有过来问询,带着犹豫和忐忑,还有深深的怜悯。

顾辰不明白那种怜悯是怎么回事,然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杨婵对他说的话。

“你最好想办法进客栈,这段时间这里不太平,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还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孩子不见了,你要小心点儿。”

初到小镇的第一天,便让顾辰接连感到挫败,尤其是接连的情绪失控也让他觉得丢脸,此时再想起这段话,他顿时忍不住埋怨。

“什么叫做‘像你这样的孩子’?你自己不也是个孩子吗?还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个孩子一样,你才几岁?”

“我今年十三岁。”

突然响起的清脆悦耳的声音,把顾辰给吓了一跳,下意识里要跳起来,可是身子无力,欲有动作又牵动得身体一阵阵疼痛,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顾辰忍着疼痛看去,只见少女洗漱过后,换了一身绿装,双手捧着一个瓷盘,面盖着白布,在这夜色下隐隐可见热气蒸腾,还能闻到阵阵香味,让人食指大动,顾辰忍不住耸动了下喉咙,今天他只吃过一个包子。

顾辰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少女怪道:“你刚才不是在跟我说话吗?”

顾辰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了,他总不能说他刚才是因为觉得丢脸,所以在发牢骚吧,那样更丢脸了。

少女将瓷盆放在他面前,把白布拿开,面是两只油亮亮的鸡腿,揭开白布后味道彻底发散,更加诱人。

“给你的,快吃吧。”

顾辰下意识里要伸手去拿,可是又有些犹豫,转头对少女道:“可是我没钱。”

少女摇头笑道:“没事,不用钱。”

顾辰等的是这一句,当即再不客气,抓起鸡腿便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吃!真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这是什么?”

少女愣住了,满眼惊怪地看着顾辰。

第6章 诡异

顾辰吃得满嘴油亮,咂巴着嘴巴,只觉余味无穷,而且饥火不再烧肠,让他隐隐有种人生如此便当满足之感,随后便发现少女不再说话,想起白天时少女叽叽喳喳的问话,心想这女孩真是个古怪的人,有时话那么多,有时却又那么沉默,然后他好地转头看去,对了少女那充满了惊怪的眼神,然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有些愕然的自己,不知为何觉得那是一个怪人。

少女的沉默也只有那么短暂的时间,然后便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好,问道:“你真的好怪,身没有钱,身边没有人,又无家可归,还从来没有吃过鸡腿,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顾辰目光落回到手啃了一大半的鸡腿,心想原来这是鸡腿,紧接着联想到鸡这种动物,心想两者应该是有联系的,想归想,他也没忘记回答少女的问题,道:“我是从山来的。”

“山来的?”少女眼闪着惊,又觉有些怪,“山来的怎么可能没有吃过鸡腿?”

顾辰解释道:“山有人养鸡,只是我师傅懒,不喜欢做饭,觉得那样是浪费时间,所以都给我吃辟谷丹。”

“辟谷丹?”

“你可能还没有吃过,那种丹药很方便的,吃一颗可以十天不用吃饭。”

少女惊地瞪大了眼睛,呼道:“十天不用吃饭!那你不饿吗?”

“是因为不饿,所以才不用吃饭。”

顾辰有些刻意地满脸惊,用像在说着全天下所有人都明白的事理般的语气回了句,然后心里总算觉得舒坦多了,觉得下午因为少女那句“当然啦”而生出的郁闷总算一扫而空。

少女却没有顾辰那样敏感,反而像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四下里看看,好问道:“那你师傅呢?”

顾辰有些高昂的情绪又复低落,低头道:“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少女怔了怔,瘪了瘪嘴唇,却是安慰他道:“没事的,我爹娘也不见了,也不会回来了,你看我,还不是过得很好。”

顾辰颇不认同,道:“你不是还有个师傅吗?”

少女又一次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是还有我吗?”

顾辰愕然地看着少女,少女满脸困惑地瞪着顾辰,顾辰移开目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我叫杨婵,你呢?”

顾辰道:“我叫顾辰。”

少女点头道:“哦。”

顾辰又转头看向杨婵,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杨婵点头,等着顾辰问她,顾辰动了动嘴唇,满脸认真模样。

“钱是什么东西?”

“……”

……

……

无云夜空,明月高挂,月光如银瀑洒落,拉长了行人的影。

路行人已经稀疏,可是一个个都颇为在意地看向墙角这边的少年少女,神色愈发怜悯,他们走过时步伐因为犹豫而放慢,可是始终没有哪个人会来问询关心一下。

顾辰早觉得怪,于是不解地看向杨婵,刚想询问,杨婵已经摇头道:“他们不会来帮我们的。”

没有说“你”,而是说“我们”,这让顾辰的心头微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杨婵的脸色有些怪,像是哀伤,道:“因为不想害死我们。”

顾辰还是不解。

“小镇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先是很多大人死了,然后有小孩开始失踪了,有的从街失踪,有的从家里失踪,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失踪的。”

顾辰想起莫名不见踪影的纯钧仙剑,对这件事不由得更加在意,问道:“找回来了吗?”

杨婵摇头道:“失踪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想到黄昏时候小镇西边的树林里走出来一群人,而且神色有异,顾辰忍不住向小镇西边的方向望去。

“不知道是听谁说的,那些失踪的孩子都是跑到林子里去的,所以大人们开始往里面找,可是每次到了晚,会有人死在里面,所以现在太阳一下山,他们都会赶紧从里面出来,而且找了几天了,都没有找到人。”

一个小镇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按理说大人们对小孩应该更加在意与关心,可是看到有小孩在路边徘徊,无家可归,却没有一个人前来问询与帮助,这种行为未免太怪了点儿,难道说这小镇里的人都是这样的绝情?

“小孩子不断失踪,小镇里的人把小孩子给保护起来,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原本流落街头的孩子,谁被带回去,谁那个晚一定会出事,不是死了,是失踪了,而那些还留在街的孩子反而没有出事,但也不是说在街没事,只是无人问津反而让他们平安了一两天,之后还是相继出事,但有了这个前例,再看到街有小孩,大人们都不敢多事了,怕好心之下会害了他们。”

顾辰皱着眉头道:“也是说,他们其实在保护我们?”

杨婵点头,顾辰却觉得难以接受,感觉小镇里的人好像是怕了,然后认命了,只求能不出错。

杨婵又道:“我爹娘是因为这样才失踪的。”

顾辰微惊,满是不解,心想失踪的不是只有小孩吗?

“我爹娘当时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因为怕他晚出事,所以整晚没睡,盯着他,我半夜正好起来,然后看到爹娘追着那个孩子跑了出去,跑进……那片树林里,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我等了几天,本来也要进树林去找的,可是当时遇到了我师傅,她把我带回来的。”

顾辰基本都明白了,这种事确实诡异,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在半夜里跑进树林,还有晚进去的大人为什么都出不来了,这些都是未解的谜,可是出不来是事实,生死不知也是事实,因为无法解释,所以让人害怕。

杨婵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道:“可是那天晚有些怪。”

顾辰立即问道:“哪里怪?”

“月亮……”

杨婵正想说什么,可是话语戛然而止,长街西边连接着树林的方向,有几个人在那里盯梢,虽然没有进去,可是离得很近,突然有一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对身边的同伴攻击起来,同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声惨叫,但疯了的那人攻击不断,身边其他人连忙目前拦阻,可是那里一片嘈杂混乱,隐隐听来人声,好像是说有人死了。

还在街的人相继涌去,一个个神色惊慌,有的因为脚步踉跄而在路摔倒,他们都害怕起来,觉得藏在黑暗树林里的恶魔越来越可怕了,也越来越清晰了。

杨婵抱着双手,十指用力,身体微微颤抖,顾辰拍拍她的肩膀,发现吃过了鸡腿,双手油腻,沾在了她的衣服,他有些心虚地收回手,但挨着杨婵坐得更近了些。

“小镇里很多人已经打算离开了,这里很可怕,我明天也要走了,离开这里。”

顾辰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东阳人将他远远地送到这里,可是却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而他连在这里生活都艰难,去了其他地方又能怎么活下去?他念念不忘一件事,他现在身没钱,而且他也明白了一件事,要在人间活下去,钱非常重要。

第7章 老人

寂静的夜,也是混乱的夜,街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音也是越来越响,将原本已经关门熄灯的人家惊起,跑出来观察情况,而后众人合力,将发疯的人给制伏,可是被攻击的那人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镇西街尾的沉默一直漫延,连带着这边远远望着的顾辰和杨婵都是心头沉重,杨婵突然被一只玉手给抓了起来。

“师傅!!”

杨婵惊呼着,眼有些慌乱,那个女子松开了她,转头看了看镇西的树林,连带着街尾的情况收进眼底,但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然后便不再关注,只是看到杨婵肩膀的一块污渍,不喜地皱起眉头,淡淡地扫了眼顾辰油腻的双手,顾辰心虚地低头。

女子冷哼一声,对杨婵道:“回去。”

杨婵指了指顾辰,道:“师傅,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能不能让他也进去?”

女子的声音更冷了几分,道:“他人如何,与你何干?”

“可是……”

“与我又何干?”

杨婵的话都被堵了回去,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只是看着顾辰,有些担心,然后才注意到,顾辰白色的衣服肚子的位置,竟然有血的痕迹,忍不住惊呼起来。

“啊!你怎么流血了?你没事吧?”

顾辰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杨婵还想说什么,已经被那明显不耐的女子拉着带了回去,她频频回头看向顾辰,眼满是担忧,顾辰冲她笑笑,站起来忍痛转了个圈,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不用担心,看着杨婵被她的师傅给拉进了客栈里。

阴暗的墙角边,顿时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夜风吹来,带来丝丝的凉意,顾辰紧了紧脏兮兮的衣衫,原来身边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对那种名为“温暖”的感觉是有很大的影响的,想着左右衣服都已经很脏了,他油腻的双手在衣服擦了擦,那衣服顿时变得更脏了。

顾辰好看的眉眼稍稍拧了拧,有些嫌弃地拍拍衣服的污渍,可是拍不干净,只觉得晚风微冷,手脚冰凉,他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人们从镇西的街尾往回走,将那遭遇不幸的人送回去,然后各自回家,路过此地,看了眼孤单单缩成一团的顾辰,摇头叹息,可是却没有人来搭话,只是在脚步放慢又加快的节奏远去。

顾辰惘然,只觉得更冷了,将脸也埋在了膝盖。

……

风在耳边绕,隐隐还传来脚步声,顾辰抬头,街已经静悄悄的,从街道的东边走过来一个人,那是一个老人。

现在深更半夜,人们都已寝,哪怕睡不着的,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门,顾辰茫然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老人,见那个老人走得歪歪斜斜,不住地东看看西瞧瞧,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他不时地发出或是哭泣或是叹息的声音。

老人看到墙角这里缩着一个小孩时,有些激动,加快脚步过来看了看,看清了顾辰的脸后,却是失望地摇摇头,然后又带着希望问道:“孩子,爷爷向你打听一个人。”

顾辰点头,脑海回想着今天到这里以来看到的人。

“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是个女孩子。”

顾辰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杨婵,然后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杨婵似乎说过她是十三岁,那岂不是自己还大一岁?暗自庆幸还好刚才杨婵没有问他几岁,不然他肯定会难以启齿,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少了一岁的年龄不可告人,可是他决定不要给杨婵问他年龄的机会。

“那是爷爷的孙女,她在左边额头这里有块淡淡的青色胎记,应该是圆形……不对,好像是方形……”

顾辰将脑海之的杨婵挥掉,因为初见杨婵时他便仔细看过,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脸没有任何胎记,不管是圆形的还是方形的。

随着顾辰摇头,老人因为失望而神色黯然,喃喃道:“你也没有看到啊……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没有看到她呢?我的孙女啊……”

老人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却是向着镇西的树林走去,顾辰想到杨婵跟他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担心起来。

“爷爷……”

听到这个称呼,老人几乎是下意识里猛地转身,目光紧紧盯着顾辰,不知道为什么,顾辰竟是被盯得发毛,直到老人慢慢意识过来喊他的并不是他的孙女,而是一个男孩时,他顿时又哭又笑,其状诡异。

顾辰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轻轻道:“那边不能去,树林里有危险。”

老人颤颤巍巍地转身,沙哑着声音道:“没事没事,我不进去,去看一眼,看一眼好。”

随着老人慢慢地走开,顾辰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暗想自己刚刚是不是害怕了,有些恍然大悟难道这个是害怕的情绪?

过去十二年,他只会修仙,不会害怕。

说起来过去十二年,他会过什么呢?

他不会害怕,不会心虚,不会挨饿,不会觉得寒冷,不会觉得孤单,不会知道包子里都有些什么馅,不会知道油腻腻的鸡腿是什么味道,不会知道钱是什么东西,更加不会让身的衣服脏兮兮的。

呵,真是空白的十二年啊,除了修仙,他什么都不会,甚至现在他也不知道除了刚刚想到的那些,他还不会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

思绪复杂,心慌意乱,突然感觉到背一沉,所有冷意寒风都被挡在了外面,身体一下子暖了起来,然后感觉背的东西在滑落,他下意识里抓住,是一条毯子。

他看着杨婵,见她已经换了一身红装,在这夜色之下非常显眼,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师傅知道吗?”

杨婵吐了吐舌头,笑道:“这么晚了,师傅肯定睡着了,而且外面这么冷,我得给你送条毯子才行,不然你会生病的。”

哦,对了,还不会生病呢,顾辰默默地给自己过去不会的事情又给加了一项,然后摇摇头道:“你师傅应该是修仙者,修仙者是不用睡觉的。”

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不会睡觉这一条加在过去十二年里不会的事情,但想起自己开始修行之前好像天天睡觉,便又自觉地将这一条划去了。

杨婵吃惊道:“人可以不睡觉吗?”

顾辰解释道:“人当然要睡觉,可你师傅是修仙者。”

杨婵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傅不是人吗?”

顾辰张了张嘴巴,觉得他们的对话正往诡异的方向发展,可错的根源好像是在自己这边,他默了默,想到一个应该可以说得通的解释,道:“人可以成为修仙者。”

“那你是修仙者吗?”

“以前是。”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是?是不是修仙者也可以变成人?”

顾辰有些错乱,觉得实在说不下去了,说得越多好像引出来的问题越多,于是他终于咬了咬牙,对杨婵道:“修仙者也是人。”

杨婵点头,好像明白了,顾辰微微松了一口气,杨婵又问道:“既然是人,为什么师傅不用睡觉?”

好吧,问题又绕回来了,为了不让刚刚的问题又无意义地重复一遍,顾辰耐心道:“修仙者将睡觉的时间用在打坐冥想,这样可以提升他们的修为,同时也可以恢复精神,效果睡觉还好,所以不用睡觉。”

顾辰说得具体,杨婵听得认真,所以想问的问题便更多了。

“打坐?冥想?那是什么?修为又是什么?你的意思是不睡觉,精神可以变好吗?”

顾辰一阵抓耳挠腮,想着这样讨论下去只怕到天亮都说不完,但这时听到脚步声,那个老人慢慢地走了回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到顾辰和杨婵的面前,两人转头看去。

那老人也看了过来,目光从顾辰脸一扫而过,然后落到了杨婵身,他愣住了,随后激动起来。

第8章 杀人

老人非常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前,紧紧抓住了杨婵的手,道:“青青,爷爷终于找到你了。 ”

杨婵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顾辰连忙前想要抓开老人的手,可是这一动下身体疼痛,他也使不多少力气,拉了几下没能拉开,只得道:“爷爷,她不是你的孙女。”

老人怒目而视,道:“她是青青,怎么不是我的孙女?”

顾辰连忙道:“她不是青青。”

“她是青青!”

老人一把将顾辰挥开,拉着杨婵走,杨婵虽然用力挣扎,可是老人虽然年纪已大,对付杨婵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却是措措有余的,杨婵愈加害怕,只得用力喊道:“顾辰,救我,快救我……”

但是因为害怕,她的声音沙哑,竟是那样的微弱,发觉声音传不出去,杨婵更加害怕,更加心慌意乱,嘴唇抖动着,慢慢地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顾辰眼看着杨婵被拉得走远,挣扎着要起身,他被老人那一下给挥得摔在地,疼得脸色煞白,他虽然废脉已除,体内开出了新脉,残存的元力也已经被驱散干净,可是之前自废经脉以及走火入魔造成的伤害可是实打实的,依然存在,伤势牵动之下,他此时非常虚弱。

可是看着杨婵被老人拉着离开,老人的情况明显不对劲,他很担心杨婵会有危险,于是挣扎着爬起来,咬牙追了去,身的毯子掉了也没来得及去捡起来。

寒意再一次侵来,可是现在顾辰管不了那么多,他看着老人将杨婵拉进了小巷子里,连忙加快速度,却险些跌倒,速度越快,感觉越痛,身体里面一阵阵撕裂的疼痛真实地传来,是血肉,还是筋骨,顾辰说不清楚,现在没有办法内视,他确定不了自己的伤势。

刚进入小巷子里,便隐隐听到杨婵的哭泣声从一间僻静的瓦屋里传出来,同时还能听到老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青青,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爷爷找了你好久……”

“不要……不要……我不是青青,你认错人了。”

“青青,我是爷爷啊,你为什么不认我了?爷爷那么疼你,把你养大,你居然不认我了!”

“不要,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青青。”

“胡说,你脸有胎记,在你左边额头那里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圆形的……不对,方形后……”

顾辰发现,巷子不深,只有五六丈,这阴窄的小巷子里只有这一户人家,只有一扇门,门内显然是一个小小的露天庭院,到了门口,他推门进去,便见老人正凑前去找杨婵脸的胎记。

“顾辰!顾辰!快救我!”

杨婵看见顾辰,伸手叫喊着,老人却已经抓着她的脸气急败坏。

“胎记呢?你脸的胎记哪里去了?”

“我不是青青!我不是青青!”

杨婵因为害怕,同时也因为顾辰找来了,有了些勇气,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是青青!你是青青!把青青还给我!”

老人恼怒于杨婵的挣扎,双手紧紧掐在杨婵的脖子,顾辰吓了一跳,连忙扑去,不顾身牵扯之下难忍的疼痛,狠狠地把老人撞开。

见杨婵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顾辰将杨婵护在身后,张开戒备之姿,同时大声道:“爷爷,你清醒点儿,她真的不是青青!”

“把青青还给我!”

老人又冲过来,抓着顾辰往一边扯,顾辰身体不受控制被他拉开,怕这样被他甩开,连忙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对杨婵大喊道:“跑!”

杨婵犹豫了一下,顾辰又大声喊道:“快跑!”

杨婵下意识点头,撒腿跑,可是惊呼一声差点儿摔倒,因为她的手被老人紧紧抓住了。

“快放开她!”

顾辰怒喊着,痛恨自己此时一点儿修为也没有,要是他有修为,哪里会阻止不了这个老人?

内心又怒又恨,突然感觉到体内的经脉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很熟悉,像是有元力在经脉里流动一样。

顾辰一惊,自己的经脉已经冰消瓦解,怎么还会感觉到经脉有元力?

紧接着他想到体内那些纵横交错的银色光线,好像是自己新生的经脉,而且那些经脉交错间形成一把剑的形状,那把剑与丢失的纯钧剑一模一样。

顾辰忙按《紫霄雷诀》的gong fǎ催动,却感觉经脉一疼,让他不由得双手一松,便被老人狠狠地甩了出去。

“顾辰!”

杨婵一惊,然后老人双手抱住了她,愈发用力,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你是青青!你是青青!”

“不要!我不是青青!我不是!”

“快放开她,她不是青青!”

老人却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念叨着,然后越来越失去分寸,好像脑海里有个声音也在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女不是他的青青,不是!!

他的双手由紧抱着杨婵的腰身渐渐地移,然后环在杨婵的脖子,慢慢收紧,用力,浑浊的老眼闪过戾色。

“把青青还给我!把青青还给我!”

杨婵越来越难受,哭道:“顾辰,救我!”

顾辰全身都痛,爬不起来,绝望而又无助道:“住……住手!”

突然一道紫色罗带由空而来,趁着月色袭人,罗带飘香,罗带的一端环住了老人的脖子,慢慢收紧。

老人嘴巴张开,呼吸困难,双手脱力,杨婵一挣扎,从他的怀摔倒在地,在地不住地咳嗽,心有余悸地哭个不停,她看向站在墙的那人,张了张嘴,却又咳嗽起来,喊不出“师傅”二字。

老人痛苦挣扎着,状似刚刚的杨婵。

女子神情冰冷,脸闪过厉色,便见那紫色罗带突然一紧,只听得“咔嚓”一声,然后紫色罗带便被收回,老人脖子一歪倒在地。

杨婵愕然,捂住了嘴巴,双目涌泪,惊恐地看着那女子。

女子飘了下来,冷冷扫了杨婵一眼,道:“不听管教!”

杨婵身子颤抖,兀自难以置信,无力的手指了指老人,道:“你……杀……杀了他?”

女子哂然一笑,道:“如此软弱,可当不了我的徒弟。”

杨婵连连摇头,道:“不……不要,我不当你的徒弟,我不跟你走了。”

“由得了你吗?”

女子的语气不屑,看不出喜怒,只是非常冰冷,她的目光落在强忍着疼痛却站不起来的顾辰身,眉眼之间闪过杀机,这少年自今天遇到后,便与自己的弟子纠缠不清,让她很是不喜,如果不是这个少年,便不会有这么多事。

心念一动,罗带又起,缠住了顾辰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顾辰双腿连蹬,双手抓着缠在脖子处的罗带,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那罗带便是纹丝不动,还越来越紧。

“不要!”

杨婵吓坏了,连忙过来抓住那条罗带,可是顾辰被罗带提起来超出了她的身高,她碰触不到,泪泣连连,向那女子哀求道:“不要!不要杀他!我……我跟你走,师傅……师傅我跟你走,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哭求着,杨婵竟然狠狠一口咬在罗带,想要将那罗带咬断,可是那罗带坚韧柔软,她怎么咬得断?

杨婵咬得用力,反而传出她牙齿相互打磨的声音,女子皱眉,顿时收力,罗带收了回来,使顾辰摔在地。

“顾辰!顾辰!”

顾辰咳嗽着,示意他还活着,杨婵又哭又笑,又是害怕又是放心。

那女子哼了声,道:“回去。”

杨婵心下一紧,只得老老实实站起来道:“是,师傅。”

第9章 血月

顾辰睁着眼睛,盯着空的那轮明月,因为没有云层的隔阻,所以看得十分清楚,他发着呆,杨婵已经被她师傅带走了,这里寂静冷清。

渐渐地,随着脖子艰难转动,看向倒在一边一动不动的老人,顾辰挣扎着爬起来,像是有些不甘心一般,他慢慢爬了过去,探了探老人的鼻息,然后失望地收回了手。

老人的脖子有一道清晰的勒痕,像顾辰自己脖子那浅浅的痕迹一样,只不过老人死了,他还活着。

顾辰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脱着疲惫而伤重的身体一步一步、一深一浅地走出去,却不忘轻轻地掩了门,看着老人的尸体慢慢地被挡在门后,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都说修仙者看淡了生离死别,可是顾辰却还从来没有看过生离死别,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在现在的他身似乎并不管用。

每走一步身都传来撕裂感,也不知道体内是个什么情况,只知道随着他的动弹,伤势也在慢慢恶化,好不容易走到了客栈门口,看到那条之前掉到地的毯子还在,他俯身想去拿起,可是身体突然脱力,他便倒了下去,地滚了一圈,将毯子围在身,他突然想到穷困潦倒这个与修仙者无关的词,心想自己果然不是修仙者了。

身又痛又脏,他动不了,索性不动了,觉得废人一个,跟死人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才发现原来不管自己看得多开,放得多开,他依然还是不甘这样作为一个普通人普通地生活下去。

尤其是看着杨婵身陷险地,看着她为了救他而受尽委屈的模样,顾辰痛恨自己的无能,第一次,他后悔了,后悔自废了修为,后悔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一个无用的普通人。

他想起在阻止老人的过程,体内的经脉似乎有动静,有种让他熟悉的感觉,可是现在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很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又可以修行了,但想到妄动经脉的后果,这个心思又被他给压了回去,若再走火入魔一次,他不确信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得救。

在这样的犹豫和期盼,他的神思恍恍惚惚,加身心俱疲,他闭了眼睛,在这大街,他彻底进入了梦乡。

有一道影子从顾辰的脸一闪而过,但顾辰一无所知,他睡得很沉,没有醒来,如果他此时睁开眼睛,可以看到头的那个月亮变成了血色。

妖异的月,让得月光也带着一层淡淡的不容易察觉的红,悬在镇西那片树林的正方,似乎隐隐与其的什么东西相呼应。

阴窄的巷子,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小身影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墙,然后看到倒在庭院的老人尸体,嘴巴咧开,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

在那月光之下,那小小身影留着长发,只是散乱不堪,遮挡了大半张脸,身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能够看出是裙子,可见这是个女孩,只是这个女孩像猫一样,手脚并用,在墙蹲立着,而她的眼睛则紧紧地盯着地的老人,露出渴望。

她突然跳了下去,轻轻松松便跳到了老人的身边,而且还是手先着地,然后脚才势落到地,她的手轻轻摸着老人的脸,然后慢慢地移动到老人头。

这个女孩眼流出泪水,那泪水滴下,正好滴在她的手,她的手慢慢抬起,突然猛地拍下,将老人的头拍出了一个血洞,露出了大脑,然后她伸着舌头,慢慢地凑了去。

月色之下,传来某种恶心的吸吮的声音,一下一下非常清晰,咂咂有声,空的那轮血月似乎变得更红、更妖艳了。

进食的女孩头发垂下,露出了其左额头处,那里一块小小的、青色的,像是方形的,又像是圆形的胎记。

……

……

天蒙蒙亮的时候,顾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在路间,连忙爬起来裹着毯子缩回到了墙角处。

街还没有人,静悄悄的,天光没有大亮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自然跟这一段时间以来青木镇里发生的种种诡异事件有关,人们不再早起,不再赶早市,因为害怕又发现哪一家又有人失踪,又有谁死在路边,又有谁消失在树林里,也许那个谁,正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

心理产生逃避心理,身体自然便要逃离,所以随着街开始有了rén liu,也多出了许多收拾好了行囊,决定在今天离开这里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人,他们拖家带口,集结着亲朋好友。

顾辰很羡慕,因为这些人可以离开这里,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他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算哪里都可以,现在这身体也走不了多远。

那些人走走停停,似乎这样离开还有些舍不得,毕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对这个地方有着感情,在这里还没有发生那么多事之前,是个民风朴素的好地方,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自然安土重迁。

可是终究,他们还是在顾辰的注目下渐渐远去,直到再看不见。

街慢慢地热闹起来,有离开的,自然还有留下来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着离开,留下来的这些人,自然还想着能够集合大家的力量去解决这些问题,让小镇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一个体型微胖的人走过,瞅了眼缩在墙角的顾辰,一时惊疑不定,他凑前来,仔细看了顾辰两眼,惊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顾辰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迟钝,看着来人,将他认了出来,咧开嘴来笑道:“大山叔,我还欠你两个铜板。”

这个微胖的人正是昨天请顾辰吃了个包子的包子铺老板张大山,他手提着个菜篮,里面有猪肉、红豆、竹笋、白菜……

“你在这里待了一晚?”

顾辰点头,张大山顿时惊疑不定,昨天那个白衣光洁的美少年,今天却是这般脏乱潦倒,他刚才也是看了好几眼才勉强认了出来。

“你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张大山狐疑着,顾辰只是牵了牵嘴角,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低下头无言苦笑,想到昨晚的经历,他的心口便堵得慌,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这样沉默不太好,于是抬起头想说两句,可是面前已经不见了张大山的身影。

顾辰张了张嘴巴,呆愣了半晌,然后慢慢地低下头来,只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身影好凄凉,觉得这个世界好寒冷,发现有这样感觉的自己真的很孤单。

他下意识里转头看向客栈大门,正好看到了杨婵跟着那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冷冷地移开了目光,杨婵看到他时则是一脸如释重负。

顾辰看着杨婵,却是明白了她想说的话:还好你没事!

如此感觉到这个世界还存在着的一丝温暖,顾辰笑了起来,眼角有泪。

第10章 身份

杨婵很想过去看看顾辰的情况,很想跟他说,自己要走了,马要离开了,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可是她不敢,偷偷抬眼瞧了瞧身前的女子,便是在现在,她依然无法明白那声“师傅”代表的意义,她对对方的身份感到惊疑与害怕,更怕对方会因为她而再次伤害顾辰,想到昨天晚那个老人的死状,她无法想象顾辰也得到一样的下场。

她低下头,想要让自己显得安分而且老实,心想着这样一来,那女子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因为她而伤害顾辰。

她们是要离开的,杨婵很明白这一点,很不舍,却也很无奈,总想着要是有人能来阻止她们该多好,然后发现有三个人挡在她们的面前,那三个人穿着醒目绿衣,对那女子抱着审视的目光,显然是冲着这女子而来,从他们的神色可以看出,来者不善。

那女子停下脚步,可是却不慌不忙,冷冷扫了这三人一眼,没有说话。

居一人往前一步,凝视着那女子,道:“在下玄木门门主青衣客,敢问客从何来?”

那女子却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思,反是冷冰冰问道:“有何贵干?”

青衣客只觉得那女子美若天仙,却冷若冰霜,他虽彬彬有礼,可是站在那里亦是寸步不让,话未多说半句,却已经有了两相对峙之势。

来自玄木门的这三人衣着与小镇居民迥异,而这客栈又是在rén liu密集路段,加那女子容貌实在出众,站在那里自然会引起众多人关注,而这些生活在青木镇里的人,亦认出了玄木门的那身服饰。

“是玄木门的仙师,看来我们小镇有救了。”

“仙师肯定是知道这里出了事情,所以过来帮我们调查的。”

“何用调查?仙师肯定已经知道了一切。”

……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晚许老汉死在自己家里了,死得可诡异了,脑子都破了,里面空空的。”

这时候却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响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让注意着这边情况的顾辰心头微颤,目光飞快地从那女子身扫过。

客栈之前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聚集了好大一群人,他们以敬畏的神色望着玄木门的来人,在一段距离之外小声地议论,但他们的声音还是极为清晰地传了过来。

有人惊疑不定的声音传来:“许老汉?哪个许老汉?”

先前开口之人道:“是那个疯了的许老汉。”

又有一个带着求证的声音:“是那个丢了孙女的许老汉?”

那人又道:“丢了孙女的那个许老汉,后来疯了。”

顾辰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可是他注意到的是另外的信息,“脑子都破了,里面空空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老汉死了,是被那女子勒死的,只有脖子断了,面留有勒痕,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为何有人说他脑子破了?

顾辰想要去看清楚说话的那人是谁,可是街那边聚着一群人,都是陌生的面孔,现在人人都在讨论同一件事,他不知道刚刚说话的是哪个人。

杨婵也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她可以说是当事人之一,可是又觉得信息有些对不,她有些怀疑地看着那女子,却只能看到那女子的背影,那女子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话,可是依然还是无动于衷。

青衣客凝视那女子,沉声道:“道友,昨天晚你在哪里?”

杨婵顿时有些紧张,青衣客注意到杨婵神色有异,双眼微眯,不过不用他指示,身边的两人身子一闪,一左一右站在杨婵的身边,顾辰见此,慌忙站起,可是牵动伤势,又无力地坐下。

杨婵无助地向他看来,顾辰却感觉自身是如此的无力,一点办法都没有,紧紧地握手成拳。

“人是我杀的,你有意见吗?”

那女子缓缓道来,语气却是理所当然,不容置疑,算玄木门来了有三人,其一人还是门主身份,她显然也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青衣客眯着眼睛,体内元力缓缓开始流动,问道:“道友一身修为,却用来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老人?”

“一个普通老人,可以对我的徒儿下手?”

青衣客闻言一怔,然后深深地看了杨婵一眼,他早注意到,这个小女孩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没有开始修行,不过这个小女孩给他的感觉……

青衣客似是看出了什么,喃喃道:“天生媚骨。”

修仙界,除了一些特殊的地方,女修其实都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可能因为身体的原因,女修的修行起男修要缓慢艰难得多,因此大多常常处于被支配、被剥夺的命运,而往往,女修也会利用自己的本钱,为自己争取地位,天生媚骨的女修在这方面便有着天然的优势。

天生媚骨的女修得天独厚,在修行女性gong fǎ可以说是一日千里,随着修为提升,身体渐长,一举一动包含媚意,哪怕是修仙者也难以抵抗诱惑,没想到眼前的女孩便是这样的苗子。

青衣客深深凝视着那个冰冷的女子,揣测其来历,因为对方是女修,所以他一开始并不当一回事,可是那女子面对他时的态度让他有些摸不着底,更重要的是,他还看不透那女子的修为,想要留下对方便没有太大的把握。

而在这个时候,那女子突然拿出一块令牌,毫不在意地丢给了他,青衣客一怔之下接住,扫了一眼之后脸色微变,又细细多看了几眼,神色渐趋凝重,双手小心谨慎地捧着那小小的令牌走前去。

“你……您……您是阴女教的长老!?”

那令牌货真价实,倒也不至作假,只是阴女教在扬州,与梁州之间还隔着荆州,青衣客想不通,阴女教的长老为什么会出现在梁州之地?

要知道两州不仅距离遥远,而且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与扬州相,梁州无疑是贫瘠之地,当然这种贫瘠主要是对于修仙者而言的,指的是修行资源的贫瘠。

在修仙界普遍为人所共知的,最强大的门派,无疑是昆仑莫属,而最特殊的门派,便只有在扬州的阴女教,没有之一。

阴女教特殊的地方在于里面都是女修,而且与修仙界女修地位修为俱低的情况相反,阴女教的女修美丽而且强大,是修仙界的顶尖势力之一,也是面所提到的特殊的地方之一。

青衣客暗自有些担忧,他不相信阴女教的长老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而且据他所知的,在近期进入梁州地界的顶尖大派人还有一位,同样身份也是极高,据悉已至此地,他隐隐害怕,该不会自己暗的一些动作被人探知了?

那女子听到“长老”二字,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令牌收了起来,道:“现在可以让开了吧?”

青衣客使了个眼色,把守在杨婵左右的两人又回到了他的身后,杨婵好地看看左右再看看他们,完全想不明白他们刚刚是怎么到了自己身边,现在又是怎么到了那边去的,而更让她好的,是那女子的身份。

青衣客却没有放弃追究责任,肃容道:“算是阴女教的长老,可以那样残忍地杀害一个普通老人吗?算那人想要伤害您的弟子,可是您的手段也未免过于血腥凶残,分明已是邪道手段。”

第11章 人心

现场一片安静,青衣客有些担心,暗暗警惕,对方可是阴女教的长老,能够在阴女教这样的门派得到长老身份,对方的修为起自己来只高不低,算自己这边有三人,动起手来只怕也讨不了好,况且他也不敢真与阴女教动手。

可是有些事情必须得说清楚弄明白不可,循着命案发生找来的线索,可不能仅仅因为对方亮出阴女教长老的身份而不了了之,何况他还有自己其他的一些心思。

那女子开口道:“我只是杀了他,其他的不知道。”

青衣客追问道:“您杀了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女子摇头道:“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所以我会做,人死之后的事情自然跟我没有关系。”

这番话,却意外地得到顾辰的认同,在他看来,有些事情本来应该简单点,不要搞得那么复杂,好他本不必自废修为,更不必下山归凡,可是自己却做了多余的事,但细想想好像也不对,因为他当初那么做,本意是为了让事情简单一点,不用连累到东阳人,只是结果与自己所想的好像背道而驰了,虽然不连累东阳人这一点倒是做到了。

青衣客默了默,也知道以那女子身份,确实没有必要撒谎,可是事情却有很多不解的地方,他看着那女子道:“他的大脑被吃了,我需要查出真相。”

被吃了和不见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听到这话的小镇居民个个脸色煞白,有几个想象力过于丰富,捂着嘴巴跑开,不远处传来阵阵呕吐声。

顾辰神情凝重,明白到何为“邪道手段”。

那女子转头看了眼脸毫无血色,捂着嘴巴的杨婵,而后冷冷道:“一天。”

“什么?”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到了明天你还查不出来,若再阻我,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也不待青衣客回应,带着杨婵走回了客栈。

青衣客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带着那两人离开,心里却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目的总算是达成了一小半。

如果放任那女子离去,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也不会知道她有没有发现那件事,又发现了多少,能够把她稳住下来一天是一天,至于明天……明天再说吧!

他来到许老汉家,这里也有几个玄木门的人,看了看那具尸体,尤其是那空洞洞的脑袋,青衣客微叹,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禀门主,这已经是第十三户了。”

青衣客问的是“个”,但门下弟子回的却是“户”,因为此前发生的命案里,住在同一屋舍下的都没有活口,有时候留下一具尸体,有时候留下两具尸体,也有时候留下三具尸体,甚至还有更多。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之前的尸体都让玄木门及时处理了,没有让此地居民看到,只是凶手始终不曾找到,这一次意外出了个目击者,闹得人尽皆知,不过这个意外也被青衣客用来作为留住阴女教长老的借口,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美不足的是循着线索找到了当事人,对方也承认杀人,却与这一系列的邪崇事件无关。

身边弟子小声问道:“门主,会是谁做下的这种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青衣客突然间勃然大怒,“一个个都是废物,暗调查这么久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居然还要让本门主亲自赶来,你们一个个是干什么吃的!?”

玄木门弟子个个噤声,不敢回嘴,他们一直在暗调查,可是非但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还看着命案一桩接着一桩在眼皮子底下发生,都觉得惭愧不已。

青衣客又问道:“走失的小孩总共有多少个?找回来多少个?是生是死?”

“走失的小孩一共有十九个,没有找到任何行踪,生死……不知。”

青衣客气笑了,手指着身边的门人弟子,微微颤抖,门人弟子个个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留一半人手,看住青木镇,其他人都到树林里面去找,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记住,如果发现任何可疑行踪……”

青衣客顿了顿,双眼微眯,却是念头急转,犹豫不决,半晌之后才慢慢道:“不要打草惊蛇,弄清楚对方身份,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是。”

随着门人弟子安排下去,青衣客又定定地盯着许老汉尸体看了许久,喃喃道:“连死人都不放过,到底会是谁做的?”

……

……

那女子带着杨婵回了客栈,玄木门的人也都走了,但是街并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反而因为那些神通广大的仙师不在了而变得更加热闹。

人们议论纷纷,谈论着之前走失的小孩、死去的人,然后他们归纳总结,出事的竟是一个个家庭,而且一经出事,一个都没能躲过去,哪怕许老汉的孙女失踪都过了几天时间了,许老汉依然还是死在自己的家里。

然后他们谈到了许老汉的死状,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之后相继走开,他们不知道下一户出事的人家是谁,他们很怕是此时身边深谈的人,很怕是那些与自己深交的人,更怕下一个轮到自己了。

之前玄木门一直会暗暗将尸体处理掉便有这样的担心在内,一旦知道了某些具体情形,非但不会对解决事情有帮助,反而会助长人们的恐惧,更多的人选择了离开,哪怕仙师已经来到了这里。

顾辰的目光却时时落在客栈的门口,那里人们进进出出,脚步仓促,可他都没有再看到杨婵,他很想知道杨婵现在怎么样,将来会怎么样,然后又在想她们是不是明天一早便真的要离开了。

胡思乱想间,突然感觉到有阵阵热气扑面而来,顾辰转过头来,看到的是在自己近前的一笼包子,扫了一眼,是四个。

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山随意往他身边一坐,一一指过那四个包子,道:“这个是猪肉、这个是豆沙、这个是竹笋、这个是白菜,料都是今天新买的,正新鲜呢,我想多了你也吃不下,放久了也不好吃,先做了这四个拿来,你先吃吃看。”

一大早时张大山匆匆离开,是为了回去做包子?

顾辰也感觉到腹的饥饿,却没有急于去拿那些包子来吃,而是认真地道:“大山叔,我还欠你两个铜板,可能还不了你,更拿不出八个……不,十个铜板来了。”

张大山哈哈笑道:“之前那个肉包子不算,是我请你吃的。”

顾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四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道:“八个铜板我也拿不出来。”

张大山看着他,眼露出笑意来,道:“我请过你吃了一个包子,再请你吃一个包子没有什么不同。”

顾辰眼睛有些飘地看了他一眼,可是马又被热腾腾的包子吸引过去,口齿微有不清,道:“这是四个包子。”

张大山伸出手来,一一指过去,同时道:“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都是一个包子。”

顾辰伸手拿起一个包子来,忘了刚刚张大山说的是什么馅了,张口咬了去,忍不住道:“好吃。”

张大山哈哈大笑。

顾辰觉得这包子的味道很是熟悉,发现与昨天吃的那个一样,是猪肉馅的,心里很感动,他看着张大山,也笑了,道:“大山叔,你很有趣,是个好人。”

第12章 好人

顾辰真的是饿了,所以他吃得很快,四个包子相继被他送入腹,吃得快了,隐隐有吃撑的感觉,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很是心满意足,然后发现张大山怔怔地看着路面发呆,沉默着。

顾辰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山叔,我吃饱了。”

张大山笑笑,却是突然道:“死去的那些人,也都是好人啊。”

顾辰一怔,明白到张大山所说的那些人是谁,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有些惊疑问道:“大山叔,你的家人……”

张大山摇头道:“不是我的家人,只是以前很照顾我,算是……很好的朋友吧。”

说着亦是陷入回忆,张大山用淡淡的口吻跟顾辰说起他的故事,故事很简单,一点儿都不复杂。

青木镇的人多姓许,有少数几个外姓,张姓便是其之一,也是说,张大山并不是青木镇本地人,他来到青木镇的时候,跟顾辰一样,也是孑然一身,别无长物。

在他饥寒交迫,困顿潦倒之际,一个叫许桐的人帮助了他,请他吃了一个包子,当时的那个包子真是好吃啊,是在那个时候,他起了开一家包子铺的心思,之后更是在许桐的帮助下,张大山在这里立稳了脚跟,包子铺也成功开了起来。

青木镇的人接连出事,当知道出事的人家里有许桐一家的时候,张大山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甚至都没能看到许桐一家的尸体,但他知道,许桐有一个未满四岁的女儿并没有让人找到,失去了行踪,当时他也曾跟着居民们往树林里去找,只是都没有任何收获,再之后有人相继选择离去,外姓人更是走得差不多了,可他却没有要离开的心思,这么些年来,他也将这里看成了他的根。

顾辰心想,在来到青木镇之前,张大山肯定也有一些故事,如他为什么会来到青木镇,为什么会沦落到身无分的下场,不过他没有问,人生在世谁没点儿经历,哪怕是他那十二年里几乎都在昆仑山度过,也是一种经历,谁又能想到一名修仙者会在一个小镇里落得这步田地?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张大山的提议让顾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虽然地方小,但也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你可以先换身衣服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个觉,去去这几天的颓势。”

顾辰心动了,他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更重要的是他什么都不会,想要在这人间活下去,肯定要先学会人间的一些事,有一个人愿意教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是这也意味着他要给张大山造成更大的麻烦,不禁有些迟疑,道:“这合适吗?”

张大山笑道:“又不是让你白吃白住,你以后可以帮着我卖卖包子买买菜,我也正好需要一个帮手。”

顾辰几乎要答应了,却往客栈大门望了眼,依然未能看到那道让他挂心的身影,突然想着如果她出来了看不到他该怎么办,张开的嘴巴发不出声音来。

张大山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像是有些恍然大悟道:“也对,我现在还不能带你回去,得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不然不是帮你,而是害了你。”

之前几个流落街头的孩子,是因为被人贸然带回,当天晚便马出事了,反而是那些一时无人问津的,多坚持了一两天,让得现在小镇的人连想做好事都束手束脚,害怕起来。

顾辰知道张大山有所误会,但还是很感动,道:“大山叔,谢谢你。”

张大山将蒸笼拿起,笑道:“因为我是个好人嘛。”

顾辰也笑了,但想到曾经帮助过张大山的那个好人已经遇害,他的心头微酸。

“我晚点儿再来看你。”

张大山说完,便起身走了。

顾辰突然想到,他是不是也要像张大山一样,在这里开一个包子铺,因为他也觉得那个包子很好吃,构思了一下未来的光景,他隐隐有些期待,但也有些害怕,那是曾经与他绝缘的生活,与修仙完全不同的生活。

……

……

客栈里。

杨婵与那女子身处同一个房间里面,一直在打量着她。

杨婵觉得那个女子非常怪,因为她从来不睡觉,那张床不是用来躺的,而是用来坐的,坐姿也怪,双腿盘在一起,双手在腿摆出了怪的姿势。

杨婵在睡前看到她是那个姿势,一觉醒来发现她还是那个姿势,杨婵学着她那样坐了会儿,便觉得很不舒服,便放弃了,然后越想越是觉得怪,心想这个人真的不用睡觉吗?

她想起顾辰跟她说过的,修仙者是不用睡觉的,可是修仙者都是这样坐着的吗?不觉得难受吗?她坐了一夜还不够,从外面回来继续又这样坐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因为各种原因,今天没能离开,回来房间后,店小二送来早餐,她吃了,可是那个女子没有吃,杨婵觉得那女子不仅不用睡觉,而且还不用吃饭,便想着将那一份早餐给顾辰送去,只是也不知道顾辰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她悄悄起身,端着那份早餐便要出去,那女子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你要去哪?”

杨婵的背脊不由得挺直,想到昨天晚的事情便不由得害怕,轻咬银牙道:“把……早餐送回去。”

“等人来收可以。”

见杨婵没有动静,那女子提了提鼻音,杨婵终究不敢违逆她,只好将那份早餐放回原位,然后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去,发现那女子都没有睁开眼睛。

杨婵伸手在那女子面前晃了晃,那女子便睁开清冷的眼睛看好,她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收回,有些吞吞吐吐道:“你……你……不吃饭吗?”

那女子的目光轻轻扫了一眼客栈提供的早餐,很简单,却并不随便,甚至可以看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两个包子加一杯豆浆,还有一颗鸡蛋,精致而全面,却不是她安排的,而是客栈老板在目睹门口发生之事后送来的。

可是这些东西她却看不眼,冷哼一声道:“不得台面的俗物而已。”

杨婵小心翼翼道:“那我能不能……”

那女子目光凌厉,显露着明显的杀机,吓得杨婵再不敢说话了,只是心里却很委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离开?”

“你应该庆幸,这是凡人求不来的仙缘。”

杨婵摇头,想说她并不想要,可是在那女子凌厉的目光下,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低下头道:“我不懂。”

“离开这里后,你慢慢会懂的,将来有一天你会庆幸我带你离开,那时你会觉得现在这种生活其实什么都不是,你再不会看眼。”

那女子难得话多了一些,杨婵鼓起勇气问道:“那你想带我去哪里?”

“扬州。”

杨婵茫然睁大眼睛,问道:“扬州在哪里?”

那女子似乎不大会应付小孩,或者说不大会应付这种很简单又很无聊的问题,所以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杨婵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是慢慢开口道:“到了你知道了。”

意思是让杨婵不要再问了,可惜杨婵年纪尚小,不懂这些隐晦的话外意,追问道:“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

第13章 好红

杨婵终究还是没能将那份早餐给顾辰送去,眼看着天色由朝至暮,她依然没能走出客栈的房间,她很不开心,只是怕触怒到那女子而给顾辰惹麻烦,她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小情绪。

现在天色已晚。

顾辰看着街的行人越来越少,同样的那些行人也时不时打量着他,他身除了杨婵给的那条毯子,还有一件宽大的衣服,是张大山刚刚送包子来时拿给他的,穿在身可以暖和不少。

顾辰觉得算没有这件大衣他也不会倒下的,身为昆仑弟子,怎么可以输给寒风?

突然想到昆仑山那些同样不服输的少年,尤其是想到了李元沐,喃喃道:“也不知道李师弟现在在干嘛?”

顾辰走后,李元沐接替他成为了昆仑的道子,成为昆仑派年轻一代弟子的风云人物,得到整个门派的资源倾斜,想来修行速度应该可以快不少。

事实李元沐顾辰还要大两岁,只是因为迟了三个月入昆仑,因此便成为了顾辰的师弟,而且李元沐的修行天赋一点儿都不算差,顾辰觉得,应该只自己差一点。

“我走之后,李师弟应该会很开心吧……”

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所以压住了李元沐应该有的光芒,顾辰很能理解每次李元沐在他面前时那种不甘与不忿的心情,不过知道归知道,他总是看得很淡,可能正是因为他那种态度,让李元沐每次在他面前都沉不住气。

想到李元沐在他面前那种气急败坏的模样,顾辰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意外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坏心眼的时候,然后觉得这样不应该,连忙捂住了嘴巴。

正好走过的人看看这个小小年纪便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的可怜孩子,尤其是在听到那一声笑声之后,一个个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息着走过。

……

……

夜愈发深了。

今晚天空飘着几朵云,月亮在云间时而穿行,大多时候都不示人,在许老汉家庭院的两名穿着玄木门服饰的弟子抬头看着那几片厚厚的云层,时时摇头。

“今晚该不会下雨吧?”

说话的那人,名为朱少明,十七八岁的模样,乃是青衣客唯一的亲传弟子,更是青衣客的准女婿,换句话说,他是玄木门的少门主,位高权重,这次因为青衣客亲自出马来调查此事,他便也跟着来了,只是到了这里后却有些失望。

原本朱少明是想要率领一支弟子去树林里查找线索的,只是青衣客却留住了他,让他跟另一名弟子在这里看守尸体。

尸体自然是许老汉的尸体,还保留着原样,不曾动过,这与之前发现尸体后的做法不同,让朱少明觉得怪,且不说他堂堂少门主居然在看守尸体,单是任由尸体这样放着总归不好,更别说他们还要守在一边,只是对于他的疑问,青衣客只是说这尸体很重要,可能会有某位大人物过来查看,其他便没有多说了。

朱少明很听青衣客的话,哪怕他存疑,哪怕他认为有不妥,但青衣客既然说了让他怎么做,他会怎么去做好,青衣客也是因为他这一点,才将女儿许配给他。

另一人则看起来年长多了,两鬓各有几根白发,但他对朱少明却很客气,哪怕朱少明刚刚其实是说了一句很无聊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话,他还是咬字清晰道:“少门主放心,那只是普通的积云,不是积雨云,不会下雨的。”

朱少明有些无聊地坐在地,扫了许老汉的尸体一眼,然后迅速地移开目光,有些勉强地装作若无其事道:“吃人脑明显是邪派手段,得快点儿查到那邪人下落才是当务之急,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我来守着这尸体,这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已经死了。”

虽然说修仙者其实也是人,但事实大多数的修仙者都不觉得自己跟普通人能一样,他们终究有些优越感,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堂堂修仙者来守尸体,守的还是一个普通人的尸体,在朱少明看来是一件很掉份的事。

“少门主不如到屋里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好。”

“哈哈,小安哥,你总是这么照顾我。”

被唤作“小安哥”的那人连忙欠身道:“少门主叫我小安好。”

朱少明随意地往后一仰,双手撑着地面,仰头看着天空,等着那躲入云层的月亮出现,没有要进去屋里的意思,轻轻道:“师傅既然已经吩咐了,那我一定得做好,我也只能做好。”

他的声音里有些惆怅,还有些悠扬,好像会传去很远的地方,小安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朱少明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师傅将小姐许配给我,可是小姐并不喜欢我,现在门个个都当我是少门主,可是那毕竟是师傅唯一的女儿,师傅真的会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成全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吗?”

“少门主……”

“哈,看,你也叫我少门主,叫的人多了,被叫得久了,我也以为我是玄木门的少门主。”

小安抿着嘴不说话了,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门主的女儿不喜欢少门主,所以但凡知道点儿内情的,对这桩亲事都不看好,只是“少门主”三个字已经叫顺口了,很难改回去,再说门主当众决定的事情,反悔似乎不大可能,这桩婚事似乎还是有些看头。

话虽如此,对于身陷其的人来说,朱少明的苦闷和烦躁是可以理解的。

朱少明突然道:“今晚的月亮好红啊。”

小安皱眉,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下意识里便抬头往空看去,一眼便看见那个钻出云层高高挂在空的血月,他瞪大了眼睛,然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在看到那血月之前,在刚刚抬头的过程,他似乎有看到某道血影,在……

小安连忙转头,见在墙有一个小女孩像猫一样趴在面,那双眼睛被血丝充满,红得像冻裂的玫瑰,看着他们的时候十足的妖异,那身体的皮肤隐隐泛红,像是有什么红色的东西要往外钻,又像是血月的光辉照落在其身所显的异状。

朱少明也看到了,连忙要站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刚有动作,那个小女孩突然一脸凶狠地朝他扑来,速度极快,右手抡起随时准备要挥出去,朱少明来不及躲避。

“少门主,小心!!”

小安猛地扑来,将朱少明扑倒在地,可是他的身体却重重吃了那小女孩一击,自肩膀往下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好痛!

那种速度和力量,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那样一个小女孩,拥有不逊于他们的实力。

“小安!”

“我……我没事!”

小安摔出了很远,以灵木诀治疗他的身体,修炼有玄木门的灵木诀,身的木元力让他生生不息,而且拥有很强的自愈能力,断裂的骨头很快接。

可是他的眼前突然充满了血色,几声“咔咔”的声响传来,便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飞快地散去。

朱少明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安倒地,那个小女孩爬在他的脸,正在咬他的脑袋。

艰难地看了一眼许老汉的身体,突然知道小安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朱少明转身逃,背后却突遭重击,脑袋重重地撞在墙,摔倒在地的时候还有些发懵,意识迅速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离他越来越近的,那个在左边额头处还带着一点点青色的似圆似方的小小胎记。

……

……

顾辰突然梦醒,只觉月光有异,隐隐显出红芒,他抬头看到那个高悬于空的血月,怔了半晌,而后喃喃道:“今晚的月亮好红啊。”

第14章 拦阻

当青衣客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看到朱少明和小安的尸体,他忍不住晃了晃。

一样的死法,一样被吃了脑子,或许是因为慌乱逃脱失败,朱少明的脑袋多出了一个脓包,这容易让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林子里的人回来了没有?”

“都回来了。”

“没人出事吧?”

“……没有。”

玄木门的弟子,此时已是人心惶惶,一个个面面相觑之下,惊疑不定,这一次死的不是青木镇里那些普通人,而是修仙者,是他们玄木门的一分子,看向青衣客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欲言又止,尤其是昨天跟着青衣客去阻拦阴女教长老的那两人。

青衣客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没有多久,从树林里回来的玄木门门人个个静立在侧,来的路他们已经听说发生了何事。

死去的两人,有一个人他们都是熟悉的,是他们的少门主朱少明,虽然少门主的身份还没有真正敲定下来,可是毕竟是青衣客属意的,关键是朱少明待人从不装腔作势,在同门之间颇受好评。

“门主。”昨天跟青衣客去客栈的两人犹豫着,眼神示意一阵后,一人站了出来,“会不会是……”

他欲言又止,但青衣客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玄木门很多弟子都有这个意思。

血案至今发生了十几件,早有玄木门弟子在青木镇活动,虽然抓不到凶手,可是为了不引起小镇恐慌,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将尸体处理干净,但绕是如此,死人的消息传出,依然引起不小的轰动,居民已经越来越少。

可是之前死去的人并不是修仙者,更不是玄木门人,偏偏是在他们通过线索找到那位阴女教的长老,然后有同门遇害了,要说巧也未免太巧了些。

朱少明的修为在玄木门年轻一辈并不算杰出,但毕竟还年轻,而且因为是同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一想到自己也可能会有这样的死法,顿时都无法冷静以对。

可是被他们怀疑的那个人,毕竟是阴女教的长老,那个满是女子的门派,并不是他们玄木门可以招惹的存在,所以他们只能诉诸门主,这种事情也只能由门主来做决断。

青衣客沉着脸不说话。

另一人见此,轻轻提醒道:“门主,她们今天一早会离开。”

现在天已经快亮了。

目光从门人弟子脸一一扫过,青衣客沉声喝道:“走!”

……

……

天完全亮了。

当那女子带着杨婵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小镇的居民都已经被疏散了,只见客栈之外的街道,完全被玄木门的弟子占据,一个个盯着她,如临大敌,而青衣客站在他们的前面。

杨婵被这场面给吓得愣了愣,然后便去寻找顾辰的踪影,发现顾辰没有离开,还是在墙角那里坐着,只是有些担心地在看她,她连忙回以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有事,只是顾辰依然很担心,他担心的是将要发生的事。

那女子眸光变得冷冽,哪怕是那些修仙者都觉得身心一寒,只听得她那冷冰冰的声音,却没有多余的话语。

“让开。”

青衣客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这个阴女教的长老有多么可怕,一身的修为完全凌驾于他,顿时暗暗有些后悔,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不做,哪怕早知道结果。

青衣客没有让开,而是招了招手,有人将三具尸体给抬了过来,杨婵指着其一具尸体叫了起来,脸色煞白,她认出了许老汉,然后想起昨天青衣客说过的那番话,不由一阵恶心欲呕。

顾辰看到许老汉的尸体时也是头脑发懵,因为前天晚他离开之时,许老汉虽然已经死了,可是尸体还是完整的,哪像现在大脑破了一个洞,里面空荡荡的。

排在许老汉身边的另外两具尸体,也落得与他一样的结局,只是他们身的服饰却是玄木门弟子的服饰,顾辰隐隐知道青衣客想要做什么了。

那女子见此景,自然也明白了,只是这并不能让她的脸色好看多少,沉声道:“昨天我应该已经说过了,不是我做的。”

许老汉是她杀的,她承认了,不过人死之后经历了什么跟她无关,在她看来,杀人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她会做,取人脑子这种事情她想做也简单,只是嫌麻烦,身为阴女教的长老,本身没有对玄木门的人解释的必要,自然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青衣客也知道她没有说谎,他也不想得罪阴女教,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为,作为玄木门的门主,他考虑事情不能只考虑到他自己,一个门派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是可以相信那女子所说的话,可是凡事均讲求一个证据,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当不成证据。

他现在是可以令门人弟子让出道来,让那对师徒离开,可是这样一来,往后让门人弟子如何看待他,又如何看待门派?

一个门派里面人心不齐,只会让他这个门主焦头烂额,一个门派若保护不了门人弟子,甚至都无法为门人弟子讨回公道,这个门派还要怎么维持下去?

所以到了这里,见到那女子之后,青衣客便后悔了,可是后悔归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还请长老再停留一段时间,协助我们查出真相。”

“真相?”那女子已经完全不耐了,杀意滚滚升起,在她身竟然存在着一股睥睨的霸气,“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留下协助你们调查?”

青衣客忙道:“在下也相信人不是……”

“算人是我杀的。”那女子又冷冷地打断了青衣客的话,“杀了也杀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整条街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顾辰却是暗暗点头,心想若是昆仑弟子杀了人,也一样会说这句话的,当然昆仑弟子不会胡乱杀人。

安静过后,便是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这些玄木门弟子双拳紧握,隐现怒容,盯着那个女子良久,突然又一个个将目光转向了青衣客,因为他也沉默了良久。

是进是退,青衣客知道,他必须做决定了,却不免苦笑摇头,心想若自己是孑然一身该多好,此时便可进可退。

听从决定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做决定的那人内心的煎熬和面临的压力,虽然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阴女教与玄木门的区别,但好像只要做决定的人不是他们,那么真正得罪阴女教长老的人便不是他们一样。

“既然如此,长老,那便得罪了。”

青衣客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那女子突然笑了,完全不见一丝火气,看得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阵失神,却只见那女子转头对杨婵道:“踏入修仙途,不在红尘路,我说过的,以后等你回头来看看自己现在的生活,你会感到庆幸,因为你会过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杨婵呆呆的,却没有将那女子说的话听进去,只是觉得,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笑起来居然这般好看,这般迷人。

顾辰也是心头一堵,连忙收摄心神,压下由内涌起的一阵心浮气躁,暗暗警惕道:“媚术!!”

第15章 媚术

青衣客也是很快反应过来,神色大变猛喝道:“是媚术!都给我闭眼睛!”

“……眼睛……眼睛……眼睛……”

青衣客的声音不断回响,如同萦绕在耳,他不断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下意识里要去听清楚那些声音,于是意识慢慢被拉了进去。

他马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光顾着防范术法的媚功,反而着了其暗含的幻功的道了。

青衣客猛回头,看见身边一群穿着玄木门服饰的人,顿时微感心安,心想这媚术虽然带着些幻术的能力,但还好并不难对付,可是紧接着他便瞪大了眼睛,因为那些穿着玄木门服饰的人,一个个都有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这……”

一个个自己脸挂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千娇百媚,有的含羞带笑,有的浓情蜜意,有的忍痛带怯,有的脸有怒色,有的面露凄容……

青衣客不由得觉得恶心,但更多的是迷惑,那些本应该出现在女子脸的表情出现在那些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时,却不知为何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与怀念,甚至还隐隐出现某种依恋,这种感觉让他愈发恐慌。

他连忙转回头来,不敢再看,因为不知道再看下去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他思绪回转间,知道必须找到这个法术的破绽,然后让自己摆脱这种又媚又幻的术法才行。

青衣客调动起周身元力,灵木诀全力施展,他的全身像置身于绿色铠甲,而随着他的元力涌出,他发现在他身边或者该说是他涌出的那些元气的周围,空间并不稳定,产生一道道波纹。

青衣客大喜,似是找到了突破口,顿时加大元力输出,他的元力从体内涌出,顿时加大了空间的扭曲,那空间像是平静的湖面,开始产生一道道裂痕,那裂痕一点点扩大。

见此景,青衣客再次加大灵气的输出,直往那裂痕里钻,那裂痕迅速蔓延扩大,然后猛然碎开。

“成了!!”

青衣客欣喜过望,简直要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张大了嘴巴后却迟迟合不,只见那空间破碎之后,幻境并没有消失,那空间里飘浮着一面面镜子,镜子里映着他那惊愕的面容,还有一个美丽娇好的女子张着柔弱细软的象牙手臂,轻抚他的胸膛。

那女子媚脸含笑,早已冲散了原先散之不去的冰冷,她衣衫渐少,身姿完美,单是看一眼便觉得血脉喷张,青衣客喃喃自语,只是他都听不清楚自己在喃喃些什么,只是像失魂落魄般,恨不能将镜的自己取而代之。

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冰冷的一个女子,却可以在转眼之间化成如此千娇百媚的绝代美女,更想不通,如此千娇百媚的绝代美女,为何会是那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迷失了,然后只觉得体内一股血气直往撞,血气含欲疏散不出,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张口吐出一口血来,脸色顿时灰败,整个人一蹶不振。

他终于从幻境之摆脱了,然后骇然地发现,他吐出的那口血竟然都是心头精血,平素哪怕只是损失一滴都会让人伤筋动骨,他一口气全给吐出来了,此时的他,再无余力可以站起来。

骇然之下连忙回头看向自己的门人弟子,见他们一个个神色陶醉陷于幻境之不可自持,身体更是起了丑陋的反应,完全被媚术玩弄于其,但却没有像他一样受重创。

青衣客苦笑不已,暗暗叹息,也是因为他们修为太低,那女子并没有特意向他们出手,只是再这样下去,只怕玄木门下再无一个完人了。

“云长老,请住手吧,我玄木门服了。”

那女子似笑非笑,看着青衣客道:“认出我来了?”

看到她的笑容,青衣客便忍不住会想到刚刚幻境,镜子里那个绝美的女子,一样的绝美,可是气质却是完全不同,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不由得暗暗想如果是这个清冷的女子被人制伏,压在身下,会是何等**模样。

可是这么一想,五脏六腑顿时一阵抽痛,他哇的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不过好在,这一次并不是心头精血,不然哪怕他是修仙者,只怕今天也要在这里变成一具尸体,而那位云长老,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那里,轻轻一笑而已。

这个时候,青衣客才算是真正明白,真正顶尖的门派,所拥有的传承是多么可怕。

“还请云长老收回术法,放我们玄木门一马。”

那女子则是转头看向一边愣愣不知所以的杨婵,笑道:“你觉得如何?”

杨婵摇头道:“看不明白。”

她确实看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群来兴师问罪的人一个个跟傻了似的,一门之主亦是突受重创倒地,连连求饶,她只知道一点,那女子根本没有动过。

那女子没有追究她有没有看懂,而是隐有深意道:“以后你也可以做到,你会跟别人不一样。”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明显意味深长地扫了呆立在墙角那里的顾辰一眼,她并没有对顾辰施展手段,不过以她的功力,哪怕顾辰只是站在一边,也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顾辰此时也转过头来看她,神色却是非常冷静,那目光清清淡淡,好像什么也没有。

她眉头一挑,正打算做些什么,突然察觉到不远处一道元力波动愈发明显,有人在靠近,那人未到而声先至。

“修仙界,阴女教是唯一一个以女子为尊的门派,也只有阴女教才有适合女子修行的顶尖gong fǎ,而能够将阴女教的媚女临镜诀修炼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曾经为掌教候选人,在当年被称为火海冰山,如今高居阴女教长老之职的云芷仙子了,如果到现在还认不出来,玄木门这一遭罪便是白受了。”

刚说话之时,那人尚在街尾,说这番话也没有用多长时间,可是当这番话说完的时候,他便来到了近前,站到顾辰的身边,也不在意顾辰满身的泥污,眼满是赞赏之色。

“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能沉心静气,不为外惑,真的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鹤发童颜,全身却散发着一股温暖的气息,那眼带着长者看向晚辈的那种和煦目光,不由得让顾辰想起了东阳人,油然产生一种熟悉的亲近感,让他笑了笑,道:“顾辰。”

那女子,也是来人口所说的云芷,见他来到场间却先与那个让她看不顺眼的男孩说话,顿时很是不满,冷冷道:“青阳老道,你来干什么?”

青衣客则似见到了救星,大声喊道:“青阳子前辈!还请前辈解救我等!”

青阳子微微一笑,左袖轻拂,一股如同暖阳一般的气息顿时被扫了出去,如同扇形般扩散,只见那些身陷幻境媚术的玄木门弟子一个个只感觉那些镜子寸寸碎裂,将他们给打了出来。

他们脸色潮红,双眼布满血丝,呼吸粗重,一出来便大为不满大吵大囔。

“搞什么!?正在精彩的时候,是谁把我弄出来的!?”

“可恶!我刚刚才要……快把我弄回去!”

青衣客听得爆怒,双拳紧握着,提起仅剩不多的气力喝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都给我住口!!”

第16章 留下

全场一时鸦雀无声,随着众人愈发清醒,后知后觉到刚刚发生了何事,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看向云芷的目光,带着迷恋和恐惧。

青衣客脸色铁青,可是心却在暗叹,云芷的媚功连他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众门人弟子?阴女教能够跻身顶尖势力行列,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他挣扎着站起来,旁边的弟子连忙前搀扶,被他推开,他重重地一抱拳,看着地的三具尸体却是沉默不语,当有两具是玄木门的弟子,其之一还是他的亲传弟子,更是他特意为女儿选的女婿,只是现在,他又有何颜面请云芷留下来?他也留不住。

“青阳老道,你可真是多管闲事。”

云芷却并未将他们的神色放在眼里,一直对青阳子所作所为冷眼旁观的她,现在身气势正烈,似乎有意要与青阳子斗一斗,青阳子连连摆手,苦笑连连。

“云长老,你我在这里斗起来可不合适,玄木门虽然不阴女教,可说到底也是一个门派,一门之主哪有那么好当的?对于这一点,我想云长老我再清楚不过了,教训过了那便算了。”

云芷冷哼一声,但并未再说什么,也算是给了青阳子一个面子,只是对于青阳子称呼的“云长老”,却始终让她不快,嗤笑一声道:“我可不过你青阳老道,你这个道号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知肚明,本来应该要继承青阳门掌门之位的人,却将掌门之位拱手让人,似你这种胸无大志的人,我辈羞与你为伍。”

“我本是闲云野鹤一个,谈什么大志,修仙者一生太长了,名利这种东西永远都追不完,云长老,过去了,放下吧。”

云芷的手不由得一紧,可是青阳子却不理她,而是边说着边走到玄木门那边去,一众玄木门弟子在朱少明和小安的尸体面前低垂着头,也不知是为他们难过,还是为自己的作为羞愧,只有青衣客面朝着青阳子,默然行礼。

三具尸体都是脑袋破了一个洞,失去了脑子,而青阳子一眼便可以看出,脑子之所以失去是因为被吃掉了,被什么吃掉了?

因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青阳子的脸色渐趋凝重,似他这等眼界,看不出来的东西已经不多,可是眼前便有其一,这三具尸体身都发生了一样的事,可是是什么事他竟然不知道。

青阳子问道:“这三人都是昨天晚死的?”

青衣客忙回道:“玄木门下的两名弟子是在昨天晚死的,这位老汉是在前天晚,是死在……”

感觉到云芷冰冷的视线,青衣客闭口不言。

青阳子像是没有察觉,而是看着那两名玄木门人,道:“你的弟子?”

青衣客指着朱少明的尸体,道:“他是小的亲传弟子,也是小的未来女婿。”

青阳子叹道:“死得可惜了。”

青衣客略默,道:“怪小的教的不好,他的修为一般,这才惨遭杀害。”

青阳子点了点头,转而轻笑道:“好了,在我面前无须如此拘束,你既知道我,也该知道我不喜这一套。”

青衣客身子微颤,连忙道:“是,小的……在下明白了。”

青阳子转头看向云芷。

云芷冷哼一声,道:“怎么?我杀个人,你也要来找我论个是非不成?”

青阳子摇摇头,脸笑容却是不减反增,道:“杀人的事好认,吃人脑子这事却不好认,不是吗?”

云芷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青阳子微微一叹,反而问道:“云长老可看得出他们身的伤是何等邪物造成的?”

云芷眉眼微抬,道:“伤口形状不似兽啮禽啄,身亦没有邪气,不曾见过。”

青阳子紧接着追问道:“到了你我这等境界,还有不知道的事情,你不觉得好吗?”

云芷:“……”

青阳子又道:“平白从天落下一口大锅扣在你头,你难道不想弄清真相吗?”

云芷不由得冷笑道:“青阳老道,你这张嘴还是如以前一般不正经。”

青阳子突然肃容道:“此事恐有意外之患,还请仙子助我。”

这一次青阳子并不是以阴女教长老的身份相称,而是以“仙子”呼之,让云芷不由得想起过去那一段时光里,他们那一代人相争相识,惺惺相惜,当时的青阳子,可是修仙界久负盛名的天骄。

只是时光不再,让云芷不免有些怀念,突然道:“青阳子,你可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

青阳子闻言,却是笑了。

云芷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了,如同昨天般,她带着杨婵又一次回到客栈,杨婵一步三回头,看着站在墙角的顾辰,很想过去跟他说话,只是始终没有机会,青阳子随玄木门的人离开,他需要借助玄木门开始一些调查。

对于青阳子的介入,青衣客的情绪十分复杂,惊喜、惶恐、担忧,他有一些图谋,可是怕青阳子会感兴趣,那些图谋对于青阳子来说可能无足轻重,对于他却至关重要,只好尽力掩饰不让青阳子发现。

长街很快又变得安静下来,是没有人的那种安静,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因为玄木门的占据,将民众疏散,现在玄木门的人走了,民众却还没有回来,因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也不敢肯定玄木门只是暂时不在,还是此离开。

顾辰像之前两日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承受风吹日晒雨打,却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之前更好了,这个“之前”肯定不能把昆仑山的那段日子算在其,而且他的伤势依然非常严重,但却开始有恢复的迹象了。

这对于顾辰来说是好消息,他期待着能够像普通人那样,不,是像普通孩子那样,兴起时跑一跑,累了坐下来歇息,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愿望变得越来越简单了。

经过刚刚那一幕,修仙者在他心里,似乎已经变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他觉得,让他觉得亲切的杨婵,还有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山,都要那些修仙者可爱得多。

想到张大山的时候,顾辰的肚子便又叫了起来,原来是看过一场戏,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到正午。

张大山没有让他久等,给他送了午餐来,还是清一色的包子,走过来的时候小心翼翼,不时地东张西望。

顾辰忍不住笑道:“大山叔,没事的,没人了。”

张大山走过来看了看顾辰,有些怪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们没赶你?”

顾辰从张大山手里接过包子,问道:“他们赶你了?”

张大山摇头道:“我在铺子里没出来。”

也出不来。

顾辰又问道:“他们赶其他人了?”

张大山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没有,但他们人多,把别人都吓跑了。”

顾辰闻言笑了,越发肯定自己刚刚的那种感觉,修仙者之所以自命不凡,之所以让那些凡人仰望,只是因为他们较会吓人而已。

张大山看着他的样子,却突然问道:“顿顿吃包子,会不会腻?”

顾辰闻言一怔,这话从一个包子铺的老板那里说出来有些怪,他忍不住笑道:“大叔叔,我真的觉得你较可爱。”

第17章 秘辛

随着第一个人走这条街,之后第二个人也走了过来,第三个人紧随其后,慢慢地,渐渐地,这条街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而后从起初的小心翼翼到低声议论,再到之后的大声喧哗,这条街很快又热闹了起来。

小镇的气氛前所未有的欢快,他们看到了一群仙师,一个两个仙师也许还不能让他们安心,可是一群仙师却真的让他们觉得,小镇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个小镇出事能有一群仙师相助,这都要归功于曾经从青木镇走出去的那个人,这是他们青木镇彼此心知肚明却又秘而不宣的骄傲,是他们在这个地方安居乐业的根本。

月儿高高挂起,夜幕再一度降临。

青阳子再次走这条街,融入人群之,看起来没有一丝异常,他停在客栈门口,看到了坐在墙角那里的顾辰。

顾辰穿着张大山送给他的大衣,裹着杨婵带给他的毯子,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虽然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却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不过对此顾辰并不在意,他知道,哪怕他看起来再特别,也不会有人前来关心他,因为大家都怕自己的好心会害人,所以索性连最开始的温暖都不给,只有张大山和杨婵例外。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例外。

青阳子刚站定在顾辰面前,几乎马便道:“我带你进去?”

是询问的语气,因为他想这么做的同时,也想尊重顾辰的意见。

听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顾辰迷茫地抬起头来,才认出了青阳子,他不答反问:“为什么?”

两人的言语一样的简单直接,青阳子觉得很愉快,笑道:“因为我不在乎。”

他的语气透着自信甚至是自负,意思也再清晰不过,他不在乎人们的那些顾虑,也不在乎顾辰今晚会不会遇害,不是因为不关心顾辰的安危,而是不认为有他在,顾辰还能出事。

只是一般人很难理解他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只会以为对方不将自己的生死当一回事,世确实也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只想要自己当个好人,不过却从来没有自觉做好人有时候也要付出代价。

但是顾辰懂了,在青阳子期待的目光下,他表示他明白青阳子简单的话语里一些不简单的意思,只是他摸了摸身的毯子,还有穿在里面的大衣,这两件物品给他带来的温暖不是换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换来的,这小小的墙角边,已经存在着一丝羁绊,一丝他现在舍不得的羁绊,所以他摇了摇头。

青阳子有些失望,不只是因为顾辰没有接受他的帮助,他的话语里还藏着另一层意思,十分的隐晦,甚至可以说是无迹可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顾辰能够听得出来,不过顾辰拒绝了,这让他心间出现一丝惆怅,但却还有着隐隐的期待,有些事情是要随缘的,可是有些缘分也是要争取的。

……

……

敲门声响起了,杨婵在云芷的示意下开了门,让过了道让青阳子进来,然后她没有出去,而是自觉地守在门边。

青阳子有些意外,看出了杨婵的资质后,隐隐明白到什么,看着云芷时他的目光很复杂,因为他知道她还没有放弃,也不可能放弃。

坐下之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插了句嘴,道:“强扭的瓜不甜,有善始才有善终,勉强而来的缘分……”

“青阳门不是修道吗?什么时候改修佛了?”

云芷却是冷冷打断了青阳子的话,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嘻嘻笑道:“不过千年前与巫族一战,天下生灵涂炭,而那要紧时自诩扶危济困的佛宗举门飞升,便再没有传承留下了,你修的佛是真佛还是假佛?”

那是一段秘辛,万没想到云芷居然如此张口来,青阳子被吓了一跳,沉喝声道:“云芷!”

云芷微怔,但也只是怔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冷笑起来,寒声道:“云芷?你是以什么身份叫我的名字的?青阳门的长老?曾经的准掌教?闲云野鹤的青阳子?还是张九霄?”

青阳子怔然片刻,而后苦笑道:“张九霄……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但你知道,我也是知道的。”

云芷的情绪激动起来,她的眼满怀期待,她对过去的那一段时光念念不忘,她的声音却是充满了感伤。

杨婵怔怔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个冷如冰的强大女子,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青阳子眼眶微湿,却还是怅然道:“过去了……”

“你过得去吗?”

青阳子摇头,道:“云长老,我不想说这些。”

“呵,又是云长老。”云芷神色愈发冰冷,瞪着青阳子,突然对杨婵道,“你出去。”

“咦?”

杨婵一愕,心想你不是不让我出去的吗?便见云芷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杨婵连声应是,连忙开门出去了,表面诚惶诚恐,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一关门,便向客栈外走去,都不带犹豫的。

杨婵出去后,云芷方冷冷盯着青阳子,道:“玄木门的人呢?不是求着你主持公道,怎么不见了?”

青阳子苦笑道:“青衣客被你重创,吐出一口心头精血,一回去紧急闭关了,哪里能跟在我左右?”

顿了顿,复又道:“你出手也太狠了点儿,那么一大口心头精血,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哼。”云芷显然对玄木门极为不满,冷冰冰道,“不是还没死吗?”

没死也差不多了,青阳子看着这个性情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女子,心里想着这其是不是也有自己的一番缘故,便听云芷问道:“你不是去查探消息了吗?可查出了些什么?”

“是查不出来什么,所以我才来找你啊。”

青阳子长叹,然后将他查知到的事情一一告知云芷。

……

……

顾辰有些无聊地数着来往人数,看着街人渐少,便可知道夜渐深。

然后他看到一直想见的女孩从客栈里跑出来,一边朝他招手一边笑着跑来,顾辰也笑了,心想自己留在这里果然是没错的。

月光之下,人群之外,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坐在墙角边,一个衣衫不整,一个衣着光鲜,但脸都挂着一样温暖的笑容。

说着话,时间在悄然间流逝,随着路行人愈发少了,杨婵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突然“啊”的一声站了起来,便要往客栈里跑。

“我忘记给你带鸡腿了!”

顾辰却是突然一把拉住了她,杨婵猝不及防之下被拉得脚下一空,向后跌倒,顾辰连忙紧紧抱住了她,却觉身体一阵抽痛,脸色煞白。

杨婵来不及反应,察觉顾辰身体不好,连忙转过来将他扶住。

顾辰笑道:“我吃过了。”

杨婵茫然点头,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的。”

杨婵点头,可还是看着他。

“我带你走吧。”

“啊?”

杨婵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然后脸色通红,心想顾辰到底在说什么,这是表白吗?意思是私奔吗?

顾辰从小在昆仑山长大,对凡间的事情、凡人的心思自然知道得没有杨婵多,所以也没有想那么多,而是抬头看着客栈,道:“趁着他们在谈事情,我们离开,只要不让她找到,以后我们自由了。”

杨婵的心脏怦怦直跳,她也心动了,如顾辰所说,现在是个机会,那两人肯定有很多要紧事要说,要不然以云芷的个性也不会将她赶出来,可是随即她又有些犹豫。

“其实我觉得,师傅她应该不是那么坏的人……”

第18章 凝视

顾辰很意外,因为从杨婵那里听到了意想不到的话,同时他也觉得不解,到底在那客栈之发生了什么,竟然会使得杨婵对云芷的印象改变。

那个冷冰冰的女人,给顾辰留下的印象是很深刻的,专横而且自我,她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只是为了让自己舒服,她想带走杨婵,所以杨婵的意见便完全不重要了,她看顾辰不顺眼,所以会临时起意要杀他,然后便那样做了,如果当时不是杨婵阻止,顾辰只怕已经死了。

但其实在顾辰看来,云芷这样做并没有错,在修仙者当,顺心而为是常态,像他的师傅东阳人,也是心念一动,便任意而为,修仙者最终修的是心意,自然要顺着自己的心意走,所以他从来不觉得云芷是个坏人,但也不会认为云芷是个好人,可是他知道,杨婵觉得云芷是个坏人。

顾辰低下头,看着月光拉长的自己的影子不语。

杨婵以为他不信,连忙道:“是真的,我刚才在里面看到了,她也经历过一些事,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她很伤心,好像失去了什么人,都快要哭了……”

顾辰不知道云芷那样的女人哭起来会是什么样,但他多少能理解为什么杨婵会对她的印象改变,毕竟杨婵也是失去了家人不久,在无依无靠下遇到云芷,被她带在身边,一开始便对云芷充满了感激,后来云芷杀人给杨婵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一度不愿跟云芷走,但那份感激还是存在的,会因为一些事情而被唤起。

顾辰道:“所以你不想离开她了”

杨婵怔了怔,然后下意识里抬头往那客栈望去,突然有些茫然起来,她觉得自己是想离开的,可是脑海里面闪过云芷刚刚那激动哀伤的神色,突然忍不住会想,如果她这样离开了,云芷要怎么办?

顾辰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因为说到离开,他心里也还是很犹豫,会担心明天早张大山拿着馒头来看他可是却找不到他的时候要怎么办,然后总觉得算自己要离开也应该先去说一声才行。

于是顾辰沉默,只是杨婵却忍不住时时转过头去看他,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等着他再将那带她离开的话说一遍,然后她要鼓足勇气对他点头。

街已经无人,安静的街,两个安静的小孩坐在一起,都没有说话,突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向空那轮明月望去。

那是红色的月亮,显得非常娇艳诡异,那种红色被揉进月光里,随着月光落到地来,让得地面好像覆了一层薄薄的淡淡红膜,虽然实际并不明显,可是刚好有两个小孩一直看着地面发呆,将那淡淡的红膜收入了眼。

好红啊……

顾辰想起了昨天晚那个月亮,然后不知为何想到了死去且被吃掉大脑的人,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好红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红色的月亮。”

杨婵看着红色的月亮,惊而又激动,忍不住拉着顾辰的手道:“顾辰,你快看,月亮变成红色的了。”

顾辰被她摇晃着,苦笑着,哪怕是这样轻微的摇晃,他的身体还是吃痛不已,只是在杨婵的面前,他绷紧身体隐忍着,视线飘忽下却捕捉到一道血色的身影,顾辰心下一惊,目光凝聚,紧紧地盯着那道血影。

顾辰的反应吓到了杨婵,她下意识里随着顾辰的目光看了过去,便见在小镇西边的树林入口,那里有一道红色的身影,像猫一样蹲在那里与他们对视,那月光落在身,显得更红。

杨婵瞪大眼睛,有些吃惊道:“那是……小孩子!?”

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

对方一被他们发现,顿时转身闪进了树林里,动作极快。

“等一下!”

“别去!快回来!”

杨婵几乎想都不想便站起追去,顾辰连忙拉住她要阻止她,可是这一次杨婵的力气用得很大,顾辰被带得身子往前倾,一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一身剧痛让他龇牙咧嘴,可是杨婵却完全没有发现顾辰的情况,跑向了镇西的树林里。

顾辰咬牙爬起来,连忙追了去,他可是记得清楚,一到晚,那树林是绝对不能进去的,前天晚才看到,接近那里的村民都疯了。

杨婵跑在前面,离得越来越远,顾辰只能尽力追去,每追一步都让他感觉撕心裂肺一般的疼,虽然生出了新的经脉,但是之前自废经脉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而且从那些残废经脉里散出来的元力,又将他的身体给毁损了一番,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了。

看着杨婵已经跑进了树林,顾辰心下愈发焦躁,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咬紧牙关跑得更加用力,口鼻处溢出鲜血,但他仿佛没有什么感觉,速度却也因此快了许多。

杨婵追着那道小小的红色身影进了树林后,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她觉得这树林里的空气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空气里好像有着什么东西,非常黏稠,随着她的呼吸钻进她的身体,让她觉得非常难受。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便淡去,直到消失不见,她觉得这可能是因为环境的突然改变让身体花了点儿时间去适应,跟人登山是一样的道理,心下稍安,却看不到那个小女孩的踪影。

“怪,我肯定看到了,她到底在哪里?”

杨婵开始寻找,树林里较阴暗,月光洒落下来,可是基本都被树叶给挡住了,虽然眼睛在这黑暗之已经开始适应,但是杨婵始终没有办法看得多远,再加前方一棵接着一棵的树木那样连在一起,在很大程度也挡住了视野,越往里面,越是幽深的黑暗。

杨婵有些急,想要摸进去找,顾辰已经追了她,一把拉住了她,道:“别去!”

杨婵挣脱开顾辰,道:“她是那些失踪的孩子的一个,很可能知道我爹娘在哪里!”

杨婵的父母因为追着走入树林的孩子而去,而后便没有再出来了,之后一直找不到,虽然杨婵也知道他们凶多吉少,可是现在突然涌起了能够再找到他们的念头,让她不能视而不见,因为她看到那个孩子进入了树林,或者该说,那个孩子本来是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他们还活着。

顾辰身体虚弱,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杨婵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将注意力转落到他身。

“顾辰,你……天哪!顾辰,你流血了!你哪里受伤了?”

顾辰摆手道:“我……我没事,你不能再进去了,里面有东西,我们快出去。”

杨婵听到这话却害怕了起来,颤声道:“有……有什么东西?”

顾辰凝视着黑暗。

远远的黑暗深处,那里有一个小孩,那小孩全身通红,尤其是双眼,红得几乎要沁出血来,正在那里面盯着他们。

可是在那黑暗深处,阻挡着视线,杨婵看不到,而顾辰修为虽废,眼力仍在,虽然不可能与之前相,但也远一般人要强得多。

那个小孩血目微闪,似乎察觉到顾辰能够看见她,于是往后又退了几步,隐入了黑暗之,退出了顾辰的凝视。

第19章 变化

这片树林跟青木镇连在一起,与小镇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在这里面,人们可以采集到青菜、药材,能够捕捉到飞禽、走兽,可以说,这片树林支持着他们的生活。

后来这片树林变得危险,让人们生惧,可是他们依然离不开这片树林,如果没有实践的尝试,他们也不会知道能够安全进出这片树林的时间,而在现在小镇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的是,晚进入这片树林很危险。

顾辰能够看到,在这片黑暗的树林深处有着可怕的东西存在,而那些东西自己还要更加敏锐,仅仅对视一眼便知道自己能够看到他们,进而藏得更深。

虽然顾辰看到的只有其一个,而且还是一个小女孩模样,可是他却有种强烈的感觉,在这树林里有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让他不寒而栗。

杨婵见顾辰不说话,因此更加紧张,拉着顾辰的手道:“顾辰,怎……怎么了?你别吓我!”

顾辰回头看看她,又再转回身看向青木镇的方向,心想这或许会是一个好机会也说不定,突然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杨婵的脸又红了起来,讷讷道:“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刚刚我已经说过了。”

“我……”杨婵也回头看向小镇方向,然后隐隐有些明白过来顾辰刚才为什么要看那边的原因,她重重点头,“我跟你走。”

顾辰笑了起来,只觉得整颗心都轻松了下来,好像一下子没有了心事般,想了想又道:“这树林里很危险,我们都不知道往里面走会遇到什么,不如先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晚,等天亮之后再换好一点的地方,几天后你师傅找不到你,应该会离开了,到时我们再回镇去,我想跟一个人道谢还有道别。”

还有道歉……

顾辰默默地在心里加了句。

杨婵点头,可是突然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去跟云芷道别一下较好?

顾辰看出她的心思,认真道:“如果你去向她道别,她不会让你走的。”

杨婵心想也是,压下心头莫名涌起的一丝不舍,道:“我听你的。”

换了旁人到这树林里会很危险,因为黑暗藏有不知名的存在,之前已有人在深夜里进入树林之而失去踪影,但对于顾辰来说,这种危险系数便要小许多,因为他的眼睛能别人看得更远更清晰,这让他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找一个安全的庇所成为可能。

但是顾辰多少知道修仙者的一些手段,所以虽然想要将着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但还是下意识里往树林深处走去。

许久之后,顾辰才发现临河边处一座小山丘,山丘之下青草繁茂,几棵灌木长在一起,连到了河边,只是接近小山丘这里的灌木有被外力拨开的迹象,在灌木青草掩映之下,里面一个洞穴若隐若现,而那条小河通向树林深处,却不知道通向哪里。

好隐蔽的地方!!

再看看杨婵那昏昏欲睡的模样,顾辰四下里张望,再找不到附近有其他容身之所,便想着先在这里将一晚,于是带着杨婵走了过去。

当看到顾辰轻轻拨开青草露出洞口的时候,杨婵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然后满眼崇拜地看着顾辰道:“好厉害,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个洞穴?”

顾辰笑道:“发现这里的人不是我,要不是这边的灌木刚好有被拨开的迹象,露出了这个洞穴的部分,我也发现不了。”

经顾辰指了指,杨婵知道发现洞穴的原因在哪,可是算这样,她还是觉得非常厉害,因为哪怕是她在白天里有心寻找,也未必能够发现这洞穴,更别说在晚顾辰远远一眼便发现了洞穴的存在。

突然觉得,有顾辰在身边让她十分安心。

顾辰带着她躲进了洞穴里,杨婵便疲倦地连打几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后歪着头便睡过去了。

顾辰则有些在意地看看那处被外力拨开过的灌木,心想到底有谁来过这个地方,然后再转头看向洞穴深处,突然怔了怔,发现这个洞穴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洞口只是一个通道,里面很深,通道斜向下方延伸,不知通向哪里。

顾辰的眼力再好也有极限,在这洞穴深处没有光亮,他只能看到通道方向折向下方的那个位置,然后便是发暗的石壁还有往下的黑暗,那片黑暗让他很在意,有时总会担心在里面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蹿出什么怪物来。

他觉得还是换一个地方较稳妥,但看到杨婵已经沉沉睡去,知道她累了,便有些不忍心打扰她的睡眠,想着到洞穴深处去探索一番,却又担心杨婵醒来时看不到自己只怕会害怕,让他举棋不定拿不定主意。

如此时间渐逝,不知过去多久,最后顾辰也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这些事情便不去多想,正打算闭眼睛好好休息一阵,眼角余光闪过一抹红色。

顾辰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忙朝外面望去,只见在洞口正前方的河边,一道全身血红的身影出现在那里,那身影让顾辰觉得有些熟悉,很快明白过来,这正是那个在之前看见过的小女孩,因为距离近了,顾辰能够看到,在这个小女孩的左边额头那里有一块青色的胎记,似圆似方,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许老汉说过的话。

“那是爷爷的孙女,她在左边额头这里有块淡淡的青色胎记,应该是圆形……不对,好像是方形……”

难道是……

在顾辰觉得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却突然身体一颤,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她的身体鼓了起来,而且皮肤显得更红了,她左看看右瞅瞅,表情看起来有些慌乱,突然往前跳了几步,站在了河边。

河边没有密集的大树,正好是那月光直照的地方,月光里揉着红色,顾辰看得分明,红色的月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争先恐后地跑进小女孩的身体里。

只见小女孩的身体越来越鼓,也越来越红,红得通透,到最后竟然沁出血来。

在这个时候,熟睡的杨婵轻轻呢喃了声,便准备要换一换睡姿,顾辰被吓了一跳,在第一时间里捂住了她的口鼻。

杨婵被顾辰吓醒,顾辰捂住她的口鼻不放,同时连连示意她不要出声,直到杨婵明白过来顾辰的意思,轻轻点头,顾辰这才慢慢松开了手,然后又透过挡住洞穴的灌木向外看去。

只见这个时候,那个小女孩随着体内的血流出,鼓起的身体慢慢地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可是这种变化却没有停下,而是接着继续缩小,同时腰部弯曲,肩膀往前塌下,双腿仿佛无力站直而蜷缩,双手无力地瘫在地。

那个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回了婴儿模样,血肉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掉了,让那皮肤看起来皱巴巴的,只是骨骼并没有因此而变小,因此一些地方随着变形而古怪地凸了出来,看起来像一只异形兽。

更重要的是,在身体这番变化下,那颗头颅却越显硕大,甚至要起变化之前,那颗头颅又胀大了几分,因此导致脸、头的皮肤都裂开来,露出皮肤之下的血肉,甚至顾辰都怀疑,为了完成那头颅的胀大,只怕里面的骨头都碎成了好几块,被某种力量强行分了开来,因为他都能听到清晰的“咔嚓”声。

杨婵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身体颤抖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尖叫,也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第20章 追赶

顾辰和杨婵都不敢出声,他们看到的一幕,血腥,而且诡异,哪怕顾辰亦从未见过,杨婵更是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双眼不敢去看,只是紧紧地盯着挡住洞口的灌木与杂草,浑身颤抖着不能自已。

顾辰怕她承受不住,连忙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感受到顾辰的温暖,杨婵心下微安,却依然没能驱散心底那种恐惧,紧接着她便想到,那些孩子都变成这个样子,那她的父母呢?

脑海不由得闪过父母也变成这种模样,甚至还有父母死去脑子被吃掉的场景,杨婵颤抖得更加厉害,她蜷缩着身子在顾辰的怀,眼泪夺眶而出,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那个小女孩已经变形完成,一个大头侏儒出现在月光下。

顾辰抱紧杨婵,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可是又不敢出声,他们现在在这洞穴之,那个大头侏儒还没有发现他们,一旦被那个大头侏儒发现,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初入树林时他感觉到黑暗有很多道目光,虽然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是让他警惕的是,可能怪物远不止一个。

顾辰转头看向洞穴深处的黑暗,在实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冒险往那黑暗走去,只是不知道在那黑暗之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危险。

思索间顾辰听到外面有拨动沙土、灌木、草的声音,心下一紧,连忙转过头看去,只见那个大头侏儒顶着个硕大的脑袋,但行动却非常敏捷,从河边那里开始似乎在找着什么,其眼时时闪过赤红如血的杀念。

“这个怪物,是在找我们!?”

顾辰马便反应过来了,大头侏儒在他们刚入树林的时候便盯了他们,想必也一直暗暗跟在他们身后,要不然也不会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对方在那黑暗可能还看到了他们躲入草丛灌木的情景,所以现在有目的地在找他们。

这个大头侏儒看起来灵智似有不足,但看这情况,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情,顾辰心下微凉,连忙看向杨婵。

杨婵缩着身子在他怀颤抖,还不知道大难临头,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他们必须赶快想办法逃走才行。

顾辰忍不住摇了摇杨婵,现在必须得让杨婵冷静才行。

杨婵瑟缩地抬起头来,只见顾辰给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洞穴的深处,示意他们要往里面走。

顾辰担心杨婵会吓到,所以并没有指出外面的危险,可是杨婵看着那洞穴的黑暗便有些害怕,下意识里转头向外面看去,顾辰反应不及,根本来不及阻止。

“啊——!!”

杨婵一声尖叫,惊到了外面的大头侏儒,也将顾辰给吓了个亡魂皆冒,拉起杨婵往洞穴里面跑去。

洞穴外面的大头侏儒原本一边扒着草和灌木一边往里面摸来,在杨婵正好转头来看的时候,两者之间正好隔着一丛灌木,杨婵对了那双红得像血的眼睛,这才被吓得失声尖叫,这一声尖叫同时也吓到了那大头侏儒,让她情不自禁地往后跳,退开了一段,紧接着便凶猛地扑进了洞穴。

这个时候,顾辰已经拉着杨婵往洞穴深处跑,他们现在别无选择,这洞穴通向哪里他们不得而知,甚至这洞穴深处到底有没有路他们也完全不知道,现在只能跑。

进入黑暗,顾辰的双眼马便适应了,黑暗视物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而杨婵被他拉着跑,也问题不大,只是这一跑起来他身的伤势便又有些难以遏制,顾辰觉得自己脸血糊糊的,脑袋有些重,脚步开始踉跄。

“呜……顾辰,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会被吃掉?”

杨婵害怕得哭出声来,可是马又担心自己的哭声会将那怪物引来,强忍着变成哽咽,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虽然在这黑暗之谁也看不到,她能做的是紧紧抓住顾辰的手,那是她唯一能够把握到的温暖和依赖。

顾辰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一会儿那怪物追来了,你跑。”

“嗯。”杨婵下意识里便答应了,马又觉得不对,“那你呢?”

“我要挡住她。”

“不行!”

杨婵想也不想马摇头,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像是小孩子在哭一般的声音,只是那种声音与真正的孩子哭声不同,能够明显听出那种声音里面夹杂着的邪恶与凶残,那声音越来越近,让人不寒而栗,杨婵拉着顾辰的手忍不住更加紧了紧。

“我们一定要一起跑。”杨婵想到顾辰之前对她说的话,在恐惧下竟然泛起一丝弱弱的羞怯和甜蜜,“你说过,要我跟你一起走的。”

“……一会儿我拦住她,你往里面跑。”

“顾辰……”

“我会追你的。”

“你……”

顾辰回头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后方的黑暗里那双血眸,仿佛黑暗的猫,那眼睛凶戾而让人绝望,愈发逼近,他的声音却还是那样的平静自若,语气轻松。

“我一定会追来的,然后带你离开,以后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杨婵的脸红了起来,可是却又有无限的憧憬和甜蜜,她想起自己父亲早起而作,日落而息,想起自己母亲操持家务,织衣做饭,小时候的她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想着以后她与顾辰也要过这样的生活……

“呜哇——”

美好的幻想瞬间被身后逼近的哭吼声给吼断了,像是泡沫一样爆裂开来,只觉顾辰突然用力将她往前拉去,松开了她的手,即便她紧紧握住,可是顾辰微一用力,便将手从她的手抽了出来。

她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颗心直往下掉,大喊道:“顾辰!!”

“快走!!”

“我……”

“我一定会追你的!”

“……真的吗?”

“是啊,我们还要一起生活。”

杨婵的眼睛这个时候已经稍微适应了黑暗,可是这里太暗,她还是看得不太清楚,只能捕捉到顾辰的轮廓。

“你……你一定要做到!!”

“说定了。”

顾辰回头展颜一笑,让杨婵愣了一下,在这种黑暗之她竟似乎能够看到顾辰的笑容,那笑容是那样的美好甜蜜,让她心头涌起无尽信心,可是她却依然没能看到顾辰的脸,心下失望,在顾辰的催促下,她连忙转身向深处的黑暗之跑去。

顾辰看着杨婵离去,身体颤抖着,终于再无力坚持,跪坐在地,他身的伤已经太重了,再也坚持不下去,可是……

那个大头侏儒追来了,那双血眸似乎能够看透黑暗,看到了在黑暗之站立不稳的顾辰,嘴角咧开,却拉出了道道裂痕与伤口,那嘴巴仿佛被刀刃给割开了般,随着张开露出里面一口破碎的獠牙。

“还不能倒下!”

顾辰挣扎着站起来,扶着石壁站好,两脚颤颤巍巍,全身剧痛难忍。

他不知道洞穴的深处是什么,连那里有没有危险都不知道,自然也无法保证杨婵能够活下去,但那多少是一个机会,哪怕只是一瞬间都好,他都要为杨婵争取,更重要的是,如果最终都难逃一死,他绝对不想在死前还听到杨婵的惨叫声。

顾辰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冲向了那大头侏儒。

第21章 绿光

无论如何,一定得阻止这个大头侏儒,不管洞穴深处有没有路,也都一定要给杨婵争取逃生的时间,顾辰深知自己不可能赢得过那个怪物,可为了那一丝可能,还是迎了去,颇有些不知死活的意味。

他的举动惹怒了大头侏儒,只见大头侏儒往前一扑,血口一张,一口破碎的牙齿朝他咬过来。

顾辰的瞳孔几乎缩成针眼,脑袋在这个时候有些空白,扑面而来的腥风让他有些晕眩,只觉得那个脑袋自己的身体还要巨大。

强烈的压迫感让顾辰几乎要窒息,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双脚一用力跳了起来,双手交叉形成防御的姿势,这样一来可以避开大头侏儒的碎牙,转而承受对方的一撞,最大限度地减轻伤害。

这是十二年来修行不缀培养出来的对战经验,几乎化为本能,但是身体里阵阵撕裂的疼痛提醒着他,在这种情况下被这怪物一撞,只怕自己再也没可能站起来,又要怎么样才能为杨婵拖延时间?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现在他没有修为,也没有了任何应对的手段,他想避开,可双脚离地无处着力,在他看来万事休矣。

“不知道会被她撞死还是咬死?或者……直接吃下去?”

“杨婵应该能逃出去吧?”

“这样死去,应该不会给师傅丢脸吧?”

“不过死在这里,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要是被吃下去了,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大山叔,没来得及跟你告别呢……”

生死关头,脑海里面却是念头急转,一个又一个的思念冒出来又被挤开去,顾辰心想这或许是遗憾了吧,又是他以前不会的东西,看来他以前过得还真是没意思呢。

在这无能为力的关口,脚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连踩虚空,蹬了两下之后以右脚脚尖为点,竟然凌空一旋,身体竟然生生转了个圈,险而又险地避过了大头侏儒的攻击。

这只是在瞬息间发生的事情。

顾辰一落地,体内一阵抽痛,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伤势更加严重,神态尽显委靡,可是他心头震动,脑海之满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踏青步!?”

那是昆仑派所传身法,最为基础的身法,有如闲庭碎步,踏青无踪,学起来不难,用起来亦极为潇洒,是所有昆仑弟子在前期都必会掌握的基础身法。

可是顾辰却发现,刚刚使出来的踏青步明显与以往不同,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是豁然开朗,像是拨乱反正,总之让他惊疑不定,同时不解的是,踏青步几时能够凌空而动?而且自己现在没有修为,为什么能够使出踏青步?

但眼下似乎并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攻击扑空,大头侏儒一落地便迅疾转身,动作敏捷得难以想象,那双血目几乎要从眼眶里面跑出来,狠狠地瞪着顾辰,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角,却只是把嘴角的伤口舔得更开,本已结痂的地方又再流出血来。

局势完全没有好转,顾辰握紧了手的石头,准备好迎击,可是手却是一松,那块石头从他手落下,掉在地。

“咚”的一声,在这黑暗极为刺耳。

顾辰的手指颤抖着,握不起来,他整颗心直往下沉,现在竟然连一块石头都握不住了。

大头侏儒有些惊疑地看他,在看到他手指微颤时双眼一眯,发出像是哭叫声般的吼声,扑了过来,张开嘴巴对着顾辰的脑袋咬来。

顾辰回忆刚刚的感觉,决定用踏青步躲开,可是发现自己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微变。

“不好,脚也失去知觉了吗?”

迎面而来的腥风吹得他身体不稳,顾辰势往后一倒,想要借此避过这一击。

不过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这一倒下他便再没有可能站起来。

目光往那深邃黑暗望去,只希望杨婵已经逃走了,嘴角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意,哪怕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自己也会尽全力争取的。

但可惜的是,他依然没能避过大头侏儒的这一击,在他往后仰倒的同时,大头侏儒已经扑来,速度他要快得多,顾辰虽然避免被那一口碎牙给咬破脑袋,可是头部依然与大头侏儒的下巴撞在一起,被狠狠地撞飞出去。

内伤未愈,更添外伤,顾辰吐出鲜血,再也站不起来,全身几乎没有了力气。

大头侏儒甩了甩脑袋,几颗牙齿掉下,她走过来,伸出舌头在顾辰的脸舔了舔,将满脸的血舔掉了一些,然后血红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有些不满地在他身嗅来嗅去。

顾辰苦笑,一代昆仑道子,将要沦为食物了。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那大头侏儒没有吃他,而是转身欲走,顾辰猛地睁大双眼。

大头侏儒突然停下,血目转过来狠狠地瞪着顾辰,尤其盯着那只此时抓住她那瘦削如骨的右脚的右手。

顾辰微弱地笑道:“我还……没死,怎么……能……让你……走……”

“呜哇——!!”

大头侏儒凶狠地朝他咬来,即将一口将他的脑袋咬掉,这个时候从另外一边打进来一道绿光,那绿光充满了勃勃生机,将大头侏儒击飞,那绿光像是大头侏儒天生的克星,让她痛苦地嚎叫起来,不过那叫声又仿佛与她之前那种如小孩啼哭的叫声一模一样。

顾辰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大头侏儒原本干瘪的身体鼓胀起来,里面好像重新有了生命力,使得那副已经畸形的身体有向原状恢复的趋势,可是没有多久,那种生命力又再次被吞噬得一干二净,而在这个过程,那个脑袋似乎越来越大了。

刚刚对付这家伙,那个大脑袋已经够难缠了,现在那个脑袋变得更大,岂不是更能对付?

正这么想着,却又注意到,又是一道绿光打了过去,那个大头侏儒的身体又出现了生机,再度膨胀起来,可是很快里面的生机又被什么东西给吞噬得一干二净,又干瘪了回去,那个脑袋明显又变得更大了些。

然后又是一道绿光,这种变化又再开始。

经两次,顾辰已经注意到,似乎每次生机消失,那个身体重新干瘪下去,都会变得之前还要更小一些,变形得更厉害一些,那个脑袋则越来越大,隐隐有种到了极限,将要爆开的感觉。

只见又是一道绿光,大头侏儒发出凄厉的惨叫,那种惨叫里面怎么听都有种惊慌失措的味道,好像是对方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命运一样,可是依然还是将身体里出现的生机给吞噬得一干二净,脑袋又一次胀大,然后爆了开来。

那个怪物没了脑袋,干瘪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乍看过去像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只是没有脑袋。

顾辰在想着还会不会有一道绿光打过去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在打量着他。

那个人看起来与自己年纪差不多,长得也不错,不过身有些特征一看过去便让人印象深刻,如那双绿色的眼睛,还如那一头绿色的头发。

顾辰的意识渐渐模糊,却是伸手抓住来人的衣服,用极为微弱的声音道:“救……救她……”

第22章 救他

杨婵摸黑往深处走,她的眼睛虽然稍微适应了黑暗,可还是有很多地方看不清楚,那里黑漆漆一片,让她本能里畏惧,再加顾辰不在身边,这种恐惧完全没有办法压制下去。

她不止一次想要停下来,想要回去找顾辰,可是想到顾辰的交待,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一步一步往里面迈进,突然出现一个坡道,她一脚踩空,滑了下去。

“哇啊——”

好在这个坡道不深,杨婵只是摔在地,并没有受伤,她满是委屈地揉着屁股,瘪着嘴喃喃道:“好痛啊,顾辰……”

猛地反应过来顾辰不在,她嘴唇紧紧抿了起来,眼神变得坚定,继续往里走,顾辰为了她正在阻挡那个怪物,她却一点儿苦都吃不得,这样怎么对得起顾辰?

可从那坡道掉下来之后,这通道变得弯弯绕绕,愈发难走了,因为石壁阻挡,她现在伸手不见五指,连着碰了几次壁,额头和鼻子都红红的,左手扶着石壁,右手在前面摸索,防止自己再次撞伤。

走得越久,她便越担心顾辰的安危,现在的她是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让自己理性一点,不然恐怕她会忍不住跑回去。

可在这个时候,杨婵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害怕,可还是试探着喊了声:“顾辰?”

杨婵是个细心的女孩,刚刚便一直发现在这条黑暗的通道之,多出了一个模仿着自己步调但却并不完全一致的脚步声,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以为是回声,可是她试着屏住自己的呼吸,却发现有一个呼吸在继续,在自己的身边不远。

她的心提了起来,紧张感让她注意力更加集,她希望是顾辰,可是如果真的是顾辰,怎么可能在她身边一直不出声?

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屏住呼吸试探的举动,知道被发现了,似乎停下了脚步,对方一停下脚步,杨婵便也停下了,或者说是害怕得不得不停下,她以为是不久前看到的那个怪物。

“你……你不要吃我……不!你吃我吧,不要伤害顾辰,放了他好不好?”

对方沉默着。

“我……你要我怎么样都行,不要伤害他。”

“出口很近了,前面有岔路,我带你过去吧。”

对方的声音很清脆,可是却带着迟疑与犹豫,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声音,让杨婵吓了一跳,可是紧接着却又有些安心,这样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个怪物,同时她也听出来了,那个声音在自己的背后,很近。

杨婵几乎是下意识里转身,双手胡乱地抓了抓,竟然真的抓到对方的衣服,将那人吓了一跳,几乎条件反射般要跑。

他的力气很大,具体多大杨婵不知道,但至少不是她可以抗衡的,她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因为对方动作而被带动起来,双手将要抓不牢的时候,杨婵连忙喊道:“求求你,救救顾辰,救他!”

那人不再逃了,动作停了下来,杨婵只顾着抓住对方的衣服,被拽得身体东倒西歪,手再没有了力气,摔倒在地,被那人给扶了起来。

“求你……”

“他没事,你跟我来。”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便让杨婵彻底安静了下来,也安心了下来,眼睛一闭,昏睡了过去。

那人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探索的光芒,黑暗,那双眼睛带着绿色的光辉。

……

……

青木镇,客栈。

听着青阳子分析了多种情况,虽然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云芷终于觉得无聊,不耐烦地打断他道:“青阳老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活得越老整个人越啰嗦了?”

青阳子本来打算说说接下来的打算还有应对,被云芷这句话生生给噎了回来,盯着云芷看半天,突然道:“别说我老,你我年纪差不多吧。”

云芷的脸色顿时变了,恶狠狠盯着青阳子,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青阳子尴尬地笑笑,知道自己踩到了雷区,连忙转移话题道:“刚刚说的也都只是猜测,毕竟对于你我这个层次的人来说,一眼看不透的东西已经很少了,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已经基本没有了秘密。”

说到这里他却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云芷哂笑道:“怎么?你现在还想着离开这一方世界?”

青阳子没有回答她那个问题,只是道:“当一个世界于己再无秘密可言,虽然有着漫长的生命,可是却还是觉得在浪费时间。”

云芷依然将话题拉回来,盯着青阳子道:“那再来一次,通四海,闯八荒,你曾经闯过一次了,再走一遭,说不定你能闯出这个世界。”

青阳子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张九霄,只要你说一句,只要你决定去闯,我云芷马抛下这一切,再跟你走这一回,你说,敢还是不敢?”

再次被唤这个名字,所说的事是深埋心底的执念,青阳子一时也忍不住热血沸腾,双眼放光,面对着云芷那热忱的目光,他这一次竟然完全没有躲避,看他这模样,云芷顿时也一阵欣喜,心想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终于要回来了么?

可是紧接着,青阳子便敛起了所有锋芒,眼帘微搭,轻轻道:“不了,我已经老了。”

“青阳子!!”

“云长老,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云长老!又是这个该死的云长老!

云芷前所未有地痛恨这个称呼,痛恨这三个字,忍不住冷嘲热讽道:“是啊,你的确是老了,所以开始多管闲事了,什么时候玄木门的事,也轮到青阳门来管了?”

青阳子道:“我只是云游四方,正好到了此地,因玄木门主恳请,因此才管了这一桩闲事,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以前未曾遇到的事。”

云芷冷哼一声,嘴不饶人道:“是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一个个都那么虚伪,修仙者每个都是自私自利,没有好处的事情哪里会去做?本来以为青阳门自以为是,没想到玄木门一个小小的三流门派,也有这种野心。”

青阳子知道这个女人一旦纠缠起来便会没完没了,忍不住苦笑一声道:“玄木门主青衣客本姓许,也是青木镇出身,他会这么紧张,或许是因为这里正是他的家乡吧。”

“你们怎么样是你们的事,赶快把这事情解决了,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奉陪。”

云芷说着,突然眉头一皱,左手掐诀算了算,神色突然一变,显得愤怒无,寒声道:“这个死丫头,以为她老实了,居然还是偷偷跑了!”

说着云芷便站了起来,正要往外冲去,青阳子突然拉住了她,道:“强扭的瓜不甜,她既然不愿意跟你,让她走了便是。”

云芷回头,目含泪,骂道:“放开我张九霄,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死你自己去死好了,那丫头是我重新得到一切的机会,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带她走,见鬼的‘云长老’,我不稀罕,你想当你自己去当好了。”

猛地一甩青阳子,另一只手一拂,窗户自开,她化为一道流光飞了出去。

青阳子怔然,脑海里面满是刚刚云芷那委屈愤怒而眸蓄泪的画面,再想起她的话,苦笑着摇摇头,喃喃道:“阴女教的长老,也得我能才行啊。”

他身化剑光,直追云芷而去,速度云芷还要快了几分。

第23章 青风

顾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洞穴里面了,他在一座山谷,躺在一面静湖边,湖边绿树成荫,芳草青青,还有各色好看花朵簇拥,在月光之下美丽而静好。

这样的地方完全冠得山清水秀一词,更重要的是,天空的月亮不再是红色的,而是洒着银辉,让人心安宁。

顾辰坐起,突然一怔,双手伸于胸前握了握,在身一阵摸索,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喃喃道:“我的伤……”

他身仿佛完全没有伤口,不管是昆仑山自废修为落成的内伤,还是之后筋脉寸断元力扩散造成的重创,以及之后一次次的牵动伤势导致愈发严重和此前与那大头侏儒战斗时受到的伤,都痊愈了。

说是痊愈了,但是顾辰觉得,用“都没了”来形容可能更加恰当,那些伤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只有他身那件已经染得黑红相间又脏兮兮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白衣,还有感觉不到任何元力存在的身体在提醒着他,那些都不是梦。

可是,杨婵呢?

他四下里张望,这里山清水秀,各色花儿在皎洁月光下争妍,湖面有如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碧玉,倒映着明月,美丽而安宁,可是没有杨婵。

听到声音的时候,顾辰转过头来,只见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与自己年龄仿佛,一头绿色的长发绑在一起,那双绿色像是会发光的眼睛显得极为妖异,顾辰心头微动,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画面,原来那个也不是梦。

“谢谢你救了我。”

那个大头侏儒般的怪物在自己面前死去,当时便可以说已经被救了一回,不过那个时候自己重伤垂死,命不久矣,那一身的伤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痊愈,想想也知道是此人的杰作,换句话说,对方救了自己两次。

可是,顾辰并没有被救的欣喜,而是有些失落,总觉得心头空落落的,沉默半晌,才发现那个人既没有开口回应他,也没有走到他身边来,而是隔着几步开外,站在那里看着他。

顾辰想了想,问道:“我昏迷很多天了吧?”

一身的伤都痊愈了,血月也消失了,那个夜应该是过去很久了吧,既然醒来看不到杨婵,顾辰不敢奢望她也能得救,只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好要救她的。

只是那个人却是摇了摇头,道:“差不多一个时辰。”

“咦?”

顾辰错愕地看着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救了你们。”

他说话很缓慢,也很简短,好像很少跟人说话,声音很清脆,仿佛有些稚气未除,将简单却又不简单的事说得理所当然,然后他像是在意顾辰的反应,绿色的双眸打量着。

顾辰第一反应却是有些不可思议,那一身的伤哪怕是他恢复了修为,拥有足够的丹药,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休想恢复,结果对方说一个时辰,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紧接着他注意到那个人刚刚说的话——“他们”?

喜形于色,顾辰站起来,迫不及待问道:“她在哪?”

那个人让过了身,那意思说的是树林里面,顾辰当即跑了过去。

在顾辰跑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全身紧绷,好像在防备着顾辰,不过顾辰一心只想快点见到杨婵,没有发现那个人的反应。

进去树林没有多久,顾辰看到一簇花丛睡着的杨婵,她睡得很安宁,好像心挂心的事已经放下,顾辰过去看看她,确认她身没有什么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死里逃生,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活了下来,他由衷地高兴。

顾辰没有叫醒杨婵,走回了湖边,那个人还站在那里,面对着他。

顾辰前由衷道:“谢谢你。”

那个人不解,道:“你刚才已经道谢过了。”

顾辰摇头道:“我那一身伤我很清楚,没有那么容易治好,你治好我肯定付出了代价,杀死那个怪物的时候也一样,你救了我两次,还有我的朋友也是被你搭救,只道谢一次我想不够。”

那个人深深地凝视着顾辰,觉得这个人有些怪,刚才这个人在知道自己得救了之后,虽然道谢可是并没有太大的欢喜,可当知道那个女孩也没事时,知道自己活着还要高兴,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有些不确定这个人的那些反应是真是假。

顾辰疑惑地问道:“我想不出我那一身伤要怎么才能恢复得这么快,你是怎么治好我的?”

那个人的目光骤然变冷,道:“没什么。”

顾辰微凝,知道对方不肯多说,转而问道:“我叫顾辰,还有刚刚的那个女孩叫杨婵,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看着顾辰,沉默了会儿,淡淡道:“青风。”

顾辰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对方愿意跟自己说名字,应该也会愿意跟自己成为朋友,他想找话题聊天,便又道:“这里好漂亮,是什么地方?”

青风沉默,有些挣扎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地方的名字说出,他盯着顾辰不语,可顾辰仿佛不疑有他,静静地凝视着他,等着他回答。

想到顾辰重伤垂死时候让他救杨婵,想到杨婵恐惧之下让他救顾辰,只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是可以信任的人,青风鬼使神差地开口道:“这里是青之森。”

说完这句话,他便有些后悔,恨不得将话给收回来,紧张地盯着顾辰,身体紧绷,戒备着对方会有的反应。

“青之森啊,真好听的名字,跟你的名字一样。”

青风闻言方松了一口气,松下戒备,脸微微露出笑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说话才能让他不要把这个名字说出去,却见顾辰突然双眼一瞪,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目紧紧地盯着他。

青风有些不好的预感,便听顾辰一拍手道:“你是青之精灵一族?”

青风像是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般,全身发冷,看着顾辰时泛起杀意,动作迅疾如风,一掌拍向顾辰的胸膛。

“你……”

顾辰被吓了一跳,没有防备青风说动手动手,刚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吗?

不过他毕竟曾经是昆仑派道子,虽然修为已废,但是身手犹存,加他现在伤势已愈,几乎是下意识里双手环于前,左脚往后一步,脚尖微着地,轻轻向后使劲,同时右脚往前蹬,使得青风顾忌右脚没有过于逼近,那一掌只得勉强拍来,他则以手相挡,手掌相接,同时双手往前一托,借着青风一掌之力,整个人往后倒飞,落入湖。

这动作一气呵成,只在瞬间达成,巧妙地化解了青风的攻击。

顾辰落入湖后并没有马浮出水面,而是潜游下去,在湖里改变了位置,近岸的时候一跃而,地之后想也不想便朝着杨婵所在的地方冲去。

他不知道青风为什么突然要攻击他,可是既然动手了,只怕两人便不可能成为朋友,哪怕对方救了他,这个时候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他必须尽快带着杨婵离开。

但青风在他刚刚岸的时候便发现了他,快速奔来,行动间带起了风,像是他的名字一样,那风着他的发丝带着绿,像身边的青草树叶,顾辰只觉得脚下青草突然间变得坚韧无,结在一起拦于脚前,他被绊得整个人向前飞摔过去。

狠狠落地,顾辰来不及起身,青风已经到了近前,右手五指微分,面凝聚着绿色的光华,握住顾辰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

顾辰看到青风眼满满的杀机,确定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杀他,可他想不明白,既然要杀他,为什么一开始要救他?

第24章 朋友

关于青之精灵,顾辰是在昆仑山的仙家典籍里面得知的,面对于青之精灵的描述是绿髦绿眸,状如狌狌,掌生命元力,不过其对于狌狌一说存在争议,也有人认为青之精灵的长相与人族无异。

传言之青之精灵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他们所执掌的那股生命力量可以将人从生死关头拉回来,哪怕是致命伤,只要有青之精灵在便完全不用担心,古至今修仙界几经浩劫,似乎也是因为有青之精灵的活动才得以延续至今。

不过传言是真是假无从得知,因为青之精灵生活的地方与常人迥异,关于这一点,仙家典籍倒是有所统一,他们生活在一个名为青之森的地方,但至于青之森到底在哪里,却没有人知道,所以见到青风时,顾辰并未想到青之精灵,可是当听到青之森的时候,他马便得知了青风的身份。

只是顾辰也没有想到,单单是因为他认出了青风的真实身份,便引起了青风的杀机,青风身的那股生命之力极为强大,顾辰深刻体会到,其实生命之力不仅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而且绝对不会好受,像洞穴深处那只大头侏儒状的怪物被杀死时一样。

顾辰想到自己会有那样的死法,顿时便挣扎起来,可是很快他发现他的死法将会有所不同,因为他不会因为脑袋过于胀大而爆裂致死,而会因为脑袋被生生捏碎而死,青风手的力量越来越大。

隐隐可以听到自己脑壳开裂的声音,顾辰双目充血,脚发力,踢向青风的脸。

青风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顾辰还能够反击,一时没有防备,被踢了个正着,可是脸的伤不到一个呼吸便自己恢复了,好像不曾受伤一样。

顾辰瞪大了眼睛,力气渐渐消失,眼睛翻了白,对着空的明月,里面却满是血丝,这一次,他与之前的血月却是换了过来。

“不要!住手!”

杨婵的声音唤回了顾辰的意识,同时他察觉到青风手的力气微缓,没有松开的迹象,可是却没有继续捏下来。

杨婵醒了过来,脸满是恐慌,哭着恳求道:“不要吃他!我不跑!不跑!”

她误以为青风是那个之前在洞穴之追在他们身后的怪物,可是又觉得两者有些不一样,但这个时候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顾辰有事。

她的话却让顾辰慌了起来,刚刚以为自己会死,他一时没有想那么多,这个时候反应过来杨婵还在这里,心想他要是死了她要怎么办?

可是他没有办法,青风远他强大,他忍着痛,艰难地道:“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别伤害她。”

可是这个时候,杨婵已经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看到顾辰有些变形的脑袋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青风的手,哭求道:“求求你!放开他!快放开他!”

顾辰艰难出声道:“快……跑!!”

杨婵没有回应顾辰,只是一边摇头,一边求着青风。

青风突然一阵心软,放开了顾辰。

紧捏脑袋的手一离开,顾辰倒地,顿时觉得头痛无,昏昏沉沉十分难受,眼睛睁不开闭不。

“顾辰,你……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

“我……唔……”

顾辰想说话,可是口齿不清,而且意识飘忽,双眼直流泪,只能勉强看到杨婵的轮廓。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这样?”

杨婵不敢看顾辰那个被捏得变形的脑袋,而是转头怒视青风,哪怕她依然害怕,哪怕她依然担心,但这个时候愤怒的心情无法抑制。

青风抿抿嘴唇,犹豫了一下,隔空对着顾辰一点,顾辰只觉得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道绿光由体内向外发出,他的脑袋迅速恢复了原状,伤势立时痊愈。

杨婵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手摸着顾辰的脑袋,难以置信道:“恢复了!这……突然恢复了?”

青风有些怪地看看顾辰又看看杨婵,一个连青之精灵这种隐秘都知道,一个却连这种简单的治疗术都没看过一般,他忍不住问了句:“你没见过?”

杨婵连连摇头,然后想到青木镇对于玄木门的人都呼仙师,她心想莫非这个是仙师手段?

杨婵原本不是青木镇本地人,随着父母搬到镇里,过的本来是普通人的生活,对于所谓的仙师根本少有接触,算有接触,也不会像本地人那样带着狂热,像杨婵从来没有过了解,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仙师过于遥远。

青风不禁困惑,这两个人如此在意彼此,甚至愿意为了对方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是从其见识反应看来,却像是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突然攻击我,是因为不想你的身份暴露吗?”

顾辰不是傻瓜,综合联系青风对待他们的态度变化,多少有些推断,他的声音再次将青风的注意拉了过去,杨婵也看着顾辰,确定他那个脑袋确实恢复正常,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真的会害你,不会当着你的面把你的身份叫破。”

青风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像顾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当时他如释重负,觉得有可能与顾辰成为朋友,只是没想到眨眼间顾辰便叫破了他的身份,才唤起了他的杀机。

其实如果当时顾辰没有叫破他的身份,他也不会想那么多,但若顾辰暗地里找人对他下手,那他会很危险,只是这个人没这么做,他却误会了。

杨婵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道:“我们不会害你。”

顾辰站起来,感觉到身再次一点儿伤也没有了,心想青之精灵果然如同传说的一样,不过让他困惑的是刚刚那股治疗的力量并不是从青风那里发出来的,而是经过青风的引动,由他体内而生,让他有些在意。

杨婵过来扶他,顾辰笑道:“我没事了,他叫青风,我们能够得救,都是多亏他出手救了我们。”

杨婵瞪大了眼睛,这个攻击顾辰的人,居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青风的脸有些红,自己刚刚的鲁莽差点儿害了顾辰的命,虽然他其实知道那种伤对现在的顾辰来说没有太大作用,现在的顾辰那么容易死,可是受到的伤害是真实的,想着要道歉,可是却别扭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杨婵先开口了。

“谢谢你救了我们。”

“呃……不,我……抱……”

抱歉二字,终究难以说出口,青风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三人的年龄都相差不多,刚刚的不愉快如同一场误会,很快便冰消瓦解,顾辰带着杨婵去看湖,因为那里的风景较美。

“你当时伤得很重,我的力量不足以救那个时候的你,所以得给你一些东西才行,当时的情况不容打扰,所以我将她安置在树林里,那样我可以专心救你。”

不知是为了表示歉意,还是为自己的鲁莽感到不好意思,青风主动开口解释了一下一开始顾辰会在湖边而杨婵睡在树林里的原因。

杨婵回过头来认真看他,道:“我叫杨婵。”

青风一愣,点点头道:“哦。”

“不是‘哦’,我也不叫‘她’。”

青风愣愣的,点点头,不知道怎么说话。

杨婵有些恼,道:“叫我的名字。”

“杨婵?”

“嗯,好朋友才互相叫名字,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第25章 消息

许多年后,回忆往事,杨婵也惊异于那个时候自己的单纯和天真,当时的她以为能叫名字可以成为好朋友,也是这一声朋友,改变了他们三人的命运。

青风眨眨眼睛,对于“朋友”这两个字,一时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看看顾辰,却发现顾辰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在杨婵看来,青风救了她和顾辰,而且跟他们年龄相仿,成为朋友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在顾辰看来,交朋友似乎也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像是馒头铺里的张大山,像是街头偶遇的杨婵。

青风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但他喜欢这样的人,笑着点了点头,那个笑容,第一次显露出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童真。

顾辰打量着这个地方,对于仙家典籍之记载的青之森感到好,传说青之精灵居住的地方,没有外人涉足过的地方,竟然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地方?

环境很美丽,这一点顾辰必须承认,可是对于见惯了仙家胜景的他来说,这真的不算什么,而且他觉得,这个地方不免过于冷清了。

“这里是青之森,怎么没有看到你的族人?”

青风默了默,慢慢道:“青之精灵,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顾辰瞪大了眼睛,感到难以置信,他所看到的关于青之精灵的典籍,说到青之精灵掌握生命之力,可以救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们的生命力极为强大,寿命绵长无,不是其他种族可以相的,顾辰甚至曾经觉得,如果有一天人族灭绝了,青之精灵也能很好地活下来,继续生存下去,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千年前,我们一族遭劫,我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以种子的姿态一直沉睡,差不多十年前我才醒过来,然后重新成长,其实现在我也不懂,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里苏醒。”

杨婵闻言亦是瞪大眼睛,有些拘束道:“那么……你的年龄……”

青风笑道:“这千年的时间我都在沉睡,真正成长的时间也只有这十年左右,我的年龄跟你们差不多。”

“十年……”顾辰从刚刚一直很在意一件事,只是一时想不出头绪,直到这个时候徒然醒悟,惊呼道,“你给了我青之符纹?”

杨婵不解问道:“青之符纹是什么?”

顾辰解释道:“传言青之精灵每十年便能拥有一枚青之符纹,那枚符纹凝聚着他们那十年里积攒的所有生命力,得到这种符纹的人,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符纹里的生命力足够,可以迅速伤愈,对于强大的修仙者来说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对于普通人来说,更是多了几条命,非常珍贵。”

青风从刚刚便一直很在意顾辰,哪怕没有了敌意,可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一丝戒心在,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我们一族这么了解?”

顾辰解释道:“我以前是昆仑派的弟子。”

“昆仑派?”

“你不知道昆仑派?”

青风摇头,顾辰这才想起,似乎昆仑派立派时间只有千年,而千年前青之精灵已经遭劫,青风最近十年才醒,只怕还没有踏入修仙界行走,不知道昆仑派似乎并不是很怪的一件事,于是他将昆仑派的历史以及自己在昆仑山的遭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对于顾辰过去的事情,杨婵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她听得很认真,只是对里面很多事情都听得清想不懂,如纯钧剑为什么会丢了,顾辰为什么要守剑,剑丢了为什么要问罪,顾辰为什么要自废修为,但当她听到顾辰举剑向九天引雷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道雷为什么会被他引下来这个问题。

青风解了疑惑,对顾辰最后的一丝戒心便不见了。

杨婵突然想到一件让她很高兴的事,惊呼道:“顾辰,也是说你现在有好几条命,好厉害。”

顾辰原本身的伤极为严重,几近垂死,以青风现在的修为救不了他,除非给他青之符纹,但青之符纹的作用远不止救人。

“青之符纹是青之精灵十年间凝聚出来的生命之章,不仅仅用于救人而已,对于修炼木属性gong fǎ的修仙者来说更是至宝,青之符纹可以让他们轻松更进一步,甚至有传言说如果能领悟青之符纹里的生命之章,可以直指长生,若让他们得知青风的存在,肯定会为了得到青之符纹而大打出手,甚至很有可能会对青风下手。”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杨婵郑重其事,紧接着又沉吟道,“十年才能出一枚,的确很珍贵,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青风笑道:“也不是说一定得十年,对于我们来说,可以将一段时间里积攒的生命力凝聚成青之符纹,时间倒是没有特别的限制,修为越高的青之精灵,那一枚青之符纹能够凝聚的生命力更加强大,只是对于我们来说,十年往往是最低时限,所以我现在只有一枚,给不出第二枚了。”

他最后说那句话时是对着杨婵的,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要给杨婵一枚青之符纹,杨婵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不,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顾辰想到之前青风对他那种敏感的态度,很快意识过来,道:“你被人盯了吗?”

青风没想到顾辰这么敏锐,点头道:“之前我走出森林,到了人类生活的地方,因为我的长相跟别人不一样,很快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当时我不小心泄露了青之森,有人一直想抓我,我运气好逃回来了,印证了我所得到的记忆,所以对人族不是很信任,但是我觉得你们不一样。”

青之精灵有一个特性,是在以种子成长的过程,可以得到一辈的记忆传承,不过他们得到的大多是知识和理论见解,很多东西需要他们自己去印证。

“而那之后,森林里开始出现异常,不仅有很多人走进来,还屡屡遇害,血丝虫让月光变红了,助长了很多邪物的凶性,不过青之森它们进不来,在这里不用担心。”

血丝虫?

顾辰猛地抬头看向天空的皎洁明月,月亮洒着银辉,他凝眸注目,很快发现,那月亮的银辉只向着青之森的方向,而其他方向的月光,有无数的东西在蠕动,那是以顾辰的眼力看不出来形态的东西,但因为聚集在一起能够看出带着红色。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疑团都解开了,顾辰还来不及说话,杨婵却已经激动起来,抓着青风显得激动难平。

“我爹娘也到这里来了,他们……他们还好吗?他们在哪里?”

青风被摇得有些不知所措,想也不想道:“那些进来的人有大人和小孩,小孩失踪了,那些大人都死了。”

“死了……”

杨婵垂下双手,双腿一颤跌坐在地,她早已知道自己爹娘凶多吉少,只是生出希望后再度落空的感觉,让她接受不了。

青风想要扶她起来,伸出手却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么做,他纵有传承的记忆和知识,但也需要时间去学习,去印证,不代表他因此变得通晓人情世故,不知所措的同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得太过直接。

第26章 发作

“杨婵……”

顾辰想要拉她起来,杨婵却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道:“我没事,让我静一静。”

顾辰和青风无奈,只得远远地走开,同样是在湖边,但离杨婵足有五六丈远,看着她跪坐在地抽泣的模样,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辰想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便问道:“那些大人真的都死了?”

青风点头道:“都死了,有的突然自相残杀,有的无缘无故身体腐烂,有的……”

“怎么样?”

“脑子被那些小孩吃了。”

顾辰想到许老汉还有那两个玄木门的弟子,身体发寒,问道:“血丝虫是怎么一回事?”

顾辰在昆仑山修行之时,看过不少的仙家典籍,称得博闻强志,可是他也没有听说过血丝虫。

“那是一种古老异虫,体型微小,只在夜里出没,会随着月光而动,它们最喜欢吃小孩子,然后占据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变成婴鬼,它们大多停留在小孩子的大脑,可以控制那些小孩子的行动。”

只是这么一听说,顾辰便觉得诡异,想起之前洞穴外的河边那个小女孩身体变形,好像是身体内部的血肉被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全部都挤到脑袋里面去,因此才会变成那样的大头侏儒,现在看来,那是一种名为婴鬼的怪物。

“不过那些血丝虫一旦进入小孩子的身体,再出来便会死去,而且它们最讨厌生命力,所以一进入小孩子的体内便开始吞噬他们的生机,让他们变成毫无生机的尸体,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占据那个身体,吞噬生机的过程会让它们变得强大,然后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迅速繁殖。”

顾辰皱起眉头,道:“这样不对啊,生命力对它们有这么大的好处,怎么会是最讨厌呢?”

青风道:“血丝虫会吞噬生机繁殖,但生机太过庞大会将它们消灭,它们体型微小,可是聚集起来非常恐怖,小孩子的身体也那么大,算变化也有极限,这决定了它们的数量,小孩子的生机让它们迅速繁殖和强大,也让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为了减少数量,它们会吞噬同类,但同类身体里的生机也会转移到它们身,一旦发作,脑袋越变越大,繁殖到了极限宿体爆开,它们散于体外便会死亡,换句话说,强大的生机也是它们的弱点。”

像这些事情,是在以前看过的典籍里不曾见闻的,这也是因为青风得到了青之精灵的传承,才能够知道这些事。

“而且变成婴鬼的小孩子,会因为血脉的共鸣而先找到自己的亲人,吃下他们的脑子,非常残忍。”

“所以那位老爷爷的脑子是被他在找的孙女吃了。”顾辰突然沉声道。

青风怔道:“老爷爷?孙女?”

顾辰解释道:“你杀死的那个婴鬼脸有胎记,是青木镇里一位老爷爷在找的孙女,他为了找自己的孙女都疯了,但他的脑子却被他在找的孙女吃了。”

青风沉默,半晌后道:“我杀了她,也算是为那位老爷爷报仇了。”

顾辰摇头道:“算不报仇,杀了那位老爷爷的不是他的孙女。”

“咦?”

顾辰看着杨婵,心说虽然杨婵喊了云芷师傅,不过那条人命不能算在杨婵身,哪怕一点点一丝丝都不行。

顾辰突然发现自己解开了很多谜团,像是为什么失踪的都是小孩子,为什么那些小孩子的家人都相继受害,这是一件诡异而又悲哀的事,至于那些露宿街的孩子一被带走便会发作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室内少了月光,察觉到那个身体没有同伴进入,它们便先开始占据那个身体,不过对于血丝虫顾辰不熟悉,不了解它们行为的模式。

这时他们发现杨婵身体不再颤抖了,相视一眼,以为杨婵哭过之后好受许多,便想前安慰。

杨婵却是站了起来,整个人怔怔愣愣的,摇摇晃晃向着树林里走去。

顾辰和青风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顾辰喊了声“杨婵”,可是杨婵像没有听到般,行走的步伐没有改变,但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

青风的脸色顿时变了,惊呼道:“不好,她体内的血丝虫开始发作了!”

顾辰亦是脸色一变,带着惊慌和愤怒道:“你不是说在这里没有血丝虫吗?”

青风解释道:“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一直没有发作。”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疏忽了,也难怪,顾辰身的血丝虫在青风为他治疗,尤其是给了他青之符纹之后便完全消失了,而杨婵身其实没受什么伤,不需要为她治疗,两人虽说不是普通人,但毕竟还是小孩子,没能想得那么周全,不会因为想到血丝虫马防患于未然,导致现在出了事。

初入森林时感觉到的那一双双暗地里的目光,便是月光的血丝虫么?

顾辰想起当时自己感觉到的异常,不由得一阵暗恼,自己要是及早反应过来,便不会让杨婵出事。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经青风提醒,顾辰的心随之紧了起来,杨婵的动作看起来一般般,速度却出乎想象的快,这种行为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要知道杨婵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有些恳求地看着青风,道:“能救她吗?”

青风沉吟着,道:“在青之森,处处都有生命之力,那些血丝虫一旦开始吞噬便没有办法停下来,在这个地方真要动作跟找死没什么两样,它们应该活了很久,诞生了灵智,所以不会这么做,至少目前来说,她……杨婵还是安全的。”

这种安全很不牢靠,一旦离开了青之森便无计可施,而杨婵前往的方向与他们进入青之森的通道不在一个方向,顾辰问道:“这边是去哪里?”

青风对青之森自然熟悉,道:“那边有另外一个出口,可以离开青之森,是镇外森林的深处,都是密林,我没有去过。”

那杨婵要去那里干什么?

顾辰一阵惊疑,却见青风如同一道青风,远远与他拉开距离,也与杨婵拉近了距离,追了杨婵,顿时一喜,想起青风的速度远在他之,自然不是杨婵可以相的。

可是杨婵突然双手抓向自己的脖子,勒得满脸通红,用力之大,脖颈处甚至隐见微微变形。

顾辰和青风都是脸色一变,青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杨婵得意,又拉开了距离,将青风甩掉。

没想到那些血丝虫竟然能够控制杨婵做出这种行为,果然诞生出灵智,而且已经不弱。

看着杨婵扬长而去,只怕一出了青之森便再也没有救回来的希望,顾辰突然灵机一动,大喊道:“给她生命力!”

青风眼睛一亮,明白顾辰的意思,双手平托起一个绿色的光球,散发着浓浓的生机,他用力一托,那个绿色光球便快速飞去,从杨婵头顶汇入她的身体里面,杨婵身的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体内洋溢浓浓生机。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顾辰和青风。

看到她这样,顾辰反而松了口气,心想那些血丝虫哪怕诞生了灵智,知道怎么威胁他们,但毕竟还是思维简单,这种灵智只能用于趋吉避凶,没有悍不畏死的决心,一察觉到危险便会远离,简单点说,现在哪怕杨婵不在青之森,也不会马发作,只是不知道青风给出的这股生机能够支持多久,那不是青之符纹,是会慢慢消散的。

第27章 祭坛

现在的时间,容不得他们来细细思考这个问题,此时杨婵已经到了青之森的另一个出口要走进去,她的双手依然掐着脖子,哪怕是有青风的治疗能力,也依然让得两人投鼠忌器。

“怎么办?如果现在强制阻止她的话……”

顾辰无法拿定主意,问道:“把握有多大?”

杨婵只是一个普通女孩,他不想让杨婵受伤。

青风绿眸闪动,无法说出自己有多大的把握,却是又发了一道充满生机的绿色光球汇入杨婵体内,顿时她的动作变得更慢了。

看来强烈的生机果然能够对血丝虫的行动产生影响,生机越是强烈,血丝虫受到的影响越大,但现在杨婵的身体能够承受的生机已经到了极限。

换句话说,除非那些血丝虫开始吞噬生机,否则青风没有办法再给杨婵注入生机,可是一旦那些血丝虫开始吞噬生机,杨婵便凶多吉少。

这便是普通人与修仙者之间的差别,如果杨婵有顾辰那种修行底子在,身体能够容纳的生机可以更多,那么他只需要再一道生机打进去,都不需要青之符纹,那些血丝虫便可以被消灭,只是杨婵对生机的容纳已经到了极限,他们现在可以阻止杨婵,可是却还是救不了她。

顾辰明白青风在担心些什么,咬牙道:“看看她要去哪里?”

血丝虫是古老的异虫,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既然现在没有办法治好杨婵,只能从根源想想办法,或许杨婵要去的地方,与青木镇那些孩子所去的地方一样。

青风有些为难,道:“出了外面都是血丝虫,那些血丝虫混在月光,对神识的影响很大,如果出了变故只怕我没有办法马锁定杨婵的行踪。”

原来血丝虫对神识也有一些影响,想到他们离开多时,而云芷始终没有追来,顾辰便已经觉得有些不太正常,他清楚云芷的强大,神识一扫便可以知道他们的行踪,所以他其实对逃走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现在看来,反而是这些血丝虫帮了他们的忙。

但现在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跟去,顾辰道:“我们跟紧一点。”

这也意味着一有危险,他们同样也会首当其冲,但青风没有太多犹豫便点头了。

出了青之森,顾辰果然又感觉到四处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同时空气也突然变得沉甸甸了,这显然在告知他空气那些微小得肉眼几乎不见的血丝虫的存在,而且数量惊人。

不过与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同,顾辰同样发现,那一双双眼睛以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似乎察觉到自己身的某种东西,然后像是吓坏了般争先恐后地逃离。

转眼一看青风,他身那强大的生机同样也令得那些血丝虫退避三舍,心想不愧是青之精灵一族,青之符纹也如传闻之一样强大。

杨婵身的生机同样也令得外面的这些血丝虫不敢靠近,因此她的动作没有太大改变,行动依然迟缓,但可能因为环境变得不同,她只顾着朝一个方向走,竟然完全不在意顾辰和青风的存在,仿佛是忘了他们一般。

青风观察杨婵许久,道:“她是受到某种召唤,如果能够打断那种召唤,应该可以将她体内的血丝虫给压制下去。”

顾辰点头,可是却觉得,光是压制下去还不够,血丝虫依然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作乱,他觉得应该将杨婵体内的血丝虫全部驱赶出来,或者全部消灭掉才好。

这一带应该少有人来,树木一棵连着一棵长在一起,非常繁茂,杂草丛生,走起来也不容易,杨婵像是拖着身体在走,身几度被划伤,不过又因为那强大的生机,伤口马便又痊愈如初,只是这样一来,她体内的生机一直在流逝。

青风觉得这样不保险,于是凝聚出一个更大的绿色光球悬在杨婵的头顶,一缕缕生机从头飘下,汇入她的身体里面,而她像是一位携带绿色圣光的公主,美丽而圣洁,同时这样一来,她行走的速度更慢了。

但这样也好,起码顾辰和青风不用担心她走丢的事情。

顾辰对四周的安静觉得怪,道:“这里是森林深处,怎么没有其他的动物?”

青风声音低沉,道:“血丝虫喜欢吃小孩子,不光是人类的小孩子。”

顾辰明白过来,同时想起典籍所说,青之精灵与森林里的动物相处得很好,不由得看了青风一眼。

青风接着又道:“但如果目标不是人类,它们的生命会很短暂,一两天腐烂了。”

密林之有阵阵异味,像是尸臭,不过并不明显,在血丝虫遍布的环境下,哪怕是一些蛆虫、尸虫也生不出来,当然,只是闻到味道,顾辰也没有看到尸体,估计早已腐烂到不见形迹。

“这一带让我觉得不舒服,所以我没有来过,没想到……”

别说是青风,顾辰也觉得这一带让人很不舒服,他能够感觉到一阵阵阴森沉重感,压在精神,他现在没有神识还好一些,但青风拥有神识,只怕感受会更加强烈,他看了青风一眼,果然见他神色沉重,还带着一股不安。

前面一条山道,弯弯曲曲,向延伸,怪石遍布,坎坷难行,两侧有树木杂草阻挡。

顾辰有些担心杨婵,可是却看到她在面如履平地。

他抬头往山顶看去,树木林立丰润了山的内容,山顶更有几棵参天大树占据视野,但顾辰隐隐约约从树与树间看到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存在,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青风,要小心了,从现在开始尽量散开神识,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青风也有同样的感觉,点了点头。

杨婵的动作渐渐快了起来。

顾辰和青风双眼一凝,紧紧跟了去。

青风看了看悬在杨婵头的那个绿色光球,里面还有充足的生命力,还在不断补充进杨婵身体,防止那些血丝虫加害,而原本一直受到压制的血丝虫突然活跃起来,像来到了它们自己的地方。

空气更加沉重,空气的血丝虫纷纷散开,但因为数量太多,没能完全退开,让顾辰和青风行动起来明显感觉到前方的阻碍,但杨婵的动作看起来却更加轻快。

顾辰心思沉重,脸色也很不好看,有些后悔在青之森里没有强制阻止杨婵出来,现在看来他的这个决定风险太大,而这个风险无疑要背负在杨婵的身。

随着杨婵山来,看到的是一个古老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铜制成,基部是一粗大的方形柱体,与地面相接,大概有一个成年壮汉那般粗细,其绘着各种图案,除了各种不知名之物,更多的是草木鸟兽,那些草木鸟兽形容狰狞,与一般的草木鸟兽大不相同,往往会多出五官、四肢其之一,也有飞鸟长出四肢,走兽长出双翅,状极凶恶,似乎随时准备冲出来肆虐一番。

青风身体一震,不由得失声道:“这是……巫族的祭坛。”

第28章 剑气

从这座祭坛里面,不断有血丝虫跑出来,乘着月光冲霄而,到了高空再向四周扩散,红色的月光、血色的月亮,在这里看着极为明显。

杨婵到了这里,却反而安静了下来,只是她双眼瞳孔却是变得越来越红,一头黑亮长发颜色变淡,看着隐有红化的趋势。

在她的身边四周聚集着大量的血丝虫,但又因为悬在她头那充满生机的绿色光球罩下的光幕而被阻挡于外,那绿色光幕与血丝虫相接处出现了黄晕,而且那黄晕范围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不断扩大。

与顾辰注意力都放在杨婵身不同,青风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这座祭坛,思绪翻腾无法镇定,通过祭坛的摆布和图案,他认出了祭坛的名字。

“这是封婴坛,难怪……”

顾辰忍不住问道:“青风,你的力量阻挡不了多久了,现在怎么办?这封婴坛又是什么?”

“封婴坛是巫族设下的祭坛,巫族自存在以来,一直都在反抗天道,更有传言说巫族窃取天道,所以时遭天谴,更为修仙界所不容,封婴坛是巫族设下的几座主要祭坛之一,假祭天之名,让人族奉婴儿为祭,暗地里将婴儿转化为巫婴为他们所用,现在看来,所谓的巫婴是指婴鬼了。”

对于巫族,即便是顾辰曾经在昆仑派担任道子,也未曾听说过,哪怕是昆仑山的其他同门,知道巫族之事的人也不多,只有昆仑掌门以及最主要的几位长老才知道这些秘辛,但即便是他们,所知道的也远不如青风知道得多而且详细,至少他们面对这祭坛时,可能认出是属于巫族的祭坛,但绝对不会认出是封婴坛。

顾辰现在在意的却不是这些,道:“杨婵呢?该怎么办?”

青风看看杨婵,摇头道:“封婴坛是封印血丝虫,同时也是制造血丝虫的祭坛,这个祭坛已经被启动了,里面封印的血丝虫纷纷钻出来想要逃离祭坛,杨婵体内的血丝虫在这里受到压制,但压制之下的反弹也让她受到血丝虫更大的控制,已经没有自我了,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

“这座祭坛能够压制血丝虫?那这祭坛一定能救她!”

“没有用的,我虽然能够认出这座祭坛,可是却不知道怎么操作它,里面的血丝虫无穷无尽,哪怕将这祭坛重新关闭,将血丝虫镇压下去,这些跑出来的血丝虫也不会因为这样被重新封印,我的力量已经救不了杨婵了。”

“不行!一定要救她!你一定有办法的!快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顾辰紧紧盯着青风,认定了青风一定有办法,因为他没有办法坐视杨婵变成婴鬼那种怪物,他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青风沉默,与顾辰四目相对,感受到他的决心,犹豫着道:“如果只是想救她的话,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快说!”

顾辰迫不及待,但青风对于这个办法却很排斥,道:“只要找到另一个人,将杨婵体内的血丝虫转移过去可以救她。”

“可是这样一来……”

“没错,这样一来,另一个人会被血丝虫控制,而且不止如此,血丝虫一旦转移,会失去理性,一到了另一个身体里面,会马发作,吞噬血肉生机,另一个人必死无疑,哪怕是将血丝虫转到我身,那个时候我也消灭不了它们,反而会因为我的生命力过于强大而死得更快。”

顾辰身体晃了晃,想着用另一个人的命来换杨婵的命,这种做法是救人吗?

但为了杨婵,他心底是愿意这么做的,但在这深山老林里,去哪里找另一个人来当替死鬼?

哪怕找到了,他真的这样做了,杨婵会接受吗?又会怎么看他?

顾辰突然道:“将杨婵体内的血丝虫转移到我身来!”

“什么?你疯了?”

青风万没想到顾辰会说出这句话来,可是想想,顾辰会说出这句话来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但他怎么能这么做?

“我现在没有修为,无法做到,青风,请你帮我。”

“不行!”

“求求你!”

“我……”

祭坛里散发出来的血丝虫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使得空气的血丝虫越来越疯狂,杨婵身那道绿色的光幕几乎要被血丝虫彻底侵入,绿光转为黄光,剩下那薄薄的一层撑不了多久了,一旦那道绿光也撑不下去,杨婵必死无疑。

顾辰直接走过去,伸出手来不管不顾抓住杨婵的手,那些血丝虫因为他的靠近而避开,可是很快又在杨婵的另外一边聚集过来,看那架势,似是要与顾辰争夺杨婵。

“没时间了,青风,快帮我!”

青风咬牙之下,一掌拍入杨婵天灵,元力化为滚滚生机钻入杨婵经脉之,怒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管!”

顾辰感觉到,从杨婵身体里面不断有什么东西经由两人相握的手转移到他的体内,他坦然地笑了笑,道:“青风,能够认识你,跟你成为朋友,真的太好了,如果我死了,请你一定要保护杨婵。”

青风流下眼泪,血丝虫转移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经由传承的记忆知道得一清二楚,哪怕顾辰身体里面有他的青之符纹,但那股生机只会让血丝虫更加疯狂,让顾辰死得更快,因为转移过去的血丝虫会失去理智,只知道吞噬,可不会害怕自己的死。

他不懂顾辰为什么要这么做,模糊的记忆之,似乎在千年前自己的父母也以相似的方式,为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化为一枚种子保住生机,然后便永远地离开了他,为此他非常伤心难过。

杨婵的双眸、头发都褪去了红,变回了黑色,然后她闭眼睛,昏迷过去,而她身体里面,那一开始由青风打进去的绿色光球焕发生机,帮助她抵御着血丝虫的入侵。

青风扶住她,然后紧紧地盯着顾辰,哪怕觉得残酷,他也要将顾辰最后的模样刻在心底。

顾辰闭眼睛,只觉得体内经脉被外来的血丝虫给塞得满满的,经脉传来的是又痒又胀的感觉,让他想要笑,可是却又痛得想要叫,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他索性紧咬牙关让自己什么也不做,想着让这时间过得快一点,也可以死得利索一点。

可是在身体受不了之前,他的经脉先受不了了,那形成剑形的经脉,在这一刻突然发出了一道熟悉的剑气,那剑气来自于昆仑剑诀,却带着苍莽的古老味道,轻盈纤细的一道剑气,却给人厚重沉淀的感觉,利用其几条经脉走了一圈,然后迅速壮大,之后走遍了全身经脉。

“这一剑……是一剑封尘!?”

昆仑剑诀基础剑式之一,名为一剑封尘,招式轻盈灵巧,行剑之时潇洒从容,可是眼前这一剑,却完完全全颠覆了顾辰过去所学的那一剑,别的且不说,单单是经脉的走法便完全不一样,可是他明明认得出这是一剑封尘。

更重要的,是这一剑的剑气走遍全身,竟让他无舒坦,跑进身体里的那些血丝虫,竟然在这道剑气下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还让他的经脉里产生了一丝丝元力。

顾辰带着迷惑,睁开了双眼。

一直注意着顾辰的青风却是瞪大了眼睛,原本以为顾辰必死无疑,可是紧接着,便感觉到顾辰体内产生一道剑气,那剑气虽然很快消失了,但顾辰却也安然无恙地睁开双眼,其身还有一道极为微弱的元力波动。

第29章 寻来

“你没事?这……怎么可能?”

青风吃惊之下有些语无伦次,紧接着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件好事,连忙又道:“太好了,可是……”

可是,这是为什么?

顾辰也很意外,但他意外的是经脉多出的那一丝元力,他本来已是一个废人,再无望踏修仙途,可是偏偏他身发生的事情有些违背常理,不仅经脉重塑成前所未有的剑脉,而且此时经脉之还出现了一丝元力。

有了元力便可以说是有了修为,代表着他再次扣开修仙的大门,不过这一丝元力实在是太微弱了,微弱得难以察觉,微弱得在那道剑气敛起之后,即便是青风也再感觉不到,但是顾辰能够感觉得到。

“现在我的修为,应该算是修仙的第一境——炼元境了吧?”

炼元境,纳灵入体,于经脉行周天之举,清污垢,淬凡胎,凝练元力以强身健体。

别看那只是一丝小小的元力,但那一丝元力却让顾辰的身体充满了活力,力量也要大许多,不过相起在昆仑山之时,现在的他无疑要弱小得多。

杨婵昏迷不醒,顾辰仔细观察她的情况,而青风则在仔细观察他的情况。

顾辰松了口气道:“看来她没事了。”

“她当然没事了,可是你呢?”

青风紧紧盯着顾辰,很想知道他身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连他传承到的知识都没有办法理解,实在是难以想象。

顾辰有些苦恼地道:“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自废修为之后会有什么下场,他这个当事人理应再清楚不过了,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颠覆他的常识。

青风突然神色微动,道:“有人来了。”

顾辰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在刚走山路之时,他便已经让青风注意四周的动静,当时还没有发现祭坛,不过他没想到青风直到这祭坛前,还有接连生变之下,还严格注意周围的动静。

顾辰不知道的是,青风本来传承有青之精灵一族的知识还有经验,很多事情需要验证没错,可是在对事情的处理却要一般人老练而且周全得多,再加他当初离开青之森在人类社会吃了苦头,这份小心谨慎便摆在首位,不用顾辰吩咐,他也会处处戒备。

看看杨婵再看看这座祭坛,最后目光落在青风身,顾辰道:“先躲起来。”

在这种时候能够来到这祭坛附近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尚不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青风身份败露,早已被人盯,这种时候小心一点总归无错。

祭坛很大,底座边角那里有灌木紧挨,正好可以让他们三人躲在那里,离祭坛却是太近了些,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以修仙者的速度,来到这里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血丝虫会影响神识,如果不是有意探查之下,应该不会发现我们。”

青风如果不是一直有意放开神识警戒四周,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靠近,顾辰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抱着杨婵躲了进去,青风也随后躲进去。

躲好之后,小心地隐藏声息,顾辰小心地看顾着杨婵,担心她会突然发出什么声音来。

过去没有多久,便有几道身影落下,另外一个方向也有人来,从灌木丛偷眼看过来,顾辰认出那是玄木门的服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其一人。

“门主。”

“找到了吗?”

“……没有。”

“废物!”

那个人正是玄木门的门主青衣客,而那个被他呵斥的门人弟子,则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不敢言语。

顾辰觉得很怪,因为青衣客早先被云芷以媚术惑心,吐出一大口心头精血,伤筋动骨、心神萎顿,应该已经闭关调养才对,那一大口心头精血要想补得回来,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但看青衣客此时的面色却是红润光彩,精神矍铄,哪里有半点儿心神受创的模样?

自己身的问题本来已经想不明白,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正苦恼着,感觉到青风在轻轻拉他的衣角,转头看起来,只见青风压低着声音道:“那个人……是那个人想抓我!”

那个人?

顾辰看向青衣客,想抓青风的人,是他?

可是为什么?

这时候又有玄木门的弟子赶来,到了青衣客近前道:“门主,收到消息,青阳子长老和云芷长老离开了客栈,向森林里来了。”

顾辰心头一跳,不由得看向杨婵,心想还是被发现了。

青衣客双眉紧皱,道:“让门下弟子看到他们时全力配合,我们现在马回去。”

“门主,这祭坛来历不明,放着它不管真的好吗?”

青衣客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自然不能放着不管,但是也不用由我们来管。”

那弟子不明白,身边的其他人也不明白。

顾辰在暗听着,也在想,既然不能放任不管,那为什么不管?

青衣客道:“青阳门和阴女教都是名门大派,远不是我们玄木门可以相,两派的长老会留在这里,为什么?无疑是为了青木镇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现在看来与这祭坛脱不了干系,这个祭坛也是他们在找的那些事件的线索,由他们出手解决,由我们来越俎代庖要好得多。”

那些弟子似懂非懂,却纷纷点头,表示服从。

顾辰却在想,这不是本来应该由你们玄木门来解决的吗?你们现在装作不知道,万一那两个人没有发现这里怎么办?还有让他们帮你们解决,不是越俎代庖了吗?

顾辰觉得自己实在看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只是他觉得,这个地方实在不能放任不管。

青衣客给门人弟子分配了任务,然后便离开这里,门下弟子也一一离开,封婴坛附近很快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自始至终杨婵都老老实实地在睡觉,没有发出声音,顾辰微松了口气,转头对青风道:“这一带应该很快还会有人来,你先回去青之森。”

青风一怔,道:“那你们呢?”

顾辰无奈道:“我们本来要逃,现在看来逃不了了,杨婵的师傅很厉害,既然发现杨婵不见了,肯定有手段追踪,我们再回去青之森,只会让那里也暴露。”

青风很担心他的安危,顾辰笑着道:“不用担心,她师傅不是好人,但看在她的面子,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青风点点头,又看了看杨婵,道:“她……杨婵醒来后,帮我跟她道别。”

顾辰点头道:“会的,她一定会很想你的。”

青风没有马离开,问道:“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顾辰展颜一笑,道:“当然了,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吗?

青风也笑了。

看着青风化成一道绿影融入了树林之,顾辰心头怅然,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才下山不过三天,他便经历了这么多离别,好像有某种力量正在像他废掉修为一样,将他身边的人和事像那些修为一样也给剥夺了去。

顾辰抬头,看到一道显眼的剑光划破长空刺来,直达封婴坛,从那剑光之走出来两个人——青阳子和云芷。

顾辰心头一跳,下意识里去看还没有醒转过来的杨婵,心道自己判断的果然没错,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第30章 发现

顾辰只希望青风已经顺利回到青之森,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再跑出来,青阳子和云芷这两个人与青衣客不同,一身修为精深无,无法得知真实境界,而青衣客在云芷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云芷要伤他甚至都不用动手。

青阳子的注意力落在这封婴坛,云芷却有不同,她只是扫了眼封婴坛,便不再理会,冷目扫向四周。

“这种鬼地方藏得这么深,空气还有这些恶心的虫子,居然在削弱我的神识,难怪我一开始都没有发现。”

云芷的语气带着强烈的不满还有杀机,那杀气腾腾的模样让青阳子苦笑两声,道:“这种虫子似乎只是遵循本性而动,身没有邪气,而且如此微小,难怪一开始的时候没能发现,但说来怪,这种虫子以我这么些年的见识,居然也认不出来,这世界之大还真是无不有。”

云芷道:“这些鬼东西嗜血,对你我修仙者虽说没有什么威胁,可是对普通人的伤害却是致命的,像这样的东西身没有邪气,本身是一件很怪的事。”

青阳子观察着这个祭坛,有心查看之下,自然早已发现这些红色的微小虫子都是从这祭坛之钻出来的,数量极为惊人,将月光也给染成了红色。

青阳子抬手之际运起一团道火,那道火在他的手心越来越大,燃烧着那些红色虫子。

云芷见此冷笑道:“青阳老道,你是吃饱了撑的吧,难道还真的以为凭这团道火能将这些虫子消灭干净不成?”

青阳子摇头,扫视四周,这祭坛一眼可见其古老,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以往都没有事情发生,偏偏在最近生了事,要说这祭坛无缘无故自己启动了,青阳子怎么也不会相信,只可能是有人寻到这祭坛,将其启动。

那个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青阳子的目光微微一怔,紧紧盯着祭坛边那簇灌木丛,与其一道目光对了。

顾辰心下一紧,屏住呼吸,可是却知道没有用,他已经被发现了,不过算如此,他也依然不慌不乱,一动不动,一如之前。

青阳子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好像没有发现顾辰一样,对云芷道:“启动祭坛的那个人看样子不在这里,我们不能放着这祭坛不管,毁了它后离开吧。”

云芷冷哼一声,却没有反对,这些虫子能够影响她的神识,不利于她找人,毁了这祭坛正是她心所想,只是她心神微的一动,有些困惑地看看四周,有些惊疑不定。

这次落脚梁州,寻到杨婵这一名弟子,对云芷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而且还是惊喜,她非常看重杨婵,早在杨婵身留下她的一道印记,不管杨婵去了哪里,只要不是太过遥远,她都能感应到杨婵的所在,也是由于与那道印记之间隐约的感应,她才一路寻到这祭坛所在,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如果不是空气的虫子碍事,她早找到杨婵了。

离这祭坛越近,虫子越多,对神识的影响越大,所以到了这里,她已经几乎感觉不到印记的位置,只是先前的模糊感应以及时不时跳出来的灵机闪动却让她有种感觉,杨婵在这附近,可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怎么能够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嗯……”

杨婵突然发出的轻哼让顾辰整颗心直往下沉,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不见了。

果然便见云芷横眉立竖,喝道:“什么人?”

罗袖轻轻一挥,几道轻细的风刃便直往那丛灌木扫去,将遮挡在顾辰与杨婵身周的灌木给削了个干干净净,看到这两个小孩的时候,她的双眼眯了起来,然后冷冷地扫了青阳子一眼。

青阳子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知道不可能逃走了,顾辰抱着杨婵一步步走了过来,杨婵依然沉睡不醒,好像刚刚的轻声呢喃不是她发出来的。

云芷眼泛起强烈杀机,身形一动来到顾辰近前,将顾辰轻轻一推,可是这轻轻一推,让顾辰倒飞六七尺,重重摔倒在地。

云芷小心地检查着杨婵的身体,发现她并没有受伤,不仅如此,小小的身体里还散发着强烈的生机,将空气的血丝虫阻隔在外,无法生乱,状况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面向顾辰寒声道:“怎么回事?”

顾辰从地爬起,仿佛感觉不到身的疼痛般,道:“她没事。”

云芷要问的不是这个,双目一寒,一条紫色罗带飞出,将顾辰全身捆住,然后勒紧,顾辰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挤成浆糊。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顾辰咬牙,却不开口。

青阳子看不下去了,闪到顾辰身边,对着那紫色罗带轻轻一拍,那紫色罗带便失去了力道,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顾辰才能大口喘气。

云芷双眉一挑,身气势凌厉,紫色罗带又再飘起,如同有了生命力一样,将顾辰和青阳子围在间。

罗带生香,隐隐能够看到罗带另一面出现一道道女子的娇好身段,倩影摆动,柔媚善舞。

青阳子以元力封住顾辰感官,手指轻轻一点顾辰天灵。

顾辰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那些旖旎邪念无处寄生,纷纷散去。

只是青阳子突然心念一动,又一指点在顾辰眉心,收回了一成元力,使得顾辰恢复了思绪,那些邪念便钻了进去。

顾辰身体晃了晃,突然有了思绪,刚有所反应便是杂念丛生,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便又迅速恢复了清明。

“心性果然绝佳!”

青阳子这么想着,将护住顾辰的元力从收回一成变成收回三成。

顾辰不仅有了思绪,而且感官也恢复了,但他依然没有被邪念扰乱。

青阳子大为欣赏,便将元力收回了八成之多。

只见顾辰呼吸微重,心跳加速,可是依然没有失控。

还有两成元力,青阳子不敢收回,毕竟顾辰还只是一个小孩,身没有修为……好像有了一点点元力!!

青阳子深深看了顾辰一眼,而后心念一动,一把长剑从其体内化出,由小而大,剑身较常剑要来得宽出些许,青金相间,两刃处每每有火花冒出,仿佛呼吸一般,剑柄是一只金乌展翅的形状。

青阳子右手伸出,握住剑柄,然后轻轻一挥,承载云芷元力的紫色罗带便被切割开来,同时断口带着火焰,不断燃烧。

云芷看到这把剑,顿时失声道:“浴日剑!!好啊,张九霄,你居然拿这把剑来对付我!!”

曾经与这把剑激烈交锋,曾经与这把剑并肩作战,曾经看着这把剑渐渐沉寂在时光之,没想到许多年后再见浴日剑,却是青阳子为了保护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孩而扬剑相指,云芷神色激动,又是怀念又是悲哀。

青阳子收剑,道:“云长老,到此为止吧。”

云芷恨恨瞪着青阳子,浴日剑一出她便没有了任何胜算,知道青阳子执意要保顾辰,冷哼一声,手指一弹,一道元力弹进杨婵天灵,杨婵睁开眼睛。

睁眼之时,却像是心有灵犀,杨婵自然而然看向顾辰,有些失落道:“顾辰,我爹娘真的已经死了,我以后是一个人了,你以后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顾辰看着杨婵没有回答,现在情况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杨婵这才注意到顾辰身边站着青阳子,她身体微颤,转过头来对云芷那双清冷含怒的眼睛,颤声道:“师傅……”

第31章 敌踪

一时间,心所有的想法和憧憬都被击得粉碎,这一声“师傅”里蕴含着失落和绝望,哪怕是青阳子都能够清楚地听出来,更别说是云芷。

青阳子看着云芷没有说话,心底却在暗自叹息,因为他知道云芷会怎么做。

云芷将杨婵放下来,让她站好,道:“你那么想离开?”

“我……”

“你应该知道,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你,逃再多次都一样,逃还有什么意义?”

在云芷面前杨婵总是心底发慌,无助地看了顾辰一眼,顾辰握紧了拳头。

云芷扫了顾辰一眼,冷哼一声,道:“我现在带你走是为你好,以后你会走完全不同的道路,别人怎么样都再与你没有交集,你以后总会明白的。”

杨婵摇头,她不想明白。

“还是说你一定要逼我杀人?”

杨婵咯噔一下,想起死去的许老汉,她连连摇头,抓住云芷的衣角求道:“师傅,我……我跟你走……我……”

顾辰的呼吸微重,恨不得将杨婵抢过来,可是现在他太弱了,什么都做不到。

云芷撇开杨婵的小手,目光在青阳子脸游离了一下,冷冷盯着顾辰,杀气腾腾道:“我放过了你一次,这是第二次,不要不识好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青阳子摇头道:“好了,你堂堂阴女教的长老,却跟一个普通孩子一般计较。”

“张九霄,你能一直护着他吗?我云芷要是铁了心要杀他,你护得了吗?你能耐,你拿浴日剑杀了我啊!”

青阳子没办法跟现在的云芷作这种对话,咳嗽一声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毁了这个祭坛,放着不管指不定还要有什么事发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云芷冷哼道:“要怎么做你自己去做,人我现在找回来了,这事跟我无关!”

青阳子碰了一鼻子灰,揉揉鼻子有些尴尬。

“那些失踪的孩子,都变成婴……怪物。”

顾辰突然开口提醒了一句,让青阳子怔了一下,联系起之前从玄木门那里得到的信息,隐隐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云芷转头问杨婵道:“你们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事?你身体里那股生机是怎么回事?从哪里来的?”

“我……”杨婵想看顾辰却不敢,低下头道,“我不知道。”

“嗯?你不知道?”

顾辰的声音响起,道:“她一直昏睡不醒,什么都不知道。”

云芷看着他,道:“为什么会昏睡不醒?”

顾辰犹豫了一下,指了指祭坛道:“这里的东西控制了她。”

顾辰和杨婵都不想暴露青风,而以他们两人,是不可能看得到空气那些尘埃还要微小的血丝虫的,顾辰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话不露破绽。

“那你为什么没事?”

“不知道。”

“她体内的生机哪来的?”

“不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云芷突然气势汹汹往前逼来,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迎面而来压在顾辰身,让他呼吸一滞,但紧接着青阳子随手一扫,便让他又轻松起来。

云芷瞪着青阳子道:“他什么都不说,难道我还问不得?”

青阳子一步挡在两人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那女娃子没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芷冷笑道:“这小子身秘密可不小。”

顾辰敛息之时,青风或许看不出来,但这两个人何等修为,自然能够察觉到顾辰体内出现了一股极为微弱的元力。

这股元力算不修为,但好歹是扣开了修仙的大门,可是他们之前都见过顾辰,那病殃殃的模样还有一身的重伤此时都消失不见,那一股元力更是原先所没有的,同时他们还看到,空气的血丝虫都是刻意避开顾辰的。

杨婵担心地看着顾辰,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拉住了云芷的衣服。

云芷猛回头,视线落在杨婵那因为用力而发白的小手,道:“你要做什么?”

杨婵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抓紧,道:“师傅,不要伤他。”

云芷眯起了眼睛。

“只要你不伤他,我跟你走,再也不逃了。”

云芷冷笑道:“你这是在要挟我?”

杨婵手微颤。

“算我让你逃,你能逃到哪去?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杨婵的小脸煞白,可是目光却变得坚定而决绝,突然抬起头来与云芷对视,此时她所想到的,还有一条可以逃的路,如果云芷一定要对顾辰出手,那她再逃一次。

云芷明白了杨婵的意思,气极而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看的弟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你只要敢逃,不管他到了哪里,我都一定会先杀了他!”

杨婵……

顾辰指甲刺入皮肉,有血流出,但他却仿佛不知道疼痛,伤口很快便恢复了,他用力之下又让伤口出现,周而复始,而他身焕发的生机愈发强烈,让空气的血丝虫开始烦躁起来。

青阳子手一扬,将祭坛周边聚集的血丝虫都给远远推开了去,这里的空气一轻,变得新鲜干净。

他脚尖轻轻一点,人已悬空而立,绕了封婴坛一圈,寻找着下手的地方,紧接着发现从祭坛四角位置再次涌出来无数的血丝虫,很快将这里的空白填满,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这些血丝虫的颜色更红了些。

青阳子发现,血丝虫之所以只从祭坛的四个角落出来,是因为祭坛的位置出现了些微偏移,从四个边角出现小小的通道,血丝虫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没有认出血丝虫,可是从这一点却马想到,这祭坛只怕是用来镇压这些血丝虫的,而且祭坛的启动原理似乎极为简单,只需要将祭坛偏转一下位置,祭坛便能启动。

那是不是只要将这祭坛回复原位,可以将其关闭?

想到便做,青阳子鼓荡元力,像有一只无形大手将封婴坛裹住。

那元力如同排山倒海,势大无,将周围的血丝虫都给卷跑。

顾辰和杨婵只觉得空气新鲜还带着一丝暖意,非常舒服,云芷看着悬立半空的那道身影,回忆涌现,目光痴然。

祭坛慢慢开始转动,要将那露出的四个边角给掩盖起来,但里面的血丝虫似乎也开始了挣扎,开始了反抗,使得祭坛的阻力变大,移动起来变得吃力。

青阳子加大了力道,使得祭坛虽然速度变慢但依然照着他所期望的那样移动。

顾辰见此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至少血丝虫对青木镇的威胁可以缓解了,不然过了青木镇,其他的乡镇也要遭殃。

青阳子却在这时停了下来,突然一剑刺向天空的血月,浴日剑两刃喷出火焰,将剑与人裹在其,像是一道流星划亮了天际,空气由微暖变得炎热。

顾辰不明白青阳子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对天空出剑,同在祭坛的云芷并没有出手捣乱,眼看着封婴坛要复归原位,突然之间便被生生打断。

紧接着他看到天空出现一个如同黑洞一般的血色漩涡,不住旋转着,那一剑前冲之势竟然被那个血色漩涡给挡了下来,无法再往前进。

火焰突然向两边化开双翼,如同翅膀一般拍打了一下,借着这拍打动作双翼如剑,从另外两个方向往那血之漩涡刺了去。

第32章 展翼

那化开的两翼好像是多出了两个人从另外两个完全不同的位置出剑,威能与一开始那一剑可以说是不相下,而且那两剑所刺之处便是第一剑的剑尖,三剑相汇顿时爆发烈炎,如同烈阳,使得原本那一剑之威以几何倍数疯涨。

血色漩涡抵挡不住这种力量,一下子碎去,甚至那灼热的光焰使得数之不清的血丝虫被灼烧一空。

云芷看得呆了,忍不住道:“金乌逐日!张九霄,你一直说过去了过去了,一直说你不再是他了,可是,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一直都在!”

杨婵看了云芷一眼,然后又看着天空那道光焰,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动,心想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当初在客栈门口,云芷虽有出手,但她全然看不明白,哪有此时青阳子一剑引起的动静惊人,让她心神为之所夺,只是反观顾辰,却是一脸平静。

青阳子驭剑而退,落回到祭坛之,站在顾辰身边,将他护在元力之下,而后目光微凝紧紧盯着天空。

那里空荡荡的,非常平静,只是空间里有不易察觉的涡旋旋转着向某一个点汇聚,而随着那涡旋渐渐有了颜色,如血一般的红,连顾辰和杨婵也都觉得清晰可见了。

云芷的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当世能够接下青阳子全力一剑的人已经不多了,虽然刚才青阳子那一剑出于试探并没有出尽全力,但其实已经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接下的。

涡旋汇聚点出现一个人。

身穿血衣,红眼红眉,留着一头红发,只是看起来非常年轻,一如顾辰一般的少年,站立虚空之,嘴角挂着邪侫的笑意。

青阳子沉声道:“阁下何人?”

血衣少年嘴角带着一点细细红腥,他伸出舌头随意舔了舔,竟是极为妖魅,道:“刚刚那一招,是青阳门的青阳御焱诀吧,而且还是出自三诀之一,果然厉害,听说青阳门曾经走出一位天才,拥有绝世之资,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名为张九霄,莫非那个人是你?”

“老道青阳子,敢问阁下何人?”

青阳子自报名号,却是又问了一遍。

血衣少年闻言怔了怔,有些诧异道:“青阳子?不是张九霄?看来可能是太久没来人间行走,搜集的情报也不全面。”

对方一连两次都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青阳子脸色微沉,但又不失警惕,一身元力再度运起,手浴日剑握紧。

血衣少年的目光却是落在顾辰身,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可是气度不凡,尤其心性更是绝佳,让他起了兴趣,道:“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资质不错,可要拜我为师?我可以引你登临九天!”

杨婵闻言不免有些不满,咕哝道:“年纪不过跟我差不多,居然想当顾辰的师傅!”

云芷闻言道:“踏入修仙途后,体质会起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外表的变化更加直接明显,不仅一些丹药可以让人青春永驻,还有一些gong fǎ,会让修行之人青春常驻,有的甚至可以逆向生长,还有的会让人一夜苍老,别看这个人外表年轻,可是说不定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一身修为只怕不在我之下,不过算这样也敢妄言登天,真是好大的口气!”

血衣少年看向云芷,双眼不由得一亮,红色的眸带着丝丝邪念,呵呵道:“好烈的女人,不知道滋味怎么样?”

“找死!!”

云芷闻言大怒,一指地被青阳子一剑劈开的紫色罗带,只见那两段罗带鼓荡飞起,将血衣少年包围起来,旋转着欲将其绑住。

可是那两段紫色罗带随着旋转收缩,还没有到靠近那血衣少年,颜色迅速地由紫转红,仿佛浸在血里,然后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一样,迅速冰消瓦解。

云芷脸色一变,纤手一扬,身周顿起道道水汽,将她与杨婵护在其。

那水汽仿佛一面面镜子,将她们的身型勾勒出来,显得模糊重叠,看不清楚。

血衣少年任由施为,只是发现连自己也看不清楚之时,不由得暗暗点头,道:“能够将水属性的gong fǎ发挥到这种程度,还是女修,应该是出身阴女教了,听说阴女教有五大gong fǎ,各有千秋,只是不知道这是其哪一部gong fǎ?”

青阳子盯着这个人,不由得怀疑对方身份,别看对方对青阳门和阴女教似乎知之甚深,随口都能说出个道道来,实际却是肤浅得很,说的都是一些路人皆知的事,一看知道对方并不经常在修行界的行走,但他的实力却是诡异得很,连自己都觉得不好对付,修为之强可见一斑,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高手?

看不清云芷和杨婵,血衣少年转而看向顾辰,道:“怎么样?我的能耐你也看到了,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要不要当我的弟子?只要当了我的弟子,你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得到一切。”

“大言不惭!”青阳子飞了起来,与血衣少年对峙,浴日剑扬起,“我是不是你的对手,只怕不是由你说的算的。”

“你确实足够强大,不过你们这种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跟我强你弱无关,只是向来如此。”

青阳子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长剑一引,飞身而,浴日剑两刃喷火,再次凝成火柱,有如一道流星划过,又是一招金乌逐日。

同样的一招袭来,而且刚刚还在这一招下吃了暗亏,但血衣少年却是不紧不慢,不见慌张,迎了青阳子。

血衣少年双手前推,手掌心前迅速凝出一个小小漩涡,带着血色,这个漩涡随着旋转迅速变大,一如之前出现的那个血色漩涡,再次挡住了青阳子携火的一剑。

紧接着剑柱展翼,双翼化剑,从另外两个方向刺去。

血衣少年哈哈一笑,道:“白痴,以为我会在同一招吃亏吗?”

只见他一口血喷在血色漩涡,双手用力往前推,血色漩涡被推往前去,将青阳子的一剑给吸了进去。

另外两剑刺来,在与第一剑的剑威汇合之前,已经先冲入了血色漩涡之。

云芷将这一幕看在眼,晒笑一声道:“张九霄的金乌逐日要是这么好破,当年不会称霸修仙界了,白痴!”

杨婵有些古怪地看了云芷一眼,觉得最后那一声白痴好像有些报仇的意味,然后想起刚刚似乎那个血衣少年骂了青阳子一声白痴。

在那两道火焰被血色漩涡吞噬的同时,青阳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笑意。

血衣少年注意到了,顿时警惕起来,但紧接着便神色大变,他能够看到血之漩涡里面的情况。

血色漩涡,第一道火柱再展双翼,又分两道剑光袭来,而展开的双翼再展双翼。

每一道火柱都能展开双翼,火柱一道接着一道,有如剑光分化无穷无尽,威势越来越骇人。

“这是什么鬼招式!?”

血衣少年大惊之下匆忙后退,可是却迟了。

下方的顾辰与杨婵虽然目不转睛,却也只看到那个血色漩涡将三道火柱吞没之后,没有多久血色漩涡里面好像是燃烧了起来,滚滚红烟冒出,血色漩涡无法维持,被火焰给烧成了碎片。

第33章 巫血

金乌逐日,这一剑至刚至强,随着金乌展翅而愈刚愈强。

尤其是青阳子所悟出修成的青阳御焱诀,更是将这种刚强发挥到了极致,青阳门下诸人望尘莫及,修仙界很久以前便有传言,张九霄将青阳门的道法给推了顶峰。

只是当年的天骄早已沉寂,很长一段时间未曾有过消息传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阳门少了一个张九霄,却多出了一个青阳子,同样拥有绝代风华,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是锋芒毕露、气势逼人,一个是含蓄内敛、与世无争。

如今少有人知道,曾经的张九霄是青阳子,青阳子是张九霄。

一剑势尽,青阳子傲然而立,剑身火焰弥漫,燃烧在他的四周。

血衣少年的衣服多处烧焦,身也多处烧伤,整个人极为狼狈,气喘吁吁,与青阳子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面色骇然。

云芷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让血衣少年受了重伤,青阳子却没有一丝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因为血衣少年的修为太不寻常了,刚刚那一剑他全力而为,一般人在这一剑下早已化为灰烬,可是击在那血衣少年身的时候,却让他产生一种感觉,剑威在其体内被极大地削弱了。

是因为这种削弱,才使得血衣少年活了下来,单单只是受了重伤而已,也是因为对方仅仅重伤,才让云芷感到难以置信。

“厉害!太厉害了!青阳门居然能有这种gong fǎ,完全可以称得第二昆仑了,呵呵,真是意外之喜!刚才我如果没有当机立断使出浑身解数,只怕已经死了!”

血衣少年一阵后怕,可是他越是害怕,表情越是狰狞,双眼露出红光,带着嗜血的感觉,气息变幻不定,给人一种妖的味道。

“难道对方是来自妖宗?”

怀疑妖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妖宗所在的荆州不仅与梁州相临,南边还连着同一片树林,这种环境对于妖宗的人来说正是宝地,他们在其间可以行动自如,对实力还有很大的增幅,加妖宗的修行gong fǎ特异,气息驳杂,与其他门派大相径庭,彼此之间又各有不同,此时自然而然成为第一怀疑对象。

不仅青阳子如此推断,云芷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青阳子紧接着又觉得不对,血衣少年身的气息并不驳杂,与妖宗不同,虽是妖异但要古老得多,而且对方展示的神通也与妖修不一样,还有对方刚刚化解金乌逐日剑威的方法实在让他在意,隐隐仿佛抓住了某种头绪,只是还抓得不牢。

顾辰看着两人斗法,与记忆东阳人的修为进行较,却有些头疼,以他的见识没有办法区分他们之间谁的修为更高一些,不过目前看来,青阳子的修为要那个血衣少年高是了。

正想着,却见血衣少年突然身化血影,朝他扑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在瞬间被拉近,浓烈的血腥味道让顾辰下意识里屏住了呼吸。

血衣少年狞笑起来,一口白牙染血,双目眼白充血,看起来像是一个要吸血的妖怪,嘶声道:“本来看你资质不错,想收来好好调教调教,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的天资成为我的养分吧!”

顾辰往后退,脚步微抬,但也只来得及兴起这个念头。

血衣少年已经到了他的近前,露出像是蝙蝠一样的獠牙朝顾辰的脖子咬来。

果真是妖修?

青阳子虽惊,动作却是不慢。

早在一开始血衣少年显示出对顾辰的注意,他便一直小心护着顾辰,暗提防着血衣少年的突击。

身形随之而动,浴日剑穿过血衣少年嘴巴与顾辰脖子之间,在血衣少年将要咬的时候,剑身一翻斜斜一提,将血衣少年惊退。

顾辰只感觉脖子处一阵森寒让他很不舒服,然后突然闯进一股暖意将那森寒感驱散,但是紧接着那暖意又变得灼热无,简直要将他烧伤,便见青阳子提剑的同时身形地一转,换手执剑,势刺向血衣少年。

“顾辰!!”

杨婵的惊呼随后而来,此时方到。

青阳子动作如风,一剑刺来,血衣少年避之不及,却也没有避,只是讥笑一声,左手迎着剑伸了过去,竟然要直接以肉身去挡浴日剑。

在场所有人都有一个感觉,血衣少年这是穷途末路,所以孤注一掷,却是在找死。

谁都是这么认为的,青阳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浴日剑刺穿对方手掌,顺着手臂刺入进去,然后突然发出阵阵悲鸣,灵性大失。

青阳子脸色一变,猛地提剑一挑,将血衣少年的左手给挑飞,收剑后退,却见浴日剑沾染着的血雾像是有生命一样,拼命地往浴日剑里面钻。

浴日剑光芒时闪时灭,光芒越来越弱,两刃处的火焰慢慢熄灭了。

青阳子全力催动青阳御焱诀,灼热如阳的元力如海浪一般不断地朝浴日剑涌去。

浴日剑光芒大放,生出火焰燃烧起来,将那血雾驱散干净,可是当青阳子止下gong fǎ,浴日剑便又归于沉寂,再不复先前灵性。

青阳子脸色难看,盯着血衣少年道:“污血!”

血衣少年全身染血,对于失去一条手臂竟完全不当一回事,也不止血,邪邪笑道:“污血?对了七成,我更喜欢听到的是巫血,不过哪怕是在族,我的血也是很特殊的。”

巫血?族?

青阳子已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失声道:“你是巫族?已经灭绝的巫族?”

不仅他神色大变,云芷也是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血衣少年微怔,然后笑道:“看来你们在门的地位也非寻常,居然能够知道巫族之事,没想到我刚出世便遇强敌,而且还是两条大鱼,呵呵!”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将青阳子当成大鱼来看!!

可是青阳子却不敢大意,青阳门所收录的关于巫族之事他全都看过,十分清楚巫族的可怕,可是那本来应该已经灭绝的一族,怎么可能还有人存活?

听对方所言,似乎还远不止他一个!

高度警惕让青阳子不敢妄动,却发现血衣少年断臂处鲜血不断流下,流到祭坛,只见祭坛那些怪的图案字一个个相继亮了起来。

青阳子瞳孔猛然一缩,大喝道:“云芷,快把祭坛封了!”

自听到对方自报巫族来历,云芷便不敢迟疑,水汽将整座祭坛包覆其,只见那些水汽变得越来越光滑,慢慢凝成光滑的冰块,抵住祭坛四边,将祭坛一点一点地推动。

血衣少年哈哈大笑道:“现在才发觉,已经晚了,你刚刚不是还一直问我是谁吗?”

他嘴角咧开,其笑意让人不寒而栗,道:“记住了,我的名号是,血巫童子。”

血巫童子!!

巫族之的大多名号都较直接,除了那些传承的称号由人继承,其他的名号都能够直接反映本人的能力,尤其是那些巫族的强者,每每到他们的实力强大起来之后,都会根据自身特性舍去原来的名字,给自己换一个名号。

眼前之人既然自称血巫童子,那么他的一身修为只怕与血有关。

血……

青阳子低头看着浴日剑,此时的浴日剑不复往日灵光,灵性大失,只怕是因为沾了对方的血的原因,而且对方此时站在祭坛,流着血……

第34章 再临

云芷的元力使得祭坛移动起来,可是随着血巫童子的血落在祭坛之,这种移动便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难,直到再也无法寸进。

祭坛没能复归原位,无法直接关闭,紧接着随着血巫童子的血而完全被激活了,面的异图都亮了起来,强大的而陌生的力量让青阳子和云芷都感觉一阵阵的窒息。

祭坛间的高台徒然分开向外折,露出一个通往祭坛底部的入口,这个入口刚一出现便被血雾完完全全笼罩住了。

青阳子和云芷不约而同外放元力,将顾辰和杨婵都给护在其,对于这些血雾完全不敢大意,而血巫童子则哈哈大笑,身体被那些血雾笼罩住,看起来像是一个血人。

血雾到了外面之后慢慢散开,可以看到那个所谓的入口,其实是一个池子,池子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里面装满了血水。

那是一个血池!

血池之冒出一个又一个血色的气泡,气泡破开时可以明显看到有东西在蠕动,落入血水之便又消失不见。

这个血池一出现,那种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感觉便又出来了,顾辰顿时知道,那些全部都是血丝虫。

青阳子和云芷都加倍警惕着,不过大多注意力都还在血巫童子身,防备他逃走,同时也是防备他突袭。

血巫童子弄出这样一个血池来,肯定不会没有目的,联想到巫族的诡异和可怕,两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不要说身边还有两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咕噜噜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却不是血巫童子弄出来的,而是从血池传来的。

青阳子和云芷,甚至是顾辰和杨婵都不得不向血池看去,这一看,脸色顿时各有变化。

青阳子和云芷都是面如寒霜,而顾辰和杨婵却都是面有凄容。

血池之,浮起一个个小小的身体,全身被血染红,有的趴在血水之,有的则是仰面朝天,细细数去,共有十八。

从玄木门那里得到的情报,失踪的孩子共有十九个,不过已经有一个死在青风的手里,但这件事青阳子并不知道,但单眼前的十八个小孩以这种模样出现,便已让他怒火烧。

毫无疑问,这些孩子会面临这种厄运,都是眼前这个血巫童子一手造成的,手段残忍而血腥,实在让人不忍目睹。

浴日剑再发光辉,变得灼热起来。

血巫童子往后退,不过他已经被青阳子完全锁定,想退走没有那么容易,但他丝毫不慌,似乎还有后手。

却在这个时候,青阳子的目光再次落回到血池之,刚刚他感觉到,血池里似有动静,凝目看去,果见其几根手指有微弱的颤动,忍不住惊呼道:“他们还活着!!”

这么一想,青阳子顿时飞身向前,本欲到血池边,可是余光看了看顾辰,又看了看在一边虎视眈眈的血巫童子,他突然改变主意,半空折向对着血巫童子一剑刺去。

这一手血巫童子万料不到,原本向前挪动了半步的脚步,此时不由得连连后退,右手一拉空气里的血雾,将他给包围了起来,他身边的血雾越来越浓,让他的身形越来越隐晦。

浴日剑的光芒又暗淡了几分,青阳子心头一紧,看来这血巫童子的血所侵蚀的不仅仅只有宝物灵性,还有他的元力,这么一想,他动作更快了起来,不给血巫童子更多时间,同时高声顺道:“云长老,那些孩子交给你了。”

“哼!一会儿云芷一会儿云长老的……”

虽然不满,但云芷还是迅速动手,随着媚女临镜诀的催动,周边水汽荡漾,空气变得朦朦胧胧,可是还不及云芷动手,一道道血影便从血池里跳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一跳数丈高,那种跳跃力完全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全身下被血染红,也不知道有没有他们自己的血。

青阳子正追击血巫童子,被这一变化吓了一跳,可更让他吓一跳的是,那个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小孩突然目露凶光,朝他扑来。

青阳子横剑欲挡,可是察觉到那孩子身还有淡淡生机,这一剑便挡不得,连连后退。

血巫童子讥笑一声,抓住这个机会逃走了。

“可恶!!”

又有两个小孩朝青阳子扑来,而另外十五个小孩却是向着血巫童子逃走的方向奔去,转眼间奔入林,速度之快没有多久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青阳子应对着三个小孩,攻也不是守也不是,将浴日剑收起,只能躲避。

血巫童子一走,祭坛所有图都暗了下来,向外折开的高台往间一收,血池关闭,云芷顿觉祭坛有所松动,忙运转元力,使祭坛归位,转头看到青阳子面对三个异常的小孩左支右绌处处受制,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张九霄,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三个小怪物也能拦得住你?”

那三个小孩自然不可能拦得住青阳子,他虽然招招躲闪,依然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有些担心逃走的另外十五个孩子,还有那个血巫童子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闻言只得道:“他们还活着。”

顾辰皱眉想了想,大声道:“他们都已经死了,你现在面对的只是人形的怪物。”

说话的的人是顾辰,青阳子不由得问道:“什么意思?”

顾辰道:“之前我们已经碰到一个了,非常可怕,看起来好像还活着,实际只是被那些虫子控制了,那些虫子控制了他们的身体,一旦发作,他们的身体便会变成头大身小的嗜血怪物。”

杨婵想到之前躲在那洞穴里看到的场景,顿时连连点头。

青阳子沉吟,有些犹豫,他之所以一直处处受制,不敢出手,无非是因为从这三个孩子身感觉到了一丝弱弱的生机,虽然想想实在不可能,且不说这些孩子展露出的力量和速度异于常人,单单是被浸泡在那血池不知多久,便不可能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可是那丝生机还是让他抱着一丝侥幸。

浴日剑突然一横,划过一个小孩脖颈,却只是轻轻一碰,削出一道细细的伤口,伤口处却没有多少的血液流出。

青阳子的目光顿时冷冽,浴日剑光焰再起,狠狠刺向三个小孩。

青阳子一认真起来,那三个小孩顿时不是对手,身连连挂彩,但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外形,使得青阳子多少还是有些手下留情。

突然他们站到祭坛面,仰天狂呼,发出像是野兽一样的嘶吼,那声音越来越高亢,远远传开去。

云芷一手搭在杨婵头,元力护着她,却没有去理会顾辰。

顾辰捂着耳朵,难受地跪在地强忍着,只觉得这种声音让他的耳膜欲裂,大脑欲炸,突然感到一股暖意从脚底升起,驱散了他的不适。

他扭头看去,却见青阳子站在那里,并未攻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下不了手么?”

顾辰觉得青阳子未免有些优柔寡断,不过出的并不讨厌他这样的人。

那三个小孩的嘴巴越张越大,嘴角开裂,露出里面沾血的牙齿,而后他们的身体越来越瘦小,直到干瘪变形,而脑袋却是越来越大,变得狰狞无,再现之前的怪物——婴鬼。

杨婵脸色煞白,仿佛再一次面临之前那种噩梦。

顾辰看着这一幕,突然很是怀念在那黑暗的通道之牵着杨婵的手逃走的情景,心想这不是才过去没有多久么?

第35章 请求

虽然之前顾辰已经有所提醒,可是当真的看到那些从好端端的小孩彻底变成扭曲的怪物,青阳子还是很吃惊。

从孩子模样变成婴鬼模样,他们更加凶狠狰狞,攻击性也更强了,那瘦小的两腿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然弹起,一口碎乱的牙齿迎面咬来。

青阳子一剑横挡,将最先扑来的那只婴鬼挡开,感受到的力道让他大吃一惊,道:“直接有了炼元境的实力?”

另有一只扑向云芷和杨婵,可是却扑了个空,因为站在那里的两人只是一道幻影而已。

空气的水汽凝成冰镜,从四面将那只婴鬼困在其,云芷抱着杨婵悬在半空,道:“三只炼元境的小怪物,你一下子可以解决了,我们不奉陪了。”

“杨婵……”

“顾辰……”

顾辰与杨婵相视着,却发现杨婵的身影渐渐变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紧接着他的脑袋便有些昏昏沉沉,感觉如梦似幻,一切都显得不真实了,顿时知道,是云芷对他动了手脚。

他盯着那模糊的影像,努力想要看穿那迷雾。

杨婵眼满是不舍,却发现顾辰并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另外一个方向,不由得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那个方向什么东西也没有。

完全不知道顾辰在看什么,她喊了几声,顾辰都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杨婵突然转头盯着云芷。

云芷道:“以后你跟他不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

“他不配!”

杨婵双拳紧握,神色却出乎寻常的安静,眼有情绪在浮动,有某种决心在酝酿。

云芷想起杨婵不久前声明的决心,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道:“别动不动想以死相要挟,我告诉你,没有杀他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真要把我惹火了,你算想死我也能让你死不成,你自己考虑考虑后果。”

杨婵沉默,云芷冷哼一声,带着她飞走了。

幻境散去,顾辰正好看到青阳子一剑将一只婴鬼给劈成了两半,还有一只婴鬼看起来似乎有些害怕,一步步后退,没有再扑来,可是凶性发作之下也没有逃。

顾辰猛地转身看向青木镇的方向,看到那已经远远离去的倩影,双手握紧。

“啪”、“啪”的声音传来。

几声拍击下,云芷凝成的冰镜产生道道裂痕,然后碎开,被困在里面的婴鬼脑袋胀大,已经开裂,整张脸已经完全变形,满是疙瘩,腰部则几乎蜷在了一起,再也无法挺直,可是身的气息更加强大了。

青阳子感应一番,惊呼一声道:“灵元境的实力!?”

……

……

杨婵任由云芷带着离开,像云芷所说的,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有些难以想象以后的日子。

经过青木镇的时候看到镇西的树林之一片血雾向着小镇弥漫过来,隐隐可见其几道血影飞快跑出,再细细看去之时已经有不少的动物从树林里跑到了小镇里。

那些往日里都会躲避人类的动物这一次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凶狠而来,而且悍不畏死,一身血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血,给杨婵的感觉跟那些婴鬼好像。

那些动物扑向了近的人群,顿时引起阵阵恐慌,猝不及防的人们不少在一瞬间遇害。

停留在青木镇的玄木门弟子第一时间迎了来,将暴动的动物击退,可是数量太多了,在那树林之还有那些从祭坛里跑出来的孩子。

“我可以听你的。”

云芷听到声音时停了下来,站在虚空,看着杨婵没有说话。

杨婵指着脚下的青木镇,道:“只要你帮帮他们,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云芷对脚下人们的生死一点儿都不放在心,对杨婵道:“不过是一些凡人蝼蚁的死,跟我们无关。”

“我也是凡人蝼蚁。”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云芷寒着一张脸,她的本意是这样离开,这阵子接连发生的事情已经阻了她的行程。

杨婵看着她,道:“求求你。”

云芷冷哼一声,带着杨婵落下。

……

……

短短的时间,从一个普通人类小孩拥有炼元境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人吃惊,可现在这只原本只有炼元境实力的婴鬼,再次出现时却拥有灵元境的实力,这让人无法等闲视之。

青阳子有些担心,如果放任下去,岂不是会让他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会不会有一天直逼他这种层次的存在?

一想到这种可能,青阳子顿时不寒而栗,对于巫族更加忌惮。

趁着他吃惊之时,两只婴鬼仿佛沟通过一般,同时从两个方向恶狠狠地扑来,张开大口朝他咬来。

青阳子当即再不留手,一招金乌逐日刺向左边婴鬼,金乌展翅却是攻击向相反方向,顿时将两只婴鬼一剑给击成了焦黑的碎块。

顾辰皱起了眉头。

青阳子看着那些碎肉,一联想到他们之前的孩子模样便有些不忍,随手元力发出,顿时让这些碎肉燃烧起来,没有多久便烧成了灰烬。

“我们走吧。”

不待顾辰开口,青阳子一抓顾辰,两人离地而起,化为一道红色剑光射向青木镇,速度远云芷离去的时候还要快得多。

青阳子认真起来了,一想到那些婴鬼是由普通的小孩子变化而来的,再一想到放任那些婴鬼不管,时间一长将会造成怎样巨大的威胁,他便不得不认真起来,距今一百五十年,他胸腔之再度充满了熊熊怒火。

一路疾驰,他们自然也都注意到了树林那些暴走的动物,携着一团血雾极为明显。

顾辰突然想到青风对他说过,那些血丝虫喜欢小孩,但并不单单只限于人类的小孩,脸色不由沉重。

在那些血丝虫来到青木镇之前,首先是在树林里传播的,那些小动物被血丝虫侵入,哪怕寿命不长,但数量也不可小视。

青阳子一下子将顾辰带到了青木镇的东边边界,叮嘱道:“这里将要大乱,你最好远远离开。”

说完不待顾辰回应,便又身化一道剑光奔往小镇西边。

小镇居民已经开始了逃亡,陆陆续续有人携家带口离开。

顾辰觉得离开也好,毕竟他本来不是这里的人,来到这里也不过短短的三天时间,脑海之却是不由得想起了张大山。

现在天已经亮了,张大山离开了没有?

顾辰没有离开,又向着小镇里走去。

小镇其实并不大,走主街道顾辰便认得路,因为青木镇里唯一一家客栈便在主街道,张大山的包子铺也在。

可是主街道的人太多了,要逃离这里的人,要去抵挡的人,要找个地方观望的人,要寻个地方躲起来的人,都在这里撞在一起,反而相互碍着彼此的去路。

顾辰挤进rén liu之,不管怎么走都会与人相撞,心想这路真不好走。

他记着张大山包子铺的位置,一步步地挪过去,却走得艰难,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吃那几个包子还是吃得太少了,因为现在他开始怀念那些包子的味道了,然后想着再遇到杨婵的话,应该也让她尝尝大山叔的包子才行,因为真的非常好吃。

想到杨婵,他的动作小了些,速度也慢了下来,不小心被边一人给撞倒在地,跌了个结实,疼痛感让他醒过神来,连忙站了起来,又挤进了rén liu。

第36章 出剑

张大山包子铺的门敞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

顾辰走进来后便能闻到蒸熟的包子那淡淡的香味,四下里却找不到张大山,心想大山叔难道已经离开了?

“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回来了!!”

“不,他们的样子怪怪的!!”

“那些动物怎么回事?怎么杀不死?”

“有人被咬死了!!快跑!!”

嘈杂的街道,rén liu挤在一起,却似众志成城一般,越来越远。

很快门口的街道便变得有些安静了,可是还是有不少人在镇西林口那里抵挡战斗。

顾辰远远看去,许多人手带着棍子、锄头、砖头、菜刀……不一而足,甚至有人搬着椅子当武器,只是从树林里跑出来的动物太多了,而且太凶残了。

玄木门的弟子这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们虽然修为低微,可是毕竟是修仙者,力量远超常人,最大程度地牵制着那些跑出来的动物。

顾辰远远地看到在其有一个胖胖的身影,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手里拿着一根面杆,好像在四下里找着什么。

大山叔!!

顾辰连忙跑去。

“啊——!!”

一个玄木门弟子突然发出惨叫,倒在了地,一个看起来四岁下的女孩子一身是血,爬在那个玄木门弟子身,朝着他的脑袋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的声音清脆而且响亮,让人头皮发麻,只见那个孩子微仰头,吐出一块带发沾血的骨头,然后又低下头去,用力的吸吮声听得周遭人们毛骨悚然。

玄木门的那些修仙者眼见同门被杀,想到之前死去的朱少明和小安,顿时手脚发寒,惊恐地看着,恐惧心让他们连连后退,竟没有一个人趁着那个孩子在吃同门脑子的时候前攻击。

那个孩子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离她不远一个微胖的男人。

那个胖男人已经看呆了,张大嘴巴站在那里不见有任何反应。

那个孩子伸出舌头舔舔嘴巴还留有的红白之物,扑了去。

张大山犹自惊愕,只是看着那个孩子,怎么也无法与记忆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联系起来。

“你是……许桐大哥家里的那个!?”

“大山叔,小心!!”

赶来的顾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奋力一撞,将张大山给撞开。

两人都倒在地,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那个孩子的攻击,张大山手的面杆亦掉落在地。

“顾辰……”

“大山叔,快跑!她已经不是人了!”

张大山愕然看向那个女孩子,只见她全身染血,面相凶恶,眼睛和头发都已经变成了红色,很难与曾经的那个孩子再联系起来,再想想她刚才吃人脑子的情形,张大山遍体生寒。

那个孩子刚刚那一下扑空,看起来更加凶恶,身青筋毕露,仿佛随时都要从皮肤下面爆开来。

顾辰暗呼不好,那个孩子体内的血丝虫要发作了。

只见那个孩子全身一弓,又扑向张大山。

张大山吓了一跳,一把抄起地的面杆便重重地抡去。

“砰”的一声,张大山被撞开了。

那孩子扑来的力气太大,撞得他面杆脱手,掉落地后滚远,而他也摔在地。

那个孩子落地,更加凶狠,目眦欲裂,一口牙齿好像被咬碎了般咔咔直响,脑袋变得之前要大了一些,好像是气疯了,气血都往大脑流去一样。

顾辰瞳孔一缩,跑前抄起面杆,扑向那孩子。

那孩子察觉到顾辰的接近,却没有去攻击顾辰,反而再次扑向张大山。

婴鬼本质是被血丝虫控制的身体,在体内血肉被血丝虫吞噬的过程,仿佛失去血脉急于要补充回来一样,他们会很快盯自己的家人,然后是其他有血丝关系的亲人,之后,或许是那些与他们一家来往过密的存在。

对于许桐的女儿来说,最熟悉的除了她的家人,便只有受过许桐恩惠,心怀感激,因此时常造访的张大山了,所以此时起顾辰,她似乎更想要吃张大山的脑子。

“大山叔!!”

顾辰一惊,脚步轻移,鬼使神差地使出踏青步,与小女孩一样奔向了张大山。

可是算如此,小女孩此时的速度依然要他还要快一些。

从速度和力量来看,小女孩此时应该拥有炼元境的实力,虽然境界很低,却远不是顾辰此时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元力可以相的。

等到张大山已经被攻击了,自己再赶前还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手有一把剑……

手紧了紧,顾辰才发现,他手没有剑,可是有一根面杆,现在只能将着用,而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够使用的也只有那一招。

之前将杨婵体内的那些血丝虫过渡到他体内的时候,经脉的元力便自运行,凝发一道剑气,将那些血丝虫给消灭得一干二净,而后那道元力便留了下来。

顾辰脑海之迅速闪过一剑封尘这一剑法,暗暗提气。

若只是使出剑法,不过是花拳秀腿,在此时是没有用处的,需要以元力催动,招式的威力才能够发挥出来。

顾辰此时体内的经脉与过去大不相同,不仅形成异的剑形,而且还是那把丢失了的纯钧剑模样,不过好在原本的经脉还在,或者应该说是旧的经脉被消除,在原来的位置诞生了新的经脉。

顾辰默念着经脉走向,元力一引,顿时在经脉跑了起来。

他只觉一股力量从体内产生,两手不由自主随之舞动,强大的力量随之而发,他提面杆,往挑。

面杆的另一头正好抵住小女孩的下巴,那一端的握柄顿时爆开,强大的力量使其支撑不住,连折断都没有办法。

不过好在那股力量足够强大,小女孩的下巴那里被爆开一个洞,那个洞带血,但血却没有势流下,反而从另外一个方向冲破大脑喷出,同样随之喷出的除了血还有里面爬满了血丝虫的脑子。

那个完全变形的脑子在落地之前已经被那些血丝虫给吞噬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那些血丝虫暴露在空气,很快便死了。

不过一般人都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有那些个虫子跑出来而后死掉,只是看着那喷出的脑子那样消失掉,总是让人害怕。

顾辰握着面杆高挑,朝阳的光辉落在他的身,感觉似乎很帅,可是此时他想手握着的如果不是面杆而是一把剑,或许能够更帅一些。

突然经脉传出撕裂一般的疼痛,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他的手往回猛地一拉,然后那一头爆开的面杆掉落在地。

顾辰一口血喷出,全身顿时没了力气,倒在地。

张大山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抱起他,还不待说什么,便听到又有惨叫声传来,转头看去顿见又有几个小孩跑出来,那些个小孩与之前的女孩一模一样。

想到可能会有的变化,张大山吓得全身哆嗦,便见一条飘香罗带扫来,将那些小孩都给绑住。

“大山叔,我们快走!”

经顾辰提醒,张大山忙点头,抱起顾辰,但在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些被罗带绑在其的小孩,却见那些小孩身迅速涌出血来,血将罗带浸湿,然后开始侵蚀,罗带正被分解。

他吓了一跳,当即再不停留,抱着顾辰拔腿跑。

顾辰艰难地往罗带方向看了眼,其隐隐有两道倩影,一大一小分立。

杨婵……

第37章 冰镜

远远看着张大山抱着顾辰跑远,杨婵有些落寞,却又如安心般松了一口气,忙对身边的云芷道:“谢谢师傅。”

云芷冷哼一声,但见罗带瓦解,罗袖一扫顿起水雾,将这一带给笼罩其。

雾出现一个个虚影,都是她与杨婵站在一起的模样。

水雾之只见那些小孩一个个都开始了变化,变成头大身小的婴鬼模样,云芷皱了皱眉,只觉得恶心,道:“真是一群丑陋的畜生!”

杨婵低着声音道:“他们本来都是天真活泼的小孩……”

云芷扫了她一眼,道:“今后在修仙界行走,收起你的这些怜悯,有时候你不杀人,会有人想要杀你,你若杀不了人,只能死在别人手里。”

像是要印证云芷的这句话,一只婴鬼突然寻到了她们,张开一口细碎牙齿咬了过来。

云芷大吃一惊,拉着杨婵后退,留下一道道幻影,幻影的她没有那种寒冷的气息,而是千娇百媚,便是身边的杨婵,也都变得娇柔欲滴。

杨婵瞪大了眼睛,心想那是自己吗?然后突然想若顾辰看到这样的自己,会不会认不出她来?

这些婴鬼对那些幻影个个视而不见,也不知道是怎么锁定了云芷和杨婵的位置,纷纷扑前来。

最得意的招式居然无功而返,展现美丽却如对牛弹琴,云芷气恼道:“畜生果然是畜生!!”

顿时收起那些迷惑他人的媚影,免得浪费元力,对身边水雾一指,一面面光滑的冰镜凝结出来,共计五面,挡在身周,便听到“砰砰”的声响,都是那些婴鬼撞来的声音。

杨婵四下里望望,不知道应该看向哪一面才好,突然头顶也传来打击声,不由得紧张起来,觉得她们现在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面,只能等死了,刚刚她看得清楚,扑来的婴鬼足有六只。

“我阴女教因为都是女修,所以颇受修仙界瞩目,而世人都知阴女教有五大gong fǎ,各有千秋,单是媚女临镜诀便已名声在外,不过他们所知道的其实并不全面。”

云芷淡而清冷的声音引得杨婵收回注意力,听着她说话,却有些迷惑地眨眨眼睛。

云芷继续道:“他们都以为媚女临镜诀的媚功强大,可伤心神,自以为很了解这一gong fǎ的路数,其实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媚女临镜诀除了‘媚’字,还有一个‘镜’字,镜的妙用,可以让这一gong fǎ变化无穷。”

说到阴女教的媚女临镜诀,修仙界人所想到的往往是一个名字——云芷,这不仅与云芷在此gong fǎ的造诣有关,更与她本人的气质有关。

云芷总是冷冰冰颇具强势,与这一gong fǎ实在很难称得,但一想到一个冰山美人千娇百媚,便让他们心潮澎湃,带着这种念想面对云芷,自然更加没有胜算,可以说云芷将媚女临镜诀这一gong fǎ修行到了极致。

不过这股媚意对这些婴鬼似乎并不起作用,他们并不受云芷媚惑,哪怕是云芷藏身在水雾之,他们也能够锁定位置,云芷一度觉得怪,不过在凝雾成镜将她们护在其的时候,马便明白了原因。

原因竟然在杨婵身。

杨婵身有着强大的生命力,那股生命力显然不属于她,因此一直在往外流,偏偏那些婴鬼对于生机的感应似乎非常敏锐,所以杨婵身还剩余的外来生命力以及生命力外流的过程,暴露了她们的位置。

前后左右以及头这五面光滑冰镜产生了一道道裂痕,还在不断地扩散密布,这五面冰镜随时有可能支撑不住。

杨婵不由得害怕起来,看着云芷,心想你说得好像很厉害,可是我们不是很快要被那些婴鬼给吃掉了么?

噼啪——!!

脆响声,五面冰镜被击成了碎片,那些碎片向着她们扑来,在碎片之后还有那六只婴鬼,前后左右各有一只,头顶还有两只,他们的脑袋变得更大,而身体缩小几乎蜷缩起来,有来不及变形的骨头刺破皮肤露了出来。

杨婵惊叫一声要闭眼睛,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架住她的眼皮让她没有办法闭,发生的一幕清晰地映入眼帘。

只见那些碎片突然停下,只是停下那么一瞬间而已,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射。

那些碎片好像是这世间最为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刺穿六只婴鬼的身体——包括脑袋。

“拥有灵元境的实力……”

隐约听到云芷的呢喃低语,不过杨婵不明白什么是灵元境,只是注意到头顶的两只婴鬼被那些碎片给刺成了马蜂窝,爆开之后血雾飘散开,却停在了半空,落不下来。

不仅头顶的两只婴鬼如此,前后左右那四只婴鬼化成血雾爆开四散,同样侵不进来,彼此扩散相连之后形成一个罩在她们身周的圆圈。

杨婵隐隐觉得那挡住血雾进入的东西,似乎也正是让她的眼睛闭不起来的东西,顿时看向了云芷,然后发现自己能眨眼了。

云芷随手一扫,水雾与血雾都被扫开,迅速地消散一空,街道清晰可见,然后才看向杨婵,道:“看明白了吗?”

像之前在客栈门口让青衣客吐血时一样,杨婵摇头,表示自己看不懂,不懂为什么那么厉害的冰镜那么容易碎开,不懂为什么碎开的镜片反而更加厉害,不懂那些血雾怎么进不来,不懂现在怎么全部都消失不见,然后心想还不如青阳子在那祭坛处的出手更加让人心驰神往。

正在这时青阳子驭剑而落,让杨婵双眼一亮,朝他看去。

云芷顿时脸色一沉,道道媚影凭空而现,将青阳子给围在间。

青阳子不明所以,看着包围着他的一个个云芷千娇百媚的模样,充满了媚惑与引诱,顿时一阵头疼,道:“你这是干什么?”

云芷冷哼道:“看你不顺眼。”

青阳子哭笑不得,道:“别闹了,那个血巫童子逃到这边之后不见了,说不定会在暗布下什么手段,巫族行踪莫测,时隔千年再度出现,我只怕修仙界将有大变。”

提起巫族,云芷心头微颤,收回元力,那道道媚惑身影慢慢模糊,而后消失不见。

杨婵歪着头看着云芷,觉得自己更是看不懂了。

青阳子看向树林方向,里面隐隐约约还有八只婴鬼,那八只婴鬼不知是何时变形过来的,但却没有跑出来,在林警惕地看着他们。

青阳子沉声道:“他们的实力增强了。”

云芷想起刚刚那六只被她灭去的婴鬼,想到了某个与青阳子一样的可能,脸色凝重,如果这些怪物真能够拥有与他们相拟的力量,那未免太过可怕,顿时道:“那个祭坛一定得毁掉!”

青阳子点头,道:“在那之前得先把这八只收拾掉。”

云芷闻言睨着青阳子,道:“这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青阳子沉默,深吸一口气之后,身影渐渐淡去,已是虚影,竟是已经不在这里了。

云芷瞳孔缩成针眼,忍不住喃喃道:“登玄梯,踏基石,你已经来到这种境界了吗?”

青阳子突然从林冲天而起,周身沐浴火焰,灼热气息四散,树林里着起了火,而高处虚空一阵波纹散开,一道血影斜射向青木镇的东边。

青阳子紧追而,同时大喝道:“云长老,这里交给你了!”

月摇辉

昨天晚才在阳台看着天空,觉得那一晚的月亮很圆很亮,今天便被叫出去,不是接人,是买东西,路的车流真多,见到了难得的塞车。

小地方,平时车流虽多,但塞车却很罕见,尤其是看到了很多生面孔。

午无聊时突有所想,翻开手机来看了看日历,才恍然,原来秋快到了,连着周末,应该算是三天假期的开始了吧,然后才有些感慨这一年又过去了,而自己似乎也愈发憔悴了。

毕业之后换过许多工作,每一次都不满意,不是做不来,而是不喜欢,我心始终惦记着写作,因为我热爱着写作,有很多我想写的东西,有很多我想要寄托的情感,我期望着能够将自己所思所悟所念所想写进自己的书里,更希望自己的书能够被越来越多的读者认可,对我来说,那是我的追求了。

总想在活着的时候留下点什么,出的,我竟是如此固执的一个人,换句好听点的话来说,相当罗曼蒂克吧!!

于是我毅然地辞掉了工作,回到了老家,当成了表面的啃老一族,暗地里不断努力磨练笔力的穷酸作家,然后一次一次被现实打垮,所谓的“全职作家”听起来挺美好的,其实做起来相当不容易,以往总觉得别人都是运气好,现在想来,天真的其实是我。

月出东方终皎洁。

我想,我的心愿也是那样的清楚明白的吧,其实它很简单,只是正因为简单,所以要实现起来太难,我知道路还长。

生活压力总是一日一日重,辞去了工作对我的影响也是越来越深,这段日子来,因为苦恼于未来,所以在小说的更新有些懈怠了,我明明一整天里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写书,可是这些时间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每一天的时间都是那么多,只是发现只有真正没有事可做的时候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像那种每天有理不完的公事琐事,或者哪怕没事,每一天都有数不完丢不开的烦恼,也会觉得时间不够用。

最近开始找工作,所以时间感觉更加不够用了,同时是我想兼顾两方面完全不同风的两本书,当然不在一个笔名里,我只希望有一天,有一次,运气和实力能同时降临在我的一个笔名,那样虽不至于说完成了梦想,至少可以不用为生活发愁,不用为工作烦忧,可以将更多的心力用在想要写的书。

秋将临,想起嫦娥奔月,想起吴刚折桂,想起玉兔捣药,想起我一直构思着的一本跟月有关的故事,那个故事将可能会变成下一本书,也可能是下下本书,将在我的其一个笔名里,那是一个我始终想要述说的故事,有我的追求和理念在里面,不过现在还是应该先将连载的书写好才行。

临秋,难免对月惆怅,想说的话多了点,想倾诉的事满了些,到了忍不住想要说一说的时候,说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今天一直在走神,忘了更新了。

想想真是惭愧,连忙打开电脑,脑海之却满是这些想要诉说的心事,对着小说长却变得毫无头绪。

我不想敷衍,不想为了凑字数灌水,我的书都要紧贴剧情,每一章每一段都要言之有意,没有想法勉强去写出两章来,实在是对有在看这本书的读者极大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一心想完成的小说的不尊重。

说来惭愧,其实说这么多,无非是”断更“这两个字了,事实如此,说多了反而像是在找借口,实在是没有诚心,却奈何有些牢骚到了不发不成的程度。

但确实抱歉,今天的更新得缓,明天会有三更,我还想再去发发牢骚,提前祝大家秋快乐!!

第38章 绝学(第一更)

看着青阳子化为一道火红剑光疾射而去,云芷的神色极为凝重。

正如青阳子所料,血巫童子并没有走远,甚至躲在这么近的地方,在没有隐匿条件的半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是自己都没能发现到他的踪迹。

如果不是正好有青阳子在,如果不是被青阳子及时发现,倘若任由血巫童子一直深藏不露,暗伺机而动,这其后果,细思极恐。

正思量间,那八只身出现块块焦黑的婴鬼争先恐后地从树林里面跑了出来,凶狠地扑向杨婵和云芷。

云芷神色微变,这才明白过来青阳子刚刚那句话真正的意思,不由得骂道:“张九霄,你个混蛋!!”

原本以为青阳子出手,应该已经将那八只婴鬼收拾干净,没想到竟然还是将这些麻烦留下给她。

云芷的手一扬,顿时虚空凝出一面面冰镜,将那八只婴鬼给困在其。

她没有选择带着杨婵施展媚功幻术,她的媚功对于这些婴鬼不起作用,而幻术则因为杨婵体内那勃勃生机而形同虚设,她又不可能丢下杨婵自己逃开,所以只能采用硬碰硬的手段。

她凝练出来的冰镜足有四十面,每五面连在一起形成盒状将一只婴鬼封困其,只是那些婴鬼不可能老实被困,在里面开始了疯狂的撞击,“砰砰”声响不绝。

云芷失声道:“它们拥有一元境的实力了,这……”

杨婵不懂什么一元境的实力,她只知道现在的云芷非常慌乱,可是再看看那八个由冰镜结成的方形,里面虽然不断传来撞击声,但与之前的情形不一样,这些冰镜异常坚固,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毁坏,而且纹丝不动。

很明显云芷的实力对付这些婴鬼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变得慌乱起来?

云芷的心情轻松不下来,她看着这些婴鬼从小孩子变成怪物,然后一步步拥有炼元境、灵元境、一元境的实力,从这情形来看他们的实力还会继续增长下去,这让她第一次有了恐慌,不仅是恐慌于这些婴鬼的诡异,更是恐慌于巫族这一族的存在。

千年前修仙界发生了一场大劫,那场大劫与巫族有关,给整个修仙界带来巨大的损失,虽然巫族当时被整个修仙界联手“灭绝”,但是现在看来,巫族不仅生存得好好的,而且还将卷土重来,他们的力量和手段将再一次令世人恐惧。

云芷没有经历过千年前的那场大劫,而曾经经历过那一场大劫的人都已经相继死去,关于那段秘辛知道的人并不多,也只有像云芷这样拥有一派之举足轻重地位的人才能得悉一些。

这些婴鬼的实力增长速度虽然令人恐惧,可是现在他们还奈何不得云芷,只见云芷对着那些冰镜打了个手诀,平滑如同静湖湖面的冰镜便一下子往里凹陷,如同有一只大手在外将其一下子捏扁了一般。

这种变化是突然之间发生的,杨婵被吓了一跳,目光发直一般紧紧地盯着那些突然之间扁下去的冰镜盒子。

云芷的脸色猛然一变,拉起杨婵幻化道道媚影,身法诡异莫测,位置在那一瞬间变了好几次。

地面突然向隆起,一个个巨大的脑袋从地底钻出咬来,一只接着一只,正好从云芷和杨婵所在的位置处出现。

云芷每带着杨婵改变一处位置,一处位置便被冲破,一连八次之后,那八只婴鬼从地底爬了出来,将云芷和杨婵包围在间,然后扑了来。

“现在是丹元境的实力了,竟然增长得这么快,不过可惜,到了这一步,应该是实力增长的极限了吧。”

虽是这么说,但云芷却也半点儿不得轻松,这些婴鬼实力增长的速度太快了,要知道丹元境已经是一个大型门派的坚力量,这些婴鬼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便能获得这种实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实力与修为是两回事,所谓丹元境,凝元化丹,成丹之后法力才会成为有源之水,真正做到源源不绝,也只有成丹之后,才能跨入下一个境界,对于修仙者来说,这一境界是极为重要的一道坎。

这些婴鬼不过是实力提升,堪堪逼近丹元境而已,但要说到能够突破丹元境,云芷却是不相信的,只是婴鬼增长的只是单纯的实力,这又让她有些不敢确定。

“不能再拖了!”

如果让他们的实力再增长下去,到时候算是自己,要应付起来只怕也不容易了。

云芷冷哼一声,身的气息却是突然一变,变得凌厉如剑。

“秦王照骨镜!”

杨婵在那一刻觉得,云芷的身体起了变化,变得透明,可是她却分明能够看得到云芷的存在。

那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但她从云芷的身看到了自己,仿佛云芷变成了一面镜子。

可是这面镜子却是与众不同的,她在其所看到的自己是一副骨架,里面有五脏六腑,看起来非常怪异,可是她是能够肯定,那是自己,而且她有种感觉,云芷似乎也借助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切。

阴女教有五大gong fǎ,各成体系,但事实世人所不知的是,她们的gong fǎ并不完整。

只拿媚女临镜诀来说,完整的gong fǎ里传承古八镜,可以说是此gong fǎ的绝学,只是现如今残缺的gong fǎ却没有将绝学传承下来的手段,仅仅因为云芷从悟出了一镜,便已是将这门gong fǎ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由此可见传承的缺乏,但算如此,依然不会妨碍阴女教成为数一数二的大教。

事实不仅是阴女教,青阳门也是如此,昆仑派亦然,这些门派因为千年前巫族引发大劫而崛起,但也因此而失去了重要的传承,仙路在那时起已断绝。

悟出秦王照骨镜,云芷的资质不可谓不高,八只婴鬼的内在全部照在她的身,或者说照在她的神识之。

这一绝学本来是由神识演化而来,可鉴五脏六腑筋骨,看到平时所看不到的东西,例如此时,那些聚集在婴鬼巨大脑袋之的血丝虫,在云芷的面前无所遁形。

强大的神识之力猛然爆发,云芷身周像是起了一阵风,这阵风无形无质,带着难以言喻的触感,她的身起了道道裂痕。

杨婵瞪大了眼睛,看着云芷,第一个反应是这个人身体坏了,像是光滑的镜面起了裂痕,正在扩散。

但是裂痕并没有完全扩散开来,突然停止了。

杨婵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有八只婴鬼,那八只婴鬼的脑袋所在的镜面部位产生了一道道裂痕,仿佛让那八个脑袋都四分五裂。

杨婵心神一动,连忙四下里看去,只见那八只婴鬼都倒在了地,脑袋碎成了一块块,那镜子里面看到的四分五裂进行得还要更加彻底,血肉碎块散了一地,而出的是,这一次杨婵竟然没有恶心的感觉。

云芷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微有苍白,哪怕是她,使出秦王照骨镜这一神通绝学也有很大的负担,不过因为担心那些婴鬼的实力会再出现无法预料的提升,她不得不动用这一招。

遥遥面向东边看去,云芷长出了一口气,非常担心,喃喃道:“张……青阳子,你可不能输啊。”

第39章 攻防(补第二更)

“顾辰,你怎么样?你还好吧?顾辰!!”

张大山抱着顾辰往青木镇东边跑,可是顾辰的口鼻不断溢血,伤势似乎极重,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迈动,哪怕是最为轻微的颤动都在让顾辰微微抽搐。

张大山不敢再走,到了自己的包子铺门前,便停了下来。

顾辰微微睁开眼睛,嘴角轻轻咧开一丝笑意,吃力地摇摇头,挣动了一下身子,似乎要下地。

张大山连忙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来,让他站好,看着顾辰那种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的手那样伸着,收也不是扶也不是。

“大山叔,我……咳……我不会有……咳……有事的……咳……”

顾辰每咳一下,口鼻处都会有血喷出,这种伤势怎么可能说没事?

张大山只以为顾辰是在安慰他,心焦如焚,向斜前方的一家药店看去。

里面却早已无人,那位自诩治病救人责无旁贷同时也姓许的老神医早丢下家业拖家带口离开了此时最需要他的小镇。

顾辰咳了几下,只觉得非常难受,他确定自己确实不会有事,因为他体内的青风留给他的青之符纹,那是青之精灵十年来凝聚的勃勃生机,有那个在,他死不了。

不过那个青之符纹的发动似乎需要什么条件,像他现在身受重伤,可是那青之符纹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难道说不是致命伤,青之符纹便不管他?

但想想真是怪,顾辰觉得这两天来受伤似乎已成了家常便饭,而且几乎每次都与经脉有关。

要知道,他那一身伤才刚痊愈不久,只是因为催动元力使出了一剑,便被打回了原形,这修仙路果然还是不好走。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呢?

他刚刚为了使出一剑封尘,催动经脉那微不足道的元力,使那一剑发挥了此时他所能用出的所有威力,虽然杀了那只婴鬼,却也让自己遭到了巨大的反噬,还出现了一种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一如之前那样荒谬,因为他竟然觉得那规矩的一剑,使错了。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昆仑派的一式式基础剑法经过了一代代先贤长辈的完善,成为昆仑剑法的基石,支撑起昆仑剑法的框架,闻名于世,而他现在竟然觉得错了,在使出一剑封尘的时候,他便觉得全部都错了。

可到底错在哪里?

不,最荒谬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顾辰看着自己双手,想不明白,却见张大山犹豫许久,跑进了药店。

张大山在药店里面一阵捣鼓,许久之后才拿着几瓶药跑了出来,拿给顾辰道:“这些应该都是治伤的药,有外敷内服,现在没有时间煎药,只能用这些将着。”

这些药都是那位许老神医留下的,毕竟青木镇一下子陷入混乱恐慌,急于要逃的人不可能将药店给搬空,总是要留下许多来。

顾辰看着张大山,却想起一句话:“不告而拿是为偷。”

张大山知道顾辰在想什么,有些尴尬,道:“那个……等他回来,我会把钱给他的。”

顾辰突然想到用这些药的人是自己,怎么能让张大山还钱?可自己没钱要怎么办?

还没有理出应该怎么办,张大山已经在他身一些伤口涂药,之后一些内服的药让他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顾辰这伤是怎么回事,能不能乱吃药。

犹豫间便见两道流光自头顶射过,前面一道如血,后面一道如火。

顾辰也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们往东边飞去,心想青木镇应该可以逃过一劫了。

张大山顿时又跑进了药店里。

顾辰有些怪,慢腾腾走过去问道:“大山叔,你又要找什么?”

张大山头也不回接着忙碌,答道:“给你煎药。”

顾辰瞪大了眼睛,不是说没有时间吗?

张大山道:“逃出去的人基本都往东边逃,因为青木镇的西边是树林,不过现在那两个东西也往东边去了,青木镇还有那些仙师在,暂时可以安全一些,我们先在这里煎药给你调理下身体,总乱吃药强。”

顾辰微默,很想告诉张大山那两道流光里的不是东西,而是人。

顾辰地打坐,调息,闭眼睛默默冥想,他此时不敢胡乱修炼gong fǎ,吃了一个教训之后,总觉得乱动元力又会受伤。

没有多久,传来了药香。

顾辰睁开眼睛,却见小镇东边的天空,两道流光在那里相互碰撞,那道血光这一次并没有要逃的打算,不由得暗暗纳闷,因为血巫童子没有理由要留下来,他根本不是青阳子的对手。

他的眼睛可以看很远,能够看到青木镇主道东边尽头那里有人影闪动,看服饰是玄木门的人,他们手拿着阵旗。

“阵法?”

“什么?”

端着药走出来的张大山闻言微愣,不明所以。

顾辰对张大山道:“大山叔,算我们现在想走只怕也走不了了,玄木门的人在小镇四周布下阵法,现在谁也逃不出去。”

张大山点点头,对于逃不出去一事也只是沉默稍许,然后带着不解问道:“玄木门的人?”

顾辰一怔,想了想,解释道:“是那些仙师。”

……

……

空,血巫童子又一次与青阳子硬碰硬。

浴日剑虽然已经灵性大失,威力大减,可是被青阳子拿在手,依然发挥着强大的杀伤力。

他连连败退,心恼怒不已。

“该死,现在的修仙界里怎么还有这么强大的家伙?这实力都足以做昆仑派的掌门了,怎么之前都没有此人的情报?”

正如顾辰所说,玄木门在青木镇周围布下了阵法,将所有人都给困在镇。

不过这个阵法对于血巫童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破开不难,难的是在青阳子的连续攻势之下破阵。

青阳子超出他想象的强大,而且知悉了他的身份之后,看样子不斩草除根誓不罢休,让血巫童子非常被动。

“该死!必须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行!”

血巫童子已经有些慌了,正好看到了下方街的顾辰,嘴角一勾,发出一声狞笑,攻势徒猛。

青阳子横剑以对,距离稍稍拉开,立马又是一招金乌逐日。

可是这一剑却扑了个空,只见血巫童子避开他这一剑,猛然向下方冲去。

“不好!!”

青阳子脸色徒变,他亦早看到了顾辰,诧异他的去而复返,不过他全力追击血巫童子,那时并没有因为顾辰分心,眼看着血巫童子被阻住,他正准备使出杀手锏的时候,血巫童子却突然改变目标奔向顾辰,这是想闹哪样?

虽然知道这必然是血巫童子的圈套,可是青阳子不得不管,面对巫族的威胁,在世人和顾辰两者之间,青阳子只能舍弃后者,可是若什么也不做,让顾辰死在自己面前或者落入血巫童子手,他也狠不下心来。

他全力飞向顾辰,却见冲向顾辰的血巫童子的身体像是蒸发一样涣散,那血色却在自己的面前清晰,顿时脸色一变。

“不好!!”

一只带血的手猛然印在了他的胸膛,青阳子恍惚了一下,看到血巫童子那有些诡魅的笑容,仿佛带着深意。

只是一瞬间,他咬了下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一剑劈向血巫童子。

血巫童子脸色一变,迅速闪避,但没能完全避开这一剑,因为失去了左手,左边无法防御,这一剑落在他的左腹,伤口喷血,可是那些血喷出之后却凝成血箭,直射向下方的顾辰。

第40章 联手(补第三更)

“可恶!!”

青阳子双手用力握剑,然后向着斜内侧一收,这一剑狠狠划开血巫童子的皮肉,往切断了他的肋骨。

血巫童子右手一掌拍在浴日剑,只见剑身一阵悲鸣,巨大的反弹力道将他给弹射出去。

顾不得血巫童子要逃去哪,青阳子身化剑光直追那几道血箭。

张大山正在喂顾辰喝药,顾辰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看到那些血箭朝着他们这边疾射过来。

“唔……”

“药虽然很苦,但一定得喝下去才能见好。”

张大山扶着碗,用出了力气,要灌顾辰喝下这些药。

顾辰连连摇头,牙齿嗑在碗沿,有苦味的药水灌进来,将他的声音也给淹下去。

他瞪大眼睛,几乎可以看到,下一刻那些血箭便要射穿张大山的身体,然后将他也钉在地面。

可是有些庆幸而又悲哀的是,他最终一定不会死,但张大山呢?

顾辰摇头,想要挣脱,想要将张大山给推开,可是他全身抽痛,使不力,眼泪涌出了眼眶,却愕然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伤心?

一道火光由远而近,火光的炙热令得那些血箭开始蒸发,那道火光左右突然鼓起,如同金乌展开翅膀,一个翻腾,那些血箭顿时全部被火焰给吞噬了进去。

青阳子从火焰之现出身形,慢慢落地。

顾辰见此,顿时松了一口气,渐止了心惊肉跳,起了一身的冷汗仿佛被收了回去,然后觉得那些发苦的药水不断地往他嘴里流,便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看吧,想喝还是做得到的,都说良药苦口,药虽然苦了点儿,可是一定能让你好起来的。”

张大山犹自不知刚刚已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露出温和的笑容拍拍顾辰的肩膀。

顾辰微微笑了笑,没有告诉他,只是看向小镇主街的东边,那里伏着几具玄木门弟子的尸体,那个阵法已经被瓦解了,这也意味着,血巫童子逃了。

青阳子神色异常凝重,摸着自己的胸膛,元力在那部位仔细探查,刚刚明明吃了血巫童子一掌,可是他却是一点儿伤也没有。

仔细又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压下心头疑惑,看了看手那把已经失去所有光辉灵动如同死物的浴日剑,暗暗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很是可惜,如果浴日剑没有在一开始灵性受损,刚刚那一剑已经可以要了血巫童子的命。

转头来看到顾辰刚刚喝完了药,照顾他的张大山也没有受什么伤,青阳子的脸又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以后的事,以后再头疼吧。

在张大山发现青阳子之前,青阳子便离开了这里,前往树林之那个巫族祭坛——封婴坛所在之处。

云芷和杨婵也在这里,在她们身后还有一群玄木门弟子,只是那些玄木门弟子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稍看云芷。

见青阳子到来,那些玄木门弟子连忙行礼。

杨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行礼,抬头看看云芷,却见云芷并不理他。

青阳子倒是有些意外云芷会在这里,笑道:“云长老,你不是回去了吗?”

云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吗?

见识到血巫童子可怕的实力还有那些婴鬼的诡异变化,她若是再不管不问,怎么也不会安心的。

青阳子看向那些玄木门弟子,诧异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玄木门弟子前道:“前辈,我们奉门主之命前来听从前辈吩咐。”

青衣客倒的确是个机灵的人,青阳子问道:“你们门主伤势如何了?”

“托前辈的福,门主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门主还说,待此事已了,前辈要离开之时,一定要让他前来送别。”

青阳子淡淡点头,道:“倒是有心了。”

云芷冷哼一声,道:“青阳老道,别在那里磨叽了,尽浪费我的时间。”

青阳子让那些玄木门弟子退出祭坛,他则飞身祭坛高台。

云芷带着杨婵随之来,却是问道:“那个血巫童子呢?”

青阳子摇头道:“让他逃了。”

云芷的脸色非常凝重,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看着脚下这个祭坛,目闪过凌厉之色。

“这个祭坛绝对不能留了,你我出手,一起把它毁了。”

云芷点头道:“你放心出手,我会在这四周布下镜湖,不会让里面的东西再逃出去。”

镜湖是媚女临镜诀的一门领域神通,在身周以水汽凝雾化影,结冰行气,其人则游走其间,身化魅灵,如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青阳子点头,再次拿出浴日剑。

云芷不由得目光凝注,只见此时的浴日剑光华全无,如同凡铁,再不见一丝灵性。

想起浴日剑与其主人在修仙界崛起的那段时光,她的心蓦地一痛,不觉脱口而出道:“张九霄,浴日剑这样陨了吗?”

青阳子轻轻地抚摸着剑身,元力涌入,只见剑身犹有光华,流转间有轻轻剑鸣,非常微弱,云芷的心情却是变得好受许多,只是青阳子紧接着说的话却让她几乎气歪了鼻子。

“云长老,贫道青阳子。”

“废话少说,快动手!”

云芷一抓杨婵肩膀,两个人腾空而起,远远落到祭坛之外,随后一指之下,祭坛周边涌现无尽水汽,这些水汽不会阻碍视线,也不会让祭坛变得朦胧,只是增加了缥缈的唯美观感。

青阳子飞身向,浴日剑高举,人在空,突转一百八十度,头下脚,火焰由浴日剑刃口喷出,再次凝成一道火柱,由方往下冲来。

那一剑是金乌逐日,用出了青阳子所有的修为。

这一刻云芷才真正体会到,如今的青阳子有多么的强大。

这一剑,在当今的修仙界,能够使出之人不过五指之数,但也只限于这一剑在变化之前。

这一剑直指祭坛,但在到达祭坛之前,火柱展翼,双翼化剑,刺向浴日剑剑尖,使得这一剑威势更加飙升,但还未完,翅展之余,又有新翅展起,威力愈发凝聚。

玄木门众弟子一阵目眩神迷,单是远远感受一下这一剑的威势,便觉得全身刺痛,有种要被烤焦的感觉。

云芷痴痴地看着这一剑,感受着其威力不断飙升,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喃喃低语着什么,眸光之,满是怀念和希冀,她始终相信,终有一天,张九霄会再次在修仙界掀起风云,不是青阳子,而是张九霄。

这一剑割开了镜湖,实实地落在封婴坛,但却异常安静。

只见封婴坛那些图一个个又亮了起来,发着玄光,这一剑的威力全部注入进去,却如泥牛入海,不见一丝水花。

水光敛去,青阳子愕然,这一剑没用?

他这一剑的威力绝伦,可是祭坛本身不见一丝一毫的毁坏,力量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像在剑与祭坛接触的那一瞬间,力量被接引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了。

“一起出手!”

云芷飞身向,天空凝出一面光滑的冰镜,冰镜宽广巨大近亩,镜面映入这一带所有光景,清晰可见。

青阳子点头,飞身向,浴日剑高举刺破镜面,只见镜面道道裂痕漫延,而后整面冰镜猛然爆碎成为片片碎片,闪着森森寒光。

青阳子再度使出金乌逐日,携着剑威再次攻向封婴坛。

云芷手一挥,无数碎片随着青阳子疾射而去。

第41章 封印

两人合力,场面浩浩荡荡。

无数冰片携着火柱,声势骇人,在这小小的梁州边界小镇外的树林里,出现了当今修仙界最强大的一击。

冰与火相撞轰然,似相融,似互斥,但场面却是异样的寂静,静得与眼前的景象完全不相匹配。

只见青阳子与云芷联手的一击爆发开来,冷风与热风同时涌来,让人分不清楚是冷是热,只是一时之间又冷又热,然后这种感觉迅速消退下去。

封婴坛的那些图再次亮起,面那些形状各异的生物仿佛会动,仿佛在动。

它们一动,便让时间停止,甚至让时间倒流,火柱冰块在那寂静声,被吸收吞噬进去。

但时间实际并没有停止,更没有倒流,所以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看到这一幕,惊骇欲绝,相顾无言。

那祭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青阳子与云芷盘旋落地,脸色难看无。

整座祭坛散发着暗红之气,一时间厚重无,如同压在人们心头,愈发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云芷微微颤抖道:“这样子都毁不掉它!”

青阳子沉声道:“这祭坛能够吸收我们的元力,转化为它自己的能量……巫族的手段果然可怕!”

一开始没能将这祭坛摧毁,现在更加不可能将其摧毁了,若是他们再发动攻击,只会让祭坛拥有更加强大的能量,谁也不知道这样一来还会再发生什么事情。

在这时封婴坛的暗红之气突然出现阵阵紊乱。

云芷脸色微变,身形一闪到了杨婵身边,以元力将其护住。

那暗红之气突然散开,只见离祭坛不远的那些玄木门弟子一个个突然脸色惨白,双眼发直倒了下去。

青阳子只觉得他的心脏似乎在往下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拉着他的意识往下扯,让他几欲昏厥,但与那些玄木门弟子有所不同的是,他拥有一身强大的修为,所以没有倒下。

杨婵因为有云芷的保护,所以暂时没有出事,只是云芷也有些喘气,这祭坛给她的负担太重,看了看那些玄木门弟子,只是倒下,并没有死去。

云芷道:“这个祭坛绝对不能留!”

青阳子点头,却有些苦恼,他们刚刚那样的攻击都没有给这祭坛造成任何伤害,要毁了它谈何容易,想了想道:“毁不了它,只能将它封印起来。”

“封印?”想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但云芷还是有些担心,“算封印它,也无法阻止它对元力的吸收,封印迟早会被破开。”

青阳子道:“所以需要我们两个联手。”

云芷一怔,紧接着便明白过来青阳子的意思,点了点头。

青阳子持着浴日剑,站立虚空,浴日剑喷出火焰,看起来隐隐有些兴奋,不过剑的灵性若有若无,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散去。

青阳子有些担心地抚摸着浴日剑,喃喃道:“老朋友,你再坚持一下,回去之后,我一定让你重现光芒。”

剑身一道微弱的光芒闪现,而后消失不见。

青阳子轻轻一叹,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此时日已当午,他站在封婴坛东边,扬剑沉喝道:“东方天苍焱!”

青阳子扬剑,剑气将其环绕,剑气流转间带起火光,相互萦绕在一起,像是一轮初升之阳。

顷刻间,青阳子到了封婴坛东北边。

“东北天变焱!”

道道火蛇相互盘旋缠绕,极不安分,像是随时有可能扑来。

杨婵瞪大眼睛,看着那惟妙惟肖的火蛇,好像是真的蛇一样,但是更加庞大,更加威风,她急于要看得真切,但青阳子已经换到了封婴坛北方。

“北方天玄焱!”

剑气带起火焰凝成玄妙星图,仿佛将那北方整片天都给笼罩住,杨婵目光迷离,看得痴了。

云芷看了看杨婵,问道:“看清楚了吗?”

杨婵喃喃道:“好漂亮!”

“漂亮?可不止是漂亮而已!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杨婵摇头。

“他在布阵。”

杨婵闻言微惑,可眼睛无法离开已经站在了封婴坛西北边的青阳子。

“他用的是整个修仙界只有张九霄才会用的太玄九焱,是这一绝学,让他站在了修仙界的巅峰,不过现在用这一绝学来布下绝灵阵,实在是辱没了它。”

云芷说着说着便又不觉勾起了往事,却见杨婵并没有太过认真在听她的话,而是紧紧地盯着青阳子,那招招剑式玄妙炫目,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此时青阳子已经站在了最后一个方位,也是在封婴坛的正方。

“天天钧焱!”

一道火日高悬于空,太玄九焱封锁了封婴坛的四面八方,其的天地灵气被灼热气息烧得扭曲升腾,然后从里面散开,封婴坛亦变得安静许多。

“云长老!”

“闭嘴!”

青阳子见时机差不多,忙大喝一声,只是这一声“云长老”依然让云芷大为不爽,语气不善。

只是语气不善归不善,她的行动没有任何迟疑,从怀拿出一块小巧手帕,不知是何材质织而成,竟是轻如薄纱。

她轻轻将那手帕往一抛,只见那手帕迎风见涨,面积看起来竟有封婴坛的六七倍大,然后由高空轻轻飘下,将封婴坛给笼罩其。

只见封婴坛周遭产生扭曲,变得愈发朦胧,慢慢隐入虚空,再也看不见了。

青阳子飞落下来,以神识感应一番,竟然也没能感应到封婴坛的存在,顿时大为满意,点头道:“不愧是当初闭锁妖宗的媚女纱,果然妙用无穷。”

云芷神色却有些复杂,冷哼一声道:“这块媚女纱是当年被你一剑破出之后,我日日不辍注入元力才有这种威能,没想到今天用在这种用途。”

青阳子张了张嘴巴,一时无言。

曾经他也有过年少气盛时,当时仗剑走天下,与同样出来游历的云芷偶遇。

当时的云芷性格与现在是完全不同的,那个时候的她开朗活泼,像是一只快乐的百灵鸟,整天都不曾闲下来,她精灵古怪,不顾场合施展媚功幻术,将当时的一众青年才俊玩弄于鼓掌之间,好不得意,可是好巧不巧地碰了年轻时的青阳子——当时的张九霄。

张九霄太强大,而且意志坚定,不受媚惑,一开始让云芷连栽跟头,硬碰硬的话云芷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于是用出了杀手锏——媚女纱。

媚女纱是媚女临镜诀一门极具妙用的神通,精妙非常,少有人能够掌握,这神通更像是一门阵法,将元力凝成丝,织成纱,外形观之如簿纱,视线透过则如梦亦如幻,那层薄纱之自成空间,有封禁闭锁之能,但平日里像平常的薄纱那样可以收藏备用,方便而又强大。

可惜的是,云芷最为自信看好的媚女纱,被张九霄一剑刺破,那样破了开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开启了两人之间纠缠不清的缘分。

有些往事,虽然过去了,但其实始终过不去,青阳子转开了话题。

“有我们联手设下的封印,一般人无法看破,而且里面没有灵气,也意味着没有产生元力的可能,哪怕有高手看破了,要闯进去也得先破开我设下的绝灵阵,不过绝灵阵是我的剑法所化,太玄九焱与我心神相连,只要有所异动我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暂时不用担心了。”

第42章 有缘

青阳子的太玄九焱,当世能够破开的人不多,哪怕是那些不多的人,想要破开这太玄九焱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也给了青阳子时间,在有所察觉的时候第一时间赶来。

云芷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其实不仅仅是青阳子的太玄九焱,是那块媚女纱,想要破开也不是那么简单,因为那块媚女纱自从她遇到青阳子的那一天开始,便一直被她以元力祭养,如今可以说得是世最强的媚女纱,当初也是这块媚女纱,将整个妖宗闭锁,震惊整个修仙界。

只是青阳子不想谈曾经,云芷又是气苦又是无奈,觉得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便要带着杨婵离开。

“云长老。”

云芷止步,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看了杨婵一眼,道:“我还是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你的路不一定适合这孩子。”

云芷身元力翻腾,气势变得凌厉起来,有种随时要跟青阳子大战一场的态势,冷冷道:“青阳老道,你自甘平凡是你的事,我的事情你少插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青阳子摇摇头,苦笑不已。

“还是说你现在想阻止我?我倒是不介意再跟你斗一斗。”

青阳子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

云芷冷哼一声,再也不多废话,一卷杨婵腾空而去,须臾消失在了天际。

她这样带着杨婵离去了。

青阳子远远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云芷的身影,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倒在地不省人事的玄木门众弟子轻轻一拂,一道清风扫过,他们纷纷睁开眼睛,如梦初醒。

“此间事情已了,都回去吧。”

……

……

喝过了药,顾辰便觉得有些困倦了,张大山将他抱到铺子里的房间,让他躺在床。

床只有一张,对于顾辰来说大小适,对于张大山来说便明显有些小了,如果只有张大山一个人睡倒是无碍,但要两个人躺下便做不到了。

张大山给他盖好被子,道:“睡一觉起来应该好许多了,你晚想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顾辰没有多想,道:“包子。”

……

……

暂时解决了封婴坛之事,青阳子并没有马离开,他回到了青木镇,住进了不久前云芷和杨婵入住的客栈。

青木镇出走了很多人,现在安静多了,又因为接连出事,虽然现在看似解决了,但还留在这里的人,言行举止难免变得小心翼翼,时而看向那片树林总有些战战兢兢。

镇长号召小镇居民,要在镇西与树林相接的地方筑一堵墙,用处可能不大,但却多少能够让人心安,很多人自发地参与进去。

对于这些事,不管是青阳子还是玄木门的修仙者都没有去理会,这是凡人的日子,自然应该由凡人自己去决定怎么过,怎样能让他们过得舒服安心,便让他们怎样去做便好。

青阳子有时会走出客栈,在青木镇里随意走走,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做着普通的散步,平平淡淡冷冷清清,反而让他的心沉淀下来,也沉静下来。

只不过走过了大小街道,他都没有看到那个孩子,心难免有些落寞,看着夕阳渐渐西下,夜色慢慢降临,天空挂着一轮皎洁的月,洒落银辉。

……

……

顾辰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暮,他坐起来,依然能够感觉到经脉的疼痛。

这种疼痛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熟悉是因为这与他自废修为时经脉受创的疼痛相似,陌生则是因为现在痛的经脉不是他以前的经脉,而是新生的经脉,但也正因为感觉到这种疼痛,才让他确信那些经脉确实是属于他这副身体的。

不知道杨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青风怎么样了。

正这么想着,张大山推开门来,随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淡淡的香气,顾辰鼻子抽动闻了闻,食指大动,忍不住道:“包子好香。”

张大山闻言笑了起来,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能下床走动吗?”

顾辰下床试着走了走,疼痛未消,但并非难忍,慢慢行走无碍。

张大山笑道:“包子熟了,出来吃吧。”

顾辰随着张大山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一步一步,好像身体适应了些,感觉不是那么痛了。

张大山将一个个包子从蒸笼里拿出来,放在碟子,拿到顾辰面前。

顾辰看着每个包子都一样,只是面的记号不一样,回想着次吃包子时的情形,指着一个个包子道:“这个是猪肉馅的、这个是豆沙馅的、这个是竹笋馅的、这个是白菜馅的……”

张大山露出了笑容,顾辰拿起包子一口咬下,也露出了笑容。

吃过了包子后,顾辰看着外面的天色,夜已深,月光如瀑,不再带着血色,而是银辉清冷。

他有些犹豫,转过头来对张大山道:“大山叔,我想出去走走。”

张大山看看外面,人不多,与以往大相径庭,但却更加平静,道:“我陪你。”

顾辰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是在门口走走,不远的。”

想到镇西树林那边还有人在筑石墙,应该不会有事,张大山点点头道:“你小心,有什么不对劲的马回来。”

“好的,大山叔。”

坚硬的青石小路,脚踩去有种厚实的感觉,非常踏实,一步一步走起来有种难言的趣味。

小镇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原本以为这几天里已经对这里熟悉,可是当这里人越来越少,感觉到的却是越发的冷清和陌生,过去十二年里在那昆仑山穆子峰,他独居一峰,在洞府修行,几曾有过这种感受?

当时离别苦,只是仙难逐。

像当时东阳人送他下山,而后离去,也没有这种冷清惆怅感,仅仅到了这小镇里几天,遇到了几人,心情便完全不一样了。

好怪,更怪的是,顾辰走过客栈门前,便不再走了。

他看着客栈墙角处,曾经在那里忍饥受冻,度过了三天两夜,简单地领受了一番世情冷暖,其竟然以暖意居多。

他抬头看看客栈的某一个房间,那里门窗紧闭,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住,自然没有烛火通明。

她已经走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惆怅,好怀念,空荡荡的。

她会不会也跟自己是一样的感受?

“你我果然有缘。”

正思量间,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辰慢慢转身,只见青阳子站在那里,脸带着浅浅的笑容。

细数起来,青阳子应该帮了他两三次了,尤其想到白天时多亏青阳子,才在惊险之际救了张大山一命,顾辰认真道:“谢谢。”

听到这声道谢,青阳子点头微笑,可是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只觉得顾辰这一声谢,并不是为他自己而说,更怪的是不须多言,他便可以知道这个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青阳子道:“我一直在等你。”

顾辰诧异,心想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等我?或者应该说你为什么认定我会来这里?莫非你在等我来跟你道谢?

但想想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所以顾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青阳子微微一笑道:“因为你我有缘。”

当年为了闯出八荒之界,张九霄遭遇重击,此后锐气尽失,在那之后,张九霄便成了青阳子,青阳子不像张九霄一样锐意进取,而是万法随缘,变成了孤云野鹤,让很多人为此失望。

只是始终没有人知道青阳子心真正的想法,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愁烦,毕竟孤云野鹤,并不是真的万事随心。

第43章 相别

有缘?

顾辰不知道青阳子为什么会认为两人之间有缘,因为青阳子只是帮过他几次,救过他几次,这些都是因为恰逢其会,所以才说是有缘吗?

可是真要这样说起来的话,顾辰倒是觉得,他跟杨婵更有缘,跟青风更有缘,跟张大山更有缘。

他现在跟张大山住在一起,可是杨婵呢?还有青风呢?

青阳子微微笑着,看着顾辰,越看越是满意。

这个孩子不管是心性还是资质,都远超出他的预料,尤其是当看到顾辰在应对云芷与婴鬼之时的反应,更加惹人喜欢,更重要的是,每次这样看着顾辰,好像在看着曾经年轻的那个自己。

缘分,可能在那一眼开始的吧?

好像曾经有一些遗憾,终于找到了能够补足的机会。

顾辰摇摇头,道:“我有过师承了。”

“有”后面加一个“过”,意思便完全不同,青阳子毫不意外,道:“你自废修为了,不是吗?”

顾辰愕然,抬头看着他,紧接着却又了然。

他当初自废修为落下的那一身伤,可能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像青阳子这等修为人物,自然一眼便知根底,一眼便见因缘,不过后来顾辰一身伤势尽愈,重生的经脉还多出了一丝微弱的元力,这只怕是青阳子都始料未及的事吧,一个自废修为的人,居然重新走了修仙大道。

“自废修为,断去仙路,从此归凡,便再与往日无缘,那是一种缘,重塑经脉,再登仙途,如此遇,是另一种缘,而你我相遇,我看到了你,这何尝不也是一种缘?现在的你是新生,自然再与往日无干,我不会过问你过去的事情,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顾辰沉默,低着头,他知道,他即将面临人生的第二个重大的选择,这个选择将决定他真正要走的路。

至于那第一个选择,是他曾举剑向九天,引雷废经脉。

路行人往来,镇西筑墙的人看着天色,相继归来。

天色其实并不算晚,只是经历过那般噩梦,他们仍然不敢相信乱已平息,时时看向黑暗的树林深处,只觉那里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小路先是热闹起来,而后便又渐渐冷清下来。

顾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张大山走出包子铺,朝着他一步步走来。

夜风吹过,他忽然觉得有些凉,紧了紧衣服,突然问道:“杨婵……她呢?”

青阳子道:“她被带走了,去了阴女教。”

顾辰有些自责,自责自己没有能力带走她,声音微哑问道:“她……还好吗?”

“希望她好吧!”

顾辰的心微沉,而青阳子也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想了一想,便将他所知的情况告知。

“对于女修来说,阴女教是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那梦可能是美梦也可能是噩梦,要知道修仙界没有净土,到哪里都会有可怕与黑暗的一面,她走了这条路,这些得承受,云长老修为深厚,行为强势,早不满于长老之位,这次回去还要折腾,她对那孩子寄予厚望,想来能够拜在她的门下,对那孩子应该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想起云芷的行事,顾辰顿时有些不高兴,道:“那个云长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青阳子怔了怔,神色微有复杂,道:“一个活在过去的可怜人。”

顾辰看着他,青阳子只是笑了笑。

顾辰点点头,转身走了,迎向走来的张大山。

“我明天一早离开,那之前我会等你。”

青阳子淡淡地道,同时看着顾辰渐行渐远的消瘦身影,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抬头看了看天空的那轮皎洁明月,突然苦笑道:“活在过去的可怜人……呵,谁不是呢?”

这一天晚,顾辰躺在床,眼睛迟迟没有闭,他没有睡觉,因为还有心事。

青阳子的话到底是在他心头荡起了涟漪,对于他来说,再次走修仙路,那是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因为谁都知道,自废修为的修仙者一朝沦为凡人,便再无望仙途,甚至起普通人还要有不如,谁敢想自己废掉的经脉竟然重生了。

经脉重生本来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而他的经脉形成的剑形,还是那把纯钧仙剑的模样,这更是在顾辰的心头留下重重疑团,在那囚龙峰下囚龙涧底,在他守剑的那三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辰心想,或许自己重新走修仙之,有一天便可以解开这些疑团了,只是……

青木镇客栈外的那小小的阴暗墙角又脏又冷,曾经有两道小小的身影坐在那里聊天,天真无邪的话语一次次在脑海之响起,男孩说要带那个女孩离开,女孩说想跟那个男孩一起生活,然后他们离开了那里,然后那个女孩离开了那个男孩……

顾辰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屋顶。

这里是张大山住的地方,他时时有清理,屋顶虽然看起来陈旧,但是一点儿也不脏。

顾辰嘴巴动了动,又闭了,过了好一会儿,又动了动,然后又抿抿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大山叔,你睡了吗?”

顾辰睡在床,张大山则在地铺了张床单,随便盖了张被子躺下,但他还没有睡,闻言应道:“还没。”

“大山叔,你的包子很好吃。”

“呵,肚子又饿了?”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你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吃。”

“之前还欠你八个铜板,现在好像欠得更多了,都数不清了。”

张大山翻了个身,深深看着床的顾辰,道:“我都忘了。”

顾辰依然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目光怔怔看着屋顶,道:“那记着八个铜板好不好?”

张大山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八个铜板,很好记的,我以后不会忘了。”

“我也不会忘的,永远不会忘的。”顾辰转过头来,与张大山对视,轻轻地、带着满满的不舍道,“大山叔,我想离开了。”

张大山刚刚已经意识到了,没有意外,只是问道:“是晚遇到的那位吗?”

顾辰点头。

“那是仙师吧?”

顾辰再点头。

“去吧。”

顾辰流下了眼泪,点了点头。

这一夜,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早醒来时,便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顾辰走出来,张大山已经将包子起了笼,放在盘子给他端来,有猪肉馅的、豆沙馅的、竹笋馅的、白菜馅的。

顾辰沉默,然后轻轻道:“那八个铜板我可能都还不了。”

张大山笑着道:“没事,今天我请你。”

顾辰看着张大山,认真道:“大山叔,你总这样生意会亏的。”

张大山揉着顾辰的头道:“臭小子,说得你很懂做生意似的。”

顾辰摇摇头,他确实不懂,而且以后估计也不会懂了。

从昆仑山下来,他学会了很多东西,那是以前都不曾经历的,而同样的,他也知道了,还有很多东西,是他现在还没有学到的。

突然感觉到张大山的手在颤抖,顾辰抬起头来,只见张大山的眼眶微红,脸转向了别的地方。

“什么时候走?”

“……吃完走。”

“可别忘了……八个铜板啊。”

顾辰流着泪点头,泪水滴在包子,他咬了一口,只觉得包子有点儿咸,然后心想,这种滋味,也是以前没有过的吧。

第44章 等待

天微微亮,青阳子便已经离了客栈,站在客栈门口的街道。

青衣客在一众玄木门弟子的搀扶下候在这里,似乎已经等了许久,见青阳子走出,便要前行礼。

青阳子拂了拂手,拦住了他。

“虚礼客套免了,你的伤还好吧?”

青衣客连忙道:“前辈,晚辈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青阳子取出一个小小瓷瓶递给他,道:“修仙者哪怕筑神魂,身体亦是重要根基,是修行之本,一口心头精血足以令身体亏败,那样的话,仙道还求不求了?走不走了?”

青衣客颤抖着双手伸出来接,隐隐意识到了瓶子里装的是什么,那颤抖有着强压不下的激动,他双眼紧紧盯着那小小的瓶子充满了渴望。

青阳子道:“这里面有三颗青元丹,足以将那一口心头精血补回来,以后这里交给你了。”

青阳门多为剑修,行的是剑道,修行方法与他门别派完全迥异,还有另一点完全不同的地方,其门派gong fǎ竟是因人而异,而且往往不得完善,加修剑道者常走霸烈之法,往往容易伤及己身,为了弥补这些缺陷,青阳门大行炼丹之道,其炼丹之法亦为修仙界顶尖。

青元丹,妙用无穷,依青阳门古秘传药方所炼,可以养精血,筑神魂,可以为丹元境突破登元境之时提供助力,哪怕是在青阳门,亦是难得的仙丹灵药,修仙界人不知有多少渴求而不可得,现在青阳子竟一下子拿出三颗。

其实只要一颗青元丹,不仅可以将青衣客先前那一口心头精血的亏败补回,甚至还可以助他修为更加进益,其价值难以估量。

青衣客一激动,差点儿要跪下,但想到青阳子最讨厌这种做派,连忙强忍下来,郑重道:“前辈放心,青木镇亦是晚辈故乡,晚辈一定好好看顾。”

青阳子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对这里确实并不放心,因为在那丛林之,那个祭坛还存在着,祭坛因为没有办法毁坏,只能集他与云芷二人之功将其封印,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他不可能常年守在这里,所以需要有另一个人来守,青衣客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对于那祭坛的实际情况,青阳子并未告知,有些事情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毕竟事涉巫族,绝对不是小事。

青阳子看向青衣客身后的一名少女,明眸皓齿,伶俐可爱,顿时问青衣客道:“这是你的女儿?”

青衣客连忙点头,对身后少女道:“姗儿,快见过前辈。”

少女连忙前行礼,道:“晚辈许慕姗见过前辈。”

青阳子细细打量几眼,而后点点头道:“资质果然不俗,达到炼元境的修为,时间应该不长吧?”

许慕姗连忙道:“回前辈,晚辈是个月侥幸突破。”

青阳子点点头,道:“在我面前无需拘束,炼元境虽然只是修仙大道的第一个境界,但却也划定了仙凡之隔,这一境界正是为了他日仙途牢打根基而存,决定了将来能够走多远,极为重要,半点儿也马虎不得,前期gong fǎ的选择很重要。”

青衣客连忙道:“秉前辈,姗儿资质远在晚辈之,可惜玄木门只是一个小小门派,灵木诀也难登大道,晚辈唯恐误了这孩子。”

青阳子沉吟,问道:“你今年几岁?”

许慕姗道:“晚辈一十有三。”

青阳子微微一笑,点头道:“十三之龄达炼元,也罢,既然今天来了,许慕姗,你可愿跟我前往青阳门?”

许慕姗一怔。

青衣客大喜过望,连忙一推许慕姗,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前辈!不!谢过你师傅!”

许慕姗当即跪下道:“徒儿许慕姗拜见……”

可是她没能拜下去,被青阳子轻轻一扶,便只能站定,她愣住了,青衣客也愣住了。

“前辈……”

青阳子摇摇头,对许慕姗道:“我不会收你为徒,不过我可以为你找一名师,你若愿意,可以随我离开。”

青衣客闻言不由得大失所望,青阳子虽然以闲云野鹤自居,可是他很清楚青阳子在青阳门的地位,奈何却不愿意收许慕姗为徒,但青阳门到底是小小玄木门攀附不的名门大派,他连忙不断对许慕姗点头。

许慕姗拜谢道:“晚辈愿随前辈离开。”

青阳子点头,然后看向了街道的东边。

现在天色还早,街没有行人,空荡荡的。

随着朝阳升起,阳光明媚,街开始有了行人,却因为这里聚集着一群修仙者而远远观望,不敢前来打扰。

青衣客忍不住,问道:“前辈,是否还需要准备什么?”

青阳子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等人?

当今世,还有谁能够让青阳子站这么久等他?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时间青衣客好不已,但许慕姗却是静静地站在青阳子身边,眼睑微垂,什么也没有说,自然什么也没有问。

见此青阳子暗暗点头,此女心性果然也不差,这让他又不由得想起顾辰,心想那孩子会来吗?

太阳由东边升起,越来越高,街两边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客栈外面围着的一众仙师让他们不敢冒犯,同时有些担忧,心想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青阳子终于长叹一声,心想顾辰怕是不来了,很多时候是这样,有缘,却无分。

正打算此离开,突然视线凝注,只见在那不远不近的一家包子铺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身材微胖的年人,另一个是一个年仅十二的俊朗少年,正是顾辰。

看到顾辰的瞬间,青阳子顿时大松一口气,有种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欣喜。

张大山跟顾辰告别,将一个小包袱交给他,但并没有跟他一起走来。

顾辰转身,慢慢离开,时而回头。

张大山与他挥手,见他频频回首,顿时一咬牙,走回了铺子里。

再看不到张大山,顾辰顿觉感伤,脚步却快了许多,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青阳子面前。

青衣客万分不解,从刚刚到现在,青阳子在等的人是这个少年?

青阳子微笑道:“你决定了?”

顾辰点头,没有说话,却是看了旁边的青衣客一眼。

此时的青衣客脸色煞白,毫无血色,仿佛受创极为严重,可是前天在树林深处封婴坛处看见他时,却气色极好,完全没有一个受伤模样。

顾辰皱起了眉头。

不过那天他是躲在暗,青衣客并没有发现他,而且当时的事情牵涉到青风,出于谨慎,顾辰还是没有说出来,目光又落在许慕姗身。

这个少女,看起来与他同龄,相貌甜美,让人心生好感。

青衣客连忙笑着道:“这是我的女儿许慕姗,这一次也与你一起前往青阳门,你们年龄相仿,往后可以互相照顾,这位……许是前辈属意的弟子了吧?”

最后一句话,是问青阳子的。

青阳子呵呵一笑,道:“这孩子确实跟我有缘。”

一句话,并没有多说。

顾辰只是微微躬了躬身,也并不多言,算是行拜师礼,也应该是在回到了青阳门之后。

等来了顾辰,青阳子心事顿去,顿时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们都回去吧,再在这里待下去,镇民们都不得安生了。”

“是。”

青阳子一拂袖,带着顾辰和许慕姗腾空而去。

第45章 路上

只是一眨眼,便将青木镇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很快成为了脚下山川地理不起眼的版图,渐渐被云雾阻了视线。

顾辰收回目光,暗暗道着珍重。

许慕姗一开始有些紧张,忐忑地闭着眼睛,在玄木门修行,虽然有时也让门师长带着飞起,却从来没有到得这般高的地方,还是以这种恐怖的速度。

怪的是,速度虽快,却半点儿不为罡风所苦,好像有无形的屏障将她护在其,她渐渐大起了胆子打量四周。

带着他们两人飞行,青阳子看起来毫不费力,翱翔于九天,漫步于云雾。

凡尘万景自脚下穿过,置身于浩渺蓝天白云之间,自由自在,俗不染身,这是仙。

许慕姗一时心驰神往,心想自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修为,才能有这样的做派,突然想到身边还有另一个小孩,便向他看去,心想他或许也与自己有同样心思,现在还处在惊愕吧。

只是这一眼却让她意外,原本以为在这九天之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会有一些紧张,会有一些不安,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张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面孔,与其说是镇定自若,不如说是面无表情。

他为什么能够这样镇定?难道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要知道,哪怕是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惊慌。

直到这个时候,许慕姗才真正打量起顾辰来。

尤其惹人注目的是那一身的白衣,虽然洗过了,但是依然有些暗黑、暗红的痕迹清洗不掉,所以让那身衣服显得有些难看,俊朗的脸不见一丝表情,安静而又沉默,一头长发随风飘扬,却怎么也甩不掉那萦绕的淡淡伤感。

仿佛情绪受到影响,许慕姗的鼻子突然泛酸,有些慌张地要移开视线,顾辰却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看她。

两人目光相对。

许慕姗忘了将视线移开,鬼使神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辰。”

顾辰的回答非常简单,但是非常清晰。

许慕姗又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二。”

“那我大你一年,我今年十三岁,你得叫我姐姐。”

十三岁啊……

顾辰想到,杨婵也是十三岁。

顾辰有些走神,许慕姗只以为他是不愿意叫自己姐姐,瘪了瘪嘴没有再说话。

一阵沉默后,顾辰想到不跟别人打招呼似乎并不礼貌,何况对方已经先跟自己打过招呼了,终开口道:“你叫许慕姗?”

许慕姗点头,心想你果然不愿意叫我姐姐。

顾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打过招呼了,所以也不说话了。

他有些刻意地想要跟许慕姗保持距离,因为青衣客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一方面是因为青衣客对他的朋友青风心怀叵测,另一方面是他觉得青衣客有秘密,那种秘密让他有些不安。

由青阳子带着,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当天色渐暮,青阳子带着他们在一座山头落下,取出一瓶丹药道:“这是辟谷丹,吃一颗可以十天不用吃饭,你们一人一颗吃了吧。”

辟谷丹是最为简单的丹药之一,也是十分实用的丹药,在修仙界广为流传,当体内有了元力后,便可以吃下辟谷丹借此辟谷,省去了吃东西的麻烦。

许慕姗接过瓶子,熟稔地倒出两粒丹药,将其一颗递给顾辰。

顾辰没有接,问青阳子道:“还要多久能到?”

青阳子道:“如果速度不变,再过两天到了。”

当初东阳人将顾辰从昆仑山直接带到梁州,途顾辰因为疲倦而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便到了,感觉似乎只是短短一会儿功夫,不过现在想来,当时他可能睡了很久,能够让他睡那么久身体又不出问题,只能是东阳人施了手段。

顾辰心想,以当时自己的身体状况,能那样休息确实是最好的。

许慕姗一直拿着那粒要给顾辰的辟谷丹,可是顾辰不仅没有拿,还没有看她,仿佛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让她觉得有些委屈,嘴巴一瘪,固执地将手又再伸过来一些。

顾辰摇摇头,将他的包袱拿下来,轻轻打开,里面是包成块的白布,将白布解开,里面有六个包子。

顾辰摸了摸,还有些余温,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是猪肉馅的,肉汁从嘴角流出来,顾辰觉得这肉包子好香。

这些包子是张大山一大早给他做的,因为他要走,所以张大山不仅将包子做得更大,而且下足了料,这让顾辰的吃相有些不好,但让他吃得非常痛快。

许慕姗瞪大眼睛看着顾辰,心想他不吃辟谷丹,是因为想吃包子?

顾辰注意到她的目光,想了想,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她,道:“很好吃的,你要不要?”

许慕姗茫然地看看手的辟谷丹和顾辰手那加大版的包子,看起来那包子确实辟谷丹要大得多,而且顾辰那一脸满足的表情,竟是让她觉得堂堂仙家丹药有些寒酸。

犹豫着,许慕姗将辟谷丹放回瓶子里,接过了顾辰给她的包子,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道:“好吃!”

顾辰闻言笑了起来,态度都变得有些亲切,道:“是吧是吧,非常好吃吧。”

许慕姗连连点头,吃得一嘴肉汁。

青阳子在一边有些发怔,看着两个在吃着包子的孩子,心想他给的丹药竟然不这样的东西。

因为他一直在看,引起顾辰的注意,顾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剩下的包子,只有四个,数量着实有些少。

顾辰问道:“你……可以辟谷吧?”

青阳子眼角微抽,淡淡道:“可以。”

“哦。”

顾辰顿时放下心来,继续吃他的包子。

青阳子看着天空悬着的那轮明月,今晚很圆,算来已是月,那圆圆的月亮也像极了包子,让青阳子觉得有些不舒泰。

一起吃过包子,让顾辰与许慕姗之间的关系亲近不少,许慕姗坐着无聊,便与顾辰聊天,聊着聊着不断说起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有些很有趣,有些很好笑,当然也有些很无聊。

顾辰好像没有什么小时候的趣事可以说给她听,因为小时候的他除了修行,还是修行,一直住在昆仑山,也不知道山下是个什么模样。

说起来下山之后的经历倒是有不少,他遇到了杨婵,遇到了青风,还撞见了青衣客的秘密……

想到青衣客,不由得看向许慕姗,心想青衣客虽然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还对青风心怀叵测,但青衣客是青衣客,许慕姗是许慕姗,两人虽是父女,却不能如此轻率混为一谈。

这个女孩其实也是天真浪漫,跟杨婵一样,最重要的,是他记着许慕姗跟杨婵一样,都是十三岁,虽然这好像说明不了什么。

总之,随着他心对许慕姗的一些小小芥蒂消散大半,便因为他只是在听着许慕姗分享她的故事而没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可说而觉得有些抱歉,所以更加认真地倾听许慕姗说的那些话。

青阳子在一边打坐,并没有阻止两个小孩聊天,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天色渐晚,夜色愈深,夜风有些凉,顾辰和杨婵都不自觉地抱起双臂。

青阳子随手拂了拂,这一片小小空间顿时静下来了,没有风来,没有凉意,许慕姗的话更多了,声音也更清晰了。

第46章 青阳

远远的,可见一片青山绵延环绕,青松俊木连霄,云层翻卷如海,西下斜阳与青山一体,交相辉映,看起来像是一幅画。

一座高峰之,矗立着煌煌殿宇,恢弘壮阔,如山如岳挺拔雄伟,其人影腾挪,剑光冲天。

这里便是青阳门所在之地。

天下分九州,而青阳门临近富饶原,址据豫、徐两州交接处,北望昆仑。

近两百年来青阳门的神通道法进益迅速,综合实力突飞猛进,已有峥嵘之势,给人一种后来居的感觉,似乎要取昆仑派而代之。

不过也只是给人此种感觉而已,千年以来,天下修仙门派共尊昆仑,这个局面至今未曾被打破,也正是因为如此,青阳门望着富饶原——豫州之地,始终只是站在边缘之,不敢染指。

要知道,九州之地,最富饶的非豫州莫属,不管是财富土地还是修行资源,豫州都是一块绝顶宝地,可是修仙界人很多都想不通,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昆仑派会放着豫州这块宝地不要,而将门派立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

青阳门虽有染指豫州之心,但却顾忌着昆仑派的存在,而只能将门派之址立于豫、徐两州交接之处,明明再进一步便是豫州,却也只能守着那个半尴不尬的位置,而最富饶、有丰富修行资源的豫州,千年以来竟然无人问津。

在连续赶路三天之后,顾辰和许慕姗终于被青阳子带到了青阳门。

张大山给顾辰准备的六个加大版的包子,也在第二天的时候被顾辰和许慕姗分吃完了。

没有了包子,为免饥饿之苦,顾辰和许慕姗都吃下了辟谷丹,只是有时顾辰会忍不住看向许慕姗,心想如果不是分给她吃了,那六个包子应该到现在刚好可以吃完。

许慕姗低着头,脸有些红,心想顾辰为什么老是看着她,一时心下忍不住便有些紧张在意。

青阳子带着他们落在青阳门演武道场之,顿时所有剑光敛止,一众青阳弟子看向来人,待看清后,一个个眼放出光芒,有敬畏、崇拜、憧憬……然后一个个迅速聚集过来。

“拜见青阳长老!”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响亮清晰,震得空气仿佛都在颤动。

许慕姗头埋得更低了,觉得这种声势好不骇人,她在玄木门从来未曾见到过。

青阳子虚虚抬手,然后带着顾辰与许慕姗往里走。

一众青阳门弟子纷纷散至左右,将路让开,但都带着好看着这两个被青阳子带回来的少年男女。

那女的漂亮可爱,可是那男的……那是什么穿着?

顾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只觉得这青阳门与昆仑派有很大的不同,至少在这些辉煌殿宇有很大的差别。

昆仑派只有一座宫殿,建于主峰之,那是长老们议事之所。

宫殿之外是一座演武场,是用于弟子修行、演练的道场,而后是一座座山峰连绵相连,居于主峰之后,一座座洞府由门人弟子自己开凿。

若与青阳门相较,昆仑派这天下第一大派未免显得有些过于朴素,甚至可以说是寒酸。

青阳门的殿宇都非常气派,富丽堂皇,而且殿宇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过了这座山峰,另一座山峰还有。

不过山门之前的演武道场倒是与昆仑派颇为相似,只有这一点让顾辰稍稍感觉有些亲切,至于那些目光时而落在他身的那许多人,他则纷纷不甚在意,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与他有所不同的是,许慕姗却是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不发一言,从她的脚步看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师兄,你回来了!”

一女子迎了来,身穿彩衣,看起来非常炫目,彩衣时有华光闪过,顾辰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亮花,移开了目光。

“师妹,近来可好?”

青阳子看到来人,露出微笑,轻轻打着招呼。

“师兄,你一走是五十多年,我还以为你不想回来呢!这两个孩子是……”

那女子话语含喜带嗔,说话之时似有娇媚感觉,好像隐隐有撒娇的意味,不过顾辰觉得,这女子如此说话还远不如云芷一声冷哼。

青阳子拉着许慕姗往前几步,道:“这孩子是我此去梁州,从玄木门门主那里接过来的,名为许慕姗,我看她资质不错,想在门给她择一良师,想来想去,最合适的是师妹你了。”

玄木门?

那女子眉头略挑,隐去一丝一闪而过的迷惑,看向许慕姗,对于玄木门这个门派,她是听都不曾听说过。

许慕姗本来有些局促不安,听着青阳子话的意思似是要将她交给眼前的女子,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来,急急忙忙地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许慕姗,这位是我的师妹艾玲,与我同是门长老,一身修为不在我之下,正是我要为你引荐的良师,不过她是不是要收你为徒,还要看你的表现如何。”

艾玲含羞带喜道:“师兄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一身修为不在你之下,你这是在笑话我吗?这孩子既然是师兄为我找到的徒儿,师妹我收下是,想来师兄断不会误我。”

转而看着许慕姗,语气变得威严却又不失温和,道:“许慕姗,你可愿拜我为师?”

许慕姗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顾辰,却只见顾辰还是那种镇定自若、事不关己的模样,顿觉好生委屈,又向青阳子看去,只见青阳子给她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区区玄木门,与青阳门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哪怕她身为玄木门门主的女儿,地位听来似乎不俗,却也不青阳门的一名普通弟子,能够入得青阳门,还能拜入长老门下,是她始料未及的事,而这样天大的好事居然会如此轻松落于她的头?

她到底也不过是年仅十三岁的少女,初临陌生地方本来有些紧张,现在更是不知所措,只是不停地点头,却发不出声音来。

艾玲轻轻一笑,手指轻拂,一道凉意化入许慕姗体内,许慕姗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完全冷静下来了。

艾玲道:“无需紧张,你的资质确实不错,我看你也已有了一些修行基础,不过入得我门,过去的gong fǎ便不能再修行了,你也无须可惜,你会得到更好的gong fǎ,修仙路可以走得更远。”

许慕姗连忙跪下磕头,行拜师礼道:“谢谢师傅。”

艾玲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刚刚还讷讷的丫头,突然伶俐起来了,不过你这个拜师礼来得早了,回去之后只怕还要再拜一次。”

许慕姗一时红了脸,双手不知如何放置。

艾玲也没有继续闹她,而是看向顾辰,问道:“师兄,这个孩子又是你给谁寻来的宝贝徒儿?”

青阳子呵呵笑道:“这块璞玉我不给谁了,还是自己留着吧。”

艾玲顿时大为意外,失声道:“师兄你要收徒?”

青阳子点头道:“是啊,这孩子与我有缘。”

艾玲不由得细细看着顾辰,忽略那一身衣服不看,顾辰面相倒是不错,不过看起来身体有些弱,好像还带着伤。

不过这种伤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一颗丹药下去应该便可以痊愈了,问题是这个孩子要做师兄的徒儿……

艾玲的脸色一时变得复杂起来。

第47章 同门

“师妹,怎么了?”

艾玲的神色变化自然没有能瞒得过青阳子,她的反应有些怪,所以青阳子忍不住有此一问。

艾玲连忙摇头道:“没……没有,师兄,你难得回来一趟,不如让我带你先去见见掌门师兄吧。”

青阳子顿时肃容道:“正好我也有要事找他,师妹,劳你带路了。”

艾玲顿时点头,对许慕姗道:“你且先在这里等我。”

许慕姗连忙躬身道:“是,师傅。”

对于这声师傅,艾玲没有多说什么,伸手为青阳子一引,道:“师兄,请跟我来。”

青阳子没有跟顾辰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淡淡点头,都未曾有过什么交流,青阳子便已随艾玲而去。

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人,许慕姗又有些不自在起来,然后看看顾辰,问道:“我已经拜师了,你不拜师吗?”

顾辰道:“像青阳门这种门派,拜了师的同时也意味着拜入门派,所以一般都要在门要地行拜师礼的。”

像玄木门那种小门小派自然没有这种讲究,想起方才艾玲说她的拜师礼来得早了做不得数,许慕姗顿时有些羞恼,却也因其羞恼,那种不自在感烟消云散。

“反正迟早都得拜师,拜得早了迟了又有什么区别?”

顾辰心想不是这样的,不过听着许慕姗话语之似有些赌气味道,看其样子似乎只是因为羞恼而没话找话,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念一想许慕姗这话也不错,至少结果都是一样的。

看顾辰没有说话,许慕姗安静下来,没有多久又觉得有些失落,抿着嘴唇几度欲语,却只是把嘴唇咬得更紧了些。

顾辰看向她,问道:“你怎么了?”

许慕姗眼眶一热,顿时涌出了泪,道:“我们不能拜在同一个师傅门下吗?”

顾辰一怔。

许慕姗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啜泣道:“青阳子前辈为什么不能收我呢?他为什么只收你一个呀?我们以后还能不能见面啊?”

顾辰心想你都已经行过拜师礼了,师傅也喊了,怎么还可以想着另一个?

他想了想,道:“我们在同一个门派之,肯定能够见面。”

许慕姗盯着他,一边啜泣一边固执地等待着,心想我问了你四个问题,你为什么只回答我一个问题?

顾辰无奈道:“青阳子前辈收徒,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许慕姗直接摇头道:“我不懂。”

顾辰默了默,然后道:“我也不懂。”

少年少女用简单的话表达了一下简单的心情,然后便沉默下来,想着等艾玲回来自己便得被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去,少女有些着急,但看着身边的少年依然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得更加气恼。

“顾辰!”

“嗯?”

“那个……包子很好吃。”

顾辰展颜一笑,道:“对吧,那是大山叔给我做的,非常棒吧。”

许慕姗要说的并不是这些,咬了咬牙道:“你请我吃了包子,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顾辰呆住,看着许慕姗,有些不敢确定道:“你?保护我?”

许慕姗连连点头,道:“以后在这门派里,不管是谁想欺负你,我都不会答应。”

顾辰回头往演武道场的方向望了望,那里众弟子们又开始了切磋,不过时而有人向他们这里望过来,对他们带着好与审视。

顾辰摇摇头,心所想,嘴亦道:“应该不会有那种事的。”

许慕姗绕着手指,固执道:“我一定不会答应的。”

顾辰不语,心里头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怎么觉得对方非常希望有人欺负他的样子……

……

……

正煌殿是青阳门掌门平日里会客议事之所,八根盘龙金柱分据八处,撑起这辉煌的大殿。

进入正煌殿,青阳子便皱了皱眉,看看四周。

这里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个样,让他不是特别喜欢。

这一代的青阳门掌门名为钟鼎,本为青阳子的师弟,在青阳子还是张九霄的时候,钟鼎曾经在修行受其指导,后来张九霄放弃掌门之位,这担子便由钟鼎挑起,而后跟随门最后一位太长老青山宿修行,在张九霄改名青阳子之后,钟鼎正式担任掌门。

作为一派掌门,钟鼎是有野心的,他励精图治,一心想要让青阳门成为最强的门派,能与昆仑抗礼。

其实在他看来,时机是成熟的,只是缺了一个张九霄,奈何张九霄已经成为了青阳子。

不过一想到青阳子,他眼便时常会露出某种期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掌门师兄,师兄回来了!”

钟鼎正在出神想着什么,听到声音顿时醒过神来,精神一振,迎了出来,与他一起迎出来的还有魏得道、周不同两位长老。

现在的青阳子,也是以前的张九霄,哪怕是在青阳门,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但眼前数人恰恰都是清楚的。

那是他们的师兄,曾经教过他们,若非发生了那件事,本来应该是青阳门的掌门。

对于当年之事,他们都有所耳闻,但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真正一清二楚,后来青阳子改了名,但像艾玲这般与青阳子的关系亲近之人,不知道应该如何改变称呼,便只以师兄唤之,所以只要听到“师兄”二字,便可知道说的是青阳子。

“师兄,你可算是回来了!”

多年不见,钟鼎的气度已经大为改变,让青阳子都有些认不出来。

但即便贵为掌门,他对青阳子依然极为敬重,随其而出的魏得道、周不同亦是如此。

只是看到青阳子时,他们便皆愣住,然后不由得看向青阳子身后的艾玲。

他们有些迟疑,也有些不习惯。

当年张九霄闯八荒回来之后,便即闭关不出,百年之后再现,容颜却已苍老,从那之后,青阳门失去了张九霄,多出了青阳子,再之后青阳子便离开门派出去闯荡,一走便是五十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当年的张九霄何等英姿,一身浩然之气直冲云霄,如今的青阳子却是平淡温和,不见一丝锐意。

三人看了青阳子好些会儿,便都暗自失望,心想张九霄果然不会再回来了。

青阳子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毫不在意,淡淡道:“师弟,你将门派治理得很好。”

钟鼎连忙道:“掌门之位本来应该是师兄的,若是师兄执掌,青阳门已成第一大派。”

青阳子笑着摆摆手道:“若我接手肯定没有你做得好,将门派交给你,我很放心。”

钟鼎紧盯着青阳子,道:“师兄可愿来助我?”

青阳子沉默了一阵,而后淡淡道:“师弟,我闲云野鹤当惯了。”

钟鼎没有说话,魏得道和周不同都不约而同偏头,深深一叹,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艾玲连忙前道:“师兄难得回来一趟,我们也别在外面这样站着,进去说吧。”

钟鼎点点头,与魏得道、周不同转身回到正煌殿。

刚一坐定,艾玲马又主动起了话题,道:“这一次师兄回来,可是帮我物色了一位好徒儿,回去之后,我便让她拜师。”

“哦?”

钟鼎三人都有些惊讶,不由得看了看青阳子,只见青阳子微微点头,他们顿时大为在意。

现在的青阳子是什么样的,先且不说,但青阳子的一身修为还有毒辣眼光是他们远不及的,青阳子给艾玲挑选的徒儿,只怕也有不凡之处。

第48章 劝阻

钟鼎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良才美质,师妹可否带来给我等看看?”

“这……”

艾玲有些为难,她刚刚其实已经看过,许慕姗虽说资质还算不错,但也只能算是不错而已,像她那样资质的,青阳门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实在是没有什么出众的,如果不是青阳子引荐,那样的弟子她也不会收。

一时有些后悔挑起这个话题,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带过。

青阳子看出艾玲的为难,随口接道:“只是此次前往梁州,看玄木门办事尽力,见一女娃资质尚可,所以要了来。”

换句话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钟鼎三人不由得看向艾玲,艾玲只能点头,三人顿时没了兴趣。

看来只是艾玲碍于情面,所以才会收下那个弟子,毕竟从很久以前,艾玲便一直对青阳子倾慕有加。

满怀歉意地看了青阳子一眼,艾玲提醒道:“师兄,你不是说有事要找掌门师兄他们相商吗?”

青阳子点头,目光一扫在场四人,沉声道:“我此次前往梁州,无意间得知惊天大秘,巫族……现世了。”

“巫族……”

钟鼎等人沉吟着,突然瞪大了眼睛。

“巫族!?”

青阳子点头肯定道:“是巫族。”

钟鼎忍不住道:“真的有巫族存在吗?”

青阳子再次点头,道:“我与对方交过手,对方实力强大,手段诡异莫测,完全有别于当今修仙界诸法,若是单打独斗,双方全力施为之下,只怕我也要吃亏,这次我也是占着对方轻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虽然重伤了他,可最终还是让他逃了。”

钟鼎他们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知道事情十分严重,能够从青阳子的手逃走,单这一点,对方的实力便非同小可,而且又是巫族……

“巫族消失了千年,为什么会突然在这时出现?”

青阳子沉声道:“这意味着,修仙界平静了千年,又要生大变了。”

钟鼎点头道:“此事我会迅速通知各门派,这毕竟与巫族有关,事关重大,一定得引起高度重视才行。”

这件事确实很有必要引起高度重视,尤其需要在第一时间让修仙界有所准备,以防巫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知道这事钟鼎会妥当处理,青阳子点了点头,随口道:“此次我从梁州回来,也带回了一名少年,准备收为弟子。”

此话一出,钟鼎等人再次一惊,尤其是钟鼎,猛地看向青阳子,反应竟是刚刚听到巫族之事还要更加激烈。

“师兄你要收徒!?”

青阳子点点头,道:“这孩子与我有缘,资质也不错,应该可以继承我的道法。”

钟鼎冷静下来,犹带不解问道:“师兄一直未给自己布下道统,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收徒了?”

青阳子挑眉,道:“按照门规,我早该收徒了,怎么?钟师弟觉得我不应该收徒吗?”

青阳门的门规有此一条,凡能自悟顶尖gong fǎ者,须开一山头以布道统,收徒传功,让门派更加强大。

钟鼎身为掌门,自然深知这一条门规,不仅是这一条门规,其他的门规他也都一清二楚,连忙辩道:“师兄说笑了,收徒之事,既是门规,也是师兄的自由,师兄当然可以收徒,只是师兄之前一直没有收徒的意向,现在如此实在有些突然。”

青阳子呵呵笑道:“刚刚我说过了,那孩子跟我有缘。”

钟鼎对此事却是格外认真,道:“缘之一字,虚无缥缈,师兄莫非真的当真?敢问师兄,那孩子来自何方?姓甚名谁?”

青阳子微皱眉,看着态度突变的钟鼎还有站在一边未曾发言的魏得道与周不同,再一想到艾玲之前听到自己要收徒态度便有些怪,有一种此事将会横生枝节的预感,却还是道:“那孩子名为顾辰,是我在梁州所遇。”

“那孩子是何出身?”

“他是个孤儿,我于街头偶遇。”

“也是说,师兄并不知道他的出身?”

青阳子终于有些不悦了,直接道:“师弟,你想说什么?”

“师兄,收徒是大事,门规要求身家清白,师弟我只是希望问个清楚明白而已。”

青阳子扫了艾玲一眼,似笑非笑,刚才说到给艾玲找个弟子之时,他们一个个都不多问一句,一说到是自己收徒,居然来横加阻挠,青阳子并非傻瓜,只是一想,便知道对方的目的所在。

钟鼎也知道他的目的太过明显,根本无法隐藏,索性不藏,接着道:“师兄,你要收的这个弟子似乎还有些来历不明,即使你想收他入门,也应该等我们弄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再做打算,还有艾师妹的那个弟子的身份,也应该查清楚才行。”

许慕姗的身份清楚明白,一问即知,倒是顾辰的身份来历确实有些麻烦,青阳子想说些什么,可是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艾玲看不下去了,道:“掌门师兄,收不收徒是师兄的自由,你怎么可以横加干预?”

钟鼎沉声道:“师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师兄也是青阳门的弟子,他所收的徒儿也将是我青阳门人,若是身份来历不明,极有可能带来隐患,要知道现在巫族现世,什么事都得小心谨慎才行。”

“你……你说那么多,最终还不是为了师兄那……”

“师妹!”钟鼎一声断喝,打断了艾玲的话,“你要清楚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艾玲恨恨道:“我要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青阳子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再吵,他看着钟鼎,道:“师弟,你一定要阻我吗?”

钟鼎道:“师兄,我是按照门规办事。”

青阳子轻轻笑了笑,点头道:“好一个按门规办事,你果真是当掌门了,那你看着办吧。”

钟鼎略默,却还是道:“我会让人去查,在查出来之前,还请师兄让他缓些拜师。”

青阳子只是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艾玲恨恨扫了钟鼎三人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魏得道沉默许久,道:“掌门师兄,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周不同也点头,他与魏得道的想法一样。

钟鼎长叹一声,目光却格外坚定而执着,道:“我这也是为了宗门。”

魏得道与周不同相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师兄!”出了正煌殿,艾玲追了青阳子,“师兄,你不要怪掌门师兄他们。”

青阳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正煌殿,殿宇辉煌,与其他宫殿连在一起,气派恢弘。

呵呵一笑,青阳子道:“我好像不应该回来。”

艾玲一急,道:“师兄!”

看着青阳子那沧桑模样,艾玲有些心疼,安慰道:“掌门师兄想查让他去查吧,只要让他无话可说,师兄想收谁当弟子都是师兄的自由。”

只是青阳子却知道顾辰身有些秘密,有秘密意味着有来历,有什么来历他还不知道,但想来那将会成为他收顾辰入门的最大阻碍。

摇摇头,一边走一边叹气道:“查吧查吧。”

远远的看到顾辰与许慕姗被几个弟子围着,正聊着什么,青阳子放慢脚步,心想自己要怎么跟顾辰说,要不要先问清楚他的来历?

只是青阳子对顾辰说过,不会过问他的过去,现在出尔反尔,岂不是会让他失望?

第49章 质问

顾辰与许慕姗站在那里已经等了好一阵了,青阳子和艾玲所花的时间他们想象的要长一些。

许慕姗时时看向四周,对一切都感到好。

那些连绵殿宇且不提,单单是一个演武道场,便玄木门还要大许多,在那道场之还有许多人时时往他们这里看来。

像他们对这里好一样,这里的人同样也对他们感到好,其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他们是由青阳子长老带回来的。

说起来,这位青阳子长老给他们的感觉很神秘,只听说是青阳门第三代的弟子,但之前的经历却又是空白一片,没有人知道他做过什么,只是突然之间结束闭关出现在门派之。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点,这位青阳子长老资质惊天,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直接将青阳门道法给推到了一个极致,至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拜入他的门下,只是这位青阳子长老行踪成谜,而且至今从不收徒。

青阳子长老从不过问门事务,闲云野鹤游历天下,斩妖除魔,一剑扫尽世间不平事,因其侠风,声名鹊起,仿佛是一个门派的标志。

只是这位青阳子长老身的谜太多了,关于其来历身份始终没有人知道,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青阳子长老出自主峰,因为只有主峰一脉的三代弟子才能担任门派长老,其他峰的师长想要成为长老,必须立功才行,这个功是功劳的功,同时也是gong fǎ的功。

许慕姗看到有几人朝他们走来,紧张地拉了拉顾辰。

那几人往这边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也不知在那边说了什么,然后由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走来。

那三个人,两男一女,看起来都很年轻。

“我叫柳祯,今年十七岁,这位是何杰桐何师弟,是掌门之徒,这位是林依依林师妹,是江前辈的爱徒。”

柳祯简单地做了一番介绍,顾辰却注意到,他在称呼林依依的师长的时候,用的称呼非是师叔也不是师伯,而是前辈。

“你们两位并不是青阳门弟子吧,之前都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许慕姗觉得顾辰不喜欢说话,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出声,她不敢失礼,连忙道:“我叫许慕姗,他是顾辰,我们是从梁州来的。”

“梁州?”

柳祯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记得梁州址在西南之境,与边荒树林相连,偏僻贫瘠,那里有的都是一些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派,自然不被青阳门放在眼里,眼前这两人竟是出自那个地方……

“你们是青阳子长老带来的吗?可是要入门?”

许慕姗点头道:“是的,我的师傅是艾长老,顾辰才是青阳子前辈收的徒儿。”

“你是青阳子前辈的徒儿?”

柳祯的脸色一时间变了,紧紧盯着顾辰,打量着他,眼带着审视。

许慕姗被艾玲收为弟子也是一件值得关注的大事,可是起青阳子收徒,这事反而不值一提。

顾辰看着他,有些怪,心想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在那一瞬间,柳祯对他有了敌意。

“是青阳子前辈亲口说的吗?”

许慕姗非常老实,正欲点头,顾辰却是摆了摆手,不答反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柳祯一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随口道:“没有,只是青阳子前辈久未收徒,突然听到有些意外罢了,你真的是青阳子前辈的弟子?”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还是想要问清楚。

顾辰依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看柳祯身后的两人,不管是掌门弟子何杰桐还是那位江姓长辈的弟子何依依,看起来都是以这位名为柳祯的少年为首。

顾辰问道:“他们二人皆有师承,不过你刚刚似乎没有说到你是哪一位前辈的门下。”

柳祯笑了笑,坦然自若道:“我至今还没有拜师。”

何杰桐笑着补充道:“柳师兄虽然还没有拜师,但无疑是我青阳门门弟子,他资质过人,只以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的巅峰,根基牢靠,远非他人可,早有多位师长想要教他,但他一心想要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所以至今没有拜师,是一直在等待青阳子长老回来。”

朝仙诀?

顾辰眉头微挑,这门修行法诀他是熟悉的,因为当初他也修行过。

朝仙诀其实大有来头,相传是古仙诀,直指仙道,只是几经劫难后,这部仙诀已经残缺,只剩下基础篇完整地保留下来,广泛流传于修仙界,现在说到的朝仙诀,也只是基础篇章而已。

几乎所有的修仙者在一开始修行之时,都会以朝仙诀引路,聚灵炼元,借以脱离**凡胎。

不过朝仙诀毕竟只有基础残篇,只能够让修仙者踏入仙门,堪堪达到炼元境而已,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必须修行其他的gong fǎ。

不过像柳祯这样,以一篇朝仙诀修行到炼元境巅峰,不仅资质过人,更重要的是这份毅力远非他人能及,难怪此人在一众弟子之受到追捧,泰然自若。

“只修行朝仙诀,便能达到炼元境巅峰!?”

许慕姗满脸的不可思议,朝仙诀她也修行过,这gong fǎ可以说是扣开仙门的敲门砖,是由凡入仙,聚灵炼元的最佳gong fǎ,不过这gong fǎ因为重在打磨基础,修行起来极为缓慢,到了炼元境之后更是无法寸进。

当初许慕姗便是在达到炼元境之后发现朝仙诀修行无功,才转修的灵木诀,以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这种事情想都没有想过。

许慕姗那一脸不可思议及带着崇拜的神色让柳祯颇为受用,他不由得看向顾辰,也想看看这个会被青阳子收为弟子的人会是个什么反应,但却平淡得吓人。

柳祯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顾辰想了想,有些不好说,他拥有绝世之资,年仅十二便达一元境,只是因为自废修为,现在自然没有这种实力。

经脉重塑之后他体内又重新有了元力,不过那丝元力似乎还不足以让他踏入炼元境。

有些事情要解释起来太麻烦,顾辰直接道:“我现在还没有修为。”

“也是说你不曾修行,那青阳子长老为什么会收你为徒?”

“因为他与我有缘。”

这话顾辰说得认真,却让一边听着的许慕姗翻了翻白眼,心想刚才你不是说你也不懂的吗?

柳祯沉默之后便有些气恼,不满道:“难道你与青阳子长老相遇便是有缘?真要说起来,我与青阳子长老才是真正有缘,要知道长老离开宗门已有五十多年,有传言说他都不会回来,我等了他十七年,我能在十七岁的时候等到他回来,难道我们不会更有缘吗?”

顾辰没有接话,只是觉得这话不对,因为如果青阳子不是在这一年回来,而是在一年后,甚至两年后,也是柳祯十八、十九岁之际回来,柳祯也可以这么说,十七岁是有缘,十八十九岁也是有缘,这种缘是不是太廉价了一些?

柳祯复又问道:“你今年几岁?”

顾辰道:“十二岁。”

柳祯顿时挑眉道:“五年后,你能达到我这种修为吗?”

顾辰皱眉,看着柳祯,倒非不满,只是觉得五年后才能达到炼元境巅峰,自己未免被人小看了。

“你至今没有修行过,你懂得什么叫修行吗?你当得了青阳子长老的徒弟吗?”

第50章 不甘

林依依前来,只是因为对顾辰和许慕姗感到好,从一开始,她便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原本柳祯和何杰桐也是如此,但似乎因为“青阳子之徒”的身份,而使得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她知道柳祯一直都希望拜青阳子为师,学习他的道法,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只存在于传闻之的青阳子长老,却发现对方已经有了徒弟的人选,现在的柳祯似乎有些失去了冷静,甚至是失去了分寸?

她看了看何杰桐,却是愣了愣。

只见何杰桐站得离柳祯更近了一些,微昂着头,以审视的目光盯着顾辰,那种高高在的态度表明着他的立场,更是在给顾辰施加着压力。

林依依叹了口气,她不愿掺和进去,想了想,往有些紧张的许慕姗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友善一笑。

何杰桐眉头微挑看着她,她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许慕姗有些不知所措,问林依依道:“姐姐,他们……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依依笑道:“一些意气之争,不碍事。”

许慕姗微怔,朝顾辰看了一眼。

只见顾辰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平平淡淡的模样,一贯的面无表情竟然让她安心了许多,便也笑了起来。

“没事好。”

林依依诧异,然后深深地看了顾辰一眼,心想资质先不说,这份心性便已当真不错。

她看得出来的柳祯和何杰桐自然也都看得出来,但见顾辰许久都不说话,柳祯脸色为之一沉,道:“怎么?你不说点儿什么吗?”

顾辰正好在想着要用多长时间恢复修为,闻言挑眉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柳祯轻哼道:“你当不了青阳子长老的弟子,你不能拜师。”

“我能不能拜师好像不是你可以决定的,想让我不拜师,也得有让我不拜师的理由。”

“那不如你与我来一场,你若输了,便下山去,如何?”

林依依像是听到了什么世最为可笑的话语一般,瞪大双眼,道:“柳师兄,你没有开玩笑吧?”

何杰桐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哪怕他是站在柳祯一边的,此时也是道:“柳师兄,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儿大了。”

柳祯微怔,而后微微笑道:“对呢,你没有修为,对所谓试只怕还没有听说过吧?”

一时太过心急,柳祯的话都是脱口而出,却来不及收回了,虽然林依依和何杰桐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的话是认真的。

认真的结局如果真的能够让他拜在青阳子门下,那他再认真一次又有何妨?哪怕这认真是个笑话。

顾辰静静看着他,却是突然道:“你当真?”

“什么?”

“要跟我试?”

柳祯张了张嘴巴没能发出声音,满脸的错愕和惊疑,因为他发现,顾辰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很认真,认真得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在这时,何杰桐猛地拉了拉柳祯的手臂,柳祯愕然看去,却见何杰桐对着另外一个方向低着头。

柳祯心头微跳,看了过去,只见青阳子与艾玲正朝这边走来,亦连忙低头行礼,对于刚刚顾辰的问题置若罔闻。

青阳子和艾玲走近了,他们连忙行礼。

“依依拜见青阳子师伯、艾师伯。”

“杰桐拜见青阳子师伯、艾师伯。”

“晚辈柳祯拜见青阳子长老、艾前辈。”

青阳子驻足,有些诧异地向柳祯看去,只见这孩子站在那里毕恭毕敬,满眼狂热之色,不由得疑惑地看向艾玲。

艾玲笑道:“四代弟子也有一些不错的年轻人,这孩子叫柳祯,只凭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

“将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

青阳子闻言也非常意外,古修行法门朝仙诀,曾经的确如雷贯耳,但如今只剩残篇,只在打基础时有用,价值虽然也很高,但却已经不是主流gong fǎ,而且现在的朝仙诀仅仅能扣开修仙之门,修行速度缓慢不说,达到炼元境后便再难寸进。

能够坚持将朝仙诀修炼至今,达到炼元境巅峰,这份刚毅便人强,打下的基础也更加牢靠。

神识微扫,青阳子赞赏着点头,道:“看你骨龄,应该不过十之七八吧。”

“回长老,晚辈十之有七。”

“嗯……良才美玉,不错!不错!”

何杰桐连忙道:“师伯,柳师兄至今未曾拜师,因为他一直想要拜入师伯您的门下。”

“哦?”

青阳子闻言顿时有些意外,以柳祯的年龄来看,他都不在青阳门,对方应该不曾见过他才对。

艾玲笑道:“师兄,确有此事,这孩子资质过人,掌门师兄、魏师兄和周师兄都曾经表示有收徒意愿,不过这孩子固执地想要等你回来,要拜你为师,他的资质也是佳,依师妹看来……”

青阳子摇摇头,笑道:“好了好了,他们都看着呢,没必要再起风波。”

想到刚刚在正煌殿发生的事情,艾玲只得沉默,她自然也看得出来钟鼎他们一心想要阻止青阳子收徒。

其实在她看来,柳祯要顾辰更适合拜青阳子为师,因为钟鼎在顾辰身挑的那些问题,在柳祯身完全不存在,只要青阳子有意,便能布下道统。

只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青阳子对顾辰道:“我们走吧。”

“长老……”

顾辰淡淡扫了柳祯一眼,那一眼淡得如水,没有任何情绪,他走到青阳子身边,被青阳子带着冲天而起。

许慕姗远远看着他们离开,满脸的不舍。

艾玲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也随我回去吧。”

许慕姗点头,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

艾玲好笑道:“都是在门,想要见什么时候不行?”

许慕姗双眼一亮,问道:“真的可以?”

艾玲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哇哈!谢谢师傅!”

艾玲心却是暗叹,现在是可以,只是如果顾辰无法拜师,要怎么留在青阳门?

而这声师傅,果真是落实了许慕姗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她确实将被艾玲收为弟子。

这声师傅远远传开去,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从今以后他们又将要有一位身份尊崇的师妹。

艾玲带着许慕姗走了,林依依看了眼沉默站在那里的两人,默默地走开了。

柳祯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满是不甘道:“为什么!?”

何杰桐拍拍他的肩膀,道:“师兄……”

柳祯猛地抬头,道:“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我?”

他资质不俗,却自愿只打基础,未修成法,是因为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即便对于那位青阳子长老他也只是闻得其名声,未曾见其人,在最适合修行的年龄里能不能等来对方还不可说,但他依然坚持等下去。

何杰桐也为他觉得委屈,想了想道:“长老收徒,程序都不简单,更何况是青阳子长老,这事我一会儿去找我师傅帮你问问。”

柳祯闻言抓着何杰桐双臂,眼又有了一些亮光,感激道:“师弟,这次拜托你了。”

何杰桐重重点头道:“师兄放心,这些年里我与你一起修行,一起提高,哪怕只是修行朝仙诀,你的进境也不在我之下,你的实力甚至要远超过我,在我看来,只有你才有资格成为青阳子长老的徒弟,继承他的一身道法。”

柳祯抓着何杰桐的手不觉用力,将这位师弟的脸深深地铭刻在自己心里,万般感激话语没能说出口,只是不住点头。

第51章 心事

何杰桐走进正煌殿的时候,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位长老已经离去,青阳子的归来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很多事情都有待准备。

钟鼎站在正堂,这平日里的议事之所设有掌门宝座以及诸长老座次,在掌门宝座的后方摆着一张石案,案放着一只架子,架子却是空荡荡的。

钟鼎默然,看着那张架子,手一翻,拿出一把剑来。

这是钟鼎的剑,但这把剑的样式看起来竟是与青阳子的浴日剑极为相似,不同的地方在于灵性以及剑的纹路,此剑灵性稍不足,纹路太简单,剑身有瑕疵,未能浑然一体,导致威严不够。

但这是掌门的剑。

“是杰桐吗?”

何杰桐在后方遥遥行礼道:“杰桐拜见师傅。”

钟鼎点点头,没有说话。

何杰桐默默地走了来,与钟鼎一起看着置于架子的那把剑,眼闪着异样光辉,充满了憧憬之色。

“这是为师以一身修为元力所养的剑,名为逐日剑。”

钟鼎的话看不出一丝情绪,淡淡地传来。

哪怕何杰桐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把剑,其眼的异彩依然极盛,充满了崇敬。

见此钟鼎不由得叹了口气。

何杰桐不明白钟鼎这口气因何而叹,有些诚惶诚恐道:“师傅的逐日剑是我青阳门最强法剑,徒儿资质浅薄,只恨不能重现师傅法剑之威,让师傅失望了。”

钟鼎摇了摇头,他叹气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何杰桐,轻轻道:“你找为师何事?”

何杰桐抬头小心观察着钟鼎的神色,道:“听说青阳子师伯将要收徒,徒儿想听听师傅的教诲。”

钟鼎晒笑一声,道:“怎么?柳祯还没放弃吗?”

见什么都瞒不过钟鼎,何杰桐唯唯诺诺。

可是钟鼎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又看着放置于石案的逐日剑,沉默着,眼里却有各种情绪在跳动。

“师傅……”许久,何杰桐有些犹豫,终还是咬着牙出声道,“青阳子师伯真的要收徒了吗?”

钟鼎轻声缓缓道:“我青阳门是名门大派,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入门,但我青阳门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哪怕资质再好,若是来历不明,怎么也不能让其成为青阳弟子。”

何杰桐抬起头来,似是懂了,但又似是不完全明白,道:“师傅是说那个顾辰来历不明?”

“名字叫顾辰……吗?”

一开始还没有从青阳子的口听到要收的弟子的名字,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钟鼎的神色动了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惊疑不定,可是嘴角却是慢慢露出一丝笑意来。

“是的,弟子刚刚与那人交谈过,他没有修为,但心性不俗,应该是青阳子师伯要收的那个弟子。”

“嗯,如果真是他的话……”钟鼎目光闪烁着,“想拜入我青阳门,那没有简单了。”

“师傅……”

“你下去吧。”

“是。”

何杰桐听到了想知道的事情,心情轻松了许多,闻言躬身退后,钟鼎突然又叫住了他。

“柳祯资质确实不错,看你也与他走得近些,劝劝他吧,如果他想拜师,不管是我还是魏、周两位长老门下,都欢迎他,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梦。”

何杰桐心里咯噔一声,低着头应是,慢慢地退了出去。

钟鼎盯着逐日剑,许久之后,喃喃道:“最强法剑?呵,浴日剑不出,谁与争锋?浴日剑但出……”

……

……

青阳子所住的地方,在青阳门主峰之后百峰之外,一座名为东来峰的山峰,这座山峰不似其他诸峰那样热闹繁华,而是偏显寂寥,空无一人。

因为青阳子不曾收徒,也没有收下杂役仆从,偌大一座山峰只有他一个人住,加久未回返宗门,此处自然无人打理,山峰之早已是脏乱不堪、杂草丛生。

唯一的优点是这座山峰很高,其他各峰都要高,似一座孤峰直立,捍天接地,只是远近诸峰都是荒峰,没有他人,自无人能赏此景。

顾辰面朝西方,看着斜阳。

青阳子道:“这里虽然荒僻,但胜在清静。”

顾辰点头,他也曾独居穆子峰,知道那种感觉,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被誉为天才,是昆仑道子,光芒万丈,虽然独居一峰却并不觉得孤寂,时时会有师弟师妹前来拜访,有杂役仆从来往伺候,尤其是李元沐和魏晓晓,时不时会来找他。

夕阳西下,余辉天涯,顾辰突然问道:“我是不是不能拜师?”

青阳子看着顾辰,道:“有点问题。”

顾辰道:“是因为我来历不明吗?”

青阳子没有回话,没有点头,只是默认。

顾辰道:“如果你想知道……”

“我说过,不过问过往。”

顾辰沉默,低头看着地面,夕阳光辉由西而来,正照在他们的脸,而后拉长了影子,两人的影子在几步外连在一起,场面难得有些温馨。

……

……

听了何杰桐的话,柳祯非常兴奋,心想事犹可为,如今青阳子已经回来,他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若再错过了,真的再没有机会了。

要知道,他如今已经年有十七,虽然说正处于修行的黄金年华,可是却也不能再等了。

“柳师兄……”

何杰桐想起钟鼎的嘱咐,但看着一脸兴奋神色的柳祯,那些话难以说出口。

柳祯搀着他的手,推心置腹道:“师弟有何话但说无妨,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帮助我,支持我,尤其是这一次的事情,我十分感激你,你我师兄弟相处不用拘礼,你我是自己人。”

何杰桐略默,问道:“师兄,现在还不能确定青阳子长老会不会收那个顾辰为徒,你现在还有机会,但事总有万一,你不考虑一下其他选择吗?”

柳祯闻言微怔,从一股子兴奋劲微缓过来,皱眉道:“师弟这话何意?”

何杰桐道:“师兄,你应该知道,我师傅和长老们都很看重你,他们都表示愿意收你为徒,现在也还为你留着机会,可是这个机会不可能一直留给你,青阳子长老回来了,意味着你有拜他为师的机会,但也意味着师长们给你留下的机会只到此为止了。”

柳祯皱眉不语,突然道:“师弟,这是掌门让你告诉我的?”

何杰桐抿了抿唇,没有瞒他,点了点头。

柳祯忍不住一声苦笑,道:“是吗?这已经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何杰桐再也忍不住,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道:“师兄,你难道没有想过前去悟石吗?以你的资质,所悟肯定不凡。”

柳祯摇头道:“师弟,你所说的我未尝没有想过,可是那样一来,我的路会被定下来了。”

何杰桐不解,心想青阳门下门人弟子,谁又有差别?

柳祯问道:“师弟,你觉得我的资质如何?”

何杰桐想也不想马便道:“师兄,谁都知道,你的资质门第一,单一篇朝仙诀便能修炼至炼元境巅峰,门又有谁能?”

柳祯又问道:“之青阳子长老如何?”

“师兄,这……”

何杰桐想说又说不出来。

柳祯笑着摇摇头,道:“师弟,你也很清楚,不是吗?倘若我去悟石,以我的资质,只怕也只能得到三诀的法门,一旦悟石,便再与其他gong fǎ无缘,止步于三诀,你说我怎么甘心?”

第52章 论石

青阳门的gong fǎ在于悟,因各人资质机缘不同,能够悟到不同层次的gong fǎ。

青阳门相传的gong fǎ有两部,其一为青阳御焱诀,其二则为寒曦邀月诀。

此两者都为剑诀,其却以青阳御焱诀名声最大,其原因也有两个。

原因之一是因为青阳门弟子多数所悟都为青阳焱御诀,修行的人多了,自然而然成为了门派标志之一,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青阳子。

青阳御焱诀其实有三经,并不是此功被分为了三个部分,而是此功有三个版本,因各人资质悟性有别,悟出哪一经亦是各有不同,即便是同一经,因感悟有深浅,亦不尽相同,而因为每一经各有三诀,三经由高到低被称为三诀、三诀、下三诀。

三诀因为一直无人悟出,所以始终名不见经传,只在五十多年前青阳子出关,天地变色,展露完整的三诀,因此名动天下,此后修仙界便多出了青阳子这个名号。

青阳门的传功之法有二,其一为悟石,此法独靠各人悟性与机缘,三经得其一,深浅各由心,一旦悟石得法,便不能习得师承,其二便是师承,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弟子放弃悟石的机会,而择一名师习其所悟之功,得以一脉相承。

柳祯自诩资质无双,自然不满足于三诀,可他不敢去悟石,凡事怕个万一,万一他悟出来的只有三诀呢?

他想要学的,是青阳子所悟出的三诀,他觉得,只有那三诀才能配得他的资质。

何杰桐有些着急,道:“如果青阳子师伯不愿意收你为徒,那你要怎么办?”

柳祯对自己也发了狠,道:“没有如果,我一定要拜他为师。”

“那万一呢!?”

柳祯的双手微微颤抖,万一被青阳子拒绝,到时候他没有其他选择了。

师长们已经给过他机会,他放弃了,不可能再有人愿意收他为徒,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怎么办?

遥遥看向主峰之后的那一座山峰。

那座山峰与主峰相连,主峰还要高出一截,在那山峰之隐约可见两道巨大黑影,着夕阳余辉映入眼帘。

那是两块巨石,一块呈圆形球体,一块则是月牙状。

“到时候,我只能去悟石了。”

哪怕悟石得功,若没有师长引路,同样难行。

何杰桐还想再劝,可是见柳祯双肩发颤,暗自咬牙,目光坚定,透着豁出去的决心,他便再说不出话来了。

……

……

东来峰。

青阳子正为顾辰介绍青阳门。

“青阳门的立派之本,在于两块天石,名为日石、月石,天石有成仙法,指引修者渡苦海、登仙途。”

从这里看不到主峰的情景,也看不到那两块天石所在的高峰,远远看去,一片山体连绵,如波如浪,相连成海。

顾辰道:“朝仙诀也是成仙法。”

青阳子呵呵笑道:“若是完整的朝仙诀,自然毫不逊色,可若是残缺的朝仙诀,两者自不能相提并论,各人从天石之悟出的仙法虽有高低优劣之分,但好歹是完整的,可以指向仙途,至于能够走得多远,则靠的自己的资质和机缘,毕竟哪怕指出一条登仙坦途,仙缘不到亦难成仙。”

顾辰点头,可却觉得有些不公平,世间修仙者众,为了一条仙途争得头破血流,为了修仙不知付出多少血汗,可区区两块天石却可以指向仙途,莫非世间真的人不如石?

“修仙者求的是什么?是道!仙道只不过是道的一种。古法常有言,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因道而生,反过来说,修仙修仙,修的可不是世间万事万物么?”

顾辰想起自己下山后的种种经历,脑海之便有些豁然开朗,笑道:“这般见地倒是新鲜自然,合于道。”

青阳子闻言双眼一亮,顿时问道:“何为道?”

顾辰一怔,凝眉不语,继而低头看着脚下土地,双脚用力踩了踩,青阳子顿时笑着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只因说出来了,便落了下乘。

只是顾辰依然凝眉不展,道:“道有千千万万条。”

青阳子知道他在想什么,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所以天石之藏有仙法,但各人所悟不尽相同,gong fǎ不同为其一,哪怕gong fǎ相同,因资质心性各不同,领悟亦各有别。”

顾辰眼睛一亮,顿时道:“我明白了,算走在同一条道,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也是有不同的。”

青阳子闻言哈哈大笑,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一定要将顾辰这块璞玉雕刻完成,由鲲化鹏。

顾辰曾为昆仑派弟子,习得昆仑派最乘的gong fǎ,然昆仑派虽是修仙大派,但任何门派,随着弟子一多,gong fǎ自然见少,习得同一gong fǎ的人便随之多了起来,但即便修行同一gong fǎ,亦不代表诸人成能够相同,这是同样的道理。

青阳门与昆仑派的不同之处在于,多出了一条传承之法,那便是悟石。

所谓悟石,便是达到炼元境的弟子,去往日月双石近前,面石而引元力渡己身,根据自己体内元力走势而在天石寻找与己身相合的纹路,一举凝出自己的gong fǎ。

那gong fǎ因人而异,换句话说,悟石所得gong fǎ没有成规,有各人自己的特色,是属于自己的gong fǎ。

但再无成规也有定性,青阳门以千年以来诸门人弟子所悟所得归纳为三经九诀,便是全部的青阳御焱诀。

“选择悟石之法,便意味着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不过世事有两面,对错乃相生,人非生而知之,自然有可能犯错,随着资历增长,眼界开阔,会发现以往走的路不一定适合自己,所以但凡青阳门悟石弟子,每突破一境界之后都可以再次前往日月双石前悟石,以纠正前路,倘若是机缘足够,还有可能悟出更深一层的法门,我当初便是如此。”

顾辰诧异之下转过头来,看着青阳子微感意外,心想你也会走错?

青阳子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说了,人非生而知之,当初我初次悟石,悟得的是青阳御焱诀三诀,附加三诀的金乌逐日,只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对自己所走的路再无法抱持信念,回到宗门欲闭死关,再不问世,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悟透三诀,也全了如今之名。”

对于过去发生的一些事,青阳子似有些难言,所以并未多说,顾辰沉默点头,没有追问,只是对青阳门的日月双石更感好。

“等此间事了,我便可以将青阳御焱诀三诀传授于你,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前往悟石,或许你所得亦不在我之下,我自不能以所谓‘三诀’耽误你,三经九诀也只是过去的人封的,但谁能断言三诀到头了呢?”

所谓的“此间事了”,指的自然是钟鼎阻拦青阳子收徒一事。

顾辰略沉默,然后道:“若是我不能拜师呢?”

青阳子挑眉,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来,他在青阳门地位特殊,可他毕竟身为一门长老,他虽闲云野鹤,但非事事由心。

有些事情不怕不想,怕多想,他知道钟鼎一定会百般阻拦他收徒,哪怕那个徒弟不是顾辰也是一样,因为这其牵扯到另外一层原因。

第53章 流言

这两天里,青阳门下有两件事流传甚广。

一件是艾玲长老收了个弟子名为许慕姗,出身于梁州青木镇。

梁州在哪里,青阳门弟子自然知道,可是梁州青木镇是个什么地方,大家是大眼瞪小眼,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隐隐还有流传许慕姗是玄木门门主的女儿,不过对于这层身份,更没有人去在意了,毕竟对青阳门弟子来说,没有听说过的门派便什么都不是,哪怕一些耳熟能详的门派,他们也未必放在眼里。

但听说许慕姗似乎得到艾玲长老的喜爱,再加其本身姿色过人,一时间成为门的热门话题之一。

另一件也是关于收徒之事,对方同样是长老,但这件事却引起更加广泛的关注,因为那位长老是青阳子。

引起关注的不是青阳子收徒这件事,也不是青阳子本身,而是将被青阳子收为弟子的那个人。

之所以说“将被”,那是因为据说收徒之事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只是流言起时已是**不离十,但人们更希望这是流言,只要是流言有被打破的一天。

“什么人能被青阳子长老收为弟子?”

“不知道,会不会是柳师兄?”

“不可能,听说不是我们门的弟子。”

“那是谁?除了柳师兄,还有谁有资格可以当青阳子长老的弟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青阳子收徒这件事远许慕姗拜师更加引起关注,也更加成为焦点,只是作为当事人的那两个人,此时却远在东来峰,因为位置偏僻左近无人,他们自然没有听到那些流言,甚至都没有人知道那些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炼元境是修行七境当的第一境,通过纳灵入体,将灵气孕为元力,使元力于经脉行周天之举,达到清污垢、淬凡胎的作用,以元力强身健体,达到脱胎换骨的目的,这一境界越是饱满,**凡胎便越来越远,身体愈发强健,直到有一天,根骨筋肉强无可强,所有潜能引而待发,便可以借势突破,达到下一境界灵元境。”

东来峰,时时皆是冷清僻静,没有弟子更没有来客,山杂草沙尘被青阳子一道仙诀一扫而空,浓茂大树稍加修剪,杂陈怪石稍加雕砌,荒峰顿成佳景。

幽幽山境惹人怜,由原本怪石切成的石椅石桌置于一棵古老而又苍翠的松树之下,一老一少坐于椅品茗下棋,谈笑有加。

棋盘棋子也都是由石头雕刻而成的,青阳子执黑一子落于星点,缓缓道:“每个人在炼元境的情况都不同,有因为gong fǎ不同,有因为体质各异,有因为修行方式有别,有因为勤奋程度有差,原因还有很多,但目的是一样的,是清污秽、淬凡胎,换言之,是锤炼体质,挖掘潜能,这是一个过程,谁先完成这一个过程,谁便可以势突破到下一个境界。”

顾辰执白子,看着棋盘不语,默然片刻便落下。

这棵古松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已有一昧灵性不灭,坐于树下时时能感受到灵气的汇聚,非常舒适。

顾辰忍不住深呼吸,青阳子却皱起了眉。

顾辰这一子隐隐要破了他的局,让他觉得有些吃力了。

看了顾辰一眼,没有急于落子,喝了口茶,然后才缓缓放下。

“这些你应该都懂,毕竟是你走过的路,而今不过再走一次而已,相较而言有重来一次机会的你他人更有优势,毕竟修行路已经在你心,不过还不知道你以前是到了哪一境界?”

顾辰想了想,没有隐瞒,道:“一元境。”

一声“咚”接着一阵“哗啦”的声音响起,是青阳子手一抖,将石盒连带着棋子扫落在地,棋子散了一地。

顾辰尚在疑惑,心想一元境有什么不对吗?

青阳子脸色变幻一阵之后,复又叹了一口气,愈发觉得在收顾辰为徒这一事之,希望愈发渺茫了。

那种惋惜在他眼一闪而过,很快隐藏了起来,他的神色马便又恢复如常。

顾辰看到了,微垂双眸,没有说话。

青阳子右手轻轻一挥,掉落在地的棋子便被卷起,重新回到石盒之,石盒稳稳落于石桌之。

他拿起一颗黑子,落棋于石盘。

顾辰看了一眼,道:“下错了。”

青阳子点头,道:“下错了。”

听其意,似是有意为之,顾辰眉头皱起,凝视青阳子,心想这是为什么?

青阳子忽转头,顾辰随之看去,只见一道剑光从远空射来。

青阳子右手两指缓缓伸出,轻轻一并,正好并住了剑身,那把剑便停了下来。

那是一把短剑,剑身有流光闪动。

青阳子左手在剑身轻轻一拂,剑流光便转移到他左手之,他将左手放于额前,口念念有辞,只见那流光隐入他的脑。

青阳子的眉头立时皱起。

顾辰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在青阳子手那把短剑。

他知道,那把短剑实是剑书,用于传递消息之用,类似的剑书昆仑派也有,将消息封于剑,只有特殊的口诀才能将消息解开,而顾辰所知道的,昆仑派不仅有剑书,还有极光传讯、雷音等,用法与剑书是一样的。

青阳子站了起来,道:“我去去来。”

顾辰点头。

青阳子化为一道剑光,倏忽远去。

顾辰目光下移,落回棋盘之,看着青阳子不久前落下的那一子,喃喃道:“下错了……吗?”

……

……

青阳子的速度极快,没有多久便到了青阳主峰。

正煌殿,似是知道他要来,青阳掌门钟鼎还有魏、周、艾三位长老都已在此等候,而今日在这里的还不止他们四人,另有数位与他们分属同辈的青阳门三代弟子。

那些人青阳子都认识,其有一人他还很是熟悉,名为江礼,当初与他走得颇近,与艾玲关系也不错,两女此时站在一起。

不过那些人并非全部都认识青阳子,因为青阳子此时的模样与当初完全不同,他们都是在青阳子悟透青阳御焱诀三诀出关之时才知道宗门之原来还有一位师兄名为青阳子,可与张九霄争锋。

他们不知道,青阳子是张九霄。

钟鼎道:“师兄,我的剑书,你应该收到了。”

青阳子点头,声音微沉,道:“因为这样,所以你阻止我收顾辰为徒?”

钟鼎摇头道:“师兄,这样难道还不够吗?顾辰本是昆仑弟子,怎么能再入我青阳门墙?”

“他修为已废,自是断绝过往,重入我门下有何不可?”

钟鼎注意到青阳子所说的是入其门下,而不是入青阳门门下,到嘴的话滞了滞,说道:“师兄,入你门下,与入我青阳门门下有何不同?”

青阳子冷笑,道:“偌大一个宗门,却连我的一件小小私事都要管不成?”

看着他们一来便话不投机,而且说着说着有些不太对了,艾玲连忙前劝道:“师兄,冷静一点,掌门师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安全考虑?之前担心的是顾辰来历不正,现在查来出身昆仑,自然也是身家清白了,又拿昆仑弟子来说事,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钟鼎摇头道:“师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想想,一个自废经脉的人,这才过去多久,便重新恢复了经脉,还正好在梁州被你给遇见了,这种事情看起来像计划好的一样,难道没有可疑之处么?”

第54章 怀疑

这句话说出,顿时在场诸人皆是神色微震,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纷纷一阵异色。

昆仑派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位于神州大地东北处,而梁州则远在神州大地西南边,两者可谓天地下,差之两极。

顾辰身为昆仑道子,虽然尚未在修仙界行走,但其名声却已远播,虽说不是家喻户晓的那种远播,但对于像青阳门之类的门派,对昆仑道子自然极为关注。

但哪怕是昆仑道子,自废经脉成为废人,坠落凡尘之后,也再不能留在昆仑山,须由门派人送往山下安置,可是直接送到梁州之地,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层诡异。

更重要的是,一个自废经脉的人,才到梁州没有多久便恢复了经脉,再有遇机缘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刚好青阳子也在梁州出现,刚好两个人一见如故,刚好被青阳子带回青阳门,这一系列的事情果真如安排好的那般,那便细思极恐。

钟鼎所想显然还要更深一层,哪怕是有些危言耸听。

“师兄,你别忘了,巫族也出现了,在梁州。”

其余之人尽皆倒吸凉气,一股冷意直往冒。

如果一开始还有些想不明白自废经脉应该如何恢复,现在便隐隐有了一种解释。

都说巫族诡异神秘,能人所不能的手段,做到这一点只怕也是不无可能。

将所有人的神色收进眼底,青阳子怒极而笑,一股强大的元力爆发而出,如同海浪一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

众人猝不及防,修为稍弱的几人控制不住连连倒退,神色变得苍白已极。

好强!!

众人神色骇异,万没想到青阳子居然这么强,一身元力便让他们觉得没有对抗的可能,他到了什么境界?

“我给艾师妹介绍一个徒儿的时候,你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我才说到自己也要收徒的时候,你便处处拦阻,先是说要查他的身份来历,接着又以他原是昆仑弟子为由,现在倒好,你想说他与巫族有关?师弟啊师弟,你当这个掌门,还真的当得有声有色啊。”

钟鼎脸色微变,但青阳子已是接着说了下去,却是对着一众长老还有其他青阳门三代弟子。

“你们也想说,其有诈,我要收的徒儿跟巫族有关?求仙问道,本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天生万事万物自有机缘,他人得到机缘遇难道你们都要刨根究底?世间诸多遇难道也要你们认可才行?要不然是与巫族有关?与巫族有勾结?在场诸位修仙多少岁月了,谁人身没点机缘隐秘,你们愿意将自己的这些根底都拿出来说道说道吗?”

青阳子虽怒,话却在理。

诚然这些话由另一个人来说可能没有人当一回事,毕竟修仙界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得到机缘没人敢说什么,但弱者得到机缘便难免令人觊觎,并非好事,但青阳子太强了,这话由他来说,却是分量十足,使得一众人皆是无言以对。

钟鼎插口道:“师兄,我也是按照门规办事。”

“哼!好一个按照门规办事!但你要弄清楚,门规是用来治理一个门派,而不是用来方便你的个人私欲,我收弟子也是在门规范围之内,我的弟子原出身昆仑,也是身家清白之辈,那这个弟子我自然收得,我之言之行,如何违反门规?”

“他曾是昆仑弟子没错,可是谁知道他下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脉俱废要恢复谈何容易,世是有遇,但遇不能解释一切,此事存在蹊跷,再加巫族现世,亦在梁州,这件事不能当成小事看待。”

“说来说去,你是想要我领悟的gong fǎ吧?钟师弟,钟掌门!你对自己的gong fǎ这么没有信心吗?”

“师兄!!”钟鼎脸色一下子变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分明是两回事!!”

“是两回事,但你却只露出一种用心,绕来绕去的没意思,算我不收顾辰为徒,在宗门之随便择一弟子继承我的gong fǎ,你该不会也要阻拦吧?”

“师兄,你……”

钟鼎一番话哽在喉咙口出不来了,没想到青阳子会直接将一些事情说出来。

要知道有些事哪怕心知肚明也不会说,说出来便难留情面,尤其是青阳子刚刚说的另外一种做法,让他脸色阴晴不定。

一声叹息响起,让所有人为之安静,青阳子转身,看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慢慢地走了进来,目光微凝。

“张师侄,多年不见,你的火气还是那么大。”

“三师叔……”

“师伯。”

对于此人,青阳子不敢失礼,其他人也纷纷行礼,却因为那两人间的称呼而产生了些疑虑。

此人名为青山宿,是青阳子的师长,也是青阳门二代弟子唯一还活着的。

当年的二代弟子死的死,老的老,有些想要离开这一方世界,已是不知所踪,如今仅剩青山宿依然留在青阳门,忝为太长老。

“你天纵之资,修行进境一日千里,你师傅曾经跟我说,他能教你的其实不多,你有一番成都是你自己应得的,按理说我也不好多说你什么,只是你师傅走后,同一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看着你们这些后辈这样闹腾,有时候我也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

青阳子沉默,让过了青山宿。

青山宿走到前面去,慢慢转身,淡淡地看着青阳子,道:“张师侄。”

青阳子低头,当是行礼。

“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是。”

简简单单的对话,让人摸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没有人抬头,连钟鼎在内,一个个都将头低着。

这位太长老从不管事,不过在青阳门却有极高的地位,钟鼎也是由他教出来的,不过算是钟鼎,也称他为“师伯”而非“师傅”。

但让他们更加意外的是,刚刚气势汹汹的青阳子,在青山宿出来之后,竟然变得这般好说话。

孰不知青阳子此时心酝酿着极大悲哀,堵住了所有他想说的话,“你师傅走后”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像是将他的心来回扎了个透。

当年如果不是他,师傅怎会死去?

这些年里的自责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面前,被引出来压在心头,若不是他修为精深,此时早已失态。

青山宿转过头来,看着钟鼎,缓缓道:“掌门……”

钟鼎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敢当师伯如此称呼,弟子在这里。”

青山宿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掌门便是掌门,这是事实,作为一派掌门,须时刻将宗门摆在首位,不能忘本。”

“是。”

“那个孩子……”

“他叫顾辰。”

“嗯,既然张师侄将他带了回来,便将他好生安置,虽然不能收为门下,但我堂堂青阳门也并非连一个外人也容纳不下。”

“是,弟子会让门下给他安排一峰,供他衣食无忧,任他来去自由。”

青山宿点点头,觉得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于是摆摆手,便要离开。

“不够。”

青阳子有些沙哑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收拾了一番纷乱心绪,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现在终于恢复了平静,也守住了心境。

他的这一句话,让青山宿抬起的右脚缓缓收了回去,声音微微泛冷。

“张师侄,你刚说什么?”

第55章 条件

青阳子抬起头,直视青山宿,道:“顾辰心性过人,资质非凡,因此我才带他回来,想要让他入我门下,可没想到受到宗门般般拦阻,到底是何原因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但哪怕我不能收他为徒,也不能让他的大好资质浪费在这里。 ”

这番近乎揭短的话又让钟鼎一阵脸无光。

青山宿怔了怔,试探道:“那要不,让他下山?”

青阳子语气顿沉,道:“他自废经脉之时已经下过一次山了,本来已经融入凡人的生活,是我硬将他带回来,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再让他回去?”

青山宿微默,他知道这次横加插手定会让青阳子不满,对这位师侄,他不仅看重,而且忌惮,若不是有其师傅那件事,他也不敢拿捏,想通这点才缓缓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青阳子等着青山宿说这话了,回道:“顾辰与我住在东来峰,任他来去自由,我会直接指导他修行。”

钟鼎猛然抬起头,盯着青阳子,心想莫非你还没有放弃?

然后又看向青山宿,想看看他会不会同意。

青山宿看着青阳子,青阳子面色不改与其对视,两者互不相让。

青山宿道:“你可曾想过,你不能收他为徒,又以何名目带他修行?”

青阳子毫不迟疑道:“我会收他为义子,宗门不会连我收个义子也要管吧?还是说门规里有哪一条说我青阳门长老不能收有义子?”

“这……”

拿门规说事,青山宿不由得看了钟鼎一眼,他如今只是接受门派供奉,平素从不管事,对于门规还真谈不熟。

钟鼎的神色给了他答案,青山宿略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不能教他青阳御焱诀。”

青阳子挑眉,似笑非笑道:“可以,不过我要给他一次悟石机会。”

“不行!”钟鼎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发出反对的声音,“日月双石是我青阳门的根基所在,怎么可以让一个外人随意接近?这岂不是泄露了我青阳门gong fǎ?”

“请问掌门的gong fǎ是不是能代表青阳门的gong fǎ?如果是的话,当初又为何不满足于此,一定要更一层的gong fǎ?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青阳门的gong fǎ全靠门人弟子悟石所得,因其悟性、资质,每一个人的gong fǎ也各有不同,那仅是最适合于他们自己的gong fǎ,如何说得泄露青阳gong fǎ?”

钟鼎的脸色发白,气得发抖,青阳子居然说出来了。

察觉到周围有人在盯着他看,那目光带着迟疑,带着疑虑,还带着各种各样的猜测,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神色阴郁。

“悟石,是只有青阳门弟子才能得到的机会,他不是本门弟子。”

“哦?门规呢?门规里有说只有青阳门弟子才能悟石吗?”

门规关于悟石,只有说到在修为达到炼元境便有一次悟石机会,以后每一境界都会有一次悟石的机会,或者放弃悟石机会拜入某一师长门下传承gong fǎ,但因为是青阳门的门规,自然而然没有特别在里面复又说明只有青阳门的弟子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钟鼎大怒,道:“这种事情哪里需要写入门规!!”

“既然不需要门规,不要拿门规来说事!”

“简直强词夺理……”

“好啦!!”

青山宿制止了他们,看着青阳子,道:“此事可以应允。”

“师伯……”

青山宿摆了摆手打断钟鼎的话,又对青阳子道:“不过只有一次机会,以后算他突破境界,也不会有悟石的机会。”

青阳子还想说什么,青山宿沉声道:“张师侄,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让步?

青阳子冷笑,却不跟他多计较,道:“那么,不管他悟得何种gong fǎ,都只属于他个人,青阳门下无论何人,都不得打他的主意。”

青山宿拧了拧眉,点头道:“可以。”

青阳子看向钟鼎。

钟鼎咬牙道:“既然师伯已经同意了,那我也同意。”

青阳子扫过一众长老。

艾玲当即表态道:“此事我也同意。”

魏得道、周不同两位长老也表示同意,其他三代弟子一个个都成为见证人。

青阳子这才点了点头,再不多说,扬长而去。

青阳子一走,钟鼎顿时急道:“师伯,怎么可以答应这种条件?”

青山宿摇了摇头,道:“不答应这种条件,他又怎么可能容许我们的阻拦?难道你真的想让他收那个昆仑弃子为徒?”

钟鼎一滞,别说顾辰,哪怕是别人,他也不会答应,也会阻拦,因为他不想让青阳子收徒。

“可是让他悟石……”

“一个年方十二的黄毛小子,算让他悟石能悟得什么来?没有后面的一次次悟石修正,算他曾经是昆仑道子,资质不凡又如何?还不是一部错漏百出的gong fǎ?昆仑派和青阳门并不是同根同源,他过去将昆仑道法研磨得越深刻,对于青阳道法便越难以接受,你还怕他到时候能同样悟出三诀不成?”

青山宿说完拂袖而去,显然最后因为青阳子那几句近乎顶撞的话让他很是不快。

待他离去,钟鼎还在原地沉思,渐渐地反应过来,也觉得青山宿所思所虑极有道理,这时他听到了一众同门师兄弟的窃窃私语。

“你们刚有没有听到,青阳子师兄似乎称师伯为三师叔……”

“对啊,我也听到了,师伯对青阳子师兄的称呼是张师侄,青阳子师兄本姓张么?”

“张……”

“青阳子师兄会是哪一位师伯门下?姓张的师兄……”

钟鼎眉头一立,顿时打断道:“够了,人都已经走了,在背后说长道短像个什么样子,他姓不姓张关你们什么事?”

所有人顿时沉默。

艾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叹息,谁能想到,这些人如今已经不认得师兄……

“你们都下去吧。”

包括艾玲等三位长老在内,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正煌殿内只剩下钟鼎一人,他手一翻,一把剑出现在手,正是他的逐日剑。

剑光华流淌,锐利带着灼热之气。

只是剑身有瑕,剑柄往前尺许处像是有突然断开,与后面的两尺来长的剑锋分隔开,与后面剑锋的光华流转锐意尽露相,剑柄处看起来便有些黯淡无光,好像是由完全不同的两种材料结合而成,从而缺少了浑然一体的感觉,甚至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这是他的法剑。

“掌门的gong fǎ便能代表青阳门的gong fǎ吗?如果是的话,当初又何必不满足于此,一定要更一层的gong fǎ?”

青阳子的那番话在耳边响起,钟鼎握剑的手顿紧,神色阴沉蕴着愤怒和不甘。

起青阳子,他的资质确实差得远,只是悟出了三诀的gong fǎ。

五十多年前青阳子出关,便放弃了以前的名号,同时表示放弃掌门之位,青山宿劝之无果,便决定栽培钟鼎,让他继任掌门。

当时钟鼎提出一个要求,要青阳子将他所悟的青阳御焱诀三诀教给他,但当时青阳子刚刚悟透三诀,除了金乌逐日,另外两诀还没有修炼完成,便只将金乌逐日教给了他,然后离开宗门出外游历。

钟鼎苦修金乌逐日,以此诀炼剑,那之后他的法剑便改名为逐日剑,正是取了这一剑诀之意。

只是法剑的蜕变却不完全,修行之时每有滞碍,仿佛剑诀不是自己的,总隔着一层窗户纸,悟之不透。

钟鼎握紧逐日剑,不断重复着道:“不够……不够……”

第56章 错棋

刚走出正煌殿,江礼便快走几步跟艾玲,拉住了她。

艾玲回头,却只见江礼眼含泪,紧紧地盯着她看。

艾玲张了张嘴巴,隐隐意识到江礼想说什么。

待得一众人尽皆远去,江礼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他?”

不待艾玲说话,江礼抓着她手臂的手又更紧了紧,近乎恳求地道:“你一定知道的,他当初不清不楚地失踪,然后他不清不楚地出现,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两个“他”,指的不是同一个人,可又是同一个人,其包含着江礼多少的愁思。

艾玲暗自一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是他。”

江礼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艾玲连忙扶住了她。

江礼喜极而泣,道:“他……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艾玲道:“这件事你当作不知道好了,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江礼连连点头,只是想着那个人还活着,她便很高兴了,相不相认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的是,这么多年来,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当初又发生了什么事?

像今天这样,他明明应该认得自己的,认得殿里许多人的,可是却故作不识,他是如何做到的?

“还……还有谁知道?”

艾玲想了想,道:“三师伯和……掌门师兄。”

江礼点点头,什么都懂了,她们再不多说,各自回去,这番对话仿佛没有发生过。

……

……

青阳子回到东来峰的时候,顾辰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还在打量着棋盘。

见他回来,顾辰手捻一子,轻轻落下。

青阳子注意到,顾辰所拿的棋子不是白子,而是黑子,所接着的是他的一步棋。

一子,落错了。

神的是,这一子落下,黑子的地少了一大片,似乎吃了大亏,可是黑白局势却又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一眼过去似乎仍事有可为。

顾辰笑着看向他道:“没错吧?”

这一子落下的位置,确实是他接着想要落子的地方,青阳子点点头,道:“没错。”

顾辰站起来道:“那我输了。”

青阳子笑道:“棋局还没有结束。”

顾辰摇头,态度很明确,道:“只要慢了一步,便步步皆慢,结束是早晚的事,输赢是注定的事情。”

太阳西移,红彤彤如火球,与不远处的一座山峰正好接在一起,远看之下有如灯塔,顾辰伸了个懒腰。

“夕阳无限好。”

两个人安静地欣赏着黄昏之景,等到夕阳西下,青阳子淡淡道:“我想收你为义子。”

顾辰有些意外,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笑道:“当然,你有决定权。”

顾辰笑道:“看来师徒名分定不下来。”

青阳子有些恼,道:“说得好像你早有预料。”

顾辰摇摇头道:“只是觉得不会那么容易。”

青阳子微默,点点头道:“是不容易。”

顾辰问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顾辰其实早知道,不管拜师之事是否顺利,他的身份都瞒不住,青阳子不问,不代表别人不查。

青阳子也没有要瞒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顾辰挑眉道:“收我当义子,这事合规矩吗?”

青阳子得意道:“规矩是人定的。”

两人相视一笑,顾辰突然拜倒。

“拜见义父。”

青阳子眉开眼笑,虚空一扶,一无形力道顿将顾辰扶起。

青阳子道:“见面礼先欠着,以后再给你。”

对于见面礼顾辰倒不是特别在意,只是这个时候他突然看了看棋盘处,猛然领悟,看了青阳子一眼,笑道:“义父,这局棋,你早在下了吧?”

青阳子捊了捊胡须,笑道:“奕者,运筹帷幄,庙算先行,我的棋艺可高着呢。”

简要地将正煌殿发生的事情对顾辰说了一番,而后青阳子道:“我为你争取到一次悟石的机会,但却只有一次,对于你来说,这次机会难得,但却不一定会有好处。”

顾辰挑眉,难得却不一定有好处,他不解此话何意。

青阳子道:“你能在这年纪达到一元境,可见你将昆仑道法琢磨得很透,重走一遍修行路,过去一些碍难在你现在看来应该不再是问题,甚至可能会有新的领悟,这是你的优势所在,但这优势有一个前提,便是你仍修行昆仑道法。”

顾辰点头,这话确实在理,不过现在却有一个问题,是青阳子现在也还不知道的。

来到青阳门后,青阳子便给了他丹药,让他将经脉的伤势调理过来了,这一次经脉只是受到牵扯而撕裂,相起经脉寸断,这种伤势不值一提,尤其是顾辰如今的修为境界实在太低,一颗养脉丹便可以让他经脉修复。

这阵子顾辰也有尝试过修行,可是发现每当他按照以往所习gong fǎ运功之时,经脉便会隐隐作痛,这让他有种预感,如果他继续修行以前的gong fǎ,还会对经脉造成伤害,这样一来根本无法修行。

闲暇下来时,顾辰常常在琢磨问题的解决办法。

“所以悟石的机会对你而言并非必要,只是值得一提的是,悟石看的是个人机缘和悟性,若有所得,凝成的便是最适合自己的gong fǎ,你的资质不凡,若是普通情况下悟石当有不俗收获,但你有过去修行的道法知识为基,却有可能在潜意识里对你造成阻碍,对gong fǎ本身也会有影响,毕竟两者并非同源,便有可能相斥,若是那样,还不如直接修行你以前的gong fǎ。”

顾辰苦笑,若是以前的gong fǎ可以直接修行,他现在也不用头疼了。

青阳子紧接着又道:“但我觉得这一次悟石机会你还是要好好把握,毕竟天石暗含天道,机缘天定,若是你有更好的收获,或许会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路,至于以后能不能再有悟石修正的机会,则走一步看一步。”

顾辰点点头,他对是否悟石倒是没有太大念想,不过对那两块天石却是很有兴趣的,他觉得难以理解的是,什么样的天石竟然拥有指引大道之能?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石存在?除了这对天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正好想到,便也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青阳子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这问题我也很难回答你,只是古老相传,神州大地……也是我们所在的这一方世界,自古受天道眷顾,千古无劫,每每总有仙人出,属于天佑之地,只是后来受天道所弃,也断了成仙路,那天石或许是天道眷顾之时所赐下来的吧。”

青阳门当初为了得到这对天石,只怕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吧,不过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让顾辰想不通的是,若这对天石真的如此玄妙强大,青阳门哪有不成第一大派的道理?

紧接着他想到了纯钧剑。

说来也巧,昆仑派的种种gong fǎ神通,据说也是来自纯钧剑,所以才会有他作为守剑人守剑三月的事情。

想起纯钧仙剑,脑海之顿时浮现那高俞十丈,有光华流转的剑身,剑刃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可是那样的一把剑,怎么说丢丢了,而且完全不透一丝一毫动静?

第57章 述功

从梁州往东,经过荆州,便到扬州。

与梁州的贫瘠不同,扬州却是花红柳绿,风景优美,处处透着繁荣之象,尤其是住宿、餐饮、裁缝、青楼等行业都极为发达。

来自各地的名士、富rén liu连于此,不仅因为此地繁荣、风景优美,还因为扬州之地,盛产美女。

在扬州,随处可见娇柔欲滴、千娇百媚的美人,她们体态婀娜、面容娇好,走在路,便引行人顾盼,满街都是在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美女,让人眼花缭乱。

作为修仙界有数的大派之一,阴女教便在扬州。

杨婵被云芷从梁州带走,到达扬州后,并没有马回到阴女教,不知云芷是作何打算,竟是带着杨婵在离阴女教不远的梅城客栈住下。

梅城客栈是梅城之最大的客栈,虽是客栈,但却不只提供住宿。

客栈共有七层,一二楼作为酒楼,提供饮食,三楼以则是住宿。

客栈左右罗列着三六九等各色行业,都是梅城客栈辖下的产业,将整条街围了起来,连带着后面的那一条街都是属于梅城客栈名下。

不过在梅城客栈后面的那条街,却是梅城之最有名的花街,每到晚,那里便是rén liu密集,来来往往,欢声笑语不断,烟花际会不绝,笙管不息,连夜无休。

杨婵与云芷住在七楼,从窗口可以看到过去两条街外的风景。

杨婵站在窗边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夜色之下远处无尽的黑暗,她不知道现在顾辰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青木镇,只是她在这里,却是看不到了。

云芷在床打坐,此时睁开眼睛道:“既然无事,便做做功课。”

杨婵回过头来,规规矩矩道:“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阴女教是修仙界唯一一个只收女子的门派,拥有能让女子修行的高阶gong fǎ,是所有女修向往之所,不过阴女教对弟子的审核颇为严格,哪怕拥有能够拜入其他门派的资质,也不一定能够被阴女教收入门下。

一般来说,勤能补拙,刚开始修行之时,越是勤奋刻苦,修行速度愈快,越早确定今后的路,愈是获益匪浅,但在阴女教不是这样。

要修行阴女教的gong fǎ,首先要懂得如何成为一个女人,如何做好一个女人。

因为阴女教的gong fǎ,便是将一个女人的优势与味道发挥到淋漓尽致,正是因为做到了这一点,阴女教才能以一个女子门派,位列与青阳门一样的名门大派。

所以阴女教弟子一开始的修行并不是以纳灵凝元为主,而是主以女性知识积累,辅以元力淬体,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的。

知识与元力之间要取得一种平衡,两者才能相辅相成,既以元力改造身体,又将知识运用于不同阶段,力求融会贯通,快了反而未必是好事。

而这个平衡,自然与资质有关。

所以听了杨婵的话,云芷并未见恼,反而暗觉自己教杨婵的速度慢了一些。

以杨婵的资质,应该可以让她的平衡点摆得别人更高,修行得更快。

不过云芷并没有真正用心教过一个学生,一时间有些准备不当,看来时间差不多,应该回到门去了,在那里可以让杨婵进行更好的更系统的学习。

想到这里,云芷心头便一阵火热,对杨婵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为什么修仙界女子一直居于弱势地位?”

云芷的突然发问并没有难倒杨婵,类似的问题这几天经常有,那是对她不久前学过的一些知识的考核,所以这次她没有任何意外地回答道:“因为女子的体质与男子有别,生理因应天时有所变化,常对修行有碍,各门各派的gong fǎ没有照顾到这一点,并不完全适合女子修行,使得女子修为进境缓慢,境界突破不易,没有足够高的修为,女子在修仙界自然居于弱势地位。”

云芷点点头,又问道:“我阴女教有什么gong fǎ适合女子修行?修行那些gong fǎ最重要的是什么?”

杨婵道:“阴女教流传有五大gong fǎ,均皆直指大道,相传五大gong fǎ原为一体,只是主功早已流失。如今阴女教五大gong fǎ有媚女临镜诀、艳女归尘诀、海女思潮诀、净女逐风诀、清女望月诀,修行五大gong fǎ最主要的是修心,心不成,功不,所谓修心,便在于入红尘,经历练,悟得适合gong fǎ的心性。”

“为师修行的是哪种gong fǎ?”

“师傅所修为媚女临镜诀。”

“何为媚女临镜诀?”

“媚女临镜诀居于五大诀之首,是阴女教修行者最多的gong fǎ,也是五大gong fǎ残缺最为严重,最难修行的gong fǎ,因为如此,修行者虽多,修行有成的人却少之又少。”

云芷点点头,却是道:“错了。”

杨婵愕然,看着云芷。

云芷道:“媚女临镜诀确实是五大gong fǎ之残缺最为严重的gong fǎ,但残缺的不是修行法门,而是神通妙法,事实阴女教每一部gong fǎ都有残缺,为了修行这些gong fǎ,所以师门长辈补了又补、改了又改,很多人所修行的gong fǎ早已面目全非,但好在,原本虽然残缺,但还是保留了下来。”

看了杨婵一眼,云芷又道:“另外,媚女临镜诀并不是修行者最多的gong fǎ,修行者最多的gong fǎ是艳女归尘诀,这部gong fǎ迥异于其他法门,弟子有自己选择修行的,也有被逼着修行的,不过这部gong fǎ却是第二完整的。”

杨婵有些不解,为什么修行一部gong fǎ需要被逼着去?

云芷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其原因,等带你回到门,你自然知道了。”

杨婵顿时不再多问。

“还有一点,五大gong fǎ之有一部最为完整的gong fǎ,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残缺,不过却是宗门之修行者最少的gong fǎ,几乎可以说无人修行,那部gong fǎ是清女望月诀。”

杨婵更加想不通了,最完整的gong fǎ为什么反而无人修行?

云芷道:“因为这部gong fǎ太难了,也不是没有人尝试去修行,但没有一个能够突破炼元境。”

也是因此,这部gong fǎ被束之高阁,往往无人问津,事实也是,这几日来云芷说了很多阴女教的事,对于这部gong fǎ所说少之又少。

“媚女临镜诀是为师所修的gong fǎ,这部gong fǎ很强大,事实不管什么gong fǎ只要修行有cd会很强大,但这部gong fǎ不一样,虽说残缺,其实这部gong fǎ又是最全面的,因为它能够将其他四部gong fǎ联系起来,从而发挥更加强大的威力,甚至有一天便可能复原五大gong fǎ归一的gong fǎ,遗憾的是,为师如今还做不到,可以说,如果这部gong fǎ能被为师修炼到那种程度,便是张九霄我也有能力一战。”

杨婵有些疑惑张九霄是谁,这个名字只觉熟悉,然后她想到了青阳子,心想他这个时候会不会还和顾辰在一起?

“不过那样一来,需要为师再兼修其他gong fǎ,会耗费更多心力,至少现阶段,为师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要想做到联系其他gong fǎ,至少得悟出两镜。”

“什么镜?”

杨婵听到之前没有听过的字眼,有些疑惑。

难得杨婵主动发问,云芷便详细说道:“媚女临镜诀是有缺的,但其实亦是完整的,因为缺失的部分能够从gong fǎ本身悟出来,最完整的gong fǎ,其神通妙术包含八镜,之前对付那些怪物,为师使出的便是悟自gong fǎ的秦王照骨镜,此外还有七镜,不过为师还没悟出,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镜?”

第58章 归来

杨婵知道,云芷所说的“怪物”指的便是从封婴坛里被放出来的婴鬼,不过那些婴鬼原本应该是青木镇里的孩子。

这些事,杨婵与顾辰一样,选择了故作不知,同时暗暗想道,这媚女临镜诀只怕是她将来要修行的gong fǎ了,她一定要好好学才行,以后有机会再见到顾辰,再偷偷把这gong fǎ教给他。

只是不知道这媚女临镜诀适不适合男子修行,因为云芷只说了其他门派的gong fǎ不完全适合女子修行,却没有说阴女教的gong fǎ也一样不适合男子修行。

“我们明天回门,你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

杨婵从那些胡思乱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忙不迭摇头道:“没有……没……”

声音变得低了下来,杨婵带着疑惑看着云芷。

云芷顿时知道她是有问题的,便道:“想问什么问。”

“为什么现在才回去?”

云芷挑了挑眉,很快明白过来杨婵真正的意思,道:“你是想问我,明明早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现在才要回去,是吗?”

杨婵点头。

云芷随手指了指房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婵微愣,四下看看,确认云芷只是随意指了房间某处,并不是指房间内的某物,便道:“梅城客栈。”

云芷点头道:“这是阴女教的产业。”

杨婵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一片,都是阴女教的产业!?

云芷一声冷笑,道:“我们早回来了,我也没有故意隐匿行踪,门那些人应该知道我回来的消息,不过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长老长老,当个长老有什么用?”

云芷看起来好像很生气,杨婵索性不说话。

云芷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一阵发毛。

云芷淡淡道:“你一定要好好修炼,以后由你给为师争口气。”

杨婵点点头,想当然地以为,弟子表现出色,师傅脸肯定有光,却不见云芷眼敛起的异样光华,里面有着难言的野心和冷酷。

……

出了梅城往北,是一片山峦高地,由云芷带着飞起,掠过高高低低的群山,半天之后,便看见一座雄丽之城立于山水之间。

山与城尽显雄阔,山与水却亲近自然,花与树相连点缀,远看只觉此城有如一尊玄女卧于山水花树之间。

杨婵以为阴女教在城,却见云芷自高空远远指向那座城,道:“这里是阴女教。”

“阴女教?”杨婵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道,“整座城?”

云芷点头道:“这座城与梅城大小仿佛,城也有各个行业的门店,不过在这里不叫门店,相当于其他门派的一座座山头,城只有修士,没有凡人。”

杨婵不由得啧啧称,从这里还可以看见城街道的行人,可再一想到城来来往往的那些人都是修仙者,她便有些谨小慎微起来。

云芷看她一眼,冷冷一笑,道:“我云芷的弟子,哪怕现在实力不济,可也没有在他人面前缩着脖子的道理,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能落了为师之风。”

杨婵皱眉有些苦恼,心想你的师风便是霸道不讲理,可你这是建立在强大实力的基础之,让我一个普通女孩在一群修仙者面前趾高气昂,我怎么可能做得心安理得?

云芷却不管她,手一挥,一道法诀打出,只见整座丽城发出银光,然后银光散去,云芷带着杨婵落了下去。

“这是护山大阵,每个门派都有一座大阵护着山门,有大阵在,可以抗外敌,也可以拒内忧。”

落到地,刚站稳,杨婵便好地向左右看去。

路两边店面林立,分布各种产业,路人来人往,跟在青木镇的街一样,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放眼所见都是女的,一个男的也没有。

那些人一看到云芷,顿时一惊,连忙纷纷行礼,然后低着头匆匆走开,没有多久这里便没有其他人,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杨婵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好像她成为这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云芷对此却是习以为常,半点儿不觉得不对,带着杨婵在大街慢慢走去,方向是朝着城最高的塔楼。

那处塔楼名为阴女间,在这条路的尽头。

那里地处此城心,有其他方向的路从四面八方接过来,在阴女间周围绕成一个圆圈。

左近无人,稍远些的人看到云芷,远远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等着云芷走过才离开。

杨婵这个时候才稍微了解到,云芷所说的权威代表了什么,只是她依然难以理解,明明已经拥有这种程度的权威,云芷却似乎还是不满意。

阴女间的外形有如客栈,但却客栈要大出数倍,俨然一座小城,一走进去只觉一阵神清气爽。

杨婵忍不住深呼吸,露出一脸陶醉,只是紧接着皱了皱鼻子,只觉得空气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脂粉味。

“哟——看看是谁回来了?云长老,我还以为你一走,便再也不回来了呢!”

这声“云长老”顿时让云芷的脸色为之一沉。

这声音阴阳怪气,随着声音而来的是那浓烈的脂粉味道,变得更重了。

杨婵屏住了呼吸,只觉得难闻。

来人一身薄裳,穿着暴露,但却毫不在意,不过在这满是女子的门派之,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只是她那一身打扮加浓妆艳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修仙者,反而像是之前在梅城花街柳巷里拉扯客人的烟花女子。

杨婵暗暗屏住呼吸,不愿去闻那种味道,可却不知为何这种动作也让那女子看出,嬉笑着挽住杨婵的手,道:“好漂亮的妹妹,你这是觉得姐姐身的味道不好闻?那可不行呢,你一定得好好适应,看你这样子是还没真正开始修行呢,也不知男女之事吧?那样你可要担心了,因为搞不好你会成为我们姐妹的一员呢。”

杨婵听着迷迷糊糊,不明所以,完全不解这番话何意。

云芷冷声道:“她是我的弟子。”

“你的弟子?刚收的?”

那女子脸色一黑,她竟然与云芷的弟子在那里姐姐妹妹叫得火热,不过紧接着便紧盯着杨婵。

云芷的目光有多高,她是清楚的,至今都没有收徒,可见能入她眼的不多,能够被她收为弟子,资质肯定不俗。

这一看,不觉摇头,杨婵的资质实在普通,只是刚好能够扣开修仙之门的程度而已,这种程度的人哪怕有些资质,又如何入得阴女教山门?

但随着她再看,目光随之一凝,惊呼道:“天生媚骨!!”

云芷讥笑道:“现在还觉得她会成为你们的姐妹吗?”

那女子神色变得极不好看,尤其是看着杨婵之时满是羡慕与嫉妒,转而却是拿出一个小小荷包,甜甜笑道:“好妹妹,你既然已经拜入云师姐的门下,那也应该认认人了,我名苏嫡玲,是你的师叔,初次见面,这是师叔给你的见面礼。”

杨婵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却只见云芷扫了那个荷包一眼,对她暗暗点头。

杨婵接过,道:“谢谢师叔。”

苏嫡玲发出有如银玲般的笑声,道:“这香荷可是取自三百处子元红以秘方炼制而成,常佩带在身,可以温养元阴、滋肤润色,这可是师叔我身最贵重之物了,可惜是师叔用过的,也怪师姐收了弟子不早作通知,不然我肯定给你备一个新的。”

第59章 春宫

杨婵拿着那香荷的手一抖,差点儿没把它给扔了,倒不是嫌脏,只是听到这东西是以三百处子的元红炼制而成,便让她觉得有些膈应。

苏嫡玲嬉笑着握住杨婵的手,也让她将那香荷紧紧握在手,道:“你可别嫌弃,不然我还好说,你师傅第一个不同意。”

杨婵不解地朝云芷看去。

云芷沉声道:“收下吧,对你大有好处。”

杨婵只得收下,在苏嫡玲的热情下将其佩带在身,可是总有种带着别人的东西的感觉,对身体是不是真的大有好处她现在是体会不到的,可是心里头不舒服,这个却是实实在在的。

“苏师妹,带我们到香衾居去。”

苏嫡玲一怔,有些不确定地看了杨婵一眼,道:“现在?”

云芷点头道:“现在。”

苏嫡玲顿时满脸怪异,却还是在前引路道:“跟我走吧。”

杨婵将她们之间的反应看在眼里,疑惑地跟着走了过去。

只见苏嫡玲带着她们走进一间房间,房间很小,空荡荡的,而后苏嫡玲掐了一个手诀,房间四壁、地面与天花板便亮起了各种符,银光闪闪,相连一片,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杨婵紧紧闭了眼睛。

待感觉到那阵天旋地转过去之后,杨婵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惊异地瞪大双眼。

只见她们此时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原本小小的房间变成一座广阔的建筑,建筑里面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房间,或者平行相连,或者高低错落。

抬头看去,头顶黑漆漆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盖在面,挡住了光线的照射。

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是四四方方的形状,屋顶四个边角都放着一颗发光的圆球,这让杨婵想到了过去十三年里,仅仅存在于书里传说里的夜明珠,不过这里的夜明珠显然书描绘的要大得多。

正是因为有那些夜明珠在,所以这里才不会显得暗无天日。

苏嫡玲道:“刚刚的那个房间便是一个传送阵,为了能够安全地进行多数人的传送,那个阵法绘制得很复杂,从六个方向同时激发,是为了避免虚空乱流对凡人的影响。”

在使用传送阵的时候,因为涉及到空间的变换,会接触到虚空乱流,虽然大部分的虚空乱流都被传送阵法阻隔在外,但传送的过程难免会有一部分溢进来,对于修仙者来说这部分虚空乱流自然不值一提,但对于凡人来说,一个不好可能便会陷身其。

阴女教弟子的修行,在一开始并不是以纳灵凝元为主,元力对身体的淬炼进行得较慢,所以她们大多数身体素质都较弱,这种情况下使用传送阵会很危险,所以在这里才会有她们专属的传送阵,更多的是给那些入门不久的弟子使用。

“这里是香衾居。”

对于香衾居这个名字,杨婵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云芷提醒道:“梅城客栈后面那条花街,便有香衾居。”

杨婵想起来了,脱口而出道:“那不是青楼吗?”

苏嫡玲呵呵地笑着,声音清脆,好像带着旖旎惑色,声音听起来柔柔媚媚的,道:“那的确是青楼,但也是我们阴女教的产业,但凡其名气最高者,十有**便是我阴女教的弟子。”

杨婵难以置信道:“阴女教的弟子,在青楼?”

无怪杨婵如此反应,要知道,仙师在人们心向来是高高在,不食人间烟火,而青楼往往都是最低等下贱的红尘女子沦落之地,两者一相结合,有如水火两种极端的融合,给人的冲击感十分强烈,更让杨婵有种信念崩塌的感觉。

“对于阴女教的弟子来说,那只不过是修炼的一环。”

杨婵摇着头,难以接受。

苏嫡玲看了云芷一眼,敛去了眼的疑惑之色,然后对杨婵循循善诱道:“你要不要看看她们是怎么修炼的?”

杨婵转过头来,却见苏嫡玲指着不远处一间较大的房子,那里面有灯光明亮,隐隐可见有人影走动,空气隐隐传来喘息声。

杨婵瞪大着眼睛,她不知道那种喘息声是怎么回事,只是这种声音让她紧张,让她害怕,更让她排斥。

她没有动。

云芷冷冷道:“带你来,是让你先看一眼。”

杨婵艰难地转过头来,问道:“我以后也要这样吗?”

云芷冷笑道:“你觉得她们是什么样的?”

杨婵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

云芷道:“什么都不知道,却连看一眼都不敢,我怎么会收一个像你这样的弟子?”

杨婵觉得满腹委屈,心想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拜你为师的,是你硬要收我来着!

“快走!”

在云芷的催促下,苏嫡玲巧笑一声在前面引路,杨婵虽然满心不愿,可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

这里的建筑都很简单,与其说那些是房子,不如说只是围起来的墙壁,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间处有张高台,那高台也是四四方方的,四边有各种器具,或者应该说是刑具。

杨婵一进来,便看到了冲击性的一幕。

里面的人,全都没有穿衣服,赤条条的身体在来回走动着,白晃晃的。

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有男人!!

杨婵撇开头,却听到云芷冰冷的声音。

“好好看着。”

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量硬是让她将头给转了回去。

高台之,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激烈地在高台翻滚,身体不住地耸动着。

那些男的一个个身体强健,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他们的皮肤都很白,不过面却留着一道道抓痕,此时看去还有血迹,可见许多抓痕刚留下不久,他们一个个都没有眼睛,或者说是失去了眼珠。

而那些女子个个身材娇好,面娇含媚,被那些男人索取,同时自己也在索要,嘴里发出咿咿呀呀似哭似笑的声音,那表面看似陶醉又似痛苦,眼含泪,那泪水代表也不知是何种滋味,只是她们身的某个位置却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像是附在骨,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要!我不要!”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吸引了杨婵的注意,她随之看去,只见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女子,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不过从身材看,应该自己要大许多,她正被两个同样没有穿衣服的女子拉往那高台,那里有一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在等着,男人身体的反应那般明显,像是在对着她招唤,让她更是满脸恐惧地挣扎着。

“我……我想要修仙……我要修仙……我拜入阴女教,不是为了做这些事的!!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凄厉,使得耳膜随之震动。

苏嫡玲嫣然一笑,对杨婵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且看好,这是开始。”

在杨婵不解目光下,苏嫡玲摇摆着走过去,顿时有女子送鞭子给她。

鞭子!?

杨婵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只见苏嫡玲一甩鞭子,猛然一抽。

“啊!!”

那鞭子实实抽在那女子身,抽出了一道深紫色的伤痕,那女子吃痛之下惨叫,却又是一鞭子抽落,竟是抽打在一鞭落下的地方。

那女子连忙求饶道:“不要……不要……师叔……不,师傅,饶了我!饶了我!”

第60章 不要

苏嫡玲的每一鞭子都正好抽打在一鞭子落下的地方,位置和力道都是一模一样,这使得伤势虽重,伤痕却只有一处,不至于使得身体伤痕累累,可是事实却是极为残忍。

杨婵看不下去,她想转过头去,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不听使唤,她想闭眼睛,可是双眼却睁得大大的,将这一幕清清楚楚地收入眼里。

她知道,这又是云芷对她动了手脚。

她很不满,可是没办法,她只能继续看下去。

那女子发出痛苦的惨叫,不断地求饶,但都没有用,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了,连声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师傅!我做!我做行了!不要打我!”

苏嫡玲停下了鞭子。

这一幕,仿佛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所预料,那些身有伤痕的女子,一个个都脸色发白地站在一边,自从苏嫡玲拿起鞭子的时候她们便低着头,不敢去看。

身的伤痕隐隐作痛,似在提醒着她们曾经受过的痛苦,她们看向那个女子的目光没有怜悯,只有果然如此的认命。

“过去。”

在苏嫡玲的催促下,那女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有些紧张,却又有些期待,他看起来模样清秀,可是体格给人的感觉却又颇为强壮,其身体表面隐有热气蒸腾,看起来颇为不凡,充满了力量感。

他应该也是初来乍到,惊艳于此地女子一个个貎美身娇,放眼看去目不暇接。

想到这步步走来的女子将要与他fā shēng guān xi,本已有了反应的身体这个时候更显雄壮精神。

只是身处这个陌生而又神秘的地方,他也有些不安,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保持着沉默。

在身边女子的示意下,他乖乖地躺下。

那女子脸满是恐惧还有不甘,可是却不得不认命,跨在那男人身,临近关口,只是迟迟不敢坐下。

左右两个同门师姐妹互使了一个眼色,突然用力将她一把拉下,只听得一声“粑滋”声响,那东西齐根而入的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巨大的痛苦和绝望,让她的脸扭曲成一团。

可是左右的同门师姐妹似是有意不让她休息,不让她停下,将她的身体拉起又按下,周而复始。

杨婵想要闭眼睛,可是眼睛闭不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内心充满了阴影,充满了恐惧,身体在隐隐颤抖着。

看着那个女子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次的叫声都是那样的凄厉和愤怒,让杨婵更加害怕起来。

可是渐渐地,这股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慢慢地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如之前其他的女子一样,痛苦带着kuài gǎn,绝望体会到快乐,表情似哭似笑。

“刚开始会有一点痛,但只要忍过去,时间一长,痛苦便会转化为欢愉,不知道有多少人爱这种感觉。”

苏嫡玲小巧嫣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一对男女,媚声道:“这些男人都是我们阴女教豢养的男宠,我们以仙家丹药喂食,让他们身体强健,持久有力,他们只为我们服侍,不仅干净,而且质量也有保证,可以很快让我们阴女教的弟子从痛苦缓过来,尝到真正的快乐。”

杨婵感觉到控制着自己身体的那股力量散去,她猛地转过头,闭眼睛,耳边却回荡着那慢慢充满了放荡和低俗的声音,这种声音持续了很久。

“啊——!!”

突然一声惨叫,让杨婵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来,再次看去。

只见那个女子在最后的欢愉时刻,突然恶狠狠地将左右两根手指chā jin了那男人的两只眼眶之,鲜血从那男人的眼眶流出来,那女子带着喘息,在男人的痛苦惨叫挣扎身体因此动得更快,她则狂笑不已。

为什么这里的男人一个个都没有眼睛,这个问题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杨婵哆嗦着,道:“修仙难道不是为了脱俗吗?为什么……为什么……”

苏嫡玲耸了耸肩膀,道:“修仙是为了脱俗,但并不是说修仙一定能够有成,这道仙门不知道阻隔了多少人的路,有些人即便能够扣开仙门,在仙途也难以走远,她们受困于资质,清清苦苦一辈子,只是为了老来化为一抷黄土,修仙一生,反不如凡人一世,这样的修仙要之何用?”

“登不了仙途,那便不如下归于尘土,对于那些资质不好的弟子,或者有些资质在这方面极为合适的弟子,或者那些有心经历一番红尘历练的女修来说,艳女归尘诀是她们最好的选择,也是她们能选的另一条出路,修炼这一gong fǎ,哪怕是资质平庸之辈,也能在这一条路走得很远很远。”

不能登仙,那便归尘,这是艳女归尘诀。

红尘,竟是这种尘!?

只是,对于走仙途的女修来说,这艳女归尘诀终究给了她们希望,在资质平庸的她们面前,铺开了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不管这条路多难多丑陋,她们也要走下去,因为一朝修仙,便再也找不回那些普通的日子。

杨婵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她想逃,脚步却又迈不开了,云芷不让她逃。

苏嫡玲似笑非笑地看了云芷一眼,道:“你以为你拜了师姐为师,理所当然可以学习她的gong fǎ?当然不是!阴女教有五大gong fǎ,篇篇直指大道,难分优劣,选择什么gong fǎ不是由你说的算,也不是由师姐说的算,而是由鉴灵说的算,鉴灵是阴女教至宝阴女鉴的灵识,保管着五大gong fǎ,它可以判断出你最适合什么gong fǎ,然后给你挑出来,挑的gong fǎ便是你应该学的。”

苏嫡玲走过来,右手食指轻轻扶起杨婵的下巴,道:“你天生媚骨,正好是最适合艳女归尘诀的苗子呢。”

“不要!”杨婵摇头,眼底含着泪。

云芷随手一拂,一道劲力甩在苏嫡玲身,让她忍不住连连后退,与杨婵拉开了距离。

“如果你不想落得这般下场,便拿出决心来。”

杨婵抬起头,从这话隐隐听出似有其他方法。

苏嫡玲笑道:“师姐,你这是做什么?一开始我觉得怪,你居然要把你难得收下的宝贝徒儿送到香衾居,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还没开始选功,要是心里留下印记,可是会影响到选功结果的,算不影响,你也不怕此行折了她的道心?”

云芷却显得极为自信,道:“想要当我的弟子,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还怎么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你果然不会放弃!若是她选的正是艳女归尘诀呢?你让不让她修行?”

云芷冷笑道:“不是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吗?”

苏嫡玲瞪大了眼睛,正欲说什么,却只见云芷一甩袖,元力激荡,身形一闪而没,竟是带着杨婵离开了这里。

“等……”

苏嫡玲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到一阵空间的波动,却是云芷带着杨婵借助传送阵离开了,她瞪大了眼睛。

“这么快!!她……修为又更高了……”

苏嫡玲一时心思复杂,目光闪烁,暗自琢磨起来。

第61章 传书

最近两天,青阳门又掀起了新的流言。

与其说是流言,不如说是事实。

“听说了吗?那个叫顾辰的,似乎因为身份来历不明,所以不能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

“那是当然,那种来历不明的人怎么可能成为青阳子长老的弟子?”

“可笑的是对方还没有一点儿修为,竟然还真的以为能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是谁给他的勇气?”

“除了柳师兄,谁有资格成为青阳子长老的弟子?”

关于顾辰不能拜师,以之前关于顾辰将要拜师那事传播得更急更快,而且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一切,身在东来峰的顾辰都不知道,他正静静地打坐冥想,感受着身体里面经脉的律动,熟悉着体内新生的经脉。

新生的经脉凝成剑形,实在特殊怪异,感觉那是自己的经脉,可又不像是自己的。

最近几天顾辰一直在熟悉着它,没有急于去修行。

倒不是顾辰不想修行,而是一旦开始修行,元力一有流动的趋势,经脉便开始隐隐作痛,若是元力真的流动起来,经脉像撕裂一般疼痛,总让顾辰不得不停下来。

前车之鉴,在熟悉这副经脉之前,顾辰不敢贸然妄动元力。

经脉在人体之常有律动,像血液一定会经血管流经全身,呼吸需要通过肺部一样,这种经脉的律动也是自然而合理的。

只是像人虽呼吸而不会注意到肺部的收缩,虽身暖而不会在意血管的血流,虽修炼却也往往没有在意经脉本身那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律动。

事实经脉的律动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没有用的,普通人感觉不到那种律动,修仙者虽然能够感觉得到,可是却不会去在意它。

好像有了肺部自然能够呼吸,有了血管其自然有血流,天生如此,没有人会去探索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同样的,有了经脉自然存在着律动,而那种律动在修行之并没有体现作用,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去在意这种东西。

顾辰原本也不会去在意,可是他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他无法修行,只能不断尝试一切能够注意到的东西,以此来找出线索。

古松树下,顾辰这一打坐,便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里,他一动不动。

青阳子坐在一边的石桌,轻泯着茶,看着顾辰,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顾辰在感受着体内经脉的律动,只以为顾辰在冥想修行,但怪的是,顾辰枯坐了两天,身却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元力依然还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顾辰突然皱起眉来,下巴微抬,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同时急于想要抓住一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疾射而来,直指东来峰。

青阳子抬手,两指一并,一把短剑停在两指之间,剑身有异样光华流转,那是一道剑书。

剑书是由青阳门掌门钟鼎发来的,里面的内容很简单,说是既然已经决定给顾辰一次悟石的机会,此事宜早不宜迟,正好下个月便是青阳门所谓的惊蛰月,按惯例山门弟子或者拜师或者悟石,都将在这个月里进行,其意是让顾辰先暂居主峰,这也是为了悟石大开方便之门。

看完内容之后青阳子皱眉不语。

钟鼎原本不同意让顾辰悟石,即便后来答应下来,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个时候如此主动,让他觉得其有异,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答应下来,只是钟鼎在剑书所言却是极有道理的。

正好这个时候顾辰睁开眼睛来,那眼闪过浓浓的困惑和不解,显然这一次他所得有限,并没有料想的那么多。

青阳子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顾辰点点头,有些犹豫地道:“我觉得,以前我修行所走过的路,似乎都错了。”

“都错了?”

“都错了。”

顾辰越说越是肯定,可越是肯定越是让他难以接受。

那些路错了意味着昆仑派的教法错了,换句话说,也是说昆仑派的gong fǎ错了。

作为修仙界声名赫赫、位居第一的修仙门派——昆仑派,其修行gong fǎ被认为直指大道,可登仙途,到头来竟是错的?

青阳子沉默,有些担心,他怀疑顾辰可能是因为自废修为之后对于过去的路产生了怀疑,对于这条路再也无法坚信,这是一个很不妙的开头,问道:“你怎么会觉得……过去的路都是错的?”

发现错了是好事,发现都错了却有大问题。

顾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尤其是我的经脉重塑之后,与以前也有些不一样,这种感觉更明显了。”

如今的经脉形成剑形,原本的经脉更加复杂,可是却也显然更为全面,走出了以前没有经脉的地方,虽然那种形状着实怪异了一些。

青阳子想到一种可能,道:“或许是你新生的经脉与以前不同的原因,所以行气之时与以往一样,才会让你有这种感觉,让我先来帮你看看。”

顾辰点点头,青阳子的修为极高,由他来看,或许能看出一些什么来也说不定,真要是因为自己经脉的异常才会导致自己有那种感觉,那这种异常还是早早解决为妙。

青阳子右手伸来,其指搭在顾辰左手脉,传送元力。

他闭眼睛,准备探视一番顾辰的经脉。

只是紧接着,青阳子便错愕地看着顾辰,满脸的惊疑不定,他能找到顾辰的脉象,却探查不出顾辰的经脉。

细细感应顾辰的体内,他分明能够捕捉到顾辰体内那股极为微弱的元力存在,而元力只能存在于经脉,可事实是他依然完全找不到顾辰的经脉。

他又试过了几种方法,或者改变了一下元力的输送方式,或者加大元力的涌入,可是完全没有作用,半晌,青阳子收回了手。

“怎么样?”

青阳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不想顾辰受此影响,青阳子并没有说他探查不到顾辰经脉这一回事。

顾辰沉默,心想这事看来只能自己来想办法,他不敢认为昆仑派的gong fǎ都是错的,只是现在看来,因为这新生的经脉的关系,那些gong fǎ只怕是不适合自己了。

看向青阳子手短剑,顾辰问道:“有什么事吗?”

青阳子没有隐瞒,将剑书的内容给顾辰说了一遍,那意思也是让顾辰自己拿主意。

顾辰想了想,觉得这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现在没有办法修行,受困于前路,虽然体内有一丝元力,但太过微弱了,他终究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炼元境修仙者,或者在日月双石之前感悟一番会有一些领悟与突破也说不定。

念及此,顾辰道:“我过去吧。”

青阳子道:“掌门只怕存有私心,我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现在……”

顾辰笑道:“义父,我好歹以前也是一元境的修仙者,对于青阳门的四代弟子来说,算是强者了,哪怕我现在没有修为,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拿捏的。”

青阳子听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他依然无法放心,拿出一道符来。

“既然这样,你去了万事小心,有什么事情将这道符烧了,我马便会赶来,算没有事情发生,在你要去悟石之前,也务必烧了这道符,到时候我一定会到。”

顾辰伸手接过,那道符是黄色的,呈三角形状,一笔朱砂在符的两边连成一道,看着倒是特别。

“知道了,义父。”

第62章 雅居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蛰虫惊而出矣。

所谓春雷响,万物长,惊蛰月正是万物复苏之时,正是生机勃勃之象。

节气的分划往往因应着天时,近乎道,所以修仙界的许多gong fǎ,在一些特别的节气之时修炼,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如说昆仑派的紫霄雷诀。

紫霄雷诀是昆仑派最难修炼的gong fǎ,与青风望月诀并称为昆仑双诀,同时也是顾辰以前的主修gong fǎ,其修炼过程有一个极大的特点,便是呼应惊蛰。

不过与青阳门的惊蛰月不同,紫霄雷诀对天时的要求近乎苛刻,在惊蛰月的某一天,也是春雷震震最为活跃的一天,在昆仑派被称为惊蛰日。

这一天没有固定,但却是修炼紫霄雷诀的最佳时间。

但即使如此,作为昆仑最难修炼的gong fǎ,真正修炼有成的人并不多,年轻一辈更是几乎没有,唯有顾辰天纵之资,年仅十二便将修为提升到一元境,惊艳于同门下。

总而言之,惊蛰日对于昆仑派而言是特殊的,尤其对那些修炼紫霄雷诀的人来说,而对于青阳门来说,惊蛰月也是特殊的,因为在这一天,是他们前往悟石的时间,因应着惊蛰之说,门弟子那些尚未了悟gong fǎ者,都可以前往日月双石前感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而这一次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多出了一个外人,一个不是青阳门弟子的人也将与他们一同前往悟石。

尚有五天便是新的一月,顾辰已经来到了主峰,在这里住了下来。

他是被青阳子送来的,由钟鼎亲自迎接,待青阳子走后,钟鼎直接将他带到了这处居所。

钟鼎给他安排的是一处僻静的院落。

之所以说是僻静,是因为这院落居于半山腰处,被一片青竹环绕。

由竹子筑成的居所看起来简洁而典雅,给人的感觉非常舒适,加时时有清风吹拂,时有青鸟飞过,传来清鸣,赏心悦目,一眼便让顾辰喜欢。

没有多想,顾辰便在这里住下。

这里典雅僻静,有种回到昆仑山穆子峰时独居一峰的感觉。

只是待到钟鼎离去,他便感觉到不对劲。

按理说他不是青阳门弟子,虽说与青阳子结为父子,但对青阳门来说,他始终是一个外人,像这样的一处雅致院落,有资格住下的人还真不多,这么安排给自己了?

这个疑惑他刚刚才问过钟鼎,钟鼎的说法是因为他是客人,既然是客人,青阳门自然不会亏待于他,可算这个解释站得住脚,山下那一片房舍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山脚之下,连着一片房舍,都是简单的四四方方的形状,分成一格一格,每一格只刚好适合一个人住。

相起山腰处的院落,那些房舍简直可以说是简陋,有时会从里面出来一两人,从服饰看正是青阳门的弟子无疑。

青阳门的弟子,住在自己院落的山脚下?

换句话说,他这个外人,在不知不觉之爬到了青阳门弟子的头去了!

顾辰转头看向另外一边,那是与此处山峰相连的另外一座雄峰,远此峰要高,在那雄峰之顶,便可见两块巨大的天石,一圆一弯,盘形弓形,立在那里餐风饮露。

山峰虽然相连,可彼此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远,只是从山脚下的那片房舍过去,要前往那日月双石处,正好需要经过院落门前的这条山路。

顾辰有些纳闷地想,这是巧合吗?

顾辰如今已不是当初刚刚下山,什么都不懂的穷酸模样,虽然在青木镇待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之后遇到青阳子,被带回青阳门,在有心之下,他也询问并学习了很多东西,现在他懂得了很多以前不可能懂的事情。

不管这居处的安排是巧合的还是有意的,总之有一些麻烦是避免不了的了。

顾辰摇摇头,总不可能让他现在去找钟鼎,让他给自己换个住处吧?

且不说这种要求一提会不会徒惹笑话,他要找钟鼎,只能去正煌殿,虽然也是在主峰之,可是从这里到正煌殿,没有大半天的功夫休想过去,花大半天的功夫只为换一个住处,顾辰觉得自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而且眼下这里僻静清幽,环境宜人,住起来舒服不说,更重要的是离天石还挺近的,要过去也方便。

“到时候只要先出发去悟石,不与其他人打照面可以了。”

顾辰摇摇头,懒得多想了,直接便走了进去。

……

……

主峰往南三峰之外,那里一处山峰尽是鸟语花香,名为燕来峰,是艾玲所居之处。

艾玲从居处走出。

一排弟子在这里行礼,其多以女弟子居多,还有屈指可数几个男弟子,恭恭敬敬站好。

艾玲看向站在最尾的许慕姗,笑道:“姗儿,这个月还有五天,这五天里你先去主峰住下。”

许慕姗点头应是,只是旋即有些不解,问道:“师傅,不是只有在惊蛰月时才能前往悟石吗?现在离惊蛰月还有五天,我们燕来峰到主峰不过须臾,为何要这么早过去?”

艾玲淡淡道:“傻孩子,天石秉承天地而生,蕴含大道,每到惊蛰之时,道意如冬雪春融,在临近惊蛰之时便已醒来,其意跃跃,虽然尚有五天才是惊蛰,但这时候先去主峰,已是冥冥接近了机缘,对于悟石之时大有助益。”

许慕姗这才点头,看看前后诸人,有些不确定地道:“师傅,我一个人去吗?”

艾玲点头道:“门规有言,惊蛰月只有那些还没有了悟gong fǎ的弟子才可前往悟石,为师还有你众多同门师兄师姐都已经有了gong fǎ,在你们悟石之时太过接近,恐会对气机产生影响,对你们悟石不利,不仅我们不能过去,主峰之那些师兄长辈,也会在惊蛰月前离开那里,好了,每个人都一样,你无须担心,且去吧,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时间一到,山行。”

许慕姗这才连忙躬身道:“是。”

众多同门师兄师姐低头不语,个个却都带有疑惑,平素里严厉的师傅,在对待这个刚入门不久的小师妹时,未免过于温柔了些。

不过虽然疑惑,鉴于艾玲过去威严,他们不敢多问。

……

……

与主峰相隔二十多峰外,有一座山峰,同样是鸟语花香之所,不过相起燕来峰要显得简单得多。

这里是春回峰,是三代弟子江礼所居山峰。

殿宇之后,峰间云雾缭绕,横亘一石临于崖间。

江礼站在其,远远看向一个方向,在这里所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座山峰名为东来峰。

林依依走了过来,道:“师傅,您在这里站了一夜了。”

江礼恍过神来,微微笑道:“又一夜了吗?”

林依依点头道:“又一夜了。”

林依依觉得很怪,江礼自次回来之后,时不时便会来这里发呆出神,而且每次都是一样的动作,她不知道林依依在看哪里,只是能够感觉到林依依每在发呆时都流露出极深的悲哀。

江礼突然道:“再过五天便是惊蛰了吧?”

林依依点头,更加疑惑,因为江礼近来没有收新弟子,也没有符合悟石条件的弟子,惊蛰月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

江礼又道:“青阳子收的那个弟子,是……”

“顾辰。”虽然不知道江礼为何关注,但林依依还是开口回道。

“是吗?顾辰……本来应该成为他的弟子的……”

声音幽幽传开,江礼又在发呆。

林依依没有再打扰江礼,只是临要退下之时,看向江礼所望方向不由得有些迷茫,她意识到东来峰在那个方向,带着疑惑呢喃道:“顾辰……”

第63章 同门

对于顾辰来说,生活在继续。

居所再雅致闲适,他也只会在这里生活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前往悟石,便应该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但即便只有五天,他也准备将其过好。

算起来,当初下山之后,在青木镇生活的时间,差不多也是五天,时间短暂,却让他有了深刻的体验,现在的他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珍惜时间。

既然是要珍惜时间,那应该将时间充分地利用起来,那么这五天里,他应该做什么?

修炼一事,暂时是不能进行的,经脉重塑之后,在修炼一途似乎出了些问题,这些问题没有搞清楚,修炼便无从进行。

顾辰打坐,静下心来,这次他没有冥想,而是将意识笼罩在自身,体悟着身体一点一滴的变化,尤其是经脉那微弱的律动。

他现在没有神识,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毕竟并不是闭眼睛不作他想便可以控制意识的分布。

在东来峰的那些天里,一次在他冥想之时突然想到那把丢失的纯钧仙剑,然后意识便突然凝聚在他新生的经脉之,虽然没能做到内视,可是却感知到了经脉的律动,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每次他都用这样的方法来感受经脉的律动。

之后几次他都觉得自己隐隐要抓住一些什么,只是到得如今,依然什么都没有得到。

经脉的律动带着难言的旋律,一下一下抽动起来,隐隐有愈演愈烈之势,给顾辰的感觉颇为妙,好像是那新生的经脉有话要“说”,只是他“侧耳倾听”,却没能捕捉到任何信息。

顾辰已经彻底地沉心其间。

……

……

许慕姗被带到主峰,送她来的是同门的大师姐洛兰。

洛兰将许慕姗带到安排好的居处,笑道:“小师妹,你便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待你悟石之后,我会再来接你。”

许慕姗看看四周,有些紧张。

洛兰笑道:“不用担心,你可是艾玲长老之徒,你可能不知道,师傅在门的地位不俗,谁看到我们都得给几分薄面,你在这里没有人敢来欺负你,你可得好好努力,悟石有成,以后也好报答我们师傅的知遇之恩。”

许慕姗点点头,却是问道:“师姐,你知不知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在哪里?他叫顾辰。”

洛兰大皱眉头,道:“好好的你提那个人作甚?”

没想到洛兰会因为她这一个问题而生气,许慕姗连忙道:“师姐,顾辰是跟我从同一个地方来的,我们……我们……”

支支吾吾的,许慕姗话都说不完整,她只知道,顾辰没能被青阳子收入门下,但她还知道,青阳子认顾辰为义子,还为顾辰争取到一次悟石的机会,所以顾辰有很大的可能也在这里。

洛兰语重心长道:“小师妹,这一次悟石对你来说极为重要,师傅也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好好努力才行,在这种时候不要去想不相干之人的事情。”

许慕姗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有些难过,她觉得顾辰不算是不相干的人,她认为他们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正应该相互扶持才对,自己顺利拜师了,顾辰却差点儿被弃置门外,现在她应该要好好地安慰顾辰,保护顾辰才行,像之前她在这主峰之曾对顾辰说过,以后有谁欺负他,她不答应。

洛兰又叮嘱了几句,然后便离去了,不过对于洛兰又说了什么,许慕姗心乱如麻,并没有听进去。

环目四下里扫了一眼,许慕姗喃喃道:“顾辰,你还好吗?你在哪里啊?”

许慕姗发着呆,却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诸多同门都隔着一段距离在打量着她,指指点点之下窃窃私语。

“那个人……刚刚是被洛兰师姐送来的。”

“没错没错,看来她是艾玲长老新近收下的弟子,叫做许慕姗,听说艾玲长老对她很好,一点儿也不严厉。”

“这怎么可能?宗门之谁不知道,艾玲长老对门下要求极严。”

“听说那个许慕姗是青阳子长老推荐给艾玲长老的。”

“原来……她是不是跟青阳子长老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不过我可听说,这个许慕姗的资质其实并没有多么出色,我们差远了,而且还曾经修炼有其他的gong fǎ,相我们更是大为逊色。”

“修炼有其他gong fǎ?那还能拜入我们青阳门?不同gong fǎ相互掣肘,她居然还跑来悟石?”

“艾玲长老可是亲自出手,将她原先的gong fǎ修为废去,因此伤了经脉,不过为了让她参与悟石,特地为她准备了不少珍贵丹药恢复身体,之后让她重新修行朝仙诀,打磨根基,现在让她来悟石正是时候。”

“听说艾玲长老对青阳子长老……”

青阳门是大派,身居高位的长老本身极为瞩目,同时更因为许慕姗是青阳子带回来的,因此在青阳门年轻一代弟子之有特殊的地位。

许多人对一些事情一知半解,或者从师门长辈处听得一言半语,或者自己从猜测揣度,总之他们认为的有许多种真相,只是因为地位太低没有求证的机会,猜测永远只能是猜测,他们远远朝这边看来,却始终没有一人接近。

许久之后,便有人忍不住了,三个女子结伴而来。

许慕姗感觉到有人接近,收回了心思,有些紧张地朝那三人看去,只见她们一个个身着绫罗,身姿曼妙,越来越近。

许慕姗想到自己才是刚刚入门,应该要先打声招呼,免得让人觉得自己没有礼数,正欲开口,那三人却先缓缓一礼。

“可是许师妹,我叫朱紫绫,师从周不同周长老。”

“我叫杨雪儿,有幸拜入魏得道魏长老门下。”

“我叫陈冰冰,是掌门新收的弟子。”

许慕姗紧张地回礼,结结巴巴道:“三位师姐好!”

三人看起来都很和善,只有陈冰冰,其人与她的名字一样,看起来冷冰冰的。

朱紫菱笑道:“我们早听说过许师妹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一见。”

自己很出名吗?

许慕姗很没有自觉,被艾玲收为弟子可能让她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过眼前三人的师傅地位也都不在艾玲之下,她不觉得自己与她们相有什么特别的。

杨雪儿也是点头道:“虽然你是拜入艾长老门下,不过我们可听说,你是青阳子长老挑的,我们都很好,能被青阳子长老挑,你得拥有多么可怕的资质。”

许慕姗汗颜,讷讷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艾玲虽然待她宽厚,可是她却是知道的,在探知她的资质之时,艾玲是失望的,那代表她的资质实在是太一般,现在她也想不明白,青阳子为什么会想要将她带回青阳门来。

陈冰冰往许慕姗的住处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他处,道:“你这地方倒也不错,从这里可以看到灵峰别筑。”

灵峰别筑?

许慕姗不解地随着陈冰冰的目光看去,只见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山峰,其山腰间有一座看起来典雅幽静、由竹子建成的院落,在山竹掩映之下更添几分灵气。

第64章 讨教

那座山峰与主峰连在一起,其位置可以说便是在主峰之,离日月双石亦是极近,因此得到一个灵峰之名。

那处居所看起来幽静典雅,更是在山脚下那一排房舍之,隐隐代表着某种特殊的地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紫菱和杨雪儿相视一眼,然后又默不作声,看样子她们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许久,陈冰冰不由得皱起眉来,朝许慕姗扫去。

只见那女子只是怔怔看了那灵峰别筑一眼,然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不仅如此,似乎对方性格颇为拘谨,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也不跟她们搭话,明明觉得那灵峰别筑没什么好看的,却又频频朝那里看去,仿佛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引起注意。

陈冰冰暗自不悦,只道这人脑子真是迟钝,这样的人去悟石能够悟出什么来?

她紧接着道:“听说那灵峰别筑是一位太长老留下的。”

许慕姗想到一个人,也是现在青阳门仅有的一位太长老,名为青山宿,从名号来看,倒的确与那灵峰别筑挺合的。

“据说那位太长老已经离开了,好像是去了别的世界,不过他曾经在那里住过,现如今人虽然已经不在,但曾经的居所依然还是保留了下来,青阳门下弟子都知道灵峰别筑的存在,但却没有人再有资格住在里面。”

许慕姗面有悲容,说到离开,心想莫非是死了?

陈冰冰说着,又向像听着话又像发着呆的许慕姗看去,问道:“你知道那位太长老是谁吗?”

许慕姗摇头。

陈冰冰道:“我听说那位太长老姓蔡。”

许慕姗点头。

陈冰冰觉得好生无趣,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个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少女到底听进去了多少,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演着某出独角戏,好生搞笑,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朱紫菱和杨雪儿怔了怔,看着转身走的陈冰冰,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心想你这样离开了?

许慕姗也怪地看着转身离去的陈冰冰,心想自己什么都还没有说,怎么惹对方生气了?

朱紫菱笑道:“许师妹,你别在意,陈师姐是那样子。”

杨雪儿亦是点头道:“她贵为掌门弟子,知道的事情确实我们多了一些,不过这种高傲却是来得莫名其妙,你也不必理会。”

许慕姗点点头,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朱紫菱问道:“许师妹打算什么时候前往悟石?”

许慕姗不假思索,道:“五天后去。”

杨雪儿接口道:“也是第一天?那正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她们都看着许慕姗,许慕姗点点头。

朱紫菱和杨雪儿有说有笑,许慕姗听着她们交谈,有许多事她都不知道,从那两人嘴里听来也是惊,倒让她啧啧有声,不过她终究插不话,只能在一边听着。

良久之后,那两人也说累了,这才向许慕姗告别,转身离开。

待她们走后,许慕姗又看向山腰院落的方向,喃喃道:“灵峰别筑……”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冒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想着顾辰会不会在其,然后连连摇头,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完全不切实际的想法。

接下来两天,朱紫菱和杨雪儿时不时便来拜访,拉着许慕姗说了很多话,陈冰冰偶尔也会与她们一起来。

从她们的言谈,许慕姗也知道了很多青阳门的事情,有时也是略有惊异,不过她依然还是插不嘴。

倒是陈冰冰有时会冷哼一声,然后对朱紫菱和杨雪儿正在说的事情稍加补充,内容还是那些内容,不过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可那两人所说的要更加具体全面,引得两女惊叹连连。

许慕姗却是安静听着,看起来没有多少反应,只是心里却有些怪,心想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惊叹的,又不是多出什么大不了的nèi mu,顶多只是知道得详细一点而已。

也是因为她这样的态度,更加惹得陈冰冰不快,以致陈冰冰后面愈少来了,倒是朱紫菱和杨雪儿来得更加勤快一些。

在第三天的时候,两女再次结伴而来,她们这次已是轻车熟路,不用许慕姗出来迎接便已经走进许慕姗的居所。

还有两天便是惊蛰月的开始了,也是她们前往悟石的时候,所以在这一天,两女都开始说起悟石之时的要点,这些要点都是她们经由同门的师兄师姐指点的。

说完之后,两人看向许慕姗,而后相视一眼之下,由朱紫菱问道:“许师妹,关于悟石……你可知道一些什么诀窍?教我们可好?”

朱紫菱和杨雪儿虽然也是长老之徒,但得到的指点并不多,周不同和魏得道收她们为徒,不过是应付惊蛰月的到来,让她们前往悟石而已,至于悟得什么,那两位长老并不在意,因为两位长老门下弟子众多,资质两女好的不知凡几,两女的资质自然没有被放在眼里,自然更谈不亲自指点。

两女自然知道,自己的资质说不高绝,能够得到同门师兄师姐几句指点已是难得,但悟石毕竟影响到她们今后的成,她们自然不愿意满足于那几句不痛不痒的点拨而已,她们也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更多,走得更远,这也是她们会接近许慕姗的原因。

许慕姗与她们不一样,她是由青阳子引进门的,之后被艾玲收为弟子,向来以严厉著称的艾玲却对她极为宽厚,想来在悟石之给的指点也不会少,她们希望许慕姗能够看在这两日的相处之下,多少分享给她们一些,当然对于此,她们并不抱太大指望。

许慕姗心念微动,顿时知道两女这两日来不断往自己这里跑的原因。

对于这次悟石之行,艾玲确实在她身下过不少功夫,给她指点颇多,不过艾玲却也说了,他人说得再多也没有用,悟石主要看的是个人的心性、资质还有悟性,旁人能给再多指点,也只不过是相关的知识还有要注意的事项,她的路还得自己去走才行。

这也意味着,那些东西知道了也只是安自己的心而已,并不能决定自己的路,可能在这之前,自己的路便已经注定了,该是自己的便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多思无用,因此许慕姗也没有保留,将艾玲的那些话尽数告之。

“师傅对我说过,青阳门的日月双石蕴含大道,刻有仙法,仙法有两部,日石的gong fǎ名为青阳御焱诀,因各人资质悟性不同所能参悟的又有所不同,大体分为三经九诀,在青阳门则以三诀、三诀、下三诀称之,也是宗门之修行者最多的gong fǎ。”

朱紫菱和杨雪儿原本未抱太大期待,但没想到许慕姗没有过多犹豫马便开始说起,一开始倒让她们有些手忙脚乱,然后连忙侧耳倾听。

“月石的gong fǎ名为寒曦邀月诀,与青阳御焱诀不同,此gong fǎ拥有统一的功行与法诀,只要能与月石建立联系,无论资质悟性如何,都能从月石得到寒曦邀月诀的基础篇章,虽然只是基础篇章,但依然直指大道,所以修行此gong fǎ的人亦是不少,只是因为基础篇章虽然直指大道,在各方面却是平平无,虽是大道仙诀,却尽显平庸,所以不如青阳御焱诀受宗门弟子所好。”

第65章 信息

杨雪儿一听,顿时问道:“那岂不是说,我们参悟日石,好过去参悟月石?”

朱紫菱也看过来,连连点头,表示她也是作这样的想法。

许慕姗摇摇头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师傅对我说过,在刚开始悟石的时候,最好是要坐在双石连线的间线,保持与双石之间的距离一致,只有在那个位置,才能够确定自己更适合日石还是月石,确定了之后才能做出选择,走近其之一,如果不经这一环节,一开始便认定日石,可能我们资质不适合却不自知,最终毫无所得,反而浪费了这一次悟石的机会,那便得不偿失了。”

这是需要注意的很重要的一点,偏偏那些同门的师兄师姐都没有给朱紫菱和杨雪儿说过,两女连忙记下。

杨雪儿皱眉道:“那要是在间线我们确定了是月石呢?”

许慕姗道:“那便表示月石日石更适合我们。”

两女相视一眼,顿时急切了起来。

杨雪儿囔道:“可是月石的gong fǎ平平无。”

“但却直指大道。”许慕姗想了想,补充道,“师傅说过,月石的寒曦邀月诀虽然平平无,但并非全无价值,甚至可以说价值极大,这主要有三个原因。”

她顿了顿,回忆了一下,接着道:“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此gong fǎ是统一而且完整的,不像青阳御焱诀分为三经九诀,诸多组合,再加修炼者领悟不同,一部gong fǎ实际变成了无数不同的版本,这是寒曦邀月诀的第一个好处。”

朱紫菱与杨雪儿听着连连点头,心想果然如此。

她们现在也是有些不安,害怕的是自己到时候确定了要参悟月石,那样便只能走一条平庸的路了。

虽然知道自己资质平平,可是如果要让自己去修行那平平无的gong fǎ,哪怕是仙诀,她们也是不大情愿的,所以她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许慕姗多说一些关于月石gong fǎ的好处,好让她们能对寒曦邀月诀多多树立起信心来。

两人看着许慕姗,等着她说下去。

“第二个好处,便是这gong fǎ直指大道,仙诀到底是仙诀,指出的修行路是可行的,哪怕平庸,但这条路没有错,也没有断,更不会断,当然是不是能走到最后,还是要看修炼者各自的悟性与机缘,因为确实也有人修炼这一gong fǎ,终其一生碌碌无为,而且这还是大多数人,至于第三个好处,便在于它是基础篇章。”

朱紫菱和杨雪儿顿时面面相觑,大惑不解,因为她们对寒曦邀月诀感到信心不足,正是因为它仅仅只是基础篇章,平平无,远不如青阳御焱诀强大,现在这最大的缺点反而变成好处了?

许慕姗道:“所谓基础,最大的特点便是可以叠加,可以组合,好将砖石瓦砾当成基础,可以建成不同的房子甚至是宫殿,正因为是基础,所以反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大有可为。”

说着,许慕姗往门外看去,外间并没有人来,而此时受困于室内,她的视线并没有办法穿过重重阻隔,落于那主峰之巅的日月双石之。

“月石除了寒曦邀月诀的基础篇章之外,还藏有十二式感月剑诀,这十二剑诀可以说是立于基础之,只有领悟了那一篇基础篇章,才能顺势领悟十二剑诀,说起来那基础篇章便像是一把钥匙,与那十二剑诀亦是相辅相成,能够使自身的内容丰富起来,使得gong fǎ本身变得更加强大,不过也因为各人资质、悟性的不同,每个人能够领悟到的也不一样。”

月石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听到还有另外的可能,两女顿时大为兴奋不已。

杨雪儿痴痴道:“如果能够领悟得出十二剑诀,结合基础篇章,岂不是不青阳御焱诀三诀逊色?”

“理论确实如此,但那是不可能的。”许慕姗摇头道,“哪怕是资质绝代之人,也休想一次性悟透十二剑诀,要知道青阳门创建至今,修炼寒曦邀月诀的同门不知凡几,其亦不乏有惊才绝艳之辈,可饶是现在,十二剑诀依然没能凑齐,哪可能是我们能完成的壮举?若有可能的话,我们应存侥幸能得其三式,因为当前门能学到的只有九式而已,刚好还少了三式。”

朱紫菱捕捉到一个信息,惊叫道:“你的意思是,宗门已有其九式剑诀?即便我们没能悟出剑诀,宗门之也有剑诀可以让我们学习?”

许慕姗点头道:“这便是基础篇章的好处,人人都可以学,也人人都可以用,十二剑诀联合起来虽然不同凡响,但一式一式拆分开来便可以由任何人掌握,不像青阳御焱诀那样过于追求个人的独特性,不过参悟剑诀之时月石之会有玄之又玄的道音,只有听到那种道音,才能真正领悟十二剑诀的神韵,将其融会贯通,发挥出来真正的威力,而那种道音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这样使得那些领悟剑诀之人哪怕想要将剑诀传下来,也只得以自己的理解加以传授,但却无力将道音传出,自然无法诠释十二剑诀的真意,教出来的只是他们能用语言解释与理解的意思,换言之,如果没能从月石参悟出剑诀而从宗门之学习,学到的依然是带有他人色彩的剑诀,对于自己来说并不完整,威力大打折扣,若非如此,寒曦邀月诀又怎么可能在宗门之如此平平无?”

一番话,让朱紫菱和杨雪儿都陷入了沉默,她们还在消化着许慕姗说出的信息,只是看着许慕姗的时候,她们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许慕姗在她们的目光之下压力山大,讷讷道:“这些……都是我师傅说的。”

两女相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从许慕姗这里听了许多,她们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好好地想一想,这关系到自己将来的路,所以她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许慕姗的那番话再好好地捊一下。

离开许慕姗的居所,两人一起走了一段。

朱紫菱犹豫了一下,拉住杨雪儿道:“杨师妹,我们要不要去陈师姐那里看看?”

杨雪儿想了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陈师姐知道的有许师妹多?”

朱紫菱一怔,有些不确定起来。

事实与她们并无不同,陈冰冰也是钟鼎因为到了惊蛰月,随手收下的弟子。

钟鼎管理一门事务,更加没有时间教导陈冰冰,不过钟鼎门下却多的是能够教陈冰冰的人,毕竟到底是掌门弟子,输给别人了可不好看。

杨雪儿又道:“陈师姐对我们的那般态度你也是看到了的,哪怕她确实知道一些,你觉得她会跟我们分享吗?”

朱紫菱没有说话,却是摇了摇头。

杨雪儿又道:“听了许师妹一番话,我已经知道了许多,这些信息还需要我好好吸收,哪怕陈师姐愿意说出一些什么来,也不会这些信息更多的了,甚至我都觉得陈师姐知道的并不多,她也想要请教许师妹,只是拉不下掌门弟子的颜面来,我还是先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朱紫菱当即也决定,不去找陈冰冰了。

第66章 来了

杨雪儿匆匆回到居所,她想要尽快将脑海之那些纷乱的思绪捋一捋,脚步却渐渐慢了,远远地看到在自己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陈冰冰!

陈冰冰似有所感,转过身来。

杨雪儿当即露出满脸亲切讨好的笑容,人还未到,已先喊道:“陈师姐,你怎么来我这了?”

陈冰冰冷冰冰道:“去哪儿了?”

杨雪儿道:“还能去哪儿呀?这两天我们时不时都会去许师妹那里串门,这不刚回来。”

“我们?”

“我和朱师姐呀。”

陈冰冰点点头,似是不感兴趣,却又多此一问道:“怎么回来了?”

杨雪儿笑着道:“以往我们说话之时,总有陈师姐在一边指点纠正,不然我们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今日陈师姐不在,我和朱师姐说了许多,却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真实、全面,想来没有陈师姐在,再在那里说那些也没意思,这便回来了。”

过去两天虽然走得勤快,可是却也没有久留,一方面是跟许慕姗还不熟悉,另一方面是过犹不及,不想让人家感到厌烦,不过过去陈冰冰可没有这些个问题。

杨雪儿一番话倒是让陈冰冰颇为受用,点了点头,道:“没事,我走了。”

这走了?

都完全不知道她是要来干嘛的。

杨雪儿念头微转,突然大声喊道:“陈师姐,你这是要去找朱师姐吗?”

陈冰冰头也不回,冷冰冰道:“我去找她作甚?”

杨雪儿顿时喊道:“你不找她呀?我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的,那没事,我一会儿自己去找她好了。”

陈冰冰脚步微顿,然后离开,看其方向,确实不是要去找朱紫菱。

看着她走远,杨雪儿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哼着小调小跑进房舍之。

陈冰冰走开之后,似在犹豫着,回头往杨雪儿的居所看去,不由得在意起来。

她们究竟在许慕姗那里都说了一些什么?难道真的在说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虽然她知道的事情具体了一些,但小事终归是小事。

可是陈冰冰此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算算时间,还有两日便是惊蛰,原本以为她们该来找自己讨好求教了,却没想到还是到许慕姗那里去了,那个迟钝的丫头到底哪里好了?

陈冰冰这么想着,却是不由自主地往许慕姗的居所走去。

……

……

在朱紫菱和杨雪儿离去之后,许慕姗便走出了房间,在外面站着发呆,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在其寻找着那不算熟悉的熟人。

来到这里已经两天了,今天算是第三天,可是她还是没有见到顾辰,到底顾辰在哪里?

想起顾辰,便不由得想起在来青阳门的途,顾辰给她分了三个包子,真的都很好吃,现在想来,还是很想吃,那起码辟谷丹好吃多了,毕竟辟谷丹没有味道。

但是许慕姗想见顾辰,却不是因为想吃包子,而是想要跟他聊天,而且她也知道,顾辰已经没有包子了,因为都吃完了。

这么想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包子只有六个,而她竟然分着吃了三个,吐了吐舌头,有些羞意。

她一出来,周遭的同门都时不时看向她。

经过这两天来,他们也都熟悉了许慕姗,虽然多是远远看着看着看熟的,朱紫菱她们时不时过来找许慕姗,使得一些原本鼓起勇气想要前打招呼的人,纷纷又都畏缩着退回来。

山虽然都是一群将要走仙途的修仙者,可到底说起来依然不过十来年纪的少年少女。

可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指着灵峰方向大喊道:“你们快看,面有人!”

这么一喊,顿时一个个都转头看去,他们看的都是灵峰别筑的方向。

声音远远传扬开去,一时间,路人们驻足凝望,山脚下一排屋舍外的人则抬头看着山腰。

他们都看到了一道人影,此时在那精致院落外的院子里,惬意地躺在一张竹椅。

那人只是看着天空,并没在意山下的他们。

“那是灵峰别筑,那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住?”

“是长老吗?不对,那人很年轻,是同门弟子!”

“是谁?谁有资格住在那里?”

一时间,主峰炸开了锅,每个人都想知道住在面的是谁,尤其是那人看起来很年轻,年纪与他们竟也是相差不大,这让他们更加在意。

“走,我们去看看!”

“没错,我倒要看看,是谁住在我们头顶!”

“哪怕是长老弟子、掌门弟子,也没有谁住在面吧?”

说这话时有人看向许慕姗,也有人想起近来常来的朱紫菱、杨雪儿、陈冰冰三女,她们虽然有较独立的居所,可是却还是与一众弟子住的地方差不多。

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忍不住山去了,许慕姗此时也好地朝着那灵峰别筑看去。

虽然修为尚浅,可是好歹是炼元境的修仙者,目力自然大异常人,此时处于灵峰山腰间的那道身影虽然远远看去很小,但却让她头脑轰然。

“顾辰!!”

许慕姗当即随着rén liu跑了过去。

许慕姗前脚刚走,陈冰冰便走了进来。

一路变得有些吵囔,不过她都不甚在意,她眉目清冷,未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对于他们说了什么更加没有去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来到了许慕姗的住处。

看着许慕姗的房门开着,里面却仿佛没有人影,她有些疑惑,走近了看,确实无人。

“跑哪去了?”

转身随着rén liu看去,只见一个个人往灵峰跑,她自然而然便想着这些人是想去峰顶天石处,不由冷笑一声道:“白痴,未到惊蛰,现在跑去又有什么用?”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慢慢抬脚走去,竟是随着rén liu,不紧不慢,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往山跑。

……

……

顾辰静坐了两天,经脉律动的每一寸每一分,他都已经完全熟悉并记住了,哪怕平日里不去感受,他也能够随着律动的旋律推断,然后判断经脉此时是在进行哪一种律动,他为此试验过几次,每次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到了这个时候,才有种新生的经脉的确是自己的,其活动都在自己掌握之,但这还不够,因为他还是没有办法修炼。

以前修炼的gong fǎ——青霄雷诀,主修的是雷法,功行霸道刚烈,爆发力惊人,虽然修行最难,但他却因资质超绝,故而能得心应手,但现在一运起功行便觉经脉撕裂一般的疼痛,根本无法修行。

别说青霄雷诀,哪怕是最为基础的朝仙诀,他竟然也没有办法修行,虽然疼痛感减轻许多,但依然疼痛。

疼痛便代表了有谬,顾辰觉得,这是经脉在给他警醒。

几番尝试无果,顾辰从房舍里走出,在院子里的竹椅躺下,想让自己身心放松。

竹椅周围花团锦簇,还有几根嫩竹相间,花间几只蝴蝶飘舞,而竹椅的椅脚被制成弧形,一躺去便摇摆不停,看着天空云卷云舒,很是惬意。

顾辰心想,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真的很会享受。

他任由竹椅轻摆,自己则看着蓝天白云,只见一只灵鸟从山间窜起,穿过云间,似是淘气劲犯般在云间捣鼓,云朵随之改变形状,当顾辰看到一个鸟首成形之时,不由得发出笑声。

这般惬意劲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了,顾辰隐隐听到山间来人的言语,心下了然,暗叹一声:“来了。”

第67章 动手

顾辰没有躲,没有逃,静静地等待着。

那些人为他而来,他再躲也没有了意义。

而且话又说回来,哪怕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让他躲在房不出?

悟石势在必得,难道他不会遇到其他人?

所以从一开始,便躲不过去,既然如此,索性便不躲了。

山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山来,惊起山间飞鸟,躲入云层的鸟儿更多了,但它们不再淘气,似乎在偷偷地关注着云下山间的动静。

没有人在意它们,除了顾辰。

很快的,人越来越多了。

越是接近灵峰别筑,他们越加安静,只从远处传来嘈杂声。

已经在这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然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们的吵囔躺在这里的这个少年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无动于衷,他们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灵峰别筑从很久以前便建在这里了,始终没有人住,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便觉得没有人有资格住在这里,至少在他们同一辈人当该是如此。

可是当真的能够住在这里的人出现了,他们又有些担心起来,只觉得这个人来历肯定不简单,如果这个人是他们所熟悉的柳祯柳师兄,或者是掌门弟子何杰桐何师兄,那他们可能还不会有那么大反应,反而会安慰自己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不是。

何杰桐自是承袭掌门gong fǎ,因惊蛰月将临,已经离开了主峰,而柳祯这阵子也少有人见到,似乎他不打算参与悟石,但想想也是了然,因为柳祯一门心思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那么住在这里的又是谁?

他们看到了,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不仅不是柳祯与何杰桐,还不是他们平素所熟悉的任何人。

沉默许久,后来的人也安静下来,跟着沉默,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了,前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能住在这里?”

顾辰躺在竹椅没有动,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说话的那人莫名感到一阵压力,紧接着道:“在场的都是青阳门四代弟子,我名李大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位师长门下?”

李大庆说话之后,顿时场间更加沉默,他们都在等着顾辰的回答,也在猜测顾辰的身份,只是有些人目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辰。

顾辰摇摇头道:“都不是。”

都不是?

李大庆有些难以理解顾辰说这话的意思,心想我问着你的名字和师承,你说都不是是几个意思?

“我想起来了!他是那个顾辰!是那个想要拜青阳子长老为师的那个顾辰!”

随着一人喊出,顿时所有人都想到了这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名字,还有那件事。

“他是那个外宗人,想要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可是因为来历不明所以被拒绝了,没有机会成为我们青阳门的弟子!”

“不是说他应该下山去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顾辰虽然不能拜青阳子为师,入青阳门门下,但是却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不过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当时与青阳子同在正煌殿的诸位长老及三代弟子,还有他们的几个门下弟子,这事并未广而告之。

主峰之的这些弟子,虽然同样为青阳门弟子,可是多数至今尚未拜入师长门下,他们在这主峰修炼,打磨基础,等待悟石之期,除了少数在一开始展露过人资质的会提前被师长看收为弟子,其他人只有在悟石之后才有机会拜师。

因为这种原因,此处的弟子所得到的信息都不是最新的,也不是最全的,甚至有可能是错的,像之前的流言,完全是有心人想要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才传出来的情报,里面真真假假。

李大庆也想起了顾辰这个名字,他很生气,怒道:“你不是我们青阳门弟子,你怎么可以住在这里?”

顾辰从竹椅站起来,面向李大庆,道:“是你们掌门让我住的。”

“让你住你住,都不会想想自己的身份吗?”

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面如刀削,嘴唇微薄,眼神阴鹜,神色间显然带着强烈怒火。

李大庆对这人似乎有些怵,忙往一边让让,道:“陈师兄,你怎么看?”

那个被称为“陈师兄”的人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我会怎么看?此人明显不是我青阳门弟子,住在这里不说,还站在我们头,在惊蛰将临,悟石之行在即,我可不想因为别人而出什么变故。”

能出什么变故?

李大庆顿时知道,陈师兄是想要动手了。

这位陈师兄名为陈鹰,可不是善茬,他手段过人,跟他做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李大庆莫名有些兴奋。

陈鹰看着顾辰,道:“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们把你扔下去?”

顾辰挑眉,看着陈鹰。

他倒没有因此生气,只是感到有些特,因为以前在昆仑派时从来不曾遇到过这种事情。

以前在昆仑派,他是天之骄子,又是昆仑道子,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崇敬的目光,他不知道别的弟子与人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欺凌,毕竟没有人敢欺凌到道子头去。

看顾辰非但没有露出担忧之色,反而一脸惊模样,陈鹰嘴角抽了抽,突然几步冲前去,一记手刀便从右边斜肩劈了下去。

他的动作快而凌厉,尤其是那记手刀带起的劲风扑面,给人一种刺痛感,尤其是眼睛隐有酸刺。

但这是顾辰的感觉,如果换了一个人,现在眼睛只怕已经疼得睁不开来。

顾辰脚步轻点地面,莫名往左边横移过去,速度之快,几乎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虚影。

陈鹰这一记手刀劈了个空,被手刀的力道带着往前走了两步,力犹未尽,发现顾辰此时站在他的右边,便顺势而为,借着这一手刀的力道右脚跨前紧踩地面,右手随之一转,带起腰部,着右脚旋了一圈,转过身来站定,与顾辰对峙。

顾辰挑起眉来,却不是因为陈鹰,而是刚刚他躲避陈鹰之时,使出了踏青步。

因为担心元力流动再伤经脉,所以他刚刚并没有运转元力,只是单纯地使用踏青步的步法而已,但怪的是,没有运转元力使用的踏青步,竟是以前的踏青步还要快得多。

顾辰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抓住了什么。

可是不待他深想,陈鹰全身弓起,如同离矢之箭向他冲来,一记飞腿扫来。

顾辰下蹲,借着下蹲发力,在陈鹰身下一个后空翻,双手撑地,双脚用力往蹬,踢在陈鹰右大腿。

陈鹰在空失去平衡,被顾辰这一踢,整个人向翻转。

“陈师兄!”

李大庆看着不妙便欲前,却见陈鹰翻转着落下,身突然卷起狂风,那狂风似围绕在他的右脚,随着他的转动而跟着旋转起来,随着旋转而不断增强。

“这一招是……力挽狂澜!!”

在悟石得到自己的gong fǎ或者拜师之前,青阳门的弟子都在修行朝仙诀,锤炼体魄,他们没有办法学到那些威力强大的仙家手段,不过却有许多适合他们学习的基础技法,配合元力使用,远俗世的武者要强大太多。

这一招力挽狂澜便是如此,可以借助他人攻击的力量,由体内元力一引,同时施加自己的力量,两相叠加之下,使威力倍增。

这一招消耗的元力并不多,实用性却很强,正是非常适合他们现阶段的武技。

顾辰眼见此,暗呼不妙。

第68章 出头

陈鹰挟势而来,超出了他现在应有的实力,让顾辰都感觉到了威胁。

这是力挽狂澜的精妙,此时陈鹰施展出来的力量,包括了顾辰方才那一脚,加他自己的力量,而且随着旋转,威力还在不断地增强。

顾辰往后一步,想要以踏青步避开,但却发现,自己竟然被锁定住了,怎么也避不开,或者该说,能够给他的时间,来不及让他避开了,只能迎击。

顾辰眼闪过一丝精芒,右手五指并拢,心念一动,催动体内元力运行,要以手为剑,施展出一剑封尘来御敌。

元力由着那熟悉的经脉路线行走,却是徒然一滞。

顾辰眼角微跳,能够清晰感觉到那剧烈的疼痛,有如撕裂一般。

在陈鹰的攻势愈发逼近之时,强大压力之下,他突然目露坚定,控制着体内元力向另外的经脉游去。

“不对!”

只觉疼痛微缓,但依然疼痛,顾辰又是一动,那元力又换了一条经脉。

像这样,只要感觉到疼痛,便让元力绕走,只走那些让他不觉疼痛的经脉,如此一来,新的经脉路线与原来大相径庭。

随着经脉每换一下,顾辰的右手便难以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好像蓄势待发,从经脉发出来一股力,让他的身体不由得随之响应,可是不待这种响应展现,顾辰又觉不妥,更换了经脉路线,由此右手又是一动。

不过这次的动作起方才那次要微弱得多,而且有蹿到了臂的感觉,顾辰依然不满意,接着修改,然后那股力又跑到了肩膀,跑到了腰肢,蓦然间,顾辰的右脚脚跟不由得抬起,以脚尖着地,势已蓄急。

顾辰隐隐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或者该说自己在强大压力之下不得不为,误打误撞之下做了什么,可是现在没有太多时间让他思索,因为陈鹰的攻击,到了。

哪怕是现在全新的经脉路线,也依然让顾辰感觉到阵阵疼痛,但是起一开始,这种疼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

顾辰由着那股力的驱使,右脚猛地抬起,迎着陈鹰一脚扫去。

一剑封尘!!

没有错,这是剑法一剑封尘,却并非是由顾辰的手所使出来的,而是由他的脚所使出来的,威力起在青木镇里为护张大山那一剑,还要更加强大,而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对顾辰经脉的伤害没有那么大。

从摸索到使出,变化多端,但对于场间众人来说,也只不过是须臾之间,只在陈鹰被顾辰一脚踢半空使出力挽狂澜,盘旋着以更大威力攻击下来的那一段短短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呼吸。

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便让顾辰不断尝试,不断修改,由手出剑改为以脚出剑,而且威力更甚。

那一脚迎,与陈鹰硬碰硬,声响轰然,震得人耳膜生疼,离得较近的那些人,如李大庆之流,一个个忍不住往后退。

陈鹰落地,一个不稳,脚底发力让自己轻轻一跃,再落地时便站得稳稳当当,反是顾辰,落地之后脸色一白,一连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

顾辰体内的经脉,有如撕裂一般的疼痛传来,让他极不好受。

出脚之前的经脉反应甚微,可是当那股威力真的被发挥出来的时候,依然狠狠地牵动了经脉,让他再度受创,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次对经脉的伤害较轻微,经脉疼得严重,可是并没有受损,而且,顾辰双眼明亮,显有所悟。

李大庆等人拍手欢呼,道:“陈师兄果然厉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没错,这家伙都不是我们青阳门的弟子,居然还敢住在灵峰小筑,不让他吃点苦头果然不行!”

“还有两天便到悟石之时,要把他赶出去!”

“没错,把他赶出去!”

顾辰踮了踮脚尖,发出关节碰撞的脆响,右脚虽在颤抖,但感觉充满了力量。

陈鹰冷笑,道:“一开始能够被青阳子长老看,果然有点儿门道,不过这样便想成为青阳门弟子,可还差得远些。”

顾辰看着他不说话。

陈鹰眯了眯眼睛,心头恼怒,再一看身边那群青阳门弟子,亦是一个个沉默。

他们都知道,如果刚才换了自己,只怕很难挡住顾辰那一脚。

现在再一回想,其实不只那一脚,顾辰对战斗的敏锐,对战斗时机的把握,都让他们吃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似陈鹰一样,能够在那种情况下使出力挽狂澜。

“听说你没有修为,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刚刚那一招,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使出来的,你现在应该也是炼元境的修为了吧。”

陈鹰一番话,让得众人恍然大悟,心想肯定是这样,说不定顾辰他们的修为还高,不然怎么可能会被青阳子看,怎么可能挡得住陈鹰的攻击?

顾辰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言,真要说起来,他现在确实说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他也确实还没有恢复炼元境的修为,仅仅是体内多出了一股元力,但与以往所不同的是,这股元力分外的精纯、凝练,还带着锐气。

陈鹰怒于顾辰的毫无反应,心想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因为经过刚刚那一番交手,他认为顾辰不是他的对手。

一步步逼近过来,正当陈鹰蓄势待发,又要攻击过来的时候,一声含怒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围观的青阳门弟子不断让开道来,从后面走来一个少女,身姿婀娜,肤如凝脂,面如白玉,俏丽容颜却写满了怒容。

“许……许师妹……不,许师姐……”

有人认出了来人,正是许慕姗,有人想要打声招呼,可是一想到对方已是艾玲长老门下弟子,“师妹”便变成了“师姐”。

陈鹰看到许慕姗,顿觉惊艳,不过他的态度倒跟其他弟子不同,大大方方道:“许师妹,你怎么来了?”

顾辰也看到了许慕姗,他牵动嘴角,想要挤出一丝笑意,不过在苍白脸色下显得颇为难看。

见此许慕姗便气不打一处来,连忙走过来扶住顾辰,又是委屈又是懊恼道:“你明明在这里,为什么不找我?”

顾辰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我没想到……”

“没想到你个头啊,不是跟你说过,谁欺负你我都不答应的吗?”

两人的对话,让得周围之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的一丝退意,没想到那两人竟然会是这么好的关系。

想到许慕姗的身份,如果她真的要给顾辰出头,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怕挡不得。

见许慕姗不仅不理会自己,还口口声声要为顾辰出气,陈鹰的脸色难看,道:“许师妹,你这说的什么话?此人不是我青阳门弟子,如今正值悟石之机,一个外人却住在这里,还爬在我们青阳门弟子头,你却想要为一个外人出头,对同门弟子出手不成?”

许慕姗这才转头看着陈鹰,皱了皱眉,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陈鹰。”

“哪位师长门下?”

“三代弟子陈北风是我父亲。”

“原来……”许慕姗点点头,看着陈鹰微显得意的面容,冷笑一声道,“青阳门弟子?你觉得住在山下那片房舍便是青阳门弟子?住在这处院落便是爬在青阳门弟子头?你们青阳门弟子可还真是威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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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第二更会较晚。

第69章 维护

听着这样一番话,一众人却是面面相觑,看着眼神严厉的少女欲言又止。

顾辰带着莫名笑意看着许慕姗,印象的少女柔弱静,可不像是这种会咄咄逼人的人。

陈鹰剑眉立起,神色一肃正要分说,许慕姗却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往下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按照门规,你们现在还没有确定师承,也只不过是山门弟子吧,哪怕你陈鹰是陈师叔的儿子,但区区山门弟子只怕还代表不了我青阳门弟子,什么是外人?在我看来你才是外人!”

“你……我算无法代表青阳门弟子,也是青阳门的山门弟子,还是三代弟子陈北风的儿子,可他呢?他又算什么?悟石将近,诸多师长以及师兄师姐都退出主峰,他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

许慕姗挑眉,似笑非笑道:“他是青阳子长老所收的义子,他拥有一次悟石机会,也是掌门亲允的,难道不会你更有资格?”

“什么!?”

灵峰别筑一直闲置,无人居住,一直以来都颇为宁静,不过今天这宁静被打破,灵峰别筑来了很多人,多是一群来找麻烦的人,不过现在这群找麻烦的人,却陷入了沉寂。

此时的安静,远灵峰别筑过去无人之时显得更加沉寂,气氛沉甸甸的,在这里的每个人,像是雕塑,仿佛石化。

之前,听说有一个人将要拜青阳子为师,那个人在青阳门一下子成为焦点,见到那个人的人不多,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叫顾辰,当时很多人想不明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有资格拜入青阳子门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羡慕嫉妒恨,而不知道为什么,那股羡慕劲很微弱,反而是嫉妒与恨意有愈演愈烈之势。

后来听说,那个名叫顾辰,本来应该要拜入青阳子门下的那个人,因为来历不明,所以被拒之门外,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喝彩,因为在他们心目,能够资格被青阳子收为弟子的人不多,偏偏顾辰不是青阳门下弟子,又有何德何能?

他们为之欢欣鼓舞,愈发肯定青阳子在他们心的绝对地位,同时将那个差一点便要成为让他们仰望存在的顾辰给贬得一不值,然而现在呢?

青阳子的弟子与青阳子的义子,其实在他们看来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在某种程度,义子要弟子来得更尊贵,因为与青阳子的关系更加亲近。

此时爬在他们脸的表情,只有难以置信,只有荒谬错愕,这到底是什么发展?

陈鹰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往后退了一步。

许慕姗似笑非笑,道:“还有问题吗?陈师叔的儿子!”

“你……”

陈鹰的脸色红白相间,随着沉默被打破,周围的弟子也开始了窃窃私语,所言所语尽是有关顾辰的身份问题。

顾辰突然觉得好生无趣,原来这是平日里普通弟子之间的交往与风云。

顾及别人的想法情绪之类的东西,他觉得实在有些麻烦,但是许慕姗的种种应对却又让他觉得非常有趣,所以他静静站在一边,既是疗伤,也是乐得欣赏。

“陈师姐!”

“陈师姐!”

随着一个个人让开道路,让一个女子从走来,顾辰和许慕姗也看了过去。

许慕姗看到陈冰冰,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对陈冰冰露出一个微笑。

陈冰冰冷冰冰的,不知道是没有看到还是故作不见,反正她没有给许慕姗任何回应。

许慕姗撅了撅嘴巴,不悦地转过头来,四下扫了一下,径自扶着顾辰往竹椅那里走去,让顾辰重新躺在面。

陈冰冰看着许慕姗旁若无人的举动,脸色更冷了几分,哼道:“都在这里丢人现眼干什么?还不快点儿退下!”

陈鹰眯了眯眼睛,已从顾辰的身份带来的震撼恢复过来,冷笑一声道:“在这里的人都丢人现眼吗?”

陈冰冰猛然瞪了陈鹰一眼,两三步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来到陈鹰的面前,一巴掌挥了过去。

陈鹰身子一矮,往陈冰冰身撞去,那位置正对陈冰冰的胸口。

陈冰冰脸色一变,没想到陈鹰这么下作,右膝提起迎了去。

陈鹰动作猛然顿住,往后一跃,避开了陈冰冰的右膝,两人拉开了距离,这才停下。

“姓陈的都这么凶吗?”

这个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偏偏在此时场间安静,又正好交手的两人停下,这个声音无清晰地传了过来。

陈鹰和陈冰冰目光冷然,盯着开口说这话的顾辰,然而此时的顾辰却像没有自觉,舒舒服服地躺在竹椅,随着竹椅的摇摆,问着身边的许慕姗。

许慕姗没有回答,却是明明白白地点了点头,问道:“要不要喝茶?”

顾辰想了想,道:“这里没有茶叶。”

许慕姗有些不满道:“是谁让你住这里的?这也太不周到了!”

顾辰这次没有想,很干脆道:“是钟掌门。”

场间微默。

一阵风吹过,带起掉落的树叶。

许慕姗抿了抿嘴唇,道:“还是很不周到。”

顾辰笑了,想起了在昆仑山的两三事,而后道:“不周到是掌门的特权。”

许慕姗没能理解顾辰这话的深层含义,道:“我下次来给你带一些。”

顾辰点头,道:“还要给我带只壶。”

许慕姗有些苦恼道:“可是我只有一只。”

顾辰转头,绕过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观众,看着这处院落还挺宽敞,里面还有两个空房间,便道:“要不,你搬过来住?”

许慕姗双眼一亮,道:“可以吗?”

顾辰点头笑道:“没有人说不可以,那自然是可以的。”

许慕姗点头。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好像周围一群人都是空气,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但更多的是不舒服。

陈冰冰道:“许师妹,你可是艾长老的弟子,却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在一起,这话传出去,你不要脸面艾长老还要脸面呢!”

许慕姗无辜地看向陈冰冰,道:“陈师姐,你这话是我师傅说的?”

陈冰冰为之一噎,怒道:“你心里没有个是非曲直吗?每件事都要师长对你说才懂吗?”

许慕姗点点头,道:“我是有个是非曲直,所以我想请问你,我是住在这里了,你敢说我师傅不要脸面吗?”

“你……”

陈冰冰脸色一白,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有多放肆,反而让许慕姗给套了进去。

“顾辰是青阳子长老的义子,你还说他来历不明,那你是不是也要说青阳子长老没有资格留在青阳门,没有资格住在东来峰?”

“你……我没这么说!!”

“可你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

陈冰冰脸色变得煞白,争辩了几句,然后又大声地朝着围观的所有人喊了几声“我没有”,然后拨开人群跑下山去。

她一走,其他人看着处境不妙,也都相继下山去。

陈鹰临走时,遥遥望了顾辰一眼,却见顾辰只是在看着天空,没有看他,冷哼了一声。

直到所有人都zou guāng了,顾辰长长一叹,道:“年轻人都会做这样无聊的事吗?”

许慕姗闻言,噗嗤一笑。

第70章 修改

“我刚刚明明看了一下,在这里的人基本都你大。 ”

顾辰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慕姗抿了抿唇,接着道:“我也你大。”

顾辰看向她,道:“知道,你十三岁。”

说到“十三”这个数总会想起一个人,顾辰的嘴角露出笑意。

觉出顾辰含笑,许慕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站了起来道:“你等着,我回去收拾东西。”

许慕姗几乎是蹦蹦跳跳下山去了。

顾辰躺在竹椅,舒展了一下腰腿,感觉到那还没有完全退去的疼痛感,回想自己刚刚从修改元力行走路线到以右脚出剑的过程。

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有灵鸟从飞出,看着灵峰变得安静了,转了一圈之后又落回到峰间,那云因为它们的来回形状变幻不定。

顾辰只是盯着云朵发呆,云的形状千变万化,但是云还是云。

顾辰想起自己用右脚出剑,用的是脚,使出来的一样是剑法。

当时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连改动元力行经路线,还要多亏了先前他花了颇大功夫去熟悉体内经脉的律动。

修改元力行经路线的过程与修改一部gong fǎ无异,稍有错漏轻则便有可能走火入魔,重则落到经脉尽废的下场,为害极大,顾辰原本也不想那样胡来,可是在心念一动间,只觉得当时走另一条经脉会更加合适,而且经脉的律动隐隐给他某种指示,当时的修改便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看着天空的云又变成了另外的形状,随着风吹而动,顾辰双目愈发明亮,十分肯定地道:“以前的,都错了。”

……

……

主峰。

离去的众多青阳门弟子并未因为离开灵峰别筑而安静些许,随着时间过去,他们渐渐地反应过来,然后不得不接受顾辰那个所谓青阳子义子的身份。

可是随之问题便来了,作为青阳子的义子,还与他们一样拥有悟石的机会,那么顾辰到底算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应该称呼顾辰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一冒出,便根本无法平息下去,因为问题得不到解决,所以每个人心里都留着一个一样的问题,顾辰到底算不算是青阳门的弟子了?

直到他们看到许慕姗亦从灵峰别筑下来,跑回居所,收拾行礼又往灵峰别筑跑,他们心里便又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再去过问,顾辰的身份实在尴尬,令他人尴尬也令他自己尴尬,更重要的是,陈鹰和陈冰冰都因为他的事情正在气头,陈鹰甚至都已经放出话来了,他一定不会放过顾辰。

对于那些青阳门弟子的心情,顾辰都没有去在意,现在他躺在竹椅,一边看着天空云卷云舒,一边不断思考着。

许慕姗搬着行礼来了,其有茶叶和茶壶,还包括了其他杂七杂八各种用品,数量还不少。

到了青阳门,拜艾玲为师之后,她的身体经过调养,以前更好了,气力过人,可是也架不住东西多,她有些抱怨地看向顾辰,道:“你不会来帮帮我?”

顾辰懒懒道:“我很忙。”

许慕姗有些怪问道:“忙什么?”

“晒太阳。”

阳光照在身,暖洋洋的,这股暖意似乎可以直接传到体内经脉去。

顾辰只觉得自己的经脉此时正无活跃着,不断跳动着,那种律动越来越明显,哪怕他不刻意去感受,也能够轻易捕捉到。

不仅仅是经脉的律动,包括心脏、脉搏的跳动,一呼一吸的节奏、血管血液的流动,不知为何,都清晰地传达顾辰的感知当,随着他心念一动,体内的元力便又动了起来。

那元力带着锐意,像是一把剑,由经脉之绕转,因着顾辰的心念一动而改变方向,竟是灵巧无。

“一剑封尘……”

顾辰想着一剑封尘的行功路线,然后按着那种律动与感觉相结合的途径,再次开始修改,与之前那次相,这一次他有充足的时间。

许慕姗站在一边气呼呼地盯着顾辰,被那句“晒太阳”气得够呛,正想好好前去说道说道,突然看见顾辰的右脚往踢了一下。

她怔了怔,只见顾辰收脚,那只右脚又跌回竹椅,发出“咚”的一声声响,却见顾辰的左脚突然也蹬了一下。

许慕姗觉得怪了,不知道顾辰是在干什么,她走近两步,却见顾辰的腰肢突然一跳,而后又向左边一扭,在竹椅躺出了一个怪的姿势。

许慕姗忍着笑,却又带着些担心问道:“顾辰,你这是在干什么?”

顾辰没有回答,双手突然前伸,用力一拍。

“啪”的一声,吓了许慕姗一跳。

顾辰整个人跳了起来,在半空一阵手舞足蹈,之后盘旋着落地,停止了那些怪怪的动作,但人在原地不断颤抖。

许慕姗一脸诡异地看着他,却见顾辰突然流出了鼻血。

她惊叫一声,连忙拿出手帕给顾辰擦鼻子,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顾辰从许慕姗手接过那手帕,自己擦了擦,摇头道:“不碍事。”

接连改动功行路线,到底还是对身体造成了一些影响,流点鼻血谈不什么伤势。

真的没事吗?

许慕姗低头,看着顾辰的双脚落地之后不断地颤动着,这也使得他看起来一直在震,震得她头晕,忙道:“你赶紧回去躺好!”

顾辰道:“你不是要我帮你搬东西吗?”

许慕姗不满道:“你现在才说,我都已经搬来了。”

顾辰耸了耸肩,心想谁知道你的东西有这么多?

回到竹椅躺好,他才注意到双脚的异样,竭力想要止住那种不停歇的颤动,可是都没有作用。

顾辰闭眼睛,细细感应着经脉的律动,然后再次引导着经脉的元力。

元力被他牵引,绕了一圈之后,顾辰的双脚才停止了颤动,身体也随之安静下来了。

顾辰站起来,随手折了一根枯瘦的树枝,右手握着,酝酿着体内的元力。

新的经脉路线图已经清晰记下,不过却是由他臆想出来的,毕竟只是躺在竹椅,做了一番想当然的修改。

顾辰不知道修改的结果怎么样,实践起来会不会有危险,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出来的东西如果不加以实践,永远都只能是想出来的东西而已。

一股力劲由内而发,其势随着呼吸,传递到右手之,顾辰正欲出剑,手那枯瘦的树枝寸寸碎裂,竟是撑不住一瞬。

顾辰皱眉,又坐了下来,重新思索。

那一招一剑封尘,被他改到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效果真的不错,还未经完全使出来,却已经可以想见,那威力相当不俗,以那枯瘦的树枝,竟是撑不住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但这样一来也让他觉得这招还有改进的余地,看着树枝寸寸碎裂成粉屑,他认为这应该是力量外泄导致的结果,如果能够用这种枯瘦树枝将那强大的力量发挥出来,而树枝本身丝毫无损,那是不是意味着力量完全凝聚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那样一来,招式威力会更加强大,而且出招之时更加不容易被察觉。

顾辰重新躺下来,看着天空的云朵。

他觉得他现在像那空的云一样,变来变去,但始终都不离“云”这个范畴,也不应该离。

那云自己改变着形状,可以千变万化,一阵风吹来,便随风而走。

随风而走……

顾辰的眼睛顿时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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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

第71章 功成

今天去理了发,回来之后只觉得整个人懵懵懂懂,迷迷糊糊躺下了,一觉起来却只觉一阵头重脚轻,大脑里面可以说是白茫茫的一片,傻愣愣的。

没错,今天更不了了。

有时候,风决定一本书的命运,这本书能不能火起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本书的风会焚烧我的脑细胞,但是,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自己挖的坑当然也要哭着填完,所以我不会改变风,因为这么写着,我很喜欢,哪怕成绩可能一般般。

作为一名写书的作者,我想要写出心的故事,我怕写得不好,所以写完一章都会回头看一看,改一改,然后才会发出来,这个习惯会一直保留着,因为我尊重自己的作品,不求它大放光彩,但求无愧我心。

我心有好多个故事,我想对你们说,它们每个都有一股情怀,我想传达到你们心间,我想送给你们一段段精彩的人生。

今天可能是身体抱恙偷个懒,但也是发发牢骚,有时候看着成绩实在很打击,难免会影响到心情,使得后续无力,这个教训一本书已经吃到了,写得不好的同时还写得很辛苦,这次我要用心对待,起码要规避二者其之一。

今晚我会早点休息,尽快将身体养好,明天开始,每天尽可能保持两章的更新量,因为我也在检讨,最近这本书更得太慢了,实在有愧于那许多个萦绕心田多时的故事,当然因为我本身也有工作在身,生活压力颇大,所以有时候可能会做不到两章的更新量(毕竟还是双开党),对此我只能说,这种情况我从现在开始会用一百二十万分的努力去避免。

明天见!

第72章 来访

仅仅过了一天,有关顾辰被青阳子收为义子的消息,便已经在整个青阳门山门之间传遍,不仅仅限于主峰,这个消息通过种种途径在各峰之间传递。

此前的流言本已流传甚广,一度引发热议,而今这个消息传出,顿时让诸人心更不平静,对于顾辰这个人,更加好了起来。

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青阳子收为义子?

至于此前听说的顾辰一心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但因身份来历不明而被拒绝一说,随着“义子”身份的流出,自然不攻自破,随着众人“整理”出事实,均不由得皆是一惊,原是青阳子想收顾辰为徒而不得,退而求其次,将其认为义子。

之所以说是“退而求其次”,无非是因为义子身份虽然亲近,青阳子也不能授其青阳御焱诀的三诀,虽然给了顾辰一个悟石的机会,但谁也不会认为,一次悟石便可以让顾辰得到能与青阳御焱诀三诀相媲美的gong fǎ。

那么问题便又来了,之前的流言到底是谁传递出来的?

那些流言传递甚广,不过到头来发挥的作用也那样而已,顶多只是给顾辰增加敌意与恶心。

可哪怕没有那些流言,以顾辰现在这有些尴尬的身份,在青阳门自然也并非诸事顺畅,由此来看流言反而有些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却依然有人去做,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顾辰才会觉得无聊与无趣。

不过而今对于青阳门众多弟子对他的看法,顾辰并不十分在意,在青阳门主峰之,灵峰别筑之间,他坐于竹椅之,状似悠哉地看着蓝天白云。

天气正好,空白云朵朵,山间清风徐来,吹动竹叶摇晃,许慕姗那清脆好听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悦耳动听。

“所以月石跟日石最大的区别在于,日石领悟的是不同的gong fǎ,而月石领悟的则是不同的剑诀,虽然在修仙界寒曦邀月诀名不见经传,但在青阳门,寒曦邀月诀起青阳御焱诀也不遑多让,月石之共记有十二剑诀,若能尽数悟出,威能只怕还要在青阳御焱诀之,而且最大的好处是,哪怕没能从月石悟出剑诀,但因为gong fǎ一致,也可以在师长那里习来,这是青阳御焱诀不的。”

顾辰只是静静地仰躺着,也不说话,不知道有没有将许慕姗的话听进去。

“不足之处是只有在悟石之时聆听道音之时悟得的剑诀,才算是真正掌握,从师长处虽能学来,但因各人见解有异,始终无法突破前辈桎梏,有剑法之形,却无剑道之韵,与自己也有格格不入之感,这也是寒曦邀月诀的局限所在。”

见顾辰还是一脸的平淡如常,看着天空发呆,许慕姗有些生气。

“喂,顾辰,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顾辰点点头,看着天空的云卷云舒,却是淡淡说道:“万法不离其宗。”

许慕姗一怔,紧接着便有些迷茫,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问了一句:“青阳子师伯有没有告诉你悟石之时应该要注意的东西?”

顾辰点了点头,道:“有的。”

许慕姗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露出笑容,但紧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一阵恼怒,道:“好哇,亏我还担心你不知道所以通通告知于你,哪想你都知道却不说!我还怪你怎么好像对我说的都不在意,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辰转过头来,认真道:“谢谢你告诉我那些,我真的听进去了。”

许慕姗的心情好了一些,但紧接着一想不对呀,怎么觉得顾辰说的跟她刚刚生气的不是一回事?

念头转回,她拉着顾辰手臂,几乎要将他从竹椅提起来,道:“快说!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你快告诉我,我也想知道!”

顾辰沉默一阵,然后摇头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许慕姗不依,将他的手臂拉得更紧,道:“我不管,反正你马告诉我,不管青阳子师伯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一五一十告诉我。”

顾辰无奈,脸色却有些古怪,道:“义父只对我说,悟石之行,任心而为。”

许慕姗停下动作,看着顾辰,一脸迷茫,问道:“任谁的心?”

顾辰笑道:“自然是任我的心。”

许慕姗还是满脸疑惑之色,道:“然后呢?”

顾辰摇头道:“没有了。”

许慕姗一脸的难以置信,道:“这样?”

顾辰点头道:“这样。”

院落之的少年少女彼此对视,都沉默了一段时间,山间的风好像较之前又更大了一些,院落旁边的竹叶摇晃着,相互拍打着,发出灵性的声响,好像轻轻拍打在两人的心间。

山间回响的竹叶之声清脆动听,同样好听的还有许慕姗的声音。

“顾辰,我刚才说的那些你真的有听进去吗?我再跟你说一遍吧!”

“……”

灵峰别筑存在至今已过漫长岁月,周遭以篱笆围起,自两百年前开始,居住此间的主人便不知去了何处,再也不曾归来,此后此地便一直无人居住,荒置了两百年之久,连带着院落所在的灵峰山间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三天前灵峰别筑迎来了它的第二位住客,然后着实让此地热闹了一把,而后在少年之后,又有一名少女住了进来,自此这灵峰别筑便开始有了人声,但多是少女那好听如同银铃般的声音。

闲暇午后,灵峰别筑来了客人。

朱紫菱和杨雪儿携手同来,在山道便见缠着少年要跟他细细说道的少女。

那少女明眸皓齿,巧笑嫣兮,看起来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少年则神情平静,虽没有句句应和,但也没有丝毫不耐。

两女相视一眼,不知道是要先进去再打招呼,还是要先打个招呼,得到对方允许再进去。

思量再三,她们选择了后者。

杨雪儿大声喊道:“许师妹!”

许慕姗声音顿止,转过头来,看到是朱紫菱与杨雪儿两人,便站起走了出来,疑惑道:“朱师姐,杨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朱紫菱笑道:“我们去你居所那边找不到你,一番打听,才知道你搬到这里来了。”

杨雪儿也是打量着这灵峰别筑,啧啧称,却是兴奋道:“听说你昨天将陈师姐给气了个半死,这事是不是真的?”

许慕姗无奈摇头道:“陈师姐无理取闹,我只是让她不要乱说话而已。”

杨雪儿却是一阵眉开眼笑,看起来非常高兴,道:“昨天我们从你那里回去之后,便没有出来了,也没想到后来居然会发生那么有趣的事情,早知道我们不那么急着回去了。”

许慕姗颇感头疼,总感觉杨雪儿这是惟恐天下不乱。

朱紫菱和杨雪儿站在篱笆外青竹边,与许慕姗隔着篱笆说了一阵,杨雪儿却是指了指篱笆的另一边。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许慕姗转过头来看了顾辰一眼。

顾辰早已坐直身体,只是方才三女聊天没有他可以插得进话的时间,此时方开口道:“请进。”

朱紫菱与杨雪儿顿时一喜,走了进来,四下打量着。

走得近了,更能看到房舍里面的光景,只见房舍看起来挺宽敞的,清静雅致,里面有三间房间,此处只住了两人,想来应还有空的。

杨雪儿目光一转,似是无意道:“啊!这里环境真是不错,离天石又近,许师妹,真羡慕你能住在这里。”

第73章 主意

许慕姗不疑有他,闻言笑道:“是啊,昨天我搬到这里来住之后也觉得这里环境优美,而且好像因为离天石更近了一些,这里灵气更加凝聚,让人神识清明,意识运转更是快了几分呢。 ”

杨雪儿顿时满脸羡慕神色,目光炯炯地盯着许慕姗,好像生怕对方不知道她有多羡慕一样。

许慕姗被杨雪儿盯得有些不大自在,在这时朱紫菱却是拉了她一下,劝道:“许师妹,昨天可能确实是陈师姐不对在先,不过你把她开罪狠了,只怕她心有恨意,以后怕是要对付你了,你可要小心些才是。”

许慕姗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心想她昨天不过是针锋相对地回了几句,说到底不过一些口舌之争,说到记恨或许会有,但因此而要对付她,这有些小题大做了。

杨雪儿恨恨不平道:“陈师姐也是欺人太甚,被掌门收为弟子便自以为了不起,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惊蛰月到来,悟石在即,她怎么可能会被掌门收为门下?”

许慕姗垂下眼眸,没有回应,只是觉得杨雪儿这种愤然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仿佛是对陈冰冰早已心生不满之故,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时杨雪儿的表现与她有关。

朱紫菱连忙道:“话不能这么说,杨师妹,陈师姐能够被掌门收为弟子,料其资质必在我等之,要不然掌门怎么只收她而不收我们?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好歹也是掌门弟子……”

“知道了知道了!”杨雪儿满是不耐,没好气地打断朱紫菱的话,“反正她是掌门弟子,身份尊崇,我们该曲意逢迎、刻意讨好,我都知道。”

朱紫菱愣了愣,道:“我没……”

“好啦好啦。”杨雪儿的反应却不知为何有些异常,但又迅速平静下来,满带笑意看向顾辰,柔声道,“掌门弟子又如何?掌门弟子还少么?青阳子长老的义子,有这身份的人可是只有一个。”

杨雪儿话题转换之快,让顾辰与许慕姗也为之一怔,尤其是许慕姗,对于杨雪儿那柔腻腻的语气,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不过让她稍显安慰的是,顾辰对此略略点头,并没有要与杨雪儿攀谈之意。

杨雪儿顿了顿,却又道:“不过世事难料,顾师兄虽然不能拜青阳子长老为师,但能成为青阳子长老义子,且不说其他好处,单说在修行一途路便他人宽敞,虽然不能修炼青阳门的青阳御焱诀,但想来长老能够拿得出手的其他gong fǎ也不会差。”

顾辰点点头,却是道:“从身份来说,我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当不得你这声师兄。”

杨雪儿摇头道:“师妹说句实在话,师兄被青阳子长老收为义子,哪怕不拜入青阳门的门墙,也已是与我青阳门有着分不开的联系,说是自己人也不为过,这声师兄当然当得起。”

顾辰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不知为何,单是听杨雪儿说话,便让他觉得好累。

“两天后便是惊蛰,师兄也是从惊蛰第一天开始便前往悟石吗?”

顾辰摇头道:“还不好说。”

先前本是如此打算,但是之后对体内的剑形经脉有了新的领悟,在昨天之时修改了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经脉行功路线,不仅可以顺利施展而不伤经脉,更重要的是,之过往所修习时还要更加强大,让他诸般念头涌现,顾辰觉得自己应该将这种变化琢磨透,再去悟石才会有所得。

杨雪儿紧接着问道:“师兄会去悟石吧?”

顾辰点头道:“会的。”

“好的。”杨雪儿嫣然一笑,“那师妹到时便等着师兄了。”

顾辰眉头微挑,只觉得怪,心想悟石之行应该没有必要成群结队,你要悟石自去便好,有无所得亦是自行离去,等我作甚?

朱紫菱也是有些古怪地看着杨雪儿。

杨雪儿在顾辰身边走了几步,作了个深呼吸,微鼓的胸脯随之起伏,她似是陶醉般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尽显曼妙身段,体香四散,笑道:“空气真好,灵气充沛,听说临近惊蛰之月,越是接近天石越能提前感受到天石的律动,沾染道的气息,对悟石之行有极大好处,虽说还有一天便到了惊蛰之月、悟石之机,但哪怕只有一天,若能住在这里,想必好处更大。”

到了这里,许慕姗总算是听出来了,杨雪儿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在拐弯抹角着表达她想要住在这里的意愿了。

许慕姗又朝朱紫菱看去,只见朱紫菱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想来也是明白到杨雪儿的目的,可笑先前杨雪儿暗示之下却被她好巧不巧地转开话题,她犹自不知,还觉得杨雪儿突然语气不善好生没有道理,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不过似乎……算杨雪儿并未因此生气,也不占据道理。

许慕姗却是不知如何接话了。

见许慕姗不说话,杨雪儿又看了看顾辰,但顾辰看着山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只觉脸微烧,但迟迟压不去心念想,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道:“许师妹,我看这灵峰别筑也挺宽敞,呵呵,这里环境真是不错,离天石也近,住着挺舒服吧?你们两个人一起住,而且孤男寡女的,会不会担心门非议?不对不对,会不会太显得安静了许多?”

孤男寡女?

许慕姗却是留意到了杨雪儿那话锋急转的一句,然后反应过来,看向顾辰,只是顾辰一脸的平淡如常,似乎还没有从这句话听出味来。

虽说修仙者远于红尘,但红尘之事依然难以避免会落在他们身,他们现在年龄尚小或许不觉,但成长过程总有一些事情需要经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现在所知道的便不一定同年龄的凡人孩子多多少,正好像顾辰初到青木镇的时候,便什么都不懂。

与顾辰出身昆仑不同,许慕姗虽说自小也是在修仙者的环境长大,但玄木门小门小派,没有洞天福地,也没有仙山秘境,虽是修仙门派,却与凡间来往甚秘,所以她自小接触的东西要顾辰多,懂的事情也要顾辰多,更别说女孩子本身较早熟。

许慕姗看着顾辰,脸红了。

顾辰看向许慕姗,却只道许慕姗看着他是要让他拿主意,便将视线转向杨雪儿和朱紫菱。

坦白说,如果对方是许慕姗的朋友,留下来也无妨,如她们所说,空房间还有,只是顾辰觉得杨雪儿挺吵的,而且跟她相处挺累的,相对来说朱紫菱便较安静,也杨雪儿容易相处,可是她们两人同来,只让一人留下好像也不合理。

曾经离开昆仑山,在青木镇停留过五天左右的少年依着那简单的道理与逻辑,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杨雪儿顿时一窒,只觉得一张脸烧得慌,站在原地很是不自在。

“我能住在这里也是青阳门掌门的安排,地方不是我的,我不好做主。”

这句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拒绝自然称不理由,只会让人心更加不快而已,而且此时顾辰身边有一个因为他的做主而住在这里的人。

杨雪儿脸色一阵红白交替,朱紫菱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顾辰对朱紫菱还是有些好感,尤其看在对方刚刚提醒许慕姗小心陈冰冰的份,便又补充道:“如果你们真的喜欢这个地方,等悟石结束,我们都不住在这里了,你们随时都可以搬进来住,那样没事的。”

朱紫菱和杨雪儿嘴角微抽,侧目以对,便是一边的许慕姗也是看着顾辰,一脸的古怪。

第74章 逢迎

杨雪儿心里简直在抓狂,什么叫“随时都可以搬进来住,那样没事”?你现在怎么又可以做主了?

前面才说出一句才堪堪想出的低劣理由当借口,后面一句便自己轻易推翻了,偏偏当事人好像一点儿自觉也没有。

这个人对于人情世故明显一点儿都不达练,即便对顾辰早有所知,许慕姗也难免要重新认识他一般,惊若天人。

因为换成是她,哪怕是再懵懂,也不会轻易推翻自己刚说不久的话,造成前后矛盾的尴尬局面。

不过现在看来,场面确实尴尬,不过却只有杨雪儿和朱紫菱尴尬,顾辰一脸的认真和理所当然,一点儿也没有不自在,反倒是自己因此而觉得莫名尴尬而有点儿好笑,许慕姗嘴角微抿,暗忍发笑。

杨雪儿呵呵笑了两声,只是笑声显得有些僵硬,似是无意般道:“说来也是,这地方挺不错的,等之后悟石结束,我们一定要找机会来住住看,你说对不对,朱师姐?”

朱紫菱勉强笑了笑,却想到悟石之后,她们也要拜入师长门下,脱离山门弟子身份,那之后怎么会有机会住在这里?

事实想要住在这里的只有杨雪儿一个人而已,她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相反,她觉得现在住的地方挺好的,虽然离天石近些可能会有好处,但同样都在主峰之,算远也远不到哪里去,所以她对这里并没有念想。

但没办法,谁让她是与杨雪儿一起来的?

顾辰随口的拒绝,却也将她包含在内,有些话没能说清楚,现在也错过了说清楚的机会了。

绕是杨雪儿脸皮再厚,现在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打算了,顾辰还好,懵懂不知,浑然不觉他刚才的拒绝与安慰技巧多么拙劣不堪,自相矛盾得让人尴尬,但主要是许慕姗站在一边,一脸的欲言又止模样让她抓狂,脸烧得慌。

道了声别,便急急拉着朱紫菱离开。

目送她们离开,顾辰也没有从竹椅起来的意思,他明显是有着心事,哪怕是朱紫菱和杨雪儿在场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思索着其他的事情,所以在应对有些漫不经心。

发现许慕姗盯着自己看,顾辰转过头来,不解问道:“怎么了?”

许慕姗摇了摇头,然后叹了一声,这人哪……

顾辰疑惑地看着许慕姗,但却没有问,只是放在一边的右手食指指相并,随着手腕抬高,然后往下一挥,那种动作,有如剑法一剑封尘,可是却不带一点儿波动,好像随手一挥而已,只是去势已尽,意犹未止。

……

……

拉着朱紫菱急急下山,杨雪儿好像恨不得离那灵峰别筑越远越好。

朱紫菱被拉拽得气不接下气,连忙道:“杨师妹,慢点儿!”

杨雪儿这才放慢脚步,神色不郁。

朱紫菱调整了一下呼吸,看了她一眼,体贴地没有多话,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下了山。

沉默不是杨雪儿想要的,她突然抱怨道:“说得好像那里是她家一样,当我稀罕?”

朱紫菱略默,想到顾辰那番言语,却觉得没有那么严重,那个人只是对于人情世故不练达而已,并没有以主人自居,不过这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尽信,自然没有办法拿来说服他人。

杨雪儿紧接着又是阴阳怪气道:“说到底她能住进去还不是因为顾师兄行的方便,自以为得艾长老几分疼爱便自以为了不起,谁强谁弱还难说呢!她是不是真的我强,这一切都得看悟石结果。”

朱紫菱皱起眉头,不解道:“杨师妹,你说的是许师妹?”

杨雪儿挑眉道:“除了她还有谁?”

朱紫菱一脸的不可思议,道:“可是刚刚许师妹并没有说什么呀?”

要说有说什么的话,反而是顾辰的懵懂更加让人生气不是吗?

杨雪儿道:“顾师兄单纯,肯定是那许师妹暗授意的,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朱紫菱只觉得这样说对许慕姗很不公平,摇头道:“杨师妹,话不能这么说,你并没有看到许师妹做什么不是吗?怎么可以把一切的错都推到她的身去,她好歹……”

“行了行了。”杨雪儿不耐烦地一摆手,凝眉盯着朱紫菱一会儿,然后摇摇头道,“朱师姐,你呀,老好人一个。”

说着也不等她,自己率先走了。

朱紫菱跟在其身后,没有急于赶去,而是慢慢走着,脑不断回响着杨雪儿刚刚说的那句话,自己真的是老好人一个吗?

“陈师姐!”

杨雪儿突然一声惊呼,满是惊喜,朱紫菱抬头,只见杨雪儿快步迎向从前面走来的陈冰冰。

陈冰冰这时也看到她们。

朱紫菱想了想,加快了脚步。

杨雪儿热情地打着招呼道:“陈师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陈冰冰没有回答,而是道:“你们这是……去那边了?”

杨雪儿像是没有听出陈冰冰话语隐含的意思,爽朗地道:“我们刚刚去找许师妹了,师姐你也是要去找她吗?”

陈冰冰立起眉来,冷声道:“我去找她作甚?”

杨雪儿立马附和道:“对,她都不来找师姐你,我们找她干什么?”

“嗯?”

陈冰冰似笑非笑地看着杨雪儿,杨雪儿则是对着她保持着笑容。

朱紫菱走过来,唤道:“陈师姐。”

陈冰冰这才收回目光,对朱紫菱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有一天便是惊蛰之月、悟石之期,关于悟石你们只怕还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吧,到我居所来一趟,我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陈师姐,我们……”

“太好了,我们当然是要去的啦。”

朱紫菱原本想说她们已经从许慕姗那里听说了,该知道的她们也都知道了,不过去打扰了,可不想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杨雪儿高声打断,而后杨雪儿拉着陈冰冰走在前面。

“有师姐你的指点,我们在悟石的时候肯定不会出错,说不得我们能够领悟出来更加高深的gong fǎ,那样在宗门里面地位可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们分属同门,自是应该相互扶持,我也是侥幸你们多知道一些,将之分享也是我作为师姐该做的。”

“我知道,陈师姐不愧是我们的大师姐,可不像有些人以为得某位长老喜爱便自以为是,你说是吧,朱师姐?”

“我……”

“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幸得掌门师傅偏爱,我也是你们稍早一点摆脱山门弟子的身份而已,但在我之前,可是还有不少师兄师姐,可当不得这声‘大师姐’的称呼。”

“不不不,在我们这些山门弟子看来,陈师姐你才是我们大家的大师姐。”

朱紫菱走在后面,听着前面两个人一唱一喝,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好压抑,对于杨雪儿所说的那些话,她有好多都不认同,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都插不进嘴去,没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去了陈冰冰居所后,杨雪儿始终在刻意逢迎讨好,这却让朱紫菱想起杨雪儿在灵峰别筑之时那一段义愤填膺之言,让她始终埋着头,不发一语。

第75章 月光

星月当空,灵峰别筑之,院落之洒着银辉,青竹绿草在银辉之带着幽幽光亮,散发着清静恬淡的味道。

许慕姗煮好茶,拿着茶杯从房舍之走出,只见院的顾辰站在竹椅边,两脚有节奏地左右移动,右手则握着一根树枝,时不时往下挥动,但看起来却是平平无。

许慕姗放轻脚步,慢慢走向那张石桌,颇为好地看着顾辰的动作。

不管顾辰的两脚再怎么动,他的肩膀始终都在同一水平,不见一丝一毫的晃动,但其身影忽左忽右,明明人在那里,但却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离去。

这般身法玄妙非常,可是却让许慕姗忍不住蹙起眉头。

月光下的顾辰给人一种将要从容离去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在临要离去的那一瞬间,便好像突然断开了,好像仰冲直云霄的青鸟突然折翼,徒然掉落一样,但之后,那种感觉又重新出现,然后又再次断开。

许慕姗将茶壶与茶杯放下,看着顾辰在那里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失败,出声打断道:“休息一下吧,月光正好,茶正香。”

顾辰停下,那种飘忽的感觉顿时消散,他掂了掂手的树枝,然后走过来坐下。

许慕姗给他倒了杯茶,递过来给他。

顾辰接过,轻轻泯了一口,眉头却始终不得舒展。

许慕姗忍不住道:“还有一天便要悟石了,你现在应该修身养性才是,怎么还在……还在……”

顾辰到底是在干什么,许慕姗却是说不来。

顾辰道:“我在修炼剑法、身法。”

“对,剑法、身法。”许慕姗点点头,认真地看着顾辰,“不管是什么,这些都要等到悟石之后再去做。”

顾辰摇头道:“我必须在悟石之前做。”

许慕姗不解地睁大了眼睛,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事情会悟石还重要?”

“我以前……”顾辰突然停住,斟酌了一下,才又道,“我的经脉有些不同,这么做可以让我更加熟悉,同时也能让我确定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新生的经脉与以往不同,这也意味着顾辰将要走的路亦将不同,这一点已经从改良过后的剑法一剑封尘与身法踏青步得到了证实,但在他心隐隐有另一种猜想,这与其说是改良,不如说是还原了。

这个猜想很是颠覆顾辰过往的认知,代代相传的昆仑道法居然全都是错的,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还要人相信,偏偏,在说服自己相信之前,实践的结果却是让rén dà跌眼镜。

不知道为什么,顾辰这个时候想起了杨婵,若换了杨婵,在听了他这么说之后,肯定会带着那种有些天然呆的表情萌萌地看着他,问他想要走什么样的路。

这么一想,闻到身边的少女芳香,他突然有些期待地抬头看去。

只见许慕姗两眼明亮地看着他,眼却带着疑惑,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以前怎么了?”

顾辰回到了现实,看看四周,这里是青阳门主峰之风景秀丽的灵峰别筑,不是青木镇主街客栈之外阴冷的墙角边,一股怅然油然而生,抬头看,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顾辰,你怎么了?”

顾辰摇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以前……等以后再跟你说吧。”

许慕姗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巴,道:“你这人怎么那么多秘密?”

顾辰一怔,问道:“我的秘密很多吗?”

许慕姗连连点头,如数家珍般道:“你以前怎么了这个暂且不说,但算一个,然后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到青木镇去,为什么会被青阳子师伯看,为什么不能当青阳子师伯的弟子,为什么……”

想了想,许慕姗接着道:“为什么会有那种玄妙非常的剑法、身法?是青阳子师伯教你的吗?”

顾辰摇摇头,道:“这是我以前学到的,不过……”

许慕姗失望地托着自己的香腮,满是无趣道:“又是以前的啊……”

顾辰忍不住微微一笑,道:“现在我还没有准备要说出来,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许慕姗双眼微亮,道:“你一定会告诉我吗?”

顾辰点头道:“一定。”

“那以后是多久之后?”

“不会太久。”

“你保证?”

“……我保证。”

许慕姗开心地笑了起来,瞅着顾辰的茶杯见底,殷勤地道:“我给你倒茶。”

顾辰微微一笑,将茶杯递过去,不久前从脑海深处冒出的那道身影却始终挥之不去,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道:“杨婵,你现在还好吗?”

……

……

扬州。

阴女教,传功殿。

殿灯火辉煌,帷帐悬挂,内里飘香。

杨婵刚刚经过沐浴,披着薄纱,站在其,眼却满是惊疑。

每一个拜入阴女教的弟子都要选择适合自己的gong fǎ,而选择何种gong fǎ却不是由她们自己决定,而是由阴女教的至宝阴女鉴来决定的,阴女鉴内有鉴灵,会根据每个弟子的不同体质与资质,来选择最适合她们的gong fǎ,gong fǎ选对了,修行才能一日千里。

杨婵想象过阴女鉴的模样,可能是一面好看的镜子,也可能是一本书,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所谓的阴女鉴,竟然是一张床。

床装饰华美,粉红布帛装饰之下,帷幔轻掩,若隐若现,馨香怡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有倦意生起,不自觉地想要走到那张床躺下。

杨婵却依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强忍着,站在原地未曾动弹。

“tuo guāng衣服,躺去。”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杨婵四下里看去,却没有看到人,不过声音她很熟悉,正是云芷的声音,这一次也是云芷陪着她来到传功殿挑选gong fǎ。

杨婵深吸一口气,走前去,一步一步,轻解罗衫,露出娇嫩身体,临到床边,身的衣服已经全部脱下来了,扔在地。

那一身如同冰雪般的洁白肌肤在浅浅的灯光下透着迷人的色彩,含蓄却隐有娇媚之感,初长成的身体给人无尽的遐想,再过几年,会是怎样的一个尤物?

“躺去。”

她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依着云芷的话,躺到了床。

方才躺好,顿时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床的面竟是一面镜子,镜子映出了她此时的春光。

杨婵红了脸,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竟然有种被别人给侵犯了的荒谬羞耻感,她紧咬下唇,紧张地等待着接下来的环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看到床镜的自己之外,却没有其他的反应,杨婵越来越不自在,两条光滑洁白的měi tui交叠在一起,双手忍不住挡在胸前,遮挡*****柔嫩。

可是镜子里面的人却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杨婵猛然睁大双眼。

镜子的“杨婵”突然动了起来,双手前伸,从镜子里面伸出来,随着其往前弯曲,半身顿时从镜子里滑了出来,离杨婵越来越近,其双手冰凉,轻轻抚在杨婵的身体之。

杨婵想躲开,却发现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竟然动弹不得。

从镜子里面钻出来的“杨婵”手指灵活,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那冰凉的触感让她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还有一股难言的感觉在周身流淌,越来越快,好像一股股电流滑过。

她的身体忍不住发抖,心下更加发慌,尤其是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这种抚摸之下紧绷之势渐解,有种舒展之感,鼻腔发出让她自己都觉陌生的声音时,顿时无恐惧起来。

第76章 传功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可是又让她隐隐有些印象,这印象源于香衾居的见闻,让她十分难受。

她宁愿那落在自己身的是尖锐锋利的刀刃,让她痛苦成分,也好过现在置身于这种境地下不能自已。

那个“杨婵”盯着自己,那张脸一般无二,嘴角挂着妩媚的笑意,浑然不似自己应有的模样,那一双手在一阵摸索之后,慢慢移动到她的双手之,抓住手腕突然往左右一分,便将杨婵的双手自其胸前拉开,露出胸前的大好风光。

“不要!放开我!”

杨婵挣扎起来,却不知是因为她的挣扎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原本无法动弹的身体,随着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竟然开始可以稍加动弹。

只是双手被抓住,被拉开,哪怕她用力挣扎,也没能挣脱。

杨婵突然睁大眼睛,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见从那镜子又出现一个“杨婵”,一模一样,其身子往前一倾,顿时从镜子里滑了出来,双手抓住她的脚踝,用力往左右一拉,原本相互交叠在一起的双腿顿时被拉着分开来。

一时间,杨婵身前再无任何防备,身衣不蔽体,那种强烈的羞耻感愈加明显,哪怕自己面对的,都是一个个“自己”。

“不要!我不要gong fǎ了!放过我!我不要修炼了!”

想起香衾居的所见所闻,杨婵害怕起来,现在的情况像极了那里的身不由己,她害怕自己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哭着求饶。

却在这时,又从镜子里滑下来一个“杨婵”,其双手在杨婵的双眼越来越大,直伸下来捂住杨婵的嘴巴,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来。

“唔……唔……”

杨婵发现,在她的身又多出了四只手,从那镜子里面竟又滑下来两个人,同样倾出半身,其两只手落于自己胸前,轻揉慢搓,手法非常怪异,让她身体如同触电,颤抖不止,另外两只手则钻进了自己的两腿之间。

杨婵的身体猛然弓起,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似是感觉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可是那种感觉传来,却让她的身体产生了一阵阵的kuài gǎn,那kuài gǎn竟要将她所有感情都给淹没。

她眼角流下了泪,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知道她现在所面临的情况非常危险,虽然与在香衾居所见到的惨景是有差别,可却不知道为什么,依然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羞耻感。

身体里面有一股火仿佛越烧越旺,她的体温升高,肌肤白里透红,双眼湿润迷离,意识飘忽起来,渐渐变得不清醒了。

顾辰……

最后在心底的某处,深深地呼唤着这个名字,思念着那被牵着手时的温暖,怀念着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一定会追来的,然后带你离开,以后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是这句话,曾经让自己对未来生出了无限的期待,可是这样的生活,如今却离得那么远了。

杨婵感觉到,被那些从镜子里滑出来的自己用手碰触到的地方,不断有什么东西涌进来,通过她的肌肤、口鼻、两腿之间,钻入自己的体内,似是回应一般,其体内也有着什么东西,正争先恐后地想要跑出来,像是有什么强烈的东西正欲喷薄而出,可是她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她的体温越来越高,身体越来越软。

体内的火烧到了极致,使得一股力量滋生,这股力量像是能与体内的变化融合,然后突然迅速壮大起来,以无可抵御的巨力将侵入体内的东西一下子全部都给驱逐了出去。

一时间,杨婵身再没有了禁锢,只感觉整个身体轻盈无,而那些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杨婵躺在床,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却像被掏空了一样,浑身脱力。

“阴女鉴能够照出一个人的根本来,不管是资质、根骨,还是特别的体质,然后借此引发体质与潜能,还可以体验难得的欢愉,可以说是女修梦寐以求的至宝,你媚骨天生,天生非常适合阴女教的gong fǎ,阴女鉴将你的潜能引出之后,便会给你挑选最适合你的gong fǎ,只要依此修行,修为必定可以一日千里。”

听着声音,杨婵略慌,连忙想要找来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可是才反应过来这床并没有被子。

也是,这是阴女鉴,是选功之所,虽然造型是一张床,但又不是给人睡觉的地方,怎么只能会专门准备被子?

不过想到刚才的经历,杨婵又是一身冷汗,后怕不已,一时间,遮挡自己的身体反而成为次要之事,紧接着便看到不知从哪里走了进来的云芷。

面对云芷,杨婵有些生怨,心想这阴女鉴传功竟然是这种情况,你怎么不早说个清楚?

云芷看了她一眼,双眸微亮,现在的杨婵,身的气质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之前老老实实的朴实少女,现在哪怕躺着不动,亦由内而外散发媚意,哪怕是她也为之心动,尤其是此时那一脸的含慎带媚,更是让人不能自已。

“阴女鉴此时应该已经为你选出了gong fǎ,你且看看,是哪一部?”

杨婵一怔,前后左右瞅瞅,都没有看到什么gong fǎ之类,也不知道阴女鉴会将gong fǎ放在什么地方,然后像是想到什么,身体微僵,慢慢向着床顶的镜子看去。

果然只见镜子里出现一卷竹简,在她看到的同时从镜子里掉了下来。

杨婵连忙接住。

云芷却直接伸手拿了过去,一把拉开,眉头立时皱起,脸色都变得冷淡了几分。

杨婵往扫去,只见竹简最左边五个红色大字非常清楚。

艳女归尘诀!!

阴女鉴给她选的,是艳女归尘诀。

杨婵心里大是不满,香衾居的场景再次从脑海闪过,她抬头对着镜子怒喊道:“我不要!”

可是阴女鉴静静的,没有回应她,镜子的人与她做出一样的举动,如同是照在普通的镜子,不见方才的一系列诡变。

杨婵转头,看着云芷,道:“你说过,我也可以不走这条路。”

云芷点头,道:“鉴灵给你选择的,只是它觉得最适合你的gong fǎ,但并不是你非修不可的gong fǎ。”

杨婵顿时一喜,道:“那我可以换一部?”

云芷点头,道:“你可以随我修媚女临镜诀。”

杨婵闻言一喜。

云芷又说道:“不过除此之外,你还必须修炼清女望月诀。”

杨婵一惊,道:“那不是最难修炼的gong fǎ吗?”

云芷点头,道:“鉴灵所授,不得不受,但若执意不受,便必须在师承之外,兼修阴女教最难修行、最少人修成的gong fǎ,这是为了gong fǎ的完整与传承,清女望月诀一直无人修成,正是你的必修之功。”

杨婵低头,想了想,问道:“若是我修不成呢?”

云芷将那竹简收起,冷冷道:“不能登仙,那便归尘。”

杨婵明白了,沉默着,若是修不成清女望月诀,便要老老实实遵从鉴灵安排,修行最适合她的艳女归尘诀。

最适合吗……

杨婵咬牙,道:“我要登仙!”

第77章 何双

夜深。

对于修仙者而言,黑夜白天没有意义,修仙之行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不想退,只能咬着牙往攀越,即便入夜,依然在修行的不在少数。

只有那些修为尚浅之人,终究难脱凡人之躯,所以在疲倦之时难免需要休息养神。

杨婵心事重重睡了下去。

云芷气势汹汹,直往芳羽阁而去。

芳羽阁是阴女教掌门所居之所,但云芷未经通报,直接推门而入。

现任阴女教掌门何双一身白裙,斜倚在窗边,纤纤玉手轻摇,轻捻月光,好像随时要乘月光而去。

似早知道她会来,何双脸色平静,柳眉弯弯,眼角含笑,手指轻捻把玩着,似那道月光是世间最好玩的玩意儿,而那淡淡月光便像丝带一般,在她的手指间缠绕。

“虽然你是我师姐,可是现在我好歹是阴女教掌门,哪怕你不曾将我当掌门看待,可芳羽阁作为历代掌门居所,怎可容你说入则入?”

云芷冷笑,毫不在意,针锋相对道:“那你待如何?可要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

何双捻着指间月华,目光微垂,道:“师姐,你这又何必?”

云芷语气含怒,道:“何必?我如何收徒授徒,那是我的事情,你有什么手段只管冲着我来,却在暗操弄,又是何道理?”

何双抬眸,与怒气冲冲的云芷对视,摇了摇头。

云芷冷笑,道:“你可不要说,鉴灵选了这个gong fǎ与你无关。”

何双淡淡道:“师姐,你一定要如此想,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呵呵,师妹,不,掌门,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很清楚,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怕了?”

“怕了?”何双摇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傲气,“师姐,你想多了。”

云芷深深凝视着何双,道:“那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何双微默,叹了一口气,手指微松,那月光便自指尖垂落下来,恢复平常。

她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我是想过做手脚,但我没有做手脚。”

云芷挑眉,眼却闪过杀意。

何双见此,淡淡一笑,道:“师姐,你我修为不相伯仲,你本奈何不了我,更别说我如今忝为掌门,掌管芳羽阁,在这里,你不是我的对手。”

云芷冷笑,杀意不减。

何双叹了一声,道:“师姐,难道你不曾想过,你这个徒儿天生媚骨,资质却是一般,艳女归尘诀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鉴灵的决定不会有错的。”

云芷寒声道:“鉴灵在你的掌控之下,与你串通一气。”

何双微微一笑,却是道:“原本是这样的,师姐,我知道你对掌门之位觊觎已久,若是在你手里,阴女教可以更见强盛,这个掌门之位由你来当又有何妨?若是那样,我甘心退位让贤,不过却不是现在,师姐,现在的你还没有达到让我心甘情愿交出掌门之位的程度。”

云芷寒着脸,却意外地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收下这个弟子的用意,无非是想要以她来作为你谋夺掌门之位的工具,十年之后‘明月心’之会,将是你发难之时,然而区区十年,我并不认为你会有多么大的改变,所以这个掌门的位置,我还不能够交出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应该要阻一阻,至少不让你称心如意,所以一开始,我便属意鉴灵送出艳女归尘诀。”

云芷闻言冷笑,道:“现在敢承认了?”

何双摇摇头,道:“是,我承认,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也确实这般做了,不过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知道你的能耐,我也很想看看十年之后,你会为阴女教培养出一个怎样的弟子来,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乐意让出掌门之位,所以我最后还是让鉴灵按规矩办事,只是造化弄人,你这个弟子,终究还是更适合艳女归尘诀。”

云芷寒声道:“她只适合媚女临镜诀!”

何双道:“师姐,你这样只会误了她,你应该也知道,只有修炼艳女归尘诀,她的修为才会一日千里,没有资质,她只会寸步难行。”

云芷坚定道:“我是不会让她修炼艳女归尘诀的。”

何双道:“那让她兼修清女望月诀。”

云芷沉默。

何双道:“师姐,相信你也知道,清女望月诀修行之难,远在媚女临镜诀之,要知道即便是你我,在此诀也难有建树,我也很想看看,你这个弟子能够将此诀修炼到哪一种程度。”

云芷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盯着何双,道:“若是这个我也不同意呢?”

“你非同意不可。”从刚刚一直很好说话模样的何双,这个时候却是坚定起来,“自阴女教创立以来,历时千年,时至而今,也无一人解开过清女望月诀的奥秘所在,其他四诀先后有人修行有成,但迟迟等不来清女望月诀,多少师长在遗憾逝去?五大诀不以大成现世,如何能称得重现我阴女教的辉煌?传闻之的大一统gong fǎ,又向哪里寻去?”

一番话慷慨激昂,让云芷沉默。

她到底也是阴女教弟子,没有阴女教没有她的今天,这份香火之情在她心里地位极重。

何双话锋一转,放缓下来,又道:“师姐,你应该也知道,我阴女教虽然位列名门大派,是修仙界唯一一个以女修强大而闻名的门派,但因为gong fǎ不全,我等寿命都要远其他同境界的修仙者短得多,大一统gong fǎ不显,仙路永远断绝,难道你真的甘心?”

云芷气恼道:“难道大一统gong fǎ一定要着落在一个小女孩身?你对她那么有信心?”

何双笑了,道:“师姐,你我实力不相伯仲,可论眼光,你可要我强得多。”

听闻此话,云芷眉头不由得皱起。

她与何双自入门以来,便一直相争相斗,虽有同门之情,可是两人却势同水火,谁也不服谁,这还是第一次从何双嘴里说出这种甘拜下风的话,让她很不习惯。

“当年的张九霄刚走出青阳门历练之时,不过一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单纯得不像话,所用的手段也是一般般,可你一眼看了他,硬是与他同经风雨,而我当初则看好他的师弟钟鼎,也是如今的青阳门掌门。”

说到这里,何双突然有些感慨,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谁能想到,之后的张九霄后来居,一飞冲天,将钟掌门远远甩在了后面,之后他下落不明……或许他不是后来居,而是打一开始没有与同辈相争的意图,或者该说,当时同辈人并未被他放在眼里,能与他交手的,大都是一辈的存在,但即便他们也在他手讨不了好。”

说到张九霄,云芷也沉默下来,当年的那个人,如今却……

想到青阳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何双悠悠道:“而今钟鼎贵为一派掌门,而且还是昆仑之下第一大派青阳门,身份地位何等崇高,可是在他的前面,却永远都有一堵名为张九霄的墙,那是他始终无法超越的存在。”

何双看向云芷,道:“师姐,我也希望我们阴女教能够走出一个张九霄,若你同意,我将掌门之位让于你又如何?”

云芷沉默,突然问道:“当年之事,你后悔吗?”

何双苦涩一笑,摇摇头道:“后悔,有用吗?”

第78章 拜师

青阳门,东来峰。

青阳子于峰顶临风而立,衣袂飘飘,目光幽深,不知望向何处,只是面向东方,其眼底满是沧桑,带着忧伤。

有些事情刻骨铭心,无论过去多少岁月,终究难忘,他为修仙者,立于尘世之外,但心却终究难以免尘。

回头看去,青阳子的神色略显复杂,山下一人跪在那里已经多时,除了刚来时说了一句“请长老收我为徒”,之后便不发一言,青阳子不开口,他便不起来。

青阳子曾经未有收徒念头,直到遇到了顾辰,可惜顾辰做不了他的徒弟,更可惜的是,顾辰终究只有一个。

宗门之也不是说没有资质卓绝的弟子,能入他眼的虽然不多,但此时山下的柳祯便算一个,能够以一篇朝仙诀修炼至炼元境巅峰,其资质同龄人无有人。

当然顾辰是个意外,未废修为之前,以十二之龄便达一元境的绝顶天才,千百年来青阳子也只听说过这么一个,所以压根没有让顾辰与其他人相较的意思。

柳祯资质确实不错,只是与他道不相同。

青阳子终还是叹了一声,淡淡道:“来吧。”

他如此淡淡开口,声音轻轻,却直接传到了山下的柳祯耳。

柳祯大喜,忙恭敬站起,一步一步拾阶而。

到得峰顶,柳祯为之一愣。

他一直渴望着能够登东来峰,为此还想象过很多次东来峰的光景,却只见青松翠竹,石质桌椅,竟是前所未有的……简单。

不过愣神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当他看到青阳子的时候,立马收拾心情,恭恭敬敬之下,对着青阳子跪拜行礼。

青阳子看着他,没有说话。

柳祯低着头,良久,因没有听到青阳子的声音,满心狐疑与忐忑,可是却又不敢抬起头来,越来越紧张。

青阳子的声音淡淡传来,道:“明天开始便是惊蛰月,也是青阳门的悟石之期,你不去准备参与悟石,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柳祯头埋得更低,说的还是在山下时说的那句话,道:“请长老收我为徒。”

青阳子淡淡道:“你的资质不凡,能将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在宗门同代弟子之可称第一人,以你的资质,去悟石必有所得,何必舍近求远。”

柳祯摇头,方缓缓抬头,目光坚定道:“弟子一心只求青阳御焱诀三诀。”

青阳子看着他,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柳祯的身躯一震。

“悟石所得,方是应得,他人所授,终究他物,最好的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这些,莫非你不明白?”

柳祯浑身下冷汗涔涔,一颗心直往下沉,一时无言以对,他猛一咬牙,再次将头埋下,颤声道:“请……长老收我为徒。”

青阳子叹了一口气,于这峰间起了轻风,远远吹开去,树叶沙沙响。

青阳子道:“起来吧。”

柳祯满脸绝望,道:“长老……”

“我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但你我终究道不同,你好自为之。”

柳祯抬头,青阳子已经在石椅坐下,桌有茶。

柳祯连忙跪着过去,将桌的茶捧起,恭恭敬敬举过头顶,压抑着心底直冒出的狂喜,恭敬道:“请师傅喝茶。”

……

……

青山翠竹,风景是说不出的美好,只是山间却有些乱糟糟的。

明天便是悟石之期,也是这一群山门弟子等待已久的时日,眼见着终将来临,到底少年心性,难免激动起来。

演武道场,杨雪儿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笑道:“明天开始悟石了,还好有陈师姐的指点,让我们知道了那么多在悟石时候需要注意的地方,不然闹出笑话事小,因此而耽误了悟石,那才是天大的罪过,你说对不对,朱师姐?”

朱紫菱点点头,脸色却有些不大自在,陈冰冰确实跟她们说过不少在悟石时候应该注意的事项,只是相起许慕姗跟她们说过的,内容要少得多,而说到的那些,许慕姗也都给她们说过一次,而且说得更加详细具体。

其差异,亲耳从许慕姗处有所听闻的两人自然能够辨别出来,或许是陈冰冰有所保留,或许是她根本只知道这些,对于她们来说,却已经没有了用处,所以算要感谢,不是应该感谢此时住在灵峰山腰间的那个人吗?

不过在杨雪儿那过分明亮的目光下,朱紫菱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随口附和着。

除了她们,身边还有一众师姐妹,至于那些师兄师弟,站的位置离她们稍远了些,不过还是能够听到她们的声音,个个交头接耳,感兴趣的同时,也带着一些羡慕,有大胆者则鼓起勇气前来问询。

看着同门对自己表现出的恭敬有加,陈冰冰很是自得,将那番说辞又再重复了几遍,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记牢,才能保证在悟石之时不至于出错。

“还好有陈师姐在,不然,我们只怕还不知道这些。”

“是啊,我本来还打算直接坐到日石近前,看看能否参悟青阳御焱诀,现在想来,要是我较适合寒曦邀月诀呢?”

“说起来,是不是门修行寒曦邀月诀的大多都是女子,还有青阳御焱诀也一样,大多都是男修。”

“这个……可能是两块天石的性质不同吧,还有是各人的体质资质有所不同……”

李大庆和陈鹰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

李大庆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讥讽道:“井底之蛙。”

说着,李大庆看向陈鹰,问道:“师兄,任她这么下去,以后会不会爬到我们头来?”

陈鹰嘿然一笑,道:“井底之蛙终究是井底之蛙,怎么蹦也蹦不到井口来。”

说着,他转身走开。

李大庆跟在其身后,双手抱头,不置可否道:“这不总有些不识好歹的人吗?”

说着话的时候,他也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那居于山腰间的院落,在那青翠竹林间若隐若现。

……

……

顾辰喝了杯茶,回味一番,然后突然问道:“这里平时都是这么吵的吗?”

许慕姗愣了愣,然后又想了想,摇摇头道:“今天确实往日热闹,不过……”

顾辰看着她,问道:“不过什么?”

许慕姗摇头道:“没有,只是经你这么一问我才注意到,这地方好像平日里也不安静。”

顾辰轻声却又认真道:“这地方不好。”

许慕姗笑了。

顾辰看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许慕姗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也觉得,这地方真不好。”

顾辰摇摇头,纳闷着,不知道这样的对话有哪里是好笑的。

许慕姗给顾辰倒茶,而后道:“我明天要去悟石了。”

顾辰点头,道:“保持平常心,会有所得。”

许慕姗叹了一声,道:“我可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只是你还要多久之后才去悟石?”

顾辰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况是,他毫无头绪,隐隐似要抓住什么,可是却又什么都没有抓到,让他心神绷紧却又徒呼奈何。

许慕姗道:“你可得抓紧时间,悟石的时间只有一个月而已,可不要错过了机会。”

顾辰点头道:“我知道了。”

“我告诉你的那些,都记下了吗?”

顾辰觉得那些所谓的注意事项其实根本不重要,不过在许慕姗期待的目光下,他只得点了点头。

许慕姗见此,又露出了笑颜。

第79章 失控

明月松间照。

明亮月光落在两块天石之,银辉淡淡,却显道道波纹,那波纹随着月光扩散开来。

许慕姗收拾着自己带来的东西,首先将其的沉香茶叶给清点出来,用两个石质盒子装着,对顾辰道:“这些茶叶都留给你。”

顾辰两指相并如剑,随手挥下,看起来飘逸随意,只是却像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一般,没有引起任何变化,但许慕姗却知道,他这是又在演练剑法了。

相起那玄妙身法,这剑法许慕姗却是看不懂了,甚至如果顾辰不说,她根本不觉得那是一招剑法,反而像是伸手抬手那样随意的动作,再也普通不过了的。

顾辰停下,目光落在那两个石质盒子,两个盒子其高及膝,其的茶叶量不在少,他有些疑惑,许慕姗一个人,这一次仅仅是来主峰悟石,带这么多的茶叶喝得完吗?

算这几天有顾辰相陪,这茶叶也没喝多少,只看现在还剩下这么多便可知一斑,况且明天要悟石了,顾辰可不认为许慕姗会在天石边一边悟石一边喝茶,挑起眉来满是疑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带这么多茶?”

许慕姗闻言笑道:“本来师傅只给我一盒的,是我硬求着多要来一盒的,师傅说我一盒都喝不完,我跟师傅说我其实很能喝的。”

顾辰一脸的怪异,目光扫了眼许慕姗那平平的小腹,想着那里能够装着多少茶水。

许慕姗的脸顿时红了。

顾辰摇头道:“那你真的很能喝了?”

许慕姗的声音显得低了许多,道:“当然不是了,只是……我知道你也会来悟石……”

顾辰静静听着,他知道许慕姗想要说什么,与她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只是少年的心里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在想着这么多的茶叶,他可以喝到什么时候,不对,是东来峰的父子二人,能够喝到什么时候。

想到自己突然多了个义父,顾辰的嘴角突然露出淡淡的笑意。

瞥见顾辰嘴角的笑意,许慕姗脸烧得慌,顿时一叉腰,气鼓鼓道:“所以这些茶叶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

顾辰不假思索地点头,让许慕姗转嗔为喜,露出笑容。

顾辰想了想,却道:“你把茶叶都给了我,那你自己喝什么?”

许慕姗这次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指着顾辰道:“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傻?这茶叶在燕来峰还有很多,而且这些还要好,我不缺茶喝。”

顾辰一想也是,自己倒是问了一个傻问题,不由得也是笑了。

许慕姗突然盯着顾辰,看了许久。

顾辰疑惑下,问道:“怎么了?”

“顾辰,我去悟石,参悟玄功,修为可以提升了。”

顾辰点头,这是当然的事情,朝仙诀作为一门残缺的仙诀,只有基础篇章得以完整保留,如今广为流传,可以说是修仙界用来打磨根基的根本之法,是扣开仙路的大门,但也只到炼元境而已。

朝仙诀的路在炼元境便断绝,但却已经让众多有修行资质的人在起跑线往前踏出了一步,接下来只要炼对了gong fǎ,大道可期。

青阳门名门大派,自然不是玄木门那种小门小派可,通过悟石参悟玄功,得到最适合自己的gong fǎ,换句话说,炼了悟石所得的gong fǎ便等于炼对了gong fǎ,大道已经可期,只是百舸齐行,尚需争流。

像玄木门那样的门派,朝仙诀得到不难,但大道之路之后想要走对走通,却是很难,因为他们没有后面的gong fǎ,自己所有的gong fǎ又太过普通,错漏百出。

许慕姗虽然拜艾玲为师,不缺gong fǎ,不过她却依然选择走自己的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这也是艾玲希望看到的。

说到底,许慕姗是青阳子引进门来的,虽然看起来资质普通,可是以艾玲对青阳子的了解,她并不认为真的这么简单,因此对许慕姗抱以期待。

看着顾辰一脸的平淡,像是不以为然,许慕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现在倒像是豁出去了一样,直接道:“你不用担心,待我修为提升,变得强大,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帮你出气!”

顾辰这才知道许慕姗到底想说什么,细细一想,顿时失笑。

许慕姗踢了他一脚,转身想回房里,但想了想,却又顿住脚步,转而在石桌旁坐下。

顾辰再度并指如剑,随手挥下,一如之前挥至胸前尺许之地,但这一次却没有停下。

他心头微动,那一指继续往下滑走,顿成一个弧度,滑到了身侧,然后意犹未尽,手臂却自停下,他随势转身而走,手臂随身而动,那股未尽之意因此而稍减,紧接着却似是寻到了一个突破之法,徒然壮大起来。

顾辰脸色一变,猛然收势,体内气血一阵涌荡,脸色一阵潮红。

一直紧紧盯着顾辰的许慕姗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住他,着急道:“你没事吧?”

顾辰摇头,只觉气短,好一会儿后才道:“没事,不是真的在用剑。”

许慕姗将他扶到桌边坐下,在刚刚收拾好的包袱翻找着,翻出一瓶丹药来,倒出两粒,递给顾辰道:“快吃下去。”

那丹药圆融剔透,表显红色,散发香气,顾辰认出这是止损丹,主要用于治疗内伤及体内亏损之态,倒是很适合他现在的状况,便不二话,将这丹药吞下。

丹药刚一服下,很快见效,顾辰只觉体内翻腾的气血渐渐平复,也不再难受了,心想果然不愧是仙家药物。

许慕姗待顾辰服下,脸色好转,这才担心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让她看不懂,以为只是随手之下的动作,却让顾辰受伤,可见并非那么简单。

顾辰叹了口气,道:“原先我不明白,现在是知道了,劲发无力,意有未止,随意而动,劲无穷尽……”

看许慕姗一脸的迷惑,听不明白,顾辰换了另外一种说法,道:“力在该发之时未能尽发,在该止之时不能尽止,反而增加无穷力,势收不住,反而自伤,这是因为招式过强,却无匹配gong fǎ来指引与掌控,导致失控。”

许慕姗点点头,似懂非懂。

顾辰想了想,直接道:“也是说,我现在缺一部匹配的gong fǎ。”

许慕姗双眼一亮,道:“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悟石吧。”

顾辰怔然。

“你不是说你缺少gong fǎ吗?只要去悟石,便可以参悟出适合自己的gong fǎ,那样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许慕姗终究还是不懂,所以只能以“这种情况”来加以概括。

顾辰苦笑,只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首先前往悟石的人并不全都能得到gong fǎ的,再者说,哪怕真能,他的悟石之行是否顺利如今也尚是一个未知数。

天石铭刻有天道,会引导修者产生共鸣,而后明道,但在顾辰的心,早已经有过一条道,那条道的痕迹还在,悟石之时只怕会有影响。

更重要的是,一剑封尘与踏青步是昆仑法而非青阳法,算悟石得到gong fǎ,只怕也控制不住这两招。

现在一剑封尘的剑招收不住,那么踏青步呢?会不会让他停不下来呢?

正思量间,空气之却传来淡淡波动,而后相互叠加之下,直朝他冲击而来。

顾辰一怔,只见方才剑招急收而散发的剑势卷动了周围灵气,这时方见得,在空间之,竟有着淡淡波纹随着月光而来。

第80章 波纹

那空间波纹很微弱,很平稳,随月光而动,很难察觉。

一开始顾辰是察觉不到的,而此时有所发现的瞬间,他暗生警惕,这种情况让他想到了青木镇婴鬼之祸时,那藏于月光之的血丝虫。

不过这种情况又有不同,因为空间产生道道波纹,里面却没有他物,那波纹一道紧接着一道传来,如同海浪拍打岸边,而且相隔间隙并不完全一致,给人的感觉像带着某种韵律。

玄妙,精深。

心驰,神往。

散发出来的剑势此时便如无根之萍,随着剑势散去,那空间波纹渐渐回复过来,而后变得更加平稳,但同样的也更加微弱与难以察觉。

可是怪的是,顾辰非但不觉得那空间波纹变弱了,反而感觉更加清晰,更加强烈,好像那空间波纹被直接烙印在了他的身体之,有什么东西正经由他的皮肤不断地传递到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在他体内亦发出一种律动,与那空间波纹相呼应,那是经脉之一直存在着的律动。

这种情况在之前几天是没有的,顾辰疑惑间,突有所悟,猛然朝天石方向望去。

“顾辰,你怎么了?”

许慕姗被顾辰的举动吓了一跳,随着顾辰转头看去,能够看到那两块天石在月光之下显得神圣非凡。

许慕姗的反应却让顾辰感到惊讶,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许慕姗满脸疑惑,问道:“感觉到什么?”

“空间之存在的道道波纹,你没有感觉到吗?”

随着对那空间波纹的感觉愈发强烈,明显得几乎不用刻意去探察便可以感受得一清二楚,顾辰理所当然地认为许慕姗也感觉到了。

许慕姗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顾辰说的是什么空间波纹。

顾辰见此,不由得目露深思。

按理说,他的修为没有恢复,现在体内也只不过是拥有一丝元力而已,虽然拥有一点修为,但至今还没有达到炼元境,而此时许慕姗的修为是在自己之的,自己的感觉已经如此强烈,许慕姗却是一无所觉,这种情况显然并不合理。

莫非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得到?

正这么想着,体内的元力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强大的推动力,突然间一跳,而后便在经脉之间流转起来,竟然变得不受控制。

顾辰心头一跳,那元力突然运转起来,让他体内涌起一股力量,那力量正要推动他的身体也一起动起来。

他连忙地盘膝而坐,竭尽全力引导元力平稳下来,同时压制着身体的蠢蠢欲动。

但随后顾辰的眉头微挑,只发现体内元力所走的路线是如此的熟悉,这正是这两日来他一直在参悟尝试的全新的行功路线。

顾辰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不想像方才那样收势不住,再导致自己受伤,可是此时他能想到的同时能使用的各种方法都已经尝试过,都没有办法控制住那股元力,便只能静静地等着,等着那元力在经脉之走过之后,能够平复下来。

然而元力并没有平复下来。

顾辰体内的元力走了一圈之后,却又再继续流转起来,而且起之前,速度还要更快了几分,其势头似乎也要更猛烈许多。

顾辰暗呼不妙,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而且似乎在向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

顾辰的突然异动还有打坐,这种种怪行径到底令人不安,许慕姗满怀担忧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顾辰,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勉强抬起头,转移注意力,想到了许慕姗明天天一亮还要前往悟石,顾辰便觉得最好不要让她过于担心,缓缓笑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有所领悟,想要修炼而已。”

许慕姗微怔,在这个时候修炼?

她看着顾辰,问道:“那你明天要去悟石吗?”

顾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摇头道:“不,我会晚一些时候再去,明天你先去吧。”

许慕姗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悟石的时间长达一个月,时间虽说不长却也不算短了,终还是点了点头。

顾辰怕自己不能坚持多久,便设法让许慕姗早些回房里去休息,之后,他的脸色马便变得阴沉了下来,再也管不得那许多,将所能引动或者影响到的灵星元力也都调动起来,竭尽全力控制着去压制经脉的动静,想要将那已经完全暴走的元力给控制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辰的身体慢慢开始了颤抖。

不过这种颤抖一下一下,长短不同,间隙不一,竟是带着与那空间波纹极为相合的韵律,一下一下的竟是极有节奏,而在这般节奏下,体内的元力顿时走得更快了起来。

“这个是……”

元力自动流经顾辰体内的经脉,尤其是此前在施展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之时所经过的那些经脉,只是有所不同,其有几条路径,与顾辰所选择的有了差别。

顾辰细细体会着其变化,竟是发现,现在的运行路线给他的感觉要更加的酣畅淋漓,换句话说,这全新的经脉路线竟是他自己所摸索出来的那一套要更加正确。

“踏青步也是……”

便是踏青步也是如此,元力流经那些经脉之后,便自己重新确定了路径,那些路径与自己的虽然大同小异,可是那小小的差异,却一举决定了功行的不同,威力也更加出类拔萃。

可是自己之前所做的修改有错吗?错在哪里?

顾辰仔细回味自己所确定的那段经脉,与此时全新的经脉相较,顿时眼睛一亮,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一开始还是难免拘泥于过去修行之时的习惯,虽然做出了大部分的修改,但是那段经脉终究还是走了过去的老路子。

经脉间出现了熟悉的律动,那律动由内而外,传递出来,竟是与此时空间的波纹极为相符。

随着经脉间的律动重现,顾辰身体颤抖的节奏也渐渐为之改变,随之改变的还有那些直接与他接触的空间波纹,竟然直接将那些空间波纹给同化了。

顾辰与空间波纹竟然好似不分彼此,相连到了一起。

顾辰突然发现,不管是一剑封尘还是踏青步,此时竟然都已经开始向下一步延伸了下去,本来便极为微小的元力此时又再分成好几股,竟是仿佛随时准备由此时的那些经脉,再冲出去一段。

至于要冲出哪一段,便是顾辰也不知道,万幸的是,那些元力仅仅是有了要冲出去的趋势,终究还是没有直接冲出去。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是顾辰所习过的昆仑道法,在之前试验这两招的时候,他便总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好像这两招到了这里并没有终结,还有后续一般,或者说这两招本来不完整,还有可以让它们完整起来的可能。

只是苦于没有gong fǎ的统御,这两招渐渐地失去了控制,但现在这两个招式却在他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再次被引发,顾辰感觉到了危机。

第81章 择法

招式凝而未发,其势便会愈积愈大,箭已满弦,顾辰却不能发,也不敢发。

这种情况下,除了苦苦压抑着,顾辰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是紧接着而来的变化,却是让他叫苦不迭。

只见那原本微不足道的元力此时却是迅速增强,那种速度竟然他当初在昆仑山修行之时还要快了许多,而且因为元力被限制于那有数经脉间无法疏解出去,越积越多,没有多久,经脉便有膨胀之感。

月光如瀑垂落,落在两块天石,仿佛想要将其冲洗干净,让天石也带月辉,让凡间仙物焕发神圣。

夜渐深,青阳门主峰已经安静了下来,不过峰间依然有为数不少的人还清醒着,他们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有其他事情,不一而足,但他们都抬头看着那位于顶峰的两块天石。

许慕姗没有睡,从窗台边看着院子里顾辰的身影,再看看对面顶峰的天石,她双手握紧。

她也很紧张,但可能是因为这两天来与顾辰相处,多少受到一些影响,所以她的紧张感没有先前那么强烈,只是看着此时顾辰修行的身影,她有些赧颜,心想自己如果真的想要保护顾辰,实力不他更强怎么行?既然如此,那怎可以不他勤奋刻苦?

这么一想,她便没了睡意,在床打坐冥想,争取让自己在明天悟石之时,元力修为能够再提升一线。

顾辰自是不知他人言行想法,此时他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了。

原本微弱的元力愈发强大起来,那小小的元力丝变得更加茁壮,这使得他的剑势积得更强,但却发不出去,那一段经脉变得岌岌可危。

照这情况下去,难道自己要再被废一次?

一想到这里,顾辰的心便完全提了起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认真思索着解决之道。

现在他最大的问题,是那些元力行不出去,只被积在那一小段经脉之,对那段经脉造成极大的负担,反而是其他地方的经脉却空荡荡的,微弱得几乎没有一丝元力存在,这种情况本身极不对劲,而这正是因为元力不受控制,自行走起了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行功路线图导致的。

这两招是已经经过修改了的,可能有改得不够完善的地方,可是起原来,这两招变得更加强大,而且还隐隐指出这两招还有未尽之意,只是以顾辰目前的积累,没有办法做到无生有,将那未尽之意表达出来。

那要怎么样才能把元力给输送出去?

顾辰突发想,他可以修炼其他的招式,不管是剑招还是身法,或者拳法、掌法,至于玄法有些困难,最普通的玄法也不是他现在的元力修为可以用出的,所以这点无法考虑,而且从某种程度来说,玄法对他的威胁更大。

这些想法终被他一一摒弃,因为若如此做了,危险性极大。

单说此时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势无从排解,若再加入其他招式,再出现类似的情况的话,使得他的身体这边堵一块那边堵一块的,那该如何自处?

到时候或者动弹不得,或者轻举妄动之下,是先发出剑法还是掌法,是先走出左步还是右步?

顾辰头大如斗。

此法不行,便只能另生一法。

顾辰觉得,最好能有一法,可以贯通全身经脉,将元力输送出去。

但要找这种法门谈何容易?

而今修仙界诸多妙法,与千年前的修仙界相非但未有进步,反而退步良多,许多gong fǎ不全,余者修仙法门虽多,但却参差不齐,能够直指大道的妙法少之又少。

虽有能创出修行法门的绝顶天才存在,立身立言立功以成名,不过这些法门本身带有不同程度的偏颇,毕竟哪怕是天才,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其gong fǎ真正所体现的,也不过是他们最擅长的那一部分而已。

单一部分,又如何能与全身相?

那般大道仙诀,也只有因大道所生之物才能寻到,眼前对于顾辰来说,悟石似乎是他的唯一选择了。

可笑的是,他所住的地方是距离天石最近之所,但他此时却是离天石最远的那个人,因为他现在根本无法动弹,受制于元力的失控,本身问题难解,如何能去悟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确实可笑,但是顾辰却一点也不见慌,对于其他人来说,那种玄妙gong fǎ难以寻找,但在顾辰的记忆之,却刚好有这么一部gong fǎ存在。

昆仑雷法,紫霄雷诀。

这也是顾辰自废修为之前主修的gong fǎ,而且在这一法门他感悟颇深,毕竟他在仅仅十二之龄便将昆仑派最难以修行的法门修炼到一元境,对此gong fǎ,他哪怕只言片语都极具权威,算昆仑派那些修为他高、在此法浸淫多年的师长,说到对紫霄雷诀同一阶段的感悟也远不如他。

紫霄雷诀,引九天神雷淬炼己身,传说此诀与那已近千年未曾在神州大地空出现过的雷劫有关。

只是传说的雷劫到底是何模样,哪怕顾辰曾经修行紫霄雷诀,也未曾真正感受到过。

紫霄雷诀被誉为昆仑派最难以修炼的gong fǎ,没有之一,最难的地方在于此诀修炼之时要以九天神雷为辅,在雷霆淬炼己身,同时运转元力,增进修为,元力在雷威的刺激下,会行遍全身经脉穴窍各个角落。

这种修炼方式耸人听闻,过去修炼此诀之人,陨身于天雷滚滚之的不在少数,而后此诀一度束之高阁,无人敢炼,也只有那些修为精深者觊觎雷威,以此诀作为兼修法门,因修为精深才能在天雷之保全己身,然而他们终究并非以此诀作为主修gong fǎ,自然谈不精进与深研,直到出现一个道子顾辰,才将此诀推向另一个高峰。

说起来,当初东阳人给顾辰挑选此功之时,也不知道他是作何想法的,又是如何肯定顾辰有此道的天赋?或者说根本是瞎猫碰死耗子?

这些问题,现在都得不到解答了,但此诀却是现在顾辰最需要的。

只是修炼此诀之时,需要有雷霆相助,此时这里又往哪里去寻找雷霆?

顾辰稍犯难,不过很快便愁眉顿展,一阵释然,以前之所以一开始需要以雷威来作辅助,那是因为此诀极难修行,对元力质量的要求亦是极高,当时的他虽说资质不俗,但在修仙途的第一境界里,元力又能超出常人多少?

对于他人来说自己那时的元力精纯深厚,可是对于紫霄雷诀的修炼来说,却是明显有些不够看了。

元力弱,才需要雷威来刺激推动,但现在他体内的元力锐意无匹,更胜往昔,更重要的是,到得现在,那部分经脉之包含的元力已经达到了极限,随时准备挟势喷发而出,正是该一鼓作气,将这好钢尽数用于刀刃之之时才是。

这个问题不是问题,顾辰心念一动,按着紫霄雷诀的行功路线图运起功来,留存各处经脉的微弱元力随之一动,紧接着顾辰便感觉到经脉产生剧烈疼痛。

顾辰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连连暗呼侥幸。

幸好只是调动了此时留存于各处经脉的微弱元力,但仅仅是这微弱元力,便让他感觉到了剧烈的痛苦。

顾辰皱起眉来,又再犯难了。

他现在的经脉与以前不一样,以前的很多修行方法于他都不适行,更重要的是,有了修改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经验之后,他越来越觉得,以前所修行的那些gong fǎ道术,全部都是错的。

既然是错的,为什么还要照旧修炼?

顾辰目光坚定,改!

第82章 发现

说干干,念头一经流转,便马开始实行。

已经有过一次修改经验的顾辰,按着之前修改的诀窍,开始着手修改紫霄雷诀。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修改gong fǎ的时候,顾辰还有些担心,也有些迟疑,毕竟昆仑道法传承久远,若有谬误先人岂能不知,哪有由他说改改的道理?怕不是要越改越谬,将自己推入万丈深渊!

只是之后的心有所悟,一气呵成,自然而然而致使的水到渠成,却是让顾辰想法改变,修改后的一剑封尘与踏青步发挥出来的威力,远胜过往,虽然可能限于自身见识,还有不够周到的地方,但好歹起以前的版本,能够发挥出来更大的威力,元力运行更是无碍,顾辰便相信自己是正确的了。

所以这一次再起修改念头,顾辰完全不认为自己的想fǎ hui出错,甚至他此时难得地充满了信心。

作为资质超绝,曾经成为昆仑道子的天才,做同一件事情,之前两次成功了,第三次岂有失败的道理?

顾辰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但自小却有一个很坚定的信念,他始终相信,别人能做到的事情他能做到,别人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然而这一次。顾辰托大了。

所谓gong fǎ者,毕生修行之基也,一部gong fǎ可以引领并调控一身元力,流经各部,能够各司其职而不乱,心念微动而成形,这是gong fǎ的精妙,要知道一部gong fǎ是否正确,哪一部不是要经过漫长时间的实践与求索,历代前人智慧结合在一起,方能确保一部gong fǎ的行之有效?

要知道行功之道,稍有差池便身死道消,多少修士付出毕生精力,不断汲取前人实践经验,同时践行自己的理论依据,为此付出极大代价,甚至包括了生命,如此才能勉强创出近乎于道的gong fǎ,但其或有谬误,试问又岂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说修改能修改的?哪怕他是个绝顶天才!

更别说此前顾辰成功修改的是剑法、身法而非gong fǎ,剑法、身法虽然也是法,但如何能与gong fǎ相?这只是gong fǎ所属诸多妙法的其一二,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术而已。

只是顾辰并未想那么多,他毕竟少年轻狂,当然也是年少无知,少年简单的逻辑认为,发现到错了要及时改正,知其微而后治之好过见其著而后救之,而如何治?光在一边纠结空想肯定是不行的。

他感受着体内经脉的律动,回忆着紫霄雷诀的行功路线,然后小心翼翼地尝试。

因为能够调动的元力不多,所以引发的痛苦他还可以忍受,慢慢摸索之间,只要感觉到疼痛,便马换一条经脉,一如先前修改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之时一样的方法。

如此加以尝试,渐渐地延伸出来数条路线,顾辰令元力沿着路线运行起来,疼痛感已经微乎其微,而且隐隐感觉到,他好像要抓住一些什么了。

当看到那两处被堵住的元力终于开始向外溢出,流入到其他经脉之,虽然仅仅只是一点点,但也使顾辰心下一喜,只觉自己想出的方法果然没错,同时心又再确定了一个事实,昆仑道法果然是错的。

这个事实多少给他造成了一些冲击,毕竟他过去十二年里研习昆仑道法,将此作为唯一大道,并以此攀登仙途,却不想有一天,自己会发现以前走过的路都是错的,这让少年有种荒谬的感觉。

修改过后的一剑封尘与踏青步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威力,顾辰很想看看,修改过后的紫霄雷诀又该会是多么强大,作为过去他主修的gong fǎ,他太清楚此功的霸道与强横。

顾辰跃跃欲试,修改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只觉得那两处受堵经脉的元力也能够很快疏导出来,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变得难看无。

他改的是什么?

参照着紫霄雷诀的行功路线,顾辰摸索着进行修改,原本以为会非常顺利,可是却没想到,改着改着,全部都乱了。

与其他gong fǎ有别的是,紫霄雷诀是一部全身性gong fǎ,之所以说是全身性,在于此gong fǎ的行功路线流经周身经脉,大大小小无所不包,旁经别脉无所不经,但对于先走哪条路线,再走哪条路线,却有极大的考究,哪怕只是其一个顺序错了,都有可能毁了这么一部强横的gong fǎ。

偏偏顾辰的修改,便是一条经脉产生痛感即换另一条经脉,直到找到可以不痛运行元力的经脉为止,这种修改方法实打实地是从根本改变了这部gong fǎ,一连几道经脉下来,已是面目全非,哪里还有紫霄雷诀的影子?

而且紫霄雷诀因其霸道强横,对于体魄的要求极高,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又是一部炼体之法,但经顾辰修改之后,经脉的元力只能在其静静流淌,温吞而走,毫无一丝淬体作用,归根到底,顾辰只是弄出了一个最适合元力流转的路线图而已,完全谈不gong fǎ。

顾辰一阵颓然,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都失败了。

所幸因为元力被滞于那两处经脉之,其他部位剩余的元力少之又少,对身体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负担。

顾辰摇摇头,收了功,本已开始运行的元力便停了下来,顾辰满脸失落,叹了一声。

“咦?”

随着夜色愈深,此时从天石之传来的波动愈发明显,天石仿佛正从沉睡之渐被唤醒,无声之间散发出无人能觉的大道神韵。

那般波动,在顾辰这里感受愈发明显,怪的是其他人对这种波动却依然还是一无所察,顾辰慢慢地领悟到,这其缘由或许是因他体内新生经脉的律动与天石的大道神韵有些相似之故。

但此时让顾辰发出惊咦的却不是因此,而是他刚刚收功之时,却是发现到有几条经脉的元力依然在自主流转。

虽然那些元力很微弱,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是确确实实地运行着。

甚至顾辰觉得不止那几处地方,其他地方的经脉之,元力也应有在流淌,只是因为那里此时并没有多余元力,所以他才发现不到。

“这是……”

顾辰先是疑惑,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难道说是……”

说到紫霄雷诀,作为顾辰过去十二年里的主修gong fǎ,威力强大,霸道绝伦,修行此诀者有如一尊御雷神祗,临于九天,俯视众生。

过去修行的时候,顾辰对此诀是满意的,因为它强大霸道,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难以修行,但对于他来说,却像是量身定制的一般,修行虽然不能说轻而易举,但他每每迎难而,却均是势如破竹。

但此gong fǎ有一个遗憾,是在最关键的地方有了一处谬误,那谬误之处出在gong fǎ所载一门名为紫雷仙躯的术法,因为那处谬误之故,至今无一人修炼有成,哪怕昆仑诸代师长为了适应修行而将紫霄雷诀做出诸多修改,但对于此处,依然无一人改动哪怕一个字。

因为根本无从改起,修炼紫雷仙躯所要经过的经脉,在人体之竟然都是不存在的。

顾辰回想起当初在青木镇一次偶然内视看到新生经脉,有几条诞生于空白处的经脉,再对脑海紫雷仙躯的行功路线,失神一般地喃喃道:“一模一样。”

第83章 黎明

顾辰新生的经脉,原来要复杂得多。

新生的经脉是在原本经脉的基础之,又再延伸出来另外的经脉,与原来的经脉相连,形成一把剑的形状,而且不是普通的剑,正是曾经被镇封于昆仑山囚龙涧之下的那把纯钧仙剑。

而这新生的经脉之,还多出来一些陌生的经脉,那是原本不存在的,当初在青木镇时因为走火入魔而意外恢复部分修为,让顾辰短暂地做到了内视,先是发现经脉凝成纯钧仙剑的形状,再是看到多出这些陌生经脉,惊讶之余便也记了下来。

世事无常,想到其的诸多联系,便让顾辰忍不住摇头感慨。

可以这么说,紫霄雷诀诸般妙法,最终想要成的便是紫雷仙躯。

可奈何修炼紫雷仙躯的gong fǎ之却出现了不存在的经脉,使得这最顶尖的法门至今没有一人修成。

时至而今,不知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尝试过修改其谬误,可是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其实以紫霄雷诀这gong fǎ来说,算不能修炼紫雷仙躯,其本身的霸道与威力也不受影响,只是紫雷仙躯的存在却让人无法忽视,其记载的强大与那一线大道之机,让不知多少天才眼红,这其自然包括了顾辰。

顾辰原本也以为,自己将来也会走一条不断寻找紫雷仙躯正确修炼方法的道路,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纯钧仙剑在他守剑之时遭窃,为了不连累东阳人,顾辰自废修为,而后便离开了昆仑山。

“记得紫雷仙躯是一门可以引动雷力淬炼肉身,借以激发身体各处活性,充分发掘潜力的法门,能够打破**凡胎的桎梏,脱胎换骨,蜕变成为仙躯……”

是这所谓的“仙躯”,让不知多少自诩天才之辈前仆后继。

在而今这个仙路断绝的时代,修仙是一个永远望不到尽头的过程,哪怕只是那稍远一些的光景,也因为前面那横亘而来的大山挡住了视线,那大山陡而险,不容攀登,因此连远望前方一眼都做不到。

但紫雷仙躯却可以在这种限制下,使**凡胎蜕变为仙躯,争那一线成仙之机,这与修仙者本身在踏修行之路后的脱胎换骨完全不是一种概念。

修仙者自身修行哪怕再如何强大,终不过是怀有神通、寿元漫长的非常人而已,脱不了一个人字,便远远谈不仙。

顾辰心头火热,尤其是发现那几处经脉元力畅行无碍,带着某种玄妙道韵,与天石传来的空间波纹似有呼应,这与刚刚他将gong fǎ乱改一通的状况完全不一样,他几乎便要按捺不住,马便想开始修炼。

只是少年依然保留着一丝理性,没有妄为,他心出现一个疑惑。

紫霄雷诀是经过先人一次次修改的,不仅是紫霄雷诀,当世所传其他gong fǎ也是,这是为的是让修行更易,也是为了适应天地的变化,毕竟自仙路断绝以来,天地大道也发生了几次改变,以前的修行之法已经跟不时代的变迁。

但只有这紫雷仙躯,因为其有些经脉不存在之故,哪怕想要修改也无从下手,如今看来,正是这没有修改过的紫雷仙躯,正好能够让顾辰修炼,因着此事,他心头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

只怕所谓的天地大道有易,真正易的不是天地大道,而是大道之下有如蝼蚁的生灵!

古之时的神州大地受天道偏爱,仙人可见,之后却被天道降劫舍弃,仙路断绝,断的或许是这片天地间生灵求仙的根本,也是他们的经脉。

换句话说,以前的gong fǎ或许都没有错,但随着一代代人们体内经脉一条条减少或者改变,渐渐无法走成仙道,修行也随之变得更难,因此才会出现修改gong fǎ的举动,那是为了让自己修行更易,然而却越改越错。

难怪近千年来神州大地再无一人登仙,试想路都已经越走越错,怎么可能成仙?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巧合,曾经的gong fǎ错了,但自己机缘巧合之下自废修为又重塑经脉,出现了那错误gong fǎ所记载的经脉,阴差阳错之下有了候选的机会。

只是这种可能,却觉得怎么也没有说服力,相较来说,顾辰反而更倾向前者。

说到底只是猜测,却让他的心无法平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紧接着冒了出来。

若是他的猜测为真,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一代代人的经脉发生了改变?是不是所有能冠以“正确”的经脉,都是他体内这样的剑形?

疑虑丛生,体内的经脉突然一跳,顾辰一口血吐了出来,本正值心神大乱之际,这一下更是让他受到重创,脸色苍白如纸一般。

连忙凝心静气,而后发现,原来是体内的经脉,一剑封尘之势已到极致,踏青步的功行也走到尽头,但都发不出去,以至于开始自伤。

哪怕不能内视,都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两处经脉的膨胀,仿佛马要胀破,断裂开来。

顾辰一咬牙,再不迟疑,猛然催动元力,按照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催动起来,而这一次,他没有修改。

也无从修改,先且不说此功没有任何前辈经验可以借鉴,单单是那些新生经脉便完全陌生,不知道到底是何种经脉,又到底该如何与其他经脉相连,再加自身积累着实有限,顾辰只能选择按照gong fǎ记载的功行路线来走。

他心神紧绷,早已做好了承受剧痛的准备,那种经脉被撕裂的痛苦,他已经很熟悉了,但依然对此有极大的阴影,无论承受多少次,那种痛苦都不好受。

不过他眼底却闪过一丝期待,毕竟是以前从来没有修炼过的紫雷仙躯,在这片仙路断绝的天地间,此功无疑为修仙者提供争夺那一线成仙之机的可能,更重要的是,紫雷仙躯一旦塑成,在全力激发之下,常伴有雷音,可慑人心神,举手投足之间自有雷霆之威,披荆斩棘,而且练成之后,不管施以何种术法,都能加强诸法威力,相辅相成,又不会影响制约。

这是紫霄雷诀最为关键的法门,也是顾辰眼红已久的法门,如今终于……要修炼了。

成不成且另说,能够开始修炼,已经是迈出了第一步。

顾辰带着巨大的憧憬之心,心底又着实地没把握,眼睛猛然一闭,准备迎接痛苦。

“咦?”

只见元力运行,畅通无阻,那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经脉,对元力似乎有极大的包容,随着元力顺畅流过,周身经脉的元力仿佛受到牵引,尤其是那两处严重堵塞导致膨胀的经脉,元力不断地往外散。

顾辰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下来,那元力流出的速度极为缓慢,好像迷路的孩子在小心翼翼地探索并适应着陌生的环境一般,而顾辰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再生出另外的差错。

而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黎明已至,等待已久的青阳门山门弟子一个个目露炽热光芒,脑海之纷纷浮现“悟石”二字,山脚下开始有人登峰。

顾辰苦笑,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得这么快,而他现在却还没有办法行动自如,要等到体内的元力尽数疏导开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而这紫雷仙躯亦不知道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第84章 登峰

主峰的山门弟子面面相觑,都能看出彼此眼的跃跃欲试,他们犹豫之间,朝着站在偏前面一点的同门接近过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然后他们总能看到有人站在自己前头,不由得又再次迈出脚步。

那些位置刚好在前面的山门弟子,只是感觉到周遭之人的意动,像是被催促着一般,又往前迈动了脚步,然后随着第一个人一脚踏灵峰,开始登峰,其后之人一个个接踵而来。

杨雪儿匆匆忙忙跑出来,有些手忙脚乱,看着已经开始登峰的那些人,她急在心里,连连喊道:“朱师姐,你快点儿!!”

朱紫菱亦匆匆从居所走出,只是又不断地回头看看身后,同时问道:“我们是这样过去?还是说要准备什么?”

“还有什么好准备的?”杨雪儿有些气恼,可是又突然顿住,认真地想了想,“还要准备什么呢?”

分明觉得没什么好准备的,可是却又紧张不安,只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需要再好好想想。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杨雪儿看着朱紫菱,问道:“你的……”

朱紫菱已经截口道:“醒神丹吗?我带了!”

杨雪儿点头道:“我也带了。”

既然带了,那应该不缺什么了吧?

“临到关头了,才来手忙脚乱。”

一个声音传来,充满冷嘲热讽的味道,而听到这声音,杨雪儿却是一脸欢喜。

“陈师姐!”

陈冰冰也出来了,站在一边,淡淡地扫了这边一眼,在她身边还有几名女修,都与她站在一起,将她围在间。

杨雪儿主动凑了过去,却是露出一脸着急之色,道:“师姐,其他人都去了,我们也赶紧去吧。”

陈冰冰却是道:“那么急着赶去干什么?”

杨雪儿愣住,讷讷道:“悟石啊。”

“你也知道是悟石,早去和晚去,有区别?”

“这……”

“这又不是下山淘金、寻宝什么的,没有什么先到先得,一切都讲求一个机缘,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先去了又如何?还有人早住到山腰间呢?那又怎么样?”

“对对对,陈师姐说得是,是我糊涂了。“

陈冰冰点点头,只觉得陈冰冰说得很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些登峰的身影,她心却还有着犹豫,不赶快去真的没问题吗?

李大庆与陈鹰从众女面前走过,陈鹰目不斜视,李大庆看了她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两人直接登峰去了。

陈冰冰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人去,双拳微握,注意到身边众女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好像是在无声地问着“那我们要什么时候去”一般。

陈冰冰叹了一声,道:“真拿你们没办法,都收拾收拾,我们去。”

有人紧张问道:“陈师姐,我们要收拾什么?”

陈冰冰愣了愣,认真想了会儿,道:“你们醒神丹带了吗?”

“带了。”

“带了。”

“带了。”

“都带了。”

众女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回答陈冰冰。

陈冰冰摸了一下自己袖,确认那颗醒神丹还在,稍微放下心来,为免万一又问道:“你们身还有带什么东西吗?”

“这……”

众女想了想自己身带着的东西,有的甚至已经直接动手在翻找,之后纷纷回答。

“我没有。”

“我也没有。”

“嗯,我带了辟谷丹,有六颗呢。”

“啊!我也有!”

“我没带,能不能给我两颗?”

“我也是,三颗应该用不,两颗应该够了。”

听着身边众女七嘴八舌,却是提醒到了陈冰冰,她连忙又确认了一下,自己也有带辟谷丹,里面有六颗。

已经有几人匆匆跑回去,应是发现自己忘了带辟谷丹,连忙跑回去拿了,陈冰冰见此,并没有说自己带了多少辟谷丹,只是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待到她们取丹回来了,这才大声道:“既然醒神丹也带了,辟谷丹也带了,那我们便走吧。”

杨雪儿大声应和道:“听陈师姐的。”

身边众女个个响应着。

“对,听陈师姐的。”

一群女修,亦浩浩荡荡登峰而去。

……

……

灵峰别筑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随着那些山门弟子三三两两来,经过灵峰别筑,不免下意识里看来,一眼便看到了在院子里打坐的顾辰。

有人好望来,走在前面一人却回头来拉了拉,他们便又匆匆而去,一连几波人都是如此。

他们或者有觉得顾辰并非本门人,对悟石之事尚不熟悉,或者有觉得顾辰对悟石没有信心,所以没有急着前,或者有觉得顾辰另有打算……

只是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猜测,却无一人来跟顾辰打招呼,更不会有人好心之下来提醒顾辰一下,告诉顾辰悟石之事已经开始了。

他们只想着顾辰越晚去悟石越好,甚至顾辰如果最终没有去悟石,对他们来说更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顾辰自然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他睁开的眼睛又闭,全力引导着体内元力的运转。

此时那两处积堵元力的经脉已经不再继续膨胀,甚至有消减的迹象,只是速度极慢,顾辰觉得那里面的元力好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搬之不动。

这样来形容自己体内的元力难免有些低俗不雅,新生的经脉若有灵性,或许还会觉得委屈,可是这形容在此时却是太贴切了。

他的心神高度集,因而消耗极快,可是那些元力却如此不听使唤,任他千呼万唤,是在里面跟他较劲,使得顾辰不由得再一次怀疑这方法的可行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辰的眉头紧锁,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只怕再过去三个月,他也别想将体内经脉的问题解决掉,而悟石的时间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对他来说完全不够用。

“得想想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迅速将元力给疏导出来。”

顾辰这么想着时,突然心有所感,再次睁开眼睛。

只见山路之,陈鹰朝他看了过来,那双眼如鹰隼,锐利而冰冷。

顾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像在看着一棵树、一块石头。

陈鹰嘿然冷笑一声,走过灵峰别筑,往对面峰顶走去。

李大庆回头看了一眼顾辰,迅速跟陈鹰。

顾辰无奈叹了一声,往峰下方向看去,山路小径之人越来越多,后面的人连成一片,都想要尽快登峰到天石那边去,而偏偏灵峰别筑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顾辰不想坐在这里被人端详,可是怎奈他无法行动自如,只能继续坐在这里被走过路过的人观赏,无一错过。

“顾辰,你真的不跟我去悟石吗?”

正走神间,顾辰听到熟悉的少女声音,回过头来,许慕姗已经走到他身边,一阵香味从她身传来,自然清香,非常好闻,而且很是明显。

顾辰皱了皱眉,自己的嗅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敏?

他摇摇头,道:“我迟些时候再去,你先去吧。”

许慕姗看着他,道:“你还要修行?”

顾辰点头。

“很重要的修行?”

顾辰心里犹豫了一下,但表面没有太多迟疑,点了点头。

许慕姗站起来道:“那你安心修行,我先去悟石,很快回来。”

顾辰正待点头,一个尖锐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还很快回来?你当悟石是那么简单的事么?没见识不要乱说话,简直丢脸,笑掉rén dà牙!”

——

——

今天只有一更。

第85章 醒神

这声音很是阴阳怪气,话语也是刺耳难听,可随着这声音而来的,却是一片安静,不管是在说话的、在登峰的,一个个都静了下来、停了下来。

说话的陈冰冰两手环于胸前,一脸的嘲讽,在她身边围着众女,看着许慕姗时满脸都是鄙夷,写满了“你个没见识的不知天高地厚”。

朱紫菱与杨雪儿也在其。

朱紫菱嘴角微微笑,第一时间想要跟许慕姗打声招呼,可是顾忌着周围的气氛,终只是淡淡点头,也不知许慕姗有没有看到,而杨雪儿则是直接看向了别处,好像偌大一个山间别院,根本不存在一样,有些事情不想看见,自然可以视而不见。

对此许慕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怪,她的声音也带着难解的困惑,道:“我只是说出自己想做的事情,陈师姐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陈冰冰冷哼一声,道:“我也只是说出我想说的话而已。”

许慕姗想了想,认真道:“那陈师姐,你的牙齿很不好。”

陈冰冰勃然大怒,甩袖道:“不识好歹!既然如此,我倒想看看你悟石能够得到什么!我们走!”

众女鱼贯而来,鱼贯而去。

朱紫菱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要再跟许慕姗多打声招呼再走,却被杨雪儿拽着离开了,她不由自主,只能频频回头,许慕姗却已经转头看向顾辰,然后有些泄气一般蹲下,托着香腮。

“为什么哪里都有这样讨厌的人?”

顾辰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慕姗挑眉,道:“很好笑?”

顾辰摇头道:“不好笑。”

“那你笑什么?”

顾辰一怔,也说不来自己笑的什么,想了想,说出一句好像很有哲理的话来:“笑天下可笑之人。”

许慕姗神色莫名,看着顾辰。

顾辰呆了呆,有些不知所以,还以为自己身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便见少女一脸担忧。

“你要小心下巴。”

顾辰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天下可笑的人太多。”

顾辰撇撇嘴巴,没有笑。

少年并不精于世故,对世事所知有限,他所知道的,充其量不过是在青木镇里度过的那五天左右的时间,哪怕他天资再好,人再聪明,也很难做到一般通般般通,有些事情,不真正去走过一遭是不会知道的,下山之后,他已经知道世事之复杂,远不似在昆仑山独居一峰时那样简单。

许慕姗站起来,往山路那些人看去,视线随之移,落到了峰顶的那两块天石,心生向往。

“不知道我会悟出什么样的gong fǎ?”

顾辰笑道:“去了知道了。”

许慕姗顿时满心向往转为不满,气恼道:“你总劝我去劝我去,不知道说点儿别的?这么巴不得我离开吗?”

顾辰嘴巴紧紧闭着,可是一直被许慕姗那样盯着,让他的沉默变得无尴尬,犹豫了一下,试探道:“要不,晚点儿再去?”

许慕姗翻了个白眼,转身走,毫不拖泥带水,只留下一句话来。

“我走了!”

顾辰默默目送,没有多说什么话,怕惹得少女生气。

少女突然停下,转身提醒少年道:“悟石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你千万不要忘了。”

顾辰点头。

少女走没有几步,又停下转身,喊道:“忘了也不要紧,我很快会回来,到时候再提醒你。”

顾辰看着少女再次转身走了,想着她会不会还有什么没有说完的话,要再停下来说道说道,只是这一次少女再没有回头。

许慕姗的身影消失于山道拐弯处,再也看不到了,顾辰这才收回视线,看看自己现在的情况,他心头微急。

像许慕姗所说的,悟石的时间只有一个月,而他现在的情况,一个月的时间却是远远不够,况且他现在已不复一元境时,如今**凡胎,哪能不眠不休坚持一个月那么久的时间?

顾辰犹豫着,从怀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枚丹药来。

这是醒神丹,是这一次悟石之行,青阳子给顾辰准备的。

对于高阶修仙者而言,醒神丹是鸡肋而又无用的丹药,可对于低阶尤其是刚步入修行路之人,醒神丹跟辟谷丹一样必不可少,尤其是在面临重大事情的时候。

一枚醒神丹,可以让服用之人在那一个月里精神饱满、思维敏捷、精力集,完全做到不眠不休,修仙者间多有人用,尤其是在青阳门初次悟石的山门弟子这里,在这惊蛰月,一枚醒神丹必不可少。

只是此丹也只是将所有应该产生的疲惫倦怠累积起来,往后移去罢了,一月过后却会出现一个严重的后遗症,是那些几乎消耗不尽的精神围墙骤然轰塌,服用者会有至少半个月的精气神紊乱不振的情况,甚至一些心境过弱之人,还有可能精神崩溃,因此丹而得来的一切机缘,通通留不住。

因此哪怕服用此丹,也应慎重,但为了悟石,却是每一个人都必备此丹,在精神不济而又苦无所得的时候,这枚丹药他们却是不得不吃的。

顾辰没有太多犹豫,将丹药服下,马便感觉到精神胀满,而后迅速被拧成一股绳,一瞬间冲破了他的一些疑惑罔障。

这也是此丹的另一好处,修仙者在破境之时,因在修行过程有难、有惑、有感、有惧,便会生障,障一生则心境有缺,每每会阻碍破境,拦阻大道,尤其是近千年来,这种现象更见严重,但在服用醒神丹之时,却可以大大提高心境与精神,做到一举破障,越过关隘,只是这种现象也只对一元境之下的修仙者有用,到了一元境,气元归一,彻底摆脱凡人的休养生息,醒神丹便再无用处。

紫雷仙躯不属于gong fǎ,却在术法之,应该可以算是一门神通,但这门神通却远在一般的gong fǎ之,尤其那一丝仙机,便使得它的价值无法拟,只是其经脉仿佛无生有,过去无人能修,导致价值连城的顶级神通一不值。

但现在这对于顾辰来说并不是事,因为他体内出现了紫雷仙躯所需要的经脉,修炼之后也证实此功可行,然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慢了。

之前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是因为慎重,毕竟修改一门gong fǎ、神通委实太过骇人听闻,成不成功且另一说,但若不知好歹胡乱修行,只怕会伤了大道根基,这是顾辰不愿意看到的,尤其越是顶级的gong fǎ,越是在意这些,别看顾辰修改、修炼一往无前,其实他心里头虚着呢。

之后总算明白过来此事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便放弃了修改,沿着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按部班,可是却实在太慢,而且需要他的精神来维系,以他体内现在的情况看来,只怕三个月都不见得能够收功,而一颗醒神丹的作用却仅仅只有一个月而已。

更不要说在修炼之时实在太过耗费心神,好他现在虽然静坐,却已经隐隐感觉到精神不济,脑袋空空泛泛,这才一举服下醒神丹,状况虽见好转,但也让他开始怀疑此番做法的可行性。

而服用了醒神丹,少年精神如汪洋大海,惊涛骤起,神光于眸隐现,很多想不到的东西,现在却轻而易举地想到了。

第86章 明悟

像是有一只擎天巨手,伸手向天,然后将头顶一片乌云拨开,还出一片朗朗乾坤,只见碧空万里,阳光灿烂。

顾辰自己都没有想到,看似清明的脑海之,居然会有那么多的云雾,挡住了自己的思绪,随着云雾被拨开,心头的疑惑缘明朗,紧接着是一幕幕场景开始出现在顾辰的脑海之。

只是让顾辰一开始有些不解的是,第一幕出现在他脑海之的场景,却是一道雷,雷光自天而降,直直劈打在山峰之的一名少年身。

顾辰瞪大了眼睛,认出这是他举剑向天自废修为的一幕。

当时九天神雷从天降,直接劈打在他身,将他一身经脉劈得寸寸碎断,修为四散,一朝落凡。

只是这视角却有些诡异,他像高高在的神祗,看着自己被劈的一幕,仿佛那道雷是由他打出的,然后清晰地看到“自己”被劈得外焦里嫩,感觉十分别扭。

被雷劈的少年体表闪着雷光,那雷光却有一部分在瞬间消失,钻入到他的体内,流窜到他的经脉之。

与此同时,脑海之闪过了以前的经脉图,还有新生之后的经脉图,以及修改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过程,还有紫霄雷诀的修炼方法和紫雷仙躯的修炼方法……

信息量太多,顾辰一时有些无措,他迅速地静下心来,想要将那些信息梳理一遍。

“修炼紫霄雷诀,进度缓慢,情况与现在极为相似,不过修炼紫霄雷诀却也有一个诀窍,是借助九天神雷来进行修炼,可以事半功倍,而紫雷仙躯对这方面的要求更是苛刻。”

顾辰皱着眉,双眼之满是疑惑与恍然闪过,脑海之在那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将很多信息过滤出去。

“如果修炼紫雷仙躯也需要天雷之助,那么……”

原本以为只要功行正确,那可以开始修炼,毕竟过往修炼紫霄雷诀的人也有不少,不管有没有在这一道精研下去,功行依然可以运转如意,与其他的gong fǎ一样,哪怕修炼起来有讲究,却也不是非强硬要求不可,那顶多只能算是捷径。

但严格说起来,修仙一途没有捷径可走,想要得到什么,得付出什么,所以这条被称为“捷径”的方法,轻易伴随着陨落的危险,毕竟修为尚低之时便想要挑战天地之威,其程度不亚于求死。

因此,像顾辰这样从一开始精修紫霄雷诀的人不是没有,不过不是已经死了是已经放弃了,由此可见其凶险程度,哪怕是顾辰,当初修炼之时也是九死一生。

但现在看来,顾辰需要那条“捷径”,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前进一步,他抬头看天,嘴巴微张却无声,这番晴空万里,去哪里找雷霆霹雳?

然后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当初引雷自废修为的一幕再度浮现,但这一次看到的,却是当初他能内视之时看到的景象。

当时的顾辰已经达到一元境,元力充沛,在经脉之凝练成柱,而他举剑向天引雷自废修为的那瞬间,也注意到体内经脉的情况。

当时那道雷光劈在他身,有一大部分钻入体内,在经脉之游走,所经之处将所有元力之柱撞成丝,丝丝缠绕翻绞之下,各自携带部分雷威,层层递进将那道闯入经脉的雷光给分解了。

可是那道雷光被元力分解,却并未因此散去,而是附着在各条元力丝之,所过之处无不对经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因此致使经脉全废。

后来顾辰在青木镇之时,稍微引动经脉便走火入魔,也是因为部分雷威还留在他体内的缘故,原本蛰伏不动,经他引动之下发难,而当时的他已是凡胎**,好险没有当场被那股雷威击成灰烬。

顾辰想起此事,喃喃道:“当初我……好像是以紫霄雷诀引动天雷……”

想到这里,他便一阵无语,当真是自作孽,如果只是被普通的天雷劈到,他还不至于受如此重伤,但以霸道绝伦的紫霄雷诀引动天雷,便增加了天雷之威,哪怕已有所保留,但拿来自废修为实在是大材小用,当初自己找罪受,所思所行真是极端。

“原来天雷是进入我经脉,将元力分解,大而化之,然后将雷威分散,经由元力的流动对经脉造成损坏。”

一连串的变化似乎有些复杂,可是其实于体内经脉之发生却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同时顾辰也察觉到,附带了雷威的元力虽然化成丝,可是速度更快,而且丝丝缠绕之下,分散的雷威没有减弱,反而更强。

他皱起眉来,这其肯定有原因。

“元力柱被分成丝,流动速度更快,威力更强……可是威力为什么反而会更强?当时是……丝丝缠绕,元力丝之间好像在互相赛跑,然后……然后……”

顾辰突然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旋转!”

元力丝带雷威之后,好像彼此之间产生了相互排斥的力,可是在经脉之无法分开,胀裂了经脉,同时加速运行,它们在那股力量之下旋转,越是旋转,威力变得越强,所以才会在那一瞬间里,摧毁所有的经脉。

顾辰双眼明亮,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要抓住什么。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我还能清楚记得,自废修为的那瞬间,在修为散去之前,我的境界反而往前跃了一大步,只是时间太短,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境界,修为便散去了,而后我的经脉新生,里面有了一丝元力,虽然只有一丝,不堪大用,但这一丝元力却远以前的元力质量更高,更加灵敏尖锐,如果能够再现修为被废那一瞬间元力运行的模式,那我的实力……”

顾辰越想,越是心头火热,当初自废修为之时,他也没有想到,在修为散去之前,反而先是往前迈进一步,当时他便福至心灵,有种路尽之时再逢路的感觉,如果有朝一日修仙之路走到尽头,这个方fǎ hui不会是迈向崭新境界的关键?

修仙之路,与天地相争,往往便是生死一线,但顾辰还没有来得及细心体会,便彻底被打落凡尘,而今重来,他自然而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如果他的想法成立,不仅实力将有所飞跃,眼下的问题也都不再是问题,可以自然而然解决。

“试试!一定得试试!”

顾辰不断地对自己说着,十二岁的少年自离开昆仑山后,第一次变得如此激动。

现在他经脉之元力极少,正是走这样的路的大好时机,风险会降到最低,更重要的是,那两处阻塞的经脉之元力积少成多,正好满足形成元力柱的条件,只要凝成元力柱,他便可以模拟当初引天雷自废修为的一幕,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顾辰想得乐观,心头火热,可是现在没有天雷,自然没有办法引天雷入体,反而让他一时没了主意。

只是这种时候醒神丹却将它的效用发挥到淋漓尽致。

“也不需要天雷,只需要模拟天雷的作用,当初天雷是先将我的元力柱碎成丝,然后附加雷威,使得元力丝之间产生一股力,相互排斥,又在有效的空间里互相缠绕……旋转摩擦!对,是摩擦!“

少年双眼越来越明亮,夹杂着无的兴奋,他似乎将要走出一条不凡的路。

第87章 一步

所谓的一元境,灵与力相合汇一,圆融协调,经脉之内的元力凝成柱,随着心念一动,便致全身。

对于一元境,顾辰不算多么熟悉,却也绝不陌生,因为他曾经达到这一境界。

虽然只是在初阶,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暂,满打满算也三个月而已,但毕竟已经领会过一元境的玄妙和特点,相起其他同龄人,他更清楚一元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有些事情光知道是不够的,像他现在仅仅只是快要进入练元境的修为,体内的元力碎碎散散,连丝都谈不,如何能凝练成柱?

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因为行功有差,导致经脉里元力郁结,堵住了那两处经脉,却反而使得其的元力凝聚在一起,有胀大之势,此时正是将元力凝练成柱的大好时机。

说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像在晋入一元境之后为了将元力凝柱,令其圆融流畅,也是采用这种阻住部分经脉的方法,令元力在有效的空间里增加,然后相互夯实融汇,最后凝成柱形。

“将注意力全部集到经脉之。”

顾辰屏气凝神,精神高度集,想着要细细感受经脉的律动与其的变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改变,但却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只见他的意识如高山瀑布,一泻直下,竟然冲破了重重关隘,直接进入到经脉里面,将经脉里面的情景看了一个清清楚楚。

内视!

顾辰居然再一次内视了。

顾辰先是被这种变化吓了一跳,然后便是惊喜莫名,在这种情况下做到内视,简直是如虎添翼,让他有把握更层楼。

之前在青木镇,因为意外之下引动体内经脉残余元力,导致走火入魔,在那短暂时间里稍稍恢复了以前的部分修为,然后才能做到内视,看到体内的情况,但之后也付出了惨痛代价,体内残破的经脉寸断,如果不是幸好新的经脉在那个时候重塑,只怕他已经死了,但哪怕新经脉得以重塑,他也被打回了原形。

随着功力彻底散去,他再没办法做到内视。

修行之道本是如此,一步一个脚印往走,山下的风光往往只有在山才能看到,但山腰间和山顶看到的终归是不一样的,顾辰哪怕曾经走到山顶,领略大好河山,可是一旦往下走到山腰,所看到的便不再是那般景象了。

而现在,他的修为未到,却出现了内视的情况,说到底是因为那颗醒神丹的效用。

但并不是说所有服下醒神丹的人都能做到内视,只是相起他们来说,顾辰要更特别一些,他曾经站在那个位置,看到那处风景,心念微动之下,意识得以百川归海,依着曾经走过的路径,再次来到那个地方,只是这一次不是从高处望,而是从近处看。

有了内视之助,事情便简单多了,顾辰的意识在经脉间流淌,细心观察那两处经脉之阻塞的情况。

心有数,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催动一剑封尘与踏青步。

原本有所缓和的两处经脉元力再度塞满,有又膨胀起来的趋势。

顾辰却一点儿不慌,反而在等待着它的茁壮,呼吸节奏开始随之改变,一呼一吸暗合脉经律动。

经脉表面似乎也随着他的呼吸而伸缩不定,里面的经脉在这种伸缩之下,慢慢地融汇归一。

……

……

天石之,一群山门弟子云集,围在四周,并没有急于靠近,只是看着那两块天石,心头火热。

有人在几番犹豫之后下定决心,走了去,沿着双石连线的线,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眼睛参悟。

刚刚来到的杨雪儿见此便生不满,轻声道:“这些人真不知好歹,如果不是陈师姐告诉他们,他们哪里知道应该怎么做?”

声音虽轻,可是却能够让身边的陈冰冰听得清楚,陈冰冰立起了眉。

朱紫菱道:“各位师姐师妹,我们也找个地方坐下吧。”

其余之人尽皆点头,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悟石而来,可不能因为赌气而悟了要事,纷纷与陈冰冰打招呼,然后犹豫着要在哪个地方坐下好。

杨雪儿斜眼睨了朱紫菱一眼,然后拉着陈冰冰往前走去,同时道:“师姐,我们一起吧,前面那个位置不错。”

杨雪儿选的位置,离两块天石颇近。

一般说来,既要悟石,肯定要近前观摩双石,离得越近好处越大,但怪的是,那么近那么好的位置,竟然没有人坐。

后来之人也没有往那位置去,大多是因为看到那么一块地方空下来,先来之人都没有坐去,下意识里以为那里是不能坐的,所以他们大多选着稍远的地方,或者还在观望,此时有人看到杨雪儿拉着陈冰冰直接走过去,顿时有人后悔,有人蠢蠢欲动。

杨雪儿得意洋洋,暗笑那些人都是傻瓜,这么好的位置不选,坐那么远干嘛?

从到峰顶之后,她庆幸她们来得不算晚,因为峰顶虽然宽阔,可是位置有限,尤其是这条线,最多也只能容纳两百人,但山门弟子众多,不可能一次性全部坐下来,这也意味着这些位置,先到先得,可笑竟然还有人在观望。

可是走着走着,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不仅是她,陈冰冰也一样。

两女顿住脚步,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的惊骇,这才知道那块位置空着的原因。

每接近一步,她们便能够清晰感觉到一股律动传来,先是皮肤表面麻麻的,然后渗透到肌、血、骨、经之,传到五脏六腑、意识心神。

随着律动强烈起来,她们感觉到某种压迫,越来越强,使得她们不敢妄动,因为哪怕是呼吸时的微颤,都能引得气血翻腾、脑海轰鸣。

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们前进。

杨雪儿很快明白了什么,松开陈冰冰的手,屏气凝神,向前踏出右脚。

那一脚很轻,很小。

可是右脚踏出,左脚迟迟不动。

陈冰冰没有动,看着杨雪儿,双眼微眯。

杨雪儿慢慢地拖着左脚,缓缓地挪去,与右脚落在一起,却没有办法再往前迈了。

在这刚好能够感受到天石强烈律动的地方,仅仅只是前进了一步,杨雪儿便停了下来。

“好难!”

到了这个时候,杨雪儿终于明白到,为什么天石所在之处会是宗门禁地,无人能够靠近,过往他们在主峰修行时感受不够深刻,但在这惊蛰月,天石复苏,他们这些山门弟子才有机会悟石,有真正感受到这种天降神物的威势。

杨雪儿自然想着要再前进一步,可是双脚像灌了铅,迟迟迈不出去,她只觉一阵无力,却见刚刚还在她身后的陈冰冰超过她,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

两步!

步伐虽然一样很小,尤其是第二步她刚刚那一步还要艰难,可是却站在了两步之前的位置。

杨雪儿张了张嘴巴,便感觉一张脸产生一股波动,寸寸张缩不定,脸像是一张皮被揉搓着。

她一惊之下连忙紧紧抿唇,不久之后那波动淡去,脸却麻了。

想到先前朱紫菱说过的话,杨雪儿暗暗道:“不愧是掌门挑的弟子。”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又有一个人从身边越过,站在了她的前面,只是走出了一步。

杨雪儿双眼一缩,认出了站在她前面的人,正是刚刚想到的朱紫菱。

一步,仅仅一步。

杨雪儿满是不甘与忌妒。

这个老实的老好人,不懂世故,反应迟钝,可是却走在了自己前面,一步之遥!

第88章 废物

一步之遥,难如登天。

哪怕杨雪儿再如何不甘,再如何拼命想要再进一步,可是人却像脚底生根,半步也挪不动了。

谁站在自己前面都可以,可是为什么是朱紫菱?

她没有自己聪明,她被自己耍得团团转还不知道,她一个蠢货,凭什么?

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

那个碍事的身影!

不知道是因为临到身的压迫越来越强,还是因为心愤恨难以磨灭,杨雪儿心如刀绞,咬牙切齿间,能够清楚听到一阵阵磨牙的声音。

可是,没有人在意她的这种声音,哪怕是站在她前面一步之遥的朱紫菱,此刻也在辛苦抵抗着天石自然散发的威压,心无旁骛,用心地体会着在那威压之下带来的种种玄妙感悟,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喷薄欲出。

越来越多的人动身,想要去到更近一点的地方,占据宝位,争夺机缘,可是越近的地方越是难以走过去,他们或停步于一步、两步、三步。

只是三步的人太少,凤毛麟角,基本都是一些止步一步的人。

陈鹰一脸平静站在远处看着,并没有急于前。

李大庆站在他身边,问道:“师兄,我们不去吗?”

陈鹰像是一脸的无动于衷,道:“那么着急干什么?”

李大庆远远看着那几个现在还空着的地方,可是现在空着不代表等一下还是空着,他有些着急,道:“虽然说悟石时间有一个月那么长,可是人这么多,好位置都被占完了,要是他们那样不走下来,我们怎么办?”

陈鹰冷笑一声,道:“天降机缘,哪里有这么容易被占走的?”

李大庆不解,看着陈鹰。

可能因为天石在眼前,陈鹰此时的心情不错,难得多说了几句,他看了李大庆一眼,道:“山门弟子虽说并非宗门的嫡系核心,可也是宗门的根基所在,从山门弟子之走出去的弟子,不见得那些嫡系核心出身的弟子差。”

李大庆讷讷不敢说话,眼前这位可是那所谓的嫡系核心一脉,是三代弟子陈北风的儿子,资质也是不凡。

虽然陈北风并非那有数几位宗门长老一般位高权重,但身份也不是他们这些山门弟子可以拟的。

“知道为什么只有惊蛰月才是山门弟子悟石之机吗?”

陈鹰话锋一转,突然问了李大庆一个貌似并不相干的问题,李大庆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天石是天降神物,蕴含大道仙机,其有道韵分布,随着时间推移则更加深奥繁复,便是修为精深者也难体悟,更别说我等境界低微,平素悟石之事皆与我等无关,然而道生道灭,一年为一个轮回,每年在惊蛰月里,是新旧轮回的交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天石先是道纹沉寂归无,而后重新复苏,复苏之际的道纹最是由浅入深,恰如我等初踏修仙路的雌子般,但有所悟,便是大道。”

这也是身为嫡系核心弟子的好处,要知道这些秘闻,这些山门弟子是没有机会听到的。

“虽说由浅入深,但新生的道纹毕竟简单,虽然直指修行要义,但是这种简单的道纹是不可能一直指向终点的,因为简单,所以不够详尽,有时候需要自己加以推演,那时候便可能生出错漏之处,日积月累之下,错漏渐多,小错终成大错,仙道走出歧途,终点也变得飘忽起来,它还是在那里,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走了。”

李大庆点点头,这种修行有路无门的经历,他也有过,只是他一没师长,二来资质也是寻常,想找个人答疑解惑都没有,若不是之后与这位陈师兄走得近,他的修为断然没可能走到这一步。

“师长虽然可以为我们答疑解惑,可是不要忘记,我们的gong fǎ得自天石,天石乃道之所生,道不可以明言道,所以哪怕师长修为我们高,见识我们多,可是经验是他们的经验,在他们那里是对的,在我们这里可能是错的,算有人告诉你路应该怎么走,真正走在那条路的,也只有你自己的双脚,道之所生的gong fǎ在这方面更是特殊严苛,有些时候师长越是指点,便有可能让我们错得越多,甚至越离谱。”

李大庆的心神微紧。

“这并不是说师长于我等无用,但师长不得道,道自然不行,怎么能教人如何求道?这种情况下,师长与我如初生婴孩蹒跚学步,差距又有多大?”

李大庆紧张地看看四周,只担心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位师长来,斥责他们大逆不道。

陈鹰却是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道:“这些事情师长们也都知道,只是他们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来而已,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我等每次突破之时再次得到悟石机会,便是为了让我们走自己的道之后,还能够查漏补缺,这也是扣石问心、答疑解惑之行,但有谬误,再次悟石之后,不求全部拨乱反正,但至少不用再错得那么离谱。”

李大庆心绪不大平静,喃喃道:“如此一来,师承又有什么意义?”

师承一脉,是修仙界的道法传承最主要的方式,在青阳门则是弟子继承师长所悟gong fǎ,舍弃自己的道,走师长的道。

陈鹰笑骂道:“你当天石这种天生道物是烂大街啊,随便一个门派都能拥有?我所知道的,也第一仙门昆仑派,还有扬州那女修为尊的阴女教,以及我青阳门才拥有天生道物,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其他地方是不是没有,我也不敢确定,但想来世间此物出不得十指……五指之数,而世间门派几何?如此一来,师承一脉自然极为重要。”

李大庆恍然,才明白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当然,我青阳门本身也是较特别,单以我青阳门而言,师承一脉重不重要真的很难较……”

说到这里,陈鹰却是沉默下来,突然叹道:“不过那也得看是谁的师承?”

李大庆一下子想到什么,望向东来峰的方向,轻轻问道:“陈师兄,你说柳师兄能成功吗?”

陈鹰突然笑了,道:“柳师兄天纵之资,谁会拒绝一个这样的传人?”

谈起柳祯,这两人难得的沉默。

一个能够将朝仙诀修炼到练元境巅峰,修行速度与那些有着师承的同辈弟子相也毫不逊色,这样的天纵之资,便是陈鹰也暗生服气。

李大庆慢慢回味过来,看向天石方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陈师兄,那些事情确实是我以前未曾听过,但现在更重要的还是悟石,要是他们都占着那些位置不让,我们怎么办?”

陈鹰摇摇头,冷笑道:“你还是没听懂,你以为天降道物的东西那么好拿?真的只要坐在那里了,一定能有所得?或者说只要坐去,可以想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离开?”

李大庆不明所以,便看到当前有一人,突然一口血吐出,连连后退,直接退到那天石律动范围之外。

陈鹰见此,冷哼一声道:“废物!”

第89章 追逐

李大庆见此脸色大变,连忙看向陈鹰,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陈鹰毫不意外,慢慢道:“求道者,道缘在前,要过扪心扣问一关,说白了是要经受天石的拷问,时间越长,承受的天石威压便会越强,而一旦承受不住,徒劳而无所得只是其次,心神受创,道心受挫,从此再与道无缘,修行之路,会面临更多艰难险阻,从此境界停滞不前,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大庆张大嘴巴,抖动几下,心惊道:“悟石还有这种凶险!?”

陈鹰闻言笑道:“你也无须害怕,天石拷问,只要诚实面对,再不济也会有一星半点的馈赐,或多或少而已,承受不住的时候便退下来,之后顺着道机指引,找到自己的位置,量力而行,只要不是不懂装懂、死不悔改,甚至在道机面前耍些小聪明,或被贪婪之心牵着鼻子走,自然不会有事。”

说着陈鹰却是冷笑一声,满是讥讽道:“你说,有多少人明白这一点?”

李大庆苦笑一声,道:“师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又如何?大道在前,谁能抵挡住那种诱惑?”

陈鹰默了默,喃喃道:“大道机缘,本虚无缥缈,求仙问道,每走一步看到的都是前方不同的光景,艰难险阻只会越来越多,诱惑却也越来越大,唯恐退一步便错失良机,却不懂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以为进一步是勇往直前,却不明白那其实是有刀山火海在等着你,大道之路满是诱惑,没人懂得量力而行,走着走着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这番话,像是说给李大庆听,却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看着前面不断有贪功冒进者吐血而退,一脸灰败与迷茫,浑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打退回来,而接下来不管他们再如何拼命努力,都没有办法再往前踏一步了。

大道争锋,退了下来,便很难再走回去。

李大庆心思越来越复杂,都知道退了会失去,又有谁愿意退下来?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心里有个疑问却越来越大,陈鹰到底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如果到时候他坚持不下去,到底是退还是不退?

陈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退。”

李大庆苦笑,却记下了。

一道身影从山下而来,到了此间,没有过多停留,一丝犹豫也没有,直接越过众人走了去。

李大庆看向那个人,然后看了看陈鹰。

陈鹰本来已经准备要走前去,这个时候却停住脚步,有些玩味地道:“有趣,正好看看那位长老带回来的人会走到哪一步。”

……

……

峰顶的人很多,有的人坐在两块天石连线的线参悟,远近不一,有的人则或接近日石,或接近月石,零星而坐,还有为数不少的人则没有急于前,围在一边观望。

许慕姗没有理会那些人,她深呼吸,一步一步往前,每走出一步,都能感觉到某种律动传到自己身,进入体内经脉,使得一身的元力也跟着那股律动传导着,她呼吸的节奏渐渐改变,甚至连思绪都随之起伏。

从一开始,她走在双石连线的线。

她一步一步走去,没有停留,越过了一个又一个观望的山门弟子,进入天石的律动圈,威压顿时降临。

许慕姗只是顿了一顿,然后又往前一步,她超过了杨雪儿。

“你……”

杨雪儿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咬字不清晰,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

许慕姗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又是一脚走了出去,与朱紫菱站在一起。

“停下……”

杨雪儿在心里呼唤着,祈祷着,诅咒着。

“师……妹……”

朱紫菱想要微笑示意,可是在天石的压迫之下,却露出一个哭还难看的笑容,她连发出声音都很难,含糊不清。

许慕姗眯眼微笑,道:“朱师姐,我先过去。”

朱紫菱点点头,但瞳孔突然为之一缩,她注意到许慕姗说话流畅,半点儿不受影响。

许慕姗往前,又踏出一步。

陈冰冰转头看她,眼满是挑衅。

许慕姗没有停留,又往前踏出一步。

陈冰冰咬着嘴唇,唇角流出血来,她的右脚颤抖着,挣扎着,眼满是狠戾之色,死死盯着许慕姗的背影,她怎么也要踏出这一步——她的第三步。

“我不能输!绝对不能输!她算什么!我不能输!”

心里不断地念着,喊着,吼着,一股强大的执念,让陈冰冰右脚猛地抬起,重重地一脚踩了出去。

“居然……”

目睹此景的青阳门弟子一个个露出惊色,真的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已经停下来的人,居然还能再往前迈出一步,一时间,那些觉得自己到了极限的人,突然又生出了希望,蠢蠢欲动起来。

陈鹰也是被惊了一下,然后摸着下巴喃喃道:“有点儿意思。”

陈冰冰嘴角溢血,她已经迈出了右脚,这让她心生喜意,将全身力量集在右脚,想着拖也要将左脚拖来。

左脚被艰难地拖去,她气喘吁吁,方刚站定,看向许慕姗,却见许慕姗在停顿些许之后,竟然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什么!?”

“她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

“已经第五步了!”

外面传开阵阵惊呼,不过那些声音却没有办法传进去,在天石的律动圈,受道音拷问,一步一天地,除非是站在一起,否则哪怕只有一步之遥,两者相隔依然有如天地,哪怕后方之人再如何歇斯底里,前面的人也听不到。

“我不能输!”

陈冰冰满是不甘与愤怒,她再次聚力于右脚,想要往前再踏出一步,可是右脚却是纹丝不动。

“赶去!我要赶去!”

陈冰冰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许慕姗站在她的前方,一步之遥,明明只是那小小的一步,却像是狠狠踩在她的心间,而后她看着许慕姗缓缓地踮起脚来,似乎准备着要往前再进一步。

“不行!!”

陈冰冰想要大叫,可是她紧紧咬着牙,声音发不出去。

“不想输给你!是不想输给你!你算什么!你算什么啊!!”

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陈冰冰右脚也随之踮起。

虽然仅仅只是踮起脚尖,可是却让身周的道韵增强,隐隐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呼唤着,可是她听不到那个声音,一心只想着要追许慕姗。

陈冰冰右脚脚尖狠狠踩着地面,脚跟抬起,看起来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要抬起来,跨去一般。

在这个时候,许慕姗往前,又踏出了一步。

那是她的第六步,与陈冰冰所在的地方,有两步之遥。

“还要追两步!!”

陈冰冰咬牙,继续使力,心想着这两步一定要追去,无论如何都要追去。

许慕姗踏出了第七步。

陈冰冰的心颤了颤,却还是坚定咬牙道:“还有……三步!!”

她的脚跟几乎已经完全抬起,身边的道韵越来越强,似乎是感觉到她到了某种极限,正待突破的关键之时,哪怕是天地所生的道韵,也在为她加油鼓劲。

许慕姗踏出了第八步。

陈冰冰心头涌起一阵悲哀与一丝迟疑,脚在颤抖,哆嗦着道:“四……四步!?”

许慕姗却在这个时候,踏出了第九步。

陈冰冰顿时垂着头,没有再去看许慕姗。

她心灰意冷,右脚脚跟慢慢地、慢慢地放了下来,一时间,身边的道韵淡去,那涌起的无奈与心酸,让她双眼不住涌出泪水。

“五步……追不了……”

第90章 心胸

山间有云雾环绕,状极飘渺,整座山峰仿佛都在吞云吐雾,似随时可能羽化登仙而去,却不时有三两灵鸟相伴而来,在山间轻舞,仙山亦染尘嚣。

山顶有一块巨石横于崖外,石面宽敞,更临幽深崖涧。

云雾笼罩,一道身影在石舞剑,轻巧灵活,剑随心走,身姿若隐若现,不似凡尘间客。

洛兰在巨石旁边站定,没有走去,一只青羽飞鸟落在她身边的枝头,如剪的双尾垂下。

洛兰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她非常喜欢在这燕来峰自由自在的灵鸟——青燕,爱屋及乌,她也喜欢穿着青色长裙,在这山间移动时像一只无拘无束的青燕,而青燕有灵,感觉到洛兰对它们的喜爱和呵护,所以也喜欢亲近洛兰,从来不会害怕疏远。

一曲剑终,艾玲收剑落定。

洛兰前行礼,道:“师傅。”

艾玲虽然收剑,但身犹有剑意纵横,余韵未尽,有剑势处于将发未发之际。

洛兰对此见怪不怪,神色淡然。

艾玲叹了一声,道:“月石之载有十二式仙剑诀,可是一代代传承下来,如今所能集到的,来来去去也只有那九式,其后各人所悟皆有雷同,那九式剑诀环环相扣,将剑势推到极致,可是弓已满弦,独独缺了一支箭,能够将这股势发出去。”

洛兰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那九式本身也有不足之处,毕竟悟石所得皆因各人资质心性而定,哪怕是同一式剑诀,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见解,像宗门收录的那些剑诀,哪怕重复者不在少数,至今却依然难分优劣,像弟子之前学习‘月点波心一颗珠’这一式剑诀之时,也是纠结犹豫了好久,前辈们所悟各有不同,对于那颗珠应该在碧水心,还是在天,或者强调倒影,见解各不相同,让弟子一时也不知道应该继承哪一位前辈的见解。”

艾玲想起当初少女学艺纠结之时的趣事,也是露出笑容,眼满是赞赏,道:“不过好在你悟性过人,福缘深厚,换了他人学习宗门收录的剑诀,只因不是自己所得,终究难有创新,只能照着前辈先人的路子去走,走着走着走不出那条路,更别提什么新的感悟了,这也是师门传承的局限所在,但你反而因为自己的摇摆不定,而一朝顿悟,明白到那颗珠不在水、空,而是在心,波心现涟漪,将此剑诀更进一步,感悟之深已经不输一次悟石所得,同时让宗门收录的这一式剑诀又多出一种形式,单这一点,你不输给为师了。”

洛兰连连摇头,道:“如果不是师傅,弟子根本不可能走出这样一条路来,弟子虽然有所成,却不敢骄傲,起师傅,弟子还差得太远。”

艾玲摇摇头道:“谦虚是好事,但人不应该妄自菲薄。”

洛兰连忙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艾玲点点头,又道:“已经开始悟石了吧?”

洛兰道:“是的,已经开始了。”

“那好。”

艾玲喃喃着,目光悠远,好像能够远远看到主峰那边的情况,她眼满是期待。

洛兰心下疑惑,只是有些犹豫。

艾玲的声音传来,道:“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身为弟子但有疑惑,不妨道来,不可隐瞒。”

洛兰连忙道:“请师傅不要怪罪,弟子只是有些不解,只觉得师傅似乎对小师妹太过看重了。”

艾玲笑了笑,问道:“你觉得你小师妹的资质怎么样?”

洛兰诚实道:“小师妹的资质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不错而已?”艾玲失笑,“也是,在青阳门,这种资质的弟子并不难寻,甚至可以说皆是,但在为师看来,你小师妹依然有不凡之处。”

洛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因为青阳子师伯吗?”

艾玲怔了怔,没有回答。

洛兰只道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跪下道:“是弟子胡言,请师傅息怒。”

艾玲右手虚抬,一道无形气劲发出,隔空将洛兰扶起,轻轻道:“你多少也能看出一些,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既是原因之一,那自然还有其他原因,只是洛兰垂着头,不敢多问。

艾玲失笑道:“你也无需紧张,正如你们所知道的,你们的青阳子师伯并不简单,但他之所以不简单,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参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三诀,还有一些过往,不过那些都是门派秘辛,为师也不好多说,不过既然你小师妹能够让他看,自然有其原因,一开始我也看不出是为什么,但是这么相信着。”

洛兰感到不可思议,一向对门下以严厉著称的艾玲,从一开始便对许慕姗颇为看重,平素相处之时也是和颜悦色,这仅仅只是因为许慕姗是青阳子带回来的?

艾玲说了“一开始”,那是不是现在她已经看出来了什么?

艾玲突然问道:“你觉得悟石最重要的是什么?”

洛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资质与心性。”

艾玲点头道:“不错,是资质与心性,这直接决定了悟石之人的所得,可是宗门下,各代弟子,却几乎已经忘记了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洛兰想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只能洗耳恭听。

“哪怕拥有再好的资质和心性,不知道怎么将其表现出来,也是无用,天石虽然是天生道物,却也不会跟随便哪一个人心念相通,不是谁一接近都能确切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有在悟石过程的表现,才是真正决定在当时当地,一个人可以走多远的依据,若是言行不一,或者对自己产生了迟疑,失去进取之心,自然寸步难行,但大道当前,往往不是锐意进取可以寻到的,一味的有勇无谋得到的只有危险,不可能是机遇,只是面对大道诱惑,谁也不会去想到这一点,哪怕是我……”

洛兰咀嚼着艾玲说的这一番话,哪怕是已经有悟石经验的她,也被这番内容震撼,尤其是听到最后那句未完的话。

但紧接着她便反应过来,惊道:“这么说来,小师妹她……”

艾玲点头道:“她一定可以走得很远,因为她有一颗赤子之心。”

洛兰身躯一震,紧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眼带着惊喜。

看到洛兰这般表现,艾玲满意地点点头,这般心胸气度,不愧是她门下大弟子。

……

……

主峰之巅。

许慕姗在两颗天石连线的线,向着天石方向,已经走出了十二步。

这十二步只是以进入天石律动的范围之内算起,毕竟以这峰顶之大小,整条线一步一人,最多也只能容纳两百人,意味着以两块天石连线作为分隔线,每一边也只能有一百人左右而已,只是那一百人,却至少有七十人,只能站在天石律动范围之外了。

对于真正了解悟石之事的弟子来说,在一开始真正要争的其实只有那六十个位置,但青阳门建立至今,能够走出十步者已是寥寥可数,因此大多山门弟子,最后在争的其实只有那二十个位置而已,那才是他们的大道机缘所在,而十步之外的那些位置,能走过去算你本事,走不过去的话,对不起,这个位置是我要的,先到者先得,后到者要争。

陈鹰双手紧握,微松了松,又猛然握紧,看着许慕姗走出了十二步,似乎还没有力竭之象,他当即不再等候,大踏步走了去。

第91章 光芒

“陈师兄……”

正被许慕姗一步一前的姿态震撼心灵的李大庆愕然,只见陈鹰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走了去。

那身影给人一些急切之感,略失方才指点江山的从容之势,只是李大庆满是疑惑,看方才陈鹰的态度和言行,根本没有马要悟石的迹象。

陈鹰没有理会李大庆,他阴沉着脸,走入了天石律动的范围里面,顿时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袭来,那压迫感当头,好像要让他给出一个原因——为什么要走来的原因!

“这是天石的拷问么?”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所谓天石的拷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种拷问既不是有声音响起也不是有问题传来,而是自然而然由心发之的心声。

心声是自己的本心之声,但往往容易与杂念混淆,尤其是在悟石的关键之时,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会连自己的心声与杂念都分不清楚,要么被自己的杂念混乱,要么直接将心声与杂念等同,贸然摒弃。

陈鹰细细思索,但没有太多犹豫,尤其在看到前方那道苗条倩影之时,他的目光更加坚定,狠狠地往前又踏出一步。

这一步落下,气势十足,给人一往无前之感。

李大庆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陈鹰,在后面怔怔看着,喃喃道:“陈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许慕姗往前又走出一步,那是她的第十三步。

陈鹰心神微振,徒然出现一种紧迫感,让他几乎都来不及歇,狠狠又往前踏出一步、一步、又一步。

主峰之巅,天石之前,出现这样的一幕,其他人都是小心翼翼一步一前,只有陈鹰却好像颇为急切,像在追赶着什么。

原本想要前悟石的人慑于陈鹰的气魄,此时又再迟疑,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与平日完全不同的陈鹰,不解他到底是怎么了,或者是想做什么。

其实到了这个地方,不管是谁,想做的事情只有悟石而已,可是看着陈鹰,谁都知道绝不简单,却没一人明白原因所在。

然后有人看到了在前方走着的那道身影,再看看陈鹰那显然是不服输的表情,隐隐觉得自己是猜到了什么,然后心也冒出了很多想法,他们静立不动,停留围观,想看看陈鹰到底能不能追去。

李大庆也觉得自己应该是猜了陈鹰的心思,他心头某个角落蠢蠢欲动,他也很想要看看,喃喃道:“陈师兄,追去吧,让别人知道你的资质有多高,证明给大家看,你不会输给她,让大家都认可,你是除了柳师兄之外,天赋第一之人。”

陈鹰一连走了七步,这才停了下来,胸膛起伏,很不好受,但这一鼓作气,让他超越了杨雪儿,超越了朱紫菱,更超越了陈冰冰。

陈冰冰死死盯着他,如欲喷火,她竟然接二连三地被人超越。

她又生起了想要往前迈步的念头,只是站在那第四步,却是一步也迈不出去了,不管她怎么用力,怎么使劲,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听使唤,尤其是看到前方那个已经走出了十三步的身影,她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是追不了,这么一想,所有涌起的心气力再度消散。

陈鹰一步步追赶,眼带着狠戾,只是在那狠戾之下,还有一些他掩饰不住的恐惧,那双瞳孔之只有前方相隔六步之遥,许慕姗的身影。

对于许慕姗前来悟石,一开始他并不在意,但许慕姗接连走出几步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尤其是看到陈冰冰竟然因为许慕姗的超越,被刺激得突破极限,在原来的三步再迈出一步,让他颇为意外与好,于是便想看看许慕姗能够走到哪里。

只是看着看着,他便觉得不对劲了。

许慕姗一步一前,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给人的冲击是巨大的,对于修仙者而言,仅仅数步之距,甚至都不用抬抬腿,踮一踮脚尖的力道都能轻易越过去,只是在天石的律动范围内,每一步落下都是崭新的天地,有些人拼尽所有也只能走出那么仅仅一步而已,而许慕姗走出了十步开外,偏偏自己似乎一无所觉,还要走得更远。

其他人眼可能只有惊羡与敬畏,可是陈鹰心里却生起了强烈的恐惧。

看着许慕姗一步一步走近那两块天石,她的身影在他眼渐渐凝练与真实,一股恐惧便油然升起,陈鹰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受到强烈的震撼,再这样看下去,他怕自己此次再没有勇气悟石,那个身影会渐渐在他心墙立起难以磨灭的痕迹,会成为他求道过程另外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

他绝对不要这样!

所以他改变了主意,当机立断,马走了去,只有在许慕姗还没有走得更远,那道身影在他心还没有更加凝练之时,追去,赶去,这样一来,他才不至于道心崩溃。

所以在一开始,他一口气踏出七步。

那是他用尽提起的气力,一鼓作气,超出身体的极限,哪怕因此惹得气血翻腾,难以平复。

一连七步,给他带来极大的负担,天石的律动分布百步范围,每一步都是天壤之别,七步重重相叠之下,让他气血涌荡的同时,脑海也一阵轰鸣,强烈的冲击让他在原地晃了晃,险些翻了白眼。

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但那道身影却仿佛在心凝实,并没有因此而变得不清晰,陈鹰一咬牙,拿出醒神丹,一口吞了下去。

李大庆惊呼道:“陈师兄,你怎么这么早服下醒神丹?”

服下一颗醒神丹,在接下来的一月之内便可以不眠不休,提升脑力,保持精神饱满,心力仿佛永远消耗不尽,是在悟石之时的必需品。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悟石能够坚持多长时间,但只要不是在第一天坚持不下去,一颗醒神丹是少不了的,如果时机选择得恰当,一颗醒神丹甚至有可能直接让他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但同时醒神丹也有着强大的后遗症,那些应该产生的疲惫倦怠被累积起来,往后移去,只是一月过后那些几乎消耗不尽的精神围墙骤然轰塌,服用者会有至少半个月的精气神紊乱不振的情况,甚至一些心境过弱之人,还有可能精神崩溃,所以哪怕醒神丹是悟石之时的必需品,但是否选择服用,要何时服用,都应该慎重才是,哪里能像陈鹰此时这般,接连踏出七步之后便服用?实在太过冒险!

只是陈鹰身处天石律动范围内,哪怕李大庆的声音再大,也传不进去,甚至连在第一步停留的杨雪儿也听不到。

但不管是第一步的杨雪儿,还是第二步的朱紫菱,抑或是第四步的陈冰冰,都能够看到接连踏出七步的陈鹰,以及走在前方,将要踏出第十四步的许慕姗。

此时的许慕姗太过惊艳,似乎还可以走出很远很远,没有人知道她可以走出多少步,但确定她不会此止步,而看向陈鹰,人们的眼神复杂起来。

一连踏出七步,足以说明陈鹰的资质和心性,这个因为出身太好而很少被拿来较的同门,原本不仅仅只是陈北风的儿子,他本身也有光芒,他也足够惊艳,只是这些种种,此时此地此刻完全被前方那个少女的光芒给遮掩住了。

第92章 承意

青阳门主峰往南数十三峰之外,有一座无主山峰。

山峰虽然无主,但峰却有殿宇楼阁,颇为壮观豪华,在过去每逢惊蛰悟石之月,主峰掌门一脉便会迁到此峰来,直到一月期满才会换回去。

山峰本无名,钟鼎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承意。

承意峰顶,钟鼎临风而立,何杰桐恭恭敬敬站在他的身后。

钟鼎面朝主峰方向,轻轻道:“这一批山门弟子之,倒是不缺少资质不错的好苗子,只是不知道他们谁能够脱颖而出,又能够悟出什么来?”

何杰桐恭恭敬敬站着,垂着头,沉默之下并不说话。

钟鼎默了默,突然问道:“你与柳祯交好,你不好他能够走出几步吗?”

何杰桐愈发埋着头,嘴唇微动,可是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才好。

身为掌门弟子,哪怕所选择的不是悟石之路,没有亲身经历过悟石之事,但耳濡目染之下,对此也该不陌生,何杰桐清楚地知道悟石过程应该要注意的东西,自然也知道若真想得到最适合自己的gong fǎ,在作出选择之前,应该站在间的那条线,然后竭尽所能地走到最接近两块天石的地方。

不过何杰桐之所以熟悉,主要还是为了有朝一日柳祯决定悟石时能派用场,但此时他已经知道,这些都不需要了,因为柳祯并没有去悟石,跑到东来峰去了。

偏偏现在这事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钟鼎面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很是为难。

钟鼎不以为意,轻轻笑了笑,道:“明面所知道的,悟石所得决定于一个人的资质与心性,人皆不同,所悟所得自然有所差别,不过资质与心性虽然是重之重,但如何在这悟石的过程,将固有的资质与心性表现出来,又能够表现出多少,才是最后决定能够得到多少的依据,因此空有资质与心性是远远不够的,有些人相他人两者皆差,可是却偏偏能够走得更快更远,一切在冥冥之便自有天数,其的道理……呵呵。”

顿了顿,钟鼎才接着道:“这些事情之所以不说,也是为了你们好,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只要自然而然有所表现,该你的自然是你的,但若因其门道,刻意而为,只怕最终也是徒劳无功,要知道初生牛犊之所以不怕虎,在于无知,有时候无知不是坏事,无知之时才有勇才能争,有些事情一但开始之时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所以哪怕你陈师叔那个孩子也要去悟石,为了能够让他走得更远,也是有选择地将一些东西隐瞒,不得不说是用心良苦。”

何杰桐静静地听着钟鼎说话,头埋得更低了。

“可惜了。”

听到这一声叹息,何杰桐才猛地抬起头来,他看向临峰而立的钟鼎,问道:“弟子没有选择悟石求道,是不是让师傅失望了?”

钟鼎摇头,慢慢道:“论资质,你虽然与你几位师兄相差无几,可若论心性,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能清楚知道并看明白自己的资质,因此做出决定,这一点自然不会有错,踏这条修仙路,大道当前,总是需要争一争,悟石求道争的是自己的道,但自己的道未必能够走得多远,但若有人的道走在了自己前面,而且可以走得更远,说不得也得要去走一走,在他人的道争一争,大道的终点,应该都是一样的啊。”

听着钟鼎的感慨,何杰桐心下稍安,同时也想到柳祯,心想柳师兄之所以固执地想要拜青阳子师伯为师,只怕为的也是那一条可以走得更远的道吧?

如此想来,柳祯与钟鼎,在某种程度,可以算得同一类人。

钟鼎又问道:“那名为顾辰的少年,你也见过了,你觉得他可以走多远?”

“这……”何杰桐犹豫着,摇头道,“弟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了解不深,不敢妄议。”

钟鼎却沉声叹道:“到底是你那位师伯挑的人,心性不差,至于资质……”

想到查到的顾辰的身份,钟鼎神色复杂,那已经不是一个“好”可以形容,简直是好得一塌糊涂,那么好的一根苗子,昆仑派居然任其枯萎了?

何杰桐却颇为自信道:“哪怕他资质不错,但想来无法与柳师兄相的。”

钟鼎斜睨着他,满怀讥讽,心冷笑,心想你怎么也是掌门弟子,却整天在一个山门弟子身前身后献殷勤,这算个什么事?柳祯的资质确实不错,最起码你要好不知凡几,但与那位曾经的昆仑道子一,又算个什么?

看着低头垂首的何杰桐,钟鼎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对这个弟子越来越生出失望情绪,突然冷冷道:“那你觉得你的柳师兄能够走出多少步?”

何杰桐不敢说话,尤其是他听出来钟鼎这话有些阴阳怪气,更是吓得头不敢抬了。

钟鼎眯了眯眼睛,察觉到不对劲,语气更冷了几分,道:“怎么?没听到为师在问你话?”

“弟……弟子不知……”

“不知?还是不敢说?”钟鼎突然沉声一喝,“说!”

何杰桐吓得跪在地,埋着头,支吾道:“师……师傅……”

“柳祯有没有去悟石?”

“……没……没……”

“跑去东来峰了?”

何杰桐冷汗直流,不过想到方才钟鼎的那一番言论,分明对此种做法有所认同,应不怪罪,顿时略鼓起勇气道:“是……”

钟鼎呵呵冷笑两声,转过身面向东来峰的方向,许久许久之后,喃喃道:“不走阳光道,偏过独木桥啊。”

何杰桐听出钟鼎的气恼,大着胆子道:“师……师傅,柳师兄虽然拂了师傅与几位长老收徒的美意,惹得师长不悦,但他也是……也是……”

钟鼎似笑非笑,道:“也是什么?说下去!”

何杰桐一咬牙,颤声道:“他也是为了求一条能够走得更远的道啊,这个……师傅您刚刚也是说过的。”

钟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钟鼎没有出声,却让何杰桐战战兢兢的,也不知道现在钟鼎到底算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使得他一口气想要松下来却还是堵在心口,惴惴不安。

“你下去吧。”

“……是……是……”

犹豫着,何杰桐只能退下去。

何杰桐退下,这里便只剩下钟鼎一人,山风卷起他的道袍,在峰顶之摇曳,长鬓随着风拐着弯,是静不下来。

静不下来的不只是山风,还有人心。

正如钟鼎方才所说的,自己的道是最适合自己的,但未必可以走远,如果有人的道分明已经走在前面,而且可以走得更远,那他弃了自己的道,走他人的道,又有何妨?大道的终点,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只是百舸争流,脱颖而出的只有其之一,而除了那第一,其他的船只哪怕最后也抵达终点,终也只能黯然失色,最终脱颖而出的始终只有那一个,走在前面的也永远只有那一个。

大道唯一,谁又愿意成为过客?

钟鼎不介意他人选择自己要走的道,只是最起码,不要有人挡了他的道。

承意峰山风呼啸,只是承意承意,承的又是谁的意?

第94章 不退

青阳门主峰高高耸起,立于诸多山峰环绕间,有云雾缥缈。

自高处而望,山势雄峻,峰峦秀美,自山下而,有曲径通幽,苍松翠柏。

云雾环绕,笼罩住了这座山峰,自山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峰顶,只是却看不到,在那峰顶之,金碧辉煌,琼楼玉宇,在其之,更有一峰。

那是在主峰之的山峰,没有主峰那么巍峨雄壮,但却地位非凡。

峰顶立着两块天石,餐风饮露,吸收日月精华。

以两块天石为心的平坦之地,被青阳门列为禁地,只有拥有悟石资格之人,方能立足。

此时此刻,这里围着许多人。

他们都是在这主峰之的山门弟子,因惊蛰月临而拥有入门以来第一次悟石机会,他们云集于此,此刻却在发呆。

看着那位走在最前面的少女,身姿窈窕,容颜秀丽,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却坚定,没有任何的迟疑,散发着无尽的魅力,还有走在其后数步之遥的少年,一步一步虽然艰难,但却坚持,身体剧烈颤抖也绝不后退半步。

众人心绪不定,双目瞠然,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他们,便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少女,已经走出了四十二步,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陈师兄他……多少步了?”

“不……不知道,好像……走出很远了。”

在他们看来,那不过仅仅数步之遥,可是渐渐地他们也开始明白到,他们眼的那数步之遥远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看着那不在少数的人走出一步便寸步不前,更能直观看出其的艰难。

李大庆没有跟身边的同门说话,一双眼睛只是紧紧盯着陈鹰,他看得清楚,数得明白,知道陈鹰走出了多少步。

那少女此时万众瞩目,光芒万丈,而紧追其后的少年,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也已经走出了三十六步。

李大庆的心湖顿生波澜,他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狼狈的陈鹰,此时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知道看着陈鹰一步步走过去,直到现在。

在那少年走到第十八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到了极限了的,当时少年停在那里很长时间不得寸进,只是少年的目光紧紧盯着走在前面的倩影,竟然硬生生地又走出了一步,跨出了他的第十九步。

有一有二,似乎当时超越了某个界限,让少年摆脱了某种束缚,他的速度又稍微快了一些,哪怕在他们看来依然如同蜗牛,但在李大庆的眼,确实是变快了,然后便是第二十步,第二十一步,直到现在的第三十六步,每一步都像踩踏在李大庆的心头。

如今与许慕姗之间,也只是相距六步,仅仅六步,应该能够追得吧?

李大庆心里闪过这样一个侥幸的念头。

只是看着陈鹰此时的模样,他嘴巴微张,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哪怕只是安慰自己的话,也说不出了。

此时的陈鹰,气喘吁吁,虽然紧咬着牙关,可是站都站不直,身体扭曲着,其身心皆受到极大的压迫,眼睛仿佛都要睁不开来。

得亏他提前服用了醒神丹,否则这个时候,已经倒下了。

他动不了了。

可是这个时候,许慕姗又走出了一步,那是她的第四十三步。

陈鹰喉结滚动了一下,由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拼命地想要一脚踏出去。

“走!走!!走啊!!!”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而来,陈鹰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往后退去。

“师兄!!”李大庆脸色一变,忍不住大声喊道。

可是陈鹰听不到他的声音,能感觉到的是自己此时在退,退了一步,又一步,前面的那道倩影越来越远,可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深刻,刻在心墙。

一连退了四步,由第三十六步退到了第三十二步,右脚此时控制不住地往后踏去,马要退到第三十一步。

却在这时,陈鹰发出一声有如野兽般的闷哼,使出浑身解数,右脚狠狠地踩在地。

“呜啊啊啊啊啊——!!”

那低沉的咆哮仿佛能够传到所有人耳一般,只见陈鹰竟然硬生生地止住了退势,目光死死地盯着许慕姗,右脚慢慢地抬起,往,似乎产生了些微的扭曲,但却又一次踩在了第三十三步,然后,左脚艰难地,却缓缓地,抬起来,落在第三十四步。

李大庆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紊乱,看着陈鹰的身影,他的心底有一股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涌,非常激烈而强大的东西,此时像是易燃的干柴,添加到了他心的那股火焰,助长了火势。

情不自禁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大庆的脚步往前踏去,一步又一步。

像陈鹰眼只有许慕姗一样,此时的李大庆,眼也只有陈鹰,只是他做不到陈鹰那样的专注和疯狂,只是顺着心里的某种声音,一步一步走去。

第一脚踩在天石的律动范围之,李大庆便明白了一切,没去理会身边的杨雪儿,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最前面的两道身影,一阵苦笑。

“难怪……难怪你那么急着要走去!”

如果只是七步、八步,李大庆都觉得,自己有追去的希望,可是看着那两人一个在第三十四步,一个则已经更层楼,迈出了她的第四十五步,李大庆心的争斗之心顿时熄灭了大半。

还怎么追?

只是第一步,那种压迫力,便让他确信了,自己追不去的,尤其是看着那一步步踩出来的距离,一步一天地,更是让他没有要追去的勇气。

有些东西本身是说不清楚的,但所谓的道心受挫,或许是如此了。

“可是……”

李大庆喃喃着,却没有停下,而是往前又踏出了一步。

这是他的第二步,他与朱紫菱在同一位置,感觉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难受,可是他依然往前又踏出一步。

这是第三步。

李大庆发现,自己的脚迈不起来了。

往前看去,陈鹰已经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在那第三十六步,但与此同时,许慕姗已经到了第四十七步。

一步便是一片天地,那要是十一步呢?

陈鹰咬着牙,吐着血,颤抖着身体,往前又走出了一步。

右脚结结实实地落在前面那第三十七步,膝盖无力地软下去,但左脚紧随之跟,勉强站定了。

李大庆神色复杂,原本以为陈鹰止步了,可是那个人像是停不下来的飞蛾,扑向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看着陈鹰突然连退四步后,以为已经到了极限,但却又坚持着,固执着,咬牙切齿地埋头挺进,硬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还再踏出了一步。

无法想象,陈鹰是那样一次次地超越着极限,他现在分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可是谁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的会倒下,众人眼睛都是雪亮的,都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出人意料,明明摇摇欲坠,是挣扎前行。

李大庆喃喃道:“陈师兄,你到底要走多远?”

呢喃着,李大庆只觉一股不甘的火焰在心底燃烧旺盛,双脚一下子挣脱了束缚,他往前看去。

在他的前面,是陈冰冰。

李大庆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想着自己在谁后面也不能在陈冰冰后面,于是他往前进了一步。

陈冰冰转头看他,眼底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惊慌。

李大庆看着她,露出一丝讥笑,想着自己怎么可以跟这种人站在同一条线,于是他又往前进了一步。

一连两步,如有神助,李大庆隐隐捕捉到了某种关键,跟悟石之举至关重要的关键,只是他说不来。

第95章 说难

那种感觉颇为玄妙,仿佛某种东西在突然之间了然于胸,只是却说不来,玄之又玄,使得李大庆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渴望,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只是这一步,难如登天。

说难甚难,知难不难。

只见那些原本一直在观望着的同门之,有不少人相继走前来。

虽然他们走的并非两块天石连线的线这条路线,而是有的亲近日石,有的亲近月石,只是他们的前,却给了李大庆很大的压力。

更让李大庆在意的是,他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走到了他的前面。

悟石之前需要走在双石连线的线去体悟,经受天石砥砺,之后才能真正得到最为适合自己的gong fǎ,然后根据某种玄妙的提示,再选择走向日石或者是月石,只是对于这一点,青阳门从一开始并未大肆宣扬,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

一来那条直线的位置有限,如果所有人都往面走,哪怕最终有人无法坚持太久而从前面退下来,但山门弟子之多,交相替换,一个月的时间依然不够用,其次便是此道之难了。

走在那条直线需要经受天石的拷问,明心问道,不管是心力还是神魂都要受到一番打磨,起其他位置承受的威压要强大得多,而如果每个人都止步于前三步,只怕未必真有所得,而且道心的裂痕也无法缝补,反而得不偿失。

起其他同门,李大庆因为陈鹰的缘故,所以知道的要多一些,所以他走在了这条线,直到现在寸步难行,但他不知道从其他地方前进会是什么感觉,因此看着众多同门竟然轻而易举地超过他,只觉一阵羞愤难当,认为这样下去只会沦为笑柄,遭人白眼小看,在这种不甘与不愿下,他体内生出一股强大力量,随着他往前走的渴望,便又走出了一步。

只是,一步并不够,因为还有人在他前面,因此他又走出了第二步、第三步……

……

……

承意峰旁边的一座略显低矮的山峰,原本也是一座荒峰,但如今峰也是建筑林立,虽不得承意峰的辉煌,但琼楼玉宇,也是不差。

魏得道与周不同站在峰顶,欣赏着周围峰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面向主峰方向。

“每年悟石之时,总会出现一些出人意料的天才,一些原本平平无的弟子,偏偏一鸣惊人,在这条大道,偏偏走得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还要更快更远。”

魏得道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周不同却只是一声冷笑。

“不过笨鸟先飞而已。”

魏得道点头,目光复杂地笑了笑,道:“当年我第一次悟石时发生的事情,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张师兄第一次悟石以失败告终,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周不同也是神色复杂。

当年的张九霄刚刚踏修行路便已露峥嵘,这样一名天才居然悟石失败,引起了轰动,而张九霄继续以山门弟子的身份等待了一年,第二年的惊蛰月,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仅悟得三诀,还将三诀的第一式剑诀拿到手,引起门派震动。

“现在回头再想想,张师兄那到底算不算是笨鸟先飞呢?”

周不同只是苦笑,实在很难界定。

说起来还是当年的那位师长有眼光,从一开始便看好张九霄,哪怕张九霄悟石失败,依然执意将其收入门下,也使得他们在接下来那一年时间里要将一个悟石失败实力低微的人喊成“师兄”。

但在那之后,那位师兄便一飞冲天,成为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了,当年修仙界里几乎处处都有着他的传言,让他们也与有荣焉。

周不同和魏得道皆是神色复杂地眺望东来峰,谁又能想到,当年的那位师兄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世事多变,每每在出人意料处。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两人却都想到一起去了,牵涉到当年之事,话题有些沉重,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魏得道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至今想来依然意外,当年初次悟石,我便走出了四十七步,那是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的。”

周不同点头道:“我走了四十六步,不过其有很大的原因还是与张师兄有关。”

好不容易以为转移了话题的魏得道,却不想周不同又将话题扯回张九霄身,有些顿时气恼,但同时又对周不同的话感到好,忍不住问道:“怎么说?”

“初次悟石之人,为什么要选择走间那条直线,想来你是清楚的,低阶弟子不能内视,无法充分正确地认识自己,对于自己适合日石还是月石,基本都无法作出正确的选择,而日月双石像人的两面,靠近其一面,便会看不到另一面,只有在两块天石的间,才能借两块天石各自的律动砥砺自我,锤魂炼心,那可是求也求不来的机缘,而且这种机缘一般来说只有一次。”

事实,这样的机缘从来只有一次,在这里之所以加了“一般来说”,完全是因为曾经出过一个名为“张九霄”的意外。

“天石拷问心声,每每心底的问题发起,便有潜意识里的回答,问题可能只是一个声音,也让自己做出选择,这个选择将决定是不是有足够的余力更进一步,因此对于我们青阳门的弟子来说,资质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哪怕资质不够高,只要能够在悟石之时明悟本心,能走得更远,成依然不可限量,这是其他门派无法拟的,毕竟像天石这样的天生道物又能有多少?”

魏得道也深知是这个理,连连点头,以张九霄的天纵之资,当年也因悟石失败而耽误了一年,反而是他们这些资质勉强算是者得以先走一步,只是后来依然还是被张九霄迎头赶,并远远超越,说起来也是大道砥砺过程的一次重大打击。

“那些知道悟石内情的人往往最害怕的是天石的拷问,因为他们有些心底深藏的秘密与龌龊,每每在天石面前都会被轻而易举地揭穿,虽然事情不会被抖出来,但只要在自己知道的同时多出了一个‘天知地知’,便让他们道心不稳了,其实说起来,只是他们对自己的本心不诚罢了,心有龌龊又如何?居心不良又怎样?大道无私,不会拿善恶之念来制约前路,哪怕是一个卑鄙小人,只要承认了自己的卑鄙,依然能够往前走去,这是悟石过程,所谓的拷问真正的玄妙所在。”

魏得道接口道:“多少人在这里自以为是,违心否认,但如果连自己都骗不过去,如何骗得过天石?”

周不同点头道:“天石可以感知人心,这是它们可怕的地方,但更可怕的地方还有另一个,是那股大势,悟石之时一步一天地,大道在地下,脚踩大道,心若不坚,怎么可能安然无恙?事实脚踩大道的同时,也被大道踩在心头,能感觉到道的威严,这股威严会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让人连最最简单的问题都答不来,哪怕早知道答案,也表达不出来。”

第96章 本心

像是前面有一堵墙,巍巍然而不可攀,挡住了前路,哪怕明明知道方向没有错,但是迈不过去,若自不量力,只会撞个头破血流,然后依旧是需要远远退下。

作为如今掌门一脉下的两位长老,当初自然也是走到了这一步的,然后便止步不前,既是他们没有余力再往前走,也是因为他们不敢再往前走。

魏得道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说你能够走出四十六步,其有很大原因是与张师兄有关,这是怎么说?”

周不同想起当时的那种感受,心头有些怪异,道:“该怎么说呢?只是因为看到当年被誉为绝顶天才的张师兄,本是人人瞩目,寄予厚望,但却偏偏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当时心里很是痛快,或者应该说是幸灾乐祸吧,然后我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涌现,让我可以再继续往前走,本来当时我已经到极限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魏得道闻言,脸色也是一下子变得极为怪异,欲言又止。

周不同嘴角微抽,暗恼自己竟然这么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看到魏得道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冷哼一声道:“你也不用说我小人心性,这一点我已是心知肚明,悟石之时的拷问,实质便在于明悟本心,知道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走出来的才是自己真正应该走的路,这是所谓的悟石,不管怎么说,我走出了那决定性的几步,再来一次,那几步我还是会走。”

魏得道看着远山,轻轻道:“毕竟当时年轻啊。”

年轻便有气盛之时,年轻便有不服之人,年轻便有意气之事。

悟石能够让人明悟本心,但人心不齐,势必会导致一个结果,便是让好人更好,坏人更坏,尤其是能够走到更高更远处的那些人,为恶之时,为祸更甚。

好在初次悟石之时毕竟年轻,受天石拷问之时,每当察觉内心深处产生恶意,却因分不清是本心还是妄念,犹豫不决之下,那一步自然很难踏出去。

其实谁又知道,天道莽莽,其下无善恶,只要走在那条道,终能领略一番风光,善又如何?恶又如何?无非道不同而已。

魏得道不再多言,只是看着丛山峻岭之时,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带着一丝了然还有如释重负,他没有说出当年他之所以能够走出足足四十七步,其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与周不同是一样的。

这么些年来染在道心之的一些尘埃与污痕,此时竟有渐渐淡去的迹象,魏得道脸不露声色,心头却是一动,只觉得一直迟滞不前的境界,在这一刻迎来了破境的契机。

……

……

青阳门主峰,天石之前。

许慕姗在第四十九步那里,已经停留了相当一段时间了,她好像已经到了极限,这一步对她来说,似乎已经相当艰难,她停下了。

一如其身后不知多少人在心底深处无声地呐喊:停下吧!

人心有时候是这么复杂与矛盾,既为那个遥遥领先的女子而惊艳羡慕,但心里却又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像在拔河角力般地咆哮,期盼着那个让他们惊艳了的身影不要走得那么快那么远,只希望能够看到对方失败,似乎那样一来,自己是赢家。

陈鹰走出了第四十六步,在此时极为勉强地踏出了第四十七步,然后他也停下了,似乎再一次到了极限。

他很清楚他早已到了极限,只是心头还有一股难以言明的不甘情绪,让他心弦绷紧,不愿意这样放弃。

由天石传来的威压让他直不起身,甚至连呼吸都已阵阵无力,那短短两步的距离,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那些看着陈鹰一步步追逐着的同门,却又不约而同地期盼着陈鹰能够再进一步,哪怕只是与前面那女子再拉近一点点距离,哪怕终究做不到并驾齐驱,可也多少或多或少能够掩盖住那女子身的一些光芒了。

李大庆一脚迈出,踏出了他的第十三步。

第十三步,已经足够惊艳,只是此时却没有人关注他,仿佛那一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便是李大庆也是这么觉得的,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追赶不前面的那两人,他坦然地接受这一点,在这种心情下,却又迈出了他的第十四步。

大道难行,有千难万难,第一难关,在心关。

……

……

灵峰别筑的院子。

顾辰借助内视之能,引动体内的元力运行,在经脉有如呼吸般的律动之下一张一缩,且随着他将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功行催动,那两处经脉顿时愈发膨胀,隐隐有要撑裂开来的态势。

阵阵疼痛如同被撕裂一般传来,顾辰咬着牙,这一次他没有惊慌失措,因为他能够看到经脉之的情形。

经脉里面的元力其实不多,但在元力不断地旋转碰撞之产生了排斥的力量,将本不多的元力之间的距离拉开,虽然力量尚小,但若所有元力无一例外都发挥出来这样的一股微小力量,联合起来便非常可怕。

“现在限于条件,只能暂且模拟当初雷霆在体内肆虐时的变化,等我修为有所恢复,再引真正的雷霆入体,看看修为能够提升到哪种程度!”

在自废修为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实力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没有降低反而提升,虽然最终修为尽散,经脉寸碎,沦为废人,可是却让顾辰鬼来了另外一种可能,抓住了那一闪而逝的想法,总结出一个能够提升修为的另外一种方法。

这方法极为危险,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修为被废,自此断绝成仙路,但修仙之路,本与天地争斗,有成则与天地同寿,无成则终有身死道消之时,再者试想如果真的有效,势必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对于那些受困瓶颈又寿元无多之人,只怕会是一个难以抵挡的诱惑,有些险,注定值得冒。

不过现在想那些还太远,当务之急还是近在眼前的经脉问题,顾辰收摄心情。

此时经脉虽然有所膨胀,但离要撑爆撕裂还远。

新生的经脉起原先的那些经脉不仅复杂,还要更加坚韧,也要更加宽广,能够容纳的元力更多,之前几次以为到了极限,其实还留有不小的空间,只是因为其他部位几乎没有元力存在,因此对极为明显。

经脉足够坚韧便解了顾辰的后顾之忧,他眼神坚定,再无疑虑,利用元力之间的相互碰撞与挤揉,将散碎的元力融汇在一起,那两处经脉之的元力越来越多,也愈发壮大,尤其是在经脉最间的位置,出现了一根元力丝,几乎占据了经脉三分之一的空间,在不断的旋转之下将周围的元力带动得旋转起来,又因为彼此之间的那股排斥力道,将其他元力推搡在外,又随着顾辰运转着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两招之故,元力又有增多,使得那些元力在退无可退之际,旋转着缠绕来,使得间那条粗壮的元力丝更加粗壮、圆融。

顾辰微松了一口气。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凝聚起来的势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接下来只要按部班,能够把所有的元力凝成柱,彼此交融,流转如一,之后再一举将柱碎成丝,丝模拟雷霆,自此不仅实力大进,两处经脉的危势也能化解了。

第98章 劫数

不管现在的顾辰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曾经的那个身影依然是远远地走在了前方,让所有人只能望其项背,根本追不他。

世人都是仰望天才的,他们追逐着天才的身影,而后奋起直追,只是追到最后,依然只能看到天才的背影而已。

云霓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那座寂静的穆子峰。

穆子峰新一任的主人一心求静,做得一任的主人还要彻底,整座山峰显得有些压抑。

李元沐像是在刻意地模仿顾辰,因为太过刻意,所以反而留下明显的痕迹。

相信不只是她感觉到了,昆仑山能人不少,应该也是看到了才是,也只有像魏晓晓这样的年轻一代弟子才对此懵懂不知,只是远远看着那座山峰,对着前后两位道子的相同与不同之处。

殊不知这样一来,反而会让李元沐更加在意。

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一个过犹不及的道理,这个道理在求仙问道的过程,有着更多更关键的表现,而李元沐的所作所为,已是让人看到了一些隐患。

那个举剑朝天,引下神雷自废修为的人,留下了那道炫目的身影,带着那般耀眼光芒,在光彩之陨下,如今已是多少天资卓绝的弟子心一道难以磨灭的身影。

那是他们的榜样,却也是他们的心障,心凝成了一堵墙,那堵墙高大巍峨,难以攀越,越想着要攀越过去,便越是无从入手。

“许师兄,难道你不打算做些什么?”

云霓在心里呢喃着,她相信许攸也看出了李元沐如今的问题,可她想不通,明明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许攸却无动于衷呢?他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这个弟子了吗?

道心一旦蒙尘,便很有可能寸步难行,在境界低微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可随着境界的提升,道心之的那层淡淡薄薄的尘埃,却可以成为阻碍大道的鸿沟,哪怕修仙者得以飞天遁地,最终也难以越过去。

“不知道顾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望着穆子峰出神的少女,终究还是想到了那个人,喃喃自语着。

想到顾辰,那件事终究令人惋息,顾辰的资质冠绝古今,自展露峥嵘始便受到整个门派的瞩目及保护,他是绝对拥有问仙资质的顶尖好苗子,被整个门派寄予厚望,而他也从未让人失望过,偏偏发生了那样一件事。

纯钧仙剑丢失并不是顾辰的错,他哪怕资质再高,在同一辈修为再如何深厚,但当时的修为也依然难以与修仙界那些站在金字塔顶之人匹敌,更别说连东阳人都未曾发现丝毫端倪,顾辰更加不可能有所察觉。

只是事情刚好发生在他守剑的那三个月的时间里,因此不管事出何因,总有一些责任会落到他以及东阳人的头,毕竟偌大一个门派,总需要有门规约束,奖惩有度,方能持久。

但事实,以整个门派对顾辰的重视,哪怕是责罚又能有多重?大多的责罚也只会不痛不痒地落在东阳人身。

但谁又能想到,顾辰的反应如此激烈,为了不让东阳人受其牵累,会直接引雷自废修为!

若只是寻常雷霆,以当时主峰之掌门与诸多长老之能,未必拦不下来,但顾辰却以紫霄神雷法诀催动,雷势之强与疾,竟是让得一众师长都没能反应过来。

没能及时阻止,昆仑派失去了一位绝代道子,正因此当时掌门云归真人才会心灰意冷,将此事揭过。

对于昆仑来说,无缘无故之下飞来横祸,可谓损失惨重,不仅仙剑纯钧丢失,还损失了一位有望成仙的道子。

云霓突然想到,在将顾辰送下山去之后回来的东阳人,之所以执意要辞去长老之位,其或许也有这样原因。

那对师徒,感情之深有如父子,曾经是多么地令人羡慕!!

“可惜了。”

云霓愁思百转,终还是忍不住一叹,魏晓晓转过头来。

云霓突然道:“为师知道你喜欢顾辰,当初也有一番心意想要成全你们,本来准备跟你东阳师伯说说,若能让你们结为道侣,对于我昆仑来说,也是福非祸,可惜……”

魏晓晓闻言俏脸微红,往前几步抓住云霓的手摇晃着撒娇道:“师傅您说什么呢?徒儿才不嫁人,徒儿要留在师傅身边,一直侍候师傅。”

听着这像是小儿女般的甜腻话语,云霓微微一笑,紧接着便是蓦然失笑,只因她想到自己这个徒儿魏晓晓,可不是个年轻尚轻的女孩子吗?

哪怕是修仙者,在这般年龄,与红尘之间的少年少女又能有几多区别?

可这么一想,她却又担心起来,遥遥望向那座穆子峰。

作为长辈,很多事情她是看在眼里的,看破却不点破。

魏晓晓对顾辰的心思,还有李元沐对魏晓晓的心思,她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唯一一个让她看不明白的,反而是顾辰的心思……云霓的脸色变得深幽晦暗。

魏晓晓一番撒娇之后,却是沉默了下来。

云霓的那句话终究还是让她的心神微晃,如果……只是如果,当初云霓与东阳人同意了,让她与顾辰结成道侣,那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别胡思乱想了,如今顾师兄……顾辰已经不再是我辈人,我此生求得仙道,拥有漫长寿元,顾辰他……那样的身体,又能够活多长时间?”

魏晓晓摇着头,想要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可是越是不愿去想,那些念头越是难以控制地要钻入她的脑,她只得认命般地放弃,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算顾辰能够活下去又怎么样,仙凡有别,她是绝对不会再存那种念想的了。

正这么想着,晴空当下,突然一道紫色雷电由高空落下,落在那穆子峰,吓得魏晓晓一声惊呼,连忙抓住云霓的手。

“师傅,这……这是怎么了?李师兄他……李师兄他……”

魏晓晓的手颤抖着,好像是想到了熟悉的某一幕而吓得乱了心神。

云霓不着痕迹地握着她的手,神色却是一动,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深深地看了魏晓晓一眼。

“没事的,是好事,从今天开始,他算是紫霄雷诀真正入门了。”

闻言魏晓晓转忧为喜,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将魏晓晓的那股喜悦模样看在眼里,云霓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目光更加晦暗深沉,看向穆子峰时眼便多出了一丝犹豫,同时心底的一些疑惑在这个时候豁然开朗。

“借心魔破魔障,以魔障化心魔,劫动魔转仙,好高的手笔,掌门师兄,这一次是你出手了吗?难怪……难怪明知道子心蒙尘,你们也无动于衷,原来目的是在这里,只是这样一来,你们要怎么推倒他心里的那堵墙?”

魏晓晓听了却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云霓叹了一声,道:“我们掌门真人为了让道子修炼有成,也是煞费苦心,利用道子的心魔,将顾辰化为他的劫数,借此让他修成紫霄雷诀。”

“将顾辰作为劫数?”

魏晓晓忍不住惊呼一声,云霓却注意到她对顾辰称呼的改变,心头暗叹,人心的变迁有时候是自然而然之事,却也是最令人心酸甚至心寒之处。

“那以后李师兄要是遇到了顾辰……”

云霓摇了摇头,轻轻道:“仙凡已有别,遇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第99章 止步

皓月当空,月光如同银霜,轻轻落在山峰之间,千树之,莹莹淡淡,如同薄纱。

穆子峰,作为曾经顾辰独居之所,峰简简单单,几棵松树、数块怪石、一座洞府而已,与别峰相,真是简单得有些乏味。

但是,修仙者不拘外物,往往便是要简单方才能够静心,对于顾辰来说,此地此景却正是恰到好处,再者说此峰只有他一人居住,便无须那许多粉饰装潢,因此只要图个舒心自在,怎么舒服怎么来好,况且昆仑派也不兴这套。

对于穆子峰来说,今天是难得的热闹的一天。

随着那处露天洞府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人从其走出,白衣胜雪,相貌堂堂,俊朗不凡,双目如有雷光,炯炯有神。

却不是顾辰,而是如今穆子峰的新主人——李元沐。

如今的李元沐,已经是昆仑派新的道子。

洞府之外,昆仑掌门云归真人与长老许攸等候多时,尤其是许攸,更是满脸的喜色。

李元沐走出,当即躬身行礼,态度恭敬道:“多谢掌门师伯成全!多谢师傅栽培!”

“好!好!好!”

许攸连说了几个好字,转过头来看向云归真人,然而这个时候云归真人却是轻轻摆了摆手,拦住他的话头,语重心长道:“大道在脚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走法,有些事情说不正确与否,但既然走去了,要有能担得起的觉悟,有些人哪怕风光不再,但念着曾经的一丝香火情谊,最好也应该留些情面。”

许攸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他知道,云归真人话有所指,这话既是对李元沐说的,也是在对他说的。

李元沐不假思索,点头道:“请掌门师伯放心,弟子明白。”

云归真人点头道:“明白好,许师弟,随我来。”

“恭送掌门师伯!恭送师傅!”

待得云归真人与许攸离去,李元沐方才慢慢直起腰板,却是满脸的惊喜之色,喃喃道:“顾师兄,以后我不会再追逐你的脚步了,因为现在,我已经走到你这里来了,不用多久,我可以超越你!不对,现在我已经超越你了!我是仙,你是凡!”

越想越是高兴,不由得很想看看昔日的仙家骄子如今是怎么作为凡人过少的,越想越是满脸的春风得意,李元沐仰天哈哈大笑,只恨不得将他的欢喜快乐尽数传播开去,让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

云间高处,云归真人看着脚下,那位少年正得意忘形。

许攸迟疑了一下,轻轻道:“沐儿毕竟年少气盛。”

云归真人眼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却不谈及李元沐,转而道:“此事注定是瞒不住,若是东阳师兄知道,指不定将如何怨怪于我。”

许攸身在云间,却突然如履平地之,肃然一礼,沉声道:“谢掌门师兄成全,许攸定当为师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归真人摆了摆手,却没有去搀扶许攸,而是道:“自小你与东阳师兄之间的感情便从来没有好过,两人一起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但从今天开始,希望你能多担待他一些,毕竟我宗门,有负于他。”

许攸微微点头,眉头却依然忍不住皱起,道:“此事师弟明白,只是掌门师兄,纯钧仙剑毕竟是我昆仑重器,如今已然丢失,对于我昆仑来说……”

“顾辰自废修为,他也已经辞去长老之位,难道还不够吗!?”

许攸的头埋得更低,将未完的话都吞了回去。

“我已出手助李师侄修成紫霄雷诀,一来是因为他的道子身份,二来则是知道你心有不甘,希望你能够见好收,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我希望你能把心放下,而不是因此又生杀心,天道之下皆蝼蚁,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他的劫,只能由他自己迈过去,况且顾辰已是一介凡人,你还怕他赢不了?”

许攸不敢再反对,点头道:“掌门师兄放心,师弟明白了。”

“明白好。”云归真人长叹一声,突然觉得有些累,晃晃身体,在云间走得尽显肆意洒脱,“花开花谢花锦簇,人来人往人相顾。缘起缘灭缘如水,月盈月缺月如故。”

肆意是真肆意,洒脱却是假洒脱,他突然大笑,朗朗笑声在夜空之回响,引动空间波纹阵阵,声音只限这方小小天地响彻,没有传扬开去。

“哈哈,世事转头空,惟有月如故,月如故啊!!”

许攸神色复杂,向着离去的云归真人深深一拜,再转头看向仰天大笑的李元沐。

他的神色带着挣扎,阴晴不定之下,在云间静默良久,之后才慢慢退了回去。

……

……

陈鹰走到了第四十八步。

这个时候的他七孔流血,近乎扭曲地站着,仿佛一具雕塑,远远看去好像死了一样,浑身下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看其前面,许慕姗也停了下来,停在她的第五十六步之。

相起陈鹰,许慕姗的模样看起来要好得多,只是她的脸色苍白,身体时不时传来颤动,在没人看得到的掌心之间,因为双拳紧握指甲嵌入,鲜血沁在指缝之间,迟迟没有滴落。

陈鹰眼闪过一丝没落,但随着没落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情绪,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突然缓缓动了起来,却不是往前走,而是在那第四十八步,席地而坐。

他停下了,因为不管前方那个身影是不是还要往前走,他都已经无力再追赶下去,累了倦了,也失去前进的勇气了。

但是,该说是让陈鹰感到幸运或是讽刺的是,许慕姗也在那第五十六步的位置默默坐下,不再往前走了。

两人的行动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此时个个注目看去,有些人开始往前走,有些人选择停下来。

李大庆停下了脚步,他走了十八步,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走了,不过他却很知足了,因为十八步,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一次的悟石,对于青阳门的众多弟子来说,充满了意外,有自以为了解悟石真相的人做出了许多猜想,结果却没有一个猜得,事实推翻了他们心的许多认知。

这时候许多山门弟子心又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共同的问题,如果是柳祯,此时又能走出多少步来?

在惊蛰月到来之前,柳祯是青阳门所有山门弟子公认的资质最高之人,若非拥有这般天纵之资,如何能够仅凭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而且修行速度起其他人来丝毫不慢?

要知道,朝仙诀作为古老仙诀的残篇,而今流传甚广,几乎是所有踏修行路的修士必选之功,这基于其两个原因。

一则是此诀直指大道,可以将所有有望修仙之人引正确的道路,虽然后篇已经残缺,但好歹给了一个念想,万一有人阴差阳错,将后面的路走对了呢?或者机缘深厚,得到了朝仙诀之后的gong fǎ呢?

至于第二个原因,便是因为朝仙诀重在夯实基础,为了打牢根基,修行速度缓慢,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意味,所以以此诀作为引路诀,需要水磨的功夫,对于资质的要求亦是不低,能够在其出类拔萃,柳祯确实值得自傲。

可是这一次悟石,至今未见柳祯。

很多人心开始起了各种猜想,他到底会不会来?又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走得不够远,而不敢来?

第100章 柱成

光阴总在人们不知不觉流失,待有所留意之时,往日已逝。

三天的时间一闪而逝,顾辰体内的经脉出现了全新的光景。

那些因为受到阻塞而无法畅行的元力在经脉之暴走,此时那种暴走之势已经完全被控制下来了,只见经脉之的元力不再零零散散,而是汇聚在一起,几乎形成两段光滑圆融的元力柱。

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还有一些零散的元力还在躁动着,不甘如此简单让那股积蓄已久的势这样平静下来,在元力柱的两端各占据着那小小空间,是不愿归附,不过对于顾辰来说,那微乎其微的暴动已经不足为虑了。

顾辰收功,站了起来,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身子。

他抬头看向峰顶,那里两块天石处,其有人头攒动,而他远在此处,却依然可以清楚感觉到天石传来的阵阵律动。

是这种律动,让他突有所悟,在经脉与之同步的过程,想到了解决体内经脉的方法,隔得如此远便有如此作用,只不知近了又能有何种感受?

顾辰越想越是期待。

想想这整整三天的时间,一动未动,精神高度紧张,持久内视,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稍微休息哪怕一点点。

以前在昆仑山修行紫霄雷诀的时候,顾辰亦是不知有多少次这么做过,不过那个时候的修为远他现在高得多,自然不会有事,而他现在却是修为低微,之所以经过三天的苦修依然没有倦容,完全得益于那颗醒神丹。

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会担心那醒神丹的一些负作用,甚至会想着如果可以的话绝对不服用那颗醒神丹,只是世没有如果,像青阳门主峰顶那些悟石的山门弟子,除非真正走去,否则没有人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有人或许能够坚持几天时间,但也有人或许只能坚持那么几个呼吸,然后便被天石之威给震退下去,可以说各种可能性都有,可是没有人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可能。

这其自然也有人会等到觉得自己需要了才去服用醒神丹,但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魄力与实力。

悟石在即,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那些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只是站在一边观望着别人悟石的情况,想要从寻找办法的人,都不会觉得临到自己头时还有余力来考虑是不是应该服用那颗醒神丹,所以大多数的人都会在走去之前,便将醒神丹服下。

服下了醒神丹,便表示自己也做好了一月之后承受精神力反噬的准备,是福是祸都只能尽全力一搏了。

只有顾辰觉得,他服用这颗醒神丹是完全值得的,哪怕悟石无所得,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亏了,一颗醒神丹让他所得的,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不过,经脉的问题只是解决了一半,还不能说完全解决。

经脉之元力受堵膨胀的燃眉之急算是解了,但经脉依然处于堵塞之,只是没有了先前那种随时都有可能胀裂,以及寸步难行的尴尬窘境,但是,问题还是存在着,元力凝成了元力柱,但却依然未能流走全身,依然堵在那两处地方,时间久了肯定会出问题。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模拟当时自废修为的一幕,让体内经脉产生雷电,借助雷电之威将元力柱碎成丝,丝丝相斥,但又丝丝交缠,将修为推到另外的一种境地之,如果能够做到,修为会有bào zhà式的增长,同境之,再难有敌手。

顾辰心头火热,迫不及待想要尝试,可是一个问题却难住了他。

该如何把元力柱碎成丝?

当初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自己引动九天神雷自废修为,雷霆的霸道破坏力在经脉之肆虐,将一元境时凝聚而成的元力柱碎成丝,在他修为散尽之前,反而有所大涨,但归根结底,当时是因为有雷霆这种外力之故,而且那种变化有很大程度出现了某种机缘巧合,危险性极大。

“外力……”

顾辰喃喃着,抬头看着蓝天白云,眉头紧锁。

最好的外力自然是雷霆,可是,雷霆何来?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此时的天空是不可能有雷电的,而且算是有,以顾辰现在的修为,也不敢去觊觎分毫,现在的他连炼元境都算不,敢打天雷电的主意,还想要引天雷入体,注入经脉之,这跟找死差不多。

虽然已经有所决定,要在体内经脉之,以元力模拟雷电,只是成效如何,尚未可知。

要知道,虽然此时已经成功将体内零散的元力给凝成元力柱,但这所谓的元力柱与一元境修仙者体内的元力柱可是天差地别,但顾辰此时的经脉亦是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要将元力柱碎成丝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选对办法,做起来千难万难,而未虑胜先虑败,如果失败自己又应该怎么办才好?

“等等!!”

顾辰突然傻眼一般地“看”着体内经脉之,那两段元力柱,顿时心发苦,连连骂自己没脑子。

原本的打算是借助元力柱之间的相互撞击与摩擦产生能量,看看是否可以模拟雷电,或者借助彼此之间的旋转与摩擦,在经脉之形成一种另类的元力运行方式,不求与雷电入体那时候一模一样,但好歹与以前的经脉有所区别,更重要的是,犹有胜之。

只是现在,只有一段元力柱,如何做撞击?如何做到摩擦?

严格来说体内是有两段元力柱了,可是那两段元力柱各占一地,并未连在一起,彼此之间相距也不短,不相关联,与一段又有什么区别?

旋转倒是一直在旋转,可是对于元力柱来说,自身的经脉是它们存在的最好环境,在这种环境下它们不管怎么个旋转法,都是舒坦而又理所当然的,妄想以此来产生另外一种能量,根本是痴人说梦。

顾辰急于想要解决体内经脉的问题,却把这一茬给忘了,而现在……

真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自己招的苦果,也只有自己来尝了,问题是这味道真不怎么样!!

不知不觉,顾辰又打坐下来,全神贯注,借助醒神丹的功效,继续内视。

经脉那段滴溜溜圆融光滑的元力柱,分成两段,占据着两个不同的地方,在其旋转,如鱼得水,而其两端各有一些零散的元力躁动不安,似乎还想兴风作浪,只是每有过于猖狂者,会被那元力柱给融汇进去,隐隐增加元力柱的长度,所以风浪终究生不起来。

元力柱的圆融与一体,使得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势被稳稳抓住,但并未化解,只是凝而不发,只有元力柱两端的那些零散元力依然不甘雌伏,依然保持着原先暴走的模样,只是对于此时的元力柱来说,那些零散元力产生的力量实在不值一提。

顾辰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些零散元力。

这导致他经脉出现问题的罪魁祸首,却是让他产生了新的想法。

他突发想,既然没有外力之助,那求人不如求己,凝成的元力柱在那里,如果可以增强那些零散元力的威力,再让其蓄势而发,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其贯通直下,或许可以如同雷电入体之时一般,将体内的元力柱给碎成丝。

第101章 秘密

想到做,顾辰并没有太多犹豫,实在是因为眼下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在他的心神控制下,那些零散元力不再那样无规则地蹿动,而是以一剑封尘和踏青步的功行运转,有意无意地与那两段元力柱拉开距离。

一股全新的势开始缓慢凝聚。

或许是因为剩下来的那些零散元力实在太少,因此哪怕是在他的有意控制之下,凝聚起来的势依然细微。

顾辰忍不住苦笑一声,心想真是有够滑稽的,之前因为经脉之元力的势收不住,这才导致经脉受堵,出现问题,而现在却是自己有意要再次引发之前的问题,在一开始想要控制并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哪里能够想得到这一出?

而现在经脉的形势已经被控制下来了,想要再次将其打乱,需要凝聚起来的力量虽然不需要多,但也不是这样一星半点可以满足的,这需要有足够的耐心,不过却要多耗费一些时日。

顾辰摒弃杂念,将心给沉下去。

……

……

三天的时间,前来悟石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或者走不去,或者坚持不住,终究还是有人要退下来,后来的人则会顶去。

可是三天的时间,许慕姗、陈鹰、李大庆三人,却无一人退下来,那遥遥领先的三人始终在原地打坐,闭目参悟。

对于那些已经退下来的人来说,根本无法理解那三人在那种环境之下能够参悟出什么东西来,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坚持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便在一片茫然之退了回来,除了感受到那种冲击之外,其他的都是一脸懵。

他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悟石悟着悟着,怎么结束了呢?甚至连悟石是不是真的已经进行过了,他们也不敢肯定,只是退下来的他们,再难往前进。

惊蛰悟石是青阳门给予那些山门弟子的一场机缘,同时也是据以考量弟子天资与心性的举措,天资卓绝者、心性佳者,都将能在宗门之得到重视与重用,修行之路自然一片坦途。

但这机缘送下来,是否能够拿得住,却要因人而异了。

并不是有了悟石的机会一定会有所得,能够走出几步的往往是少数,而停留在一步之地,甚至是连那第一步都迈不出去的,则大有人在。

杨雪儿在第二天的早已经退了下来。

她并没有离去,只是满心的不甘,尤其是看着那些与她同一天走去的人,此时还有人留在面,她的心里便更加不是滋味。

朱紫菱在旁边打坐调息,神情自若,却让杨雪儿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因为朱紫菱她坚持的时间要长一些,是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候才退下来的。

一步之遥,可是这当的差距,却不可以道理计。

身边有一阵阵骚动传来,杨雪儿心烦意乱,正想发几句牢骚,但随着那阵骚动抬眼望去,便见陈冰冰也一步一步退了回来。

杨雪儿连忙迎了去。

“陈师姐!”

陈冰冰面色苍白,头发凌乱,鼻孔之隐有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淡淡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个空地打坐,平复自己的呼吸。

杨雪儿站在她旁边欲言又止,自知这个时候说话不合适,可这样站着或者这样走开,那情形对她来说实在尴尬,便索性摆出一副为陈冰冰忠心护法的模样,对周围之人加以防备。

这般举动看得众多同门心头极不舒坦,只是这个时候也没有人站出来多说什么,便索性视而不见。

杨雪儿看似为陈冰冰护法,可是大多的注意力其实还是在那靠近天石的几人,尤其是在许慕姗身,暗暗想着:“她怎么还不退下来?”

坚持的时间越长,感觉到的天石威压便更加强烈,那种威压慢慢地会形成一股由而下的压迫力,同时作用在身体与精神。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身体会受伤,精神会疲惫,若是没能及时服下醒神丹,思绪混乱混沌之下,在恍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被击退下来,即便服用了醒神丹,也会随着一阵阵的头痛欲裂而不能长久。

杨雪儿的目光突然一凝,只见朱紫菱又一次朝着天石走去,不过这一次看她行进的方向,却不是双石连线的线,而是直直朝着月石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杨雪儿只觉得心头一阵发慌,连忙喊道:“朱师姐,你干嘛去?”

朱紫菱停下脚步,看到杨雪儿与打坐调息,此时亦睁开眼睛来的陈冰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朱师姐,你不是才从前面退下来了吗?你怎么又往前走?退下来之后是很难再走去的,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是不要再走了。”

杨雪儿似是关心一般地劝阻着,同时心里有个声音,希望不要是自己猜想的那样才好。

不待朱紫菱说话,陈冰冰已然先问道:“你感受到月石的什么?”

杨雪儿顿时死死地盯着朱紫菱。

朱紫菱没有隐瞒,道:“我看到月石的影子……”

说到最后,朱紫菱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认。

陈冰冰显然知道得朱紫菱多一些,了然道:“月亮的倒影吗?有听到什么吗?”

朱紫菱摇头。

陈冰冰有些雀跃,道:“既然你看到的是月亮的倒影,想必是寒曦邀月诀其的第一式剑诀——‘清泉遥映天月’了,你走出了两步,能够将第一式剑诀悟透便已经难得了,起那些由师承学来的要更具威力,说来你也算运气好的,因为也有人走出了两步,却没有悟出任何一式剑诀来的。”

朱紫菱秀眉微拧,张了张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又被杨雪儿截了话头。

只见杨雪儿满脸羡色地看着陈冰冰,问道:“陈师姐你呢?你走出了整整四步,肯定已经悟透了一式剑诀了吧?不知是哪一式?”

“一式?”陈冰冰冷哼一声,“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难道说……”

杨雪儿心头满是不悦,但依然努力让自己脸保持着欢笑与欣喜。

陈冰冰满脸倨傲,道:“我不仅看到了月亮的倒影,我还听到了风的声音。”

杨雪儿禁不住满脸“惊喜”,大声道:“这么说,陈师姐你悟出了两式剑诀!?”

一时间,周围那些悟石之后退下来的人,都一脸羡慕地看过来。

陈冰冰一时万众瞩目,有些忸怩,但很快便化成了满脸的自得之色。

只有走到月石之前,用心参悟,才能真正确定下来,自己最终得到的是不是两式剑诀,以及得到的又是哪两式剑诀,但是现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却已经让陈冰冰很是受用。

那些目光也落到了此时站在陈冰冰身边的朱紫菱与杨雪儿两人身。

杨雪儿满脸的喜色,仿佛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与陈冰冰的关系亲近,而朱紫菱微张的嘴巴缓缓合,终还是没有说出,其实她看到的并不只是月亮的倒影,而且月亮的倒影也不是在一汪清泉之,她看到的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海面有月亮的倒影,远远看去,与空那轮明月连在一起。

这显然与“清泉遥映天月”的意境相去甚远,甚至在如今青阳门收录的寒曦邀月诀九式剑诀,都没有哪一招是带着此种意境的。

朱紫菱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呼吸略微急促,只是此时在万众瞩目之下,哪怕知道他人看的并不是自己,她依然将这个小小秘密埋在心里,慢慢地垂下了头。

第102章 二次

天石是天生道物,本天地而生,能够演化大道之纹,一轮为一年,而每年的惊蛰之月,便是演化道纹一轮之后,归于沉寂的天石再度复苏之时。

道纹由简化繁,由浅入深,正是最适合初入修行路的低阶弟子悟石之机,经由悟石找出他们的道,是他们的一次天大机缘。

换成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传,哪里能有这般待遇?举门下要能有一种粗浅而难登大雅之堂的修行法门便已经可以烧高香了,哪像名门大派拥有如此深厚底蕴,坐拥天生道物,引领大道之路?

各人所得皆凭机缘,若无所得,一个门派长存至今,流传下来的修行法诀亦不在少数,正是所谓的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是寻常门派所不得的。

路在前面铺好了,甚至还有路标指向不同方向。

最好的路当然是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倘若那条路走不去,依然有别的大道为其敞开,名门大派的弟子从来不需要为了修行无路而担忧。

所以哪怕悟石无所得,杨雪儿也并不是十分担心,她好歹走出了一步,多少证明了她的一些资质与心性,接下来走师承一脉的路子,多少会受到重视,只是看着身边这两人都各有所得,两相对之下,她心里很不痛快。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学到的那些,别人也能学到,再加她们还有从天石之得到的一丝玄机妙悟,同样的法门她们可以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那是自己所没有的,这让她顿觉自己低人一等了。

转头看向天石之处,目光随着双石连线的线往回收,然后落到那离她最近的地方,也是她之前走到并坚持了一阵子的地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好好的,这样退了下来呢?

再看看坚持在最前面的那三人,杨雪儿突然想,要是还能再度前,只要再一次机会好,哪怕依然只是在第一步的位置,再苦再痛也不怕,她一定死都不退下来,不有所悟绝不罢休。

可惜的是,退下来之后她也试过几次,都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形成一堵墙,让她怎么也迈不进去,连那第一步都进不了了。

她的机会,这么用完了,可是像朱紫菱、陈冰冰等人,机会却才刚刚开始,这是杨雪儿最无法接受的地方。

事实,因为掌握了正确的悟石方法,所以她们起其他人要多出一次机会。

像那些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冲着日石或者月石而去的人,如同擅自决定了一条不知是不是适合自己的路,所悟所得不仅凭着资质与心性,更要凭借一丝运气,运气好的话他们选对了,才会有所悟,可是运气不好的话,这么被击退下来,一次机会便也用完了,再无法重来。

大道可一而不可再,天石从复苏到沉寂,每个人都只能有一次的悟石机会,而且只有惊蛰月这段时间复苏的天石最适合这些低阶弟子,下一次机会,至少要等到一年以后,可是这下一次机会,却不是时间到了能获得,第一次是宗门给予的机缘,第二次全看宗门给不给了,一般来说不付出相当代价,自是想都不要想。

但如果一开始走在双石连线的线,却可以让这些弟子在这一个月里多出一次悟石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也有一个前提,便是他们须得在双石连线的线,能够感觉得到日石或者月石其之一的认可,而这种认可,体现为影像、声音或者冥冥之生出的一丝感应,这种认可像是一把登门的请柬,是他们能够再次走向天石的凭据。

朱紫菱得到了,陈冰冰得到了,那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料必也会得到的,只有她杨雪儿一个人,没有得到。

虽然周围同样一无所得的同门不在少数,只可惜那些人杨雪儿都看不进去。

“看!她站起来了!”

“要退下来吗?”

“不!不是!你们快看!”

杨雪儿紧张地看过去,朱紫菱和陈冰冰也随着声音传来,忍不住望了过去。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许慕姗突然站起,却没有退下来,而是偏离了那条线,直接朝着月石走去。

杨雪儿无法接受,不住摇头喃喃道:“她为什么还可以走去?为什么能?”

朱紫菱目光灼灼,看着那单薄却耀眼的身影,忍不住道:“许师妹真是了不起,连退回来调息都不用,直接接近月石。”

陈冰冰面无表情,冷冷道:“自以为是。”

是不是自以为是,其实三人心里都很清楚,许慕姗实在太耀眼了,耀眼到让她们挑不出刺来。

想起几天前要来悟石,经过那座灵峰别筑,听到许慕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当时陈冰冰还不屑讥讽来着,可是现在看来,所谓的“先去悟石,很快回来”,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么?

想到这里,陈冰冰便愈发觉得心塞,便见朱紫菱一脸的纠结模样,那只脚明明已经踏出去,可是却又犹豫着是否留下来的作态,看了眼“好”脸色明显维持不下去的杨雪儿,她多少了然,笑道:“朱师妹,你不是要去悟石了吗?”

对于某些人来说,悟石已经结束,可是同样对于某些人来说,真正的悟石才刚刚要开始。

朱紫菱愣了愣,没体味过来这话的意思,也没注意杨雪儿此时那几乎吃屎一样的表情,点头道:“是……是的。”

陈冰冰站了起来,道:“那走吧。”

朱紫菱一怔,还有些迷糊,道:“陈师姐,你也是……”

陈冰冰笑道:“我也得到了月石的认可,你也一样,我们一起过去吧。”

朱紫菱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杨雪儿。

陈冰冰又道:“杨师妹,你和我们一道过去?”

杨雪儿露出一个哭还难看的笑容,摇摇头道:“两位师姐去好,我……我……”

嘴角抽搐,哪怕是这样难看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

陈冰冰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一拉朱紫菱,那样将杨雪儿抛在了脑后。

朱紫菱担心地回望,只见杨雪儿一阵咬牙切齿,可是却又“热情”地向她们挥着手。

朱紫菱突然道:“陈师姐,你不用再多调息一阵子吗?”

陈冰冰深深看了朱紫菱一眼,摇头道:“我只是受了些伤,稍作调息可以了,服用了醒神丹后,这种伤影响不了心智,对悟石的影响并不大。”

朱紫菱点头。

“而且,你也看到了,有人走出了五十六步,可是却半点儿也不用休息,似乎悟石对她来说,真的是可以速战速决的事情,人家都不在意,我们又何必小题大做?”

朱紫菱默默看着此时离月石最近的那个人,眼有强烈的希冀,很想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能够走到离月石多近的地方?

并不是说在双石连线的线走出了几步,此时再走去便只能停留在第几步,事实只要不是在那条线,受到天石的威压便要小得多,走起来也要轻松得多。

但话虽如此,却也不是由得自己想多接近便多接近,距离拉近到了一定程度,那种威压会倍增,同时随着一分一秒的时间过去,天石复苏程度加深,威压会变得更加强大,越往后越难以迈开步子。

第103章 变化

有人退下来,便会有人顶去,正如修仙界千年以来,总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放眼世俗,亦是此理。

只是凡俗世界,旧人之所以会被新人顶替,往往是受限于寿元,但对于踏修行路的修仙者们来说,新人能够赶的,却往往只有那些资质平庸的旧人而已。

寿元越是漫长,修为实力越是不凡,如同名山大川,巍然一地而不可限量。

许慕姗再次感觉到天石的威压,这一次的威压主要来自于身前的月石,此时她离月石,只有三十六步之距。

已经很接近了,心头那诸般感应更加强烈,再往前去,虽然可以离天石更近一些,但威压也会更加强大,参悟之时反而要分出心神用来抵抗,那样反而不美,现在这个距离,却是正好。

许慕姗停了下来。

见许慕姗停下,在距月石还有三十六步距离之地打坐,不少人暗地里都是松了一口气。

李大庆睁开眼睛,看了眼在前方打坐,身体微微颤抖着的陈鹰,他默默退了下来,直到感觉不到天石律动的地方才停下,拿出两颗回元丹,吃了下去。

回元丹是低阶丹药的一种,在回复元力方面有效,不过也只限于低阶修仙者,对于那些修为精深者效用微乎其微。

很快,李大庆复又站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他的元力饱满,加有醒神丹之助,精力正是充沛之时,他不愿意浪费时间,直接朝日石走了过去。

他所感应到的,是日石。

对此没有人觉得怪,反而认为这是意料之、理所当然的事情。

青阳门悟石虽然说各凭机缘,可是一般来说,男修会更亲和日石,而女修则更亲和月石,虽无绝对,但大都如此,因此修炼青阳御焱诀的多是男修,而修炼寒曦邀月诀的多是女修,这其原由,或许便是日月双石名字的由来,与男**阳之说正好相对应吧。

到得如今,令人在意的反而只剩下一个身影,是走到第四十八步的陈鹰。

走到第五十六步的许慕姗直接走向月石,而走到第二步的朱紫菱、第四步的陈冰冰、第十八步的李大庆,都先后退了下来,调息过后复又走了去,偏偏走到第四十八步的陈鹰,至今却是没有其他行动。

那微微颤抖的身影似是在坚持着什么,似是想要紧握着什么,带着一丝倔强,怎么都不愿意这样退下来。

……

……

梁州西南边,一座名为青木镇的边远小镇,与无尽的南边树林连在一起。

树海连绵,通向未知处,这座小镇里的居民自己劳作、渔猎,小小一座小镇,卖肉炊食裁缝酒馆也是应有尽有,过着简单而又自给自足的生活。

这样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本来应该一直持续下去,只是那一日,从树林深处跑出来的怪物打乱了他们的平静。

他们看到了怪物的可怕,看到了仙师的强大,他们当的大多人选择离开这个自小生长的地方,在目睹了外界的精彩之后,其一部分人选择了不再回来。

不管是留在小镇里的,还是离开小镇跑到外面去的,都看到了原本在小镇之绝对看不到的事物,这个世界向他们揭开了神秘的一角,同时也启发了他们的好心,让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其他隐藏的色彩。

从那之后,平凡宁静的小镇不再平凡了,也不再宁静了。

哪怕因为安土重迁,选择留在小镇里的那些人,无形之也受到了一些改变,有些事物一旦开始了,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自从婴鬼之乱被平复以后,小镇看似是恢复了安宁,实则一点儿也不平静,以往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师,在这小镇之时不时现出身形,有时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快速地由街道掠过,有时是在各处屋顶几个起跃跳过,有时更是直接从头顶天空倏忽一下掠过。

从最开始的惊与崇敬,到后来开始习以为常,哪怕是年纪最大的一群小镇居民,也不再因为世界观的颠覆而惶恐,更不会为此感到惊异,好像空有道道身影飞来掠去,是这世本来应该有的事情一般。

而后他们也注意到,那些飞来掠去的仙师,似乎时常往来于小镇南边的那片树林。

有人想当然地以为,那是仙师们为了不让里面的怪物再跑出来伤人,所以时时警戒,但即便如此,他们对于那片树林依然留着本能的畏惧。

后来有胆大者闯入树林之,又毫发无伤地回来,才让人们真正放下心来,慢慢地,以前从事渔猎的、采药的,又开始带着工具来往于树林,之前闯出一群怪物的场景,恍如一梦。

虽然对于那片树林,镇民们还是带着恐惧的,可是当看到头顶时不时有仙师掠过,他们的胆子便又大了起来,心想如今有仙师在,算再有怪物出现,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仙师好像在青木镇里住了下来,虽然至今没有人知道这些飞来飞去的仙师到底住在哪里,可是知道他们在,甚至认为他们无处不在,青木镇的居民心底深处有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看,这是我们青木镇的仙师。

树林深处,人迹罕至,在一处野兽尚且远避之地,原本封婴坛所在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平坦绿地。

玄木门一众人等在此聚集,青衣客亦在其,在其身边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俊朗男子,其发如墨,其面如雪。

青衣客四下里看看,狐疑起来,道:“当初那祭坛明明在此处,怎么完全不见了踪影?哪怕是将其毁了,也不应该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才对。”

当时青阳子与云芷联手将封婴坛封印起来的时候,被青衣客派遣而来,名为听从调遣,实际不无暗监视之意的那些玄木门弟子,却一个个在此倒下不省人事,结果对于此间发生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差点儿没把青衣客给活活气死。

原本封婴坛所在之地,仅仅只能看到与周围环境无异的青树绿草,根本没有半点儿异常模样,如果不是青衣客当初亲自来此见证过,恐怕都要以为此地不是他们所要找的地方。

“秦昶,你能看出什么吗?”

实在是看不出来,青衣客只得询问身边那名身穿黑衣的俊朗男子。

秦昶摇了摇头,道:“完全看不出来,不过我能感觉到这片天地存在着某种封禁的力量,只怕是被那位……应该是被那两位联手封印了起来。”

青衣客倒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封印起来……封印起来……”

哪怕是两人联手,可是能够将原本存在于此的邪恶祭坛给封印得再不见蛛丝马迹,让他们这么多修仙者都看不出来,手段之通天,难以言语描述。

别人不好说,青衣客可是清楚身边这位秦昶的手段。

秦昶是他的一位幕僚,更是他的智囊,玄木门发展至今,遇到过许多明里暗里的困难,很多难关没有秦昶的帮忙,根本撑不过去。

对于秦昶,青衣客极为看重,远的不说,单说不久前他被云芷重创,吐出一大口心头精血,修为大损,回到门派之后状况恶化,境界几乎无法巩固,要往下跌,这一跌只怕再也无望大道,当时秦昶给他送来一瓶血液,让他炼化下去之后,境界便险险巩固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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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搜寻

修仙者的修行之路,从来没有顺遂一说,从一开始走这条路后,福与祸便再也分不清楚了。

有人千辛万苦走到高山之巅,得到一览脚下风光的机会,然而匆匆一瞥之后,爬得有多高,摔得有多重,有人只在泥泞沼地匍匐而行,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便站在那处山巅,回首往昔,却已是高处不胜寒。

机缘皆是天定,很多事情在一开始都是说不清楚的,所以对于到得手边的机缘,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开,管它是福是祸,若是犹豫不决,便将只能错过。

而修仙之人,往往与天地争,如何愿意错过?尤其是那些并非名门大派出身者,没有天降机缘,便只得为之一搏。

秦昶之后又给青衣客送来几瓶同样的血液,青衣客都毫不犹豫地收下,甚至都不多问一句。

结果是立竿见影的,青衣客不仅迅速地回复伤势,甚至那闭固多年的瓶颈,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可在他跃跃欲试,想要借此机缘一举破境之时,秦昶却再没有给他送来那种血液。

想到这些事情,青衣客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看向秦昶欲言又止。

有些好东西一旦尝到了甜头,很容易瘾,像他现在这样。

他真的很想再得到那种血液。

那种血液不仅补回了他损失的心头精血,止了堕境之危,而且竟然还能让他修为更进一步,甚至可能还会让他轻松破境。

虽然不敢肯定,但好歹是一个念想,这些时日来他几度忍不住想要开口向秦昶讨要,只是几番三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是他心隐隐有所顾虑,开不了这个口。

那种血液肯定有不同寻常的来历,毕竟能够补回心头精血,还能让瓶颈隐有松动的宝贝不多,青衣客虽然的确很想要,但对于那血液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甚至都不想知道,他隐隐有所猜想,那种血液的来历只怕不是可以摆在明面说的事情,也正是因为顾虑到这一点,他每每按压下心头的yu wàng,只是yu wàng越压越大,现在已经快要控制不住。

察觉到青衣客有些诡谲的目光,秦昶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青衣客连忙收拾心情,摇了摇头,将诸般杂念甩了开去,注意力回到眼前的场景,闷声道:“他们的修为到底到了哪一步?”

秦昶感慨道:“两道封印相辅相成,遮蔽天机,便是我也没有办法找出来,其实算他们不联手,只是一人布下的阵法封印,想要破开也没有那么容易,如此人物,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青衣客狐疑地看向陪伴自己多年的这位谋士,刚刚的话让他有些在意,只是秦昶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似乎刻意用了某种手段,让他闻之缥缈,似有听到,又抓之不住。

这种手段……

青衣客的目光有些发直。

秦昶突然笑道:“看门主的面相,应该是快要突破了吧,真是可喜可贺。”

面相……

青衣客连忙镇定心神,收敛自己此时有些难看的嘴脸,尴尬地笑了笑,视线却没有从秦昶的身移开,若有深意道:“之前托道兄之助,在下的伤势不但完全痊愈,还隐隐有突破之象,只是可惜多次尝试之下,依然是有心无力,想来没有外力之助,在下在这条路也止步于此了。”

青衣客的语气突然之间客气起来,但秦昶却没有任何意外,而是淡淡点头道:“门主也不要妄自菲薄,机缘天定,但也要人为去争,门主的机缘便在此处,想来要不了多久,门主便能更进一步。”

青衣客目光灼灼盯着秦昶,突然问道:“当真?”

秦昶深深回视,肯定点头道:“当真。”

“好!好啊!”

青衣客蓦然大笑,激动之下伸出手欲往秦昶肩背处拍去,不料秦昶却突然横移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青衣客的手掌在半空顿了顿,淡淡地收了回来,只是笑声依旧,转为抱拳道:“有道兄此话,在下便放心了。”

秦昶微微笑道:“门主无须与我这般客气,你我相处还是如往日般的好,不然只怕这玄木门,小弟是不敢久待的。”

青衣客顿时收起那般客套,板着脸道:“这什么话?你要是不在了,姗儿回来不得恨死我?那丫头可以说是你看着长大的,自小便黏着你!行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为兄的玄木门也是你的,你想留到什么时候,便留到什么时候!”

秦昶笑容依旧,抱拳道:“听门主的。”

只听“咻”的一声,一道火光直往高空飞射,声音远远传来。

青衣客见此大喜道:“找到了!!”

当即不再在此地停留,与秦昶一起往火光飞起之地飞掠而去。

小河边,几棵灌木被连根拔起,露出那被灌木遮挡住的洞穴,洞口围着一群玄木门弟子,他们围守此处,寸步不离。

从洞穴深处有道光亮越来越近,没有多久,走入里面查看的玄木门弟子举着火把走了出来。

守在洞口最前面的两人急忙问道:“如何?”

举着火把之人道:“通道蜿蜒,没能走完,很大可能是门主和秦先生想要找的地方。”

那两人面面相觑之下,均露狐疑神色,一人忍不住问道:“我们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地方?”

不料连那举着火把,深入洞穴之查看之人亦是摇头。

连他都不知道,那其他人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说起来,这段时间以来众人便都觉得宗门之怪怪的,举派迁移到青木镇此事且先不提,好歹还可以解释成门主挂心故乡,因这一份香火之情而来此守候,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却是让他们弄不明白了。

在青木镇那些居民看来,玄木门的仙师是为守护他们而来的,便是玄木门的弟子一开始也是这般认为,甚至为此做好了事事躬亲的准备,毕竟是门主的故乡,为门主分忧当是他们这些弟子的本分。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奉命深入树林之,几乎掘地三尺,寻找着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他们连为什么要这么做都不知道,只知道但凡这种被隐藏起来的山洞、通道之类,都是他们必须围守之地,每次一有发现,都必须第一时间发出信号,而后他们只可在wài wéi查看,却不得深入其,更不得让里面可能存在的任何东西跑出来。

只有数名被青衣客指名的弟子可以进入洞穴或通道之查看,但也只得走入其不足五丈之处,若有未及发现之地,便要退出来,与其他弟子一起守在外面,等着青衣客与秦昶赶来。

至今已经找到不少可疑之地,每次青衣客与秦昶都会在信号发出的第一时间赶来,只是每次都没有任何收获,终究只是虚惊一场,而后他们继续那种漫无目的而又没日没夜的寻找。

这般滑稽作为,持续了将近半旬时间有余,许多门人已心生不满,只是都敢怒不敢言。

这一次的洞穴似乎也是一处“可疑之地”,但最终徒劳无功的可能性很大,至少他们都不抱指望。

有人甚至想着,终究是徒劳无功之事,不如他们自己进去看看,等到青衣客与秦昶赶来,再向他们说明此地没有异常,免去他们一番辛劳,说不得也是大功一件。

可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青衣客和秦昶却是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多次搜寻无果,他们却不厌其烦。

第105章 堵截

“拜见门主!见过秦先生!”

玄木门众弟子肃然行礼,不仅仅向门主青衣客行礼,同时也在对秦昶行礼。

严格说来,秦昶并不算是玄木门人,连供奉都算不,自然也算不得他们的师长,但却因为受到青衣客的重用,在玄木门的地位不低,在青衣客的有意影响下,玄木门下下众弟子对这位名为秦昶的外门人向来礼遇有加。

只是随着秦昶对玄木门的影响越来越大,也因为其展露了不凡才干,渐渐地,这种礼遇变成了礼敬,对于玄木门下下的弟子们来说,秦昶便如同他们的另一位师长,可与青衣客肩。

随着这两人到得现场,那些原本心生不耐与不满的玄木门弟子便收拾起自己的心情,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等候。

“怎么样?”

青衣客直接询问那名手执火把的门下弟子,那人连忙诚惶诚恐道:“秉门主,弟子查看过,洞穴之通道弯曲绵长,未能走到尽头。”

青衣客点点头,对秦昶示意道:“走吧。”

秦昶点头,两人一闪之下便进入洞穴之。

一众玄木门弟子守在洞口,没有一个人离开,但也没有一个人随着走进去。

这样的事情,这段时间来已经发生了许多次。

哪怕他们此时无好,可还是没有一个人真有胆量违背青衣客与秦昶的指令。

洞穴之,通道绵长弯曲,远非之前数次发现可。

青衣客隐有激动,嘴角带着笑意。

再长的通道也会走完,何况对于青衣客与秦昶这两个修为精深的修仙者来说,速度更是要远远在他人之,没有多久便见得前面出现光点,他们的速度猛然提升,从那出口闪了出来。

绿树环绕,碧水如玉,几座青山围起的谷地,其充沛着勃勃生机。

青衣客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其的勃勃生机,甚至能够感觉到那瓶颈隐有跳动,他嘴角抽动着,几次想要哈哈大笑,可是却都强自忍下来,激动的情绪几近无法控制。

秦昶在其身边拱手笑道:“恭喜门主了。”

青衣客看向秦昶,声音微沉,再次确认道:“这里是青之森?”

秦昶肯定点头道:“这里是青之森。”

“好!好!”青衣客再也忍不住,嘴巴大张之下,哈哈大笑起来,其笑声响彻这方谷地,远远传扬开去,“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只要在这青之森修行,要不了多久,我的修为必定可以迅速提升,哪怕灵木诀再没有后续gong fǎ,依然挡不住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想到修为即将有所突破,青衣客更加得意,笑声始终停不下来。

秦昶眼突现一抹寒光,身形一闪便直往树林当掠去。

青衣客一惊,心念一动,紧紧跟随其后,他的注意力也由秦昶的身,分散部分到那树林之。

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绕了个弯,往另外一边掠去,速度猛然提升之下,起秦昶还要更快。

青衣客加速绕行到秦昶奔行的前方,灵木诀催动之下,身边的青草绿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其内生机往他身聚去,只见他身笼罩着一层绿色光华,让他速度愈快起来,右手五指相并,绿光凝成刀刃便远远朝着秦昶当头挥下。

秦昶的动作也毫不含糊,双手手掌相对,在其胸前接连拍击三下。

“啪”、“啪”、“啪”三声脆响,每响一次便在双掌分开之际,掌间凝出一个透明球体,hun yuán剔透,只是其的空气却早已全部被抽了个干干净净。

那球体像是泡泡一般,轻飘飘的,速度却是极快,迎着青衣客的斩击射去。

那三个球体像是琉璃一般,在与那记斩击刚一接触时便马爆碎开来,随着其爆碎之时,其内一股诡异的力量爆发,一时间在球体爆碎之处凝出一个小小风口,却是将周边气体都给吞噬进去。

其速之快,在这一带形成三个风口,强劲风力直往三个风口心处那小小的一点钻去,而且三个风口之间仿佛相互吸引,成三角之势后慢慢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风劲愈大,形成道道风刃,将地面也给切成粉碎,被那小小的风口吞噬其。

地面被硬生生击出三个半球洼坑,其的一个半球里面,有一道绿影猛然冲出,向着一侧奋力逃去。

绿影与那风口拉开距离,同时为了避开另外两处风口,向着外侧逃去。

绿影的速度极快,身散发着勃勃生机,所经过的地方,纷纷长出碧绿青草,哪怕是这沙土之地,其内亦隐隐得见一丝淡淡绿意,已有嫩芽抽出。

那绿影勉强逃出风口范围,便想要往树林更深处逃去,不料却迎了早已守在前方的青衣客,而且在另外一侧,秦昶也早早便已经守在那里。

从那绿影之,隐隐现出青风略显稚嫩的脸,此时在脸色凝重之下,闪过一丝决然,他突然掉转方向,直朝那风口迎去。

青衣客脸色徒然一变,喝道:“找死吗!?”

竟然亦冲去,想要阻止青风。

秦昶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落入人手,同时更让他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惊喜的是,青之精灵居然真的存在!

原本一直以为,青之精灵已在千年前随着那场大劫而灭亡,没想到在这片南方树林之,居然还有一个幸存者。

让其死了未免可惜,可是秦昶的这招虚波琉璃,一经使出,不将这一带的生机、灵气全部吞噬殆尽绝不罢休,而且这一招在将所有的生机、灵气吞噬完全之后,会在猛然收缩之下,以更加强大的力量,将所有的生机、灵气喷发出去,形成强烈的bào zhà,造成更大的破坏。

此时便是秦昶也没有办法阻止,除非他以秘法提前将这三个风口引爆,可算如此,在这三个风口环绕之下,一旦引爆开来,杀伤力亦是不可小觑。

但若任由那青之精灵扑向风口,后果只会更加严重,想到这里,秦昶再不迟疑,向青衣客喝了声“退”,声音未落之际便已经不管不顾地施展秘法,将那绿影所往的风口引爆。

秦昶显然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在那风口的力量还没有吸收完全之下,引爆其一还有一丝可能不会对另外的两个风口造成影响,这样一来破坏力该不会那么大,但他显然小看了这一招虚波琉璃,同时也小看了青之森。

青之森充满了勃勃生机,灵气充沛,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将这虚波琉璃的威力给推到了极致,其一个风口一经引爆,另外两个风口便受到牵引,马引爆开来。

“糟!!”

青衣客的脸色为之一变,他此时不过才刚刚止住了前冲之势,急急便要往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心头一跳,感觉到强烈的生死危机,当即毫不迟疑,将一块焦黑的木头祭出。

这块焦黑的木头品相极为怪异,其沟壑连连,其一端却长着一片绿叶,虽然只有一片,可却散发着勃勃生机,一经青衣客灵木诀引动,顿时大放绿光,形成一个耀眼的绿色光罩。

第106章 逃生

绿色光罩将青衣客笼罩其,散发着勃勃的生机之力,将那风kou bào炸而引发的强大威力都给挡在外面。

青衣客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一下子,让他真的感觉到了一丝生死危机,如果不是果断之下用出此宝,只怕他这趟真的得在阴沟里翻船。

同时他感到肉疼不已,这焦黑木头是他偶然得到的一块雷击木,而且不是普通的雷击木,这是千年杉树的根,早已蕴含强大的灵,被雷击之后保持着一味神灵不灭,硬是在绝地抽出新芽,死地里得到新生,蕴含强大生机。

草木成精最是不易,千年树精尚未化开亦是世所罕见,这块雷击木被青衣客珍而重之贴身收藏,当成自己修为更进一步的倚仗之一,此时却这样用掉了。

“这家伙……”

哪怕知道秦昶绝不简单,可这么多年来,这才是他真正意义的出手。

以前青衣客虽然也曾与其切磋或见其出手,但绝没有像今天这般威力,尤其是这种bào zhà,更是从来不曾见过。

秦昶也曾当着青衣客的面使用过虚波琉璃,正是因此青衣客才了解此招之秘,才会在远远的地方挥出斩击,以此与秦昶形成配合,不过那风口在最后关头会以这种方式爆发开来,却实是大出青衣客的预料,这在之前从来不曾发生过,由此可见,秦昶一直都留着一手。

青衣客对他的这位谋士生出了无的忌惮。

虽然一直对其礼遇有加,但也没有因此对其疏忽防备,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个时候一样,隐隐有种惧怕之感。

青衣客忍不住在想,如果有天他们两人反目成仇,他该怎么对付这位知根知底的道友?

像秦昶知道青衣客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青衣客同样也知道秦昶的不少秘密,只是依然觉得秦昶这个人充满着种种神秘。

忽然见得那焦黑木头面的叶子正在飞快地泛黄,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绿色光罩面出现道道裂纹,如同蛛般迅速蔓延,随时都有可能支撑不住。

青衣客心胆俱寒,以更快的速度后退。

“这……”

透过那绿色光罩,他看到在那风口的心处,一道绿影闪着绿光,绿光里面是强大得无穷无尽的生机,在剧烈翻滚着。

青衣客忍不住瞪大双眼,看到在那绿光的包裹之下,有一个绿发少年,其身体在那风口之寸寸碎裂开来,破碎的身体却被绿光连接在一起,断开的骨肉经脉之间,正演着持续不断的断裂与重生,在那可怕的杀伤力之下,少年应该已经粉身碎骨,却仿佛拥有不死之躯,不断地重组着身体。

青衣客虽然在后退,极力躲避近在咫尺的死亡危机,此时亦是忍不住心头火热,这种难以估量的强大生机,他一定要得到,只有这种力量,才能够真正让他走到修仙路的终点。

“一定要……”

青衣客喃喃着,却在这时“啪”的一声,随着焦黑木头面的绿叶枯萎之后,绿色光罩猛地破碎开来。

原本被绿色光罩阻挡在外的bào zhà之威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将青衣客的护体元力轻易撕碎。

青衣客吐出一口血来,脸色泛白,拼命催动着灵木诀。

可是在这种威力之下,身迅速挂彩,伤势一出现便止不住,愈来愈重,命在旦夕,他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风口心的绿影。

只见那绿影之,绿光突然变得强烈,一股澎湃的生机波动远远传来,那绿光瞬息消失无踪。

借着那股逸散出来的生机,青衣客精神一振,灵木诀运转得更加顺畅,拼命护住他的心脉不损,他被最后的余威击飞出去,狠狠撞倒几棵被摧残得弯曲的大树,摔在地。

青衣客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神色萎靡。

bào zhà的余威消散,青之森很快便又安静下来。

山谷之阳光明媚,照在身舒服极了,青衣客闭着眼睛,眼皮微微颤动着。

他能够感觉到,因为那三个风口的吸收而消失了的生机与灵气正在慢慢回复,从青之森其他的地方不断涌来,将这里的缺口填补完整。

生机愈发盎然,灵气更见充沛,似乎刚刚的那番惊变完全没有对青之森产生影响。

青衣客睁开眼睛来,死死盯着站在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秦昶。

秦昶神色亦是萎靡,身衣衫破烂不堪,一身伤势足见狼狈,可是与他相却还是要好得多。

迎着青衣客愤然的目光,其还隐隐透着一丝惧怕,秦昶便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细细端详起来。

青衣客的心头徒然一紧,双眼却瞪得更大,眼怒火更甚,仿佛是暂且压下心头的恐惧,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萦绕心头的惧怕与不安。

秦昶突然笑道:“青之森不愧是青之森,强大生机之下,这种伤势应该不打紧了,门主,你还好吗?”

青衣客半点儿不敢放松,想着尽量语气平静些,可却是灵机一动之下,以含怒的语气道:“你倒是藏得好深,想趁机将我一起杀了吗?”

秦昶深深看着青衣客,青衣客亦半步不让与其对视。

秦昶突然嘿嘿笑了两声,仿佛脱力一般坐在青衣客身边,青衣客的身体暗暗紧绷着。

“门主说的哪里话?我也是无奈之举,如果让那家伙那样冲进虚波琉璃的风口之,只怕我们此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将损伤降到最低……”秦昶顿了顿,想起一事,笑道,“当然,是将那家伙可能受到的损伤降到最低,不过我还是低估了这青之森强大的生机与灵气了。”

青衣客沉默下来,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才感觉到身体的一阵阵疼痛,他的伤势极重。

默默运转着灵木诀,吸收着环绕身周的强大生机,青衣客想起最后看见的那场景,问道:“那家伙死了吗?”

“死了?”秦昶闻言摇头苦笑道,“连我们都还活着,那家伙可是青之精灵,怎么可能这样死了?”

青衣客想着最后看到的那青之精灵的惨状,心下却是骇然,变成那种模样,还能活着?

若是活着,那家伙又在哪里?

秦昶显然也是看到了类似的画面,抬头看着天空,怔怔道:“青之精灵哪怕是化成了灰,只要还萦绕着一口气不散,便有可能完全复生,想要杀死青之精灵一族,可以说登天还难,那个幸存下来的青之精灵虽然年幼,却能借助我的虚波琉璃之威,配合他的强大生机闯入虚空乱流,现在肯定也是重伤难行,却不知道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可不要被其他人给捡了漏了,我们为人做了嫁衣。”

青衣客闻言满是不甘,现在那青之精灵正是虚弱之时,可是他们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让其从眼皮子底下以不可能的方式逃生,他们现在完全没有了头绪,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可是这样算了吗?

青衣客握紧拳头,不然只能寻找其他的青之精灵。

突然反应过来,青衣客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了‘幸存’?青之精灵拥有如此可怕的生命力,杀都杀不死,除了逃走那个,没有其他的青之精灵了吗?”

秦昶摇头道:“没了,那家伙那么年轻,应该是那个时候举族付出巨大代价保留下来的种子在这个时候复生了,天恢恢疏而不漏,一个已经够逆天了,哪里还有第二?”

青衣客还是难以相信,或者说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某种侥幸想法,道:“谁能杀得死青之精灵?还灭他们的族?说不定他们其实都还活着,只是用了某种假象……”

秦昶冷笑着打断了他,道:“天道之下皆为蝼蚁,哪怕再逆天的一族,天不让他活,怎么死都不为过。”

第107章 至简

这些事情,哪怕青衣客身为玄木门门主,亦是完全不曾听说过,他很疑惑,像这类秘辛,秦昶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起这些,他更加疑惑另外一件事情,忍不住追问道:“你所说的‘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昶打了个哈哈,却是顾左右而言他,直接转移了话题。

“门主,你我现在伤势不轻,不过此地乃是青之精灵生长之地青之森,充满勃勃生机,在这里养伤可以说是事半功倍,不过守在洞口的那些门人弟子,可得好好安置,不要让他们久等了才好。”

知道秦昶是不愿意说出来了,青衣客只得压下心头满满的好心,也不再勉强了。

而且秦昶说的话也有道理,青衣客随手将一棵青草连根拔起,强提一口气,运转灵木诀。

在灵木诀催动之下,那棵青草绿意盎然,虽然离开了土地,却是迅速生长起来,然后自相缠绕,没有多久便结成一只迷你小鹤,小鹤轻轻展动翅膀,而后缓缓飞起,慢慢地向着那来时的洞口飞去。

看着那青草编成的小鹤远去,秦昶忍不住暗暗点头。

玄木门虽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修行的gong fǎ也算不多高明,可是其一些术法却自有其独到之处,像这一手借助草木之精来传递消息的法门,若是使用得当,形成强大的情报,用处绝对不小。

传出消息之后,青衣客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沉下心神全力疗伤。

秦昶往一边走开几步,与青衣客拉开距离,两人在沉默之间各有防备,却又维持着明面的和谐。

……

……

悟石还在进行当,而此番悟石之行,受到万众瞩目的那几人,已经走在各自的道路,或者应该说已经站在了他们此时应该在的位置之,只是许久许久,他们都未再有其他举动。

青阳门东来峰。

青阳子站在峰顶巨石之,迎风而立,目光悠然,似乎远远落在那主峰之,而在巨石之下,青阳子新收的记名弟子——柳祯,正在参悟青阳子所传的青阳御焱诀。

作为山门弟子资质悟性皆是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柳祯的基础打得异常牢靠,早已经为修行做足了准备,以朝仙诀打下的坚实根基,像是新生的婴儿,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全身毛孔尽皆张开,早已经准备好了进行后续gong fǎ的修行。

所以拿到青阳御焱诀的第一时间,他便开始修行了。

虽然不是他梦寐以求的三诀,可毕竟是青阳子当年悟石所得,其后经过几次修改完善,起其他人所悟的三诀,不知道要好多少,因此对于这部三诀,柳祯还是相当满意的。

当然,对于三诀,他也是志在必得,他相信,只要他能够将三诀修炼有成,三诀自然也会是他的囊之物。

柳祯收功,眉头紧皱,他抬头,有些疑惑地向青阳子看去。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青阳子却显然知道柳祯的一举一动,声音淡淡传来,道:“有何不解之处?”

柳祯站起,恭恭敬敬行礼,而后道:“弟子修行三诀的第一诀——断水流,只是……”

柳祯说到最后有些吞吞吐吐,其表情看起来似有为难,似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青阳子道:“想到什么说什么。”

“是。”

柳祯连忙收拾心绪,深吸一口气,直接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弟子想不明白,这真的是三诀的第一诀?修行之法未免过于简单了些。”

“简单?”

柳祯不由得犹豫,在他看来的确过于简单,起他还是当初从何杰桐了解到的三诀第一诀“断水流”几乎完全不同,若是更加深奥也罢了,毕竟是青阳子悟石所得,自然有不凡之处,可是如此简单,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经青阳子一声反问,柳祯虽然犹豫迟疑,却还是一咬牙重重点头道:“是的,弟子觉得,师傅对于此诀的修行之法,过于简单了些。”

青阳子转过头来,深深看了柳祯一眼。

柳祯与之对视,心头却是一动,只觉得那一眼间似乎看到青阳子对他露出了一丝赞赏,但很快便无迹可循,仿佛错觉。

他怔了怔,不着痕迹移开目光,没有继续与青阳子对视。

“青阳御焱诀不同于寒曦邀月诀,没有完整统一的gong fǎ,不过却有寒曦邀月诀不的优点,便是青阳御焱诀的gong fǎ与剑诀相合,法在剑,功在诀,所以虽然门修行青阳御焱诀的人不在少数,但每个人的gong fǎ都不一样。”

柳祯默默地听着,也默默地记着,青阳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被他奉为至理,哪怕只是一声毫无意义的冷哼,都会被他奉为经义。

青阳子自然不可能毫无意义地发出冷哼,正如柳祯所信奉的,他说的每一句话的确字字珠玑。

“拿这式断水流来说,不同的人可能会悟出不同的修行方式,有人将此诀诠释得颇为繁复,功行与招式千变万化,这样一来不仅修行不易,而且更容易出错,况且过犹不及,这种‘不复杂深奥的gong fǎ便不是好gong fǎ’的看法本身已经是错的,说到底只是他们对自己没自信而已,真正正确的法门,直指大道要义,而所谓大道,至极至简。”

柳祯豁然开朗,回味着他琢磨许久的那一式断水流,突有灵机一动,身随剑走,一剑挥出,这一剑大开大合,从出手到收手似乎平平无,只是一个随手的动作而已,而后收剑,他怔怔地回味着刚才那种感觉,余光却注意着青阳子,希望青阳子能够给他一丁半点儿的指导。

青阳子看起来却是无动于衷,但实际,他对此却是暗暗点头,赞叹不已。

刚刚柳祯挥出的那一剑,他自己可能因为境界低微,尚看不出什么,但青阳子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毫无烟火气的一剑,将其身前的空气给削成了两半,削出了间一道真空地带,将连贯的空气分隔开来,虽然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却已经足够惊人。

青阳子所领悟到的断水流,经过他其后的数次修改,几乎已经臻至完美,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此诀已经近道,但终究只是临门一脚,与大道还有那小小的一步之遥,但这一步想要跨出,却是难如登天。

正如青阳子所说的,大道至简,但不代表修炼起来也会至简,世事往往起于琐终于精,由繁入简才是正常的顺序,妄想一步登天,显然是痴人说梦。

如果gong fǎ是自己领悟而来,修行起来自然事半功倍,但柳祯却是继承青阳子的gong fǎ,吸收他的感悟,说到底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要修炼有成可没有那么简单,可像当初柳祯以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一样,这一次他也是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给人带来惊喜。

没有错,断水流一诀,柳祯几乎练成了。

简简单单的一剑挥下,便有了此诀的一丝神意,功行一剑,剑行归法,他竟然一剑便达其意,难怪会说过于简单。

第108章 玄机

同样的一件事,明明可以有更加简单的方法,可是偏偏因为那方法实在过于简单,反而让人怀疑其确实性,在这犹豫与迟疑之间,选择了其他的方法,看似是让自己安心了,其实却是绕了远路。

世事皆如此,其道理,何处分说?

当年青阳子虽然得悟青阳御焱诀三诀,道行大进,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却已经是心灰意懒,再无意继任掌门之位,在种种原因之下,他宁愿当一名行踪不定的闲云野鹤,而作为交换,便将悟石所得的青阳御焱诀三诀交出。

原本按钟鼎提出的要求,青阳子需要交出的远不止三诀,还有他当时刚刚悟出没有多久的三诀,只是一来当时的他三诀不过才刚刚得悟,当的玄机妙理尚未能参透,再者因悟石所得旨在意会难以言传,他施展尚且难行,更别说将gong fǎ流传出去,此法自然不行,二来则是因为钟鼎的悟性所限,算青阳子将三诀全部交出,只怕他不仅学不会,还会有碍修行,但钟鼎始终不甘,因此青阳子最后只将他唯一参悟透的三诀第一诀金乌逐日连同三诀一起交了出去。

时至如今,钟鼎将那式金乌逐日修炼到了何种境地,青阳子是不知道的,可是单说钟鼎当初悟石所得的三诀,便与青阳子所悟大相径庭,只单说其断水流这一式,两者便一个至简,一个至繁,已经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全然不同。

钟鼎当年在得到青阳子所交出的gong fǎ之后,也曾将青阳子所悟出的三诀与自己所悟的进行较,当时便受到极大震动,甚至隐隐道心受到动摇。

两者之间的区别,好用一剑削下一棵大树某根枝干的一片叶子,青阳子的方法是直接一剑挥出,剑气划过,树叶自飘零而下,而钟鼎的方法却是先将大树砍倒,而后将那根枝干削下,而后才将面的叶子一剑削下,其的弯弯道道,有如此理。

而最终,钟鼎并没有放弃自己原本所悟出的三诀,而是将青阳子所给的三诀竖之高阁,似乎只要他抛弃自己所悟的gong fǎ而改修青阳子的gong fǎ,是全盘否定了自己以往所走过的路,这等于是将自己的过去全部都给否定了,那现在的路又能通往何处去?

只是留着青阳子那大道至简的功行不仅碍眼,哪怕是视而不见,也是横在心里头的一根刺,因此钟鼎不仅没有修行,反而选择秘而不宣,最终的结果是青阳门举派下都知道长老青阳子得悟青阳御焱诀三诀,却无一人知道这三诀是由三诀一步一步参悟而来,更没有人知道这位长老的gong fǎ都是何种模样,其道行如今又走到了哪一步。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青阳子这个名号代表了其强大,却不知道强大在何处,其人作为青阳门在修仙界的标志,却无人知道缘由,仅仅是因为道行强大,只怕难以说服所有人。

梁州之行,青阳子与顾辰相见,一眼投缘。

顾辰让他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让他想到了某个怀念至深的人,因此他便起了要收顾辰为徒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生,便让青阳子始终遏制不下来,那已经死寂的心湖难得泛起了涟漪,道道扩散开去。

作为青阳门唯一一个领悟了青阳御焱诀三诀的人,一旦收徒将会酿怎样的事端,当时青阳子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与顾辰有缘,加他的惜缘,因此便想着要将此事定下,直到之后收徒之事横加受阻,在宗门之前,青阳子终究选择退了一步,将顾辰认为义子。

义子起徒弟,似乎要更加亲近一些,只是这样一来,便无法传授其青阳门的修行gong fǎ,即便为顾辰争取到悟石的机会,却终究只得一次而已,要知道悟石之举,细水长流,惊蛰之悟只是确定了自己的大道方向,若无之后的一次次铺路前行,勤加修正,只怕这条路会走得歪歪斜斜,错漏百出,所以对于顾辰今后的修行之路,青阳子既头疼,又不烦恼。

顾辰可不仅仅是他青阳子的义子,更是前昆仑道子,说到gong fǎ,只要他愿意,以前的gong fǎ并不青阳门的差,相较而言,而今的柳祯反倒可以说是他真正意义的传人了,虽不是青阳子所属意,偏偏此子悟性却是极高,完全出乎青阳子的预料。

或许这也是缘分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吧,毕竟缘之一说,虚无缥缈,往往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难得难解,这便是仙缘。

只是,太可惜了。

“师傅……”

柳祯有些忐忑,刚刚的那一剑,使得太过平平无,让他没有多少自信,偏偏青阳子看过之后亦是不开口说话,让他紧张起来。

青阳子看着他,道:“以你的资质心性,不去悟石真的可惜了。”

柳祯心头微惊,不假思索连连摇头,语气铿锵道:“师傅,弟子有自知之明,哪怕以弟子这般资质心性,前往悟石,虽能得三诀,却无缘三诀,然而弟子自始至终,都志在青阳御焱诀三诀!”

一番话,表示他对自己的认识与肯定,也彰显着他的信心,同样的,也流露出他对三诀的追求。

青阳子深深看着他,道:“如此说来,在你心里,悟石的结果早定。”

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陈述。

柳祯垂着视线,却是重重点头,道:“弟子若前往悟石,必定能得青阳御焱诀三诀,弟子有这样的自信,只是仅仅是三诀,不能满足我。”

“自信吗?”青阳子轻语着,对柳祯的心性更加了如指掌。

事实柳祯所言却也不错,放眼青阳门今众山门弟子,谁敢说自己前往悟石肯定能得青阳御焱诀三诀?且不说下三诀,终究白走一遭,全无所得的只怕也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是占据着大多数。

只是青阳子却说不来对柳祯是欣赏还是失望,唯独露出一丝了然,他缓缓道:“悟石之行,虽是根据资质与悟性而定,却未曾早定。”

青阳子转头看向远山,对着主峰的方向出神。

“仿佛那些孩子,在一步一步靠近天石,想要前进多少步,应该前进多少步,都需要由他们自己做出选择,可能他们可以离天石很近,但却不是越近便越有助于参悟,有的时候过犹不及,太过接近反而不好,但也有尚有余力而裹足不前,失了进取之心,而导致得不偿失,皆是,仿佛人间百味,诸般事理,没有真正经历过,是不会明白的,其滋味,不亲自尝一尝,哪里能分清优劣好坏?”

柳祯忐忑道:“师傅觉得……弟子应该去悟石吗?”

青阳子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却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柳祯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后悔吗?”

柳祯昂首挺胸,大声道:“不后悔。”

青阳子含笑点头道:“如此便好。”

看着青阳子的笑颜,柳祯怔怔发呆,心里那一丝微弱的动摇和迟疑,因着那浅浅笑意而变得坚定起来,心绪一转,全部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一式断水流之。

第109章 嫉妒

“之前在间那条线走出一步的,算能够对天石有所感应,之后或因为亲近月石、或因为亲近日石,再次各自前的人,大多数都还是会停在走出的第十步的位置,虽然说再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可是‘十’这个数字好像在冥冥之是一个坎,不单单能够迈出去的人不多,还有走不到这一步的人也不少。 ”

在能够感觉到天石律动的范围内,一步一天地,有时候哪怕只有一步之遥,身处其的人也很难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不过如果是走在同一步,相互之间的对话不影响了,当然,这也是在有余力抵抗天石威压的前提之下。

朱紫菱不知道陈冰冰为什么突然要对她说起这些,对于其他人怎样怎样如何如何,她都不是特别在意,只是觉得自己悟石能有所得已是大幸,只要尽全力而为便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她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既然陈冰冰已经在说着,她便也只是默默地听着,可是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甚至因为反应过于平淡而愈发引起陈冰冰的注意,或者说,不满。

陈冰冰双眉拧起,转过头来看着朱紫菱,却发现朱紫菱只是微垂着头,视线始终直直望着前方地面,好像那里生长着一朵难得一见的美丽花朵。

她不由得觉得此人好生无趣,若是换了杨雪儿,在听到她主动说起这些事情,不说发自内心的由衷崇拜以及感激,好歹也会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再热情吹捧几句,那些话不见得有多么真心,但毕竟听起来舒服,不像这个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让她看起来如同对牛弹琴。

摇摇头,陈冰冰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紧接着迈出一步,走在朱紫菱的前面,然后紧接着又是一步,与朱紫菱拉开了两步的差距。

这两步她走得颇为仓促,显然是有意想要与朱紫菱拉开距离。

现在她走到了第九步,朱紫菱则走到了第七步。

陈冰冰在第九步那里停留了一小会儿,感受着天石临身的威压,感觉自身尚有余力,她微微一笑,便又踏出了一步,站在第十步,不过之后,她便没有再往前走了。

朱紫菱走到第八步,紧接着右脚自然而然抬起,理所当然地正要落下,可却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眼站在第十步、与她有两步之遥的陈冰冰,那踏出去的右脚竟是慢慢地收了回来,停在第八步不再往前。

杨雪儿站在wài wéi,来回踱着步。

她悟石已经失败,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对于他们这些山门弟子来说,机会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次,用过了没有了,可是这样离开,她始终觉得不甘心,尤其是看到朱紫菱与陈冰冰都得到了第二次的悟石机会,她更加不愿意这样离开,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得到,这样的结局她无法接受。

虽然已经试过几次,但仍不死心的杨雪儿,依然决定要再试一次,她朝着月石走过去。

没有人在意杨雪儿的行为,因为像她这样失败之后仍然无法接受的大有人在,不死心地想再走前去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一个个都以失败告终,因此杨雪儿不管再尝试多少次,终究只是这些人的一个,所谓众人之一,不足道哉,相她而言,人们更关注此时正在悟石的同门,想要看看当还有谁能脱颖而出,至于许慕姗、陈鹰等人,反而因为太过耀眼,此时虽然仍然受到瞩目,但反而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样造成轰动。

再往前一步便进入天石的律动范围,杨雪儿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脚下。

仅仅只是站在此处,便已经感觉到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阻挡在前,只不知是因为前几次都是在这里受到阻碍而留下的习惯反应,还是因为天石的律动再一次增强,使得她还未踏出这一步便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

杨雪儿双拳紧握,右脚抬起,便要往前伸去。

杨雪儿觉得自己的右脚踏出去了,或者应该说,她想要让右脚踏出去的念头已经发出,只是右脚保持着刚刚抬起的状态,不仅没有如愿往前伸去,反而连保持那种姿势都显得勉强,抬起的右脚在颤抖着。

“可恶!不要阻碍我!”

杨雪儿也对自己发了狠,整个人猛地往前冲去,然而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双眼翻白,身体摇晃着,完全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地。

只是没有多久,便在一阵强烈的头痛之下醒了过来,杨雪儿双手撑着地面连连后退,脸煞白一片,再看向那两块天石便充满了恐惧。

刚刚的感觉,好像是要将她的灵魂与身体剥离开来一样,如果她真的成功冲进去了,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样子,自己还在这个身体里面吗?

如果不是有醒神丹的功效在,只怕刚刚那一下,便足以让她昏迷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只是却因此,反而更让杨雪儿害怕起来。

天石对失去悟石机会的人毫不留情,没有任何通融,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若是在一番阻拦之后仍然有冒犯之举,必定会受到惩罚,至于惩罚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愿意去尝试,像刚刚杨雪儿的一番惊魂遭遇,并非特例。

但可怕归可怕,只要不再走入天石的律动范围自然不会有事,可是他们这些服下了醒神丹的人,却还有一道难关根本逃不过去。

服下醒神丹,他们的精神意识大大增强,不管是思考、感悟还是修行,都大有助益,而且这种强化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他们不会感到疲惫,也不需要休息,可以一直感悟与修行,只是一个月之后,便会有可怕的后遗症。

醒神丹终究不是让人的精神意识无条件地增强,任何效果逆天的丹药哪怕有外力之辅,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作用相当于一定程度时间的延迟,是将一个月之后算起的某一段时间里的精神意识提前截取到服药的这一个月里来使用,至于那段时间的长短则是因人而异,一般而言是一个月,所以往往在服下醒神丹的一个月之后,便会在如大山般压来的疲惫感冲击之下精神垮散,陷入沉睡,最少也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而从某种程度来说,截取的那段时间越长,在这一个月里面能够发挥的效用越强,可是同样的,一个月之后精神意识的反噬,危险性便更大。

巨大的机缘往往与风险相伴,曾经也有因为醒神丹的效用大增而令得感悟能力超常之人,所得所悟超乎想象,甚至令天石产生了反应,只是在经过一个月之后,那人便意识涣散,变成了傻子,得不偿失。

杨雪儿无希望,自己服用醒神丹截取的那段时间越短越好,可是再短也是满满的一个月时间,想着到时候的巨大精神冲击,她已经开始害怕了。

同样前来悟石的几人,还有人在接近天石的地方静心感悟,而她却被拒之于外,甚至总在担惊受怕,杨雪儿愤恨地瞪着走在最前面的许慕姗,然后视线往回收,移到陈冰冰与朱紫菱身,嫉妒的火焰在心头越烧越旺。

“最好到时候都变成傻子!”

第110章 耀眼

青阳门主峰,洛兰去而复返。

她没有直接登主峰峰顶,而是在主峰的山腰间停留,如她一般在此守候的青阳门弟子不在少数。

惊蛰月正是天石复苏之时,也是道纹初生,由简入繁、由浅入深的开始,最适合那些低阶弟子参悟,却不适合他们这些已经走修行路一段时间的人。

大道三千,不可计数,大道之路所指终点或许无差,但大道之始未必全都一样,像他们这些已经走出自己的路的人来说,此时悟石不仅没有助益,反而容易产生疑惑。

所疑惑的自然是之前所走过的每一步路。

圣贤常说温故而知新,只是涉及大道,哪怕只是一点轻微的改变,哪怕仅仅只是一点小小疑惑,都有可能完全颠覆理念,轻则大道难行,重则仙路断绝、泯然归凡,所以惊蛰月临,之所以规定非初阶弟子不得停留峰顶,正是为了避免与天石的律动碰撞。

此外曾经还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情。

以前有一个资质绝佳的弟子在惊蛰月悟石,当时他在间那条线走出了二十二步,被师长看好,有一位师长不知轻重,贸然闯入主峰,好像是为了能抢先一步将那弟子收归门下,万没料到,当时已经结成金丹、晋入丹元境的那位师长,却因天石新生的道纹而对过去所走的路产生了疑惑,当场进行了一场扪心扣问。

那场扪心扣问将他过去走过的路尽数推翻,那位师长自身修行所得的道纹失控,与天石的道纹融合,却因两者不同而使得道纹混乱,不仅当时正在悟石的山门弟子尽数功亏一篑,那整整一年里更是没有适合悟石的环境,最后那位师长也因为失了道心修为尽数流失,给青阳门带来巨大的损失。

前事之鉴,每到惊蛰月的悟石之机,除了初阶弟子,其余弟子都不可登顶。

不过也有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而有将天石道纹屏蔽在外的法宝,亦有将自身道纹禁锢,不让其失控或者受到影响的秘法,但不怕一万怕万一,若无必要,还是不会有人轻易去冒这种险。

在这段时间能够勉强接近主峰的,也只有这些虽然已经不是山门弟子,但修为尚且薄弱之人。

境界低有时候不一定是坏事,至少在受到天石道纹的影响方面,起众多师长来说,这些人要小得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自豪之事。

绕是如此,他们也仅限于停留在山腰间,除非有急事需要登峰顶,否则都不会去,在这些人当,洛兰算是修为极高的了。

抬头望着峰顶,以洛兰的修为自然看不到天石那边的情形,不过她的眼满是期待,喃喃道:“小师妹,你可一定要争气,师傅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才好。”

……

……

朱紫菱停留在第八步。

相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第八步其实已经不算少了。

在这里也能感觉到天石的律动,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天石的律动越来越强烈,感悟到的东西自然也要更多一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她总有种怪的感觉,好像她缺失了什么,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强烈,种种疑惑缠绕心头,只是对于自己缺少的是什么,她完全摸不到头绪。

朱紫菱目光低垂,停留在前面一步的地方,她在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踏出这一步。

陈冰冰此时在第十步那里全力参悟,只是朱紫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与陈冰冰那两步之遥,好像起一开始的时候,要小得多。

走在天石的律动范围内,一步一天地,哪怕对方在自己身前,可是对于彼此而言,好像是身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里面,虽然只有一步之遥,想要跨越却万万没有那么容易。

那种距离感不在于现实的情况,而是在于精神层面造成的差别,所以这一步是不是可以迈出去,并不是取决于自己多么不甘放弃,也不是说固执坚持下去或者不断尝试能做到的,但有时候福至心灵,踏出的又何止一步?

可是现在却出现了朱紫菱无法理解的情况。

她与陈冰冰之间的距离,好像在无形之拉近了,或者应该说相隔的两片天地变小了,是所有人皆如此,还是只有她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看看四周,其他人都在全力悟石,哪有人会像她一样会注意这种情况?

哪怕她想要传出声音,可是结果尽是徒劳,她发出再多再大的声音,也传不到别人那里去。

可是这种缩短的距离感,却加深了她心的渴望,有种冲动想要再进一步,将这种缩短的距离也在现实之体现。

朱紫菱想不明白,自己明明还可以往前走,为什么要停留在这第八步的位置呢?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先前陈冰冰说的那一番话?

可是别人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这种想法一经出现便迅速强烈,朱紫菱的右脚不由自主抬起,然后往前伸去,接着轻轻地落在第九步的位置,左脚紧跟着提了去。

第九步。

陈冰冰的身影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便可以触及,朱紫菱却产生了些许犹豫。

只是这种犹豫在不断减弱,因为她清晰感觉到,随着自己这一脚迈出,心头的那种缺失感变得更加强烈,像是在催促着她,好像她所缺失的某样东西在前面的某一个地方等待着她,若只是停留在这里,她是不会找到的。

可是,陈冰冰在前面,再走一步自己便将与她并肩,若再走一步,便是超越了她,想到这样做的结果,朱紫菱忍不住又有些犹豫了。

虽然犹豫,可是她的右脚还是又一次抬起,然而这一次她却是不知不觉,完全没有察觉到,只见她神色满是纠结与迟疑,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行动。

突然一阵强烈的波动由前方传来,这种强烈的波动让她一下子惊醒,猛然发现到自己伸出去且将要踏下的右脚。

她连忙收了回来,可是现下却不是为这种事情意外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之前在间那条线走出两步时感受到与月石之间的玄妙联系,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更加强烈与清晰起来。

而且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只她一个,身边所有正在悟石的人,都不约而同被这种变化打断,他们纷纷抬起头,注视着前方那道身影。

朱紫菱同样将视线落去,只见原本坐在距离月石还有三十六步的地方的那道纤细身影,此时已经睁开眼睛,慢慢地站了起来,随着她的站起,身散发着强烈的波动,这股波动与天石散发出来的律动相得映彰,增强了天石的律动感,却让天石的威压保持不变。

此时正在悟石的人,对天石的感悟突然加深,朱紫菱看到陈冰冰急不可耐地往前进了两步,走到了第十二步。

她犹豫了一下,也踏出了一步,站在第十步,目光微闪,却是注视着前方那已经惊艳了所有人的身影。

身边的人,在原来的基础,再踏出一步、两步的人不在少数,都因为前方那耀眼的人而利益。

间那条线,陈鹰睁开眼睛,看着临近月石的那名少女,神色复杂。

原本辛苦抵抗着天石的威压,不断颤抖的身体,此时终于停下,心头那一丝对天石若有若无苦抓不得的感应变得无强烈,且能够牢牢地抓住了,可他明白,若只靠他自己,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第111章 成了

关于这一点,陈鹰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他这次没有急于再往前走,只是待得呼吸平稳下来,便再闭眼睛,沉下心来抓紧时间参悟。

这一次,竟然无顺利。

那种一开始抓之不住的玄妙感悟此时被他抓得紧紧的,真正成了他所掌握的东西,而不再勉强。

心头那一丝得自天石的感应,由隐隐约约模糊不清,变得清晰强烈,像是一根来自前方的线,将他牢牢拴紧,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拉去。

陈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那临近月石此时已经站起的许慕姗。

她的举止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年的惊蛰悟石,因为这个女孩而产生一系列的变故和机遇,即使现在想来依然都是那样的始料未及。

便是陈鹰自己,也是这次悟石的受益者之一。

如果没有那个远远走在前面的女孩引路,他根本没可能走到这一步,更别说……

此时此刻,尚有余力。

陈鹰此时能够肯定的一点是,他还可以再往前走,只要他愿意。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充满了渴望。

沿着这条位于间的线一直往前走,在那两块天石的最间,有一个点。

一步一天地。

离天石越近,每一步的天差地别感便愈加强烈,给人的感觉好像越是往前,越是离原来所在的世界越来越远,而随着每一步踏出,看似是更接近天石,可实际,只有走在其的人才知道,他们其实离天石越来越远了。

每一步的天差地别之间,不知不觉更出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越是感受到那愈加迢迢的一步之遥,越是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这种感觉在这条间线更是如此。

有时候会带着希冀试作幻想,若是一直往前走,一直不放弃,最后是不是可以走到终点,也是所谓的最间那个点?

只是这般希冀多少透露着天真与无奈,不出门不知山海阔,天道自有定,人力有时穷。

可若是从现在起,往前再走出几步,不求多,只要两、三步好,陈鹰自忖不难,对于现下来说,可谓理所当然,也是水到渠成,只要一只脚抬起伸出再放下,这一步算踏过去了。

陈鹰抬起右脚,目光却转向月石的方向。

天石的律动还在不断增强。

自那名少女站起来后,这股增强的势头没有停下来过,与此同时带来的意外之喜则是威压增势的止步不前,给一同悟石的人带来天大的机缘。

此时那名少女身缠绕着道道剑气,剑气围绕之下,那瘦削的纤影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哪怕在这一步一天地的天石律动范围之内,亦能清晰感觉得到,而且这种感觉正变得愈发强烈。

即便为这天大机缘感到意外与惊喜,此时依然因少女身的变化而震惊骇异,那道身影在众人心变得更加高大。

“一、二、三……”

回过神来的诸人,开始细数着少女身涌现的那一道道迥然不同的剑意,越数越是目光发直,心头积攒了千头万绪无处表达,也无法表达。

有人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问道:“多……多少道了?”

旁边一样有人不确定地道:“六……六道?”

“我数到七……七道!!”

慢慢地,场间没了其他声音。

月石所得为寒曦邀月诀,此诀拥有完整而且统一的修行gong fǎ,每个人在这方面所得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地方在于悟石之时所得的剑诀。

因各人所悟皆有不同,哪怕同一式剑诀也有可能大相径庭,但修炼此诀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学习他人的所悟所得,只是因为每个人从天石所感受到的东西不一样,导致修炼同一种剑诀的效果甚至是方式也会有所差异。

相传寒曦邀月诀一共有十二式剑诀,青阳门至今已经收集到前面九诀,还有三诀至今未曾现世,一直被认为是青阳门的遗憾,若是寒曦邀月诀集齐,只怕不青阳御焱诀逊色半分。

且不说此时环绕在少女身的剑气数量,单能够被人们清晰感受到这一点来说,便已经惊世骇俗,过往悟石之时,何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少女身的剑气,正变得越来越强,剑气冲破云霄,远远传开去。

……

……

承意峰。

钟鼎脸色突然一变,目光直直盯着主峰的方向,感受着自主峰那里传来的剑气波动,他的嘴唇微颤着,身的气息微乱,紧接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情复杂的他又望向燕来峰,轻轻淡笑道:“倒是捡到了个宝啊。”

可是,一想到许慕姗是由青阳子带回来的,钟鼎的双拳紧握,胸腔之便有一股气下不来,亦发不出。

……

……

燕来峰,艾玲充满惊喜,然而心底深处却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只觉虽然意外,却又在意料之。

她无法说清这种感觉,只是看向东来峰时,异彩连连,呢喃着道:“师兄,你果然还是没变。”

一如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张九霄,不管做什么事情,最终都会给人带来惊喜与意外,然后只能仰望。

……

……

东来峰,此时坐在大树下喝茶,同时似是百无聊赖地拈起棋子轻轻且随意落在棋盘的青阳子,微微抬眸看向主峰,轻轻一笑,将一杯茶水饮尽。

闭目修行的柳祯自然而然睁开眼睛,看了看青阳子见底的茶杯,收起修行站起来,给青阳子添茶,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而后又坐回去继续修行。

青阳子看着柳祯,只见柳祯手托着一滴小小水珠,是刚刚倒茶之时拈起的。

那滴水珠灵动,在他的指腹颤动,似要滴下,却又在颤抖间,慢慢趋于稳定,随着柳祯剑诀微动,那滴水珠缠绕着一道小小剑气,那剑气微弱得仿佛轻轻一吹便会涣散,可是却一直在那滴水珠周围坚持着。

青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

……

顾辰睁开眼睛,喃喃道:“成了。”

在他的经脉之,原本凝成的元力柱的首尾两端,剩余零散的元力重新聚集起来,被顾辰以改动过的一剑封尘与踏青步催动,原本散开圆融的势再一次被凝聚起来,慢慢变得凌厉而暴烈。

只是起已经稳定下来的元力柱,重新聚集起来的势似乎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而且因为修为始终没能更进一步,像这样的行功催动,使得这股势的积累需要一点一滴,要耗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顾辰想出了一个法子,便是在积起的势,有意地牵动元力,将其塑成剑的形状。

其实现在说起来,顾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按道理说改变元力的形态,这种做法闻所未闻,与将元力凝柱、化丝等变化在本质便不一样,一开始他也不过只是异想天开而已。

只是在这个异想天开。

在顾辰一念微动的同时,他体内那些零散的元力顿时一颤之下,仿佛脱下了包围在外的一层壳,露出一把把极其细微的小剑,在经脉之间滴溜溜旋转着,此时一把把小剑被聚在一起,凝成一把相较而言如同庞然大物的“巨剑”,剑尖直指元力柱。

第113章 将舞(第二更)

她真的只是想要唱唱歌、跳跳舞而已,这种念头一经出现便难以抑制。

她的手脚轻轻颤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在这里化身成为一只蝴蝶,展开翅膀翩翩起舞,只是却想起了一件让她觉得较尴尬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唱过歌,更没有学过舞。

在那让人身心舒爽的银白色光芒之,在他人目光所看不到的脸,带着一丝对歌唱与舞动的渴望,许慕姗清了清嗓子,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发出声音,或者应该说,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发出哪一种声音。

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脚,她亦是犯起了难,跳舞的话,是先出左手还是右手?是先出左脚还是右脚?

随后又会有新的难题,真要伸出的时候又应该怎么伸出?伸出之后又应该怎么办?

她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问题好像越想越多,却一个能解决的都没有,一时间,从来没有学过唱歌跳舞的许慕姗,在这个时候有些自怨自艾,甚至有些埋怨自己,只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太过懒惰了些。

对于唱歌跳舞一窍不通的少女,此时此刻却迫切地想要一展歌喉,想要翩翩起舞,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将她此时的心情传达,对她而言应该怎么办才好?

随着心头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许慕姗怔怔的,目光却只是盯着前方的那块弯月型的巨石,脑慢慢地闪出一些画面来。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嘴巴一开一合之下,清脆的声音如低语,如浅唱。

“月霜里斗婵娟!”

左手随着右手而动,她如同展翅翩跹的蝴蝶,顺着那淡淡的银白月光朝着空飞舞,直要迎向那轮弯弯明月。

在这个时候,许慕姗突然双手分开,腰身随之一矮,一手屈起一手前伸,如同挽弓搭箭,声音变得清冷而且凌厉。

“露起凝弦弓满月!”

她突然高高跃起,引得周围之人阵阵惊呼,只是他们的声音都没有办法传到许慕姗的耳去,只得满脸惊骇地看着这个走在悟石的最前面,不断给人带来惊喜的少女,此时此刻那少女,已经完全不将天石的威压放在眼里了吗?

跃起的许慕姗身姿窈窕,在半空之有如游鱼,尽力地让自己的腰身往后仰,现出婀娜曼妙的身姿,初初长成的动人曲线带着青稚却有独特风味的美感,让人不忍采撷,却又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只见许慕姗在半空如游鱼般向后翻转,其柔软身姿在半空勾勒出一轮hun yuán月影,此时她头下脚,右手似握着月光,轻轻往下一点,随着那一点落下,似有什么东西从下方发出,以涟漪扩散出去。

洁白的月光顿时变得更加耀眼,让人忍不住闭了眼睛。

在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能够清楚听到那轻轻细细的呢喃低语,仿佛吟唱声般传来,在心湖之荡起涟漪,波纹道道扩散开去。

“月点波心一颗珠!”

随着波纹道道扩散出去,在远处结集,只见那波纹不见疏离,反而更加紧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急促地催赶着那些波纹扩散传递,在场诸人那心湖之荡漾,让所有感受到的人,一个个都生出了急切与慌乱之感,他们忍不住眺望着,好像想要看出在那银白色的光芒深处,到底是生出了怎样的变化。

人人张着脖子望去,却只听得自那心湖之回响的声音。

“夜深明月卷帘愁!”

这般愁绪迅速传递开来,将所有人都拉入愁绪之,当此之时因悟石而有失有得的特殊情况下,更是愁加愁,心湖结冰而碎,道心亦是出现了瑕疵,忍不住生出退却之意。

“清风吹空月舒波!”

在所有人意志消沉,都想要放弃的时候,一道清风吹拂而过,清风所吹之处,抚平了心灵触目惊心的一道道沟沟壑壑,所有人醒过神来,惊骇之下,不少人忍不住接连后退了几步,尤其是那些悟石失败,在犹豫不决与不甘认命终不愿此离开的人,此时在经历心境的大起大落之后,突然一个个掉头转身走。

这声音远远传开出去,不仅是此时在峰顶之人能够听到,整座主峰,包括灵峰别筑修行之的顾辰,甚至是在那山腰之间的青阳门弟子,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因为这声音并不是经由耳朵听来,而是直接在心神之响起。

洛兰听出,这是许慕姗的声音。

那声音明明是心神涟漪冥冥之响起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个人的音色来,可是却能够让她清楚感觉得到,那声音的主人是许慕姗。

洛兰没有想到,许慕姗初次悟石竟然会引发如此异象,将所悟所得,经由声音传递开来,同时还增强了天石的律动。

虽然不知道许慕姗悟出了怎样的剑诀,可是由这一个个剑诀名称,便已经可以想见。

洛兰带着期待与迟疑,轻轻道:“还会有吗?”

可是紧接着,她便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许慕姗初次悟石引发异象的确让她意外与惊喜,由此也可见许慕姗的资质与悟性,可是不管是她还是师傅艾玲,都不应该将太多的期望压在她身,那消瘦的肩膀怎扛得住?

洛兰忍不住喃喃道:“哪怕小师妹拥有赤子之心,应该也到此为止了。”

哪怕艾玲说过,拥有赤子之心的许慕姗可以在天石之前走出很远,但洛兰依然觉得许慕姗算能走出再远也到此为止了。

她是不知道许慕姗到底在天石之前走出了几步,但是她知道“清风吹空月舒波”这一式剑诀所代表的含义。

青阳门以两块天石作为建派根基,自创立以来,寒曦邀月诀与青阳御焱诀是同时出现的,只是因为这两部gong fǎ所走的路线不同,修行方式有别,在种种际遇之下,青阳门修行寒曦邀月诀的人虽然也不在少数,但放眼修仙界,却是青阳御焱诀名头更加响亮。

要究其原因,其实也不难理解,青阳御焱诀得自日石,各人所悟gong fǎ有别,个性鲜明,而寒曦邀月诀得自月石,gong fǎ统一,而各人所悟剑诀却是有别,但因为有了统一gong fǎ,未能从月石得来的剑诀,却可以由师承之处习到,相较来说,寒曦邀月诀并没有太多出处,修行入门也要更加简单。

不过寒曦邀月诀一旦配合所属剑诀,便可以发挥出强大的威力,按其修行所指之道前行,亦是大道可期,哪怕在修仙界寒曦邀月诀声名不显,却也不可小觑。

相传完整的寒曦邀月诀本来应该有十二式剑诀,只是自青阳门创立至今,一代代人所悟出来的剑诀积累传下,至今已有九式剑诀,而其的第九式剑诀,正是名为“清风吹空月舒波”,而后历年悟石再无人能得九诀之外的其他三诀,几乎要让人怀疑那三诀是否真的存在。

洛兰在知道艾玲对许慕姗的看重之后,自然也对自己这位小师妹刮目相看,只是哪怕如此,她也并不认为许慕姗能够在这种无来由的期望之下,顺利领悟出寒曦邀月诀最后的三诀,当然,如果事情真的有这么顺利,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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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更可能会来得晚,但肯定会来!!

第114章 剑舞(第三更)

这种想法一出,洛兰便忍不住摇头苦笑,修仙之路艰且远,是一场逆流而的征程,不进则退,在这个过程须要守好本心,方能求索,这种侥幸心理尤其不能有,不然的话路只怕会越来越难行,以后遇到了难关都会迈不过去。

可是,如果寒曦邀月诀补全了最后的三诀……

如此一想,洛兰的心头便会忍不住火热起来,但还是一次次地否决着自己控制不住不断冒出来的种种期许。

想着不可能的事,却又对此抱有期待,多年修行所得的碧湖心境,在天石律动不断增强、许慕姗的声音余韵持续在心神之间回响,心湖之顿时漾起道道涟漪,这个碧湖心境竟然隐隐有了要破碎的迹象。

她心头一紧,连忙收敛心神,功行运转。

元力凝聚,神识随心而动,顿时将因为许慕姗悟石而不断在心神之回响的声音给阻隔在外。

那声音回响间带着微弱的道韵波动,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天大的机遇,对她来说自然也是如此,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只是随着她心神失守,心境不稳,这些道韵反而成为致命的毒药。

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未必能将这些声音与道韵阻隔在外,但洛兰修为精深,同时还修成了神识,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

只是还不待她真正松下一口气,神识筑起的高墙便轰然破碎倒塌。

许慕姗的声音顿时再一次响彻心神之间,这一次,起之前来还要更加响亮,同时也更加清晰,声音之带着更加强大的道韵。

洛兰脸色一白,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察觉到自己的心境轰然破碎,多年修心静坐,好不容易凝聚而成的心湖之水仿佛出现了缺口,顷刻宣泄而去,没有多久,心湖不存,只剩一块精美但却易碎的琉璃在心神之旋转,带着炫目迷人的光。

洛兰面露凄容,只是抬头望向峰顶之时,却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喃喃道:“小师妹,太好了,你真的做到了,难怪师傅对你如此看重,只是,我……我却让师傅失望了。”

……

……

剑意蓄势待发,但却凝而不发。

顾辰精益求精,想要让经脉之的剑意更加凝实,让那剑形元力能够凝聚出更加强大的势,以求一举成功。

只是在这时,心湖之漾起道道涟漪,顾辰顿时停了下来。

他的修为虽然尽废,但心境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看着心湖之的涟漪道道扩散开去,突然生出这般异象,他却丝毫没有紧张,反而是淡淡地注视着这种变化,看着那些涟漪向着心湖的边际扩散。

但是,顾辰的心湖幽深宽广,此时虽能内视,但毕竟与以前修为尚存之时无法相,自不能尽观心湖全貎,只是在湖心处凝结着一层薄冰漂浮其,那里的祖识凝成的视线便异常清晰了。

顾辰的心湖之,似乎并没有因为那外来之力引发的涟漪而受到影响,反而因为那块薄冰的存在,使得那道道涟漪渐渐变淡,归于无形,

待得顾辰听到许慕姗的句句仿如吟唱一般的轻语,顿时了然,他露出笑容,尤其在他感受到那一句句轻语之所带有的道韵,心念微动之下,心湖的薄冰不再压制,那涟漪顿时道道扩散开去,迅速在他的心湖之远远传递。

随着涟漪扩散,在顾辰的心湖之、薄冰之起了白雾,白雾之凝结一道窈窕倩影,在那薄冰面起舞。

那倩影的纤纤素手之似握着一把轻巧长剑,随着她舞动挥剑,白雾由此展开一幅幅动人的画面。

舞到“清风吹空月舒波”这一式剑诀之时,白雾之的倩影头下脚,腰身如弓,长剑剑尖直指地面。

画面在这一幕定格,白雾之的人儿似乎在此有所迟疑。

动作虽然停止,可是白雾之的倩影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顾辰微微一笑,轻轻道:“还没呢。”

紧接着,只见白雾散去,那倩影显得朦胧,可却给人栩栩如生的感觉,隐隐间仿佛可以看到许慕姗的俏脸。

只是那身形如梦如幻,仿佛透明,像是冰雕一般,其内有华光隐现,带着魅惑之感。

“冰肌霜颜月魅!”

长剑善舞,动作由剑尖指地生出变化,只见她往旁边一扬,身形随之一动,剑尖便高高挑起,直指向空明月,那倩影自身却自站在脚下明月倒影之,头顶脚下的月影相互呼应,脚下发出道道涟漪,与原先的涟漪相合为一,更加紧凑,但却层次分明,将最间的那个明月倒影衬托得更加清晰夺目。

“遥海碧空月双生!”

虚空突然出现一道裂痕,随着裂痕的出现,紧接着而来的是另外一道,一道接着一道,不断地蔓延开来,道道裂痕相连,触目惊心。

顾辰却是面不改色,心湖之一丝颤动也无,仿佛在看着别人的心湖一样,随着心湖如同碎片一般崩坏破碎,散落开来,那倩影随之而碎,散成华光点点。

顾辰默然注视着,等待着。

只见那点点华光突然聚集起来,而后在虚空凝结成一面镜子,那倩影在镜子愈发清晰,慢慢地从镜子当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回首月临神女镜!”

随着那道倩影再次走出,顾辰的心湖之,那块薄冰变得更加厚实,也更加宽广了。

顾辰顿时轻轻一笑,喃喃道:“这才对嘛。”

……

……

与顾辰的平静相,整个青阳门却完全震动了起来。

起那些修为粗浅的山门弟子,青阳门众多的修为精深弟子,以及那些已经站在峰顶的师长辈们,对于天石的感应要更深许多,那些修为精深者虽然远在主峰之外,可是月石的异动以及许慕姗引起的悟石异象亦在他们的关注之,甚至那一句句如同吟唱一般的低语,亦在他们的心头响起,让他们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尤其是众多女修,更是激动无。

这么多年来,寒曦邀月诀终于迎来了完整的时刻,最后那在停顿许久之后响起的三句剑诀,赫然便是她们一直期待着的寒曦邀月诀十二式剑诀当的最后三诀,与原先的九诀相合,正好是十二剑诀。

在这一刻,寒曦邀月诀真正完善了起来。

燕来峰,艾玲站在山巅,在她身前一道白绫注满了她强大的元力,远远连接开去,在主峰天石之外结成一个护罩,阻断众多同门飞速前往主峰天石的路,但却阻不断因为许慕姗悟石引起的异象。

那强势响在心间的剑语,越是修为精深者,感受越是深刻,根本没有办法阻拦。

况且,只怕没有一个人会作阻拦。

“好!好!好!”

艾玲只是连说了几个“好”字,但却再无其他,哪怕是她,对于许慕姗所得,依然无意外,她想过许慕姗有能够得到后三诀的希望,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将后三诀全部取得,这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艾玲看向东来峰的方向,轻轻道:“师兄,这会不会也是在你的意料之?”

……

……

东来峰。

青阳子端起茶杯,轻轻闻着香气,却没有一口饮尽,只是放在鼻端,目光却落在棋盘之。

一朵自树飘落的花,正好落在他将要落子的位置。

青阳子呵呵笑道:“意料之外,情理之。”

第115章 余光(补上!!)

许慕姗身的剑气慢慢敛起,只是整个人身的气势已在无形之变得凌厉。

她站在那里,但却给人难以接近之感。

对于身的变化,许慕姗本人一无所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被月石发出的光芒吸引。

在那光芒之,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里面的她在舞动着曼妙的身姿。

许慕姗没有学过舞,所以无法品评那般舞姿的好与坏,只是觉得那般舞姿与其说是优美,不如说是玄奥,还带着如剑般的凌厉之感,若是能再有一把剑在手……

“也不知道我跳得怎么样?”许慕姗撅着嘴喃喃自语,突然转头朝着灵峰别筑的方向望去,“要是顾辰看到了,不知道会说什么?”

许慕姗不太记得自己刚刚的动作了,只是依稀间浮现出一道身影的翩翩舞姿,像是由自己所舞出来的一样,加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动作,便已经多少察觉,她在不知不觉之,似乎身随心动,跳了起来。

刚刚跳那阵舞之时,许慕姗只是下意识里依据心神深处的指引,不由自主地摆动,舞姿与舞步都无从谈起,只是有一个声音让她应该如此去动,她便也自然而然地这样行动了。

一想起那阵舞,便会有一种玄妙的感觉自心头之升起,然后不断地扩散开来,漾起了心神之的道道涟漪,她隐隐间似是抓住了一些什么,可是却又抓之不住,玄之又玄,定下心来之时便有一式式剑诀从脑海之闪过,但速度太快,她来不及抓住,修行便更无从谈起。

只是那些剑诀并非闪过一次之后便自消失不见,而是时不时还会再度闪现出来,好像已经深深扎根在她的脑海之,等着她去发掘。

随着月石光芒的渐渐收敛,许慕姗深呼吸,身隐现的剑气被彻底收了起来。

她的悟石之行,算是结束了。

只是对月石的感应并没有消失。

哪怕月石的光芒不再,她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到月石的律动,与她所领悟到的那一式式剑诀相呼应,在她的心神之间不断地呼唤与回应,是平静不下来。

不过这种感应并没有对许慕姗的心境产生影响,她微微一笑,对其玄妙有所了然,转过身来正打算离开,顿时发现一个个同门、一双双眼睛都直盯着自己看。

那种目光发直的模样让她吓了一跳,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更是让她无来由地紧张起来,再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跳舞,顿时一张脸都变得红彤彤的,站在那里局促不安。

在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只见空一道白绫突然飘落下来,从面传出了艾玲的声音。

“姗儿,为师带你一程。”

“是,师傅。”

许慕姗几乎不假思索,连忙回应,然后逃也似的走了那道白绫,只是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向着峰间望去。

“等……”

只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那道白绫已经卷着许慕姗,倏忽一下便从主峰离开,直往燕来峰而去。

仅仅眨眼之间,便再不见许慕姗的身影,只留下一块还有余光未散的月石,在那里显得有些孤单。

……

……

顾辰抬头,看着那道包围主峰的白绫远去,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露出一丝微笑,却是喃喃道:“这下子,我也不能再等了。”

其经脉之,一把把剑形元力剑尖指着元力柱,每一把剑形元力都在以一样的速度旋转着。

让剑形元力旋转,这是顾辰为了让微弱的元力发挥出最大的力量而想出的主意,在元力化为剑形之后加旋转,可以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来,同时这也隐隐给他指引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在元力柱碎成丝之后,依靠相互旋转摩擦增强彼此之间的作用力,从而增强整体元力的力量水准,之后,他便要往将元力丝也都化为旋转的剑形元力这种形式,让力量大大提升,如果能够再在其模拟雷电之力,他的实力可以再几层楼。

这般念想,想想都让人激动。

只是一个这样的念头冒出,便如同一开始时候的异想天开,能不能实现实在很难说,可是顾辰却认为,这种方法是真的可行,好像不久前元力在他心念一动之下化为剑形。

这其必定存在着某种原因,只是以现在顾辰的修为,没有办法找出来,但却可以确定自己往后修行的方向。

虽然话是这么说,普通元力转化为剑形元力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这还要多亏了顾辰体内大多的元力都被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凝成元力柱,剩下那些零散元力才得以转化成功。

他隐隐感觉到,在最开始的极少量普通元力轻易转化为剑形元力之后,越到后面这种转化便越发艰难了。

若非如此,顾辰肯定在一开始的时候,便会直接将普通元力都转化为剑形元力,依靠着剑形元力那种凌厉强霸道的气势,经脉之的阻塞之力根本挡不住。

“开始吧!!”

顾辰目露坚定,心念一动,那些高速旋转的剑形元力顿时朝着元力柱冲去,速度之快,是以往经脉普通元力运行时的那种速度远远不能相的。

哪怕顾辰只是内视着,也被那种气势惊到,下意识里要以为自己的经脉、身体都会被戳得千疮百孔。

剑形元力与元力柱相接触的那瞬间,经脉之好似起了道道火花,因为剑形元力极小,而且没有像元力柱那样凝聚在一起,数量极多,同时旋转着从不同位置刺向同一个平面,顿时将那根元力柱给分成了数之不清的一根根细小元力柱,随着剑形元力的旋转与深入,分开的元力柱扭曲着,缠绕着,摩擦着。

速度虽慢,但效果显著,顾辰脸露出喜色。

……

……

看着艾玲直接将许慕姗从主峰接走,青阳门下,尤其是在峰外远远注视着的师长辈们,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

承意峰,钟鼎远远看着这一幕,神色颇为复杂。

作为青阳门的掌门,寒曦邀月诀得到补充完整,这事对他来说,于公于私都应该是一个好消息,青阳门必定将要在他手发展壮大,哪怕与昆仑并驾齐驱,也不无可能,哪怕许慕姗并不是他所收的弟子,可是宗门得利已是板钉钉的事情。

可是,问题在于,许慕姗是青阳子带回来的。

双拳微紧,钟鼎突然问道:“那个叫顾辰的孩子,还没有去悟石吗?”

钟鼎身后,何杰桐毕恭毕敬地站着,回答道:“据主峰那边的师弟回复,那个叫顾辰的人还在灵峰别筑,看样子好像在修行。”

“修行?”钟鼎冷笑一声,看着天空出神。

何杰桐站在那里,亦保持沉默,静静等候。

“他的这次悟石机会是交换得来的,悟石的结果既然只属于他个人,那他什么时候去悟石自然是他的自由,只不过……”钟鼎的语气突然转冷,“告诉他,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不想去悟石,那便没有下次了。”

何杰桐怔了怔,然后应下,下去吩咐了。

钟鼎看向东来峰的方向,眼带有强烈的不满。

原本他与青阳子达成的协议是为了阻止青阳子收徒,而作为补偿,青阳门会给顾辰一次悟石的机会,但也仅限一次,顾辰悟石所得只属于他个人,与青阳门无关,但对于这次机会什么时候使用,并没有明确的说法,但现在,这个说法便由钟鼎给出了。

他淡淡道:“师兄,你我既然都不肯各退一步,那各出手段,拭目以待吧。”

第116章 得失

随着许慕姗的离去,月石亦敛起了光芒,渐渐归于沉寂,其传播开来的道韵渐渐减弱,随之而来的,是原已止步不前的威压进一步的提升。

重新增强的威压再一次落在那些还在悟石的人身,令他们身形一颤下,一个个如遭重击,从前面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后退了下来。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因为许慕姗在悟石之时所引发的天石道韵增幅才得以再进一步,有些人甚至抓住那个机会往前进了两步、三步……

许慕姗在场之时,道韵增强,威压止步,可是许慕姗一走,道韵随之减弱,紧接着而来的是更加强大的威压袭来,让他们无法忍受,在此之前他们得到了多少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便在此时需要加倍地还回来。

因此他们进了多少步,便也退了多少步,纷纷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这并没有结束,他们发现即便是退到了原来的那个位置,他们也站不住脚,由天石那里传来一股强大的排斥力道,似乎是下了决定要将他们驱逐出去。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们自然不愿意这样退下去,于是一个个拼尽全力抵挡天石的威压。

可是,只见他们一个个相继脸色徒变,一口鲜血喷出,他们神色萎靡,往后退得更快。

直到被赶出了天石的律动范围,他们才收了退势,却是无力地倒在地,只是因为醒神丹的效用还在,让他们哪怕心神遭受重创,也没有办法这样晕过去。

在这种时候,被吊着神经保持清醒,也不知道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既然已经从天石的律动范围退了下来,要让他们再一次站起来走前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一旦退下来便意味着他们惊蛰悟石的结束。

不少人露出懊恼与后悔之色,但是同样的,其也有人虽然嘴角溢血,脸却是露出浓郁的惊喜之色,毕竟在那个过程,诸人各有机缘,有所失亦有所得,虽然有些人得不偿失,但也有些人获益匪浅。

陈冰冰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硬拼着一口气不散,愣是止住了退势,勉强保持着没有再往后退。

她停留在第十步的地方,此时身体状况极其不佳,随后发现自己此时能够感觉到的天石道韵,已经弱得无法再让她有所感触,顿时幡然醒悟,明白到算继续留在这里坚持悟石也没有意义,她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不该得到的……

在先前走到第十步的时候,陈冰冰已经到了极限,只是随后许慕姗悟石引起天石道韵增强,那时她明显感觉到了其他东西的呼唤,那是她参悟到的两式剑诀之外的声音。

那呼唤或许并不是针对她的,只是因为那种呼唤太过强烈,所以让她也感觉到了一些。

机缘在前面,若能伸手将其抓住,或许能够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

陈冰冰才不管这种意外收获是因为谁才能得到的,哪怕机缘已经落入他人之手,只要她有那个机会,也一样会抢到自己手里。

于是她当时一门心思想要抓住那种感觉,便迫不及待地往前又走进了两步。

那种玄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伸手便可以触及,只是说来讽刺的是,限于资质,哪怕陈冰冰触碰到了,也抓之不住,当时她忍不住心头烦躁,百般尝试,可最后都是徒劳而已。

好在她并没有被那种诱惑给完全冲昏了头脑,在察觉到她对自己本来已经抓住的那两式剑诀又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时,顿时改变主意,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原本所得的那两式剑诀之,在原来的感悟更一层楼,成为了为数不多的获益者。

直到刚刚看到那些走在前面的人纷纷被击退,最终功亏一篑,陈冰冰隐隐明白到了其的道理,心头不无得意,冷笑一声讥讽道:“真是自不量力。”

确定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收获了,尤其是许慕姗也已经离开,陈冰冰觉得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转身欲走,便看到近在咫尺的朱紫菱,陈冰冰愣了一下,不由得低头确认了一下朱紫菱所在的位置,觉得自己明白到了什么。

明眸流转间,陈冰冰向着朱紫菱一步迈来,与她站在同一处地方,让她的声音可以让对方听见,轻笑道:“朱师妹,你杨师妹聪明多了,在这里把你那一式剑诀好好锤炼通透吧,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了。”

陈冰冰觉得,朱紫菱应该也是在许慕姗的影响下才往前更进了一步的,而且对方肯定跟自己一样,没有自不量力去追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是着力于夯实真正领悟到的剑诀,加对方一开始的时候肯定已经领悟到了颇深的程度,算没有许慕姗的影响,靠着自己虽然勉强但也终能迈出这一步,所以到了此时还能继续停留在此。

陈冰冰越过朱紫菱,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走出天石的律动范围,她长出了一口气,便见杨雪儿急匆匆迎了来。

“陈师姐,你没事吧?”

陈冰冰淡淡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杨雪儿顿时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是,我也这么觉得,陈师姐这趟悟石肯定会顺顺利利,怎么可能会有事?”

只是说着话,杨雪儿却看了看那些刚刚被天石的威压击退下来的同门,再看看陈冰冰时便有些疑惑,心想当时陈冰冰也往前走了,为什么没有被击退下来?而且看对方的得意模样,肯定收获颇丰,到底得到了些什么?

陈冰冰亦转头,看到满地神色萎靡的同门,那些人神色间或有振奋或有失望。

她双拳微握,眼却带着一丝复杂的快意。

“许师妹,你现在是天之骄女,宗门瞩目的精英弟子,只是以后面对众多同门,你又应该如何自处?”

作为掌门弟子,哪怕只是新近为了应付惊蛰悟石而随手收下的,所知道的事情依然其他同门要多得多,陈冰冰所知道的往年惊蛰悟石,从来没有出现这么多的意外。

资质平平的人,反而在悟石之时先人一步,其不少人更是走出了让人意外的距离,但同样也有不少人,原本信心满满,却在悟石之时受挫,自此道心留痕,修仙之路从此难行,这其可是有不少人都是因为直接或间接受到许慕姗的影响。

一想到许慕姗在悟石时的表现,便是陈冰冰也觉得心头沉重,满是不服与不甘,可却又有无力感,好在陈冰冰觉得,自己也不差,再者说悟石虽然重要,但并不是说悟石之时走得更远,一定能别人更强。

想到这里,她心头涌起一团火焰,还有一种冲动,迫切地想要回去闭关苦修,将她所得到的那两式剑诀真正掌握起来,而且醒神丹的效用会持续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对她来说,待在这里哪怕一个呼吸都嫌浪费。

陈冰冰突然迈步向山下走去。

杨雪儿一惊,连忙跟,问道:“陈师姐,你这是去哪儿?”

陈冰冰头也不回道:“回去修行。”

杨雪儿回头看看还在悟石的朱紫菱和其他同门,以及那些退下来之后在不甘与迟疑间留守于此的同门师姐妹,突然大声道:“我也回去。”

在两人身后,许多女弟子跟着下山去了。

第117章 意外

许慕姗离开之后,峰顶变得安静了许多,特别是随着天石的律动减弱、威压升,能够坚持下去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渐渐地,开始有人明白到,再留在这里也已经是没有了意义,于是纷纷选择离开。

没有多久,峰顶便开始变得冷清下来。

除了那些悟石之人还在苦苦坚持。

李大庆这个时候才慢慢地从前面退了回来,看到陈鹰之后走了过来。

经历一场悟石,连番变故,明明今天凌晨才一起登顶峰的两人,此时对视之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仿佛天石之前那一步一天地的差距,真的是走过了好几段人生。

陈鹰站起来,目光在李大庆身扫过,而后停留在那双还隐隐露出惊喜与自得之色的双眸之间,他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看来你的收获颇丰。”

李大庆点头道:“师兄,你呢?”

陈鹰看向日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他将要用行动来说明一切。

“你也一样是日石么?”

李大庆喃喃着,虽然没有太多意外,可是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他很想知道陈鹰这一次能够走出多远,因此没有急于离开,但又不想在这里只是等待而浪费了时间,他陈冰冰更加清楚地知道,在服下醒神丹之后的时间到底有多么的可贵。

于是李大庆地盘膝而坐,一边调息一边看着走向日石的陈鹰。

在间的那条线的时候,陈鹰走出了四十八步。

在那第四十八步的地方,陈鹰感觉到一丝细微的玄机妙理,因此当时便在那里参悟,只是因为他的那第四十八步踏得有些勉强,因此参悟起来很是吃力,迟迟抓之不住,却又不甘此放弃,一直在那里与天石发出的威压僵持对峙着。

后来许慕姗悟石引发天石感应生出变化,在天石律动增强的当口,他成功地抓住了机会,更是紧紧地抓住了那种玄妙的感应,终于是牢牢地抓住了自己所感应到的东西,甚至还有原本感应不到的东西,更加玄妙与诱人,只是他却没有选择再往前走,而是毅然退了下来。

身为三代弟子陈北风的独子,陈鹰所了解到的东西要其他人多得多,他清楚地知道,拿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修仙者虽然与天地人争,但却往往忘记有一个前提,拿得到手的东西不一定能守得住,天道有定,逆天而行往往得不偿失。

但并不是说机缘在前却偏偏什么都不要,根据自己的能力,抓住那些能够握得牢守得住的东西,机缘当前,既要果决也要守住本心,这对每一个修仙者来说都是一场考验。

考验如阶梯,有人能平步青云,自然有人会坠落深渊。

如何判断自己的能力、确定自己能够拿得住多少机缘,是修仙之路能够走稳及走远的重要前提,只有拿得住的机缘才是机缘,拿不住的机缘硬要握在手,只会是催命的凶器,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而陈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到底还是得利了。

他一步一步往日石走去,便是要去把自己已经争到手的机缘真正拿在手里。

这是陈鹰此次悟石得到的第二次机会。

天石有道纹生灭,循环往复,每一年一个轮回,这也意味着每一年天石便会有一次沉寂和复苏。

所谓复苏,便是指在惊蛰之月。

惊蛰悟石,更是以天石刚刚复苏的道纹来确定自己要走的道路,一般来说,这种时候的道纹只对这些低阶弟子有用。

对于这些山门弟子来说,每一年的惊蛰悟石都是他们的一场天降机缘,每一年的人皆不同,只是每一年的人却都奔着同一个目标。

只是道有三千,路有不同,天石每一次复苏,所开始的道纹亦有别,路自然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其规律皆为天定,因此每一年的惊蛰悟石,每个山门弟子在第一步迈出之时便已决定不同。

但大道三千,皆是殊途同归,随着天石进一步复苏,其道纹演化繁复,有如作画者落笔愈多,越能找出不同幅画之间的异曲同工之妙,道纹亦然,在每个时间段会产生交集,对于那些已经走出自己的路,如今修为精深者,每年都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悟石的时间段,以此来辨别脚下道路的对错曲直,但这样的机会一如惊蛰悟石,每年的机会只有一次。

然而天道对那些低阶弟子似乎格外宽待,在惊蛰悟石,如果能够在间那条线与天石建立感应,便可以在退下来后,再次前往与之感应的天石,相当于无形之给出了第二次悟石机会,似乎正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这条仙路的新手,对前路迷茫,因此给了他们一个确定脚下道路方向的机会。

知道这一点的人不多,出于种种原因,青阳门并没有将这一点广而告之。

走入日石律动范围之后,陈鹰感受到的律动与威压都在间那条线的要弱得多,随着他一步一步走前去,目光灼灼盯着日石,渐渐地其视野之似乎能够看到日石的一道道纹路。

他知道,那个正是道纹。

眉头微挑,他只觉得面的那些道纹未免过于简单了些。

于是他又往前走出了一步,便看到日石面的道纹又多出了一道,与前面的道纹连在一起。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细细看着面的道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仅仅只是多出一道道纹,却不仅仅只是多出一道道纹那么简单,新增加的道纹与其他道纹相互连结之后,图案变得更加完整,但同样的也更加变化多端,一道道道纹移动交缠,拆开来是简单的纹路,但组合起来却是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图案,信息量多得惊人。

现在仅仅只是走出了十二步,陈鹰便觉得有些吃力了。

他不知道其他人所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这让他有些底气不足,但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退回去找人询问,天石固然对他们这些“新手”有所关照,可若他这个时候退了回去,便等于放弃这次机会,那便不会再有下次了。

陈鹰忍不住想着,许慕姗在月石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也像他看到的东西一样?

以许慕姗对天石的感应程度,月石让她看到的东西,应该更多,当然也更加玄奥神,但同样的,那种信息量应该也是更加可怕才是,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许慕姗在月石之前似乎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越想越是抓不住头绪,陈鹰摇了摇头,将这些心思杂念抛开,现在最重要的是悟石!

在这走向日石的第十二步,陈鹰停了下来,打坐调息,而后细细参悟他所看到的道纹以及各种不同的组合。

看到陈鹰仅仅只是走出十二步便停下,在间那条线走出的距离还要小,李大庆瞪大眼睛,觉得难以理解。

李大庆此时忘了修行,完全想不明白陈鹰到底在做些什么,难道说他在悟石时出了什么问题?

第118章 赐宝

颊畔云烟须臾而逝,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许慕姗落地。

熟悉的场景映入眼,这里便是燕来峰。

短短的一刹那间,她便由主峰直接回到了燕来峰。

那道卷着她的白绫将她松开之后,便自收了回去,落回到那位亲切和蔼的女子身边。

“师傅!”

许慕姗迎了去。

整座燕来峰,会认为艾玲性格和蔼的人,恐怕只有许慕姗一个而已了。

艾玲对门下要求极其严格,这事在青阳门是出了名的,哪怕是其门下大弟子洛兰,虽然对这位师傅满怀感激之情,可是平日里师徒二人相处之时依然满是战战兢兢、忐忑不安,总也不得自在。

艾玲微笑点头,下端详着许慕姗。

不过短短半天不见,便直觉得这个收下不久的小弟子身的气质与此前迥异,大不相同。

在许慕姗身环绕着道道无法完全收敛住的剑气,一般人自然看不出来,但修为到了艾玲这种程度,一眼便看出来其不凡,单看许慕姗只是站在身前,便有如八女持剑各展剑招,身影叠加在同一人身,一举一动都具剑韵。

显而易见,这场悟石给许慕姗带来的造化远远想象还要大,尤其是想到许慕姗竟然真的将寒曦邀月诀那最后的三式剑诀拿到手,想着寒曦邀月诀终于能够完整,艾玲便忍不住心头一阵火热。

像这样的心绪荡漾、心潮澎湃之感,已经不知有多少年不曾出现过了。

“你做得很好。”

原有千言万语,但是艾玲终究还是只说出这样最为简单的五个字,虽然最是简单,可是此时此刻,却似乎是最难体现她那复杂而不得平静的心情。

然而,许慕姗的目光却只是落到艾玲身边那道白绫。

那道白绫从燕来峰伸出,跨越数座山峰,飘落主峰之,直接将她给带了回来,当时的场景只是晃眼而过,她还没来得及看得真切,但多少看到了白绫伸长而来的那冰山一角,可是现在看来,那分明不过九尺白绫,哪里有当时看到的那么长?

虽然知道这必定是仙家手段,也知道此白绫必定是品相不俗的法宝,只是少女的脑海之实在很难将白绫前后的模样相联系起来,目光只是紧紧盯着那道白绫,是移不开来。

艾玲见此,不由得摇头一笑,手一挥,那道白绫便自飘起,落在许慕姗手。

许慕姗愣住,不解道:“师傅,这是……”

艾玲道:“这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许慕姗顿时惊喜道:“谢谢师傅了。”

“嗯?”

这般反应,却是让艾玲愕然,而后忍不住失笑。

这燕来峰的其他弟子,但凡是能够站在她的面前的,一个个莫不是战战兢兢的模样,若遇自己赏赐宝物,不是诚惶诚恐地推拒便是忐忑不安地接下,这般一来二往的,反令得她这想要赏赐宝物的长辈感到倦厌了,有时候想到可能会遇到那般场景,一些想要赏赐下去的宝物,愣是拿不出来了,实在是有些东西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说艾玲对其门下要求颇严也是原因之一,只是更多的原因却并不是出在她的身,特别是每次一想到大弟子洛兰对待自己的态度,艾玲便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感动是肯定有的,但是,气恼亦是不少。

所以现在,倒是许慕姗的态度让她很是喜欢,但同时也有些不大习惯,毕竟每当她要赐下宝物之时,实在是听多了门下弟子的推拒之言,不管那番推拒之言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她听厌了看厌了但却又是习惯了的。

看到许慕姗喜不自胜地握住那道白绫下端详,满是好与探索之色,艾玲双眼微眯,和颜悦色道:“此为洗月绫,乃是为师以幻灭棉为材料制成,每逢月圆之夜引天河水锤炼,经历一甲子方才炼成的宝物,炼化之后,可以随心意自由伸缩,平素可以收入丹田温养,有变幻万千之能,甚至此宝更有玄妙,可以收入体内,化为经脉,与原本经脉相连,多出一道路线,让行功更具变化与威能,若有损坏,只要凝练月光精华,便可以恢复如初。”

里面有很多许慕姗现在还听不懂的东西,尤其是可在体内化为经脉这一点,现在的许慕姗根本不知道这条在她手安静如同普通白布,名为洗月绫的法宝,若是其作用公诸于世,不知会引起修仙界多大的动荡,为了此宝血流成河并非不可能。

不过算还有很多听不懂的东西,此时她也知道了这洗月绫的珍贵,并不只限于她一开始看到时以为的好玩而已,一时间看看洗月绫再看看艾玲,她面有些踌躇和犹豫。

艾玲神色如常,心却有一丝隐隐的叹息,心想莫非自己对门下的态度有那么差?

她笑问道:“知道此宝的珍贵,所以不愿收下?”

许慕姗皱起眉头,看样子似迟迟拿不定主意,她几次想要将洗月绫往前递,可是却又在一阵纠结紧紧抓在手,慢慢收回手来,实在是因为在见过洗月绫的变化之后,她太喜欢这件宝物了。

突然,许慕姗双手握紧,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连连摇头道:“师傅,您已经送给我了!”

艾玲愣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许慕姗的意思,不可思议之余更觉好笑起来,摇头道:“为师并没有要收回来的意思。”

许慕姗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洗月绫时满是欢喜与雀跃,好似已经忍不住想要在洗月绫环绕盘旋之下翩翩起舞。

艾玲突然对着许慕姗手的洗月绫轻轻一点,只见那洗月绫顿起淡淡银白亮光,像是活过来一样,往许慕姗的右手手臂缠绕收缩,而后光芒敛起,只见洗月绫已经与许慕姗的右手手臂缠在一起。

许慕姗怔了怔,伸出手来试着去拉了几下,可是都没有办法拉动,那洗月绫仿佛与她的手臂长在一起了。

艾玲道:“洗月绫此宝事关重大,哪怕掌门与其他几位长老都不知道为师炼出此宝的真正用途,但若有意端详之下,他们也能察觉到一些什么来,今日为师动用了一次洗月绫,只怕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虽然也没有那么容易看得出来,但为了保险起见,在你修为未到丹元境之前不得将此宝示人,为师暂且帮你将它给封印起来了。”

许慕姗顿时苦着一张脸,这样的话她不使用不了,没有办法像方才艾玲将她从主峰给带回来一样,让洗月绫将她瞬间送到其他地方去?

看着右手手臂那一圈白色布带,许慕姗只觉失去了好玩的兴致了。

艾玲见此也不多说什么,手一招,一个瓷瓶便从许慕姗的怀飘出,落到她的手,许慕姗一看,顿时知道那是她这次悟石分配到的醒神丹。

“这枚醒神丹本是要让你在悟石时服用,虽是有备无患,但能不用自然还是不用的好,此丹留之无益,还是将由为师处理吧。”

许慕姗点点头,却有些不解,问道:“师傅,您怎么知道我没有服用醒神丹?”

艾玲道:“服用醒神丹后,精神力大增,但因为只是暂时的,对心神其实有很大的负担,所以会产生一种波动,那种波动是很明显而且紊乱的,你身没有感觉到那种波动,自然便是没有服用。”

许慕姗点点头,脑海却闪过了顾辰吃下醒神丹的一幕,心神一紧,看向艾玲时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师傅,那个……弟子走得急,能不能……再回去主峰一下?”

上架感言,望君阅!

很抱歉地说一声,《剑岚传》开始架了,突然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愣住了,当时我忍不住在想,这本书现在真的到了能架的时候吗?真的具备了能架的条件吗?

看着这本书方方面面的数据,架这回事,我其实还没想过,因为我很清楚一旦架了,这本书的成绩会十分打击人,所以一直以来,我只是想着要把这本书写好。

这本书里面有很多我想要写出来的故事,有很多我想要写出来的人,这些人都将走出怎样的人生路,哪怕决定权在我手,但我依然像是这本书的忠实读者,对此十分在意与期待,有时候会因为一个人的决定而让我犹豫狐疑,有时候会因为一个人的遭遇而心动、难过,担心好半天。

优秀的作者,写出起伏跌宕的故事,塑造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展现一段段与众不同的人生历程,并陪他们一个个走到结局,这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我希望自己是一个这样的作者,能够写出这样的作品,哪怕作品本身的成绩并不让人满意。

任何作品到最后都要经受市场的考验,单只目前而言,这本书并没有能挤身市场的大洪流,自然称不在这段激流勇进或者淘汰落后,但我也不认为这是一本失败的作品,因为单作品本身而言,我已经而且正在努力地将自己想写的故事写出来,我十足用了心,在我看来,像这样的作品都应该得到尊重,第一步的尊重当然应该由我这个作者给出来。

但要说不在意成绩那是假的,我们都知道,不可能不在意,既然在意便难免会受到一些打击,然后怀疑自己的坚持,然后对作品的创作便会产生影响。

一本书的情况,正是前车之鉴,这一本我想要让它不同,与其说是在写顾辰,不如说是在写我自己,写书的过程我总难免会从其看到我自己的身影,还有身边熟悉的认识的人,这本书的剧情发展较慢,全书篇章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完全展开,我相信全书会很精彩,只是不知道能够看到的有多少人,但哪怕是只有一个,甚至一个也没有,我也会坚持写下去,还要把它写好,因为我自己本身也是这本书的读者,这种玄妙的感觉好像走出了另一个人生,虽然是在另一个世界。

所以,如果有支持我的书友,请让我知道你们在,褒也好贬也罢,夸也成骂也行,都能让我更有往下写的动力,我很想写好这本书,所以我绝对不想让它因为暂时的成绩不佳这种蹩脚理由放弃,如果真的这样,那我不管写什么书都不会写得好。

突然知道要架,再看看《剑岚传》的数据,我的心情莫名复杂,这也算是架感言的一种吧,心有牢骚不得不发,只想将这本书写好,不让看到的人失望,另外关于更新的问题,我会尽快稳定在一天两更,以后尽量只增不减,起点在这里,至于终点在哪里,在仙路一观吧。

另外,晚一点更新会到。

第119章 往事

许慕姗的悟石之行非常顺利,引发天石异象,得万众瞩目。

她尽管所得颇厚,更是在天石之前大放光芒,然而算是这样的她,事实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天石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机会用过了没有了,哪怕她现在再回到主峰去,也没有可能再走进天石的律动范围之内,可以这么说,悟石之行已经结束的她,再回去主峰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既然如此,那还要回去做什么?

艾玲不解,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有了然,道:“你是放不下那个叫顾辰的孩子?”

许慕姗点了点头,犹豫着忐忑问道:“可以吗?”

艾玲轻笑道:“顾辰如何自有你师伯青阳子操心,反正有你青阳子师伯在,他吃不了亏,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许慕姗连连摇头,倒也不是放不放心得下的问题,但她实在是很想要回去看看,这股愿望如此迫切,至于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来。

思绪急转间,她似乎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道:“弟子在去悟石之前便跟顾辰说好了,会尽快结束悟石,然后去见他。”

尽快结束悟石?

艾玲像是在听着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看着自己这个小弟子,她的目光略微有些直。

作为青阳门的长老,她任何人都要清楚悟石的艰难与重要,这样一件神圣的事情,再如何准备都不为过,竟然还能听到有人说要尽快结束悟石的说法。

若许慕姗在还没有去悟石的时候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哪怕她再怎么疼爱这个最小的弟子,指不定也要严厉训斥一番,让她明明白白知道厉害,也好端正态度。

然而总有些所谓的常识,在一些超常的事实面前根本完全站不住脚,许慕姗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竟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这样做到了,而且还造成了轰动。

对此艾玲只能苦笑,然后安慰自己说,这是青阳子给她带回来的弟子,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但许慕姗在艾玲眼里再怎么特别,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被带回青阳门的弟子而已,年幼轻轻尚不懂事,虽然因为这番悟石所引起的动静,她必然会引起宗门重视,但重视并不是特权,更别说有些事情本来没有表面所想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艾玲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姗儿,你或许是因为与顾辰一同山,所以对他较关心,不过他的事情较复杂,有关他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进去的好。”

许慕姗本来便已经在担心顾辰服下了醒神丹之后的情况,听到这话时她的心绪更是为之一紧,紧张兮兮地看着艾玲。

艾玲无奈一叹,招了招手,让许慕姗来她身边坐好。

“顾辰拥有一次悟石的机会,这事你是知道的。”

许慕姗连连点头。

艾玲道:“但这事你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按理说,顾辰并不是我们青阳门的弟子,想要得到悟石的机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青阳门哪怕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但也没有高尚到有愿意将宗门根本分享给众人的情操,更别说天石对于我们青阳门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完全便可以说是立派根本。”

许慕姗忍不住道:“可是顾辰不是已经被青阳子师伯收为义子了吗?”

“那也只是你青阳子师伯的义子,与青阳门弟子完完全全便是两回事。”

许慕姗却是在想,义子这个身份怎么也要徒弟的身份来得亲近得多才是,好像当初她的那位师兄朱少明一样,原本只是她的父亲青衣客的弟子而已,但却因为青衣客的看重,最后做主给他们订下婚约,使得朱少明有了一层姑父的身份,在玄木门的地位颇为特殊,即便她自己对此是百般不愿的,可是却还是影响不了一些因为身份变化而带来的影响。

不过之后她突然听说朱少明死了。

当时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但好像两者都是不对的。

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许慕姗又想起顾辰的事情,不解问道:“可是师傅,最后顾辰不是也得到了一次悟石的机会了吗?”

艾玲点头道:“问题坏坏在这个‘一次’,像天石这等天降道物,能够给具备资质的人指引大道方向,单说这一点作用,便足以让整个修仙界为此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得亏得我青阳门实力强大,要不然是没有资格坐拥这两块天石的,哪怕侥幸得到,也不可能守得住,只是,虽然有大道方向,仙道可期,却也只是可期而已,修仙者再如何不凡总归也是人,是人会有犯错的时候,一条路走到底,谁也不能保证在这过程自己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谁也不能保证那个终点所指的地方,是仙道的终点所在,所以在我们青阳门,得天石之利,低阶弟子每突破一层境界便会再有一次悟石机会,借此拨乱反正,以防他们走入歧途,而那些为宗门做出重大贡献的修为精深者,则每年都会在天石复苏到一定程度时有一次悟石机会,这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及时将走错的路纠正回来,要知道小错不纠,大错难救,更别说自天石之得到的修行gong fǎ本身便是因人而异,没有前人可以给出正确指引,是一条每一步都需要自己摸索的路,更加需要天石的指引了。”

许慕姗听完,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其关碍,道:“这么说来,顾辰这一次悟石之后,以后哪怕路走错了,也没有重新纠正的机会和可能?”

艾玲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许慕姗顿时为顾辰觉得不平,埋怨道:“师伯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情?”

艾玲轻轻一叹,低声道:“你师伯也是身不由己。”

许慕姗满是不解,等着艾玲说下去,只是艾玲却自此沉默,似乎不愿再往下说了。

许慕姗忍不住想问,可是却又强自按捺着。

看得出来艾玲并不愿多说,只是许慕姗却又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心,每每看向艾玲时欲言又止,忍得有些辛苦。

看她这般模样,艾玲轻轻摇头,呢喃道:“罢了罢了,有些事情若不说出,便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等我们这一代都离开之后,只怕世间再无人知道那一段岁月了。”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许慕姗听得到,但却听不懂。

艾玲道:“你师伯青阳子,原名张九霄,是为师、掌门还有你另外两位长老师伯的师兄。”

许慕姗点点头,等着艾玲往下说。

她毕竟对青阳门所知不多,不知道“张九霄”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疑惑的只是“原名”那两个字,心想师伯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

艾玲摇摇头,接着往下说。

“虽说是我们的师兄,可是我们师从一代掌门林风磊,他却不是。”

许慕姗眨眨眼,顿时疑惑。

艾玲却自陷入了回忆之,目光悠远,声音悠扬。

“师兄他师从太长老蔡齐,当时的那位太长老修为之精深,是毫无争议的门第一,不过他闲云野鹤的性子,不愿担任掌门,于是便由我的师傅林风磊接替,不过师傅他担任掌门的第一天便宣布了下一任掌门人选,正是蔡师伯当时还年少的弟子,也是我们的师兄张九霄。”

第120章 云烟

当年的那一段历史,此时在艾玲口娓娓道来。

往事如烟而历历在目,却因为实在过于久远,而今依然记得的人已经不多,当年亲眼见证过那一幕的人,随着岁月而接连远去,留下来的人已经少之又少,而因为一些难以道出的原因,如今尚能清楚记得当年那一幕的人们,对当年之事始终不愿再有半点儿提及。

这其,包括了张九霄为什么要改名为青阳子,也包括了他为什么放弃了掌门之位。

这些疑问,此时同样在许慕姗的心生起,只是看到艾玲那种缅怀而悲伤的神色,她似隐隐有所察觉,将这种种疑问藏在心底,只是等着听艾玲接着往下说。

“师兄只我们年长几岁,他拥有天纵之资,对修行之事知之甚详,在同一阶段的见解,哪怕是诸位师长辈们也难以肩,他所理解的修行之法,几乎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因他而崛起的年轻一辈简直数不胜数,只是与如今各门各派所谓的天才不同,当年师兄极为低调,明明是一个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人,可是却能让自己过得卑微如尘埃,像是随处可见的寻常事物,往往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说到当年的事,想到年轻时候的那一幕幕,容貌看起来依然年轻美丽的艾玲,此时亦多少露出一些怀念与沧桑。

许慕姗随着艾玲的言语想象着青阳子年轻时候的模样,脑海之却突然蹿出一道身影来,她突然觉得,艾玲所说的青阳子——年轻时候的张九霄,与她所认识的顾辰竟然是那样的相像,让她忍不住将想象的那人与顾辰的身影重叠,毫无违和感。

“很难想象吧,那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够活成那种模样?”

许慕姗却摇摇头,想说这一点儿也不难想象,因为在她身边明明有那样的一个人存在,可是终还是没有开口,没有打断艾玲的回忆。

“但太阳再低调,依然还是太阳,哪怕是被乌云笼罩,也不会让这片天地一下子陷入黑夜,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些光芒注定是遮不住、盖不掉的,师兄他渐渐被整个修仙界认识,在修仙界扬名,虽然已经是很晚之后的事情,也令得整个修仙界为之震撼,但对我们来说,那却都是一些理所当然、早应该发生的事情。”

艾玲突然看向许慕姗,轻轻说了一句:“说起来,虽然不同师承,但是我们几个其实是师兄他教出来的呢,尤其是我所学的寒曦邀月诀,明明与他的青阳御焱诀完全不同,可是他是怎么能……教得那么好!?”

这一刻的艾玲,并不是以许慕姗师长的身份来说话,此时的她像跨越过这段辗转时光,回到了当初那个年少的自己,当时的她也是这样,带着崇拜与不解,憧憬地望着那在夕阳之下显得淡而无味的身影,想着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身影明明是那样的淡而无味,可是落在当初的少女眼,却总能琢磨出一些与众不同的味道来。

那个人淡得像水,轻得仿佛与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但却总有着那样确实的存在感,他好像不属于这方天地,不是他在这方天地间没有立足之地,而是这方天地没能完全容下他这样的一个人所具有的灵魂。

那样的一个人,注定不会只在这一方天地间流连,总有一天必定会离开。

艾玲的目光突然变得沉痛起来,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当初那个已经被整个修仙界所瞩目的天之骄子,此时应早已乘着东风扶摇而,在那哪怕是以她如今的修为也望不到的高空之,以她也无法理解的眼光看着这方天地吧。

时间仿佛在艾玲身停止了流逝,在那已经流失的时光深处,岁月正静好,厚重且浓醇。

“以你青阳子师伯的修为与地位,门规根本约束不了他,哪怕是掌门亲令,他若一意孤行,最终退步的也只能是宗门,可是你师伯却必须要以宗门为先,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艾玲像是突然从回忆之醒转,转而问到这个问题。

许慕姗连连摇头,她想不出来。

艾玲的目光深处有一种难言的疼痛与惋惜,手指轻扬,那一片笼罩着燕来峰的云雾随之一阵盘旋,而后散去,露出了朗朗晴天。

艾玲直指这方碧蓝晴空,道:“你先看看这方天地,大是不大?”

许慕姗觉得自己跟不艾玲的思路,但还是点头道:“大。”

艾玲笑了笑,却又问道:“有多大?”

许慕姗嘴唇微动,却发现自己说不来了。

她在玄木门长大,快乐无忧,在遇到青阳子之前,青木镇是她所去过的最远的地方,被青阳子带回青阳门后,她又得到艾玲的看重与疼爱,与从小在玄木门的生活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无非是青阳门远要玄木门大得多,风景也要美得多,此外还有一点似乎也挺重要,是在这里没有人会插手安排她的婚事。

对于她来说,玄木门很大,青木镇相来说小了点,但一样很大,青阳门则远要玄木门大得多,三者之间大小有别,但却还能够较得来,可是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现在的许慕姗看不到,所以没有办法较,自然说不来了。

艾玲对此并不意外,但却说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

“这个世界很大,非常大,但对我辈修仙者来说,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变小的。”

许慕姗眨眨眼睛,满是困惑。

艾玲并没有勉强许慕姗一定要听懂这些,现在许慕姗的修为尚浅,知道太多反而没有什么好处,但她问了许慕姗一个问题。

“如果你想要喝水,却发现杯子太小,装的水不够,你会怎么办?”

许慕姗想也不想回答道:“喝完一杯之后再盛一杯。”

艾玲愣了愣,苦笑一声,心想自己这例子举得太没水准,便又换了一个。

“如果你得到一条拇指大小的鱼儿,将它放在一个巴掌大的盆子里养,当这条鱼儿长到巴掌大小了,但它还能再长下去,你会怎么做?”

许慕姗不假思索道:“把它放回河里。”

在少女眼里,河是最大的,水沟大,也小溪大。

艾玲揉了揉眉心,突然有种对牛弹琴之感,觉得有些心累,只得又道:“如果你不想把它放走,还想养着它,你该怎么办?”

好在这次许慕姗总算是给出了一个艾玲想听到的答案。

“换一个更大的盆子,把鱼儿放进去。”

艾玲点点头,唏嘘道:“盆子小了可以换,世界小了,要怎么换?”

许慕姗抬头,看着一眼都望不到边的天涯海角,情不自禁伸出手去,作势一握。

那远远细细的一条线,伸手过去好像想要抓住,可是眼睛能够看到的距离尚有千千万万里,眼睛看不到的距离还有多远,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只是能够清楚理解到这方天地之广袤,遥遥难以捕捉到尽头。

实在很难想象,有一天她会觉得这方天地小了,甚至想因此换一方天地。

只是过眼一切皆是云烟,往事亦如烟,有些事情现在捉不住,想再多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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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120章,120啊,勉强算是个好数字吧,至少我是安全回来了呜呜,接下来,努力更新了!!

第121章 道理

“很难理解吗?”艾玲语气平淡,目光深处却带着强烈的期许,“等有一天你走到了这方天地的极高极远处,自然能明白了,那个时候你应该也会开始考虑这些。 ”

艾玲说得颇为肯定,好像在她看来,许慕姗将来能够走到极高极远处,那是半点儿也不需要怀疑的事。

修仙路难,难在大道之遥,遥遥无期,在这条路,脚下每一步,都布满了荆棘,不说寸步难行,可走起来绝对没有那么轻松,而且荆棘拦路,谁能保证自己落下的每一步,都能落在那条所谓正确的道路?谁又能保证自己所选的路真的是正确的呢?

当今修仙界,能够走到那一步的人不多,青阳子无疑是其的佼佼者,但即便如此,青阳子也还在这方天地之挣扎,却又挣脱不得。

许慕姗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她还很难领会艾玲那句话对她深深的期许还有肯定,少女眼仍然装满疑惑,很想问问艾玲,刚刚说的这些好像很深奥的东西,与顾辰现在的境遇又有什么关系?

艾玲这才回过味来,在不知不觉之,思绪好像跑得远了。

她将思绪拉回来,道:“青阳门的根基在两块天石之,日石记有青阳御焱诀,月石记有寒曦邀月诀,自青阳门创立以来,便一直将补全这两部修行gong fǎ作为目标,尤其是寒曦邀月诀,近千年来一代代悟石始终少了那最后三式剑诀,使得此诀始终难以完整,这一次你能够从月石得到八式剑诀,其还包括了宗门所缺的那三式剑诀,可以说是立了大功,宗门对你倾斜资源,重点栽培,已经是板钉钉的事了。”

许慕姗点点头,只是对这一些话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兴致了,她时不时转头望向主峰的方向。

以她的修为,从这里望去自然望不到什么,她只是想着要再过去一趟,总也忍不住转过头去。

艾玲无奈,手指轻动,一道无形而轻柔的力道缠绕着许慕姗的头,轻轻地将那静不下来的脑袋瓜子给摁回来。

许慕姗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表明心迹道:“师傅,不管宗门有没有赏赐,弟子都会用心修行的。”

艾玲气笑道:“你这收不住的性子,可不要浪费了这难得的机缘。”

许慕姗只得连连点头。

艾玲道:“因为你,寒曦邀月诀总算得到完整,而青阳御焱诀也是在五十年前,由你青阳子师伯悟石得出,我青阳门总算有了大兴之象,但话又说回来,你也是由师兄他带回来的,哪怕他没有继任掌门,可如今青阳门所走出的每一步,却可以说都与他有关。”

许慕姗这个时候才抓住机会,连忙着话头问道:“师傅,一任掌门是师祖他老人家吧,您刚刚不是也说过,师祖在继任掌门的时候,便已经指定青阳子师伯为下任掌门,可是现在的掌门却是……钟师伯……”

少女终究难以控制心头那旺盛的好心,还有那强烈的求知欲,一度压在心里的问题,现在还是被她提及。

然而艾玲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飘飘扔出一句话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你青阳子师伯将掌门之位让给了你钟师伯。”

许慕姗得不到想要的解答,对此更加好。

艾玲却是话锋一转,又说道:“那八式剑诀虽然是因你悟石所得,只属于你个人,但按照门规,待你将剑诀参悟得出之后,还是要前往传功殿,将剑诀留下,贡献给宗门。”

与青阳御焱诀不同,寒曦邀月诀因为gong fǎ统一,剑诀是可以共享的,哪怕悟石没有所得,也可以学到完整的寒曦邀月诀与各式剑诀,不过因为剑诀终究是由人所得,因人而异,学别人的剑诀,哪怕是将其感悟也照搬过来,也无法将之完全吸收成自己的东西,自然发挥不出原本的威力,除非能够另辟蹊径,从走出自己的路来,只是这般何其难也。

对此事许慕姗早有耳闻,因此并无异议,点了点头。

艾玲又道:“不过传功殿里只有寒曦邀月诀,却没有青阳御焱诀,因为gong fǎ不同,青阳御焱诀只能通过师承方法修行,每一脉都各有显著特色,致使同样的招式千差万别,不过近几百年来,大浪淘沙,青阳御焱诀的师承只传授三诀,至于下三诀的修行,除非悟石所得,否则投入师承一脉,基本都是以三诀为目标,久而久之,下三诀的师承便慢慢消失了。”

许慕姗怔了怔,突然说道:“如此说来,一开始去学习三诀不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悟石?按照门规,如果悟出的是下三诀,岂不是不能学习三诀了?”

艾玲晒笑一声,道:“领悟出了下三诀又如何?终究是走出了自己的路,起那些悟石无所得而学习三诀的人,未必会差到哪儿去,而且因为走出自己的路,有了更多的可能性,那些三诀再好,却是别人的东西,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在大道之路,不能走出自己的路,哪怕是学习他人,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略略一默,艾玲又道:“当然了,话虽是如此说,但也要看学的是什么人,领悟到青阳御焱诀三诀的都不是寻常人,能够自立门户将其传承下去自然也有可取之处,但一味传承不会有进步,更别说涉及到大道的层次,没有青出于蓝一说,反而是一代不如一代,但算如此,如果gong fǎ本身起步更高,哪怕学的人得到的东西要差了些,也要其他人更好,三诀尚且如此,如果是那三诀,宗门之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此挤破头。”

许慕姗眼睛一亮,突然道:“对啊,让顾辰别去悟石,学习青阳子师伯的gong fǎ不好了吗?青阳子师伯那么厉害……”

可是说着说着许慕姗止住了话头,只觉得这样好像也不对,青阳子是厉害,可是在她心里顾辰也不差,如果顾辰不去悟石,不得不到可以与青阳子肩甚至超越之的gong fǎ,岂不是非常可惜?

少女没能理解这般想法其涉及到的种种惊人含义,只是想着如果是顾辰,应该能够做得到,至于这种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她懒得去想那么多了。

艾玲自然不知道许慕姗那小脑袋瓜子里在转些什么,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别说顾辰不是青阳门的弟子,算他是,掌门也不会让他成为师兄的弟子。”

许慕姗顿时不服道:“这是为什么?”

艾玲沉声道:“这关系到青阳门的一条门规,但凡拜入青阳门的弟子,以三百年为期,如果未能自立门户,所得到的一切都要交给宗门,这也是为什么每年悟石之人虽多,多年来所得颇厚,但青阳门尽管山头林立,得到名头的山头数量依然没能让人满意,便是资格不及,一切都要归宗门所有。”

说到这里,艾玲的语气骤有几分寒意,道:“只是论资格,整个青阳门又有谁能得他,作为青阳门创立至今唯一一个领悟了三诀的人,他若没有资格,还有谁有资格?”

许慕姗连连点头,觉得好有道理,但很快便发现,这让她觉得很有道理的事情,怎么好像在现实之偏偏遭受重重阻碍了?

第122章 差别

艾玲突然笑眯眯地问了一句:“所以说,你知道你青阳子师伯修行至今有多少年了吗?”

不知道怎的,许慕姗只觉得艾玲问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在笑,可是其眼却分明是一点儿笑意也没有,她连连摇头。

艾玲的语气辨不明情绪,声音略微有些低沉,慢慢道:“再有两年,便正好是三百年期。”

仿佛有一条线将所有原本有些错乱的事情连接起来了,许慕姗突然觉得,有许多一直觉得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变得合理了起来,有许多以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全部都想通了。

“青阳御焱诀每一脉的师承都不一样,但在求道这一点,却是共通的,五十年前青阳御焱诀三诀突然现世,举派震动,当时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渴望着,再加这五十年来,你师伯他闲云野鹤,从未有过收徒之念,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三百年的时间一到,青阳御焱诀三诀归宗门所有,尤其是掌门一脉,要知道所谓的归宗门所有,事实是归掌门所有了。”

许慕姗突然道:“我听说掌门所悟的剑诀,也与三诀有关。”

艾玲点头,道:“那是因为掌门当初接任掌门之位的时候提出的条件,他想要你师伯悟出的三诀,但因为当时你师伯才悟出不久,还没有能完全参悟透彻,自然无法传授给他,在五十年前他临离开宗门之时,便将唯一参悟透彻的第一诀传给了掌门,也是那一式金乌逐日,但算仅仅只有三诀的第一诀,也令得掌门在这五十年来,修为突飞猛进。”

只是这些事情,钟鼎自然不会全部往外说,青阳门除了身居高位的那有数几人,没有人知道当年之事的详情,加一些有意的遮拦,大多人只知道有一位名为青阳子的长老悟出青阳御焱诀三诀后离开宗门入世游历,至今没有留下师承。

“如今只剩两年,宗门便可以完全掌握三诀,三诀对宗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你想想,掌门会放弃吗?”

许慕姗摇摇头,但她更认为,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应该去染指,除非是别人主动送出来才可以接受,她觉得,这样的道理,不管是在俗世还是在修仙界,都应该是通行的,要不然,人间为什么会把那些拿了别人东西的人称为小偷?

说起来,这也跟青阳门的古怪门规有关,如果青阳御焱诀也跟寒曦邀月诀一样,留下一座传功殿,将所有领悟到的gong fǎ剑诀都留在其,自然不会再有这些争端。

艾玲似乎知道许慕姗在想些什么,自顾自摇了摇头。

“青阳御焱诀与寒曦邀月诀是不一样的,寒曦邀月诀有统一的gong fǎ,哪怕你只是在月石前走出一步,那部gong fǎ依然能够完整掌握,经由此gong fǎ再悟出所属剑诀,哪怕学习的剑诀是他人所得,在统一gong fǎ的功行下,将之掌握也不难,但青阳御焱诀却是功在诀,功诀相合,剑诀的表现形式不同,作为根本的gong fǎ本身也不一样,哪怕都是三诀,可是不同的人参悟,却有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行功路线,这样的gong fǎ如果贸然摆在一起,哪怕不修炼只是看过一眼,也很容易走火入魔,这是因为各人的道不同,而道之相争便在于此,所以青阳御焱诀的师承各异,山头的风光各有不同,在这一点与我们修行寒曦邀月诀有着本质的区别。”

许慕姗终于弄明白这些事情,想了想,道:“那么说来,青阳子师伯在宗门与顾辰之间,还是选择了师门,放弃了顾辰吗?”

艾玲嘴角却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道:“本来我也以为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师兄他一直都觉得对宗门有亏欠,会作此选择也不为怪,或许掌门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在一开始知道他要收顾辰为徒时,才会百般阻拦,最后令师兄退了一步,将顾辰收为义子,掌门也退了一步,给顾辰一次悟石的机会,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师兄会收那个孩子为徒。”

“收徒?顾辰?”许慕姗惊讶。

艾玲摇头道:“是这一期的山门弟子,一个名为柳祯的小家伙,与你年龄相仿,资质过人,掌门一脉几次表示过收徒的意愿,不过那个孩子也是个一根筋的,铁了心要拜入师兄门下学习青阳御焱诀三诀。”

许慕姗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只觉得本来应该是属于顾辰的东西,却被别人抢走了。

这事顾辰只怕还不知道吧,当他知道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么想着,许慕姗更是急切地想要到主峰去。

艾玲摸着她的头,叹道:“有些事情本来很简单,可是一旦与宗门的利益挂了钩,便会变得复杂得多,你既然能够在悟石之时得此机缘,为师更希望你能够静下心来修行,不要为了这些无聊之事而污了自己的心境,那样一来反而不美,遇到这些事情,还是能避则避吧。”

许慕姗点点头,道:“师傅,我知道了,那我现在能过去主峰了吗?”

“你这孩子……”

艾玲只觉一阵无力,她难得说了这么多,还将当年之事有选择地透露了一些,使得她自己也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可是这个小弟子却好像还是没听明白。

她觉得,这当师傅的也是用心良苦,难道要她明明白白地对许慕姗说,顾辰如今身处于宗门利益漩涡之,要许慕姗与顾辰保持距离,最好不要见面?

且不说这番话艾玲能不能如此轻易说出,单说这个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的少女会不会听,实在是很难说,别看这孩子在她面前乖巧听话,可是实质性子却是倔得很,有一些坚持也不在她之下呢。

轻轻叹了一声,艾玲只得道:“想去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许慕姗也不问是什么条件,连连点头道:“师傅您说。”

艾玲道:“你只能去半个时辰,回来之后,必须好好修行。”

只有半个时辰啊……

许慕姗两腮微鼓,但当看到艾玲那带着坚定与不容退让的眼神,她突然眯眼一笑,道:“好的。”

看她这模样,恐怕又是没有想到自己话语深层的某些含义,艾玲只觉心累得很,摆了摆手道:“去吧。”

许慕姗一边挥手一边后退,想到很快要见到顾辰了,她的脚步尤其轻快,道:“师傅,我很快回来。”

看着许慕姗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艾玲微微一笑,随手弹了一道月光到许慕姗身。

“出去之后,寻一高处运转功诀,便可以唤醒为师的这道元力,能够直接将你送到主峰去,回来亦然,不过只能用两次,不要乱用。”

许慕姗心头一喜,雀跃不已,喊道:“我知道了。”

艾玲苦笑,收下这个弟子之后,她便觉得燕来峰的气氛好像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是她变了,还是这里的环境变了?

许慕姗离开艾玲居所后,便往燕来峰最高的山头走去,远远的看到一人走来,顿时停下脚步,一边招手一边喊道:“大师姐,这里这里!”

洛兰看到许慕姗,露出一丝笑容,走了过来,下看了许慕姗一眼,点头道:“师妹,你果然不负师望。”

哪怕艾玲对许慕姗再多看好,洛兰在一开始也不认为她的小师妹真的能做到人所不能,给她带来惊喜,她都如此想,其他人更是一样的想法。

世事变化无常,再看看自己,她只能苦笑不已。

第123章 祸福

眼前的洛兰,让许慕姗觉得有一点陌生,有一丝怪异,只觉得她与以前的那位大师姐有很大的不同。

洛兰仿佛是失去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现在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哪怕她竭力掩饰,但许慕姗多少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但至于洛兰究竟失去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许慕姗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的。

察觉到许慕姗那明显带着疑惑的目光,洛兰心头微凛,脸露出一丝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问道:“你刚从师傅那里出来吧?现在要去哪里?”

这种反应,好像是许慕姗刚刚的那丝丝感觉都只是错觉而已,大师姐还是那位大师姐。

许慕姗道:“我要过去主峰一下。”

洛兰闻言,顿时疑惑道:“你不是已经结束悟石了吗?”

许慕姗点头道:“我还有事要再过去一下,已经跟师傅说好了,师傅送我一道元力呢,让我可以一下子从这边咻的一下到主峰那一边了,然后还可以从主峰那边咻的一下回到这边来呢。”

说着说着,许慕姗想着那般场景,便已经忍不住先兴奋了起来。

洛兰不禁摇头一笑,整个燕来峰,也只有这位小师妹,对待师傅的态度与别人不一样,师傅似乎对她极为宠爱,无形间令整个燕来峰的师姐妹们也都对这个小师妹透着特别,洛兰有时候也会羡慕,不过若让她做到像许慕姗一样,她却是办不到的。

洛兰突然严肃起来,双手握着许慕姗双肩,语重心长道:“师妹,你福缘深厚,在这条路注定可以走出很远,到时师姐对你也是望尘莫及,但是不管你以后走得多高多远,也永远不能忘记师傅的大恩大德,要知道,没有师傅没有我们的成。”

许慕姗眨眨眼睛,点头道:“师姐,我知道的。”

洛兰露出欣慰之色,点了点头,双手却是又加重了些力道,嘱咐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不能懈怠了修行,师傅对你寄予厚望,万不可让师傅失望才好。”

许慕姗微怔,还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只是心头的某种怪异感觉更加强烈,要知道诸如此类这般的话语,从她刚到燕来峰时,洛兰便已经三令五申,说了不止一次。

有些话重复说反复说其实作用不大,甚至会有反效果,可是这番话却让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除了点头答应什么也不是。

洛兰这才点头笑道:“去吧。”

许慕姗微松一口气,在洛兰目送下离开。

洛兰驻足,目送许慕姗走峰顶,化为一道流光倏忽远去,这才转身看向艾玲的居所,满脸的犹豫。

一阵踌躇不前,洛兰面有纠结,站在原地,一时竟然有些进退两难。

在这个时候,艾玲的声音传了过来。

“徒儿,过来吧。”

洛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地走过去,只是她越走,越觉得脚步莫名沉重。

来到艾玲面前,洛兰低着头,抿着唇,始终不语。

艾玲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大道之争,往往在那一线机缘,福祸相依,是福有不想避的念头,是祸得有避不过的觉悟,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要由自己拾起来。”

洛兰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哽咽道:“师傅,徒儿让你失望了。”

“你这孩子……”艾玲沉沉一叹,走前来,轻轻捧着洛兰的脸,将她眼角的泪拭去,“心境跌落算个什么事?重新修回来是,只要你有恒心、有毅力,什么事情做不到?只是心湖难成,琉璃易碎,从碧湖心境跌落到琉璃心境,再从琉璃心境重新修回碧湖心境,这与你循序渐进由琉璃心境凝成心湖,进入碧湖心境,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在修行路,有些路走过一次,再走一次确实会变得更容易,可是也有些路,恰恰是因为走过了一次,再走一次反而变得千难万难,你要有吃苦的觉悟。”

洛兰重重点头道:“弟子一定不会再让师傅失望。”

艾玲闻言却是轻轻一叹,不再说些什么了,有些话,她觉得说过一次便够了,教授弟子也是一样,从来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洛兰的路终究还是得由她自己去走。

……

……

许慕姗只觉得一阵光华闪耀,让她迷了视线,等到视觉恢复,已经站在主峰的演武道场了,不过这个时候的演武道场,却是寂寥无人。

惊蛰悟石,除了山门弟子,其余人要么退居他峰,要么悟石,那些悟石回来的人,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一股脑儿扎进自己的居所,或者吸收巩固悟石所得,或者为应付醒神丹的后遗症而搜肠刮肚。

许慕姗只觉意犹未尽,看向灵峰别筑所在的位置,有种冲动想要调动艾玲留在她体内的那道元力,让自己能一下子出现在顾辰面前。

她想象着那种场景,心想顾辰肯定会被自己吓一跳。

不,是吓一大跳。

但她终究没有这样做,因为她担心艾玲的那道元力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她送回燕来峰,那样可麻烦了。

许慕姗不由得一阵埋怨,心想师傅也真是的,不能直接将她送到灵峰别筑去?

她满打满算也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连忙加快脚步向山跑去,时间可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浪费掉。

一边跑,许慕姗还一边忍不住想,当顾辰看到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感到惊喜,而且自己悟石这样算是很快了吧?虽然在师傅那里耽误了些时间,但应该也不会拖得太久,也不知道顾辰打算什么时候才去悟石?

明明还没有见到顾辰,许慕姗的脑海之已经到处都是顾辰的身影,越是想顾辰的事情,她越是心思雀跃不已。

……

……

峰顶天石处。

在陈鹰许久之后再次往前进,一步一停之下,李大庆彻底放下心来了。

原本以为陈鹰在悟石之时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只是那个人走的路与别人有些不一样罢了。

陈鹰每走一步,都会停顿下来很长时间,似乎每走一步都有所悟,在一段时间之后才会继续往前走,所以速度虽然缓慢,但确实有在前进,没有停留,这样已经足够了,而且随着他越往前走,每走一步需要停下来的时间便更长了一些。

李大庆很期待,也不知道陈鹰最终会悟出什么样的gong fǎ,会不会像许慕姗一样引起天石异象?

不过期待归期待,李大庆也知道,想要引发天石异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也不是说资质高可以做到,世间诸事都讲究个缘法,仙缘更是如此,再者说引发异象也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明别人的仙缘自己更好罢了,但在修行这条路能够走得多快走得多远,最终还是要靠自己,还是得去争。

像他们这些对悟石之事知根知底的人,或者说是知道得更多更详细的人,都知道悟石虽然重要,但一次悟石也没有办法这样决定他们的未来,要不然也没有必要在后续还有一次次的悟石修正,有些事情,一开始已经被过于夸大。

不过此时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月石之前,那个名为朱紫菱的女子,从原本久久停留的第九步,此时已经走到了第十八步,正停在那里领悟,然其双脚颤抖,似乎还在尝试着要更进一步。

第124章 寻衅

剑形元力密集连结,旋转着冲刺而下,进度虽然缓慢,但却准确又实在地将元力柱分开成大小不一的一道道元力丝。

那些元力丝受到剑形元力在旋转之时所产生的力道影响,随之旋转起来,继而纠缠在一起,不断摩擦,顾辰的耳边仿佛传来元力丝间相互摩擦传来的刺耳声响,那小小的经脉之,被分成丝的元力之间产生另外一股力量,形成前后包抄之势,将剑形元力围在间。

顾辰头皮发麻,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这新生的经脉也会变成一团乱麻,这实在不是什么好迹象,可是现在他好像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尝试了,除了走下去好像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在那些剑形元力来到元力柱的间之时,原本积聚起来的势便已经几近用尽了,剩下一半的路注定是走不完了。

但好在与此同时,同样从另外一边积聚而发的剑势,也一样来到了差不多的位置,只要顾辰再加一把劲,两边的剑形元力汇合碰撞之下,所产生的那股强大的力量应该足以将这元力柱分成两半。

顾辰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一鼓作气,突然眉头一挑,睁开双眼。

灵峰别筑来了客人。

来者是两个年轻的少年,一高一矮,紧紧盯着在院子打坐的顾辰,观其神色,明显的来意不善。

顾辰看着他们,却不说话。

高的那人伸出右手拇指,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叫陆仁。”

矮的那人伸出左手拇指,一样指向自己的脸说道:“我叫武永。”

然而因为高的那人站在左边,矮的那人站在右边,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时做出,而且还颇为用力,当两只手撞在一起,方向顿时有所偏移,高的那人右手拇指正好用力点在自己的左眼,矮的那人左手拇指则狠狠撞在自己鼻子,一时间,两人同时发出惨叫。

顾辰看着两人,怔然无语。

陆仁忍痛,仗着身高狠狠一巴掌拍在武永头,武永也不甘示弱,前两步将陆仁撞开,两人一经分开,怒目而视,只是一人捂着左眼,一人捂着鼻子,然后他们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都转向顾辰。

顾辰正好也在看着他们,神色平淡,脸并没有什么笑意,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反应。

那种平静得出的态度,却让两人更觉丢脸,不由得更加愤怒。

他们没有再起内讧,而是指着顾辰,武永当先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再看一眼试试?”

顾辰没有说话,只是在他的催动之下,体内的那些剑形元力缓慢而稳定地从两个方向向间汇合,元力柱正被慢慢地分开,而后再次旋转缠绕在一起。

陆仁眯着左眼,眼缝间还沁着丝丝水迹,右眼则瞪得大大的,道:“听说你还不是我们青阳门的弟子,不过一个外人,居然能够留在我们青阳门,还真的是走了狗屎运,瞧瞧你住的地方,呵呵,还真以为自己是我们青阳门的贵重客人?”

武永当即接口道:“识相的马离开!”

顾辰这个时候却是想起了当初还在昆仑山的时候,因为一人独居于清静的穆子峰,加昆仑道子的身份,少有人来打扰自己,自然远离尘嚣,当时除了修行,每在闲暇之余,李元沐和魏晓晓都会来找他,然后他便经常从李元沐那里听说到一些宗门弟子之间的争斗与口角,只是他基本都没有在意过,因为那些大多都是一些无聊的争吵。

当时的顾辰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独居一峰,向来清静,与这种麻烦似乎是绝缘的,只是不曾想会有一天,他会成为这种无聊争吵事端的当事人之一,此时再度回想起来,世事真是意外,但有一点却没有改变,这种事情确实挺无聊的。

起这种争吵,他较在意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只言片语之透露出来的信息。

听说?

看来这两人似乎也是受了某人的指使来找自己的,或者确切来说,应该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不过却选择在这种时候,那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顾辰觉得,挤出修行之余的闲暇时间用来想这些事情还较有趣,可惜他到底不是好心旺盛的人,只是想到这里,然后便又马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修行之的问题去了。

“看着我们都能去悟石,你却不能去,是不是很羡慕?”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惊蛰月是我们青阳门山门弟子悟石的时间,你是不能去?还是不敢去?”

陆仁与武永还在喋喋不休,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顾辰的神游天外。

竟然如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两人相视一眼,露出狞笑,朝着顾辰一步步走来。

“听说你坐在这里很久了,是在修行什么惊人的法术吗?”

“还是说,坐在这里,也能够悟石?”

两人显然觉得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一时间面面相觑,既而哈哈大笑,既是在笑顾辰的坐井观天,也是在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他们两人此遭前去悟石,一开始信心满满,刚到峰顶便已将醒神丹服下,还满怀心思想着应该如何做才能一鸣惊人,却没想到刚去悟石便以失败告终,原本以为在天石之前怎么着也可以坚持个三天两夜,可谁也不曾想过,他们连一步都没有能走出去,便已经用掉了唯一的一次机会。

在天石近前的他们两人尚且如此,这个连青阳门山门弟子都不是,只是枯坐于此院落之的外人,听说此时连炼元境的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收获?

一无所得的他们,还要时刻忍受着醒神丹终将反噬所带来的恐惧,怒已向胆边生,再者找他们的那人说过,会考虑让他们留在其身边做事,要知道以那人身份,如能收下他们二人,醒神丹的反噬或许便可以得到方法解决,以后他们在宗门之的地位也不会再只是仅仅的山门弟子而已,甚至起一些普通的弟子也要有过之,因这种种原因而急于立功的他们,并未细思那人嘱咐他们的话语,从一开始便是带着找顾辰麻烦的目的而来。

“虽然你会住在这个地方,肯定也是出于师长的授意安排,但做人也得要有自知之明,这种地方,是你这样一个小小外人可以占据的吗?也不看看山下有多少本门弟子在看着你,你这可是相当于踩在我们头呢。”

陆仁说着说着径自笑了起来,转而看向紧随其后的武永,问道:“武师弟,你说说看,有人都踩在我们头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扔下来,踩回去!”

武永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高高跃起,跳到顾辰头顶方,随着身形落下,一脚朝着顾辰脑袋踩下。

陆仁与武永也算合作默契,只见他张开长长的双臂拦在顾辰四周,不让他有机会逃离,嘴角挂着一丝快意的、却又阴险的笑意。

第125章 动手

对于吵架这种无聊事,顾辰向来是不放在心里的,当然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原因,对于吵架这种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又应该怎么进行,他全部都不懂,也没有必要懂,哪怕当初在昆仑山听李元沐说过多次口角争执的“真人真事”,他也不曾真正在意过,毕竟修仙之路说到底求的是仙缘,不是嘴皮子的一时痛快,所以对于吵架一事,顾辰是陌生的,同时也是薄弱的。

这样的顾辰,自然不知道吵架这种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有时候会突然间演变成为手脚相加,尤其是在有人摆明了要找麻烦的时候。

换了别时自然不惧,但在这时,却多少还是令他为难。

那些剑形元力相对而行,从两端开始将元力柱分割开来,此时已经到了间,也正是紧要之时,若在方才剑势将尽之时还有可能令其停下来,可是考虑到剑势若去,往下一部分的那段元力柱却还没有分开,再加当是时经脉之因为元力柱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元力丝,相互旋转摩擦之下纠缠在一起,因而涌出的另外一股力量,让他经脉之的情形变得颇为复杂,若在当时停下,会让事情麻烦得多,因此顾辰心神一引,便在那些剑形元力之又加了一股力,维持其旋转前进,直到与另一端旋转而来的剑形元力汇合。

缓慢而又坚定,此时正值稳定,已是不可打断之时,但现实却是有些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顾辰的意料之外。

如果吵架只是吵架,他根本不会去在意与担心,他的心湖之已经凝出一层薄冰,哪怕那小小冰块远不足以覆盖整片心湖,但他的心境也不是常人可,不会因为区区几句难听的话便有所动摇,只是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

哪怕在这个时候顾辰还是想不明白,吵架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打架?而且他从头到尾,似乎都还没有说出一句话,哪怕是发出一个声音也没有吧?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事到临头,却不可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顾辰没有逃,而是举起了右手,精准无误地抓住了武永落下来的右脚,顿时让其牢牢止住。

武永发现自己落势顿止,如泰山般的势竟然被如此硬生生挡下,顿时瞪大眼睛,却不是看向顾辰,而是满带疑惑地看向陆仁,带着询问。

不是说这个叫顾辰的还没有一点修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吗?

陆仁也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当他看到顾辰虽然止住武永的攻击,但身子一震之下嘴角已是溢出血来,顿时便是露出一丝狞笑,身子一矮的同时,右脚带起风沙卷动,对着顾辰的左侧腹扫来。

顾辰此时脸色发白,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但这些说到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体内的经脉之,彻彻底底乱成了一团。

硬接武永那一脚,便有一股暗劲传入他的身体之,暗劲所过之处绝不平静,不仅震动心腑,还传到了经脉之,而且因为此时体内经脉除了那两处小小地方,其他部位皆无有一丝元力,因此那股暗劲在其传得很快,没有多久便传到了那两处元力混乱之所,然后只见那些大小不一的元力丝一边旋转摩擦一边随之绞动起来,如蛇如蚓,纠缠不休,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互相缠绕之下,旋转的速度开始变得慢了下来。

此时已经闯到元力柱间地带的剑形元力,更是因此而乱成一团,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下乱闯,令经脉生疼。

身体颤抖起来,尤其是抵住武永攻击的右手更是颤抖得极为明显,顾辰只觉得自己的力气正在渐渐失去。

武永见此一喜,随着又一口气沉下,他的身体变得更重,这股因身居高处而具有的势变得越来越明显。

但让顾辰在意的,却是陆仁由低处扫来的这一脚。

若是吃下这一脚的攻击,一个重伤是跑不了的,但顾辰觉得自己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受伤,或者说不能受那么重的伤。

可是眼下情景,却是应该如何是好?

昔日昆仑道子到底见识不凡,只见他脑海之灵光一闪,想起一法,咬牙之下站起,将全身大半力量凝集于双脚之,而后用力往一跃,顿时避开陆仁扫来的一脚,却正对着武永的方向跳去。

那瞬间,顾辰全力跳起时带起的力道,与武永下压的力道形成强烈的冲突,令武永这一招的威力更增,暗劲更强,走遍顾辰全身。

顾辰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但目光熠熠,任由这股暗劲传入自己经脉之。

这股暗劲迅速传到那两处经脉处,那些剑形元力像是突然之间找准了方向,聚集在一起,并力齐心之下,顿时势如破竹,将最后剩下的那一小段元力柱给彻底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元力丝,不过那些元力丝刚一形成,便迅速被带起旋转,与之前形成的元力丝缠绕在一起。

但这还没完,由两端出发,向着元力柱间挺进的剑形元力,汇合在一起后,猛然发出更为强大的剑势,经由元力丝间的小小缝隙传开来,一些细小的元力丝从那两段阻塞的经脉之跑出,蜿蜒着旋转着跑到了其他经脉位置。

“给我下去!!”

武永见此发了狠,再深吸一口气猛然沉下,三气相连,顿时已是用尽全力,却蓦然觉得脚一紧,连忙低头看去。

只见顾辰抓着他的右脚,那只右手此时不再颤抖无力,握得很紧,那种握住的姿势,让他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成为了顾辰手的一把剑。

随着这种感觉而来的,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但却硬邦邦的,不再是竖直向下,而是被顾辰抓着脚底板,真如同一把剑般,朝着一脚扫空刚刚站直的陆仁抡去。

也不知道顾辰用的是什么手法,明明只是握住武永的右脚脚底板,却让武永的全身绷得紧紧的。

在发现自己被顾辰制住还朝着陆仁抡去的同时,出于防御的本能,武永一身的元力急速运转,全身的力量都在他感觉到会与陆仁撞的地方凝聚。

他稍微心安,却又突然心头一凛,发现这样一来自己是防御了,却也让顾辰这一抡更具威势,而且如果陆仁也以全力抵挡的话,他这点儿防御只怕用处不大,不仅会受伤,而且还会受更重的伤,这一点陆仁也将无法幸免。

可是虽然想明白这一点,他却又不可能收起防御,他又不傻,两个人一起受伤,总好过他一个人重伤垂死强吧?

“砰”的一声。

武永只在一开始的时候感到一阵剧痛传来,然后像是失去了所有知觉一样,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恍惚间只隐隐觉得像是看到了蓝蓝的天空在眼前一闪而过,然后便是青草茂盛的地面越来越近,视线随之模糊。

他知道自己摔出去了,可是却没有那种跌落的实感。

顾辰落地,看着两个趴在地不省人事、一高一矮的少年,脸色变得颇为难看。

体内的经脉情况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因为那股外力的侵入,使他在最后关头对那些元力失去控制,虽然及时想出办法,借助外力使剑形元力再次凝起大势,可是那股势毕竟不是完全在他的心念控制之下,因此乱七八糟,再加在最后时刻两端的剑形元力汇合产生巨大的力量,经脉的元力顿时被分得这边一块那边一块,而且形状模样都极为怪异,这对于有着完美倾向的顾辰来说,根本是难以忍受的局面。

第126章 口角

体内经脉之那些分散或者确切地说应该是溅散的元力,分布得毫无规则可言,更加没有美感之说,这让顾辰恨不得再次聚起剑势,狠狠将之抽筋拔骨一番。

只是虽说原本积聚一处的元力柱已经被分裂成丝,并且已经有许多元力丝因为两端剑形元力的冲击而散至他处,使得经脉之不再空空如也,但大多的元力依然还是在原来积聚阻塞的地方凝结成块,便是顾辰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运转自如。

不过话说回来,若与先前相,此时的境况依然还是要好太多太多了,至少在此时此刻,顾辰已经不再毫无还手之力。

倒在地的两人,此时慢慢醒转,他们受的伤其实不算重,只是剧烈冲击之下令他们有些晕头转向的,稍有恢复便可以慢慢爬起来。

陆仁不由分说,狠狠地瞪了武永一眼。

武永一开始觉得有些心虚,可是紧接着却又觉得,这又不是自己的错,而且还好他有所防御,不然此时的情况对他来说只会更糟,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刚刚全力采取防御实在是对极了,反倒是陆仁明知自己受制于顾辰,还全力防御反击,丝毫未曾顾虑这样一来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简直是不顾同门情谊,一时有些懊恼自己的修为还是太低,不然刚刚的防御力还可以更强一些。

心里虽有不满,两人却没有在这当口再起内讧,他们并没有忘记此来的主要目的。

陆仁恨声道:“没想到你还挺有两下子,倒是我们小看了你,不过你也别忘了,你到底不是我们青阳门弟子,掌门大发慈悲给你一次悟石机会,你不好好珍惜是你的事,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挡了我们其他人的路。”

武永赞同地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能有一次悟石机会,你该心怀感激了,最好识相点儿,早点儿拿完你该拿的,早点儿离开,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废……人可以一直停留的地方。”

想到刚刚自己两人都在顾辰手底下吃亏,一时“废物”二字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废人”二字似乎也不是特别好听。

顾辰看着两人,却是略有恍然,问道:“你们是来催我悟石的?”

顾辰的平静让这两人满腔的狠话都不由得随之一窒。

陆仁咬牙反问道:“好不容易拥有一次悟石机会,难道你不想去悟石吗?”

顾辰又问道:“我想不想去悟石,跟我什么时候去悟石,有什么关系吗?”

陆仁和武永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的迟疑和犹豫,还有对顾辰这句话的一丝隐隐的认同反应。

顾辰说得没错,他想不想悟石,跟他什么时候去悟石,两者之间似乎关系并不大,换一句话来说,顾辰哪怕放弃这一次机会,放弃悟石,好像也跟他们两人没有什么关系,而跟他们两人的关系尚且如此,跟那支使他们如此这般的那人,好像更加扯不关系了。

虽然感到疑惑,可是两人到这里来可不是来找顾辰答疑解惑的,武永肥壮的身躯往前一站,却有些底气不足地道:“如果你不想去悟石,便马离开这里!”

陆仁见其气势不足,顿时高声附和道:“对,离开我们青阳门。”

顾辰眉毛微挑,看着二人,轻轻道:“离开青阳门?”

便是武永也忍不住偷偷看了陆仁一眼,不过却没有说话,因为他很快便明白过来陆仁的目的。

他们来这里是来找顾辰麻烦的,这一点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但算这么做了,顶多也只是让背后那人对他们微有满意而已,说不立下多大功劳,但若他们能够将顾辰直接赶出去,暗合那人心意,却是实实在在可以让那人高兴的事情,这样一来他们哪怕悟石之行并不如意,在宗门之也不至于没有一席之地。

原本的打算是,仗着修为来此将顾辰教训一顿然后扔下山去,这是最好的发展,可是没想到顾辰也不简单,他们领教了顾辰的手段后,一时之间便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听说青阳子长老原本是打算收你为徒,授你青阳门道法的,可是之后却改变了主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顾辰看着陆仁,没有说话,神色之间极为平静。

“掌门虽然给了你一次悟石机会,可是却限定只有一次,你不觉得这其有什么深意吗?”

陆仁满脸红光,好像是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越说越是得意,连带着胸膛都随之起伏,看着顾辰时满眼尽是不屑,好像那是一件他们谁都看不眼,随时都可以随手扔在一边的废弃物品。

只是顾辰的反应平静如冰湖,好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陆仁的那种目光一般,自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

这种反应让陆仁很是无力,继而心头火起,偏偏不信自己这样处处居于下风,顿时放出他自以为的杀手锏。

“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我们青阳门根本不需要!算你是青阳子长老带回来的人又如何?不入我青阳门,非我青阳门弟子,终究别想学我们青阳门的道法,无法入门,算是给你一次悟石机会又能怎么样?要知道,哪怕是柳师兄那样的绝顶天才,仅仅一次悟石机会,也不敢说能够登临大道,没有之后的一次次悟石纠正,没有师长在前方引路,区区一次悟石机会,你以为你能从得到什么?算其真有仙缘,你拿得了、守得住吗?”

顾辰的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从这两人的反应看来,似乎他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一事,在这青阳门知道的人并不多。

不过算知道了,估计这来找他麻烦的两人也不会当一回事,毕竟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原则是不能修行青阳门道法的,哪怕他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但说到底这也只是他与青阳子两人之间的关系,与青阳门无关,他与青阳子之间或许更为亲近,但在青阳门的处境便显得微妙和尴尬了,这样的事情,顾辰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自然不会因为这只言片语便有所动摇。

顾辰知道这一点,所以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在想自己应该是现在去悟石较好,还是将经脉之还剩下来的问题解决了之后,再去悟石较好。

但顾辰的沉默却让陆仁觉得他的话起了作用,眼前这人已经受到了冲击,于是更加卖力。

“青阳子长老肯定也是觉得你这样的人不配成为青阳门的弟子,所以才会改变主意,不让你入门,说到底将你带回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的意外而已,但宗门出于大度,才会补偿于你,给你这个外人这么一次悟石的机会,只是你若真还有一点儿自知之明,应该主动放弃,自己下山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样的人’?”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一人由山下走来,目光冷然,直盯着陆仁,“你倒是说说看,顾辰是个怎样的人?”

顾辰露出了意外之色,心想你不是悟石结束已经被你师傅接走了吗?这才多久,怎么又跑回来了?

第127章 重宝

来人正是许慕姗。

面对许慕姗,原本逞着口舌之快的陆仁,现在却是说不出话来了,之前许慕姗在天石那边闹出那么大动静,他自然是认出了这位光芒万丈的少女,也正是因为认了出来,所以显得有些拘谨。

此时的许慕姗,看起来却是怒气冲冲的模样,一直瞪着陆仁与武永。

“顾辰拥有一次悟石的机会,那是掌门亲口答应下来的,但什么时候悟石却是他的自由,算掌门给他的悟石机会只限在这一次使用,惊蛰悟石也有一月之期,如今才过去几天?他自己都不急,你们又急的什么?”

陆仁与武永不自觉低下头来,武永踌躇着,讷讷道:“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没事找事吗?”许慕姗一瞪眼,尽显威严,“什么叫做‘青阳子长老肯定也觉得’?青阳子长老心是何想法,也是你们可以揣测的吗?什么叫做‘偶然的意外’?什么又叫做‘补偿’?你的意思是偌大一个青阳门,可以说话不算话?或者是青阳子长老的决定有错,又出尔反尔,需要你们来指出来?”

一连串的指责还有诘问,让陆仁和武永额头冒出虚汗,身体颤抖着站都站不住,支吾半天也“不”了半天,可愣是什么也说不来,只是由着许慕姗说完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许慕姗却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远未止熄,恨不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人,但一想到她来这里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而且方才赶着山已经耗去不少,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两人身实在太过不值,而这一想却又让她心头的火气更是大了几分,越看那两人越是觉得碍眼得很。

“还不滚!”

陆仁与武永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下山去了。

顾辰没有在意两人的去留,只是看向许慕姗的时候,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许慕姗嫣然一笑。

下山之后,回头远远望了一眼灵峰别筑,陆仁和武永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他们了。

武永满怀怨恨道:“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陆仁的目光深沉,却是摇头道:“想不承认都不行,那女孩确实是个人物,她引发天石异象,所悟所得肯定不同凡响,要不受到宗门重视都难,再加她可是艾长老的弟子,在这宗门之,她可以说是能横着走的存在了。”

武永闻言也觉得一阵无力,得罪这样的一个人,以后他们在宗门之的日子只怕难过了。

不过这事却是他们想多了,顾辰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许慕姗只怕也没有将他们当回事儿,说到特意找他们麻烦什么的,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不大,不过若是以后运气不好再与许慕姗撞,让她想起今日的不快,两人只怕难免要吃一番苦头。

武永只觉得一阵晦气,脚尖狠狠地磨着地面,然后恨声道:“今天算那小子幸运,下次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想到方才以两人之力,竟然还会输给这样一个外人,他吐了口唾沫,恨恨道:“那小子藏得可真深,分明已经有了炼元境的修为,竟然还能装得那么像,将我们所有人都骗过了,那小子是狐狸养的吧!”

陆仁没有接话,但也神色难看,想了想道:“事已至此,我们的任务是完全不了了,回去给个交代吧。”

武永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灵峰别筑的院落,气氛与景况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许慕姗举着右手手臂那里一圈白缎,如同献宝,满脸得意道:“顾辰,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顾辰微笑着,摇摇头。

许慕姗顿时更是得意,将右手又举高了些,道:“师傅说了,这个是洗月绫,本来是很大很长的,之前有一条白绫从燕来峰那里伸过来,几乎将我们主峰给包围了起来,最后还将我给带了回去,你有没有看到?当时是这一条洗月绫,师傅已经把它送给我了。”

顾辰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了,以他的见识,之前那条遮天蔽日的白绫可不简单,最低也是珍兵级别的宝物,却随随便便便赐给了许慕姗,可见许慕姗尤受重视。

“师傅还说了,这洗月绫乃是她以幻灭棉为材料,每逢月圆之夜时便引天河之水锤炼,经历了整整一甲子才炼制而成的宝物,不仅可以自由伸缩、变幻自如,听说还可以在体内幻化为经脉,与原来的经脉相连,以此增加元力通道……虽然我不太懂,但反正是好东西是了。”

顾辰听到这里,却是瞳孔一缩,脸色为之悄然一变。

幻化经脉?

这话在许慕姗听来或许只是觉得神与好玩,但是对顾辰来说,却有如晴天霹雳。

幻化经脉自然远没有表面来得这么简单,要知道,在体内增加一段经脉可不是为了好玩而已,像是功行路线,有时候哪怕只有一条经脉的差别,都会大大影响修为与实力,更典型的,有时候增加或者减少一条经脉,都有可能是两部截然不同、差距极大的gong fǎ。

对这一方面,作为前昆仑道子的顾辰了解颇深,尤其是在顾辰经历了自废修为、经脉尽损的历程之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经脉重塑,却在体内出现了与以往经脉走势截然不同的剑形经脉路线,加顾辰为了重新修行而对以前的gong fǎ、招式等等进行粗浅的修改与尝试,这些修改经验虽然说来尚属肤浅,可是却让他在这一方面有了极深的领悟。

如此说来,这洗月绫应该最少也是属于玄兵一类的重宝,而且还是这一类相当靠前的至宝,不说其变化自如、伸缩如意的功能,单说是能够幻化经脉这一用途,哪怕是一般的仙兵都之不过,如此风声一旦泄露到修仙界,势必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样的宝物说给许慕姗给许慕姗了,没有考虑过以许慕姗目前的修为尚不足以拥有此类重宝?甚至哪怕许慕姗再修行数年也守不住如此至宝,难道不怕许慕姗因此卷入修仙界争夺仙缘的风风雨雨之,最后闹得个身死道消之局?

顾辰心头涌现怒火。

许慕姗轻轻道:“师傅说过,这洗月绫好像很是不同凡响,她让我不能对别人说起,不仅不准我用,还把它封印起来了,说除非我修为达到丹元境,不然封印不会解开。”

说到这里,许慕姗有些委屈,拉着顾辰的手摇晃道:“顾辰,你看师傅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经把宝物送给我了,还不准我用,甚至还封印起来,真是太过分了,这样还不如不要给我呢。”

顾辰闻言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心思稍微放下,看向许慕姗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让你不要乱说,你偏偏一张大嘴巴四处招摇,你师傅的话都让你扔哪儿去了?”

许慕姗愣了愣,然后只觉得无委屈,因为这还是顾辰第一次对她发火,让她一时间反应不及,久久之后才嘟着嘴道:“我又没有到处说去,师傅只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我急匆匆的跑这里见你来了,而且我也没有违背师傅的嘱托,你又不是外人……你倒好,还凶我!”

顾辰张了张嘴巴,一番责备的话,终还是没有忍心说出口来。

第128章 喝茶

灵露被煮开后,纯净透彻,似有仙灵之气缭绕而,却又带着光阴连绵的沉淀味道。

明明没有味道,却给人浓厚且香醇之感。

顾辰静静地看着,由着许慕姗忙碌。

茶具轻摆,在这山腰花木间,显得惬意又舒适。

沉香茶被泡开,香味弥漫。

顾辰忍不住深深吸气,只觉得香味扑鼻,缭绕不去。

他慢慢吐气,却是将体内一股浊气吐出,顿时更加觉得心胸变得更加开阔明朗。

顾辰拿起一杯茶来,轻轻啜了一口,继而慢慢饮尽。

许慕姗眨眨眼睛,满眼期待,连忙问道:“怎么样?”

顾辰点了点头道:“袪浊清源,是难得的灵茶。”

“真正的沉香茶,功效远远不止如此。”

许慕姗说着这话时却只觉失去底气,有些心虚地看了顾辰一眼。

她暗暗自责起来,不久前明明已经回去过一趟燕来峰了,但却只知急匆匆地赶来,居然忘了向师傅讨要那些好的沉香茶了。

来到这里,将原本已送出的茶叶拿出来时才恍然大悟,但悔之晚矣,只能将之前要送给顾辰的那些茶叶拿来泡了。

虽然也是沉香茶,只是可惜因为是新茶,在功效与那些好的沉香茶相去甚远,根本完全不能。

事实便是这些新茶,放在修行界也是价值不菲,想知道青阳门燕来峰所产的沉香茶,独此一家,一般人还真喝不,所以哪怕这些不被艾玲与许慕姗看好的新茶也是价值连城,只是因为对方是顾辰,许慕姗便觉得纵是将再好的东西给他都不为过了。

顾辰忍不住笑道:“这些已经很好了。”

许慕姗连连摇头,道:“不一样的,与那些好的沉香茶相,这些只能算是劣质品。”

顾辰摇头道:“有什么区别我现在也是分辨不出来,毕竟好的沉香茶我也没喝过。”

听到这句话,许慕姗不觉安慰,反而更加伤心。

顾辰顿了顿,又道:“当然了,下次若要给我带沉香茶,一定得是最好的才行,不然只知道有更好的茶,却一直都喝不,念久了我也会沉不住气的。”

许慕姗握拳,重重点头道:“一定。”

顾辰想了想,又嘱咐道:“不过只能在我这些茶叶喝完之后才能带来给我。”

许慕姗瞪大眼睛,想不明白,问道:“为什么啊?”

顾辰理所当然地道:“若是那些茶实在太好了,这里的这些茶我可能喝不下去了,那样太浪费了。”

许慕姗想想似乎也是因为这个理,但少女却又觉得,既然这里的这些茶叶并不是最好的,那不要喝了,放着最好的茶叶不要不是更浪费吗?

有些话好像解释不清楚,顾辰只得道:“这些茶叶其实也不错,很难有其他的茶叶能够得,而且也是你送给我的,不能浪费。”

许慕姗听着最后那句话,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因为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而且现在也已经过去一大半了,许慕姗的语速便特别的快,她都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说这么多这么多的话,只不过让她感到略为失望的是,此时她在说的那些话却都不是她最想对顾辰说的那些话。

少女心有些琐碎事,也是她最想告诉顾辰的那些事,都是她的一些心事。

有些心事不足为外人说,但有些心事却希望有个人能够听得越多越好,但偏偏此时,许慕姗觉得有一些事情,是起她的心事来,更应该让顾辰知道的。

青阳子在青阳门的特殊地位,他与钟鼎之间的关系,还有青阳子为什么不能收顾辰为徒,以及青阳门的一些怪怪的门规……

哪怕事实对于现在的许慕姗来说,这些事情不过还是一知半解,但她是恨不得马将她目前所知道的这些,全部都说给顾辰听。

顾辰只是静静地听着。

有些事情青阳子不曾对他说过,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是不曾问过,此时听许慕姗道来,对于一些因果与根源便有了一些了解,但也同样的,因此而多了一些疑惑。

许慕姗熟稔地倒水、泡茶,将茶杯递给顾辰,然后她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只觉得真的与那些好的沉香茶没得,她真的有些喝不下去。

不过一想到她现在是与顾辰在一起喝茶,便如同之前在这里的几天一样,又是仰起头来,将整杯茶给喝光了。

顾辰见此,眉头拧起,想着要提醒一下许慕姗,像这样的灵茶是不能当水一般喝的,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许慕姗已经紧接着说了下去。

“是这样,所以青阳子师伯才不能收你为徒。”

许慕姗迅速又倒水。

顾辰张了张嘴巴,却依然没有机会说话。

“其实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不明白,像我师傅说过,如果青阳子师伯硬要坚持的话,便是掌门也不敢勉强,哪怕是整个宗门,在面临青阳子师伯绝对的意志时也得让步,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青阳子师伯一开始想要收你为徒,最后却不坚持到底呢?如果他坚持下去,也许你们成为师徒了呢!他真的有心要收你为徒吗?”

像艾玲那些对青阳子知根知底的人,在看待这一问题时,却是点到这里便止了,没有人再往深处想,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他们知道其原由,而这当肯定还有着现在许慕姗还不知道的原因,艾玲也未曾对她透露,所以她想到这一点时,便觉得自己将要发现什么重大秘密。

顾辰却因此想起了自己。

曾经身为昆仑道子的他,在昆仑派受到何等的重视,他自己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自然也是知道,当初纯钧仙剑虽然在他守剑之时丢失,照理他难辞其咎,但却根本没有必要自废修为,虽然受些处罚难免,但此断绝成仙路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他身的。

但他偏偏还是走了极端,这其的原由,解释起来似乎挺愚蠢,但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顾辰心想,青阳子或许也是有与他相类似的原因吧。

许慕姗却是更加愤愤不平起来,嚷嚷道:“而且像掌门会因此事出来阻止之类的这些问题,难道青阳子师伯在决定要收你为徒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过吗?像这种肯定会发生的事情,他自己明明是一清二楚的,难道没有想过应对之法吗?这样把你带回来,然后只是给了你一次悟石机会?对你太不公平了!”

看着许慕姗那气得两颊通红的模样,顾辰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

许慕姗下意识里脸一缩,身子往后一退,可是却又在途硬生生止住,只是看着顾辰之时,脸更红了。

“这些事情,义父肯定一开始想到了。”

像青阳子这样的人,修为精深,一念动而百年至,收徒之时的诸般风波,不过小事,甚至只是无聊事,不可能想不到。

但青阳子能够想到的事,像钟鼎、艾玲等人,一样能够想得到,他们也清楚其他人能看透,但有时候也正因为知道的人多了,所以才不能肯定对方是否会因此做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无法控制地想得更多,却因此反而更难弄清楚后续的那些事。

踏修仙这条路,事事关机缘,可以算无遗策,却不可能算无遗策。

第129章 暂别

许慕姗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是限于资历,终究想不到更深更远的地方去,得知青阳子明明知道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却还是无动于衷时,她更加生气,只是那脸红晕究竟是生气使然还是因为顾辰方才揉捏她脸颊所至,便不得而知。

妙目随之一转,许慕姗突然兴奋道:“顾辰,你要不要学寒曦邀月诀?”

顾辰看着许慕姗。

许慕姗柳眉弯弯,嘴角含笑,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道:“我教你啊。”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难题,皱着眉头的样子让人心疼,纠结道:“但是你可能要多等一段时间了,因为我还没学会,不过我会学得很快的。”

许慕姗似乎马又找到了自信,道:“谁都快!”

顾辰摇摇头,道:“青阳门的门规不会同意的。”

许慕姗立起双眉道:“不同意又怎么样?那是我悟出来的gong fǎ,想给谁给谁!而且你又不是青阳门的弟子!”

顾辰无奈一笑,道:“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不行,你师傅也不会答应。”

提到自己的师傅,许慕姗冷静了些许,阻止了一时的头脑发热,却还是嘟囔道:“师傅那么疼我,一定会答应的。”

顾辰摇摇头,却不说话了。

许慕姗终究是把一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艾玲固然疼她,但也不会一味纵容,门规当前,由不得自己的性子胡来。

不过顾辰没有多劝,许慕姗自小在玄木门长大,因其身份而备受疼爱,是如同公主般的存在,在这青阳门得艾玲看重,又因为悟石,整个门派都对她抱有期待,在一些小事面前便有了许多宽容的余地,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一些门规会对她放宽限制,但同样也有一些门规,便是不容她攀越的高墙了,这些道理她现在还不懂,但迟早会懂的。

见顾辰不说话,许慕姗也知道自己的异想天开,这事多半不可行,她沉默许久,泄气地抓了抓头发,道:“真烦!”

“听师傅说过,悟石并不是一件可以一劳永逸的事,虽然确实能够指引大道,但只要走悟石时确定的路,为了不走偏,得经过更多次悟石才能走对路,你只有一次悟石机会,这相当于……相当于……你想过河,却没有船……不对,也不是这么说,好像,你想去哪个地方,却迷了路,然后……然后……唉呀不对不对……”

顾辰抬头,看着峰顶,从这里通往峰顶的山路有很多条,蜿蜒曲折盘旋交错,可是峰顶只有一个。

看着貌似焦头烂额搜肠刮肚的许慕姗,顾辰笑道:“像想登山,却不知道该走哪条路?”

“对对对。”许慕姗点头如捣蒜,觉得这个喻才真正贴切,一脸担忧道,“顾辰,这样的话,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嘛?”

“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什么好担心的,目前我既然有一次悟石机会,那先用了再说,毕竟这是义父给我争取来的。”

顾辰一脸轻松,完全看不出半点担心之色。

许慕姗气恼道:“你怎么对自己的事这么随便?”

“当然不是随便。”顾辰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瞒许慕姗,轻轻道,“如果我悟石顺利,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收获,义父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他给我争取到一次悟石机会,本是存着这种念想,哪怕门规有阻挠,但他只要铁了心想做的事,再大的门规也拦不住他。”

看顾辰对青阳子这么有信心,虽然不愿意,但许慕姗还是泼了盆冷水,问道:“那要是没什么收获呢?”

许慕姗对顾辰其实也是有着无法解释的信心,认为他绝对不任何一个人差,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莫名的信心是怎么来的,但也正因为解释不清,才会在这种信心之外,多出一种担心。

顾辰回以一笑,道:“算悟石无所得,我也有自己的修行gong fǎ。”

许慕姗双眼一亮,问道:“真的?”

顾辰点头,肯定道:“当然。”

作为前昆仑道子,顾辰所接触的gong fǎ自然是顶尖的,当初自废修为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经脉能得以重塑,因此谁也没有想过他不是昆仑弟子之后还掌握着昆仑道法的问题,而他现在便成了一个例外。

原则来说,各门派的gong fǎ自然不能外传,只是对于顾辰这种特殊情况,任何一个门派都始料未及,自然没有相针对的门规,谁又能想到一个经脉尽毁,断绝了成仙路的人,居然得以重塑经脉?

只要顾辰没有成为其他门派弟子,只要他没有将那些gong fǎ外传,只是自己修行,根本谈不违反门规。

而顾辰目前的情况却很特殊,重塑的经脉与以往不同,哪怕可以重新修行,却没有办法直接修行过去的gong fǎ,因为经脉不合适了,至于修改gong fǎ,对他来说也不是不可能,但积累不够,胡乱修改贸然修炼,想不出现问题是不可能的,但为了修行得修改以前的gong fǎ,一旦改得面目全非,更扯不违反门规了。

以目前来说,gong fǎ便是顾辰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唉呀!”许慕姗突然惊呼起来,“师傅只给我半个时辰,我得赶紧回去了。”

“半个时辰?”顾辰皱眉,想起刚来时许慕姗也说过这一点,提醒道,“早过了。”

两人聊了不少,几乎忘了时间,绝对不止半个时辰了。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师傅会生气的。”

许慕姗虽然不像洛兰等师姐师兄们那般对艾玲满怀敬畏,而且因为艾玲的疼爱,师徒之间的关系极为亲近,有如母女,但任何子女也不希望父母对自己生气。

“那你快回去吧。”

想起回去的方法,许慕姗又兴奋雀跃起来,双眼放光道:“顾辰,我告诉你哦,我要回去可方便了,师傅在我体内留了一道元力,我只要沟通一下,可以‘咻’的一下从这里回去了,来的时候也是一样,既方便又好玩,不过只能用两次,不然我肯定天天来找你。”

对于许慕姗的天马行空,顾辰只是笑着,觉得自己好难插话。

许慕姗拉着顾辰的手,依依不舍道:“顾辰,我回去后,有好长时间不能看到你了。”

顾辰点头道:“会再见的。”

许慕姗点头道:“一定要。”

正要回去,又想起刚来时,见到顾辰正与人起争执,看那情形似乎还动过手,只是那时她急于将那两人赶走,好好珍惜与顾辰之间的半个时辰,因此没有太多留意,此时目光落在略显狼藉的地面,隐隐可见点点血迹,顿时便有怒意。

“那两个欺负你的家伙,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们!”

顾辰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道:“没事了,他们也只不过是受人指使。”

许慕姗气道:“那把那指使之人也找出来。”

顾辰想到吵架那回事,终还是摇头道:“算了吧,只不过是一些无聊事。”

许慕姗有些自责,道:“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可是还是让你被人欺负了。”

顾辰哭笑不得,想起刚来青阳门那会儿,许慕姗信誓旦旦说着要保护他的那些话,他自然没当回事,不过此时再让许慕姗一出接着一出连下去,再多半个小时也不够用,便提醒了一句。

“啊!我给忘了!”

许慕姗反应过来,急匆匆往峰顶跑。

顾辰一怔,满脸怪异,不是说可以“咻”的一下回去吗?而且怎么不是下山,反而往山跑?

像听到顾辰的心声疑惑,许慕姗的声音远远传来。

“顾辰,我答应师傅回去了要好好修行,你也是,要好好保重哦,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还有师傅给我的那道元力,我只有到最高处才能用,是这样,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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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唉呀,前期的大部分铺垫已经基本铺完了,虽然还不是全部,不过快铺完了,接下来才是剧情的爆发还有伏笔的揭露,另外另外,更新滞了两天,明天会有两更。

第130章 狭路

声音远远传来,许慕姗小小的身影已经在山路渐行渐远。

顾辰目送她远去,无奈一笑道:“咋咋呼呼的。”

只是或许从现在开始,将要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见到这个少女了,顾辰多少有些不舍,毕竟两人是一起来青阳门的,而后便各有各的际遇了。

不过也亏得许慕姗的到来,让顾辰因此知道了许多之前不知道或者也可以说是不在意的事情,顾辰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

他心想,也该是时候去悟石了。

不管有所得无所得,悟石之行对于他现在的状况来说,不仅适合,而且极为必要,心尚存的许多疑惑,或许经由悟石能够得到解答。

不过在去悟石之前,他还是觉得要先把经脉之还残存下来的那些问题给解决掉才行,最起码可以让自己在悟石之时,再无后顾之忧。

这次应该费不了多少时间,加现在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动弹不得的窘况,不用因为迫不得已而留在这院子之修行,可以转移到居所之了,这样一来,倒是可以避免再有人来打扰。

许慕姗从灵峰别筑离开,便直往峰顶走,想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限制已经过去很多,师傅怕是要生气,她行色匆匆,愈发着急了。

只是走着走着,这段山路却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因为开始陆续有人下山了。

由峰顶天石处离开,下山的路不止一条,不过经由灵峰别筑的这条山路,却无疑是最近的一条路,因此走这条路的人不在少数。

而迎面走来的人,便有许慕姗的熟人。

陈冰冰领着一群女子下山来,在众人环绕之下,下山的脚步并不快。

杨雪儿紧紧跟在陈冰冰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一些拍马奉承话。

其余之人紧跟其后,连连应是,好像那些话从杨雪儿嘴里说出来,与从她们嘴里说出来是一样的。

有些话华而不实,但终究有人爱听,哪怕知道其没有几句是出自真心的话语,但这么听着确实舒服。

然而陈冰冰总是控制不住会想到天石之前那道惊艳了所有人的身影,那淡淡的音容始终犹在耳际、眼前,其身影在脑海之挥之不去,尤其是杨雪儿的那些个好听话,一句句传来,清脆动听,却也刺耳烦人。

陈冰冰神色冰冷,眼隐有不耐,可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她如今是掌门弟子,虽然只是钟鼎随手收下的,但身份却是实实在在的,言行方面免不了要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往往一个“大师姐”的称呼便足以让她发泄不得了,毕竟要在宗门之立足,身边总要有一些能办事肯办事的人。

突然间,她止住身形。

紧紧跟随其左右的杨雪儿反应慢了一拍,在陈冰冰猛然停下脚步时,她收不住脚,便要往陈冰冰身撞去。

好在终究反应及时,她左脚点地,着脚尖往后一旋,便从陈冰冰的左手边绕了开去,避免相撞,只是在这条往下的山路,倒着身子朝下连连退去,收势不住,惊乱下连忙抓住两边草木,这才止住身形。

抬头朝陈冰冰看去,发现陈冰冰的视线也正对着自己,下意识里便要露出讨好的笑容,只是嘴角刚刚扯开一丝弧度,便捕捉到陈冰冰眼的冰冷与不悦,马便反应过来。

陈冰冰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她挡在了陈冰冰的视线前。

连忙往旁边一让,同时转过身来,好之下想要看看陈冰冰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在突然之间停下脚步,害得她反应不及,差点儿要滑下山去,丢个大丑。

转过身来之时,杨雪儿猛然愣住,盯着面前这个同样止住身形,却是想要山的人,惊呼道:“你怎么在这里?”

山路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因为人变多了,但也同样变得安静下来,因为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气氛颇为怪异。

如此停顿一会儿,见没有人下山也没有人让路,许慕姗皱起眉头道:“你们挡住我的路了。”

陈冰冰无动于衷,只是她身边的那些同门师姐妹们却是个个面面相觑,一边观察她人一边皱着眉头为难,犹豫着是不是要让到一边去。

她们自然认出了许慕姗,应该说,在许慕姗悟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之后,便很难有人不认识许慕姗,自然也知道了这位少女在青阳门的地位,因为同样的一场悟石,已经远不是她们可以相的。

只是看着陈冰冰无动于衷站在身前,她们之间又没有人愿意带头,顿时身形只是在踌躇摇摆间动摇,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让开道来。

她们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神色尴尬为难,反而是杨雪儿轻松自若,因为刚刚为了不撞陈冰冰而绕开,此时再站稳之时,已经正好是让到了一边。

她亦不傻,自然没有再往前凑的道理,便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好像眼前之事与她无关,只是全部的注意力却都几乎在眼前这面对面的两人身。

两个她都惹不起,可是谢天谢地,躲得及时。

陈冰冰看着许慕姗,问道:“你怎么来了?”

当时许慕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艾玲以洗月绫直接接回了燕来峰,那条白绫已经给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般手段修为,正是他们这些修仙之人想要拥有的,此时再想起那般场面,依然像是才发生过的一样。

只是当时明明已经被接走的人,此时却迹般地再次现身,自然让陈冰冰都忍不住好与疑惑,因为按青阳门在惊蛰悟石时的规定,离开了主峰的许慕姗,并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

许慕姗正赶时间,挥挥手道:“没时间跟你说,请让让。”

陈冰冰眯着眼,一股怒火在心头越烧越旺。

她也知道,此番悟石,许慕姗在宗门之的地位变得特殊,哪怕她是掌门弟子,这一辈所谓的“大师姐”,也压不住许慕姗,但那又如何?

顶多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她不会去压许慕姗,那样是自讨没趣,但她到底是掌门弟子,许慕姗面对她不说客客气气,但至少表面的规矩得做足了,不然让她陈冰冰的面子往哪搁?

从许慕姗悟石结束到离开,再到陈冰冰悟石结束,决定下山的这一路,便将这些事情想得透彻,至少她自己是认为透彻了。

悟石能够决定一个人接下来的路,却顶多只是指个方向而已,这条路能不能走好,却是每个人自己的问题了,这与那个人在天石前走了几步或走了多久都关系不大,所以陈冰冰算知道自己在悟石这件事情远远不过许慕姗,但也不会因此绝望,毕竟路才刚要开始走,路还长。

现在道心的裂痕,在以后超过许慕姗的时候,自然可以补,而许慕姗经过此次悟石,此时正是如日天、炙手可热之时,她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去与对方分个高下,但眼下许慕姗这种明显不耐烦的态度,却让她有些忍不住了。

“呵!”

陈冰冰一声冷笑,更是站在那里,分毫不让。

第131章 较量(补上)

第二更来得晚了些,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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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在这一声冷笑之,一下子便降到了冰点。

许慕姗皱眉,心情顿时变得很坏,在这不知不觉之,两名少女由对视变成了对峙。

陈冰冰身后的一众女子,纷纷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杨雪儿亦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只是她此时已经站在山路边儿,山路本身便不宽,她身后是树木与杂草,再无其他落脚之地,想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了。

方才尚还有些幸灾乐祸,此时已是暗恼这位置的尴尬了,杨雪儿现在真恨不得马躲到一众师姐妹身边去。

陈冰冰看着许慕姗,缓缓道:“悟石之时,你在间那条路走出了五十六步的时候,我走出了四步……”

似是想到了那时候的不甘还有无力,陈冰冰的声音骤沉,身体也随之紧绷起来,她咬着牙齿,微顿了顿,方才继续往下说道:“之后是向着月石,你走出了六十四步,而我,走出了十二步。”

对于陈冰冰在悟石之时走出了多少步,许慕姗并不在意,她现在只想快点到峰顶去,从那里沟通艾玲留给她的那道元力,然后便可以直接回到燕来峰,加原本艾玲只给她半个时辰的时间,但她现在已经超出太多了,已经不愿意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悟石重资质,更重心性,你能够在天石之前走出那么远,肯定有我不过的地方,我很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许慕姗摇头道:“我现在没时间。”

陈冰冰冷笑,道:“看不起我?”

许慕姗已经满脸不耐,声音骤冷,道:“让开。”

陈冰冰嘴角微翘,往前一步落下,而后一步却紧紧随,一步接着一步,脚尖连着脚跟,好像是飞鸟滑过低空一般,速度极快,一下子便从杨雪儿的身前掠过,右手成爪探出,朝着许慕姗脖子抓去。

作为青阳门的山门弟子,在主峰之修行一年有余,除了元力的修行,为了更加出众,一些基本的身法、招式,陈冰冰也都花过一番心力,而且她也学得不错,能够在同门之脱颖而出,要不然也不会被钟鼎看。

要知道钟鼎作为掌门,眼光自然高得很,哪怕只是因为惊蛰月临而随手收下一徒,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法眼,由此可见陈冰冰必然也有其得意之处,否则她也不会对许慕姗感到难以服气以及不甘心。

只见她逼向许慕姗,所用身法、招式皆是他们这些山门弟子都可以修行的秘籍,放在人间极为珍贵,但却都属于武学范畴,在他们这些修仙者看来,依然难登大雅之堂,只有那些低阶弟子才会去学习个一招半式,用于平日切磋,消磨时光。

只是仙家再看不起的东西,能够收录起来自然也非凡物,任何一种流落人间必将引起一片腥风血雨,再加他们这些低阶弟子又没有合适的仙法可用,一味的修行元力难免枯燥,平日里切磋交流,反而是这些武学更为实用,因此练的人不在少数。

只见随着陈冰冰一步接着一步踏出,紧紧相连,之间仿佛没有任何空隙,转瞬间便逼近许慕姗,她的身周出现道道模糊身影,有如幻影般分开,而她自己亦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时间,谁也看不出陈冰冰到底是哪一个。

只是随着她的右手探出,几道幻影同样探出右手,数只右手从不同方向凝聚过来,慢慢重叠在一起,带起一阵狂风,一扫而过。

杨雪儿原本已经退得够后了,只是当陈冰冰从她身边掠过时,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杨雪儿只感到一股巨力从不知何处袭来,带起一阵狂风,让她整个人接连往后退,脚下一踩空,顿时在风劲下狠狠跌坐在地,那阵狂风更是让她半身控制不住地往后倒,脑袋重重撞在身后树的树干,顿时一阵晕头转向。

“哎哟”一声,只是此时谁也没有去注意杨雪儿的情况。

许慕姗目光一凝,可是却一眼看出这一招的精妙和破绽所在,当下也没时间怪,只见她突然高高跃起,在空一个翻转,头下脚而落,如同仙子落凡尘,双掌下压朝下拍去。

她所拍的位置极为巧妙,并不是那几个陈冰冰任何一个,她像是看出那几个陈冰冰最终凝聚归一的地方,双手拍下之处,正好是所有陈冰冰归为一个之时,站立当处的脑袋位置。

陈冰冰瞳孔微缩,身形一震,猛然提气,尽力止住身形,几道幻影在错乱之间仓促归一,但手之势已经聚起,难发难收,她果断之下,化爪为掌,猛一侧身,重重轰在一侧大树。

大树粗壮如成人,此时却在剧烈摇晃,树叶纷纷落下。

势并未去尽,陈冰冰借助余力朝着许慕姗侧翻过去,右脚凌空扫向许慕姗。

此时许慕姗身在半空,正在下落之时,要变招极为困难,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陈冰冰这一击更是携着风雷之势,绝不留情。

众人怔然,仿佛已经可以看到许慕姗被这一脚轰飞出去,狼狈落地的情景。

许慕姗也没想到陈冰冰一出手会如此果决,而且对敌经验如此丰富,是她不的,哪怕她其实很及时地发现陈冰冰变招向她攻来,但却做不到像陈冰冰一样的变招应对之法。

许慕姗自小在玄木门长大,学的是灵木诀,这门gong fǎ虽然有独到精妙之处,可是若放在青阳门,却什么也算不,加灵木诀本身存在缺陷,如果以这gong fǎ为主修,只会修出一个万丈悬崖。

仙家门派收徒,往往都是收那些资质悟性佳且尚未修行的少年少女,美其名曰璞玉,其有很多缘由,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怕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走错了路,尤其是最开始的那几步路尤为重要,一步错则步步错,有些路一旦错了,便很难回头。

像许慕姗这样带着别派gong fǎ入门,而且已经修行一段时间,基本都是各个门派放弃的第一选择,如果她不是青阳子带来的,艾玲根本不会理会,也正因为是青阳子带来的,艾玲才会不惜耗时耗力,将许慕姗修行至今的修为废去,让她重新开始修行,这一次所修行的自然不是灵木诀,而是朝仙诀。

好在许慕姗修为尚浅,仅仅炼元境初期,艾玲将其修为废除并不是特别费力,而后更是赐下诸多灵丹妙药,让许慕姗调养身体,为了让许慕姗赶惊蛰悟石,亲自指导其修行,在青阳门这种修行胜地,加名师指导,许慕姗将修为提升至炼元境,并未费多少时间。

艾玲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让许慕姗在惊蛰悟石之前将修为回复到炼元境,但也因为时间紧迫,除了朝仙诀外,许慕姗并未接触其他gong fǎ,更别说那些不可能被艾玲关注的人间武学。

正因此,此时与陈冰冰交手,许慕姗并不占优,尤其是在陈冰冰的雷厉风行变招连连的情况下,她处境被动,居于下风。

“要被打了。”

许慕姗艰难扭头,紧紧盯着陈冰冰扫来的一脚。

那一脚来势极汹,其劲力惊人,让她心直往下沉。

却在看这一脚扫来时,许慕姗蓦地双眼一亮,左手探出,竟然准而又准地抓住陈冰冰的右脚脚踝。

许慕姗左手用力一拉,同时腰身一扭,在空翻了个身,来到陈冰冰方,右手紧接其后按住陈冰冰的脑袋,整个人便越了过去。

第132章 不喜

陈冰冰感到难以置信,她接连的出手竟然都一一被许慕姗给挡下来了。

对面那个在悟石之时引起一阵风波的少女,仿佛能够一眼看穿自己招式的真意与破绽,然后轻松地挡下来。

不,远非挡下来那么简单,此时许慕姗所为,分明是看出她招式的破绽,而后利用这破绽借力打力,想要达到她的某种目的。

脑袋被许慕姗的右手按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许慕姗在向后用劲,这是在将她的脑袋往后按,而许慕姗的身体却在往前翻。

“想走?”

陈冰冰几乎马便反应了过来,哪怕人在半空,依然极为勉强地扭动腰肢,右手朝着许慕姗抓去。

原本以为凭自己对武学的浸淫程度,要对付小小一个许慕姗应该是手到擒来,可是没想到许慕姗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如此难缠。

其实陈冰冰不知道,哪怕是许慕姗,也为自己的一连串反应感到吃惊,她好像总能一眼看出陈冰冰招式的真意与破绽,然后自然而然地做出应对,虽然做起来有些勉强,不过刚好可以让她不至过于吃亏。

若是之前,许慕姗绝对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悟石提升了她的精神与眼界。

从天石处得到的感悟越多,让她越能清楚地看到脚下那条道路,也明确地知道自己应该走的方向,这种感觉说起来玄之又玄,实则与“道”之一字有着莫大关联。

许慕姗接触到了那种层次的道,虽然远不足以让她一步登天,但若只是面对这些人间武学,一眼便知其真意,破绽自然无所遁形。

所以在看出陈冰冰那一脚的虚实之时,许慕姗马便有了借力打力的想法,那也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所能够做到的,但以她现在的能耐,还做得颇为勉强。

许慕姗翻身到陈冰冰之,便要从她方翻过,直接越过她,而后直接山。

但是陈冰冰终究不是省油的灯,能够被钟鼎看,自然有她不同寻常的地方,在武学方面的成,便远不是同一代的其他山门弟子可,她第一时间察觉了许慕姗的意图。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任由许慕姗离去,陈冰冰只会脸面尽失,因此她亦是拼尽全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许慕姗这么离开。

在许慕姗以为自己的目的顺利达成,正自欣喜之时,突然感觉到右脚一紧,连忙回头,便见陈冰冰已经一手抓住了她的右脚,且用力一拉。

许慕姗一声惊呼,在半空失去平衡,一时竟有些慌。

陈冰冰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正自得意,但紧接着脸表情却徒然一僵。

因为许慕姗方寸一失,一阵手忙脚乱且毫无章法的挣扎,竟然带得她也一起失去平衡,两人一起往一边掉去。

虽为修仙者,但修为尚浅,还不能腾云驾雾,两人朝下方跌落,正好向着方才摔倒在地的杨雪儿落去。

“我……”

杨雪儿脸色一变,急于想要说些什么,可惊慌之下站不起来的她只能狼狈地向一边摸爬滚打想要躲开,但变生肘腋间,想做任何应对都已经来不及了,看着那两人的身影在眼帘之放大,许慕姗与陈冰冰一同砸在杨雪儿身。

随着一声惨叫,杨雪儿吃痛之下,脑袋又重重撞在身后大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因杨雪儿而缓了那么一下,许慕姗和陈冰冰都没有受什么伤,两人一落地立时分开,拉开距离戒备对峙,却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刚刚短暂的交锋下,都意识到对方的不好对付。

刚刚的一连串交手,其实也只是在眨眼之间,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却已是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哪怕修为尚浅,终究是仙家弟子,哪怕再平庸,眼力终还是有些的,加陈冰冰所施展的武学对于人间来说是顶尖秘籍,对于仙家弟子来说却实在不值一提,哪怕只是匆匆一瞥,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她们也看出了其门道与精妙、惊险之处,个个心神受震。

不约而同的,每个人心头都有同样的一个念头冒出,那交手的两人,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好惹,换了她们这些人的任何一个来,都完全招架不住。

陈冰冰冷声道:“果然有些门道儿,不愧是能够将寒曦邀月诀剩余剑诀补充完整的人。”

许慕姗扫了一眼无人问津的杨雪儿,语气微带着怜悯,道:“哪怕平日里再拍人马屁,出了事人家也不多看你一眼。”

随着其他同门亦向昏迷不醒的杨雪儿看去,神色各异,陈冰冰脸色一冷,斥道:“少卖弄这些聪明!”

许慕姗勾了勾嘴角,竟直接转身走了。

站在山路的一众同门师姐妹,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让开,唯恐自己与少女起冲突。

陈冰冰紧紧盯着许慕姗的背影,却没有再追去,大声道:“下次不会这么简单了。”

许慕姗身子一顿,转过身来看着陈冰冰,认真地道:“下次,我不会输。”

陈冰冰亦坚定道:“赢的是我。”

许慕姗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山,离去了。

陈冰冰这才看向那些战战兢兢的同门,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她起来!”

“是!”

也不看其他人如何去扶起杨雪儿,陈冰冰已经径自下山去了,她看起来有些急切,只因从现在起她不愿意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她想要即刻开始修行。

而杨雪儿醒来时,已是被人抬下山的时候了。

与陈冰冰等人狭路相逢,针锋相对,而后继续独自山,像经历了什么,但又像什么都没有经历,细想起来仿佛没有什么意义,只让许慕姗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还不仅是今天这事莫名其妙,貌似从认识陈冰冰以来,对方的态度便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至于如何个莫名其妙法,许慕姗说不来,只知对方明明从一开始便不喜欢自己,却还是时常带着某种目的来接近,对于这样的事情,许慕姗都很不喜欢,尤其是今天这事,便更是不喜欢了。

随着峰顶越来越近,下山的人陆续增多,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去而复返的许慕姗。

不说许慕姗在悟石之时引发那么大风波的事,单说此时她与一个个下山之人擦肩而过、背道而驰的情景,便已经足够另类,以至于已经有人放慢脚步,或者跟着重新回到峰顶去,因为他们也想看看,这位一鸣惊人的少女再次回来又有什么事。

许慕姗站在峰顶,人人瞩目,不过她都没有理会,只是突然想起不久前在灵峰别筑那里,顾辰最后跟她说的那些话,细想一番突然觉得很有道理,喃喃道:“顾辰,你说的没错,确实挺无聊的。”

还有她最后会跟陈冰冰赌气说着互不服输的话,现在想想也觉得挺无聊的,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真是幼稚!

“不想了,回去修行了。”

许慕姗深吸一口气,元力运转之间,与艾玲留在其体内的元力相沟通,只觉得身体猛然一轻,耳边有风声呼啸,直接留下一片残影瞬间远去。

第133章 看好

在这峰顶之,除了因为正在悟石而对周围茫无所知的人,其他人都因为许慕姗的到来而随之瞩目,又因为许慕姗的离去而随之仰头,之后便只是远远目送着她离去,久久没有收回目光,没有人能说清自己此时心的感受。

主峰山腰间,何杰桐与一人并肩而立,两人抬头看着峰顶,而后看到一道流光远去,眨眼即逝,天空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何杰桐收回视线,看着身边那人道:“找什么人不好,偏偏找两个笨蛋?”

他身边那人也是无奈地摇头道:“本来我是想,笨蛋有时候好办事呀,可谁知道他们会生出那么多心思,以为这样做是立功,还以为这样做我会帮他们。”

何杰桐看着这人,更是无奈了。

身边这人是他的师弟,名为林鸣,两人同时入门,又因为都拜在掌门钟鼎门下,与其他师兄、师姐在年龄、修为的差距颇大,再加那些师兄师姐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见一面很不容易,注定难有交集,两人自然而然便走得近了些,在长期的相互扶持之下,两人之间情谊颇深。

这一次,何杰桐要为钟鼎传话,但因为之前还在承意峰,来去不便,便先传信让在主峰山腰间待命的林鸣找人跑一趟,也不知道是林鸣没有将他的话全都听进去还是说没有将他的意思传达到位,结果派去的陆仁和武永二人,在一开始的时候便与顾辰起了冲突。

其实起了冲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于青阳门这样的名门大派,宗门之弟子之间,切磋交流在所难免,可问题偏偏是,两人出手却还在顾辰手底下吃了亏,再一想到顾辰虽然人在青阳门,却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这一件事实实在在是丢了青阳门的脸不说,还因此得罪了许慕姗,个滋味,何杰桐都觉得无处说去。

看林鸣这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何杰桐忍不住提醒道:“那两人资质心性太过一般,尤其是心性……”

从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可以看出何杰桐分明是想说什么却又故意不说清道明的做派,林鸣直接道:“师兄,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了便是。”

何杰桐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依我看,他们想要挨过醒神丹的反噬,只怕很难。”

林鸣耸了耸肩膀,道:“这关我什么事?”

何杰桐叹气,不再纠结这事。

林鸣却是问道:“师兄,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已经决定要站在柳师兄一边了?”

何杰桐没好气地甩了林鸣一巴掌,笑骂道:“什么叫站在柳师兄一边?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可是掌门一脉的弟子。”

顿了顿,何杰桐用满怀钦佩和崇敬的语气道:“但是,我很看好柳师兄。”

林鸣压低声音,道:“师傅他老人家,怕是不高兴的。”

何杰桐的神色略沉,对此也有些苦恼,道:“几位师兄师姐都是喜欢游历的性子,常年在外,几年也不曾回一趟山门,师傅身边也只有我们两人听从使唤,不,现在还多了一个陈师妹,只是我非但没能为师傅分忧,还与师傅的意见有了分歧。”

林鸣叹了一声,道:“你也真是的,听师傅的不得了?尽是自寻烦恼,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何杰桐摇摇头,许久之后才道:“柳师兄不像我们,他以一名山门弟子身份,精研武学,更只凭一篇朝仙诀,便能修炼到炼元境巅峰,同辈无人能及,换成你我,能做到吗?”

林鸣不说话了。

“我曾经不服气,也跟着试过一次,将师傅传授的gong fǎ暂且放下,重新以朝仙诀进行修行,可是我发现,从我进入炼元境这一境界之后,即使继续日夜不辍修行朝仙诀,也根本无所寸进,最后只得放弃,重新修行师傅所赐的gong fǎ,这件事,师傅也是知道的,因此他才会更加看重柳师兄,几次表示想要收他为徒。”

林鸣点头道:“可是柳师兄都拒绝了。”

何杰桐看着林鸣,认真地道:“师弟,道之一字,向来虚无缥缈,一般的门派甚至都不知道道是什么,只知道求道修道,以为只要修行下去便可以得道,却不知道他们从一开始便离道越来越远了,要知道,道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假,可却也是头顶这片实实在在的东西。”

林鸣抬头看看辽阔天际,心震撼莫名,他与何杰桐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可是却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何杰桐心藏着这么多的心事,有着这么多的想法,像这种思绪,他便不曾有过,顿时有种被抛远了的感觉。

“朝仙诀是古仙诀,虽然如今只剩残篇,但不要忘了,它终究是古之时,直指仙道的顶尖gong fǎ,仅存下来的这部分也正好是引领我们走入仙道的基础篇,换句话说,我们从一开始修行的时候,所走的路便是正确的,只是这条正确的路,却在进入炼元境之后便断了,我们若还想继续往前走,便得寻找其他的法子来铺路,接着走下去,但我们所铺的路,如果是错误的呢?”

何杰桐紧紧盯着林鸣,林鸣被盯得心神摇晃,本能地想要移开目光。

“不管是我们青阳门,还是远在扬州的阴女教,甚至是被誉为仙家之首的昆仑派,这些名门大派的核心gong fǎ,其实都是在修补这条不知何时便已经断绝的仙路而形成的,可是我觉得,不管我们再怎么修修补补,铺出来的路也不可能像朝仙诀一样正确,既然都是有可能错误的路,那错得最少的那条路,自然便是最理想的一条路了,幸运的是,我们是青阳门弟子,悟石之行,可以让我们确定脚下的路应该向哪个方向延续,这是其他门派永远不我们的地方。”

林鸣突然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后悔了?如果当初你也选择悟石……”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虽然对于你,我是有些羡慕的。”何杰桐摇摇头,看着这个与自己同时进门,拜入同一个师傅门旧,走的路却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师弟,突然转移话题道,“也是我们青阳门这种名门大派,才能知道这些,换成其他门派,除了极少数的,有谁知道如今通行整个修仙界的朝仙诀竟然有这般来头?一些无知门派只道朝仙诀修行缓慢,没有强大招式可学,更是只有残篇,因此选修其他gong fǎ,他们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路,还想着要走到仙道的尽头,简直可笑!”

林鸣点点头,对此倒是颇为赞同,却是问道:“既然你看好柳师兄,为什么不劝他去悟石呢?以他的资质,悟石可能更适合他。”

然而何杰桐却是摇了摇头,道:“柳师兄能够仅凭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可见他很适合走那条仙路,试想想,残缺的朝仙诀已经可以让他修行到那种程度,如果是完整的朝仙诀,他有没有很大可能一步登仙?悟石的作用是指出不同的人最适合自己的道路,那条路千差万别,可谁能保证那条路一定是那条仙路?柳师兄具备仙资,悟石变数太多,反而不适合他。”

林鸣默了默,道:“换句话说,青阳子长老的路,便是仙路吗?”

这一点何杰桐也不敢确定,只是想起柳祯当时说的那句话,轻轻道:“起码,是错得最少的那条路。”

他转过身来,对林鸣说道:“虽然对不起师傅,可是柳师兄既有仙资,我便希望看到他走得更远。”

林鸣忍不住笑道:“这样一来,你在师傅身边可要吃不少苦头了。”

想起这阵子钟鼎对待他的态度,何杰桐也颇为无奈,轻轻道:“等我修为再长进一些,便学诸位师兄师姐般,到人间游历一番,以后师傅身边,便拜托你了。”

林鸣的脸色顿时一苦。

第134章 帮忙

在梁州的西北边,与无尽树林接壤处,有一个小镇,名为青木镇。

小镇居民本姓许,世代生活于此,安土重迁。

其后陆续有外人迁居于此,虽然说只是极少一部分人,却依然让小镇变得热闹了起来。

在那片辽阔得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树林深处,有山有水,小镇居民可以经由渔猎获得食物,也能在靠近小镇的地方找到肥沃土地进行播种耕耘,草木山间还总能找到各种草药,可以医病救人,而且树木深处,山水接壤处,每有怪石,纹异彩,形状各异,颇合猎者心理。

几百年来,除了少数带着各式怪石走出小镇的生意人,其他人在这小镇之,可以说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与镇外各地虽不说毫无联系,可是却也不相干扰。

但在不久前,小镇遭受一场变故。

从树林深处跑出为数不少的噬血怪物,杀死了小镇不少人,其以年少孩童为主,同时更是让小镇损失惨重,让那些原本对树林心怀感激与亲近之人,如今反而对这片生他们养他们的无尽树林生出难言的恐惧。

在他们看来,那片树林里,充满了神秘与可怕的未知事物,说不得哪天便又有怪物要从树林深处跑出来,再将他们这些留在这里的人连皮带骨一丁不剩地吃进肚子里去。

这段时间,青木镇很多人选择了离开,带着忐忑不安还有一丝对镇外世界的憧憬,收拾家当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从此,家乡变故乡。

所幸的是,这么些年来时常往树林之探索,一些木怪石多有让他们眼前一亮之物,最后都被带了回来,此次离开,长年来的那些收藏或许可以带出去卖个好价钱,倒也不用太过担心离开青木镇以后的生活。

青木镇变得冷清下来。

本来人不多的小镇,现在更是看不到几个人了。

张大山从他的包子铺里走出,背着一个竹篓,向着斜对面的那间药店扫了眼,然后摇了摇头,带着一声叹息。

有人离开,自然也有人回来。

只是那些回来过一次的人的大多数,在远远看了眼镇南那片树林之后,或在当天或在隔天,还是选择了离开。

在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还会选择留下来的自然不是一些怕死之人,却也是一些已经自认没有多少时日好活的人了。

药店的主人是个年事已高的七旬老汉,满脸皱纹,已是饱经风霜,双目混浊,视力大不如前,能够看到多少东西已经很难说清,四肢终日颤颤巍巍,如风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在这青木镇生活了一辈子,也在这里行医了大半辈子,这位姓许的老神医,在灾难发生的时候,与他的子女孙儿一起逃离了这个地方,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药店和里面的诸多救命药材,这么离开了。

他毕竟年事已高,加在这青木镇生活了一辈子,加行医半生,难免存在某种济世心肠,只是或多或少而已,在离开了青木镇后,他每天心绪不宁,极不好受。

想起整个青木镇只有他一个医者,虽然儿子成年之后药店已经交由儿子管理,可是真正看病问诊的人依然还是他,如今他走了,小镇的那些居民应该怎么办?

每每想到这些,许老神医心如刀绞,万般后悔自己的离开。

每到此时他的儿子总要劝他,离开小镇的并不止他们一家老小,说句难听的,小镇现在还剩下几个人都还不好说,那些不走的指不定此时都在怪物肚子里了,你一把年纪了去了能救谁?是给怪物塞牙缝或许都嫌骨头脆。

纠结与规劝,让许老神医左右为难,可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回来,但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张大山本来以为铺子斜对面药店的主人不会回来了,毕竟已经离开了这么一处险地,没有人愿意再回到这里来担惊受怕,可是某一天,当他走出铺子在寥寥数人的大街伸着懒腰之时,却发现斜对面那药店里面竟然有人,而且为数不少,都是来问诊的人。

看到许老神医的时候,张大山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没想到走得最快的一家人,回来得竟然也这么快。

还是说他们根本没有离开,只是远远躲开?

有些不解的张大山走近前去,结果听到前来看病的人与许老神医的对话,当知道只有许老神医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张大山对这位老神医生出些许敬意,只是紧接着便发现里面的医患双方正在为难,因为药店里面的药材不够了。

没有药材,怎么治病救人?

青木镇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边远古镇,却也有着分布三条街道的住户,虽说如今人走茶凉,但留下来的人经受变故,身受伤挂彩,正是最需要许老神医的时候,可是在这个时候却缺少了药材,让他们如何是好?

以往都是许老神医的儿女们到树林里采药的,遗憾的是那位老神医的儿女们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愿意再回来了,而许老神医年岁已大,身子骨大不如前,让他再到那树林采药,此事是万万不行的,但这样一来,谁去采药?

小镇居民虽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也是各人各有本领,各家各有所长,并非谁都能懂得药理,虽然除了许老神医一家,也有其他人家懂得采药,遗憾的是如今还留在小镇里的这些人,偏偏没有那些人的存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让他们以后要怎么办?

再者说算有懂药理的人,可在发生了那件事情后,谁还敢贸然闯进南边的那片树林?

虽然说有仙师守护,可是树林太大,谁能保证仙师一定能够及时赶到?

要知道那些个药材,可不是遍地都是,随随便便走进树林便可以看得着瞧得见的,往往要走到更深处,在一些偏僻的山水险地才有,而如今那片树林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谁敢在这个时候去冒险?

张大山在那时想起了一位白衣染血却气质卓然的少年,他曾经答应过那位少年,等到药店的主人回来,会把拿来急用的药材还给人家,至于还法,当然是钱。

只是张大山进去说明原因后,却说他手头没钱,只是略通一些药理,可以到树林里采药,以此偿还。

有人自告奋勇,自然是惊喜之事,只是许老神医却有些担心。

他虽老迈却不糊涂,怎能不知道张大山的好意,但进入树林深处,实在非同小可,若再遇到那些噬血怪物,应该如何是好?

张大山却是信心十足,保证那些怪物已经被消灭干净,不会再来了,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但是许老神医这个时候确实需要张大山的帮忙,再加张大山的坚持,只得犹豫着应下了。

第135章 采药

但很快的,问题便来了。

张大山毛遂自荐,说自己略通药理,话是实话,要不然当初顾辰受伤的时候,他也不会想到从这药店里拿药给顾辰医治,只是这句实话,却基本实在了一个“略”字。

起其他人,张大山是能够多辨认一些药材,可是却绝对多不到哪里去,更别说药店里的那些药材都是经过加工制成,与天然药草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别,张大山能够认出一些加工过的药材,可是那些药材在采收之前是个什么模样,不说一点不知,却是一知半解。

许老神医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打算,决定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走进树林之采药去,不求采到多少,但至少能够让在这段时间里受伤的小镇居民尽快好起来,这样一来,他心的一些愧疚才能或多或少淡去一些。

张大山却不让了,坚持要由他去采药,并让老神医教他,还说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他更适合去采药的人了。

只是许老神医主意已决,变得极为顽固,不管张大山怎么劝都没有用,直到张大山说了一句,如果你死在了树林里面,我们要去哪里找回一个医生?

想到自己年事已高确是事实,自己是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可是却得在这有限几年里多救一些人,有可能的话还要将自己的医术传下去,想到这些,许老神医这才听劝,将那些目前急需的草药挑出,着重教张大山先从能辨识这些个草药入手。

而现在,正是张大山学有所成,或者该说是辛苦记下那几味草药之后,要到树林里采药的时候了。

别看他之前信心满满,说那些怪物已经被消灭干净,可是凡事怕一个万一。

万一还有一些怪物侥幸存活,在那树林深处修心养性,想要寻机报复呢?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那片无尽树林广袤无边,谁也不知道树林深处还有些什么,要知道至今人们以为的树林深处,其实不过是这片无尽树林的冰山一角而已,在那更深更远处充满了未知与神秘,而那些未知事物,常常都是与恐惧挂钩的。

走到客栈之前的时候,张大山不由得冷静了下来,目光落在这客栈一侧的墙角边。

曾经那里有一个白衣少年落魄于此而无人问津。

张大山的眼里充满了怀念。

当时的那个少年虽然一身狼狈相,可是依然难掩气质风采,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世间最为澄澈的清泉,让他总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而拥有那样一双美丽眼睛的少年,夸他做的包子好吃。

张大山情不自禁,咧着嘴笑。

这个青木客栈如今已是小镇的一大话题。

要知道如今小镇居民死的死走的走,小镇风光已经大不如前,可是这个青木客栈依旧如同以往一般客如流水,络绎不绝,如此一来,一些尘封在过往的疑惑便也随着浮现出来。

曾经有人感到怪,在青木镇这样一个边远古镇,虽不说与世隔绝却绝对是偏僻难寻的小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大的客栈建立于此,建成之后总有客人往来,从来没有断过?

直到最近,看到一些穿着统一服饰的仙师进出那间客栈,而那些仙师对于如今的小镇居民来说还不陌生,正是当时与那些怪物搏斗,听说出身自一个名为玄木门的仙家之地,更有人说玄木门的仙师与青木镇大有渊源。

人们顿时恍然大悟,隐隐间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对那建成已久熟悉万分的青木客栈,便忍不住生出一些敬畏。

只是,张大山对于这青木客栈却生不出半点儿敬畏之感,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如果说客栈的主人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为什么当初看到顾辰孤苦无依的时候,却不愿伸出援手?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顾辰这样一个小孩只是苍生之一,是微不足道的蝼蚁,根本不足以令他们关心,是生是死他们都不会在意,可是后来青木镇陷入危机,从树林之跑出一群怪物来,也不见青木客栈里有人做些什么。

他们像事不关己一般,在那客栈之内,隔岸观火。

张大山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当初从镇南的树林里跑出来那些怪物,在小镇内肆虐,破坏一切完好之物,可是似乎偏偏漏了一个青木客栈。

这事至今无人注意,因为无人想起,可是这个时候站在青木客栈之前,从那处墙角开始端详着整个客栈的建筑,张大山却是发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点。

“不知道顾辰现在怎么样了?”

有些事情张大山不愿意去深想,因此生硬地转移了注意力,只是心始终有一处角落,有一个想法,让他想要去探索这青木客栈背后到底还藏有什么隐情。

越往南走,离那片树林越近。

幽深的树林像是沉睡的凶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但不管它是睡着还是醒着,如今给人的感觉只有恐惧。

张大山脚步不停,走进了树林。

一走进树林之,原本心头萦绕的那些忐忑与恐惧,不说不翼而飞,可是都平静下来了。

人一走在其,大自然的舒爽清新扑面而来,一如过去每次进入树林之时,张大山都会感觉心旷神怡。

树林还是那片树林。

张大山往更深处走去,开始寻找草药。

虽然略通药理,再经过许老神医的一番教导,但是对于草药原先的样子,张大山与初学者无异,只是想到许老神医如今年事已高,又孤苦无依,自己又算年轻力强,多进树林采药,多些锻炼不是坏事。

只是在采药一途,他是个新手,加一些草药难寻,多在穷山僻壤与险峻之地,才不过找到两种草药,张大山便已经处处挂彩,几乎可以说遍体鳞伤了。

日落西山,张大山倚靠着一棵大树稍做休息。

采药实在是一件辛苦又危险的事,也不知道过去许老神医的子女们采药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辛苦。

想到许老神医的子女的时候,张大山便有些事情想不通了。

为什么他们能够忍心丢下许老神医一人?

虽然许老神医是自己选择回来,可是这子孙满堂的,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一起回来?

“人生有三件大事,成功、成名、成家……”张大山说到这里,不由顿住,回想自己过去庸庸碌碌的大半生,功啊名啊什么的,都太远太远了,初来青木镇时,亲切收留并帮助自己在此落脚的那位许大哥,也已经死在婴鬼手里了,再一想到如今青木镇的萧条还有许老神医的境况,张大山只觉一股无名怒火在胸燃烧,“这狗屁的世道,成了家的也还是狗屁,老子不要名也不要利,老子只想卖卖包子。”

张大山说着,目光只是发怔地望着前方。

林深处寂静无人,只有张大山的声音远远回荡。

突然张大山站了起来,双脚分开与肩齐宽,身体紧绷,半弓着身子,双手曲在胸前,作防御状。

世事说来或许巧事连篇,发着牢骚的张大山,一时漫无目的,双眼随意盯着前方,只是在发呆而已,却正巧发现前方那片半人多高的草丛里有异动。

此时树林之,一点风也没有。

那草丛无风而动,里面只怕是有什么东西。

第136章 相救

张大山只觉一阵胆寒,之前尚怀疑前阵子那些婴鬼还有一二存活,躲在这树林深处休养生息,等待复仇之机,难道这样让自己碰了?

虽然害怕,可是他表面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输人不输阵,况且现在什么都还无法确定,若先自乱阵脚,那自己可真的输惨了。

可话虽如此说,他还是难免埋怨自己的运气实在太背。

仿佛是对张大山的警觉有所感应,那处草丛的动静一下子便消失不见,许久许久那处草丛再无动静。

只是这样一来,张大山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警惕起来,原本心存一丝侥幸以为是什么经过的小动物,现在他已经不这么认为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心头。

张大山不动,草丛那处也不动,双方久久对峙。

随着天色渐渐暗沉,张大山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如今的树林已经不同以往,天黑之后,这个地方笼罩着不祥与危机,哪怕是张大山,也不愿在天黑的时候待在这种地方。

有没有危险且先不说,只是本能里便已经充满了排斥和畏惧。

再者说,这树林之哪怕没有那些怪物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其一些凶禽野兽也是不在少数,一旦天黑下来,环境对自己来说可是大大不利,须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小镇才行。

张大山想过这样转身直接离开,可是他无法不在意那处草丛。

之前已经察觉其有异动,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离开,实在很难,万一真是那些个大头怪物,一旦自己转身给了对方扑来的机会,那可如何是好?

哪怕明知道,如果真的是那些怪物,自己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逃脱更无可能,张大山还是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前去。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处草丛。

此时但凡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大大影响他此时的心情,甚至会决定他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处草丛始终没有动静。

已经走到近前,只差两步之遥的张大山突然间又再度犹豫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不知死活贸然走前,到底是对是错。

可都已经走到这么近的地方了,只要再一步,甚至都不用再前了,只要他想,那躲在草丛的存在的真面目便会暴露在他的眼前,那样一来或许他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如果真有危险,左右都是个死,那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得明明白白?

这么想着,但实际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然而张大山的双手已经颤颤巍巍地伸前去,拨开了那片草丛。

张大山蓦然瞪大了眼睛。

草丛之,一个少年躺在其,正睁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戒备和仇恨。

看到这双眼睛的第一反应,便是被吓了一大跳,张大山下意识里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发现,那双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里面的情绪满溢,但此时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神采。

眼睛的主人,那个不知来历的少年,一动不动,疑似死去。

少年的长相端端正正,不像之前从树林深处跑出来的那些怪物,一个个身体畸形,脑袋身体还大,眼前这倒在草丛之的少年身体并没有那么诡异的变化,只是那一头长发有如翠柳,带着绿意,那双眼睛绿芒璀璨,让张大山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被牵引,仿佛那是世间最为美丽珍贵的宝物,绿色的宝石还要更加珍贵。

偏偏给他这种感觉的,是一个古怪少年的眼睛,张大山直摇头,只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实在有够怪异,但却在这时忍不住想起顾辰来。

想当初他遇到顾辰的时候,可不也是因为那一双眼睛而被吸引的吗?

有这样的一双眼睛的少年,理应不会是坏人吧?

张大山这么想着,惋惜地摇摇头,那少年睁着眼睛却已殊无反应,怕是已经死了吧?

“咦?”

张大山很快发现,那少年虽然倒在草丛之,但其境况却透着丝丝诡异之处,只见他在那草丛的层层掩映之下,那小小的身板之下的地面却是长出长长的绿叶、藤蔓与树根等植物,此时已如成人拇指般粗细,下下将那少年缠绕,而且在此时张大山的细细端详之下,还隐隐可见那些植物在慢慢地蠕动,似乎还在生长。

看那样子再过不久,那些植物便要完全长成,将这绿发绿眉,甚至连眼睛都是绿色的少年给吞噬淹没。

这处草丛显然透着诡异,与别处不同,理智告诉张大山,对这样的一个地方最好是保持距离,不要接近,可是让他看到少年的身躯这样被这些古怪植物淹没,让他袖手旁观实在是做不到。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才是归途,被植物吃了算怎么回事?”

喃喃自语间,张大山猛地前,右手往背后竹篓一捞,便将一把短小柴刀拿起,他提起柴刀,对着那些植物便是一通砍。

那些植物虽然已如成人拇指般粗细,可是到底刚长成不久,未经风吹雨打日晒,更无土、石琢磨,显得新嫩柔弱,被那柴刀轻轻一挥,便自断开。

可是还不待张大山松一口气,那些被砍断的植物却是自那断口开始,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以远胜刚刚生长的速度,又迅速生长起来,朝着绿发少年的身体环绕。

“什么鬼东西!?”

张大山被吓了一跳,一声惊呼,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乱砍。

不管那些植物怎么长,在他一通乱砍之下,没有多久,只见遍地狼藉,都是被砍断的新嫩树根、草根、藤蔓,那各处的断口还淌着汁。

可是被砍断的那些植物依然有如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蠕动着伸长着,还想要连接起来。

在不知不觉间,便是张大山,此时也在这些诡异生长的植物的重重包围之下,那些植物像是在布一个大局,要将张大山连同那绿发少年都给淹没其。

只是在经过张大山一通乱砍之后,那些植物的生命力已经大大消耗,生长的力量有所不逮,导致生长速度大不如前,而且颓势渐显,根部已经隐见枯黄。

张大山挥开最后一层缠绕绿发少年的古怪植物,直接将绿发少年抱了起来,却在这时突然愣了一下。

“温的?”

他突然紧紧盯着少年的脸庞。

少年完全没有意识,只是那双充满了戒备和敌意的绿色眼睛,却在这时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还活着?

张大山吃了一惊,放下柴刀,手轻轻按在绿发少年的胸膛处,感觉到那里有极为微弱的心跳,隐隐约约,很难捕捉,可是确实存在。

确定对方还活着,张大山顿时喜不自胜,对那绿发少年轻声却又坚定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既然你还活着,我不会放着你不管,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似乎是听到了张大山的这番话,绿发少年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恢复了焦距,眸光更加璀璨,隐约间似是看了一眼张大山,然后便慢慢闭了眼睛。

随着绿发少年的绿色双眸闭,周围的那些植物也都彻底停止了生长。

第137章 到了

随着东边天际鱼肚白的渐渐翻起,一道如线的微光隔开了黑暗,将连成一体的天地分割开来,那道微光缓缓蕴开,带来了黎明的曙光,随之一起张开的,还有顾辰紧闭的双眼。进本站。

顾辰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久坐之后的身体噼啪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对于身体此时的境况颇为满意。

原本体内的元力几乎全部都凝聚在一起,堵塞于经脉的那两处位置,但随着顾辰有意的牵引之下,将之凝聚成为了元力柱,初步解了身体的燃眉之急。

然后为了将元力柱碎成丝,他又有意地将一些散碎元力铸成剑型,带着旋转盘旋而下,虽然有些不解为何塑剑得以轻易成功,但至少是成功地将那元力柱碎成了丝,而且元力丝因着那旋转之力而互相摩擦,经脉之产生了另外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的产生,使得经脉可以不断对自身元力加以锤炼,在瓶颈之处更进一步,元力质量与术法威力大大提升,这种方法若能推广出去,势必会引起修仙界巨大的震动。

只是问题依然存在。

那些被碎成丝的元力竞相缠绕旋转之下,慢慢地又纠缠在一起了。

随着大多元力丝散至经脉的其他地方,不再滞塞于那两处,但元力丝间两两相互缠绕,慢慢地丝不像丝,反而令得有些完美倾向的顾辰颇为尴尬,然而因为那些元力丝不再滞塞于某处,再想用原来的方法将其分开已是极难。

但说来因祸得福的是,原先那些无法凝聚成元力柱而处于游离状态的部分散乱元力,在顾辰有意无意的牵引之下,塑成剑型之后,反而是开启了另外一条修行之路。

那些元力被塑成剑型后,在经脉之以超越其他元力的速度游走,每遇到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元力丝,剑型元力或多或少都能将其分开一些,让顾辰颇为遗憾的是,那些剑型元力实在太少太少。

原本应是无用的散碎元力,竟然先一步塑成剑型模样,拥有更加犀利尖锐的锋芒,反而是那些成功化开的元力丝之不及的,这对于顾辰来说,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实打实的意外之喜,也基本让他确定了,接下来的修行之路将往这一方向走了。

只是那些打算都太远了,如今顾辰修为大进,元力大增,已经进入炼元境,但限于修行gong fǎ还有与以前截然不同的经脉,不管他此时再如何修行,都已经无所寸进了。

以前修炼不了的紫雷仙躯因为种种原因,现在倒是可以修行了,只是要修成此法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且顾辰隐隐觉得,要真正修行此法,貌似还需要满足一些其他的条件,不是像这样按部班的修行便可以达成的,因此继续枯坐下去也没有了意义。

顾辰看着峰顶,呢喃道:“该去悟石了。”

自打来到青阳门之后,所经历的种种风波,基本都与悟石有关,这让顾辰不免有所期待,究竟这番悟石对自己能有什么样的好处,会不会有意外之喜呢?

静极思动,顾辰走出灵峰别筑,向顶峰走去。

一路总会遇到那些结束悟石下山之人,一个个眼神古怪,盯着顾辰瞅个不停,而后,这条山道便出现了极为惊的一幕。

原本打算下山的那些人,竟然一个个止住身形,跟在顾辰身后,与之一道山而去,观其行止,似是要再度前往天石所在之处,只是此番心绪,却是与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他们好歹还是怀着紧张与忐忑的心情,为了自己的悟石而思前想后、忧心忡忡,这一次却是好与看热闹的心思,想要看看这位青阳子长老收下的义子,不是青阳门弟子身份却能得到一次悟石机会的“外人”,究竟能够在天石之前走出多远。

对于身后的尾巴,顾辰自然知道,却未在意,既然决定来悟石,那么这期间会有何事发生,他早有心理准备,作为前昆仑道子,如果在意他人眼光,还如何在求仙问道一途走得更稳更远?

可他越是不以为意,越是让那些想要看热闹看笑话的人更加在意,当顾辰走到峰顶,遥遥望着两块天石之时,此地顿时哗然。

李大庆闻声转头,看到顾辰时便忍不住站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放。

随着顾辰一步步走来,慢慢拉近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马又转回头朝陈鹰看去。

只见此时陈鹰已经往日石走出了二十四步,在那里打坐参悟。

除了陈鹰,在天石律动范围之内参悟的弟子也不在少数,只是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哪怕此地再多喧哗,他们也全然不知。

直到顾辰走到近前,李大庆方才冷笑一声道:“龟缩了这么久,总算有了来悟石的胆量了?不过眼下人人等着看你笑话,你这几天攒起的那些胆量够不够用?”

顾辰停步,目光落在李大庆身。

面对那双灿如星光的眸子,李大庆无来由有些心虚,忍不住想要将视线转移,不过终究忍住了。

顾辰看着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修的是什么道?”

李大庆瞪大眼睛,嘴巴张了又合,继而再张,却始终发不出声。

顾辰已经越过他,往前走了。

在离天石百步前,正好是间的那条线,顾辰停下。

他有预感,这一步迈出,天石的律动会更加强烈,只是这种律动对他来说却一点儿也不突兀,反而是那般的熟悉,他在灵峰别筑修行之时便因着所感觉到的律动而改良gong fǎ招式,那种律动与此时天石发出的律动,虽说弱了一些,但基本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别人都是走至天石百步范围才算开始悟石,而顾辰不一样,早在那灵峰别筑,他的悟石便已经开始了。

看样子,似乎只有自己的悟石与其他人不同,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想通了这一点后,顾辰没有欢喜,反而有些失望。

如果这是悟石,那么对他来说也这样了,不管他走得再近,感受再久,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看着顾辰停下,周围议论纷纷,尤其李大庆更是快意,大声道:“口气不小,胆子也不大嘛,这样不敢往前走了?”

顾辰置若罔闻,只是在想,继续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哪怕失望,也不防试一试。

这么想着,一步踏出,顾辰便踏在了第一步。

一瞬间,身边的诸多耳语,人群的议论纷纷,都在这一瞬间消逝一空,这片天地在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顾辰一怔,下意识里四下张望,但除了前方,其他地方场景却都变得模糊不清,好像是隔着一个个遥远的世界,除了往前,再无其他路可走了。

哪怕顾辰想要回头,却都做不到了,他有种感觉,只有在前方无路可走或者是察觉前方无路之时,退路才会重新浮现。

与此同时,脑海之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耳际响起各种声音,杂乱而无章,偏偏每一个问题都很清晰,在道心扣问,让人忽视不得,让他在意万分,心湖之间漾起涟漪,哪怕有那块薄冰镇守,依然道道扩散。

顾辰闭眼睛,细细感悟这种不同,渐渐地,心湖之涟漪渐止,脑耳际都只剩下一个声音,回荡着一个问题——“修道为何?”

体内元力沿着经脉迅速运行,便是那些新生的以前所没有的陌生经脉,此时也在元力运行之下慢慢有了熟悉的感觉,此时才像是真正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般。

顾辰双眼一亮,喃喃道:“这是悟石了吗?有点儿意思。”

第138章 求知

顾辰到了。

他只是走到峰顶的天石之处,只是理所当然地使用了自己应得的那一次悟石机会而已,却已在此地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阵骚动自然远远不得许慕姗悟石之时所引发的动静,甚至与之相对的,人们不是那种惊诧、艳羡的心情,而是充满了嘲讽、冷漠的目光。

李大庆不相信顾辰这样一个“外人”能够在悟石之时有什么巨大的收获,看着此时顾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向间的那条线,他冷笑一声,根本不认为顾辰能够在这条线走出多远。

对待顾辰的这种敌意与排斥到底是怎么来的,李大庆自己也说不来,该说是青阳门弟子之间的某种默契所形成的某种排外感么?

可是李大庆觉得,撇开青阳门弟子这一层身份,他对顾辰也喜欢不来,因为刚刚顾辰那有如明镜般的目光,还有那句问话,让他心间紊乱不堪,极不好受,好像又经历了一次道心的拷问。

李大庆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满是不甘地道:“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够走多远?”

对于为什么不甘,李大庆也不明白,只是恍惚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恐惧,好像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冥冥之有某些感应,这个时候落在他的心间。

周围人的目光、李大庆的心思,顾辰自然都不知道,向着天石律动的范围走出了第一步后,顾辰的感受尤为强烈。

虽然之前在灵峰别筑,顾辰能够感受到与天石一般的律动,也是那种律动,让他修改术法之时有了一些突破,此时走到近前,尤其是在那百步之内,顾辰发现,哪怕同样都是天石的律动,但在这百步范围之内的律动,与之前感受到的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在灵峰别筑那里感受到的律动,让他产生心绪的共鸣,帮助他找到大概的方向,加以修改术法,那种共鸣与修改的方向,终究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可是这百步范围之内的律动却是不同,虽然依旧有共鸣,但同样的共鸣,却多出了引导的意味,冥冥之有某种力量,在为顾辰指引方向,此时顾辰体内的一丝丝动静与反应,让他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新生的经脉与以前不同,与别人更是大相径庭,那样的经脉曾经一度让顾辰觉得陌生与无力,因为哪怕是自己体内生长出来的经脉,他也倍感陌生,控制不住,尤其是那些以前完全没有的经脉,在修行之时更是让他无从下手。

可是那些经脉不弄个清楚明白,修行便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以前所接触过的诸多高端gong fǎ,顾辰都没有办法修行,如果忽略那些新的经脉,沿用以前修行时所走的经脉修行,不说寸步难行,可是却极容易出问题,如造成经脉元力的阻塞,或者令得经脉隐隐作痛,仿佛下一刻便会断裂开来。

经历过一次自废修为,经脉尽碎的顾辰不敢冒险,要知道,经脉得以重生这种幸运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

紫雷仙躯倒是可以修行,但那是个充满了错误的意外,这个错误存在着未解的谜。

不过哪怕修行紫雷仙躯,也需要满足其他一些条件,毕竟紫雷仙躯说到底只是术法,不是gong fǎ。

原本因为那熟悉的律动,顾辰以为悟石对他来说也这样了,却没想到,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这一步便给了他意外之喜。

经脉之,元力不受控制地运行起来,速度起之前顾辰有意引导之时还要快得多,元力所走的地方,包括体内一整副新生的经脉,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这不是某一种功或者某一法,更像是流水潺潺,因为有路,所以便走去了,因为走过一次,所以便认识了这样的一条路。

哪怕是以前的那一副经脉,修行之时也只是挑出主要的行功路线,没有任何一部gong fǎ可以做到将所有的经脉都囊括其。

此时此刻,顾辰意外发现到最适合自己这副经脉的修行方向。

对他来说,这副经脉的修行之法,显然不是从挑出部分经脉来组成行功路线图,以前的经脉虽也错综复杂,但修行之时却是挑出其特定的行功路线,令元力运行,那时挑出的经脉组合成各种形状,有草木之形,有虫鱼之象,但基本只是大致相似罢了,像顾辰如今体内经脉整体便是一把栩栩如生的剑形之貎,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还记得以前在昆仑山,每次因为修行而使得修为境界攀升之时,每每在突破之际,顾辰总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他一直抓不住,自然更是说不来,此时在天石的律动包围之下,随着体内元力在所有的经脉运转如意,顾辰福至心田,所有的疑惑都一下子豁然开朗。

顾辰不顾其他,马地打坐,捕捉那种心情,同时与以前修行之时有过的诸多疑惑一一联系起来。

以前修行紫霄雷诀之时,总有种力不尽、意未达之感,以当时的经脉行功路线,他都轻易修行到瓶颈,然后轻松地突破,可是却总觉得力并未到极尽处,体内明明还有一股力量想要喷薄而出,却因为突然没了前路而被压下来,那股力量虽然在后来成为顾辰破境之时的强大助力,也是他修行一日千里的重要原因,但顾辰时常会觉得,如果那股力量能够在产生之时便宣泄出去,对他自身而言会有更大的好处。

只是,力虽有不尽,意虽有未达,但偏偏功行已末,哪怕他觉得功行至此应该有后续,但一来gong fǎ完整续无可续,二来当处经脉圆融作结,算能续,他又要往哪里去找那些新的路径去?

这一次随着新生经脉与天石之间互生共鸣,生出感应,顾辰的这些个疑惑,突然像是一下子都找到了答案,像他先前所猜测的一样,或许以前的gong fǎ,本都是错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几千年来的修行之途,竟然从一开始,便都全部走了歧途。

如此一来,天道何处?仙又在何方?

顾辰突然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答案。

走出一步便停下打坐,看到顾辰这么做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青阳门弟子个个相视一笑,心头担忧散去,他们一开始还真的有些担心,这个“外人”会走在他们的前面。

李大庆心头的些许不安散去,哈哈大笑起来,只说顾辰是不自量力,竟然妄想在惊蛰悟石有所收获,难道他真的以为悟石这种事情,任意一只阿猫阿狗都能来获取机缘?

只是此语一出,却少有人附和,不少的青阳门弟子脸色都极为难看,一个个低头不语。

哪怕是青阳门弟子,惊蛰悟石,能够有所得的又能有几个人呢?

那些声音,自然不可能传到顾辰的耳去,此时顾辰在捋清过去修行冒出的种种一闪而逝的问题之后,脑海之的那个声音更加清晰与强烈。

“修道为何?”

顾辰喃喃道:“我修道,意在求知。”

说完这句话,他站了起来,直接往前走出了一步,那是他的第二步。

第139章 道心

顾辰站起的时候,峰顶之人只觉此人应是要知难而退,要从天石的律动范围内退下来了。

毕竟天石律动,扪心扣问,神魂皆颤,非同小可,如果没有资格再往前走,却依然执意要停留在那里坚持,那种滋味绝不好受。

在场大多数都是已经结束悟石之人,太过清楚那种感受,哪怕现在想起,依然忍不住身心一颤。

在他们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来好好嘲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自来青阳门后便引起难止话题,一举一动都不曾让他们欢喜之人,却看到顾辰并未退下,而是往前又走了一步。

他们张了张嘴巴,峰顶在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李大庆双拳紧握,喃喃道:“往前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够往前走?”

顾辰一步踏出,便又停了下来。

悟石之时,受天石扣问,心间会生疑。

但其实,每个人所听到的问题都不一样,因为天石扣问,往往因人而异。

这个异源于悟石之人本身的资质、心性有所不同,而且再加往往他们所听到的问题也都不止一个,除了因为自己修行而产生的疑惑之外,还会有大大小小的心魔杂念,因为天石律动的牵引,纷纷从不知何处冒了出来。

这无形之便在悟石之时多出了一层考验,这层考验,便是要找出哪一个才是天石真正传出的问题,以及自己回答得有多好,才能决定自己能够前进多少步。

如果答非所问,悟石之行只能提早结束,断无任何侥幸可能。

所以往往人们止步,不是因为回答不天石的问题,而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天石真正的问题是哪一个,只有道心通明,心境过人之辈,才有机会摆脱那些心魔杂念的影响。

但是哪怕能够通过第一层考验,真正面对天石的问题并作出回应,那个问题也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

有些问题直指大道本心,有些问题直指大道前方,那些问题往往出现在走出十几步后的人身,然后让他们犹豫迟疑之间,变得踌躇不前。

自然也有一些问题无关紧要,仅关人间百态、柴米油盐,但回答了那些问题,却也不一定无所得,但也不一定能够前进一步,那些问题往往是在开始一两步的时候听到。

随着往前踏步,律动更强,天石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刁钻难解。

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是在有人仅仅走出了一步,便听到大道之疑,亦没有人能在这短短时间里,便给自己找出了答案,还得到了天石的认可。

此时顾辰其人,好像是一把出鞘的剑,剑尖直指前方,目标明确,散发着一往无前之势,尤其是他体内经脉所组成的剑形,更是散发锋芒。

悟石悟石,无关胜负,只关个人。

天石有问,顾辰有答。

“道之难行如何?”

“一以贯之而已。”

顾辰往前,连踏三步。

天石传来的律动更强。

不仅是出现在心头的那些心魔杂念愈多,顾辰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神魂开始剧烈地摇晃,动荡不安,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从身体里飞出来,散发在这天地间。

这种感觉让他恍惚,隐隐有些要偏离本心之感,似将要在此迷失。

他又停下脚步。

闭眼睛,坚守心神,同时将心头的种种疑难抽丝剥茧,将种种心魔杂念斩除,只剩下通透明亮的一把剑镇守神魂。

那把剑滴溜溜旋转,既是他的道心,更是他的剑心。

剑心直挺,仿佛“一”字。

顾辰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他的路在脚下,要成为一名剑仙。

这一瞬间,心头敞亮,一股力量自脚下而生,竟是压下了天石的律动与威压,此时天石的问题尚没有真正被他抓住,却已是烟消云散,而他已是不由自主地往前又踏出了两步。

彻底站定之后,没了后势之力,却亦是站得稳稳当当。

从走出第一步停下,到此时来到第七步站定,顾辰的一举一动,都被围观之人尽收眼底。

许多人面露惨然,想到自己甚至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便没有脸面再留在这里观看,脚步微移,却终究没有掉头离开,因为他们不由得在意着,在意着顾辰到底可以走出多远。

李大庆摇晃了一下身子,颓然地坐倒在地。

他看看顾辰,又看看另一边走在更前面的陈鹰,想起了陈鹰之前也是一步一流连,至今方才一步一步往前,走到了第十八步。

而今顾辰虽有停顿,却依然在往前走,与陈鹰的情况相似,此时谁能断言,顾辰走到这里结束了?

那可是双石连线的线,暗藏着悟石的玄机还有第二次的悟石机会。

之前李大庆在那条线,便是走出了十八步,之后停下,因有所得,才有面向日石的第二次前进。

别看陈鹰此时停在那第十八步,只是那十八步是对着日石而言的,之前在间那条线,陈鹰亦是足足走出了四十八步。

李大庆希望,顾辰停在那第七步,然后知难而退,可是这第七步对顾辰来说有没有难,李大庆也不敢肯定,他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让他恨不得马离开此地,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却终不甘这样离去。

在这能够明晰本心的悟石之行,偏偏每一个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顾辰,来到青阳门之后也没有做过什么,只是身份的几度变迁,便几乎成为他们的心魔。

顾辰心头微微一跳,只觉得有很多负面情绪朝他涌来,他感觉到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敌意。

顾辰无法确定,这些敌意是天石传来的,还是他内心深处的某些潜藏至深的魔念,但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天石的声音,从众多的杂音之脱颖而出。

“道之不同又如何?”

相识之人,同门之间,却终背道而驰,只因道不同,因此不相为谋。

不知为何,顾辰想到了李元沐,然后他摇了摇头,心想李师弟只是心气过高罢了,而且李师弟资质不差,虽然修行缓慢,却是属于大器晚成一类,脚下大道如坦途,最终亦会殊途同归,走到一起才是,然后他又想到了青阳子。

原本被青阳子带回青阳门,是对方想结个师徒善缘,虽然顾辰心间一直没有真正同意这一点,可是青阳门的横生枝节,让青阳子所想落空,这会不会也正表示他们之间道有不同?

紧接着顾辰又想到了柳祯,这个年长自己五岁的青阳门天才,一门心思想要学习青阳子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三诀,为此拒绝其他师长的心意,只想拜青阳子为师,更是不惜放弃了悟石机会。

青阳门都说柳祯这才是真正的一心向道,但是顾辰却觉得,大道不只一条,但大道只能独行,如果走的只是他人脚下大道,最终很难到达终点。

顾辰想,这才是真正的道不同吧。

但是那又如何呢?

世间人千千万万,想法各异,路亦有千千万万条,仙路漫长,有时候走着走着,发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突然都不见了,这一点,对于自废修为而自昆仑山流落于梁州青木镇大街的顾辰来说,可是深有体会。

纵是路不同,可总归是会相遇的,至少曾经相遇。

顾辰轻轻道:“存乎一心。”

第140章 太难

顾辰说出了这个答案,理所当然,也是自然而然,因为他心里正是这么想的,没有任何的迟疑与犹豫,从嘴里表达出来的,正是他的心声。进本站。

话音刚落,顾辰只觉前方那一段距离,此时给他的观感一下子变了。

之前因为天石律动范围之内的一步一天地,因此哪怕只是几步之遥,依然能够感觉到茫茫的距离感,可是此时那段距离落在顾辰眼,那几步之间,或者可以说是那几片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子连在了一起,而且已经不觉得有多远了,反而是轻轻一步便可以迈过去的闲庭信步。

这还不算完,他还能感觉到,此时还有一股力道不知道是从何处产生的,只知从他身后而来,不断催促着顾辰往前走去,好像此时此地,这段距离这个位置,并不是顾辰应该停留的。

顾辰往前,数步迈出。

一步未停,畅通无阻。

看着他这番举动,峰顶死一般的寂静。

李大庆目光惨然,尤其是在看到顾辰一脚踏在间那条线,走出他的第十八步之时,便只觉心一些理念轰然崩塌,更随着顾辰踏出第十九步之时,萦绕在李大庆耳边的只有一句话。

“为什么我不如他?”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因为连李大庆自己都觉得疑惑,为什么他一定要那么在意顾辰?或者将此话换一种说法,为什么他会如此仇视顾辰?

……

……

陈鹰突然站了起来,对这一步的所悟所得,他终于参悟透彻了。

虽然只是走出了十八步,但陈鹰已经感觉到了吃力。

这与在间那条线走出了四十八步,两者相之下,似乎还远没有到达他的极限处,但其实这十八步,却已经接近了他的极限。

尽管如此,陈鹰并未因此而感到焦急与慌乱。

对于悟石,陈鹰知道的远要其他人来得更多,因此清楚地知道悟石之时,先走间那条线与直接选择一块天石而行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差距,同时他更是清楚,因各人所思所悟不同,因此所得不尽相同,有时候对同一法的参悟,与向着天石所走的距离是远是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这在不同的人身是如此,在自己身亦是如此。

换句话说,间那条线的每一步都与其他地方的每一步不同,某种程度来说含金量要高得多,意义也更加深远,但并不是说在间那条线走出了几步,在面向日石或者月石之时一定非得走出多少步,也不是自己想要走出多少步能走出多少步的问题。

陈鹰在间那条线走出了四十八步,可是在面向日石之时,至今走出十八步,却已经几乎到了极限,但这并不代表他走得差了。

此时站起,感觉尚有余力,陈鹰觉得,自己最少还能再走出两步,再多的,怕是不行了。

他所参悟出来的青阳御焱诀三诀,每一诀都极为繁复,涉及到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广,与他之前所接触到的那些道法术式不说完全不同,但他所悟出的法却是囊括了几乎方方面面。

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大,所以他参悟起来极为费力,哪怕是服用了醒神丹,但是依然感觉到心神已经临近了极限。

这条路,太难。

陈鹰心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得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机缘了吧?

之前走在间那条线,随着天石的扣心而问,许多疑难纷纷蹿出,在他走到第四十八步的时候,便已经大大超出了极限,甚至要想在那一步站稳都显得极为勉强,却因为许慕姗的悟石而惹出一番动静,让他福至心田,成功站稳了那一步。

虽然陈鹰最后没有贪心冒进,选择了退下来,可是他的所得到底不是全部由他自己的能力争来的,加如今许慕姗已不在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要抓住,在没有外力臂助的前提之下,便只能靠着自己。

但靠着自己,真的太难。

可是,陈鹰不想放弃,因为能够走到这一步,某种程度来说,这条路几乎已经是确定下来了,这条路一旦踏出了第一步,便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这两步,一定得走过去才行。”

陈鹰下定了决心,不管有多难,他都一定要做到,咬着牙跪着趴着,都得摸到那道坎,只要这第一关能够走得过去,接下来的每一步路,都将可以走得更稳更好。

在这个时候,陈鹰的目光突然一凝,然后紧紧地盯着那个突然闯进视野之的白衣身影。

此时那道白衣身影走在间的那条线,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已经走出了十八步,然后又是一脚踏出,踩在了第十九步,紧接着,便是第二十步、第二十一步……

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对于那些资质悟性尽皆过人,能够在双石间那条线有所得的人来说,对这一点更是深有体会,不过对于他们来说,那在一开始的几步应该都是毫无难度的,对他陈鹰更是如此,可哪怕是他陈鹰在一开始觉得毫无难度,也不可能做到像顾辰这样轻松写意,如同闲庭信步而来。

悟石之时,看人走得如何,有时无关资质,但却肯定与其心性相关。

陈鹰一咬牙,又往前走出了一步,站在了他面向日石的第十九步位置之。

脑袋一晃,庞大的信息量瞬时袭来,让他一阵恍惚,好像随时要失去知觉。

额头冒出层层细汗,眉头深深皱起,对那庞大的信息量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陈鹰忍着胸前那一口咽不下的浊气,连忙盘膝而坐,再顾不得顾辰,凝聚全部心力细细参悟着日石直接送到他脑海之的那些信息。

那些信息博杂繁复,像是一股泥石流倾泻而来,几乎要将他脑海勉强建起的防线给冲得七零八落,神思摇晃间,他只得努力地一点一点拼凑,只觉得得到的gong fǎ实在过于深奥,自己哪怕要依着那gong fǎ踏出一步,都要经过繁复的行功路线,哪怕轻轻的一抬臂,都要经过庞大的计算,才能不至出错。

陈鹰只觉得头皮发麻,全部心神沉浸其,再顾不得顾辰的一举一动。

……

……

顾辰心境有如明镜,脑海里一片清明。

趁着此时尚能内视,他已经完全将体内的经脉摸熟,将那些新的陌生经脉也全部都给记了下来。

这副经脉自成剑形,元力在其游走运行,此时已经没有了阻碍与限制。

顾辰回想着过去修行过的那些gong fǎ路线图,而后试着从此时的经脉之将那部分经脉挑选出来。

但他没有修行,只是回忆着以前修行之时元力流过经脉之时的那些感觉,再从那些新生的经脉尝试着挑出一两段与原来经脉组合起来,推断着过去模糊间认为缺少的路径,此时应该怎么去补。

是否正确顾辰尚不敢说,但是一番尝试与推断下来,他深有所得。

随着走出更远,顾辰感觉渐渐有了压力,有种阻力正在尝试着阻止他的前行。

他神色未改,继续往前走。

每走一步,阻力更大,更有阵阵威压产生,由他的心头涌出,又朝他心头压下。

直到那阻力更加强大,威压不容忽视,顾辰终于停了下来,然后,他清晰地听到天石传来的又一个问题。

“大道若废,如之何?”

第141章 不退

这个问题,像是一堵高墙,那样强势而又不讲理地横在顾辰的面前。进本站。

顾辰无法不谨慎,因为这个问题,太深太大了,他要好好想想。

大道若废,如之何?

顾辰的资质与心性,数百年来难得一见。

能够被昆仑派尊为道子,他自然不是寻常之人,但也偏偏正因为他的不凡,所以起任何一个人都要更能够深刻地体会到这个问题的严重与深远,也更知道想要回答这个问题,远远不是那么容易。

换作以前,顾辰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可以来思考这样的问题,甚至是来回答这样的问题,可是在经历了自废修为与经脉重塑的过程之后,尤其是这重塑的经脉还与以往大不相同,隐隐间让他窥见到了一些千古之秘,顾辰突然觉得,这个问题虽说难以回答,但却并不是不能回答,只是对于回答的结果,他不能保证一定是正确的了。

为什么以前,每每在修行之时,会有力有未尽之感?

为什么紫雷仙躯的修炼之法里面,会涉及到以前所没有的那些经脉?

为什么经脉重塑之后,会与以前完全不同?却与修炼紫雷仙躯所要求的那些经脉完全符合?

有些问题一旦产生,便已经完全无法忽略不理,一如此时顾辰虽然脑海清明,但在那脑海之却依然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他的心湖之亦不平静,总有涟漪阵阵,扩散开来。

所以大道若废,该当如何?

想着这个问题,顾辰却是渐渐露出一丝笑容,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回答。

“千年以来,修仙界再无一人飞升,师傅也曾经说过,仙路已经断绝,世间纵有求仙之众,却再无成仙之人,仙道难求,大道已废。”

顾辰想起东阳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同时慢慢地抬起右脚,只觉得那层阻碍淡去不少,但却依然存在。

“即便大道已废,但我辈修士,依然在这条路前行,不管是依着旧路摸索也好,不管是修改gong fǎ让它更适合修行也好,不管它是有用还是无功,都好,所谓道,恒无为。”

顾辰眉头微微皱起,话至此,却觉得意有未尽,意有未达,一如当初原始经脉修行顶尖gong fǎ之感,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搜肠刮肚,进而明晰本心,这一脚慢慢往前移,排开所有碍难,轻轻踩在前方,待其站定,左脚亦随之缓缓提起,便要跟。

求道之人,心生向往,在那云霞缥缈间,在那水雾朦胧间,浩瀚星河,无垠蓝天,辽阔大地,壮阔海域,所求之道明明云遮雾绕,在那深远缥缈之处,走过的却是五湖四海,历经人间百态,脚下始终还是这片名川大地。

道若无为,何必远足?

顾辰轻轻道:“道无为,亦无不为。”

随着此言一出,他的身心随之放松,阻力在刹那间变成了动力。

顾辰几乎是被推着前行,很快走过了三十步的距离,然后,其势未止。

三十六步、三十九步、四十步、四十八步……

顾辰只管着往前走,依着自己的心意而行,全然不知道峰顶之,那些看到他几乎一步不停地往前直行的人们,此时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跟白日见鬼了一样。

此时他们心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那个人,真的是在悟石吗?

有这样的悟石吗?

李大庆闭眼睛,不让自己要去看顾辰,甚至在此时此地强迫自己将心思沉浸到修行之。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体内元力却几乎裹足不前,不管他怎么催动都没有用,他死死闭着眼睛,生怕自己再看下去,会道心尽碎。

顾辰走出了五十六步,此时,他已经站在当时许慕姗所站的位置了,一如当初的许慕姗,万众瞩目。

可是他没有停下,而是又往前,走出了他的第五十七步。

此时此刻,顾辰超过了许慕姗。

陈鹰似有所感,睁开眼睛,见此一幕,身体一震,眼满是不甘和愤怒。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脚抬起,要不管不顾再往前走出一步。

可是,那只脚抬了起来,却迟迟落不下去。

陈鹰用尽全力,全身颤抖,七孔溢血,可这一步只是在这颤抖之间略有所前,却完全看不到能够落于实地的可能。

在这时,陈鹰看到顾辰走到了第六十四步。

他猛一咬牙,大吼着道:“我不认输!”

这一步,被他硬生生地踩了去。

一股玄奥异常的力量从他脚底下生出,直蹿全身,而后由周身散发,经由全身毛孔往外散去,依稀间还带着许多污垢。

这般过程,好像是在为他伐毛洗髓,但同时,却也散去了他的一股精气神,那经由周身毛孔散出来的点点鲜红,均是他一身的精血。

随着周围阵阵惊呼,还伴着几声“陈师兄”,声音里带着恐惧和无措,李大庆慌忙睁开眼睛,向陈鹰所在之处看去。

这一眼,让他惊呆。

只见陈鹰浑身是血,那模样看起来极为狼狈,随着股股精气神的流失,陈鹰一头乌黑长发在那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根部到端部,化为了银白之色。

“陈师兄!!”李大庆大惊,像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喊道,“快退下来!!”

可是他的呼喊没能传到陈鹰耳,悟石之时一步一天地,看似几步之差,实则相隔极远,不管刘大庆喊得再大声,陈鹰也听不到。

李大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鹰在他的面前,一息白头。

“求道者,道缘在前,要过扪心扣问一关,说白了是要经受天石的拷问,时间越长,承受的天石威压便会越强,而一旦承受不住,徒劳而无所得只是其次,心神受创,道心受挫,从此再与道无缘,修行之路,会面临更多艰难险阻,从此境界停滞不前,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李大庆耳边响起陈鹰在悟石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当时有说到面临天石的拷问之时,倘若承受不住,退是不退的问题,当时陈鹰还笑着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我会退。”

当时的那番话,李大庆记下了,也付诸实践,所以这一次悟石他并没有冒进,适可而止,反而有所收获,可是现在看着陈鹰,李大庆已经忍不住在连连发问:“师兄,你不是对我说过你会退的吗?现在你为什么不退?”

陈鹰此时还没有退,还在坚持着要往前走去。

他已经到了极限,那庞大的信息量还在朝着脑海之涌来,牵引着他的心神,难以自持地分析着那些信息,脑海里有如烈火在燃烧。

哪怕他已经服下了醒神丹,此时也已经超出了负荷,若还要再坚持下去,只怕他会有危险。

可是,算如此,他还是不想退,任由一身的精气神不断地流失,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往前进!

心墙之有一个清晰的身影,那个身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陈鹰忍不住细细看去。

让陈鹰感到怪的是,他发现在他的心墙清晰得仿佛烙印去的那道身影,竟然不是顾辰,而是许慕姗。

陈鹰瞪大眼睛,迷茫了。

而此时顾辰走到了第七十二步,推动着他前行的那股力量消散了,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天石的又一个问题。

“道在脚下,该如何?”

突然变得简单的问题,让顾辰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第142章 问道

体内经脉清晰可见,元力于其运行,毫不滞碍,而且速度快,让顾辰觉得全身下都充满了力量。

这并未让他高兴,反而让他警惕了起来。

圣人有言,行事有矩,无矩之人,则多乖僻,如力强,祸乱天下。

无论何时,心都得有一把尺,尺刻度均衡清晰,准则明确,而后身体力行,行不逾矩,如果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有力准绳,一举一动都在为祸。

如果是修仙者,其祸更大。

道之一字,对于寻常人来说,多指脚下道路,如此解释亦无错,然而修仙者却多不这么看。

对他们来说,道之一字,是他们敬畏且憧憬的存在,说起来太大太远,他们只觉得道在虚无缥缈间,在头顶无垠天,至于“脚踩大道而修行”这样的话,他们从来不会说,也不敢说。

世事有矩,功成身退,则是天之道。

修仙者求道,求的也终是一个天长地久,毕竟只有天长地久,方能长生。

因此道大,天大,地大,在这其的人,却如蝼蚁,而修仙者哪怕再如何超凡脱俗,终也脱不出一个“人”字。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而如今,道在脚下。

天石的律动如神鼓骤响,响彻心间,次次重槌,敲出来的却是修仙者敬道畏道的种种顾虑。

心生敬畏者,打退堂鼓。

“轰隆”作响间,顾辰由衷敬畏。

毕竟道在深远处。

可在这时,浮现在他脑海之的画面,却是他剑指苍天、一道紫雷击落的一幕。

从那破败之重新走来,顾辰敬有之,畏却在慢慢淡去。

鼓声阵阵,在心底深处,架起一条长梯。

顾辰步步往,步步高升。

随着他一步一步向走去,也在一步步扫清胸间疑惑,荡平心头顾虑,鼓声随之变小变轻。

顾辰站在心间高处,看着心湖之的那块薄冰变得更厚了些,也变得更广了些。

顾辰右脚踏出,踩在第七十三步。

“只管勇往直前。”

这是他的答案,也是他此时在做的事。

经脉重塑,顾辰的修行之法将再与以前不同,过去的许多功与法,他若想要重新修行,必须结合自身情况加以修改,若是敬而畏之,这条路还没有开始走,便会以失败告终。

一步跨出,步步跟,仿佛冥冥之有一股力量认同了顾辰的答案,或者说是想要看看持着这种坚持的顾辰到底能够走出多远,在其身后推着他前行,想要让他走到真正属于他的位置去。

当顾辰走到第八十一步的时候,阻力再次出现,这一次,阻力更加强大,伴着难言的威压,压的不再只是心境,还有脚下的那条道,连带着此时的疑难,都是与这条道有关。

“此道何名?”

顾辰也是一阵恍惚,重新解析着自己的这条道。

破而后立,机缘巧合之下,似是发现了仙道不存的千古大秘,而且隐隐间有种感觉,自己这条道走下去将会有可怕的发现。

顾辰心痒难耐,决定要走下去,因此不会再打退堂鼓。

坚持下去是确定了的,但这条道与众不同,独属于自己,而且有别于其他的道,那么这条道应该称为什么道?

“道法自然,风水火木云雷音……道之广阔,应该无所不包,取名便落了下乘。”顾辰喃喃着,双目愈发明亮,“道存一心,玄之又玄,道若可道,必非常道,道不可名,道恒无名。”

顾辰脚步再起,直直往前走,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道在哪里,走起来便变得轻松许多,目之所及,是他的方向,是他的目标,便是那前方。

他一直走一直走,这条道再无阻碍,似乎只要他持续如此迈步而行,必将走到终点,那里无尽风光,等着他去领略。

可是,在第九十九步的时候,顾辰停了下来。

他有一种感觉,极为强烈,此时还可以再往前走,甚至他有种迫切的心情,让他想要再走出一步,这一步是否能迈出去,将有着关键性的区别。

可是,这一步他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

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他拦阻于此,寸步不前。

在这个时候,天石已是近在咫尺,但对顾辰却已是收敛了所有威压,再没有什么声音响起,甚至连那与顾辰的经脉产生共鸣的律动亦已消失不见,仿佛天石本身并不存在于此。

顾辰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悟石之行,在这里结束了?

“停……停下来了!?”

有人惊疑不定地出声,但很快又安静了下去,他们静静地看着那个站在第九十九步的身影。

历年来最为接近天石的位置,没有之一。

他们见证着这种全新记录的诞生,没有任何激动,只是难掩心头震撼。

可是慢慢地,他们便产生了疑惑,随着他们面面相觑之下,发现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表情,显然想到了同一件事情,这个疑惑便变得更加强烈。

之前许慕姗遥遥领先,轻而易举地走到了第五十六步的位置,引发天石共鸣,当时产生的异象惊动了整个青阳门,然而此时此刻,顾辰走到了前无古人的第九十九步,与两块天石皆是近在咫尺,却一点儿异象也没有引发,好像他只是来这里走一圈,却根本没有受到天石的任何影响。

有种感觉,他明明站在天石之前,却被天石拒之门外。

如果真的是这样好了。

有些人心难以遏制地出现这样的想法,慢慢地扫除了心头阴霾,好像事实真的是如此。

这有点像是自欺欺人,他们也知道。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顾辰站在天石前一动不动,而且天石也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便越来越觉得,这个想法贴合了现实。

陈鹰极为勉强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前方已经看不到顾辰的身影了,他怔了一下,心想难道顾辰走到了极限,然后退走了?

可是不应该呀,以顾辰走出那么远的距离,要说对天石没有任何感悟绝对是扯淡,算顾辰退下去了,也不应该这样草草离开,因为他肯定从间那条线,得到了第二次悟石的机会了。

那么顾辰是在休养生息,准备养精蓄锐之后,再一口气接近天石?那他感受到的是日石还是月石?

一边想着,一边眯起了眼睛,可是紧接着便像是想到了什么,陈鹰的眼睛又勉强睁开来,向着更前方移过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以他现在的状态,连坐在这里都极为勉强,脑海之翻搅不停,一团乱麻,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确定一件事,哪怕他内心深处也觉得此事不大可能,但还是将视线移向更接近天石的地方。

然后他看到了止步于第九十九步的那道身影。

陈鹰很难形容当是时他自己的那些感觉。

一颗心直往下坠,原本还是一个无底洞,但突然间触到了底,应声而碎;又像是某根绷紧的弦,“啪”的一声断开了,从断开的位置变得空落落的。

陈鹰心如死灰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轰。

那股力量势不可挡,直接将他从面向日石的第二十步位置,一下掀飞。

李大庆注意到陈鹰的情况,连忙飞身前,在天石的律动范围之外接住了他。

两人落地,察觉到陈鹰浑身无力,颤抖不止,李大庆只觉一阵心痛,带着一直压在心头的疑惑,颤声问道:“师兄,你为什么不退?”

静等已久的顾辰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道错了,该如何?”

第143章 登巅

人间有无尽美景,绘制而成山山水水,时历春夏秋冬,各有不同风雨。

如果此生在那青山绿水间流连,听那春雷夏雨之声,观那秋霜冬雪之景,这一生逍遥人间,该有多好?

顾辰觉得很可惜,因为他自打懂事以来,一直在那昆仑山修行,从未下山过,更加不知除了山风景,人间还有百态。

哪怕之后自废修为,被东阳人送到梁州青木镇,体验了一番凡人生活,却也不过寥寥五天,虽然认识了几个人,懂得了许多事,但终还是不够多,终还是太少了。

这好像是一场心性之争。

当顾辰刚站在这第九十九步的时候,天石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安安静静,甚至敛起了所有针对顾辰的律动,有如凡石,让顾辰觉得,好像他此时所站的地方并非是在天石之前,而是平日里便已经走多了走厌了的曲折山道。

没有山山水水,那是一种已经习惯了也厌烦了的稀松平常事,偏偏在此时出现这样一种感觉,好像在告诉顾辰,他的悟石之行已经结束,该退去了,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人出现焦躁与忐忑,渐生不安与怀疑。

然而那是对一般人来说的。

顾辰始终神色平静,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既是不动,自然没有此退去。

这个问题不大,细究起来其实稀松平常,像在询问稚子,若做错了事,该当如何一般。

而圣人亦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只是这个问题虽然不大,却有些可怕,好像那一去不复返的光阴,在最后临要真正离你而去的那一刻突然告诉你,有些事你做错了,然后你开始悔不当初,然而,却失去了回头的机会。

有些路,走过了,便再不能回头,更别提重新来过。

所以这个问题很深,也很远。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顾辰脑海之却先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其他的问题。

为什么新生的经脉与以前不同?为什么世间修仙者众,却再不见仙位?修仙修仙,仙在何方?

有些问题越是回想,脑海之的疑惑便越会增加,直到有一天,发现这个问题再也寻不到答案,满心疑惑却不见消散,直压心头折磨不休,慢慢地渐渐地,随着道心破碎,一颗求道的心再不复见当初模样。

顾辰觉得,自己是那个“知错”的人,而且还是那种“知错能改”的人。

经脉重塑之后,再启修仙之路,这一条路已经明显与以前不同。

想到仙人已千年不显,仙路的终点不再是仙位,而是不见顶、底的虚空,脚下不着实地,头不见砖瓦,顾辰有些大胆的想法,觉得是过去的修行之路,都是错的。

错了的结局,便是仙路断绝,这很难不让顾辰不此担忧。

如果他这次重新开始修行所走出来的全新道路,也是错的呢?

他还要往下走吗?

再错一次,顾辰并不觉得自己还能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顾辰在纠结。

这是此次悟石以来的首次。

……

……

陈鹰的身体颤抖着,虽然被天石的力量击飞出来,可是他脑海之的那些信息并没有此散去,反而因为天石最后的那一击,带起这股信息来得更加强烈。

他的脑海之正在经历有如开天辟地的一幕,久久无法平息,可是他的身体颤抖着,却忍不住一直在问着抱住他的李大庆,问题来来去去都只有一个。

“他怎么样了?”

李大庆有些艰难地注意着顾辰那边的动静,看着顾辰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幸灾乐祸还是松一口气,可能都有,但其实还有一丝说不来的害怕与悲哀,种种情绪交结在一起,十分复杂,总之是高兴不起来。

“他还在第九十九步。”

李大庆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来回答这个问题的。

“还在……还在……”

听着陈鹰那般呢喃,李大庆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师兄,你为什么要坚持?你为什么不退?”

“大道在前,谁能抵挡住那种诱惑?”

李大庆愣愣地看着陈鹰,这句话是那样的熟悉。

当时正要前往悟石的时候,陈鹰便已告诫过他不要勉强,当退则退,当时李大庆的回答,便是这样的一句话。

对于任何一个修仙者来说,面对大道的诱惑,谁能够退下去呢?

可是讽刺的是,他将陈鹰的话听了进去,也这么做了,偏偏陈鹰面对诱惑绝不后退,用的理由却是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显然知道李大庆在想些什么,陈鹰只是苦笑,喃喃道:“大道机缘,本虚无缥缈,求仙问道,唯恐退一步便错失良机,大道之路满是诱惑,没人懂得量力而行,走着走着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李大庆沉默着,怔怔地看着前面的顾辰,发着呆。

许久之后,李大庆慢慢说道:“师兄,你现在,满意了吗?”

陈鹰沙哑着声音道:“我只后悔自己没能再坚持下去。”

李大庆突然有些迷茫了,自己这一次悟石,真的算是成功的了吗?

也许当时,拼着遭受重创与反噬,再往前踏出一步、两步……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自己为什么选择了量力而行,为什么没有继续坚持下去呢?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李大庆对陈鹰生出了一股怨气,如果不是他一开始说的那些话,自己或许……或许……

毕竟是经历过悟石之人,李大庆很快便调整了心情,控制住了心神,也守住了心境。

声声叹息与不甘,终化为一声无声的苦笑,自己的心性仅如此,哪怕资质再好,哪怕一开始没有听到陈鹰说的那些话,他真的能够走得更远了吗?

陈鹰微缓过来,慢慢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前方的顾辰。

……

……

道错了,该如何?

哪怕是现在,顾辰依然没能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在扪心自问间,他脑海里多出了一个问题:如果,道对了呢?

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此时对错尚不明朗,何以便能确定是对是错?

顾辰自言自语着。

“还没走到头的路,谁能知道是对是错?”

天石的律动突然来袭,让顾辰猛地身体一晃,一口真气差点儿被击散。

他抬起来,眼神清明,大声道:“你问我道错了该如何,我还想问你一句,若我的道对了,你又该如何?”

天石无法回答,只是律动更强,威压亦更强。

“这是我选择的路,是对是错,我都要去走一走,哪能因为你一句不明所以的质疑,让我打退堂鼓?是对是错,要由我自己走过了之后,来决定,更何况……”顾辰双眼明亮,“本心所指无对错,自然不会有错。”

顾辰狠狠地,大力地,似是要表现他的决心一般地,踩出了这一步。

这一瞬间,青阳门主峰之,两块天石大放光芒,远许慕姗那时还要更加明亮耀眼。

一股澎湃气机由天石发出,直冲天际,排开所有云烟,露出一片湛蓝天际,在那天空,浮现出一轮明日、一轮明月,分据东西。

这一瞬间,整个青阳门,为之震动,举派下,不管是闭关的、未闭关的,不管是修为精深的、修行入门的,此刻皆是心有所感,纷纷抬头望向天际。

所有人都听到一个声音,似是直接由心神间传出,玄妙莫名,带着威严,持正风,无有偏倚。

“道心不改,道已登巅。”

第144章 拦阻

所谓天石,天生道物也,悟石即是悟道。

坐拥天石千余载,对于悟石之事,青阳门知之甚深,已经积攒下无数经验。

天石之道韵生灭,甚至是在天石百步范围之内的每一步、每一个位置,可能会有什么变化,将生什么感应,青阳门都有详细记录与备案,只是这些信息一般人都接触不到。

为什么悟石之时,要先去走双石连线间的那条线?

这个问题,第一次悟石的青阳门弟子想不明白,甚至因为青阳门的有意隐瞒,知道这一点的山门弟子少之又少。

可是那些如今已经站在青阳门这座山峰的最高处,俯瞰着门弟子一步步自山脚往登临的有数几人来说,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天石有双,分日月,道临天地,合阴阳,归两极。

寥寥数语,但涉及到的道之真意,太大太大了,像日月不同天,水火不共存,远近自然有别,但世事皆有两面,不说好坏,白天与黑夜即分据两极,有如掌心掌背,翻来覆去间,却又连在了一起。

有些道理点得透,却说不清,有些事情通玄,掌握规律往往是在不经意间。

当初第一个发现这条庸之道的门人弟子并非是资质最好之人,却无疑是第一个将青阳门推向兴盛之人。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走间的那条路,要知道天石分日月,不同之人皆有心宜处,悟石又只有一次机会,涉及修仙之途,大道之争,不管是谁都希望自己踏出的第一步能够最有效地拉近与日石或者月石之间的距离,一步近自然步步都近,当时间的那条路,反而是所有人皆避之不及的。

不过不管是那些走在间那条道的人,或者是直接向着日石或者月石努力前行之人,极限皆是百步,这一点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然而青阳门创立至今,不说百步、九十步,能走出半百之数者,不说一个也没有,却也绝对不会超过五指之数,而历数过去千余年时光,从未有过一人能够走完这条百步之路。

每次悟石之后,随着门人弟子巩固修行,将在悟石之时所思所获夯实吸收,便会前往宗门长辈处,将其悟石过程,每一步走出的感觉与感想,不分巨细轻重,一一记载备案,再由其师长呈宗门。

时至如今,远的且不去说,单说悟石之时踏出的那第一步之感悟,青阳门收录下的便不下百万之数,而最简单的第一步尚且如此,对于越往后信息量越减少的第二步、第三步……青阳门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那些资料存至如今,只见增加不见减少,却亦不见青阳门将其总结归纳,指引这些个初次悟石的山门弟子能够少走哪怕半步的弯路。

而这一年的惊蛰悟石,给青阳门带来了意外之喜,而且不止一个。

先有许慕姗在庸之道走出了五十六步,引发天石异象,而且因其活跃,使得一众悟石弟子皆有所得,将其起点硬生生提升一大步,虽有隐忧,却亦可算是一喜,再有如今顾辰同样引发天石异象,更是直接将那条庸大道走尽,道音通传,言此人道已登巅,青阳门除非个个都是死人,否则绝对不可能不做一丝反应。

一群去而复返的青阳门三代弟子,个个来势汹汹,目的皆是天石处。

他们都想要去看看,在许慕姗之后,这一次到底又是谁,引发了天石的异象。

他们皆是心头火热,情难自制,因为这一次所引发的异象,远之前许慕姗所引发的异象还要更大一些,而且日月同辉,共掌青天,这对青阳门来说,是一个好兆头,甚至说不得便攸关自己的大道根基。

对于那名引发天石异象之人,这些人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其收入门下。

不过他们也清楚,此时作此想法的,肯定不会只有自己一个,身边这些同门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其多有道滞难行以及寿命无多之人,时至而今已能见得此生终点,更是将此次异象当成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说不得拼着同门情谊不要,也要放手一搏,与他人共较长短。

更别说,还有虎视眈眈的掌门一脉,可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便称心如意。

所以当下个个争先,恨不得一头冲进那笼罩青阳主峰,却堪堪只能算是处于推衍之初的道纹,全然不顾自己这样一头栽进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在这个时候,一把剑后发先至,破空而来,其澎湃剑意流转,凌厉而锐不可挡。

一群青阳门三代弟子,个个修行至今,少说亦有三五百年之龄,却一一被那把剑剑气逼退,要知道此时此刻,那把剑不过是逼近而来,剑气远未落在他们身。

“逐日剑!!”

当下有人惊呼,认出那是掌门钟鼎的剑。

只是攸关自身大道,甚至关系到自己能否多活一些时日,不乏有人铤而走险,哪怕已经认出了掌门之剑,依然故作不知,拐了个弧度,便想要从其他地方绕开而行,继续冲向那座山头。

然而却有一道白绫远远飘来,有如蛟蛇腾空,漾发道道涟漪,蜿蜒着接连延伸腾挪,硬是将那些想要铤而走险之人一一拦阻于外。

与之前那道白绫有所不同,此时这道白绫品相低了不少,若是这群三代弟子一番合作,全力出手之下,毁掉这道白绫并非难事。

可惜的是此时这些三代弟子个个皆有私心,彼此之间多有防范,再则此道白绫前后蜿蜒,腾转变幻间,纵横交错,看似无序,其实暗合天数,早已布下简略大阵,想要闯过去,也非易事。

那些铤而走险的少部分人,那冲在最前头,脸已有得意弧度,以为这一次自己便将春风得意,顺利得逞之人,却发现自己已被白绫拦阻于外,当下不顾丝毫颜面,对着那道白绫便是一通破口大骂。

“姓艾的,我他娘招你惹你了,你他娘存心跟我做对是不是!?老子他娘的尊你长老身份,对你客气一点儿,可是不要忘了,老子年纪长你一大把,老子走这条路那会儿,你妈还不知道找着野男人了没有!你他娘给老子让开!!”

艾玲从那白绫之后走来,一张脸阴沉难看,她既没有让开,也没有收起那道白绫,只是冷冷道:“黄云波,你既然也知道你活得太久了,最后这几年应该修心养性,不说让你造福一方,好歹积点儿德,给自己挣点儿脸面,还是说你现在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连脸都不要了是吧?”

“你他娘……”

本来在意自己已是寿元无多,苦于资质修为停滞不前,此生怕是大道无望,此时更是被戳到痛处,黄云波当下要不管不顾,只看自己能不能一剑斩断这些破烂白布。

艾玲面露杀机,寒声道:“别张口闭口是你爹你娘的,黄云波,悟石还没有结束呢,别说你在我手里能走出几招,你还真当掌门死了不成?”

第145章 有惑

三言两语便将掌门钟鼎搬了出来,然而,艾玲对钟鼎却是怒目而视,毫不掩饰心的不满。

先前许慕姗悟石引发异象之时也是如此,此时亦是如此。

对于门三代弟子的无视规矩、胡作非为,钟鼎似乎从一开始便不加防范,甚至有乐见其成的意思,一次两次都是她艾玲蹦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为了自己的弟子当个出头鸟艾玲是没话说,可如今为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当出头鸟,艾玲难免心生不满,心想这算是个什么事?

此时想来更是在意,到底是谁,在许慕姗之后,还引发出更大的天石异象?

这次明显与次不同,次异象发生之时,在她掐指一算之下,几乎马便能确定是由许慕姗引出来的,事实甚至都不需要她来特意掐算,因为当时许慕姗引发的动静不小,随着天石现出异象,更是将她的声音与身影投射在大多数悟石弟子心,所以当时到底是谁谁悟石而引发出来的动静,根本不是秘密。

这一次,天石产生的异象更加惊人,可是这番异象产生之前的动静却几乎没有,只是在这突然之间,这般异象便展露人前,在场的三代弟子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引发这异象的到底是哪个弟子。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有方才钟鼎出剑拦阻的一幕,只是在这拦阻的过程,艾玲明显有种被当枪使的感觉。

钟鼎呵呵一笑,却是彬彬有礼的模样,道:“师妹这话说的,呵呵,诸位,惊蛰悟石,可以说是我们青阳门的根基所在,山门弟子在经过惊蛰悟石之后,才能真正成为我们青阳门四代弟子的一员,这是他们的机缘,也是我们青阳门的立门之本,是青阳门如今位列修仙界顶尖仙门的根本所在。”

说到这里,钟鼎的语气微顿,紧接着,逐日剑散发出凌厉剑气,逼得黄云波等人纷纷退后。

钟鼎的语气亦随之转冷,道:“我知道诸位师兄弟的心思,能够理解你们的急切与情难自制,修仙问道,求的是机缘,争的也是机缘,大道之下,哪怕仅有一丝可能也要拼命抢夺,但你们不要忘了,你们同时也是青阳门的弟子,没有青阳门没有你们的今天,若你们的所作所为,无法造福宗门不说,还给宗门拖后腿,莫怪我以门规伺候。”

黄云波等人脸色阴晴不定,显然要他们放弃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钟鼎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他们只得按捺下心头的yu wàng,纷纷抱拳为礼,自认理亏。

钟鼎笑眯眯地看向艾玲,轻轻道:“师妹,为兄如此处理,可还满意?”

艾玲冷哼一声,将白绫收起,却是向天石处望去。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一样,纷纷望向天石。

他们都很好,这一次引发如此异象的人,到底是哪位天才。

……

……

顾辰尚不知峰外的风云冲突,此时他站在这第一百步的位置,真正感觉到了无路可走的味道。

可是,与此同时,顾辰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尤其是这句“道已登巅”的话语,更是让他琢磨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道,有巅?

仙道向来缥缈,或许能有所感应,但却始终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妙事物,哪怕是在仙古时代,在那一段常有白日飞升壮举的时光长河之,对于仙道是何物,始终无有一人能具体说得来。

如今神州大地,关于仙的传说有不少,可考的不可考的,不过有一点却是古今公认的。

飞升并不是仙道的终点。

这条求仙问道的路,很长很远,尚未有极尽时。

当顾辰听到天石传音,说他的道已经登巅,他此时不是欢喜,而是难掩的忧虑与失望,如果如此轻易便已登巅,那他接下来的路,又应该如何去走?

如果登巅意味着无路可走,那他裹足不前,塞目若盲,窒耳如聋,是不是也一样是登巅?

如此看来,所谓登巅,似乎是喜事一件,但其实更是祸事临头。

顾辰想起他刚被东阳人带昆仑山时候的事。

当时的他还不足两岁,年少早慧的他,看着山间云雾缥缈,明明在眼前耳际,却偏偏摸之不着时,一颗心总难以静下来。

东阳人看着孩童心性,不断伸手想要抓住云雾的顾辰,只淡淡问了句:“好玩吗?”

顾辰看着自己的手,又抓了一把山间云雾,确定确实抓不住的时候,随意挥了挥手,口齿清晰地回答道:“不好玩。”

东阳人又问道:“为什么不好玩?”

顾辰很认真地回答道:“要能抓得住的,才好玩。”

东阳人右手轻轻一握,山间云雾在他手凝成实质,被他抓在手里。

他将那支云雾递给顾辰。

顾辰双目明亮,双手接过,那种触感非常妙。

他看看山间飘荡的云雾,再看看此时已经被他抓在手的那支云雾,皱眉不语。

东阳人又问道:“现在抓得住了,好玩吗?”

顾辰摇头道:“不好玩。”

东阳人露出感兴趣的神情,矮身看着顾辰,一字一句道:“刚开始时你因为抓不住,所以觉得不好玩,现在能抓得住了,为什么又不好玩了?”

顾辰皱着白bái nèn嫩的小脸,有种感觉很是玄妙,而且越来越强烈,只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描述。

他看看山间那些飘荡着的云雾,再看看手那因为东阳人的术法而凝聚为实体,能够被他握在手的那支云雾,好一会儿才用自己觉得应该算是正确却又模棱两可的说法回答道:“因为……不一样了。”

东阳人看着这个模样的小小顾辰,忍着笑,却是对着那支云雾一指。

只见那支云雾在顾辰手弥漫飘荡起来,轻飘飘的缥缈感,却没有完全散开。

顾辰下意识里用手抓住,还能感觉到那支云雾的触感,明明还是有如实质,被自己抓在手,却像活了一样,看起来与山间的那些云雾仿佛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能够被人抓住这一点。

东阳人又问道:“现在呢?觉得好玩吗?”

顾辰直摇头,却不说话。

东阳人却没有如此轻易便放过他,而是打趣道:“你觉得怎么样才好玩?试试看,我都能做到。”

顾辰用力地摇着头,眼泪却已经不争气地直往下掉。

东阳人深深地看着他,追问道:“好玩好玩,不好玩不好玩,为什么要哭?”

顾辰咬着唇,是不说话,双手紧紧抓着手那支云雾,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可这决心却让他纠结万分,犹豫不决,明明决心已下,却行动不起来。

东阳人戏谑道:“你想做什么?”

顾辰突然狠狠瞪了东阳人一眼,然后将那支云雾用力扔了出去。

年幼的他自然谈不有多大气力,但那时可是在山间高处,那支云雾离手,迅速坠落。

看着那支云雾坠落,重归山间云雾间,再也看不出来区别的时候,顾辰才怯怯地看向东阳人,却是满脸倔强道:“还是这样好玩些。”

东阳人爽朗大笑,笑声回荡山峰间。

回想起那一段往事,尤其是东阳人的笑声久久回荡,顾辰眼充满了想念,同时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他的嘴角露出了隐隐的笑意。

当时的师傅,可真不是一般的坏心眼,知道欺负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不过当时所捕捉到的一丝道理,却是顾辰成为昆仑道子的根本。

本来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归于虚无缥缈的才好,有些东西一旦有所改变,哪怕还是原来的东西,也是变了味道。

顾辰抬头,看着头顶一对日月,仿佛一座天阙。

第146章 有感

天阙巍巍,日月同辉。

顾辰有些茫然。

如果那座天阙便是他此生修行的终点,那么此时此刻在这山峰之顶,在这所谓登巅之地,已经无路可走,他该如何?

心绪慢慢沉淀下来,顾辰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凝实了起来。

“登巅?非我所求!”

顾辰的声音取代了天石的律动,超过了所谓的百步范围,远远传扬开去。

随着顾辰的声音传出,外界所有人,尽皆可闻。

钟鼎身心随之一颤,但却很快止住了心头的波澜,只是他的瞳孔紧缩着,几乎凝成针眼,心有一个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甘,还有一些难言的恐惧——竟然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东来峰,随着顾辰声音的远远传来,青阳子向着主峰的方向远远望去,他的眼满怀期待,然而眉头却是微不可觉的一皱,站起来朝着东来峰最高的那块峰石走去,迎风而立。

在他的身后,柳祯亦是停下修行,随之亦步亦趋,目光复杂,只是心里却不断发出一个问题——顾辰在天石前,走出了多少步?

能够引发天石异象,至少也是三诀,不过青阳门能够悟出三诀的人虽说不多,但也绝对不是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而已,不说大有人在,但确实不在少数,只是在柳祯的记忆当,从来没有一人在悟出三诀之时,能够引发天石异象。

莫非是三诀?

柳祯的脚步不由得随之一顿。

但看着走在前方数步之遥,站在最高的那块峰石迎风而立的青阳子,柳祯连连摇头。

青阳子只有一个,柳祯不相信那个顾辰也能做到这一点,不过顾辰所悟要在普通的三诀之,这一点柳祯却是认同的。

可惜他们这些山门弟子年纪太轻,虽然一直听着青阳子的传说成长,可是到底没有亲眼见识过当年的那一幕,再加青阳门一些有意无意的隐瞒,青阳子悟出三诀之时是个什么情景,却无只言片语流传。

换成自己去悟石,能够引发这样的异象吗?

心境微颤,带着道道涟漪,柳祯心绪不宁。

只是他很快却又收拾心情,往前走出几步,再次开始修行青阳子所传三诀的第一诀——断水流。

柳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顾辰。

不管顾辰悟到的是什么,要知道,他所修行的可是青阳子所悟的三诀,本身这三诀便不输其他同门,更别说这三诀对他来说只是一块敲门砖,有朝一日必将敲开三诀的大门。

青阳子远远向着主峰方向看去,只是却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柳祯只觉有些忐忑不安,停在峰石边,并没有跟着去。

燕来峰,答应了艾玲要好好修行的许慕姗,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都还没有去思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已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顾辰只是抬头,看着头顶日月。

日月拱卫处,便是天阙。

对他而言,那天阙尚在高处,某种程度,这也意味着他此时此刻所站的地方并非最高,登巅一说,根本没有任何依据。

顾辰看着脚下。

此时的他,已经站在青阳门主峰的山巅处,放眼四顾,空间茫茫,不见他人。

这不仅是因为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的玄妙道意,更是他站的位置别人高的缘故,顾辰只能作如此想。

以前在昆仑山修行的时候,对于山山下,顾辰并没有具体的认知,对于他们这些餐风饮露的修仙者来说,腾云驾雾时有,脚踏实地难免,山有多难,从小在昆仑山长大的顾辰并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随着顾辰自废修为,被东阳人送下山,而且这一送便送到了梁州以南的青木镇,在那个纯朴的小镇里,顾辰接触到了以前所认为的凡人,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多少知道一些在他们这些修仙者眼理所当然的事,对于那些平凡人是如何的不可思议。

人间有句话,站得更高,望得更远。

顾辰觉得自己现在站得很高了,只是却还不够高,至于望远,以前在昆仑山,他的修为达到一元境,目之所及,可以望得更远,只是后来却发现,任他修为再深,站得再高,望得再远,终也不如亲自到青木镇的大街待个三天两夜时,所看到的、学到的更多。

路已尽时,该如何?

顾辰心有不服,你说登巅了,我不能再往前走么?

顾辰慢慢抬起右脚。

“此来登高非为远,再临一步进天阙。”

这声音从天石迸发,同时经由天际两处日月双石的影像而传向四面八方。

其势恢宏,浩浩荡荡而来,直逼所有修行人的本心,让他们为之一颤。

哪怕不知道顾辰此时面临的是什么情况,可是却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顾辰的那般不屈与不服的心意。

而这般心意,折射在不同的人心间,有着不同的反映。

许慕姗修行之心更加坚定,想着自己一定要更进一步,增进修为,在别人欺负顾辰时,她可以给顾辰出气,为此,她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柳祯听到这声音,愈发觉得青阳御焱诀的三诀完全无法满足自己,他原本便志在青阳御焱诀的三诀,而且隐隐间生出某种渴望,照着这条修行路走下去,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寻到超过青阳御焱诀三诀的gong fǎ才行。

陈冰冰回到自己的居所,本已沉下心来修行,却因为天石的异象而有所感,因此停下,此时感受着顾辰这般心境,她的决心更强,本来不甘居于人后的她,此时觉得,自己若不奋起直追,根本不配称为掌门弟子,像这般努力的自己,根本没有输给别人的道理。

朱紫菱面向月石走到了第十九步,她力已竭,觉得这里是自己的极限了,本来便已经有了退意,却在要退下来之时,心神间听到顾辰的这句话,目光突然坚定起来,决定再放手一搏,随着这般决心产生,她竟似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量,硬生生地往前又走出了一步,站在了面向月石的第二十步,

陈鹰脸色苍白,满心皆是后悔,他觉得自己明明可以再往前走的,哪怕是拼着这一生福缘不要,用生命去换回多走出的一步也好,可是……可是……他已经没有那个拼死一搏的机会。

刘大庆更是面如死灰,一遍遍地问自己,难道错的人是自己才对?

天石将顾辰的这般感悟,化为道韵不断向这方天地传播开去,激起各人不同心绪,哪怕是在青阳门之外,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但凡有道行在身,修仙者也好,灵兽精怪也罢,一一有所悟有所得。

青阳子迎着风,露出一丝微笑,呢喃道:“如此一来,甚好……”

主峰之外,围绕于此的诸人,哪怕是修为精深如钟鼎、艾玲等,也在这般道韵下沉浸心神,此时醒来,顿时发现自己道心间多出了一些东西。

不是什么gong fǎ要诀,可是对于一个门派而言,却更加重要。

那是一股精气神,一股欣欣向荣,蒸蒸日的精气神,一股欲与天高,不甘止步的精气神,一股永不放弃,奋发向的精气神。

“大兴之兆!!”

钟鼎的心,不断回响着这句话。

第147章 冲突

在场之人皆非庸人,修为能够达到他们这个程度的,无一不是经过漫长岁月的修行,哪怕经年累月于洞府之闭关枯坐,但道心通透,哪怕少在人间行走,他们也不是那种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很快的,他们便想明白了其关隘。

一旦想清楚了,心便很不是滋味,他们带着复杂目光,看向钟鼎。

钟鼎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哪怕他们为了脚下大道可以舍弃一切,但不要忘记,“青阳门弟子”这个身份,给了他们很多便利与机会,但同样的,也给了他们一个枷锁,戴了便没有那么容易摘下来了。

他们确实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舍弃甚至背叛宗门,但不要忘了,没有青阳门便没有他们的今天,而宗门能够给他们的,自然也有资格收回来,而且也确实收得回来,偌大一个门派,还怕收拾不了几个叛徒?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青阳子。

青阳门大兴已在即,此子不管是何人,已不是自己能够拉拢的了,能够给宗门带来如此福缘,不管是哪一脉,此时都不会与掌门一脉对着干,哪怕以他们的实力亦有资格一争,此时也得息了这般心思。

钟鼎微微一笑,手一招,逐日剑便被他收了回来。

黄云波等人面面相觑,以为大局已定,因此哪怕再是不甘,也都不由得轻声一叹,正要后退,以示自己没有争夺之意,却听钟鼎悠悠说道:“诸位也无需再起无意义的争执了,此子名为顾辰,正是青阳子长老近期所收的义子,虽与青阳子长老关系莫逆,但与我们青阳门却没有任何关系,因为青阳子长老的一些缘故,宗门才给了他这么一次悟石机会,并且早有所言,悟石所得只归他个人所有,便是我们青阳门人,也不得觊觎,各自散去吧。”

虽说各自散去,可是却无一人退下,黄云波等人的心思随着这番话而活络了起来,原本已生退意,此时又有争心。

艾玲微一琢磨,顿时感觉要糟,突然神色微变,大喝一声道:“站住!”

然而,艾玲的反应慢了一些。

只见黄云波身化流光,直冲主峰而去。

不仅仅是黄云波,其他那些三代弟子们,也一个个紧跟着黄云波之后,向着各个方向分散开去,绕过了艾玲,而这一次,钟鼎竟然完全没有阻拦。

艾玲大怒,手白绫再次翻腾,弯弯绕绕有如腾蛇乘雾,玄之又玄筑起道道门户,借助天地之势凝成法阵,以此暂为拦阻。

只是一来手白绫并非她祭炼已久的玄兵法宝洗月绫,用起来难以得心应手不说,威力还大打折扣,二来变起仓促,她还来不及结出完整法阵,便已经遭受重重攻击。

艾玲手一翻,一把如水长剑便被其拿在手。

“长波剑!!”

未曾想为了阻拦他们,艾玲竟然连长波剑都使出来了,众人脸色为之一变。

然而这并没有让众人退却,反而让他们更加疯狂起来。

既然你不顾同门之情,我等自也不念同门之义了!!

黄云波心发狠,疯狂流露,一身元力如泉涌,喷发而出,宣泄而去,借助身法左腾右挪,连连避开艾玲自身后发来的剑气。

他已遥遥领先,艾玲哪怕实力在他之,此时想要真正将他阻拦下来,可没有这么简单。

艾玲的神识凝音,自后方传来,道:“算真让你得到了什么,难道你能有所突破?你已寿元无多,算突破了,你又能活得多久?下一次大限来到,你又奈何?”

黄云波冷声回应道:“天道无情,你我皆是蝼蚁,天道缈缈,遍地都有福缘,如果连眼前的机会都不去争不去抢,我们这些资质不足的,数百年来修行转头成空,到头来只是一抷黄土,点滴不剩,同门一场,难道这些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换了你们,你们会放弃眼前大好机会吗?”

黄云波这几句话,似乎是说到了其他人的心坎去,他们更加疯狂起来。

艾玲的那道白绫挡不住他们,道道门户被攻破,他们直冲向主峰天石所在的峰顶,那天石律动范围近在咫尺。

“因为如此,你们便可不顾青阳门众多弟子的修行于不顾?难道你们不知道,现在正是惊蛰悟石的关键时期,如果因为你们的闯入,使得天石新生道纹混乱,你们让他们该怎么办?随着道纹灭,道心碎,多少人脚下大道,将因你们而断去,这难道是你们希望看到的?而且掌门已经说了,顾辰所得只归他个人所有,与宗门无关,你们难道还想强取不成?不要忘了他是谁的义子!!”

前面一番话,对于这些寿元无多的人来说,其实无足轻重,几乎没有人在意,只是当最后面这句话传来,便有几人在猛然之间硬生生止住了,他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个名字——青阳子。

有人产生犹豫,可是同样也有人全部豁出去了,如黄云波。

“算顾辰所得皆归他个人所有,可是他若自己愿意主动交出来,岂非对我们宗门大大有利?要知道,那可是悟石登巅的感悟啊!!”

黄云波露出疯狂之色,对于此举是否会对其他弟子产生影响,已经全然不顾,一头撞向天石律动范围。

在这时,头顶那悬于青天之的一双日月,突然大放光华,与天石遥相呼应,顷刻间,那片律动场力量大增,像是坚不可摧的屏罩,将黄云波等不管不顾便要冲前的人硬生生挡了回去。

在接近天石律动场的范围之时,这些人身便有道纹浮现,那些道纹与天石此时的道纹有很大的差距,显得格格不入,两种道纹相互碰撞之下,他们被挡了回来。

“怎……怎么回事!?”

众人一阵惊疑不定,被天石的律动场挡回来之后,他们只是后退数丈,并没有受什么伤。

“我不信!!”

黄云波大喝一声,再次猛然冲去。

不过他也不是鲁莽之人,此时更不是冲动行事,只见他将自身道纹狠狠压制住,不让道纹露出一丝一毫,想要借此进入天石的律动场内。

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压制收敛道纹,在刚要接触到天石律动场的那一瞬间,他体内的那些道纹便一一浮现,不受控制,根本压制不住,与天石的道纹相抵触,再次被挡了回来。

“这……”

他们一阵惊疑不定,然后纷纷看向钟鼎,无声之似在问询该当如何。

艾玲松了一口气,将白绫与长波剑收回。

经过刚刚一番冲突,那道白绫已经产生道道缺口。

艾玲冷冷看着钟鼎,问道:“出尔反尔?”

钟鼎微微一笑,道:“师妹何出此言?”

艾玲质问道:“你是怎么答应师兄的?”

只要不曾指名道姓而说到“师兄”二字,往往指的便是青阳子。

钟鼎神色不变,道:“顾辰悟石所得归他个人所有,青阳门不会染指,这话我刚刚便已经说过了。”

艾玲只是冷笑,盯着钟鼎。

钟鼎顿了顿,又道:“不过刚刚黄师兄说的也没错,如果顾辰自己愿意交出来,此举对青阳门大大有利,我不可能不收受,承下这份恩情,而且如此一来,我也不算是违背了约定。”

“所以你便有意纵容他人出手,而全然不顾此时尚在其悟石的众多弟子?”

钟鼎轻声一叹,道:“师妹,你误会了。”

“掌门师兄……呵!”艾玲不愿听钟鼎再说下去,只是直直盯着他,“你可真是个好掌门啊。”

第148章 大道

钟鼎的目光晦深莫明,难见真意。

艾玲冷笑道:“你应该要庆幸,师兄他现在的心还在宗门之,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会事事皆如你愿,如果有一天,你面对的是站在对立面的师兄时,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事情。”

钟鼎摇头,并未说自己是不是会后悔,而是十分笃定地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艾玲的眸子为之一深,不再说话了,似也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略有哀叹。

钟鼎亦不再多言,与其他人转而看向主峰之巅。

那名登巅的少年,此时站在两块天石的间。

只见他一只右脚缓缓抬起,却迟迟不见放下。

此时那少年,万众瞩目,如同之前的许慕姗,一样在此悟石,一样光芒万丈。

顾辰一脚抬起,尚未放下。

此时的他尚不知道,因为他悟石而引发的动静,峰外有许多人起了冲突,他现在一心一意只在抬起的右脚。

在路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依然抬起一脚,随着这一脚抬高,却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了。

因为既已登巅,自然便无处可去了。

顾辰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登山到顶的冒险者,站在悬崖边,任凭山风呼啸。

此时已经登巅,再不见更高处,已经是无处可去,可是他的心却并未此满足,四处寻找,想着哪里再有路来,还想继续往。

他想要更高,而这里显然不够高。

于是顾辰将心一横,想着这一脚无论如何都要迈出去,哪怕只有半步也好,都要现在的位置更高出一些,哪怕下一刻他便会因此而坠落万丈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顾辰突然觉得,这个是自己此时此刻想要的了。

于是他这一脚迈了出去,落了下来。

一脚落下,却并未脚踏实地。

顾辰一阵剧烈摇晃,只觉一脚踩空,随着身形不稳,整个人便往下坠去。

他只觉自己正在下坠,之前一步一步走到至高处,此时却一落千丈,之前的每一步路尽皆白费,付诸流水。

在这下坠过程,顾辰找到一丝平衡,勉强维持,让自己在这下坠之也不至慌乱失措,却很快发现,他的下坠之势始终未止,好像脚下是一片无底深渊,任他如何坠落,也不见底。

“不登巅,下不触底。”

在这下坠的过程,顾辰只觉周围尽是天石的律动,将他包覆起来,令得他的呼吸、心跳、血流以及经脉之的元力流动,都与天石的律动保持一致,也是在这过程,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融入天石的律动,天石因那律动因而产生的道纹更是仿佛属于他自身的道纹一般,不断地缠绕、交织,水ru jiāo融下,有一种感觉愈发变得玄妙起来。

那一种感觉无法形容,只觉得他既属于这方天地,却又不属于这方天地,是他在看着此方天地,却偏偏仿佛在看着自己,他自身便是这方天地了。

顾辰抬头,苍穹如华盖,广阔无边,远远只见一轮白日。

顾辰低头,尽是暗淡无光,有如深邃之渊,幽幽处却有一轮黑色弯月。

与下、天与地、日与月、黑与白、光与暗,浩如云烟,自分两极。

顾辰突有所悟,目渐清明。

既然头顶尚有青天,自然未曾登巅,脚下尚有深渊,肯定未坠深底,那他现在,在哪里?

顾辰深吸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沉下丹田,只觉下坠之感慢慢淡去,下落的速度渐渐减缓。

“吾身临天地,逍遥自得意。”

只是在顾辰呢喃间,又有另一个声音,响彻心神。

“顺天存,逆天笑。”

顾辰抬头,苍穹之,那白日光芒更盛,他于这方天地间,下由心。

“谁人漫步云霄?”

顾辰又低头,只觉无尽深渊,那轮黑月在深不见底处,更加深邃,但不管那里再如何暗无天日,那黑月依然是那样清晰,黑暗更加黑暗。

顾辰像是自问自答般。

“此方天地独我,日月入我胸怀。”

顾辰突然觉得,所谓的大道登巅,本身是一个笑话,大道自在脚下,大道自也无边,下无有别,天地未有分,日月两相合,黑白永相对,光暗总相轮。

这方天地间,有莽莽之音。

“道无,是为太极,自分两仪。”

这方天地有无穷道纹演化,而且愈演愈烈。

顾辰便在这风口浪尖,任道纹汹涌而至,将他吞没。

那些正在天石百步范围之内悟石者,突然控制不住身形,接连后退,只觉天石道纹在突然之间加速演化,变得复杂起来,汹涌不止,有如海浪高高抬起,直冲下来,没有人能够抵挡,只能被逼退。

人人如此,无一例外,一步接一步,直到退出天石律动的百步范围。

那一瞬间,各人皆从那一方小小天地里脱离出来,在短暂茫然之下,见到众多同门在身边,大觉若梦。

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但也仅限于在那百步范围之内,不过,哪怕他们此时退了出去,仍能感觉到天石发出的律动。

那种律动竟然已经漫延到天石之外!

哪怕他们已经被逼退出去,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得到。

陈鹰与李大庆面面相觑,一阵茫然,却又按捺不住心头的惊喜,他们竟然再一次感觉到天石的律动。

那种道纹交织的玄妙感再次临身,一番感悟再度袭来,远之前还要来得更加清晰明白。

不仅是他们两人,其他人都有一样的感受。

之前悟石时的一些感悟,还有一些晦涩疑难处,此时一一顿解,好像他们此时还在那天石百步范围之内。

只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虽然天石律动更见增强,已经漫延到百步范围之内,甚至已经知道扩散到何等范围去,但他们也只能将之前所悟进行巩固扎实而已,无法再有其他新的感悟。

很快他们又发现,如果在此时进入修行状态,更有事半功倍之效。

众人一一惊骇望去,看着两块天石之间的那道身影,不解为何天石的律动已经增强到这种程度,那人依然像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一般,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此时天石百步范围之内,除了站在最心的顾辰之外,再无他人。

“大道,在太极之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古而不为老,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天能覆之而不能载之,地能载之而不能覆之。”

顾辰似是不能自制,嘴唇微动,声音响起,字字清晰,句句惊人。

“一气结成物,气足分天地,天地本无心,二气自然是,万物有荣枯,大数有终始。”

顾辰一步步走去,却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是突然之间涌起一股雄心壮志难以自持,抬头望空白日,低头见渊底黑月。

“空日,亦可缚,渊底月,也可捉。”

一步接一步,顾辰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他的诸般感应,随着道纹愈发玄妙,非但没有迷茫,反而更加清晰。

“世间求仙者,所求皆不朽,大道不离方寸谬,执着多化杯酒,志远古难休。神气相保守,万丈崖头非终了,气逾霄汉翻筋斗。”

蓦然间,下翻转不休,日移月易不止,顾辰站定身形,看着斗转星移。

此时的他,站于天外,但看世间沧海桑田。

第149章 火红

日与月轮转不休,刹那间沧海桑田。

身居其的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而后便忘了时间,更忘了身处何方,眼前只有那座高高的山峰屹立于天地间。

那是青阳门的主峰。

峰巅处有两块天石,分为日石与月石。

守在峰外之人,并没有此退去,此时也不知道能够退到哪里去。

围绕着主峰这一带,在突然之间便已自成天地,与原来的天地相互封禁,不相勾连,除了那座主峰依然醒目之外,其他的地方,放眼过去皆是一片混沌。

艾玲有些担心,此时的她已经望不见东来峰了,随着这里的异象越来越大,只怕青阳子也无法探知这里的光景了。

顾辰悟石,万众瞩目,他所引发的天石异象,也同样引来众人环伺,若是等到悟石结束,只怕顾辰会在一瞬间被推到风口浪尖,到时候青阳子能赶得过来吗?

东来峰可不像她的燕来峰,与主峰之间只隔数峰之遥。

日月轮转,阴阳交替,这方被天石演变出来的深奥道纹笼罩,直至封禁起来的小小天地间,日与月分据两边,随着轮转不息,彼此之间遥相呼应,未曾重叠。

钟鼎双目隐现光华,像要将那日与月纳入眼眶之,喃喃自语道:“阴阳相生相合复相拒,这是……混沌!?”

当此之时,心头热切自不必说,只是他们虽然同样身处于这方被封禁的小小天地间,却也同样被天石道纹拒之门外,无法靠近,否则的话,这番机缘,只怕可以让他们的修为直接被拔高一大境。

偌大机缘在前方,可是偏偏无法触及,不能沾染,此时心情,真是可恨又可叹。

没有多久,白日与黑月在轮转过程,变得越来越大,但两者轮转的速度却也变得越来越慢,最后保持着一种缓慢却又肉眼可辨的速度,在这方封禁的小小天地间,作那日月更迭。

顾辰停下了脚步。

他好像走了很久,也走了很远,但事实,自始至终,他都在那两块天石的间位置,不动如山,只有白日、黑月以他为心,自相运转。

一篇深奥难言的修行法门,以大道传音的形式,在顾辰的心神之间凝聚,一字字一句句相呼应,而后铭刻在他的神魂深处。

顾辰站在那里,飘飘若仙,一身的道纹流转,与他不分彼此,神魂之间有梵音响起,却只有他一人得闻,他的心神在那虚无缥缈间,放眼望去,人间百态尽在眼底,世间易理萦绕胸怀。

“大道,在太极之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古而不为老。”

顾辰呢喃着,像是醍醐灌顶,又像是大彻大悟,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抓住了什么,可是却又说不来。

这种状态让他忍不住有些急切,只是心湖之漾起道道涟漪之后便自警觉,虽然急切,可是他又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涟漪扩散之后慢慢归寂,心湖又是平滑如镜的模样,湖面那块薄薄的冰块,起之前要更大了许多。

“快看,天石!!”

不管是前来悟石的青阳门弟子还是此时便在主峰之外虎视眈眈的青阳门三代弟子们,都发现到天石的异状。

只见此时两块天石仿佛被火煅烧,通红一片,那抹火红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晕染开来。

很快的,不仅是天石通红一片,连带着天石周围的空气也被染了火红颜色。

这火红颜色更是漫延开去,好像要烧红头顶那片青天,以及脚下黑暗深渊。

这方封禁天地间的白日与黑月,呼应着两块天石,已经变得通红一片,好像是近乎烧熔的铁,要烧熔这方天地,而后整片天地间,渐渐地染了火红颜色。

不过,身处其的人,却无一人感觉到灼热,反而是身心舒畅。

钟鼎、艾玲等人,心神微动,只觉得过往修行过程,一些参悟不透模棱两可之处,此时有如顿悟,一一明朗清晰,脚下大道畅行无阻。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程度,些微精进都是难得的机缘,一些晦涩地方得解或许不足以让他们的修为有突破性的进展,可是却让他们的方向变得更加明确,脚下那条大道不再那般曲折难行,委实省去了不少功夫。

艾玲看向钟鼎,道:“如此一来,你也受其恩惠,最后还是要选择恩将仇报吗?”

钟鼎沉默,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轮转间的火红日月,脸色阴晴不定。

此时这方红色的封禁天地间,但凡身处其者,纷纷被漫延开来的火红颜色浸染,各人身都也染了一般的火红色彩,反而是近在咫尺的顾辰一人,一袭白袍,那般醒目。

顾辰所在之处,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天石之火红颜色的影响,依然保持着纯白之貌,在这方天地的心尤为显眼,好像一尊镇压着这方天地不散的神祗。

日月以其为心轮转,仿佛自生火焰,在为顾辰行那锤炼之举,似要将其脚下大道煅烧成形,更似要将其道心琢磨通透。

这其机缘,明眼人都知不俗,但事关大道,却无一人知道,顾辰到底得到了什么。

钟鼎好似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而后长叹一声,看向艾玲,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他也受恩于青阳门,要知道,若无本门,也不会有他的这番机缘。”

艾玲冷笑,道:“这番机缘是师兄为他取得的,可与本门无关,如果一开始你不阻止师兄收他为徒,他以青阳门弟子的身份,依然选择悟石之道,此番所得,可尽是宗门之福了。”

钟鼎沉默了会儿,摇头道:“没有如果,不是吗?”

艾玲点头道:“所以说偷鸡不成蚀把米,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你一手造的,既然得到了一些好处,便该适可而止,作为一派掌门,你应该做出表态。”

钟鼎仿佛听不出其深意,故作不知道:“表什么态?”

艾玲气笑道:“你觉得应该表什么态?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群恬不知耻,修行了一辈子都将道理修到狗身去的老东西,却在这里觊觎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手的机缘,他们不要脸,你这个掌门也跟着不要脸了吗?不要忘了,你的脸面,可关乎着整个宗门!”

艾玲这番话完全没有遮遮掩掩,所以在场之人都听到了,有人装聋作哑,也有人脸红脖粗,尤其是黄云波等人,脸色极为难看。

钟鼎摇头道:“师妹,不要忘了,你还是本门长老。”

艾玲挑眉道:“然后?我应该跟你们同流合污?”

自现身以来,始终跟在钟鼎身后,未发一言的青阳门长老魏得道与周不同,听闻此言都有不满。

魏得道沉声道:“艾师妹,你怎么如此说话?”

周不同亦点头道:“本门不管怎么说,也是修仙界的顶尖门派之一,虽然未能与昆仑派相提并论,可是位列第二,却也无人质疑,艾师妹,你作为本门长老,未免将本门看得太过一无是处了些。”

艾玲讥讽地看着两人,道:“原来你们两个还在,我刚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呢!”

“你……”

魏得道与周不同被艾玲此言激怒,正要再说什么,钟鼎突然摆了摆手,紧紧盯着顾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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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加班,事情较多,加一些思路的接续,更新放慢了,明天的更新可能也会来得晚一些,元旦开始,一般每天会有两更,或多或少,都要谢谢大家的支持y*0*y近期更新不力,万望谅解

第150章 快意

顾辰站在两块天石的间,闭目似神游,全然不知身周之事,万众瞩目而不知,只是陷入一场玄之又玄的感悟之。

日石与月石如被火炼,烧得通红,火红之色晕染长空,笼罩一方天地的同时,那两块天石,更像是活了起来。

“咦?”

“这……”

随着一声声惊咦,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蓦地发现,日石与月石竟是突然交换了位置。

尚在惊疑犹豫间,甚至还有人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正待询问求证之时,却见那两块天石如同连接棒子的两端,围绕着顾辰旋转起来,更是脱离地面,慢慢升高。

顾辰自始至终未曾动弹,站在间,此时随着两块天石的旋转升而渐渐浮空,本已万众瞩目,此时更让他人只能抬头仰望。

顾辰恍若不觉,他也确实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在他的“眼前”,只见处处皆是深奥繁复的道纹,很多都是自己过往修行掌握的,但更多的却是哪怕以他的眼界也认识不全,甚至从未见过。

可是这些道纹始终不离不弃,将他环绕,哪怕他并不知道那些都是何种道则,却只觉不分彼此,仿佛他这个人本身便是由这些道纹构筑而成。

从这些道纹,顾辰好似看到了他在昆仑山修行的日日夜夜,看到了当时修行有成的紫霄雷诀暗含之理,看到了他举剑引天雷自废修为时偶然惊瞥到的那一瞬间的真实,更有东阳人送他下山前后的言行举止让他在意与疑惑,还有在那梁州西南边那偏远的小镇那里的凡俗生活与苦难无奈,有那婴鬼血月,还有那片无尽树林的那座封婴坛,以及隐居在青之森里的青风,还有他送给自己的青之符纹。

顾辰蓦然惊觉,因为那枚青之符纹,此时在他的体内,与天石传来的那些道纹,代表着青之符纹的那些道纹遥相呼应。

顾辰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道:“道恒无名,在世间万事万物间,在山山下生民百态间,在福祸相依与苦难磨砺间。”

顾辰双眼清明,猛一抬头,大声道:“道无处不在。”

只是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尽如意,又接着道:“道在虚无缥缈间。”

两块天石围绕着顾辰,转得更快,其演化的道纹更多,更繁复。

“道在日月、天地、光暗、寒暑、阴阳……两面间。”

这方小小天地,已经充满了道纹,诸人身处其,有如深陷泥潭,不说寸步不行,但确是寸步难行。

此时这方天地间的道纹远之前还要多得多,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估量的天机缘。

只是机缘太大,却不是谁都能够拿得住的,要知道此时这方天地间的道纹之密,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凡有一丁点儿悟性之人,在这其都能有所悟有所得,而确实也已经有不少人得到了一番难言机缘,喜出望外了。

只是这是刚开始时候的情形,放在现在却不适用了,此时的这些道纹繁复深奥已极,其甚至有不少,是哪怕钟鼎、艾玲等修为精深者都看不懂的,其玄奥程度可见一斑,以至于他们身处其,感受到玄奥莫名的大道之力,只觉吃力勉强,甚至泛起阵阵无力之感。

这便好手捧一本圣贤书,若能识得其的字,还可以经过推敲琢磨理解一些圣人之意,但若连面那些字都认不得,便是如观天书,任何一点圣贤道理也都休想习得,反而会引起一阵眼花缭乱,头痛难言。

只是难以想象,修为到了钟鼎、艾玲这种程度,竟然还会有他们不解的道纹,而他们尚且如此,那更别说其他人了。

艾玲突然在想,如果是青阳子在此,这些道纹他能不能解?如果他在此,这一桩天大造化会不会便是他的囊之物了?

想到这里艾玲不觉惋惜,只为青阳子错失了一件天大机缘。

蓦然警醒,艾玲满是戒备地盯着钟鼎,却只见此时钟鼎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其心深意。

艾玲很是在意,注意力又落回顾辰身。

演化至深的道纹,此时都集在顾辰身,那些道纹远要此时钟鼎等人捕捉到的还要复杂得多。

而让钟鼎等人心绪复杂的是,此时顾辰身处最为繁复深奥的道纹深处,几被覆盖,却状若平常,丝毫未有吃力之感,反而相处融洽,不分彼此。

这桩大机缘、大造化,却集于一人之身,关键是这人还不是青阳门的弟子,但却因此人而带给了青阳门下弟子一股蒸蒸日的精气神,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真真切切这样发生了,还发生在一众青阳门高层的眼前。

一时间,有不少目光落在钟鼎身。

钟鼎蓦地一笑,道:“看我作甚?我青阳门千年来位列修仙界当之无愧的第二仙门,可从来都不是一人一事之功。”

话虽如此,只是心涟漪未止,这般理由并不能说服自己,因为这一代青阳门弟子走出了一个青阳子,而青阳子更是给青阳门带回来了两个人,其一个是名为许慕姗的少女,拜入艾玲门下,另外一个是名为顾辰的少年,却被青阳门拒之门外。

钟鼎的目光从诸人脸一一扫过,虽然眼神尚算平静,只是目光在黄云波等人身多有停留,内心深处一番权衡,似乎已有了主意。

在这时,众人突觉这片封禁空间一阵晃荡不稳,脸色齐齐为之一变,只见那道纹随之翻腾颤动不止,如同海浪般一波接一波,朝着顾辰争先涌去,哪怕顾辰一开始与天石道纹不分彼此,相处融洽,此时亦因之而摇晃不止,若惊涛之一叶扁舟,下翻腾颤动不休,随时可能此翻没。

艾玲心神为之一紧,担心顾辰安危,其他人亦是脸色更异。

顾辰却是目光清明,随着身形摇摇晃晃,“视野”却是稳稳当当,不动如山,他眼世界从世间万物再到人间诸事,大到天地小如尘埃,处处可见大道。

“道在……心……”

顾辰有些不敢确定,声音传出,在这方封禁的小天地间响起,传入所有人心神之间,荡起涟漪阵阵,只是那声音显而易见带着迟疑。

魏得道长叹一声,说不出是惋惜还是如释重负,轻轻道:“求道之心不坚,这条道再如何惊世骇俗,却也到此为止了。”

周不同亦极赞成,点头道:“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若能取得,对于本门来说,有着天大好处。”

艾玲冷笑,对他们怒目而视,只是魏得道和周不同却是不约而同看向钟鼎,然而钟鼎却未表态。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顾辰此时的不确信,并不在于他的道心如何,只是因为此时在他心神之间,多出了一个细细光点,闪着灰白之芒。

顾辰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能够清楚地“看到”,所有道纹在围绕其周身表示亲近之时,亦对那小小灰白光点敬而远之,所以顾辰有些好,光点之有着什么。

他将所有心神集凝聚,顷刻间拉近了他与灰白光点之间的距离,光点之的事物隐隐约约,模糊之可见其一二形貌,竟是晦涩难明的大道符纹,依稀闪出犀利剑光。

顾辰心神一震,顿有所悟,一股快意油然而生,一时难以自制,仰天长啸,道:“哈哈!道在心矣!道在心矣!”

第151章 天祭

随着顾辰的声音响起,这片天地随之震颤不已,充斥期间的道纹密布,此时有如开水般沸腾起来,搅得身处其之人个个身形摇晃。

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的惊骇与不自然。

刚刚才说过顾辰道心不坚,还说顾辰的道也到此为止,可是转眼之间,顾辰便以让他们都要仰望的姿态,狠狠地扇了他们一个耳光,告诉他们所谓的道心不坚,纯粹是一个笑话。

他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非常难看。

不仅仅是因为顾辰的举止令得他们脸无光,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们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这方小小天地对他们已经产生了排斥,好像是发现了他们这一些不速之客,要将之驱逐,一股强大力量压在他们身周,要将他们排斥出去。

两人苦苦支撑,却渐渐有不支之意,下意识里看向其他人。

只见钟鼎与艾玲也是一样的情况,不过起他们来却要好许多。

两人心头震惊,惊疑地看着彼此。

钟鼎如此他们尚能理解,毕竟钟鼎的修为远要在两人之,可是艾玲此女什么时候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看其模样,似已是将他们两人给远远抛在了后面!

而他们几人尚且如此艰难,黄云波等其他三代弟子们,更是个个脸色难看,身形摇摇欲坠,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坚持不住,不管什么时候被天石道纹驱逐出去只怕都不怪。

只是很快的,所有的道纹像受到了呼唤,争先恐后地朝着顾辰涌去。

好像是一个普通人顶着狂风前行,突然之间,身周的所有空气都被抽掉,消失得一干二净,让人瞬间感觉到轻松与快意,但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难受,只觉没有空气,无法呼吸,几要窒息,此时黄云波等人便是这样的感受。

身边的道纹一下子消失不见,他们一时没有办法习惯,一身抵御道纹的修为无法控制地宣泄而出,将太过靠近的同门给推了出去。

钟鼎等人站稳身形,紧紧盯着顾辰。

随着两块天石环绕着顾辰旋转徘徊,此时所有的道纹都向着顾辰涌去。

与此同时,这片被染红的空间,那些被晕染开来的火红之色,亦是从天空与深渊的边缘处渐渐往里收,以顾辰为心,向顾辰聚拢收敛,渐渐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而后这方被封禁的小小天地慢慢地产生了道道扭曲,封禁的屏障很快破去,顿时现出头顶一片月朗星稀。

这么天黑了?

时间好像过得他们所感受到的还要更快一些,钟鼎掐指一算,脸色微异。

艾玲亦是算了算,露出惊容。

刚刚那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如何漫长的时间,在现实却是已经过去了足足六天。

此时顾辰尚悬浮于半空,日月双石将他环绕其,运转自如。

黄云波偷偷观察着身边的同门,更多的注意力却是在钟鼎身。

黄云波不敢确定,现在他若出手,钟鼎会不会拦他,可是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虽然不知道顾辰得到了什么,但是他觉得,那肯定攸关大道。

全身绷紧,黄云波准备出手。

魏得道突然惊道:“快看天!”

周不同亦是露出惊容,喃喃道:“这……不是寻常的星空。”

不管是钟鼎还是艾玲,都早已察觉到天空的异常,双目都是紧紧盯着天空。

……

……

当顾辰突然顿悟,明白到所谓的道,其实便在他的心之时,很不合时宜的,他突然感觉到了肚子里饥肠辘辘,竟是饿得难受。

严格说来,“饿”这种形容似乎并不恰当,只是那一瞬间,他感觉体内的所有都被抽得一干二净,变得空空如也,这让他有些难受,而这种难受,正好让他想到当初在青木镇街头餐风露宿的那几天,那是他第一次尝到饿肚子的滋味,觉得好生难受,然后便有些想念张大山做的包子了。

然后,在那片封禁的小小天地间,所有的道统便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了。

顾辰这才开始觉得,那空泛的身体渐渐地被一些极为重要而且深奥的内容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有些满足。

此时肚子也不饿了,但他却有些不大满意,因为这好像他肚子饿了之后吃了些索然无味的食物,尚不知道“好吃”这种感觉,便已经产生了“饱”的滋味,而那熟悉且怀念的包子的味道,却是半点儿都没有出现。

之后顾辰便有些埋怨,为什么当初张大山只给他做了六个包子?

再之后又觉得有些可惜,因为那六个包子里,他分给了许慕姗三个。

突然连连摇头,顾辰暗恼自己的小气吝啬。

分给许慕姗三个包子又怎么了?

等下次再去青木镇,一定要让大山叔多做几个,然后他好多分给许慕姗几个,当是为自己产生了这种吝啬念头道个歉,当然,道歉的原因没有必要告诉她了。

又突然想到,自己还欠着张大山八个铜板呢,下次见面是不是应该还他了?

脑海之念头一个接着一个,这在他人修行之时被称为杂念的东西,此时在顾辰的脑海之争相涌出,可是却没有让顾辰觉得思维混乱或迟滞,反而心意更明,意识更清,心湖的那块冰变得更广更厚了些。

顾辰突然抬头,看着天空那片浩瀚星空。

星星点点,闪闪发亮。

落在他眼,随着星辰之间连线的诸多不同,那些星辰构成一幅接着一幅的星图,每一幅星图,有各种深奥玄妙,而且带着灵气的大道符,字字相连而成句,句句相合而为章。

那是一篇大道篇章。

那是一篇写满整片星空的大道篇章。

那篇大道篇章与顾辰遥相呼应,面星辰闪耀,蓦然间,有一颗星辰闪着更加明亮的光华,滑落下来,直朝顾辰射来。

顾辰没有躲避,也无法躲避,此时的他在日月双石环绕之下,身在半空,翩翩若仙,但这种情况,却也是进退不得、身不由己。

那颗星辰激射而来,带着长长的尾巴,模样有如流星,精准地打在顾辰身。

顾辰不但没有受伤,反而感觉一阵暖洋洋,身闪着星辰的光华,而后渐渐收敛。

之后,是一颗接着一颗的星辰,朝着顾辰射来。

顾辰身在半空,接受着一颗又一颗星辰的洗礼,身愈发圣洁脱俗。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靠近。

哪怕是那些三代弟子,修为精深,在此时的顾辰身,亦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他们有种感觉,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贸然前,只会被那星辰之力击得粉身碎骨。

而随着一颗星辰滑落,星空的星星便少了一颗,无尽的星图便少了一幅,与此同时,相对应的,顾辰的体内便多出了一颗星辰,随着一颗又一颗的星辰射来,融合进体内,那些星辰相互勾连,便慢慢形成了一幅又一幅的星图。

日月双石环绕,散发幽光,隔空相连,那幽光将顾辰笼罩其。

在那幽光下,一颗颗星辰滑来,顺顺利利化入顾辰体内,没有任何阻碍。

那两块天石仿佛在主动帮助顾辰炼化颗颗星辰之力,此情此景,好像将天地熔炼,要将这整片星空,献祭给顾辰。

钟鼎的神情终于不再平静无波,他抬头紧紧盯着星辰渐少的星空,心头震撼,心头有个声音在激动地喊道:“仙古迹,天祭,再现了!!”

第152章 天道

昨天晚出了车祸,所以没能更新,对此深感抱歉,万幸的是人没事,这两天车子在修理,出行不方便,事情便开始麻烦了,说好的要加更,昨天的先记着,在短期内,我会努力多更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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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已经失传,或者尚有留存但均已残缺甚至是残破不堪,但却从未被丢弃,甚至几乎全被各大宗门罗与封禁,加以密藏的古老书籍,载有仙古时代的只言片语。

仙古时代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那是一个绝对繁华昌盛的时代,人与天和,仙不再那么虚无缥缈,不再那么难见其踪。

那是一个注定会出仙人的时代。

那样一个时代,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原因,而开始没落下去,直到消逝在时光长河之。

而那些自仙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残破书籍,经历了时光长河残存至今,其便有可能找出仙古时代消亡的原因,哪怕那些书籍本身已经残缺不全,但终还是一个指望。

而且仙古时代可是能够出仙的时代,从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书籍,谁敢断言其没有成仙之机?

因此那些书籍哪怕残破不堪,依然价值连城,而且大多只被修仙界最为顶尖的几个大派收藏,其他人休想染指。

拥有仙古书籍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够从那些字之窥探出仙古时代一星半点的秘密,可惜的是那些书籍但有能抵御漫漫岁月长河的侵袭,从而流存至今的,不管其现状如何,其总有不凡之处。

单说那覆盖书籍表面的防护道纹,便难po jiě。

哪怕能够稍稍po jiě些许,紧接着将要面对的便是那隐藏在防护道纹之下的那些深奥玄妙的大道符了。

那是仙古时代仙人的字,想要解读谈何容易?

不过青阳门归根到底,都是如今修仙界数一数二的顶尖大派,门派千年以来的底蕴自是非同小可,po jiě道纹与解读大道符虽说不易,可是偌大一个门派,能人辈出,历经千年,涌现的天才人物不在少数,若说半点儿进展也无,只怕青阳门都没脸自称是修仙界第二大门派了。

而世事无巧不成书,在青阳门所珍藏并且已经解读出部分的那本仙古书籍当,破译得现的字内容便是有关于于仙古时代的迹,也是所谓的天祭。

所谓天祭,指的便是在仙古之时,那些能够成功凝聚出仙脉的人。

总有那么一些人,得天独厚,加后天努力,脚下所走出的大道能够得到一方天地的认可,从而可以引发星辰共鸣,以浩瀚星辰绘制仙图,而后得以星图卷卷加诸己身,经由一段时间的融会贯通,进而奠定合道资质。

当然,所谓合道,与境界高低无关。

但凡能够走出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的修仙者,脚下那条路不说能够做到完全无错,只说是错的地方没有那么多,错处不章,便有合道的机会。

但有合道的机会,却不代表着一定能够合道,说到底那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像人非生而知之,但却有求知的能力,能够让自己所知所习更多更深,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地方,那不同的地方在于一些人的起点可以别人更高一些,也注定了可以走得别人更远一些。

而且,但凡是能够引发天祭的修仙者,不说最终合道与否,在引发天祭的那个时候,一条成仙之路便已筑成坦途了。

换句话说,是注定可以成仙。

不过那个是在仙古时代,在如今这个仙人不显的修仙界里,引发天祭的顾辰是不是可以成仙,钟鼎也不敢确定,这条路已经成为了断头路,仙古时代之后,走出了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可是最终都无一人成仙,他们或者离开了这一方天地,或者寿终正寝,归于天地间。

注定成仙代表了什么概念,无需有人多说,但凡有一点点修为之人,都会趋之若鹜。

这好像是黑暗的一抹光亮,便会引得诸多人有如飞蛾般扑去,哪怕那道光亮实是火光,他们也注定要引火zi fén,在所不惜。

钟鼎心头微沉,目光却早已火热,难以掩饰,心心念念难自持,想着若是那一幅幅天图不是加诸于顾辰之身,而是转归己身,那对他、对青阳门来说,都是历史性的意义。

试想想,青阳门创建千年,第四任掌门成仙。

这已远非那“机缘”二字可以概括,彻彻底底的便是滔天仙缘。

要知道哪怕是在仙古时代,天祭也是难得一见,哪怕天祭显现,从那本青阳门所收藏的仙古书籍那已经解读出来的部分内容所描述到的天祭场景,依然远远无法与此时顾辰所引发的天祭相。

而这桩仙缘,这么实实在在发生在青阳门,讽刺的是,整个青阳门,却竟然只能从分到一些残羹冷炙。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再难遏制,钟鼎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

……

顾辰并不知道什么是天祭,哪怕他曾经是昆仑道子,但因为年纪尚轻,资历不足,而且只是表现出了超凡的修行资质,于宗门之仍然是寸功未立,因此并没有得到能够接触到仙古书籍的机会。

再者说,仙古书籍如今尚有流存的屈指可数,记载的内容亦多是大相径庭,很难找到重复的内容,更重要的是,仙古书籍的解读并非易事,能够解读出来的部分也不一定能涉及到天祭这方面的内容。

不过顾辰却能够感觉到,脚下这条大道越来越清晰了。

体内的剑形经脉有规律地跳动着,如果不是受限于这副身躯,只怕那“剑”会冲天而起,剑尖所指,便是大道所在。

随着一幅接着一幅的星图融入体内,在顾辰的丹田之,渐渐凝成星空之象。

顾辰体内丹田之,有星辰密布,更多的道纹聚拢而来,让得那片“星空”显得更加深邃玄奥,相互之间的连接空间,多出了更多的脉络,愈发繁复难明。

面的信息,大多是顾辰所看不懂的,不过不同于悟石之时那些稍纵即逝的机缘,没有出现因为不懂或者难悟而抓不住的现象,那些信息那样深深地铭刻在顾辰的体内,与他的神魂相连,字字句句清晰明白,哪怕顾辰现在看不懂,依然可以留待来日慢慢参悟。

那些脉络在相互勾连间,隐隐可见有三处光亮,那光亮与周围的星辰道纹连结起来,看着像是三处洞府,而那三处洞府相隔着体内星河,环绕着原本在顾辰体内、却不知是何时出现的那个令所有道纹皆望而却步、敬而远之的灰白光点,彼此对峙而立。

其却有一处洞府,此时正闪着耀眼的光华,引起顾辰的注意。

顾辰细细凝眸望去,只见在那处洞府位置,其光华随着顾辰注目而变得更加绽放,照亮了周围那一片星空,而后所有星辰凝聚成了五个大字。

天道太极篇。

那五个大字,让顾辰心神震动。

在那五个大字的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大道符,与道纹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其内容繁复,但现在顾辰的修为,尚不解其意,但单说那五个大字其的“天道”二字,便已足够惊世骇俗。

天道,融于大道之内,却居于大道之。

道生万物,在于万事万物,以百态存于自然之,又高于众生之,芸芸众生对其,可瞻而不可沾。

第153章 危机

更让顾辰难以平静的是,在他丹田所形成的浩瀚星图,还有另外两处洞府,其形状与天道太极篇所在的洞府极为相似,模样不说是一模一样,却也是大同小异,给他的感觉应是同源。

这是否意味着,那也是与天道相关的篇章?

而与天道相关的篇章,竟然足足有三篇之多,而且这三篇此时都在自己的体内?

更让顾辰在意的,是那位于间的灰白光点,又到底是什么?

什么样的存在,居然可以令得三篇天道符如此拱卫,环绕而居?

顾辰又难免自疑,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坐拥如此天大机缘?

随着一幅接着一幅的星图融入体内,顾辰神思饱满。

与此同时,头顶那整片星空,渐渐归于沉寂。

稀疏星光点缀夜空,看起来远没有之前那一幅幅星图覆盖下来得壮观。

所有的青阳门弟子,不管是闭关的、未闭关的,不管是悟石的、未悟石的,亦不管是山门弟子还是普通弟子,甚至是精英弟子,乃至是修为精深的二、三代弟子,皆有所得。

随着日月双石环绕,顾辰悬于半空,此时慢慢下落。

天石落地,日月双石归位,顾辰亦脚踏实地。

刚一站定,顾辰便将注意力从体内收了回来,顿时微感轻松。

哪怕是服用了醒神丹,让他神魂大固,更因精神力暴涨,从而做到内视,但这种内视终究不是他现在的修为可以做到的。

那暴涨的精神力更不是凭空而来,要知道醒神丹这种丹药归根结底,相当于是在寅吃卯粮,最后都是要还的,因此负作用极大。

虽然此时负作用未显,但依然令顾辰感觉颇为吃力。

暂时停止内视,顾辰感觉好了一些,然后便看到一众被阻拦在距离日月双石百步范围之外的那些山门弟子。

此时那些山门弟子一个个双目怔然,盯着顾辰,那种眼神充斥着各种情感,十分复杂,那眼神之的炙热与chi luo裸毫不掩饰,好像要将此时视线所聚焦的那个人彻底吞噬掉。

顾辰心一动,虽然没有特意去望向四周,也能捕捉到环绕于主峰之外的那些身影。

他不着痕迹地从袖掏出一张黄符,元力涌入,黄符顿时在其手心之燃烧起来。

所有人都像是依然沉浸在不久之前的那番异象,久久未能回神,只是视线无一例外,都落在那个引发异象的少年身。

没有人知道顾辰到底得到了什么,但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他们的心头才会更加火热。

黄云波舔了舔唇角,看了看身边众多同门。

他的内心蠢蠢欲动,只是看到艾玲之时,却出现了一丝忌惮。

虽然寿元将尽,仙途无望,但是黄云波到底不是一般的修仙者,能够修行至今,自有非凡手段,若非这片天地仙路已断,难保他不会更进一步,但不管怎么说,能够修行到这一步的,谁也不是易与之辈。

只是有刚才的经历,他们都看出了艾玲的不好惹,以前只以为这女子因其出身于掌门一脉,因此讨了个巧,得了个宗门长老的身份,可是现在看来,这女子的修为也令人意外,只怕魏得道和周不同这两位长老还要更高一些,半点儿小觑不得。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对于掌门钟鼎,此时黄云波反而远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忌惮了。

如果顾辰不是青阳子的义子,情况或许会有不同,但既然顾辰多出了这么一层身份,那么此时黄云波将要做的一些事情,便会使他自己得利,同时宗门也能得利,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艾玲手执长波剑,牢牢锁定黄云波等人,可是她的目光却是清冷而漠然,只是盯着钟鼎,似乎在等他做出表态。

周不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惊道:“糟糕!天石……沉寂了!!”

钟鼎的脸色也变了一变,细细感悟之下,天石果然已经沉寂,再也看不到任何道纹,也感觉不到任何律动,似乎经过刚刚顾辰的悟石,便已经让天石由复苏到沉寂,在短短的时间里走完了一个轮回。

此时那两块天石,有如凡石。

青阳门自创立以来,以两块天石作为门派根基,历经千年,才发展为修仙界第二大派,对于青阳门而言,天石存在的意义非同一般。

而天石每次的复苏到沉寂,都以一年为一个轮回。

每年天石在惊蛰月时复苏,衍生道纹,而后随着道纹一步步变得繁复,更加玄奥多变,直到道纹演变到连钟鼎这等修为精深者都难以参悟看透之时,天石便似走完了一个轮回,归于沉寂,但至多一月,也是来年的惊蛰月,天石便会再度复苏,再度由简化繁,衍生道纹,千年以来,从未出过意外。

而这一次,天石在惊蛰月复苏,这才仅仅过去半月,便归沉寂。

这种情形从未见过,很难不猜测天石出了问题,而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总归与那个不是青阳门弟子却能在此地悟石的少年有关。

钟鼎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隐现杀机。

此时此刻,他似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动手理由。

感觉到钟鼎的杀机,黄云波暗暗一笑,却是对着顾辰大喊道:“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毁我青阳门大道根基!!”

黄云波说罢便朝着顾辰扑去,只是在途却是转了个弯,先拐到钟鼎面前,见钟鼎并无阻拦,顿时狞笑一声,再无顾虑,直扑顾辰。

“住手!”

艾玲大怒,长波剑一横,朝黄云波削去。

黄云波对此竟是不闪不避,只是更加快了速度。

然而他的速度虽快,艾玲的剑更快。

黄云波头皮发麻,看着逼近而来的长波剑,他的心头惴惴不安,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想着莫非是自己想错了?

犹豫不决间,黄云波速度微慢,甚至出现了闪避的征兆,却在这时又有另一把剑后发先至,拦住了艾玲。

认出那把剑正是逐日剑后,黄云波双眼一亮,嘿然一笑,顿时更快冲去。

而身后一众后知后觉的同门三代弟子,此时亦是个个争相而来,唯恐慢人一步。

艾玲冷哼一声,左手将长波剑倒持于胸前,剑身有月光流转,银辉璀璨。

她右手在剑身轻轻一拨,一根银色光弦便被她拉了出来。

银色光弦首尾两端各与长波剑的剑尖、剑柄相连,剑身随着艾玲将那银色光弦拉开而略显弧度,未几,只见银色光弦被艾玲拉满如弓弦,长波剑微弯,形成半轮圆月。

拉满的银色光弦,与艾玲右手相连处,一点星芒愈发明亮壮大,蓄势待发。

只见艾玲右手五指张开,长波剑猛然回直,那道银色光弦便被拉了回去,化为月华融于剑身,而那点星芒如同离弦之箭,破开长空划去。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凌厉杀机,黄云波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认出那是艾玲所使出的寒曦邀月诀其的第六式剑诀——露起凝弦弓满月,他瞪圆的双目满是惊恐。

突然一道灼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在顷刻间接近的同时,那道灼日向两边微张,又自分开两道,形似鸟翼,自左右两边开合,刹那向着间刺来,正好与间那一道刺于同一点处,而那一点,正是艾玲发出的那一点星芒所在地。

只见那由露起凝弦弓满月发出的一点星芒,被那一式金乌逐日击成了星华点点,而后消散一空,钟鼎的声音淡淡回响。

“师妹,何故对同门下此狠手?”

第154章 杀机

对于黄云波,艾玲是真真正正动了杀机。

此人先是对许慕姗起了心思,但因她及时出手,加与许慕姗之间的师徒名分,因此黄云波一开始的妄为是被她拦了一次的,可是黄云波却不长记性,又是执迷不悟,这一次更是对顾辰直接动起了手。

艾玲长波剑在手,对此人动了杀心。

更让艾玲愤怒的是,钟鼎作为一派掌门,竟然对黄云波采取纵容态度,任由黄云波对顾辰出手,有那功夫拦阻自己,不是有更多余地可以拦下黄云波等人吗?

再不济,一声喝止,他们敢不听掌门号令?

不怕机缘错失不说,还要受门规责罚?

可是,钟鼎偏偏对黄云波等人的行为不管不顾,甚至纵容他们妄为,仅仅只是因为顾辰不是青阳门的弟子?

可是,在艾玲心,顾辰哪怕不是青阳门弟子,依然算是自己人,因为顾辰与许慕姗一样,都是由青阳子带回来的,而且顾辰更是已经被青阳子收为义子。

对黄云波拦阻不成,哪怕艾玲修为黄云波更为精深,此时哪怕艾玲再出手,也不可能后发先至,拦住黄云波了,黄云波毕竟并非是寻常修士可,更别说还有一个钟鼎在一边针锋相对。

几乎可以想见,得到莫大机缘的顾辰,将会在这些青阳门三代弟子的齐齐出手之下,被剥夺大道机缘与仙缘气运的场景。

艾玲气得全身颤抖,恨恨瞪着钟鼎,道:“你如何对得起师兄?又怎么向他交代?”

钟鼎摇摇头,道:“师妹,你言重了,此子来历不明,坏我青阳门大道根基,居心叵测,必属奸邪之辈,将他拿下,正是为我青阳门除害,师兄他……会站在宗门这一边的。”

来历不明?

明明已经查明顾辰来历,所以才以门规为理由,不让青阳子收徒,作为交换而给了顾辰一次悟石机会,现在出尔反尔不说,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将顾辰陷于不义,这是青阳门掌门的做法吗?

艾玲只觉得这一刻的钟鼎如此陌生。

艾玲自知再出手也无能为力,只得收剑而立,闭眼睛,不忍去看顾辰的下场,只是喃喃道:“师兄,我护不了那孩子,对不起。”

钟鼎神色不变,心头却沉沉一叹。

看着黄云波他们扑向顾辰,想着天石终究是天生道物,不大可能此被毁去,而顾辰此番天石所得机缘,终究还是会落在青阳门,这对于宗门来说好处太多了,甚至他那始终未曾松动的瓶颈,或许可以经由此番机缘得到突破了。

哪怕是钟鼎那一颗早已凝筑成宽广厚实冰湖的心境,亦在此时微微颤动,那厚厚的冰面出现几道裂纹。

他心绪起伏,难以静止,但这些微裂纹对他的心境来说无伤大雅,很快便可以回复如初。

只是蓦然间,钟鼎瞳孔微缩,怔怔看着天石处,一颗心直沉到了冰湖之底。

不仅钟鼎的神色变了,像黄云波等扑向顾辰之人,此时的神色亦是为之剧变。

紧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们一个个面无人色,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慌乱失措。

他们这群人,都是青阳门三代弟子,一个个修为如今不说登峰造极,放眼修仙界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此时竟有如普通人深陷泥潭之,半点儿动弹不得。

空间一阵微弱的折叠,走出来一人,站在顾辰身前。

那人两鬓斑白,仿佛花甲之年,身穿一袭墨绿色道袍,脸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看着顾辰时,像在看着自己最为疼爱的晚辈。

那个样子完完全全是凡俗之经历过人间起落生活百态,智慧与气度沉淀为一身醇厚气质的温和老人的模样。

可是不管是黄云波还是其他人,都能够清清楚楚感觉到那人的强烈杀意。

他们现在动弹不得,像是砧板的鱼肉,完全任人宰割。

强大!

哪怕早已知道那个人很强大,可是却少有人见识过,因为那个人在悟出青阳御焱诀的三诀之后便离开宗门云游四方,从来没有人知道那个人的修为究竟到了哪种程度。

只不过毕竟同属三代弟子,在过去未曾正面面对时,还可以稍微安慰自己,哪怕那个人修为远在自己之,那差距应该不会太过夸张,哪曾想过会有这样明显的对?

像那无尽深渊相连而成的巨大鸿沟,看不到对面。

那人的笑容有如春光般灿烂,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只是那笑容给人的感觉有多温暖,那凝聚在黄云波等人身的杀意便有多强烈,让他们的心阵阵发寒。

顾辰看着青阳子,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青阳子没好气道:“让你在悟石之前唤我前来,你可倒好,偏偏等到悟石结束。”

顾辰歉意笑了笑。

那道黄色符箓,是他尚在东来峰之时,青阳子交给他的,原本是要让他在要前去悟石的时候使用,那样不管隔着多远的距离,也不管是在什么时间,青阳子都会赶来,为顾辰护法。

只是顾辰却存了些自己的小小心思。

对于自己的资质,顾辰是不会怀疑的,曾经能够成为昆仑道子,心性自然非同一般。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顾辰,因为重塑的经脉与众不同,存在很多未知,所以很多在以前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在现在的他身却未必,有些路难走,而且只能自己摸索。

换句话说,顾辰不想让青阳子失望。

青阳子对他极为看好,可是却不知道他这重塑起来的经脉深浅,而他几经摸索,也知道这是一条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全新道路,走起来不会轻松。

若是在悟石之时全无所得,他受人白眼不要紧,但他不想青阳子在青阳门的声望受到影响。

万幸的是,这一次他的悟石,并没有让他、更没有让青阳子失望,只不过这闹出的动静似乎大了一些。

青阳子右手缓缓伸出,拍拍顾辰的左肩,笑着点头道:“你做得非常好。”

顾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哪怕青阳子远在东来峰,也看得一清二楚。

顾辰点了点头。

青阳子转身,温和地看着一众同门,声音平静无波,甚至还有些温暖。

“各位师弟,你们,想对我的义子做什么?”

没有人开口,个个神色慌张,有些不知所措。

艾玲这时方才如释重负,看着那个立于主峰之,便让一众同门生出仰望与难以对抗之感,而且这些同门,个个都是曾经与那张九霄同一个时代的人。

师兄他,风华依旧呢!

艾玲下意识看了钟鼎一眼。

钟鼎刚刚神色微变,此时已经回复常态,只是目光多了些阴沉。

他心下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目光扫过黄云波等人之后,不知为何,竟是不急着开口,在一边袖手旁观,更是没有插手的意思。

没有人回答。

青阳子也不在意,目光落在黄云波身。

那目光平平淡淡,然而黄云波只觉得双目酸涩难忍,似是对着凌厉长剑,连忙紧闭双眼。

以他的修为,竟是挤出了两滴眼泪。

青阳子淡淡道:“黄云波……师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155章 讽刺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句话自青阳子口传出,在虚空产生一道又一道的波纹,震荡众人神魂。

心神之间,不断地回响着这句话,黄云波等人心绪起伏不定,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个名为顾辰的少年,是青阳子的义子,之前因为“青阳子的义子”这一层身份,所以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对顾辰出手,打断他的悟石,然而现在却也正是因为这一层身份,使得他们因为对顾辰出手而显得没有了道理。

他无法回答,其他人也无法回答,甚至青阳子根本没有想要让他们回答的打算。

这声音响起,仅仅只是让他们扪心自问而已,看看自己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只是那杀意却是真实的,是否转为行动,则要视他们回答的情况来定。

一时间,不管是谁,都觉得在青阳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仅是因为理亏,还因为在面对青阳子时,那让他们难以忽略的压迫感与恐惧感。

在黄云波等人倍感煎熬之时,只见钟鼎轻轻一挥手,青阳子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便自散去。

黄云波等人终于得以动弹,连忙落下身形,站在主峰之。

主峰之突然降临了这么多的师门长辈,那些前来悟石的山门弟子一个个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有不少人的眼带着期待,期待着自己能够被这些师长的谁谁谁看,而后收为弟子,那个时候,便可说是一步登天。

钟鼎双眉微敛,随意一挥手,只见主峰之,那些青阳门的山门弟子全部都从原地消失不见。

一阵恍惚,那些山门弟子出现在了演武道场,再抬头望去,只见峰顶处有迷雾重重。

此时他们再看不到面那一位位的师门长辈,更没能像往常一样能够得见天石的轮廓。

他们面面相觑下,有些不明所以,只觉恍然如梦,他们的悟石之行,青阳门的惊蛰悟石,这样?结束了?

送走了一众山门弟子,钟鼎这才看向青阳子,微微一笑,道:“师兄,你来了。”

艾玲亦是微笑道:“师兄,你来了。”

与钟鼎一样的说话,只是流露出来的感情却是完全不同。

看着艾玲,青阳子脸的笑容更加和煦,点头道:“师妹。”

之后,青阳子这才看向钟鼎,淡淡道:“你该知道我会来的。”

黄云波等人下意识里聚集在钟鼎身边,隐隐表现出以钟鼎为主心骨的样子,而随着钟鼎与青阳子隐隐形成这分庭抗礼的阵式,他们只觉得紧张,却又是没来由感觉一阵心安。

钟鼎手的那把剑,名为逐日剑,那是他修行青阳御焱诀三诀的第一式——金乌逐日,而后炼制而成的本命法剑,更是被称为青阳门的最强法剑。

顾辰的视线落在逐日剑。

这把剑的样式看起来竟是与青阳子的浴日剑极为相似。

不过顾辰却能看出一些不同的地方,如这把剑的灵性以及剑的纹路便与浴日剑有些差异,不仅面的灵性稍不足,纹路太过简单,还要再加剑身存在的瑕疵,使得法剑未能浑然一体,而且见识过真正浴日剑的风采,此时的逐日剑落在顾辰眼便有些不伦不类。

顾辰下意识里看了青阳子一眼,有些疑惑。

青阳子感觉到顾辰的视线,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钟鼎说道:“你我已经说好,悟石所得,归顾辰所有。”

钟鼎点头,却又摇头道:“只是不包括其他人的机缘。”

青阳子皱眉。

“他的悟石令天石沉寂,道纹覆灭,那些尚未悟石的山门弟子,一番机缘便这么被剥夺,这对他们不公平。”

青阳子呵呵一笑,道:“掌门师弟,你为何不说,顾辰悟石引发天地异象,给青阳门下所有弟子带来巨大裨益,更融汇了一股精气神,这相当于一股气数,门派兴盛在即,这可不是区区一次悟石可以相的。”

“师兄,说不清楚的。”钟鼎摇摇头,并不赞同,“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只是天石之事事关重大,这一沉寂,对本门的影响可不是区区一股精气神可以弥补的。”

“天石每年都会沉寂一个月的时间。”

钟鼎加重语气道:“天石才刚刚复苏,惊蛰悟石也才过去半月时间而已。”

青阳子深深看着钟鼎,微微一笑,道:“天石毕竟是天生道物,相信你对天石的了解不在我之下,若说天石会那么容易出意外,你信吗?现在天石虽然沉寂,可是焉知明年惊蛰月天石便不会复苏?”

“如果不会呢?”

青阳子语气微沉,道:“师弟,你该适可而止了。”

能够清楚感觉到青阳子的怒意,只是钟鼎依然寸步不让,道:“不怕一万怕万一,师兄,作为一派掌门,我只能从宗门利益出发,而且不要忘了,你也还是本门的长老,哪怕顾辰是你的义子,你也应该优先从宗门利益考虑。”

青阳子皱了皱眉,正要开口。

“师兄,过往之事,前车之鉴,还请以宗门为重。”

青阳子沉默了下来。

艾玲似能感觉到青阳子的为难,为之揪心,欲言又止。

青阳子回头看了顾辰一眼,只见顾辰也在看着他。

顾辰的神情平淡从容,完全看不出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只是突然微微一笑。

“以宗门为重,所以我该怎么做?”

青阳子看向钟鼎,而后目光转向黄云波等人,一一扫过,似在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黄云波看向钟鼎,只见钟鼎轻轻点头。

黄云波道:“惊蛰悟石是为了要将山门弟子引进门,是他们成为入门弟子的第一道考验,也是青阳门创立至今,发展壮大的根本所在,惊蛰月才过去一半,天石便已经沉寂,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度复苏,这对本门影响极大,甚至说是动摇到了根基也不为过,既然天石因为此子悟石而沉寂,那么让他将所悟所得交出来,多少可以弥补本门一部分损失。”

青阳子不由得一笑,问道:“让他将所悟所得交出,是不是还得要他教你们怎么修行?”

在青阳门,经由悟石而走出自己的道路,那条路不一定是最好的,却是最适合自己的,只是不一定适合其他人。

经由天石领悟的道,讲究的是一个心领神会,哪怕领悟之人用自己的话来表达,那表达出来的意思也与心底真正想要阐述的意思有不少的差距,总有未到之处。

正是因为如此,在青阳门,若仅仅只是走师承一脉的传承路线,只会一代不如一代,只有自己前去悟石且有所得,不断有新人推陈出新,才是门派进步的根本。

青阳门自创立以来,门便有规定,新来弟子要经历山门弟子、入门弟子、精英弟子、核心弟子四个阶段,所有的山门弟子只有在经历悟石之后,才能成为入门弟子,而这其,悟石有所得的人,才会得师门长辈看重,而后重点培养。

这一次惊蛰悟石,因为青阳子云游归来而带回来的那两个孩子,而起了诸多变故,先是许慕姗,再是顾辰,先后引发天石异象,而且一个一个惊人。

因为他们这两大变数,使得这一次的惊蛰悟石,走出了多匹黑马,其所获所得远超预期,让他们的起点远要别人高出许多,历年悟石的平均水平也都要高出不少。

这些功劳,似乎并没有被算在青阳子的身。

“以宗门为重。”

青阳子喃喃着,只觉得有些讽刺。

第156章 表态

以宗门为重。

这五个字,束缚了青阳子一生。

在他还是张九霄的时候,因着年轻气盛,或者说艺高人胆大,行事向来无所顾忌,但作为青阳门已经内定了的下一任掌门人,他的一举一动终究不能完全随心所欲。

哪怕他昔年行事再如何不羁放纵,依旧离不开那五个字——以宗门为重。

这五个字,在青阳子才刚开始展现修行天赋之时,那些个宗门长辈便一次次在他面前提起,恨不得他将这五个字奉为言行圭臬,哪怕有那么一时半刻忘了这句话,都不行。

哪怕是青阳子这般修为通天之辈,亦常常被这五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因为这五个字对他而言意义非同一般,一如心枷锁。

他不是没有想过卸下这副枷锁,也确确实实这样做了,只是当年那唯一的一次固执己见,便让他、让青阳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自那之后,这副枷锁便更深更沉了。

从那之后,青阳子哪怕是走一步路、做一次呼吸,都要以宗门为重。

因为以宗门为重,所以他舍弃自己的梦想,甘愿自囚于这方天地樊笼。

因为以宗门为重,所以他放弃掌门之位,放弃自己的真名,以青阳子为号,游历人间。

因为以宗门为重,所以他领悟青阳御焱诀三诀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将其的第一式剑诀交给了钟鼎。

因为以宗门为重……

艾玲想到了很多,想着想着便流了泪。

旁人或许不觉,可是她一直关注着青阳子,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青阳子心的苦,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看到青阳子为这个门派所付出的,远远他人想像的要来得多得多。

过往的足迹,尽皆可循,远的不说,单说青阳子为青阳门带回来的顾辰与许慕姗这两人,任何门派只要得其一,都会迎来兴。

如今许慕姗拜入了艾玲门下,自然也可以说是青阳门弟子了,顾辰更是不凡,可惜的是青阳门这座庙终究还是太小了,容不下那个少年。

只是,这能怪谁?

这些问题,明明都可以找到答案,明明都可以辩明是非对错,只是对于此时的钟鼎以及其他人来说,似乎都不重要。

青阳子看着一众同门,露出淡淡笑意。

过往云烟,付诸一笑。

艾玲却是越想越是觉不忿,冷声道:“掌门对师兄说‘以宗门为重’,不觉可笑吗?这么多年来,难道师兄做的还不够多?”

魏得道与周不同目光复杂,微弯脖颈,没有出声。

在场许多三代弟子却是心头犯疑,他们盯着青阳子,搜索着脑海之有关此人的记忆。

他们对此人印象深刻,只是记忆却没有那么多,只知道青阳子是三代弟子一个常年闭关的天骄,领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三诀,一举成名,之后离开宗门游历人间,但关于此人为宗门做了什么,却无一人知道。

当然,这只是因为如今的青阳子与当年的张九霄判若两人,两者形貌相去甚远,若非那些知根知底之人,根本不会知道当年的那件事,更不会知道当年的那个张九霄到底去了哪里。

“师兄为宗门所做的,我自然都知道,只是他做得再多,发生了的事情依然没有办法挽回,依然改变不了那个事实,当初是因为他,所以师长们才会……”

“住口!!”

艾玲的脸色变了,暴喝而出。

不止她的脸色变了,魏得道与周不同的脸色也为之一变,惊疑不定地看着钟鼎,心想难道掌门真的要将那件事捅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青阳子凝视钟鼎,神情平静,艾玲等人担心的事情,他反而一点儿都不在意。

钟鼎也没有往下说,点到即止地收了口,只留下一群惊疑困惑的同门,却无一人问询。

青阳子能够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种种困惑、惊疑与好,在他身徘徊不去,这其,亦有顾辰的。

青阳子看向顾辰,笑道:“当年我也没能走到这个位置。”

顾辰看看左右天石,点头道:“我也没有想到我能走到这个位置。”

正是对自己的经脉问题存在疑惑,所以顾辰才没有在一开始便让青阳子前来,他不想让青阳子失望。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好,像眼前的场景,青阳子的处境好像颇为两难。

顾辰道:“实在不行的话……”

青阳子摇摇头,道:“我是欠宗门的,不过跟你无关,yi mǎ事归yi mǎ事,你是我青阳子的义子,天塌下来我也能护你周全。”

这番话,青阳子说得理所当然,更是全无掩饰,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听到,更是让钟鼎的神色变了变。

艾玲闻言,松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喜悦。

她不想青阳子一直被过去的事情束缚,她怀念着那个叱咤风云的张九霄,而不是如今这个沉寂如死水的青阳子。

青阳子对钟鼎道:“如果你觉得我欠宗门的永远还不完,只管来找我便是,但是,我是我,顾辰是顾辰,这是底线,这一次悟石机会是他应得的,所得也只归他个人所有,这是我们一开始便说好的,青阳门家大业大,算起了贪念,吃相总不好太过难看,我的意思,够明白了吧?”

如果能不明白?

青阳子已经将话说得这么直白,直白得甚至有些难听,怎么还可能不明白?

钟鼎看着青阳子,没有说话。

青阳子对顾辰道:“我们走吧。”

顾辰一怔,下意识里点头。

然后让顾辰愕然的是,青阳子说的“走”,真的是在走。

只见青阳子走在顾辰前面,慢慢向山下走去。

以青阳子的修为,如果想要带他回到东来峰,眨眼可至,根本没有必要规规矩矩走这条山路。

看那样子,与其说是护着顾辰离开,不如说是带着顾辰示威。

顾辰下意识里紧随青阳子走去。

青阳子从钟鼎身边走过,微微一顿,两人刹那间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视线。

之后青阳子走了过去。

顾辰经过钟鼎身边的时候,察觉到钟鼎的嘴角在微微抽搐,手有青筋错结。

钟鼎随着顾辰慢慢转身,目光掠过顾辰,落在走在最前面的青阳子背影。

那背影分明消瘦,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容攀越的高峰。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钟鼎的呼吸变得沉重。

青阳子带着顾辰,从那些三代弟子的身边一一走过。

所有人都下意识里让开道路,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明显自己这些人根本不被青阳子放在眼里。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

这样放弃?

黄云波不甘。

他的大限将至,若是这个机会再不抓紧,此生便再无望。

几百年修行最后竟然只能修成一抔黄土不成?

这样的结局,他不要!

黄云波紧紧盯着钟鼎,只见钟鼎微不可察地朝他点头。

黄云波顿时胆从来,眼底闪出狠意。

在顾辰从身边走过的时候,黄云波右手猛然探出,五爪处元力凝聚,于指尖处有细细光线勾连,竟是连成一个迷你小阵。

这一爪抓向顾辰的头颅。

这一爪使出的,是黄云波早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门偏门术法,名为星印手,一爪这下,可将他人神魂勾出。

此法并不完善,只有抓出神魂之术,而没有让神魂归位之法,因此若是被这星印手将神魂抓出,断无幸理。

此法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经由此法抓出的神魂完整,可以在短时间内通过其他方法来研究剖析神魂的秘密,gong fǎ也好机缘也罢,经由抽丝剥茧,可以将其剥离。

第157章 死了

黄云波这一出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没有人想过在青阳子现身之后,尤其是在青阳子展现出惊人修为之后,还会有人捊虎须,与之针锋相对。

而也正是因为没有人想到,所以才最是令人措手不及,大多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钟鼎嘴角露出笑意,对此丝毫不意外。

在场所有人,都太过低估一个时日无多之人的疯狂了,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追求长生的修仙者的时候。

黄云波哪怕是在一众修仙者当,都算是最为典型的一号人物。

在某种程度说他心性拔尖都不为过,因为他志在长生。

这股意志随着他修为的提升与寿元的流逝,渐渐成了挥之不去的执念,在难止大势面前更是沦为了令其恐惧的梦魇。

对于黄云波来说,仙道梦醒,大道无望,长生无路,便是他最大的梦魇了。

曾经离那个目标有多么接近,曾经有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的这个梦魇有多巨大,他便有多恐惧。

因着这恐惧,让他行事愈发偏激以及,疯狂。

艾玲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甚至都没有机会提醒,她离得终究还是远了些。

可哪怕是她离得再近一些,只怕也无能为力,哪怕她的修为黄云波更高出一些来,可是要伤他容易,要阻止他,却太难了,除非她能够在这变生肘腋间,将黄云波一剑斩杀了。

然而黄云波修行至今,自非庸手,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哪怕艾玲真有杀他的能耐,却也不会是一剑两剑之功,更不会是一时半会间可以做到的。

算她存有必杀之心,若在那之后再有掌门相阻,她还能铁了心杀黄云波吗?

不管她对黄云波是阻是杀,有一个结局却已注定,若是此时顾辰不是在青阳子身边,而是在她的身边,她是根本护不住顾辰的。

到了那个时候,顾辰已经遇害,她再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而算顾辰此时是在青阳子身边,青阳子可以做到吗?

哪怕艾玲对青阳子充满信心,可是眼下的危局,却依然为之拧着根心弦。

黄云波不是笨蛋,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冒这个险。

冒这个险的前提,便是青阳子没有办法在那短时间里将他杀死,冒这个险的前提,便是钟鼎会在青阳子出手将他打伤的同时,在青阳子成功将其斩杀之前,出手拦阻青阳子。

只要不让青阳子对他赶尽杀绝,到了那个时候,顾辰的神魂被抓出,生存无望,一身机缘自然应该尘归尘土归土,落到青阳门之,而那个时候黄云波不仅不会死,而且还会对宗门有功,大有可能再进一步。

所以黄云波这次出手,求的是一击得手,瞬息远遁,最大可能地与青阳子拉开距离,好为钟鼎争取时间,也为他自己争取时间。

这一招星印手,要抓在顾辰脑门。

在这个时候,一道火光在他的面前绽放。

黄云波的双目为之一缩。

火光如此绚烂、夺目,有如火鸟一般。

由远而近,瞬息而至。

事实那道火光发出的瞬间,与黄云波之间的距离便只有咫尺之遥。

只是不知是不是黄云波的错觉,时间在那刹那间,却是过得极慢极慢,慢得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停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火光由两侧鼓起,一对翅膀张开来。

那对翅膀彻底展开,朝两边一弯,好像在展翅飞翔,而后收拢起来,收拢的方向却是与原先那道火光指向同一处。

三者由三个方向而来,殊途同归,汇于一点。

那一点,便是他黄云波所在之处。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得黄云波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各种复杂错乱的思绪。

他想要向后退,只是前进的势头难以更改,便想向左右退避,不管是退向左边还是退向右边,都是一个选择。

虽然都可能面对那双翅膀其之一,或许不算最好的选择,但此时他觉得这么做才是最对的选择。

只是想法再如何清清楚楚,身体却完全没有余力,甚至完全没有时间退避。

三道火光带着凌厉剑气,从不同方向,同时落在他身。

一阵灼热感袭来,刹那走遍全身。

黄云波的神思一下子便恍惚了。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神识一阵恍恍惚惚,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

他“看向”了很多个“自己”。

黄云波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强烈地感觉到一阵恐惧。

怪却又不足为怪的是,那种强烈而又深刻的恐惧感觉,明明是那样的熟悉,可是竟然有些不真切,他似知道自己正在恐惧,可是恐惧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却说不来,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感觉不到。

终于迎来自己一直以来最为害怕的事情,到头来才发现其实害怕也不过那么一回事,尤其现在思维散乱,四散各处的片片思绪,慢慢消散而去。

黄云波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了,在这世间,他的痕迹慢慢地淡去了。

钟鼎一只脚已经踏出,却硬生生在原地止步了。

艾玲嘴巴微张,怔怔发呆,此时自己的心情,复杂而又说不来。

其他同门怔在原地,呆若木鸡,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知道黄云波突然凌厉出手,仿佛势在必行,却在顷刻间被一道一分为三的剑光击,而后身体便分成几块,四散开来。

被分开的远不只是那副身躯,还有黄云波的神魂。

原本完整的神魂随着那身躯四分五裂,从破碎的身躯碎块飘出,本能地想要拼凑在一起。

可是青阳子那一击粉碎了黄云波修行至今的道,那一击所造成的是大道的伤势,无从弥补,神魂道道拼凑不到一块儿去,只得在这拼凑的过程,很快消耗在这方天地。

此后,世间再无黄云波此人。

修仙修仙,绝大多数人修行一生最后化为一抔黄土,黄云波的结局,却是一生修仙最后把自己修成了一片虚无。

这样,死了?

黄云波的资质虽算不拔尖,却也绝对不是区区一句“资质不错”便可以概括得了的,虽然寿元将尽成为他再进一步的瓶颈,可是半步登元,却是他此时实实在在的境界,一身道行非同小可,可是这样的修为,却在青阳子随手一剑之下,神魂俱灭。

一名半步登元的强者,这样死了。

青阳子到底是何种境界?

众人沉浸于刚刚的惊变之以及自己此时的惊骇疑惑间。

只见青阳子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元力收回,环目四顾间,淡淡道:“还有人想出手吗?”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刚刚发出那惊天一剑的青阳子,竟然没有握剑,刚刚那惊世骇俗的一击,只是他随手挥出的元力所凝成的剑招而已。

一时间,人人自危,脊背生寒。

钟鼎声音微颤,压着的情绪已不知算是恐惧还是怒火,质问道:“师兄,你……你杀了黄师弟?!你……你居然残害同门!你这……”

青阳子笑眯眯地看着钟鼎,打断他的话,道:“你是不是还想问我,置门规于何地?或者是,你想搬出门规,用那些条条框框来压我?”

“你……”

“门规之,确实还存在着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但此时却是有用的,因为所谓门规,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处可以讲理的地方,所以说,搬出门规的那个人总得有些道理才行,你说是不是,钟掌门?”

第158章 前因

钟鼎只觉得,这个样子的青阳子很是陌生。

面对此时的青阳子,他突然有些慌。

青阳子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他倍感压力。

钟鼎紧握逐日剑,剑火光流转,却觉得非常烫手。

作为青阳门的掌门,钟鼎不仅修为高,眼界同样不凡。

钟鼎所走的也是悟石的路子,在悟石时参悟出来的是青阳御焱诀的三诀,在同辈已是出类拔萃,只是这并不能让他满意。

钟鼎所悟出来的gong fǎ走的是繁复路子,深奥晦涩,哪怕是他自己要将之悟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修行起来事倍功半。

但却也正因为那gong fǎ繁复冗赘,在一开始指引入门的那一段修行法门,反而讲述得极为详细周到,因此一开始时候的修行反而不难,从炼元境到灵元境,因为不需要去耗神推演,钟鼎的修为不说一日千里,可是在同辈之,确实也算是一骑绝尘。

当时的钟鼎,春风得意,哪怕与青阳子一起行走天下,依然志得意满。

只是随着青阳子后来居,他的追赶渐渐无力,之后看着青阳子远远将他甩在了身后。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知道,虽然同样是领悟了青阳御焱诀的三诀,但是青阳子所悟所得,要远在他之。

对于那个时候,做什么都要别人更快更好的钟鼎来说,实在很难承认青阳子的资质与悟性都要远在他之,他不甘不服,长时间的优越心态很难那样转换,直到青阳子迅速在修仙界崭露头角,叱咤风云,哪怕是他不承认,却也不得不服。

当时青阳子做到的很多事情,换成是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而想当初,那个青阳子还没有改名“青阳子”。

世间但有喜好登高望远者,在登临某座山峰之巅后,方才陷入一阵短暂的志得意满,之所以短暂,是因为他们发现一山还有一山高,但很快他们便会再度生出征服的yu wàng来。

这其实并不怪,毕竟世事皆如此。

池塘里的鱼想要到溪里去,溪里的鱼想要到河里,河里的鱼想要到江里去,江里的鱼想要到海里去。

井底之蛙一旦跃出井口,看到更高更广阔的蓝天,想走的地方便更多了,空的飞鸟永远到不了天的边际,但却永远都在扑腾着翅膀,尽力让自己飞得更高更远,这一切,都是因为站到了某个高度,以某种全新视角看待世间万事万物时,心也随之变大了的缘故。

人自然更是如此了。

所以才会有当年那件事的发生。

而面前的这个青阳子,即便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那种压力却是同出一源,这证实了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钟鼎有时候真的很难相信,如今这个显露老态的青阳子便是当年那个张九霄,两者的气质有很大的差别,实在很难联想到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是对当年那一件事知根知底,钟鼎都不可能猜到青阳子原来的身份。

那件事对青阳门的影响很大,对青阳子的影响更大,这其甚至都牵连到了当年如日天的那个人,脚下大道的延续,只是从这些年来那个人固步自封,只是改了头、换了面,便可知道,那个人脚下的大道,多半已经断绝了。

修仙者一旦踏修行路,身体便与凡俗有别,一般来说,除非是那种邪门歪道的法门,会致使修士身体变形或者形容大改,不然的话,对于修仙者来说,岁月会在心头神魂之间沉淀,却不会在容颜留下太多痕迹,几十年、数百年对于修仙者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所以青阳子当年出关之时,才会让钟鼎等rén dà吃一惊。

大吃一惊的不仅仅是他的容颜大改,还有他竟然得悟青阳御焱诀三诀,在宗门之引发异象。

钟鼎想不明白,青阳子不是脚下大道已经断绝了吗?

难道无望仙道,反而能够领悟出最接近仙道的gong fǎ?

而那之后,青阳子便执意卸去青阳门掌门之职,还改了名号,准备下山游历。

当时几乎可以说是被推掌门宝座的钟鼎,便提了一个要求,他想要青阳子才刚刚领悟得出的青阳御焱诀三诀。

其实钟鼎也知道,以他的资质,虽说不俗,但要挑起青阳门掌门这一担子,还嫌差了些火候,但对于掌门之位,他实是觊觎已久。

这与是不是有这个资格没有关系,要知道,如果成为了青阳门掌门,入主正煌殿,一言行而诸法随。

那种登高一呼,群起响应的感觉,让他生出了许多憧憬。

再者说,如果成为了青阳门掌门,倾整个门派之力,还怕无法将他的修为堆去?

这对于钟鼎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

只是悟石得出的gong fǎ,攸关大道,而大道往往只能独行,如果不是师承,无缘无故将自己所得的大道修行之法交出,对走那条道的自己来说,实在祸福难料,所以钟鼎也知道,自己是提了一个相当过分且无理的要求。

但他也只是随口一提,能够坐掌门之位,对他来说已是意外之喜,再苛求更多,未免显得他不知好歹。

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青阳子竟然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只是当时的青阳子对于三诀的gong fǎ才堪堪悟出,尚未参悟通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悟石所得的并非是寻常gong fǎ,没有秘籍书籍可以传承,只有在自己真正参悟掌握之后,才能以彼时的所知所识,对那些修行法门加以概括,所以哪怕是同样的内容,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都会有不同的阐述,而阅历越足,概括总结的点自然更全面更到位。

青阳子当时刚刚得悟,还没有掌握,自然无法立刻传授,又已经决定要下山游历,因此在一番修行之后,先参悟出了三诀其的一式金乌逐日,将之传给钟鼎,之后便下山了。

这一下山,便过去了五十年。

期间,青阳子没有再回青阳门,他的传说由他悟出青阳御焱诀三诀开始,在整个宗门之传过了一年又一年,最后成为了整个宗门的传说。

虽然未曾得见那位领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三诀的青阳子长老,可是人人都知道宗门之有一位名为青阳子的长老,神秘而又强大。

青阳子游历人间的这五十年,并未隐匿踪迹,青阳门想找他并不难,在那之后,青阳门确实没少找过青阳子,对他提出了诸多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而青阳子竟然无一拒绝,一一照办,而且都办得极好,因此青阳子之名在修仙界开始了流传,成为了青阳门的标志。

钟鼎接任掌门之后,对此体会更加深刻,结合当年发生的一件件事情,他总结得出,青阳子自觉对宗门有愧,亏欠宗门,因此自缚于此,对于宗门有求必应。

从那个时候钟鼎便知道,至少在他执掌青阳门的那段时间里,都会有一名极为强大的修仙者,将会成为宗门的一把剑,换句话说,也是他钟鼎的一把剑。

只是现在,这把剑的剑尖,却指向了他。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那个被青阳子带回来的昆仑派弃徒——顾辰。

第159章 亏欠

在这个时候,钟鼎对顾辰生出了一丝极为隐晦的杀心。

察觉到青阳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钟鼎心头一慌,连忙收敛心神,只是手那把逐日剑,握得更紧了些。

没有人察觉到钟鼎心神的流转与变化,哪怕刚刚钟鼎有片刻的心神失守。

他们还沉浸在刚刚青阳子的那一剑,心头还有隐隐的震撼难消,至今依然难以接受,那个黄云波,这么死了?

然后只觉手脚发寒,因为他们发现,如果换成了他们的任何一个,在那一剑之下,结局也依然好不到哪里去,而更重要的是,显然那一剑青阳子并未出全力,甚至都没有出剑。

钟鼎痛心疾首,道:“黄师弟他……罪不至死啊!!”

青阳子看着钟鼎,点了点头,淡淡笑道:“是啊,罪不至死。”

钟鼎心神一跳,原本直逼青阳子而去的那股心气蓦然一退。

他深深地看着青阳子,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青阳子的意思。

同样的“罪不至死”,但青阳子并不是附和他所说指的同一个人,而是在说顾辰。

同样的“罪不至死”,可是黄云波却对顾辰下了死手,要知道如果不是青阳子,换成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刚刚顾辰便已经遇害了。

倘若顾辰被拉出神魂,以他现在的修为,神魂无法稳固,剩下来的便是随着时间慢慢消散的问题了,那个过程生不如死不说,若再被黄云波之流以阴邪秘法对顾辰神魂加以搜罗,运用抽丝剥茧之法,对顾辰如今尚嫌脆弱的神魂来说,无异于雪加霜,又是一番折磨,凡人间所说的“搜肠刮肚”,可能便会在顾辰的神魂之得到字面意义的体现。

正是因此,青阳子才动了杀机。

只不过,钟鼎以为自己了解到了这一点,但其实并不是全部,终究只是对了一半而已,对于这位将青阳御焱诀三诀的第一诀——金乌逐日传授给他的这位师兄,钟鼎依然没能完全看清其为人。

以青阳子对青阳门的感情,算是对同门动了杀机,也不会半点儿情面不讲,那种杀机会被他控制并隐藏,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或者是忍无可忍的时候,青阳子哪怕露出杀意,却还是不会真的动手杀人。

说到“罪不至死”,还需要有一个前提,便是得有罪才行。

若要说顾辰罪不至死,试问他的罪又在哪里?

顾辰自始至终,犯了什么错?

黄云波出于私心私欲,竟然当着他的面对顾辰下狠手,这已经触犯到了青阳子的底线,所以青阳子那一剑,斩得毫不拖泥带水。

那一剑,也是对那些心生不轨之人的一次警告,甚至可以说,那一剑便是对钟鼎的警告,因为钟鼎暗指使黄云波出手,此事,青阳子清清楚楚。

金乌逐日由青阳子手发出,与从钟鼎剑下发出,天壤之别。

那惊艳的一剑,让钟鼎心神为之一颤,与他这五十年来日夜修行不辍的那一剑相照,只觉得自己的剑法处处是错,道心不由得一阵摇晃。

压下心头那丝愈发明显的不安,钟鼎沉声道:“师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青阳子点头道:“我很清楚,然而你呢?你又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我是青阳门掌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阳门!”

“这样可以不择手段?”

钟鼎摇摇头,紧紧盯着青阳子,道:“师兄,你也知道,眼下的修仙界并不太平,疑似巫族的邪修正在蠢蠢欲动,这个消息还是你带回来的,可是如今的青阳门已经不是五十年前的那个庞大门派,现在的青阳门还是太弱了,如果不是当初你的一意孤行,宗门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我为了宗门的长远大计而考虑,难道有错吗?”

艾玲怒喝道:“姓钟的,当年的事情早过去了,你三番五次以当年之事要挟师兄,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艾长老!到底我是掌门还是你是掌门?如果对我的决择有异议,那这个掌门之位要不要换你来坐坐看?”

青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众人只觉得一股清风吹过,心头徒然一轻,心情亦变好了不少,不由得都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道:“巫族之事如果属实,事关整个修仙界,此事自然是当务之急,不过yi mǎ事归yi mǎ事,若是你还觉得我亏欠宗门,可以从我身要,对于这一点,刚刚我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钟鼎又道:“可对于本门来说……”

“师弟。”

钟鼎愣住,只觉得这个时候的青阳子,那音容与当年的张九霄一般无二。

青阳子语气平淡,却十分坚决,眼神之带着警告,道:“这是我的底线。”

钟鼎所有的话,到这个时候都说不出来了。

哪怕他在这个掌门之位待的时间再长再久,对整个青阳门说一不二,可是在青阳子面前,他只能听从。

这种发现,让他觉得十分压抑,压抑得几乎要为之疯狂。

青阳子转头对顾辰微微笑道:“我们走吧。”

顾辰默默点头。

这对认识没有多久的父子便这样一前一后,沿着山路走了下去。

月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于某处重叠在一起。

钟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沉如水。

掌门不动,其他人也没有轻举妄动,但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留在这里干什么。

艾玲深深看着钟鼎,失望地摇了摇头,道:“当年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为何一再提起,一再在师兄伤口撒盐?他悟出了三诀,便交出了三诀,大道之争,他便已经退了一步,这五十年里他虽然没有一日在宗门,可是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与宗门有关?没有他青阳子,又哪里来的青阳门的今天?”

钟鼎沉默着。

魏得道与周不同相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

其他的青阳门三代弟子,个个露出惊容,听着艾玲这一番话,隐隐感觉将要听到事关青阳门的某桩尚未公开的秘密。

只是艾玲并没有再将当年之事说出,而是对钟鼎道:“其实你也明白,当年的那件事真要说起来并不是师兄的错,别口口声声说师兄欠宗门的欠宗门的,我希望你清楚,师兄所谓的对宗门有所亏欠,那些都是师兄自己心里认为的亏欠,那是出于他对宗门、对师伯师叔们的感激,会因此想要为宗门做些什么,但却绝对不是被宗门或者任何一个人以此要挟他应该做些什么,这么些年里这么多事情,哪怕师兄对宗门真的有所亏欠,也早还清了,现在的青阳门,又何尝不是亏欠着他?”

艾玲说完,再不停留,一跃之下飞离主峰。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疑惑间与身边人眼神交汇,似乎想要从彼此眼看出对方对于所谓的当年之事,到底知道多少,却发现不管是谁皆是一无所知。

五十年前,青阳门的二代弟子,也是在场三代弟子们的师长辈们,于朝夕间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那件事成了整个青阳门的未解之谜,更是禁忌话题,难道说,那事会与青阳子有关?

钟鼎冷目从这些人脸一一扫过,沉声道:“还不走?”

“……是。”

一一抱拳,这些人不敢再多探讨,匆匆离开。

越是一些名门大派,越有一些不容触碰的雷区,修仙之行,要勇争机缘,也要趋吉避祸,这些争斗,在名门大派之会更加残酷而激烈。

第160章 心思

那些三代弟子们,一个个都离开了。

转眼之间,主峰之巅,天石之畔,便只剩下钟鼎与魏得道、周不同这两位长老。

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人相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换了往日,他们自然都是诸事以钟鼎为首,帮着钟鼎管理青阳门。

毕竟偌大一个宗门,若全部都要由钟鼎亲自劳心劳力,很多事情都办不好。

五十年来,日日如此。

他们与钟鼎从当初接任大任之后一起成长,同时也在看着钟鼎成长。

所以起任何一个人,他们要更清楚地知道钟鼎心的所思所想,知道钟鼎真正想要的,但也正因为知道,在此时遇到这种事时,才会两难。

魏得道与周不同,跟钟鼎和艾玲一样,四人都是师出同脉。

他们的师傅是一任的青阳门掌门林风磊。

林风磊与青阳子的师傅蔡齐情深有如手足,是可以生死互相交付的师兄弟,一直都是肝胆相照,林风磊之所以能够接任掌门,便是蔡齐无心权位,将这个掌门之位让出来的缘故。

至于当年的这件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作为弟子,他们并不知晓。

因为他们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只是清楚地记得林风磊在接任掌门的第一天,在他应该拥有无限风光的那一天,便当着整个宗门,宣布了下一任掌门的继任人,那个继任人便是蔡齐的弟子,也是当时名为张九霄的青阳子。

那一年,青阳子已经悟石有成,只是修为始终在灵元境寸步不前,仿佛那便是他的瓶颈所在。

只是让人惊叹的是,青阳子对于炼元境与灵元境的修行之法,其的诸多碍难,种种前人应该注意到的或者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都面面俱到,甚至其有不少见解,都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

哪怕是那些道行精深的师门长辈,听其一言,惊为天人,总有茅塞顿开之处,更有醍醐灌顶之效。

“言传身教皆为道”,那是当年诸多师长们对青阳子的评价。

这个评价之高,当初难免惹人非议。

可是哪怕青阳子在那个时候修为便止步于灵元境,任其如何修行都没能突破,依然还是深受诸多师门长辈看重。

只是当时在门派之却是存在着另外一种声音,说青阳子名不副实,仅仅只是因为其师蔡齐的缘故,才能得到看重,也是因为林风磊的投桃报李,才让他成为下一任的青阳门掌门,对其所拥有的荣光,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不服。

而当时,青阳子的名声也已经传遍整个门派,无人不识,但那流传的信息却是此人修为止步灵元境,在此停滞不前不说,曾经的第一次悟石,此人连一步都没能走去过。

那个时候的同门师兄弟们,不管是谁,对于青阳子这位“准掌门人”都不看好,甚至满是讥讽,只是那个时候的青阳子,对此似乎全然未曾放进心里去。

对于修行问道,哪怕缓慢,他依然按部班,哪怕寸步难行,他依然不急不躁。

当时的他似乎已经是看到了自己的方向,也明白到了,他的这条路,是应该要这么去走才行。

至于会不会走不到,当时的青阳子显然没有想那么多。

如果没有当初青阳子的倾囊以授,只怕魏得道与周不同都不一定能够走到今天。

以今天的眼光回首去看当时在炼元境、灵元境时青阳子对他们的教导,一字一句简单却清晰,三言两语却是直指大道,甚至他们现在有时候还会疑惑,青阳子当初怎么将他们领这条大道了?难道他没有想过以后的光景吗?

大道之争,往往只能独行,他原本一个人已经远远走在了前面,只管一直往前走便是了,为什么还要回过头来拉他们一把?

只是每次这般想法出现之时,又让他们自己觉得可笑,哪怕青阳子将他们拉了这条道又怎么样?只看他们现在的模样,那条大道终究还是让他们走偏了。

大道只能独行,而走在自己能力无法胜任的登山路,哪怕那条路直指山顶,也走不到山顶面去。

可是,他们始终无法忘记青阳子当初对他们的教导。

其人,不是其师,更胜其师。

而如今,对于魏得道与周不同来说,当年那些时光已经远去,物已是,人已非,他们都回不到从前了。

没有谁对与谁错的问题,只是有些路走着走着,或是弯曲绕折,或是高低起伏,总之,立场已经不同了。

然而,往事已逝,却总在心头,每次一想到当年之事,他们便很难完全站在钟鼎这一边,与青阳子对着干。

钟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也走吧。”

魏得道与周不同闻言一怔。

钟鼎道:“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默然离去。

主峰之巅,只剩下钟鼎一人。

钟鼎低头,看着手紧握的逐日剑,愈发出神。

逐日逐日,取的便是金乌逐日之意,当年正是因为青阳子将金乌逐日这一招教给了他,然后他修行之后重炼法剑,结果法剑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便是他手的这把逐日剑。

金乌逐日这一招令他胜任青阳门掌门,令他愈发强大,只是却与他原本悟出的道格格不入,因此剑身之,存在着只有他与青阳子才能一眼得见的瑕疵,那些瑕疵总让他心头别扭,却不知道青阳子看到那些与他不无关系的瑕疵,会有什么感觉?

只是方才青阳子出手时,那一样的剑法,却给钟鼎带来巨大的冲击,让他道心不稳。

五十年前,青阳子将金乌逐日这一诀教给他之后,他日以继夜,在这一诀所下的功夫之深,连他自己都难以衡量,也是因为这五十年来如一日,所以对于这招金乌逐日,他才能修炼到如今收放自如的程度,也是因为这一诀,他的修为才能进展迅速。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只是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这终究不是他自己悟石得来的三诀,而是青阳子所授的三诀,在这条独行大道,有青阳子走在了前面,他哪怕在这一招再下苦功,再多努力,哪怕修炼有成,终是赝品。

而且不要忘了,三诀总共有三诀,而他五十年心血尽在这一招金乌逐日,却依然不青阳子将三诀参悟通透,修炼有成。

这五十年来他占据着宗门灵气密集之地,闭关苦修,倾整个门派之力来成自己,可青阳子呢?

游历人间,走遍山山水水,在这过程之,还要接受他所提出的种种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

对于修仙者来说,五十年的时间弹指之间,能有多少时间修行?

“假的永远不真的。”

钟鼎喃喃着,右手握紧逐日剑。

“而且三诀,还差了两诀,师兄啊,你是不是不愿意将另外的两诀,交给我了?”

从未有过一刻,钟鼎对于三诀的另外两诀,充满了渴望。

他现在心生后悔,五十年前,应该将青阳子留在青阳门,等到他将三诀完全悟出,全部教给自己后,才放他离开宗门,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子。

青阳子回来之后,带回了诸多变数,关于余下的两诀,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开口要交给他,难道要他亲自讨要不成?

更何况,现在还可能出现了三诀更加高深玄奥的法门。

诸般心思,渐深渐重,钟鼎觉得,有些事情已是不得不做。

第161章 醒来

一路无言,只是沿着山路往下走。

走过的那条路,正是顾辰由灵峰别筑山悟石时走的那条路。

来时这条山路还可以得见那些悟石结束下山的青阳门山门弟子,而现在下山来,一路无人,只有两人脚踩落叶沙石的细微声音。

走在前方的那个身影,明明那般消瘦,给人的感觉却像一座不容攀越的高山,巍巍然耸立,仅仅是他的背影,便让人感觉一阵心安。

只是,顾辰却觉得,那背影充满了悲伤。

走到灵峰别筑,站在那处空荡院落,青阳子止步不前。

顾辰道:“这段时间,我住在这里。”

青阳子点了点头。

看出青阳子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顾辰没再多言,先走进去收拾东西。

事实他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收拾,来去一身轻,只是一番收拾之后,手东西竟有不少,多是许慕姗拿来送给他的。

青阳子打趣道:“来去一趟,收获不小啊。”

顾辰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时间不长,麻烦不少。”

原本还以为一番悟石,所花的时间应该不用太多,毕竟顾辰对自己的情况并不看好,可是顾辰也没想到,在悟石之前,他的修行便先出了问题,而且在这过程,还与青阳门的山门弟子起了冲突,虽然有许慕姗……

顾辰抬头,悠悠看了青阳子一眼,这才反应过来,青阳子意有所指的,与他此时所会到意的,似乎不全是一回事。

青阳子看看四周,目光复杂。

“也难怪他会将你安排在这里。”

顾辰疑惑地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道:“这是我师傅以前住的地方。”

顾辰了然。

青阳子笑道:“我师傅他……是个有些古怪的人,当时别人都喜欢住在富丽堂皇,有法阵凝聚,灵气充沛的府邸,只有他特立独行,偏偏喜欢这种幽静无人,又稀松平常之地。”

顾辰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理解,像在昆仑山他的居所也是一样。

“有山有水,才是好地方。”

青阳子点头,对这一点很是认同。

事实,东来峰与这里相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东来峰顶的环境清幽宁静,也没有富丽堂皇的建筑。

顾辰刚到东来峰时,便感觉与他在昆仑时居住的穆子峰相差不大,很快便在那里安定下来,现在看来,其不无青阳子怀念其师的心意。

可能是不久前在峰顶之,钟鼎说出不少与当年的事、当年的人有关的点点滴滴,青阳子哪怕神色未改,心境之多多少少还是出现了一些涟漪。

他站在这里久久无言。

顾辰只是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待着,既没有问出心的些许疑惑,也没有打扰青阳子。

青阳子长叹一声,对顾辰道:“回去吧。”

顾辰点头道:“好。”

青阳子周身元力外放,将顾辰裹挟其,身化流光,刹那远去。

……

……

青风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瞬间毛骨悚然。

他发现自己不仅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竟然还是一间人类的房子。

他终究是被抓了?

可是,青风却觉得怪,因为他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被抓了的样子。

首先,他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都经过了处理,用纱布包扎起来了,要抓自己的那些人应该很清楚,他身的伤口哪怕不去理会,也会自行痊愈,但若到了连自己的生命力都无法让之痊愈的地步,再如何救治处理也是无用的。

而现如今,因为之前凝聚十年而成的一枚青之符纹已经给了顾辰,青风因为年纪尚轻之故,生命力只是寻常修士强了一些,但却远远不符青之精灵的身份,受到青衣客等人的追捕,与之搏杀而受伤颇重,他的生命力也只能帮他止血、吊住生命而已,已经没有办法能让所有伤势在短时间内恢复。

其次便是这个地方,不像是那些森严冷酷的禁闭之地,若他真的被抓,此时的结局便是被关押看守,但哪怕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以眼前这种脆弱的木质房屋便想将他关押,未免太过小瞧他的手段了,想抓他的人布局深远,想来不至于如此糊涂。

最后便是他此时的境况了。

要说关押,可是他身只有处理伤口用的平常普通的绷带纱布,再无其他法宝之流的捆绑绳索,在这狭窄房屋之,他也还算是行动自由,根本没有受到关押的样子。

种种疑惑一经涌现,青风便没有那么紧张了,只是依然警惕着。

青风观察着身处的环境,而后便闻到一股味道。

那味道很香,只是很陌生。

之后像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青风身体紧绷,紧接着却发现被打开的门并不是他这间小小房间的门。

没有人进来,只是之后便听到其他的声音传来,有说话的声音,有拉车的声音,有搬东西的声音,还有不同的人走路的声音……

青风没有轻举妄动,依旧躺在床,寻思着这里是哪里。

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青风赶紧闭眼睛,假装自己还没有醒来。

可能是因为门开了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他闭着眼睛,所以嗅觉更加灵敏的缘故,只觉得刚刚便闻到的那种陌生的香味,此时更加明显了。

之后,青风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着这叹息传来,青风脑海之突然闪出了零星几个画面。

那是他在昏迷时候,本能地借树林里的植物来保护自己,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之下,当时哪怕是意识不清,可对周遭环境却存在强烈的排斥,只是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声音响起。

“……既然你还活着,我不会放着你不管,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青风睁开眼睛,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咦!?”

张大山发出一声惊咦,因为他看到青风睁开了眼睛。

张大山眨眨眼睛,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他确定青风确实醒了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对着青风轻轻一笑。

“你可终于醒了。”

张大山以为,青风已经救不回来了。

“你真是命大,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昏迷了六天之后,还能醒过来的。”

张大山说着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想,青风并不是普通人。

不单是因为他在昏迷了整整六天不吃不喝之后依然醒转,更多的是因为在决定要救青风之时,发生在他身边的种种异象。

青风虽然没有继续装睡,可是对面前这个和善的年人,依然极为警惕。

张大山能够感觉到青风对他的戒备,笑着指了指青风身那缠绷带纱布的伤口。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受的伤,不过那些伤显然不是不小心造成的,你是被持有武器的人伤的吧?我采药的时候发现你,注意到这些伤口了,当时觉得发生在你身的事情肯定不一般,说不定还有人在找你,好在你头发的颜色跟别人不一样,我将你装在竹筐里,拿药草挡住了,不然一路可遇到不少仙师,抱着你出来,只怕瞒混不过去。”

第162章 羡慕

青风心头一动,紧紧盯着张大山双眼。

张大山与之对视,目光坦然。

张大山的这番话,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他知道青风的非同一般,甚至他隐隐能够猜出,给青风造成那种伤势的,很有可能便是如今时常出现在青木镇的玄木门仙师。

那么,张大山为什么要救他?

青风想不明白。

不过张大山如此开诚布公,却让他安心了不少,至少在眼下,他并不算走投无路。

“肚子饿不饿?”

青风没有回答。

张大山笑道:“昏睡了六天,滴水未进,我想不可能不饿,正好我自己开着一家包子铺,有猪肉、豆沙、竹笋……嗯,想吃什么馅的,这里都有,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拿,当然,你要想自己拿,也行。”

青风依然满是警惕,没有说话。

张大山也不勉强,转身走了出去。

临到门边,青风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张大山停住脚步,转过头来,脸带着温暖的笑意,很是认真地道:“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活着。”

——既然你还活着,我不会放着你不管。

青风脑海,响起这句话。

张大山一只脚迈了出去,却突然想起一事,转过头来道:“我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之前我遇到过一个落难的孩子,他也这么说,不过呀,他可还欠着我八枚铜钱呢。”

说这话时,张大山并没有任何懊恼,反而很是得意。

不知为何,在看到张大山此时的神情之后,青风突然不是那么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张大山走出去时,不忘将门轻轻掩。

他走到灶边,将蒸笼起开,将一个又一个包子往外拿,有猪肉、豆沙、竹笋等等各种馅的,然后突然想起,青风已经太久没有进食了,刚醒来便吃包子好像不太好,于是走了出去。

“张老板,包子熟了没有?”

“熟了熟了,你要不要买几个回去?”

“我要两个猪肉包,一会儿过来拿。”

“好嘞。”

一走出来,张大山与其他人相互打着招呼。

如今青木镇的人少了很多,那些在战战兢兢依然选择留下来的人,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愈发亲切与心安,也愈发团结了起来。

有人问道:“张老板,大清早的你不卖包子,跑出来干嘛?”

张大山随口道:“我买碗豆浆回去。”

突然有人一指高空,喊道:“快看,那些仙师过去了。”

玄木门的众多弟子,御风而行,几个起落间便前往镇南的树林去。

街行人来往,日子过得像过往十几年间那样平淡无,除了如今变得危险的树林,以及那不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师。

从某种程度来说,玄木门的仙师算得是青木镇的恩人。

如果不是有他们的存在,青木镇如今留下的人只怕更少。

对于青风身的伤,张大山有所猜测,要不然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也不会非但不向那些仙师求助,反而要帮着做掩饰。

买了碗豆浆,一边走回铺子一边在想,他当时为什么选择要救青风呢?

如今的树林不再像过去那样和善,里面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凶禽猛兽且不说,谁又敢保证之前那些怪物不会再度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在众多诡异植物包裹下的受伤少年,其身份来历难免令人生疑,再加其身的伤势很有可能便是玄木门的那些仙师造成,一些个想得多的“聪明”人,在这个时候只怕还要以为,之前的那场灾难,这个少年便是罪魁祸首。

可是,张大山还是救了他。

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救人。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原因的话,或许便是——投缘吧。

不知为何那个时候,张大山脑海便想到了顾辰。

然后,便什么也没想了。

买了碗豆浆回来,再拿了包子,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青风已经坐了起来。

张大山将豆浆递了过去。

青风只是看着,微蹙着眉,没有马接过。

张大山很有耐心地端着包子等待着,只是没过一会儿时间,便忍不住提醒道:“我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这个真不是我自吹自擂,之前那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也是那么说的。”

青风看看张大山递过来的豆浆,然后又看了眼离自己稍远些的包子,有种怪异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将那豆浆接过,慢慢喝了一口。

对于食物,他倒是没有太多担心,他昏迷了这么久,毫无防备,对方想害自己早下手了,没有必要如此拐弯抹角。

所以,真的是对方救了他。

青风低下头,轻轻道:“谢谢你救了我。”

张大山闻言,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一刻,仿佛顾辰还在包子铺里的时候。

……

……

青阳门,东来峰。

甫一到东来峰峰顶站定,顾辰便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柳祯。

柳祯正在修行,此时也睁开眼睛,深深看了顾辰一眼,然后向青阳子恭敬行礼。

青阳子点了点头,对顾辰道:“我已经收他为我门下记名弟子。”

青阳子又一指顾辰,对柳祯介绍道:“顾辰,是我的义子。”

柳祯向顾辰抱拳,道:“见过顾师兄。”

顾辰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是青阳门弟子。”

“你是师父的义子,我先到东来峰,而我现在只是师父的记名弟子,直呼你的名姓并不合适,为有先来后到之别,你我之间还是以师兄弟相称为好。”

虽然感觉有些怪异,顾辰还是抱拳回礼,点头道:“柳师弟。”

柳祯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顾辰一眼,再向青阳子行礼后,自顾退到一边,继续修行去了。

顾辰能够感觉到,柳祯那一眼,包含的情绪极为复杂,有敌意,有不甘,有斗志,有憧憬,更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感激。

正如顾辰所感觉到的,柳祯因为顾辰悟石引发的异象,从得到了巨大的好处,哪怕他对顾辰再有不服不满,依然存在一些感激。

先且不说天石因为顾辰的悟石会沉寂多久,顾辰在悟石的过程,已在无形之间为整个青阳门带来巨大的好处,正如青阳子所说过的,顾辰并不欠青阳门的。

青阳子坐在树下,拈着棋子,在棋盘落子。

顾辰将从灵峰别筑得来的东西放好,然后从其拿出几罐茶叶,一一摆在树下石桌,而后煮水,泡茶。

当顾辰将茶叶取出之时,青阳子扫了一眼,惊咦道:“沉香茶?”

顾辰点点头,正要说明是许慕姗送给他的,便见青阳子已经摇了摇头,满是失望。

“沉香茶是用燕来峰特有的灵露来养,味道香而沉淀,有如渊深般浓厚,不过这种茶,要以种老了的茶叶泡出来才好喝,乱採新茶,真是浪费了,嗯,应该说是暴殄天物,什么时候燕来峰的沉香茶竟然如此好採了?是谁如此不懂事?”

顾辰端着茶罐,一手取出茶叶,却还没有放下,这么悬在空,之后突然将茶叶放了回去,重新将茶罐装好。

青阳子一怔,问道:“怎么不泡了?”

顾辰道:“你不是觉得暴殄天物吗?喝下去好浪费多可惜啊,我还是留着自己喝吧,一个人喝一个人可惜,不影响您老人家的心境了。”

青阳子没好气地赏了顾辰脑门一颗栗子,好笑道:“知道是你那小姑娘送的,帮我谢谢她了,虽然採了新茶可惜,但也一般的茶叶强太多了,好了,水煮好了别浪费了。”

顾辰无语地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一瞪眼,他只得老老实实泡茶。

修行的柳祯这时睁开眼睛,看着那一对父子,眼满是羡慕。

第163章 茶话

青阳门,东来峰。

松树下,石桌前。

顾辰与青阳子先后落子。

棋盘之,黑白双子相争,胜负未分。

沉香茶冒着腾腾热气,香味扑鼻。

顾辰杯茶水渐见底,只是青阳子杯茶水,却还剩有一半还多。

哪怕是误采的新茶,泡出的沉香茶属于劣等,却也远不是一般的茶叶可。

方一饮而口齿留香,神清目明,有助于修行之人顿悟,价值连城。

而沉香茶以燕回峰特有的灵露灌溉,三年一小熟,六年一大熟,九年方见老,换句话说,只有栽种九年以的沉香茶,采摘才最为合适,效果也更加明显。

因着这效果之分,所以平时喝着别样茶水的人,对沉香茶会有强大的渴望,哪怕只是闻一闻味道,都能生出巨大的满足感。

可问题在于沉香茶的新老之分。

喝过等沉香老茶的人,再回头去喝那沉香茶的劣等新茶,会生出失望之感,哪怕与那些寻常茶叶相,也好不了多少。

当然,这充其量只是一种心理作用,并不是说沉香新茶便没有效果,只是与老茶相,如狗屎般。

如此说法甚是不雅,然而妙的地方在于,事实便是如此。

没有对便没有伤害,而对之后的感受,便在那些喝过真正等沉香老茶的人心头。

很不巧的是,青阳子便喝过等的沉香老茶,而且还是少数几个可以将沉香茶喝到尽兴的人之一。

顾辰端起茶杯,凑到鼻端轻轻闻了闻,然后轻轻泯了一口,意犹未尽。

直接饮尽,之后又毫不间歇地将茶杯倒满,又是馨香四溢。

青阳子看着顾辰这般陶醉模样,再看看自己那半杯“喝不下”的茶水,产生些许郁闷。

茶是好茶,可他是喝不下了。

青阳子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应该让顾辰泡这种茶叶。

同样是沉香茶,只是喝过其的老茶,再回过头来喝那些新茶,对更加强烈,自然难以下咽。

这与心性无关,而是这种茶本身的特质使然。

毕竟沉香茶有助修士顿悟之效,换句话说,便是唤醒道心,与天地之间相近的道韵相沟通。

老茶与新茶之间的效果天壤之别,其区别,像正在喝着一碗香醇浓汤之际,有人递过一碗水来,其差别极为强烈。

此关节,许慕姗也对顾辰提过一嘴。

虽然许慕姗说得随意,但顾辰却刚刚好留意到了这种细微处。

看着青阳子那种郁闷表情,顾辰有些幸灾乐祸。

青阳子落下一枚白子,将那半杯茶水一饮而尽,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倒一杯,顾辰已经殷勤地为他倒满。

“还有很多,尽管喝。”

青阳子的表情微僵。

“千万别浪费了。”

青阳子狠狠瞪了顾辰一眼,直接一饮而尽。

顾辰又要倒茶,青阳子以手覆住茶杯,不愿再喝了。

顾辰笑了笑,将茶壶放好,自顾自喝了一口,又咂巴了下嘴,迅速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顾辰突然朝修行的柳祯看了一眼。

此时的柳祯,闭目修行,在他的身,元力点点外放,然后在丹田处环绕,看起来像是由点点水滴凝聚而成,时分时合,透着玄妙。

柳祯整个人好像清新脱俗一般,像是置身于净湖,自然而又透着清凉,那种感觉极为直接,仿佛本应该如此。

顾辰暗暗点头,柳祯身的气质,简单直接,走的是大道至简的路子。

之前在青阳门,没少听说那部由青阳子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三诀。

因为他的到来,让整个青阳门的人都以为,青阳子的gong fǎ已经确定了继承人,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钟鼎的横加阻挠,以及后来的悟石风波。

顾辰忍不住在想,此时柳祯所修行的,应该便是那一部青阳御焱诀的三诀了吧。

“青阳御焱诀的三诀,是建立在三诀的基础之,不是可以凭空悟出的,所以要修行青阳御焱诀三诀,必须得要有三诀的底子在,不然的话像空楼阁,学不来的。”

似是看出了顾辰的一些疑惑,青阳子随口解释道:“柳祯的资质确实不俗,不过要修行青阳御焱诀的三诀,也一样得按部班才行,现在他在修行的,便是三诀的第一诀,名为断水流,修行时日尚短,但他已经掌握到一些真意了。”

顾辰点点头,道:“他确实是很好的传人。”

青阳子沉默了一会儿,道:“青阳御焱诀虽然是我所悟,但此诀得自天石,是我之物,却非我所有,终究还是要还给宗门的……”

“我明白的。”

顾辰很是坦然,看着柳祯,道:“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将青阳御焱诀三诀发扬光大。”

青阳子淡淡一笑,却是摇头道:“记名弟子也算是弟子,但其实按我的本意,本来是不打算收徒的,青阳御焱诀三诀的去处,也早已经有了决意。”

说到这里,青阳子似有感慨,没有马说下去。

顾辰想起钟鼎的逐日剑。

“当初心灰意冷,已经走了一条断头路,却偏偏在那个时候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三诀,着实大出意料之外,当时我放弃了青阳门掌门之位,想着余下的日子,自己在这片天地间走走看看,许多以前去不了或者没来得及去的地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也算是了了曾经的一桩心愿,只是要将那担子交给别人,想要自己图个轻松自在,终究还是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以及将要做的事付出一些代价。”

青阳子说着说着,神思便有了些迷惘,在他出神之际,顾辰不忘给他倒了杯茶。

青阳子似也有些口渴了,端起茶杯喝了下去。

“悟石所得,关乎大道,虽然与大道有关,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那时心里以为万事皆休,前路何方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所以当时我想着,gong fǎ什么的,给了也给了吧,大道什么的,让了也让了吧,不过由于能力所限,所以只能把三诀的第一诀,也是那一招金乌逐日,教给了如今的青阳门掌门,也是我的师弟——钟鼎。”

那把逐日剑,与青阳子的浴日剑极为相似,甚至里面有一样的道韵。

顾辰早先便隐隐有了些猜测,如今听青阳子说来,也只是证实了他的一些猜测而已。

“五十年里,他一直修炼那一式金乌逐日,也已经修炼到极精深处了,要不然也不会影响到御阳法剑的形态,然而可惜的是,他终究走不出他自己的那条道,或者说是……不愿意认可我的那条道吧,然而繁与简本是两个极端,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既然选择了其一个,便必然要舍弃另一个,终究两全其美,只能想想罢了。”

青阳御焱诀修行的目的,便是凝炼出御阳法剑,那是修炼此功后集一身修为凝炼而成,这把御阳法剑的品质如何,本身便体现出法剑主人的道行以及所修行的gong fǎ。

虽然都是御阳法剑,不过彼此之间存在着各样的差异,其道韵更是如此,除非一脉相承,否则不会有相同的道韵。

第164章 突破

这一些,换了是在五十年前的时候,青阳子根本不会去考虑。

毕竟当时的他也才刚刚悟出青阳御焱诀三诀,这条大道不过才刚刚在他的脚边铺开而已。

那时候不过才在这条路走出几步,还看不到沿途多少风光,当时轻易便将金乌逐日给传了出去。

如今走得远了,再回过头来看看,才发觉当初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不知轻重了些。

倒不是青阳子吝啬自己的大道,只是他发现大道虽然殊途同归,但途经的风光总还是存在一些差异的,而他与钟鼎,从当初悟石的时候开始,所走的道便截然不同。

虽然说五十年前交出金乌逐日之时,青阳子同时也将他所悟出的三诀一并交出,只是现在看来,钟鼎非但没有放弃他自己所悟出的三诀,而且还将青阳子的三诀束之高阁了。

想要修行青阳御焱诀三诀,必须要有三诀的底子,而若是能够修行青阳子悟石得出的三诀,与他所传授的三诀连在一起,才算得是一脉相承,不然的话,不同的道路硬是要连接在一起,好好的一条路也会走成歧路,看起来总是不太像话。

“他的逐日剑,两种道韵并不相融,甚至已经隐隐出现了互相排斥的迹象,可见修行已经出问题了,如果还继续这样修行下去,大道虽然已经断绝,注定走不到终点,但重要的却是他的道心,会在走到那个所谓终点之前,便先支离破碎,这样便是我害了他,原本我还只是在犹豫,但这一次回来,看到那把逐日剑后,我便已经决定,不能将其余两诀教给他了,这是为了他好。”

顾辰点点头,想了想,却是道:“只是他未必这么认为。”

青阳子出于好意,但钟鼎未必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毕竟从钟鼎的立场来看的话,等了五十年,等来的却是青阳子的“出尔反尔”,钟鼎对此只怕已经产生了芥蒂。

哪怕是与钟鼎明言也没有作用,大道的诱惑甚大,钟鼎只会以为,一切的说辞都只不过是青阳子不愿意交出青阳御焱诀三诀的借口而已。

青阳子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苦恼。

“两种大道相争一地,最后当然会出现去留、取舍这样的问题,大道只能独行,这个‘独’字,不仅体现在同一条道的人,同样也体现在同一个人身的道,想要并道而行,最终只能将自己的道心拆成两半,再不得完整。”

顾辰问道:“要找个机会提醒吗?”

青阳子苦笑道:“如果提醒有用的话。”

钟鼎是什么样的人,青阳子一清二楚,但青阳子是什么样的人,钟鼎未必明白了。

在这个时候,东来峰,突然出现一股水之道意。

顾辰朝柳祯看去。

此时柳祯身的水珠已经很多,相互缠绕勾连,像是一条条锁链,将他环绕其。

柳祯睁着眼睛,眼充满了困惑与无助。

他明明已经抓住了一些什么,可是却怎么都抓不住。

青阳子随手拿出一个崭新的杯子,倒了一杯沉香茶,而后手一挥,那杯茶水便横移到柳祯面前。

“喝下去,对你大有好处。”

柳祯没有太多犹豫,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沉香茶方一喝下,顿时便有灵机一动。

那些水滴凝成的锁链,寸寸碎裂,好像被利器一下子切断成了无数段。

柳祯收功,恭恭敬敬对青阳子行礼道:“多谢师傅赐茶。”

顿了顿,柳祯朝顾辰抱拳。

“多谢顾师兄的茶叶。”

顾辰随意摆了摆手,道:“茶叶不是我的,而是燕回峰的许慕姗送给我的,你等有机会再向她道谢吧。”

——许慕姗?

柳祯想起青阳子刚回来青阳门的时候,带回了两个人,其一个人是顾辰,另外一个则是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后来被燕回峰的艾玲长老收为弟子,听说那个女孩,名字叫做许慕姗。

“修行之事该劳逸结合,要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一味苦修终不是适当之举,既然已经有所得,便先休息一下吧。”

“是,师傅。”

对于青阳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柳祯都觉得必有深意,因此奉为圭臬,所以不仅全部听从,而且每一句话都深深记在心里。

顾辰招呼道:“沉香茶可是好东西,喝一杯只怕还不过瘾,你要不要一起来喝几杯?”

柳祯一怔,看着顾辰便有些犹豫。

两个人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关系是有些紧张的,哪怕如今柳祯拜了青阳子为师,而顾辰更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两人之间多出了联系的纽带,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便亲近了。

柳祯与顾辰之间,自始至终都立着一道越不过去的墙,对于这一点,柳祯心里清楚,他相信顾辰也应该明白。

可是看了眼坐在一边的青阳子,柳祯笑着走来。

“顾师兄,我欠着你人情。”

顾辰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他并不需要柳祯的人情。

……

……

随着天石沉寂,惊蛰悟石持续了半个月,便被打断了。

山门弟子的悟石之行已经结束,那些搬离的青阳门弟子陆续回到主峰之,而那些山门弟子,则一个个在选择了师承之后,各自有了去处。

他们将离去。

而在他们走后,青阳门会再次开放山门,招收山下适合修行的苗子,培养新一批山门弟子。

只不过他们在离开之后,依然恋恋不舍,对于峰顶的那两块天石,他们忧喜交加。

忧的是天石此次沉寂与以往大不相同,不知道下一次复苏是什么时候,甚至他们都有些怀疑天石到底能不能再度复苏,而喜的则是此番悟石,先后两次异象出现,他们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所得,不虚此行。

钟鼎回到了正煌殿。

刚一走进正煌殿,钟鼎便愣住了,竟然早有一人在正煌殿等着他。

正煌殿是掌门居所,平日里除了掌门钟鼎,便只有魏得道、周不同与艾玲这三位长老能够来此,如今青阳子回到山门,自然要多加他一个人,只是身份有别,他们想要来正煌殿,一般情况下也只有等待掌门召见才行。

此时显然是有了意外。

不过钟鼎却半点儿不恼,因为此时出现在正煌殿的人,是如今整个青阳门仅剩的唯一一位二代弟子,也是他的师叔——青山宿。

在青阳子刚回来的时候,青山宿便曾出现过一次,之后随着天石即将复苏,青山宿便在主峰山脚下的一处洞府闭关。

这一次的闭关对他而言是必要也非必要,因为他的修为早已面临瓶颈,随时都有可能突破,然而他的大道之路走得并不十分顺畅,虽然随时都有可能突破,但也有可能这一辈子也走到这里,再也难进一步,因此他虽时有争取,但却早已认命。

“师叔。”

钟鼎行礼。

青山宿慢慢转过身来。

钟鼎脸露出惊容,喜道:“师叔,您突破了!?”

青山宿满脸春风得意,道:“天石异象惊人,连接大道,正好牵动了我的瓶颈,这一次一举突破,也是意外之喜,师侄,可是谁人悟出了非凡篇章?是不是又有三诀现世了?还是说这一次的异象其实是与寒羲邀月诀有关?是那最后三诀出现了吗?”

第165章 剑书

是日阳光明媚,山风清爽。

空白云只有依稀几朵,随风逐动。

山间总有鸟语花香地,林深时有清静舒闲时。

青阳子执黑色棋子,轻轻落在棋盘。

在他对面,顾辰一边喝茶,一边拿起白子,琢磨着落子位置。

青阳子无语道:“同一种茶,连喝三天毫不间断,你都不嫌腻歪?”

“饮而无味,却不代表不好喝,食之无觉,只是品不出其真味,我是替你觉得可惜,所以多喝一些,当是为了你。”

青阳子冷笑,道:“真真是暴殄天物。”

顾辰一子落下。

“若仅仅只是因为这是新茶而放着不喝,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顾辰知道,青阳子所说的暴殄天物指的是许慕姗不知轻重摘下沉香新茶的事情,但这也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

“我想喝过老茶的人之所以会觉得新茶淡如白水,有如凡物,甚至凡物都有不如,并不代表新茶对他们没有效果,而是他们喝过老茶之后,没有办法接受效力大不如前的同种新茶,心境受到影响而有所起落,反而使得沉香茶叶的悟道效用大打折扣,甚至失去效用,毕竟这本来便是与心境相关的仙家之物。”

青阳子一子落下,淡淡道:“还用得着你说?”

顾辰翻了个白眼。

“我不能说给自己听?”

看顾辰手动作不停,迅速又给自己倒满了茶杯,青阳子无奈摇头,道:“你喝不厌?”

顾辰满是疑惑,道:“喝这个对我有好处,为什么不多喝一点?”

青阳子道:“沉香茶最大的效用,应该是在修行的时候最能体现,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知道对于修行一途,自己最需要的应该是什么,像这样不分昼夜连饮不辍,错过了修行的最好时机,到时候如何能捕捉到那一丝顿悟的契机?想知道算沉香茶饮之有助于增加顿悟的机会,但也需要相当的运气,运气这种东西与仙人一样在虚无缥缈的地方,努力尚且抓之不住,不努力又如何能不错失良机?修仙者与天地相争,难道还能寄望于无心插柳柳成荫不成?如此便又是失去了一桩桩机缘。”

顾辰沉默。

有些话他没有说,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

悟石结束之后,醒神丹的效用还在,所以他还能做到内视,总能“看到”在他丹田之,那一片星空始终璀璨夺目。

悟石之时融入体内的那一幅幅星图,一幅接着一幅覆盖在丹田之,构筑成一方天地。

那些星辰彼此勾连,形成三座洞府,环绕丹田星空心处那一点本应不太显眼,但在其却显得特别的灰白光点,分据三角而立。

三座洞府,有一座有别于其他两座,闪烁着耀眼的光华。

在那其,铭刻着一篇悟石得来的大道篇章,名为天道太极篇。

得到这篇大道篇章之时,顾辰是震撼的,内心深处又是窃喜的。

因为他如今的经脉与以往完全不同,修行gong fǎ还没有一个着落,对于悟石之事听闻已久,因此当时便放下心来,只因如此一来,他的修行gong fǎ便有着落了。

天石所赐的感悟直指大道,与自身息息相关,想来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才对。

然而顾辰还是失望了。

悟石所得的大道篇章确实非同凡响,然而却不是顾辰此时最需要的修行gong fǎ,而是阐述天道的经义。

天道太极篇并非修行gong fǎ,反而更像是指路明灯。

通过参悟与体会,能够让修仙者向更加正确的方向走,那是一种冥冥之的指引,更是仙缘,能够让参悟之人对这方天地有更多感受和体会,因此而知道,而得道,而合道。

这样的一篇大道篇章,能让得到它的人少走弯路。

倘若一个寿元将尽的修士有所领悟,将会向着合道之境跨出一大步,境界可能未必突破,但寿元可能会有很大的提升。

倘若一个突破在即的人得到这篇大道经义,一眼突破也不无可能,哪怕那一眼尚不能让其明白其深意。

所以说,得到这篇大道篇章的顾辰,修行之路将畅通无阻。

然而受限于经脉的变化,修行之路偏偏又是寸步难行。

回到东来峰的这两日来,顾辰看似每日喝茶,时常与青阳子下棋,但其实他无时无刻都在参悟着那篇大道篇章。

若修行不单以境界论,也可说顾辰无时无刻都在修行。

在这种情况下,不断饮用沉香茶,洽洽是能让这些茶叶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这些话,顾辰不曾说,哪怕是以青阳子的修为与眼光,也看不透。

只不过青阳子已经开始有了些猜测。

这两日来,一直与顾辰对弈的他感受最为深刻,顾辰身的气质有了十足的转变。

那种转变便是青阳子也很难以言语概述,如果一定要尝试加以说明,便是顾辰愈发近道了。

明明修为薄弱,境界未有寸进,偏偏有一身的道韵流转,哪怕只是坐在他的对面,青阳子都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要抓住一些什么,隐隐便要有所领悟。

这显然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顾辰想了想,终还是不愿对青阳子有所隐瞒,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所以他决定用最直接的说法。

“悟石时,我得到的是……”

青阳子突然手一挥,周遭环境突然静止,空间产生道道细微波纹。

顾辰发现他的声音发不出来,自然传不出去。

他收住话头,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这才撤去对空间的控制,道:“我只能为你争取到这么一次悟石的机会,希望你借此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条路最好能够超越我,你没有让我失望,我当初悟石虽然也引发出一场异象,但远远不你。”

顾辰下意识里又去倒茶。

他的所悟所得,确实非同寻常。

青阳门自创立以来,只怕还没有一人能够拥有像他这样的仙缘。

一旦天道太极篇传了出去,整个修仙界都不得安宁。

“悟石所得只归你个人所有,青阳门不得觊觎,你可以全权处置,想告诉谁都可以,但却不能告诉我,一来我的大道已经限定,二来青阳御焱诀三诀虽不敢说完全正确,但已经极接近那条大道,我的道心只能支撑我走到这里,在这种不不下的尴尬境地,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争了大半辈子,我早已经累了。”

顾辰沉默。

青阳子突然问道:“是不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顾辰点点头。

青阳子沉吟稍许,叮嘱道:“那谁也不要说。”

脚下大道越是准确,能够通过的人便越少,千帆过境,百舸争流,最为正确的一条路并不是康庄大道,反而只是一座独木桥,如果这条桥多出另一个人相争,便会生出许多变数。

大道不可轻传。

除非你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而且自信能始终走在前面,不被他人追及,不至于与人相争,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适当地接引少数一两人,一同走这条大道,但若是贸然传道,终究害人害己。

柳祯结束修行,下意识里看向青阳子与顾辰。

一开始还无法确定他真正在看的人是青阳子还是顾辰,可是很快的,他的眼里便只有顾辰一人了。

此时顾辰身流转着道韵,让他觉得舒服极了,想着若是能够坐在顾辰身边修行,他的瓶颈可以更容易突破。

青阳子突然抬头看向天空,远远的一道剑光疾射而来,他左手两指随意伸出,轻易夹住。

竟是一把短剑。

顾辰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青阳门的传讯剑书。

第166章 魂灯

剑书有光华流转,却在被青阳子两指夹住的那瞬间尽数内敛,看起来像一把寻常的小巧短剑。

青阳子神识自那把剑书扫过,许久未曾说话。

沉吟一番之后,青阳子缓缓站起。

柳祯走了过来,在一边听候青阳子的嘱咐。

“没什么事,你们只管好好修行。”

青阳子说完,刹那远遁,只留下顾辰与柳祯在此面面相觑。

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的,柳祯沉默走开。

顾辰转头看着石桌的棋盘。

黑白双子的交锋不算激烈,甚至彼此之间的种种交集,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口。

抿了抿嘴唇,顾辰突然觉得这茶好像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美味了。

……

……

青阳门主峰,正煌殿内。

钟鼎左手握着逐日剑剑柄,右手在剑身细细摩挲,状极认真。

自五十年前,他从青阳子那里得到青阳御焱诀三诀的金乌逐日之后,便日以继夜,加以修行。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或多或少的时间,与这把逐日剑相互温存。

钟鼎看着这把逐日剑随着他修行金乌逐日,修为渐深之后,渐渐有了形态的转变。

逐日剑是他修行青阳御焱诀之后凝炼而出的法剑,与他神魂相连,因此对于这把御阳法剑任何一点一滴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感受在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感觉到这把法剑存在着致命的缺陷和不足。

金乌逐日虽是三诀之一,但始终不能代表真正的三诀,他要的,是青阳御焱诀完整的三诀。

随着修为渐深,钟鼎的感受更加强烈,逐日剑面有两股不同的力量正处在相融又相斥的怪状态。

明明无法和谐共存,却偏偏不能缺失其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修行,他渐渐地感觉到力不从心,好像在爬楼梯,一步一步往高处爬,却在间的某处,明明还能看到阶梯不断往更远更高的地方延伸,但却已经觉得连再迈出一步的余力都没有了,只能看着那条直通高处的阶梯,望而兴叹。

如果能有其他两诀……

对于青阳子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其他的两诀,钟鼎总是念念不忘,随着时间流逝,愈发觊觎。

路明明在前方,他却走不去,这种煎熬,快要无法忍受了。

只是现在,这本来应该在五十年前便交给他的东西,如今可望而不可及,离他是越来越远了。

听到动静,钟鼎转过身来,直面从东来峰赶来的青阳子。

刚刚转身,一把小巧的短剑便飞射过来,插在他身前三步之地。

青阳子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钟鼎淡淡一笑,道:“师兄,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在东来峰,青阳子虽然神色未变,但心境已乱,这一切都是因为钟鼎给他发来的这道剑书。

青阳子的脸色阴沉下来,道:“别给我拐弯抹角,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

钟鼎随手一挥,将地短剑卷起,神识一扫,顿时发现原本寄于其的内容已被青阳子尽数抹去,再不见一丝一毫的痕迹。

钟鼎笑了笑,道:“师兄,你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

澎湃气势如潮水般涌来,其势之强,犹不可抗的高山。

钟鼎连连后退几步,才堪堪站定。

感受着青阳子身的气势,钟鼎的双眼越来越亮,眼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还有渴望。

他要的,是这个。

右手手腕一翻,钟鼎的右手手掌托着一物,那是一盏灯。

只不过这盏灯有些特,并未点燃,却也并未熄灭。

在灯芯有那么淡淡的一点,也仅仅只有那么一小点的火星,将灭未灭,将熄未熄。

看到这盏灯,青阳子眼皮微颤。

以青阳子如今的心境与修为,竟然有一股难掩的激动。

神识一扫,感受到灯芯那熟悉却已经极为微弱的气息,青阳子浑身止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早不说?”

钟鼎摇了摇头,对此时模样的青阳子虽不怪,却产生了一丝怜悯情绪,曾经那位在修仙界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哪怕是大器晚成,也从未露出过这种懦弱模样。

“因为你当年那个样子,明显已经是失去了理智,在那种情况下,若再让你知道此事,不知道还会再做出什么事来。”

这种说法显然无法让青阳子信服,他颤声道:“五十年前,我要下山之时,当时为什么不说?”

钟鼎微有迟疑,还是道:“当时你刚刚悟出青阳御焱诀三诀,虽然修为大进,但尚未巩固,如果让你知道此事,以你的性子肯定还会亲身涉险,当时的青阳门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损失,再者说,当时你的心境已有修补回复,那个时候不说,也是为了保护你。”

“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为了三诀?”

钟鼎没有说话。

现在的他很难解释那个时候的心情,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也许两者都有,时间过去了,人变了,说不清楚了。

青阳子又问道:“现在为什么要说?”

“师兄,你现在很强大,这方天地困不住你,没有想过再去闯一闯吗?”

青阳子紧紧盯着那点将熄未熄将灭未灭的灯芯,慢慢冷静下来,突然道:“这是为了将我引开,是吗?”

钟鼎的心猛然一沉。

“你会让谁去做这种事?魏师弟?还是周师弟?”

青阳子摇摇头。

“他们哪怕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胆量,是师叔出关了吗?”

青阳子掉头走。

钟鼎大声道:“师兄,难道你不好,蔡师伯他到底是死是活吗?”

青阳子的脚步微顿。

“魂灯的模样史无前例,谁也不知道这到底代表了怎么一回事,魂灯虽然没有完全熄灭,但也跟熄灭了差不多,相隔五十年,他哪怕还活着,也已经奄奄一息了,倘若找到他,或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现在谁也难保下一刻这盏魂灯会不会完全熄灭,你难道当真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吗?”

青阳子转头,目光冷漠地盯着钟鼎,眼闪过一丝深沉的杀机。

钟鼎的心一凉,不由得往后连退了几步。

青阳子一字一句道:“师弟,不要逼我杀人。”

说完这句话,青阳子身形消失在原地。

看着青阳子原本站着的地方发着呆,钟鼎喃喃道:“如果是在五十年前告诉你,你早已全然不顾找过去了,师兄,别说我变了,你也变了。”

当初青阳子执意卸下掌门之位,偌大一个青阳门不能后继无人,因此钟鼎被推了掌门之位,在那个时候他便说出了想要青阳子才刚悟出没有多久的青阳御焱诀三诀。

从那个时候开始,人心便已经开始产生了变化。

这条路,在一开始走出那一步的时候,便已经错了。

而一步错,步步错,错的不仅是人心,还有修行。

逐日剑光华流转,明灭不定。

钟鼎自己悟出的三诀,与青阳子传授的那一式三诀之一——金乌逐日,时时刻刻都在相互较着劲,相持不下。

自己完整的三诀,竟然无法压住三诀的一招起手式!?

手的剑越握越紧。

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心境起伏,剑身传出轻吟。

“师兄,我不会放弃的。”

第167章 提议

不管青阳子隐藏得再好,顾辰多多少少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青阳子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只是青阳子不说,他便也不提。

只是虽然不提,却依然没有办法不去担心。

顾辰没了喝茶的兴致,只是看着石桌的石质棋盘发呆。

东来峰的一切摆设都是那么简单。

居住的地方只是在峰间开辟的洞府,没有出彩之处,只是堪堪足以遮风挡雨,不像其他山峰的建筑一样金碧辉煌。

青阳子当初离开青阳门,一走便是五十年,东来峰虽然归为他的名下,但在他离开青阳门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都是作为废弃的山峰处理。

自始至终无人清理,直到青阳子回来之后,才稍微整修了一下,但事实并未大改。

对于居住的地方,青阳子并没有太多的挑剔。

事实修仙之人万事以修行为重,从来不会在意太多身外事物,因此哪怕东来峰在位置较偏远,对于以主峰为心的聚灵大阵没能沾光太多,青阳子也毫不在意,只是随手几个简单的聚灵法阵布置下去而已。

东来峰如今便只有他们三人,几个简单的聚灵法阵已经相当足够。

不仅东来峰的建筑如此简单,再是青阳子时常使用的茶具,还有在松树下的这方小小石桌石椅,以及石质的棋子棋盘……

这些东西本身并无任何出地方,不是什么人间难得一见的仙家之物,只是由普普通通的木材石头制成而已。

修仙者,修为越高,离凡间越远。

像青阳子这样的,实在太少。

顾辰却觉得,这样的青阳子很好。

他想到了东阳人。

不知道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突有所察,顾辰神色不变,但却将悠悠思绪缓缓收回。

东来峰多了一人。

青阳子刚走,此人便来了。

顾辰隐隐觉得,这只怕并非巧合。

来人须发皆白,一身白衣,不过气色却非常好。

顾辰只是感觉此人的修为很高,至于到底有多高,以现在他的修为来看,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来人也在观察着顾辰。

对于顾辰一身的道韵,来人显然十分惊,啧啧称赞,更是全不吝啬自己对顾辰的欣赏,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心性非凡,看你这般应对,心境修为,应也是不弱的。”

顾辰心念一动,心境更是古井无波了。

心境修为与一身道行有所不同,若非有特别手段,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遇到心境修为足够高的,对方若是不配合,算使用了特别手段也很难奏效。

来人对顾辰赞赏更多,眼隐隐流露出一丝可惜。

“从辈分来说,青阳子……嗯,如今应该说是你的义父,他应该喊我一声师叔。”

来人正是青山宿。

顾辰连忙行礼道:“拜见前辈。”

青山宿意有所指,淡淡道:“如若你是青阳门弟子,此时应该叫我一声师叔祖。”

可惜不是。

顾辰只是微低着头,没有接话。

不过顾辰注意到,从青山宿出现在东来峰直到现在,在一边修行的柳祯始终旁若无人,或者应该说是毫无所觉,这让他暗生警惕。

“你也不用紧张,我来此并无他意,只是想要与你说几句话,因此我也不想惊动任何人。”

“前辈有何吩咐?”

青山宿看着远方,轻轻一叹,声音亦是缓缓传来。

“有时候难免要问问自己,走修仙这条路,图的都是什么?求的是大道还是长生?世间凡人看到高高在的修仙者,眼只有艳羡,在他们看来,修仙者便是无所不能,是天的神仙,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只是后来这条路走得久了,走得远了,这其酸甜苦辣便只有自己知道了。”

青山宿转过头来,看着顾辰。

“世间凡人的一生,所求简简单单,是把生活过好,而要过好生活,得解决柴米油盐,而这离不开一个‘钱’字,说来庸俗,但事实如此,修仙者与之相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开始走这条路的时候满是情怀与憧憬,想着大道在脚下,只要走下去,能知道、能得道,但只有在走得远了才发现,这条路其实已经断了,走得再远也没用,修仙一生最后成了一抔黄土,回首一生其实枯燥乏味,除了修行还是修行,再看看被自己视若蝼蚁的凡人,那一生的精彩连我们自己都要为之羡慕。”

仙亦一生,凡亦一生,这是昆仑派掌门云归真人在顾辰自废修为时说过的话,但却不止是对他一个人说的,可能当时连云归真人自己,也需要听到这样的话。

然而顾辰到底年纪还小,虽然自废修为,由仙化凡,经历了大起大落,但他一颗道心并未蒙尘,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修仙之人,这种略带沧桑的体验,不是他现在可以领会的,所以他并未接话。

青山宿也不管顾辰是不是能听懂,自顾自说了下去,像他突然来此,突然提起一样。

“路断了,还怎么走?走不下去也要走!明明已经走了这么久这么远,突然之间要放弃,不管是谁也做不到,算成不了仙,也不会回去当个凡人,所以哪怕认命了,该修行还得修行,该冲击瓶颈还得冲击瓶颈,能不能突破是一回事,但有没有为此努力又是另一回事了,后来我总觉得,修仙的过程,其实是让不甘归凡的人们体验绝望的过程,仙路幽幽,前路茫茫,谁都渴望着自己是那个例外,能够走那条断头路,只是谁都走不去,后来渐渐的,原本修仙为了求道,为了长生,到了最后,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快死,你说可悲不可悲?”

顾辰没有接话。

“我应该要谢谢你。”

顾辰一怔,满脸不解。

青山宿道:“你悟石的时候,我正好在闭关,也正好在冲击那个松动了很多年但一直没能突破的瓶颈,正好在主峰山脚下,正好能够感受到天石的波动,这多个正好,便正好让我侥幸突破了。”

顿了顿,青山宿又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顾辰张了张嘴巴,又闭,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修仙路,各凭机缘,这是前辈自己的机缘。”

“好一个修仙路,各凭机缘。”

青山宿不知是早有想法,还是灵机一动,问道:“你愿不愿意成为青阳门弟子?”

顾辰愕然。

“掌门看走了眼,错过了你这块美玉,知错得改,只要我开口,你依然可以成为青阳门的弟子。”

“这不是不合门规吗?”

“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能变通,可是门规不能变通,毕竟一个门派的立根之本轻易不容动摇,不过不要忘了,门规终究是由人制定出来的,而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次正是因为门规而让青阳门错过一桩天大机缘,错过一位天资卓绝的弟子,这种时候需要我这种老而不死又有点儿身份地位的家伙来动一动这个门规了。”

顾辰苦笑摇头道:“前辈,我如今的身份……能拜入何人门下?”

顾辰如今是青阳子的义子。

这个身份是有些尴尬的,青阳门,谁能收青阳子的义子为徒?然后说自己能青阳子亲自教更好的?

要知道,哪怕青阳子不能传授顾辰青阳御焱诀三诀,可是青阳子修为精深,足迹遍布五湖四海,会拿不出适合顾辰修行的gong fǎ?

青山宿的身份或许可以给顾辰一个青阳门弟子的身份,只是这样一来,辈分却又有了问题。

青山宿忍不住沉思起来,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第168章 馅饼

青阳门作为如今修仙界的第二把交椅,地位超然。

如此门派自然高高在,一般人往往苦求仙门而不得入。

但是,顾辰却并不认为。

成为了青阳门弟子,他的处境并不会有很大的改变。

事实,青山宿为什么会有这种提议,顾辰想得通透。

并不是说青阳门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看出顾辰的资质和根骨,因此错过了人才,事实像青阳门这样的名门大派,弟子众多,他们对门人弟子的招收基准,相起资质、悟性,更加看重身份、来历。

世间适合修仙的人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适合修仙的那些人一定能够走得很远。

这与资质、悟性有关,但却不全然相关。

修仙这条路,是一条与天地争夺机缘的荆棘路,也是一条满是劫难的求道寻真路。

资质与悟性可以让走这条路的人起点更高,走得更顺畅一些,但该历的劫难还是一个没少。

在这条路往往福祸相依,有时候一个偶然的机缘,便可以让止步不前的瓶颈有所松动,甚至直接迈出那一大步,这样的例子不多,但也不是寥寥可数。

再者说,支撑一个门派发展壮大的,也并不全是那些资质佳、悟性过人之辈。

仙路机缘难定,有笨鸟先飞也有大器晚成,机缘落入谁人之手无人得知,因此看走眼的大有人在。

那些初看起来愚钝无能者,谁能保证他不会那些天之骄子走得更远?

因此那些一开始便显出极好资质与悟性的,确实是各大修仙门派挑选弟子时的心头好,但这不代表那些资质悟性较一般的弟子他们便不想要了。

而今这条仙路越走越窄,适合修仙的人也越来越少,许多门派在发展之初,都会出现门弟子青黄不接的尴尬景况,因此但凡是能满足修仙条件的,各大门派都是打着宁收错不放过的心思,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在一开始,各大门派争着抢着要收下那些满足修仙条件的弟子,哪怕倾尽门派所有资源都未必能够养得起这般多门人弟子,也要先将那些仙苗纳入门再说。

因此每个门派在发展之初,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因他们的做法而误了一批求仙问道者。

而这之有不少在一开始是被那小门派收下,之后却被大门派看,被师门转卖出去,借此换取一笔修仙资源,用于门派周转。

大门派随便扔出的一点儿残羹冷炙,却是小门派求之不得的天材地宝,而对那些被转卖出去的弟子来说,被自家门派放弃的事反而成为他们修行一生的一件幸事。

可是后来渐渐地,随着那些门派发展壮大,再不愁弟子来源,他们的心思渐渐地又变了。

从维持门派存续,变成觊觎大道法门。

仙路断绝,这条求仙路最终能够走到哪里,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他们正在修行的gong fǎ是不是能够指引自己登高远望,会不会有朝一日突然无路可走,甚至进退失据,亦是他们始终担心的问题,因此多一条路,对他们来说也是多了一种可能,起码有备无患。

只是将心心,谁会愿意将自己修行gong fǎ分享众人?

像他们不愿意将自己的gong fǎ拱手让人,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gong fǎ和盘托出?

因此,随着有些门派开始将门资质好的弟子暗放出,费尽心思打入其他门派之,借此盗取他人gong fǎ,慢慢地,便有了其他门派跟风,特别是那些名门大派,在这一点做得更加无所不用其极。

要知道,那些名门大派所握gong fǎ,品质自然不是那些小门小派可,不说直指大道,起码可以走得更高,望得更远。

名门大派之间相互觊觎彼此gong fǎ,也是存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心思,想要将其他门派的gong fǎ收入囊。

算是青阳门这样的门派也难以洁身自好,整个修仙界,怕是只有一座昆仑山做到了特立独行。

名门大派之间的竞争远要那些小门小派激烈得多。

不说那座位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的昆仑山,历数在豫、徐两州交接处的青阳门,扬州之地的阴女教,兖州之地的鬼宗,荆州地界的妖宗,冀州境内的天蛊门,这些都是如今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派。

此外还有四海、八荒,以及一些隐世不出的神秘仙门、秘境……

身边一双双眼睛环绕着,随时在寻着漏洞钻研。

曾经作为昆仑道子,顾辰对此知道的不少。

不少门派想要将亲信之人打入昆仑,只是他们都没有成功,昆仑山不同流合污,也不会藏污纳垢,一些外来的居心不良者,连昆仑山的山脚处都待不长久。

但他们同样也不曾放弃。

如今修仙界,诸多仙门以昆仑为尊,自然是因为昆仑派强大。

可是昆仑派为何强大?

这些大小门派,哪怕在昆仑山下称臣,可是却对昆仑道法虎视眈眈,那些视线便是昆仑弟子也觉如芒在背,因此从不敢养尊处优。

让顾辰骄傲的是,昆仑派从不觊觎别派gong fǎ,也从不曾将自家弟子打入他派门下,这一方面原因自然是因为昆仑派的底蕴远不是其他门派可,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则是,顾辰觉得,昆仑派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自己的风骨。

所以要说只因为他是由青阳子带回来的,身份来历可以全然不察,顾辰是不相信的,因为青阳门到底不是昆仑派。

恰恰相反,正因为他是由青阳子带回来的,所以青阳门对他的身份来历只会更加看重,更加在意。

所以顾辰的身份被他们得知,总是迟早的事,这并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而这也意味着顾辰总有可能面临危险,毕竟他身可是藏着“宝库”。

之所以青阳门还没有对他这个“前昆仑道子”下手,逼问昆仑道法,一方面是因为青阳子的保护,另外一方面,则是顾辰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去。

当初顾辰自废修为,将离开昆仑山,昆仑下没有一人在此事对他有过多叮嘱和防备,便是相信他不会说出去。

当然这一点,也只是顾辰在思虑此事时自己认为的。

青阳门会不会因为知道他不会说出,所以不对他下手,这一点顾辰的信心倒是不大,毕竟青山宿此来目的为何,顾辰心知肚明。

“或许没有先例,不过我可以作主,让你成为青阳门弟子,但不拜入任何人门下,你将独自占有一峰,若看了门弟子也可收归门下,开创师承,如此一来,你在青阳门的地位将很快稳固,另外,有了青阳门弟子这一层身份,加开创师承,为宗门栽培弟子,传功殿对你将不再设限,再加你与青阳子的关系,更不愁无人指点,如此这般,你觉得如何?”

在一番沉默之后,青山宿语出惊人,给顾辰开出了史无前例的优待条件。

这般条件,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像是从空掉落下来的大馅饼,将人砸得晕头转向。

不过顾辰并没有被这种惊喜砸昏头脑,他依然冷静从容。

“我需要付出什么?”

第169章 摇头

顾辰的反应并不完全在青山宿的掌控之,这让他很是意外,也很是不满,同时也让他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看着顾辰,青山宿道:“其他的门派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但青阳门作为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对门人弟子提供庇护与修行的环境,门人弟子修为精进守护宗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同是也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但世事不能只以如此论,其实宗门为门人弟子所做的事情远要门人弟子回馈宗门的要多得多。”

顾辰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虽然如此,宗门也不会要求甚至是强迫门人弟子必须要为此再多做一些什么,因为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大道虽然很远,可是大道在脚下,所谓的前因后果,便在自己的修行之,越到了修为精深处,这种冥冥之的因果循环,感受会更加深刻与强烈,因此门人弟子将所得机缘回馈宗门,本身也是对因果的一种偿还。”

虽然知道青山宿说这些话显然是意有所指,不过顾辰也知道,青山宿所说的这些也算是事实。

大道不管有没有终点,在走去的那一刻开始,一些因果便已经缠绕己身。

有些因果来得快些,有些因果来得慢些,但慢则慢矣,却不会不到。

这辈子哪怕等不来,下辈子也会因果缠身。

可是有些因果如果拖延到下一世,对于今生来世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哪怕来世之人已非今日之身。

“一个门派与其门人弟子的关系在这里便显得极为复杂与重要,因为在弟子回报宗门的同时,宗门会因此而愈发强大,对弟子便会有更多的庇护与赠予,这些因果线缠缠绕绕,到最后谁也分不清楚,最终便变成一种强大的归属感,此生既是此门人,这一生大道辍途,投胎之后,下一世倘若还有仙根,自有昔日同门接引回山,不说生生世世,但只要宗门还在,大道总归有望。”

青山宿希望能够从顾辰脸看到或多或少的动容,然而可惜的是,顾辰的神色始终平淡,并没有因为他这一番肺腑之言而有任何改变。

一想顾辰的身份,青山宿很快释然。

顾辰并非无门无派的野修,甚至他出身的地方,便是那天下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昆仑山。

对于门派存在的必要性与必然性,顾辰知道的应该不他少才对。

青山宿蓦然沉默下来,想着自己与其这般拐弯抹角,还不如有话直说的好。

“你可愿意,将你悟石所得献给宗门?”

顾辰看着青山宿,并不说话。

青山宿肃声道:“你该知道,宗门能够给门下弟子提供的庇护,远你想象的要大得多,而作为门人弟子,能对宗门做的到底有限,当然,一旦你的修为高了,达到像我、像掌门,甚至是像你义父一样,本身的存在对于整个修仙界来说便是一种震慑,到那时候都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宗门便会因你的存在而得益,只是哪怕是你义父,也并不是从一开始的时候便有这等修为,他也有一个成长起来的过程,然而须知道的是,神州大地广袤无边,历史悠久,古往今来多少天纵才,走这条仙路后,半途夭折的也不在少数。”

说到最后,青山宿隐隐流露出一些威胁的味道。

顾辰不为所动,却是提醒道:“前辈,我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

这是拒绝?

青山宿沉声道:“刚刚与你说的那些,你当真不考虑?要知道,能够给你开出这个条件,已经是青阳门最大的让步了,既可以让你在青阳门一步登天,又不至于因为走得太快而立根不稳,这是其他人都不会有的待遇。”

顾辰摇摇头,他的态度也很清楚明白。

“前辈,我这次悟石,虽说机会是青阳门所给,但说到底,这也是我应得的,是我义父为我争取来的,想来这不是白来,我义父肯定已经为此有所付出,而且也已经在早先说好,这次悟石所得只归我个人所有,与宗门无关,换句话说,如果我这一番悟石所得平平,在这青阳门只怕无人问津,甚至可能因为我的尴尬身份,反而沦为笑柄,那个时候,青阳门会不会考虑到我的身份,或者是我的资质,给我任何一丝丝优待的可能性?”

青山宿没有说话,只是脸色略沉。

他认为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表现青阳门的诚意了,却仍遭顾辰拒绝,心情差到极点。

“前辈给我开出的条件确实史无前例,不是不好,而是实在太好了,但也正因为太好了,我反而会心慌,我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非常清楚,这样好的条件我接不来,也接不住,再则我也清楚地知道,一旦成为了青阳门弟子,与我现在的情况相,反而可能会更加身不由己,一句‘以宗门为重‘的大义便有可能让我喘不过气来。”

此话意有所指,青山宿的目光骤然阴沉,盯着顾辰满是不善。

而顾辰神色从容,丝毫看不出来他有半点儿的慌乱。

“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前辈能为我解惑。”

青山宿冷冷道:“你说。”

“或许我人微言轻,但是是不是青阳门给我开出的条件好,我一定得接受?如果我拒绝,青阳门是不是会因此对我不利?”

青山宿身的气势隐有起伏,十指微颤,目光渐渐变得凌厉。

顾辰脸带着温暖却又坚定的笑容,神色平静,不见慌乱也不见畏惧。

资质过人,心性非凡,这让青山宿心的杀意愈加蒸腾。

“这是两个问题。”青山宿突然说了一句有些孩子气的话来,只是语气说不好。

顾辰随意耸了耸肩膀,道:“前辈可以只回答其之一。”

青山宿突然笑了,摇头道:“你想多了,青阳门到底是名门大派,虽然对你悟石所得有所念想,但还不至于如此下作,再者说,你是青阳子的义子,与我青阳门到底算是半个自己人,因为这层关系,青阳门也不能对你不利。”

顾辰转过头看向一边。

一道身影缓缓走入视野之,由远而近。

青山宿微笑道:“张师侄,我说得可对?”

青阳子淡淡道:“师叔,这里没有张师侄。”

青山宿摇了摇头,深深看着青阳子,道:“我的那些师兄弟们可能真的是死了,但你并没有死。”

青阳子脸色猛然一变,紧紧盯着青山宿。

青山宿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看向顾辰,突然问道:“你悟石所得,是青阳御焱诀的三诀?”

顾辰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淡淡点头。

顾辰对青山宿摇了摇头。

青山宿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当初顾辰悟石引起那么大动静,起当年青阳子悟石时候的异象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又能让在修行青阳御焱诀的自己有所突破,怎么也应该是青阳御焱诀三诀才对。

没想到竟然不是。

他又问道:“那是寒曦邀月诀?”

顾辰又摇头。

青山宿目光闪动,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点了点头。

青山宿转身欲走,突然又问道:“是不是青阳御焱诀?”

这一问,好像与之前所问有些重复了,但是顾辰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顾辰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除了一开始时候的点头,此时并没有其他指示。

顾辰摇头。

青山宿哈哈一笑,迅速远去。

第170章 指点

悄悄地来,匆匆地走。

随着青山宿的离开,他所设下的这道屏蔽力障顿时消失。

顾辰问道:“没关系吗?”

青阳子默然,而后道:“有我在,没事的。”

顾辰点了点头。

青阳子与青阳门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

出于种种原因,青阳子对于青阳门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甚至是百般容忍,哪怕已经陆续有人骑在了他的头。

这些,青阳子都忍了。

当青山宿问起顾辰所得是否与青阳子一样是那青阳御焱诀的三诀之时,青阳子示意顾辰可以如实说,而后青山宿又问起顾辰所得是不是寒曦邀月诀,顾辰也如实回答了。

可是最后,青山宿又问了一个问题。

顾辰所得是否是青阳御焱诀?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乍一听下与一开始的问题似乎有些重复,可是这个问题却能说明很多问题。

顾辰悟石引发的天地异象毕竟惊人,丝毫不当年青阳子引发的动静小,所以若说顾辰只是得到青阳御焱诀的三诀甚至是下三诀,只怕没人相信。

既不是青阳御焱诀又不是寒曦邀月诀,那么会是什么?

只可能是更加高深的东西。

事实也是如此。

顾辰得到的天道太极篇,虽然不是具体的修行gong fǎ,但起世间任何修行gong fǎ都更加珍贵。

修仙者一生所求为何?

长生只是一种附加的追求,不死也只是一种病态的执着,漫长的寿元最终能够走到的地方,永远都在脚下的这条路,而这条路通往哪里,才是他们在一开始真正想要知道的答案。

天道太极篇是对大道的诠释,在这里面有答案。

道只要在心,便有了方向,有了方向便不难走。

再远的路,只要知道它在那里,一步一步走过去,总有一天会走到的。

最难的最可怕的,是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却依然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下去,而谁也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

青山宿并不知道顾辰具体得到了什么。

可是只要知道,顾辰悟石所得,是除了青阳御焱诀和寒曦邀月诀之外,其他的一些东西,这足够了。

青阳子及时赶回,让青山宿将心头欲念压下,可要说青山宿此放弃,顾辰半点儿不信。

只要还在青阳门,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危险,顾辰不知道,但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烦,却是少不了的了。

不过,顾辰也不担心。

既然青阳子说了没事,那是没事。

柳祯隐有所觉,转头望来。

一看到青阳子站在东来峰,柳祯连忙过来行礼。

青阳子点点头道:“能以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而且仍然修行不辍,更为了不让自己不小心突破,一直压着境界,将基础打得愈发牢靠,对于修行之路,你很有自己的坚持,不过过犹不及,道路既然通了,不要继续压,该尝试突破了。”

自来到东来峰后,柳祯对青阳子一直是言听计从,只要是青阳子说的话,他都奉为圭臬,这时却有了一些犹豫。

“师傅,弟子可否先将三诀修行有成,能够学习三诀时,再来突破境界?”

忐忑地说出心所想,柳祯大气不敢出,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青阳子此时的神情。

能够拜入青阳子门下,已经让他得偿所愿,但同样也让他战战兢兢,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而已。

青阳子都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之前为了拜入青阳子门下,他已经将所有的后路都断了,若被青阳子赶走,柳祯再不是柳祯了。

“基础打得牢,是为了什么?”

柳祯一怔,大着胆子抬头。

只见青阳子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反而微笑着与他言语。

“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越牢靠,盖起的楼层越高,但再好的基础也有一个限度,过犹不及,如果基础已经稳当扎实,却依然执着于打磨基础,那之前一切苦功便皆白费。”

柳祯目露恍然,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你的基础打得非常好,但太好了也容易出问题,可曾想过,你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柳祯一怔,青阳子又接着说下去。

“前面的路走得太好了,后面的路走得却不尽如人意,你会怎么做?”

“朝仙诀虽然残缺,但毕竟是一部古仙诀,至少在基础篇章还是完整的,但如今的朝仙诀只适合于引领入门的基础部分,再无后续,而哪怕是青阳御焱诀三诀,虽说近道,但依然难称正道,相朝仙诀还有不少谬误,你现在修为不高,自然感觉不出,但随着你修为越来越高,总有一天会觉得,即便是青阳御焱诀三诀也不够正确,那个时候,你是止步不前,还是将应付?”

柳祯越听越是心惊,一身的冷汗涔涔。

“追求完美是好事,但过度追求完美只能沦为心结,你可曾想过,基础打得牢靠是为了走得更远,但走得更远又需要什么条件?”

柳祯摇头,因为他确实未有作如此想,但他心知答案。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读与行,书与路,孰先孰后,说不清楚,但皆是不可或缺,修行人也是一样,求道之路需要指引,能作为指引的有很多,远的深的且先不提,最为直接的便是修行gong fǎ,但修行gong fǎ也大小先后,如我先前所说,三诀的修行需要有三诀的底子,因此不将三诀掌握,贸然修行三诀,只是找到一座空楼阁,看到够不到。”

“gong fǎ也是一样,本身是为了修行而创,而修行需要循序渐进,但若不修行,如何进?不同的gong fǎ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修行渐深,修为愈强,修为愈强,反过来可以修行更深,你的修为倘若迟滞不前,谈何掌握三诀?又谈何修行三诀?”

柳祯到了这个时候,才完全明白过来自己的心结所在,自从进入青阳门以来,那心心念念拜入青阳子门下以及学习青阳御焱诀三诀的执念,此时反而成了他修行的问题。

他一心想要以青阳御焱诀三诀作为自己的求道之基、修行之本,可是却忘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资格接触青阳御焱诀三诀。

当务之急,还是得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去才行。

一环扣着一环,环环相扣,这条路在柳祯的心渐渐清晰。

自打拜入青阳子门下,来到东来峰之后,这还是青阳子第一次对他说了这么多的话。

柳祯心生感动,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青阳御焱诀三诀尽快修炼有成,待修为精进,掌握了三诀之后,才能真正学习青阳御焱诀三诀,到那时才算是真正继承了师傅的gong fǎ。

“明白了吗?”

柳祯重重点头道:“弟子明白。”

青阳子点点头,道:“去修行吧。”

柳祯连忙退下。

其行为动作,可以说是不假思索。

正待修行,柳祯突然向青阳子那边望去。

只见此时青阳子与顾辰站在一起,两人之间正在交流。

柳祯羡慕不已,在顾辰身,他仿佛看到的是自己的身影。

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如此与青阳子相处,该有多好?

在这时,一个个疑惑突然闯进心头。

师傅不是早先离开了吗?何时回来的?为什么他不知道?

是他修行过于认真而倏忽了,还是青阳子有意将他排开?

柳祯不知道答案,只是越想越是难受。

他紧紧盯着顾辰,双拳紧握,喃喃道:“我一定不会输给你的。”

第171章 吩咐

从东来峰离开,青山宿回到主峰。

正煌殿内,钟鼎久等已久。

青山宿一回来,钟鼎便顾不得礼节,马问道:“师伯,可有收获?”

青山宿摇摇头,道:“张师侄对他的这名义子,可是看重得紧哪。”

钟鼎有些惭愧,道:“是我没能拦下他。”

“你也拦不下他。”

青山宿说着,突然陷入了沉默。

钟鼎亦随着沉默了会儿。

钟鼎缓缓道:“师伯,我们难道这样放弃了吗?”

青山宿沉吟着,目光闪烁。

之后,青山宿将他与顾辰的一番对话对钟鼎重复了一遍。

钟鼎闻弦而知雅意,脱口而出道:“师伯的意思是说,那孩子悟石所得,是远青阳御焱诀和寒曦邀月诀还要更加高深玄妙之法?”

青山宿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我也不敢确定,只是自青阳门创立以来,历来悟石,从来都只出现青阳御焱诀与寒曦邀月诀二诀,此二诀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此事凭你我二人难以断言。”

钟鼎亦是有些不敢确定,想了想道:“倘若悟石还能有其他功行法门,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一开始的时候有人隐瞒。”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相继摇头。

不会有人这么做。

算真的有人想这么做,也很难不被发现。

青阳门创立至今已俞千年,门派根基便在于悟石。

对于山门弟子来说,他们此生的第一次悟石便是所谓的惊蛰悟石。

但却并不是说悟石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像如今青阳门,诸多二、三代弟子们,如今个个修为深厚,远非那些山门弟子可,其除了师承一脉,便是悟石一脉。

而悟石一脉因为走的是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在这条路摸索前行,像有时候踩深了一脚,有时候踩浅了一脚,甚至有时候直接便是踩错了位,与原先想走的方向在不知不觉之间便产生了些偏差。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的查漏补缺、拨乱反正非常重要,不如此的话很容易走错路。

大道难行,只因为一步错则步步错。

而有些错,是哪怕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也没能发现的。

而像这些二、三代弟子,若想要查漏补缺、拨乱反正,除了那些走的师承路子有师长指点,其他人能用的方法便只有悟石了。

每年天石复苏,道纹由简化繁。

前期简单的道纹较适合那些修为低微的山门弟子,因此作为惊蛰悟石,被当成赐予门新弟子的机缘。

只看他们能不能抓住,又能够走多远。

而随着道纹演化高深,天石前的悟道便只适合那些修为精深者了。

修为到了哪一个程度,便更适合哪一个阶段的天石。

对于他们这些二、三代弟子来说,每年的天石悟道,重要性并不那些山门弟子心目的惊蛰悟石差多少。

可是,青阳门创立至今已俞千年,从来只听说青阳御焱诀与寒曦邀月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如果那孩子所得真的在那二诀之外,从当时的异象来看,只怕……”

不用青山宿多说,钟鼎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钟鼎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

青阳门注定将在他这一代走兴盛之路。

而且在此之外,还让他看到了另外一条路。

那是一条他曾苦寻不得,有望成仙的道路。

顾辰所得是不是真的能够让他成仙,钟鼎也不知道,更不敢肯定,可是万一呢?

顾辰悟石的动静太大了,远当年青阳子悟石引发的动静还要大。

“一定得将他的所悟所得得到手才行!”

“有野心是好事。”青山宿却冷不丁给钟鼎泼了盆冷水,“但你想怎么得到手?你能敌得过你那位师兄吗?”

钟鼎一噎,脸色微沉。

青阳子的强大,早在顾辰悟石结束的当天,他便已经领教过了。

他五十年前更加强大,尤其是青阳御焱诀的三诀,杀伤力惊人,为此宗门还折损了一名三代弟子。

可笑的是,一条三代弟子的性命,却换不来青阳子的全力出手,而今谁也不知道,青阳子真正的实力到了哪种程度。

“师伯,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青山宿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不用急,再等等。”

“等?”

“悟石所得终究不是醍醐灌顶,不管他得到的是什么,这条路总要一步一步走出来才行,且先看看那姓顾的孩子能够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来。”

钟鼎摇头道:“等下去,只怕他成了气候……”

“成了气候又怎么样?不过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哪怕是从那座昆仑山下来的,天资再高又能高到哪儿去?要知道悟石所得与寻常的gong fǎ传承不一样,他自己不先领悟出来,你绑了他也没用,又能急什么?”

直到青山宿离开已久,钟鼎的脸色仍旧阴晴不定。

他实在很在意。

顾辰悟石所得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gong fǎ。

钟鼎拿出一道符,手一晃,那道符便被点燃起来,没有多久散成一缕轻烟。

没过多久,何杰桐便走了进来,远远行礼。

“师傅。”

钟鼎招了招手,让何杰桐走近一些。

待何杰桐走前来,钟鼎右手轻轻搭在何杰桐的左边肩膀。

何杰桐先是一怔,而后便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经由左肩处的穴窍流入己身。

他体内的元力不受控制地流动了起来。

元力的流动方式是他修行已久,而且已经十分熟悉的青阳御焱诀三诀。

那是他继承自钟鼎的gong fǎ。

不过元力的运行方式又与他平时的修行有着些微的不同。

何杰桐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钟鼎这是在检查他的修为,同时也在为他消除一些修行的隐患。

在青阳门,gong fǎ传承主要分两种,一种是悟石,走出自己的路,一种则是师承,沿袭师长的路。

悟石走出自己的路后,修行虽说也有师长指点,但这条路更多的是需要自己的探索和努力,师长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其实并不大,但师承则完全不同。

师承的路数,是对师门长辈的路的一种继承,讲究的是一脉相承。

只是在青阳门,将师长的gong fǎ继承过来却不是大道之路。

看似有法可依,每一步都已有前人铺垫在先,但实则是限制了自己未来的可能性。

因为同样的路,自己的脚未必与前人的脚一样大小。

这条路不可能步步皆能因循守旧,走得远了总会出现点点谬误。

积累起来之后,小谬也成大错。

这便是所谓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错误往往出在那细微不起眼处。

所以哪怕师承一脉有法可依,不用自己摸索,反而错失了纠错的机会。

这便使得有些错误难以避免,这么走下去,修行之路只会越来越窄,师承之下,则是一代不如一代。

何杰桐被钟鼎收归门下之后,放弃了悟石,选择的便是这师承一脉的路子。

钟鼎传授给何杰桐的,是他当年悟石之时得到的青阳御焱诀三诀,只是钟鼎倾力于修行青阳子传授的三诀,反而将他自己的三诀放下,更别说能有功夫查看何杰桐的修为。

何杰桐非常感动,嘴唇翕动,便要喊出“师傅”二字。

钟鼎在这个时候收回手,道:“回去好好修行,不要落下了。”

何杰桐重重点头。

钟鼎又道:“派几个人,盯紧东来峰。”

何杰桐的身体微僵。

第172章 无奈

从正煌殿走出,何杰桐的心情很复杂。

自拜入钟鼎门下,便很少有机会能直接得到师傅的指点。

长期以来修行产生的点滴碍难,在日积月累之下越来越多,谬误越来越大,便是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回头看了眼正煌殿,浩大宫殿金碧辉煌,直逼身心。

何杰桐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满是压抑。

长期以来修行的碍难全部解决,意味着他将可以很快将修为提升去,可是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柳师兄的修行怎么样了?”

想到已经如愿拜入青阳子门下的柳祯,何杰桐便有些轻松了。

只是很快,何杰桐又为柳祯感到些许不忿。

柳祯的资质与悟性皆是之选,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只能成为一个记名弟子,哪怕对方是青阳子,何杰桐也觉得实在不该。

当然,这般念头也只不过是在心间暗暗流转罢了,再给何杰桐十个胆子,也不敢妄议宗门长辈的不是。

紧接着,便为了方才的事而头疼。

不管何杰桐是否情愿,钟鼎既然已经有了吩咐,他只能照办,只是却需要有好的人选。

虽然身为掌门弟子,可是何杰桐与其他的青阳门弟子也没有太大区别,一样同为青阳门四代弟子的身份。

掌门弟子这一层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便利,顶多只是人前人后得到一些客气对待而已,同门师兄弟虽然相识相熟,但却不适合随意使唤,况且也不是他想怎样怎样,也得人家愿意被使唤才行。

因此细细想来,何杰桐能够使唤开来的,便只有那些山门弟子而已。

经过一轮惊蛰悟石,但有所得或者展现出过人资质的山门弟子,将陆续被纳入青阳门各峰门下,成为诸峰弟子,而那些既没有悟石成果又没能走入众多师长眼的山门弟子,或者沦为宗门仆役,或者自行下山离去,都将各有各的选择。

青阳门每年都有招收山门弟子,每年都会在惊蛰月时送他们一场造化,而后是否得入仙门,便要看他们自己能否争气。

只是世事总有残酷无情的一面,真正能够留下来的人其实少之又少。

离开青阳门的人或者从此息了求仙问道的心思,或者另谋出路,那都由得他们。

不过大多人选择的还是后者。

毕竟见过了山风光,再难有人甘愿去当那一世凡人,为那柴米油盐头疼。

这一次惊蛰悟石半途而辍,那些先行悟石之人可能会因此庆幸,但未必能有所获,而那些连悟石机会都没有的人,只能望石兴叹。

虽然算让他们有机会去悟石,也未必能有所得,可是世事无绝对,万一呢?

也许他们虽然资质只算等,却在悟石之时偶得醍醐灌顶,一举得到仙门妙法,从此鱼跃龙门,成为青阳门精英弟子,大道可期呢?

不管可不可能,但总归是一个念想,而对那夺走了他们这般念想的顾辰,这些人皆是怨恨不平,越想越是不甘。

何杰桐抬头,望向峰巅两块天石。

如今两块天石仿佛凡石,染着黄昏的光晕,静悄悄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度复苏?

何杰桐有些担忧。

如果天石自此沉寂,不再复苏,以后青阳门怎么办?

天石便是青阳门的根基,没有了天石,青阳门只怕不再是青阳门了。

这么一想,便是何杰桐自己,也忍不住将顾辰给怨恨了。

何杰桐突然灵机一动,那些山门弟子应该是此事的最佳人选了。

挑选其几个机灵点儿的,当然资质也不能太差了的,给他们一个留在青阳门的机会,将他们送到东来峰去当个杂役。

端个茶倒个水,同时将东来峰的巨细之事一一传递出来,虽然这种事徒惹人嫌,但想必为了能留在青阳门,愿意这么做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东来峰的青阳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真的不会有事吗?

想归想,担忧归担忧,何杰桐已经向着那些山门弟子的居所走去。

青阳门每年都会招收一批山门弟子,而且人数不少。

通过一场惊蛰悟石,让他们从优胜劣汰,决定他们能否留在青阳门。

而今年,青阳门山门弟子的人数往年多得多。

只是何杰桐也知道,哪怕山门弟子再多,他能找的人也极少。

一来是因为那些悟石已经有所得,能够拜入青阳门,成为真正的青阳门弟子的人,只怕不会愿意去做这个,所以他能找的只有那些或者悟石无所得,或者还没有开始悟石的人。

二来这其,那些已经悟石却无所得之人,也早早被何杰桐排除在外。

无他,因为那颗醒神丹的效力还没过。

这同时也意味着那颗醒神丹的负作用还没有发作。

天知道那些服下了醒神丹的人,能不能承受住那一月之期来临后的精神冲击,要是因此变成了白痴,人还怎么用?

风险太大,选了也是白选。

剩下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去悟石的人,同样也得剔除其先一步服下醒神丹的人。

遗憾的是,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

尤其在稍接近天石,开始能够感受到其的威压之时,不少人虽然还没有真正开始悟石,却已经将醒神丹先一步服下了,之后因为许慕姗与顾辰接连引发异象,而后天石沉寂,他们错过了悟石的机会。

这些人才是对顾辰怨恨最深之人,可惜这些人也不能选,因为在他们前面,还有一道难关要过。

如果可以等到醒神丹的负作用过去之后再去挑人,何杰桐是不介意再等一段时间的,只是钟鼎既然已经发下话来,这事自然不能拖了。

山门弟子的居所基本建于灵峰山下,抬头便是那座灵峰别筑的小院。

何杰桐离得近了,便看到前面有四人正在忙活。

“行嘞,收拾好了。”

“这下山吗?”

“这下山!”

那四人三男一女,女孩长得动人水灵,另外三人相貌也英俊非凡。

在青阳门当了一年山门弟子,虽然未入仙门,但一篇朝仙诀依然令得他们身体强健,远胜常人。

三男有两个围着少女打转,少女则犹犹豫豫,满脸犹豫不舍。

另外一人提着自己的行礼站在一边,没有多话,此时远远朝何杰桐扫了一眼。

“棠棠,都已经决定要走了,还眷恋着干什么?我们的资质你也知道,不了台面的,连悟石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拜入哪座山头,难道还留下来当个仆役不成?”

“对,还不如我们一起下山去,好歹也都有了炼元境的修为,凭这一身能耐,在人间图个一世富贵,生活有滋有味,那样多好。”

“棠棠,走吧,我们都不用再过以前的穷苦日子了。”

何杰桐远远听着,心下一动,走了过去。

“何师兄。”

那拎着行礼站在一边的少年客气打了声招呼。

另外三人闻言一愣,连忙转过身来。

那两个男生一看到何杰桐,顿时露出讨好的笑容。

“何师兄,是你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何师兄有什么吩咐?你说你这也是客气,有什么事找人递个话,我兄弟二……三人绝对没有二话,肯定过去听命。”

看着这两个方才还一句句劝着自己下山离开的人,一见何杰桐皆露出谄媚讨好的狗腿子模样,少女满是嫌厌,她可不愿意自己以后的日子都得这么过。

何杰桐扫了四人一眼,似有好道:“你们这打算离开了?”

第173章 安排

经何杰桐这么一问,刚刚口口声声吵着喊着要离开的两名少年,此时面面相觑之下,却是没了声音。

少女看着他们,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

何杰桐看向站得稍远的那个少年。

少年身穿布衣,背负长剑。

从年龄来看,负剑少年要何杰桐还年长几岁。

不过对于修仙者而言,“师兄”这样的称呼,并非看的年龄,若是同门派人,便以入门先后为序,而倘若在那门派之外,在这个修仙界,则是以修为达者为先。

“我们失去了悟石的机会,自觉资质平平,也没有资格拜在青阳门的门下,既然仙路难行,左右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便有了下山的打算。”

在何杰桐面前,少年神色从容,未曾遮遮掩掩,话音清朗,举止大方。

何杰桐微微点了点头,却是看向另外三人。

那三人没来由地有些慌乱,相互使着眼色。

他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之后便出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

那两个少年的目光竟然双双落在了那少女的身。

少女被那两人看得阵阵心慌,只觉一阵无措,一时又是无辜又是无语。

少女心乱了,只得埋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愣是不发一言。

“何师兄不会是来给我们送行的吧?”

负剑少年没有看那三人,而是突然打趣了一句。

何杰桐一怔,复又一笑,说出了一句令四人意外而又动容的话来。

“你们可愿留下?”

少女猛然抬头,满是惊诧地看来。

其他两人也是一脸的惊喜,但在那惊喜之下却是带着阵阵迟疑,只恐自己刚刚没有听个清楚明白。

负剑少年只是看着何杰桐,没有说话。

“当然,并不是说要让你们成为青阳门弟子,因为你们是否能够拜入青阳门门下,成为青阳门弟子,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但若只是让你们留下来,在某一峰间担任仆役,这一点我还是能做主的,之后是否能被某位师兄甚至是师长看,完全看你们自己的机缘与造化了。”

顿了顿,何杰桐又补充道:“当然,因为运气好而成为青阳门弟子的门仆役可谓大有人在,不过运气不好而在这里做了一世仆役,再没有出头之日,既而相继老去的人也不在少数,由你们自己决定。”

少女身边,那两个少年明显有意动之色,只是相视一眼之后却又满是迟疑。

显然对于“仆役”这一称呼,两人心有些芥蒂。

可是在可能到来的仙缘之前,这种芥蒂又实在是不值一提,这让他们阵阵纠结犹豫。

少女也在犹豫。

一双妙目时而落在何杰桐身,时而落在身边两名少年身,时而又落在负剑少年身,最后又转回自己的脚尖,总之目光是游移不定。

一番沉默,没有人点头或者摇头,更没有人说“好”或者“不好”,只是相互间总有眼神示意。

看起来,他们都在等着身边的人开口,都想让身边的人来做这个决定。

也是他们心希望的那个决定。

似乎沦为仆役一事,只要不是自己所做的选择,便是情有可原了一般。

何杰桐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又说道:“为求仙缘,付出再多都不为过,虽说是杂役,甚至哪怕是一直没有机会被青阳门收归门下,但若能将事情做好了,门师兄师长看得满意,随手赐下些许好处,都可以让你们受用无穷,起寻常山门弟子来说也要好得太多,若是不愿,下山之后当一世凡人,自无不可,你们自己拿主意。”

何杰桐刚说完,那犹豫不决的两名少年突然相视点头,猛一跺脚道:“做了,我要留下!”

“仆役仆役,又不是没有做过!”

两人刚拿定了主意,顿时感觉到身边少女那有些怪异的目光,那目光落在他们身,意味颇深,让他们两人的脸色不由得为之一红。

少女很快也下了决心,道:“何师兄,我也想留下。”

何杰桐点点头,目光落在负剑少年身。

对这个年龄自己还要大几岁的少年,何杰桐颇为看重,询问道:“你呢?”

负剑少年没有急于回答,反而问道:“敢问何师兄,需要我们做什么?”

何杰桐闻言,目露赞赏,突然为负剑少年觉得可惜。

如此心性,因为少了仙缘,而难登仙门,沦为凡人一世,未免过于遗憾。

其余三人先是一怔,然后便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转头看着何杰桐,暗生警惕。

天不会掉馅饼。

他们几个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突然有了能够留下来的机会,而且这个机会还是由一位掌门弟子送门来的,要说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平白无故,他们自己也不会相信。

何杰桐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需要你们时不时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将一些消息传递出来,当然做这些事情都是在宗门之内,无关宗门机密,没有任何风险,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难。”

在宗门之内做这等事?

一时间,便是那觉得捡到天大便宜的三人,也都有了疑惑,目警惕之色更浓。

何杰桐不以为意,道:“这种事情,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好怪的,毕竟门派大了,一些个暗地里的弯弯绕绕自然也多了,这是必然的事情,我也没必要瞒你们,我的师傅,也是掌门,管理偌大一个门派,需要对宗门的大小情报了然于胸,有利于更好地全局把控,而之所以找你们仅仅只是因为你们的身份,让我觉得方便使唤,你们若是不想做自可离去,自然有其他的人代替。”

那两名少年一听还有别人,立马表态道:“我们愿做。”

少女有些犹豫,可还是点了点头。

何杰桐又看向负剑少年。

负剑少年沉吟些许,亦是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何杰桐给出的理由。

何杰桐露出微笑,点头道:“既然这样也省了我一番功夫,决定你们四人好了,在那之前,我们先认识一下。”

负剑少年张开嘴巴正欲说话,另外两名少年已经争先恐后报出自家名姓。

“我叫陈勇。”

“我叫马彪。”

少女怯生生道:“我叫柳棠棠。”

何杰桐的目光在柳棠棠身顿了顿,看向负剑少年。

负剑少年道:“我叫罗程。”

何杰桐记下四人姓名,便要带他们下去安置。

罗程突然问道:“何师兄,你想让我们去哪座山峰当仆役?”

另外三人竖起耳朵,也很是在意。

在青阳门主峰当了一年的山门弟子,虽然难入仙门,但到底有了些许修为,也听到不少宗门之事,对于青阳门的一些个师兄师长,多少有些了解,只希望自己服侍的对象身份越高越好。

何杰桐似是随口回答道:“东来峰。”

“东来峰!?”

陈勇和马彪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倒吸口气,竟莫名兴奋起来。

“是那座东来峰吗?”

“不会吧?我们踩狗屎运了!!”

便是柳棠棠,也是一阵雀跃。

“东来峰”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他们一清二楚。

罗程却没有像他们一样的惊喜,眉头微不可觉地一皱,神色微异。

他隐隐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何杰桐深深地看着四人,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亦是有了其他盘算。

第174章 突破

经过青阳子一番点醒之后,柳祯似有所悟。

他当即不再迟疑,停下了修行。

沐浴之后,换了崭新衣裳,而后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柳祯胸前一口气提起,便一举破开了炼元境的瓶颈。

一股玄妙之感,在突破的那瞬间便将柳祯神魂包裹其,如春风拂柳,轻轻而来,淡淡而走。

柳祯感受着自身下的些许不同,有些激动,他成为了灵元境的修士。

论资质,柳祯可以说冠绝青阳门。

当然,那是在顾辰与许慕姗到来之前。

而从某种程度来说,许慕姗的资质其实还不柳祯。

柳祯也是从青阳门作为山门弟子一步一步走来的,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在青阳门主峰,以山门弟子的身份待了五年。

他放弃了一次又一次的悟石,只是因为想要等到青阳子回来。

他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学习青阳子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三诀。

当时青阳子离开青阳门已经四十多年,那四十多年里,青阳子一次也没有回来。

只是柳祯坚决要等。

很多人都觉得柳祯过于偏执了。

毕竟能够以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柳祯的资质自然是没话说的,但正因为资质不凡,越早踏入高阶修士的行列,这条路的成将会更高。

若柳祯执意要等青阳子回来,只怕这大好资质会被他自己给活生生耽误了。

青阳门诸多师长看重柳祯,因此不少人抛出了橄榄枝,扬言愿收柳祯为徒,倾力教授。

只是柳祯一心要等青阳子回来,或者说,他一心只想学习青阳御焱诀三诀,别的全都不要。

因此柳祯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原本山门弟子只有一次悟石机会,不管是错过了还是放弃了,如果最终都没有被师长看,要么留在青阳门当个仆役,要么收拾行囊下山。

因为柳祯的资质实在是太好了,引起钟鼎等人的爱才之心,所以一次次将他留下,未曾将他逐出山门。

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作为青阳门掌权的一代,修为深厚,但想要收个山门弟子为徒却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算那山门弟子资质真的绝俗,算他们在起先并不在意,慢慢地还是有了些许恼火,后来便放任自流了。

主峰之众多山门弟子,甚至一些入门弟子都知道有柳祯这一号人物,只以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是个天纵才,而为之惊艳。

他们都知道柳祯一心想要拜青阳子长老为师,却无人知道,他们的师长已经放弃了这颗好仙苗,甚至将他当成一个笑话看待。

再好的资质,如果错过了修行的最好时光,成也会受到限制。

看着柳祯执意将自己逼入一个死胡同,对众人的善意全不领情,他们便也由得他去。

待到他将原本的康庄大道走成绝境,到那时候再后悔,也不会有人愿收下这块蒙尘的璞玉了。

毕竟再好看的玉,蒙尘了没了欣赏的地方,至于帮助清理……

一声声冷笑。

他们也没想过将柳祯逐下山去,只是看着一位天才自己作死,其光芒随着光阴敛去,也算是一件趣意浓浓的事。

而柳祯便在这种情况下,执着地等待着,一年又一年。

而他的修行也没有落下。

哪怕已经到了炼元境巅峰,朝仙诀依然日日修行不辍,从来没有一天断。

他的基础打得越来越牢靠。

只是这样等下去,柳祯也心急了。

虽然知道自己资质不凡,虽然对自己期望很高,可是看着每一年的山门弟子一个接着一个,要么修为精进成为入门弟子,要么仙路无望成为仆役,要么便下山离去,只有他一个人每年都留了下来,不得下不去,彷徨四周,只有孤身一人,那种孤单的感觉让他越来越焦躁。

也是在那种情况下,柳祯结识了何杰桐。

何杰桐是那位掌门的弟子,却对自己尊敬有加,原本先他一步入得门去,却人前人后对他以“师兄”相称。

在那段焦躁心慌的日子里,如果不是有何杰桐的劝说和鼓励,柳祯只怕心境早崩了。

日以继夜的修行,朝仙诀打下的厚实根基,原本已经到了极限,水满将溢,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压了下去,压得他隐隐都觉得灵台时有不稳之象。

经青阳子一通点拨,放下心结,豁然开朗,一步便跨了过去。

“终于……”

柳祯喃喃着,眼难得出现了一丝激动。

他终于突破,达到灵元境了。

之前虽然是有意压着自己的境界,但他今年不过才十七岁而已,虽然志向高远,但年轻自然气盛。

看着一个个与自己同龄的还有那些自己还小几岁的人,有不少都突破了境界,走在自己前面,要说心里没有较,没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修炼的是朝仙诀,直指大道,只是这部古仙诀已经有缺,只能在炼元境里修行,没有后续gong fǎ,根本很难做出突破。

如果等不到青阳子,这一生都只停在炼元境,哪怕修炼的是朝仙诀,哪怕再如何在这一境界里登巅绝顶,又有什么作用?

想到过去的坚持与执着,如今放下心结的柳祯,感受着不同境界的精妙,激动之余,也产生了一阵后怕。

他看向松树下的青阳子,内心庆幸不已。

“好在……”

他终究是等到了。

那些过去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只怕现在只有艳羡与嫉妒了吧?

柳祯脑海之浮现一人,正是何杰桐。

在他看来,青阳门弟子繁多,但只有一个何杰桐才是他真正的朋友,才会真正为他感到高兴。

柳祯一通深呼吸。

见顾辰正在泡茶,而青阳子正朝他看来,连忙收拾心情,走前去。

“师傅。”

“突破了。”

“是的,多亏师傅指点。”

青阳子摇了摇头,笑道:“水到渠成,决定这一步的是你自己。”

柳祯下意识里点头,却微低下头,对青阳子所说的这句话,第一次有了不认同。

在他看来,如果没有青阳子的点拨,他只怕还会在错误的道路一直错下去,后果堪忧。

柳祯对青阳子充满了感激。

青阳子一眼看出柳祯的心头想法。

倒不是他用了什么神通窥探人心,而是两人心境的差异,加柳祯的心情并未完全平复,因此能对其念想一目了然。

顾辰倒满三杯茶。

闻到熟悉的沉香茶的香味,青阳子扫了似在挤眉弄眼的顾辰一眼,没好气地将其一杯茶拿起,却是递给了柳祯。

“但凡突破境界之时,会产生的短暂天人感应,颇为玄妙,能够抓住少许,对于日后的修行都将大有好处,你的心境修行还不够,喝下这杯茶之后,好好领悟。”

柳祯连忙双手接过,受宠若惊。

一饮而尽,迟疑了一下,柳祯道:“谢谢师傅,谢谢顾师兄。”

顾辰一怔,问道:“谢我干嘛?”

柳祯没有说话,只将手的空茶杯握紧。

顾辰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柳祯刚刚突破,喝过了沉香茶,便在一边打坐,稳固修为。

顾辰突然灵机一动。

对天道太极篇的参悟已有一阵子了,这部大道篇章极为玄妙,让他感悟颇深,可是自己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顾辰心想,自己得尽快提升修为才行。

第175章 悟道

然而这种事情想想倒的确是简单,但具体如何做,顾辰却犯难了。

他现在的经脉与以前不同,甚至与任何一个人都有差异,要如何修行?

曾经作为昆仑派道子,顾辰的修行资质冠绝天下,对这一条路的诸多风景,可说见识颇丰。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在原来经脉的基础,再衍生出其他的经脉。

而且那些经脉接续为一,竟形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天下之大,无不有。

顾辰想要去相信,想要去适应。

可是每当内视,“看到”体内仿佛住进了一把“纯钧仙剑”,顾辰难以平静下来。

他自然不会真的以为昆仑山丢失的那把仙剑这样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还变成了自己的经脉,只是经脉长成那把剑的形状,实在是让他遭心。

要知道,他正是因为那把纯钧仙剑的不翼而飞,才会自废修为。

说到底了,总而言之,便是他现在体内的经脉太过怪异了。

浓香茶接连续杯。

顾辰喝得过瘾,青阳子看得无奈。

只是有时在看向顾辰时,青阳子眼闪过浓浓的担忧。

和柳祯一样,顾辰此时也有些心绪不宁,因此心念想难以掩藏。

青阳子只是一扫,便知道顾辰在担心修行的问题。

他自然不会认为顾辰会因为柳祯的修为突破而产生些许不平衡,因为顾辰的心境修为之高,几乎不在他之下。

这一点早在青木镇的时候,青阳子便已经确定了。

顾辰的资质、心性之不凡,古来罕见,至少青阳子自认,在自己这一生是不曾见过的。

顾辰仿佛天生便是为了修仙而生的,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在那举手投足之间几乎皆是仙韵,都在这条仙路迈进。

这番认知没有原因,没有道理,只是在初次见到顾辰之时,青阳子便有这种感觉。

走这条修仙之路的人,都在这条仙道迈进,一举一动,皆为呼应心声。

因此修为越高的人,越是时常有一些玄妙感应。

好青阳子,曾经叱咤整个修仙界,于青阳门悟石,得到青阳御焱诀三诀,开启了青阳门悟石的新篇章,他在这条路,已经走了足够远。

青阳御焱诀三诀是不是绝对正确的修行法门,这个很难保证,但仙道如果真的存在,在如今昆仑派几乎不再在修仙界走动,青阳御焱诀三诀可以说是最为近道的gong fǎ,没有之一。

所以一些没有来由的、甚至是没有道理的感应,青阳子非但不会觉得怪异,反而更加信服。

所以他对顾辰,一眼投缘。

之后观其心性,更加投缘。

在青阳子眼越是不凡的顾辰,此时越是流露出这般情绪,便让他越加担心。

顾辰突然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没事的。”

青阳子一怔,然后哑然失笑。

本是他在顾辰心境微乱之时探知到对方的心事,结果自己的心绪因之而乱,反是自己的心事被顾辰探知。

父子二人未曾多加言语,心意便已相通。

“大道,在太极之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古而不为老……”

心头默念天道太极篇的纲领,顾辰的精神凝注起来。

突然好似一下子便从地面离开,直冲云霄。

那种感觉极为玄妙,仅仅只是默念这一句话,顾辰便觉自己好似在蓝天白云间翱翔,顿有豁然开悟之感。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周围的空间寸寸碎裂,竞相折叠。

这一片空间产生了错乱。

顾辰不管看向何处,都是一片茫茫然。

他好像身处混沌,分不清下左右、东南西北。

只是,顾辰却是半点儿不乱,反而地打坐。

青阳子正欲让顾辰与他手谈一局,却见顾辰神思恍惚,心湖泛起一阵浓雾,更是旁若无人地打坐,突然进入了修行。

他心头微动,轻轻站起,慢慢走开。

与顾辰拉开一段距离,青阳子手一挥,整座东来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鸟语花不惊,风住杨柳馨。

整座东来峰,一下子陷入静止,再不见只言片语,更不觉光阴流逝。

青阳子的道法高深,出神入化。

可是……

“无为而无不为……”

顾辰一句话,便让青阳子才布下的道法随之一晃,在一阵扭曲被轻描淡写地化去。

周围空间寸寸碎裂,东来峰好像陷入一片时光乱流之。

青阳子一身的元力随之动荡。

倒不是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而是因为顾辰的那一句话,竟是让他那如遭冰封固守了五十多年之久的瓶颈,有了一丝松动。

五十年前,心境之,白晶蒙尘。

他自断了仙路。

五十年后,心湖之,染尘的白晶出现裂痕,由里而外泛起点点莹光。

“仙古始于破,破而后立,世间本混沌,阴阳隔而天地分,仙者,临于诸天之……”

顾辰的话语越来越惊人。

有一股玄妙的力量在不知名处集结,隐隐间仿佛要揭开这方天地,道出仙之由来。

怪的是,顾辰却完全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说些什么,只是闭着眼睛,嘴唇随着本能微动,惊人话语传出,引起天地异动。

他的话语让青阳子如遭重击,感觉到有一股大道之力,正在将他倾轧。

他心神摇晃,心湖之的白晶随着这种倾轧不断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会散落大量尘埃。

那块白晶变得越来越小,可是却越来越晶莹。

元力在争先恐后冲击着那牢不可破的瓶颈。

再如何牢不可破的瓶颈,这个时候也在不断颤动。

终于,那个瓶颈不再坚固如冰封,产生了一道道裂缝,依稀间可以看到另一边的光景。

青阳子的心,动了。

五十年来沉寂的一颗求道心,再度蠢蠢欲动。

可是他并没有抓紧机会突破,而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打出一道法诀。

一道青光打在不远处的柳祯额头处,将柳祯的六识封住。

顾辰在悟道。

观其道者,可受裨益。

只是这个机缘,柳祯却不能要。

因为顾辰此时正在悟的道,太高太深太远,哪怕是青阳子都有些承受不住。

“天道终有极,人心自无边,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

东来峰周边,天地异象越来越大,远胜顾辰悟石之时。

青阳子顾不得再去听那些惊世骇俗之言,反手取出一把剑来。

那把剑的剑身较常剑来说要更宽出些许,青金相间,两刃处时有火花冒出,仿佛呼吸。

正是青阳子的法剑——浴日剑。

只是浴日剑却不复往日光华,它的灵性已失大半,剑刃处那火花很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青阳子眼闪过一丝复杂与无奈。

右手紧握那有如金乌展翅般的剑柄,青阳子缓缓升空。

一离开地面,他便感觉到这方天地对他的压制。

仿佛他在这个时候御空,是对这方天地的挑衅与大不敬。

青阳子腰身一挺,立于高空,身道袍在罡风之间猎猎作响。

瘦削之身,顶天立地。

这方天地的压制,大道的威压一次次袭来。

青阳子却仿佛感觉不到,高举长剑。

火焰自剑刃处喷出,瞬间壮大,仿佛要燃尽吞噬了这天这地。

第176章 火球

惊蛰悟石之行,顾辰闹出的动静已然不小。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人也一样。

虽然有青阳子的震慑,使得青阳门许多对顾辰悟石所得产生想法,因而虎视眈眈的人有所收敛,明面的不敢来,暗地里的没胆量,可是这并不代表青阳子的这种震慑可以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时间久了效果总要大打折扣。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而逼着那些人的,显然是大道的诱惑。

这种诱惑不会因为青阳子一番震慑便自收敛,反而会因为压抑在心头日久而愈发壮大。

人心总有不足时。

到那个时候,青阳子只怕需要在青阳门与顾辰之间做出选择。

这对于青阳子来说,很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悟石的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顾辰便在此时因为悟道,再度引发天地异象。

虽然东来峰与主峰相距甚远,但毕竟位于青阳门地界,加此时异象之大,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接连两次的天地异象,都在青阳门出现,还都与顾辰有关。

若让顾辰再度被推到风口浪尖,这一次,只怕真的会有些危险了。

在这种情况下,青阳子已经顾不得自己那随时都有可能松动突破的瓶颈。

青阳子凌空而立,手持浴日剑,元力狂涌,倾尽一身修为。

天,被染成了红色。

东来峰周边,空间产生阵阵扭曲,看起来好像是青阳子全力催动青阳御焱诀三诀时,那浴日剑火焰滔天而造成的,将天与地给烧红了一般。

青阳子一身的气势令得这片天地都为之一震,一股顾辰此时引发的异象还要更加强大的波动,远远传向四面八方。

……

……

青阳门,春回峰。

一直站在峰巅大石,远望东来峰的江礼,突然热泪盈眶。

林依依被吓了一跳。

并不是因为此时站在春回峰顶,远远可以望见东来峰被扭曲的空间笼罩以及被火焰烧红大半的天空,而是因为江礼此时的失态模样。

江礼平素沉默寡言,甚少有太大的心绪波动,林依依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师傅出现这副模样。

她忍不住向着东来峰眺望。

参天的高峰,此时沐浴在那红晕下,似与峰顶的澎湃火焰连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火炬。

这么一望,一股灼热感扑面而来。

林依依只觉双目在一瞬间变得干燥、酸涩,连忙移开目光,可是神魂之却是焕发一阵阵灼痛。

因为是在神魂之,所以感受更加深刻,也更加难受。

林依依不由得惊骇失声,连连后退。

这到底是什么神通?

后背被一只手抵住,林依依停止后退。

随着一股清凉元力涌入,林依依才感觉好许多,却再也不敢去看那团巨大火焰。

心绪震撼间,她听到身后江礼的一阵喃喃细语。

“是他!真的是他!”

林依依疑惑起来,到底师傅说的“他”,究竟是谁?

她第一反应便是居住在东来峰的长老青阳子。

想来也只有那位长老,才能引发如此异象,造成这般大动静。

只是从江礼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显然她对那所说之人必定是十分熟悉却又充满意外的,好像是认出了远游已久的儿时玩伴,或者找到失联多时的亲朋故友。

林依依觉得应该像是这种感觉。

她想询问,却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喉咙隐隐作痛,声音沙哑得发不出来。

……

……

青阳门,燕回峰。

艾玲原本正在指点许慕姗修行,突觉有异,转头望向东来峰的方向。

只是她知道,从她这里是望不到东来峰的。

原本应是如此,只是这一次情况却有些不同,因为她看到了那几乎烧红整片蓝天的巨大火焰。

艾玲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封禁了许慕姗的六识,然后看着那巨大的火焰而眼异彩连连。

“师兄,你终于决定前行了吗?”

她一直都希望着青阳子不要受困于过去,希望青阳子能够大步向前。

此时隐隐激动,因为艾玲觉得,她很快便可以看到心想看到的那一幕了。

……

……

有人真心欢喜,有人却是气急败坏。

钟鼎唤出逐日剑,紧紧握在手。

此时逐日剑颤鸣不止,似是激动,又似是恐惧,传来的意念又是强烈又是复杂。

既有对那强大力量的渴望,却又有对那强大力量的臣服。

那是一种先天的压制,在提醒着钟鼎,这一生不管他再如何努力,如何追赶,注定都不可能追走在前方的那道消瘦的身影。

世间人总爱追逐天才,以此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只是在这个过程,随着他将同行之人远抛其后,走在前面的那位天才亦是将与他之间的距离拉开。

天才的身影,留给世人的,永远只有那个背影,而且会越走越远。

感受着青阳子那倾尽而来的修为,那股熟悉而又强大的气机让钟鼎恨得咬牙切齿。

“你的心境有瑕,不可能突破的!你是不可能突破的!”

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慌乱,钟鼎像他手的那把逐日剑一样颤抖了起来。

那一团巨大的火焰在燃烧的过程,间鼓了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远远看过去,那巨大的火球像是一轮太阳。

“青阳御焱诀三诀……”钟鼎看着手逐日剑,再望向那团巨大的火球,眼充满了渴望,却又带着疑惑,“这到底是哪一诀?”

钟鼎只学习到青阳御焱诀三诀的第一诀——金乌逐日,其他的两诀并没有修行,因为青阳子并没有传授给他。

加青阳子几乎不曾出手,所以他并不知道其他两诀都是什么模样。

青阳子展露的修为越是强大,越是让钟鼎对那完整的三诀势在必得。

他心的执念更深更重了。

“看样子,他真的有可能打破心牢,重新登修仙的最后一个境界了。”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钟鼎没有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青山宿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团火球。

远远便能感受到其的强大力量,阵阵涌来,让他心悸。

五十年过去了,张九霄还是那个张九霄。

哪怕换了个“青阳子”的名字,那个人还是没变,只是更加强大了。

“青阳门有没有青阳子,能够直接决定宗门在整个修仙界的地位和实力,只是青阳子太过强大,对于青阳门是好事,对于青阳门的掌门来说,却有可能是坏事。”

钟鼎回头,盯着青山宿,淡淡问道:“师叔的意思是,青阳门已经容不下师兄了?”

青山宿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这么说,但你不妨这么想。”

钟鼎盯着青山宿。

青山宿却只看着那团火球,神色平静,两眼略微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那火球越烧越大,逐日剑颤鸣,声音更响。

钟鼎隐隐感觉到,在那巨大火球燃烧天际的背后,似乎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隐藏其。

他修行的也是青阳御焱诀,而且其有一式属于三诀的金乌逐日,让他对青阳子使出的同为三诀之一的这一招,有着敏锐的感应。

在空间里弥漫的,除了青阳御焱诀,似乎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只是到底是什么,钟鼎并不确定,却慢慢地感到了疑惑。

因为青阳子维持这般境况,已经过去许久。

“师兄他……到底想做什么?向我示威么?”

第177章 掩藏

胸有不平气,一朝青阳殁。

为了掩藏顾辰悟道所引发的天地异象,青阳子不顾一切所施展出来的,正是他在悟石之时领悟而来的青阳御焱诀三诀的最后一诀——青阳殁。

这一击,是青阳子倾尽全力的一击。

用尽他的全部修为,将其尽数化为这一击之力的强大杀招,是青阳子所能使出的最强一击,足以撼动这一方天地。

天与地在颤动,竟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哀鸣。

此时的东来峰,万众瞩目。

不管是青阳门的弟子,还是青阳门外的修仙者,都能感受到由这东来峰传开,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的天地震动。

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要将这方天地掀翻。

这片苍穹像是那即将要被掀翻的锅盖,因锅里的沸腾而不断抖动,随着其抖动也在不断地产生些许间隙。

如果内里的沸腾力量再强大一点,或者说那股力量再持续维持得更久一点,这个锅盖便再不可能盖住,会被掀翻。

修为越高的人,越是有这种感觉,隐隐间,他们意识到有人将要飞升。

飞升……

不少修仙者在想到“飞升”二字时,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头顶这片苍穹。

千多年来,修仙界再无一人飞升。

因为仙路已断。

为了能够接续仙路,不知道有多少前人先贤在尝试努力之走向殁途,最终化为一抔黄土,一生峥嵘,尽数化为灰烬。

在那些先贤们的一次次尝试与抱憾而终,这条断绝的仙路慢慢被接了起来,只是却没有彻底,更没有完善,若是照着这条路走下去,最终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些修为已登顶的人,将目光投到了八荒之。

既然没有办法飞升离开,那么他们便另辟蹊径,通过突破壁障,从另外一个地方离开。

八荒之域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传闻八荒之域便是这方天地的屏障,是这方小小牢笼的坚牢。

相传在那外面,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听说那里的天更高、更蓝。

听说那里的地更厚、更实。

听说那里的仙,不再缥缈。

青阳子当初也是想离开的那些人的一个,只是他失败了。

在那之后,青阳子选择自困于此,断绝了仙路。

可是这一次,青阳子突然倾尽修为,搅动这一方天地,因此引发了天地异动。

照这情况看来,这方天地似乎已经困不住他了。

修为越高的人,越是能够在此时清晰感受到,在这方将要被捅破的天地之外,有着一股恢宏的气息,显得古老而苍茫。

对于他们这些苦苦追寻着未来道路的人来说,其诱惑之大,不亚于大道。

“原来,真的存在……”

许多寿元将近的修仙者,老泪盈眶。

这条路他们注定是走不去的了,可是此时却倍感安慰,因为他们一直以来苦苦追寻而不得的那条路,竟是真的存在。

哪怕现在已经失败,但他们曾经确实有那个希望,能够走在那条路。

艾玲压抑着眼的失落,喃喃道:“去吧,师兄,你更适合去那边。”

以青阳子的资质,如果能够离开这一方天地,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那便真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然而,很快地,这方天地的颤动便停止了。

沸腾的锅盖稳定了下来,再次变得牢不可破。

东来峰顶那一片被火烧红的天,慢慢淡了下来,恢复到原来的颜色。

天地间,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好像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结束了?

青阳子已经走了?

各种猜测都有,可是却没有人敢肯定,青阳子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燕回峰,原本站着艾玲的那块大石头,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春回峰,那个一直张望着东来峰方向的江礼也不见了踪影。

正煌殿,钟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在第一时间便朝东来峰赶去。

此时从各自山峰赶向东来峰的人不少,他们一个个都抱着同一个目的而来,他们都想知道,青阳子到底有没有飞升成功。

事情的这种发展,早已在青阳子的预料之。

一招青阳殁,让他倾尽修为,将所有力量全部以一击发了出来,撼动了这方天地。

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更强烈地感受到他那一招青阳殁的威力,也为了能够更好地掩藏住顾辰悟道之时散发出来的气机,青阳子让他这一招青阳殁尽可能地分散开去。

如果不这么做,而是集于一点,或许他完全能够将这方天地捅出一个窟窿来,这种事在过去他并非没有做过。

以他如今在听到顾辰一番悟道言语之后便隐隐有所松动的瓶颈状态,他如果真的拼尽一切,甚至有可能直接捅破这一方天地的层层壁障,直接将这方天地与其他天地打通,此离开了这禁闭之所,对他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不敢确定的便是,在那个壁障打破之后,在通道被他打通之后,另外一方天地,是不是真的这里更加广阔?是不是这里更加适合修行?是不是真的有仙?

最重要的一点是,青阳子并没有想过这样离开。

艾玲曾经是最了解青阳子的人,她知道青阳子的抱负,知道青阳子的执着,更知道青阳子的追求。

如果是以前的时候,青阳子肯定洒脱一笑,全然不顾后果,这样一头冲了进去,哪怕撞了个头破血流,他也完全不在乎。

但艾玲没想到的是,她所认识的、熟悉的那个青阳子,终究还是变了。

对于青阳子来说,现在他有了不同的羁绊,在他心目,有他的执着、他的追求还要更加珍贵的存在。

从空慢慢地落下,青阳子看了眼还在闭目参悟,对外界之事全无所知的顾辰一眼,微微一笑。

这一招青阳殁虽然强大,可是却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这一招只要一经使出,必定会调动全身修为,将其尽数发出,而这样一来,在发出这一招后,青阳子便再没有多余的元力可用。

只是好在这种掏空元力的行为并不是超负荷的,而是以青阳子如今的修为及其经脉能够流转的元力数,将剩下来的所有元力一起发出,对于青阳子来说,却不会带来负担。

因此哪怕眼下其实已经非常虚弱,但青阳子依然面不改色。

有如感到肚子开始饿了的人,知道自己需要去饮食增加能量,但又没有那么着急,而与那些饿坏了肚子的人不同,那些人甚至饿得连吃个饭补充营养都没了力气。

顾辰的悟道,也已经结束了。

那些道韵收敛,沉入他的心田。

不过顾辰还没有醒来。

想来对于刚刚的悟道,他所得颇厚,此时正在全力吸收。

青阳子知道,要不了多久便会有其他人赶来,他当即地盘坐。

没有多久,钟鼎赶到了。

几乎不分先后,艾玲与江礼也一起赶来了。

同时到来此处的还有不少青阳门三代弟子。

远远的,青山宿并没有靠近,但亦是出现了。

显然,不管是谁,都想要来看看,青阳子到底走没走?

如果走了,会给这座东来峰留下什么?

如果没走,刚刚的一番动静,是否又有了什么好处?

只是当他们来到这里,便看到这一峰三人,一老两少,各自修行。

钟鼎迟疑了一会儿,试探喊了句:“师兄?”

青阳子没有睁眼,却是淡淡问道:“何事?”

第178章 确定

钟鼎却是此沉默了下来。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些疑惑。

他能够感觉到,在这座东来峰,充满了青阳御焱诀三诀的气息,因与他所修行的那一式金乌逐日一脉相承,两者之间隐有联系,似在不断地呼唤着他。

只是,除此之外,却分明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存在。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钟鼎也说不来,那种感觉非常玄妙,让他的道心微颤,隐隐间竟是有所触动。

只是因为那触动太过微弱,因此只能够让他似有所悟,却抓不真切,只能徒然错过。

心境有一些变动,心绪因而起了一层层微弱的波澜,一股遗憾的情绪便油然而生了。

钟鼎落在东来峰。

青阳子这才睁开眼睛,淡然看去。

“师兄,你的修为又有精进了。”

青阳子点头,却只是淡淡回应道:“修行不是如此么?”

走这条路,每一步都在前进,突破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走到那个地方,迈过去了,自然便突破了。

如果说开始修行与登临仙道是一个起点与终点的问题,方向如此明确,而且路便在脚下,没有理由会走不过去,除非是走错了路。

而相对的,明明一直往前走,却一直没能突破,这本身是问题所在。

千年以来,修仙界再无人能登仙,可以说如今这方天地间的仙道本身便出了问题。

所以说,青阳子这种顺其自然的说法,本身便最不自然,太过顺理成章的理由,往往最是没有道理,因此自然没有办法让钟鼎满意。

青阳子站了起来。

钟鼎只感觉到莫大的压力,几乎让他想要马离开这座山峰。

哪怕他是青阳门掌门,也片刻不愿在这里多呆。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所以在青阳子面前,让钟鼎总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那不仅是属于gong fǎ的天然压制,更有青阳子个人的气质与魅力在其。

转头四顾下,目光落在顾辰与边修行的柳祯身,却在看向柳祯时,眸光骤冷了几分,而后钟鼎徒然转移开了话题。

“还未恭喜师兄收了一个好义子,又收下了一名好弟子。”未等青阳子回应,钟鼎紧接着又说道,“两人修行都如此勤勉,想必是师兄传下了高深法门,如今青阳御焱诀三诀终于后继有人,师兄也该是了却一桩心事了吧?”

此时顾辰虽然已从悟道意境之走出,但显然方才一番所得,使得顾辰现在必须耗费心力去加以消化吸收,因此对于外界动静完全是充耳不闻。

柳祯则是因为被青阳子封住了六识,避免他受到顾辰悟道时的影响,因为封禁尚未解开,此时也只是自顾修行,浑然不知道周边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所以哪怕东来峰来了很多人,而且踪迹全不掩饰,但顾辰与柳祯都完全不觉。

在这些不速之客看起来,这两人便像是修行极为勤勉的模样,,甚至是正修行到极为关键的时刻,,分不得心。

如此资质高绝、心性非凡,而且还修行努力的仙苗,竟然都是青阳子身边的人,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心生出嫉妒与羡慕。

追求仙道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只是其能够直到在大江大海之活下来走得更远的,往往只是其很小一部分,对于修仙者来说,一名好弟子亦是极为难求,那不是随随便便招收几名弟子可以代替得了的。

青阳子的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钟鼎突然意外道:“师兄,柳祯不是已经拜入你的门下了吗?你怎么只传授给他三诀,三诀却不传授了?”

柳祯修为已经突破到了灵元境,可以更进一步,此时正将青阳御焱诀三诀修炼到了第二诀——奔狼烟。

似乎是领悟到了关键处,虽然闭目打坐时,但他身的元力波动起了变化,在同样精修青阳御焱诀三诀的钟鼎眼,其根脚便极为明显。

有此发现,钟鼎的意外并不是装出来的,随之其后还有一丝隐隐的窃喜,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柳祯的资质不差,但三诀需要有三诀的底子才能修行,等他初步掌握了三诀,我便会传授他三诀,相信他也会很快掌握的。”

“是这样……”

青阳子一番话像是一盆凉水倾倒而来,让钟鼎一颗心直沉了下去,在看向柳祯时,其眼神更冷了几分。

钟鼎突然问道:“师兄,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钟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几乎在场所有同门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也想知道,此时的青阳子到底是什么境界。

青阳子一身元力尽皆内敛,观之有如凡人,加甚少在宗门出手,所以对于他的修为境界始终都是一个谜,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每个人都知道青阳子的强大与不好惹,死在他手里的黄云波便是前车之鉴。

青阳子的修为很高,至于高到什么程度,他们不是没有猜想过,只是都觉得不够准确。

这个惊蛰月过得极不平静。

首先是青阳子回归宗门,引起了一番骚动,其影响极为深远,其次是他带回来的两个孩子,在悟石的时候先后引发了异象,宗门震动,而如今异象再现,这一次却是出现在东来峰,疑似青阳子修行引起的。

刚刚那番感觉异常清晰,好像是青阳子打破了某层壁障,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最终青阳子并没有离开,但所有人都很在意,到底青阳子为什么没有离开?他到底是突破了没有?

青阳子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钟鼎皱眉,不明白青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再问。

转身,离开。

这番行动极为突兀。

钟鼎来了,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走了。

剩下一群同门大眼瞪小眼,这没了?

回头去望了眼,青山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些反应不及的人,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只得相继离去。

没有多久,这里便只剩下艾玲与张礼二人。

两人并没有离开,她们落到东来峰。

“师兄?”

“师兄……”

艾玲语气有些担心,江礼则是带着复杂的心**言又止。

青阳子示意她们在松树下的石桌前坐下,然后他倒了三杯茶。

没有人在意这三杯茶水。

江礼目光怔然,看着青阳子,不停地摇头。

知道了真相后,她怎么也没有办法将眼前的青阳子与当年那个英俊不凡、叱咤风云的张九霄联系在一起。

“张……”

青阳子伸出右手挡了挡,止住江礼的话头。

江礼只得将“师兄”二字吞了回去。

可是她的目光却变得更加肯定,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青阳子终还是叹了一声,道:“师妹,张九霄已经死了。”

艾玲闻言欲言又止。

只见江礼又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师兄,你还是你,骗不了我的。”

青阳子没有说话了。

江礼心绪复杂,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突然皱眉,看着杯茶水不语。

艾玲的注意力也因之落到茶杯之,闻了闻味道,有些迟疑问道:“师兄,这个是……浓香茶?”

青阳子目光含笑,点了点头。

艾玲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

“新茶?”

“新茶!”

艾玲抚眉,满是无语。

——姗儿啊姗儿,你可是把师傅我坑苦了!!

东来峰,一阵山风吹过。

山风清淡,拂过了闭目修行的两名少年、静坐不语的三名同门,以及三杯再无人动的茶水。

第179章 异状

茶未尽,人已散。

江礼在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

她一直盯着青阳子看个不停,似乎是想要从青阳子那里得到什么回应。

可惜的是,青阳子并没有任何反应,这种发展并不如她所愿。

沉默的青阳子,只是坐在那里目送她们离开,前尘往事未曾说及半句。

江礼没有马与艾玲分开,在离开东来峰之后,她们还同行了一段时间。

在要分开之前,江礼叫住艾玲,问道:“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艾玲知道,江礼所指的是让青阳子承认张九霄这个身份一事。

过往一切如云烟,缕缕缠绕在心头,轻叹了口气,艾玲安慰道:“他人在那里,没有离开也不会离开,他是不是曾经的张师兄,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只是这番安慰的话,艾玲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说江礼了。

艾玲多少知道一些江礼心对于青阳子的念想。

果然,江礼执着摇头,道:“不一样的,他是青阳子与他是张九霄,这两种情况是截然不同。”

艾玲没有说话,只是神思恍惚。

江礼说得对,青阳子与张九霄终究不同,哪怕他们是同一个人。

可是那又如何?

她也没有办法。

如果真有办法可用,过去那五十年里她早用了。

……

……

待艾玲与江礼离开,青阳子安安静静坐在石桌前,既不喝茶,也不下棋。

顾辰与柳祯都在修行。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的资质真的非同一般。

顾辰且不说,作为昆仑道子自然有他不同寻常之处,柳祯则是一旦开始修行便尽不闻身外之事,可说是从一而终。

这一点极为可贵。

虽然眼下因为柳祯不久前被青阳子封住的六识还没有解开,但这并不妨碍柳祯结束修行醒来,只要他睁开了眼睛,那么这个封禁便可以自行解开。

一坐定修行便能从一而终,单从这一点来说,很多同龄人便远远不柳祯。

而且柳祯修行青阳御焱诀的速度亦是极为惊人。

青阳子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虽然走的是大道至简的路子,可是简的是法,想要修行有成却不易。

道法简单并不代表修行容易,这一点很多人都没有机会明白,而柳祯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却表现得得心应手。

相反顾辰虽然天赋起柳祯来说只高不低,但可惜的是,因为种种原因,顾辰并不能学习青阳子的道法。

好在,顾辰终究会走出自己的路。

这两个杰出的少年,如今一个是自己的义子,一个是自己的入门弟子。

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青阳子一时有些恍惚,竟是冒出了这等想法。

在这个时候,他的右手突然颤了颤。

青阳子一怔,皱眉不语。

右手持续颤抖起来。

这种颤抖来得毫无预兆,而且停不下来。

青阳子冷哼一声,运转元力,以元力层层封住右手经脉。

可是很快的,他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因为哪怕他以元力将右手经脉封住,那只右手还是在颤抖着,并未停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阳子满是不解,以他如今如此精深的修为,身体已经很难再出现各种毛病了,毕竟他虽未成仙,却已经仙体半成。

可是偏偏右手出来这种症状,来得而诡,青阳子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问题所在。

青阳子闭目凝神,开始内视。

体内脏腑经脉清晰显现,青阳子始终凝眉不语。

他查过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不管查了多少遍,青阳子始终找不出右手不受控制颤抖的原因,在他查过数遍之后仍旧一无所获。

只是过去没有多久,右手的颤抖便自己停下了。

将右手伸到胸前慢慢动了动,还是没能找出其的问题所在,青阳子不由得有些忧心。

修为到了他这般地步,身体很难再出问题,而一旦出了问题,注定不会是小问题,只会是大问题。

正思虑间,突有所觉,青阳子转身。

顾辰正在此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青阳子随手一摆,将右手藏在袖,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对顾辰问道:“如何了?”

顾辰摇了摇头。

倒不是他不愿说,也不是他一无所获,得到了天道太极篇这样的大道篇章,哪怕其内容再如何晦涩深奥,一遍遍参悟总归能有有些心得体会,不过那对于天道太极篇所要阐述的内容,终究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有些东西,注定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其的益处好处慢慢体现,而今顾辰终究是得到了一些感悟,极为珍贵,只是那种玄妙异常的感觉,却是以他的积累也怎么都说不来的。

明明在心坎了,偏偏觉得离自己还那么远。

青阳子很快明白过来顾辰真正的意思,他微微怔住,对此一时久久无言,许久之后才轻声了叹一口气。

资质好的人,仙缘也深厚,这样的人生在这个仙路断绝的时代,实在是太过可惜。

但不管怎么说,顾辰到底还是福缘深厚,这样的一丝隐约道机,竟然这么被他握在手里,而他怀此重宝而不知。

不过这丝道机的作用在玄妙深远处,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看到的实际利益,因此青阳子没有多说,有些事情不用知道得太多。

只是还有一些细节,顾辰也没有说。

此次悟道,他并不是一点儿实质利益都得不到,如在他体内丹田处,那片浩瀚星空,那三座洞府环绕着的灰色光点之前变得还要更亮一些,隐隐让顾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只是那个灰色光点虽然更亮了些,却依然没有其他的异动。

顾辰也说不准在那灰色光点里面能有什么,这好像是隔着一道门扉,只是他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那道门扉随时都有可能打开,只是具体什么时候打开,他也说不准。

关于丹田里面的异象,顾辰曾经想要告诉青阳子,不过青阳子让他不要说,于是顾辰便对谁也不说了。

所以对于那个灰色光点,顾辰并没有向别人提及,目前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随着内视程度的加深,顾辰隐隐感觉到,那个灰色光点所在的位置,竟然正好在体内那副剑脉的剑柄心处。

那里有如镶嵌着一颗灰色宝石,而这个灰色宝石是原本纯钧仙剑所没有的。

“咦?义父,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进一步了。”

顾辰突然惊咦一声,让青阳子满是意外。

“你看得出?”

修为境界高的人,可以轻易看出那些修为自己低的人的修为境界,可是反过来,修为境界较低的人,想要看出那些实力在自己之的人的修为境界,不说绝无可能,但是难如登天。

顾辰现在不过只有炼元境的修为,如何能看得出青阳子的确切修为?

算不看顾辰此时的修为,而看他以前所达到的最高修为,对于青阳子来说,那也不过是区区一元境而已,也不应该轻易看出他的根脚才对。

顾辰道:“不是看出来的,是感觉到的。”

青阳子想着顾辰心口那一丝道机,觉得是事出有因,但依然惊异莫名。

顾辰现在开始受到那道机的影响,得到一些裨益了,如此看来,不消多久,顾辰便可以将那一丝道机完全吸收变成他自己的东西。

第180章 决定

大道若临,明悟于心。

这便是道机。

世间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只是那条是不是是对的,没有人知道。

路未必是对的,可是为什么走的人却会随之多了起来?

无外乎因为一条路是否是对的,需要大多数人走去加以实践,而这个过程,因为没有其他路可走,这条初具雏形的路便成了人们的第一选择。

随着走去的人越来越多,却越来越少有人再去尝试走出一条全新的路了。

久而久之,那些已经走出来的路便成为了所谓的道,但道的尽头,却会因为一开始的错误而断绝。

世人皆如此,起茫然无从,有一条路可供选择,有同路的人可以作伴,那么不管那条路最终会通向哪里,不管它是对的还是错的,只要走去了,便多少总能让人安心。

而对于那条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正确的路,因为没有人去走,所以便不曾出现过。

只是不曾出现不代表没有。

顾辰得到那一丝道机,在那片茫然之地,便很有希望找出那个被遗忘的正确的方向,继而走出那条路来。

相起那些淌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来说,顾辰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是确定了方向了。

一开始的时候可以一往无前地走去,等于是赢在了起跑线,顾辰的优势实在非常明显。

顾辰轻车熟路便走到松树下的石桌前,开始泡茶。

之所以突然结束修行,便是因为心所悟太多太深,有些消化不下而且顾辰突然想喝茶了,所以便起来了。

喝过一次沉香茶,便会记住它的味道,个滋味难以言尽,但是喝过沉香茶之后,会发现修行不应该是这么一回事,而应该是另外的那么一回事。

至于这个“这么一回事”与“那么一回事”各自应该是什么内容,则是因人而异了。

这便是沉香茶的玄妙所在。

在往后的岁月里,沉香茶的滋味随着日久而弥香,在岁月长河里芬芳,时间越长,越是回味无穷。

它的滋味不会再被其他的灵茶代替,除非是能够喝到更乘的沉香茶叶。

天道太极篇一经在脑海之运转,顾辰便时时觉得自己似有所悟,无关突破,但总有种马要抓住什么的感觉。

他不敢再多迟疑,很快便又重新回到修行与参悟之。

青阳子微笑着看着顾辰,只是那只藏在袖的右手,此时又再次难以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

……

回到春回峰后,江礼的心情始终难以平复。

确定了青阳子的身份,与之前猜想青阳子可能的身份,虽然不算完全贴切,可是某种程度也不算偏离太远,照理说此时江礼心应该没有太多意外才是。

只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猜想与事实给人带来的冲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当初尚未有任何异样情绪,此时却是迫切地希望青阳子能够重新变回张九霄,变回她记忆之的那个张师兄。

张九霄销声匿迹了多少年,她的心便随之沉寂了多少年。

这些年里在青阳门,她一直过着寡淡如水的生活,身边不说什么都没有,但说起来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她不问世事,沉默寡言,这些年里除了收下林依依这个徒弟,几乎便再未做过其他的事情了。

但这一次,江礼却发现心头蹿起一团火焰,在不断地燃烧着,而且越烧越旺,竟是让她心湖的冰层开始了融化。

看着自己的师傅,林依依很是担心,因为自从江礼回来之后,已经站在峰间巨石之,足足站了三天了。

这三天里她一动不动,只是受着山风吹拂,却没有一丝反应。

在这时,只见江礼突然随手一扬,一张纸便向林依依飞来。

林依依下意识里接过,看了一眼,顿时满脸惊骇之色。

“这个是……登阳券!?”

所谓的登阳券,是青阳门的一种书券,只有一任的掌门才能赐予。

这种书券主要是给予那些不归掌门一系,但却拥有强大实力,对宗门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人。

这种券只能用一次,使用这种登阳券,可以得到一个权限,便是通过完成宗门的机密任务,从而得到晋升为宗门长老的机会。

成为宗门长老,意味着将有更大的quán bing和好处,但要当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知道青阳门自创立以来,历代长老都是由掌门一系的人担任的,而掌门一系之外的人想要成为宗门长老,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方面是因为想要成为宗门长老,不仅要修为强大,而且还必须已经对宗门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还要得到宗门赐予的登阳券才行,另外一方面,则是哪怕拥有登阳券,可是要想成为宗门长老,需要完成的那个宗门机密任务不仅难如登天,甚至往往还会伴随着生命的危险。

江礼这近百年来,早已沉寂有如死水,虽然始终在这青阳门春回峰,可是一次也不曾下山,更是不理世事,好似她站在这方天地间,却与这方天地完全没有一丝的联系。

而现在,这样的一个江礼,却突然想要得到一个晋升成为青阳门宗门长老的机会。

林依依又看了一眼登阳券面的内容,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流露出恐惧与不不安。

江礼在面所写的,只有四个字——“八荒定标”。

青阳门的机密任何有很多种,其,八荒定标可以说是人人皆知的一种,这可以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却同时也是最为危险的一种任务。

在所有机密任何,这个“八荒定标”的任务,死亡率达到百分之百,可是如果完成了这个任务,成为青阳门长老之事也是百分之百。

在青阳门的历史之,有过许多惊才绝艳之人,不仅修为强大,而且为宗门立下了不少功劳,因此得以被赐下登阳券。

只是,他们因为并非出身当时的掌门一系,没有成为宗门长老的机会,因此只能选择使用登阳券这个方法来换得长老之位,而他们所选择的机密任务,便是那不算机密的机密,也是所谓的八荒定标。

然而,他们都死了。

没有人知道在八荒地界里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毕竟人只要一走进八荒地界,哪怕在宗门留下魂灯,也会失联。

八荒地界里的环境特殊,会对他们产生影响,其与魂灯断绝联系的例子也有不少。

有些人魂灯灭了,却在最后回来了,但也有些人一旦进去了,便再也不曾出现,而那三人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作为青阳门的弟子,这一世哪怕无缘仙道,死后转世,来世若有修行资质,会很快被昔日同门接回宗门之,引渡回仙路之,可是如果他们死在了八荒地界,是否会此魂飞魄散没有人知道,但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转世之身,这一点却是已经肯定了的。

找不到转世之身,如何引渡?

换句话说,如果在八荒地界里死了,便是真正与这一世断绝了所有的关联。

而偏偏,江礼选择接下的这个机密任务八荒定标,便是所有机密任务里面最难完成的一个,也是死亡率最高的一个。

第181章 花田

所谓的八荒定标,与青阳门的一个伟大愿景有关。

说起来怀有这般愿景的,也不仅仅只有青阳门,莫说世间门派,所有的修仙者都一样有这种想法,或者应该说是有这么一种梦想。

走出去!!

对于凡人来说,可能这一生择一地以终老,那短暂的一生能够走过的地方实在太少太少,有些人终其一生甚至未曾离开家乡半步。

而对于修仙者来说,这方天地随着他们修为的提升,总是变得越来越小的,小到有一天,让他们觉得受到了束缚,那么这一方天地对于他们来说便成为了牢笼,难以破开,但他们却都想着要破开离去。

对于修仙者们而言,这是所谓的飞升,他们相信有另一个更加广阔世界的存在。

可是,只有修为精深,站在金字塔最面的那有数的一些人,才真正知道,这方天地确实很小,小得微不足道。

在这一方天地之外,还有另外的天地,而且还不止一个。

然而,要离开这方天地,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仙古之时的修仙者随着修为提升,终有一天可以得道飞升,破空成仙,从而离开这方天地,到更加广阔的世界去。

只是现在仙路断绝,对于那些向往着更加广阔天地、想要离开这方狭窄天地束缚的人们来说,仿佛失去了念想。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发现,其实要离开这方天地,除了飞升之外,还有其他的方法,有一个传闻是,在那八荒之藏有通道。

八荒,在这方天地的边界,像是一个圈,将这方天地与外面的天地隔绝了起来,换句话说,更像是将这方天地及其生灵圈禁起来。

八荒地界广阔无垠,充满种种未知与危险,谁也不知道在其会遭遇到什么,可是只要能走出去,再苦再难也会有人去尝试。

但八荒太大了。

其多是神秘与诡异之事,贸然走进去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充满了未知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辨别方向,更加不知道怎么去走,因此便产生了“定标”之举。

所谓定标,便是在八荒之确定位置。

通过将其标注出来,一步一步认识八荒。

八荒定标是一个持续不断的长期行为。

只是定下一次标记本身并没有太大意义,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标记被确定,意味着神秘的八荒在修仙者面前渐渐地被揭开了面纱,其意义便非常深远了。

这个过程并非一人一事之功,需要一个个人甚至是一代代人一次次走入其,带回新的标注地点才行。

一般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些大门大派而已,但即使是那些大门大派,也为此付出了一条条生命,一代代精英弟子葬身其,难以胜数。

但也只有那些大门大派因为图谋远大,才会不断做着这种目前看来似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旦走入八荒,便与外界的一切断了联系。

走入其之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无法保证。

即便是那些标注过的地方,也并不意味着安全,总有那么一些危险来得无从预料,也来得毫无道理。

而江礼居然想要去八荒定标!?

林依依无法接受。

她本是孤儿,无依无靠,被江礼接入门后以为此生终于有了个归宿,本以为以后便是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将江礼视为亲人,可是现在却有一种感觉,她的师傅抛下她了。

更让林依依不解的是,这登阳券珍贵异常,哪怕江礼决定前往八荒定标,但将登阳券交给她算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想要让她去?

胡思乱想间便听到江礼道:“把这个送到燕来峰去。”

林依依欲言又止,终还是暗自一叹。

虽然心满是不愿与担忧,但师傅发话,林依依只得遵从。

燕来峰群蝶舞。

林依依并不是第一次到燕来峰。

倒不是因为江礼与艾玲之间联系紧密,而是她与洛兰交好,两人时有相聚。

对林依依来说,洛兰并不单单只是同门师姐妹而已,更是她在青阳门难得相熟的朋友。

春回峰人少冷清,加江礼几乎从不离峰,与外界少有交集,因此林依依的交际也受到很大的限制,更因为江礼的关系,她几乎从来没有参加过青阳门的任何活动,自然很难去与其他同门相识相熟。

之所以认识洛兰,还是因为曾有一次,洛兰随艾玲作客春回峰,两人这才相识,而且一见如故。

而后林依依便也成为燕来峰的常客。

燕来峰最出名的,一是沉香茶,二是女弟子。

艾玲并非只收女弟子,只是她门下的弟子之,以女弟子为多。

整座山峰含香,莺莺燕燕成群,更有彩蝶围绕着沉香茶叶,久久不去,使得燕来峰常年光彩卓然。

只是这一次,林依依并没有看到洛兰。

得了江礼的吩咐,她马离开春回峰,在前往燕来峰的同时也给洛兰传了信。

洛兰并没有回复,时间也来不及回复。

原以为洛兰会在燕来峰等她,可到这里之后却不见洛兰的身影。

林依依没有去找洛兰。

师傅的事情终究要紧,而且她也急于想要去见艾玲,希望艾玲能够帮她劝劝自己的师傅。

往峰顶走时,经过一片花田,花田里种着各种花朵,有梅花、桃花、牡丹、海棠、玉兰、紫荆、丁香、白兰……

花间蕴有仙气,不似凡间物。

林依依对这片花田很熟悉,因为她来过几次,知道内玄机。

花田里的花自然不是凡间物,这么多种类的花都生长在一起自非寻常,不仅互不影响,还隐隐相互衬托、分享灵气。

这些花都是艾玲以前亲手种下的。

林依依觉得这里的景色最美,甚至要超过沉香茶树生长的那片地带。

她停下了脚步。

对这片花田的背景知道一些,林依依自然也很清楚这片花田在燕来峰的地位。

因为是艾玲亲手种下,燕来峰下弟子对这片花地极为爱护,爱护之余甚至还透着敬意。

每每作客燕来峰,在洛兰的陪伴之下,林依依也只是远远观赏而已,现在却看到在那花间竟有一人。

那人长袖善舞,在那花间游移,欣赏着灵花的芬芳与色彩,有时还伸手在花瓣处摩挲抚弄。

林依依瞪大了眼睛,心想这燕来峰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这么大胆的师妹?还是师姐?

花间倩影隐隐约约,很快林依依便认出里面之人。

许慕姗!!

刚好许慕姗也看到林依依,顿时喜色洋溢,从花田飘身而出。

“林师姐!”

许慕姗像是一只欢快的蝴蝶飞来,那温暖而充满活力的笑容,让林依依忍不住迎了去。

四手相握,林依依感慨道:“许师妹,果然是你。”

早听说许慕姗很受艾玲重视,而且艾玲对其疼爱有加,但也只是听说的而已,艾玲对许慕姗究竟是如何重视如何疼爱,林依依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概念,只是看过刚刚那一幕,她已知道,那般重视与疼爱,再如何诠释都不为过了。

在还没有认出许慕姗之前,林依依或多或少已经有些猜测,只是猜测总归是猜测,所以她会先想到师妹,后来因为有些不敢太过肯定,想着也有可能是哪一位自己不认识的师姐。

毕竟林依依在青阳门认识的人并不多,寥寥几个也几乎都在这燕来峰。

许慕姗对林依依很有好感,在她刚到青阳门时,便与林依依打过照面,那个时候林依依还曾帮她与顾辰说话。

“林师姐,你怎么来了?”

许慕姗像是一只欢快的麻雀,叽叽喳喳说着笑着。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非但不令人厌烦,反而像是春风化雨,揉进人心坎里,心绪馨然。

紧接着她又似是想到什么,道:“是要找我大师姐吗?我大师姐这两天已经闭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原来如此……

林依依摇头道:“不是,我想找艾长老。”

第182章 送券

林依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快太早了。

在燕来峰,但凡说到艾玲,哪怕是洛兰,态度亦会瞬时恭谨,之后往往便是一阵缄默。

艾玲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们对之只能仰止。

艾玲对待门下弟子,是出了名的严厉,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者说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燕来峰的弟子对艾玲极为敬畏。

林依依一直认为,这种敬畏也透着距离。

在她看来,艾玲其实很是孤单,好像她在遇到江礼之前,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一个rén liu落在街头一样。

不过这种感觉,她未曾说出。

这样的话倘若说出,只怕洛兰会瞬间与她翻脸。

“艾长老”一称唤出,林依依下意识里以为,接下来许慕姗会变得沉默,对此只字不提,再找个由头径自离去,对她不再理会。

但是许慕姗的反应却完完全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找我师傅?那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话音刚落,许慕姗已经拉起林依依的手往峰走。

林依依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许慕姗拉着连走了好几步。

她连忙叫住许慕姗。

“许师妹,等等!”

许慕姗停下,疑惑看来。

林依依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我们这样子过去?”

许慕姗闻言也一阵怪异,点头道:“当然啦。”

见许慕姗的反应自然,甚至还颇为自得,全然不像以往看到的那些燕来峰的弟子一样,林依依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只有许慕姗留在这燕来峰,这燕来峰才真正有了生气和人情。

只是很快她便察觉到一些异样所在,问道:“为何这峰没有其他的师兄师姐?”

许慕姗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大师姐闭关之后,便少有看到他们了。”

林依依想着许慕姗刚刚一个人在花田起舞,虽然看起来像只快乐的精灵,可是她真的快乐吗?

“没有其他的师兄师姐陪你,你一定很无聊吧?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春回峰,我们可以多说说话。”

许慕姗一怔,看着林依依没有说话。

事实在这燕来峰,许慕姗的确没有几个朋友。

除了师傅艾玲,大师姐似乎便是许慕姗最亲近的人了,只是感觉其他的师兄师姐对自己的态度让许慕姗觉得有些怪异,甚至是有些不喜了。

倒不是说不好,相反却是太好了。

好到让许慕姗总觉得有些地方格格不入。

那些师兄师姐对待许慕姗的态度,完完全全是将她当成宝,恨不得时时刻刻呵护着,顺着哄着。

这种感觉却不是许慕姗喜欢的,她总觉得没有办法跟那些师兄师姐走到一起去。

如此一来,许慕姗便很少接触那些同门,除了洛兰。

不过她并不觉得孤单。

只要一想到在这青阳门还有顾辰在,她总会觉得这样一直下去也没有关系,甚至还是好事一件。

只是可惜的是,悟石结束之后,她便被艾玲禁足。

艾玲让她抓紧时间修行,她也一直努力,连连突破,距离晋入下一境界已经不远了。

只是艾玲却好像是在急着些什么,总是认为她的修为还不够高,进境还不够快,对她的敦促也是越来越频繁。

“当然,换我过来也是成的。”

看许慕姗久久不说话,以为她觉得在燕来峰与春回峰之间来回跑太过麻烦,林依依连忙换了种说法。

许慕姗蓦地一笑,点头道:“好啊。”

其他的话,她没有多说,哪怕明知道在这里面有一些地方,是林依依误会了。

林依依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

许慕姗突然觉得,林依依这个师姐真的很不错,她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表示在这青阳门,除了顾辰与大师姐之外,她又有一个朋友了。

许慕姗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拉着林依依登峰顶,那座座宫殿相连,看起来非常炫丽。

林依依抬头,望着宫殿门挂着的匾,喃喃道:“东来阁。”

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突然灵机一闪,想到了东来峰,然后想到在那春回峰,时时站在峰间巨石望着东来峰的孤单身影。

林依依的心口一堵,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师姐,我们进去吧。”

在许慕姗的催促下,林依依与之一起走了进去。

东来阁,艾玲正在修行。

许慕姗对这里很熟悉,无需通报便直接走了进去,看到艾玲正在修行,竟然也不回避。

艾玲睁开眼睛,看向林依依。

林依依连忙行礼,道:“依依见过长老。”

艾玲微微一笑,道:“我与你师傅是朋友,你不用太过拘谨。”

林依依一时有些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艾玲笑。

艾玲与江礼交好,但来往并不紧密,加长老之位事务繁多,她甚少出入春回峰,加江礼几乎从不离开,因此林依依见到艾玲的机会并不多。

但哪怕不多,林依依多少还是对其见过几次面,只是从来没有一次见到艾玲笑过。

在林依依的印象,艾玲是一个美丽却冰冷,威严又寂寞的女人。

她似乎总藏着心事,跟自己的师傅一样,只是她们两人对这心事却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艾师伯……”

林依依随着艾玲的话头唤了一声,这一声称呼某种程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犹豫了一下,林依依递出了那张登阳券。

艾玲见此一怔,并没有马接过。

“你师傅让你带来的?”

“是的。”

艾玲皱起眉,又问道:“她还有没有说什么?”

林依依摇头,维持着递出的姿势。

艾玲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动容,气道:“她真是疯了!”

林依依与许慕姗都被艾玲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但紧接着林依依便暗自一喜,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好了。

从艾玲的反应来看,她明显并不赞成江礼的做法,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对这张登阳券,林依依有一些了解,知道登阳券的得来不易,但同时也知道,对这张登阳券的使用也有一些限制。

宗门长老毕竟不是等闲职位,quán bing极大,尤其是青阳门这样的大门大派,要维持一个门派的运转,其的关系便很复杂,因此历来长老之位只由掌门一系的人继承,便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帮掌门处理门派事务。

在长老群,要是出现了反对的声音,一个两个或许无伤大雅,只是对宗门却没有好处。

因此,使用登阳券谋取长老之位,除了要完成一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机密任务,在一开始的时候还必须要得到某位长老的引荐才行。

在林依依看来,艾玲与江礼是朋友,江礼想要得到一位长老的引荐,也只能找到艾玲这里。

只要艾玲不答应,那么江礼无法使用登阳券,更别说完成八荒定标这个充满了危险的机密任务。

可谁曾想,艾玲在沉吟稍许之后,竟然收下了登阳券,道:“回去告诉你师傅,我答应了。”

第183章 情思

(明天可能来不及回来,或许没有更新,虽然还不肯定,但要在这里提前说一声,让各位不用等待,缺更的后天补,过年时间更新可能会有波动,偶尔不够稳定,但总体会有加更,必为各位的新年锦添花,新的年关新的篇章,本书很快会迎来全新的篇幅!!)

“这……”

艾玲的回应完全出乎林依依的预料之外,更完全不在她的期许之内。

她愣愣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艾玲看了她一眼。

林依依突然跪下。

这让陪同在一边的许慕姗顿觉无措,看看林依依又看看艾玲,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出声。

“艾师伯,请您不要答应我师傅。”

……

……

春回峰。

自让林依依将登阳券送至燕来峰,江礼便一直站在峰间,遥遥望着东来峰,思绪翻腾。

她想到了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青阳门一名不见经传的女弟子,姿色说不佳,修为谈不深厚。

总而言之,那个时候的她确实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她只是青阳门一名普通的弟子。

她的性格温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柔弱,走这条路之后,往往被动地与人争与人斗,不知不觉走到这一步了。

不知不觉,是因为时间过得极快。

可是当时的那段时光静好,过得很慢很慢,怎么在匆匆间,便这么逝了。

江礼想不清楚,更算不清自己隐居在这春回峰的时间,已经是太久太久没有走出去过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青阳子还是张九霄,而且那个时候的张九霄,虽然身份不差,但还没有展露锋芒,对她而言,便有了与那位师兄交集的机会。

因为在当时,两个人一样籍籍无名。

严格说起来,张九霄的名气要她大许多。

哪怕那个时候张九霄并无出彩之处,可是张九霄的师傅在当时可是下一任掌门的热门人选。

张九霄因为这一层关系,在当时颇受关注,但他表现出来的资质实在平平,因此师长们对他的关注渐渐转淡,他几乎淡出人们的视野,在随后的一次悟石之失败,却又让他名声大噪。

当然,那并不是好名声。

只有江礼第一个知道,张九霄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凡。

那个时候,江礼修行难以寸进,恩师对她要求颇严,这让江礼急切焦躁,生怕不能达到恩师的要求而令其失望。

无所适从的她,漫无目的在青阳门的主峰后面瞎逛。

那个时候的青阳门不像现在这样强大,主峰之后的那片山脉还没有完全纳入版图。

原本没有外人在的荒山,她见到了张九霄。

在那无人之地,张九霄也漫无目的地走着。

同样的境遇让江礼生出亲近之感,正好两人四目相对,张九霄过来打招呼。

两人便这样相识了。

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个时候修为还要弱自己一线的张九霄看出她的修行问题,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让她恍然大悟,突破在当下。

也是在突破之时,江礼方才知道,张九霄当似有所悟,流连于山水之间,进入微妙的悟道之境。

道,在脚下。

道,却难行。

修仙者,当知道行路难,当理解路难行,但更应该敢于行难路。

道可道非常道,如何行道,唯有悟道。

如果张九霄真的资质平平,如何能行这悟道之举?

如果张九霄真的资质平平,如何能够指点自己?

如果张九霄真的资质平平,当时的那位师长因何对他如此器重?

那个时候江礼便已经知道,不是张九霄资质平平,而是青阳门众多师长与同门,尽皆看走了眼。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她才难以理解,那样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不见了?

张九霄的杳无踪迹,使江礼进入长期的沉寂与隐匿,仿佛要与这世间切断一切联系。

因为能够让她觉得与这世界还有交集的人,已经不在了。

可是,他还在!!

江礼心绪起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了。

那个她以为已经逝去的人,其实一直在那里,始终都在那里。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江礼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如果,他再不见了呢?

张九霄改名青阳子,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模样,每次看到青阳子,都仿佛在提醒江礼一件事——张九霄已经不在了。

不要!!

江礼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只是她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虽然在这青阳门,她也不算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只是她已经沉寂近百年,如今还能做到些什么?

江礼认为,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离张九霄……不,是青阳子!

离他更近些!

既然青阳子现在是青阳门的长老,那么江礼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自己也成为青阳门的长老。

这样一来,某种程度,可以与青阳子平起平坐了。

也只有两人的身份地位相近了,她才能够做更多的事情,来帮助甚至是影响青阳子。

江礼觉得自己做得到这一点,因为她很想做到这一点,不管为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

……

林依依固执地跪在那里,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许慕姗手足无措。

艾玲看了她许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劝不了她。”

林依依满是无助,道:“艾师伯,依依虽然没有太多见识,可是对这登阳券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依依知道,使用此券需要得到一位长老的推荐才行,师傅只有您一个朋友,只要您能拒绝,师傅不用去闯八荒。”

“八荒”这两个字,重重敲在艾玲心头。

百年前的那个人闯进了八荒,再出来时,已经物是人非。

艾玲摇头,道:“青阳门不止一位长老,算我不帮她推荐,她也会去找其他长老。”

林依依道:“师傅与其他几位长老素无往来,几位长老如何肯帮她推荐?”

“一定会帮的。”

艾玲轻轻一叹,夹着些许复杂意味。

林依依忍不住抬头。

艾玲道:“历来门长老之位,都由掌门一系的人担任,这是为了能更好地管理宗门,偌大一个宗门,便是在掌门与诸位长老的携手合作之下,才得到很好的治理,只是门派大了,是非多,哪怕青阳门弟子能够一致对外,但却不代表在门他们一定是铁板一块,修仙者寿元漫长,每个人最后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而已。”

林依依隐隐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却觉得还不能将这些信息连成一条线。

“如今青阳门掌握实权的长老,便只剩下我还有周、魏两位长老,哪怕我因为种种原因并未站在掌门一边,但掌门一系quán bing依然强大,因此对于我的些许阻力,他们并不会特别在意,可是那都是之前的事,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时隔五十年,又有一位长老回来了,他的修为太过深厚,在门地位也是与众不同,让掌门一系的人感受到巨大压力,他们现在需要更多的权力,什么事情都会愿意做。”

林依依知道艾玲所说的那位回来的长老便是指青阳子,稍稍了解到一些nèi mu,但还有些想不清楚。

“可是……”

“你不用怀疑,此时宗门再增一位长老,掌门一系的人绝对会乐见其成,哪怕这位新晋长老本意是要站在我与师兄这一边,可是在成为长老这第一关有求于他们,哪怕之后有了长老的身份,依然会受到掌门一系一定程度的控制,最终获利最大的,还是掌门一系。”

林依依连忙道:“师傅她一定不会……”

“会的,你师傅没有亲自来找我,而是让你带着登阳券来见我,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第184章 脉络(新年快乐,年年有余!!)

(迟来的更新,成分抱歉,祝大家新年快乐,年年有余!!)

态度……

什么态度?

听了艾玲的话,林依依不由得又是一阵迷茫。

她始终想不明白,对于这张登阳券,由她拿过来与由江礼亲自拿过来,这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区别吗?

“你还不够了解你师傅。”艾玲顿了顿,慢慢说道,“这些年来,虽然她已经甚少离开春回峰,看似沉默寡言,不理世事,但其实她的性格一直都很倔强,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很难被别人改变,像这一次,她没有亲自前来,便表明了她的决心,而且也表明她绝对不会被我劝服,因为她根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对于这个长老之位,她已经势在必得。”

林依依还是想不明白,只是隐隐有些明白自己在这一过程当所扮演的角色,一时竟是有些失落。

哪怕朝夕相处,但对江礼的了解,她始终不如艾玲来的多。

因为在她被江礼收下的那个时候,江礼已经很少离开春回峰,几乎已经是在过着如今这种形如隐匿的生活,虽然不知当年她因何离开春回峰,甚至离开青阳门,下山而去,但自江礼带着林依依重回青阳门之后,便再不曾离开了。

每日的餐风饮露、沉默寡言,哪怕林依依与江礼再如何朝夕相处,也很难知道那个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可是,难道因为这样,她能看着江礼冒险闯入八荒之地?

万一江礼这么一去,再回不来了呢?

只是江礼执意要去,而艾玲也明言无力阻止,她又能做什么?

林依依想不明白,一个长老之位,对江礼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甚至为此不惜冒生命危险!!

如果真的有那么重要,为什么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江礼始终居于春回峰漠不关心、是事可可,偏偏直到现在才……

突然想到东来峰,想到那突然回来的青阳子长老,联想到江礼在那个人回来之后才开始变得行为怪异,林依依隐隐间像是明白到了一些什么,蓦然间抬起头来。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师徒二人,再怎么少言寡语,却也断不至于连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一点儿蛛丝马迹。

知道林依依似有所觉,艾玲没有再此事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你师傅在等我的回信,你回去告知于她吧。”

林依依知道再求情已无用,只得遵从,默默地退了出去。

许慕姗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这件事的始末,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言,哪怕是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更没有起身相送,只是看着林依依一步步退出了东来阁。

等到林依依离开,艾玲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心情也颇不平静。

——她,还是决定了。

但算江礼真成了长老,艾玲也不认为她能做到什么,因为该做的能做的,这些年里艾玲都已经做过了。

两人都有着同一般执念,所以艾玲也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不去做,自己是不会走回头路的。

只是,有些事情哪怕明知道做了也无用,却也不意味着可以不去做了,因为若不亲自去赌一把,终还是不甘愿这么放弃,这么认命,这么在无力与悔恨之度过余生。

很多时候,有执念说不是好事坏事,只是往往有着那些只为了执念而活的人,他们的结局亦往往注定了是悲剧。

艾玲觉得,这是她江礼要幸运一些的地方。

因为江礼百年之后的静极思动,仅仅只是因为那一股执念,而她则有不同。

艾玲的执念虽然依然在,但与之同在的,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那也算是对她另外的支撑吧。

可惜的是,江礼没有。

正因此,艾玲设身处地之下,才为之一叹。

只希望江礼也能早日明白到,只为了那个执念而活,是绝对不行的。

只是那个需要时间,哪怕江礼已经经过了近百年,这时间还是远远不够,但是,江礼若真走入了八荒之域,还能再走出来吗?

艾玲越想,越是感到一阵烦躁。

许慕姗忍不住问道:“师傅,真的没有办法吗?”

艾玲看着许慕姗。

许慕姗从刚刚一直在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或者应该帮林依依说些什么话,只是虽然将林依依说的那些话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却还是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斟酌着,许慕姗道:“林师姐是个好人,她的师傅一定也是好人。”

艾玲摇摇头,轻轻道:“是好人,却不是好命的人。”

……

……

青阳门,东来峰。

在这座远离主峰的山峰,有且仅有两个年轻人,此时正在勤勉修行。

说是修行,但严格说起来,却是只有柳祯才可说是处于稳当的修行之,步步精进。

与之相对的,顾辰静坐许久,最终还是静不下来。

面对自己如今已经全然不同的经脉,他苦思复苦恼,实在不知如何修行。

体内经脉那少量的元力已经被碎成了丝,交缠摩擦,互生暗劲,令得他的经脉之充满了力量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碎的元力游离,亦在他的一念之间塑成了剑型,拥有强大的穿透力。

如今他的修为也不再毫无寸进,而是确实地迈入到了炼元境,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再者,相起原来的那副经脉,此时他体内那副重塑的经脉要显得复杂得多,而且不仅仅只是因为多出了几条全新的经脉而已。

醒神丹的药效还在,再经过之前悟道,顾辰此时的精神力变得更加强大,内视之时能够看到的情形更加全面,也更加清晰。

重塑的经脉之,哪怕元力尚少,但不管在哪一条经脉之,都已经有着元力的流通。

按道理来说,修行有成,境界提升,元力自然会增加,分布于经脉之,亦是正常之事,毕竟元力本来是在经脉之运行。

然而顾辰深知,事已反常。

细细回想来,在过去修行之时,不管是在炼元境也好,在灵元境也罢,哪怕是在他得以凝成元力柱、修为最高的一元境,经脉的元力也不是处处都有的。

要知道,修行的gong fǎ不同,行功的路线自然也也有着大大小小的差异,这种差异并不只是体现在哪条经脉先哪条经脉后的问题,便是那些能够用来容纳元力的经脉也是有着讲究的。

有一些经脉是任何修行gong fǎ都触及不到的,也是再多的元力散布也都遍及不到的,那些经脉对于修仙者来说似是无用,但对身体来说却存在着重要的功能影响,那样的经脉,修仙者将之称为隐脉。

修行之事,无关隐脉,这在修仙界乃是常识。

然而这个常识如今却在顾辰的经脉当被完全颠覆。

顾辰新生的这副经脉远要之前的经脉更加复杂,换句话说,也是如今的任何一个人身体里的经脉都要复杂。

以前有的经脉他现在的身体里都有,只是现在所拥有的一些经脉,却未必都是以前的那副经脉能有的,哪怕包括隐脉在内。

更重要的一点则是,顾辰体内的这副新生经脉之,没有隐脉。

所谓的没有隐脉并不是指以前的那些隐脉消失,而是如今不管经脉是大是小,不管路径是熟悉还是陌生,只要是顾辰体内所拥有的经脉,任意的一条之都有元力的存在,而且元力运转不分先后,没有顺序,更没有主次之分,自然也不会有了gong fǎ之别。

第185章 隐脉

条条经脉尽皆可用。

这种情形不要说遭遇过,顾辰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世间之人千千万万,故去的新生的,一代换过一代,但却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走修仙者这条路,为何?

因为他们没有修行的资质。

所谓修行的资质并不是通过努力可以得来的,而是先天所赠。

从出生的那个时候开始,一个人是不是适合修仙,是不是能够修仙,从那临世第一声哭声时起,便已经注定了。

而修仙的苗子难寻,修仙界历来如此。

随着年年岁岁而过,每一年拥有修仙资质的人越来越少,其资质超凡的更是凤毛麟角。

只有那些站在山峰高处之人,才能真正看到远方的风景。

好那些修为精深的修仙之人,已经隐隐可以看到修仙界前景堪忧。

可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仙根天成,天不予不可力取。

况且他们自身哪怕修为深厚,随着漫漫时光逝去,寿元也在一天一天减少,这一生前路的终点都已经依稀可见,如何管得他人如何如何?更别说修仙界的未来又要如何如何了!

只有拥有仙根者,才有成为修仙者的资格。

而所谓的仙根,看的便是隐脉的数量。

所谓隐脉,指的便是那些无法容纳元力的经脉。

隐脉越多,修行的可能便越小,自然便是没有仙根之人。

只是如今的修仙界,大小门派众多,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修行gong fǎ,所走的功行路线也是各不相同。

有些经脉对于某一门派的gong fǎ来说似是必要,但对于其他门派的gong fǎ来说却是未必,哪怕那些经脉实是隐脉,只要其他的经脉符合,也照常可以修行,因此判定一个人是否具有仙根,说法不一。

为了能够更好地区分,修仙界统一了判定依据,将能修行朝仙诀者称为有仙根的人。

倘若有一条修炼朝仙诀所要求的经脉变成了隐脉,那么,那个人便归为不具备仙根的人。

一般没有门派会愿意收下不具备仙根的人当弟子。

一来这种人前途有限,实在没有多少培养的价值,二来则是因为修行资源的有限。

但凡修仙,必耗资源,资源的消耗推动着修仙界的发展,但修仙界发展至今,资源已经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紧张了。

诸多修行门派对各种修行资源虎视眈眈,看不得被没有仙根的人浪费,都不支持没有仙根者拜入门下。

只是修仙界并不是只有少数几个门派而已,大小门派之间关系错综复杂。

再者说一个门派要发展,不能只靠少数人,然而那些资质过人者为了修为精进,也不愿花费太多时间在各种繁琐小事,偏偏有些事总是需要有人去做,加毕竟是仙家的事情,再小的事也不是一介普通人可以承担,因此哪怕不支持,各个门派不具备仙根的弟子依然源源不断,换过了一代又一代。

一些小门小派为了能够迅速壮大,招收弟子时,对入门弟子的考查不再以朝仙诀为主,而是直接以他们的三、四流甚至是不入流的gong fǎ来评定,只要资质尚可,勉强能够修行者,尽皆收下,让他们为门派效力。

不过像这种小门小派,能够获得的修行资源寥寥可数,根本难抵一整个门派所需。

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修行资源,这些小门小派只能向更大的门派低头,为其办事,以求获得那些大门派所看不的零碎资源。

越是壮大的门派,这种不具备仙根的弟子自然越少。

只是,毕竟不是所有门派都能像昆仑派、青阳门、阴女教之流的一样。

而那些门派看不眼的庸人弟子,是他们这些弱小门派求之不得的天才人物。

一些哪怕不被昆仑派、青阳门、阴女教看收下的人,照样可以轻松拜入其他修行门派之,不愁此生修行路断绝,对于他们来说,退而求其次也是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走得太远太久,更加不可能太过顺遂。

顾辰在昆仑山修行十二载,深知昆仑派绝对不会收下仙根不整的弟子,哪怕只是少了其一小段,都不行,有时候甚至哪怕仙根完整的弟子也不一定收下。

到了青阳门,以顾辰到目前为止的所见所闻,也知道这个门派对门下的弟子一样要求颇高。

单是山门弟子这个身份,便不是任何一个山下之人可以争得,仙根完整是起码的条件,之后是否能够成为青阳门的真正弟子,则要看他们的悟石结果,以及是否能被青阳门的师长看了。

顾辰曾经想过,如果这世间有人体内没有隐脉,所有的经脉都可以容纳元力,那该是怎样一种风景?

是否不管什么样的gong fǎ都可以修行?是否仙路不会此断绝?

要知道哪怕是顾辰自己,仅仅十二载便将修为提升到一元境,资质惊人,成为昆仑道子,但哪怕是那个时候的他,体内依然存在几条隐脉。

虽然别人要少一些,但到底是有。

可是自废修为之后经脉得以重塑,却没有任何隐脉,所有经脉都能容纳元力,反而让顾辰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修行了。

如今修仙界,各门各派所持有的修行gong fǎ,不管高低对错,都是经过一代代的摸索,为了能够更好地修行而创出、修改得来的,那些gong fǎ与原本仙古时代流传下来的gong fǎ早已大相径庭,哪怕只是照本修改,时至如今也早已是面目全非。

各种gong fǎ多多少少都有改动,保存下来的版本多不胜数,有如青阳门悟石得功,不管是青阳御焱诀的gong fǎ还是寒曦邀月诀的剑法,都存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差异,哪怕只是其一个细微差别,都决定了gong fǎ本质的不同。

顾辰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修行,可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修行了。

他的苦恼因此而生,因此难作抉择。

他并不缺gong fǎ,曾为昆仑道子,他接触到的和记下的gong fǎ品质之高,不是一般的门派gong fǎ可以相,只是这些gong fǎ好像都不是最适合他修行的。

他并不是缺少其要求所需的经脉,而是多出了其他经脉,如果因为修炼了这些gong fǎ而将其他经脉弃之不用,这与以前有什么分别?

虽然以前那样做未必是错的,可是现在顾辰却觉得,有一种新的做法似乎更对一些。

所以他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经脉。

顾辰有了想法,自然便有了决定,也是目前最适合他的法门——紫雷仙躯。

紫雷仙躯是顾辰以前修行的gong fǎ——紫霄雷诀所记载的法门,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经过任何修改的法门,因为这一法门是整部紫霄雷诀gong fǎ的重之重,玄奥莫名,难以修改,更重要的是,作为昆仑派最难修行的gong fǎ,能将紫霄雷诀修炼到有资格修改紫雷仙躯的程度,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做到。

作为修行过紫霄雷诀的人,顾辰其实很清楚,这部gong fǎ需要配合紫雷仙躯,相互促进,修炼起来才可以事半功倍,只是紫雷仙躯一直无人能够修行,像拉车的马长时间饿着肚子,自然难以走去,这部gong fǎ才被列为昆仑派最难修行的gong fǎ,但因其强大,选择修炼这一gong fǎ的人依然前仆后继,其一个便是顾辰,偏偏,他修行得极快。

但即使是顾辰,也没有办法修炼紫雷仙躯,同时他也知道这一法门之所以一直没人能够修炼成功,盖是因为此法门出现了很多人体所没有的经脉。

第186章 尝试

若是寻常经脉,因其修炼不易,或者切断阻拦、修修补补,或者更改功行路线、寻机讨巧,哪怕最终行功之法有所差异,致使gong fǎ偏离其宗,本身威力虽弱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若连功行路线都分辨不清,不知真假始末,如何切断?又如何修改?

所以打从一开始,昆仑派对于紫霄雷诀的紫雷仙躯不抱有太大的期望,此法门沉寂千年,再无现世可能,但是,哪怕没有紫雷仙躯,此gong fǎ的威能依然强大,只是因为不全,而变成了昆仑派最难以修炼的gong fǎ,少有人成。

一直以来,顾辰一直都认为,紫雷仙躯的修炼法门是错的。

只是让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如果这法门真的错了,为何千年以来,对于紫雷仙诀此法,昆仑派一直没有想过要放弃,依然将其录在紫霄雷诀的gong fǎ当?

或许是还抱有指望吧?

毕竟依紫雷仙躯法门所述,此法强大,其威力着实令人眼红,若能修炼有成,可将昆仑雷法给推到另一个极致,而若到了极致之处,这天地牢笼或许都再囚不得困不住了。

又或许,因为昆仑派乃世间第一修仙大派,不仅实力强大,还知晓更多仙古以来的秘密,因此出于种种考虑之下,才将这为数不少的人都认为是错了的法门——紫雷仙躯,给保留了下来?

顾辰摇摇头。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去深究的。

此时此刻他的当务之急,便是确定接下来要修行的gong fǎ。

紫雷仙躯虽说十分符合他体内的新生经脉,只是这到底并非gong fǎ,而是一种法门。

此法门应与紫霄雷诀相辅相成、相互促进,若没有紫霄雷诀的gong fǎ底子,紫雷仙躯的修行也是千难万难,尤其其要求的九天神雷为引,顾辰现在便做不到。

以他现在的修为,若真引九天神雷以降,以此淬体,只怕这孱弱的身躯顷刻便怕会被天雷霹成粉碎。

而且修炼紫雷仙躯,只能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却没有办法让他的修为再有进益。

修为一旦无法寸进,紫雷仙躯便更是没有办法修行下去,两者之间的关系,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打不开的死循环。

而现在顾辰的修为,不过才是堪堪迈入炼元境而已。

炼元境讲究的是纳灵入体,于经脉行周天之举,清污垢,淬凡胎,以元力形式淬炼身体,达到强身健体之效,但自打进入这一境界,顾辰体内的元力便再无增加一丝一毫,几乎止步于此。

难道他真的只能走到这一步为止?

顾辰想起之前得以突破,迈入炼元境时的情形。

当时他只是意由心起、身随意动,对暂能勉强用出的基础剑法一剑封尘与基础身法踏青步加以修改,而后使了出来。

因为在使用这两种基础技法的过程当,他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稍加探究,却万没想到因此出了岔子,令得元力聚集,经脉堵塞。

一度陷入绝境之,然而,最终的结果令人意外,他竟也因祸得福,一举迈入炼元境。

那个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境界,这一次却让他有些陌生。

到底经脉不同,对修行的影响亦是不小,譬如从那之后,修为再无寸进便是在此。

事后想到修改功行之事,顾辰有了警惕,深知以自己的积淀尚不足行此事,可是现在,在走投无路之时,说不得自己又要行这冒险之事了。

但若说要修改紫霄雷诀,哪怕顾辰决定冒险,却也束手无策。

修改这种级别的gong fǎ已经远远超出他此时的能力。

顾辰没有冒险,毕竟行不能之事,并不表示真的可以目空一切,以身犯险。

顾辰站了起来。

在顾辰站起来的同时,柳祯正好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了很长时间。

他看着顾辰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右手轻握,手臂似在轻轻摆动,却又好像未曾动弹,在那不着痕迹的举动,有种难言的玄妙弧度若隐若现,柳祯立时便被吸引。

虽然一直在修行,但是柳祯对顾辰始终在意。

他很好,顾辰在悟石闹出那般大动静之后,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gong fǎ,又会怎样去修行?

只是顾辰自悟石回到东来峰后,每天不是喝茶是下棋,似乎从不忧心修行之事,柳祯虽好却也不会去询问,只得顾着自己修行,只是时时在意留意。

现在顾辰终于要有动静了,难免再度将他的好心勾了起来。

只见顾辰手握树枝,似有轻摆,然后……

便没有然后了。

久久……

仿佛那小小树枝有着无尽玄机妙理,吸引了顾辰全部的注意力。

顾辰一直琢磨着那树枝,时间在其凝视流逝。

时间一长,顿觉无趣,柳祯闭了眼睛,自顾修行。

青阳子也看向顾辰,很想知道顾辰在干什么。

以他的修为与阅历,一眼便看出一些玄机,知道顾辰正在琢磨着一些什么。

青阳子感到好,他同样也想知道顾辰会怎么做。

顾辰右手轻轻抬起,然后慢慢放下。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但却说不快,只是由着他的心意而行,任着功行而化,经脉的元力迅速地运行起来。

那树枝在顾辰的眼,变成了一把剑。

剑意从远手臂还要高的地方落下,与他手树枝重合。

在那瞬间,那一整根树枝突然寸寸碎裂,变成了粉末,向四下散开。

顾辰的脸色一白,像受到了强大的冲击,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剑的威力,竟是之前在灵峰别筑小院间尝试的时候还要更加强大。

动静一起,柳祯又睁开眼睛,扫向顾辰,神色间露着一抹凝重。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剑意,只是在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清楚的时候,那道剑意便自消散无踪。

顾辰的气息微乱。

他稍做调息,等到呼吸平复,将那侵入血脉之间的剑意慢慢驱散出去。

长出了一口气,顾辰很是无奈。

还好树枝及时粉碎,使得蓄积起来的元力骤然一空,轰然散去,否则若等元力真的凝聚完全,其势易起难遏,虽去势已尽,但只怕余威难散,之前的情况再现,他要再被重伤一次,而且经脉很可能还会再一次受到阻塞。

若真的再发生经脉被元力阻塞的问题,对他而言只怕真的是危险了。

要知道,次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他已经是将经脉之的元力在自己的一时异想天开下化成了丝,相互纠缠绕转之下,经脉之的情况复杂,只怕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助其解决经脉之危了。

到底应该怎么办?

顾辰有些头疼,忍不住细细思索。

他再折下一支树枝,右手轻轻握住。

回想起一剑封尘的功行路线,再一想到修改这一剑法之时,体内经脉的走势,有隐隐形成剑形之势,顾辰目光微凝,他隐隐意识到一些什么。

重塑的经脉凝成剑形,这种情形透着古怪,为了形成这剑形,他体内新生了几条以前所没有的经脉,偏偏那些尊重经脉一出,却能与一直无法修行,甚至以为错误的紫雷仙躯相一致,甚至之前为了解决经脉之危时,那些碎散元力也是在其一念之间化为剑型,只怕都不是巧合。

顾辰目光闪动,呢喃道:“尝试一下。”

第187章 修改

顾辰不是犹豫不决的人。

一经拿定了主意,他马便开始实行。

而他要做的,便是再次尝试修改习自昆仑派的基础剑法一剑封尘还有基础身法踏青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顾辰决定先从基础剑法一剑封尘开始,而这也暗合他此时心意。

时至今日,对于自己身种种疑点,顾辰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如经脉为何会重生,又为什么重塑的经脉会是一把剑的形状,以及经历重塑后的经脉产生阻塞之危时,在他一番异想天开下,为何刚好能轻而易举将那碎散元力化为剑型,这都是顾辰想不通而且希望能够尽快弄清楚的疑难。

虽然不知缘由,但现在看来,自己这副身躯似乎已经与“剑”结下了不解之缘。

只是这番缘分是从幼年时被东阳人带入昆仑派开始的,还是自突破一元境后担任昆仑派守剑人,近距离接触到纯钧仙剑的时候才开始的,顾辰说不来。

摇摇头,摒除心杂念,顾辰并起剑指,再度凝聚元力,施展一剑封尘。

能够被昆仑派录为门基础剑法,一剑封尘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但说到底,基础剑法是基础剑法,算不是多么高深的法门,用于初入山门的低阶弟子研习强身倒是适合,随着修为渐高,这些基础剑法便会慢慢显得鸡肋无用,基础身法亦然。

只是当初在青木镇时,为了击退婴鬼,顾辰使出了这招一剑封尘,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威力,还有与青风初见时,顾辰施展出来的踏青步,亦带给他不一样的味道。

一开始顾辰以为这都是因为新生重塑的经脉与众不同之故,可是慢慢地,随着他对自身经脉的认识渐深,以及内心深处隐隐生出的一些隐晦猜测,顾辰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这才有了修改基础剑法与基础身法的念头,也因此才有了在灵峰别筑庭院处的那次经脉阻塞之危。

严格说起来,那次对剑法与身法的修改,顾辰是失败的,但失败并不代表是错的,顾辰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细节。

新生的经脉连成剑形,碎散元力化为剑型,都像是给他的某种暗示,同时他亦想起,在青木镇时,不管是施展出一剑封尘还是踏青步,当时体内元力所流经处,在他无意之,亦隐隐成剑形。

顾辰觉得,修改的诀窍,似乎便在于此,也应在于此。

只是这一次虽有了眉目,顾辰也不敢冒进,这番眉目终究只是推测而已,他觉得先以一剑封尘稍加尝试,看看结果如何再作他想,毕竟对这一招的施展与修改,他已经颇具经验。

随着剑指一起,剑势顿生,在元力流经处,其剑势凝聚于两指处,其势巍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只是很快的,顾辰便有了熟悉的感觉。

只觉得这股剑势在其指间凝聚,却凝而不散,好像前路出现了堵塞,后来之势堆积,因而越积越大,似要将前方之拦阻冲垮。

顾辰神色凝重。

虽并指如剑,但两指在这剑势之下已经难止颤抖,骨节处传来胀痛感,不堪重负,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寸寸碎裂。

顾辰深吸一口气,心神沉下,内视之。

他清楚地“看到”那些元力走在原本经脉的位置处,但不知为何是走不出去,在那里横冲直撞。

在以前,这样的修行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在现在,若是放任不管,肯定会出问题,顾辰琢磨着。

对这一招一剑封尘,顾辰已经做过一定程度的修改,此时再谨慎视之,发现这一剑封尘的行功路线形状看起来像是一把剑的剑尖,凌厉气势逼人,随时欲择敌递出,但在另一端却缺少了剑柄,没有把持之处。

顾辰隐有所悟,自己会收势不住,无法将这一招彻底掌控,或许与这行功的路线有关。

练剑之人,所有招式起于心,用于手,传于剑,手心直握,便是剑柄。

以这个方向进行修改,兴许不错,但顾辰却不敢太过肯定。

但凡修仙之法,无一不精深玄妙,几曾如此儿戏,以经脉走势形状来定对错?

虽说犹豫迟疑,但顾辰却也知道,他的经脉重塑之后与以往多少有着不同,他终还是决定要加以尝试,个情由也说不清楚,只是冥冥之有某种感觉,告诉他这样做才是对的。

顾辰深吸一口气,借助内视之能,心意一动,引导元力运行。

体内的元力已被他碎成丝,旋转缠绕,充满灵动,相起以前的元力,更具威力,也更具灵敏,只是起之前的元力更难以掌控,毕竟顾辰现在修为不够,元力质量太高,控制起来反而有些吃力。

虽说吃力,但那些元力丝还是在他心神的牵动下,有针对性地运行起来,而其有些碎散的剑型元力,更是随顾辰心意而动,如臂指使。

方一察觉如此,顾辰顿将全部心力都集在这些碎散的剑型元力。

随着那些剑型元力在前开路,其他的元力丝竟也随之而动,跟着运行,不再如同刚开始时那般艰难。

顾辰挑体内的几段经脉,恰好可以将那剑柄补足,不说惟妙惟肖,但多少形神相似。

元力的运行突然顺畅许多,因一剑封尘而凝聚的元力仿佛突然找到了去处,不再堆积一处。

青阳子感受到顾辰身的气势随之一变,一身的剑势骤起,整个人站在那里像一把剑,顿时微眯起眼睛。

只见顾辰双指突然往地面一指,一道剑气射出,地面扬起灰尘。

招式竟是极为凌厉。

青阳子目光为之一亮,隐有赞赏之色,为这一剑喝彩。

只是顾辰看起来却不满意,皱眉苦思,而后剑指再起,在身前虚划几下,顿时凝聚出几道剑气。

那几道剑气缠绕指间,随着两指微动,被他打出,却于身前撞在一起,激起一阵空气波纹,剑势散去。

青阳子瞪大眼睛,能够感觉到这几道剑气与方才那道剑气同源,但显然出现了不同的味道。

一番细想之后顿觉惊异,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够知道在这短短时间之内,顾辰已经对刚刚那一剑做出了修改。

竟然如此贸然修改gong fǎ?

青阳子站起,正欲过去细问,只见顾辰又是“唰唰唰”几下,顿时又是几道剑气打出。

这一次,那几道剑气交织在一起,却并未因此而撞击消散,而是首尾相连,稍加维持之后,方才错乱而散。

青阳子深吸一口气,一步间,跨过了两人之间的数丈距离,站在顾辰身边,便听到顾辰的喃喃自语。

“没有错,一剑封尘该这样出才对,这一剑主在封,而不在攻,招式过于凌厉,反而无法发挥真正的威力,若是一剑分化几道剑气,可成剑阵,亦可成牢笼,一剑制敌才是其意,只是……”

只是什么,青阳子一怔,没有出声打扰。

“虽然对了,但还不够对,这一剑的掌控没能收放自如,剑气不能持久,达不到封困的目的,这段经脉不能够让这一剑顺我心意,再换一段……嗯,应该在这边,再试试。”

第188章 随缘

殊不知,顾辰思索间的那一番自言自语,让青阳子听了个一清二楚,令其心神为之一震,心胆更是为之一提。

“换一段……什么?”

顾辰愣了下,转过身来,被近在咫尺的青阳子吓了一跳。

“义……义父……”

青阳子追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心虽然已有判断,可是青阳子还是希望顾辰能够给出不一样的答复。

这也说明他实在是关心则乱,要知道以他如今的修为和眼光,能够让他看错或者看不出来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

顾辰道:“我在修行一招基础剑法。”

“还有呢?”

听说是基础剑法,青阳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显然没有此放过的意思。

顾辰想了想,不再隐瞒,道:“原来的招式现在不适合我,所以我做了一些修改。”

青阳子苦笑一番,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对顾辰说道:“你的资质极高,乃我生平仅见,许是曾经的经历令得你眼界不凡,虽然对你有所限制,但那也是你的财富,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现在可以做的,尤其是这条路,还是应该要按部班,一步一步走,慢慢修行才是,不管是悟石所得,还是悟道所益,都可以让你走一条康庄大道。”

顾辰这才知道,青阳子原来是担心他乱来,因为他虽然身在青阳门,却不是青阳门弟子,虽然有了一个“青阳子义子”的身份,只是这个身份并不能保障他的修行,青阳子这是担心他走了歪路。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青阳子所言不假,然而他也颇为无奈,因为如果他自己不冒险,根本没有办法找出修行之法。

悟石得到的天道太极篇是对道的诠释,固然珍贵,但却并非gong fǎ,一番悟道引来道机融身,也只是助于参悟,其奥妙玄之又玄,对他是有巨大助益,然而这些也都不是gong fǎ,不能直接用于修行,没有修行之法无法在这条大道前进,顾辰也实在是没有了其他法子。

但不知出于何意,对于身体的情况,顾辰终还是没有说出,他心已经有了其他想法,或者应该说是有了决定,细想一番突然问道:“义父,敢问道是什么?”

青阳子一怔,诧异顾辰突有此问,但很快便神色凝重了起来。

顾辰的资质世所罕见,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昆仑道子,且在十二之龄便将修为提升到一元境,虽然后来遭遇变故,但是际遇非凡,经脉得以重塑,更与他在青木镇相见,被他带回青阳门,之后悟石连连引发异象,经悟道而融道机。

想起这桩桩件件,青阳子形容肃穆,不由得认真对待起来,心想顾辰对他有此问,许是尚存疑。

求道之问,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早了一些,可是对顾辰来说,有些只有走到那一步才能得知的事,现在或许已经可以先让他知道,以顾辰之资,应该能够消化得了。

青阳子手一挥,再次将一旁修炼的柳祯六识封住,不让他听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

青阳子一扫这方天地,徐徐道:“道,无形、无情、无名,生造化、育天地、养万物,道是始末,难言难名,通玄自然,无相无形,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说、不可思议,道无恒道,不可描述。”

青阳子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顾辰的反应。

他终究有些担心,不愿顾辰一时间看得太远,反而看不到脚下的路,故而限制了自己的路。

顾辰听着,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是在这若有所思之间,隐隐存有一丝迷惘。

青阳子心神微震,更加惊异于顾辰的惊天之资。

他之所言,是包含他一生修行所悟所得,直指大道,暗含天机。

对于修仙者而言,随着修为越高,离那片天自然越近,能够接触到的东西自然也越多了。

哪怕路是错的,可终还是能够让他们慢慢地往高处爬,因此看到的一些东西,自然与众不同。

这个过程是有代价的,而代价也是有条件的。

只有真正走到那一步,对于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得到的东西,才能够接得住,那都是属于他们与这片天、这片地争夺得来的机缘。

既然欲得,自然要承其重,一旦承受不住,身陨道消都是寻常事。

青阳子已经将自己所得极为含蓄地说出,小心观察顾辰的反应,倘若顾辰承受不住,他一定会及时打住,不再继续说下去,却不想顾辰不仅听进去了,而且还有了自己的思索。

不是那种似懂非懂既而装懂,也不是那种一头雾水满脸迷惘,顾辰是真的听进去了,有懂的地方,也有不懂的地方。

“既然道如此不可描述,那我们为何要求道?不知其形,不知其名,不知其意,又怎么去求道?”

顾辰恍惚间有此一问。

青阳子看着顾辰,慢慢摇了摇头,坦诚道:“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顾辰一怔,有些意外。

“因为我直到现在,也在求道,在各不相同的方方面面,通过各种不同的方法。”青阳子想了想,又接着道,“道确实是不可描述的,我甚至都不知道它在哪里,只是我觉得,修仙者求道,所为的应该是弄懂一些真实但未知的事,说到底,所为的应该是求真吧。”

“求真……”顾辰喃喃,想到那些被修改的gong fǎ,想到如今不同的经脉,想到仙道崩坏所隐藏的秘密,他若有所思,忽又问道,“如何知道是真是假?又如何知道是对是错?”

青阳子沉吟些许,摇摇头道:“一切随缘,认为对的时候,是真。”

顾辰闻言笑了。

想起在青木镇初遇青阳子那会儿,一眼相对心生好感,青阳子说他们之间有缘。

青阳子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事,亦是露出了微笑,原本因为顾辰这一问题而严肃起来的心情随之轻松了不少。

在这时,只见顾辰右手轻轻抬起,再度并指如剑,心随意动。

元力运转,道道剑气在两指间蓄起,流转不散。

熟悉的剑意再起,青阳子随即挑眉,却发现这次的剑势与之前又有不同,不仅显得更加厚重,而且也更加稳当。

在顾辰注目之下,其剑指凌空挥动了几下。

随着其挥动,道道剑气发出,首尾相连,并不分散。

那道道剑气发出并远去,随着与顾辰拉开了距离而慢慢见长、变大,相互缠绕绞动虚空之际,更是相连而成囚笼,在囚笼之内,其灵气迅速被吞噬一空,顿时剑气更涨。

青阳子满脸的不可思议,盯着那道道剑气凝成的囚笼这样在虚空间旋转。

没想到顾辰再次出手之下,便再让这同样的剑招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加完善了,也更加强大了。

剑气所连囚笼稳稳当当,不再像先前那样脆弱,一触即溃,而是久久不散,相互借势,彼此呼应。

直到顾辰剑指一招,只见那囚笼竟是由大而小、由远而近,这样被他收了回来,如有灵性,在其指间轻轻逗弄。

顾辰突然右手手掌展开,转而用力一握,那个剑气所连的囚笼这样消散在他的掌心之,没有引起其他任何的动静。

功成,顾辰露出微笑,暗暗点头,终于大功告成,转而看向青阳子。

“义父说的不错,任其自然,认为对的时候,是对的。”

青阳子身形一震,一时似有所悟,看着顾辰,深深点头。

第189章 雷刃

昆仑山,穆子峰。

穆子峰是与主峰直接相连的一座小小山峰。

山峰虽小,但却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座山峰在某种程度本来是主峰的一部分,而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其存在意义固然非寻常,但却并不是特别在这一方面。

昆仑派的弟子每每望向穆子峰,神色都颇为复杂,惋惜之余还带着些许想念。

曾经那位居住在穆子峰的昆仑道子,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位道子下山离去之后,没有多久,昆仑派便又选出了一位道子。

这位新道子也是资质出众,远超常人,只是不管他修行再如何努力奋进,依然未能给人带来多大的震撼,因为哪怕是更快的修行速度,此间之人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让他们觉得怪的事情却是在于,这位新道子从一开始便选择住在穆子峰,与以前的那位道子住在了同一个地方。

不仅如此,新道子还舍弃了原本修行的gong fǎ,改修了紫霄雷诀,也正是一位道子所主修的gong fǎ。

这种怪现象刚一产生自然难免惹人注目,很快便有人发现,新道子改变的并不仅仅只是修行gong fǎ而已,还有生活那些大大小小的习惯,在悄然无息间有了变化。

很快的,昆仑弟子也都明白了,这位新道子根本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与之前那位道子几乎完全一样的人。

有时候难免会给昆仑派的众多门人弟子带来一种错觉,曾经的那位道子还没有离开,还在穆子峰闭关,而那位真正下山离去的人应该是那位……谁来着?

有人尴尬无言,有人错愕苦笑,神色皆是莫名。

因为很多时候,他们几乎想不起来这位曾经的同门、如今的道子真正的名字。

魏晓晓结束了修行,慢慢朝穆子峰走来,一步一步,缓慢而从容。

来到穆子峰后,闻着熟悉的气息,再看看那紧闭的洞府石门,魏晓晓有些失望,转身欲走。

却在这时候,天空电闪雷鸣。

魏晓晓停了下来,看着头顶雷光电蛇蜿蜒,她不惊反喜。

魏晓晓转头看向石门处,喃喃道:“师兄,你要出关了吗?”

昆仑山,电闪雷鸣。

天空像是布了蛛,刹那四分五裂。

那些雷电有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

一道雷光突然霹了下来。

那道雷光来势汹汹,其威慑人。

一些修为略低的,被这一道雷光吓得抱头鼠窜。

人人自危。

却在这时,一道身影自那穆子峰唯一的一座洞府飞出,腾空而,迎向那霹下来的道道雷光。

“师兄!!”

魏晓晓第一时间呐喊。

只是,她的声音被掩埋在雷鸣声。

李元沐似有所感,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顿时让他心生豪气,一声长啸直冲九霄,身法速度更快了许多。

道道雷光霹下,落在他的身,为之洗礼。

李元沐身有雷电光华流转,只是这种雷电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见他右手按在丹田,一番蓄力,突然向外侧一划,顿时从其身带出一道雷光。

那道雷光凝聚在李元沐的右手手掌,其右手往身前猛烈一挥,一道匹练顿被击出。

“雷刃!!”

那道雷电凝成的匹练带着不可一世之威,往前飞去。

沿途带起一阵空气霹雳,闷响之声不绝,颇为刺耳。

这一招,正是李元沐此次闭关,主要修行的雷法——雷刃。

与引雷一样,都是紫霄雷诀之所载的玄法。

印象,顾辰似乎并没有施展过雷刃这一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修炼成功。

不过此时李元沐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也不管那许多。

既然顾辰从来未曾施展,那么权且认为他没有炼成便好。

能够感觉到身下穆子峰的魏晓晓那一双妙目正集在自己身,李元沐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但是目光突然一凝。

只见雷刃飞出,划破虚空,引起阵阵音爆,尽展威力的同时,也正被消磨,威力很快减弱,突然间便消散而去。

空的雷电异象散去,再次回复一片晴空万里。

“失败了吗?”

李元沐喃喃着,身子慢慢落下。

魏晓晓迎了来,兴奋道:“师兄,你终于练成了!!”

李元沐微微一笑,点头道:“只是侥幸。”

“刚刚那个是雷刃吗?声势真是惊人!以前顾辰修炼的时候,还没有见他施展过,我想或许他没有修炼到这一步,师兄,如今你可是将他甩在身后了。”

对于顾辰,魏晓晓没有再称之为“师兄”,这一声“顾辰”叫得还不是很顺口很习惯,可是却一次一次自然。

李元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有些许快慰,只是不知为何,却涌现出阵阵忧伤。

摇了摇头,将那些异样的负面情绪甩开,李元沐道:“师妹,不能这么说,顾师兄的资质在我之,可能这一招他也已经练成,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施展……”

后面的话,李元沐没有说。

要学会这一招雷刃,必须得将修为提升到一元境才行,如今李元沐已是一元境。

而顾辰当初虽然也达到这一境界,但却因为担任守剑人,一段时间没有修行,之后纯钧仙剑遭窃,顾辰引咎自废修为,是不是有学会这一招雷刃,谁也不知道。

魏晓晓语气突然有些异样,生硬地道:“师兄,你说这话未免太过谦虚,你今年尚不足十五岁,便已经达到一元境的修为,你并不顾辰差多少。”

李元沐道:“我十四岁才勉强踏足这一境界,当初他踏入这一境界的时候,只不过才十二岁而已。”

“那又怎么样?师兄,这几个月来,你的修为进境大家都有目共睹,短短数月时间便将修为迅猛提升至此,哪怕是当初的顾辰也不你,而且你修行的还是整个昆仑派最难修炼的紫霄雷诀!”魏晓晓的语气微显急促,“而且你不要忘了,顾辰现在已经是一个凡人,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为吃饱穿暖发愁,或者为了生计烦恼,这些肯定不会是你我会去做的事情,我们如今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是啊,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李元沐有些怅然,毕竟顾辰是他一直追赶着的背影。

魏晓晓突然沉默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现在只要一提到顾辰,她的心便很难平静。

倒不是她有多相信顾辰,恰恰相反,她想要尽可能地、尽快地将顾辰忘掉。

只是忘不掉!

哪怕是现在,对于昆仑派而言,顾辰的传说依然存在。

那短短的十二年里,这座昆仑山刻下了他的足迹,那么多,而且那么深。

每次提到顾辰,魏晓晓都急于要将他的一切加以否定,生怕他会过得很好,似乎只要通过反对与贬低顾辰,她便能由此证明一些什么。

只是每次激动起来,她都有些失去分寸,过后难免后悔懊恼。

倒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之类的而感到后悔,而是有些担心地瞅着李元沐,只不知自己刚刚那番言语,会不会让他不高兴了。

李元沐没有不高兴。

从某种程度来说,魏晓晓的心态转变还有言语作为,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只是对于顾辰那个结,两个人同样都没有那么容易放下。

“他是我的劫。”

李元沐目光悠远,心却不宁,那个人于他,是结也是劫。

第190章 议事

李元沐是忘不了顾辰的,但这却并不是因为同门情深。

“顾辰”这个名字,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的,这样压在他的心头之,每次想到那个人的时候,李元沐的心绪总是难以平静。

随着李元沐修为渐深,那个名字在他的心头便愈发深刻、难忘。

这段时间以来,李元沐的修行速度可说是一日千里,如今更是已然到达炼元境巅峰,可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追了顾辰,反而更加清楚地看到那个自始至终一直走在他前面的那个背影,依然未曾滞留,一步一步地将他抛离。

“师兄!师兄!?”

李元沐回过神来,对魏晓晓担心的目光,勉强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师妹,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魏晓晓愣了愣,蓦然有些慌。

她哪里是有什么事?

只是在李元沐闭关之后,实在想念得紧,于是每天都不知不觉……

或者应该说是有些刻意地往这里走,仅仅只是希望能够看到李元沐。

魏晓晓感到难以启齿,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

每次想到顾辰之时,她便心烦意乱,便忍不住往这穆子峰走来。

同样的山峰,同样的洞府,却换了人。

魏晓晓也不知道,自己一次次走来,一次次盯着那个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洞府,到底是希望看到谁?

突然想起一事,魏晓晓连忙道:“师兄,听说青阳门给我们宗门发来了信件。”

李元沐一怔,顿时满是意外。

东阳人、云霓、许攸等一众长老分站在昆仑派掌门云归真人身前,一个个脸也都露出意外之色。

昆仑派坐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地位超然,但位置却有些特殊。

豫州富庶,修行资源丰富,是所有修仙门派梦寐以求的宝地,可因为昆仑派的宗门选址,对其若即若离,使得豫州之地内竟无一个门派长驻。

鬼宗诡,阴森残酷,却也因为昆仑坐镇,龟缩于兖州之地不敢冒头。

妖宗蛮横擅战,也因为昆仑派而不敢北。

青阳门这些年来蒸蒸日,有迎头赶之势,更是觊觎豫州之地之久,但也因为昆仑派的若即若离,迟迟不敢逾越。

天下修仙门派大大小小多不胜数,但千年以来,因修仙界以昆仑为尊,哪怕只是一个选址、一个位置,都对他们有着巨大的影响。

只是尽管在天下修仙门派拥有此等超然地位,昆仑派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低调之风,哪怕是门弟子也很少下山行走人间,仙踪难觅,而因为昆仑派的低调隐匿,与修仙界保持着一定距离,自此笼一层神秘面纱,与其他门派少了往来,让人摸不清底。

青阳门突然传信昆仑派,是要做什么?

意外因此而生,疑惑至此难解,昆仑派几位长老都在等着云归真人的揭密。

许攸看了东阳人一眼,阴阳怪气道:“东阳,你不好好闭门思过,来这里干什么?”

云霓嘴唇微动,想要帮东阳人说话,可是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自从将顾辰送下昆仑山,回来之后,东阳人便很少露面,哪怕露面了,也从不多话。

他似乎一下子安静了,对同门也一下子生分了,哪怕是云霓也感觉到了距离。

顾辰那件事,严格说起来,很难怪在谁的头,毕竟纯钧仙剑遭窃,谁也料想不到。

算东阳人看守不力,可是因此导致昆仑道子自废修为,实在是有些不公,再一想到那位昆仑道子所拥有的天纵之资,其遭遇更加令人惋惜。

东阳人只是淡淡扫了许攸一眼,懒得跟他多话。

许攸冷笑,道:“以为不说话能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吗?”

“好了。”

云归真人淡淡出声,颇具威严,阻住了许攸的话头,而后取出一封信件,摊开转来让几人观看。

在场皆是修仙者,而且修为精深,目力非凡,只是一扫,便将信件的内容看了个一清二楚,一个个忽然沉默下来,场面显得颇为沉静。

云霓艰难地开口,道:“掌门师兄,此事……可是属实?”

云归真人道:“青阳门也是名门大派,高手如云,而且深知当年密事,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做假,而且此消息应该不止发给本门,其他门派应也有收到才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这才请了你们来,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许攸看了东阳人一眼,而后道:“掌门师兄,依师弟看来,此事只怕还需慎重。”

“哦?”云归真人意外,“许长老有何高见?”

许攸摆了摆手,道:“高见不敢当,只是巫族销声匿迹千年之久,突然现世,此事只怕存在蹊跷,尤其是此事乃青阳门传出来的。”

顿了顿,许攸又道:“这几十年来,青阳门声势渐盛,已经隐隐有与我们昆仑分庭抗礼的势头,而且这一任的青阳门掌门钟鼎,为人深沉,野心勃勃,对我昆仑之地位觊觎已久,此番只怕……”

目光闪烁着,许攸没有明言,只是他的意思在场诸人都懂。

昆仑派被尊为修仙界第一大派,地位超然,修仙界大大小小门派对其礼敬有加,这般殊荣与待遇并不是其他门派可以拥有的。

如今青阳门隐隐有后来居之势,只是因为头还有一个昆仑派,因此青阳门只能屈居第二。

第一与第二虽然只有一位之差,只是这其的区别与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昆仑派在天下修仙者的心地位依然难以取代,而这一点却是青阳门再如何发展壮大也取代不了的,除非青阳门能够在天下修仙者面前证明他们真的超越了昆仑派。

然而千年来,昆仑派弟子极少现身人前,整个门派十分低调,虽然盛名在外,却几乎没有与他人交恶交手,孰强孰弱实在难以较,青阳门如何证明他们昆仑派强?

许攸的担忧不无道理,然而昆仑派能够被尊为修仙界第一门派,自然有其道理,底蕴非凡,傲气自然更是不输他人,仅仅只是因为担心他人针对便龟缩不出,实在不是他们的风格。

云归真人摇摇头,扬了扬手信件,道:“如果这消息属实,又当如何?”

许攸一下子没了声音。

如果巫族现世之事真的属实,此事自然非同小可,轻易马虎不得,如果因为他的无端猜忌而致使这方天地生变,他将万死难辞其咎。

云归真人看向东阳人。

只是东阳人神情不变,依然冷淡,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想起顾辰之事,心头闪过一丝惋惜,云归真人问道:“东阳长老,你怎么看?”

东阳人与云归真人对视一眼,道:“掌门定夺便好。”

云归真人突然道:“师兄,你可怨我?”

一言出,众人目光皆扫来。

东阳人嘴唇微动,凝视着云归真人良久,慢慢道:“此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本门应该早做打算。”

云归真人眼闪过笑意,问道:“师兄以为,应该如何做?”

东阳人道:“仅凭一封信件的消息,信息量有限,不足以做出论断,但不论此事真假,本门都应该派出人手前往查看,防患于未然,事关巫族,此事只怕得由我等出面才行,想来掌门应对此有了决定。”

云归真人微笑点头,道:“师兄可愿为宗门分忧?”

东阳人毫不犹豫,道:“东阳义不容辞。”

听闻此言,云霓也笑了,长出了一口气。

第191章 暗流

将紧要事项交待下去后,云归真人并没有急于给青阳门回信。

有些事情不好妄言,事关重大,总要他们亲自确认过了之后,才能给予答复。

众人一一退去,许攸却留了下来。

云归真人微愕,问道:“许长老,可还有事?”

许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掌门师兄,此事交由东阳长老去办,我以为不妥。”

“哦?”云归真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有何不妥之处?”

许攸道:“东阳长老乃戴罪之身,而且纯钧仙剑遭窃,事情至今仍未有眉目,此番让东阳长老此下山,只怕不合适。”

云归真人目光微闪,道:“你怀疑纯钧仙剑遭窃是因为……”

许攸摇头道:“掌门师兄,我只是觉得不合适。”

云归真人盯着许攸,其目光让许攸都感觉到压力。

“掌门师……”

“许长老,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件事过去了,不再追究,你忘了吗?”

许攸连连摇头,斟字酌句,道:“师弟不是非要揪着那事不放,只是之前东阳长老已经辞去了长老之位,师兄你也允了,为何之后没过多久,又让他恢复长老之位?”

云归真人神色不变,道:“你是为了这事?”

许攸沉默着,头低了些,沉声道:“如今沐儿已接任昆仑道子,在穆子峰修炼紫霄雷诀,得掌门师兄之助,修行如有神助,此番正是他修为突飞猛进的时候,他的资质不差,大道宽敞,必能走得更高更远,于我昆仑乃是幸事,况值如今多事之秋……”

顿了顿,许攸抬头,似有哀求。

“望掌门师兄成全。”

云归真人怔怔看着许攸,心头满是无奈。

这些年来,昆仑派坐拥盛名,却处世低调,从来没有与修仙界有太多矛盾纠葛,甚至可以说没有往来,哪怕门弟子下山行走,亦多是隐姓埋名,隐瞒昆仑弟子的身份,非是故弄玄虚之举,实在是因为昆仑派在修仙界地位特殊,一言一行皆受瞩目。

或许是因为与修仙界其他门派少有接触,所以昆仑派在这乱世之有如浊世清莲,门风清净,而不像其他门派一般,处处皆是勾心斗角,虽然谈不至清至净,但清静之风实实在在的。

只是现在……

云归真人知道许攸想要做什么,但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不能当做什么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遂语重心长道:“许师弟,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若如此做,你我如何对得起东阳师兄?”

一声“师弟”,并未让许攸打退堂鼓,反而让他更涌希望,连忙道:“此事师弟愿一力承担,师兄,巫族现世,本门实力越强大越好啊。”

巫族现世,暗地里已经风起云涌,谁也不知道巫族此番现世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毫无疑问,他们肯定不会无所作为,说不得正隐藏在这修仙界,伺机而动。

在这种情况下,宗门的实力当然是越强大越好,哪怕只是多出一位修为精深的强者,在某些时候,可能便足以决定宗门存亡,甚至影响整个修仙界。

但是,云归真人却只是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让许攸出去。

许攸静立好一会儿,见云归真人完全没了反应,不知到底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但见云归真人已经没有要再开口的打算,许攸牙一咬,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去。

云归真人转身,看着许攸离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定。

……

……

青阳门,东来峰。

柳祯手握长剑,一剑刺出,顿生剑影。

他只是递出一剑,但那一剑递出,却是剑光流转,剑影迷离,一眼看去仿佛有着千千万万,数之不尽。

一剑起,引千军万马。

青阳御焱诀三诀的第二诀——奔狼烟,他已经修炼出了一定的水准。

一剑出,柳祯握剑的右手微颤。

以他现在的修为,要使出这一剑依然颇为吃力。

元力的消耗且不说,这一招对身体的负担更是极大,尤其是对那握剑的右手,更具极大压力。

那右手此时仿佛不堪重负,颤抖难止。

一席长袍已尽数被汗水浸湿,柳祯长出了一口气。

剑尖垂落,稍作歇息,突然转头看向另一边。

顾辰站在那里,左边一步,右边一步,踏过来踏过去。

顾辰那每一步都似很有讲究,但每一步给人的感觉却偏偏又是恣意随意。

柳祯看了许久,但顾辰却始终都是那样左边一步右边一步的,仿佛乐此不疲,而他竟然完全看不出来顾辰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何用意,其间有着什么规律。

柳祯全部都看不出来,偏偏顾辰那每一步又都走得极为认真,柳祯抿抿嘴唇,未有言语。

顾辰的所作所为,他看不懂。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令他挫败。

自打修行至今,与同龄人切磋交流,样样都在人前,步步走在人先,从来没有他看不懂学不会的东西,但事情到了顾辰这里,却可以说是第一个例外。

突见顾辰右手两指相并如剑,斜斜挑起。

明明手无剑,却有剑意流转。

柳祯蓦地一怔,右手不觉一紧,便感觉到右手筋骨肌肉传来阵阵酸麻。

而后,只见顾辰那斜斜挑起的右手又慢慢放下,站定了身形站在原地。

这两日来,顾辰一直都在这样修行。

东走一步西走一步,不知疲惫,随着剑指一起,节奏被打乱,而后便停了下来。

都不知道那个样子是不是真的在修行。

柳祯不再多看,地打坐,欲将元力先补回来。

与当初在主峰当山门弟子时候的热闹不同,东来峰的生活非常平静。

每日里除了修行还是修行,偶尔与青阳子、顾辰一起坐下喝两杯茶,便再没有了其他的活动。

单调而乏味的生活,却是柳祯所希望的。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因为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尤其是每次修行有所突破之时,得青阳子随口一两句点拨,便让他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他对这个地方更加喜欢了。

闭眼睛调息,柳祯很快将外界的声音摒除在外。

青阳子见此,暗暗点头。

好的资质,还要能耐得住寂寞,修行付出努力,很难不成大器。

虽然不是他一开始便属意的人,但是不得不承认,柳祯是极好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青阳子看向顾辰。

如今在这东来峰,也只有青阳子才能真正看懂顾辰的所作所为,因此难免惊叹连连。

顾辰突然停下,然后一步一步走来。

随着顾辰的走近,青阳子的目光渐渐落在他的双脚之。

那一步一步,如闲庭信步,似漫不经心。

只是随着那人走来,山间顿起一阵清风,轻飘飘、暖洋洋。

顾辰步步走来,并未刻意,有如踏青。

青阳子能够看到,随着顾辰每一步落下,其身边清风环绕,带着缕缕剑意。

既轻且细,可是一旦汇聚,那便是风,便是剑。

顾辰坐下,拿出茶叶,清风环绕,却久久不散。

青阳子安静地看着他。

顾辰笑道:“义父,你这样看着我,让我压力很大。”

青阳子叹了一声,道:“当初没有收你为徒,现在看来应该是正确的,要不然,是我的自以为是误了你。”

顾辰一怔,无奈道:“说这什么话?”

青阳子微微一笑,道:“这是实话,世人只知我青阳子,不知我青阳子有义子,必青出于蓝。”

第192章 前往

青阳子对顾辰这一番评价不可谓不高,若为他人所闻,必将惊世骇俗。

青阳子是什么人?

以前之事姑且不提,近百年来青阳子行走人间,将青阳门的声势推到了顶点。

远的不说,单说其能够以青阳子为号,便足以暗示很多事情。

百年前突逢大变,青阳门众多精英折扣,修仙界第二大派的声势可说是一落千丈,地位岌岌可危。

在那种状况下,青阳门走出了一位青阳子,在修仙界行走。

仅仅只是因为青阳子这一个名号、一个人,便支撑起了危如累卵的青阳门。

在仙路已经断绝的今天,青阳子的修为已登巅,毫无疑问将是最有希望问仙的存在了,这一点经过这百年,已经为修仙界所公认。

而在青阳子看来,顾辰的成将在他之。

那将意味着这条他可能无法走到巅峰的路,顾辰很有希望再进一步。

顾辰却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甚至觉得有些惭愧。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这条路到底有多难走。

虽然说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功行修改已经大致完成,但顾辰总觉得这两招依然缺了些什么。

至于到底缺了什么他也毫无头绪,只是总有些不够完美的感觉。

偏偏顾辰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剑法与身法,终究不是gong fǎ,没有合适的gong fǎ,顾辰的修仙之路可说是寸步难行,甚至可以说在刚刚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结束了。

这种无奈让顾辰困窘不已。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不安,因为他隐隐有种感觉,路在脚下,突破口似乎已经在他的面前出现了。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虽然清晰明朗,但顾辰却说不出根据来,只是冥冥之仿佛有种指引,告诉他有什么已接近,告诉他应该往哪儿走。

在悟石之时,这种感觉便隐隐冒出,之后他从天石得到了天道太极篇,这种感觉便变得更加强烈而明显,偏偏玄之又玄,东来峰一番悟道之后,这种感觉更是时时涌现,总给他带来灵机一闪,似乎身边的每一步,都是道之所在。

一缕道机,便在于此。

……

……

春回峰。

林依依面对其师江礼,眼眶含泪。

“师傅,您一定要去吗?”

江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子,神情未改,然心里实不平静。

当初得知张九霄闯入八荒,已经离开了这方天地之后,她心已是万事皆休,近乎心死,对这世间万事万物再难提半点儿兴趣。

自那之后江礼独守于春回峰,再不与外界来往,更别说产生任何联系。

时近百年,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一直都是如此。

曾经的朋友没了来往,似乎已忘了她的存在,甚至是同门的师兄弟或师姐妹们,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因为她几乎从不离开春回峰。

直到一次偶然,她听到钟鼎说到张九霄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那般熟悉与深刻,哪怕已是封存了近百年,却是在心田之生根发芽,随着岁月流转酝酿,未曾淡去,反而更加难忘。

得知张九霄离开之后,她便没有再听到这个名字了。

一方面是她没有刻意去打听,另一方面,也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起过这个名字,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成功闯出去了。

八荒之域充满了神秘与未知,对他们来说几乎便是另外一个世界,闯入其的人,很难再与外界保持联系,所以张九霄那一走便没了任何消息。

江礼不敢多问,不敢多想,因为深知走入八荒之域的人,想要再回来千难万难,是来能够走出去,或者是否陨身其,谁也不知道,而有些时候,对于有些人来说,不知道或许才是一件幸福的事。

只是那时候却听到钟鼎说,张九霄似乎还在这方天地,似乎为了宗门正在做些什么。

当时她便沉不住气追问。

只是钟鼎等人矢口否认,说他们没有说到过那个名字,是她听错了。

怎么可能听错?

江礼自然不会如此轻易被糊弄,她自困百年,便是因为那个人,而那里她第一次离开宗门,下山而去,也是因为那个人,时间算来,恰是十三年前。

她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顾了。

时隔多年再度听到张九霄的消息,思念的洪水击溃了心里的防线,她再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便是要找到他。

只是她没有找到张九霄,反而是在一座城里,遇到了林依依。

那个时候的林依依,孤苦无依,可是从看到江礼的第一眼开始,便紧紧地盯着她。

那清澈而又带着憧憬的眼神,让江礼冷静了下来,也停了下来。

江礼终究没有再找下去,而是将林依依带回了青阳门,从此师徒二人在春回峰相依为命。

如今的林依依,眼眶微润,眼神一如当年。

十三年了,她没有变,她却变了。

不,或许她也没有变,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江礼右手伸出,轻轻抚摸林依依的秀发,道:“依依,为师走后,春回峰交给你了。”

林依依摇头,抓住江礼的手,哽咽道:“师傅,去八荒定标,这件事太危险了,不能去啊,如果……如果……”

如果回不来怎么办?

只是这句话,林依依说不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江礼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林依依不知道江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可是她依然不愿放开江礼的手。

江礼轻轻一叹,五指轻动。

林依依紧紧抓着江礼的手,却突然一阵错愕,手空空。

江礼手法精湛,轻易便抽回了自己的手,对林依依道:“好好修行,将修为提升去。”

林依依还待说些什么,江礼已经腾空而去。

“师傅!!”

……

……

正煌殿。

钟鼎遥遥看着江礼远去,默然不语。

周不同与魏得道亦看着江礼远去的身影,分立于钟鼎两边。

周不同问道:“她会成功吗?”

魏得道却是道:“你应该问问,她能不能活着回来。”

钟鼎慢慢道:“八荒定标,每一个新的标记对整个修仙界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进步,一小步与一大步之间,意义非凡,她若归来,自是为本门立下大功。”

谁也不知道八荒之域到底有什么,可是修仙界那站在高处的少数几个人却知道,在那八荒之外有着什么。

那里是更加广阔的世界,那里是仙路的接续点。

只要他们能闯过八荒,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只是八荒之域充满神秘和凶险,谁也不敢轻易涉险,尤其是修为越高,权势越大的人,他们难以放弃一切,更加不愿意去冒险。

除非他们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之时,才会怀着不甘放手一搏,而对于钟鼎来说,现在却远远未到那个时候。

与其他们自己去冒险,不如让其他人为他们拼命,只是又有谁甘愿为他人做嫁衣?

宗门的好处便在于此。

周不同想了想,道:“如果她成功了,门便将多出一位长老。”

魏得道不语,只是看着钟鼎,想知道他会怎么想。

钟鼎淡淡一笑,竟是毫不在意,道:“多一位长老为宗门效力,并不是坏事。”

知道钟鼎已经有了决定,周不同与魏得道相视一眼,不再多言,只是目光闪烁。

谁也不知道,江礼此去,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第193章 道意

青阳门,东来峰。

绿意盎然,花草树木直了腰,峰间常有清风绕。

青阳子取出美酒玉杯,坐在松树下,自斟自酌。

酒水香醇,自非凡酒,其内蕴含精纯灵气,倒出之后如雾弥漫,随着青阳子一口饮尽,酒水携着灵气流于经脉间,芬芳无尽,沁人心脾。

不过即便是此等美酒,也难以与沉香茶相,若强要之,亦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可是算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青阳子喝过燕来峰真正顶好的沉香茶呢?

沉香茶叶,随着岁月积淀而愈见沉香,年份越久远的沉香茶叶,泡出来的茶水越是让人迷醉,之美酒更令rén liu连。

只是这种茶叶却有一个古怪的特性,一旦喝过更好的沉香茶,再回去喝之前的那些茶叶,便觉有如垃圾,曾经流连难忘的美味,再也喝不下去了。

所以对于顾辰从许慕姗那里得来的那些新摘茶叶,青阳子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但没办法,看着顾辰饮茶,青阳子被勾得难耐,要知道沉香茶叶每喝一口,对于修仙人都是益处极大,只可惜他根本喝不下去了,而他嘴又闲,便只得拿出美酒与顾辰消磨时间。

顾辰刚刚喝过沉香茶,似有所悟,又开始修行。

同样的,柳祯也在修行,不过这两人的修行状态却是完全不同。

柳祯不受外界干扰,闭目凝神,正在全心参悟青阳子所授的青阳御焱诀三诀。

只见柳祯双目紧闭,六识皆禁,正是忘我状态。

顾辰却是静不下来。

只见他脚步轻踏,恣意随心,一举一动皆极尽自然之意,只是在手足均动间,总有些不够协调的地方。

顾辰停了一下,又动了起来,然后又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修改已经完成,与以前完全不同,哪怕是当着曾经同门施展,亦无人能够认得出来。

在经过顾辰一番修改之后,这两招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招式之间的意境却是更加深远,招式亦是更见不凡,施展起来玄妙难言。

对于昆仑派的弟子来说,这两招或许只不过是基础剑法与基础身法而已,堪堪可用于低阶弟子修习,但随着修为渐深,这两招已如鸡肋,没有人会再去下功夫。

但是,在经过顾辰的修改之后,这两招起一些玄妙法门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甚至在青阳子看来,隐隐可与青阳御焱诀的三诀相媲美。

如此成果是极为可怕的,青阳门能够屹立修仙界不倒,青阳御焱诀至少占了一半功劳。

而在修改完成之后,顾辰便一边施展一边排查一些可能被忽略的问题,之后他便发现,若只是单一使出这两招之的任何一招,自己都能驾驭,而且招式威力大有提升,以他之能足以发挥到当前境界的极致,可若一旦两招同时使出,招式应合间便总有些格格不入,难以遂心。

顾辰不解缘由,心里却是别扭得慌,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却不知道还存在着哪些不足之处。

内视之下,能够看到体内经脉的情况。

那一副剑形经脉依然是那样的显眼,尽管只有他一人得见。

经脉在他体内四通八达,走遍全身,其处处皆有元力。

所有经脉都有元力通行,代表着全无隐脉。

这么看下去,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问题的。

顾辰心意一动,元力再度随之流转,右手两指相并如剑,轻轻提起。

这个动作,在这两日来顾辰已经做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

剑指处缠绕着道道剑意,极为灵动,仿佛有着生命。

顾辰深吸一口气。

他不敢大意,左脚轻轻抬起,向着一边踏去。

骤然间,体内元力突然散乱,顾辰的招式顿时破去。

顾辰只觉气机一阵翻滚难息,胸腔一口气直往下坠,一身气力瞬间消散无踪。

在他站立不稳之时,一只温暖的大手从他背后伸来,抚其背部,将他扶住,精纯的元力涌来,助他平复。

“你太急了。”

顾辰点头,缓过来后,道:“义父,怎么才能将剑法和身法统一起来?”

“剑法和身法应不冲突,各司其职……”

青阳子蓦地沉默下来。

他知道顾辰一直在修改一些招式的功行路线,虽然只是一些寻常招式,并非修行gong fǎ,但亦极为惊人,况且他的修为眼界摆在那里,自然看出顾辰的修改非寻常。

此时顾辰会有此问,只怕正是修改功行路线时在某处出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常识之下修行的道理对于他人可能大有裨益,但对于顾辰却未必。

至少当此时,那些常识并不适合顾辰。

青阳子的突然沉默,令顾辰不解看来。

青阳子道:“别人走过的路,的确是可行之路,却不一定是必行之路,你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

走的每一步路?

顾辰却是若有所思,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脚。

方才只是踏出一脚,他的招式便无以为继,而在之前,虽然这两招总有格格不入之感,但却不会在一开始便自溃败,问题只怕出在自己刚刚的那一脚。

那一步路,走错了?

顾辰很快摇头,突然怔怔地看着自己左脚踩踏的位置,眼顿有明悟。

青阳子意外之下,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直接退到了三丈之外。

顾辰闭眼睛,左脚又再踏出一步。

清风缠绕,白衫摇动,顾辰的身形在这山峰之间,飘飘若仙。

随着踏青步一起,顾辰周身便有剑意缠绕。

顾辰每走一步,身的剑意便重几分。

他右手两指相并,结成剑指。

随着剑指起,剑意生,两股不同的剑意在此时竟然有了呼应之道。

青阳子感觉到,顾辰这一次使出来的招式,与之前无数次都有了不同。

更加随意了。

但也更加自然了。

顾辰周身剑意散。

这一次,却不是剑意溃散,而是被顾辰自己收起来了。

顾辰睁开眼睛,眼底闪着喜悦光芒。

这一次,他成功了。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在修改成功之后,只能单一使出,迟迟无法统一连结起来,一旦如此尝试,便会导致一身元力动荡不稳,而后招式必将溃散。

这两天来顾辰尝试了多少次,便失败了多少次。

而刚刚他再次尝试时,竟然成功了。

之前一直失败,突然之间成功了,事出必然有因。

顾辰很快便找到了原因所在。

只因为他一直刻意地要将踏青步与一剑封尘结合,因此屡屡失败。

踏青步虽只是昆仑派收录的基础身法,人人可习,可是这一身法却是所有基础身法最难学习的,因为这一身法极重意境,光有套路是练不成的。

踏青步,意如其名。

只有真正领悟了踏青之意,才能真正将踏青步这一身法融会贯通。

所谓踏青,恣意从容,意即所指,走马观花。

倘若刻意为之,便失去了踏青之意。

顾辰之所以一直失败,便在于他一直有意想要将踏青步与一剑封尘结合,这种念想一生,顿时便坏了意境,因此迟迟无法成功。

只有在摒去杂念,随意而为,这才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举功成。

顾辰长出了一口气,若有所悟。

世事无常,机缘有定,有些路是需要认真努力去走出来的,有些路则早已在脚下铺展开。

念及此,顾辰身涌现一股道意,十分浓厚。

青阳子张了张嘴巴,半晌无言。

这悟道了?

又一次!?

第194章 发现

青阳子抬头看看天空,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之前顾辰悟道引发天地异象时,他可是施展出了青阳御焱诀三诀的最后一诀——青阳殁,这才将顾辰引发的异象勉强遮掩住,威力虽大,但以他的修为施展这样的招数也是颇为吃力,当时闹出的动静不小,若此时再来一次,岂不引人怀疑?

想到顾辰,这话真不知道该要怎么说才好,在别人那里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在这位身怎么跟喝碗白开水一样简单?

前番悟道引发异象已是闹出不小的动静,现在又来一次,还让不让人消停一会儿?

只是虽然这般腹诽,青阳子却也不可能将顾辰从这种状态之打断出来,对于顾辰来说,这种时候非常关键,青阳子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然而青阳子也知道,要再次糊弄过去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修为走到这一步的人都不是傻子,但他还是只能用同样的方法再尝试一下。

哪怕这次遮掩不住,展露一身强横的修为,能对一些宵小有所震慑,在青阳子看来也是必要之举。

想到这里,青阳子突然忍不住向一边修行的柳祯看去。

一经修炼,雷打不惊,全身心沉浸其,不闻外界风雨,不受外物干扰,柳祯的资质与心性的确是常人难及。

如今这一代的青阳门弟子,论资质与心性皆已远不如当初,但在这帮弟子之仍能走出一个柳祯,足以证实青阳门的底蕴。

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有些时候,恰恰只需要有一个这样的人,便足以支撑起整个宗门,令其发展壮大。

像他青阳子之于青阳门,某种程度,还有云芷对于阴女教。

柳祯一心想要与顾辰争个高低、论个高下,青阳子活了几百年,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也正因为有顾辰的存在,方才使得柳祯虽然拥有绝佳资质,于同门弟子之早已是脱颖而出,但依然勤修苦练,未曾有过丝毫懈怠偷懒,某种程度可以说是顾辰成了柳祯。

然而,每念及此,青阳子心头便只有苦笑与无奈,对柳祯产生些许怜悯。

与顾辰生在同一个时代,真不知道柳祯是幸运还是不幸。

同时青阳子也感到迷惑,在如今这个仙道越来越远,那条断头路越来越突兀拔高的时代,走修仙这条路的人已是一代不如一代,为什么还能够走出像顾辰、柳祯这般人来呢?

不及细思,青阳子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顾辰身。

他发现,顾辰身的道意凝而不发,笼罩其身,之后竟然渐渐地钻入其体内。

这种情况,绕是以青阳子的资历、阅历,一时亦是看不明白,此番景象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顾辰身的道意,青阳子此时多多少少还能够感觉到,只是不像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明显与强烈。

那些道意此时只凝聚在顾辰身,一点一点往顾辰体内钻。

顾辰身周的道意明显正在减少。

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阳子惊疑不定,只是不敢贸然插手,怕影响顾辰。

顾辰也知道身的变化,某种程度来说,这种变化也正是他自己引起的。

将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修改成功,甚至还将这两者结合起来,顾辰有了重大突破,尤其是对踏青步的意境领会得更加深刻。

只是很快,顾辰便有了新的发现。

严格来说,也不知那算不算是他的发现,只是冥冥之有种玄妙的感觉,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体内经脉的某处位置。

那个位置,其实在悟石当时,顾辰便已经注意到了。

在他悟石引发天祭,在体内点缀周天星图,将星图化于己身,从其得到天道太极篇的同时,便注意到那天道太极篇仅仅只是体内星图的一角,在星辰点缀之下凝成一座洞府模样,而与那洞府相呼应的,竟然还有着另外两座洞府。

总共三座洞府,形状几乎完全一样,只是在星辰排布之下有些许差异。

虽不明显,可是顾辰隐隐能够感觉到,那三座洞府给人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顾辰很难说出,因为由星辰凝聚而成的三座洞府,其只有一座,是因为顾辰得到了天道太极篇方才点亮,而其他的两座洞府目前完全没有动静,也不知道让它们点亮还需要什么条件,但目前来说,这似乎并不是特别迫切的事情。

另外让顾辰在意的,便是在这幅星图融身之后,他注意到,在经脉与星图相交融的复杂构图前,出现了一个很不明显的,但又十分显眼的灰色光点。

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是什么?

顾辰不知道,隐隐感觉到那必是十分了不得之物。

因为那星辰凝成的三座洞府,哪怕那座因为天道太极篇而点亮了的洞府,均围绕着那个灰色光点,拱卫在侧。

由此可见,那个灰色光点应是在那星图之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

天道太极篇已是十分了不得之物,之更珍贵的……

顾辰不敢想象。

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灰色光点,是因为他在施展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之时,发现这两招的功行路线图,所运行的经脉都有经过那个灰色光点。

单独施展一剑封尘或者踏青步之时,顾辰也注意到,功行路线图还是经过那个灰色光点。

“是巧合吗?”

顾辰喃喃着,脑海之有阵阵轰鸣,隐隐感到自己应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是感觉到了什么,可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做。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功行路线都经过那个灰色光点,而天道太极篇与另外两座洞府亦拱卫着灰色光点,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当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切均成谜。

顾辰甚至不知道,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在他经脉重塑的那一刻一起出现的,还是他在悟石之时出现的,又或者是在他引发天祭异象,熔炼天图于己身之时,随着天图一起出现的?

事关重大,只是那个灰色光点充满了神秘,甚至顾辰觉得,一些未解的谜团便有可能将在那个灰色光点找到答案。

而弄清楚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在顾辰身的,将决定他会怎么去对待那个灰色光点。

不同的功行法门,所择取的经脉各有不同,但虽然有所不同,却并非完全不一样。

一段相同的经脉用于不同的功行路线图,那是很常见的事,毕竟人体经络虽然复杂,但真正能够使用与经常使用的经脉来来去去是那么几条,所以相同的法门经过同一段经脉,甚至是经过同一个位置点并不出,可是顾辰是觉得那个灰色光点不一般。

或许是先入为主,但是有些地方一旦注意到了,便很难不去多想,很难不去深入探索。

为了证明那个灰色光点确实不一般,确实很重要,也为了验证修改后的一剑封尘与踏青步都经过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是不是巧合,顾辰决定再修改一门基础法门。

这一次顾辰所选的不是剑法也不是身法,而是一招拳法。

拳法之名为风象拳。

拳法高深玄妙,拳力刚柔并济,拳出如风,逐影随行,谁也不知道那一拳会从什么地方发出,又会落到什么地方去。

这一招风象拳,虽然只是基础拳法,但想当初顾辰作为昆仑道子,在修为突飞猛进之时,对这一拳法亦是觊觎不已。

若不是当时有东阳人的阻拦,只怕他早修习了。

从很久以前,顾辰便觉得,风象拳非寻常。

第195章 风象

东阳人一次出行归来,带回了一个三岁多的男童,在昆仑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因为东阳人很少收弟子,尤其是其门下几名弟子先后因变而逝,自那之后,东阳人便再也没有收徒的打算。

只是那一次,东阳人将一个小男孩带了回来,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时隔多年,再收一名弟子,事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年仅三岁的孩童,根骨未成,又能看出多好的修行资质?

哪怕资质多少能够看得出来一些,心性又将如何?

要知道,三岁的孩童尚还是在不懂事的年龄阶段。

对于此问,东阳人的看法却很简单。

他能看出那孩童的资质实乃不俗,至于心性如何,来日培养便可。

在一张白纸画画,总对一张涂鸦修改来得简单。

只是对于此种看法,并非所有人都看好。

心性一事,终究与经历相关,哪怕在一定程度可以对其施加影响,但一个三岁孩童,自小便生长于昆仑山,不经世事,未历苦难,又求能塑造出多好的心性来?

不过,除了许攸发出一阵冷嘲热讽之外,其余之人并未再多说什么。

东阳人一脉的弟子因为宗门,先后遭受意外而逝,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一个,能再起收徒之念,他们也是乐见其成,哪怕真不看好,也不会多加阻拦。

东阳人给那孩童起了个名——顾辰。

事实很快便证明了,昆仑山一众高人,尽皆看走了眼。

那个三岁孩童机灵活泼,在昆仑山成长,深得大家喜爱。

那活泼性子与东阳人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极端,可是偏偏师徒二人相得益彰。

隐隐间小顾辰似乎也受到东阳人一些影响,其性格虽然活泼跳脱,却也给人一种沉稳如渊的感觉。

随着一年一年过去,顾辰那跳脱的性子渐渐褪去,自有一股沉静清幽的气度在身。

随着顾辰年至六岁,身体素质打得扎实牢靠,一经修炼,便一鸣惊人。

顾辰的修为境界突飞猛进,在五年里连升两大境界,将昆仑山所谓的修行天才个个抛诸身后,而他一骑绝尘。

令人惊叹的是,不仅仅是元力方面的修为,顾辰连心境的修行也未曾落下,很快便修炼至心境的第二大关——琉璃心境,而且隐隐已有突破之兆。

很多人都不明白,那样一个活泼跳脱的孩子,在昆仑山只不过待了短短的三年,又修行了堪堪五年,其人生十一载,论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生活的时间却足足占了八年,这八年来不经世事,未历苦难,因何能得如此锐不可当的修行之势?

若仅仅只是元力修为倒还好说,可是顾辰连带着心境修为也将所有人远远甩在后面,按照这种势头修行下去,不说大道可期,可一条仙路只怕早已畅通无阻。

到那个时候还有谁不明白,东阳人这是捡到宝了。

同样的,昆仑派也捡到宝了。

昆仑道子之称,实至名归。

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在顾辰被封为昆仑道子的那一天,顾辰在东阳人面前,竟是露出了固执而又略带些许孩子气般地喊道:“我要练风象拳!!”

东阳人皱紧双眉看着顾辰,道:“风象拳不过一基础拳法,有什么好练的?”

顾辰道:“风象拳很厉害!”

东阳人有些意外,也有些好,难道这孩子真的发现了风象拳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便听到顾辰很得意地道:“如风无形,实却处处有形,处处得意,一拳出,风象起,无人知拳来,亦无人知拳到,这样的招数,实在是太帅了,我要学!”

东阳人眼皮子直跳,这个时候方才知道原因,起码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他冷冷斥道:“你是小孩子吗?”

顾辰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我才十一岁,当然是小孩子。”

东阳人一脑袋都是黑线,手一挥,否决道:“好好给我提升修为。”

言毕,遂拂袖转身而去。

只是走没几步,东阳人又停步,转过身来严厉警告道:“如果让我发现你偷偷练这些个有的没的基础拳法,我把你衣服扒了扔山门外去给人欣赏欣赏。”

顾辰一脸苍白,看着东阳人远去,不敢再有妄为妄动。

虽然东阳人那话只是口头的威胁警告,可是顾辰知道,这事东阳人绝对做得出来。

一想到自己光着身子被山门处的师兄师姐们指指点点,他的脸臊得慌,再一想到其可能还会有那些师弟师妹们敢笑而又不敢笑的神情,他更是双耳发热,难以自制的一阵抽搐。

不敢练!!

回首往事……

顾辰无奈摇头。

说来也不过是一二年间的事,现在想来怎么像是些个前尘旧事,隔着遥远漫长时光。

短短一二年间,变故横生,当初他哪里想到自己会有这些个遭遇连连?

不过念及此,顾辰却有些兴奋,因为他现在算修行风象拳,也不用担心会被东阳人发现,更不用理会那曾经让他提心吊胆了好久的威胁。

他期盼已久的拳法,现在终于可以修炼了。

突然面向北方而望,遥遥仿佛看到那座直插霄汉的昆仑山。

顾辰长长一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忧伤了。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昆仑弟子,再修行昆仑道法,总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这些昆仑道法经他修改之后面目全非,似乎与所谓的昆仑道法又有很大的区别……

如今他再度踏这条路,突然对未来有些期待,因为照着这条路走下去,将来肯定能与昔日同门再见,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该当如何处呢?

回想曾经看到过的风象拳修习法门,顾辰屏除杂念。

因对那拳法念念不忘,虽然没有修习,但顾辰却将其行功路线记得清楚牢靠。

默默回忆了一遍风象拳的功行路线,体内元力便在其催动下缓缓流转起来。

在这流转间,元力慢慢有了积聚感,似遇阻塞。

顾辰轻车熟路,在感觉有阻塞之处,开始挑选合适的经脉,让元力绕行。

一如他当初修改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之时,同样的摸索与修改,只不过现在他的做法更加熟练。

当初修改那两种法门时,顾辰像无头苍蝇,不知哪条经脉合适,多番尝试之下吃足了苦头,不过现在顾辰觉得,修改功行路线变得简单了许多。

他只要照着能形成剑形这个原则来挑选经脉,将不适合的经脉一一舍去,留下来的也那么几条,一一尝试之下再费不了多大功夫。

很快,一段剑形经脉便被顾辰择选而出。

风象拳毕竟是拳法,功行路线图却呈剑形,总让顾辰觉得阵阵古怪,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只是功行已改,随着元力流转,一股势正在蓄积,却分不清算是剑势还是拳势。

顾辰一时陷入两难,不知道是出拳好还是出剑好。

正自犹豫间,其势及巅。

顾辰双手不受控制,自己动了起来。

两条手臂以诡的弧度甩向两边,荡起一阵狂风,席卷一地烟尘。

顾辰觉得自己的身体似被这股狂风托起,将要离开地面。

在这种妙感觉下,一身的势发散出去,顾辰只觉一阵酣畅淋漓。

他是酣畅淋漓了,可是动静颇大,狂风之势强行将一边静坐修行的柳祯打飞出去。

顾辰却没有自觉,自顾自地喃喃道:“一样。”

不知算是有意还是无意,修改后的风象拳,功行路线同样经过那小小的灰色光点。

第196章 拳成

柳祯正修行间,突起警觉,堪堪睁眼之时,便被一股强大劲力击打在身。

变起仓促,他身不由己,被打飞出去。

地一通翻滚,顿时头发凌乱,柳祯显得有些狼狈。

猛地朝着那劲力发来之处望去,顿见顾辰一脸若无其事,还在沉思演练,柳祯的脸色微寒。

他在山门弟子之时便已声名远播,其天才之名在同门师兄弟之间流传甚广,更得师长们属意。

哪怕是那些已经跨入山门,成为诸峰弟子的同门,遇见他也都要客客气气称呼一声“师兄”。

虽然这其必有何杰桐那一层原因在,可是能够让这么多的青阳门弟子认可,由此也可见柳祯的地位与实力。

但事实,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是恭敬还是倨傲,柳祯都不在意。

他并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是何杰桐。

只是有一件事情,却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便是在修行之时被打扰。

曾经有一位师兄,资质不凡,早早便已跨入山门,成为真正的青阳门弟子。

在听到柳祯的名声之后寻来,便是想看看所谓的“天才”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也有一层骄傲与不服在。

那位师兄自以为自己的身份更高,特地前来看望一名山门弟子已是屈尊之举,只是来到柳祯当时的居所之时,却并未能马见到柳祯。

当时的柳祯正在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谢客。

谁知那位师兄竟是铁了心要见柳祯,因此破门而入。

修行被打断的柳祯,第一次在人前发怒,竟是将那位师兄狠狠教训了一顿。

那个时候,也是柳祯在所有山门弟子心,“大师兄”的形象完全确立的时候。

因为那位师兄即便已经跨入山门,又得传承,修为有所突破,但在同境之依然不是柳祯的对手。

而那个时候,柳祯可还远远没有将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

但柳祯也因此事惹了祸。

因为教训那位师兄,而落了那一峰师长的颜面,在那位师长的属意之下,那一峰的师兄师姐们便想要给他一些教训尝尝,到底是一个山门弟子而已,资质再不凡,教训了也教训了。

好在有何杰桐相助,掌门钟鼎出面,按下了此事。

那个时候便已经有人隐隐察觉到,掌门对柳祯欣赏有加,有意引他入门。

不过同样的,其他诸峰的师长们也对这位天才多有留意,想要将其引入门下。

在之后便知道了这位天才的执念,其一心只想要学青阳御焱诀三诀。

得知柳祯对师门已有了自己的主意,想要的师承呼之欲出,其他诸峰师长们不免失望,只是青阳子已经离开宗门时近五十载,难道让这样一位天才如此苦等下去?

很快的,那一届的山门弟子的年限将到,而青阳子还没有回到青阳门,眼看着柳祯的心愿将落空,一众师长顿时苦口婆心,想要让柳祯改变主意。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柳祯非但没有改变主意,反而执念更深。

在众多师长的劝解之,他对青阳御焱诀三诀的强大更加毋庸置疑,也更加势在必得。

他在赌,赌青阳子最后时刻能回到宗门来。

直到那一届山门弟子期限已满,跨入山门的相继成为青阳门弟子,而未能跨过去的,或者是留下来充当青阳门的杂役,或者是此下山离去,由得各人选择。

当时青阳子还未归,柳祯又执意不肯去悟石,因此也将失去留在青阳门的资格,除非他愿意充当杂役,否则只能下山离去。

只是因为柳祯的资质实在太好了,又得众多师长看重,掌门钟鼎特别允许他留了下来,继续以山门弟子的身份在主峰修行。

原本希望借此令他改变主意,却不想他执而不化,这一等便是五年。

这五年里,他也未曾因此被落下,仅以一篇朝仙诀,便将修为稳步推了炼元境巅峰。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等到了青阳子归来。

得到青阳子传授的gong fǎ之后,柳祯对修行更加看重,尤其是有顾辰的存在,让他对修行充满执念,一心想尽快强大起来。

在顾辰被青阳子收为义子,而他又只能被青阳子勉为其难收为记名弟子的当下,柳祯更是一心想证明自己并不顾辰差,对于修行更是专心一意。

凭着一口气不坠,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却在这时,修行被打断了。

一股火气油然而生。

柳祯却是先看了青阳子一眼。

发现向来对所有事情皆洞若观火的青阳子,此时的注意力却只是在顾辰身。

柳祯默了默,站了起来,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将腾腾怒火硬是给压了下去。

而后,他亦看向顾辰,对顾辰的所作所为有了好。

却见顾辰一阵手舞足蹈。

没有错,是手舞足蹈。

顾辰一番动作止了又起,周而复始,两只手朝两个不同方向以不同轨迹绕转,看起来有些乱。

那不像是什么特殊法门,更像在玩闹。

柳祯知道,顾辰如今不过才十二岁而已。

玩闹是所有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会做的事,可他不信顾辰会这么幼稚,也不信青阳子会看着顾辰幼稚的举止出神,连自己修行受到干扰都没有及时发现并制止。

只是看了许久,他实在看不懂,只看出顾辰一次次动弹起来,双手摆动的幅度一次一次小了。

突然间,顾辰再出拳。

到了这个时候,柳祯才看出顾辰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出的,是拳。

不是剑。

拳出而风起,风过而无痕。

可是拳意久久不散,在顾辰周身流连。

哪怕隔得这般远,柳祯还能感觉到顾辰那一身拳意,像那看不清数不明的拳头直接落在他的身,疼痛难消一样。

柳祯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在这个时候,青阳子终于注意到他。

看到他接连后退,青阳子袖子一摆。

柳祯只觉一阵恍惚,便站到青阳子身边。

“师傅。”

柳祯心头一震,连忙行礼。

青阳子点点头,道:“看来又有突破了。”

感受到青阳子眼那淡淡的赞许之意,柳祯只觉心头一热,欣喜不已。

他很快压下心头喜意,疑惑问道:“师兄这是?”

青阳子没有说顾辰在修改功行,那样过于惊世骇俗,也会给这刚收下没有多久的弟子带来莫大压力,遂只是淡淡道:“在修行一门拳法。”

柳祯自然已经看出顾辰在修行一门拳法,而且从刚刚的感受也知道,这门拳法只怕非寻常。

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是,如此不凡的拳法,为什么顾辰在一开始的时候会练得那么乱七八糟?

在这时,风止。

顾辰转身走来。

“师兄。”

“师弟,我影响到你修行了,对不住。”

一开始虽然没有发现,可是随着招意流转,拳势喷薄,动静颇大。

柳祯在那种情况下退了一步又一步,顾辰是知道的。

柳祯摇头,问道:“师兄,你这是在修行什么拳法?”

紧接着,又接着问道:“你修行的不是剑法吗?”

顾辰点头,道:“这一门拳法我早想学了,当初因为一些原因不敢学……哈,这套拳法果然很强大。”

第197章 切磋

顾辰那志得意满的模样,让柳祯狐疑,却让青阳子露出微笑。

站在青阳子的角度来看,顾辰虽然资质超凡,心性过人,但如今的修为境界却实在是不值一提。

都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而顾辰连修为都还远远没有提升去,便开始妄想着做这等修改功行路线的事,实在是胆大妄为。

不管修改的那些是基础剑法还是基础拳法,都不是顾辰这区区十几年阅历可以做到的,无敌妄为,也只不过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偏偏,顾辰做到了。

放着前人的gong fǎ不去修行,反而自己擅加修改,顾辰此举无异于离经叛道。

只是,道又是什么?

哪怕真是离经叛道,一定能说顾辰所做的都是错的吗?能说现今流传于世的都是对的吗?

他始终忘不了不久前顾辰所说的,任其自然,认为对的时候,是对的。

顾辰融得道机之后说出这样一句话,当时青阳子便知道,他是教不了顾辰的了,这条路,只能由着顾辰自己往走。

柳祯看着顾辰,皱眉不语。

只是学会一招拳法,哪怕那拳法真的很厉害,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必要欢喜成这个样子吗?

他自然不知道,顾辰现在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他终于如愿以偿学会了风象拳,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庆事,如说,他不用担心会被东阳人扒了衣服扔到山门前示众。

几层原因之下,让他欣喜不已。

当然这之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经过三次功行的修改,顾辰差不多已经掌握到一些规律,同时有所猜想,那个灰色光点,很有可能便是他今后修行的主要方向。

正欲细究,柳祯突然道:“师兄,不如我们来切磋切磋。”

顾辰闻言一愣,看向柳祯。

“当然,我会将修为压下来,不过我的根基太过浑厚,哪怕是在我全力压制之下,最多也只能将修为压制到炼元境巅峰,但这样一来也有好处,我可以更有余力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至于误伤到你。”

如今柳祯的修为已经突破,已是灵元境的修仙者,而且还是这一境界的佼佼者。

正如他所说的,他是整个青阳门唯一一个以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的人,根基不可谓不浑厚,而越是深厚的根基便越难往下压,他现在全力压制之下,也只能将修为压至炼元境巅峰,无法再低。

顾辰刚刚学会风象拳,也正欲找人来切磋验证,柳祯的提议确实让他心动,只是他忍不住看了青阳子一眼。

柳祯以为顾辰担心自己会故意伤他,连忙道:“点到即止,师兄放心。”

顾辰转头看来,似笑非笑。

柳祯心头微动,不知道顾辰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青阳子道:“修仙之人,一味独自修行肯定难登大道,能有人相互验证切磋也是一大好事,那点到为止。”

看到青阳子站在自己这边,柳祯非常高兴,遂看向顾辰。

顾辰点头道:“也好。”

虽然顾辰现在的修为只是炼元境初期,不过哪怕柳祯不将修为压下,他也丝毫不惧。

自经脉重塑之后,顾辰的经脉便与众不同,不仅没有隐脉,还多出以前闻所未闻的全新经脉,之后更是连遭变故。

为了修行,顾辰的这副经脉不知道给他带来了多少的麻烦,都被他一一克服,也因此让他对经脉的元力做出了一些改变。

以他现在经脉之那些元力丝还有剑型元力的特别与能力,同境之能压住他的人只怕还没有。

两人分开而立,相互对视。

顾辰身周有着风声阵阵。

几步之间,他已施展出踏青步。

一步落下风声起,清风环绕剑意生。

明明是闲庭信步而走,偏偏是举止如刀剑利。

柳祯亦在这三两步间,将手剑提起,蓄起了势。

这一剑,势极高,含威暴烈,似面前有湍急瀑流,他欲一剑斩之。

这招断水流,他学习已久,是青阳子所授三诀他最早学会也是如今最熟练的一招,如今正好试试看在实战威力如何。

两人尚未接近,便已经针锋相对。

相隔着丈许距离,气氛已是极为紧张。

青阳子暗暗点头,柳祯果然将断水流的意境领会了。

青阳子在悟石时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三诀与他人不同,其意极为简略,施展方式也是极为简略,因为他走的是大道至简的路子。

可是至简之路却不一定是至易之路,恰恰正是因为至简,所以要学会与掌握反而更加是千难万难。

柳祯入他师门这才多长时间,便已经能有这等成果,让青阳子颇为欣慰。

不过青阳子还是觉得,柳祯身的气势到底还是有些刻意。

为了发挥这一招的威力,柳祯过多地将元力集到一处去,看似是将这一招的所有威势蓄起待发,但此举反而艰难,没有办法做到举重若轻。

而反观顾辰,只是施展出一招身法,其身周便有清风起,势亦随之壮大,却依然给人如沐春风感。

单是这一手,便已经隐见高低。

柳祯朝着顾辰跨步冲去。

丈许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长,一步之间便已到位。

一步之间便已蓄势。

柳祯反手一剑,却如刀斩落。

断水流,取抽刀断水之意,却以剑施展。

取厚重之意,以更轻灵、更快捷的方式来表现,因此势要厚重,但人要轻灵。

只是柳祯只是领会其意,尚不能收放自如,挥剑时为了克敌,有些刻意。

所以柳祯施展这一招的时候,势极重,人亦极沉,在顾辰看来便满是破绽。

顾辰轻轻往边一走,避开柳祯这一剑。

这一走,极为随意。

似乎只是轻轻闪避,其实不然。

顾辰身周风声悠悠,随着他一步接一步迈出,风声凝聚,呼呼之声渐响。

转而成啸,啸声有如剑鸣。

柳祯脸色微变,瞬间便已觉风声鹤唳,有草木皆兵之感。

皮肤有阵阵刺痛,在那风隐现剑意。

柳祯双目一凝,突然灵机一动,举剑挑。

挑的同时,将断水流之意发挥到淋漓尽致。

随着他手剑一挑,似将下落的瀑流卷起,到得高处纷自洒落。

便是青阳子也忍不住为他这一手拍手叫好。

这一剑挑之势,顿将顾辰以踏青步凝聚起来的剑意冲散,逼得顾辰连连后退。

顾辰处变不惊,在后退的过程,继续蓄势,身边清风不散,双拳紧握。

在清风环绕之下,顾辰双拳未动,拳影已见迷离。

随着顾辰后退,身边清风环绕。

那清风因踏青步而起,此时却与顾辰双拳相合,两者似乎融合在一起。

风便是拳,拳便是风。

柳祯瞪大眼睛,他看不出顾辰的双手在哪里。

只见顾辰身边缠绕着风,身影随之缥缈,似要变得无相无形。

这种变化也出乎顾辰的意料之外,因为他也没想到,同时施展踏青步与风象拳,竟然会引起这种变化。

不仅踏青步的威力骤升,风象拳的威力也大大提升,甚至到了要让他控制不住的地步。

顾辰的脸色突然变了。

拳势已起,浩如泰山,他哪怕想收回来,也来不及。

这一招若是落在柳祯身,他能接得住吗?

可是不落在柳祯身还不行了,因为此时柳祯不知轻重,已经举剑朝他冲来,显然是要先发制人。

第198章 发现

顾辰此时也是身不由己。

他一身拳势待发,也不得不发。

随着柳祯逼近,顾辰的视野慢慢缩小,小到只能看到柳祯一人。

一身的拳势再也压制不住,连紧握着的双手,那十指都在轻微颤抖着。

柳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有一种被毒蛇盯的感觉,让他胆颤心惊。

凭着一股前冲之势,柳祯没有止步。

他知道,此时一旦止步,必败无疑。

不仅会败,而且甚至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被顾辰盯,被那股拳势压迫,那种感觉,让柳祯深切体会到顾辰这一拳的不凡。

“不能让他出拳!!”

柳祯有这种感觉,可是顾辰的拳势已经到了爆发边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假思索,施展出尚不熟练的奔狼烟。

这是青阳御焱诀三诀的第二式。

一剑出,万剑临。

柳祯此时施展奔狼烟,虽然还不到万剑临身那么夸张,可是那重重剑影掩映,招招刺在身前的某个点,顿时有如千军万马奔腾,剑势在顷刻间已被推到极致。

剑势强大而可怕,也达到了柳祯无法控制的地步。

柳祯此时非但没有办法控制这股剑势,甚至还无法控制自己出剑的手。

出剑的手已经停不下来,那一剑剑继续不断地刺在那个点,让那个点的剑势凝聚,越来越高。

剑威越来越强,将与顾辰的拳势相击。

两人都使出了此时他们自己无法控制的招式,那力量之强,远不是他们这个境界可以驾驭的。

顾辰还好一些,只是柳祯原本压制不完全的境界,此时尽皆宣泄,修为“噌噌噌”地直往冲,灵元境的修为一展无疑。

修为不再压制,柳祯的剑势愈积愈盛。

那个点所对着的,正是顾辰胸前位置。

胸口疼痛欲裂,顾辰只觉他的身体好像要从那个点开始四分五裂,被那剑威撕成碎片。

危机来临,顾辰猛一咬牙,身周已是狂风呼啸。

风声顿化道道拳影,顾辰迈步往前迎去。

风象拳随着他往前逼近,如同泰山倾轧,正对柳祯出剑的点撞去。

两股强大的力量若经相撞,必爆发更加强大的威力,以两人的修为,只怕断无幸免之理。

危机之时,却只见青阳子伸出手指,在桌前酒杯里轻轻一蘸。

在顾辰与柳祯两人的招式几乎要撞在一起的那瞬间,青阳子手指往前一弹,一滴水珠便被弹出。

水珠正好被弹到两人招式相接处,水滴迸开。

顾辰与柳祯只觉招式落处,绵柔无力,紧接着两人便被一股轻微弹力相继弹了开来。

两人招式去尽,各自分开,连退几步,微显狼狈,气喘吁吁之下,几乎同一时间扭头看向青阳子。

他们知道,刚刚是青阳子出手了。

方才自己的招式到了何种不可控的程度,两人心知肚明,在那种情况下,青阳子以那种轻描淡写的方式化解,还不让两人受伤,实在匪夷所思。

哪怕顾辰见多识广,一时也难解这一手该是何种境界的人才能使出。

青阳子像是没看出他们出招时遇到的问题,只是淡淡道:“点到即止便可。”

顾辰与柳祯点头,均无异议。

经过方才的交手,哪怕没有实际分出胜负,但他们都已知道所使招式的强大之处,也发现了一些不足的地方。

顾辰的双眼尤其明亮。

在刚刚出招之时,他有了新的发现。

只是不待顾辰好好钻研,柳祯已经倒握长剑行礼道:“师兄,是我输了。”

顾辰略怔,摇了摇头道:“我们并没有分出胜负。”

柳祯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道:“说好我压制境界,但也只压到练元境巅峰,本占了便宜,最后还控制不住力量,恢复了灵元境的修为,若不是师傅出手,只怕会伤了师兄,说到做不到,我已经输了。”

顾辰对于输赢并不看重,刚刚如果青阳子没有出手阻止,只怕他们两败俱伤都是轻的。

两人都没有再浪费时间,经过刚刚的交手都有收获,很快便进入了修行状态。

顾辰回想刚刚施展拳招之时的情况。

一开始施展踏青步的时候,元力流经体内经脉,经过那个灰色光点之时,他便隐隐发现,那个灰色光点似乎微亮了些。

起先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随后施展风象拳,元力在经脉间流转,更多的元力经过时,那个灰色光点变得更亮了。

这并不是错觉。

两段经脉合流,踏青步与风象拳同时施展,竟然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

两招组合起来竟然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甚至连顾辰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

那个时候,灰色光点竟然发出耀眼的光。

流经灰色光点的元力瞬间仿佛都有了生命,招式的威力更加强大。

如果更多的元力经过……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顾辰便忍不住身体一颤。

仅仅两段经脉的元力经过,他便没有办法控制,若是更多的元力经过,那威力根本不是他可以触及的。

可喜而又可悲,这分明是自己的力量,却没有办法掌握。

“必须要有一部适合我……适合这副经脉的gong fǎ,要不然这股力量我根本没有可能掌握,而且修为也没有办法精进……”

顾辰很头疼。

昆仑派的gong fǎ他记住的有不少,可是都不适合他修行。

这副经脉与以前大不相同,明明以前有的经脉他现在都有,可是以前修行过的gong fǎ,他现在都没有办法修行。

层次不一样了。

现如今这世流传的gong fǎ,都配不他这一副经脉。

顾辰摇头,苦笑不已。

他都说不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只有试一试了。”

修改gong fǎ是不可能的了,以顾辰这短短十二年的见识与积累,根本不可能成功将一部gong fǎ修改出来,毕竟修改gong fǎ与修改剑法、拳法等有着本质的区别。

但是他过去修炼的紫霄雷诀,还有一部紫雷仙躯,作为紫霄雷诀的唯一神通之术,保存着原来的功行路线。

原本的紫雷仙躯,似乎存有巨大错误,一直无人能够修行,只因其的功行路线与人体迥异,不仅用了诸多隐脉,甚至还有人体所没有的经脉。

无法修行,便无从得知对错,更加没有修改的可能。

没有紫雷仙躯的助力,没有gong fǎ与神通之间的相辅相成,紫霄雷诀便成为昆仑派最难修行的gong fǎ,没有之一。

顾辰修行紫霄雷诀之时,虽然进展神速,可说是一日千里,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练成紫雷仙躯。

倒不是他悟性不足资质不够,而是紫雷仙躯所要求的经脉,他体内同样没有。

当时的顾辰不明白,明明错得离谱的神通,为什么昆仑派还要保留着,直到他经脉重塑,体内出现了修炼紫雷仙躯所要求的那些经脉之后,他隐隐有了些可怕的猜想。

修炼紫雷仙躯,几乎要用顾辰如今这副新生经脉的全部。

那些经脉同样也会经过那个灰色光点。

顾辰想看看,当经脉的所有元力都经过那个灰色光点之后,他的身体会有什么变化。

或许能够从这里找出他现在修为提升的诀窍。

第199章 光芒

柳祯突然睁开眼睛,看向顾辰。

此时顾辰正在修行,闭目端坐,看起来非常平静,像此时的柳祯一样。

但是事实,柳祯一点儿也不平静。

方才两人交手的场景,历历在目,让柳祯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他得青阳子传授了青阳御焱诀三诀,如今已经修成了其的第二诀——奔狼烟。

虽然掌握还不纯熟,但是威力已经可见一斑。

事实,青阳御焱诀三诀在青阳门虽然也算难得,但其实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gong fǎ。

悟石之时能得此诀的人的确不多,但因为宗门之有了师承一脉,修炼此诀的人着实不少。

换了原先时候,对于青阳御焱诀三诀,柳祯其实是看不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一门心思想要拜青阳子为师。

在山门之顶着莫大压力苦等五载,只是为了能得青阳子看,而后习得青阳御焱诀三诀。

从一开始,柳祯便志在三诀。

不过到了现在,他也终于深刻体会到,哪怕同样是青阳御焱诀三诀,但是青阳子所传授的与青阳门其他人所修炼的,完全不一样。

同样的招式,青阳子使出来的,起其他人使出来的要更加直接,同时威力也更加绝伦。

像这样的gong fǎ,起点非常高,在一开始修行的时候,便已经具备可以将同辈人远远甩在身后的资格。

可是,顾辰所使出来的招式,却能够与柳祯使出来的奔狼烟相匹敌。

而且柳祯始终耿耿于怀的是,顾辰的修为还只不过是在炼元境初期而已。

柳祯在使出奔狼烟之时,因为无法完全控制这一招的力量,修为无法压制,当时确确实实用出了灵元境的修为,可说是倾力一击。

若是青阳子当时没有出手阻止,只怕现在自己不是重伤,便是直接死在与顾辰招式相拼之下。

虽然柳祯确信顾辰的结局也不会自己好多少,但是那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胜负,便分不出来了。

两败俱伤!

不,应该说是同归于尽!!

他柳祯,竟然会以灵元境的修为,与只有炼元境境界的顾辰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很难压下。

柳祯心绪不宁,修行不下去了。

“他到底使出的是什么招数?”

顾辰当初一悟石便闹出颇大动静,引出青阳门众多宿老,但因为有青阳子的守护,至今谁也无法对顾辰出手,自然不知道顾辰悟石所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当时顾辰并没有走向日石,也没有走向月石,自始至终都只是在两石的间。

原本还有第二次悟石机会的顾辰并没有使用那个机会,因为在他引发异象之后,天石随之沉寂了。

没有人知道天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有人知道,顾辰所悟出的到底是青阳御焱诀还是寒曦邀月诀,或者两者皆有,或者可能是两诀之外的其他东西。

令人在意。

如果不是因为有青阳子在,只怕顾辰现在已经被青阳门众多宿老抓起来研究了。

只是世没有如果。

顾辰活得好好的,在青阳门。

柳祯对顾辰的gong fǎ,感到更加好了。

虽然好,但他还没有到觊觎的程度。

柳祯始终认为,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三诀才是天石传道最顶级的gong fǎ,也是历来悟石最高的收获。

只要能够修行青阳御焱诀三诀,柳祯有自信自己得到的会顾辰多,也终将把顾辰远远抛在身后,而他一骑绝尘。

不过前提是,柳祯必须先把青阳御焱诀三诀练好,要不然的话,青阳子是不会传授他青阳御焱诀三诀的。

想明白这些,柳祯又有了动力,再度强自按捺躁动的心绪,重新开始修行参悟。

一个是自己的义子,一个是自己的弟子,都是世间少有的出色天才。

看着那两人,青阳子感慨不已。

他突然很期待,当这两人成长起来之后,会给如今这个死寂沉沉已近腐朽的修仙界带来怎样的变化。

若是这两人能够肝胆相照,岂不美哉?

这样的想法,其实想想好。

青阳子很清楚柳祯与顾辰之间一些针锋相对的味道,两人虽非敌对,可是很难成为朋友。

在这个时候,青阳子终于有了决定,他将会把青阳御焱诀三诀传授给柳祯。

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这阵子随着对柳祯的了解,还有他的一些惜才之念,青阳子终于还是决定将柳祯作为自己的传人。

青阳御焱诀三诀能被誉为整个青阳门最近道的gong fǎ,自然不凡,也确实十分强大,这一点青阳子深有体会。

gong fǎ是修仙者赖以扣开仙门的凭仗,是在这条仙路走得更远的指引。

毕竟gong fǎ是修行的根本,没有gong fǎ的指引,修仙者连体内经脉几何,哪些是隐脉哪些是通脉都不得而知,甚至连元力都感觉不到。

gong fǎ的品质等级越高,这条仙路的起点便越高,也能够走得更远。

如果把gong fǎ喻成一座山,那么青阳御焱诀三诀无疑是能够站在山巅眺望的尖塔,能够让人站得更高,望得更远,自然能够看清楚前方的路,省去了不少的弯弯绕绕。

不过gong fǎ虽然重要,但并不是唯一的指标。

世间gong fǎ林林总总,都是经由一代代人的创造与修改方才得来,求仙之路始于古。

只是在仙古之前,那第一部gong fǎ的出现,还不是从无到有?

青阳子并不担心在传授柳祯青阳御焱诀三诀之后,顾辰会被远远甩在后面,他相信顾辰一定能够追去,哪怕顾辰现在并没有合适的gong fǎ。

以青阳子的阅历与眼光,自然能够看出顾辰的修行出了问题,至于是什么样的问题,顾辰没有说,他也没有问,自然便不知道了。

只是他知道这个问题很严重,要不然顾辰也不会铤而走险贸然修改功行。

这种修改无疑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可是随着顾辰步步维艰地走在这条路,竟然渐渐走出了一些名堂来,青阳子仿佛看着一条康庄大道正在成形,充满了期待。

“你会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

顾辰体内经脉,元力运行,越来越快。

具有昆仑派最难修行gong fǎ之称的紫霄雷诀,是顾辰以前的主修gong fǎ,不过他此时并没有修炼这套gong fǎ,也修炼不了。

但是紫霄雷诀所载的紫雷仙躯,却是顾辰现在可以尝试接触的神通。

千年以来无人能够修炼的紫雷仙躯,顾辰在经历一番废脉重塑之后,竟然出现了符合修行的条件。

这其的缘法若是深究,难免不令人唏嘘与深思。

有一些谜团,至今未解,让顾辰在意,只是在他修为真正提升去之前,还没有资格去寻找答案。

此时的他,几乎全身下,所有经脉的元力都被调动起来。

紫雷仙躯的修行要点,在于引九天神雷的雷力淬炼己身,以此激发身体各处的活性,发掘潜力,在这个过程须得使元力附雷,才能动如霹雳,行经走脉,势大迅猛。

只是九天神雷威力刚猛,淬体之举无异于引火zi fén、自取灭亡。

哪怕是修仙者,也有一个修为从无到有,实力从弱到强的过程。

所以在一开始,顾辰也没打算借助九天神雷之威,那样太过冒险。

不过以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引动元力运转,让这副体魄强大起来,却是可以做到的。

随着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一起,几乎全身的元力最终都会流经那个灰色光点。

那个灰色光点越来越亮。

顾辰内视的时候,只觉体内空间亮如白昼,耀眼光芒吞噬了他所有“视野”。

第200章 绝尘

眼前一片白蒙蒙,伸手不见五指,却不是因为黑暗,而是因为光明。

或许是光芒稍敛,或许是“眼睛”习惯了这般光明,白蒙蒙的一片如雾般缓缓散开。

顾辰看着眼前场景,一时无言。

他正身处于一座宫殿。

这座宫殿,亮丽堂皇,却将来自古老蛮荒的威严尽皆收敛,看起来像一处历史悠久的寻常宫殿。

单看宫殿本身,便有这种感觉,只是随着顾辰四下张望一番,却已经不会这般认为。

这处宫殿,里里外外,处处都怀抱着星空。

星光点点装饰着这座宫殿。

一幅幅星图铺在那粗壮高大的柱子,铺在高高悬挂仿佛天际苍穹的吊顶,更是铺在脚下地板、四面墙壁……

顾辰看向宫殿之外,那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虚空,点缀着星光点点。

他此时仿佛置身于星空之,似乎已经成为这一幅幅星图的一部分。

眼前星光点点,让他胸怀随之壮阔。

顾辰走出了宫殿。

站在宫殿之外,这一幅幅星图在他眼前展开,顿时变得更加清晰。

他身处在这个无垠空间之,一时有些迷茫。

他该往何处去?

宫殿虽然堂皇,但是如果是在这样一个无垠空间,让他困居一座小小宫殿,顾辰是不愿意的。

在他而言,原地的生活再如何舒适安逸,也终不如未知的前方更加有趣。

他想要前往星空深处,探索一番他所看不到的星图角落。

只是越看越觉得,这一幅幅星图让他觉得熟悉,如同他在悟石之时引动的天地异象,天祭之时将一幅幅星图容纳己身。

“难道我现在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顾辰四下里张望,越看越觉得如此,尤其是身后的这座堂皇宫殿,更是给了他一个极为明显的坐标。

那古老而沧桑的味道,像在他的耳边轻语,说着一个又一个他听不懂的音节,道着一个又一个他难以领会的玄机。

“天道……太极……篇……”

顾辰猛然回头,看着那座宫殿,目光一阵惊疑不定。

而后他又看向别处,极目远眺。

果然,没有多久,他便看到在那无边星辰笼罩之,分明遮掩却又遮掩不住的地方,有一点弱弱的光亮。

那光,是灰色的。

“是那个灰色的光点!!”

顾辰不假思索,一步踏出。

一步落下,另外一步随之接。

他一步一步踏在星辰。

那些星辰点缀,此时像一级级的台阶,由得顾辰践踏。

顾辰离那个灰色光点越来越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随着他的接近,那个灰色光点发出的光芒更加强烈。

顾辰听到了声声呼唤。

那呼唤随着他拉近与灰色光点的距离而愈发清晰,愈发响亮。

那个灰色光点越来越近,丝丝情感传来。

它仿佛也在等候,等候着顾辰的到来。

它仿佛也在期待,期待着与顾辰的相遇。

顾辰在接近灰色光点的过程当愈发吃力,忍不住施展出了踏青步。

随着踏青步一起,身周带起阵阵轻风。

那轻风将顾辰环绕,带着顾辰往前踏去。

轻风之夹带着道道剑气,让顾辰身法更显飘逸。

星空无垠。

浩渺无边的宇宙空间,让顾辰觉得自己像一粒微小尘埃,微不足道。

踏青步经过他的修改,早已不是昆仑山那部不见经传的基础身法,如今的踏青步,足可与世间顶尖身法相媲美。

只是在这片无垠空间,星辰之间的距离有时也超出了踏青步的极限,顾辰跨不过去。

当此时,顾辰再次运转元力,施展风象拳。

借助踏青步所带起的风,风象拳一经运用,无须蓄势,便已能发挥出惊人威力。

虽然踏青步所带起的风夹杂着剑气,令得风象拳使出来之时拳不像拳,剑不像剑,但威力依然可观。

同时顾辰发现,随着他同时施展踏青步与风象拳,那个灰色光点的光芒更亮了几分。

那光亮将其周围的星光点点吞噬。

所有星芒都变成了灰白颜色,灰尚带着银光。

看起来更加玄奥,更加幽深。

风象拳威力强大,击打在远处的星辰,将其位置打偏。

顾辰举步迈了过去。

之后脚尖一点,又是一招风象拳打出,又将一颗星辰改变了方向。

他再次踏了过去。

风象拳与踏青步结合,被顾辰使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看起来竟像是顾辰在以修改得出的招式来开辟自己应走的道路。

事实,在现实之也是如此。

正在修炼紫雷仙躯的顾辰,随着经脉的元力流转,与那个灰色光点产生了联系。

他的心神早已在不知不觉之被带入其,陷入有如悟道一般的境地之。

周身流转的道韵凝而不散。

虽然道韵极强,但与身内合,整个青阳门,除了青阳子因近在咫尺而稍有感应之外,竟无一人察觉。

青阳子盯着顾辰,也是惊疑不定。

细细感应过去,只能知道顾辰正在修炼一门极为强大的神通。

那神通他从来不曾见到过。

也不知道是顾辰在悟石时得到的,还是以前在昆仑山学过的。

只是很快,青阳子皱起了眉。

他能感觉得出,顾辰修炼的那门神通,与他的身体似乎并不全然相契。

世间仙法多如此,并不都是全然通用,要想得修求仙法,需要有能够适合那部仙法门路的素质,能够适合仙法门路之人,才被称为有才能之人。

可是顾辰身的现象却完全相反。

不是他不适合那部gong fǎ神通,而是那部gong fǎ神通不适合顾辰。

极为荒谬的,此时的顾辰是给青阳子这种感觉,

青阳子所收的这个义子,自相逢以来便不断给他带来惊喜,颠覆着他对仙道的一种种认知。

蓦地,青阳子的眉心随之一跳。

因为他发现,在修炼这门神通的同时,顾辰体内竟然又出现了两股力量。

那两股力量同时涌来,青阳子认得出来,那正是顾辰这阵子不断进行修改的踏青步与风象拳。

怪的事发生了。

在顾辰运起踏青步与风象拳之时,那两股力量合而为一,产生巨大的威力,竟然强势地修改着那门神通的功行路线。

虽然只是修改了一点点,整体并无太大不同,而且还是在顾辰体内发生,但青阳子此时细心感应之下,发现了其的细微差异,不由得心惊。

随着顾辰这一改动,那门神通竟然变得与他极为契合。

青阳子心惊不已,完全不敢断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间,他发现,顾辰的体内又出现了另外一股力量。

顾辰的心神在那无垠空间,朝着灰色光点前进。

可是前方一颗星辰挡住了他的路,那颗星辰极大。

风象拳硬碰硬之下,没能将那星辰打碎。

顾辰两指相并,改拳为剑,施展出一剑封尘。

只是一剑封尘这招剑法意在封而不在攻。

顾辰此时,惟一心想要将那星辰劈开,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施展出威力强大的剑法才行。

这般想着,这般动着,他一往无前,朝着那巨大星辰扑去。

一剑封尘使出。

可是与之前的一剑封尘完全不一样。

顾辰福至心灵,脑海之出现一段全新的功行路线,那路线图看起来,形如一把长剑。

一招剑法出,巨大星辰被一分为二。

顾辰越过那巨大星辰,在另外一颗星辰站定身形,喃喃道:“绝尘……一剑绝尘!”

第201章 岚诀

紫霄雷诀虽是雷法,然顾辰独辟蹊径,将昆仑剑法与昆仑雷法合而为一,创出了许多强大的剑法。

那些剑法被收归于昆仑剑诀之,所有昆仑弟子都可以学习。

为昆仑剑法作出如此巨大贡献,这也是顾辰年纪轻轻便能被封为昆仑道子的原因之一。

而这一剑绝尘,威力更见强大,甚至远远超过顾辰在昆仑山修行之时所掌握到的最强剑法。

回想刚刚那一剑,顾辰余味无穷。

那段剑形经脉在他脑海之挥之不去。

他有意再度施展一剑绝尘,可是心念微动骤觉有心无力,连手指都动弹不了一丝一毫。

似乎那强大的剑招,只在那昙花一现。

顾辰心气极高,一心想要将那一剑绝尘使出来,可是怎么样都是力不从心。

正在此时,他感觉到那灰色光点传来声声呼唤。

似乎是发现他停了下来,灰色光点急躁起来,催促顾辰快些赶到。

顾辰将一剑绝尘暂且记在心下,轻风缠绕周身,朝灰色光点赶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赶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多远的距离,只是这一段路,在那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

前方便是最后一颗星辰。

更前方便是那个灰色光点所在的地方。

只是那最后一颗星辰,与灰色光点之间隔着迢迢之遥,有如鸿沟,根本不是顾辰能够跨得过去的距离。

顾辰想要在那最后一颗星辰停下来。

慢慢收敛身法,顾辰身周的风变得更轻更盈,仿佛将要消散。

可是在这个时候,顾辰心突然涌起无限的急切与渴望。

他心境的冰湖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迅速扩散开去。

心湖的冰层面仿佛布了层层蛛,看起来尤为可怖,仿佛下一刻,那块心湖的冰层便会变成片片碎片掉落,沉下。

顾辰的心,乱了。

他的意,急了。

顾辰身风势再起。

他竟然不敢不顾,将踏青步催到了极致。

落在那最后一颗星辰,前方虽然已无路,却也不见顾辰停下,反而用尽全力一跃,朝那灰色光点扑了过去。

有如飞蛾扑火。

那一跳之下,顾辰一颗心直往下沉。

随着他去势渐尽,身体往下沉,他的心仿佛也随之沉得更深更快。

他太冲动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冲动。

这种冲动,对于心境修为早已达到冰湖心境的顾辰来说,难以想象。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他的身形开始往下坠。

那个灰色光点原本随着他奋力一跃而在他脚下,渐渐地,到了与他相齐的高度,可是渐渐地,到了顾辰的头顶,然后与顾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顾辰伸手抓去,但抓不到。

那灰色光点对他来说遥不可及。

他坠下了沉沉深渊。

深渊无底。

他还在不断往下坠。

那灰色光点发出的光芒离他越来越远。

“飞去……要是我能……飞去……”

这般想法一经涌现,便难以遏止,好像那个灰色光点让他产生的急切心情无法遏止一样,顾辰此时想要飞去的念头,同样无法遏止。

紧接着,他听到了风声。

双脚颤动,那风声自他双脚而生,缠绕在他的身周。

熟悉的踏青步,此时显得有些陌生。

顾辰分明脚不着地,可是踏青步却依然施展了出来。

可哪怕踏青步施展了出来,他依然在下坠。

那个灰色光点与他之间的距离,依然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顾辰的心绪缥缈。

耳边的风声变得更轻了,也变得更远了。

随着风声远去,他感到一片沉寂。

在这沉寂,他自己的心也随之安宁。

那个灰色光点,是放弃了他吗?

顾辰感觉到那个灰色光点与他心灵间的联系还在,可是那种带着急切与渴望的催促,却已然不再出现。

“看来它是知道我过不去了,对我失望了。”

顾辰这么想着,苦笑着。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不愿意放弃。

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闭了的眼睛,慢慢地睁开来。

“咦?”

顾辰低头,发现自己的双脚,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

他很快发现,双脚自己在动着,不受控制地动着。

速度之快,竟然到了连顾辰都看不清的地步。

那双脚仿佛与它形成的风,还有这片无垠的空间,融合在了一起。

与其说是融合在了一起,还不如说,在那双脚周边,那沉寂的空间变得更加沉寂,仿佛被冻结了一样。

一切静止。

被冻结的不仅仅是风,还有时间。

那双脚此时仿佛便踏在那时间之。

光芒映入双眼之。

那灰色光点与顾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了咫尺之间。

顾辰在不知不觉,使出了完全不一样的踏青步,人在虚空游走,向着那个灰色光点靠近。

那个灰色光点等待已久,在顾辰真正来到近前之时,再也难止喜悦,对顾辰展开了怀抱。光芒更盛。

顾辰没有犹豫,一脚踏了进去。

一进去,顾辰马被吓了一跳。

在那灰色光点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灰色的空间。

顾辰甚至连那个空间是大是小都不知道,因为在他踏进去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到自己消失了。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他的意识分明在那里。

很怪的感觉,顾辰认为自己变成了那个灰色光点,同样的,那个灰色光点也变成了他。

在那迷迷蒙蒙之间,灰色光点的那片灰蒙蒙,仿佛一片不见边际的浓雾,在那浓雾之,藏着无尽的玄机。

顾辰此时连自己的存在都感觉不到,自然没有办法行动自如,可是他的意识异常清晰,在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便只是盯着那片浓雾看。

越看,心神便越是被牵引进去。

那浓雾之,慢慢出现一段段经脉。

当第一段经脉出现的瞬间,顾辰的意识便滚滚涌了去。

那是在这灰色光点里面那灰蒙蒙的空间之出现的第一个让顾辰觉得清晰的物事,可能便藏着这个地方的玄机,而且不知道能够出现多长时间,可能下一秒便会消失,因此由不得他不重视。

只是很快的,在这第一段经脉出现之后,第二段经脉也跟着出现,与那第一段经脉连在一起。

顾辰的意识又围去,将这两段经脉缠绕住。

很快的,第三段、第四段的经脉相继出现,而后还有第五段、第六段……

顾辰的心湖漾起了道道涟漪,惊骇欲绝。

随着那一段段经脉出现与连结,组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顾辰骇然发现,这段经脉图正与他体内的那副重塑的经脉一模一样。

赫然正是昆仑山已经丢失的纯钧仙剑。

顾辰沉默,心里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大。

到底纯钧仙剑为什么会丢失?

纯钧仙剑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他废掉的经脉会得以重塑?

为什么重塑的经脉,会是纯钧仙剑的模样?

难道纯钧仙剑的丢失,真的与他有关?

这些疑团过去便已经几度出现,只是顾辰的修为尚低,没能去寻求答案,可是现在这些疑团沉在他的心头,却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顾辰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在他担任守剑人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那剑形经脉完全成形,与这灰色光点空间内灰蒙蒙的环境相合为一,显现清晰之时,顾辰心便多出了一些东西。

他呢喃着念了一句:“岚诀。”

第202章 穷理

当顾辰睁开眼睛的时候,夕阳西下。

日头已经在他的不知不觉之中西移,借山头藏下它半边身。

暮色将近,但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青阳子坐在松树下喝酒。

只是青阳子的注意力却并没有在手中的酒杯之上,更没有在杯中酒水之中,而是关注着顾辰身上一点一滴的变化。

在察觉到顾辰醒来,而且身上并无异常之时,青阳子这才微松了一口气,将那一杯已经握了不知多久的灵酒一口饮下。

顾辰看看四周,却还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灰色光点的空间里面待了多长时间,只是觉得时间在他身上过了很久,很久。

比现实中,也比想象中还要来得久。

再度内视的时候,他没有“看到”那个灰色光点,因为此时此刻,那个灰色光点已经变成了银色,与体内的星图彻底融在一起。

灰色光点看起来再不突兀,与体内星图不分彼此。

可是只有顾辰知道,那个光点所在的位置,依然极为特殊。

那是体内星图的中心,更是体内那复杂的经脉四通八达之后,一定会经过的地方,也是那三座由星辰构筑而成的宫殿所拱卫之处。

“岚诀……”

顾辰再次呢喃着,带着疑惑,也透着迷茫。

什么是岚诀?

他好像终于得到了什么,可是记忆分明无二,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那一番奇妙的经历,似乎也就仅此而已。

顾辰都不知道自己呢喃着的这两个字到底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跟那个灰色光点有关?

顾辰这么一想着的时候,意识便再度沉下,心神再次与那个光点连接到了一起。

一样的感觉再度袭来,只是那个光点已经不再是灰色的了,而是散发着璀璨的银光。

一如之前的感受,顾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光点,而那个光点同时也就是他自己。

只是与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顾辰的意识却是在那个光点之外。

他此时就好像正站在那个光点上面,看着四通八达连接于此处的体内经脉。

顾辰突然讶异。

他发现经脉中的元力比起以往要更加的活跃,而且运行起来的速度远要比之前还要快得多。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修为在不知什么时候,又增进了一线。

只是一线,在这修仙的第一境——炼元境中,顾辰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可是这一线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因为他的修为终于有所进益了。

那些经脉纵横交错,最终都会在这个光点上相交,显示着这个光点所在位置的特殊与不凡。

站在这个光点之上,顾辰却有不一样的感受。

那些经脉,就好像是从这个光点延伸出去的。

他能够看到经脉中的元力,在每次经过此处之后,顾辰总会觉得那些元力接下来会往某个方向去。

这并不特指某一段经脉,而是对每一段经脉都如此,而且在他的认识中,每一段经脉都有不一样的路径。

顾辰瞪大眼睛,只为了将这些经脉与其中的元力看得更加清楚,更加仔细。

顾辰发现,他的那些想法很快便在那些经脉之中得到了证实。

那些元力如他所想的,朝着特定的经脉路线涌去,各皆不同。

哪怕体内的经脉错综复杂,各有不同,而且在这光点之上,顾辰能“看到”的分明只有局部,但他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觉得元力本就应该这么走才对。

所以元力便这么走下去了。

这样的变化,分明是在有gong fǎ指引下的结果,可是却与以往单纯依靠gong fǎ进行修行一事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为此时顾辰并没有一部真正适合他的具体gong fǎ,但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却得到了与修炼gong fǎ等同的结果。

而且真正让顾辰惊喜的是,他的修为正在增加。

虽然只是一点点地增加着,极为细微,但确确实实在不断地增加。

经脉中的元力每随着他的心意走一段,顾辰的修为便会增进那么一丝丝。

这与修炼gong fǎ之时的周天行功之法相似。

顾辰突然想着改变一些元力运行的路线。

可是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一段正在运行的元力上,便知道了它们接下来将通往的路线,想着要将它们引入另一段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不管顾辰选择哪一段,只要与一开始决定了的那条路线不同,他便会出现一种感觉,或者该说是一种指引,告诉他,如果那样修行,必是错的。

如此一来,顾辰便觉得没有其他更好的路线了。

或者该说,以他目前的修为与见识而言,再没有比眼下这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线了。

顾辰的意识退出体内,握了握拳头。

能够感觉到,他的修为确实比起之前要更增进一些,这不是错觉。

而且还有一种感觉,体内的元力正在某种意识的指引之下有规律地运行,随着运行不断在增进着自己的修为。

就好像在严格参照着某一部gong fǎ运行一样。

“这……”

顾辰自然知道,会产生这种变化,与那个灰色光点有关,哪怕那个灰色光点如今已经转变,散发着银光,可是它的存在依然极为特殊。

顾辰从其中所领悟到的岚诀,或许便是身体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所在。

只是到底什么是岚诀?

顾辰起身。

看到青阳子朝他看来,顾辰朝他走去。

看着石桌上的棋盘,顾辰突然心有所感,开口道:“义父,来下一局?”

青阳子欣然点头,示意顾辰拿黑子。

顾辰执起一颗黑子,没有多想,那一子落在棋盘上。

那是一处寻常位置。

青阳子挑了挑眉,只觉顾辰明显有些不同,他一颗白子粘着黑子放上去。

顾辰又拿起一颗黑子,轻轻落了上去。

接连两子落下,顾辰突然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觉得下一子应该落在上角某处。

虽然离那两子有些距离,可是那种感觉异常强烈,告诉他那一子就应该落在那个地方。

那种感觉与他对体内经脉之中那些元力的感觉一样。

如果元力也是一颗颗棋子,经脉便如棋盘,每一子落下,经脉之中都会出现不一样的局势。

没有规定要他手中棋子一定要落在哪个位置才行,顾辰统观全局,找到了最适合下子的位置,然后一步一步展开局势。

下棋,不就是如此吗?

修行,不也是如此吗?

原来修行,真的就只是如此而已!

青阳子此时已经难言心中震撼,同时还有一阵无语。

他没有急于落子,只是那一子握在手中,静静悬立半空,注意力却已在棋盘之外,在顾辰的身上。

这孩子,顿悟了。

青阳子在心中默默地加了个“又”字,然后觉得,这个“又”字已经表现不了顾辰的连番悟道。

这次悟道,动静不大,但青阳子发现,顾辰的修为有所提升了。

这是否表明,顾辰已经解决了身上修行的问题?

青阳子觉得,事实多半便是如此了。

只是绕是以青阳子的修为与阅历,竟然完全看不出顾辰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让青阳子觉得有些无力与无奈。

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修为,这方小小天地已经限制不了他了,但没想到,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些难以解开的谜。

有些谜不在这方天地本身,就在他身边,在他收下不久的这名义子身上。

青阳子抬头看着天空。

突然觉得,这方天地,天原来还有那么高,地原来还有那么厚。

哪怕以他的修为,亦难穷至极尽处。

这不奇怪,要不然,他为什么还会留在这个地方?

第203章 平静

这方天地,很大,对于顾辰来说,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谜。

可是对于像青阳子这样的人来说,这方天地却很小,小得难以容身。

路总是由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看着顾辰一次次的尝试,竟然真的慢慢摸索出了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路来,青阳子心中震撼,对于这种说法更加认同。

哪怕今时之人只照着前人旧路去走,但或许走着走着,沿途便出现了不一样的风景。

哪怕路不同,但只要走到了足够高的地方,看到的风景也总会有些许相似处。

青阳子相信顾辰总有一天一定会走到那个位置,而且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如今青阳子步至山巅已无路,可是他知道,这个地方还不算是最高处。

因为头顶还有那一片天。

只是山路已绝巅,如何再往前去?

路在何方?

站在悬崖山巅,临近万丈深渊,再往前一步,再往上一蹬,或许便能站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可是紧接着而来的,却是跌落深渊,一坠到底。

朝闻道,夕死可,或许青阳子所求的便是那一瞬间。

他很想知道,当顾辰走着那条无人走过的路,同样来到这般高处,那个时候,他会做何抉择?

青阳子突然思绪飘摇,仿佛到了很远很远。

顾辰体悟自身,所有经脉自成一体,于他而言如臂指使。

如今才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体内重塑的经脉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不再是那种只能控制部分的尴尬局面。

只是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顾辰依然还是充满了疑惑。

那些疑惑终将随着他修为的提高,慢慢去解开,而现在他总算是得到了一部与自身完全契合的gong fǎ,可以让他接着往下修行下去。

虽说是gong fǎ,其实却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岚诀》并没有具体的功行阐述,只是顾辰自发领悟的一种对体内经脉的认知,若一定要冠以gong fǎ来概括,这部gong fǎ便只有“岚诀”二字,再无其他。

世间格物致知,格的是物,得到的是知识,却不一定都是能写在书面上的文字。

与其说顾辰是在修行gong fǎ,倒不如说是在修行他的这个身体本身。

可是话又说回来,以前按照gong fǎ修行之时,最终所得到的修为,所增强的实力,不也都着落在这小小的身躯之中吗?

心念一动,经脉中的元力便运转起来,速度极快,都不需要顾辰另外分心去引导、去锤炼。

顾辰再度施展一剑封尘。

并指如剑,念微动便已有剑气喷薄,比以往更快。

气势凝而不散,威力敛而不发。

顾辰轻轻呼出一口气,散了剑气。

如今一剑封尘能够发挥出多少威力,顾辰也不确定,只是招式运转之间更加如意,更合心意。

而且顾辰发现,以他如今的功行路线来施展这些招式,与以前在昆仑山上所施展的相比,已经完全天差地别了。

顾辰踏步而出,轻风缠绕。

踏青步给他的感觉与一剑封尘一样,而且招式之中多出了一股自然之意,让他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只是,一剑绝尘还有绝尘步,顾辰却施展不出来,哪怕他迫切地想要再度施展,却觉有心无力,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凝眉不语。

“水到渠成,欲速则不达。”

隐隐急躁间,听到青阳子的声音,顾辰惊醒,他还在这棵松树下。

眼前还是那副棋盘,棋盘上有他零星落下的几颗棋子。

那些棋子所落位置看起来极为随意,之间并无联系,却又给顾辰一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很奇怪。

只是顾辰现在却已经完全抓不住先前落子之时的那种心境与感悟。

青阳子道:“修行之事皆如此,缘法分化亦自然,抓住了就是你的,过去了便不再流连。”

顾辰点头,深有体会。

体内的经脉已经完全能够调动起来,他的修行问题得到解决,再加上一些招式上的演变,已经让他获益匪浅。

一味的修行进步有限,在适当的时候,适当地放松身心,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在昆仑山上的时候,顾辰便不是很认同那种动辄闭关的修行方式。

顾辰突然笑道:“义父,喝茶么?”

青阳子想起沉香茶的个中味道,脸微黑,给自己倒了杯灵酒,一饮而尽。

顾辰洒然一笑,将水烧开,泡了一杯沉香茶。

天色渐暗,明月高高悬挂,与东来峰上那棵松树遥遥呼应。

在青阳子的提议下,柳祯也停下修行,只是有些不大情愿。

与顾辰一番交手之后,柳祯对青阳御焱诀有了更深的领悟,同时也发现自己的一些不足。

他急于要将这些不足弥补,修行起来更加用心。

柳祯的修行,日夜不辍,而且一日千里,他对修行有着偏执,如果不是青阳子发话,他会一直这样修行下去。

石桌上的那盘棋还保留着顾辰悟道时留下的残局。

柳祯看了,眼神怪异。

他看过青阳子与顾辰下棋,以这两人的棋力,怎么可能会下出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来?

在柳祯看来,这盘棋下得毫无章法,每颗棋子之间真的是天南地北、毫不相干,这样的棋局,真的是那两个人下的吗?

柳祯不觉如此,以为其中必有深意。

他细细看去,也确实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只是这种感受却又说不上来。

顾辰给柳祯倒了杯茶,顺着柳祯的目光落到棋盘上,转而对青阳子笑道:“义父,要不要把这盘棋下完?”

柳祯双眼一亮,或许让他们接着下下去,便能看出这盘棋的根脚。

柳祯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听青阳子道:“就让这盘棋留着吧。”

顾辰点点头,道:“留着也好。”

柳祯暗暗低头敛眉,抿了抿嘴唇,竟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插不进顾辰与青阳子两人之间的对话。

这一夜,过得很是平静。

没有人修行,只是很自然地坐在石质椅上,欣赏山间清风,看着天上明月。

夜深,无眠。

天地之间有清气,却无殊异处,只是有一丝淡淡的韵味,在这东来峰上环绕不去。

天晨的时候,柳祯便去修行了,休息了一晚之后,他显得有些急切。

顾辰也精神烁砾,自去一边修行。

青阳子凝眸,盯着顾辰。

感觉到顾辰那精神状态奕奕洋洋,抖擞饱满,青阳子却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算算时间,一月之期快要到了。

顾辰在去悟石之前,因为经脉出现了问题,迫不得已之下服下了醒神丹,细算来也差不多到了其发难的时候了。

虽然相信顾辰一定能够挨过醒神丹的反噬,只是青阳子还是难免担心,毕竟醒神丹的反噬非同寻常,而且事关精神层面,历年来在青阳门中,能够挨过醒神丹那道难关的弟子凤毛麟角。

每次惊蛰悟石过去之后,哪怕是那些悟石有所得的山门弟子,最终能够以青阳门弟子的身份留下来的,少之又少,他们大多都在醒神丹的反噬那一关中,被挡了下来,绝大多数人意识崩溃,神智失常,最终只能被送下山去。

顾辰会变成那样吗?

青阳子不相信,也不愿意那种事情发生。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推近,他难免担心,却也只能担心而已。

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那一关,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挨过去。

第204章 凌尘

顾辰刚开始修行的时候,便为之一愣。

他细细感应了一番自己体内的元力变化,尤其是内视之后感受更是清晰,他的修为又有进益了。

这无疑是一件可喜的事,却让顾辰疑惑起来。

所谓的修为进益,是与他昨天晚上结束修行的时候相比的。

在那之后,顾辰便停止修行,与青阳子、柳祯静坐饮茶。

沉香茶有助于明心悟道,却不能直接给人增进修为,而顾辰自己又没有修行,如今这增加的修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修为的增加只有那么一点点,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可是这微不足道的修为,却实实在在落在他的身上。

一个晚上增加的修为如点滴尘埃,微不足道,可是如果日积月累之下,这多出来的修为也很难无视。

要知道,如今的修仙界已经不再是仙古之时的环境了。

自从仙古路断,修行越发不易,随着时间推移,修仙者越来越少,诸多gong fǎ神通或残或缺,或是遗失在了那岁月的悠悠长河之中,再不现世,如今的修仙界格局,与以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只是听说,在那个仙古的时代,修仙者哪怕不修行也能增益修为,不管是喝茶聊天也好,是闲游睡觉也罢,生活处处时时对他们来说都是修行。

那个时候修仙不难,常有仙人留踪,白日飞升时有发生,见怪不怪。

就像凡人听说有人能够飞天遁地便觉如天方夜谭,修仙者听说仙古景象也是同样感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修仙亦难解修行苦。

若换了是在过去,顾辰也觉得那是无稽之谈,可是这种事情如今却正好发生在他的身上。

元力在经脉之中的运行方式已经得以确定,在周转循环间,像是一部完整的gong fǎ。

gong fǎ运行不辍,修为自然日新月异。

顾辰无须刻意去引导便能让元力运行不断,对于他来说,便时时刻刻都是在修行,虽然不及他有意引导之下运行更快,可是那种细水长流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哪怕顾辰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亦是眉飞色舞。

沉下心神之时,元力运行的速度更快。

顾辰内视,能够“看到”经脉中的元力渐渐增多,很快的,他的注意力全被那些新增的元力吸引了过去。

那些新增的元力是顾辰通过呼吸吐纳,将周围的天地灵气吸入体内,经由《岚诀》运行转化,变成他自己体内的元力。

一开始的时候,元力是碎散杂乱的,可是随着元力在经脉之中移动,渐渐吸附在那些元力丝身上。

那些元力丝是顾辰之前经脉出现问题的时候,引导元力凝成柱,又将元力柱碎成丝,方才得来。

丝与丝之间交相缠绕,摩擦盘旋,使得经脉之中除了元力之外还多出了另外一种力量。

两种力量结合之下产生联动,大大地提升了元力的质量,使得同样的元力能够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可是经脉中的元力并没有全部转化为元力丝,还有些碎散元力。

那些碎散元力在顾辰的异想天开之下,纷纷变成了一把把细小的剑,也就变成了顾辰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剑型元力。

此时新增的碎散元力与元力丝凝聚在一起,方一移动,便迎上了那些剑型元力。

剑型元力给人凌厉之感,极具威胁,剑尖直指,剑气流转,自身亦是不断盘旋。

方一接触,便将那“厚重”起来的元力丝切割开。

一条条厚重饱满的元力丝转眼便被分成一根根细小的元力丝,那一根根元力丝很快便彼此相交缠绕在一起,顾辰甚至隐隐可以听到从自己的经脉之中传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同时,还有一些碎散元力因为元力丝被切割开而散落四处,被密密麻麻的剑型元力一冲而过,不见踪影。

只是顾辰隐隐觉到,剑型元力的数量好像变得更多了。

这种变化在顾辰的体内,在那经脉之中,持之以恒、周而复始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着。

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剑型元力会越来越多,直到经脉之中再无多余空间可供那些元力丝容身,在与剑型元力狭路相逢之下,那些元力丝会被再度切割,被分得更散更细,直到有一天,顾辰的经脉之中再无元力丝,只剩剑型元力存在。

只要这么一想,顾辰便隐隐激动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从碎散元力到元力柱,再从元力柱到元力丝,最后出现了剑型元力,这一连串的变化预示着他的路,仿佛最后将所有元力变成剑型便是他修行的目的。

或者该说是目的之一。

对于这副经脉,顾辰还有许多未解之处,好比说为什么这副经脉会结成一把剑的形状?亦好比说为什么他的元力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甚至该说是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剑型?

元力不管是凝柱还是化丝,都只是碎散元力凝聚成形的变化,是众多元力凝结相合而成的形,而剑型元力的出现,却是实实在在的元力本质变化,是单一元力改变了其形态。

这种变化,只有达到上元境,真正站在修仙界顶点的人物身上才能发生,而顾辰小小一个炼元境的修仙者,居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便走到这一步。

“如果,再有其他变化?”

顾辰无法控制地作此想,只觉得这副经脉、体内的元力,都将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好处。

体内的元力运行,顾辰使出剑招。

这一招却不是一剑封尘,而是另外一式昆仑剑法。

虽是昆仑剑法,但其实却是顾辰所创。

只见一道剑气从顾辰身上发出,凌厉无匹,更是一往无前。

所过之处,空气、尘埃尽皆绕道,有极微少的更是直接被这一招剑法湮灭在虚空。

这是顾辰最为得意的剑法,是他在昆仑山上所创,名为一剑凌尘。

出招之时剑随意走,而意极简洁,只强调了一个“快”字。

快得甩开声音,足以破开虚空,泯灭一切阻挡与避之不及之物。

因为是顾辰自创而出的剑法,所以他对这一招极为熟悉,在使出的同时,便根据如今的这副经脉完成了修改。

这一招一经使出,便比以往的威力更加强大。

虽说强大,但也是相对于炼元境而言的,毕竟当初顾辰创出这一招剑法的时候,正是在他突破境界达到一元境之时,如今施展,出手速度不够快,这一招的威力还发挥不出原本招式的十之二三。

但若是换了以往在这炼元境中,这一招却是使不出来的。

顾辰经过修改,能够在炼元境便使出这一剑招,威力虽有减弱,但已经隐隐可见这一招的可怕之处。

一剑起落,虚空崩,湮灭尘埃。

可惜以顾辰现在的修为,远远无法将这一剑的威力展现出来,只能做到一剑起,将阻挡的一切排开而已。

顾辰停剑思索。

或许这段时间修改功行剑诀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熟能生巧,这一出手,他便觉得这一招还有修改的余地,还有提升的空间。

不过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就算是能将一剑凌尘的所有威力发挥出来,感觉……也比不上一剑绝尘。”

可是一剑绝尘的那强大威力,却让顾辰望而却步,给顾辰感觉距离竟是那般遥远。

这段距离若不跨越,他根本就施展不出。

第205章 人来

一剑绝尘是顾辰在心神之中偶然施展出来的。

当时他受体内灰色光点的召唤,一心要过去,便以星辰立足,步步登临。

星辰虽是他的立足之处,但同样的,也有可能成为他前路的阻碍。

当时顾辰便遇到了巨大的星辰阻拦。

踏青步配合风象拳虽能发挥巨大威力,可是面对那颗巨大星辰却也无能为力,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顾辰却已经不管不顾地跳了过去,几乎便要与那颗巨大星辰相撞。

在那种时刻,顾辰阴差阳错地施展出一剑绝尘。

同样的,在最后跳向灰色光点之时,也是在绝望之际,顾辰使出了从来不曾学过的身法——绝尘步。

不管是一剑绝尘还是绝尘步,都远远超出顾辰以前所学过的,也都不是顾辰如今的修为可以施展出来的。

只是隐隐间顾辰又觉得不是这样。

哪怕他修为提升上去了,也施展不出一剑绝尘与绝尘步。

当时意外之下使出这两招之时,这两招的功行路线顾辰便都记下来了,只是哪怕他引导元力按照那功行路线去走,也没有办法将这两招使出来,他总有种感觉,在功行路线之外还缺了些什么。

可是到底缺了些什么呢?

顾辰摇摇头。

苦思无果,便不再钻牛角尖,那样反而浪费时间。

便在这时,修行中的柳祯也睁开了眼睛。

顾辰与柳祯从修行状态中断,看向山路。

山路那里有人声。

东来峰是青阳子名下的孤峰。

之所以说是孤峰,不仅因为这座山峰没有人烟,同时还因为在这座山峰周边的其他山头上,也是一个人也没有。

直到青阳子回来之后,这座东来峰才算是真正迎来了它的主人。

而后有了顾辰与柳祯的加入,这座孤峰才不再显得孤单,比起以往来说,微显热闹。

这种热闹是相对而言的。

不管是顾辰还是柳祯,都不是那种好动的人。

可是现在,从东来峰下有人正沿着山路走上来。

不断传来的人声,让顾辰和柳祯有些不习惯,甚至觉得有些吵。

孤峰偏远,但到底还是在青阳门的地盘上,能够在青阳门的范围内行动自如,自然不可能是门外的不想干之人,更不可能是凡人。

既然是修仙者,哪怕修为再低,上下这种山峰也没有必要一板一眼照着山路走来。

单从这一点便初步可以断定,来人应是青阳门弟子无疑,而且辈分不高。

他们会沿着山路往上走,应是出于对青阳子的尊重,或者说是表示对青阳子的尊重。

只是有些吵。

那些交谈虽然有意放低,可是此时已近山巅,而山上之人皆非凡人,耳聪目明,加之山峰清静,那些耳语便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真的到东来峰了吗?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可以经常见到青阳子长老?”

“青阳子长老那么强大,随便指点我们一两句都可以让我们受益匪浅,没想到我们不仅可以不用下山离去,还可以近距离服侍青阳子长老,真的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师兄师兄,你说,青阳子长老会收下我们吗?”

“不对不对,青阳子长老能不能指点我们?哪怕是让我拥有炼元境的修为也成啊,我的要求不高的。”

声音之中,男声女声皆有。

他们越说越激动,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希望他们的那些包含期待与渴望的话语能够被谁听去,对那些念想更增念想。

“已经到山顶了,你们都安静一点,不要吵到长老清修,还有,到了这里就要学会好好做人,你们现在做不了修仙者,但怎么做人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没有必要再让我来教你们,我也教不了你们,如果你们无法留下来,便只能自己离去了,那个时候不会再有人留你们,还有,不要忘记你们现在的身份,你们不是青阳门弟子,只是仆役而已,青阳门的仆役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也不少,有的是人,若是做不好多的是人替换你们。”

声音沉稳但却清晰,还让顾辰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顾辰看向柳祯。

只见柳祯在听到这声音之后,神色也有些变化。

竟像是有些高兴。

从山路走上来的人,到了山顶,现出身形。

顾辰认出了其中一个人——何杰桐。

对何杰桐,顾辰的印象并不深,只在他刚到青阳门的时候,在山门主峰那里见过一面。

对其人也是知之不深,只知道对方是青阳门掌门钟鼎的弟子。

想来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这东来峰,乍一见这峰上之景时便显得很是意外。

随着何杰桐一起上来的三男一女屏气凝神,不敢再随意开口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四周。

发现这里与主峰完全不同,几乎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女孩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但很快的,那女孩的注意力便落在顾辰与柳祯两人身上,对他们暗暗打量。

何杰桐看到青阳子,赶忙上前打招呼。

青阳子摆了摆手,淡淡道:“东来峰不需要仆役,带他们回去。”

青阳子说这话并未刻意回避,顿时那四人脸色为之一变。

何杰桐牵强笑了笑,却没有依言离开,而是轻声道:“长老,这四人是师傅他老人家为您送来的,师傅希望您能收下。”

青阳子扫了何杰桐一眼。

何杰桐背后冷汗涔涔。

“你师傅是怎么说的?”

何杰桐低下头,声音更低,一字一句道:“师傅的原话是,‘长老言行代表了宗门颜面,太寒酸会落了宗门里子,长老是青阳门的长老,青阳门中无外人,长老尽可使唤得,若能为宗门留下些许福荫,宗门里有的长老可拿去,便是舍了也不心疼’。”

将钟鼎的原话带到,何杰桐头埋得更低,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小步。

青阳子听完沉默。

这番沉默让何杰桐更加紧张。

“外人?福荫?”青阳子突然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留下来吧。”

何杰桐暗暗松了一口气。

被何杰桐带来的那四人在听到青阳子松了口风之后,也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何杰桐连忙对这四人加以介绍。

被何杰桐带来的这四人,赫然便是他在山门处挽留的那四人,正是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

而今,他们被送到东来峰。

这四人原本要参加惊蛰悟石,只是在他们悟石之前,天石引发异象,而后陷入沉寂,他们就此失去了悟石的机会。

说来不知算是不算是幸运之事,他们当时还未服下醒神丹,因此不像一些倒霉鬼般担惊受怕,有些人可是服下了醒神丹却没有机会悟石的,失去一搏的机会不说,还将承受醒神丹反噬带来的风险。

他们不用担心醒神丹的反噬,自知没有成为青阳门弟子的希望,决定下山离去。

谁又能想到,峰回路转,他们被掌门看中,留了下来。

虽然不是忝为宗门弟子,不过当他们得知将被送到东来峰服侍青阳子之时,哪怕是作为仆役,亦已欣喜若狂,觉得他们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东来峰竟然如此简陋,什么也没有,就这样一座山头而已。

能够进入青阳门成为山门弟子,自也意味着他们有修仙之资,只是他们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体魄不凡的普通人而已,仙人那种餐风饮露的生活,是他们还没有过过,也还没有准备好要去过的生活。

虽然对环境失望,可当听到青阳子说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的一颗心还是提了起来,而后直往下坠。

那一刻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走。

第206章 纠纷

在青阳门众多弟子心目中,青阳子的地位是绝对超然的,他们对青阳子感到崇拜,连带着对这座东来峰,也觉得特别。

东来峰超脱于众峰之外,幽静神秘,与青阳子的种种传闻相得益彰,令人仰望。

实际上,青阳子与青阳门,或者该说是与青阳门掌门一系的同门关系如何暂且不说,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宗门,他们都需要维持青阳子的这个形象,只有那样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只要青阳子独居不显,只要东来峰始终被孤立在外,他们并不担心青阳子的传说会产生什么变化。

而一直维持着这种局面的钟鼎,却给东来峰送来了四名仆役。

这一做法在一开始并没有取得青阳子的同意,甚至青阳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无疑是先斩后奏。

从他们被送上东来峰的那一瞬间,便注定了再没有那么容易下山离去。

偌大一个青阳门,一些表面的话说得再好听,一些龌龊事依然掩之不住。

青阳子最终会选择留下这四人,有这一方面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个考虑。

这四人被送到东来峰是为了什么,青阳子心知肚明。

只要钟鼎一天没有得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只要钟鼎一天没有弄清楚顾辰悟石之时到底得到了什么,他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顾辰始终在青阳子的保护之下,哪怕作为青阳门掌门,钟鼎无孔不入,却也奈何他不得。

送上四名仆役,说是由青阳子驱使,未必没有监视的意思。

青阳子最终选择收下,便是要借此让钟鼎稍微消停。

只是这四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亦不知道他们只是被钟鼎当成用之即弃的棋子而已。

这是一方面的考虑,另外的考虑,便有关于顾辰和柳祯。

青阳子是当惯了闲云野鹤,餐风露宿对他来说已属平常,但顾辰和柳祯不然。

哪怕资质非凡,求道之心坚定,但两人毕竟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早早便随自己过这充满暮气的生活可不成。

修仙者也在修心,但修心并不意味着要将心境修成一潭死水,暮气沉沉。

有时候看那万物生机绽放,熊熊烈火染红半边天,未必不是心境上的一重重难关,一次次进益。

出于对这两人的考虑,青阳子收下了这四人,年轻人之间或亲或近,或远或恶,或争或斗,都是一种经历,更是一种磨砺。

顾辰与柳祯走来。

何杰桐看到柳祯,露出微笑,扫了顾辰一眼,却又再次将目光转移到柳祯身上。

他很想问柳祯在这里待得可好,修行如何,是否已经学全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但碍于青阳子就在旁边,一些亲密话未敢多说,只是对双方做了一番简短介绍。

罗程四人自然是认得柳祯的,只是柳祯却不一定认得他们。

对于所有山门弟子来说,柳祯是一个标志,也是一个传奇。

柳棠棠尤其兴奋,她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姓氏,与柳祯一样姓柳,而且她还发现,在何杰桐向柳祯介绍她时,柳祯的目光虽然依然平淡,却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柳棠棠感到一丝淡淡的羞涩,不大敢迎着柳祯的目光,又不甘心就这么收回视线。

“这位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正是青阳子长老所收的义子,顾辰顾师兄。”

与柳祯一样,何杰桐称顾辰为师兄,而这一次,顾辰并没有多说什么。

“什么?”

“你就是顾辰!?”

陈勇和马彪突然怪叫,两人的声音高了八度,显得有些尖锐。

毫无预兆,两人一左一右,拳头便朝顾辰招呼。

顾辰眉头一挑,不明所以,不过应变半点儿不慢。

右脚后移,身子向后倾,顾辰正欲躲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他的面前。

顾辰身形一顿,停在原地,看似一动未动。

面前是柳祯横身向前,两手伸出,各抓住陈勇和马彪的拳头,随手一甩,顿将两人甩了出去。

陈勇和马彪两人虽长得人高马大,那一拳也是用尽全力,但他们连炼元境的修为都没有,自然没有办法抗衡柳祯,被他这轻轻一甩给丢出去老远,摔起一地尘土。

顾辰看着柳祯,眉眼微挑,而后又看向摔在地上的两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何杰桐大惊失色,连忙打量青阳子的神色。

却见青阳子神色淡淡,未曾动容。

何杰桐连忙喝斥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东来峰!你们以为还是在主峰山门前,可以由着你们恣意妄为不成?是不是不想留下了!?”

陈勇和马彪也是热血上头,凭着一股怒意上涌,气昏了头,被柳祯那一丢摔得清醒,有些畏缩地看向青阳子,只是声音中依然满是怨忿,指着顾辰道:“就是他!就是因为他,我们才失去悟石的机会,都是他害的!”

四人在青阳门山门处当了一年山门弟子,存着拜入仙门的念想,只是他们的资质说不上多好,并无自信能入得师长们的眼。

对这一点,他们自是心知肚明,因此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惊蛰悟石上,却没想到,顾辰的横空出世搅黄了他们的机缘。

事出有因,何杰桐也不知道如何劝导,只得看向柳祯。

柳祯摇摇头,道:“就算让你们去悟石,你们就能悟出什么吗?”

陈勇一怔,声音低了些:“那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是从你们自己手上流失的,与顾辰师兄无关。”柳祯的语气生冷强硬,“悟石之事一视同仁,每个人都有一次机会,对顾辰师兄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你们自己犹豫不决,在一开始的时候没胆上前,机会流失之后,却只会在这里怨天尤人,还有脸说这是你们自己的机会?”

“我……”陈勇张嘴欲辩,却再被柳祯打断。

“仙路争锋,不进则退,哪怕再给你们两次、三次机会又能如何?你们就能比别人更强几分?”

陈勇无言以对。

何杰桐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柳师兄,他们也是期望太大,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给他们说清楚就好了,如今他们选择留在青阳门,与你同在这东来峰上,今后也是自己人了。”

柳祯一怔,深深看了何杰桐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陈勇和马彪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向青阳子跪下。

“请长老恕罪!!”

“求长老不要驱逐我们!!”

两人很担心,原本青阳子就没有收下他们的意思,而他们一时冲动惹了祸,只怕会被青阳子借这个由头赶下山去。

青阳子一直冷眼旁观,这时方才摆了摆手,开口道:“将事情说开了便好,东来峰就是一处孤峰,可堪留人而已,没有主峰那么多规矩,不会因为你做错了一点破事就赶你下山,这里没什么特别的,跟是不是主峰无关,只与为人处世有关。”

何杰桐心头一跳,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也是失言了,只怕惹得青阳子不满。

青阳子摆了摆手,淡淡道:“你与柳祯相识,如今他已在东来峰修行,这段时间你们该是见得少了,此次前来该有许多话要说,自去说话吧。”

何杰桐连忙躬身道:“谢长老。”

与柳祯走向他处,何杰桐心中狐疑不定,到底青阳子这么说,是看出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第207章 偏心

“你怎么来了?”

走出没有多远,柳祯便出声询问。

何杰桐露出笑容。

与柳祯许久不见,他一直很在意,不知道柳祯过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如愿以偿学到了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他一直很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只是东来峰实在是太孤了。

何杰桐想知道的这些事情无从得知,而他的师傅钟鼎对此从不谈及,自然便一无所知了。

难得相逢,何杰桐很想问明柳祯现在的景况,只是很多话到了嘴边说不上来,只是变成了简短的一句问候:“师兄,你还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顿时将何杰桐心中的所有担忧都表露无疑。

能够感觉到何杰桐对自己的关心,柳祯非常感动,笑道:“我已经开始修行,现在已经突破,到灵元境了。”

何杰桐兴奋道:“那师兄,你已经学到上三诀了吗?”

柳祯摇了摇头。

何杰桐一怔,顿时一颗心直往下沉,急道:“师兄,你……”

柳祯对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有多渴望,何杰桐心知肚明,两人认识了多久,柳祯便在山门处待了多久,那个时候,青阳子还没有回到宗门。

一直坚持到青阳子回来,柳祯终于如愿以偿拜入青阳子门下,可是到现在,青阳子竟然还没有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传授给他。

以柳祯的资质,难道还没有资格得到青阳子传授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不成?

如果柳祯都没有资格,那整个青阳门中还有谁有这样的资格?

无法学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那柳祯一直以来的坚持,为的是什么?

何杰桐为柳祯感到不值,为他抱不平,正欲说话,柳祯连忙摆了摆手,以防他失言。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修行,需要有中三诀的底子在,不然是修行不了的,如今我已经得师傅传授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等我修炼有成,才能去学上三诀。”

“真的吗?”

柳祯点头,又道:“而且,师傅的中三诀跟别人不一样,更加强大,现在就算是你,只怕也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何杰桐笑道:“师兄,我一直都比不上你的。”

柳祯摇头道:“你只是一直在让着我而已。”

为了等待青阳子回来,柳祯在青阳门山门处待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里,曾经的那些同门要么下山离去,要么成为青阳门弟子,那些人得到功法,修为突破,境界提升,成为真正的修仙者。

那些原本不是柳祯对手的人,一个个都已经超越了他。

境界不曾提升,哪怕修行再多武技,实力提升也是有限,再怎么修行朝仙诀,也不可能再引发奇迹,将修为突破到灵元境上去,因此柳祯哪怕资质逆天,也慢慢出现了泯然众人的迹象,正被昔日同门赶超,远远甩在身后。

也只有何杰桐,始终陪在柳祯身边,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若不是有何杰桐的陪伴和鼓励,柳祯很难坚持到现在,只怕早已在众多的白眼与压迫下妥协。

好在,终于拨得云开,柳祯等来了青阳子,而且成功拜入青阳子门下,不知引来多少人羡慕。

“你还没说,你今天怎么来了?”

柳祯还是有些好奇,又问了一遍。

何杰桐这才想起正事,压低了声音,对柳祯道:“师傅让我将他们四人送来,以后师兄有事尽可以使唤他们。”

柳祯顿时也明白了,忍不住看了青阳子一眼。

青阳子殊无反应,似乎对他们这边的谈话不感兴趣。

“这四人原本要下山离去,像他们这些还没有来得及悟石,又没有服下醒神丹的人不多了,我就将他们留了下来,那个叫罗程的资质还算不错,也是那四人里面比较能托事的。”

名为罗程的少年,背负长剑,只是始终沉默寡言。

何杰桐想必也没想到,刚来到这里,陈勇和马彪就差点儿将事情搞砸了。

好在青阳子并不追究,不然他这番安排只怕打了水漂。

现在他才觉得,罗程才是这四人里面最靠谱的,至于柳棠棠,被他自动过滤了。

柳祯没有接话,以他的聪明才智,何杰桐又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来了,他自然知道这四人是被打发来干嘛的,他也知道,这一点青阳子必定清楚。

他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难道就凭这四人,真的能在这东来峰上打探出什么来吗?

他无法理解,钟鼎怎么会做出这种无聊事?

那位掌门……

何杰桐试探道:“师兄,你与顾辰……顾师兄他……”

刚刚柳祯几乎不假思索便站出来为顾辰出头,让何杰桐意外又有些不敢肯定,几时这两人关系好到这种程度?

难道柳祯是爱屋及乌,就因为顾辰现在是青阳子的义子,因此对他另眼相待?

柳祯淡淡道:“没事,只是在这东来峰上,我不想有人找他麻烦。”

何杰桐讶异,看着柳祯。

柳祯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在这青阳门中,也不要。”

何杰桐突然说了句:“掌门只怕不会放弃。”

柳祯知道何杰桐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笑了笑道:“师傅他可不是吃素的。”

何杰桐心头一跳,又忍不住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的修为何等强大,何杰桐可没有想过能在这人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他也很清楚在这东来峰上,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绝对瞒不过青阳子。

何杰桐越想越不明白,钟鼎让自己把这四人送到东来峰上,到底有什么用意?

只是送来几只苍蝇恶心人的么?

难以理解。

直到离去时,何杰桐也没有再去对罗程四人吩咐什么,因为那样没有必要。

这四人在被送来这里之前,便被钟鼎召去谈话,具体说了什么,何杰桐也不知道,只是他觉得,这四人也还不知道钟鼎将他们送到这东来峰上的用意。

“师傅到底想做什么?”

一些疑惑,原本未曾多想,并不十分在意,可是在走了一趟东来峰之后,何杰桐越想越乱。

送走何杰桐,柳祯回到峰顶,便见那四人正在清洁峰上洞府。

东来峰上陈设简单,虽有洞府,但自来到这里,不管是青阳子还是顾辰,乃至柳祯,都很少进洞府中休息或修行,这洞府有或没有似乎意义不大。

现在有人收拾,顶多只是让峰上显得更有人气一些。

看到顾辰迎来,柳祯停下脚步。

顾辰道:“柳师弟,刚刚谢谢你。”

柳祯摇头,想了想,还是道:“师兄,我欠你的。”

说着柳祯便走了过去。

顾辰不以为意,在柳祯擦肩而过时,淡淡道:“那我们就两清了。”

柳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道:“师兄,我可不觉得帮你挡了些无足轻重的小麻烦,就可以还了你沉香茶的人情,我分得清,我还是欠你的。”

柳祯说完,再度转身走开。

顾辰无奈摇头,走回松树下。

青阳子笑道:“恩怨分明,才是最好的对手。”

顾辰摇头道:“我从来没有将他当成对手。”

青阳子打趣道:“觉得他不够资格?”

顾辰转头正视青阳子,道:“义父,那可是你的弟子。”

“你还是我的义子。”

顾辰怔了怔,抬头看向天空,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有些抱成团,有些散成一片片。

顾辰轻轻道:“义父,你这就有点偏心了。”

第208章 发作

何杰桐走了。

临走时,也没有给那四人留下片言只语,这让罗程他们心中没底,有些无措。

毕竟这里是东来峰,是整个青阳门最孤的山峰。

四人在这里感到压抑,因此小心翼翼,只是没多久便感到很不自在。

自觉他们现在并非青阳门的弟子,只不过是被留在门中的卑微仆役而已,虽无人吩咐,他们已经主动前去收拾洞府,做些仆役应该做的事情。

收拾清理洞府,也是他们此时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了。

实在是东来峰与主峰大不相同,峰上没有多余建筑,简单得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哪怕他们有心想多做一些活,也实在找不到活干。

在这山上仙地,难道让他们去给花草树木浇浇水,或者给一些植物裁剪些许枝叶?

东来峰上,也实在是不需要什么仆役,顾辰他们也没有让人侍候的习惯。

因此,峰上三人对新来的四人并未多加理会,由得他们在这里生活。

不过顾辰几人的不理会,尤其是青阳子的漠然态度,更是让罗程四人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得他们被留在这东来峰上引来了诸人不满。

柳棠棠露出柔弱神色,寻向柳祯看去,却发现柳祯已在一边打坐闭目,开始了修行。

柳棠棠顿时黯然,心想自己也是长得不错,而且还与那位师兄一样姓柳,怎么对方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那家伙,凭什么!?”

正出神间,便听到马彪那难听却带着不甘与不忿的声音。

柳棠棠转头看去。

只见马彪目光直直盯着松树的方向看。

不仅是马彪,陈勇和罗程也看向同样地方。

柳棠棠转头看去。

只见那松树下,石桌前,顾辰与青阳子相对而坐,拿着茶壶,自己泡茶自己喝。

陈勇道:“目无尊长,这样的人居然能被长老收为义子?”

悟石一事被顾辰搅黄,哪怕顾辰是无意的,四人心中依然带着怨气。

这股怨气一直压着无处发泄,在他们心头越积越大,一经触碰便忍不住爆发。

因此初见顾辰时,陈勇与马彪便忍不住大打出手,却被柳祯阻止,更被柳祯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失去悟石机会,难道就真的只能怪顾辰一人?

难道他们自己身上就没有一点儿原因?

他们也知道,想将责任全部推到顾辰身上,太牵强了。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心中的怨气却是另外一回事。

有些东西不是说消失就能消失的,哪怕现在,他们心中依然怨气难消。

柳棠棠是因为性格柔弱,不然的话,初见顾辰之时她也发飙了。

至于罗程……

柳棠棠看向罗程。

这个沉默寡言的同伴,从来没有真正融入他们三人之中,那微锁双眉中似乎总蕴着沉沉心事,让人弄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曾经一度柳棠棠对罗程很感兴趣,这种兴趣在他的冷漠中不见消解,反而更强更多,但在来到东来峰后,这兴趣便完全不见了,只剩下一番不明所以与不知所谓,觉得那罗程实实在在是一个怪人。

现在的柳棠棠,更多的时候,会转头看向一边静静修行的身影。

俊朗不凡,在当山门弟子的时候便已经谱写传奇,拥有惊人资质的柳祯柳师兄。

“罗程,你说对不对?”

陈勇突然看向罗程,似乎希望从这个沉默寡言的同伴那里听到支持的话语。

罗程收回目光,无视陈勇,走进洞府里面去了。

那里面还没有收拾好。

“你……”

陈勇气极,被罗程无视让他脸上火辣辣的,很想拂袖而去。

只是他尚有理智提醒他这里是东来峰,不是可以吵吵闹闹的地方,也由不得他胡来。

“不是一路人!”

低声骂了几句,但陈勇还是跟着罗程走了进去。

他必须去帮忙,因为马彪和柳棠棠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却不知道,四人之间一番交谈,不仅落入青阳子耳中,更落入顾辰耳中。

顾辰虽然修为只是炼元境初期,可他的身体有别于寻常炼元境的修仙者,因为曾经修为进入过一元境,身体经过一定程度的改造,早非**凡胎可比。

虽然之前自废修为,经脉寸断给他带来极大影响,身体变得羸弱不堪,但事实上,这副身体哪怕再虚弱,也与寻常凡人有别,一些质上的改变,不会那么容易就消失不见。

不过罗程四人之间的交流,也只是刚好能被顾辰勉强听清楚而已,如今他们走进洞府之中,顾辰便完全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了。

青阳子淡淡笑道:“以后这峰上可就热闹了。”

顾辰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义父,你觉得钟掌门想要做什么?”

钟鼎不会不知道,这种几乎暴露在青阳子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不会有任何作用,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不可能没有原因。

青阳子也早已是心知肚明,道:“他是为了你来的。”

“为了我?”

“或者该说,是为了你悟石得到的东西来的。”

顾辰不解,道:“就派来这四个人,就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青阳子摇头,道:“不是要得到什么,而是想得知什么,这四个孩子顶多只能传递传递消息的,只要在东来峰待的时间久了,多少也会知道一些事,比如说柳祯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学了几成了,你这段时间修行了什么妙术,我都做了些什么……诸如此类,都是以往他不知道的,毕竟东来峰上无人,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就只是埋下几个眼线?有点儿……”

“孩子气是吧?”

顾辰嘴角微翘,忍不住笑道:“你明知道,还收下他们?”

青阳子道:“不这样,他就不消停。”

“就算这样,他也不会消停。”

能当一派掌门,心性不会如此简单。

顾辰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被钟鼎盯上了,目前因为青阳子在他身边,钟鼎无法出手,只是青阳子不可能护他一辈子。

同样是作为掌门,顾辰觉得昆仑派的掌门云归真人便跟钟鼎很不一样,两者几乎可以说天差地别。

想到云归真人,便忍不住想起当日他自废修为之时,云归真人所说的那一番话。

“昆仑立派已近千年,纯钧仙剑也沉寂了千年,历代掌门守着这把剑,守不出朵花来,终化白骨,到我执掌昆仑,却也因为这把剑而陨一道子,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难道没了这把剑,昆仑就不是昆仑了吗?”

顾辰心绪微乱,想到昆仑,想到云归真人,想到丢失了的那把纯钧仙剑。

“不知道那把剑究竟怎么样了?”

顿了顿,顾辰忍不住又想:“不知道师傅他怎么样了?”

思绪仿佛回到待了十二年的那座山峰。

“昆仑啊……”

顾辰的脑海突然一痛,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地上摔去。

青阳子眼疾手快,瞬间出现在顾辰身边扶住他。

顾辰脸色苍白,瞳孔颤动着、晃动着,怎么也聚不了焦。

顾辰全身都在发抖,嘴唇亦在哆嗦,一身的元力杂乱无章,一头黑发在发根处隐隐显白,额头处满是冷汗。

“还是来了!”

青阳子脸色凝重。

只是扶着顾辰,却不敢贸然输出元力相助。

他尽量让顾辰以一种稍微舒服的姿势躺,却什么也不能做。

眼看着,心里着急着。

第209章 无法

这一日,青阳门中,有不少人突然发疯。

没有任何预兆,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只在突然之间,惨叫声响起,不绝于耳。

醒神丹反噬,其后遗症终于还是发作了。

服下醒神丹的人,会感到精力充沛,精神饱满,神思敏捷。

这种状态会持续整整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他们无需休息,永远不会疲惫。

只是这些都是假象。

醒神丹的作用有着极大的后遗症,其功效相当于将产生的疲劳感往后推,让人长期保持精神亢奋的状态,但事实上疲劳一直在积累。

这种积累让人无从察觉,还会以为自己的精神真的那般好。

醒神丹的弊端很大,将疲劳积累,一朝爆发,有如洪水猛兽,本来就令人招架不住,而且在服用了醒神丹之后,因为感觉不到疲惫,给人精神用之不尽的错觉,很容易就会过分透支,一旦反噬出现,轻则发疯,重则死亡。

在修仙界中,醒神丹属于低阶丹药,丹方流传甚广,但事实上并不实用。

随着修仙者修为强大,精神力随之增强,醒神丹服不服用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因此服用醒神丹者多是那些修为尚低的人。

那些人因为修为太低,能够挨过醒神丹反噬的人又是少之又少,因此与其说醒神丹是仙丹灵药,不如说是一种可怕的毒药。

但在青阳门,山门弟子多有服用醒神丹的传统。

倒不是他们对这种丹药有多么看重,而是因为惊蛰悟石关乎他们的一生成就,一颗醒神丹有极大的可能会改变他们的未来,因此想要为此一搏。

醒神丹虽说反噬之力强大,能够挨过者少之又少,但服下醒神丹后,在精神饱满之下,于参悟道法总有助益,因此那些山门弟子对此难免产生依赖。

尤其是对那些资质普通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因为资质普通,在青阳门这种门派里面难受重视,与其一辈子碌碌无为仰人鼻息,不如在此一搏,求一个锦绣人生。

如果悟石有得,能得师长看中,以其精深修为和仙家手段,莫非还不能帮助他们度过这一难关?

他们只消一点运气,只要悟石有得,醒神丹之患根本不足为患。

所有服下了醒神丹的人都有这种想法,他们将所有希望放在悟石上。

哪怕是柳祯,也曾经一度是这么认为的。

东来峰远在青阳门群山偏僻处,这一带没有人烟,山峰之孤,哪怕同门亦少涉足,因此顾辰受到醒神丹的反噬,造成的影响很小,引发的动静也不大。

毕竟东来峰就这么几个人。

青阳子将顾辰送进洞府之中,让他躺在石床上。

原本这些洞府用处不大,积灰已久,但何杰桐在钟鼎吩咐下送来罗程四人,这四人自觉身为仆役,主动找事做,第一件事便是将所有洞府清洁了一遍,原本看似无用之功,这个时候倒是派上了些许用场。

顾辰满头白发,识海之中混乱的精神波浪高高卷起,狠狠冲来,将他筑起的防御高墙冲得垮塌,不费吹灰之力。

青阳子脸色阴沉,异常凝重。

柳祯陪同,忍不住看着满脸痛苦的顾辰。

此时的顾辰,半点儿没有当初那种淡然如仙的飘然感,整张小脸皱成一团,苍白而难看,尤其那满头的银白头发,看起来就像透支了生命力。

醒神丹的反噬之力,竟然有这么强?

罗程四人候在一边,目光落在顾辰身上,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尤其柳棠棠更是花容失色,心头惴惴不安。

如果他们也服下了醒神丹……

完全不敢想像。

陈勇和马彪相视一眼,头埋得更低,只是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师傅,师兄看起来很痛苦,您修为深厚,道法通天,不能出手帮他缓解一下吗?”

陈勇和马彪低着头,对顾辰却是充满嫉妒,心想这家伙运气真的不错,有青阳子这样一位义父,醒神丹的反噬对于别人来说有如洪水猛兽,但在这一位眼里,只怕就跟温顺的小绵羊差不多,随手可除。

柳祯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表现得很镇定。

谁知青阳子却是摇了摇头。

“师傅?”

“人累了就得休息,这是自然定律,修仙者哪怕一心寻仙求道,为求超脱,却也不能免俗,只是随着修为渐高,他们真正需要休息的时间渐少,但却并不是说完全不需要,醒神丹的隐患太大,自己透支了精神,能不能挨过去,还得看自己,在这一点上,我也插不上手。”

空有一身强横修为与玄妙道法,在此时却无能为力,这是青阳子最恨自己的地方,一如当初时候。

他紧紧咬牙,双拳紧握。

“这……”

连心目中无所不能的青阳子都没有办法,柳祯难以置信,忍不住看向顾辰。

如今的顾辰一脸痛苦,身形辗转。

青阳子施以道法相固,顾辰虽然始终无法平静,但也不至于满地打滚。

柳祯双拳紧握,凝视顾辰,心里很不平静。

“你不能死,我欠你的还没有还,你还不能死!!”

可是,青阳子都毫无办法,柳祯更加无计可施。

“只能靠他自己了吗?”

柳祯呢喃着,顾辰这种痛苦的模样,他不想再看下去,可是却又不愿意走开。

他想看着顾辰,看着顾辰度过这一难关,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也才能安心。

罗程四人面面相觑,脸色苍白。

原本心中的一些侥幸,荡然无存。

原本以为只要他们悟石有所得,能得青阳门重视,哪怕将来醒神丹反噬,也能得师长相助,可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如此天真。

哪怕师长修为通天,对此也无能为力。

服下醒神丹,要么凭借自己的能力熬过去,要么就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折腾之下变傻变疯,甚至直接在这痛苦中死去。

如此看来,哪怕悟石有所得,又有什么用?

如果最终他们死了,悟得再多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变成了青阳门的弟子又有什么意义?

四人不由得一阵庆幸。

幸好,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服下醒神丹。

如此一想,他们的心思又变得异常复杂,看着因为痛苦而扭曲脸庞、模样大变的顾辰,他们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应该恨他,还是感激他?

虽然这种痛苦并非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可是就近看着顾辰的模样,他们心中发怵,只觉得凭借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度过这一难关。

“出去。”

“嗯?”

四人抬头,只见柳祯目光泛着冷意,声音低沉。

柳棠棠连忙道:“师兄,我们能帮忙……”

“你们什么忙也帮不了,给我出去。”

柳棠棠肩膀一缩,眼睛泛红,一时委屈万分。

罗程却毫不拖泥带水,转身走了出去。

如柳祯所说,他们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陈勇和马彪见罗程走了出去,又看向柳祯,欲言又止。

罗程一走,他们压力更增,很快也跟着走了出去。

看到柳棠棠缩着身子发呆,泫然欲泣的模样,两人拉了柳棠棠,三人走出洞府。

一走出洞府,便看到罗程在稍远处挥剑,一下一下。

那是一把得自俗世的铁剑,那是一招来自俗世的剑法。

在青阳门当了一年山门弟子,他们也接触过被青阳门收录的基础剑法,远比俗世剑法更加精深玄妙,四人都有学,只是他们想不通,明明有更好的剑法,也学会了几招,可罗程似乎对那一套在上山之前得自俗世的剑法情有独钟。

第210章 无助

只是这一次,谁也没有去理会罗程的奇怪举动。

陈勇和马彪看着还有些怔愣发呆,双眼通红泪眼盈盈的柳棠棠,摇了摇头,目光又转到那洞府之中。

洞府口阴暗,他们看不到里面。

在这东来峰上,在那洞府内外,分成了鲜明的阵营。

那洞府中的三人是同心的,而洞府外的他们四人,如同外人。

可笑的是,他们这四个外人之间,却不同心。

说起来,他们可不就是外人么?

他们只是被送到东来峰上的仆役而已。

自觉或不自觉的,三人走得更远。

离那洞府更远一些,似乎那样会让他们舒适一些。

“哼,最好就那样死掉!不对,死掉太便宜他了,让他疯掉,生不如死最好!”

马彪情绪复杂,就这样被赶出来让他有着不满,情不自禁说着一些怨毒的话。

陈勇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捂住他的嘴。

“你疯了!祸由口出!你是什么身份?乱说话会死人的!”

马彪醒悟过来,一脸惊恐地看向洞府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连连。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可是青阳子修为何等强大,那番话自然传入青阳子耳中。

只是现在青阳子没有心情理会他们,心里眼里都只有顾辰。

顾辰头发皆白,满脸死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醒神丹的后遗症发作的现象,青阳子看过不止一次,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表现得像顾辰这般严重。

青阳子有些手足无措。

那颗醒神丹是青阳门统一派发的,他也亲自检查过,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为什么顾辰遭受的反噬会如此严重?

柳祯沉着声音,也不管顾辰有没有听到,道:“顾师兄,你一定要挺过来,我欠你的还没有还清,而且你我之间还没有分出胜负,你不能死!你如果死了,你便不如我,你甘心吗?”

青阳子目光闪动,转身欲走。

“师傅。”

“你看着他,我出去走走。”

青阳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师傅……”眼看着青阳子走出去,柳祯双拳紧握,微微颤抖。

走出洞府,青阳子远远扫了眼跪在地上磕头的马彪,身形拔地而起,离开了东来峰。

马彪只感觉一阵狂风卷来,将他掀倒在地,看着青阳子离开,瞬间走远。

他到底会怎么样?

马彪心如死灰,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怨恨自己乱说话。

可是同时他也怨恨顾辰。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顾辰,如果没有顾辰,就没有这么多的糟心事。

在那阵狂风下,罗程手中铁剑脱手而出,掉落在地,随着狂风在地上划开一道痕迹之后,往山下掉落。

罗程脸色微变,想也不想便追着铁剑跑去。

好在铁剑并未完全掉落,插在山壁长出的一截树干上。

取回铁剑,罗程将其背负在后,重新走上山来。

看到一脸忧惧的马彪还有神色很不自然的陈勇,罗程摇头冷笑,却未多说什么,只是离他们稍远,找了处地方继续练剑。

……

……

燕来峰上。

许慕姗看着一地痛苦悲鸣的同门,担忧不已。

原本艾玲又新收下几名弟子,许慕姗还很高兴,因为她再不是最小的小师妹了,在这些同门前,她成了“许师姐”。

因为许慕姗悟石的时候引发异象,其中有几人更是因为许慕姗引起的异象方才有所得,因此他们不仅对许慕姗极为崇拜,更是十分感激。

在那种目光环绕下,许慕姗很是受用,然后想着顾辰悟石引发的异象更大,在那东来峰上,只怕比自己更受欢迎。

想到这一点,许慕姗顿时比自己受到欢迎更加高兴。

可是突然之间,美梦被打碎了。

那些师弟师妹们突然之间不复昔日欢笑,满脸痛苦之色,在地上打滚惨叫,有些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四处乱撞,撞得头破血流,十指乱抓,抓得满身伤痕。

许慕姗实在看不下去了,向艾玲求助,却从艾玲那里得知,这些师弟师妹都是因为服用了醒神丹而受到反噬,更重要的是,这种反噬哪怕艾玲修为通天,也解决不了,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熬过去才行。

在那瞬间,许慕姗想到了顾辰。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顾辰当时已经服下了醒神丹。

而且顾辰服下醒神丹的时间要比很多人都来得早,那岂不是说顾辰此时也受到醒神丹的反噬?

想到顾辰痛苦的模样,许慕姗花容失色,急忙问道:“青阳子长老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艾玲摇了摇头。

她知道许慕姗在想什么,但她还是告诉许慕姗实情,哪怕看到许慕姗满脸惊惧死灰,她于心不忍,但还是用最直接最清楚的方式,告知许慕姗,哪怕是青阳子也无能为力。

“我要去东来峰。”

许慕姗转身就走。

“回来!”艾玲喝斥,见许慕姗竟不为所动,更是怒道,“你想丢下山上同门不管吗?他们可是你的师弟师妹!”

许慕姗猛然止步,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是啊,难道她可以不管山上这些师弟师妹吗?

她亲近顾辰,担心顾辰,可是这段时间来,这些师弟师妹围绕在她身边,一声声“师姐”叫得许慕姗脸上笑开了花,时间虽短,但是她与这些师弟师妹们已经很是亲近,在这个时候,她难道可以不管他们吗?

顾辰痛苦,难道她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就不痛苦吗?

许慕姗明白这一点,只得停下脚步。

一心想到东来峰去看顾辰,可是她也知道现在她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可是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顾辰。

“我该怎么办?”许慕姗带着口腔,求助似地看向艾玲。

艾玲叹了口气,怜惜道:“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他熬过去了,受益匪浅,他熬不过去了,与仙无缘,青阳子长老尚且无能为力,你又能做到什么?”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许慕姗说不出来,她很想哭,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艾玲怔怔地看着许慕姗,感觉到这孩子心中存在着丝丝情意。

这孩子自己或许还没有发觉,可是情意如丝,纠缠环绕,难解难息。

艾玲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在那常人视线够不到的地方,有道人影。

她认出了那人是谁,手一挥,许慕姗顿时意识一空,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艾玲将许慕姗抱起,送回其居所,轻轻道:“你好好休息,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过去了。”

说罢,艾玲离开,见空中那人还在,飞身前去。

“师兄。”

青阳子没有转身,只是目光阴沉地看着各处山峰上,那些因为醒神丹反噬而痛苦哀嚎的年轻弟子。

艾玲叹了一声,道:“这一次,也不知道最终能留下多少人……”

每年的惊蛰悟石,因为醒神丹而疯而傻、甚至惨死的人比比皆是,能熬过去的人少之又少。

这样的事情,艾玲看惯了,麻木了。

她知道青阳子也看惯了,也麻木了,所以她想不通了。

青阳子自回到青阳门后便甚少离开东来峰,唯一一次离开还是因为当初顾辰悟石,但这一次特地跑出来,就只为看看宗门之中这些为醒神丹反噬所苦的弟子吗?

眼看着青阳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艾玲突然恍然,问道:“顾辰他……”

“醒神丹的反噬,真的没有解决之道?”

艾玲神色古怪,透着一丝无奈,还有不忍。

顾辰的情况一定十分危急,这才乱了青阳子的心境,要不然青阳子绝对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她也没有想到,那位师兄,竟然会有一天露出这般无助,哪怕是在百年前发生了那件事,青阳子虽自责悲痛,却也不曾如此无助。

第211章 质问

艾玲欲言又止。

青阳子摇头苦笑,道:“事到如今,我还真是问了个傻问题,要是真有办法,你也不会坐视燕来峰上诸多弟子受着这般折磨。”

“师兄,顾辰他是不是……”

“他会挺过来的。”

青阳子说完,倏忽远去。

“师……”

艾玲看着青阳子身形刹那远去,消失在其视野之中,追之不及。

她的神色充满了担忧,手抬起却又放下,关于江礼的事,她想告诉青阳子,可是根本没有机会说。

很显然,顾辰的情况很不乐观。

低头看向各座山峰,处处皆有惨状,毕竟在悟石之时对自己充满信心,没有服下醒神丹的人少之又少。

青阳门每年收下的弟子,服下醒神丹的人不在少数,最终能够挺过醒神丹反噬的人却很少。

虽然很少,但并不是没有。

以顾辰表现出来的资质,挨过醒神丹的反噬应该不难才对,可是青阳子如今却为之心焦。

艾玲很想跟过去东来峰上看看,顾辰到底是何种状况,才能令得青阳子露出这般无助?

不过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回到燕来峰。

正如她对许慕姗所说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们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哪怕她们心中有再深的牵挂,都应该守在这里,哪怕她们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青阳子回到东来峰。

他的脸色阴沉。

刚刚到主峰那里看过,那些遭受醒神丹反噬而痛苦的人很多,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出现在每一个人身上。

醒神丹的反噬表现为精神层面的崩塌,在服下醒神丹后会将所有精神潜能引发出来,令精神持续饱满,但其实是透支潜能,导致外强中干,直到药力用尽,外放的精神一下子散去,而内里已空乏,因此所有精神能量反扑,形成反噬。

面对这种反噬,每个人都只能强自忍受,谁也帮助不了,这一点没有例外。

在遭受这种反噬的时候,最痛苦的是精神层面的干涸,明明精神混乱疲惫,可人就是没有办法晕过去,只能被迫在清醒状态下承受那种痛苦,在那种痛苦之中慢慢挺过来。

可是哪怕是修仙者,在修为尚且薄弱,心境修为不强的情况下,面对这种精神反扑,很容易精神错乱,或疯或傻,难以恢复。

而这还是轻的。

多少年来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在那精神反扑之下,精神层面彻底崩塌,双目从此失神,整个人再无丝毫感知。

人虽活着,却如木偶,与死人无异。

青阳子知道顾辰的心境修为很高,因此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担心,对于别人来说醒神丹的反噬十分危险,但青阳子相信顾辰能够挺过去。

可是当顾辰醒神丹的反噬真正来临之时,他才发现,顾辰的心境修为虽高,但他受到醒神丹的反噬亦要比任何人都来得更狠,来得更加可怕。

其他山峰上的新入弟子,受到醒神丹的反噬虽然也很强烈,而且不同的人之间也存在着或大或小的差异,可是那种差异其实都在一个相近的范围之内波动,基本上却是大同小异,而顾辰的反噬之力却无疑要比那些人强得太多太多。

“难道真是那颗醒神丹存在问题?”

心境微乱,青阳子脑海之中泛起种种猜测,顿时有些疑神疑鬼。

无人知道青阳子回来了,便是在东来峰上的那四人也完全没有察觉,洞府之内,柳祯也是在不经意间转头之时,方才发现青阳子已经站在身后。

“师傅……”

顾辰紧闭着眼睛,双眉几乎锁在一起,睫毛颤动不已,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抖,满头都是冷汗。

看着满头银白头发的顾辰,青阳子的脸色更加阴沉,思绪翻转不休。

空有一身的修为,在这种时候却毫无办法。

柳祯很想问青阳子是否找到办法,可一看青阳子脸色便知道,便是青阳子也束手无策了。

“顾师兄……”

……

……

顾辰此时虽然意识尚在,可是异常模糊,脑海之中一片白蒙蒙。

强烈的痛楚让他为之痉挛,没有办法抵抗,也没有办法昏迷,不能躲避,只能承受。

顾辰愈发难受,这种难受似乎没有终点,这种痛苦无边无际。

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飘忽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顾辰拼命吊着一口气,紧咬牙关,无法昏迷的同时,也不敢让自己昏迷。

一旦精神放松,意识消散,哪怕他的身体还活着,但他的人也会跟死了无异。

他一刻也放松不得,可是那种痛苦却总要将他的意识拉开、拉散,甚至是拉断。

在那白蒙蒙的意识深处,顾辰不自觉地抬脚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只是潜意识里对痛苦逃避,让他不愿留在原地。

哪怕明知不管他走到哪里这种痛苦都会如影随形,但他的脚步还是没有就此停下,寻找着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救赎。

“或许死了,就不痛苦了。”

心境的冰湖上,出现道道裂痕,那层薄冰有如蛛网,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但却依然藕断丝连,总有丝丝线线缠绕挣扎。

在那白蒙蒙之间,只见前方有一道身影,看起来虽然矮小瘦削,却伟岸而立,举剑向天。

天空中有天雷滚滚,轰隆作响,让人鼓膜颤颤。

一道紫雷突然霹下,正正霹在那人的天灵之上。

天地蓦然一暗,紫色的雷光成了唯一的光亮。

在那紫色雷光之中,只见那人一身骨骼尽显,在雷击之下产生道道裂痕。

“那是……”

顾辰的心神皆为之一紧。

紫色雷光刹那而逝。

那人倒在地上的时候,又有一道身影闪来,将他抱起,渡入元力护住他的心脉。

“让你修行紫霄雷诀,是为了成就你,你却拿来废了自己经脉……”

“……是……弟子的责任,弟子……扛……”

离那两道身影还远,可是那两人间的对话却清晰地传到顾辰耳中。

顾辰脑海轰鸣,意识更乱,记忆如海浪般打来,让那段记忆一会儿深刻一会儿模糊。

有人叹息,声音传来,声声回响。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

顾辰身形一颤,心境愈发不稳,“何至于此”四个字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回声阵阵,让他有如耳鸣。

“你可知道,这十二年来,宗门对你的重视与爱护?纵你资质非凡,若无宗门珍之重之,为你倾斜资源,你焉能有此成就?而你就是如此回报宗门?”

“不……不是……”

顾辰摇着头。

他双手抱头,突然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

“纯钧仙剑镇于囚龙涧下,涧深足有一万五千丈,我师按门规只能护我于峰顶,相隔如天地,怎能知道其中有何变故?而且囚龙涧毕竟是宗门禁地,深处宗门……”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没有责任,宗门才有责任?”

顾辰头痛欲裂。

他有很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都说不出来。

意识混乱之下,他倏地大喊道:“我是守剑人,所以责任在我,我甘愿受罚,是错是罪我都受,与我师无关,可是……可是……”

顾辰仰天大吼,道:“无妄之灾,无由来的罪与罚,为什么要我来受?凭什么要我来受?”

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将他填满,顾辰趴在地上,声声质问。

心湖之中,湖上冰层寸寸碎裂,分崩离析,变成块块碎冰,纷纷下沉。

第212章 剑灵

顾辰的冰湖心境,崩了。

那层冰面破碎,变成一块块不规则的碎片,一边下沉一边旋转,旋转中的冰面有些映出了顾辰的身影。

顾辰站在心湖的湖面上,脚下漾起涟漪,扩散开来。

碧绿的湖面映出他的面容,让他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丑陋。

顾辰仿佛天生便是适合修仙的人,似乎一生来便注定了他应该走在这条道路上,他天资卓绝,年仅十二岁便将修为突破至一元境,更是连心境修为亦是遥遥领先,将所有同龄人都甩在了后面。

冰湖心境,哪怕是昆仑山上的众多师长,也不尽全能达到。

心境的修行与元力的修行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心境的修行要难得多。

心境修行不仅会受到心性的影响,同时也会受到个人经历的影响,可是顾辰似乎从一开始便无视这些影响。

就算是东阳上人也想不通,自小便在昆仑山上长大,未经世事的顾辰,为什么能在心境的修行上一日千里,轻而易举便将心境提升到冰湖心境,将心湖结冰,固守一方?

不过现在,一切都支离破碎。

顾辰的冰湖心境破碎,脆弱的心灵在颤抖之中,退回到了碧湖心境。

而这片碧湖湖面波光反射,波澜迭起,炫目迷离,眼看着也要不稳,他的心境修为还要再往后退。

心境修为一旦后退,便很难再修回来,脆弱的心灵满是裂痕,再如何缝缝补补,依然还是破破烂烂,倘若顾辰心境再退,一颗道心将再难完整。

可是,就算顾辰的心境再如何超然,再如何与众不同,他终究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还年轻,就算沉稳持重,但怎能让一个少年始终暮气沉沉?

其朝气,其锐意,一直在心头酝酿,从来便未曾消磨。

所以他会有不甘,所以他会有委屈,所以他会对那些不公的遭遇,发出他的抗议,哪怕那些话并不是他真正想说的,但还是会不受控制地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情绪得到宣泄,顾辰的心情好多了,达到极限的弦一经绷断,反而让他轻松了许多,只是心境修为却步步后退,再难止住,而顾辰因为醒神丹的反噬之故,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在这个时候还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高亢剑吟,顾辰感觉一阵轻松,而qing song guo后,心湖上波澜渐止,湖面上他的脸庞渐渐清晰。

顾辰看着自己,摇头苦笑道:“都过去了,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顾辰的心境稳下来了。

可是并没有回到之前的冰湖心境,而是停留在碧湖心境上。

湖面上还有道道涟漪没有彻底平静,在顾辰脚下,还时不时有新的涟漪扩散。

这是在自己的心湖之中吗?

碧湖心境,便是在心境之中凝出心湖,心湖上的动静,反映了他的心情。

顾辰一步步走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心湖说大不大,对他自己而言却是广阔无边。

他看着前方幽深黑暗处,步步走过去,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他。

随着他一步步走出去,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随着顾辰每一步踏出,脚下的涟漪更多了,而且产生和扩散的速度更快,范围也更广了。

不知不觉中,他便从心湖中走了出来,再次走入了那片白蒙蒙的空间里面。

刚才便是在这白蒙蒙的空间里,他看到了过去的影像,因此心境崩溃,一下子被打回到心湖之中,但现在,他又走回来了。

这里应该是他的精神世界,只是这个精神世界里没有颜色,混乱而且迷蒙。

那种呼唤渐渐强烈了起来。

顾辰能够感觉到,心湖之中产生的涟漪更多更广了。

心境不宁,顾辰的呼吸变得粗重。

随着心湖上的涟漪扩散,顾辰反而能够更加强烈地感觉到那声声呼唤,在某种力量的指引下,他虽缓慢但却坚定地迈着脚步。

说来奇怪,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那种精神错乱与痛苦的感觉渐渐变淡了,而且随着顾辰每一步迈出,精神力显得更加凝聚。

顾辰一点一点清醒了过来,思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感觉到,刚刚那一系列的心境剧变,很有可能是某种力量有意的引导方才导致的。

“到底是……”

越想越觉得狐疑之时,眼前的白蒙蒙空间仿佛揭开了迷雾,渐渐清晰。

顾辰抬头,一时竟是有些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一把剑。

剑身高俞十丈,其上光华流转,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

那剑身浑然一体,就好像清水漫过池塘般从容而舒缓,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神圣而庄严。

纯钧仙剑!!

“为什么纯钧仙剑会在我的体内!?”

顾辰感到难以置信,更多的还是难以接受。

他一直以为纯钧仙剑丢失并不是他的错,他只是遭了无妄之灾,可是现在这种想法被推翻,这个推断已经毫无立足之地。

如果真的与他无关,那么纯钧仙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体内?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

顾辰连连摇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只是盯着那把剑,却没有发现,在他的双眼之中,两只瞳孔里同样也映出了这把剑。

每只眼睛各有一把剑,但左右上下所有的纹路竟然是相互对称,两把剑竟是完全相反,看起来尤其诡异。

这片空间中传来剑吟。

顾辰一呆,紧紧盯着这把剑,喃喃道:“是你带我来的?”

剑吟轻快而清朗。

顾辰点点头,道:“跟我想的一样,我的冰湖心境是你打碎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剑吟显得有些急促。

顾辰像是自言自语,道:“因为我的心境修为太高,冰湖凝结,固守一方心灵,所以你的呼唤没有办法传到我的心中来,总会被我的冰湖拦阻在外,所以你故意打碎了我心境中的冰湖,让我的冰湖心境堕到碧湖心境,这样一来你就能通过影响我的心境,将我带到这里。”

声声剑吟,带着满意的情绪。

顾辰双眼映着那把剑,确切地说应该是两把,左右相反。

他都没有发现,在他的身边,浮现出一把又一把与面前这把剑形态相同的剑来,不过那些剑显得更加虚幻而且弱小。

那些虚幻的剑与他联系紧密,随着虚幻的剑凝出,顾辰没有意识到,醒神丹的反噬造成的痛苦折磨已经不见了。

顾辰没有注意到那些虚幻之剑,他心里产生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接连提问。

“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为此不惜打碎我的心境!”

“你一直在我的身体里面吗?”

“这里应该是我的精神世界,你在我的精神世界里面?”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你原本不是在昆仑山上吗?为什么要离开?”

突然一声急促的剑吟响彻这片空间,顾辰只觉脑海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

显然那把剑不满他的连番追问,强势打断了他。

这阵疼痛远远超出了顾辰因为醒神丹反噬而遭受到的疼痛,他忍着痛苦伸出手去。

“剑灵……”

顾辰猛然坐起,双目瞳孔晃动不止,眼前的空间破碎而后重连。

他的意识很快回到身上,喃喃道:“那是……剑灵!?”

第213章 醒来

“顾师兄……”

顾辰的意识还有些模糊,还没有完全清醒。

听到耳边有人叫喊,他转过头来,看到一脸如释重负的柳祯。

柳祯大声喊道:“师傅,顾师兄醒过来了!!”

一阵风自洞府外来,青阳子的身影瞬间而至。

看到顾辰果然醒转,青阳子露出惊喜之色。

“义父……”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青阳子显得有些急切,完全不见昔日淡然与冷静,就连问话也有些不清不楚、没头没尾的。

顾辰眨了眨眼睛。

不见顾辰回答,反而见他像是傻了一样朝自己眨眼睛,青阳子更见急切,忍不住抓着顾辰肩膀摇了摇,道:“怎么回事你倒是说……不,没事,醒来就好,可能醒神丹的后遗症没有完全褪去,过一段时间……会好的。”

青阳子话到路边,一下子改了口风,只是声音愈见阴沉,柳祯的神色也隐见黯然。

顾辰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眼前这情况了。

醒神丹的后遗症已经过去了,虽然过程痛苦,可是好在顾辰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只是青阳子和柳祯这一大一小明显过激的反应,让顾辰有些不适应了。

青阳子似是觉得摇着顾辰肩膀的动作有些强烈,连忙松手,只是双手却没有完全收回,双眼之中更见忧虑。

若是自己再不给出点反应,只怕青阳子昔日形象与风度将荡然无存了。

顾辰连忙摇摇头道:“义父,我没事的。”

“没……没事?”

顾辰连连点头,道:“真的没事。”

……

……

青阳门诸峰,一副副担架被人抬下山去,担架上躺着一个个年轻弟子。

那些年轻弟子双目无神,双眼看着天空,都没有了焦距,连眼睛的眨动都极少。

如果不是他们鼻息之间还有气体流动,胸膛微见起伏,更重要的是身体还有温热,只怕都看不出来他们是否活着。

还有一些人虽躺在担架上,却发出止不住的胡言乱语,而且不见安分,四肢乱动。

只是,显然这种情况早已被人预料到了。

他们被人用绳子与担架绑在一起,难以动弹。

何杰桐指挥众人将这些人送下山去,神色复杂。

这些人本是山门弟子,经过惊蛰悟石通过了考验,被诸峰师长收入门下,将要真正成为青阳门弟子,可是终究没能挺过醒神丹反噬这一关。

没能挨过这一关,自然与仙门无缘,他们只能被送下山去。

只是这些人本来应该成为自己的师弟师妹,其中有一些人这阵子与他走得颇近,彼此之间本已熟悉。

长长一叹,何杰桐望向那座辉煌巍然的正煌殿,之后摇了摇头。

像这样的事情,这五年来他已经看过不少。

曾经有一次他请求钟鼎出手,只是钟鼎告知无能为力,之后他便只能目送这些无缘的同门下山去了。

仙道之争极为残酷,醒神丹的反噬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而已,偏偏这事给何杰桐极大的感触。

他毕竟修为尚低,在这条道上还没有走出太远,还存有俗世之心。

那些人,接下来这一生该怎么过?

他们又将如何在人间生活下去?

对于修仙者来说,修仙界你争我夺,极为残酷,可是对于凡人来说,人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些悟石无所得,与仙门无缘,又没有服下醒神丹的人,倒是无忧,以他们这一年在山门之中所学,谋一世人间富贵轻而易举,若是依然有志仙道,单是他们能够成为青阳门山门弟子这一条,便足以成为许多小门小派的核心弟子。

人生之路,各有缘法。

说起来,今年还要好了许多,因为顾辰的缘故,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去悟石,其中自然有不少人还没有服下醒神丹。

虽然说失去了悟石的机会,但是好歹躲过了这一劫,也不知道他们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至于那些已经服下醒神丹却失去悟石机会,导致未能有一搏之机而平白经受醒神丹反噬,自此成傻成痴的,就只能自怨倒霉了。

不过也有几个挨过了醒神丹反噬之苦的,却也因祸得福,被诸峰师长收为弟子,单说能够挨过醒神丹的反噬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他们心性的不凡了。

遥遥望向东来峰的方向,何杰桐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尤其是想起这段时间钟鼎的一些话语,低声呢喃。

“柳师兄,师傅他对你有很大成见,你以后要小心点了。”

……

……

燕来峰。

看着那些师弟师妹们相继被送下山去,许慕姗哭得梨花带雨,伸手欲去挽留。

只是那些师弟师妹再不复往日欢笑,要么失去神采,要么疯疯癫癫,竟无一人能够认出她来。

洛兰已经出关,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只是不知她的心境是否恢复,更不知道她的修为有没有提升。

此时洛兰忙着指挥峰上低阶弟子与众多仆役,将那些没能挨过醒神丹反噬的弟子一个个送下山去。

说来遗憾,这一年被艾玲收入燕来峰的弟子,能够挨过醒神丹反噬的,竟然一个也没有。

许慕姗绝望,对此她无能为力。

眼看着之前一直围在身边“师姐”、“师姐”叫个不停的师弟师妹们如今的模样,悲从中来。

艾玲走到她身边,看她模样便有不忍,道:“各人缘法不同,他们与仙门无缘……”

许慕姗摇了摇头,她伤心的不是这些,无助地看着艾玲,问道:“师傅,他们以后怎么办?”

艾玲怔然,摇了摇头。

多少年来,因青阳门悟石失败、或者没能挨过醒神丹反噬的人比比皆是,那些人被送下山后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青阳门并不在乎。

此时许慕姗问及,却是难住了艾玲。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对于青阳门来说,照顾这些人,让他们衣食无忧过完这辈子,应该轻而易举吧?”

看着许慕姗满怀期待的目光,艾玲不想骗她,却又不忍告诉她真相,半晌之后轻轻道:“为师会让人照顾他们的。”

“真的吗?”

艾玲点头。

许慕姗心中一块石头下了地,感激道:“谢谢师傅。”

这孩子……

艾玲轻声一叹。

明明不关她的事,可是对这些人,许慕姗终究还是投入太多感情了。

尘缘之心太重,不利于大道。

正在担忧之际,艾玲发现双手被许慕姗拉住。

只见许慕姗满脸惊恐与期待,小心翼翼问道:“顾辰呢?他挺过来了没有?”

艾玲沉默,发觉许慕姗力道又大了几分,只得道:“还不知道。”

“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知道?”

艾玲摇头道:“是真的不知道,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反噬之力比别人更重,持续的时间也更长,现在还不知道他挺过来了没有。”

这段时间,醒神丹的反噬风波陆续过去,挺过没挺过结果都已经出来了。

艾玲一方面出于关心,一方面也是因为许慕姗请求,去了一趟东来峰,见到顾辰的情况,发现他还在承受醒神丹的反噬之苦,反噬之力丝毫不见消退。

如今又过去了数天,先后出现的反噬现象已经过去,可是顾辰的反噬过去了没有,却还没有消息。

在艾玲看来,反噬之力那么强,而且还持续这么长时间,哪怕顾辰资质心性尽皆不凡,只怕也很难挺过来了。

第214章 劝进

“他一定会挺过来的。”

许慕姗呢喃着,希冀着,她的语气亦是坚定的,虽然担忧依旧,却是充满信心的。

艾玲暗自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许慕姗的信心是哪里来的,但是她并不看好。

醒神丹的反噬并不是单单痛苦便可以形容的,那是一种对精神能量的蚕食,将记忆、思维等等蚕食殆尽,对人的心性、人格都会产生大大小小的影响,虽可说是一场磨砺,可更多的是灾难。

她自然也希望顾辰能够好起来,但不是因为担心顾辰,而是因为担心青阳子。

百年前,青阳子遭遇大变,之后心性大变,如今她不希望看到青阳子再因为顾辰又生出什么变故,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就在这时,一道剑书迅疾而至。

艾玲随手接过,神识一扫,转身看向主峰方向。

“为师去去就来。”

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艾玲身化流光远去。

许慕姗目送艾玲远去,心里却依然在默默道:“顾辰,你一定要挺过去,我还想要见到你。”

洛兰发现艾玲远去,许慕姗依然站在原地,看起来还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样,便走了过来。

“小师妹,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许慕姗看着相继被抬下山去,做过短暂同门的诸人,眼中有不舍。

洛兰见此,劝道:“人各有命,他们与本门无缘,让他们去吧。”

许慕姗点点头,道:“我就送送他们。”

洛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小师妹,师姐有些话想对你说。”

许慕姗转过头来。

洛兰说道:“师傅对我们虽然严格,但并不苛刻,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为我们好,燕来峰上诸多同门也都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大家对师傅一直都存着感恩之心。”

许慕姗心下有些怪异,不明白洛兰想说什么,只是洛兰说到这里便顿住,一双眼睛只是紧紧盯着许慕姗看。

许慕姗点点头,道:“师姐,我明白的,我很感激师傅。”

洛兰满意地点点头,只是神色略显严厉,道:“师傅传授我们功法神通,引领我们走上修仙这条路,已是对我们有大恩,她对我们严格,也是希望我们成才,她对我们寄予厚望,当然,这其中,尤其是对小师妹你,师傅的态度尤其不一样,你该知道你在师傅心目中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

许慕姗点点头,这一点她深有体会,只是心绪却有些复杂。

别的不说,单说在这燕来峰上,那些师兄师姐们一个个对艾玲既敬且畏,每次见到艾玲都是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模样,这一点便跟许慕姗不一样。

刚来燕来峰的时候,许慕姗也因此而有一些惴惴不安,只是很快她便发现,艾玲在她面前从来不摆架子,也不曾说过重话,态度其实非常和蔼。

艾玲其实对这燕来峰上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态度不同自然是有的,只是许慕姗却觉得,导致不同的并不是因为艾玲的原因,而是峰上之人对艾玲的态度。

并不是说那种态度有什么错,只是许慕姗觉得太过了,过犹不及。

因为洛兰等众多师姐师兄们对艾玲那种过分敬畏的态度,无法接近师徒之间的距离,反而让艾玲显得很孤单。

许慕姗自小在玄木门中长大,因为她的父亲青衣客便是玄木门门主,因此在整个玄木门中,她便是众多师兄师姐们心目中的小公主,每个人都对她疼爱有加,将她当成宝贝般看待,所以对门派之中一些竞争与倾轧,许慕姗从来没有经历过。

虽然没有在门派之中那种勾心斗角的围绕,但许慕姗对门派却非但不陌生,反而很是熟悉,毕竟自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下。

因此在刚来到燕来峰时,许慕姗虽有感于青阳门与玄木门的天差地别,但并不像一般人初来青阳门之后那种一惊一乍、小心翼翼和如履薄冰。

在拜了艾玲为师之后,她自然而然便将艾玲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就像面对她的父亲青衣客一样。

哪怕当初青衣客有意要将她许配给他的大弟子朱少明而让许慕姗诸般不愿与伤心,但她对青衣客还是充满了敬爱。

艾玲驭下极严是出名的,因此打从一开始便是以与对其他弟子一样的态度对待许慕姗,但许慕姗同样也能感觉到,艾玲对她门下的所有弟子的那种爱惜与呵护,那种感情同样也是极为强烈。

每个人从艾玲那里受到的待遇都是一样的,可却因为自己的应对不同,而让诸多师姐师兄认为艾玲对自己态度与别人不同,这让许慕姗为艾玲觉得委屈。

难怪她一直都觉得,哪怕这燕来峰上有很多的师姐师兄,但燕来峰上却没有那种亲情与热闹。

艾玲身边能够使唤的人很多,可是她一直都寂寞,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走入她的内心深处,去亲近她、理解她。

谁也不知道,像这种敬畏与疏远,并不是艾玲真正想要的。

“可怜的师傅……”许慕姗觉得艾玲非常可怜。

“师妹,你有没有听到?”

许慕姗一怔,回过神来。

洛兰语重心长道:“师傅对我们寄予厚望,尤其对你更是如此,你千万不能辜负师傅的期望,只有你才能让师傅开心。”

许慕姗暗暗在心中道:“师姐,你错了,不是只有我才能让师傅开心,所有的师兄师姐都有能力让师傅开心,只是你们愿不愿意而已,因为要让师傅开心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们对师傅的那种态度稍微改变一下就可以了。”

只是心知这种话说了也没用,反而会让洛兰反感。

在洛兰的教导与引导下,所有的师兄师姐都对艾玲敬若神明,很难像许慕姗一样将艾玲当成自己的亲人般看待。

在洛兰的连番告诫下,许慕姗只得不断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许慕姗愣住。

洛兰催促她道:“你还不快点去修行?”

许慕姗看向那些正被送下山去的师弟师妹们。

洛兰推着她道:“宗门会好好安置他们,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师傅对我们寄予厚望,唯一能够报答师傅的方法,便是我们好好修行,将修为提升上去,只要我们修行有成,师傅她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师姐,我……”

“好啦好啦,快去修行吧,剩下的交给我来就好了。”

许慕姗无奈,只得回到自己的居所。

洛兰目送着许慕姗离去,发现许慕姗频频回头,她还不断地挥手催促。

直到许慕姗回到居所,她才慢慢放下挥着的手,喃喃道:“师妹,你一定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师傅的期望,如今师姐是不成了……道心破碎,接下来的修行之路只会愈发艰难,师姐没有你那么好的资质,已经让师傅失望了,现在也只能寄望于你,希望你不要让师傅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

洛兰转身,指挥身边动作比较慢的仆役,斥道:“怎么还拖拖拉拉的?快点儿将他们抬下去!”

许慕姗回到自己居所,思绪还有些不宁。

认真修行就能报答师傅了吗?

这难道就是师傅愿意看到的吗?

不用心,不用意,只是练就一身修为,展现给师傅看,她就会高兴了吗?

“师姐啊,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关系啊。”

许慕姗呢喃着,却也苦恼着。

这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洛兰等众多师姐、师兄们,就是想不明白呢?

第215章 托付

青阳门,主峰,正煌殿内。

此时三位长老云集,只是少了青阳子。

人都到了后,钟鼎问道:“今年的惊蛰悟石变故连连,结果不算圆满,而且天石沉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复苏,本门招收进来的弟子实在不多,因为醒神丹而失去的好苗子却是不少,那些能够挺过醒神丹反噬的,若是资质尚可,便收了吧。”

周不同与魏得道相继点头。

钟鼎又问道:“师妹,你门中弟子幸存几何?”

艾玲摇头道:“都没能挺过来。”

钟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看向魏得道与周不同。

魏得道道:“我门中留下三个人,其中有一女,名杨雪儿,虽然资质一般,但头脑颇为灵活。”

周不同道:“我门中留下二人,其中亦有一女,名朱紫菱,资质尚可,为人持稳,可以培养。”

艾玲挑了挑眉。

魏得道与周不同所提二人皆是女子,而且这两个名字她听曾许慕姗说过。

在悟石之前,许慕姗与她们有过接触,记得不错的话,这二女悟石所得的应是寒曦邀月诀,而非青阳御焱诀。

周不同突然转身对艾玲道:“师妹,为兄有一不情之请,在我们四人之中,只有你精修寒曦邀月诀,造诣最高,我恐教错紫菱,能否请你代为指导?”

魏得道闻言亦附和道:“的确,我徒雪儿也希望学习寒曦邀月诀,只是这方面毕竟不是我们所长,若能得师妹相助,也能为我青阳门再添英才。”

艾玲冷笑道:“两位师兄倒是打得好算盘,你们收的好徒弟,却让我来教?”

魏得道与周不同闻言,相视一眼,都见彼此眼中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今年悟石的人数比起往年要少了太多,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因为醒神丹的反噬而失去希望,而他们选中的弟子悟石所得的偏偏不是他们所擅长的青阳御焱诀。

尤其是周不同先魏得道一步,将朱紫菱收入门下,在朱紫菱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之后,对其更是看重。

朱紫菱悟石之时,可是足足走出了二十步,虽说在顾辰与许慕姗面前她的光芒不显,可到底也是一匹意想不到的黑马。

同样作为黑马的,还有李大庆,而且悟出的也是青阳御焱诀,是他们更为理想的弟子。

可惜李大庆与陈鹰交好,被陈北风先一步收入门下。

哪怕他们拥有长老身份,也不可能从李大庆门下抢弟子。

钟鼎道:“师妹,你我四人虽各具师承,可是我们亦同属青阳门,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为我青阳门栽培弟子,作为我青阳门长老,理应多为宗门考虑才是。”

艾玲似笑非笑,看着钟鼎道:“听说掌门师兄在悟石之前便收下一名弟子名为陈冰冰,似乎悟石所得的也是寒曦邀月诀,师兄是不是也要我帮你教弟子?”

钟鼎点头道:“现如今修仙界不得太平,恐有大变,我门下弟子多一分实力总是好的,此事怕还得拜托师妹。”

艾玲冷哼一声。

钟鼎与两位长老同开此口,她也不好拒绝了,就像钟鼎所说,巫族的疑似出世让他们颇感压力,如今消息已经通过青阳门传到各个门派中去,各门各派已经加紧准备应付可能会发生的劫难。

而且今年的惊蛰悟石,青阳门新收的弟子比起往年少了太多太多。

“让她们凭自己之能登上燕来峰,我便教她们。”

闻言,钟鼎与两位长老都露出了笑容。

艾玲这么说,其实就是已经答应了。

登上一座山峰而已,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花点时间费点气力便可以登上去了,况且燕来峰并非险峰。

艾玲会答应,主要还是考虑到许慕姗。

这三女与许慕姗算是认识,到了燕来峰上,或多或少可以给许慕姗作伴,最起码可以让许慕姗从失去众多师弟师妹的打击中走出来。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艾玲还有其他事要做,不愿多留。

周不同连忙问道:“师妹,那我徒儿她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燕来峰?”

艾玲不冷不热留下一句:“让她们自己登山去,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话音未散,艾玲已经不见了踪影。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周不同与魏得道苦笑摇头。

魏得道目光微闪,突然问道:“掌门师兄,那个名为顾辰的孩子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了吗?”

钟鼎摇头道:“从东来峰那边传来的消息看,似乎还没有,看来多半没有希望了。”

周不同闻言,顿时摇头道:“可惜了,看他悟石时候引发的异象,所得可不简单。”

魏得道赞同道:“的确,就是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依我看不大可能会是青阳御焱诀或者寒曦月诀,他当时只是走到日月双石之间,还没有靠近任何一石,不过那个位置特殊,也可能是同时得到了这两部功法也说不定。”

钟鼎摇摇头,没有多说。

他已经知道,顾辰所得到的既不是青阳御焱诀也不是寒曦邀月诀,这一点是他亲自确认到的,就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了。

感觉到魏得道与周不同的目光,钟鼎淡淡道:“确实可惜了。”

顿了顿,钟鼎又道:“不管他得到了什么,任他资质再如何惊艳,没能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便什么都不是。”

想到那些没能挺过醒神丹的反噬的人的状态模样,魏得道与周不同相视一眼,都为顾辰感到可惜。

哪怕他们不希望顾辰太过出色,却又不得不承认,那样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资质心性真的绝无仅有,门下弟子无一人比得上,可说是他们修行以来所见最佳。

走出正煌殿,魏得道与周不同止步。

周不同突然问道:“师兄,我有一问,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

魏得道点头道:“师弟但说无妨。”

周不同道:“此次惊蛰悟石比起往年有很大不同,出现诸多变故,通过悟石考验的人少之又少,但虽说少,其中有一些苗子却也有值得肯定之处,但像杨雪儿此女……”

周不同顿了顿,又道:“恕我直言,杨雪儿不管是资质还是悟性,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师兄为什么会将她收入门下?”

魏得道闻言苦笑,摇头道:“今年悟石的山门弟子太少了,大部分人都没能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你看艾师妹的燕来峰上,不就一个人也没有留下么?不过好歹她收下了许慕姗,师弟你又收下了朱紫菱,我是没得选了。杨雪儿此女虽说资质心性皆差了点儿,但她的头脑灵活,个性偏执,这一点不算优点,但也算是优点,再者说,她不是也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了吗?我想,就算她差了些,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周不同的疑惑没有完全解开,却不再追问,道:“艾师妹在寒曦邀月诀上的造诣是本门之最,有她教导,相信你我的徒儿都能成才,修行之事宜早不宜迟,我回去吩咐一声,便让紫菱自己去登燕来峰。”

魏得道点头道:“不如让她们做个伴如何?相信掌门师兄将陈冰冰师侄安排出来,也有如此用意。”

周不同点头笑道:“不错,让她们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离去。

第216章 剑意

东来峰处处皆有剑意笼罩,只是不知道这些剑意出自何处。

那剑意凌厉迫人,分布极广,笼罩着东来峰,仿佛是与这整座山峰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整座东来峰就像是一把剑,剑身这外凝聚着剑意,但整座东来峰上上下下皆没有看到剑气,哪怕是一道也没有。

艾玲停在东来峰外,上下打量,却看不出其中门道。

“师兄在修行什么神通?”

她此来是为了确定一下顾辰的情况的。

毕竟过去这么久了,还不知道顾辰有没有醒来,是不是能够挺过来?

这一点,许慕姗很在意。

而艾玲也一样,却是在意顾辰的状况对青阳子会有的影响。

而且艾玲此来还有另一件事,是有关江礼的。

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青阳子江礼的事。

江礼前往八荒定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她此时闯入八荒的什么范围,更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够安全活着回来。

若是从此一去不回……

摇摇头,艾玲甩开这种不吉利的念头,便感觉到有一股神识扫来。

“师妹,既然来了,便下来吧。”

艾玲脸上露出笑容,飞身而下。

虽然四周被无形的剑意笼罩,而且极为诡异,不知剑意自何处而生,可是她依然没有任何犹豫,更不设任何防备便飞身下去。

她丝毫不担心会有危险。

不管眼下情形如何诡异,只要有青阳子在,她便觉得安心。

青阳子没说危险,她便可以将生死安危都交由青阳子决定。

一落到东来峰的峰顶上,艾玲对那种剑意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可是却也更加缥缈。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剑意给她的感觉无处不在,让她仿佛置身其中,偏偏就是不知道剑意是从哪里产生的。

能够让艾玲有这种感觉,这种剑意应该是非常强大的才对,或者说发出这种剑意的人非常强大,至少要达到像青阳子一样的境界才行。

可是艾玲偏偏又觉得,那剑意其实非常薄弱。

虽然给人一种凌厉又充满压迫的感觉,可是似乎又是脆弱得经不起她轻轻一挥,便会突然散去。

有了这种想法,艾玲反而不敢乱动,只怕会因为她一个鲁莽的举动而坏了青阳子的什么好事。

青阳子单独坐在松树下,微笑着看她。

艾玲慢慢地走过来,隐隐发现那些剑意并不是从青阳子身上发出来的,她的眉毛略挑。

在青阳子对面坐下,两人面对面之后,艾玲更加确定,这股剑意确实与青阳子无关。

那会是谁的剑意?

艾玲扫向四周。

柳祯静静修行,一如既往,还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在山道边上,有三男一女共四人,看其行为似在修炼武技,其中一个男的在练剑,可是练来练去都是同一招剑法,而那女的则在练着一招身法,另外两个男的则在相互切磋。

那些武技只是一些基础技法,艾玲一目了然。

她自然看不上眼,只是微感好奇,这东来峰上什么时候多出了这四人?

青阳子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淡淡笑道:“这四人是掌门给我送来的,说是供我使唤。”

艾玲一听便明白了,冷笑道:“掌门师兄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青阳子摇摇头,笑道:“作为一派掌门本就应该如此,偌大一个宗门,要做好一个掌门并不容易,师妹,若是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你该多帮帮他才是。”

艾玲有些无奈地看着青阳子,默然片刻后点了点头,却为他觉得委屈。

这个人直到现在还是时时事事处处都站在宗门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这五十年来都是如此,他对宗门有求必应,哪怕是让他做一些他本来不愿意做的事。

他对青阳门鞠躬尽瘁,原本以为宗门多少也该对他体谅,却因此让钟鼎更加变本加厉。

“如今的修仙界快要不太平了,平静了近千年,山雨欲来,只希望人间不要再遭劫难了。”

青阳子在人间走了近五十年,看尽了世情冷暖,对人间有一种别样的感情,想到如今修仙界的不宁,他难免担忧。

艾玲劝道:“师兄,关于巫族的行踪,掌门已经将消息发往各大门派,其中还有昆仑这修仙界第一大派,消息已经传出,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得到回复,届时集修仙界各大门派之力,哪怕真的可能是巫族复出,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青阳子点了点头,却是道:“要等到回信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巫族之事事关重大,哪怕是不知真假的消息都应该慎之又慎,各大门派肯定要先派人调查一番,才会有回复。”

说到这里青阳子忧心忡忡。

当日在青木镇中与血巫童子交手,让他大感棘手,巫族的神通与众不同,并不容易对付,而且血巫童子的修为很强,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得了的。

如果巫族真的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修仙界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对付,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难。

艾玲此来的目的是为了确定顾辰的情况的,只是刚一到此,青阳子的话题便总离不开整个修仙界,他显然已经将眼界放得很高,看得很远。

艾玲微感心安,心想顾辰应该是挺过去了,要不然青阳子也不会想到这些事情头上去,可是她来了这东来峰这么久,怎么都没有看到顾辰的踪影?

心下又有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四下里寻找,都没有看到顾辰。

青阳子疑惑的声音传来,问道:“师妹,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艾玲下意识里点点头,顿了顿,却又摇了摇头,试探着道:“我来是想看看……顾辰的情况。”

青阳子闻言一笑,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道:“他就在那里,你来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他吗?”

艾玲一愣,转头看去,眼睛不由得瞪大。

顺着青阳子所指方向,她果然看到在前面一块伸出悬崖的大石上,顾辰就坐在那里。

奇怪的是,自她来到东来峰后,神识铺展开来,却都没有发现顾辰的踪影,只在青阳子指出后,方才看到。

这怎么可能?

顾辰只有炼元境的修为,与她之间的差距极大,怎么可能让她的神识发现不了?

看向青阳子,艾玲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阳子道:“虽然反噬之力比别人更强,持续的时间也更久,不过好在,他已经挺过来了,不仅是挺过来了,似乎在他半睡半醒的情况下,找到了自己真正要走的路,正在凝聚自己的道。”

“聚道?”艾玲惊呼,声音远远传开。

可是她反应极快,手随之一挥,一道风打出,顿时将她的声音消弭于无形,没有传入东来峰其他人耳中。

顾辰坐在那里,仿佛与整座东来峰融在一起,立于天地之间。

直到这时,艾玲才发现,这些她一直不知道从哪里产生的剑意似乎便是从顾辰身上发出来的,只是因为顾辰的状态极为奇异,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

她此时便置身于这片剑意领域之中。

随着细细感受,她又心头一动,觉得这并不是剑意。

这是另外一种什么东西?

“这不是剑意!?”

第217章 聚道

艾玲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感觉那像是她所熟悉的东西,但又似是而非。

唯一能肯定的,也是她能够确定的,便只有一点。

这不是剑意。

可这是什么?

她想不通。

而且,何谓聚道?

得道者,方能聚道。

青阳子说顾辰此时正在聚道,她虽不怀疑,却又难以置信。

这种事情,可能吗?

顾辰得道了吗?

青阳子道:“顾辰的资质极好,谁也教不了他,这世上如果说有人能够超越我……”

青阳子突然顿住,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转了转,换了一种说法。

“能够超越我的人,古往今来肯定是数也数不清的,哪怕在而今这个时代,仙路已断,但仍有一些高人隐世不出,看着天地变迁。我名声虽响,但走不出去,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一个笑话而已,我没有超过他们,不过他们也没有超过我,可以说我们其实都站在同一个位置,只是目标不同,看的地方不同,脚下的道自然也就不同了。”

艾玲还是第一次听青阳子说这些,心神微震。

在过去五十年里,青阳子游历红尘,有一段时间行踪不明。

青阳子修为精深,已达世间顶点,他的行踪自然不可能一直都被宗门掌控,像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有他愿意让宗门知道的,宗门才能知道。

在那五十年里,青阳子肯定去了一些地方,见了一些人。

艾玲心潮澎湃,青阳子刚刚说的那些人,真的存在吗?

而今的修仙界,真的还有这种人吗?

如果那些人现世,修仙界将迎来何等盛况?

现如今仙路已断,仙人不显,这片天地像是一个牢笼,他们都是笼中之鸟。

青阳子便一直以笼中之鸟自嘲,只是他这只笼中之鸟早已张开翅膀,目视远方,向往蓝天白天。

“不管我们飞得再高再远,路都是断的,但顾辰这孩子不一样,只有他才能走到我这一步后,继续走下去。”

艾玲心神不宁,因青阳子的话而震惊。

她嘴角扯了扯,勉强笑道:“师兄,你这话会不会太夸张了一些?顾辰他现在也才炼元境而已。”

“是啊,才炼元境而已。”

青阳子重复了一遍。

虽是一样的话,却透着与艾玲所言完全不同的含义。

紧接着青阳子沉默,不再往下说了。

艾玲等了许久,不见下文,不由唤道:“师兄?”

“师妹,刚刚我们所说的,你听过就算了,不要再提。”

艾玲点头道:“我明白。”

虽不再提,可是到底在意,艾玲看向顾辰。

顾辰坐在大石处,任山风吹拂,一头银白头发随风动,很飘逸。

那银白头发极为显眼,但其中多有枯败,明显是殚精竭虑导致的结果。

“是那一颗醒神丹导致的后遗症吗?”

虽然头发枯败,但顾辰脸上却渐渐有了血色,虽然苍白,但给人的感觉仿佛大病初愈,已经无碍。

聚道?

艾玲摇摇头,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从顾辰身上,她完全看不出哪里有聚道的迹象,虽然这种现象她也从来未曾见过。

暗暗看了青阳子一眼。

在艾玲的印象中,即便是青阳子,似乎也没有走到聚道这一步。

坐得久了,艾玲感觉那股剑意又强了几分,但在她看来依然很弱。

那些剑意变得比之前更加凌厉,整座东来峰像被磨成一把锋利的剑,乍泛冷光,逼人心神。

“这分明不是剑意,像是……”

艾玲闭上眼睛,细细感应,将要有眉目。

就在这时,所有剑意消失,不复存在。

艾玲睁眼,下意识朝顾辰看去。

顾辰依然坐在那里,像是与这整座山峰融为一体,顶天立地,却再无那种古怪剑意的发出。

满是歉意地看向青阳子,艾玲自责道:“师兄,对不起,可能是因为我的触碰……”

青阳子摇头,道:“不关你的事,只是机缘天定,勉强不来,看来他还需要时间。”

艾玲一怔,心想莫非不是因为自己?

正欲说些什么,青阳子突然问道:“师妹可还有事?”

听出青阳子些许逐客之意,艾玲黯然,苦涩一笑。

她一直知道青阳子就在那里,未曾远去,即便如此,青阳子始终都在那里,未曾亲近。

“此来是为看看顾辰的情况,既然他已经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青阳子点了点头。

“还有……”

艾玲欲言又止。

青阳子转头看来。

艾玲摇摇头,道:“不,没事,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青阳子站起来相送。

离开东来峰,艾玲的速度很慢,似是依依不舍。

回头看了一眼,艾玲叹了一声,道:“师兄的心境还没有完全恢复,江师妹的事暂时还不宜让他知道。”

青阳子之前因为顾辰之故心绪大乱,因而离开东来峰,当时艾玲便发现他的心境落了一乘,如今虽然随着顾辰的有惊无险而隐见复原,但上面还有裂痕,要不然平素里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从容自若的青阳子,不会一直对修仙界、对人间忧心忡忡。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心境的修行哪怕只是一点点,影响都极大,尤其对青阳子来说更是如此。

尽可能的,艾玲不愿青阳子受到什么影响,五十年前那个心若死灰的青阳子,她实在不愿意再看到。

艾玲的来去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青阳子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整座东来峰陷入平静。

顾辰枯坐峰巅,柳祯自顾修行,青阳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灵酒。

罗程四人在山道旁练习基础武技,但他们的声音却只有他们自己与青阳子才能听到,没能传到顾辰与柳祯的耳中。

偌大一座山峰,没有宫殿,人数又实在太少,都聚集在一处,显得这座山峰很小。

随着夕阳西斜,东来峰被染上一片金黄。

青阳子看着顾辰,目不转睛。

本已平静下来的东来峰又见波澜。

顾辰静坐,脑海之中浮现出在他精神世界中出现的那把剑。

那把剑是纯钧仙剑。

在最后的碰撞中,那把剑将顾辰的精神刺了一下,同时传来大量信息。

顾辰得知,它是剑灵。

纯钧仙剑的剑灵。

顾辰想不明白,纯钧仙剑的剑灵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刚刚静坐之时,就是因为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顾辰才会一下子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出来。

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不管是不是在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发呆。

随着夕阳西斜,那轮金黄的圆日从高空落下,到这高度时,正好映入顾辰的双眼之中。

顾辰双眼回复神采,思绪又被他拉了回来。

剑灵最后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烦了,将所有信息一股脑儿全部塞给了他。

他在毫无防备之际,脑海一下子被塞得满满的。

他还没有修炼出神识,突然接受这么多信息,脑海承受的痛苦不亚于醒神丹带来的反噬,但只是一下子,之后顾辰便醒了过来。

随着他醒来,那些信息一点一滴地涌现,被他吸收,与他的记忆融在一起。

盯着斜阳,顾辰双眼之中各出现一把剑。

两只眼睛里的剑,大气、威严,却古朴、小巧,而且相互对称。

一把把看不见的虚无的剑从他的双眼中飞出,由小而大,围绕在他的身边,却无一人能看见。

随着更多的剑冒出,顾辰身边的剑越来越多,迅速扩散向四周。

青阳子隐有所感,露出微笑,对此也不意外,暗暗点头,心想以顾辰的资质,就该如此。

顾辰双眼中的剑形更见凝练,全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剑意,他自己看起来亦如一把剑。

顾辰站起。

那些虚无的剑围绕他转了一圈,争相融入他双眼中,同时还将这天地间的某些东西带了进去。

顾辰身上气质一变,傲立天地,喃喃道:“今后我只修剑,我的道,便是剑道。”

第218章 剑识

世间万物皆为剑。

这是顾辰从剑灵那里得到的信息。

事实剑灵给顾辰传来的信息量很大,只是内容面却不广。

那些信息都与顾辰那一副新生经脉有关,包括新生经脉的修炼方式。

至于剑灵为什么会出现在顾辰的精神世界里,顾辰的经脉为什么能够重塑,甚至是纯钧仙剑为什么会失窃,这些顾辰迫切想要知道的信息,剑灵却都没有告诉他。

顾辰满是无奈。

可能因为他的心境被剑灵打碎跌落,此时竟是隐隐着急起来。

他急于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顾辰努力收敛思绪,让自己冷静。

他的冰湖心境不存,如今跌落到碧湖心境,心境有一个湖面碧绿的心湖。

心湖的湖面泛起道道涟漪,不断往外扩散,哪怕顾辰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但湖面依然不见静止,可见他其实心绪未宁。

心境一经跌落,想要再提升回去,便是难加难。

顾辰不气馁,也不着慌,他相信,自己过去能够提升到冰湖心境,现在一样可以。

不过是沿着过去的路再走一次,他相信自己可以走过去。

他要再次让心湖结冰,然后站在心湖的冰面。

仙路虽断,登仙之法不显。

勉强可说安慰的是,心境的修行之法一直保存完整,没有流失也没有残缺,只是心境的修行之法很难。

剑灵虽然没有回答顾辰的那些问题,但还是解开了顾辰心的一些疑惑。

如之前以这副新生经脉修练以前的功法招式的时候,一度经脉出现问题,让他陷入危机,那个时候为了解决元力阻塞的问题,顾辰异想天开之下,却轻而易举地将一身元力化为剑型与元力丝并存的情况,现在想来依然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顾辰终于知道,那都是因为进入他精神世界里面的剑灵的功劳。

严格来说,说是剑灵的功劳也不是完全准确的,因为为元力塑型,这本来是将来的一个修行方式,而这种修行方式,是之前顾辰担任守剑人之时,从纯钧仙剑身领悟到的,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而已。

这种修行方式并没有记录在现存的功法之,因为这是已经遗失了的修行之道。

修行之道,是将天地间的灵气纳入己身,去芜存菁,转化为元力在体内运转,但事实,所谓的元力在本质还是那些天地灵气,只是从天地间转移到了人体内,存在环境不同,而且起天地间存在的灵气精纯得多,但两者在本质并没有区别。

随着修仙者的修为境界愈发精深,元力的品质会渐渐跟不,修仙这条路走到最后会出现这样一个窘境,是哪怕境界提升,修为精进,元力却已饱满,不再增加。

到了那个时候,修仙者不再尝试吸收天地灵气,而是将体内元力加以精纯。

只是随着元力精纯到极致,这条修仙路便再也走不下去了。

到那个时候会发现,一些原本境界自己低的人,那些资质自己差的人,如果一开始便已将精力放在精纯元力,那条路走到极致之后,单元力而言,也能达到他们如今的水平。

修仙者间相争相斗,前期境界之分造成的实力之别很明显,但随着修为精进,境界提升,到了最后,境界低的人占着元力精纯,战斗经验足够丰富,也有能力将境界更高的人打杀。

境界高却没能超脱,无法变得更加强大,心思自然着落在一些旁门左道,久而久之,这条修仙的路也走了歧途。

哪怕是昆仑的功法,好顾辰之前修行的紫霄雷诀,号称昆仑最难修炼但却最近道的功法,修到最后也有出现同样的问题。

不过紫霄雷诀起其他功法更好的地方在于,这门功法足够强大,在战力能够将同境界的人远远抛开。

而现在,顾辰在这条断头路架起了一座桥,这座桥通向彼方,指引出了另外一种修行方向。

将元力化为剑型,这是一种质的变化,是一个新的修行方向,能够将修行之道往前推出一大步。

这些剑型元力与以前的元力相更加凌厉,具有更强的穿透力,有摧枯拉朽之势。

而这只是顾辰重塑经脉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好处。

这次醒神丹反噬,因为精神世界有剑灵的存在,顾辰虽说痛苦,但却也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服下醒神丹后,他的精神能量被激发,潜能被引出,所有的精神力量都被透支抽取出来,而且因为顾辰擅自修改功法、参悟道法,精神力量消耗极巨,哪怕是服用了醒神丹,他的精神力量亦险些不够用,但这种状况却误打误撞地让他的精神力量产生了质的变化。

那些精神力量超出顾辰的境界实力,而且尽皆外放,他的大脑潜能透支,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幸得剑灵镇压,可是剑灵的威压却将那些外放的精神力量排斥在外,导致外放的精神力量无法收回,精神世界慢慢变得空荡荡的。

那些外放的精神力量因为剑灵的鸩占鹊巢而只能在大脑之外徘徊,虽与顾辰藕断丝连,让顾辰的感应极为敏锐,但在层层堆积之下,精神力量在顾辰体外越积越多。

当醒神丹的药力用尽,精神力量开始反噬,脑海之却已经没有其他的精神力量可以抵御,因此顾辰遭受到的反噬之力才会显得别人更加强大,而且因为那些外放的精神力量别人更多,因此反噬的力量持续的时间便更长了。

那些反噬回来的精神力量蓄势已久,其势已大,哪怕顾辰脑海之有剑灵镇压,彪悍冲来之下,依然给顾辰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剑灵岿然不动,任由那些精神力量冲撞,其剑威迸发。

在那种情况下,剑灵的力量竟然对那些精神力量开始了淬炼。

这一点哪怕是剑灵自己也意想不到。

那些精神力量被剑灵的剑威绞得粉碎,本欲势退去,却又被后面涌来的精神力量向前推去,再度与剑灵碰撞,在这个过程,那些精神力量竟然被剑灵的剑意同化。

那些精神力量慢慢凝成剑形,形成一把又一把虚无的剑,顾辰的精神力量几乎凝成实质,然后转为神识。

修仙者在修为达到一元境时,精神力量大大提升,那个时候便可以开始尝试凝聚神识,这一过程有快有慢,有人水到渠成,也有人困难重重。

顾辰当初虽然达到一元境的修为,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去尝试凝聚神识,便遇到了纯钧仙剑遭窃变故,为了不连累其师东阳人,他竟然自废修为,自然也没有机会去体会神识的妙用。

只是世事的发展令人意想不到,到现在,顾辰不过才炼元境的修为,竟然已经锤炼出了神识,这一点是顾辰完全意想不到的。

虚空悬浮一把把虚无的剑,之所以说是虚无,那是因为这些剑只有顾辰才看得到,哪怕青阳子近在咫尺,修为境界高绝,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丝丝凌厉气息将顾辰环绕。

顾辰见他的神识都是剑形,与其说是神识,还不如说是剑识。

而顾辰的剑识极为凝练,不仅如剑般凌厉,还可以与天地灵气勾连,产生共鸣,能将天地灵气蕴藏的信息烙印在剑身,凝成各种不同的剑纹,那些剑纹随着顾辰将剑识收回,会将烙印其的信息反馈给顾辰,妙用无穷。12

第219章 问法

如今顾辰体内的元力基本上已经转化为剑型。

那些游离的普通元力尚还留着一些,还有几条元力丝在经脉之中游离,不过已经无伤大雅。

随着体内经脉中元力的不断增多,变成剑型的元力也会越来越多,在那经脉之中驰骋攻伐之下,那些元力丝迟早会被绞碎,而那些游离的普通元力也会很快被同化,塑成剑型。

顾辰站直身子,迎着西下斜阳,长长出了一口气。

尽吐胸中郁气,而后发现到他心中想要修剑的念头更加明朗通透,顾辰露出了笑容。

决定修剑,并不是他突然间心血来潮决定的。

顾辰于剑道上本来就极具天赋,担任昆仑道子的时候,他便创下过几招强大的剑法,比起昆仑剑法亦不遑多让,别的不说,一剑凌尘正是他创出来的。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里几度遭变,顾辰的经历起起伏伏,可以说都与剑有关。

首先是昆仑山上的纯钧仙剑在他担任守剑人的时候无故遭窃,之后顾辰自废修为,却得以重塑经脉,那经脉形成了剑的形状,是一副剑脉,再之后剑脉中的元力便开始转化为剑型,再到现在他凝聚剑识,妙用无穷,这每一件与他相关的大事基本上都与剑脱不了干系。

而且顾辰悟道之后融汇道机,往往一个念头便具深意,可以得到一条最适合他现在应该走的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会产生修剑的想法,可能正是由他如今所走的道路所决定的。

从大石上一跃而下,顾辰走来。

途经山道处,罗程收剑,陈勇与马彪亦停止切磋,柳棠棠慌忙站直,有些紧张地看来。

如今再见顾辰,他们都有些尴尬。

之前对顾辰充满怨恨,因为顾辰悟石之后使得天石沉寂,令他们没有机会悟石。

可是在被柳祯教训过后,他们醒悟过来,事实上他们会错失悟石机会,原因并不完全在顾辰身上,他们自己首先便要承担最少一半的原因。

不久前目睹顾辰受醒神丹反噬所苦,生不如死的模样,以及得知宗门之中那些服下了醒神丹后遭遇反噬之人能够留下来的少之又少,他们才知道,一旦服下了醒神丹,便谁也无法相帮,只能靠自己挺过,他们心中的一些侥幸想法顿时荡然无存,对顾辰的想法更见复杂。

当时顾辰遭受醒神丹反噬时的痛苦模样他们都收入眼中,忍不住会想象着如果换成自己遭遇这种痛苦还能不能挺过去,结果一将自己代入,便已是不寒而栗。

那种痛苦他们万万不敢尝试,偏偏之后顾辰挺了过来,要说他们对顾辰没有钦佩,那是不可能的。

“顾师兄。”

四人行礼打招呼。

顾辰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陈勇和马彪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忿。

他们已经低头了,可是顾辰看起来压根就没有将他们放进眼里,只是点一下头算怎么回事?这不是看不起他们么?

他们却不知道,顾辰能够对他们点头致意,已经极为难得。

以前在昆仑山上的时候,诸多同门师兄弟想见顾辰一面都难,哪怕见到了,哪怕就近与顾辰打招呼,他都不一定会有反应。

顾辰修行的资质举世无双,与东阳上人师徒缘分一场,他学到了很多,一心只在大道。

哪怕是走在路上,他的全副心神往往也都沉在那无尽玄妙的道法之中。

青阳子在松树下看着顾辰走来,露出笑容。

顾辰坐定,单刀直入问道:“义父,什么是神识?”

青阳子一怔,收敛了笑容,看着顾辰时露出狐疑之色。

渐渐地,青阳子有所察觉,脸上的狐疑转为震惊。

“你凝聚出了神识?”

从顾辰的身上,青阳子隐隐出现某种熟悉感,再加上顾辰刚刚的问话,他有所联想,露出惊容。

顾辰身上确实很像是出现了神识的波动。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收下的这个义子极不寻常,不管从他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可是这次青阳子还是为之震惊。

虽然感觉顾辰身上那所谓的神识与他的神识还存在着一些不一样,但还是觉得很惊人。

青阳子苦笑道:“再跟你多说几句话,只怕我这些年修行起来的心境修为都要跌落垮塌了。”

顾辰眨眨眼睛。

青阳子想了想,道:“神识这种东西,光靠说的你可能没有办法全部领会,这样吧,我把我的神识借给你,你可以先体验一下。”

顾辰闻言一怔,神识还可以借人?

青阳子没有多话,双指点来,触及顾辰眉心。

那瞬间,顾辰只觉耳目一新,像是有一股未知的力量与他的精神连在一起。

天地在他脑海之中回旋,形成清晰的影像,在这其中,顾辰的目光几乎无处不在。

然后,顾辰意识微动,他的“视野”开始不受控制地移动。

顾辰保持着坐姿未动,但很快看到了打坐修行的柳祯,又看到了精研武艺的罗程,还看到了东来峰上的花草树木,甚至看到了峰间山水霜露与薄雾……

他的视野动来动去,像是活泼的灵兽,时而跑到山峰的北面,时而又蹿到山峰的南面,整座东来峰几乎让他跑了个遍。

而后视野突然猛地张大,将整座东来峰都收入“眼”里。

这一次,顾辰不仅看到了山峰上的光景还有柳祯等人,同时还看到了青阳子,更是看到了自己。

画面开始迅速收缩,顾辰双眼随之聚焦,正好看到青阳子收回手去。

“明白了吗?”

顾辰点点头,又摇摇头。

“神识就像眼睛,不过比眼睛更实用,在修为不足以凝聚成神识之前,神识表现为精神力,之后精神力渐强,才可以开心眼,修为达到一元境,心眼外放,才能凝聚神识。”

青阳子说着,却是一脸不解地看着顾辰,他实在想不通,顾辰这才炼元境的修为,怎么就凝聚出了神识?

顾辰点了点头,心眼他是知道的,当修为增进,精神力随之增强,首先便可以对自身状态做到了如指掌,这一点会表现为内视,能够内视便意味着开了心眼。

“神识相当于眼睛,但又不仅仅是眼睛,神识的妙用无穷,世间一些迷惑人心的妖魅鬼怪,还有一些门派的惑人之术、幻术道法,都与神识有关,此外,还有一些功法,涉及到神识的攻击手段。”

顾辰张大嘴巴,喃喃道:“神识还有攻击的手段?”

他想到剑灵对自己那一刺,让他觉得十分痛苦。

在他看来,剑灵那种状态与他的精神力量似乎没有多少区别,而那种手段便像极了神识的攻击手段,这么想着,顾辰的心都火热了起来。

这是他以前不曾接触到的方面,顾辰的心跃跃欲试。

“涉及神识攻击的修炼功法极为难寻,记有神识攻击手段的功法尤其弥足珍贵,这种功法哪怕是青阳门也没有。”

顾辰大失所望。

青阳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世间修仙功法尚且难寻,更别说是修炼神识的,而且事实上你已经看过了。”

顾辰一愣,皱着眉头回想,搜寻着脑海之中的记忆。

青阳子道:“在青木镇时见到的那个人,是阴女教的云芷,她当时对付玄木门众人的手段,所使用的便是神识。”

顾辰轰然,脑海之中浮现出的却不是云芷,而是……

“杨婵……”

第220章 论剑

“我们一定要一起跑。”

想起杨婵,顾辰仿佛还听到她的声音。

“你说过,要我跟你一起走的。”

那个时候,顾辰回答说:“我一定会追上来的,然后带你离开,以后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话犹在耳,可是现如今,两人天各一方。

杨婵被云芷带走,去了阴女教,顾辰则跟随青阳子,回了青阳门。

也不知道杨婵现在怎么样了?

顾辰心中涌起的思念如同潮水一般,一下一下卷来,冲得他的心一上一下。

从冰湖心境跌落到碧湖心境之后,顾辰的情绪很容易起伏不定,情绪难以控制完美。

青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积圭步,无以致千里,心境的修行一步一梯,注重一个水滴石穿,也注重一个循序渐进,但人有上山就有下山,同样一座山峰,第一次能登上去,第二次就没有被难住的道理。”

顾辰微微一笑,点头道:“义父,我明白的。”

就算如今想到杨婵,他也无能为力,现在他甚至都还不知道阴女教在什么地方,想见杨婵也无法急于一时,更别说完成与她之间的承诺。

顾辰想要与杨婵一起生活,当初说出这话有很多原因,可是现在他已经将这句话当成自己的一个承诺,久久念念不忘。

如果要实现这个承诺,首先他必须要有相应的修为才行。

顾辰站起身,道:“我去修行了。”

还没有真正休息一下,便又要马上去修行了?

“修行勤勉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要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顾辰转头看了柳祯一眼。

青阳子眼角微动,垂下目光。

顾辰似笑非笑道:“义父,柳师弟才是你的弟子。”

青阳子淡淡道:“勤能补拙,资质赶不上别人,想要迎头赶上,勤勉修行也是当行之道。”

顾辰笑着点头道:“义父慧心妙舌,怎么说怎么有理。”

青阳子笑骂道:“还知道贫嘴,可见修行还不够用心。”

“那我这就去修行。”

待顾辰走开,青阳子的目光依然凝聚在他身上,半晌之后摇摇头,喃喃道:“才炼元境而已。”

之前艾玲便说过一样的话,透露着不信,青阳子重复了一样的话,却是发出感慨,此时这番感慨又再加剧。

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顾辰向着那块大石头走去,似乎是下意识里将那里当成他修行的地点。

眼看着顾辰又走来,陈勇和马彪争先恐后上前打招呼。

“师兄,可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

柳棠棠没有动,看着那两人,眼中满是鄙夷,而罗程自顾自挥剑。

顾辰摇摇头,目光落到罗程身上,或者该说是落到罗程的剑法上。

那一式剑法,简简单单,也平平常常,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但是,在这青阳门东阳峰上,会出现这样的一式剑法,或许正是出奇的地方。

顾辰问道:“这是什么剑?”

罗程没有停止动作,扫了顾辰一眼,道:“无名。”

“剑一般,剑法也一般。”

顾辰淡淡地说出评价。

罗程的动作微顿,握剑的手紧了紧,突然剑招再出,却要比刚才更用力。

“这式剑法招式简单,一刺一撩,顺势而收,本来走的应该是直截了当的路子,只是使用起来却相矛盾。”

在顾辰的评价中,罗程不自觉停下动作。

顾辰继续道:“创出这式剑法的人,对自己不够自信,本来就是一刺一撩一收的剑法,招式虽简单,但威力尚可观,但也正因为招式太简单而让他不自信,在这一刺一撩一收之间画蛇添足,加入了太多多余的套路,反而让这式剑法大打折扣。”

罗程挑眉,看了看手中剑,声音微沉,问顾辰:“你懂剑?”

顾辰点头道:“略懂。”

罗程挑眉,又问道:“那依你看,这套剑法应该怎么改?”

陈勇和马彪站在柳棠棠身边,三人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听听顾辰的见解。

顾辰却是笑着摇头道:“在我看来,这剑法没有改的必要,因为我能够创出更好的剑法,远胜于它。”

罗程胸膛起伏,看向顾辰的眼中满是冷意,这还是他自从来到这东来峰之后,第一次对顾辰展现出真正的敌意。

顾辰又道:“可是对于你来说,这式剑法没有必要改,只有这样才最适合你。”

陈勇、马彪和柳棠棠闻言一怔,看看顾辰又看看罗程,不解其意。

罗程眼中一丝讶色一闪而过,看着顾辰没有说话。

“剑法好不好,别人说了不算,自己用了才知道,在我看来,只要施展剑法的人能够将剑法的精气神表现出来,剑法之中能够体现出出剑者的感情和意志,那剑法就是最好的剑法,否则空有玄妙的剑招,威力再高,也不得法,那剑法终究也是死的。”

顾辰看着罗程,由衷道:“在我看来,你的剑法是极好的。”

罗程默然,将剑收回,心中出现一丝暖意,一声“谢谢”流转于心间,却没有说出来。

“顾师兄,那你觉得我的剑法是好的还是不好?”

略泛清冷的声音让几人转身,柳祯已经走到近前,他身上一股锋芒流转,手中灵剑泛着冷光,又带着灵气。

“或者说,你认为我的剑法是死的还是活的?”

柳祯眼中露出战意,气势迫人。

顾辰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之后,虽然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不过身上的气质与之前迥异。

他的气质如圭如璋,雍容不迫,让柳祯感到莫名的压力。

也是因此,这段时间柳祯的修行更加勤勉刻苦,生怕会被顾辰甩在身后。

只是他还不知道顾辰的修为是不是也跟他的气质一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柳祯很期待,之前与顾辰切磋交手过,两人不分胜负。

不,在柳祯心里,他其实已经输了。

柳祯很在意顾辰的看法,在等着顾辰的回答。

顾辰想了想,道:“你的剑中,透着你的执着。”

“是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

“那就是说我的剑法是好剑法?”

顾辰点头,却没有说出“好”字。

柳祯一挑眉,道:“师兄,我们再来切磋一场?”

此言一出,陈勇、马彪和柳棠棠便兴奋起来,这两人交手一定十分精彩。

罗程看了顾辰一眼。

那眉眼间炯炯有神,可是苍白的脸色让他神情微敛。

罗程似有想法,露出一丝迟疑。

顾辰本想对神识深入了解一番,此时心想切磋交流或许能让自己有更多的发现,正欲点头之际,却见罗程突然站出,挡在他与柳祯之间。

顾辰和柳祯都有些错愕。

罗程道:“柳师兄,顾师兄身体未愈,不适合切磋。”

“什么时候……”柳祯气极而笑,“我与他之间的事轮到你这个仆役来插手了?”

柳祯悍然提剑,剑气欲发,突然瞳孔猛地一缩,低头看去。

顾辰的手稳稳落在他握剑的手的前臂上,使他手中剑只提了一半。

顾辰道:“柳师弟,有话好好说。”

柳祯持剑的手缓缓放下,深深凝视顾辰,沉默了会儿,突然道:“顾师兄,等你完全恢复,我们再来切磋一场。”

顾辰点头道:“好。”

柳祯瞪了罗程一眼,转身离去。

顾辰转身看向罗程,笑道:“谢谢。”

罗程看了一眼顾辰那只方才阻止柳祯出剑的手,那一刻并没有发现顾辰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又是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前面。

太快了。

似乎柳祯手刚要动,还没有来得及动的时候,顾辰便已经出手制止。

看来他是做了一件多余的事。

罗程沉默,挥剑,旁若无人。9

第221章 问题

陈勇和马彪走到一边,一脸莫名,两人窃窃私语。

陈勇问道:“怎么回事?”

马彪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在当山门弟子的时候便与罗程打交道,可事实上他们谁也不了解罗程,更加无法理解,为什么在顾辰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罗程便彻底站在顾辰那一边了,甚至还与柳祯顶撞。

想知道他们被何杰桐送上山时,何杰桐早已吩咐过他们,在这座东来峰上,除了青阳子之外,他们要优先听从柳祯的吩咐。

两人还在在意刚才的事情,顾辰和罗程却已轻轻放过,各做各的事去了。

在那块大石头上,顾辰仰望着满天星辰。

星辰点点,与他在主峰悟石引发天祭时天空展现的星图不一样。

此时的星空没有那个时候那么壮阔,不过却更显自然,没有那么多天机道韵留存,不过却更加和谐。

顾辰双眼浮现剑影。

两把剑,分别映在两只眼睛上,彼此相对。

从顾辰双眼之中浮现出来的两把剑,剑身上只有简单的剑纹。

那两把剑渐渐清晰,直到跃出眼帘,由小而大,浮现在顾辰的身边,绕着顾辰旋转一圈,之后又有两把同样的剑各自从顾辰的两只眼睛里跃出。

从双眼之中飞出来的这四把剑只有顾辰才能感受到,也只有他才能看得见。

剑身虽然清晰,但其实虚幻,只是与顾辰有种同脉相连的感觉,直觉得这四把剑便是他的一部分。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四把剑便是他的精神力所化。

顾辰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神识,只是如果算的话,那么他的神识虽然凌厉迫人,却未免太小了些。

确实很小,不像青阳子借给他神识时可以观察方方面面,只是凝聚出了四把虚无的剑,放出身外后,身边的环境信息便会令剑身产生剑纹。

他将四把剑收回,脑海之中就会多出一些信息。

顾辰不断尝试,脑海渐渐清明,收集到的信息越来越多,给了他莫大好处。

由那四把剑反馈回来的信息,能够让顾辰掌握到周遭的环境变化,其中还有一些以神识无办看到的信息,隐藏在天地灵气之中,那些信息暗含天地之道。

不管这些灵气出现哪些变化,或者说受到任何影响,哪怕再细微,只要被那四把剑经过捕获,剑身浮现剑纹,一旦顾辰将剑收回,那些信息便被接收,完全瞒不过他。

这是青阳子将神识借给他时也没有的能力。

顾辰觉得,他的剑识用途更大。

可惜的是他现在只能唤出四把剑而已。

像之前那样一下子唤出数不清的剑将整座东来峰笼罩,而他与东来峰融为一体的那种状态可遇而不可求,顾辰如今是做不来的。

当时他的状态特殊,甚至隐隐怀疑,藏在他脑海中的剑灵在当时应是助了他一把。

顾辰摸着下巴喃喃道:“这些剑识只有我自己能见,对我来说它是存在的,但事实上是不是真的存在,却也说不准,嗯……似有非有,似无非无,就叫它虚剑吧。”

四把虚剑轻鸣。

顾辰不由得一笑。

四把虚剑被他唤出来后,围绕着旋转,不断将身边的空间与灵气,甚至是各种气机的变化都烙印在剑身上,然后又融入顾辰的双眼之中。

顾辰可以完全掌握身边的一切,掌握的程度远超神识。

要说这四把虚剑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便是数量太少了,而且每把剑能够烙印的信息并不很多。

毕竟每把虚剑就那么大,能够浮现的剑纹自然有限。

剑纹一满,虚剑就会自己回到顾辰双眼之中,化为信息流进入他的大脑之中。

眼睛成了顾辰连接虚剑与精神的通道。

虚剑化为信息流后,顾辰才能再度将虚剑唤出。

这一进一出需要时间不说,还会耗费顾辰本就不多的剑识,如此下去没有多久剑识便会耗尽,届时顾辰精神不振,脑袋昏昏沉沉,需要静心等待剑识恢复。

所以剑识妙用虽多,却不是无时无刻都能使用的,若是不加节制地滥用,只怕顾辰都没心思去修行了。

想明白这些,顾辰无奈,将四把虚剑收了回来。

“哪天剑识更加强大,虚剑可以唤出更多,使用起来就可以更轻便了,到了那个时候,实力会有惊人的提升。”

眼下倒是限制连连。

顾辰知道他现在应该以元力的修行为主。

现在他是炼元境的境界,这一境界是他早已经历过的,当初这一境界打下的基础极为牢靠,顾辰颇为熟悉。

所谓炼元境,纳灵入体,于经脉中行周天之举,清污垢,淬凡胎,这个过程很需要耐心。

将天地灵气纳入体内后,随着以功法运转,去芜存菁,灵气转变为元力,元力再反过来将身体中的污垢清除,淬炼肉身,身体会慢慢转变为先天灵体,到了那时候才能寻到突破之机,一举跨入灵元境。

身体污垢不除,先天灵体难成。

对所有炼元境的修仙者来说,这个清除污垢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只是尴尬的是,哪怕已经成为修仙者,在炼元境之时依然只是**凡胎,人皆会饥会渴,自然需要进食,一经进食,身体之中便有了污垢。

修仙界中流传着一种说法,人生来即为灵体,那便是先天灵体,只是世间的水源、食物,甚至包括空气,都充满了毒素,人刚降生便中了毒,被破了先天灵体,因此会生病、会衰老、会死亡,而修仙事实上便是让人重归婴儿时。

修仙者所向往的婴儿自然不是指刚生下来的那个懵懂不知的幼儿状态,而是指的先天灵体状态。

只有达到先天灵体,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可是这边是在努力修行清除污垢,以求达到先天灵体,那边却不得不进食饮水甚至是呼吸而不断藏污纳垢,离先天灵体越来越远,这完全就是相互冲突与充满矛盾的过程。

虽然修仙者可以服用辟谷丹,减少对凡间毒素的摄入,可辟谷丹中也有毒素,那些毒素更加棘手。

辟谷丹中所谓的毒素虽少,但也不是没有,而且更较寻常凡物顽固,虽少却难清除,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与堆积,其害更甚。

对于所有修仙者来说,炼元境这第一关便是一大难关,充满险阻,他们只有一条路,便是让自己尽可能快地通过这一境界,拖的时间越长,毒素越多越顽固,永远都清不完,永远都不是个头。

只有脱离**凡胎,先灵之气饱满,精神才能一举跃出与灵合,修成灵元境。

顾辰看看自己的状态,苦笑摇头。

炼元境这一关,他早就过了。

之前他的修为虽废,但身体早已达到先天灵体,虽然因为修为尽失而一朝落凡,但身体中的毒素早就清除干净了,到了如今变化也是不大。

这段时间哪怕他服用了辟谷丹,吃下了人间食物,体内虽然也会产生一些毒素,可那些毒素很快便被他清除了出去。

这样的一副身体,明明就已经是先天灵体了,炼元境的修行对他来说反而简单,只要将元力堆上去,自然可以一举突破。

可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了。

第222章 深意

顾辰的元力早已转化为剑型元力,这些剑型元力比起寻常元力,具有更强的穿透性和攻击性,凌厉而迫人。

寻常元力若是遇到这些剑型元力,只一照面便会被那一把把幼小无比的剑给戳个千疮百孔,而后被分排开来,而这些剑型元力聚在一起浩浩荡荡,披荆斩棘可谓是过关斩将,无所阻挡。

有这样的元力在体内运行,哪怕因为服下辟谷丹等仙家丹药而产生的毒素再如何顽固,不消片刻,只一照面便会被彻底清除干净,哪怕顾辰如今不是先天灵体,而是一副藏污纳垢的凡俗之体,只要有这些剑型元力在,炼元境的修行对他来说便算不得什么,哪怕他拖的时间再长,也能突破。

这有些违逆了常规。

试想为何世间适合修行者,都要尽可能早地开始修行?

便是因为随着年岁渐长,体内蕴藏的毒素与污垢更多,身心不洁,哪怕再有修仙的资质,依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如果体内修出的是顾辰这样的剑型元力,哪怕是八十老叟,但有修行资质,体内污垢被清除也就是举手投足间的事。

只是形成这种剑型元力,却需要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这段时间顾辰的修行虽然在不断精进,可是很快他便发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

虽然他的修为有所进益,可是比起以前在炼元境时候的进度相比,却要慢了很多。

不管在什么时候,哪怕如今重新开始修行,对修行一事,顾辰依然不曾懈怠过。

不管做任何事情,他都是用心的。

而顾辰的资质超绝,只要是他用心去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也没有做不好的。

可是现在出了这个如果。

顾辰发现,不管他再怎么用心修行,怎么勤勉不懈,他的修为增长速度就是快不起来。

如今醒神丹的药力已过,顾辰的精神力缩了回来,没有之前表现的那般强大,失去了内视的能力。

内视需要开出心眼,虽然顾辰早已经历,现在却不能做到,一来这种行为需要足够的修为支撑,二来顾辰的心境被剑灵打碎跌落,想要内视已是困难重重,更别说失去醒神丹药力的现在了。

原本他能做到内视便有些投机取巧,一来是当初在青木镇街头走火入魔使得元力暴增,短暂地恢复修为,二来则是因为醒神丹的药力令他精神力大增,因此能够做到内视,可是现在的他并不具备这两种条件。

没法内视,他只能细细感应。

在细心感应之下,他很快便发现了原因所在。

顾辰每一次吐纳,摄入的天地灵气都极多,而且远比他以前修行的时候还要多,按理来说应该早突破了,只是这些天地灵气进入他体内之后,便马上被他经脉中那些剑型元力冲撞开来。

那些剑型元力过五关斩六将,毫不留情,将那些被顾辰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给杀了个丢盔弃甲,大败而出。

除了少数精益求精最终被转化为剑型元力得以留下,其他的天地灵气都在他体内瞬间溃散。

顾辰的脸黑了。

感觉到那些转化为剑型元力留在他经脉中的元力,与原来纳入的天地灵气的量相比,百不存一,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剑型元力虽说被不断磨砺,精益求精,对他的将来好处巨大,可这种细微的修为增进让他很不习惯,他早已习惯了的是修行的一日千里,这种速度对他而言有如龟速。

只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哪怕是顾辰如今这种修行速度,依然远远将寻常修仙者甩开了几条街。

然而顾辰是天才,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也往往都是天才。

顾辰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不知道他们的修行情况,自然不知道在他看来其慢无比的修行,在他人眼里会快成什么样子。

顾辰喃喃道:“这样不行啊,为了尽快恢复以前的修为,我还得更加勤勉修行才好。”

幸得这番话没有被当初昆仑山上的同门听了去,否则不知要令多少人羞愧至死。

顾辰在昆仑山上,便是一个传奇,是所有人追逐的对象,可是当比你天才的人还比你努力的时候,要怎么追?

注定连对方的背影都将看不到。

……

……

柳祯出剑被阻,虽然他本来就并未执着动手,可是顾辰挡住他的那一手让他感到极大的压力,甚至心中隐隐有些恐慌。

他认为顾辰已经超越他了,可是心里却怎么也不相信这一点。

他修行的可是青阳子传授的青阳御焱诀,而且一直勤勉修行,哪怕是在顾辰遭醒神丹反噬的那段时间里,他虽然帮着照顾顾辰,可是对自己的修行也是一点儿没落下。

在他以为自己这般勤勉,应该已经将顾辰甩得更远,顾辰将再也追不上他了,可是顾辰醒来不显山不露水,却给他一种如渊如山的感觉,让他有种被追及的危机感,还有一种被超越的恐惧感。

哪怕两人还没有真正交手,但是柳祯却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修行更加勤勉了。

青阳子传授给他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其中的第二诀奔狼烟,他还没有完全掌握,可是现在却有些急了。

柳祯一刻也不想等,马上参悟起中三诀中的最后一诀——倾斜阳。

剑取斜阳意,方值迟暮急。

柳祯盘坐于地,身上隐隐升起一股迟暮之意。

青阳子转头朝柳祯看去,有些意外,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参悟倾斜阳了?

哪怕是青阳子自己,当初能够达到参悟倾斜阳这一招的时候,也要比柳祯现在慢得多。

青阳子有些担忧,他觉得柳祯的修行太快了。

倾斜阳这一招不是可以贸然参悟的,这一招甚至有些危险。

因为取的是斜阳时、迟暮意,这一剑招需要足够的心境来驾驭,心境不够强大的,容易被这一招的剑意反噬,会影响到道心。

所谓的倾斜阳,在年华已逝,寿命无多之时,站在斜阳余晖下,影子被拉长,被拉细,几欲被拉断,看着夕阳西斜,回想一生风云,顿生不甘,想要倾尽最后的生命芳华,将这斜阳托上天去。

这一招,意境澎湃,心境深远,却不是柳祯这个年龄的人可以使得出来的。

青阳子担心柳祯,手指在杯子上轻轻一弹,一声清响传开,在整座东来峰上形成回音阵阵。

顾辰停止了修行,转过头来。

柳祯亦停止修行,睁开眼睛。

顾辰与柳祯先是相视一眼,既而移开目光。

他们皆转头朝向声音传来处,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淡淡道:“今晚别修行了,先休息一下,过来喝茶吧。”

顾辰嘟囔道:“休什么息?我也才刚开始修行……”

被青阳子一瞪,顾辰抿紧嘴唇,没多久却又嘟囔道:“你不是不喝茶吗?”

仿佛看到青阳子的脸微黑,顾辰嘿然一笑,长身而起,从大石头上跳下来,大步走去。

柳祯犹豫了一下,他觉得休息没有必要,而且他迫切地想要修行。

尤其是看到顾辰的时候,他修行的执念更深,修行的**更强。

发现青阳子在看他的时候,柳祯深呼吸,站了起来。

他终于还是决定听青阳子的话,朝松树下石桌走去。

青阳子对顾辰道:“还有沉香茶吧?拿出来。”

顾辰点头,将剩余的沉香茶取出,所剩已经不多。

他意识到,青阳子突然让他们休息,有其深意。

第223章 人间(一)

“你们都过来。”

青阳子招手,让罗程四人也走过来。

四人不敢迟疑,连忙走来。

到了石桌前分开而站,不敢坐下。

青阳子招呼他们坐好。

四人面露迟疑,显然不敢。

终还是罗程先就近坐下了。

陈勇和马彪相视一眼,又看了眼随着罗程一起慢慢坐下的柳棠棠,他们连忙紧跟着入座。

青阳子点了点头,见顾辰欲掏出茶叶,他伸手阻了阻。

青阳子直接将所有茶叶拿走,更是将水直接倒入茶叶罐中。

顾辰双眼一瞪,暗呼可惜,只觉所有茶叶都浪费了。

青阳子却似笑非笑,将茶叶罐轻轻抛起,而后一缕道火腾空漫延,将整罐茶叶包裹其中。

茶叶罐被道火包裹,悬浮半空,未几烟雾升腾,茶香四溢。

青阳子道:“修行一道更重修心,只是你们常年在青阳门中,未曾下山行走,阅历不够,心境难成。”

顾辰闻言嘴巴微张,他觉得修心不一定非得入尘,此事他有经验。

只是话未说出,已被青阳子一个眼色挡了回去。

“心性的发展因人而异,哪怕同事同遭,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体悟,更有不同的心绪生出,对此谁也教不了,心性是非在于人心,为师者只能将人渡往红尘走一遭,但能造就一个怎样的人,却不是我等能够控制的,毕竟所悟所得皆在个人,是好是坏只能看你们自己。”

沉香茶散发意境幽香,令人流连。

顾辰忍不住抽动鼻翼。

这么多的沉香茶叶一起煮开,不知道能有多香。

他很好奇青阳子突然想要做什么。

不仅顾辰好奇,柳祯同样好奇,好奇之余还有些急切,他心中依然惦记着修行。

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正襟危坐,忐忑地听着。

他们自知身为仆役,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此时闻着这满溢的茶香,香味中自散发一股难言意境,让他们思绪飘飘,好像就要被牵到那不知名的深远处,心底深处不由得生出渴望,渴望着能够一尝。

水已烧开,用的还是青阳子的道火,很快地,水自沸腾,滚滚声音传来。

顾辰有心提醒,只是嘴巴张开,声音却传不出来。

他明明感觉到了喉舌的振动,只是他的声音却不知被传到哪里的虚无缥缈处,没有波澜,没有回响。

这片空间一片虚无,只见青阳子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小如芥子,便有青阳子的声音淡淡传来。

“过去我在人间走了五十年,经历不少人间事,尚不敢说看懂了人间,此番我以人间五十年的经历为你们筑梦,且自去其中走一遭,至于能够得到什么,明白什么,是喜是忧,是福是祸,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青阳子看着面前六名少年虽是正襟危坐,但个个已在不自觉中闭上眼睛,在沉香茶香气环绕之下,周身笼罩道韵,思绪飘得更幽更远。

短短时间里,他们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化连连,或喜或忧,或惊或惧,或奇或异……

只有一个人的神色始终未曾改变,始终平淡如常,那个人,便是顾辰。

青阳子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罐中茶水。

在他道火的焚煮之下,茶水蒸发得很快,香气更加浓郁。

那些水蒸气笼罩在六名少年身上,几乎将他们全身都笼罩其中。

“不知道这一罐茶水能坚持多久……”

顾辰等六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梦境,梦境形形色色,各有不同。

他们的意识被分成了无数份,每一份都具有单独完整的思维模式,他们或成贩夫,或成走卒,或成官僚,或成平民,或是江湖游侠,或是门派中坚,或是闲云野鹤……

他们各自的意识在同一时间分成数不清的部分,却同时进入不同的梦境之中,各有际遇,而又互不影响,梦中有梦,梦中的自己做着梦,梦中的自己再看着梦中的自己端详着这个独立的梦,露出惊容。

他们都知道这是梦,这是他们清醒的地方。

只是渐渐地,哪怕明知是梦,他们亦开始将梦中的人生当成自己的人生,哪怕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是梦,依然难免将这一个个梦当成现实对待。

他们沉沦其中,经历一场又一场的轮回,只是他们的轮回却不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的延续,而是多个梦境同时进行。

那是青阳子过去五十年游历人间时所遇过的人、所经过的事,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那般清晰。

有家境贫寒而奋发图强,也有因此堕落,抛却心中善念的人;有家境富裕却凭自己本事创下事业,也有因其富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知无能过这一生的人;有快意恩仇行走人间,也有埋下深仇大恨而与不共戴天的仇敌把酒言欢的人……

世间多少人,多少事,尽在梦中。

此时梦中的每一种人,甚至说每一个人,都是他们自己。

顾辰走过一个个梦境,他知道这是梦境,但也知道这些梦境都来自真实的人间,于是他看得很认真。

在这其中他并未参与,而是作为一名看客,路过而已。

在他走过这一个个梦境的过程之中,他的心境修为开始提升,原本冰湖被破,跌落到碧湖心境,站在心湖边沿,那个时候他的碧湖心境也不稳固,还存在着往下跌的趋势,随时都有可能破碎,跌落到琉璃心境。

琉璃亦碎,心瓦难全,一旦跌落琉璃心境,只怕跌势难止,那时心境还会继续往下跌,顾辰只怕很快便会跌落至流云心境,那个时候,心识如云,易变不定,顾辰恐怕会因此而心性大变。

到那个时候,恐怕他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好在剑灵及时出手,避免了最为糟糕的情况。

剑灵之所以会故意打碎顾辰的心境修为,却完全是因为顾辰的心境太高了,严守内心,诸变不扰,导致剑灵一次次的呼唤与暗示,都难以传达,影响不了他的心境半分。

如今心湖之中有涟漪漾起,愈演愈烈,没有多久,那些涟漪便像是一个个小小的波浪,后浪推着前浪,向心湖的边缘撞去。

只是这一次,心湖前方幽幽,完全不见边界,不管这些波浪翻卷到了如何剧烈的程度,都打不到湖岸上去。

尽管心湖不宁,动静颇大,但顾辰的表面平静,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他当然不可能没有受到影响,心绪澎湃,但却依然能够在他的控制之下。

他的心湖不断扩张,而扩张而引起的心湖波浪虽然看起来强烈,可是心湖扩张得很快,甚至已经超过了顾辰以前心湖的宽度,那些波浪根本打不到湖岸上去,在引起一番闹腾之后,很快后续无力,扑倒在心湖之中,很快归于平静。

破而后立,顾辰的心境修为比起以前更加稳固,哪怕剑灵再度出手打乱顾辰心境,只怕也无法轻易做到。

顾辰目睹人间,走过一个一个梦境,有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身上的气质变得越来越稳健,越来越平和。

顾辰能够不受梦境影响,其他人却做不到。

虽然明知是梦,可是这些梦到底是来自青阳子过去五十年游历人间经历的一幕幕,皆是真实,总有那么一段故事,与他人心境相合,虽不是自己的故事,却亦难免将自己的心绪代入进去,变成了自己的人生。

柳祯像是一名老者,步履蹒跚,一步一步朝着海岸边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只留下半边昏黄。

柳祯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半轮圆日,只是他的气力却也在这个时候用尽了。

他就要死了。

“不要!不要!我还不能死!我还不想死!”

他紧紧握住五指,充满不甘,双眼无神,可是依然紧紧盯着那半轮越来越低的夕阳,死不瞑目。

第224章 人间(二)

那夕阳就仿佛是他自己。

夕阳西下时,人生绝命日。

柳祯在挣扎,不愿一生就此画上句点。

只是身体愈发虚弱,生机流逝,让他难动弹。

值此时,脑海之中浮现一人影。

那人影初时还很模糊,但很快清晰起来。

柳祯觉得那人很熟悉,却一时想不来其名。

那人对他露出微笑。

那种从容不迫的笑容让柳祯心中的不甘更甚,咬牙切齿,不受控制地发出声音:“顾辰!”

这声音凄厉,由他口中发出,再入得他耳中,却是令他心头巨震,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柳祯挣扎着直起身板,尚跪在地,但这时来不及站起,他怔然看着自己双手。

那双手黝黑枯瘦,不见血色,满布褶皱。

那是一双老人的手,也是属于他的手。

柳祯摇头,不敢置信,喃喃道:“这是什么?谁的手?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他越想头越疼,最后什么也想不了,大脑一片懵懂和混沌。

随着生机尽皆流逝,柳祯渐渐无力倒在海滩上,看着高高挂起的明月,喃喃道:“顾辰……顾辰是谁?”

……

……

一片繁华花柳地,车马如龙,行走其间多为弄权男子,华服加身,意相高阔,世人于其眼中不过棋子,女子在其面前有如玩物。

他们仿佛从不在意世事变迁、人心多化,他们在意的只有手中的权势而已。

不过在此地,却有一女名气凌驾于这些身居高位的男人之上,受众人追捧。

有女名滟,有花魁之名。

着蝉衣,化淡妆,轻抚瑶琴。

然在帷幔之下,白皙脸上却现倦容,虽是曲音袅袅,婉转动人,然其手指随意轻拂,似乎全然未经着意,只是心事随风起,随风去,无人解意。

“世间男子,无一人是真英雄。”

她有此叹,既而长叹,隐现愁怅。

寄身于这等风流之地,人在青楼,虽有花魁之名,看似风光,实是身不由己。

她看不起天下英雄,却斗不过滔天权势,这身子在此间,早已染尘。

别人只知她有滟之名,却无人知她自有名姓。

甚至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想不起来,曾经还有人唤她“棠棠”。

午夜梦回,耳际回响着这个名字,她随之惊醒。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这名字指的是谁,只是有时福至心田,对着铜镜告诉自己说,她还有一个名字叫柳棠棠。

“若有谁人能带我离开这片风流之地……”

趁着年华正好,艳色犹存,这副残躯还能带给她一场富贵,只是人间真情,她早已不抱指望,风流之人已不堪风流。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思,那声音清冷,透着高高在上的味道。

“让滟来陪。”

这声音一起,满座宾客哪怕是先前喝彩声最为嘹亮者,此时亦噤若寒蝉,不敢低语。

柳棠棠无奈一叹,绝望道:“又来了吗?”

来人是谁,她其实也不知道,只是此人一来,整座青风楼乐音顿止,如同冷宫。

其人气魄慑人,柳棠棠不敢不依,面对其他男人她犹可作主拒客,但面对此人,她没有拒绝余地,只得依从。

让她不堪的是,此人有怪癖,并不碰她,只是喜欢看她与其手下温存,每每至意乱情迷低吟处,那双目光似乎要将她剖到心里去,让她心魂胆儿颤。

其手下尽皆身强力壮之士,攻势凌厉,她不堪承受,让她更为绝望的是,一名精壮男子尚不够,一人得歇还有人上,她根本无从休息,每至声嘶力竭处,仿佛能看到那人嘴角露出快意的笑。

她反抗过,但反抗的结果是残酷的,来人权势极大,青风楼不敢得罪,她只能含羞忍辱。

只是那人似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事,隔三岔五而来,更是花样百出。

可笑的是,柳棠棠只知自己反抗不得,却根本不识对方身份。

柳棠棠下定决心,此次必要问清此人身份,受这等羞辱折磨,纵然无法反抗,但至少要知道对方是谁?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被一番摧残之后,柳棠棠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方堪堪平稳。

撑着无力身躯,与绵床上那三男尽量拉开距离,忍住心头恶心,悲怆下看向那观客,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人嘴角带着快意冷笑,却是道:“知道我是谁有用吗?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的那些情客帮不了你,也不敢帮你。”

柳棠棠忍着身上疼痛,咬牙道:“你恨我?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算你折磨我千番百遍,我也不知道折磨我的是谁。你此时快意,我却懵懂,你的身份神秘,无法令我惊愕,无法令我意外,更无法令我后悔,无法令我更加痛苦,你这样的报复有意思吗?”

那男子眼神阴鹜。

柳棠棠又冷笑道:“还是你想等我被你折磨到临近死时才来告诉我真相?真是幼稚!幼稚的男人!你想报复我,你倒是上来呀,只让别人上,你自己却不敢上,你是不是不行啊?难道你是宫里的太监?用你下半身换取了权势?”

那男子终于坐不住了,猛地冲上前,狠狠甩了柳棠棠一个耳光。

甩完犹不解恨,将柳棠棠光溜溜的身子抓起,狠狠往墙上一摔,一脚狠狠踢来。

柳棠棠吃痛,却自咬牙,只是发出闷响。

那男子阴邪一笑,道:“还真有骨气,呵,一个青楼女子,有骨气,呵呵!!”

柳棠棠勉力看向那男子,恰逢他的脚踩来,将她的脸踩在墙上,一番蹂躏。

“知道我为什么不碰你吗?”

柳棠棠没有反应,但她确实很想知道。

“因为你脏!非常非常脏!这么脏的人,我为什么要碰?”

柳棠棠惨笑,却不以为意,她也知道自己脏。

花魁又如何?

备受称誉又如何?

青楼女子到底是青楼女子。

但凡青楼女子,哪一个不脏?

“这才过去多少年,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呵,柳棠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柳棠棠!?

柳棠棠猛然瞪大双眼,心中惊骇,这个名字,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世人只知她有艳名为滟,无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姓,便叫柳棠棠。

哪怕她一度忘却,此时被那人一声叫破,尽皆想起。

她是柳棠棠!

“你……你是谁?”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那男子又用力踩了柳棠棠的脸一下,才将脚收回。

柳棠棠挣扎着无力看去。

那男子面容她端详多次,却总想不起何时认识这号人物,还让对方对自己恨之入骨。

此时细细看来,只觉眼熟,但依然想不起来。

“要我提示你一下吗?”

柳棠棠极力看着那男子,只是被打得有些懵,视线模糊。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来京之前,侮辱的那个人?”

柳棠棠瞪大眼睛,闪过惊色。

“你不愿嫁我,却跑来当妓女,作贱自己,你说你脏不脏?”

柳棠棠真的是震惊了,是他?

那个又土又穷,胆小懦弱的无能男人,如今衣着光鲜,权势滔天,到了她仰望都不及的地位,这个男人是他?

“你……你……”

柳棠棠说不出话来,心下却是极为后悔,早知那人有这般成就,当初何必离开他?

那人摇了摇头,意兴阑珊而去。

身后三男早已整理衣裳,走了过来。

“你……你们想干嘛?”

柳棠棠见那三男朝自己逼来,惊惧逼问,退到墙边,已无处可退。

一人强壮臂膀伸来,勒住柳棠棠脖子就势一扭。

“咔嚓”一声,柳棠棠歪着脖子倒地,双眼渐渐失去焦距,两行清泪却自横流。

至今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第225章 人间(三)

陈勇在一家当铺中跟着一位掌眼的老师傅当学徒,凭着其机灵,这些年来已将老师傅的活计学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始终未能独立。

老师傅虽老,身子骨尚且硬朗,而且从业多年,已有口碑,远近的当铺都与他有联系。

在老师傅身边,陈勇只觉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颇有些自暴自弃。

时间一长,也不用心学了,也不用心干了,时常偷跑出去,整日游手好闲。

老师傅看不下去了,一日对陈勇道:“小子,最近怎么学会偷懒了?”

陈勇两腿一蹬,躺在椅子上,晃着两脚略赌气道:“反正我没事干。”

老师傅瞪着眼睛,道:“怎么会没事干?师傅的技艺你还没学全呢?还没出师就偷懒,将来你怎么掌管一家当铺?像我们这些当掌眼的,一定要时时苦学不辍,要不然一旦有人造出假物让你辨识不多,只消出一次错,这一生累下的声望便付诸流水,以后都别想再在这一行混了。”

陈勇掏着耳朵,懒洋洋道:“也不用等到我出错了,反正在你身边,我是别想在这一行混了。”

老师傅一怔,迟疑道:“什么意思?”

陈勇站了起来,冷笑道:“师傅,您老人家何必明知故问?我是你的徒弟没错,不过远近的人谁认得我?谁都只认你这位掌眼的,我是谁呀?哪怕跟你学得再多,也没人找我,除非哪天你死了才轮得到我,不然谁承认我?”

“你……你……”

老师傅两手颤巍巍,没想到自己看重的弟子居然对他说出这等话来。

陈勇跨着八步走出去,头也不回,道:“你赚你的钱,我混我的道,反正你的本事我也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再学也没用,等你死了我有活了,再来学也不迟啊。”

“不孝徒!不孝徒!”

老师傅连连咳嗽,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忙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陈勇自顾走向赌场。

最近他的手气不错,想着今天可以赢个几把,再去找几个姑娘,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赌场素来热闹,里面尽是熟人,见他来了,纷纷扬手招呼。

“哟,勇哥又来了?”

“勇哥今天打算赢个多少再走?”

“勇哥,你好歹当一回财神爷吧,次次都是你赢,怎么好意思?”

陈勇哈哈笑道:“说的什么话?老子进赌场就是来赢钱的,我是来找财神爷的,可不是来当财神爷的,而且最近哥手头紧,你们这些财神爷多担待些。”

“就你那大当铺,你手头会紧?勇哥,这笑话可不好笑。”

“那当铺关老子屁事?你们这些穷死爹娘饿死儿女的天天变着法来这里送钱,怕是没少上当铺去吧,几曾见过我掌眼的?钱都被死老头子拿了去,每月给我的比我昨天在这里赢的还少!”

“昨天你赚得可不少!”

众人瞎起哄,围着陈勇往赌桌上凑。

庄家如临大敌,有些紧张。

实在是陈勇这两天手气太好,好得吓人。

不过这一次,陈勇的赌运走到头了,虽然赢了前三把,只是事不过三,之后便一直输,直将赢来的钱都输光了。

没钱赌了,眼见着天色晚了,他从一众赌徒中退了出来。

来的时候众人欢迎,走的时候无人在意,站在赌场门口,迎着月光,发现自己口袋里也光,陈勇踢飞一块石头。

“干他娘的!”

回到当铺,见今天当铺很快便关门了,老师傅在门口等他,手里挎着个包,包里鼓鼓的。

对此陈勇早已见怪不怪,知道老师傅又要去那些大户人家串门了,那包里多半是一些珍奇古玩,那些大户人家多好这些。

“老头子,又要去找祖宗呀?”

老师傅狠狠瞪了陈勇一眼,经过今天一番争吵,他已经对这徒弟感到心寒,也不理会,甩袖而走。

但走没两步,老师傅还是停下脚步,转身道:“我去去就回,回来了就别老跑出去了。”

陈勇“啧”了声,摆摆手自己进去了。

老师傅无奈一叹,若不是自己年岁已高,没有那个精力再去重新教一个徒弟,肯定把这不孝徒逐出去了,只是可叹自己一身技艺怕是没得完整传承下去了,他有些心塞。

回到当铺中,里面空荡荡的,陈勇坐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他昏昏欲睡,可是没有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

被惊扰了休眠,陈勇语气不善,眼珠子突然转了转,迅速跑过去开了门。

外面是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件物事,却不知是什么,只被一黑布包得严实。

“我……我要当东西!”

这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将手里的东西捂得紧紧的,同时还有些警惕地朝当铺里望,生怕里面还有别人。

陈勇笑着指了指自己道:“我是这里掌眼的,你想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中年男人迟疑,左右看看四周,道:“在这里看?”

陈勇这才醒悟过来,指了指当铺里面,道:“快请快请。”

中年男人迈步走进,见当铺里无人,待陈勇走进之后,他迅速将门关上,仿佛那东西见不得光。

陈勇瞅了瞅这人举动,顿时有所判断,此人手上那物事只怕不是偷来的便是抢来的。

不过他也不过问这些,当铺接收的一些物事多有这种背景,早已见怪不怪,而且恰恰一些难得一见的珍奇古玩正是来自于此。

陈勇眼珠子微转,心想这可是大生意了。

只要做成这一单,老头子一回来,他可就扬眉吐气了。

算算时间,以往老头子出门去见那些个祖宗爷爷奶奶的,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他连忙道:“将东西拿出来看看。”

中年男人有些迟疑。

陈勇一把抢过,将布拆开。

中年男人紧张道:“你轻点儿!”

布被拆开后,露出一只红色的玉质如意,通体晶莹剔透,其上微露岁月痕迹。

仔细观察其上花纹,还有一些岁月刻痕,陈勇喃喃道:“这可是前朝之物啊,至少得有两百年了。”

中年男人手伸来按住如意,道:“给个价。”

陈勇犹豫,右手伸出,摊开五指,在中年男人面前晃了晃。

中年男人皱眉,摇摇头。

陈勇不耐,道:“这个数也就我会给,在这一行里明显已经很高了,待我师傅回来,这个数都没有。”

说着,陈勇收起拇指晃了晃。

中年男人咬牙,道:“好,我要现钱。”

“好说。”

陈勇拿出五张银票,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拿了就走,差点儿不拖拉。

陈勇也不在意,把玩着手中如意。

没有多久,门又开了。

陈勇回头看了一眼,是老师傅回来了,手上空空,那包东西并没有带回。

老师傅进来的同时也看到陈勇手上的如意,愣了愣,问道:“哪来的?”

陈勇将玉如意在老师傅面前晃了晃,得意问道:“怎么样?”

老师傅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的确不错,做工能够精细到这种程度,而且还特地做旧,手法高明,可以以假乱真。”

陈勇其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此时已经惊呆错愕,如遭雷劈。

第226章 人间(四)

老师傅的声音渐低渐沉,隐隐带着一点儿颤音。

他多少察觉到了一丝什么,尤其是陈勇的反应,让老师傅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多……多少?”

陈勇艰难转头,看向老师傅,犹豫了一下,伸出五指。

老师傅大怒,一巴掌甩来,那看似昂贵的红色玉质如意脱手摔在地上,一摔即碎,露出里面辨不清是何材质的透明胶质物,已可见是造假无疑。

陈勇捂着脸,摇着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老师傅怒极而笑,道:“平日里跟你怎么说来着?让你好好学,好好看,这一行水深得很,你要学的东西多得很,永远都学不完,可你呢?我声声告诫,你可有听进去十之一二?你不知道?你还有脸说你不知道?干这一行的,一旦说出这句话,也就完了!完了!你知道吗?”

陈勇哭丧着脸跪在地上,低低啜泣,却说不出话来。

“你……你……真……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老师傅气得很了,身体颤抖,恨不得狠狠鞭打陈勇,可看着这个几乎可以说是被他带大的年轻人,被他一路教过来的臭小子,他满满的气突然就泄了。

他突然间丧气无比,俯身将碎了的假如意扫起,与一干废物一同倒在一个铁桶之中。

“师……师傅……”

陈勇沙哑着声音唤了声,这东西是证物,这么草率就收拾了,他觉得不好。

“追不回来了,人家有备而来,你想怎么抓?而且当铺之活计,做的就是当时的买卖,接手了买卖就成了,亏的赚的都得自负,尤其是作为掌眼的,看对了眼还好,当铺有得赚你就有得赚,看走了眼,当铺不能亏,须得从你的家当里舍了些来填,而且往后名声……呵呵,以后你也别叫我师傅了,我当不了你师傅。”

陈勇一怔,连忙跪行至前,拉住老师傅衣角,哭求道:“师傅……师傅你想赶我走?你……你不能赶我走啊,你要是不管我了,我以后怎么办?我……我可是你带大的!”

老师傅像在一瞬间老了许多,对陈勇道:“不仅你要走,我也要走,这事瞒不了谁,总得给个交代,这个交代你给不了,只能我给,我教不好你,是我的错,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也没几年好活的了,你的路可还长。”

用力一甩,将陈勇的手甩开,老师傅颤颤巍巍走了进去。

陈勇哭求无果,左看看,右看看,知是无人来了,这当铺里这时间也就他与老师傅两人。

双手紧握,他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不听老师傅的劝,如果他练好学好,根本不会被骗。

同时他也很害怕,如果从这里被撵出去,让他以后怎么办?

他没有什么本领,硬要说有什么一技之长的话,也就跟随老师傅这些年学来的一些掌眼的本事,在当铺里讨个活计什么的是没问题,可是正如他之前所说,谁都知道他是老师傅的徒弟,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因为没人在意。

如今老师傅说他也要走,而且是因为掌眼出错引咎离开,名声也就毁了。

试问连老师傅这等经验丰富的人都看走了眼,老师傅的徒弟又能好到哪里去?又有谁敢要他?

咬着牙,陈勇心头满是不安,也满是不甘,对那个中年男人,他恨不能将其撕咬个粉碎,连肉带骨都往肚子里咽去。

突然又听到脚步声,缓慢而沉重,越来越近。

应是老师傅从里间走出来了。

陈勇眼中露出希望,可是紧接着又复绝望,相处多年,他对老师傅十分了解,就像老师傅也了解他一样,他知道老师傅这一出来,不可能改变主意,反而会更加坚定地赶自己出去。

这大晚上的……

陈勇眼中露出仇恨光芒,翻身而起,拉开当铺的钱柜,随手一抓一把银两,然后跑了出去。

老师傅走出来,没有看到陈勇,先是一怔,黯然垂目,紧接着想到什么,又是一惊,连忙看向钱柜。

只见那钱柜被拉开,里面被搅乱,几乎空荡荡。

他顿时都明白了,脸色灰败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捂着嘴巴连连咳嗽着,越咳越狠,仿佛要将他的心都给咳出来,身子一佝偻,倒了下去。

陈勇抢了当铺的钱,在大街上拼命跑。

他不敢停,在这一带混得熟了,只需一个照面便会被人认出。

老师傅不会为他兜锅了,他心知肚明,自己又做了这等事,老师傅亲自将他打杀了都算是轻的,怎么可能还会帮他说话?

不消多久,有关于他掌眼无能、偷抢拐骗的事情便会闹得沸沸扬扬,他得趁着现在无人在意,能跑多远是多远,只是希望老师傅年纪已大,腿脚不利索,动作能慢一分是一分。

他却不知道,此时老师傅已经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陈勇逃到临镇歇脚,不知该往哪去,便在那里落脚一段时间,深居浅出。

时日一长,渐觉奇怪,因为始终无人寻他,更没有官府通缉文书。

越想越觉得不对,难道老师傅没有告发他?

以他对老师傅的了解,那老家伙虽不说不近人情,可也嫉恶如仇,应该不可能心软才对。

虽然担心自己的安全,可同样按捺不住心头好奇,实在是有些事情不弄个清楚明白,实在于心难安,他乔装一番,又赶了回去。

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了,可是有些事情很容易打听,陈勇很快便得知消息,那家当铺遭贼了。

损失了一笔钱银不说,掌眼的那位老师傅也被害死了。

听到老师傅已死,陈勇说不出心头感觉,说不出是不是伤心难过,却是隐隐松了一口气,下意识里觉得暂时可以将自己的安危放下了。

他到河边滚了一身泥,又冲着某块大石用力撞了几下,鼻青脸肿地跑回当铺。

当铺的老人认出他来,连忙拉来了询问。

毕竟老师傅是遇害而死,而陈勇又不见了踪影,难免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陈勇只说受歹徒胁迫,之后歹徒被仇家寻来,他才逃了出来,至于歹徒如何了,他却是一问三不知了。

人回来了总是好的,见他身上处处挂彩,想来所言不虚,加上当铺正缺人手,有个熟人帮忙总好过找个生人平添堤防,陈勇便被留了下来。

毕竟跟随老师傅学过一段时间,哪怕本事差了许多,在一些地方总有些独到见解,显出本领眼力,陈勇很快便成为当铺掌眼的,与这里一位掌柜共同管理当铺。

可能是因为老师傅的死,加上当铺曾经的遭遇,陈勇这一回来名声传得很快,恭维他的人不少,当铺的生意红火了许多。

眼看着似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陈勇心头始终有根刺,他念念不忘老师傅的死。

“如果不是那个歹人,师傅他根本不用死!”

陈勇人前人后总是这样咬牙切齿,咒骂那个所谓歹人,越说他心头越见愤慨,甚至生起了为老师傅报仇的念头。

要为老师傅报仇,自然需要找到那个人,陈勇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老师傅的死总归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刺得他心慌,总想拔掉。

而且在陈勇看来,那个中年男人是一个威胁,他得找到对方解决了这个隐患才行,要不然某一天那个人出现,他的那些谎话会被揭穿,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第227章 人间(五)

陈勇希望能够找到那个人,但同样的,他也害怕,害怕真的遇到那个人。

对那个人,他同时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复杂情绪。

或许有些事情早已注定,或许老天就爱拿世事开玩笑,人说怕什么来什么,当一日陈勇走进赌场再次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他彻底懵在当场。

找到他了!

竟然真的看到他了!

那个人同样也看到了陈勇,嘴角挂上一些诡笑,竟然大摇大摆走过来打招呼。

中年男人拍拍陈勇肩膀道:“勇哥,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兄弟我手头正紧,你看能不能给兄弟些帮助,兄弟感激不尽。”

中年男人旁若无人套着近乎,让人看了只以为两人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只是中年男人凑了上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陈勇耳语道:“真没想到你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不惜杀死自己的师傅,我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吓得不轻。”

“不……”

陈勇猛地一把推开中年男人,略摇头,一咬牙闪身跑了出去。

中年男人在后方大声喊道:“勇哥,不用多,五百两就好,兄弟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转过头来,对一众赌徒笑道:“勇哥真是急公好义,听闻我有困难竟然想都不想就要相助于我,他对我如此盛情,我只得陪他同往,赶明儿再来。”

众人皆不虞有他,而且众人反应看着似与此人颇为熟稔,纷纷点头道:“好说好说,等勇哥带钱给了你后再来。”

中年男人从赌场脱身,捻着下巴想了会儿,便直接朝当铺走去。

一些事情,他原本也不太敢肯定,此番现身见陈勇对他来说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不过看样子,他是赌赢了,事情就像他所猜想的那样,或者该说,事情就像他所希望的那样。

如此一来,他也不用束手束脚的了。

不仅如此,还可以谋求一场更大的富贵。

当铺之中,陈勇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掌柜的见他似是有事,问了几声,可是陈勇哪里能说,只是打了个哈哈,给了个休息不足的借口。

他耳中回响着中年男人最后说的那句话,恨恨咬牙道:“什么五百两就好?我去哪里给你找五百两?”

在没见到这个中年男人之前,陈勇还存有为老师傅报仇之念,可是等到真的见到了,他反而没有胆量了,对那个中年男人只有害怕,尤其是刚刚中年男人对他耳语的那句话,更是击中了他心头的恐慌。

“绝对不能……”

正发狠间,突见一人走了进来,陈勇顿时有如心口被刺了一下,心头笼罩阴霾,那阵阴霾仿佛便是来人身影。

“你来干什么!?”

他急急两步踏来,恶狠狠瞪着中年男人,在这当铺里,可以算是到了他的地盘上,让他胆子大了许多。

掌柜的看着陈勇的举动,奇怪道:“陈师傅,你这是干嘛?”

连忙上前,对中年男人客气招呼道:“客人你好,不好意思,我们陈师傅今天休息不太好,你是要当还是要赎?”

中年男人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我是你们陈师傅的老朋友了,正好路过,便过来瞧瞧他,你说是不是啊?陈——师——傅!”

陈勇绷着张脸,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一把拉过中年男人道:“你跟我来。”

中年男人被拉着走了几步,待离那掌柜的远了几步,便一把甩开了陈勇的手,道:“你想拉我去哪里?我胆小,可不想落得跟你们老师傅一个下场。”

陈勇略慌,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没杀他。”

中年男人摆手道:“有没有杀他是你的事,爱怎么说由你,不过信不信在我。”

中年男人突然逼近过来,似笑非笑道:“当然,就算我信你好了,就是不知道别人听了信不信,你觉得呢?”

陈勇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道:“你想说出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陈勇又有了些许底气,道:“你别忘了,你来典当假物,你也有错,真要说出来了,你也讨不了好。”

中年男人充满讽刺道:“一个当铺掌眼的,看走了眼不怪自己本事不足,却反而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你可真有骨气,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好了,我或赔偿或跑路,我的事也不了而了,可是你呢?一条人命可是要落到你身上的,那可不仅仅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我看你还怎么逃?”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陈勇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妥协道:“我现在拿不出五百两来。”

中年男人似笑非笑看着他,问道:“你能拿出多少?”

陈勇犹豫了一下,道:“我现在最多只能拿出两百两来……”

“三百两,我明天要。”

“我……”

“没有就想办法,你不是这当铺掌眼的吗?”

陈勇愣在当场,中年男人已经走远。

掌柜的走上前来,狐疑问道:“陈师傅,这人是?”

陈勇摇摇头,道:“没……没什么事?”

答非所问,掌柜的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这位掌柜的与老师傅相交已久,对老师傅的本事是清楚的,对其为人更是敬佩,一同工作,当然对老师傅所收下的这徒弟有所了解。

老师傅遇害而逝,掌柜的虽然如今与其徒陈勇一同工作,可是对陈勇回来之后给出的理由,并没有全盘接受。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总觉得其中有异,但他也只不过是在这当铺里当掌柜的,有些事情做不得主,便秘密联系了东家。

为防老师傅那般惨事再度发生,对于当铺的一些安全举措,东家一直有在暗中布置,此时得到掌柜的传信,不敢大意,于是秘密安排下去。

只是事情尚不明朗,不管是掌柜的还是东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清楚陈勇会做些什么,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加了一层防备而已。

当他们察觉到陈勇在收典当之物时虚报金额,还从当铺里支出了部分钱财,他们马上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妥,于是放长线钓大鱼,直等到了陈勇与那中年男人见面的时候,一举将二人擒获。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中年男人一直都认为陈勇懦弱,为了自保必不敢将事情捅出,而事实上他也没有看错,陈勇被他牢牢控制在手里,只是他也没有意料到当铺在背地里实行的一系列举措。

一经落网,中年男人只能招供,同时还说出陈勇害死老师傅的话来。

直到现在,当初之事方才明朗,种种疑团现在已经不存,真相大白。

令人万没想到的是,千防万防,原是家贼难防,而且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害死老师傅的人,竟然就是老师傅一手带大的徒弟。

陈勇痛哭流涕,一边求饶一边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害死我师傅,我只是偷了当铺里的钱,我跑的时候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的死不关我的事……”

啪!!

掌柜的怒扇了陈勇一巴掌,骂道:“没良心的崽子,你师傅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陈勇心头空荡荡的,心想一切都完了。

第228章 人间(六)

人间之事周而复返,行而往复,各种事理人情都是在不断的重复之中。

马彪原为大户人家,但盛极而衰乃是天行之理,其家族富贵不再。

而他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事生产,家道中落之后,苦无一技之长,沦为街头乞丐。

往日好友竟无一人对他伸出援手,反时时来看其笑话。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阔绰少爷,现在流落在街头巷尾乞讨,却同样搞不出什么新的名堂来。

过去的三五好友结伴而来,有一人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笑道:“马大爷这乞丐当的,未免也太无能了吧?看看别的乞丐,那破碗里好歹也有一两枚铜钱,你倒好,碗里连粒沙都没有,你这样真的活得下去吗?”

又有一人接口道:“因此我们才要帮忙呀,要是马大爷太早饿死了,我们以后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无聊得紧,再找不着其他乐子了,可就不好玩了。”

另有一人大笑道:“马大爷,你说是也不是?”

纵使这些人面目可憎,可是马彪这两天饿得紧了,没力气去争执,此时也是顾不得了,那锭银子在他以往是看不上的,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可以让他饱餐好一段时间,若是顿顿吃馒头,应也还可以撑个两三月。

马彪摸爬着就要去拿,只是扔出银子那人却一脚将银子踩在脚下。

马彪有气无力地扒着那人鞋子,含糊不清道:“给……给我……”

那人轻轻一抬脚,马彪便被甩脱在旁,无力倒地。

“马大爷,瞧你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像个什么?你这样太丢分了,我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跟你是朋友了。”

另一人接口道:“就是就是,你看你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你想说什么你倒是说明白一点儿呀。”

“求……求求你们……”

“听到没有,马大爷在求我们!”

“哎哟喂,我怕是听错了,马大爷真在求我们?”

“哈哈……可喜可喜,这事有趣,马大爷的骨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回去之后咱们又有下酒的话题了。”

那人抬脚,却将银子一脚踢飞出去。

看着银子远远滚去不知何地,他也懒得去捡,招呼一众同伴扬长而去。

马彪眼睁睁看着那银子被远远踢飞开去,心中顿时着急,很快便有一个小乞丐飞跑过去,捡了银子就跑,一溜烟儿没了影。

马彪带着口腔,声音沙哑道:“回……回来,那是我的……我的……”

那些往日朋友的笑声似乎时时刻刻在其耳边响起,让马彪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愤怒,也越来越不甘。

看着还没有走远的那些所谓“朋友”,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右手握拳狠狠锤在他的那个瓷碗上。

瓷碗被打碎,他抓起其中一块碎片,朝着那几人跑去,一双阴狠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将他的银子踢飞出去的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意想不到,只察觉到一黑影突然靠近。

那黑影又脏又瘦,是他们平日里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存在,却一刹那间钻进他们之间,手中尖锐之物朝着他们中一同伴的脖颈刺了进去。

鲜血狂喷,那人瞪着眼睛捂着脖子,无力倒地。

马彪哈哈大笑,快意道:“瞧不起我……让你们瞧不起我!!哈哈!!哈哈!!”

其他人惊吓之余连连退开,一想到刚刚那尖锐之物若是刺进自己的脖颈,此时倒地的便是自己了。

这么一想一阵恐惧顿时涌起,在此时竟无一人上前帮忙,各自转身跑了。

看着那些人,就好像看着曾经的那个自己,马彪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纨绔!一群纨绔!没用的纨绔!!”

悲从中来,肚子又饿得紧了,刚刚的那一下,好像将他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马彪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没有多久,便被闻讯赶来的一群下人抓住。

看着倒地已没有了生息的小主人的尸体,那群下人相视一眼,顿见阴狠,对马彪大打出手。

然而如今马彪多日未能吃饱,全身上下早已无力,虚弱不堪,哪承受得住这般死手?

在众人的拳打脚踢之中,很快便咽了气。

……

……

短短的时间里,诸人经历了种种梦境。

他们所经历的都是青阳子在过去那五十年里行走人间之时的所见所闻之事,都是一些人间事,而以他的道法让诸人参与其中。

这其中的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些围观群众,都仿佛变成了他们自己,用着他们的眼光在看着他们自己的遭遇经历,这种感觉非常玄妙。

只有顾辰与众不同,万般红尘意,却点滴不沾身,他经历其中,慢慢明悟,了解了原来这便是“人间”。

他发现自己的眼光仿佛无处不在,在观察着别人的同时,也在被别人观察着,而这些所谓的“别人”的眼光,其实都是来自他自己。

“义父的道法真是精妙。”

赞叹间,顾辰突然发觉自己的意识微乱。

原本与其他“人”的意识清晰相连,现在那清晰的联系却是渐渐变得模糊,他的意识开始回归己身,竟是觉得比之前薄弱,双眼只能看着身前方寸之地。

而且很快的,他便感觉自己与所处的这个空间格格不入,感到一股排斥力。

对他来说,这里不是他应该久待的世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也不是应该在这里久待之人。

梦境空间寸寸碎裂,在一阵迷茫与混乱过后,顾辰闻到一阵茶香,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恍过神来,睁开眼睛。

睁眼之时,对上青阳子那带着笑意的目光。

顾辰左右看看,其他人都还没有醒来,或者醒来了,却还没有清醒,他们似乎还在整理那梦境之中的遭遇。

虽然他们都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顾辰却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或多或少有所不同。

柳祯身上的不甘,柳棠棠身上的无助,陈勇身上的悲愤与恐惧,马彪身上的愤怒与仇恨,罗程身上的仇恨与杀机。

顾辰的目光尤其在罗程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儿。

青阳子无奈摇了摇头,道:“人间千般事,人心一般齐,你们经历的事都是一样的,但是每种经历给你们的影响却是不同的,你们心境的变化有差有别,至于是好是坏,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只能看你们自己的福缘了。”

柳祯等人眉目微颤,心绪微乱。

可见青阳子这番话,他们都听到了,一面在加以吸收,一面在凝聚自己的精神,欲要醒来。

青阳子又看了看罗程,摇头道:“戾气太重,仇恨之心太强,仙路无缘了。”

顾辰沉默,他也多少能够感觉得到。

经过青阳子那段段梦境的经历之后,罗程一直深埋在内心深处一些不为人知的仇恨,此时再也压制不住。

他是为了报仇而上山的,如今却因为他一心只为报仇而注定上不了山了。

都说仙人在山上,可是仙人是仙也是人,尤其在这个仙路已断的时代,仙的人气更重了些,与人间难解难分。

一旦与人间牵涉过深,仙便只能是人,终究成不了仙。

青阳子反而对顾辰的状态感到好奇,毕竟在他施以道法之时,实也为顾辰捏了把冷汗,他不知道顾辰在经历了这些人间事后,还能不能保持以往的心境,但现在看来,顾辰的心境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进一步,更加超然。

正俗细问,顾辰突然惊呼一声,道:“这些茶叶,就这么用完了?”

第230章 御剑

长剑锋利,剑尖泛着闪光,剑身映着东来峰上的花草树木,还有来自陈勇和马彪那徒然惊骇的脸,在其上一闪而过。

顾辰对那把剑视而不见,任由那把剑飞来、逼近,他的脚步一步未停,一步未止,速度没有任何变化。

柳祯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慢慢闭上眼睛,对此不再关注。

东来峰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得过青阳子,只是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顾辰右手探出,伸出两指。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虽是连续,但看起来却很慢,让人怀疑他能不能在那把剑到达之前接住。

可是实际上他的动作却是一点儿也不慢,在刹那间随着两指一夹,那把剑便被他轻轻夹住,看起来仿佛毫不费力,可是那把剑此时却是挺直着剑身一动不动。

顾辰那两指伸出夹起的动作,看起来风淡云轻,其上之力强大却似乎足有千钧。

柳祯突然再次睁开双眼,紧紧盯着顾辰,目光落在那两指之处。

青阳子此时亦是淡淡看来,只是扫了一眼,却又收了回去,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罗程原也为顾辰捏了把汗,但此时亦是盯着顾辰,细细打量。

顾辰道:“你太急了。”

罗程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朝顾辰走来。

那把因他脱手而掷出的长剑,剑尖被顾辰夹住,剑身持平,悬在半空。

罗程走近了,伸出右手,抓住剑柄,便要将剑取回。

只是他虽然使力握剑,那把剑却纹丝不动。

罗程盯着顾辰,没有松手。

顾辰语气微冷,道:“连剑都握不住了,你还练什么剑?”

罗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上再度发力,然而剑在顾辰手中,依然纹丝不动,他露出惊容。

柳祯眼中亦是闪过惊色,站了起来,忍住接近的冲动,细细看着顾辰夹剑的两指处。

那两指乍一看过去好像只是轻轻夹住了剑身,可是一番细看却觉那两指与那把剑仿佛长在了一起。

这是一门御剑之法,在各个门派之中都有,对于像青阳门这样的门派来说,这样的法门也只是属于一些比较基础的法门而已,当然,对其他地方一些小门小派来说,这种法门也算是珍贵。

对于人间的游侠剑客来说,这种简单的御剑之法便已经相当于仙家手段了,任他们剑术如何精湛,在人间享有多大的名声,一身武艺何等高强,又享有何等盛誉,若是面对任何一名修仙弟子施展这种简单的御剑之法,便再无计可施,连剑都掌控不住。

顾辰所使用的,便是这样的一种手法。

然而,罗程并不是人间的那种游侠剑客可比。

虽然没能拜入青阳门中,可是罗程到底在青阳门的主峰当过一年的山门弟子,也曾苦练青阳门的各种基础武技,更重要的是,罗程也有修炼朝仙诀,也通过朝仙诀将修为提升到了炼元境。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拥有悟石的机会。

罗程是拥有修为的修仙者,而顾辰如今的修为虽说一定比罗程高些,可是两人其实在同一个境界,哪怕是有区别,但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差距才是。

可是,顾辰只是露出了这等简单的御剑法门,便让罗程在他的面前无计可施。

到底顾辰到了何等境界?

柳祯惊疑不定,只是不管他再怎么细心看去,也看不出顾辰的修为来,因为顾辰此时并没有将他的修为展露出来。

罗程沉声道:“放手。”

顾辰摇头,道:“我并没有用修为,只是使用了巧力而已,如果是之前的你,要将剑拿回去,轻而易举。”

罗程眯起了眼睛。

顾辰继续道:“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迷失了本心,你这种状态下,就算一直练下去,剑术也不会见涨,就算你有再深再大的仇恨,以你现在的状态,何时才能报?”

这句话戳到了罗程的痛苦,他大吼一声,右手使力,往后拔剑。

顾辰的手指依然纹丝不动。

柳祯远远看着,眼睛眯了起来。

易地而处,如果换成了他,没有办法将罗程的剑握得那么稳。

在这一届的山门弟子之中,罗程的资质其实不差,虽然不知道他若去悟石能够走出几步,可是他的心性远远在同龄人之上,他的剑术也极为精湛,虽然不知为何他如此执着于那一招从人间学来的剑术。

山门弟子虽然不算是青阳门弟子,但只要登上了青阳门,一场仙缘已经在手,一部朝仙诀哪怕是残缺,依然能够让他们将修为给提升上去,达到炼元境不是梦想,但最多也只能修炼到炼元境初期而已。

像柳祯这样资质过人,而且韧性十足,硬是以一部朝仙诀将修为给推上炼元境巅峰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至少在整个青阳门前后几年里,只见柳祯一个。

罗程自然是没有办法与柳祯相比,但与其他人相比其实也是不差,远的不说,单说陈勇和马彪,与罗程一比便望尘莫及。

拥有了炼元境的修为,哪怕再低,也算是一名修仙者,也算是走在这条路上,以后能够走得多远现在没有人知道,可是在如今这个年龄,在一众同辈之中,罗程还没有到被人远远抛开的时候。

柳祯虽然也有把握将以这种御剑之法将罗程的剑定住,可是如果要做到像顾辰这样举重若轻,不仅让罗程完全收不回去,还让这把剑纹丝不动,柳祯便得使出一身的修为来才行。

可是顾辰却做到了,而且看其样子,竟是轻松做到。

柳祯握紧双拳,难道自己真的被顾辰赶超了?

不!这绝对不可能!

顾辰肯定是用了什么窍门。

这么一想,柳祯慢慢地走了过去。

顾辰还在与罗程僵持,正确地说,是罗程还不愿意放弃。

他不仅用力将剑抽回,甚至还用尽全力将那把剑往左、往右移去,只是让他震惊同时也不解的是,不管他向哪个方向使力,那把剑的剑尖与顾辰的两指相连,就是纹丝不动,连因为他使力方向的不同而稍有弯曲的情形都没有出现过。

心头笼罩一股阴霾,罗程暗暗道:“难道真如顾师兄所说,我再怎么练也枉然吗?”

心气微低,手上便失了力道。

顾辰徒然喝道:“要放弃了吗?你的仇不想报了吗?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到青阳门中来的?”

一语如当头棒喝,罗程浑身一震,手上又恢复了力道。

“我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我绝对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

一股满带着不甘与仇恨的执念从罗程的心底升起,让他突然间又有了力道,脑海之中浮现出一道道身影,带着让他至今依然熟悉的面孔,却浑身是血,在他的面前倒下,那种场景是如此的深刻。

“啊啊啊啊啊!!”

罗程吼声震天,一身元力迸发,他用力抽取被顾辰御住的长剑,只见那把剑出现了些微的摇晃。

此时走近了瞧来的柳祯双眼微凝,深深地盯着顾辰。

直到走近了,同时也是罗程被激发出所有潜在力量的当口之下,他方才看清,顾辰两指处有轻微的颤动。

那种颤动极不明显,只有在有心观察之下,才能够察觉。

顾辰竟是在罗程取剑的同时,以与罗程运剑之法相反的方式制剑,虽然只是以两指施为,但是手法极为巧妙,借助些微的元力之助,便可以将罗程所使剑路极细微地表现出来,甚至在一些地方,顾辰施展得比罗程还要好。

第231章 振作

抱歉,来迟了,这几天会很忙,更新可能会有不稳定的情况,忙过后会尽量让更新稳定下来,尽量维持两更,谢谢大家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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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辰好像总能知道罗程将要施展的是哪一招剑法,总是能够在罗程使出剑法的时候正好使出同样的一招剑法来,将罗程的招式抵消。

这种变化在极细微处,顾辰只是以两指施为,便有了这等手段。

可是渐渐地,柳祯看出其中的不一般之处。

一开始的时候,或许顾辰只是使出与罗程相同的招式来将其力道抵消,是罗程先出招,然后顾辰才随之改变招数,可是渐渐地,罗程便开始被顾辰牵着鼻子走了,变成顾辰先出招,然后罗程被迫改变招数,以应付顾辰的出手。

疲于应对。

不仅如此,在顾辰的有意牵引下,罗程被迫使出与顾辰一样的剑法来。

两人之间的处境完全颠倒了过来。

原本顾辰在看出罗程所使剑法之后,借力打力,以一样的招式抵消,可是因为顾辰对每一招剑法的理解与使用都远在罗程之上,罗程开始被顾辰牵引。

若只是被动应付顾辰的剑法还说不上多惊人,只是罗程被迫应对的每一招剑法,却正好是顾辰正在使出的剑法,甚至顾辰还是以两指便能出招,这就足够惊人了。

那把剑,依然纹丝不动。

顾辰像一棵松,站得笔直。

反倒罗程脚下步法接连转变,腰马位置一变再变,就没有停下来过。

那只握剑的右手时而向左弯,时而向右绕,就是没有放开那把剑,可就是没能将那把剑从顾辰手中夺回。

蓦然间,柳祯身躯微震,他看到顾辰竟然使出了罗程的剑法。

那招剑法是罗程自登上青阳门主峰之后,每日必练的剑法。

只是一招来自人间稀松平常的剑法而已,与青阳门中保存的那些剑法相比,根本无足轻重,青阳门中多的是玄妙剑法,但也正因为那剑法太普通,反而令人印象深刻。

再平凡的剑法,天天日日演练,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刺的动作,亦可练出境界来。

这一年罗程对剑法的理解渐深,也学到许多高深法门,可是唯独对那一招剑法情有独钟,每日必练。

单就那招剑法而言,罗程理解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深,甚至是同一届的山门弟子用青阳门中的剑法与罗程切磋比试,很大可能也要栽在罗程那一招剑法上。

柳祯自问,如果他将罗程给逼到只能被迫应对他的出招的时候,为了维持现状而不至于有太大的改变,他要防备的便是罗程使出那招剑法来,因此会在出招上加以钳制,不让罗程有机会施展所长。

可是顾辰却故意引导罗程使出那招对方最熟悉也最擅长的剑法。

柳祯微屏息,紧接着便眉头紧蹙。

罗程被顾辰引导着使出那一招剑法,可是顾辰手中剑仅是微一摇晃,而后又如先前般,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

柳祯确定,顾辰只是在罗程到了东来峰之后才见到罗程施展出那招剑法的,虽然罗程每天练剑,可顾辰也不是每天都无事,真正看过罗程练剑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这么有限几次,顾辰对那招剑法就有了比罗程更深的见解?

罗程此时也是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微变,但动作更快,那招剑法被他使出来,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一开始是他被顾辰牵引,被迫使得自己不得不接连使出这一剑来,可渐渐地,罗程愈感憋屈,有一股心气难平,他此时由自己主动使出这一招剑法来,一次又一次。

他是有自己骄傲的人,每日勤加苦练的剑法,怎么可以如此轻易被顾辰破去?

不,哪怕是被破去都不至于让他如此受打击,别的剑法都好说,惟有这一招剑法,绝对不能输给别人!

绝对不行!

罗程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自己的右手上,然后渐渐地,所有的心神都只落在他右手紧抓的那把剑上。

身周的一切渐渐变得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前的顾辰,周边的环境,甚至连他自己,都被黑暗吞噬,什么也看不到了。

只有那把剑发着光。

在他的眼前,便只有那把剑的存在,其他的都已不存。

罗程的动作越来越快,超出了过往,其身法虽普通,但却被使出了玄之又玄的境界,在原地留下一连串幻影,尤其双脚落点无数,像是长着千千万万只脚,让人眼花缭乱。

罗程心无旁骛,只有手中剑。

柳祯挑起了眉。

只见顾辰两指所夹剑身的位置,在缓缓往后退。

顾辰的双指离剑尖越来越近,离剑柄却越来越远。

那把剑正被罗程缓缓抽出,而罗程此时眼中只有剑,对这一幕全然不知、恍然未觉。

那把剑突然脱手,却是从顾辰的两指之间脱离。

只见罗程的身影瞬间如成虚幻,在原地留下一串串的身影,虽然看起来极为混乱,可是他每一步却其实是极有章法,而他两手挥舞间,在空中划开一道道轨迹,右手执着长剑,刺出一朵朵剑花。

那招剑法,被罗程使出了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味道来,竟是让人心神险些被其所摄。

这招剑法,被罗程使出了远超过往的境界,上有灵韵十足,那把剑似是活了过来。

顾辰轻轻将手放下。

罗程收剑,其身周的幻影缓缓消失。

此时的罗程,看起来平静而沉稳,完全不像之前的浮躁模样。

顾辰问道:“剑法可有名?”

罗程想了想,点头道:“无因。”

“剑起无因逐往志,无时无事也无知。”触景生情,顾辰突然想起昆仑山上的往事,突然也觉得一切似无因由,蓦然不觉之间便已经走到了此时此地而历此事,一时感慨,又笑道,“这剑法重意境,从威力上来说,一般的基础剑法已经比之不得,而且后劲十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是一招很强大的剑法。”

罗程点头,满是诚挚道:“师兄,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但你的大恩,我铭记在心。”

顾辰摇摇头,复劝道:“记住自己此时的心境,不要再迷失在仇恨里了。”

罗程点头。

顾辰这才转身看向柳祯。

他早已觉察到柳祯的来到,同时还有柳祯此时眼中深藏的战意。

柳祯适时开口问道:“师兄,你可突破了?”

顾辰摇头道:“还在炼元境,未到突破之机。”

柳祯皱眉道:“有些慢了。”

顾辰轻轻一笑,也不在意,道:“慢有慢的好处。”

柳祯道:“炼元境重在炼元二字,金虽不怕火炼,但也不是炼得越久就越好,慢能有什么好处?”

顾辰洒然道:“柳师弟,修行之法是人总结出来的,但若有所修改,也是由人来完成的,有人走得快些有人走得慢些,终也是在这条路上,我觉得无须着急。”

柳祯眉眼微敛,道:“何时能同一境界一战?”

顾辰转身,道:“何须同一境界?”

顾辰一边说着,一边迈动脚步。

柳祯紧紧跟上,道:“上次切磋,虽然是我输了,但究其原因,也是因为我没能将境界完全压制住,我的基础打得太牢,导致压制境界显得很勉强,师兄你确实很强,同一境界中难逢敌手,不过境界之差,毫厘千里,我不想占你便宜。”

“也不想被我占便宜吧。”顾辰突然止步,似笑非笑道,“柳师弟,在我看来,输赢并不重要。”

柳祯挑眉。

顾辰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我从来不认为我会输,而且也确实从来没有输过。”

柳祯呼吸微重,手握紧了些。

第232章 提醒

最近加班太狠了,实在抱歉,又不想为了保持不断更而水进无关内容以加字数,只能让大家等了,为表歉意,一定把剧情写得更好!!!

柳祯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只是想到之前顾辰阻止他出手时候的情景,他终还是忍住没有出手。

“师兄,我会在灵元境等你。”

柳祯说完,便自走开,只是走没两步,却又停下,认真看着顾辰,道:“我会赢你的,我们等着瞧。”

顾辰笑了笑,没有当一回事。

作为曾经的昆仑道子,在他还没有完全展露天分的时候,昆仑山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要赶上他,超越他,但都没有一个人做到过。

昆仑作为天下第一等的修仙门派,其门人弟子心性资质自不必说,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赶上顾辰。

不说超越他,单单说是能够与他齐头并进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顾辰并非看不起天下英雄,只是他始终走得太快,站得太高,始终只留给那些追逐之人一个背影,而随着时间一长,当追赶的人习惯了追不上,也承认了追不上,便只能看着顾辰一个人越走越远了,那身影渐渐显得孤单。

当然,现在的顾辰只是一粒尘埃,但他的那种无敌信念依然没有任何动摇,尤其在经脉与心境破而后立的现在,他的这种信念更加强大。

“顾师兄,请留步。”

顾辰正欲走开,却因罗程出声而停下脚步。

罗程上前,压低声音道:“师兄可能借一步说话?”

顾辰微怔,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离得多远,终还是在这东来峰上,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都难逃青阳子的目光,所以顾辰并不认为罗程想将他支离而后图谋不轨,只道是确实有事,而且与他有关。

走远了些,与其他人拉开距离,确信彼此之间的对话不会让第三人听了去,或者确切来说不会被第四人听了去,罗程这才开口。

“师兄,我觉得应该提醒你,我们四人被送到这东来峰上,除了充当仆役,还有监视你的意图。”

顾辰倒是没想到罗程特地将他叫住就是为了对他说这话,他看着罗程,眼中意味不明。

“在这东来峰上,师兄或许觉得无所谓,而且我们的目的想来也瞒不过你,你应该是知道了的,可是觉得无所谓,因为这里不仅是青阳门,而且还是东来峰,只是……”

罗程欲言又止,可是顾辰却也不催,似乎并不在意罗程要说什么。

罗程一咬牙,豁出去了一般,道:“顾师兄,你应该小心,你悟石引起的动静太大了,偏偏你还不是青阳门的人,掌门对你悟石所得念念不忘,他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长老护着你,掌门确实无法随便对你下手,但那是明面上的,这里毕竟是青阳门,只要掌门有这个意思,多的是办法,把我们四人送到这里来或许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甚至有我们无我们都影响不到掌门的一些决议,可是掌门是大人物,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我们这些小人物却只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在来东来峰之前,掌门便对我们说过,天石上的东西永远都是属于青阳门的,如果我们做得好,一些现在宗门没有的东西,不久的将来都会给我们,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掌门他在针对你,这是确信无疑的。”

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说出,罗程好像轻松了很多,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顾辰却只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罗程对着顾辰的眼睛,道:“如果我说我对掌门许给我的那些好处都不在意,你信吗?”

顾辰点头道:“我信。”

顾辰毫无迟疑的回答倒是让罗程愣了下,随即苦笑摇头道:“顾师兄,你太看得起我了,掌门许之以利,不管是谁都要动心,你信我,我却信不过自己,或许是因为你自己并不把那些当回事,但我是做不到的,只是……”

罗程顿了顿,继续道:“你并未因为我是外人,且身份低微、性格孤僻而疏远我,反而几次三番助我,我虽然不像你是个君子,但至少我自认不是小人,有些事我不做,心里不安,有些话我不说,过不了心里头那道坎。”

顾辰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原本便觉得罗程与另外三人不一样,现在更是认识到罗程的为人。

顾辰未因罗程透露的消息而心惊,反而因为自己没有看错罗程的为人而感到高兴。

“师兄,你一定要小心。”

罗程见顾辰模样,忍不住又提醒了句。

顾辰点头,拍拍罗程的肩膀,轻轻道:“我知道的,谢谢你。”

谢我?

罗程又愣了愣,却见顾辰已经走开了。

不知道顾辰是不是真的有听进去,或者说听进去了是不是有当回事,但是罗程觉得,他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做了说了。

转头四顾时,发现陈勇、马彪、柳棠棠都往自己这边看,从他们的眼中还可以看到一闪而过的不安。

他们自然不知道罗程对顾辰说了什么,只是在经历了一番人间梦境之后,几人的心境都各有变化,一些以前考虑不到的东西,现在都有所考虑了,只是角度各不相同。

苦于不好多问,他们只能在心里乱加猜测着。

顾辰突然想喝茶了。

可是在松树下坐下之后,却突然记起,那些沉香茶叶都已经被青阳子用光了。

虽然最终他有所受益,说到底还是被他自己用了,但心头还是有些怅然若失感,只觉得可惜了。

“茶是用来喝的,又不是用来闻的。”

忍不住嘀咕了句。

对面,青阳子失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来这一趟梦境之行,还真的是让你学到了不少。”

顾辰吐了吐舌头,看着天空,想起诸多人间事,轻轻叹了声。

空中有白云飘摇,所过所见,都有人间。

或许它们就像自己,在那不染尘缘的地方,看着红尘间事,只是顾辰觉得,他现在所站的地方,与以前相比,低了太多太多,也愈发接近了人间。

青阳子突然转头朝主峰方向看去,神色微有变化,喃喃道:“不会吧。”

顾辰问道:“怎么了?”

青阳子摇头,道:“可能是错觉。”

错觉?

修为到了青阳子这种程度的人,但有所感,皆是玄机,很难出现错觉。

但青阳子既然这么说,表示他还不敢肯定,顾辰也就不多问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出乎其意料之外的事情,又与顾辰有关的,相信不用顾辰多问,青阳子都会说的。

主峰,正煌殿。

钟鼎与青山宿正在议事。

此外,周不同与魏得道也在。

青山宿如今是太上长老,已经不大参与宗门事务,除了修行争取突破,延长寿命,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在意了,而此时没有修行而是坐在这大殿之中与钟鼎议事,所议之事自然不可能是那些宗门琐事。

钟鼎突然看向周不同,问道:“其他门派可有消息传回?”

周不同点头道:“消息发出去没有多久,便陆续有人回信了,都表示愿听本门吩咐,配合行动,抵御巫族。”

钟鼎想了想,复问道:“昆仑派、阴女教、妖宗这些个宗门呢?”

周不同摇头,道:“都没有回信。”

魏得道在一边道:“像这些个门派,都是修仙界中数一数二的大派,对当年之事了解颇深,在这种事情上不敢疏忽,出于谨慎,没有过早表态也是情有可原的。”

钟鼎点头道:“目前也就我青阳门还有阴女教对巫族之事确切肯定,其他门派怕是还得经一番调查才行,这时间只怕早不了,还有海外的仙门,只怕拖的时间更长,至于那些个小门小派……若真到了那一天,不拖后腿就算了,哪敢指望他们真能立功?”

第233章 复苏

青阳门和阴女教之所以能够在第一时间便加以确定,这还是因为青阳子与云芷正巧出现在梁州青木镇,且恰好赶上了,撞上了青木镇的婴鬼之祸,发现了巫族祭坛,还有疑似巫族祭坛激发者血巫童子。

这消息也是他们两人带回各自门派中来的,也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地位非同寻常,要不然,只怕青阳门与阴女教也不敢确定。

倘若没有两人的刚好与正巧,只怕如今还没有一个门派能够发现巫族的踪迹,整个修仙界都要被蒙在鼓里。

巫族。

沉重的两个字。

若宗门之中收录下来的关于千年之前那场浩劫的记载尽皆属实,这个平静了近千年的修仙界,只怕真的要乱了,而且还是翻天覆地的那种。

只是哪怕是钟鼎也不敢肯定那些记载就都是实事。

想来不仅仅是他,哪怕是昆仑,甚至整个修仙界中,都没有一人敢断定那些自千年前流传下来的文献都无不实与夸大之处。

但不管怎么说,事关重大。

作为青阳门的掌门,钟鼎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是不是能够肯定其中虚实并不重要,但在这个地位,以及这个身份,都要求他得马上做出反应还有应对。

消息传出去了。

只是钟鼎希望能够收到回复的那些门派却依然静悄悄的,而那些小门小派却一个个急急地响应,回复着愿听从吩咐与指示。

钟鼎暗自冷哼,满是不屑。

那些小门小派根本不晓得其中轻重,只是一个个只懂得趋炎附势,急于向青阳门表忠心以便显示自己的存在感罢了,倘若宗门留存的那些文献所记真的属实,面对巫族,那些个门派只怕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思绪正沉重间,青山宿突然插话,道:“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操心,要说如今的修仙界,修仙门派虽多,但昆仑才是第一大派,巫族之事自是非同小可,只要等昆仑核实了消息确定无误之后,便再也当不了这闲云野鹤,而以昆仑的底蕴,到时候我等应该怎么做自有分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本门中的要紧事。”

青山宿的一番话说得钟鼎连皱眉,不仅不认同,而且还隐含不快。

周不同和魏得道两人也是忍不住相视一眼,又暗暗打量钟鼎的反应,紧接着又不着痕迹地垂下双眸。

两人可以想象钟鼎此时的心情。

作为一派掌门,钟鼎是有野心的。

他的志向远大,一心想要让青阳门超越昆仑,取昆仑那“修仙界第一大派”的名头而代之。

这些年来,青阳门在钟鼎的治理下,还有青阳子在外的诸番活动下,声势越来越强,名声也越来越响亮。

事实上在青阳门中,像他们这些掌门一系的人,几乎都已经认为,青阳门的综合实力已经不在昆仑之下。

有些话就怕有人说,有些事就怕细究。

要知道以为只是以为,事实终是事实,一些窗户纸是很薄弱的,一经捅破便再也补不上去。

钟鼎的语气压抑着不快,道:“师伯,您指的是门中何等要紧事?”

巫族现世,还有比这个更要紧的事?

青山宿道:“日子一天天过去,天石始终沉寂,能不能复苏已经不好说了,但不要忘了,我们青阳门之所以能够走到而今这一步,靠的便是这天石之赐,若无悟石,岂能有我青阳门的今天?如今我们失去天石这一天助,将来处境堪忧,令天石沉寂的罪魁祸首便在青阳门,这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钟鼎冷冷道:“师伯此言有理,但这话未免说得简单,却要我等怎么做?与师兄反目、针锋相对?师伯,人就在东来峰上,就在青阳门眼皮子底下,没有离开也没有躲藏,您若真的在意对方所得,何不过去取?”

青山宿感觉到钟鼎的不快,只以为对方也是因在青阳子那边吃了亏所致,略默了默,又道:“张师侄对我青阳门有巨大贡献,就算曾经有错,不过这些年里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也不好过多苛责,只是事情一码归一码,事关我青阳门成败兴衰,此事还待重新计议,可想出个两全之策,既不伤双方和气,又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将所得交出。”

说得好听,可是谁都知道青山宿的目的,他想要的就是顾辰悟石时候所得的。

青山宿已经活了太久了,哪怕近来有所突破,但限于资质还有年龄,寿元依然无多,时间越是过去,他只会愈急,迟早有一天会铤而走险。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钟鼎也不点破,事实上正如青山宿所想,钟鼎何尝不想?

不仅是顾辰悟石所得,还有青阳子那部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钟鼎也是眼热已久,只是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竟被柳祯摘了桃子。

在知道柳祯闯上东来峰,拜入青阳子门下之后,钟鼎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一掌杀了柳祯了事。

作为青阳门掌门,他竟然记恨起门下一弟子,说出去只怕贻笑大方。

可是那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可是觊觎已久了,而且一直以来都将其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竟然就这样失之交臂,让他怎能接受?

但柳祯所行皆在门规范围之内,他又能如何?

哪怕身为一派掌门,他依然受到门规的约束,而且这种约束力比其他人更强。

诸多同门与长老都不是摆设,由不得他想怎样就怎样,若那样整个门派岂不乱了套?还怎么管理?

他起初能用门规来压青阳子,如今青阳子也可以用门规来压他,公平得很。

如果再等一段时间,寿元无多的青山宿很有可能会失去理智,到那时他只需坐收渔利便好,只是现在由不得他等下去了,青山宿急了,他又何尝不是?

皱着眉头想了想,钟鼎道:“我确实有一个办法,但还需师伯相助。”

“哦?是何办法?说来听听!”

一听真有办法,青山宿双眼一亮。

“半年之后便是青阳大比,但凡门中弟子都要参加,那时便是一个机会,只是顾辰并不是我青阳门弟子,又是师兄所收义子,门规管不了他,为此我需要师伯……”

钟鼎说着说着,突然便停了下来。

“需要我做什么?”

半晌见无反应,青山宿扭头看来,接着追问。

只是钟鼎并没有回答,突然闪身而去,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

见钟鼎出去时神色有异,只当是出了事,青山宿也随之出来,周不同和魏得道亦是紧随其后。

钟鼎站在主峰的演武道场上,转头直看向天石方向。

几人顿有所感,纷纷转头朝天石看去,心下一动,便欲近前。

一股磅礴力道将他们留在原地。

几人一惊,正欲发力挣脱。

只是还不待他们反应,钟鼎的声音便已传来。

“都留在原地,不要冒进。”

钟鼎说话了,他们一个个只得留在原地,只是双眼依然紧紧盯着天石所在之处。

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强烈了。

天石上有缕缕道纹接连产生,一道续着一道,相互勾连交织。

虽然道纹微弱,但出现与演变的速度却都很快。

钟鼎等人眼中露出兴奋与安心。

天石,复苏了。

第234章 决策

这些天一直加班,很难保证稳定的更新,但并未闲着,大纲方面做出了一些调整,希望情节能更加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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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鼎慢慢反应过来了,回头看向青山宿,道:“天石复苏了。”

青山宿难掩双眼兴奋,点了点头,可是很快的,他也意识过来了,心头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天石的复苏确实让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天石自此再也无法复苏,这对青阳门的影响极大,而现在天石复苏总算让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却也失去了最好的借口。

原本是因为顾辰悟石方才导致天石沉寂,虽然与青阳子早已有言在先,可毕竟天石对青阳门意义非凡,在此事上其实大有文章可作,青阳子哪怕因之不快,但他毕竟也是青阳门的长老,因此还不会有太过强烈的反应。

当然前提是他们也要掌握好每一个度,要是像黄云波一样失去理智,在青阳子面前也就是一剑的事。

而现在天石复苏,他们再没有任何针对顾辰的理由和借口了,此事若再提及,只怕青阳子不会再那么好说话,即时翻脸都是轻的。

他是青阳门的长老不假,可他不欠青阳门的,相反这些来年青阳门欠他良多,没有青阳子就没有现在的青阳门,此外他还多出了一个身份,便是顾辰的义父。

钟鼎和青山宿两人的反应前后反差不小,难免引起周不同与魏得道的注意,两人相视一眼,很快也反应过来那两人态度转变的原因,一时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

东来峰,那座山峰沉甸甸压在心头。

青山宿沉声道:“钟师侄,你刚才说到青阳大比……”

话未说完,欲言又止,但任谁都能听明白青山宿那没有说完的话。

钟鼎沉默了。

天石的复苏让他也有些应付不及,一些打算已经施展不出,他没有回答青山宿的话,反而问道:“师伯不想放弃?”

青山宿闻言冷笑,道:“你能放弃?”

钟鼎默然,而后轻轻摇头。

青山宿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钟鼎抬头,又道:“大变当前,青阳门实在不宜内讧。”

青山宿点头道:“我作为青阳门的太上长老,自然不希望宗门生乱,你且说说看你的办法。”

钟鼎点头,又道:“眼下不是议及此事之时,天石复苏,关乎宗门,不可平白错过,如今本门之中可还有适宜悟石的弟子?”

周不同道:“之前悟石成功的人已经拜入各峰名下,其余人等,分为悟石无所得者和未及悟石者,其中未及悟石者又分为服下醒神丹与未服下醒神丹两波人,其中部分人因挺过醒神丹的反噬,心性尚属不差,已被宗门收下,至今日已经接触进一步的修行功法,少部分人则还在打牢基础,未及修炼,他们勉强适合悟石,只是这部分人太少了,另外便是那些没有悟石又没有服下醒神丹的山门弟子,有部分留在门中充当仆役,其他人皆已下山去了,他们是最适合悟石的,此时由本门弟子亲自下山追去并带回,应还能带回一部分人来。”

钟鼎默了默,略加思索。

这一年的惊蛰悟石变故连连,让事情变得麻烦无比,他摆了摆手,道:“既已下山便是无缘,由他们去吧,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修行的弟子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悟石的机会,那些留下当仆役的……”

目光微闪,钟鼎道:“有选择地给他们一些名额吧。”

周不同不解,魏得道已先问道:“如何选择?”

钟鼎摆手道:“由你们决定,不过送去东来峰上的那四人,就不要了。”

周不同与魏得道懂了,这个决定,主要还是针对东来峰上的那四人,或者说是针对东来峰。

很显然,钟鼎这是要将那四人继续留在东来峰上,至于其他人,只要适合悟石的,哪怕全部名额都给了,也无妨。

两人明白了,便告了声退,下去着手事宜了。

又一轮悟石将至,有他们忙的了。

首先这主峰上的诸多同门,除了少部分四代弟子,其余人等都要撤离了。

天石刚刚复苏,道纹尚弱,而他们的修为本就与天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不好便会对天石的新生道纹产生影响,天石若再有个好歹,整个青阳门都要受到影响。

钟鼎与青山宿回到正煌殿内。

青山宿迫不及待问道:“师侄,你且说说你的主意。”

钟鼎目光闪了闪,突然意识到,青山宿这么急切,只怕已经能够感觉到寿元的瓶颈了,就是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

“师伯,关于师兄当年之事,你可切不可再在其面前谈起了。”

青山宿一怔。

“这种话在以前或许有用,可这五十年来,师兄明里明外为宗门做了很多,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青阳门,哪怕当初的罪过再深,也早已经弥补了,师兄他是个明白人,只是因为重情,故意由得我们装糊涂罢了。”

青山宿可不认为钟鼎说这话真的是站在了青阳子那一边,但他听了若有所思,为了大局,有些细节往往很重要,单说想凭借过去那些事来长久地钳制一个人,还是青阳子这样的一个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师侄,你的意思我明白,以后我不会再提。”

钟鼎点头,道:“至于半年后的青阳大比,我会准备最好的奖品,那是所有青阳门弟子都拒绝不了的好处,师兄他虽然修为甚高,但如今到底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毕竟收下了一个弟子,不管记不记名,到时候肯定是要参加的,更别说东来峰上如今还这么多人。”

青山宿点头,却又狐疑,道:“青阳大比是只有我青阳门弟子才能参与的盛会,对张师侄那新收下的柳姓弟子还好说,可对顾辰那小子有什么用?”

钟鼎笑道:“这就是我要拜托师伯帮的忙了。”

青山宿为之一怔。

钟鼎道:“门规毕竟是门规,难以逾越,尤其对我这个掌门更是如此,可是门规到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希望顾辰能参加半年之后的青阳大比,但这事不适合由我去说,得由师伯出面才行。”

让顾辰参加青阳大比?

青山宿想了想,沉声道:“这事合适吗?”

“师伯,巫族隐匿千年,已经坐不住了,整个修仙界都将被卷入其中,偏偏现在谁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知道内情的人惶惑不安,不明究里的人懵懂茫然,异变若生,谁也应付不及,当此时刻,再也不能拘泥于门规办事,须有适度变通才行。”

钟鼎直视着青山宿。

“有些头不好开,我作为掌门,不好出面,但师伯没有这种顾虑,您的身份正适合去做此事,师兄他肯定会给您面子,当然,有些条件是肯定得当面提的,他知道我们想从顾辰身上得到一些东西,我们……应该也能拿出他想要的东西。”

青山宿却是不以为然,青阳子的修为太高了,几乎可说不是这片天地中的人了,他们能有什么东西能是青阳子需要的?

钟鼎却不再多说,只是再三拜托青山宿去做此事。

对于顾辰悟石所得,青山宿十分觊觎,若钟鼎真的有这个办法,那他肯定会配合到底的,当即答应下来。

青山宿目光扫了正煌殿一侧,深深看了钟鼎一眼,然后离开。

钟鼎静立片刻,忽淡淡道:“出来。”

一根圆柱后走出一人,却是何杰桐。

何杰桐默默行礼,却不说话。

钟鼎冷笑道:“可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何杰桐忙躬身更低,声音微哑道:“弟子来是想请示师傅,天石复苏,可能让诸峰新入弟子再往悟石?”

钟鼎道:“那你现在可知道了?”

何杰桐答道:“弟子已知。”

钟鼎摆手道:“那下去吧。”

何杰桐却并未离去,欲言又止。

“嗯?”

“……是。”

何杰桐退去,钟鼎一个人站在这偌大的正煌殿内,许久之后,声音若隐若现,道:“师兄,如今的你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但这反而成了你的弱点。”

第235章 来信

挺过这一轮加班之后,缺更的断更的忘更的来不及更的,都要找时间一一补上的……

何杰桐走出正煌殿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来,望着那巍峨雄伟的宫殿,心头沉甸甸的。

钟鼎与青山宿的对话,何杰桐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心情很沉重,很复杂。

目光转向东来峰的方向。

从这里自然是看不到东来峰的,可何杰桐的目光却好像能穿过重重拦阻直望到那座山峰,望到峰顶上修行的众人。

在那座山峰上,还有一位举手投足间皆会影响到整个青阳门的伟大人物。

“青阳子”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姓,而是一个名号。

那是一个代表了整个青阳门的名号。

拥有那名号的人,拥有整个青阳门全部荣光,一言一行皆能代表整个青阳门。

但同样的,拥有那个名号的人,也意味着舍弃了自己过去的人生,从今往后只为青阳门而活。

这个名号自从青阳门创立以来便有流传,当初那位创立青阳门的祖师,既是青阳门的掌门,也是这个名号的拥有者,但自那之后,青阳门中便再未出现第二个“青阳子”,直到如今。

曾经那位开宗祖师修为到了何种程度没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如今的这位青阳子,其修为早已达到这个修仙界的巅峰,已经触摸到了这片天地的边界,只差一步便可破界飞升。

那三个字,在青阳门中有着独特的意义,在青阳门每个弟子心里占据着神圣的地位。

众弟子崇拜、膜拜,那个人强大,便意味着青阳门强大,那个人还在,青阳门就不会倒。

现如今,那个人早已成为整个青阳门所有弟子的信仰,而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名号而已。

对何杰桐而言也是如此。

正因此,在发觉自己的师傅与太上长老竟然对那位起了心思,何杰桐便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他是青阳门的弟子,仰望自己的信仰,但他同样也是钟鼎的弟子,师承一脉,师徒之间情谊……

“柳师兄,我该怎么做?”

喃喃间,何杰桐走起路来脚步竟有些深浅不一,微显凌乱。

他暗暗下了决心,要将这件事……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提前告知柳祯才行。

……

……

时隔七七四十九天,天石再度复苏了。

虽然因为顾辰悟石之故而一度陷入沉寂,但这次沉寂并没有持续多久,时隔一个月后便再度复苏了,只是这一次的复苏却已经不是在惊蛰月了。

随着道纹演化由浅而深,青阳门中的修仙者们陆陆续续都有了感应,心头的渴望若隐若现。

修为尚低者仿佛若有所悟,生出强烈渴望,意欲前往,修为稍深者则有些控制不住体内道纹,那些道纹不断跑出,遥遥与天石所在方向相互勾连,似是找到了同源同根处,相互呼应。

一则通知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青阳门,特别是整个主峰,而后那些青阳门的弟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撤离。

由于天石复苏,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不适合再留在主峰上,否则不仅对天石的道纹演化会有不利影响,对他们自身也没有任何好处。

刚刚复苏的天石,对那些修为薄弱、根基浅薄的修仙者才有巨大好处。

机不可失,青阳门中,新的一轮悟石开始了。

这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少的一次悟石。

那些之前通过悟石者,只要这一个多月来没有正式修行,皆可再度前往悟石,此外那些没能通过悟石者,或者熬过了醒神丹的反噬之后没有下山离去,而是选择在青阳门中担任仆役的人,都能拥有再度悟石的机会。

只是这一次,顾辰没有机会参与。

同样的,在东来峰上的那四名仆役——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也都不在悟石的名单之列。

……

……

东来峰上。

“可恶!!”

陈勇和马彪脸上满是愤恨。

尤其是陈勇,更是控制不住怒火,一拳一拳砸在石壁上。

柳棠棠瘪着嘴巴,强忍哭泣,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信是从主峰由灵鸟送来的,已被拆开,上面的墨迹清晰。

罗程沉默站在一边。

信上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不过脸上看不出来喜怒。

信是何杰桐发来的,让他们通知柳祯,半年之后的青阳大比会有难得一见的大奖,要他加紧修行,把握机会,同时提醒他,这一次的青阳大比,顾辰也要参加。

能够让陈勇、马彪和柳棠棠露出这般神情,信上的内容自然不可能如此简单,还有部分消息是何杰桐要告知四人的。

天石再度复苏,此前那些山门弟子,只要还没有真正开始修行,不管如今是何身份,都有机会再度参与悟石,只是他们四人除外。

何杰桐在信中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知,让他们做好本分事,悟石之事已经彻底与他们无缘,让他们不用多想了,只要在东来峰上好好干,青阳门不会亏待他们,或者说掌门不会亏待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也还在青阳门中,我们也还没有开始修行,为什么我们这次就没有悟石的机会了?为什么!?”

陈勇发出不甘的怒吼,心中的怨恨随着他一声声,变得更加强烈。

“都是……都是那个顾辰!!”

罗程冷冷扫了他一眼,道:“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

“你他妈什么时候跟那个家伙穿同一条裤子了?”

罗程神色阴沉。

陈勇怒气上头,早已不管不顾,上前道:“干嘛?不服吗?来打一场!”

罗程冷笑,拔剑出鞘。

柳棠棠一惊,连忙拉开陈勇,急声道:“你少说两句!”

陈勇也回复了些许理智,瞥了罗程一眼,流露退缩之意。

在这里他们四人间,罗程的实力是最强的,哪怕他与马彪联手,也都不是罗程的对手。

马彪突然转身朝外走。

陈勇忙问:“你干嘛去?”

马彪转身,深深凝视着同行三人,道:“信上说了,让我们提醒柳师兄的事。”

陈勇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对对对,这事柳师兄还不知道,我们得去通知柳师兄才行。”

柳棠棠有些迟疑,问道:“那顾师兄……”

“还通知他干嘛?如果不是他,我们能落到这般田地?”陈勇发怒。

马彪还算比较冷静,道:“信上只说了让我们通知柳师兄,没说到顾师兄,而且我们……也该选择站队了,总是两边摇摆……不好,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们都只是青阳门东来峰上的仆役而已。”

陈勇咬着牙,道:“我选柳师兄。”

柳棠棠拈着衣角,有些犹豫,可在陈勇和马彪两人的凝视下,她慢慢走上前,而后三人皆看向罗程。

罗程无动于衷。

马彪转身,道:“走吧。”

陈勇朝罗程啐了口,恨恨道:“没骨气的叛徒。”

柳棠棠这次没有犹豫,随着两人离去。

只剩下罗程一人。

罗程摇摇头,轻轻道:“修行一道,各有缘法,无缘就是无法,再去悟石就能有改变吗?如果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要说到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顾师兄,当时早就下山去了,至于骨气……”

第236章 站队

晚了点,但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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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

轻轻捻动手中信件,柳祯嘴角挂着莫名笑意,心中某个一直都充满了急切与紧迫的声音,此时更加清晰地响起。

青阳大比,将是他的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今的他已经是青阳子的弟子,既然师从青阳子,所学到的自然是青阳子的道统。

虽然同样是属于青阳门的传承,但谁都知道,青阳门的传承与青阳子的传承终究不是一回事。

柳祯终究要在大比上绽放光彩。

当然,令他激动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他终于可以在正式的场合之下与顾辰交手了,在所有人面前证明,他柳祯比顾辰强。

顾辰自从经受醒神丹的反噬之后醒来,气质大变,已经让他感到莫大压力,尤其是那一头银白头发总是显得那般抢眼鲜明,让柳祯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之前顾辰阻止他出手的举动,更是让柳祯心生忌惮,不知道顾辰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程度,是不是已经突破了?

但他依然渴望与顾辰交手。

似乎只有通过打败顾辰,他才能真正成为青阳子的传人,似乎只有打败顾辰,他才能向所有人证明,他柳祯成为青阳子的弟子,是当之无愧的,而不是因为青阳子碍于门规不能收顾辰入门才勉强收下他来。

虽然从来没有人说这种话,但是柳祯常常会想到这一点,可见当初的拜师失败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让他迫切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证明自己,这也是他总想要与顾辰分个高下的重要原因。

送信前来的陈勇、马彪、柳棠棠规规矩矩站在一边,能感觉到此时柳祯的不宁心绪,一个个皆大气不敢出,生怕会打扰到柳祯的思路。

柳祯扫了他们一眼。

蓦然间,梦境之中那五十年的遭遇,那一段段人生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尤其是他倒在沙滩朝着夕阳伸手却无能为力的那一幕,在他心里留下极为深刻与强烈的印象。

那一段段人生造就了柳祯的不甘,同时还让柳祯生出了某种念想。

他再不愿孤家寡人一个了。

那在最后无依无靠,只能一个人无助看着夕阳西下,而后失去生命力的过程,让他深深感到绝望与煎熬。

那个时候身边无人,只能孤单等死,但那种场面柳祯不愿再经历一次了,同时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在那个时候他身边有人的话……

出现这么一个想法,竟然会让柳祯觉得心安了许多。

他暗暗诧异,但很快便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再度看向三人,轻轻道:“做得很好。”

陈勇连忙大声道:“能替师兄办事,是我们的荣幸。”

马彪亦连忙表态,只是意味莫名地看了陈勇一眼。

这家伙看似鲁莽冲动,但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落人后。

倒是柳棠棠显得文静多了。

柳祯看向柳棠棠,一时想不起对方姓名,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姓柳?”

柳棠棠双眼一亮,连连点头,但她也是个聪明伶俐的,适时说道:“我姓柳,名棠棠。”

柳祯点点头,道:“名字很好。”

柳棠棠垂下双眸,掩住欣喜还有羞涩。

柳祯又道:“以后我的饮食起居,就由你照料了。”

柳棠棠猛抬头,惊喜望来。

陈勇与马彪亦投来羡慕目光,只是眼中却无意外。

说来也是自然,柳祯的饮食起居本就需要一个细心仔细的人来照料,这种事情不让柳棠棠来做,难道还让他们两个男的来负责不成?

况且柳棠棠实在长得不错。

柳祯又指向二人,道:“棠棠若有事,你们记得相帮。”

两人连忙应是。

“把我的洞府收拾好。”

三人连忙退下。

洞府方面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毕竟东来峰上的洞府本就没几个,他们身为仆役,自上山以来一直记着自己身份,不敢逾越,既然是仆役自然就应该做些仆役该做的事。

偏偏东来峰上没有多少事可以让他们做,每日闲得发慌,反而让他们坐立不安,因此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自发将东来峰上的洞府清理一番,哪怕那些洞府并没有人住。

不过柳祯如今既然想要搬进去,那洞府自然要更加妥善地清洁一遍才行,一些生活起居用的必须品也应该置办了,虽然修仙者本身或许用不上那些,但就算是修仙者,也希望能够住得舒适些。

三人离去后,柳祯轻捻手指,手中信化为碎屑随风飘走。

他微紧双拳,喃喃道:“得加快速度才行。”

经过那一场梦境,经历了青阳子那五十年里的见闻,柳祯的心性已远非昨日可比,心境修为有了很大提高,现在的他应该足够将倾斜阳施展出来才对,柳祯有这个自信。

半年之后便是青阳大比,半年时间而已,对于修仙者来说弹指而过,柳祯觉得自己在这次青阳大比之中一定要得到第一名才行。

不仅仅因为他是青阳子的弟子,同时还事关他的骄傲。

为了确保他一定能够得到第一名,实力方面肯定得有所增强,他想尽快掌握青阳子所传授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而后才能得到修行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资格。

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修行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柳祯便一阵激动,体内元力的运行几乎都出现了紊乱。

……

……

青阳门新一轮的悟石,已经开始了。

毕竟是青阳门的最大盛事,只要有悟石机会,青阳门的弟子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事实上也是如此。

在天石复苏的当下,所有适合悟石的青阳门中人,不管是弟子也好仆役也罢,除了特定的数人,其他人都来了。

话虽如此,但这一次的青阳门悟石,却难免显得萧条。

整座主峰早已人去山空,只有峰顶上零星数人围绕着两块天石而坐。

此前那些遭受醒神丹反噬所苦的诸人那痛苦面貌依然清晰、历历在目,那场面带来的心理阴影没有那么容易消除,更别说这其中还有一些人好不容易才挺过了醒神丹反噬带来的痛苦,深知要熬过去除了自己没有他人能够相帮,哪怕修为再高也不行,因此对那种痛苦望而却步,这一次,再没有其他人服用醒神丹。

没有醒神丹相助,悟石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很多人走进来后一无所获,甚至已经被天石拒绝,无法再近前,但他们依然不肯放弃,执着站在天石律动范围之外打坐冥想,尽可能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希冀能够呼唤奇迹。

只是,悟石若是因为坚持的时间够长就一定能有所收获的话,青阳门的悟石也不会受到如此大的重视,他们注定徒劳无功。

但其中也有少部分人,多少与天石建立了联系,有了感应,隐隐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出现了顿悟现象。

这样的人很少,可却达到了惊人的比例。

要知道这一次悟石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与以往每年惊蛰悟石的人数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其中悟石有得的人虽少,但所占的比例实际上却高得吓人。

难以想象,如果此时悟石的人数再翻个几番,按照这个比例,青阳门这一代的弟子该达到怎样的水平?

这种现象渐渐被有心人注意到,事关天石,自然重视无比,消息很快便被传到钟鼎手上。

“悟石的效果大大提升了?”

钟鼎喃喃,目露精光。

这天石在顾辰悟石之后陷入沉寂,而今再度复苏,似乎与以往有了些许不同了。

第237章 隐忧

而今悟石的人数太少了,这虽然是个遗憾,但却不断有好消息传来。

关注此事的青阳门弟子越来越多了,尤其是那些三代弟子更是如此,凭着精深修为,遥遥望向主峰天石,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目光闪烁不定。

刚刚复苏的天石接连带来惊喜,倘若等到天石进一步复苏,道纹日益演化,总会到了适合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悟石之时,到那时,这一身滞涩已久的修为或许就能借此突破了吧。

不说将来,单是眼下,便总能感觉到从主峰那里传来的天石律动。

那律动传动天地,深奥玄妙,牵引他们的心神,隐隐间竟是让他们的修为随时都有可能更进一步,倘若不是因为此时正值天石复苏的重要阶段,他们这等修为者贸然前往恐会生故,再让天石生变,此时早已一个个冲上前去了。

天石因何如此,众人心知肚明。

钟鼎的心思复杂晦暗,虽宽心却不开心。

原本想要以天石的沉寂作为借口,对东来峰施压,现如今顾辰却是莫名其妙就成了青阳门的大恩人了,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

天石再度复苏,这事瞒不过青阳子,怕是青阳子早在天石复苏伊始便已经有所察觉了,哪怕他们这些人身在主峰,与天石近在咫尺,但与青阳子一比,也只不过是后知后觉罢了。

……

……

确认早先的感应没有错,青阳子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天石沉寂对青阳门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虽然他毫不犹豫站在顾辰这一边,但并不表示他不在意,恰恰相反,他在意极了。

如果天石就这样沉寂下去,那该怎么办?

如果青阳门就此没落,青阳子只怕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在,天石复苏了。

不仅如此,因为顾辰早先悟石闹出的动静太大,从中有所得益,固然是天石给予了好处,但同样的,也因为顾辰的惊天资质,进一步将天石道纹推向另一个极致,如今新生的道纹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更加玄妙深奥,哪怕青阳子略有所感,都觉获益匪浅。

但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青阳子一样有这般感受,只因他的修为实在太高,哪怕与主峰、与天石相隔甚遥,依然能远远感应些许,而以他的见识眼光,一些细微处已能窥得全貌,知道这般下去天石会带来多大的惊喜。

可以说,顾辰与天石之间达成了互利局面,相互成就了彼此。

只是,这对顾辰而言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天石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显然与顾辰脱不了干系。

顾辰到底从天石上得到了什么,才使天石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重新复苏的天石已经给那么多人带来助益,那么引发天石这种变化的始作俑者——顾辰,得到的好处又有多大?

有些想法的产生似乎荒谬而且毫无道理,可是那种想法只要产生了,便不会再有人讲道理了。

青阳子很清楚,如今顾辰真正成为整个青阳门的众矢之的。

思虑间,青阳子的右手突然颤抖起来,抖动的幅度之大,让他一时都无法控制。

青阳子脸色变得难看,又惊疑不定。

自上次右手出现异状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青阳子的右手便会再度出现颤抖现象,虽然每次都被他凭借强大修为压制下来,可是之后右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出现颤抖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慢慢地竟是连他如今的修为也压制不住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种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两次,然而古怪的是,不管青阳子怎么探查,就是找不出原因来。

连原因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治好右手无故颤抖的毛病。

修为到了青阳子这个程度,身体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异常,一旦出现异常,必定是事关重大。

青阳子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顾辰的面前,始终有意隐瞒,在其他人面前还好说,可是如果是顾辰的话,若非全力掩饰,不然青阳子还真没太大信心能够将他瞒住。

带孩子知道,必定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遭到了暗算,可暗算他的到底是谁呢?

而今的青阳门中,还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将他暗算,所以青阳子在一开始便已经将青阳门中的人给排除在外。

右手颤抖的现象出现也就最近的事,说到最近发生在身边的重大事件,想来想去,也就青木镇的那件事了。

青阳子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一道血腥的身影。

“义父。”

一阵出神,竟连顾辰的接近都感觉不到。

青阳子连忙收拢心神,强大的修为在那一瞬间已经将右手的异状压下。

青阳子示意顾辰坐下。

顾辰坐下后,直接道:“天石复苏了。”

青阳子点头,这事他已经知道了。

正如钟鼎所判断的一样,青阳子是整个青阳门中,是最早发现天石复苏的人,只是没想到顾辰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感觉得到,可见顾辰一次悟石,便与天石之间产生了莫名联系。

顾辰确定自己的感应无误,微松了一口气。

就像青阳子一样,他很在意青阳门的天石。

虽然顾辰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可天石到底是因他而沉寂,青阳子作为青阳门的长老不可能不受影响,还有那些山门弟子,一个个因自己失去机缘,虽然并不认为都是自己的错,但顾辰对此事终究有些在意。

远的不说,就说东来峰上新来的四个人,顾辰有时便会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

东来峰很静,像过去在昆仑山穆子峰上一样,顾辰并没有觉得不习惯,但东来峰上多出了人气,也是一件让顾辰微感开心的事,哪怕新来的四人在一开始对他存有敌意,不甚友好。

心中在意,顾辰便说出心中所想,问道:“天石既然复苏,那是不是又可以悟石了?罗程他们还能去悟石吗?”

青阳子轻轻道:“门中已有指示,所有适合悟石的人,不论身份,都可以前往悟石。”

顾辰一听,顿时露出笑容,正欲说话,青阳子却又接着说道:“但我们东来峰上的人不在此列。”

顾辰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

青阳子淡淡道:“因为他们是东来峰的人。”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顾辰如今已经不是刚刚走下昆仑山时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了,经过那一场梦境,目睹了青阳子在过去五十年里的所见所闻,他的眼界开阔了不少,也能想明白很多事情,青阳子没有说尽的意思,他都能想通。

想到罗程日复一日,挥剑的动作周而复始,从未间断,顾辰问道:“就没有办法让他们修行吗?”

哪怕无望仙道,顾辰也希望罗程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直到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他也希望另外的三人在这东来峰上能过得快快乐乐。

顾辰觉得,作为仆役的身份,首先就很难快乐得起来了。

青阳子想了想,道:“会有办法的。”

只是青阳子到底没有多说。

顾辰没有再提,目光时而落在不远处挥剑的罗程身上。

东来峰上又变得更静了许多。

柳祯如今已在洞府中修行,柳棠棠负责照顾柳祯的饮食起居,时常待在柳祯洞府中,很少再出来抛头露面了。

一阵风吹来,落叶飘零。

几只青鸟飞过,发出轻响。

顾辰第一次觉得这里太过安静了些,太过沉闷了些。

这种感觉顾辰以前从未有过,他心想,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人间烟火气了?

第238章 重奖

这一次的悟石人数虽少,但却是青阳门有史以来得到人才最多的一次,经由这次悟石而有所收获的人不在少数。

随着道纹演化,一月之后,新生的道纹终于稳定下来了,那些撤出主峰的青阳门弟子相继迁回。

天石上的道纹变更愈加繁复深奥,渐渐地,这些修为尚嫌薄弱的青阳门弟子已经很难再从天石上领悟到什么了,那上面的道纹他们虽能感觉得到,但却一道也弄不懂,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便越觉吃力。

只是好不容易才再次得来的悟石机会,他们都不愿意就这么放弃,都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还能有所收获。

但这种不自量力的坚持让他们的神魂遭受着巨大压力,已经开始有人显出头疼的症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钟鼎下令,所有悟石的人都撤了回来,天石附近再次恢复平静。

那些修为精深者远远看着天石,跃跃欲试。

随着天石的复苏,适合他们悟石的日子将要来到,而这一次的悟石令他们无比期待。

只是青阳门每年招收弟子虽然颇为严格,但毕竟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哪怕对弟子招收规格再高、再怎么严格,偌大一个宗门,人数依然不少,而且每年都在增多,然而天石就只有这么两块,一年一个轮回,并不是所有人每年都能得到悟石的机会。

这个机会需要争取,而所谓的争取,便是看他们的天赋、资质,以及为宗门所做的贡献,是否能够让他们从同辈之中脱颖而出,将这个悟石的机会抓在手中。

今年天石接连产生异象,这次新生的道纹也与以往不同,对所有青阳门弟子的诱惑更胜往年。

为了得到今年的一次悟石机会,那些人不管付出再沉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只要运气够好的话,可能这一次他们就能走出自己的大道。

正煌殿中,钟鼎沉吟许久,忽淡淡道:“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将青阳大比提前。”

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人相视一眼,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两人都清楚,钟鼎这话并不是在对他们说,更不可能是在跟他们商量。

果然,青山宿不知何时已至殿中,此时接话道:“近日我便去一趟东来峰。”

钟鼎连忙行礼道:“有劳师叔。”

青山宿点点头,却是深深凝视钟鼎,忽沉声道:“师侄,切不可令我失望。”

钟鼎站直身子时,青山宿已经不在这里。

这便已经决定好了吗?

果然,钟鼎对两人道:“两位长老,青阳大比的事宜,还须得有劳二位。”

两人连忙道:“为宗门效力,理所当然。”

只是两人却还有些迟疑。

周不同问道:“掌门,大比要提前多久?”

钟鼎想了想,道:“依我看来,最好能在一个月后便开始。”

“一个月后?”魏得道沉吟,“会不会太赶了些?”

往年的青阳大比,为了能让门中弟子充分发挥实力,也便于让青阳门掌权者对宗门的综合实力有所掌握,往往是在惊蛰悟石半年之后方才展开,到那时即便是那些参与惊蛰悟石,才正式成为青阳门弟子不久的人也有足够的时间修行,大比时亦可一展所长。

今年惊蛰悟石连生异象,天石在沉寂一个多月后再度复苏,直到近日结束,可以说这一次的惊蛰悟石整整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若在一个月后开始青阳大比,时间上足足提前了一半,如此一来哪还有足够的时间修行?一个月的时间,能够让他们修行到哪一步?

到头来,只怕是那些早已开始修行的年轻弟子更占优势,青阳大比自然难保公平,深知得奖无望,那些弟子只怕不会积极参与,更不会认真比试,如此一来青阳大比便失去意义了。

周不同忍不住问道:“掌门,时间上太过仓促,如此一来只怕青阳大比的效果不会突显。”

钟鼎却不在意,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知道这一次的青阳大比奖品是什么,庸才也会在一瞬间变成天才。”

魏得道与周不同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只不知这一次的青阳大比,奖品是什么?”

“我拿出五颗青神丹作为奖品,够不够?”

“什么?”

魏得道与周不同的脸色,在听到青神丹的那一瞬间,都变了。

青阳门能够成为而今修仙界的名门大派,数一数二,近些年来甚至隐隐有要将第一大派昆仑取而代之的势头,这不仅是因为青阳门中有一个青阳子,还因为青阳门本身的综合实力足够强大。

青阳门修剑,剑法刚烈霸道,而且因为悟石与师承相融的传承特点,功法各异,总未完善,不同的人修炼起来路各不同,就没有一条一样的,如此一来自然不可能希望个个都能将路走对走好,在修炼的过程中伤身伤神在所难免,所以青阳门除了擅于练剑,同时也擅于炼丹,而且其炼丹之术在修仙界中亦是数一数二的。

说到青阳门的丹药,当数双丹,一为青元丹,一为青神丹。

青元丹承秉秘方,可养精血,筑神魂,妙用极大,特别是在将要突破登元境之时有极大助益,在修仙界中可谓一丹难求,甚至是青阳门中,此丹亦不是随随便便便可以拿出的。

但还有一种丹药其难得程度更在青元丹之上,便是这青神丹。

青神丹一颗便足以扫除任何境界瓶颈,让突破一往无前。

这种说法由来已久,虽然必有夸大之处,但由此可见此丹珍贵。

只是这种说法虽夸大却又非虚谈,只要修仙者的积累足够,根基深厚,在突破境界之时有一颗青神丹,这次突破当可以事半功倍。

更重要的是,青神丹还有助于心境修行,这就是其他丹药远远比不上的了。

要知道修仙者修仙问道,一身的元力修为固然重要,可是若是心境修为跟不上,这一身的修为只能算是蛮力,力越强,反而离仙道越远。

只有心境明朗如明镜,修行之时才会更加简单,心境越高,于修行才更有助益。

同样的困难,在心境高低不同的两人面前,一个像是大人,一个像是小孩。

但仙路难走,心路更难行,仙路至少还能以元力为基石,心境的修行便有所缥缈了。

整个修仙界,能够实实在在对心境有所提升的丹药,只有青神丹而已,而整个修仙界中,也只有青阳门才能将青神丹炼出来。

但此丹炼制极为不易,须得借助悟道者悟道之时的道机,引丹火烘丹炉聚药材,将那丝道机吸取才能成丹,若没有悟道者出现,那一炉丹药便只能始终以温火温养,直到哪一天附近有人悟道,且炼制丹药的人能够抓住那个机会吸引道机,才能成丹。

而且青神丹的丹方古老难觅,能炼者极少,至今整个青阳门中也只有不到十颗而已,用一颗就少一颗。

而现在,钟鼎却要一下子拿出五颗。

这种丹药,莫说对那些低阶弟子有用,便是对他们这些修为已经站在金字塔上层的人,这种丹药亦是求之不得,哪怕青山宿这等修为精深且似乎寿元无多的人,面对五颗青神丹也要眼红起贪念。

可以说,哪怕不为宗门荣耀,只单单为门人弟子,更重要的是为自己,自消息传出之日起,整个青阳门所有山峰都要拼命教导敦促门下弟子修行,以求取得丹药。

第239章 客人

走出正煌殿,周不同与魏得道依然心绪难宁。

要知道即便是他们二人,也没有用过青神丹,只是曾经远远见过而已。

他们连青神丹的味道都还没有闻到过。

钟鼎一下子拿出五颗青神丹作为青阳大比的奖品,未免太过于大手笔了。

两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青神丹再如何珍贵,作为青阳大比的奖品出现还是有些不适合。

这种高级丹药世所罕见,在这青阳门中可说是比天石还要稀罕之物,起码天石就在那里,谁都能见,谁都有机会靠近,可是这青神丹呢?他们尚且难以见到,那些修为薄弱的弟子能使用吗?

哪怕是他们这些修为极高的人,服下青神丹亦难将其丹效完全发挥,若这种丹药用在那些低阶弟子身上,根本就是彻彻底底的浪费。

但再怎么难以接受也无可奈何,两人心里都清楚,钟鼎将此物拿出来,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青阳大比,更不是为了要激励门下弟子努力修行,会为青神丹疯狂的不是那些年轻的四代弟子,而是他们这些突破在即,或者后续乏力的三代弟子。

走出没有几步,周不同突然转身对魏得道拱手道:“魏师兄,恭喜你了。”

魏得道一怔,不解道:“恭喜我什么?”

周不同道:“听说你新收下的那名女弟子杨雪儿,自拜入你门下之后便奋发图强,资质虽然平平,但修行极为认真,修为可说是一日千里,这次的青阳大比在即,杨师侄该是稳操胜券了。”

闻听此言,魏得道方才明白过来周不同所说的喜从何来,深深看了周不同一眼,犹有意味道:“说到恭喜,我才要恭喜周师弟,天石二度复苏,你门下弟子朱紫菱得到第二次悟石机会,听说这一次又是参悟出了两式剑法,寒曦邀月诀十二剑诀一举得其三,这还不说,我可是听说,她第一次悟石时领悟出来的剑法,可是那从未现世的三诀之一,说到成就,此女才真正是不可限量,雪儿虽然暂时走在前面,可是谁不知道,经由天石上领悟出来的功法才是最适合自己的路,修行起来事半功倍,速度可远非师承一脉可比的。”

说到这个,周不同也是有些自得,他也没想到这一次收下的弟子竟然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虽说资质不比那杨雪儿好多少,但心性持稳,倒比那杨雪儿更胜几分,若不是他所修的与朱紫菱所学的不同,必定要将这弟子留在自己身边教导,哪里会送到燕来峰上。

将自己的弟子交给别人去教,心里觉得怪怪的不说,这件事本身便已经欠下了人情,而艾玲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只是可惜朱紫菱性格温婉,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是有些温吞,倒不是说她修行不努力,只是艾玲似乎对她有特别的照顾,并没有让她很快修行功诀,在天石沉寂的那一个多月里,只让她将过去修行的基础重新夯实,现如今修为已经落后杨雪儿很多,面临一个月后的青阳大比,可说优势全无。

只是若非如此,朱紫菱只怕也没有机会参与第二次悟石,祸福相依却难料,这种缘法很难判定是好是坏。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轻轻一叹,摇头不语。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人彼此之间相争相较又有什么意思?

钟鼎的目的在于东来峰,更确切地说是在青阳子身上,只不知青阳子对这青神丹是不是会有想法?

两人怀疑以青阳子如今的修为之高,这青神丹只怕未必对他有效果。

精神微振,但只是一瞬间便又沉底,两人相视苦笑,都知道了对方所想。

哪怕青阳子用不着,但难道就不能争取?

他也有自己的弟子,更有自己的义子,他不用,不能给别人用?

五颗青神丹,两人不敢过多指望,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其中一颗便足够了。

青阳大比若无意外,规则与往年应该没有多少改变,这一届的山门弟子划入同一个道场,而其他的弟子,则按修为不同分为不同道场,从灵元境到登元境,正好可以瓜分五颗青神丹。

不过这个登元境,应该只是摆出来好看而已。

整个青阳门中,修为达到登元境的才几个而已,彼此之间知根知底,难分胜负,这种层次的切磋根本没有意义。

……

……

顾辰从修行中睁开眼睛,气度从容。

看起来虽然从容,但心里其实非常开心。

日复一日的修行,枯燥而无味,可是终于将元力积蓄到了炼元境的巅峰。

顾辰能感觉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进入下一个境界。

换了其他人,此时只怕就要如临大敌,开始为了突破做准备,但是顾辰不用。

炼元境的下一个境界是灵元境,这个境界顾辰早在很久以前便已达到,经脉中的瓶颈早已不见,如今只是将路再走一遍而已,他只须按部就班将元力给推上去就可以了。

换言之,用时间熬,说到突破,再没有人能比他更简单了。

现在他经脉中的元力都转化为剑型元力,凝聚不易,每每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十不存一,修行起来十分缓慢,远比不上以前。

虽然比起别人来他的修行速度依然是惊人的快,但顾辰有个缺点,或也可说是他的优点,便是他从来不跟别人去比,因此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天才,只是觉得与以前的自己相比,现在未免过于丢脸了些。

到了灵元境,修仙者的体能将更加丰盈饱满,力量强健,在这一阶段,修仙者将尝试着让经脉中的元力觉醒,诞生灵性,简称附灵,力与灵同时存于经脉之中,让元力晋入下一个阶段。

不过说到元力附灵,顾辰觉得,再没有任何元力会比自己此时经脉中的元力更有灵性。

那些剑型元力在经脉中就像巡逻的剑士,只要发现那些闯进来的天地灵气,便剑尖直指,旋转着冲刺,将那些天地灵气杀得七零八落。

除非那些天地灵气也能在这一过程中产生蜕变,化为与他体内元力同种形态的剑型元力,否则根本留不下来,只会被当成异类驱逐出去。

一般修仙者所谓的附灵,顶多也只是让体内的元力运行更加轻快灵巧一些罢了,或者是在无须他们刻意引导之下,按照既定的路线自主运行,而这一阶段,顾辰早就已经达到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顾辰心想,他的灵元境或许就像这炼元境一样,是一个不断打坐冥想吸纳天地灵气的过程,枯燥无味,没有任何可说之处了。

来不及失望或是无聊,顾辰发觉东来峰上来了客人。

客人的确就在东来峰上,高空之上,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

顾辰觉得奇怪,可是神情未改,依然从容。

青阳子一闪之下也来到高空,悬空而立,与来人并肩。

“师叔怎么想到来我这东来峰了?”

来人正是青山宿。

青山宿笑道:“你这东来峰静且净,我说我来散散心,你信么?”

第240章 说客

这话说得,青阳子暗暗好笑。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他这东来峰在这荒僻处,少有人烟,哪是适合散心之所。

青阳子也不是瞎子,在青山宿刚来时他便已经发现,也看到青山宿的目光总是落在顾辰身上。

此来必有目的,至于目的是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青阳子淡淡笑道:“我说我信了,师叔又信么?”

青山宿道:“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明白告诉你,我已时日无多,顾辰可能拥有让我突破的契机,你给是不给?”

青阳门创立千年,历经四代,一二代弟子相继凋零,如今的二代弟子中,只有青山宿一人。

换言之,青山宿是如今整个青阳门辈分最高,也是活得最久的人。

他虽不管事,只是因为身份特殊,在宗门之中有很大的话语权。

青山宿直接道出自己时日无多,倒让青阳子一时难以接口,给或不给都不是他能说的,只得沉默。

青山宿暗恼,猛转过身来道:“我是你师叔,眼看着我寿元耗尽,草木俱朽,你也无动于衷吗?”

青阳子叹了一声,道:“师叔,若是青阳门所有,只管拿去,我不会有二话,但顾辰虽是我义子,却不是我青阳门的人,师叔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中差别,青阳门乃名门大派,难道要行那强盗之事?”

差别?差别就是你想保他,谁也动不了他!

青山宿压着心中不快,双手时而攥紧,时而松开,忍着强行抢人的冲动。

他很想不管不顾,直接抢了顾辰走人,相信以他的能耐,有的是手段能让顾辰张口,可是他也知道青阳子必不会坐视,势必要阻止他。

面对青阳子,哪怕在他看来这个师侄还很年轻,但自觉没有任何胜算,因为青阳子的修为太强了,深不可测。

现在还远远未到与这位师侄撕破脸的时候。

青山宿沉下一口气,问道:“要如何你才肯交?”

青阳子摇头,道:“只要他愿交,我不会阻止。”

青山宿挑眉。

青阳子又道:“当然,前提是不能在任何人的胁迫影响之下。”

那还让他交个鬼!

青山宿气呼呼的,本想以他的脸面与身份让青阳子退步,便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没想到这家伙油盐不进,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来了还是寸步不让,没办法之下只得直奔主题,道:“一个月后便是青阳大比,到时候,你门下弟子,还有你那个义子都要参加。”

青阳子挑眉,道:“青阳大比?一个月后?”

青山宿肯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青阳子冷笑,道:“师叔,这是您的意思,还是钟掌门的意思?”

青山宿不语,冷冷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语气愈显不善,道:“劝你们吃相不要太难看!”

青阳子就站在面前,距离很近,突发的怒火让青山宿感到巨大压力。

青山宿默了默,放轻语气道:“青阳大比是为了考校宗门综合实力,这一次天石因异象而沉寂,而后再度复苏,花的时间比以前更长,如今修仙界已不安宁,巫族现世,指不定随时都有大乱将生,我青阳门作为名门大派,更应早做筹谋,青阳大比只是其中一环而已,事不宜迟,不是吗?”

青阳子道:“顾辰并不是青阳门中人,按照门规不需要参加。”

当初青阳子欲收顾辰为徒,被钟鼎一句门规所阻,但他也不是吃素的,钟鼎想要让顾辰参加青阳大比,也得能绕得过门规才行。

“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乱世将起,一味拘泥于门规怎能利于办事?张师侄,事关整个修仙界,青阳门一家事小啊。”

这就是理由?

说得多么高尚啊!

青阳子冷笑。

青山宿默了默,又道:“顾辰虽说不是青阳门中人,可既然是你的义子,应也不是外人,要不然宗门何须给他一个悟石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有收获?要知道,就算碍于门规不能让你收他为徒,可给他这样一个悟石机会,也已经不在门规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青阳子语带讥讽,道:“之前你们还埋怨着我这个义子令天石沉寂,还想要我给出交代,而今你们可都是因为他而从天石上得到更大的好处了,还有脸说这种话?”

“人都给你一剑斩了,你还想怎么样?”青山宿听这话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对青阳子的成见越来越大,心想这家伙脾气半点儿未改,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做人,但他多少压抑着怒火,继续道,“让他参与青阳大比也是为了宗门好,你也不想想,正是因为他悟石方才引发天石一系列变化,门中弟子有所得益也与他息息相关,若是他能参加,兴许可以激发那些弟子的潜力,这对我青阳门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青阳子心中微动,想起顾辰悟石结束受到青阳门胁迫的场面。

当时他到场维护,一剑斩杀了同门黄云波。

当时是盛怒之下出手,事后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到底觉得有些对不住宗门,尤其黄云波因他而身陨,更是让他想到曾经因他而逝的那些师长……

青阳子沉默。

青山宿顿知其所想,趁热打铁道:“蔡师兄……你师傅他一生为了青阳门,处处为青阳门着想,如此大好机会,他一定也会赞成。”

语音刚落便发现青阳子的目光冷冷看来,青山宿心头一跳,这才明白自己妄议其师,似乎棋错一着。

正欲想法补救,青阳子淡淡挥手道:“够了,师叔,这事我考虑考虑。”

青山宿还欲再说,只是随着青阳子这一挥手,突然瞳孔猛然一缩,只觉周围空间被一下子拉长拉远,一阵天旋地转令他目炫神迷,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远远离了东来峰数十里。

他张了张嘴,却未发一语,心绪难宁,久久不能平静。

青阳子淡淡的一挥手,竟然将他给送了出来。

几十里对他来说固然不算什么,可是以他的修为,在青阳子这随意的一挥之下,竟然毫无反应的余地。

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贸然动手,青山宿喃喃道:“张师侄啊张师侄,你到底是何境界?”

说来也是奇怪,对青阳子的认识,不仅是青阳门,包括整个修仙界,谁都知道他已经站到了修仙界的顶点,达到了修仙者最高的境界,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实际上的境界究竟有多高,更无人知道他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对这个人,人们所知道的,只有一个又一个谜。

青阳子慢慢落回东来峰,在松树下坐好。

不管是青山宿还是钟鼎,目的都很明显,他们想要顾辰从天石上得到的东西,钟鼎想要的可能还要更多一些,他想要青阳子所领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虽然明知他们的目的,可是对他们所说的话,所言及的事,青阳子依然免不了要多加考虑一番,毕竟他还有一个身份,是青阳门的长老。

哪怕他不管事也不掌权,可这些年里明里暗里都在为了青阳门,且他始终都觉得,自己于宗门有愧。

顾辰走来,问道:“还是跟我有关?”

青阳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顾辰不解。

青阳子问道:“知道青阳大比吗?”

第241章 陈茶

顾辰到这青阳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一心修行,可毕竟是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怎能不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

换了以前,哪怕他有心想要了解怕也麻烦,虽然就在青阳门中,但整个东来峰再无外人,既偏且孤,他与柳祯之间没有话题可聊,与青阳子聊天也不可能是这些小事,消息可谓闭塞。

可是自从东来峰上来了罗程等四人之后,虽然顾辰与他们之间共同话题依然极少,但哪怕道听途说,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四人在主峰当了一年的山门弟子,一心想要成为青阳门的正式弟子,自然要从方方面面对青阳门多加了解才行,而这其中,青阳大比便是在悟石之后的重要事项。

顾辰闻听青阳大比之事,也是近日来罗程突然在他面前提及所致。

虽不知罗程何意,但他多少也知道了青阳大比的消息。

作为青阳门的重要比试,被安排在惊蛰悟石的半年之后,目的是对门人弟子的实力加以考量,成绩优异者还会有丰厚的奖励,尤其听罗程说,今年的青阳大比奖励尤其丰厚。

奖励会是什么,顾辰并不在意,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虽然身处青阳门中,但他其实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对这个门派没有任何归属感,恰恰相反,在这个门派中他处处受到排挤,还要防备着明里暗里的针对,若不是有青阳子守护,以他如今的实力,在这门派之中寸步难行,分分钟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人扒得连骨头也不剩。

青阳大比终究是与他没有什么关系的,因为历来只有青阳门弟子才能参与的盛会,他这个外人根本不必去在意。

况且从另一方面来说,青阳大比的奖励越是丰厚,竞争必然更加激烈,青阳门的弟子众多,本来便已经是狼多肉少的局面,多他一个便会多一个变数,谁也不会愿意多一个对手来抢吧。

于情于理顾辰都不觉得这青阳大比能与自己有所联系,可是现在听青阳子问起,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青阳子从来不会说毫无意义的话。

顾辰当即反应过来,问道:“这是要我参加?”

青阳子点点头,却补充道:“谁也勉强不了你。”

顾辰想了想,突然看向青阳子,问道:“你想让我参加吗?”

青阳子一愣,道:“问我干嘛?”

顾辰洒然一笑,道:“你让我参加,我就参加。”

紧接着顾辰又补充道:“当然,我是觉得,这青阳大比竞争激烈,对我来说或许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有没有无所谓,不过有的话也没坏处。”

“你这孩子……”

青阳子无奈摇摇头。

顾辰实在太过聪慧,连他心中所思所想都能觉察。

若只出于为顾辰着想的心意,青阳子是不愿顾辰参与这种事的,顾辰的身份特殊,不宜与青阳门有太深的牵扯,免得将来抽身不得,还会有接连的麻烦。

但青阳子此时已经无法完全只从顾辰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有些事情他始料未及,如今多出一块心事,想着此次青阳大比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若非如此,他根本无须考虑那么多,直接便可以一口回绝青山宿,息了他们的心思。

可是现在,他难免犹豫,才会有考虑之言,才会问及顾辰是否知道有青阳大比这回事。

事实上在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希望顾辰能够参与这一次的青阳大比的。

顾辰也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也正因为两人对各自心中所想皆是心知肚明,青阳子反而更难下决定。

他每有倾向于让顾辰参与其中,便又会生出许多顾虑,想着顾辰以后的处境又该如何?

倘若有一天没有自己在身边,顾辰又该怎么自保?

最后那个想法有些惊世骇俗,即便是青阳子也被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到。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不在了呢?

修为到了他这个程度,这世上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只是一想到这段时间来身体的异状,尤其是自己现如今还找不出原因,青阳子便释然,有这个想法不是无因,一切早有踪迹可循。

只是这样一来,他更加不能让顾辰牵扯其中了。

心念微动,正欲开口,却见峰外又有人来。

看清来人,青阳子脸色稍霁,这一次来的倒不是什么不速之客。

来者艾玲。

艾玲前来,还带着一罐茶叶。

正是陈年的沉香茶。

一见艾玲送来沉香茶,青阳子双目一亮,如见美食,胃口大开。

这罐沉香茶不知其年限,但想来必定比自己以前喝过的更久,若非如此,艾玲根本不必送来。

沉香茶年份越久越是甘醇好喝,而喝过了陈年的茶叶的人,再去喝年份少的茶叶,便如饮苦水,非是无味,而是实难入口。

“师兄。”

艾玲致意,目光又落到顾辰身上,对这少年,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前辈。”

艾玲笑道:“你是师兄的义子,我与师兄亲如兄妹,你可唤我一声姑姑。”

顾辰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含笑淡淡点头。

顾辰轻轻唤道:“姑姑。”

艾玲露出微笑,摇了摇手中茶罐,道:“这一次,我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

话音未落,已听得滚滚水沸声。

艾玲一怔,方见得青阳子手脚勤快,已用道火一扫,整壶灵水便被煮开,不由哑然失笑。

见到青阳子这般举动,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正好。

顾辰也明白到了什么,陪同在一边坐下。

一直听青阳子说以前喝过的那些上好的沉香茶叶如何如何好喝,还将许慕姗送给他的那些茶叶贬得一文不值,顾辰一直不大服气,倒想试试看,这种所谓的上好茶叶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回头朝洞府那边看去。

只见柳祯的洞府紧闭,没有开启的迹象。

顾辰不由得暗暗可惜,心想这等好物,对方只怕错过。

但很快便又释然,艾玲此来带着满满一罐,一次也喝不完,等柳祯出关后还能喝得。

顾辰会想到柳祯,倒不是因为多在意对方,或想与对方修好,而是念及对方毕竟是青阳子的弟子,哪怕只是个记名弟子,可是在青阳子对待弟子与义子之间,不好给人厚此薄彼的由头。

茶香溢来,顾辰的那些个想法突然就都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那茶香沁人心脾,顾辰只觉神魂升华,如置无我之境。

思绪高高飘起,离那人间越来越远,而那心事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在那一瞬间冰消气化。

识海清晰而空灵,茶香带他进入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意境之中,在这天地之间无拘无束,自在翱翔。

顾辰发觉,自己的修行之道在这瞬间清晰明朗了起来,经脉之中的元力运转如意,而且在这茶香之中,灵性更增。

他的身体在自发地吸纳天地灵气入体,那些灵气在经脉之中被转化为剑型元力,这一过程竟然更加得心应手,而且转化率比之以往更高许多,留存下来的剑型元力越来越多,汇入经脉之中其他元力中,如同千军万马过境,开始冲击那个近在咫尺的关卡。

顾辰猛然惊醒。

单单只是这一杯茶的茶香,便让他有几近突破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正在增强,必非错觉。

他猛然将此茶一口饮尽,连话都来不及多说,已在一边盘膝而坐,闭目冥思,引导着经脉之中所有剑型元力,在经脉之中发动攻势,冲锋陷阵。

第242章 心愿

单以炼元境这一境界来说,顾辰如今便已经走到了顶点,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突破达到灵元境。

但哪怕他在这两个境界之间不存在瓶颈,这临门一脚也没有那么好迈。

将天地灵气吸纳入体,转化为元力,而后又要将那些元力再度转化为剑型元力,这个过程其实很复杂。

入体的天地灵气似乎只是在短短时间里便完成转化,但事实上却是,真正能够转化为剑型元力留下来的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大多数天地灵气怎么进来的还怎么出去,根本不能在顾辰的经脉中长时间停留,其中更有一些连转化为普通元力的时间都没有。

因此,顾辰的修炼速度说快也快,但说慢,也慢得不行。

境界尚低时还好说,顾辰的资质卓绝,哪怕走的路更加艰难,与别人相比速度也依然不慢,但随着修为的提升,经脉所需的元力将越来越多。

顾辰转化天地灵气的速度若不提升,势必会跟不上修行的需要,而近日来顾辰也一直在苦思良策。

然而可惜的是,在醒神丹的药效过去之后,顾辰便没有办法再做到内视了。

无法清楚地看到体内经脉中元力的状况,他也很难寻出办法来。

而现在一杯沉香茶,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沉香茶有助于悟道,将顾辰的精神推到了极处。

在那缥缈间,顾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能肯定的一点是,他现在所处的意境非常玄妙,思维虽然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可是对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却都是了如指掌,连体内元力的一丝轻微颤动都能感觉得到。

这种情况与内视不同,内视是靠强大的神识与心神相合,进而看到体内的境况,而此时顾辰却是进入一种玄妙的意境之中,虽然同样对身体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却并不是看到的,而是感觉到的。

他清楚地知道天地灵气进入他体内之后如何被转化为剑型元力,转化的过程是怎样的,转化的结果又是怎样的,转化率具体有多高,那些没能转化的天地灵气又是怎么被驱逐出去的,这些他都一清二楚了,比能内视的时候看到的还要更加清楚。

而且此时经脉对那天地灵气的转化率正在提高,修行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顾辰赶紧收敛心神,全力引导。

他很清楚,这次便是他突破的契机。

原本由炼元境迈入灵元境,对他来说虽不难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需要时间来熬。

以他估量至少还需要两个多月才能达到突破的时机,但现在在那一杯沉香茶的帮助下,很有可能直接便水到渠成了。

不仅修为突破,同时还能提高对天地灵气的转化率,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天大好事。

当务之急他不仅要引导突破,同时还要弄清楚天地灵气转化为剑型元力的关键。

青阳子伸手一指,一点光亮自其指尖发出,融入顾辰的天灵,瞬间封闭了顾辰的五感六识,确保他不会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转而看向艾玲,青阳子点头致意,道:“多谢。”

艾玲抿嘴一笑,道:“师兄,你跟我也太见外了,这沉香茶你又不是第一次喝,有什么好谢的。”

青阳子摇摇头,他知道艾玲能懂。

艾玲将茶杯倒满,看着顾辰道:“一杯茶水而已,换了其他人确实也能有些好处,但绝对不会有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说到底,还是他的资质太好,师兄,会不会看到这孩子,就像看到了你当年?”

青阳子摇头笑道:“莫说当年,现在我也比不上他。”

艾玲微惊,忍不住又再仔细多看了顾辰几眼。

她是知道顾辰的身份的,但也只是知道昆仑派的这位道子乃是昆山片玉、旷世奇才,但他的资质到底有多高,掌握了什么绝学,又到了何等修为,就不知道了。

便是钟鼎等人,能够查到的信息也只有顾辰的身份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光是要查到顾辰的信息,便耗费了青阳门不少人力物力,付出不菲代价。

一般来说,青阳门根本不会为了调查一个人花费这般多心血,这其中虽然也有他们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会有这么深的背景的原因在,但更重要的是,此事与青阳子有关。

正是因为与青阳子有关,正是因为不想让青阳子收其为徒,所以钟鼎动用了青阳门的所有力量,终于将顾辰的身份挖掘出来了。

代价是巨大的,但挖掘出来的信息是让他惊喜的,只是他也没想到没想到顾辰竟然会与昆仑有关,甚至还是昆仑的道子,而那位道子因为一些变故,自废修为被逐出了山门。

钟鼎能查到的便只有这些,其他的不管他再怎么查也查不到,因为情报网再也伸不进去了,这也是他极为在意昆仑的原因。

昆仑作为修仙界第一大派,其一举一动都将牵扯到整个修仙界,他们的任何决议都会影响到修仙界中大大小小的门派,别的不说,单只说昆仑派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就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敢对九州之中最为富庶的豫州动心思,那些大大小小的门派在九州各处抢占修仙资源,却独独留着最大的宝山不敢介入其中。

哪怕是坐实了修仙界第二大派的青阳门也是一样,如此这般,钟鼎心中自有憋屈与不甘,他想要取昆仑修仙界第一大派的名头而代之,可事实却是,昆仑派从未将青阳门这个“第二”放在眼里。

昆仑几乎从不参与修仙界的利益之争,保持着一贯的神秘与超然,如铁桶江山一般,各派的情报触手都伸不进去,只能在那座山的外围徘徊流转。

要说到如今的青阳门中,对顾辰了解最深的,无疑就是青阳子了,毕竟那些青阳门调查不到的情报,青阳子只需简简单单的一问,便可以弄个清楚明白,而且还不用担心情报出错。

青阳子说自己不如顾辰,那么自有根据。

对青阳子颇为了解的艾玲深知青阳子为人,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自谦的人,他黑白分明,知道自己那些比人强的地方,从来不会妄自菲薄,别人比不上就是比不上,他不是那种会考虑自己的言语伤及对方自尊的人。

正因为如此,艾玲方才心惊。

顾辰的资质真的有那么高?

身为昆仑道子,资质自然不会低,可是要知道,青阳子在这整个修仙界中都是一个传奇,只怕就算是在那座昆仑山上,也难找出几个能与他比肩的人物,青阳子一贯心高气傲,他有这个资本,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坦言比不上顾辰,也就是说,顾辰一朝成长起来,必会成为下一个青阳子,甚至超越青阳子。

艾玲突然觉得杯中茶水再喝不下了,仿佛一直以来的信念感到受到冲击,有些不安。

青阳子淡淡抬头道:“这片天地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牢笼很大,一般人一生也探索不尽,可是随着修为日深,便会发觉天地也有极尽,这方牢笼正在变得越来越小,人在其中会愈发觉得受到压迫,行动起来束手束脚,这正应了‘有压迫就有反抗’的老话,哪怕忍气吞声,修为到了那个程度的人,也不会一直当个缩头乌龟……”

青阳子想到了他见过的一些人,可说是他的道友的人,可惜却做不出与他一样的事,怒其不争。

“师兄……”

青阳子目光落在顾辰身上,道:“我常常在想,这样的一方天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要有人能走出去,哪怕只有一个也好,一切就都能明白了。”

第243章 赶往

“师兄,你如果想走……”

“走不了了。”青阳子打断艾玲的话,摇摇头道,“我已经走不了了。”

艾玲凝视青阳子,依稀可见这人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他相貌堂堂,气宇不凡,锋芒虽盛却内敛,沉默寡言却顶天立地,志向长高远,而现如今,却已是这般苍老模样。

其实老的并不是青阳子这个人,而是他的心,在他尚有心气却气力不足的当下,他的心便老了。

雄心不再,壮志难筹。

艾玲不愿意眼见着青阳子自甘堕落下去,曾经的那位天之骄子,风华绝世,不应该落得这般结局。

她下了决定,当即道:“师兄,现在要放弃只怕还为时过早,不知道你当年走的是哪一条路?而今江礼江师妹为了取得长老之位,接下宗门八荒定标的任务,如果她能确定一个全新的位标,或许便可多一个选择,也是多一种可能了。”

青阳子神色一变,猛然站起,盯着艾玲问道:“你说江师妹接了八荒定标的任务?”

艾玲点点头,亦站起来道:“怎么?师兄不知道?江师妹认为她跟你之间的程度相差太远,哪怕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为了能够真正帮助到你,她下决心一定要成为宗门长老才行,因此要我引荐,让她去完成这个八荒定标的任务,我还以为她早已跟你说了的。”

青阳子眼中闪过怒意,骂道:“你给她引荐的?你怎么可以给她引荐?当年的惨状你也是经历过来的,难道你还能不知道,她这次前往八荒九死一生?你这是存心让她去送死!”

艾玲默默承受着青阳子的怒火,依然不紧不慢道:“师兄不用着急,八荒定标虽是危险之事,可若一旦成功了,江师妹不仅可以平安归来,还能成为宗门新任长老,只要她站在我们这一边,在宗门的大事小事上,我们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了,这也正合江师妹的心意,因为她希望能够帮助到你。”

“我根本不需要她这种帮助!”

青阳子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艾玲的话,可是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地平静下来。

艾玲见此暗暗点头,盛怒之下,依然很快找回理智,可见青阳子的心境修为的确极高。

青阳子问道:“她去了多久?”

艾玲道:“有半个月了。”

青阳子深深凝视着艾玲,又扫了旁边的顾辰一眼,身化流光刹那远去。

艾玲目送着青阳子的身影消失在那茫茫的东方天际,喃喃道:“师兄,作为青阳子,你为了宗门所做的已经够多了,是该放下一切,重新做回你自己了,你可是……张九霄啊。”

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艾玲慢慢饮着,同时打量着四周。

她不是在打量东来峰,而是在打量这方天地。

青阳子说,这方天地便是一个大大的牢笼,一般人一生也走不完看不够,可修仙者会随着修为的强大,慢慢感觉到这方天地牢笼对他们的压迫,给他们带来束手束脚的感觉。

然而艾玲却不曾有过那种感受,因此完全不能领会青阳子所说的意思,自然便不知道青阳子真正的烦恼。

“我的修为与师兄相差就有那么大吗?”

……

……

青阳子飞行的速度极快,从片片白云之中穿过,身下是细如虫蚁的座座城市,未曾在他双眼之中稍停片刻。

他直往东而去。

横穿徐州,遥遥便见那一片茫茫大海。

这里是东海。

海域辽阔,按方位分为东南西北四片海域,这东海也只不过是其中的四分之一而已。

单是这片东海,便不比九州之地小多少,当然,这是在忽略了九州外围的无尽树林与连绵大山。

正如青阳子说过的,这方天地虽是一个牢笼,但却很大,即便是他也并非所有地方尽皆去过,更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去得,总有那么一些险地秘境,是他未曾踏足的。

相比起九州之地,海域便显得冷寂了许多。

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映着蓝天白云,时而有飞鸟掠过时的影子,但却没有多少人烟。

尤其青阳子的速度极快,倏忽间便已离海岸很远很远,没有多久那些以打渔为生的人也便也看不到了。

从青阳门到八荒界域,经由徐州出九州,横穿东海是最快也是最短的路径了,但绕是如此,以青阳子的速度,也没能那么快抵达。

江礼已经出发近半个月了,以她的速度应该快到了才是,青阳子能赶得上吗?

青阳子不敢放松,加快速度,脸色阴晴不定。

他的目光带着闪烁,时而看向自己的右手。

刚才在艾玲的面前,他失态了。

以他的心境修为之高,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可还是出现在青阳子身上了。

虽然青阳子很快便反应过来并控制下来,在艾玲看来他的心境修为很高,可在青阳子看来,他却是完完全全的失控。

右手还在以微弱的幅度颤抖着,随着青阳子不再去刻意压制,右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青阳子的目光随之阴沉。

他到底中了谁的暗算?

如今看来,这暗算怕不是出在身体上,而是出在神魂上。

他的神魂不稳,才会导致身体的异常,如今这异常也只是表现在右手上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怕这种异常会漫延到全身,毕竟事关神魂,对身体的影响极为深远。

“血巫童子……”

青阳子早有了怀疑的对象,也只有巫族那诡异莫测、神秘未知的手段,才有可能让他在不知不觉间中招。

当初面对血巫童子的时候,青阳子招架起来便有些吃力,因为血巫童子的手段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且见所未见。

若单纯只以修为比拼,血巫童子完全不会是青阳子的对手。

现在没有其他人,青阳子不需要刻意压制右手的异状,将全部修为都用在赶路上,他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然而即便如此,青阳子依然没有太大的信心能够追上江礼,但就算明白这一点,他还是直往八荒界域赶去。

……

……

艾玲并没有在东来峰上逗留太久,待到日落西山,便起身欲回。

只是顾辰还没有从修行状态中醒来。

因被青阳子封闭了五感六识,顾辰对外界之事全无反应,正沉浸在修行之中。

艾玲转头看向山道边,罗程负剑,一袭白衣站立如松。

自青阳子离去之后,罗程便一直站在那里,目光时不时落在顾辰身上,似乎很是在意。

艾玲一步迈出,便已站在罗程身边。

罗程微惊。

艾玲道:“他正在修行的关键时候,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但我得回去了,你能照看他吗?”

罗程点头,忙问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艾玲笑道:“到他突破之时。”

突破?

罗程忙转头向顾辰看去,只觉荒谬,顾辰要在这里突破?

谁突破不先找个安全僻静所,哪有像顾辰这样随随便便的?

虽说在这东来峰上,任何地方都在青阳子的注视之下,想突破在哪里都一样,可问题是现在青阳子并不在这东来峰上。

刚刚青阳子离去的动静不小,峰上诸人,除了深在洞府之中的柳祯和柳棠棠,其他人都知道。

忙又转身,可是艾玲已经不在这里了。

第244章 剑元

经脉之中的剑型元力,小巧无比,顾辰在醒神丹药力还在尚能够内视的时候,便已经细细地打量过了,那些剑型元力的形状就与昆仑山囚龙涧下那把纯钧仙剑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也与他新生重塑的经脉形状一模一样。

顾辰体内的经脉纵横交错,彼此勾连,形成一把剑的形状,那把剑顾辰忘不了,便是纯钧仙剑,似乎新生的经脉为了让其组成完整的纯钧仙剑模样,还在原来的基础上给顾辰更增加了几段经脉,可是顾辰在一番修行探究之后,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觉得这才是真正完整的经脉,而之前的经脉其实都是不完整的。

顾辰的意识顺着那剑脉走过了一段又一段,每走一步他的意识便会变得更加强烈,仿佛与他这副经脉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也因此对经脉之中的各种变化更加了如指掌。

岚诀运转,便是他方才走过的一段段路。

随着岚诀的运转,经脉之中那些剑型元力运行的速度更快,其数量又更多了一些。

“剑型元力的产生,果然与岚诀有关。”

顾辰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些天地灵气一被他吸纳进身体之中,就真的能随他心意所想而转化为剑型形态,如果只是形态转变也就罢了,这种元力还具有远在普通元力之上的灵性与攻击性,威力更加强大。

虽然在顾辰心目中,修行从来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是也不至于简单成这般田地。

而要说到他此时与以前的不同,这修行的功法——岚诀便是其中之一。

而事实也证明,一旦岚诀运转,且在顾辰有意对那天地灵气牵引的情况之下,便会有更多的天地灵气被转化为剑型元力。

可是话又说回来,岚诀是在顾辰回到东来峰之后,经受醒神丹反噬,见到剑灵之后,在那个灰色光点之中领悟方才得出来的,而剑型元力却是在他悟石之前便已出现,两者在时间上还有些对不上。

可是,岚诀却是与顾辰这副重塑的经脉息息相关的。

哪怕当初顾辰没有领悟出来,可事实上自这经脉重塑,形成剑脉之后,岚诀便一直都在等着顾辰将其探索得出,所以虽然时间上对不上,但也能解释得通。

随着经脉之中剑型元力越来越多,顾辰越来越确认自己的推断,更是将岚诀给催动到极致。

很快他便发现,那些天地灵气很难在他经脉之中停留的原因,是因为其本身杂乱无序,因此太过脆弱,禁不起他经脉中剑型元力的冲击。

这也不奇怪,毕竟天地灵气本就驳杂,里面有很多杂质,只有将杂质剔除之后,才能成为人体经脉中的元力。

那些元力只有在顾辰的这副经脉中走上一个周天,才能完全转化为剑型元力,成为众多剑型元力中的一分子,可问题却是,只有极少数的天地灵气才能在顾辰的经脉之中走上这么一个周天。

一个周天对于顾辰来说时间很短,仅仅只是一个呼吸,他体内的那些剑型元力便能运行九个周天,这一个周天的时间更是眨眼即过,时间十分短暂。

可是只是对于那些被他吸纳进去的天地灵气来说,却是要在这一个周天的短短时间里走过来来去去、弯弯绕绕、纵横交错的经脉路线,这段路却很长。

过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顾辰修行之时对天地灵气的转化效率极低,修行速度自然便慢了许多,可是现在在那一杯沉香茶的影响之下,顾辰的思绪飘得极高,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线”看着自己的身体,顿时发现了一个窍门。

他想到便做,当即便尝试着这一窍门,只见他放开周身穴窍,任由天地灵气进出,畅通无阻。

那些天地灵气将他整个身体环绕其中,令他身周的天地灵气凝聚,越来越多,极为浓郁。

与此同时,顾辰经脉之中的那些剑型元力开始更快地旋转起来,同时在经脉之中更快地运行,令得他的经脉在身体里开始不安分。

经脉的颤动,以及与元力之间的相对摩擦与移动,令经脉产生了惊人的热量,这股热量传导全身,令顾辰全身发热,而以那一条条经脉为主要的热源,他的经脉慢慢凸显,此时哪怕隔着皮肉亦是清晰可见,而且在身体发热的当下,经脉附近的热量还要更大,温度还要更高。

体内那些剑型元力快速而又激烈地运行,令顾辰的那副经脉清晰浮现出来,彼此之间纵横交错,形成清晰明显的回路,因里面的剑型元力运行的速度极快,竟是开始带动着其表面的空气随之流转,形成仿佛体内经脉的气流轨道,相互连接成为一副体外经络,同时其体内的、体外的那些未转化的天地灵气开始自发地包覆在顾辰的那副体外经络上。

此时顾辰还没有开始吸收那些天地灵气,但那些天地灵气却已在体外的经络上随着体内经脉的运行路线开始了流动,形成又一个循环。

速度上虽然慢了一些,可是那些气流轨道彼此勾连,却是形成了完整的回路,便如又一副岚诀修行线路,只是与体内经脉相比,这体外经络上能够凝聚的天地灵气却要少得多了,数量上极为有限。

体内经脉与体外经络渐渐相合,那些天地灵气中的杂质在这运行之中被剔除在外,形成精纯的元力,这些元力在运行的过程当中,形态慢慢地产生了变化,慢慢地塑成了剑型,俨然如同体内经脉中的剑型元力一般。

一经转化完全之后,那些剑型元力马上便被顾辰吸收进入体内经脉中,与体内经脉的剑型元力不分彼此,迅速运行。

与此同时又有天地灵气补入,将那体外经脉填满。

这种全新的修炼方式,像是打开了岚诀的又一扇门,进入了下一阶段,仿佛实现了内外兼修,令顾辰的修行速度更快更惊人。

此时顾辰的皮肤因为发热早已变得红通通的模样,隐隐还往外冒着热烟,看起来颇为骇人。

罗程有些担忧,他甚至能够清晰感觉到附近气温的升高。

但更奇怪的是,此时顾辰的模样像是生了异常,但他守在顾辰身边,而且还自发地拉开了一段距离,却依然能感觉到在顾辰的周围充满了精纯的天地灵气。

不,在他感觉那些天地灵气几无杂质,几乎可以说是人体内的元力了,若是他能将其修为,一身修为势必更进一步,而且更快更省力,就好像是到了一处充满了精纯灵气的洞天福地之中一般。

但在顾辰身上,这种感觉还有不同,更像是顾辰在将体内的元力往外释放一样,也只有如此方能解释那些近似元力的天地灵气精纯的程度,可是有这种突破方式的吗?

而且那越来越多的滚滚热烟又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顾辰现在都处于最为关键的时刻,罗程警惕地守着四周,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来打扰顾辰。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陈勇和马彪正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慢慢地走来。

罗程起身迎上前去,拦住了两人的路。

第245章 守护

整个东来峰既静且寂。

青阳子和艾玲相继离去之后,除了在洞府之中修行的柳祯以及照顾柳祯的柳棠棠之外,便只剩下他们这几人了,如今皆聚在这大松树下。

陈勇和马彪谨慎地打量着修行之中的顾辰。

虽说是修行,可是顾辰的模样实在怪异,那一身的热烟滚滚暂且不说,只是站在这里,便让他们感觉到一阵阵燥意,也不知道这阵燥意是出于环境还是起于心头。

两人虽说到了东来峰成为仆役之后,再没有更进一步的修行之法了,修为始终停滞不前,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也算得上是修仙者了,这炼元境初期的修为虽说并不强大,但却是实打实的。

他们能感觉到在顾辰周边,天地灵气的浓度和精纯度要远远比其他的地方更高。

“他……顾师兄,怎么了?”

罗程淡淡道:“在修行。”

陈勇又问道:“修行怎么是这个样子?”

罗程看着陈勇,目露讥讽。

沦为仆役,哪怕是东来峰上的仆役,某种程度上虽说特殊但实质上也没特殊到哪里去,依然改变不了他们作为仆役没有修行之法的事实。

连怎么往下修行都不知道,居然还想要跟他讨论这修行之法该是什么样子?

罗程没有与他们拐弯抹角的心思,语气转冷道:“你们有什么事?”

马彪阴恻恻道:“罗程,这里是东来峰,可不是你的地方,我们想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

陈勇和马彪相视得意,可还来不及得意多久,他们的脸色便有些抽搐了,显得很不自然。

只见罗程脸色不变,慢慢抽出了长剑。

“罗程,你想干什么?”

两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惊慌。

罗程淡淡道:“再上前一步,就让你们尝尝我的无因剑法。”

陈勇与马彪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站在那里有些畏首畏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本来便不是罗程的对手,而且在经历那场梦境之后,罗程的戾气比以往更强,使他们一次次感觉到莫名威胁,再加上之后又得顾辰点拨,罗程剑法大进,领悟出的无因剑法几乎可与青阳门的那些基础剑法相媲美,实力更是大进,这两人就更是敌不过了。

眼前的顾辰正是连日来最无防备的时候,也可以说是最脆弱的时候,因为现在青阳子不在这东来峰上。

两人自从选择站队之后,便一直想找机会立功,他们不愿意一辈子当个仆役。

柳祯的心思他们现在是不清楚的,但是掌门钟鼎的心思他们却是明明白白,如果他们立了功,掌门网开一面将他们提拔为青阳门弟子,再不济赐给他们更进一步的修行法门也是有可能的。

柳棠棠如今照看着柳祯的生活,近水楼台,想来将来无忧,可是他们两人就不一样,他们必须要为自己谋条后路才行。

偏偏四人之中出了罗程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顽固得就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偏偏选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不说,还一次两次阻拦他们的好事。

两人再忍无可忍,马彪提醒道:“不要忘了,你也是何师兄的人!”

罗程道:“我只是到这东来峰当仆役而已,并没有答应过帮他做任何事。”

陈勇压着嗓音低吼道:“那你又把掌门放于何处?”

在被送来东来峰之前,他们可是被钟鼎召见过的,当时钟鼎虽然没有明言,可明里暗里的意思,便是让他们乖乖听话,什么都不要多想,只管听命行事就行,至于听谁的命,根本不用多说,否则区区仆役还没有资格让一派掌门召见。

罗程讥笑,说出一句令陈勇和马彪心胆俱裂的话,道:“他将我们放于何处,我便将他放于何处。”

“罗程,你……”

罗程挥了挥手中长剑,冷冷道:“再多说一个字,就来试试我手中剑。”

“你……”

罗程猛然挥剑,剑锋锐利,挥动间带动气流,如凝剑光。

陈勇一缕头发断开,随风飘落。

陈勇和马彪身体僵硬,站在原地。

没想到罗程真的动手了。

那一剑来势汹汹,别说他们躲避不及,就连反应的时间也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陈勇被罗程削落的那缕发丝越飘越远。

眼见着两人竟被吓得呆在原地,罗程皱了皱眉头,语气森冷道:“再站在这里,别怪我剑下无情。”

陈勇眼中含怒,呼吸粗重,还待说什么,但马彪猛然拉了他一下,对他摇摇头,两人阴沉着脸转身走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罗程收剑,又回头看了顾辰一眼。

顾辰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身体通红,身周的天地灵气更加浓郁,便是罗程现在所站的位置,都能感觉到自己就在那精纯灵气的包裹之下。

只要在这里静守,稍加修行吐纳,哪怕没有后续的功法相辅,罗程的修为也有可能更进一步。

他们本来就修行了朝仙诀,达到炼元境初期,按理说这部功法还可以将他们的修为往上提升,柳祯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只是他们没有柳祯那么好的资质,做不到仅依靠朝仙诀便将修为推上炼元境巅峰,但是,如果借助顾辰此时凝聚过来的天地灵气,那种精纯的程度可以让罗程轻易吸收,那他轻而易举便可让修为再做突破。

罗程有些意动。

看着顾辰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下,却是往外走了几步,与顾辰之间的距离又更拉开了一些。

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罗程强忍着那或者是心头的渴望,或者是来自他经脉之中的隐隐渴望与催促,将那躁动的心绪压下,这才注意到,时间过去太久了。

自从修为达到炼元境初期,真正成为一名修仙者,在突破的那一刻感受到那自心底而生的喜悦之后,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自那之后便没有再感觉到修为的提升,那丝喜悦也早已随风逐散,再也捕捉不到。

月至长空,东来峰更显寂静。

不远处传过来一声声巨响,却是陈勇和马彪在相互切磋,只是两人之间的吆喝与交手的动静,与过往相比要大声得多。

回头看了看闭目修行无动于衷的顾辰,再听着那一声声有如刻意传来的声响,罗程满是讥讽地道:“白痴!”

陈勇和马彪就那样折腾了一夜,将自己累得够呛,而后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不管他们闹出的动静有多大,哪怕他们将整个东来峰给掀了,也影响不了顾辰,除非他们能直接对顾辰下手。

只是一来他们不敢真的去掀东来峰,修为实力达不到是原因之一,这地方也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的,二来则是有罗程在,他们根本别想接近顾辰,更不用说直接对顾辰下手了,这种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

罗程闭目养神,警戒着周围的一切,就这么守了顾辰一夜。

当东方露出曙光,他也睁开眼睛,朝顾辰看去。

到了这个时候,便是他退到这般远的距离,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环绕在顾辰身周的浓郁的天地灵气,其清纯程度让他心惊。

顾辰的周围就像是浩瀚的海洋,罗程现在就站在那海边,经受着海水一次次的冲打。

那种精纯的天地灵气让他越来越意动。

他皱了皱眉,想要离顾辰远些,可是这个时候已经迈不动脚步了,他动不了了。

或者应该说,他不想动了。

能够感觉到,体内的修为出现了波动,他的修为正在提高。

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自突破到炼元境初期之后,修为便寸步不前,哪怕每日修行剑法,也只是让技法精湛,修为自那之后便一直未曾动过。

第246章 开导

明天开始要出差四天,可惜没有存稿,只能断更了,十分抱歉,十一号回来恢复更新,争取把断更的几天补齐,谢谢大家的支持!!

身心隐约有些不受控制,罗程下意识里想要离顾辰更近一些。

只要再接近一些,只要那些天地灵气更加浓郁和精纯,他的修为便可以得到更大的提升。

“如此浓郁精纯的天地灵气,只要吸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对顾师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便挥之不去,如同魔鬼的低语,让罗程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罗程猛地反应过来,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从那种近乎魔怔的状态中清醒,只是呼吸依然粗重。

沦为东来峰上的仆役,哪怕此峰在青阳门中地位特殊,但仆役就是仆役,并未因此而有身份上的不同。

这样一个身份断绝了他们修为更进一步的可能,除非是青阳子有所赏赐,而且那种赏赐还不能与青阳门有关。

有些机遇只能自己争取,如果争取不到,或者握之不住,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而罗程此时正面临着巨大的机缘。

他不愿意失去这机缘,尤其是想到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便更不愿意维持现状,若一直在这东来峰上当仆役,他这一生都再没有出头之日,哪里还会有报仇之机?

罗程想报仇,他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

他不期然地拔出长剑,却只拔出一半,那剑身闪着寒光。

顾辰的面容依然平静,浑然不觉身周变化。

当初顾辰两指御剑助罗程领悟出无因剑法的一幕,随着罗程转头看来时,在其脑海之中浮现。

罗程右手缓缓移上,却没有握在剑柄处,而是握在剑身上。

随着他用力一握,顿时鲜血直流。

疼痛感让他清醒了许多,沉下一口气,遏制那想要夺取顾辰身边那些精纯浓郁的天地灵气的想法。

或许他只吸收那么一点点,对顾辰确实不会有什么影响,可罗程依然不敢靠近,更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敢保证自己一旦尝到了个中甜头,还能控制住自己只吸收那么一点点,那个时候他是不是还有理智停下来,谁知道?

将脑中杂念狠狠压下,罗程回复理智,但双目瞳孔突然为之一缩,猛然站了起来。

手中长剑尽皆出鞘,半点儿未曾拖拉。

只见柳祯在陈勇和马彪的陪同下走来,柳棠棠亦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刚刚的走神,竟连柳祯什么时候出关都不知道。

随着柳祯靠近,罗程如临大敌。

他可以不把陈勇和马彪当回事,只要有他在,这两个人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可若是面对柳祯就不好说了,如果柳祯出手,他是不是能应付一招半式?

心中忧惧,表面上却不露分毫,罗程笔直站在那里,寸步不让。

随着走近,柳祯等人脸上亦渐渐露出惊容。

尤其是柳祯,目光定格在顾辰身上,这种不寻常的状态让他眼中异彩连连,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陈勇和马彪眼中都显露着露骨的贪婪,似乎恨不得将顾辰生吞活剥。

如今有柳祯在场,他们并不害怕罗程。

“罗程,识相的就让开,让柳师兄过去,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不客气?”罗程不屑一笑,看看两人又看看柳祯,加了一句,“是你们两个不客气,还是柳师兄不客气?”

陈勇和马彪不由得看向柳祯,不敢乱说话。

柳祯淡淡一笑,道:“这诱惑抵制得很辛苦吧?亏你能坚持到现在。”

罗程盯着他,道:“柳师兄,你也忍不住了吗?”

柳祯失笑,摇头道:“用不着拿话激我,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罗程一怔,很是意外。

柳祯回头扫了陈勇和马彪一眼,语带警告道:“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对他怎么样。”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顾辰。

陈勇还有些不甘,轻声提醒道:“柳师兄,长老现在并不在这里。”

柳祯冷然道:“长老在不在,这里都是东来峰,在这里耍弄这些小聪明,我看你们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陈勇和马彪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再说,心里满是不甘和怨恨,这些不甘与怨恨尽皆落到了顾辰与罗程身上。

柳祯朝顾辰走近两步。

罗程心头一紧,猛地上前几步。

柳祯摇摇头,道:“我若真要做什么,你拦得住我?”

罗程沉默一会儿,然后摇头道:“拦不住。”

虽这般说,但罗程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柳祯挑眉,道:“拦不住也要拦?”

罗程点头,道:“拦不住也要拦!”

柳祯点头,意味莫明道:“可惜了。”

他没有再上前,只是道:“看样子,他就快突破了。”

罗程没有回头去看顾辰,只是盯着柳祯。

柳祯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如果他醒了,告诉他,我等他很久了,现在终于可以公平一战了。”

柳棠棠紧跟着柳祯离开。

柳祯一走,陈勇和马彪面对罗程便觉心怵,二话不说亦连忙躲开了。

罗程注视着柳祯等人离去,再回头看看顾辰,只觉那天地灵气的浓郁与精纯没有任何消退之象。

他犹豫了下,又拉开了与顾辰之间的距离。

柳祯回到洞府之中,再次打坐修行。

刚刚才结束修行没有多久,出去走了几步之后,竟然又重新修行,柳祯这般勤勉修行的模样,让柳棠棠也感到一些紧迫感,但她也只是无奈苦笑,就算有紧迫感又能怎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没有后续的修行功法,只能这样干看着。

柳祯抬眸看了她一眼,忽道:“这段日子这般枯坐,是不是觉得无聊?”

柳棠棠连连摇头。

虽说现在她负责照顾柳祯的生活起居,可是柳祯作为修仙者,又一心扑在修行上,根本没有什么好让她忙的,这段时间也就陪着柳祯在这洞府之中静坐,候着他的吩咐,但实际上也只是干坐着而已。

无聊肯定是无聊,但她不敢这么说,好不容易被柳祯留在身边,她不想再到外面茫然而无所适从地对着青山蓝天,想着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

柳祯道:“修行本身就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也常有这种感觉,只是能修行的我尚且如此,没有修行之法的你势必更加难熬,若觉无聊,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

柳棠棠慌忙摇头,哀求道:“师兄,不要赶我。”

柳祯一怔,摇头失笑道:“不是在赶你,只是不想你太过无聊……”

柳棠棠连连摇头道:“我不无聊。”

偷眼看着柳祯,柳棠棠突然鼓起勇气问道:“师兄,你到底是怎么看顾师兄的?”

柳祯目光微闪,顿时知道柳棠棠想问的是刚才的事情,直接道:“我跟他不可能成为朋友。”

柳棠棠没想柳祯回答得这般直接,还做了柳祯不理她甚至是责怪她的准备,心中揪着一把,闻言却是愕然,疑惑道:“可是刚刚你还护着他。”

柳祯点头道:“因为我不想欠他的,有些东西得慢慢还,还清了就不欠了,而且……”

柳棠棠翘着好看的琼鼻,好奇地点着,等着柳祯往下说。

柳祯轻声喃喃道:“原本不在同一境界,交手时反而让我束手束脚,终于等到他突破了,接下来我便可以全力出手,让大家看看谁更强。”

柳棠棠握紧小粉拳,脆声道:“师兄,一定是你。”

柳祯笑了笑,深深看了柳棠棠一眼,道:“虽然没有修行之法,但也不要忘了修行的感觉,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修行虽苦,但并不是徒劳无功的,想想看你现在有什么。”

我有什么?

柳棠棠一愣,但柳祯已是闭上眼睛,进入修行中。

她想了想,也学着柳祯打坐静心,闭上眼睛,默默运转朝仙诀。

朝仙诀只是基础篇章,修仙者的引路石,能将修为提升到炼元境初期,而后便没有了用处,可有柳祯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柳棠棠突然也想试试,她在这方面下苦功的话,是不是也能有惊喜的收获?

现在她有的,也就这个了。

第249章 出关

与青阳门主峰有二十峰之隔的群峰间,有一座山峰,名为鹰啸峰。

鹰啸峰是青阳门三代弟子陈北风名下的山峰。

虽然不是青阳门的长老,但是陈北风在青阳门中依然有着不小的名气,毕竟他也是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中坚实力,为青阳门立下过汗马功劳,加上他的修为境界更是不弱,因此虽说与主峰之间尚有二十峰之隔,但鹰啸峰上众人广坐,与东来峰的萧条大相径庭。

多少弟子慕名而来,想要继承陈北风的功法,在宗门之中出人头地。

只是在拜入陈北风门下之后,那一颗如烈火般燃烧着的心,却在一盆冷水浇下之后慢慢变得冷却下来。

虽然鹰啸峰上看起来总是很热闹,但这里的气氛实际上却非常死寂,人人不思进取。

但这是有原因的。

陈北风确实有将他的功法传下,只是对他门下众多弟子却是从来不管不问,任由他们自己去摸索修行,不管是非对错。

曾有门下弟子鼓起勇气前来相询,但对他们在修行之中遇到的问题,陈北风却是视若无睹,不说为其解惑,完全便是冷眼旁观,哪怕明明知道其中有问题,但他也不会说出来,不曾为之解惑。

问之无果,那些弟子只得黯然退下,修行之中的问题日积月累之下,由微转剧,小问题变成了大问题,已经严重影响到修行的根本,这条修行之路不说完全走错了方向,但早已是问题重重。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主动去求教,奈何陈北风不愿意教他们,便只能将错就错修行下去,总不可能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便放弃这条修行的道路。

久而久之,以前慕名而来的人心头野火早已没有了燃料,终日在这鹰啸峰上浑浑噩噩,心中再无上进想法。

除了一个人。

陈鹰。

陈北风的全部心力,都可以说倾注在陈鹰身上。

为此他无暇理会其他弟子,或者该说是无意理会吧。

不知算是有意还是无意,因为陈北风对门下弟子的漠视,陈鹰的天赋反而在一众同门师兄弟间脱颖而出,鹰啸峰上的弟子越平庸,越显得陈鹰的不凡来。

陈北风似乎很乐于看到这种局面,但这同样也养成了陈鹰自小便目空一切的自信。

世事皆有两面,有利必有弊,陈鹰在鹰啸峰培养出强大自信,这自信也让他在修行上势如破竹,相信自己的独一无二,再加上有陈北风的教导,修行对他来说从来不算问题,但也因此陈鹰自小便未经苦难,不知道困难为何物,直到去了一趟主峰。

惊蛰悟石,完全改变了陈鹰的性情,回到鹰啸峰的他一头白发,精神状态差得要命。

陈鹰参与惊蛰悟石时并没有服下醒神丹,但依然有些殚精竭虑的味道,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寡淡。

陈鹰看起来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随着其状态渐复,在修行上变得更加刻苦,甚至可以说是拼命,他的所作所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追着某一个人,带着一争长短的意味。

与陈鹰一起来鹰啸峰的,还有李大庆,悟石之后,他正式拜入陈北风的门下。

从李大庆那里,陈北风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神色有些阴沉。

今年的惊蛰悟石竟然冒出这么多意外来,他始料未及,但让他更在意的是陈鹰的道心受到了挫折,不知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好在除了性情上的转变,陈鹰并没有其他的不同,惊蛰悟石依然给他带来极大的益处,他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

陈北风放下心来,便由得他去了,对于修仙者来说,一头白发算不得什么。

陈鹰和李大庆通过惊蛰悟石参悟出了青阳御焱诀,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功法,在这一点上陈北风也教不了他们什么,而且两人天赋不低,由得二人摸索,比他的教导更有用。

两人一齐修行,修为进境很快,但也因此没能得到第二次悟石的机会。

这段时间,鹰啸峰上的修行气氛又有转变,因为在陈鹰悟石回来之后,陈北风开始将心思转移到他门下的众多弟子身上,开始有意无意地指导他们修行。

此举让众多弟子受宠若惊,对这得来不易的指点机会倍加珍惜,鹰啸峰吹起一股勤奋之风。

夕阳西下,渐渐被远处的山峰遮掩,暮色渐沉。

大殿中的一座宽敞的石室内,陈鹰缓缓睁开眼睛,满布血丝的双眼带着浓浓的倦意,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好几天没有合眼休息过一般。

几天不眠不休,对普通人来说影响巨大,但对修仙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陈鹰的状态显得有些异常。

他推开石室的门走了出去,双眼努力适应着外面的光线。

哪怕现在天色晚、光线已暗,但他依然很不习惯,他好久没有走出来了。

“师兄,你突破了吗?”

定定眼睛,陈鹰看到的是李大庆。

他双眼又眨了眨,待得视线慢慢清晰起来,对着李大庆点点头,恍惚间才有些后知后觉。

是啊,悟石结束了,时间过去许久了。

时间过去多久他也不知道,因为在回来之后,他便进入了闭关状态,这一闭关便直到了现在。

由天石上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是适合他的功法,但因为当时特殊的情况,得到这一部功法也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因此哪怕这部功法是最适合他的,修行参悟起来也很是艰难,更别说这部功法本身走的还是那种繁复门路。

那至繁至难晦涩的经文还有其中的种种经义道理,参悟起来很是吃力,不断消磨他的精气神。

虽然他的修为确实有所突破,但精气神却依然没能补得回来,此时还有些晕眩,头重脚轻。

他往前走出几步,想要走到外面看看风景,但只是走出了两步,突然脚下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师兄!”

李大庆惊呼,连忙抱住陈鹰,惊慌之下连忙查看陈鹰的身体情形,而后才微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李大庆的神色又变得古怪了起来,凝视着失去意识呼呼大睡的陈鹰,满是不解。

修仙者修行过程虽然枯燥而辛苦,但呼吸吐纳还有冥想的过程,也是他们不断锤炼心境、增加精神能量的过程,换句话说,对修仙者而言,长久修行可能不见得修为会涨,但精神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像陈鹰这样修行之后殚精竭虑的,事出反常。

要给这种反常的现象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也只能在功法上找原因,只有在功法的等级超出修行之人的资质与境界,勉强修行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正因如此,李大庆才会感到疑惑。

自天石上参悟得到的功法是最适合悟石之人本身的,所以不存在参悟出来等级太高或不适合的情况,只是当时那种情况,这种事情的发生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他李大庆能够在双石中间的那条线上走出十八步,真要说起来也不全然是他自己的能耐。

只是陈鹰的资质极高,这一点李大庆是知道的,要让具有如此资质的陈鹰修行时依然出现如此吃力的情况,那么他所得到的功法,应该是何种程度的呢?

想到这里李大庆不由得有了浓浓的期待,喃喃道:“师兄,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似乎来得正是时候呢。”

第250章 约战

青阳大比将在一个月后举行。

这个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像是石子被投入了湖面,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断地向外扩散。

青阳门的青阳大比历来深受瞩目,因为青阳大比事关众多弟子在宗门之中的前程,通过大比与同门切磋,也可以让他们认清自己真正的实力以及在宗门之中的水平。

而对于他们的师长来说,青阳大比的结果也将决定他们在宗门之中的地位还有话语权,因此比其门下弟子还要更加重视。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更是备受期待,比之往年更甚,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提前举行,更重要的是与这一次的惊蛰悟石有关。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上,有几个人的存在感非常强烈,几乎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悟石之时引发异象的许慕姗毫无疑问已成为青阳大比的热门话题,悟石之时突破极限,一息白头的陈鹰也是人们热议的精英,如愿以偿拜入青阳子门下的天才柳祯到底是何修为,也牵引着所有人的心神。

尤其是听说这一次的青阳大比,宗门还将特别邀请顾辰参加,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便引发了轩然大波,要知道青阳大比的结果将影响到整个青阳门,是整个宗门的盛事,这一次却要一个外人参与其中,难保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影响。

哪怕这个外人是青阳子的义子,与青阳门多少有一些关系,还参与了惊蛰悟石,引发更大的风波,但到底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外人终究是外人。

消息传出后,虽然引起颇大动静,但并没有人反对,甚至更加期待了。

柳祯成为青阳子的弟子,继承了青阳子领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不知会成长到哪一步,毕竟那可是整个青阳门最为顶尖的绝学,没有之一。

而顾辰虽然身为青阳子的义子,但到底不是青阳门弟子,限于身份,青阳子不可能会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传授给他,但能成为青阳子的义子,本就不可能是平常人,尤其青阳门的高层知道得更多,知道顾辰本是昆仑的道子,资质与悟性罕见。

这样的两个人都要参加青阳大比,如果在大比上遇上了,不知是谁胜谁负?

人们的期待感,竟然渐渐地由青阳大比这场盛事上转移开来,大多落在了顾辰与柳祯两人的争斗上。

只是在这被高度关注的四人中,顾辰与许慕姗却好像并没有太将青阳大比放在心上,这不仅与两人到这青阳门时日尚短有关,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

如今许慕姗尚在闭关,还没有出关,自不在话下,顾辰刚刚突破,此时醒转,自然还不知道如今的他已经成为青阳门的热议话题。

睁开眼睛的顾辰微微一愣,看到了高度警戒的罗程。

警戒也就算了,看罗程那种境况,似乎是有意与自己拉开了距离,避之有如洪水猛兽。

顾辰纳闷了,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以为身上有什么不妥,但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这一番审视,却让他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虽然一闪而逝,但还是被罗程捕捉到了。

“顾师兄,恭喜你突破了。”

顾辰淡淡道:“水到渠成而已,不值得恭喜。”

罗程闻言,目光微闪。

这句话若是换了一个人来说,有做作的嫌疑,但由顾辰说出,他却是信服。

顾辰没有看到青阳子,疑惑道:“义父呢?”

罗程道:“长老在三天前就出门了。”

三天了?

顾辰脸色微变,紧接着陷入沉思。

并不是在担心青阳子,以青阳子的修为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奈何得了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的修行,让顾辰有些在意起来。

他也没想到,因为一杯沉香茶让他有了突破的契机,但这一修行突破便过去了三天的时间,以从炼元境突破到灵元境的层次来说,耗费三天未免太长了一些,换了过去,顾辰在这一突破关口只是停留了一息时间而已。

尤其是他的突破还与别人不同,不需要担心瓶颈的存在,自然而然便可以将境界修为提升上去,但却没想到,竟然还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担忧也只是一时的,元力微一运转,顾辰顿时发现,自己对天地灵气的吸纳速度远比之前要快得多。

天地灵气在他体内转化为元力,再重塑为剑型元力,效率也远非以前可比,如果他静下心来修行,速度还可以加快不少。

三天的时间,并不全然用来突破而已,还让他进一步开发岚诀,将他的修行之道更往前推进,外经脉的衍生让他的修行速度更进一步。

“这样一来,从灵元境突破到一元境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顾辰喃喃着。

罗程望来,却是一脸无语,心想这人才刚突破,不想着将境界夯实,便心心念念着突破到一元境的事了。

灵元境到一元境虽然也只是一个境界之差,可这与炼元境到灵元境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哪怕罗程没有修行到那一步,也早有了解。

但他却不知道,顾辰之前达到的最高修为便是一元境,对于一元境他不陌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从炼元境到灵元境再到一元境,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柳祯的洞府大门开了,柳祯再次走了出来,柳棠棠紧随其后。

看到顾辰醒来,柳祯露出笑意,朝他走来。

顾辰亦站起,静待柳祯来到。

“顾师兄,恭喜你突破了。”

顾辰下意识里看了罗程一眼,心想这两人看着是完全不同的人,说的话倒是一模一样,而且一字不差。

细细打量柳祯,顾辰道:“柳师弟,你的修为也有很大进步。”

柳祯点头,道:“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在灵元境,可以公平一战了。”

“公平?”

柳祯补充道:“当然,这次交手我还会将修为压下,以灵元境初期的实力与你交手,想来不会太占你便宜。”

顾辰心里想的不是这个意思,但也不多解释,问道:“你想现在就跟我交手?”

柳祯摇头道:“你才刚突破,现在就交手对你不利,等你将境界打实了,我们再交手,那样更公平些,如此一来你应该也无话可说。”

顾辰不置可否,对他来说,境界一突破便已经十分稳固了,没有继续打牢的必要,那样一来便是浪费时间了。

不过他也很想看看自己经脉重塑之后达到的灵元境与以前的灵元境相比有哪些不同的地方,便直接问道:“什么时候?”

柳祯道:“青阳大比下个月举行,希望师兄也能参与,到时候我们在大比上分高下。”

说完不待顾辰回应,柳祯转身而去,柳棠棠亦步亦趋。

顾辰沉默,暗暗思索起来。

青阳大比是青阳门的盛事,向来只由青阳门的弟子参与,但这场盛事这一次却沦为青阳门掌门博弈的工具,连他也不由自主牵扯其中。

罗程道:“顾师兄,你才刚刚突破,稳固境界要紧,只要有长老在,谁都逼迫不了你,参不参与青阳大比只有你自己说了算。”

顾辰点头,轻轻道:“参与倒也没什么。”

“师兄……”

罗程吃惊,难道顾辰真的要参与?

顾辰笑着摆手道:“没什么,下个月才举行,现在不急,义父去哪了?”

罗程摇头,表示不知,当时青阳子急急离去,什么也没有交待。

顾辰便不去多想了,一切等青阳子回来再说,不过对于柳祯的约战,他倒是记在了心头。

第251章 功败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对于修仙者来说更是一刹那即过。

青阳大比即将开始。

对于这场大比的话题,在青阳门中已是闹得沸沸扬扬。

人们三五成群争相讨论,尤其是关于顾辰与柳祯之间的胜负话题更是所有人所津津乐道。

这两人一个是青阳门的弟子,一个虽是外人,却偏偏都与那位青阳子长老关系莫逆,由不得人不在意。

如果顾辰与柳祯两人在青阳大比上遇上了,谁能赢?

“当然是柳师兄,他是我们青阳门的绝顶天才,当初他可是凭借一篇朝仙诀便将修为推向炼元境巅峰,论资质论心性,青阳门中谁能比得上他?”

“能被青阳子长老收为义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易与之辈?而且你不要忘了,悟石时候的那场动静,可正是那个顾辰引发的,他到底从天石上得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到了哪一步现在更还是个谜,光从当初那场面看,怎么也该想到这个人不同寻常才是。”

“那又如何?难道你认为柳师兄会输?”

“我没这么说!”

“当初悟石的时候,柳师兄可不在场,如果他在场,天石的异象还不知道是谁引发的呢!”

……

一路走过,总能听到这种言论,都是与顾辰和柳祯相关,何杰桐听在耳中。

青阳大比的风声传出,整个青阳门都已经知道了大比事宜,因大比而来的种种话题纷纷涌现,不过最后话题会变成顾辰与柳祯两人之间的交锋,这一点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何杰桐也忍不住在想,如果顾辰与柳祯碰上,谁会赢?

从私心上来说,他当然希望是柳祯赢,只是顾辰那人他看不透,更重要的是,一场悟石下来,让顾辰声名远扬,整个青阳门谁都知道青阳子收了这么一个义子,资质逆天。

有些话作为掌门弟子,何杰桐不好乱说,谁赢谁输影响不了宗门大局,他很清楚,这场青阳大比并不是为那两人准备的,这个舞台也不属于他们。

何杰桐在想,是不是要跟柳祯提个醒。

紧接着他摇了摇头,心想就算提醒也无济于事。

柳祯是铁了心要跟顾辰一较高下的,至于在什么样的舞台,柳祯不会在意,就是不知道顾辰怎么想?

何杰桐也不知道顾辰会不会参加青阳大比,这事牵扯到了青阳子,哪怕钟鼎与青山宿共同出面,也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最终成不成还得看青阳子点不点头。

……

……

燕来峰,洛兰从艾玲居所出来之后,愁眉不展,与一众师姐妹们擦肩而过,她都心不在焉,哪怕有人跟她打招呼也是毫无反应,不知不觉中竟是走到许慕姗居所。

那是一处华丽美观的双层塔楼,正是许慕姗的闭关之所,此时大门紧闭,完全没有要打开来的迹象。

洛兰犹豫,不知道自己进去不进去。

转头看向艾玲居住的宫殿,回想起刚刚与艾玲之间的对话。

“师傅,青阳大比在即,该让师妹出关了。”

“不用,你师妹平时修行不勤,这次难得闭关,趁着这股势头让她一鼓作气修行下去才好,不然她又要偷懒。”

“可是师傅,师妹自从悟石回来之后,修行一日千里,速度之快远非他人能及,以如今她的实力,在大比之中应可搏得好名次,机会难得……”

“这种事情无关紧要,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不去参加也罢。”

“师傅……”

“这事不用再说了,就让你师妹好好修行吧,那孩子突破之后,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洛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也不知许慕姗现在的修为到了哪一步,可是不管是哪一步,如果许慕姗愿意参加青阳大比,肯定能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跟当时她去悟石时一样。

对此洛兰有着充足的信心。

因着这信心,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燕来峰上花奇木秀,更有精美建筑林立,给峰上弟子营造出最为舒适的修行环境。

峰上弟子众多,修行路亦坎坷,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会故意去打断他人修行,更别说对象还是艾玲最重视的弟子许慕姗,对许慕姗闭关的地方,所有人都是敬而远之。

洛兰轻而易举便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当初是她领着许慕姗确定居所的,这里是她特意给许慕姗找的,环境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好得多,而同样的,对于这里,她也是轻车熟路,来去自如。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许慕姗默许的。

向更里间走去,洛兰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变得不一样了。

更加精纯,而且更加浓郁。

她看到许慕姗盘膝而坐的模样。

凝眸看去,只见许慕姗红光满面,在浓郁的天地灵气包裹之下,身体里自发地产生一股力,好像要帮着她挣脱束缚。

洛兰轻轻唤了一声“师妹”,但许慕姗没有反应,她便在原地止步,盘膝坐下静静等着许慕姗醒来。

此时许慕姗的修行正是到了关键时候,虽能察觉到有人进来,可是现在的她还不能打断修行的状态。

想到这里是燕来峰,寻常人应该不敢贸然来打扰自己,毕竟影响他人修行可是犯了修仙者的大忌,在这种时候会来找她的不出两个人,此时许慕姗已知来人。

那一身的元力运行得更快了,带动着体外的天地灵气随之回转,在许慕姗的身上凝聚出一缕缕剑意。

那些剑意迅速壮大,各自分化开来。

那是一道道各自不同的剑意,最为强大而且最为灵动的是其中的八道,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四道剑意,细觉起来也是不凡。

寒曦邀月诀共有十二剑诀,许慕姗悟石得出的有八诀,另外的四诀,已在回到燕来峰后,得艾玲传授。

那十二道剑意被许慕姗放至体外,剑气横生,将许慕姗重重包围。

凌厉强大的剑气扑面而来,洛兰脸色微变,双手微微撑地,保持着坐姿悬空而起,而后方落下,随着其悬空与落下的同时,她的身形顺着剑势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只见那十二道剑意被绽放到极致,层层交叠,突然相互交融在一起,变成一把巨大的剑,绽放出更强的威能。

洛兰的神色骇然,从来没有想到过,寒曦邀月诀还可以这样练!

洛兰能够清晰地看到,在那把巨剑上面,原本最强的八道剑意交合圆融,看起来浑然一体,但与那另外四道剑意交接的地方,却有隐晦的裂痕,一看起来便有清晰的拼凑痕迹。

那把巨剑也只是出现短短的一瞬,然后便轻轻一颤,显得有些不稳,徒然散去,许慕姗一身的气势宣泄开来,劲风扫过,让洛兰的长发长衣都随着往后扬。

许慕姗脸色有一阵苍白,她睁开眼睛,看着洛兰,笑问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洛兰悠悠回过神来,牵强一笑,道:“是我打断师妹修行了。”

许慕姗摇摇头,道:“因为是师姐,所以没有关系,换了别人,只怕我的修行状态早已被打断。”

洛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早知道应该再在外面等多一阵再进来,说不定许慕姗能将那一招练成。

想到刚刚那一剑,洛兰感慨道:“可惜了,小师妹,若是你没有那么快修行闭关,兴许可以赶上第二次悟石,若能借此再悟出另外四诀,寒曦邀月诀十二剑诀尽出,十二剑诀的交融或许事半功倍,你刚刚便有可能成功。”

第252章 劝说

悟石?

许慕姗愣了愣,悟石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许慕姗还记得,在她回来燕来峰后,主峰那边的天石便因为顾辰而生异象,之后沉寂,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为此她还曾经担心过一段时间,只怕顾辰出事。

洛兰将天石复苏以及青阳门的第二次悟石说与许慕姗听,而后惋惜道:“周师伯门下的那位朱师妹,参与了第二次悟石,又悟得两招剑诀,前途不可限量,若换了是你,说不得也得将那剩余四诀都领悟了,十二剑诀方才圆满,或许寒曦邀月诀能在你身上大放光彩,有朝一日,超越青阳子师伯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洛兰说着,想象着那般景象,眼中不由得露出憧憬。

许慕姗倒不觉得有什么好惋惜的,摇摇头道:“师傅说过,修行之事看重的是机缘,勉为其难不如水到渠成,悟石可能会让我走一些捷径,不过按部就班的修行,也可以让我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

洛兰听了连连点头,看向许慕姗时眼中满是赞赏,在这得失之间能有这样的心态,她也自愧不如,心想小师妹果然不愧是师傅最看重的弟子,当即道:“师妹言之有理,随着你修为进一步提升,还能得到更多的悟石机会,相信是你的,终是能得到手的。”

许慕姗点点头,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只是想到天石既然已经复苏,那么因为顾辰悟石所引发的异象与天石沉寂一事,应该也就可以过去了,这样一来顾辰料必没有了后顾之忧,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阵子闭关修行,就算是艾玲也只是喜于许慕姗的勤奋,不过只怕没有人知道,许慕姗勤奋修行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事实上许慕姗只是想着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好在顾辰被青阳门弟子欺负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她始终记得刚到青阳门时她对顾辰做出的承诺,而这承诺,她显然还做得不够好。

“小师妹,师姐这次贸然打断你的修行,其实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许慕姗闻言,想起自来到燕来峰后洛兰对她的照顾,忙点头道:“师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洛兰凝视着许慕姗,问道:“师妹,可知道青阳大比?”

许慕姗点头,青阳大比是继惊蛰悟石之后,青阳门的一大盛事,她自然有所耳闻。

洛兰道:“以往的青阳大比都在惊蛰悟石半年之后方才举行,为的是能够更好的考校宗门弟子的资质与实力,每年都伴随着丰厚的奖品,这一次也不例外,但这次青阳大比再过半月就要举行了,比以往提前了很多,而如今燕来峰上,能够有望在青阳大比上夺得好名次的人实在太少,我想来想去,最有把握的人也只有小师妹你一人了。”

闻弦而知雅意,许慕姗顿时了然,道:“师姐想让我参加青阳大比?”

洛兰点头,却也露出了为难之色,道:“这事我也跟师傅提过,但她老人家想让你好好修行,并不想让你参与其中,可是如果你不参加,我们燕来峰在大比上夺不到好的名次,师傅脸上也不好看。”

许慕姗沉默,既然艾玲不想让她参加,肯定有一番道理,而洛兰却就这事有求于她,一时间让她不好表态了。

有些时候表态就是拒绝,可是若可以,她实在不愿让洛兰失望而归,毕竟洛兰不仅是她的大师姐,更是在她初来燕来峰时对她颇多关照。

“而且这一次青阳大比确实与以往不同,初阶弟子的切磋只怕没有多少看头,毕竟时间太短,哪怕资质再好的人,这短短的时间修行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突破,数来数去本门之中也就只有几人受到关注而已,像青阳子师伯的记名弟子柳祯,还有陈师叔的儿子陈鹰,以及小师妹你,只有你们三人最被看好,也意味着在初阶弟子的比试中,只有你们三人角逐而已,但奖励丰厚,最少也是一颗青神丹,那种丹药对我们来说要用还太早,但哪怕对师傅她老人家用处也是极大的。”

听出洛兰的意有所指,许慕姗也有些意动。

“更别说青阳子师伯还有一个义子名叫顾辰,当初与你一同上山来的,听说这次也要参加,门中处处都在议论,都想知道同是青阳子师伯身边的人,顾辰与柳祯两人到底谁胜谁负,哪怕青阳门是仙家门派,但有人的地方是非多,竟然还有人将之前的事翻出来说,什么青阳子师伯原要收顾辰为徒,但因门规所阻,才勉为其难收下柳祯做为记名弟子,这种话传出,哪怕那两人即便原本相安无事,如今也必成他们之间的导火索,一点就燃。”

洛兰分析着自己的一些见解和看法,希望能够让许慕姗多些了解,却不想许慕姗在听到顾辰的消息的时候,双眼猛然一亮,而后便是强烈的意外。

顾辰也要参加青阳大比?

一时间,什么犹豫迟疑都没有了,许慕姗拉住洛兰的手道:“师姐,我知道了,我也参加青阳大比。”

洛兰惊喜,紧握许慕姗的手,道:“当真!”

许慕姗重重点头,想了想道:“我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实力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洛兰欣喜之下连连点头,更加用心对许慕姗介绍往年的青阳大比,同时分析这一次青阳大比的不同之处。

许慕姗听得极为认真,内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多知道一些消息,回头可以将这些消息告诉顾辰,也好让他能有所准备。

洛兰却不知许慕姗心中所想,只是想着小师妹虽然资质过人、福缘深厚,但到底未曾参与见识过青阳大比,所以解说得极为详细,这样一来也好让许慕姗心中有底,希望能以自己过去的见识经历增加许慕姗的一些赢面,对她来说目的便已达到。

许久许久,差不多将所有知道的同门师兄弟、师姐妹的招式、特点一一加以分析,洛兰方才停下,哪怕是她也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顿了顿,洛兰不忘叮嘱道:“小师妹,师姐无能,以往在大比上成绩平平,从未为师傅赢来什么荣耀,这一次修行上更是出了岔子,也让师傅失望了,但你不一样,你也不能像师姐一样,记得一定要好好努力,用心修行,大比上要为师傅争光,切不可让她老人家失望。”

许慕姗点头道:“师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师傅失望。”

洛兰重重点头,方才起身离去,这一次不虚此行,因为她让许慕姗同意参加青阳大比,只要许慕姗愿意参加,艾玲便不会太过阻拦。

临要离去,洛兰又不忘回头对许慕姗加以告诫道:“切不可让师傅失望!”

许慕姗心情复杂,点了点头,这次却没有多说什么。

洛兰转身离去,出门时又不忘转过头来,对许慕姗投以鼓励的神色,那眼底神情想要表述的话,就跟她刚刚不断重复的话是一样的。

等到洛兰离去,许慕姗悠悠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师姐,师傅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但,她又能说什么呢?

许慕姗的心思很快便转移到了青阳大比上,想到很快又能与顾辰见面了,她顿时喜从中来。

第253章 不服

转眼又过了三天。

青阳子回到青阳门,看到顾辰时稍稍愣了愣,又深深看了顾辰一眼,暗暗点头,满是赞赏。

顾辰突破之后身体状况大好,原本因为醒神丹的反噬而致的一头银白头发,如今已然黑亮如初,从其气度神情、举手投足间,隐可看出他的心境有所增长。

顾辰亦盯着青阳子多看了几眼,只觉青阳子出去一阵之后,再回来便与之前有些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他也一时说不上来,只是一股敏锐的直觉带来的隐隐不安,让他惊疑不定。

青阳子出去这几天,肯定是因为某些很重要的事,可是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这些都没有说,看起来也没有要说的意思,顾辰也就没有多问。

两人都不是那种健谈的人,坐下来后便又是一番闲情逸趣,一如往日。

有意或者无意的,两人都没有提及青阳大比的事。

知道青阳子回到东来峰,陈勇和马彪等人顿时规规矩矩,同时不由得惧怕起来,只恐顾辰会在青阳子面前告状,那样一来只怕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也不知道罗程有没有将他们趁着顾辰突破之时存心捣乱的事告知,如果有的话,顾辰又会怎么处置他们?

不过等了许久,都没有什么祸事、处罚,两人皆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尽可能地缩闭不出,尽量不与顾辰打照面,以免提醒到顾辰。

罗程在山道旁练剑,一如往日,不过偶尔看向担惊受怕的两人,眼露讥讽。

“第二次悟石没能前往,会不会觉得可惜?”

青阳子突然开口,看向同旁静坐的顾辰。

顾辰闻言,摇了摇头,道:“我的收获已是不小,再没什么不知足的,而且……”

“而且?”见顾辰停顿,青阳子问道。

顾辰道:“就算再让我去悟石,只怕也不会再有收获了,天石能给我的,我都已经得到手了。”

那坐落于丹田与经脉深处的三座宫殿,其中有一座随着顾辰悟出天道太极篇而绽放璀璨光芒,光芒将那座宫殿点缀得更加华丽,其中蕴含道韵,梵音阵阵。

顾辰的每一次参悟与修行,都能从中得益,那种好处言之不尽。

青阳子挑眉,修行至今,还从来没有听谁说过天石对他们没有用处的。

就在这时,柳祯从洞府中出来,径直朝他们这里走来。

“师傅。”

恭恭敬敬行礼,柳祯站在一旁,不进不退,显然有话要说的模样,青阳子朝他看来。

柳祯静默一番,再次拱手道:“弟子此来,请求师傅教授弟子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哦?”青阳子眉头微挑,“你中三诀都学会了?”

柳祯道:“都学会了。”

“使出来我瞧瞧。”

柳祯右手两指相并前伸,斜斜一划,空虚之中天地灵气有如绵软豆腐般,因他手指划过而被分开来,之后又随着他手指的划动而紧紧跟随其后。

一股势被聚起,柳祯那剑指小巧却如千钧重,可他那瘦削身板站在那里,却是岿然不动,仿佛一座山。

顾辰暗暗吃惊。

柳祯显然是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一诀——断水流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

这一击蕴含着强大的威力,好像要捅破这片虚空。

青阳子暗暗点头,他所领悟出来的断水流是暴烈的一击,可分天地,不管有再强大的阻碍也可一剑断之,而且他走的是大道至简的路子,因此这一招施展起来朴实无华、举重若轻,没有多余的虚招,威力更加集中。

柳祯能将青阳子的领悟融会贯通,施展出来更是恰到好处,实在难得。

断水流一出,剑势未收,那蓄起的剑势却是突然崩解,化为了千千万万股。

青阳子与顾辰皆是脸色不变,看着柳祯从断水流自然而然地过渡到奔狼烟,一气呵成。

一剑拟千军万马,一剑成千万剑影,仿佛将他们带入那充满销烟与战乱的世界。

青阳子愈发满意,亦冒出一个想法,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传授给柳祯,或可让其发扬光大。

柳祯的资质与悟性虽然比不上顾辰,可在这青阳门中依然可说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在学习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之后,能够推陈出新,将断水浒与奔狼烟融会在一起,几乎可以说是同时施展出来的,威力叠加,更加强大,这一点殊为难得。

千军万马过境,场面壮观。

只是当所有军马皆过,却只在原地留下一阵萧条。

柳祯的心绪渐沉,一种天高地厚却孤寂的凄凉感萦绕心头,悲意自生。

他的右手放下了却又慢慢抬起,一阵沧桑感觉由内而外散发。

此时柳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经过了人世冷暖,尝尽了酸甜苦辣之后,突然大彻大悟,对人生也不再执着,心境随之豁达,放下了一切,方能重新拾起这一切。

就好像是夕阳西下落残红,余光自西方而来,将人们的影往东边拉长、再拉长,好像拉得越长,越能够让这最后的美好弥留多片刻。

那夕阳,让柳祯的心头微跳。

想起在那梦境之中的五十年里,他最后躺在一片昏阳之下,结束了他坎坷而苦难的一生。

柳祯的右手不期然握紧,强大的剑意宣泄而出,给人残破之感,那一剑仿佛真的带来了夕阳。

顾辰朝东而望,那里有朝阳冉冉升起。

三诀尽出,柳祯站稳,脸色微显苍白,呼吸微重。

他看向青阳子,满含期待。

青阳子摇了摇头。

柳祯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嘴唇微颤,不解又不甘地问道:“为什么?”

青阳子道:“断水流与奔狼烟练得不错,但倾斜阳这一诀,你还没有办法掌握它的意,现在还不能将上三诀交给你。”

换了在过去,不管青阳子说什么,柳祯只有听从,而且还会十分信服,但现在他却很难认同青阳子的话。

“可是,弟子不是已经将这一招练成了吗?”

青阳子摇了摇头,道:“之前便已经跟你说过,要学上三诀,必先学会中三诀,因为中三诀是上三诀的根基,如果根基不牢,贸然学习上三诀,对自己有害无利,先将根基打磨好,上三诀交给你后,才能走得更远。”

柳祯咬牙,突然转头看向顾辰,问道:“顾师兄,你觉得我刚刚所使的剑诀如何?”

顾辰淡淡道:“很不错。”

柳祯盯着顾辰,等着他往下说。

顾辰斟酌了会儿,尽量以他认为不伤人的语句道:“虽不错,但差点儿火候。”

柳祯冷笑道:“什么火候?”

顾辰道:“用力太过,便欠了火候,须知过犹不及。”

用力太过?

柳祯一下子明白过来顾辰指的是什么,这一点他也承认。

那一场时间虽短却将人间五十年境遇塞到柳祯脑海之中的梦境,给他的影响实在很深,心境不进反退,可是修为却也是大有进益,终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真正掌握,不管是断水流还是奔狼烟都有了新的突破,就算是倾斜阳,比起之前那完全施展不出的情况,也是好了太多。

刚刚出手之时的细微差别,在柳祯看来其实并不算差错,他确实心境微乱,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倾斜阳这一剑诀他依然成功地施展出来,如果这样却还说他掌握得不好,柳祯他不服。

第254章 亮剑

柳祯双拳紧握,几度欲言又止。

他很想为自己鸣不平,很想对青阳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想法冒出之后,却哽在喉咙口被噎了回去。

青阳子说了还不是时候。

他虽然难以接受,可是潜意识里还是习惯了听从青阳子的安排。

青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说一不二。

柳祯不愿意让青阳子失望。

想着自己或许确实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而像青阳子这样的人物,对自己的弟子要求严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他作为青阳子的弟子,哪怕只是记名弟子,也更应该争气才行。

可是虽然这么劝服自己,内心深处那种不甘与不服的情绪却依然难以控制。

“师傅,您觉得……弟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习上三诀?”

小小的身板微微颤抖着,述说着他的不甘,他就像一个倔强的小孩,受了委屈却不愿意低头。

青阳子轻轻一叹,即便在梦境中经过了人间五十年的风风雨雨,但少年依然是少年,轻轻道:“到我觉得可以的时候。”

柳祯不再多说,转而看向顾辰,道:“顾师兄。”

顾辰有所感,起身道:“柳师弟,有何指教?”

柳祯道:“指教不敢当,我想领教一下顾师兄的剑。”

顾辰双眉微挑。

柳祯紧接着说了下去,解释道:“我们的交手约好在青阳大比,这一点没有变,只是在那之前,我想看看师兄的最强剑法。”

顾辰愣住,原来柳祯想的是这个。

见顾辰迟疑,柳祯有些误会,摇头轻轻道:“如果师兄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到了大比之上再来领教师兄的最强一剑好了,想来师兄刚刚见了我的剑法,应该能够找出针对我弱点的方法。”

柳祯说完,朝青阳子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柳师弟,看好了。”

顾辰突然站起,右手两指相并如剑,自胸前斜斜横起,在柳祯闻言猛然转身的同时,顾辰一身的元力凝而不发,聚于双指处。

随着顾辰的动作,双指处凝聚道道剑意,剑意环绕下,其势愈大。

剑意突然道道外发,像是有了生机,灵动活现,然而那散发出来的缕缕剑气,却在顾辰身前聚拢,将那一片空间层层包围。

那强大的剑威就像是要将那片有限的空间粉碎,空间中的天地灵气被封困其中,脱离不得,挤压中撑开了那有限的空间。

一剑封尘,如今威力远非当初可比。

柳祯的脸色微变,意外于顾辰强大的剑招,没想到顾辰藏得这么深。

紧接着,顾辰身上的气势再变,从本来凌厉却带着点含蓄的稳健,徒然一变,凌厉而又满是锐气,强大的剑威凝聚于指尖。

一剑起,虚空殁,湮灭前方所有阻挡与避之不及之物,这招是一剑凌尘,是顾辰在昆仑山上创出的最强剑法。

这一剑挥出,将前方道道剑气凝聚成的牢笼劈成了两半,同时被劈开的还有那片已经被撑得岌岌可危的空间。

周围的天地灵气突然被席卷一空,全部被那斩开的虚空吞噬,那斩开的虚空渐渐合拢。

青阳子瞳孔微缩,却是不动声色,他凝视着顾辰,眼中闪过更强的期待。

仅仅灵元境的修为便能领悟这种强大威力的招式,斩开虚空,他仿佛已经看到顾辰将来势必覆盖这方天地、脱离这方天地牢笼的场景。

虽然刚刚顾辰打开的那片虚空不仅极小,而且微不足道,但以顾辰如今的修为来说,仍是难能可贵。

四野寂静。

顾辰站直,亦是安静。

柳祯强压下心头震撼,以为顾辰的剑已经出完,可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起。

风很轻,很弱,却让柳祯如临大敌。

与刚刚顾辰连出两剑时不同,那两剑顾辰只是施展出来,并未针对柳祯,可此时风吹起,来时无影无踪,来了之后无处不在,环绕盘旋不去,显然很不正常。

柳祯整个人如今就在这阵风的包围之下。

那风中滋生出来的缕缕剑意虽然极为细微,可是积少成多,让他皮肤阵阵刺痛。

很快,他发现顾辰身边的剑气更多,而且更加凝聚。

柳祯暗暗吃了一惊。

这一招剑法与之前完全不同,可是却有一个共通点,便是顾辰出招时依然没有针对他。

没有针对他,却让他感觉到了威胁,这是什么样的剑法?

偏偏顾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柳祯瞪大了眼睛,只发现自己实在看不透,不由得暗暗心惊。

对顾辰知道得越多,他的疑惑便越多。

这种感觉很不好,偏偏就这么产生了。

柳祯全身骤然绷紧,突然忧惧,只觉再过不久就会被顾辰完全超越,之后再也追之不及。

绝对不能这样!!

在这种情况下,柳祯对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生出更多渴望。

只有得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才能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快更远,确保顾辰无法追上他,如果连顾辰都没有办法追上他,其他人柳祯根本就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愈发强大的剑意拉回柳祯的思绪,他此时就仿佛置身在一个水池子里,周遭的池水却是剑气,将他裹胁其中,动弹不得。

不知什么时候,顾辰右手紧握成拳,之前的剑指不再。

拳法?

柳祯眼中露出疑惑,可是顾辰使出来的招式,剑气滚滚,剑意浓烈,分明是剑法。

剑法无处不在,让他觉得无处可逃,渐渐心生绝望。

可怕的剑法!!

突然只觉所有剑气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柳祯一怔,看着顾辰吐气收功,心想这就完了?

最后那一剑极为强大,可是这短短的时间,如此收场,他根本就完全没有看透。

只是柳祯也有自己的骄傲,他只想看顾辰最强的一剑,顾辰却一连使出了三剑,显然是表示不想占他的便宜,因为看他施展出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三招剑法,顾辰便以三招剑法还他,如此一来也算公平。

柳祯觉得这样挺好,只是对那最后一剑耿耿于怀。

他默然无言,拱了拱手,快步走回自己的洞府。

他要修行!

更加勤奋地修行!

顾辰压下经脉中滚滚的元力,让它们安静下来,将他还没能完全散去的功力压制。

刚刚他本来还要施展出第四剑,那是在经受醒神丹反噬之时领悟出来的剑法,也是他如今的最强剑法——一剑绝尘,可惜他依然还是施展不出来。

一身元力涌起,施展不开又压不下来,让他很是难受,好在这种感觉早在之前他便已经有些习惯了。

三招已出,他也算没有占柳祯的便宜。

青阳子的手探来,轻轻一拍,顿时将顾辰体内躁动的元力安抚下来,而后道:“力道恰到好处,招式凝而不发,哪怕你再给他看十遍,他也看不出这三剑真正的威力。”

顾辰摇头道:“义父,柳师弟的资质极高,如果您将上三诀传给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必能真正在他手中发扬光大。”

青阳子点头,这一点他早有考虑,只是现在不让柳祯修行,也是为了他好。

不说这个,青阳子道:“这最后一剑是怎么回事?”

顾辰汗颜道:“这一剑我还没有完全掌握,使不……”

“我不是说这个,你发出来的最后一剑,也就是那第三剑,最后怎么反而将功力散去?”

顾辰笑而不语。

“威力太强,怕误伤人么……”青阳子摇摇头,轻轻一叹,突然有些担心。

顾辰自解决经脉的后患之后,修行进境之快令人瞠目,柳祯哪怕再天才,想要与现在的顾辰相比只怕也远远不及,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有一天被顾辰打击得失去信心了。

第255章 关注

青阳大比的日期已经确定下来,便在十五日后,引来众多关注。

这一届的青阳大比,优胜者能够得到青神丹的奖励。

虽然早有风闻,只是当青神丹作为奖励这个消息真正被发布出来的时候,整个门派尽哗然。

青神丹是可以扫除修行境界瓶颈的丹药,可以令突破一往无前,更有助于心境修行,炼制的时候必须借助悟道者悟道之时的道机才能成丹,加上丹方古老难觅,整个修仙界只有青阳门才能炼制,因此物以稀为贵,外间难求,哪怕是青阳门,相传也只有不到十颗而已。

材料再难寻,多花费一番功夫也能寻到,这对青阳门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所谓的悟道者的道机,想要获取便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别说如今的悟道者越来越少,修仙界没落至此,令此丹更加难炼。

可以说,拥有一枚青神丹,不管现在能不能使用,都将奠定将来的成就,再不济将此丹药献给师长,也能保修行之道一片坦途。

青阳门所有弟子注意力皆落在了青阳大比上。

那将是继悟石之后,他们大放光芒的又一个舞台。

“青阳大比……”

陈鹰站在峰间喃喃。

虽然经过调养,他的精气神已有提升,但看起来依然难掩倦容,一头银白头发随风轻扬,极为醒目。

李大庆上前,将一件大衣给陈鹰披上,道:“风大,别着凉了。”

陈鹰低头,冷笑讥讽道:“修仙者修成了病公子……”

李大庆道:“这只是修行中的负作用而已,这正能说明你从天石上领悟出来的功法非凡,修为提升起来之后,会变好的。”

陈鹰哑声道:“又怕热又怕冷,这身子比凡人还不如,说是修仙,谁能信?”

“别人信不信并不重要。”听出来陈鹰的声音变得沙哑,李大庆提醒道,“别在这吹风了,我送你回洞府吧。”

陈鹰笑道:“我身子再虚弱,也不至于真的被风吹到山下去。”

李大庆闻言,不由得苦笑。

好在这段时间来也适应了,接受了这位在修行上的一些特殊的地方。

只是身体变弱对于修仙者来说终究不是小问题,一开始不管是他还是陈北风,都为陈鹰捏了把汗,只以为他是修行上出了岔子。

只是之后,见得陈鹰的修为又在快速提升,那身子骨虚弱仿佛仅是表象,那强大的实力不容置疑,虽担心,却也不再提心吊胆。

“我爹呢?”

“师傅在指点师兄师姐们修行。”

陈鹰笑道:“这倒是难得,那些师兄师姐怕是要高兴坏了。”

李大庆想着峰上众多同门近日来的心情言论,点头道:“是挺高兴的。”

陈鹰摇头,看向远方,道:“现在再努力刻苦又有什么用?在青阳大比之前临时抱佛脚能有多少效果?而且就算真有好苗子,这些年里,也是被耽误了。”

“师兄……”李大庆压低声音。

陈鹰笑道:“没事,这是事实,说来他们会被耽误也有我的一些原因在内,希望他们不要怨恨我才好。”

“不会的……”

“会不会,谁知道呢?”

李大庆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阳大比,听说那个人也要参加?”

李大庆点头道:“是的。”

犹豫了一下,李大庆问道:“师兄,你要参加吗?”

陈鹰点头道:“自然是要的。”

因为想来,那个人也是要参加的。

陈鹰的脑海之中浮现出那道悟石之时始终走在他的前面,柔弱但却耀眼的倩影,内心颤动,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李大庆道:“参加也好,若是师兄在大比上遇到那个人,说不得要好好教训一番,不然对方还真会太把自己当回事。”

陈鹰点了点头。

只是,与李大庆说着“那个人”,他心里想着的却又是另一个人,内心深处那种复杂难言的意味,令陈鹰有些捉摸不透。

“该好好给点教训才行。”

陈鹰喃喃着,却又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大衣。

山上风大,拉着这大衣,到底让他感觉舒服许多。

李大庆站在陈鹰身后,见此目光微敛,露出丝丝担忧。

……

……

青阳门因青阳大比的即将到来而沸腾,争相言论,说得最多的都是与青阳大比的事情相关。

谁能在青阳大比上大放异彩?

那五颗青神丹最终将落在谁的手中?

谁又会是这一次青阳大比中的黑马?

像这类的问题,数不胜数,人们喋喋不休,对这一类问题的谈论似乎永远不知道疲惫。

不过在这些议论声中,却又多出了其他不同的声音,所谈的话题也是人们所在意的,与前面的那些问题相比亦是不逊分毫。

“这一次青阳大比,听说那个顾辰也要参加,不过大比不是悟石,没有真正本领很难走到最后,不知道他这一次还能不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顾辰可是青阳子长老收下的义子,要说能耐肯定不差,起码比我们好得多,而且你这话我可不大认同,大比是需要真正本领的,难道悟石展露出来的资质与心性就不是真正本领了吗?这方面不比人强,能走到那一步吗?换句话说,换了我们去悟石,能像他一样吗?”

“说起这个,还记得柳师兄吗?他如今已是青阳子长老的弟子,得长老真传,实力必然突飞猛进,在山门时他的资质与悟性便远在同门之上,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这两个人都与青阳子长老关系莫逆,如果他们都在大比上遇到,不知道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来?”

“谁能赢呢?”

“谁知道呢?”

“我比较看好柳师兄……因为顾辰虽然是青阳子长老的义子,可到底不是宗门弟子,长老不能传授他本门的绝学,柳师兄却尽得长老真传,此消彼长,优劣已有区分,而且柳师兄能以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这种成绩谁能做到?”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多附和,都觉有理,但很快也有了其他的声音。

“哪怕长老不能传授青阳门的绝学给顾辰,可顾辰悟石之时的动静那么大,也许不需要长老传授,青阳门的绝学也早已被他领悟了。”

很多人没想到这一点,一时间纷纷陷入沉默。

一路走过,这样的声音不少。

可能因为此时是在燕来峰上,而不是主峰,更与东来峰那座孤峰相距遥遥,众人议论起来毫无顾忌。

许慕姗翩翩走过,这些言论引起她的注意,但终究没能让她停步,很快走过。

直到许慕姗走过许久,这一带显得更加安静,很多人后知后觉转头看去,但已经不见许慕姗的踪影,他们犹自存疑,只觉刚刚仿佛看到了哪一位师姐,一时间内心激动,却又不明所以。

一时间,还没有人想起刚刚走过的人是许慕姗。

许慕姗如今在燕来峰上地位特殊,如日中天,但毕竟来的时间太短,悟石之时引发异象固然令人印象深刻,但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她的真容,传言一起,她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形象与她本人的形象便有些大相径庭,一些素未谋面的人哪怕与她面对面,因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也不见得能够认出她来。

第256章 要求

许慕姗走过后,洛兰也在峰上现身。

在洛兰的号召下,燕来峰上所有弟子都以青阳大比为目标,开始了修行。

虽说除了许慕姗,洛兰并不认为其他人有出人头地的希望,但正因此更要勤修苦练才行,不然成绩太差,只有许慕姗一人独占鳌头也没用。

周围的环境渐渐静了。

离艾玲的居所越近,逗留的弟子便越少。

在他们看来,艾玲所居住的地方便是他们的中心,也是神圣不可冒犯之地。

为了避免影响到艾玲,在洛兰的安排下,燕来峰上众多弟子的居所都离那座宫殿甚遥,并且若非有要事,否则轻易不可上前打扰,而洛兰也担当着“大师姐”的角色,为众多同门师弟师妹们答疑解惑,在修行上对他们尽心指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是省却了艾玲诸多烦扰。

自许慕姗来了之后,这一带的“安静”便时常被打破。

这燕来峰上灵鸟围聚,有奇花异草,有沉香灵茶,诸多清香随着清风而来,听着鸟声风语,让人心归宁。

许慕姗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因为艾玲对许慕姗的疼爱尤为明显,因此在这燕来峰上随意走动便成为了许慕姗的特权,得众人默认,即便是向来强调尊师重道的洛兰,对此也未曾多说什么,在他们心中,小师妹许慕姗是特别的,这一点在悟石之后更见明显。

许慕姗轻而易举便推开了宫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艾玲正在处理那些早已采摘下来的沉香茶叶。

茶叶的馨香让许慕姗鼻翼微动,顿觉陶醉,知道这些沉香茶叶的年份肯定很久,不由得想到,顾辰的那些茶叶也不知道喝完了没有。

“师傅。”

思绪飞转,但许慕姗依然不忘对艾玲行礼。

早在许慕姗进来之前,艾玲便已经察觉到她的到来,微微一笑道:“闭关这么一段时日,你的修为大进,速度之快远非他人可比,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可偷懒,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再作突破。”

许慕姗吐了吐舌头,点头道:“知道了,师傅。”

艾玲细细打量许慕姗一番,道:“修行上可有什么困惑不解之处?”

虽说许慕姗由天石领悟出最适合她的功法,但那功法精深玄妙,虽说最适合她,却也并不代表她的修行便可以畅通无阻。

修行之道上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难题,有些难题绕不过去,若不跨过去,轻则修行迟滞,重则境界不前。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修仙这条道上,艾玲毕竟遥遥走在前面,她的一些见地对许慕姗有极大的好处。

许慕姗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将自己这段时间来产生的大大小小的疑难说出。

有些问题在如今的艾玲看来未免幼稚可笑,可也是她当年修行之时遇到过的问题,艾玲不厌其烦,一一详细解答。

在这解答的同时,艾玲不期然想到当年之事。

那个时候,她还年轻,正是豆蔻年华,与同样年轻的钟鼎及其他师兄弟、师姐妹们一起修行,指点他们修行的却不是自己的师傅,而是张九霄。

那个时候的张九霄还名声不显,修为不算很高,可对修行之道的理解,尤其是那些他已经走过的路,其见解便是师门长辈都自愧不如,认为其有名师之资。

那个时候,张九霄的种种见解与答疑,一字字一句句,现如今想来依然清晰难忘。

“师傅?师傅!?”

艾玲回神,才发现自己在将许慕姗的疑难解开之后,竟在不知不觉之中走了神。

往事难回味,心事复杂陈。

艾玲压下心事,笑道:“可还有其他疑惑?”

许慕姗摇摇头。

艾玲道:“不要懈怠了修行,以你的资质悟性,应该很快可以再作突破。”

事实上许慕姗的资质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极为普通,但因为拥有一颗赤子之心,让她在悟石之时得见本心,获得天大的机缘造化,如此一来,纵使她原本资质再如何普通,加上天石上所得的,那资质便也极为惊人了,至少在如今的青阳门中,能够与其比肩者屈指可数。

听出艾玲的修行劝导之意,许慕姗却没有马上离开,站在原地未动。

艾玲看出许慕姗还有事,便问道:“怎么了?”

许慕姗道:“弟子想参加青阳大比。”

艾玲一怔,深深看了许慕姗一眼,语气渐渐严肃起来,问道:“洛兰找你了?”

听出艾玲语气之中的不快之意,许慕姗慌忙摇头,道:“不关师姐的事,是弟子出关之后听说青阳大比之事,想要……想要从大比之中试试自己的实力。”

艾玲凝视着许慕姗,道:“你很不会说谎。”

许慕姗不由得低下头。

艾玲叹息,摇摇头道:“洛兰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自作主张,虽然出发点大多是好的,为师也知道她的心意,只是出发点好并不代表结果就一定好,你可知道?”

许慕姗点点头,但她想不明白。

艾玲问道:“你决意要参加?”

许慕姗猛抬头,坚定道:“修行之道并非一蹴而就,闭门造车走不出大道,青阳大比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一个机缘。”

艾玲点点头,道:“与同门切磋,确实有助修行,只是你修行时日尚短,益处有限,原本我不打算让你参加,但既然你自己提起……也罢,不过切记,不可勉强。”

这是答应了?

许慕姗惊喜之下,连连点头,道:“弟子谨记。”

艾玲微微一笑,点点头。

许慕姗却又有些犹豫。

“又怎么了?”

许慕姗轻轻道:“师姐她一心为师尊,这次……”

艾玲无奈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为师不追究她便是。”

许慕姗喜形于色,蹦蹦跳跳抓住艾玲的手臂,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师傅,您最好了!”

艾玲有些不习惯,不过看向许慕姗时,眼中却是满满的疼爱,由着许慕姗摇晃,又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方才让她去了。

走在山道上,一番深呼吸,许慕姗只觉心旷神怡,脚步随之轻快。

她朝众多同门聚集的地方走去,洛兰也在那里,她正好要去告诉洛兰这个好消息。

“许师妹。”

许慕姗停步,循声看去,见到陈冰冰与杨雪儿的时候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听说她们如今也在燕来峰上修行,除了这两人,还有朱紫菱也在燕来峰。

“陈师姐,杨师妹。”

杨雪儿三步并作两步而来,抓着许慕姗的手,亲昵道:“许师姐,你之前一直在闭关,现在的修为可是大有长进了?这次的青阳大比你也要参加的吧?”

许慕姗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可是反应得慢了,又不好意思强行将手挣开,只得尴尬地笑笑,由得杨雪儿挽着手臂,内心却诧异不解,她与杨雪儿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陈冰冰那冷冰冰的眼神盯着杨雪儿和许慕姗相挽着的手,看向杨雪儿的时候那目光微黯,而后对许慕姗道:“许师妹,这一次在青阳大比上,如果我们遇上了,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许慕姗一怔,叫住她就为说这个?

“上次悟石的时候我输给了你,可是这一次,我一定会赢。”

许慕姗摇摇头,道:“悟石的结果说明不了什么。”

陈冰冰闻言,竟是露出微笑,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扫了杨雪儿一眼,陈冰冰转身离去。

杨雪儿松开许慕姗的手,对她做了个鬼脸,悄声道:“不要管她!我回去修行了。”

许慕姗点点头,看着那两人一步步离开,突然在想,顾辰现在在做什么呢?

第257章 试探

熬过这两三月,便可以保证稳定更新了,说来惭愧,文写得慢,而且还没能写出让自己也满意的好来,对此得再多加努力用心才行,虽然近期无法做到稳定更新,但还是会尽可能打破这个困局,尽量做到在闲下来的时间多更出两三章出来,谢谢大家的支持,虽然目前书友不多,但你们的每一票、每一句评论我都记在心里,这本书走得比较慢,但会写得更好,一定要对得住这番鼓励!!顾辰的成长将迎来爆发期,大篇章即将拉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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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师姐!你等等我!”

杨雪儿在陈冰冰身后追,但陈冰冰的速度很快,显然是有意与她拉开距离。

杨雪儿追上陈冰冰,埋怨道:“师姐,好好的走这么快干嘛?”

陈冰冰冷冷道:“你不去跟许师妹打好关系,跑来追我做什么?”

“你是为这个生气?”杨雪儿失笑,“别人不明白我做什么,师姐你还不明白么?”

陈冰冰驻足,盯着杨雪儿,似乎要听听她怎么说。

杨雪儿道:“师姐,你这段时间修行有多么刻苦,我比谁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输给别人,可是我们也知道,如果不是到了这燕来峰上,我们的修为不会有那么大的进步,这一点相信你也不否认。”

陈冰冰点点头,说到对寒曦邀月诀的研究,燕来峰说是宗门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许师妹正是如日中天,而且她闭关了一段时间,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谁也说不清楚,就算她的修为进境没有师姐你快,可是她从天石上得到的剑诀有多么强大,我们也都不知道。”

陈冰冰恍然,道:“所以,你跟她走近是为了……”

杨雪儿连连点头,轻声道:“师姐,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陈冰冰眼中的冷意微散,沉吟片刻,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却见朱紫菱从前面走来。

“陈师姐,杨师妹。”

见到两人,朱紫菱主动打招呼。

陈冰冰只是淡淡点头,杨雪儿却又热情地迎了上去,拉住朱紫菱的手道:“朱师姐,有一阵子不见你了,你的修为肯定进步极大,这一次也要参加青阳大比吗?”

朱紫菱点头道:“师傅有令,要我参加。”

“正巧了,我和陈师姐也要参加,如果在大比上遇到了,你可得对我们手下留情。”

陈冰冰皱眉道:“朱师妹,如果我们在大比上遇上了,你只管全力以赴,用不着留手。”

朱紫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不知道该搭谁的话。

杨雪儿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骂一声“蠢货”,却不住点头道:“陈师姐说的没错,朱师姐,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我的实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不过陈师姐的实力可远远在我之上,你遇上她时可得小心一些。”

暗暗观察陈冰冰的反应,果见她在听了这番话之后神色微缓。

杨雪儿腹诽不已,却也渐渐不将陈冰冰当一回事了。

“对了,朱师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朱紫菱道:“听说许师姐出关了,我正好要去见一见她,来到燕来峰这么久了,我都还没见她一面。”

杨雪儿连连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我们刚才已经见过许师姐了,她就离这不远,你这会儿过去还能见到她。”

朱紫菱告了声退,走了过去。

杨雪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如释重负一般。

陈冰冰微敛眉,忽轻轻道:“难为你了。”

杨雪儿精神一振,顿时连连摇头,道:“师姐说的哪里话?我们师姐妹一场,实在用不着如此客气。”

陈冰冰露出一丝微笑。

……

……

青阳大比的消息传开后,整个青阳门几乎都在为了这场大比做准备,只有东来峰反应始终平平淡淡,似乎并未将这场盛事放在心上。

柳祯怀着心事,修行迟缓,几天后也从洞府之中走出,没有再勉强闭关,在东来峰上随意散心,看看日升日落,而顾辰则时常与青阳子下棋,任时光虚度。

东来峰上修为最高的三个人,此时都是一副闲逸懒散模样,反倒是罗程练剑持之以恒,看起来最为勤奋。

“我赢了。”

顾辰提子,露出微笑。

青阳子又下一子,笑道:“此时说胜负,言之过早了。”

顾辰落子,又再提子,仔细看看棋盘上的棋局,对青阳子认真说道:“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青阳子摇头,道:“棋局并不仅仅在棋盘上。”

顾辰无奈道:“不过垂死挣扎,这种坚持很无趣。”

“你这小子……”

青阳子无奈,瞪了顾辰一眼,不再落子。

棋盘上的棋局确实十分明显,是顾辰赢了。

轻风之中,时时带着几丝凌厉的剑意,虽然微弱但却十分锐利。

顾辰看着山道旁挥剑的罗程,在思索着什么。

青阳子抬头,道:“掌门大驾光临,令我这孤峰蓬荜生辉啊。”

钟鼎现出身形,从高处落下,在一石椅上随意坐下,笑道:“东来峰是我青阳门最重要的山峰,其重要性甚至堪比主峰,我只叹来此的机会太少。”

青阳子摇头笑道:“我这孤峰只有清茶淡话,恐怕要让掌门失望了。”

“师兄……”钟鼎轻轻唤了一声,“有你在,青阳门才是青阳门,明面上本门占据宝地,聚拢众多山峰,但谁都知道,青阳门真正的山峰只有一座,就是‘青阳子’这三个字,对此师兄你也该明白才是。”

“青阳子”这个名号,本身就要承担许多东西,不管青阳子当初是因为什么背起了这个名号,有些东西一旦提起了便很难放下,而提起某些东西,偏偏是为了更好地放下更久以前的一些东西。

钟鼎转头看向顾辰,点了点头道:“看来一场悟石,也给你带来极大造化,短短时日,你的修为便已突破,达到灵元境,这种修行速度非常人可比。”

顾辰撇了撇嘴,没有应话,在他看来,这么长时间才突破到灵元境,与以前相比有点丢人了。

钟鼎道:“能从天石上有所领悟,至少在修仙这条道上,起点就比别人高出不少,但修行毕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大道也不是枯坐闭关便可得来的,多与他人切磋交流,才是正确的做法。”

顿了顿,看了青阳子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全无反应的模样,钟鼎接着说了下去。

“我也不是要对你说教,此前本门与你有些误会,产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在有你义父在,你也未曾吃亏,这误会想来应已解除,而历来以我青阳门的传统,悟石之后都会有一场青阳大比,你既然是从天石上悟出来的修行之道,也可勉强算是我青阳门弟子,近期又有突破,于情于理都该参加这场青阳大比才是,想来对你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传统?”青阳子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还不是由人说的算,说改就改?”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被硬生生提前,明眼人都知道钟鼎在打些什么主意。

钟鼎神色不变,道:“师兄,此事也是本门众长老决定的。”

“众长老?我为何不知情?难道我不是青阳门的长老?”

钟鼎默了默,道:“师兄,顾辰是你义子,为了避嫌,此事便未通知你参与。”

“就因为他是我义子,所以哪怕我有理也不能说了?”

话语明显咄咄逼人,青阳子的语气却始终平平淡淡,但钟鼎的心却迅速地活络起来。

从小一起长大,他对青阳子极为了解,对青阳子的品性也是再清楚不过。

拥有一身强大修为,实力已是站在这片天地的金字塔顶,青阳子从来便不是一个讲理的人,就像顾辰悟石的那时,他一剑斩了黄云波,手中剑便是他的道理。

可是现在青阳子却显然比平时话更多,这让钟鼎察觉到了转机。

第259章 答应

但想想又觉不该,如果不想留这四人,青阳子大可明言,只要青阳子发话了,这四人不管是谁安排过来的,都得离开。

青阳子既然没有发话,也就表示青阳子对这四人的存在并不关心,更加不可能担心东来峰上的事情会被他人得知,就凭这四人,在这东来峰上还翻不起什么花来。

心思百转之下,钟鼎平淡问道:“你想要这四人做什么?”

顾辰道:“他们因为我而错过惊蛰悟石,选择留在东来峰上为仆役,绝了修行之路,前阵子天石再度复苏,听说青阳门弟子再度开始悟石,这四人应该也在条件允许的范围之内,可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还是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

钟鼎挑眉,隐隐有所猜测,却还是问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顾辰道:“我参加青阳大比,给他们修行之法。”

顾辰的这个要求,大出钟鼎和柳祯意料之外,青阳子看起来却不是很意外的模样,似乎顾辰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在他预料之中。

钟鼎突然冷笑,盯着顾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辰点头,静静对着钟鼎的视线。

“他们跟你没有关系。”

“但他们错过悟石,却是因为我,而后天石复苏又没得到悟石的机会,多半也是因为我。”

钟鼎不由得笑了,看向青阳子问道:“师兄,你的意思呢?”

青阳子淡淡道:“我的意思刚才已经说完了,现在是顾辰的意思。”

钟鼎一滞,略沉吟,对上顾辰那认真的视线,他徐徐点了点头,道:“可以传授他们青阳御焱诀下三诀。”

钟鼎站了起来,道:“青阳大比那天,我会把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交给你们。”

临走时,钟鼎又看向青阳子,笑道:“师兄对下三诀也有涉猎,不过毕竟属于青阳门的功法,还是由我这个掌门来代劳吧,当然,如果顾辰能够在青阳大比中得到前三,我会把中三诀也一并传授给他,到时候教他哪一种,怎么教,就全由师兄自己决定了。”

又看向一旁的柳祯,钟鼎继续道:“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是青阳门的立派之本,直指大道,虽然比不上上三诀,但放眼整个修仙界,能够比得上这部功诀的,也就昆仑派、阴女教这些个名门大派的绝学,只是我青阳门另有一功诀却能够将这些门派都超过,便是你师所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可惜如今整个宗门悟得此诀的只有他一人,若能为我青阳门再增一人,无疑为我青阳门再多一个‘青阳子’,对本门可说是如虎添翼,超越昆仑指日可待。”

说罢,又深深看了青阳子一眼,身形倏忽而起,瞬间远去。

顾辰一阵沉默,脑海中不断回响钟鼎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超越昆仑……”

这种事情,可能吗?

在顾辰的心中,昆仑派占据着特殊的地位,而且他并不觉得,昆仑派的功法就比青阳门天石中给出来的差。

当然了,他自天石中悟出的天道太极篇不属修行功法,比较特殊,不算在此列。

静默一惭,柳祯突然向青阳子跪下。

顾辰起身,默默走开。

青阳子看向他收下的唯一弟子,很清楚他这么做的意思。

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其资质不俗,确实也让他起了传承之意,只是……

“倾斜阳之意,你真的悟透了吗?”

柳祯哑声道:“弟子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一定要弟子悟透倾斜阳,才能学得上三诀?”

青阳子叹气道:“你的目光总是看得太远,所以看不到近前,要知道沙不聚不成滩,土不压不成基,很多时候,细节决定你的成就。”

柳祯道:“弟子已经用心了。”

“你是用心了,但还没有达意,上三诀招式威猛,但同样的,意境也极为暴烈,常在险死之地求生,若不解朝暮之意,若不识盛衰之变,若不知生死之道,上三诀给了你你也学不会,反而会害了你。”

“师傅……”

“现在还不是时候,先静下心来好好修行吧。”

柳祯依然跪在原地,没有起身。

青阳子略挑了挑眉。

柳祯突然抬头,问道:“弟子有一问,望师傅解惑。”

青阳子点头,道:“你说。”

“如果顾师兄当初拜在师傅门下,师傅也会让他先从中三诀学起吗?”

青阳子点头,道:“中乃下之承,乃上之基,空中楼阁建不得。”

柳祯心下稍安,却又问道:“若顾师兄走到如弟子这般境地,师傅也会让他倾尽斜阳之意,再教授上三诀吗?”

青阳子一怔,深深凝视柳祯。

柳祯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但依然坚持,跪在那里等着青阳子的回答,却见青阳子缓缓摇头。

柳祯不解其意。

青阳子道:“他不会走到你这般境地,他的心性远在你之上,只要中三诀掌握,我便会马上传授他上三诀。”

柳祯眼中闪过黯然,静静垂头,许久之后站了起来,朝青阳子行礼,深深一拜之后,默默退了下去。

青阳子看着柳祯那瘦削的背影,显得孤单而落寞,却是暗暗点了点头,此时看来,柳祯身上已是有了真正的朝暮之意。

青阳御焱诀重在意境,以意境行剑道,因此心境极为重要,但并不是心境便一定得越高越好,在某些情况下,破碎而残缺的心境,反而能习得招式更为凌厉的剑法,而每每在这种时候,心境太过完美无缺的人,反而不容易学会。

柳祯会在心中将自己与顾辰做比较,可见他不服输的意愿,不过世间没有如果,有些路选择了便要一直走下去,在青阳子看来,不好好想着前行反而停下来思索如果之态根本就毫无意义,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回答了柳祯的问题,因为他有更深的考虑。

青阳御焱诀的学习过程以及掌握程度往往都是因人而异,对于柳祯来说,要学会倾斜阳这一招,打击其道心却是关键,正因如此,青阳子才从这个“如果”入手,来回答柳祯的这些问题,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正因为是实话,对柳祯的打击才更大,但也因此更能助柳祯成长,让他真正倾尽斜阳意,如此才可以成为他上三诀的合格传人。

只是,受到打击的柳祯,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振作起来,要什么时候才能将这破碎的道心补完,却也是青阳子紧接着要头疼的问题。

远远看着柳祯走来,陈勇、马彪与柳棠棠连忙迎了上去。

“师兄,掌门刚刚可有说过什么?”

柳祯抬头,如同蒙上一层灰的双眼映着这三人的脸庞,顿时挂着满满的讥诮之色,看着四人,道:“你们……好好感谢顾师兄吧。”

说罢,留着一头雾水的四人,柳祯走回自己的洞府中。

看着柳祯那落寞的身影,柳棠棠莫名心头一痛,迅速跟了上去。

第261章 再救

不仅行为诡异,这中年男人对自己的行踪也是全然不加掩饰,对这片修仙者来来往往的树林显然不当一回事。

“什么人?”

一群有着统一服饰的修仙者现身,将中年男人围在中间,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所以语气颇不客气。

中年男人却仿佛看不见他们,手指掐诀,动作依然,没有任何迟滞,也不管面前是不是有人拦阻,他便要走过去。

“站住!!”

拦路者惊怒,几只手同时伸来,欲拦阻这中年男人。

可他们的手还没有碰到那中年男人身上,便被一股强大力道猛然击飞,倒地之时便已受了重伤。

纹丝不动便可伤人,这手段诡异而可怕,几人不由得露出惧色,面面相觑之下徐徐后挪。

“朋友,伤我门人,是何道理?”

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让倒地众人神色稍安,挣扎着起身站好,还没有见着来人,便已经齐齐呼喊:“见过门主。”

棵棵青草笔挺而立,在那瞬间长高,绿意盎然,绿光闪烁间,青衣客露出身形,看向中年男人时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这人他认不出来。

不过观其施法引起的轻风阵阵,能感受到的元力波动并没有那么强烈,也就是说对方的修为不算很高,只是那手段颇为玄妙,让青衣客投鼠忌器,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近段时间来,青木镇很热闹,各地的修仙者陆续来往,似乎是为了确信什么,因他们各有背景来历,所以青衣客尽管很不满这些人的不请自来,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阻拦,之前一直搜寻青之精灵无果的他,此时反而希望青之精灵藏得深一点,切不要被这些人发现了才好。

那些修仙者来此皆是一无所获,而后离去,随着时间过去,青衣客也就习惯了,渐渐不往心里去了,只要他们不是针对青之森而来,只要他们没能发现这片森林里有一个青之精灵的存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太过在意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只是现在,却是不注意不行了。

这名中年男人异于他人的举动,让青衣客高度警惕了起来,尤其是察觉到对方那种诡异的手段,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由得担心对方会不会根本就是冲着青之精灵来的,如果真是这样,他可不能坐视不理。

中年男人本来未将来人放在眼里,只是接二连三被人阻拦打岔,他也有些烦了,忽屈指一弹,一道劲风从指间送出,直扑青衣客面门。

那轻飘飘一指弹出,周遭空间骤然缩紧,行动顿时艰辛,青衣客脸色大变,想躲开已是不及,脑袋猛然后仰,在那力道带动下,整个身体倒飞而去。

“门主!!”

对方说出手就出手,全然没给人反应的余地,眼见青衣客竟然这么简单就被对方重伤,玄木门弟子个个脸色大变,恐惧迅速爬满了那一张张脸。

青衣客倒地,滑出一道长长的轨迹,狼狈站起,看其咬紧牙关的模样,神色苍白之间已是受了重创,竟非那中年男人一合之敌。

惊惧之余,青衣客不敢放肆,连忙放低身段,恭恭敬敬道:“晚辈玄木门门主青衣客,冒犯前辈实是不该,请前辈恕罪,晚辈……”

“聒噪!”

中年男人全然没有耐心,屈指一弹又是一道劲风打出。

他的出手还是那般随意,招式却比之前更见凌厉。

“前辈!!”

青衣客大惊,全力催动灵木诀。

其身周绿意盎然,所站之处草木疯长,强大的生机瞬间充斥身周两尺空间。

几乎瞬间,刚刚因中年男人而受的重伤便痊愈了大半,更将中年男人那一指弹出的劲风束缚其间,消弭无踪。

中年男人轻咦了声,既而嘴角露出讥讽,袖子轻轻一挥,顿起狂风,所过之处地面被撕裂,以势不可挡之威逼到青衣客近前,一卷之下将他卷飞。

转眼间,青衣客便已无踪,留下一众心胆俱裂的玄木门弟子呆站在那里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正当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那中年男人又以方才那怪异的举动离开了,竟是未对他们多看一眼。

他们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四散去寻找青衣客,至于那来历莫测的中年男人,此时已经没有人过问,也不敢过问了。

……

……

在被那一阵狂风席卷之后,青衣客只觉血液喷涌,全身血管随时都有可能爆开。

那种皮肉被撕裂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真实得就仿佛是印在他的神魂之上。

这种感觉的出现,让他绝望,因为他很快便明白这不是错觉,阵狂风携起的威势确实在攻击他的神魂,在将他的神魂撕裂。

他的意识一阵迷蒙之后,产生一种徘徊在生死之间的荒谬感。

他被远远卷走,浑然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向何处,只是神魂重创之下,连思考都感觉力不从心,他知道落回地面的时候,便是他命陨之时。

“要死了吗?”

恐惧之下生出无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面去拦阻那个中年男人。

很显然他错误地估计了对方的修为,到头来伤了自己。

好不容易找到青之精灵的踪迹,他看到了大道的方向,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这希望缥缈,他还没有来得及抓住,便彻底破灭。

生死关头,青衣客突然想,如果这时能抓到那个青之精灵,这点伤势瞬息便可痊愈。

意识飘忽间,青衣客只觉有人接近,然后突觉身子一轻,那种撕裂感不见的同时,他也彻底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深,青衣客睁开眼睛,颇为意外。

他竟然还活着。

眼下的环境幽深黑暗,他正在一处洞穴之中,只是他现在状态很不好,难以看穿黑暗,只是闻到这洞穴中充满了血腥味。

“门主,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青衣客忐忑之余微感安心,循声朝黑暗中望去,道:“秦先生,是你救了我?”

一团火焰燃烧,照亮黑暗的洞穴,也照亮了被鲜血染红的山壁,露出秦昶的脸。

那张脸俊俏却苍白,在血腥洞穴中显得极为诡异,那团火焰燃在他的右手手掌上,五指摊开在火焰之中舒展,看起来却仿佛已被火焰吞噬。

“你中了青风望月诀,还是专攻神魂的金魂风,六感已失,现在应该只恢复了听觉、嗅觉,视觉和声音仅仅恢复了一点,依我看还是少说话为妙。”

“青风望月诀!?”一听此诀,青衣客声音沙哑而急促,“他是昆仑派的人?”

秦昶点头道:“而且还是昆仑山上拥有长老之名的人,能将青风望月诀修炼到这种程度,还能使出金魂风的,也只有那位许攸许长老了。”

青衣客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虚弱,苦笑着摇头道:“如此说来,我还真是命大了。”

秦昶点头道:“确实命大,也是因为对方没有出全力,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昆仑派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青衣客的声音渐渐低了。

不仅是昆仑派,他想到前阵子青阳门的青阳子还有阴女教的云芷,那可都是修仙界中响当当的大人物,这些大人物都经过青木镇,这种事情不大可能是巧合,而且……

青衣客目光复杂,看向秦昶,沉声道:“秦先生这可是第二次救了我的命了。”

第262章 冲撞

两次被救,此时提起,青衣客却没有半点儿喜色,语气之中甚至隐隐透着些许质疑。

还记得上一次,是因为他的言行惹怒了云芷,结果被云芷重伤损耗了心头精血,修为有堕境之危,当时正是秦昶为他送来一瓶血液,方才让他将那心头精血补了回来,止住了修为的下跌之势。

祸不单行,这一次,青衣客则是遇上昆仑派的许攸,被他以金魂风所伤,危及神魂,也不知秦昶用了什么手段,神魂之伤也能让他恢复。

两次救助,针对的都是极为棘手的伤势,但都没有能难得住秦昶。

对方手到擒来,治病疗伤颇为拿手,但长久的相处,青衣客对秦昶有所了解,深知这位神秘的幕僚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对方展露出来的手段仅仅只是表面而已。

秦昶的身份充满了谜,相处多年,青衣客从来没有真正了解他,一些似是而非的认知,也只是对方愿意让你知道的事情而已。

听出青衣客语气之中的些许疑虑和防备,秦昶微微笑道:“门主这是对我不放心了么?”

青衣客想要坐起,可是一身气力不济,坐不起来。

秦昶上前一步,将他扶起。

青衣客叹了一声,道:“先生手段高绝,在下也看不透,像先生这样的人,天下何处不可去,为何要留在这小小的玄木门里?”

秦昶语气温和,笑道:“怀疑救命恩人,这可不是门主该有的气度。”

青衣客苦涩一笑,道:“先生应知我心忧。”

秦昶微默,元力涌入青衣客体内。

青衣客只觉暖意阵阵,舒服多了,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其他感觉都有所恢复。

“我如果说其实没有什么原因,门主可信?”

“信。”青衣客毫不犹豫,只是很快又接着下一句,“我这个回答,先生信吗?”

秦昶微微一笑,手掌突然一拍。

青衣客猝不及防,一口血喷了出来。

但青衣客并未受伤,反是因此让他的脸色好了许多,手也能动了,勉强拱手道:“谢先生救我。”

秦昶凝视青衣客,突然道:“还记得上次用的那瓶血液,门主一直想知道是什么,几次问我还有没有。”

青衣客一怔,很快便警惕起来。

上次心头精血损耗,让他有堕境之危,好在秦昶及时送来那一瓶血液才让他恢复,从那之后他一直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宝血,更想知道秦昶还能不能帮他找来,现在也同样在意,因为他直觉那血液对他的修为进境大有好处。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青衣客打死也不想知道。

但还没等他摇头,秦昶已经道:“还记得吧,上次青木镇的婴鬼之祸,走失了十九个孩子……”

闻弦而知雅意,青衣客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秦昶点点头,道:“你想的没错。”

青衣客的整张脸都白了,怔怔看着秦昶,这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

……

……

掐诀而行,那个中年男人在一条河边停下。

小河蜿蜒,河水清澈,河边长着丛丛灌木。

中年男人,或者应该说是许攸,此时正在这里寻找着什么。

他时不时皱眉,有些不解,明明已经循着线索找到这里了,怎么突然之间,线索断了?

好像有某种从来不曾见过的力量将这里的痕迹扫去,以他的修为竟然算不出来。

正思索着其中的可能,许攸手上动作一顿,慢慢站直身体。

在他身后,东阳上人注视着他。

“东阳长老不在峰上闭门思过,跑到这来干什么?”许攸慢慢转身,与东阳上人对视,而后恍然道,“哦对了,你已经不是长老了。”

东阳上人神色冰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攸道:“与你无关。”

旋即似笑非笑,许攸反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雷光乍现,剑影迷离,许攸神色猛然一变,在呼呼风声中后退。

只是东阳上人这一剑极快,削落他几缕长发。

许攸大喝道:“你疯了!!”

剑势隐有回落,东阳上人又是一剑递出,一剑封尘使出,顿时让许攸周遭空间微滞。

这是基础剑法?

许攸感到难以置信,而后想到昆仑山上如今还流传着顾辰当初练剑的传闻,心想这师徒二人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两人都喜欢练基础剑法,而且都将基础剑法练出了极深火候,就算是昆仑山上那些精深玄妙的剑法使用起来也不见得比这师徒二人所使出来的基础剑法威力强大,昆仑山上不知有多少人效仿,只是再没有人像顾辰一样将基础剑法修出另一番天地,更别说因此开创出更加的剑法来。

面对东阳上人,许攸半点儿不敢大意,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东阳上人身上流露的丝丝杀意,更加不敢等闲视之,身形一晃之下一分为二,二又成四,四又化八,眨眼之间便分出数不清的分身。

这是他最拿手的身法湖中月,造诣远比李元沐更加精深,可以化出成百上千的分身,虚虚实实、亦真亦幻,精妙玄奥。

东阳上人眉头微挑,冷叱一声,周身扩散电弧,如蛛网般网上那道道幻影,沾染在其中一道身影上。

一声冷笑,东阳上人剑势一变,迎了上去。

他的身法极快,没有多久便追上许攸真身,不敢许攸怎么幻化身形依然没能避开,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东阳上人使出的这等厉害身法看起来却是极为简单,还让许攸十分眼熟,赫然是那基础身法踏青步。

“你……”

许攸来不及说什么,只见东阳上人欺身而来,一剑斜挑,将他身上的法衣挑破,更是在其肩膀上划开一道口子。

许攸的右肩被血染红,惊怒之下更是骇然,不想这短短时日不见,东阳上人修为更见精深,显然已有突破。

两人算是对头,往日里没少动手,哪怕东阳上人总能压他一头,但总体来说还是势均力敌,但现在,他竟然已经完全不是对手。

许攸大吼,阵阵罡风呼啸盘旋周身,像是有一把把利剑摧枯拉朽席卷四周,草木飞卷,泥土翻飞,河边的灌木瞬间被切割成粉碎化开去。

一处小小山丘中,露出一座被土石掩埋的山洞,没有多久便被这阵罡风彻底毁坏。

只是,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但许攸发现这种手段对东阳上人没有用处,对方在这罡风中毫发无损,正确实地逼近而来,看其模样似乎真要斗个你死我活。

许攸慌了,连忙大喝道:“我来此只为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变成凡人,没有其他意思!”

东阳上人冷声道:“他的经脉尽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攸心思急转,连忙道:“他曾经可是昆仑道子,资质举世无双,谁也不敢保证他是不是能创奇迹,我放心不下,只得来确认一下。”

东阳上人没有再逼近,许攸微松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收起招式,顿时风平浪静,除了一地狼藉。

东阳上人冷淡的目光落在许攸身上,道:“就算他修为恢复,你又想怎样?”

许攸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知道一个回答不好,只怕东阳上人还会出手,气恼道:“东阳!你别忘了,昆仑现在有新的道子,如果他的修为恢复,对昆仑会有什么影响,你应该清楚!”

东阳上人气笑道:“你与掌门趁我不备,将他化劫,成全你那个弟子,如今还想取他性命,你们当真以为我好糊弄?”

提起这事,东阳上人怒火中烧,身上雷电如蛇走,眼看又要再度动手。

第263章 诛心

许攸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本来是为了戒备而想要离东阳上人远些,可是这一步退后之下却是瞬时让他脸色大变,后悔不迭。

只见一股磅礴气势迎面压来,有如巍巍山峰迎面而来,压在他的冰湖之上。

湖面上凝结的坚冰与那座巍峨山峰相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之声,紧接着便见那座山峰裂痕如蛛网般攀爬,裂痕渐深,亦是寸寸碎裂,峰石块块滚落,却是从中现出了一柄柄古朴石剑。

那古朴石剑携着凌厉剑气冲杀而下,剑尖直指那凹凸冰面,猛然刺下,顿将许攸心湖之上那层厚实坚冰粉碎怠尽。

许攸脸色苍白,面露绝望,甚至露出强烈的恐惧。

许攸与东阳上人两人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这两百多年来两人争斗了不知道多少次,对彼此手段可谓知根知底,可以说最了解彼此的人还是着落在他们彼此之间。

作为老对手,许攸太清楚了在面对东阳上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到底是什么,这两百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在东阳上人面前犯过这个错误,却没想到在今天会因为东阳上人展露出出乎意料的修为而心绪纷乱,竟然犯下了那足足避免了两百多年的错误。

这对许攸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在东阳上人面前,只要生出退缩之心,并且真的往后退了一步,绝对必死无疑!!

因为那样一来,必将面对东阳上人至强的一剑。

那一剑破心境,碎心湖,灭道心。

那一剑名为诛心剑。

对修仙者来说,自身修为固然重要,可当修为达到了某一个程度之后,心境便将成为决胜的手段,尤其是在这片仙道已被斩断的天地囚笼之内,因为元力修为存在一个极限,金字塔间缺少一架登云梯,始终攀爬不了,寸步不前,心境才成为决定金字塔尖道行的标准。

但并不是说只有站在巅峰的人才要注意修炼心境,心境修为与元力修为是息息相关的,只要心境修为提升上去,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能大大提升元力修炼的速度,施展出的招数亦能威力大增,还可以轻易看破对手的言行。

出于这一点,东阳上人这一招诛心剑才显得极为可怕,尤其是修为越高者,面对这一剑威胁更大,试问修为相近的两人,交战途中一人心境破碎,变得惊慌失措,还如何能有胜面?

更别说此时东阳上人展露出来的修为超出了许攸良多。

许攸绝望之下怒笑不已,没想到为了那个废物,东阳上人居然会对他下杀手。

两人争斗了两百多年,虽然彼此看不顺眼,可是到底同门一场,哪怕针锋相对也会念及同门之谊,每次动手之时皆留有余地,而这丝余地,在此时被东阳上人一剑斩除。

中了诛心剑,让许攸再无战意,也断了前行之路,绝望之下,只见东阳上人一剑刺来,死亡的阴影笼罩。

许攸不想死!

东阳上人出剑凌厉,角度刁钻,一身的修为尽数寄于一剑之下,对许攸存了必杀之心。

可是突然间,他的瞳孔微缩,只见手中长剑自剑尖开始竟出现了卷曲。

此剑哪怕是在玄兵之列,也是排名极靠前的宝剑,在许攸中了自己诛心剑的情况下,竟然还面临被毁之危。

“难道是……”

东阳上人收住身形,正欲后退,只是狂风呼啸,执剑的右手凭空出现一道道血口子,深可见骨,鲜血直流。

那是狂风之中一道道风刃造成的,那风刃威力极为可怕,要不是东阳上人反应及时,没有过于深入,这只手只怕要被风刃切下来。

深深凝视那风眼中的许攸,修为明显大占上风的东阳上人竟然摆出了守备之姿。

就像许攸熟知东阳上人的绝招,东阳上人对许攸的本事不说一清二楚,也知之甚深,那部青风望月诀虽然比不上紫霄雷诀,但其中的禁忌绝招疾风啸却是能威胁到东阳上人这等存在的一招。

疾风啸是拼命的一招,也是逃命的一招。

那道道风刃仿佛无坚不摧,任何挡在它们面前的存在,都会被切碎卷走。

不过,很快便在那风眼之中现出了血红之色。

东阳上人嘴角微翘,与许攸拉开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他在等。

疾风啸是以一身精血为引,其中还包括心头精血。

身体是修仙者修行的根本,不管修为有多高,只要没能挣脱身体的桎梏,精血都经不住这么耗。

遗憾的是,如今整个修仙界,哪怕是修为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的青阳子,也没能做到挣脱身体的桎梏,许攸自然更加不可能做到了。

眼看着东阳上人既不靠近也不远离,许攸对其猛冲而来,拼命起来可谓不管不顾。

他的速度大增,此时竟然并不在东阳上人之下。

这时东阳上人也使出了秘法,而且是许攸从来不曾见过的秘法。

只见东阳上人强行提升了速度,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让许攸的疾风啸始终没有办法伤到他。

感觉到身体正在渐渐衰弱,许攸的心微颤。

中了东阳上人的诛心剑,此时影响终于出现。

他心境不稳,疾风啸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东阳上人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觉得机会来了。

只见他往前进了一步,一身元力激荡,正欲施为。

可就是这一步,许攸徒然一声悲啸,瞬间远去,眨眼无踪,竟不带一丝犹豫。

东阳上人愕然。

看着很快消失在天际的许攸,慢慢收起了长剑。

疾风啸的威力还在,大大提升了许攸的速度,并不是东阳上人追得上的,他虽有秘法,可却不能持久,短暂的腾挪没问题,直线距离的追赶可就力不从心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许攸的胆子居然变得这么小,仅仅因为他迈出了一步,连交手都不敢,就吓得落荒而逃,这与过去两百多年与他斗得旗鼓相当的那个老对手完全不似同一个人,东阳上人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想起对方先中了自己的诛心剑。

摇摇头,想想人真的很容易利欲熏心,即便是修仙者。

许攸如果不是想要赶尽杀绝,想要找出顾辰并下毒手,东阳上人也不会出手阻拦,更不会生出杀心,使出他隐藏许久的精深修为。

一剑破了许攸的心境,对昆仑山损失巨大,这无异于折损了一名长老,回到昆仑山上之后,只怕东阳上人又会麻烦缠身,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退让了。

东阳上人眼中闪过寒芒,正想好好问问掌门与众多同门,顾辰已经自废修为,离开昆仑,为何还对他出手?更想问问掌门,没有经他同意,为何将顾辰化为李元沐的劫?

李元沐得了运数,顾辰受了劫数,可如今区区一废人,连凡人都尚有不如,受此劫数何求活路?

双拳握紧,看向四周,这里是最后顾辰活动过的地方。

东阳上人尾随许攸而来,也到了一段时间,暗地里也在寻找顾辰,只是他也找不到了。

当初是他将顾辰送到这里来的,可是现在顾辰去了哪里,他都不知道。

想起那个倔强的孩子,那个为了不连累他则自废修为,断了大好前程的孩子,东阳上人深深叹了口气。

“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只是,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豁然转头看向树林深处,东阳上人想起日前收到的来自青阳门的传书,神色凝重,喃喃道:“巫族……”

第264章 现身

东阳上人并没有争着离去,往树林更深处探索。

随着他越深入,脸色越显凝重,似乎已从这片荒无人烟的无边树林里发现了什么般。

至于许攸,早已被东阳上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来许攸催发禁招,势必付出极大代价,更是中了东阳上人的诛心剑,修为跌落几乎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以后再不足为虑,二来则是他此番远行,也是因为巫族之事,尾随许攸只是顺带而已,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可谓同路。

虽说两人关系本就不好,但对于同门之间来说,过去的明争暗斗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这一次出手,深仇大恨可说是实实在在结下了。

无边树林虽然凶险,可是以东阳上人的修为来说,此地不足为惧,再者说,真正的凶险是在那更深处的神秘地带,东阳上人所到之处对于一众凡夫俗子来说虽是足够深入,但对于他这样的修仙者来说,也只不过是在无边树林的边缘地带打转而已。

没有多久,东阳上人便来到了顾辰当初发现的那座封婴坛所在之处,不过而今那座封婴坛已经被青阳子以太玄九焱布置下绝灵阵,再加上云芷一块媚女纱,两者相辅相成,将此地完全封印,由外看来只是一块空旷绿地,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只是这块空旷绿地却无他物,虫鸣走兽一只也无,静得有些诡异。

东阳上人怔怔盯着那虚无空间,元力凝聚双眼,仿佛能看到虚空中层层扭曲之下隐藏起来的血腥祭坛。

“封婴坛……”

东阳上人轻声呢喃,竟是道出了连青阳子和云芷都认不出的巫族祭坛之名。

就在这时他神色微变,冷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长剑一引,九天落雷,须臾而至。

晴天霹雳落下,引来怪叫阵阵,一道血影在远处闪过几次,瞬间远去。

东阳上人沉着脸,追了上去。

越追越是心惊,因为前方逃窜的血影,修为尚不知几何,可那速度却完全不在他之下,要知道此时东阳上人可是出了全力,毫无保留。

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能在他手下逃生?

要知道哪怕是之前许攸如果不是使出了疾风啸这等自残禁招,也休想从东阳上人手中逃脱。

巫族……

东阳上人目光一闪,有所猜测,左手在身前掐一古怪手诀,嘴唇微动之下,晦涩难明的口诀一出,只见他体内元力运转方向猛然一改,俨然换成另外一套完全不同的修行功法,与原先功法大相径庭,如此情况,可谓前所未闻。

这功法一出,气势更涨,东阳上人的速度猛然暴增,快速追了上去。

那暴增的速度让前方逃窜的血影大吃一惊,看着距离不断拉近而略有波动,似有些动摇,速度竟是缓缓慢了下来。

此消彼长之下,东阳上人很快追了上来,没有贸然接近,而是保持着丈许距离,警戒以对,毕竟对方疑似巫族中人,东阳上人极为慎重。

此时面对之下,看清对方模样,让东阳上人一愣,竟是一血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岁模样!

可是对方能有那等速度,加上身上那不正常的血腥之气,自不可能是普通人,想到巫族中种种诡异功法,想来对方应是修行了那等诡法才会有这种模样,东阳上人冷哼道:“怎么不跑了?”

“你的速度比我快,再跑下去也没意义,不如省点儿力气。”

面对东阳上人,对方虽然忌惮,可是依然不失冷静,坦然以对。

东阳上人目光一闪,问道:“你是巫族中人?巫族沉寂千年,终于坐不住了吗?”

东阳上人一语道出“巫族”二字,让血衣少年瞳孔微缩,显是受了震动,顿时沉默以对,只是见其皮肤微紧,身子略伏,对东阳上人有了更深的忌惮。

巫族沉寂千年,在这修仙界中,知道这一族的人已不多,对方能一下认出自己来历,只怕背景不凡,必是出身于最顶尖的修仙门派。

没想到前不久才遭遇到青阳门的青阳子与阴女教的云芷,此时又遇一高人,而且此人的修为甚至在青阳子之上,尤其是那令速度暴涨的法门也让他看不透,双眼微眯,隐现寒芒。

东阳上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道:“你跑不掉。”

血衣少年目光闪动,道:“就是不知道你那种速度能坚持多久?”

东阳上人呵呵笑道:“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见东阳上人如此托大,血衣少年反而不敢大意,一味维持那种速度,不说东阳上人能坚持多久,这对他自己来说本身便是极大的消耗,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怕让对方找出破绽。

念及此,顿时软了口气,道:“你想知道什么?”

东阳上人直接问道:“巫族都有自己的名号,皆有不凡,不知你是十巫中的哪一位?”

血衣少年神色微变,顿时凝重了起来,面前这人对巫族之事了解如此之深,对他而言不是好事,对方的身份来历越不简单,修为往往越是深不可测,只怕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想到方才对方那惊人的速度,血衣少年摇头道:“想多了,在巫族中在下不过一小卒子,十巫名号代代相传,岂能落到我的手里。”

说完却见东阳上人依然紧紧盯着他,知道不说清楚对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遂一边寻找逃脱机会一边道:“我名血巫童子。”

之前被青阳子逼走的血巫童子竟然又回到这个地方。

一丝恍然从东阳上人眼中一闪而过,巫族的名号大多直接,但不是随意起的,对巫族有所了解的都该知道,一个巫族名号可以看出许多东西,诸如那一巫族人所属部落、地位,对巫族了如指掌的,甚至可以从其名号窥得对方所修功法属性。

血巫童子也不知道东阳上人对他们巫族知道多少,只是名号这种东西,在巫族之中有极为特殊的意义,往往不是随便叫的,不是他可以乱改的,哪怕在外行走需要谎报名号,也要与自身原本名号相关,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联系着自身名号与系谱,谎报之下必会引起一些冥冥中的感应,在东阳上人这种人的面前,那种感应哪怕微弱也无处遁形,很容易被察觉,既如此,谎报也就没了意义。

东阳上人却已跳过他的这个名号,转而问道:“巫族销声匿迹多年,突然又跳出来作甚?”

血巫童子桀桀笑道:“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

东阳上人目光一闪,冷笑道:“你们?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似你这等修为,窝在巫族之中怕是难再提高,你的功法特异,需要特殊的环境与祭品,所以跑出来搅风搅雨?”

东阳上人每说一个字,血巫童子的脸色便变得更加难看,甚至从那透着血色的脸上,隐隐看出苍白与恐惧。

只见他身上突然血光大作,血肉之躯顷刻间熔成黏稠血水,从那血水之中钻出一个又一个血人,个个都如十岁婴孩般大小,露出狰狞嗜血模样扑向东阳上人。

“哼!雕虫小技!!”

东阳上人周身乍现雷弧,交织成网,将那些完全由血水凝成的婴孩挡住。

可那些婴孩一被缠住马上又化为无形血液尚下,令东阳上人警惕,正欲有所施为,却见那血水再无动静,再看看原本血巫童子所站的地方,亦只见一滩血水,不见身影。

逃了!

东阳上人静静盯着等了一阵,见血巫童子不再冒头,冷笑一声,化为流光远去。

第265章 名单

(这几天因工作出门没能更新,忘了提前说了,惭愧,今晚熬个夜,先把欠的多补一些上来,不过可能会比较晚……)

身在青阳门中的顾辰并不知道,一些事情并未随着他的离开而止歇,反而日益发酵,暗中有许多事情依然牵连到他身上去,只因无人知他行踪,因此麻烦未至而已。

如今顾辰正在准备参加青阳大比一事,说是准备,还不如说是休闲。

虽然已是决定参加,但顾辰依然将其视为麻烦事的一种。

本是青阳门一年一度的盛事,与自己并无干系,况且他又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可是却偏偏有这么多人希望他参加,屡次在他身上下功夫,这种种实在令顾辰无奈。

不过他心性淡然,虽觉无奈,对那所谓的青阳大比也依然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若是他不想参加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有青阳子在还有谁能逼迫他不成?

可是他还是决定了要参加,这也是为了青阳子。

眼看着青阳大比日益临近,青阳门众弟子也都开始紧张与期待,哪怕是东来峰上,也隐隐有这种气氛出现,柳祯的终日苦练便是原由。

罗程四人时不时看向那终日悠闲自得的身影,很是无语,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参加青阳大比,但顾辰的态度未免太过悠哉,与努力修行的柳祯一比,可谓天差地别,难道他就那么自信?

柳祯也时时关注着顾辰,见顾辰始终没有为青阳大比做任何准备,他的情绪变得暴躁,顾辰那悠闲模样让他越发看不过眼。

尤其是青阳子对此竟然没有任何劝阻,更是让柳祯感到不忿。

如果在青阳大比上遇到顾辰……

这种想法每每出现,柳祯便情不自禁握紧双拳,可谓是憋着一口气,恨不得那一刻早点儿到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击败顾辰,想让青阳子知道,只有他柳祯才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最适合的传人。

柳棠棠不敢打扰到柳祯的修行,这几天与罗程等人走在一起,四人心中始终有着一样的疑惑,这疑惑随着这几天看到顾辰那悠闲姿态不见消散,反而更加强烈。

柳棠棠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柳师兄说我们应该感谢顾师兄,到底指什么事?”

说到这事,陈勇和马彪相继摇头,看向罗程,奈何罗程也不知道,没有出声。

陈勇冷笑道:“他能做什么好事?还谢他?我们为什么会失去悟石的机会?又为什么只能在这里沦为仆役?莫非他还能让我们得到修行功法不成?”

罗程扫了陈勇一眼,没有说话。

想到罗程与顾辰之间的关系,陈勇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哼了声。

青阳子嘴角微翘,看着对面的顾辰,笑问道:“青阳大比可是青阳门一大盛事,为了让你参加,好让你受青阳门门规限制,有不少人费了好番心思,你倒好,自己没顾上,却为别人争了好处。”

顾辰微微一笑,他又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真正想要的青阳门也给不了,眼角余光扫了不远处的罗程等人一样,为这四人争得好处对他来说只是顺带一提的事而已,费不了多大功夫,自也没期望得到对方的感激。

青阳子笑道:“做好事不留名,还要惹来骂声一片,值吗?”

顾辰一怔,摇头笑道:“随口一提而已,没去想那许多。”

“你啊你!”青阳子笑着摇头。

与诸峰相比,东来峰显得平静得多,但其他山峰就不一样了。

青阳大比不愧是青阳门一年一度的盛会,青阳门上上下下不得清闲,除了东来峰。

像柳祯一样紧张修行的人不在少数,实在是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不同以往,五粒青神丹的奖励令人眼红。

“也不知道柳师兄如今的修为到了哪一步?”

“柳师兄可是在东来峰,东来峰上的情况岂是你我能知?不过既然是在那座山峰上,想来柳师兄的修为必定进步神速。”

修行之余,总有弟子议论起那座孤峰。

任何事情,只要与那座孤峰扯上关系,似乎一切的猜想就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柳师兄或许会施展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一举夺冠。”

“可别忘了,东来峰上还有另一个人。”

“他会是柳师兄的对手?”

“怎么说也是青阳子长老的义子,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只要一说到东来峰,一定会说到柳祯,只要一提起柳祯,顾辰的名字也会冒出,这个话题似乎永远不会过时。

只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始终都不认为顾辰能赢柳祯,或者说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与立场缘故,很多人都希望顾辰不如柳祯。

何杰桐一路听着同门的议论,匆匆前往正煌殿拜见钟鼎。

这段时间他很忙,却不是忙于修行,而是青阳大比的事宜需要他来张罗。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何杰桐不会参加。

从钟鼎手中接过大比的名单,何杰桐默然。

“嗯?”因何杰桐半晌没有反应,钟鼎冷冷看来。

何杰桐慌忙低头,正欲告退,却听钟鼎声音传来,道:“有什么问题?”

何杰桐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师傅,弟子只是不解,这样安排不合以往规矩。”

钟鼎道:“规矩是人定的,以前的青阳大比也没有在这种时间举行。”

何杰桐无语,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之所以提前这么多,还不是由钟鼎提出的?规矩是由他自己定的,也是由他自己改动的,会不会有些轻率了?

可是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因为钟鼎显然心中有个响亮的算盘。

知钟鼎意已决,何杰桐不敢有什么意见,默默退下了。

从正煌殿出来之后,何杰桐仰望头顶苍天,长出了一口气,这阵子觉得越来越压抑,对钟鼎的所作所为,他总无法认同。

“师兄,刚从师傅那里出来?”

听到声音,何杰桐转身,见到林鸣缓步走来。

何杰桐苦笑,将手中名单递给林鸣。

这名单本就是马上要公布出去的,此时给林鸣看看倒无所谓。

林鸣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神色古怪地将名单还来,道:“柳师兄今年才摆脱山门弟子的身份,刚成为青阳门正式弟子不久,居然就被编入精英弟子行列?”

何杰桐摇头道:“不止是柳师兄,那个顾辰也一样,而且不是被编入精英弟子行列,而是这一次青阳大比,他们被列入本门精英弟子的层次中,这样一来他们的对手都不是同一批山门弟子。”

为了维持青阳大比的公正性,参加大比的青阳门弟子按照当年山门弟子、普通弟子、精英弟子被分成三个层次,精英弟子之中又按照修为不同将众人分开,让他们在同境界角力,虽然这样亦难做到绝对公平,可是起码给了指望,若是让同境界的普通弟子与精英弟子比试,普通弟子根本就没有赢的希望。

柳祯的资质是没话说的,资质不好也不可能以一篇朝仙诀便将修为推到炼元境巅峰,可是青阳大比提前了太多,从悟石那时算起根本没有过去多久,短短时间里柳祯的修为能到何种地步?实力又能到哪个水准?

居然就这样将柳祯给划到精英弟子的范围里,所谓的公平因为一纸名单而被彻底打破。

第266章 选择

林鸣摇头道:“柳师兄的资质确实是没话说,可是这一次他不占优势,哪怕他资质再高再好也不行,才这短短时间,他能将修为提到哪里去?又怎么能是门中精英的对手?”

嘀咕着,林鸣不由得望向正煌殿,心想师傅到底是在搞什么,青阳大比这么搞,以后还怎么维持公平?

有些口子一旦开了,便很难再合上了,青阳大比出现了一次不公,以后便很难继续保持公平。

“我去跟师傅说。”

林鸣走向正煌殿,却被何杰桐一把拉住,他回过头来看向何杰桐。

何杰桐摇摇头道:“师傅已经决定了。”

林鸣知道何杰桐的意思,顿时沉默,再看向那座正煌殿,突然觉得沉甸甸的。

有些事情劝之无果,只能从命。

当青阳大比的名单传下去之后,整个青阳门顿时哗然。

事实上除了时间上与以往不同,青阳大比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在精英组那里多出了两名弟子——顾辰和柳祯。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此一来青阳门中的声音自然不可能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让他们吃点儿苦头。”

“呵,天才?能成长起来的才叫天才!”

“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做青阳门的精英?”

能够成为青阳门的精英弟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在看到大比名单之后,一个个都露出了讥讽之色。

顾辰与柳祯虽然名声远扬,可是当这些精英弟子与这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之后,反而让他们觉得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地位始终超然的青阳门精英弟子不忿出声,在门中引起的动静更大,整个青阳门从来就没有如这般热闹过。

……

……

艾玲扫过名单,默然无语。

许慕姗的名字出现在普通弟子的名单上,虽然不是与当年的山门弟子交手,但以许慕姗悟石之时闹出的动静,在普通弟子之中应该轻易便可名列前茅。

因为没有服下醒神丹,不至于随天石的反噬而生不如死甚至浪费时间,许慕姗的修行很顺利,又得天石所赐,经历一番苦修之后修为提升极快,哪怕被列入精英弟子的名单之中也不为过,只是那样会让她失去优势而已,毕竟此时的许慕姗与那些精英弟子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些差距的。

看了看精英弟子名单上面顾辰与柳祯的名字,艾玲可不会认为钟鼎真的那么好心,对许慕姗网开一面,目光微闪,她马上便明白过来钟鼎的意思,这是在堵她的嘴。

只是,她的嘴是这样说堵就堵的吗?

艾玲冷笑,站了起来,可是走出没两步却又停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许慕姗的修为进境很快,因是悟石所得,与她自身最为契合,不仅前期修行快,之后的修行应该可以一往无前。

但从天石上悟得的功法并不代表便全无疏漏,人哪怕一直沿着一条直线走,走着走着也有可能走偏了,因此在每突破一层境界之后,许慕姗都要再度前往悟石,对她的修行功法查漏补缺、拨乱反正。

只是,这条路不管走得顺还是不顺,随着许慕姗的修为提高,再做突破时,一颗青神丹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能够对艾玲有作用,自然对许慕姗有大用,而在普通弟子的比试中获胜,一颗青神丹是跑不了的。

只是,青阳子那边……

艾玲想了想,取出一把精巧小剑,将名单绑在上面,手一挥小剑疾射而去。

艾玲目光闪动自语道:“师兄能够让顾辰参加青阳大比,肯定也是有一番安排,不过师兄性子太淡,此时只怕还不知道名单的事,先看看他怎么说。”

……

……

一头白发的陈鹰站在峰间,宽大的道袍随着山风吹拂而猎猎作响,他看着手中的名单沉吟。

李大庆站在陈鹰身后,两人静默而站。

李大庆心绪有些复杂,这次参加青阳大比,只怕他与陈鹰会成为对手。

要说对那颗青神丹没有任何念想是不可能的,只是李大庆也知道,自己不会是陈鹰的对手。

陈鹰的目光始终都是落在名单上与他同样位列“普通弟子”行列位置的那个名字,想起了那道倩影,总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悟石时候的坚持还有突破,那些想法和情绪也都浮现出来,让陈鹰的呼吸微沉、微乱。

李大庆有些担心,道:“师兄,风大,要不我们回去歇歇?”

陈鹰摇了摇头,却是答非所问道:“他们都跑去了精英组,却把我留在普通组,让我如何证明自己不输?”

李大庆一怔,道:“师兄,你的意思是?”

陈鹰转过身来,慢慢道:“我要去精英组。”

李大庆闻言吃了一惊,欲加劝阻,却又很快镇定下来,道:“名单已经公布了。”

“也只是公布而已。”陈鹰笑道,“要从精英组调到普通组可能会有点难,但从普通组申请调到精英组却是再也简单不过了,掌门肯定会同意的。”

“师傅他……”

“还是你想要在普通组跟我一决高下?”

李大庆将头低下,顿时不再相劝。

……

……

名单发出的同时,何杰桐便已经将名单传到了东来峰,这事要尽快让柳祯知晓。

收到名单之后,陈勇和马彪却没有马上拿去交给柳祯,而是两人联袂将名单送到了青阳子的手上。

青阳子扫过名单,闪过厉芒,嘿嘿冷笑,将名单递给了顾辰。

顾辰看了名单,也一阵无语,没想到钟鼎为了要得到他悟石所得到的东西,还真是不择手段,竟然将自己列到了精英弟子一组中,只是柳祯本是青阳门的弟子,他怎么也会在精英弟子一组中?

倒不是说柳祯不配成为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他如今的劣势也就修为尚弱而已,其人资质天赋没话说,很有成为年轻一代领头人的资质,只是他需要时间成长,现在就让他与一众精英弟子争长短,未免太过轻率了。

至于顾辰,谁理他去死?

但至少顾辰自己是挺在意的,拿着名单翻来覆去地看,似乎要将其看出朵花来。

青阳子道:“在大比开始之前,不想去了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

顾辰摇了摇头,道:“出尔反尔,只会沦为笑柄。”

“那是在维持公平的前提下,可是明知不公平,就没有必要勉强自己,这话说出了理也在我们这里。”

顾辰却是意味莫名道:“把我编到普通组,对他们来说才是真的不公平,精英组什么的,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听自己的义子说出辱没青阳门精英弟子的话,青阳子不仅没有任何恼意,反而还对此颇为赞同,加上顾辰都已经这么说了,我挥了挥手,让陈勇和马彪将名单带下去了。

离去时,陈勇和马彪两人看了顾辰几眼,欲言又止,但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没多久,艾玲的剑书送达,看了剑书上的内容,青阳子微微笑了笑,将剑书递给了顾辰自己看。

顾辰一看,顿知也是刚刚所交代之事,遂没有了兴致。

第267章 开幕

在青阳门掌门钟鼎的推动下,青阳大比的准备事宜进行得很快。

时间推移,很快便到了青阳大比的时间。

这一日,诸峰弟子齐聚主峰。

除了主峰,也没有任何一处山峰能容纳如此多人。

许慕姗跟在艾玲身边,四下张望,寻找着那熟悉的人影。

可是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顾辰,许慕姗不由得有些犹疑。

她之所以参加青阳大比,除了碍于洛兰的请求,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顾辰也要参加。

在主峰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说是熟悉,其实彼此之间并不熟,只是因为之前悟石的时候打过照面而已,但因为当初悟石的时候许慕姗引起的动静让人印象深刻,很多人都主动打招呼。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许慕姗都一一点头,但她的目光游移,隐隐有些着急,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顾辰的踪影?

找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询问身边的艾玲:“师傅,顾辰怎么没来?”

艾玲道:“会来的。”

话虽如此,艾玲却自叹息,对于那张名单,青阳子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当年的事在青阳子心中留下的心结依然那么深,竟然让青阳子到了如今依然宁愿自我束缚,宁愿让顾辰也做出牺牲,变相地将顾辰悟石所得交给青阳门?

艾玲并不知道青阳子与钟鼎另有约定,以这些年来青阳子的所作所为的了解,让她也难免对青阳子有所误解,心想师兄终究还是没能走出来。

再看看身边这个小弟子,艾玲忍不住苦笑摇头。

虽然知道青阳大比是青阳门的一大盛事,不过对于青阳大比的内里,许慕姗并不知情,也没有人跟她说起。

如今许慕姗只知很多人都要参加青阳大比,却不知道青阳大比里面要分成几组来比试,更不知道她自己在哪一组,甚至顾辰在哪一组。

如果让她知道顾辰被掌门摆了一道,指不定这孩子要怎么闹腾。

让许慕姗在台下候着,艾玲飞上看台落座。

许慕姗四下张望,寻找顾辰,但她的视线突然一顿,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人亦在看着她。

那人一头白发,神色间带着倦容,眉宇间却透着些许熟悉。

一番凝思之后方才想起对方身份,正是惊蛰悟石之时与顾辰产生冲突的陈鹰。

在许慕姗注意到陈鹰之时,对方也刚好转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在陈鹰身边,李大庆也在东张西望。

突然人群一阵惊呼,一道流光自远方而至。

落地之时,现出青阳子的身形,在他身边还跟着六人。

顾辰与柳祯站立左右。

让人侧目的是,青阳子竟然将东来峰上的四名仆役也一起给带了过来,让人不知其用意。

顾辰与柳祯一来,这阵子有关青阳大比的热门话题便又在人群中点燃。

如今当事人也到场,那些人云亦云的猜想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根据,没有因为当事人的到来而收敛,反而更引得人津津乐道。

青阳子在看台上落座,顾辰等人站在青阳子身边,并未远离,时而看向峰上诸人,有如居高临下。

这种视角让罗程四人颇有些局促不安,毕竟他们如今沦为仆役,身份摆在那里,站这地方有些不合适。

只是青阳子将他们直接带到这里,也不发话让他们下去,四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撑着。

倒是顾辰与柳祯对此没有太大反应,两人可以说已经颇为习惯,顾辰甚至还有些怀念。

当初在昆仑山上,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这种场面影响不了他。

很快的,下方的许多青阳门弟子皱紧眉头,盯着上面顾辰与柳祯,一个个腻歪了起来,见两人竟然并没有要走下来的打算,顿时一个个冷哼,更有不少人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陈北风呵呵笑道:“青阳子师兄一来,果然让这里更热闹了。”

下方的言论自然不可能瞒过二人,别说他们,便是顾辰与柳祯也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两人无动于衷,似乎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青阳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艾玲突然招手道:“姗儿,过来。”

下方的许慕姗正紧紧盯着台上顾辰不放,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上去打声招呼,又犹豫着自己身份这样走上去合不合适,便听到艾玲的声音,走上前去。

还不待她询问艾玲有什么吩咐,只听艾玲道:“留在为师身边。”

许慕姗看了看顾辰,迅速吐了吐舌头,甜甜一笑。

顾辰回以一笑,视线却在下文人群一扫而过,其中有几人引起他的注意。

陈北风深深看了艾玲一眼,目光又在顾辰、柳祯与许慕姗三人身上转来转去,之后斜斜一瞥青阳子身后那看起来局促不安的四个仆役,脸色微沉。

从人群之中,陈北风很快找到陈鹰的身影,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将陈鹰也叫上来,可是这想法也只是冒了冒便息下心思。

青阳子的地位不消多说,艾玲身为青阳门长老,以长老之尊做这事并没有太大的所谓,只是会让他觉得看不顺眼而已,但如果是由他来做这事,只怕就会有其他同门出来说话,到时候就不是引来他人看不顺眼,而是让自己丢脸了。

本属同代,却因为身份的不同,让陈北风心头郁郁。

突然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一个传闻,江礼似是使用了登阳券,接下了宗门的机密任务,前往八荒定标,要一争长老之位。

如果江礼侥幸完成任务归来,一个长老之位跑不了,只怕到时候又有一个人会爬到自己头上去。

只要一想到这事,陈北风心里便很不是滋味,他虽然也曾为宗门立下汗马功劳,可是那些功劳显然还不足以让他得到青阳门的登阳券,因此哪怕知道宗门有机密任务,他也接不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能接那机密任务,他也不敢接。

八荒界域那是什么地方?

闯入者九死一生,是随便谁都能去闯的吗?

江礼那娘们儿也真够大胆的,这样的任务都敢接……

钟鼎站起,抬手往下压了压,台下诸人顿时安静下来。

钟鼎道:“青阳大比是本门一大盛事,不是为了同门之间争强斗狠,而是为了诸位切磋提高,胜负固然要分,但希望诸位点到即止,各位可尽情一展所学,有能者自当脱颖而出,本座取出五颗青神丹作为奖励,名列前茅者都有机会一争,公平公正。”

听到青神丹,下方弟子都双眼冒光。

看着台下弟子的反应,钟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这才坐下。

周不同站了起来,道:“依惯例,本届青阳大比分为当年山门弟子、普通弟子、精英弟子三个场地,同境界切磋,如果对自己实力有信心,低境界者亦可向高境界者发出挑战,但高境界者不可向低境界者挑战。”

除了当年山门弟子还有少部分的普通弟子,其余人都不是第一次参加青阳大比了,对其中的规则知根知底。

这主要还是青阳大比的规则年年如此,从来没有变过,因此都不需要过多解说,简单提一下便可步入正轨。

在得到艾玲传音一番解说之后,许慕姗也明白过来青阳大比的章程,不由得看向顾辰,满是担心。

却见顾辰回以淡淡一笑,似乎并不是太过在意,许慕姗的一颗心顿时便安了下来,对顾辰有着盲目的信心。

第268章 首战

对流程作了一番简单的解说之后,众多青阳门弟子已经是跃跃欲试了。

当年的山门弟子还有普通弟子这两组,对青阳大比有着期待的同时也有着忐忑,想在人前出风头的同时又对自己信心不足,左右张望的同时亦显得有些畏缩不前。

精英弟子一组却是完全不同的样貌,个个锋芒毕露,其中大多人的注意力还都落在顾辰与柳祯这二人身上。

钟鼎微微一笑,看向青阳子,道:“师兄,青阳大比这便开始,你以为如何?”

青阳子淡淡道:“既已到此,自然是凭掌门安排。”

目光扫向其余众人,钟鼎对周不同点点头。

周不同站起,宣布道:“青阳大比现在开始,大家依组别进场。”

待众多青阳门弟子就位,周不同又问道:“可有谁愿意第一个上场?”

青阳门弟子按照当年山门弟子、普通弟子、精英弟子分为三个组别,每个组别里又以境界不同分出三个场地,分别作为炼元境、灵元境、一元境的切磋场地,都在主峰演武场上。

总共九个场地,按照九宫格排布,坐在看台上,便可将九个场地一览无余。

各场地上都有一名三代弟子主持,每个场地的比试都是同时进行,彼此之间并不冲突。

如此一来大大缩短了青阳大比的时间,虽是盛事,但因为每年都有举行,因此办得简单直接,一般三天的时间便可过去。

周不同的声音远远传开,清晰传遍整座主峰,却是让那些参加青阳大比的青阳门弟子纷纷沉默了下来,看着空无一人的九座场地,一时竟没有人做出回应。

三天的时间,同门弟子切磋交流,从中排列出高低胜负,但往往一场比试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加上青阳大比用的是淘汰机制,一旦在一开始时败下阵来,后面自然就没有再上场的机会,排名自然就提不上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第一个上场的人并不占优势。

但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青阳大比亦有规定,胜者可以先行退场,待休息过后再进行比试,且对那些赢过一场之后又败于其他同门之手又有不服不甘者,都有一次机会对另一胜者发起挑战,若能赢,则可以继续把名次提上去。

可是,如果在第一场就败了的,后面的青阳大比就没他什么事了。

所以周不同发声,却无一人响应,众人不时看看身边同门,犹豫着若第一场便遇上强敌可如何是好?

见此周不同也不意外,青阳大比年年举行,年年如此,第一场总是最为难最磨叽的,所以在第一场,他们这些师长对门下弟子总是比较宽容的。

不过这一次,这宽容似乎大打折扣了,只听钟鼎极为不快地发出一声冷哼,顿时让那些弟子个个噤若寒蝉。

“没人愿意上,那我就先来献丑了。”

林鸣一跃上场,登上的是精英弟子组别中灵元境的场地。

一头长发随风而散,看起来颇为放荡不羁。

见自己弟子先上场了,钟鼎轻轻点头,脸色好看不少。

“谁来与我较量较量?”

“林师兄,小弟自不量力想请师兄指教,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有人带头,很快便有一人跳出。

同样作为精英弟子,心气上比起他人只高不低。

那人上台之后,面对林鸣不卑不亢,拱手为礼。

林鸣嘿嘿笑道:“朱严师弟啊,不是师兄不给面子,在这里手下留情有点难啊,不然你还是认输下去,换个人上来吧,也免得受伤丢脸。”

朱严与林鸣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深知林鸣的性格,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往心里去,只见他将架势摆好,长剑在手,剑意迸发。

林鸣收起了嬉皮笑脸,只见笑容玩味儿,眼中却是闪过警惕。

面对朱严,他也不敢大意,这个师弟的修为并不在他之下,同为精英弟子,总有过人手段。

两人修行的都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不同的是朱严走的是师承一脉,而林鸣却是经由悟石领悟得出,但也是因为悟石,林鸣只掌握了其中奔狼烟与断水流两招。

相比起来,两人可说是各有优势,若不动手也难知谁胜谁负。

朱严一出手便是全力,举剑冲来,身上冒着滚滚热烟,周边空气因受热而扭曲,让他的身形也变得歪歪扭扭。

只见他剑尖微挑,手腕随之绕动,剑尖划圆,就仿佛是一轮斜阳压来。

倾斜阳!

台上柳祯见此,双眼微眯。

朱严使出的倾斜阳显然与柳祯的不同,使用的手法倒也有趣,然而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柳祯便对朱严使出的这一招失去了兴趣。

朱严这一招重在拟形,却无会意,威力上与柳祯使出的倾斜阳相比大打折扣。

然而柳祯能看出其中优劣好坏,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在场不少三代弟子纷纷眼前一亮,暗暗点头,似乎对朱严使出的招式颇为满意。

柳祯下意识里看了青阳子一眼,只见青阳子不动声色,他便也敛下心神,不露端倪。

林鸣警惕,不敢与使出倾斜阳的朱严硬碰硬。

他只悟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前两招,除非以后悟石能再领悟倾斜阳,否则这一招只怕与他无缘,因为依照青阳门门规,若是悟石有得,门中的师承体系便与自己无缘。

那滚滚热烟扰乱了林鸣的视野,让他无法确实捕捉到朱严的身形。

林鸣双目一凝,长剑刺出,顿化成千上百剑影,剑剑刺入那扭曲空气之中,竟被他刺出了很多个窟窿。

奔狼烟!!

柳祯瞳孔微缩。

从林鸣的出招能看出这招的强大,而且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的意境,一往无前,顿化千军万马,而林鸣就像这千军万马的统帅,剑尖所指,不可一世。

“这就是悟石与师承的不同吗?”

柳祯暗暗呢喃,双拳微紧。

选择了一条路,自然要错失另一条路上的光景。

但他并不后悔,他师从青阳子,习得青阳子领悟的奔狼烟,其高深玄妙处也有很多是林鸣所不具备的,他自认为如果与林鸣交手,他不会输。

想到这里,柳祯紧握的双手又自放松。

钟鼎斜睨了柳祯一眼,又将视线移开,落回场中。

热烟散去,空间很快恢复正常,只见朱严已退到场地边界,握剑的右手上伤痕累累,已是被血染红,此时勉强将剑举起,只是右手却在发抖。

林鸣长出了一口气,暗叫好险,他刚刚已有留手,否则只怕朱严右手不保。

朱严看看自己的右手,苦笑摇头,道:“谢谢师兄指教,我输了。”

林鸣摇头,道:“我也是侥幸,刚才我也没能看出你的身形。”

朱严落败,跳下场地。

林鸣看看四周,嘴唇微动。

“林师兄,接下来换我。”

又有一人跳出。

林鸣连连摆手,又恢复那种嬉皮笑脸模样,道:“别别别,你找别人去,刚刚一战我消耗不小,没多余的力气收拾你了,我得下去休息先。”

说完也不待对方反应,林鸣已经跳下场地。

林鸣退得毫不拖泥带水,引得一群人嘴角抽搐,然后不由得看向台上的钟鼎,果然见钟鼎一张脸阴沉如欲滴水般。

艾玲呵呵笑了起来,完全不给钟鼎面子。

钟鼎的脸更黑了,瞪着林鸣。

林鸣压根就不看他,躲在人群之中低头看脚尖,假装不知道。

不过有了林鸣带头,很快又有人上场,不仅是精英弟子这一组别,当年山门弟子、普通弟子那边也陆续有人上场。

有人上场自然便有人退场,引来惊呼阵阵。

顾辰目光一闪,却是发现,虽然场中有九个场地,但有几个场地却一直空着,甚至边上都没有青阳门的三代弟子主持。

像这样的场地,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有两个,普通弟子这一组有一个,在精英弟子这边也有两个。

第269章 挑战

看着那些空荡荡的场地,顾辰眼中闪过不解。

同样与他有不解的还有不少人,皆是今年才从山门弟子晋升为青阳门正式弟子的,除此之外,大多数人对此却是不以为然。

顾辰更是不解了。

如果那些场地布置下来后并无用处,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布置不是更好吗?

布置这样的一个场地对于修仙者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只是少布置一个便可以少花费许多心力,比起去做这无用功要好得多。

“青阳大比每一年都有举行,门中弟子分为三组,分别是当年的山门弟子、普通弟子还有精英弟子,这三组中又按炼元境、灵元境、一元境分出三个比试场地,也就是对应着在场的九座场地。”柳祯突然轻轻开口,似乎看出了顾辰的疑虑,“只是当年的山门弟子刚刚获得修行功法,摆脱山门弟子的身份,短短时间里修为的提升有限,最多也就突破到炼元境,达到灵元境罢了,但就算只是提升了一个境界,修行速度也算不慢了。”

顾辰点点头,隐隐已经明白原因了,只听柳祯接着说了下去。

“若是在悟石之后,能赶在青阳大比之前突破到一元境,这样的资质早就可以成为本门的精英弟子,也就不会再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里鹤立鸡群了,除非是遇到特别想要的奖励,也可以选择留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保证更大赢面,哪怕已经是山门弟子,但将自己分在那一组也在规则之内,只是大多时候,青阳大比的奖励并不惠及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不过其他的奖赏对他们来说也足够丰厚。”

柳祯默了默,又道:“像这一次的大比奖励是青神丹,如果数量更多,不久前的山门弟子现在只要有人突破到一元境,也会要求留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中,可惜只有五颗,那一组是没份的,不过却可以有其他的奖励。”

顾辰了然,在规则之内存在着很多变通的余地,那几个场地虽然空无一人,但为了体现规则,这才将其布置出来。

“另外就是普通弟子与精英弟子的区别,这两组主要看的是资质与年龄,在普通弟子那一组里有不少人的修为比精英组的高,可同时他们年龄也大了,修炼到这一境界用了太长时间,没有资格与那些精英弟子同起同坐,而本门所有普通弟子中,修为没能突破到灵元境的更是没有资格参加青阳大比,除非是当年的山门弟子修为突破,在自愿的情况下才被划分到普通弟子那一组,所以往年普通弟子那一组上场的只有灵元境和一元境修为的人,今年虽然从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中分出来几个,但每一个的修为都有灵元境,倒是让普通弟子那一组显得热闹许多,只要他们一上场,肯定会引来不少人关注。”

柳祯所说的他们,自然指的是许慕姗等人。

严格来说,许慕姗根本没有经过山门弟子那一关,是直接被艾玲收归门下,本来就不属于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

顾辰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样一来许慕姗的对手水平就会更高一些,不知道她能不能应对。

只是许慕姗一双美目时时在他身上流连,那丫头到现在好像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处境。

柳祯又道:“今年的青阳大比奖励丰厚,那五颗青神丹精英组得三颗,普通弟子那一组得两颗,那位许师妹被分在灵元境那个场地,可以说就是为了那最后一颗青神丹,而且赢面不小,她在悟石的时候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你没有必要为她担心。”

顾辰心中一动,看向柳祯,能够感觉到柳祯身上浓浓的战意。

“顾师兄,在遇到我之前,你可不能输。”

顾辰笑着点头道:“你想与我交手,也不能输。”

柳祯重重道:“我不会输。”

说着这话时,柳祯看着青阳子,胸腔之中有股浓郁的情绪在酝酿,似乎是急于想要证明什么。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看向台下人山人海,那股情绪变得更加浓郁。

“青阳大比是青阳门每年一度的盛事,从来只有青阳门弟子才有资格参加。”

顾辰心中一动,朝下方说话那人看去,能够感觉到对方的针锋相对。

只见对方举剑指来,喝道:“可是今年的青阳大比,除了我青阳门弟子外,竟还有一外人。”

顾辰与那人对视。

那人目光凌厉,大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参加青阳大比?让我刘云看看你资格何在!”

看顾辰无动于衷的模样,刘云眉头一挑,直接大喊道:“顾辰,可敢与我一战?”

柳祯冷笑,一步踏出,先顾辰一步落在场上,道:“要挑战顾师兄,先过我这一关。”

刘云脸色一沉,喝道:“柳师弟,你是什么意思?我要挑战的人不是你!”

柳祯挑眉道:“怎么?不敢?”

顾辰有些无语,感觉到周围投来的一道道鄙夷的目光,沉默着。

他没有要避战的意思,只是一时对那种感觉感到新鲜而已,以前在昆仑山上的时候,除了李元沐,还从来没有人敢当众说要挑战他的话,便是李元沐也不是挑战,而是讨教。

回味那种感觉用去了顾辰一些时间,让他深切体会到现在真的已经不是在昆仑山上了,可却没想到这一耽搁反而让人产生误解,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柳祯竟然代他下场了。

人家挑战的是我,你着什么急?

顾辰哭笑不得,只是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柳祯的话惹来刘云愤怒,长剑横于前,道:“柳师弟,你虽然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可莫非以为这样就有资格跟我交手了?”

柳祯没有回话,他的眼中只有剑,只有手中剑。

刘云神色微凝,从柳祯身上竟然感到些许压力。

刘云快步冲上前,先发制人。

漫天剑影闪动,刘云所学竟是寒曦邀月诀。

那一招正是“青山明月剑冲霄”,只是刘云使出来却有不一样的味道。

漫天剑影由高处落下,像是一轮明月坠落。

人群惊呼,因为刘云显然用了全力,以他灵元境的修为,对柳祯竟然一点儿也未不手下留情。

柳祯还在当山门弟子的时候便已经小有名气,谁都知道他才脱离山门弟子的身份不久,也就是说,柳祯修为突破到灵元境也才不久前的事情,如何能与刘云相比?

另外,引起人群惊呼的原因还是柳祯的态度。

面对刘云的漫天剑影,柳祯竟然视而不见,双眼之中始终只有手中三尺青锋。

一剑横在胸前。

古朴无华的一剑突然递出,简简单单,虽突兀却又顺理成章。

那一剑打漫天剑影之中,方一接触,剑影溃散。

那一剑一开始还横在柳祯胸前,此时已是横在刘云脖颈处。

刘云握剑,却一动不动,他的剑还在手,离柳祯还有一段距离,可柳祯的剑已经在他的脖颈上,相接处有阵阵凉意。

高下立判,刘云输得毫无悬念,柳祯赢得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只是胜负来得如此简单,却让很多人都看不懂,甚至刘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输的。

“我……我输了……”

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刘云只觉全身无力。

柳祯收剑,摇摇头道:“你比顾师兄差得远了。”

第271章 较量

一人是曾经杰出的山门弟子,以一篇朝仙诀将修为硬是给推到了炼元境巅峰,一心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一直被人以为是痴人说梦,不想最终竟是如愿以偿,而另一人则是青阳子看重收下的义子,悟石之时引发的动静也足以证明非寻常人。

两人都与青阳子关系匪浅,作为青阳子身边人,谁更胜一筹自然惹人在意。

要是换个人或许大家都不会如此瞩目,只是青阳子在青阳门中的身份地位极为特殊,加上修为高深莫测,一举一动都在所有人的关注之下。

顾辰与柳祯一起参加这次青阳大比,谁都知道这两人相遇是迟早的事,在场没有一个傻子,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尤其柳祯看似站在顾辰一边,可谁都能感觉到他对顾辰的战意。

正值柳祯看来,场面一时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顾辰的回应,或者说都在等着顾辰下场,心想总算是来了重头戏,只是这重头戏似乎来得太早了些,也太干脆了些,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青阳子对此不闻不问,显然并不想过问义子与徒弟之间的较量。

顾辰对上柳祯的目光,却没有要下场的意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满座之人狐疑,便是青阳子亦目光微闪,都有些想不明白顾辰在等什么。

不敢上场?

怯战?

一时间,各种猜想浮现。

看向顾辰的人满眼鄙夷,轻视之意毫不掩饰。

之前刘云的挑战还可以说是被柳祯挡了,那这次柳祯的战意直指,却依然不下场应战,可就找不到其他借口了。

许久不见顾辰回应,柳祯随之愣了下,转而不知想到什么,似有所觉,收回视线。

看看场下众人,目光直接从方弘志、张博、景辰那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柳祯打算离场。

“柳师弟,我来会一会你。”

听到声音时柳祯不由得一愣,紧接着便见一人上场,看到那人时双眼一亮,竟是客客气气拱手行礼道:“曹师兄。”

来者曹明,能在此时上场,自然也是青阳门精英弟子。

在柳祯尚是山门弟子那会儿,曹明便与柳祯多有接触,对柳祯照顾有加,对这位师兄,柳祯显然抱有敬意。

曹明随意摆了摆手,瞥了眼一场未下的顾辰一眼,笑道:“畏首畏尾小人一个,无需理会,你我师兄弟二人切磋一把试试?”

柳祯闻言,却是摇头道:“曹师兄,顾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曹明一怔,还待再说什么,只见柳祯已经摆开架势,道:“师兄,请。”

曹明哈哈一笑,一口大刀横在右臂。

顾辰见此一怔,竟然还有用刀的,青阳门不是练剑的门派吗?

柳祯见此却是双眼一亮,抖了抖手中长剑,面对曹明可比面对刘云之时还要更加警惕。

“看刀!”

曹明一刀砍来,招势古朴大气,使出来的俨然正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

前有流水,抽刀断之。

曹明这一招断水流,使得比柳祯还要更加直接,更加简洁,也更加强大。

便是青阳子,此时也是双眼一亮,暗叫一声好。

能使出这样一手剑法,自不用说,肯定也是悟石得出的,师承一脉还没有人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更难得的是以大刀使剑法,另辟蹊径,威力更加惊人,比起他当初领悟的断水流还要更胜一筹。

青阳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人才济济,他日修为只要提升上来,未必就会比他青阳子差,这些后辈目前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钟鼎呵呵笑道:“师兄,曹明的断水流使得如何?”

青阳子不假思索道:“不错。”

能得他一句“不错”评价已是难得。

钟鼎却是略带惋惜道:“曹明是有天赋的,可惜悟石时只是领悟一招断水流,中三诀的功法尚无法凑齐,除非日后能再有领悟,否则成就也很有限。”

一旦悟石有得,便不适合再去走师承一脉,倒不是青阳门的门规古板不知变通,有此规定也是为了门下弟子着想。

经由悟石已经找出自己的路,却反而去习他人功法,只会将路越走越偏,哪怕别人的功法比自己领悟的更好,却也不是自己适合走的路,于他人坦途于自己崎岖,最终只是毁了自己而已。

在这一点上,青阳子已有了教训,眼前的钟鼎便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出于对宗门的愧疚而将他所领悟出来的上三诀中的第一诀教给了钟鼎,使得钟鼎在这两条路里纠缠不休不知取舍,如今因为功法中的一丝同源,青阳子已能察觉钟鼎的修炼出了些问题,暗中已有提醒,奈何钟鼎始终对他的上三诀念念不忘,他虽敲响警钟亦已无可奈何。

每每回想不由暗暗庆幸,还好当初只是教给钟鼎一诀而已,若是将其他两诀皆交出,只会害了钟鼎。

场中曹明大刀纵横开合,刀锋凌厉,使出的却是剑法。

随着曹明挥刀,剑气凝而不散,每道剑气都异常深厚,将整个场地笼罩其中。

柳祯剑走轻灵,在曹明散发出来的剑气之间游走,身形有若惊鸿。

因曹明使出的是他所熟悉的断水流,不知出于何种念头,他也只以断水流迎击。

但很快的,柳祯便吃惊起来。

早已知道曹明实力不凡,可没想到曹明竟然能够挥出如此澎湃的剑气,一身的元力修为深厚,好像挥霍不尽。

这些剑气道道澎湃有如大河,虽已挥出却不见消散,反而随着更多剑气的凝聚而彼此连接,形成纵横交错的脉络,将他包围其中。

柳祯心惊肉跳,暗呼不妙,若让曹明继续施展下去,待剑气更强时爆发,只怕他必败无疑。

单是此时那些剑气交错,在他的贸然攻击下,一旦引起所有剑气爆发,只怕他便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只领悟出一招断水流,但曹明长时间浸淫这一招,早已登峰造极,修出了意境,柳祯甚至已经隐隐有种感觉,曹明领悟出来的断水流还要在青阳子所教的那一招之上。

“这样下去我必败无疑。”

柳祯咬牙,他还想与顾辰交手,还不想输,手腕微转,剑身上晃出几道虚幻剑影。

那剑影一起,曹明顿时警惕,虽然他只修炼断水流一招,但对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其他两诀知之甚深,柳祯刚一出手便已察觉,知道这位天资卓绝的师弟该是要使出奔狼烟了。

一剑出有如千军万马,一剑指则万剑随行。

这招奔狼烟的威力强大,曹明早从其他师兄弟手中领教,不过其他人使出来的与柳祯使出来的自不可相比。

柳祯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可是得自青阳子,那位长老领悟得出的剑诀,哪怕使出的人是柳祯,也不可小觑。

果然,柳祯这一变招,曹明顿时招架不住,明明只有一剑,可是一剑递出却是数不清的漫天剑影,而且剑剑真实,他所布下的几道剑气在这一招下溃散。

曹明往后退,双手握着大刀,随着后退以身为轴绕了一圈,旋转中刀身斩过虚空,将那布下的一道道剑气吸收进刀上,凝聚在那把大刀上的剑气达到了骇人的程度。

正欲借助下一击将所有剑气挥出,这是曹明最强大的一击,暗暗有些担心柳祯能不能招架得住,思绪飞转间只觉周身上下一痛,不由愣了一下。

只觉身周都是剑气,不是他布下的那些剑气,而是来自柳祯那一剑发出的剑气,竟是如影随行。

第272章 约定

曹明只觉得自己陷入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寸步难行。

以柳祯的修为,可能还无法发挥出奔狼烟这一招的真正威力,无法演变出千军万马的声势,但那剑影分光晃着人眼,两百多道剑气却是真实存在的,这与曹明方才挥出的那一道道剑气不一样,柳祯发出来的那些剑气自成阵型,威力不凡。

而话说回来,曹明也挥不出两百多道剑气,毕竟他的元力还没有办法支撑。

没想到两个月前还在山门处需要自己照拂的小子,这么快就有了与自己对阵的实力。

曹明大感畅快,只觉得自己的眼光没错,柳祯确实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他也没想就这么败下阵来。

剑气凝聚在长刀上,他手握长刀横扫,却不是攻向柳祯,而是攻向身周分布的那些剑气。

一下子便突破千军万马的重围,澎湃的剑气以他为中心散发出去,引得劲风呼啸,那场地地面上猛地出现一道道裂纹,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延伸出去。

将那两百多道剑气逼退,曹明方才大松一口气,举目四顾,搜寻着柳祯的踪迹,却是突然一怔。

一把剑不知何时从身后伸出,横在他的脖颈处,与皮肤触及处只觉一片冰凉。

柳祯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曹明的身后。

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画面定格在此处。

曹明苦笑摇头道:“没想到最后还留有一剑。”

柳祯的脸色有些苍白,满是敬佩道:“师兄果然很强,还好我及时躲过,不然那一剑……那一刀我根本挡不住。”

曹明收刀,转身看向柳祯,见柳祯亦很快将剑收起,点头道:“你赢了,没想到以前那个需要我照顾的小子,现在已经比我强了。”

柳祯忙道:“谢师兄手下留情。”

“我可没有手下留情。”曹明摇摇头,拍拍柳祯的肩膀,“继续赢下去,打出你的威风来。”

柳祯重重点头道:“是的,师兄。”

曹明点点头,飘然下场离去。

“师兄。”

柳祯突然喊了声,待曹明停步转身,遂道:“顾师兄并非怯战,而是不想占我便宜,待我与他皆在最佳状态时,定会决一胜负。”

曹明闻言微愕,这才想起交手之前柳祯所说的话,不由得深深看向台上的顾辰。

那个人虽是青阳子长老的义子,可到底有何种手段,竟然能够让柳祯如此看重?

不知是否有意,在说这话的时候,柳祯的声音比往常大,在场的都是有一定修为的修仙者,自然将他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一个个转头看向顾辰,一阵惊疑不定。

事实上,之前那两场比试下来,柳祯都赢得很轻松,并没有太大的消耗,可按柳祯的说法,顾辰竟是连这样一点儿便宜都不肯占,柳祯显然也不愿意别人对顾辰产生误解,因此才趁此时刻意为顾辰正名。

不管柳祯所言是真是假,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可实在有点复杂了。

青阳子露出微笑,暗暗点头。

其他人看顾辰那从容淡定的模样,亦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慕姗此时很开心,咧嘴轻笑,银牙微露,对顾辰眨眼睛,同时站得更直了些,似乎因为众人对顾辰的刮目相看而与有荣焉,一时间,连带着对柳祯的观感亦好了许多,谁让她原本对柳祯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呢?

精英组的任何一场比试总是令人瞩目,尤其是柳祯的上场更是让当年山门弟子和普通弟子那两组的人都停下来观战。

普通弟子那一组,李大庆突然飞身而上。

刚刚险胜一场的陈冰冰一看是他,顿时警惕起来。

李大庆却没有急于动手,而是道:“师妹,不如你先下去休息休息。”

陈冰冰冷冷盯着李大庆,直到李大庆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暗暗后悔自己这个时候跑上来作甚的时候,陈冰冰扭头就下去了。

李大庆:“……”

杨雪儿此时亦下场休息,见状马上跑到陈冰冰身边去。

“师姐,为什么这么早退下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怕了他!”

陈冰冰摇头道:“还是山门弟子的时候,李师兄的实力便在我之上,之后悟石亦是走得比我远,对上他我没有信心。”

杨雪儿似不在意道:“他再强,现在也不过是炼元境的修为,与师姐你也是不相上下,况且此一时彼一时,悟石的成绩说明不了什么,我们在艾师叔门下修行这个把月来,实力只怕不比别人弱。”

陈冰冰听着也觉有理,在燕来峰上的那段日子,她每天都在努力修行,每一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这一点信心还是有的,一时间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杨雪儿看出陈冰冰心动了,还以为陈冰冰会马上改变主意上场,却见陈冰冰闭目冥思,盘膝修行以恢复元力,不解道:“师姐,你真的不跟他打?”

陈冰冰道:“我前后已打过几场,待我恢复到最佳状态再说,李师兄的实力不容小觑,还是慎重一点好。”

杨雪儿撇了撇嘴,转头看向看台上的许慕姗还有站在青阳子身边的顾辰,银牙暗咬。

站那地方不说风光无限,只是居高临下受众人瞩目那种感觉,她从来不曾体会过,却也知道与她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里的耀武扬威完全不同。

与曹明打了一场,柳祯消耗颇大,不等另一个挑战者上场,已经自顾下场休息去了。

刚下场时眼前突然一花,一阵风紧随着扑面而来,抬眸时只见顾辰已经站在他的身边。

柳祯皱眉,心想我也不想占你便宜,可我下场你便上场,那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两个?

正疑惑间,便已听得顾辰声音传来:“你我二人同属东来峰,平日里如何暂且不说,但既然参加此等盛会不该只争长短,不如先扬我东来峰之威,再来一决高下如何?”

柳祯双眼顿时一亮,笑着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不过你可不能输给别人。”

顾辰自信一笑,道:“我不想输,就不会输。”

一跃上场。

柳祯转头,看着站在场上的顾辰,也不急着走远了,决定先在这里看看顾辰与其他人交手的情况再说。

“好大的口气!”

顾辰刚刚那句话说得肆无忌惮,也没有压低声音,在这场地周围聚集着这么多人,自然都将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才刚一上场,顿时有人在一声大喝之中跳上场来,而且一上场便是两个。

这两人几乎是同时上场,也分不清谁先谁后,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却谁也没有主动离场,都在等着对方主动退下。

主持这个场地的不是别人,正是掌门弟子何杰桐,只见他皱了皱眉,来到那两人身边与他们交谈。

那两人彼此自有一番争执,只是紧接着又像是担心害怕着什么,朝看台上的众位师长望了一眼,尤其是视线在钟鼎身上顿了顿,神色间闪过犹豫。

“既然都上来了……”顾辰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声音缓缓传来,“那就一起上吧。”

第273章 凡剑

话音刚落,满座便皆变了脸色,尤其是那两个青阳门弟子,相视一眼更是面色铁青。

让他们两个打一个?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一句话与侮辱无异!

两人咬牙,恨不得将顾辰当场打垮。

钟鼎斜睨了青阳子一眼,笑道:“师兄,顾贤侄的口气很大啊。”

青阳子淡然一笑,看着顾辰时只觉有趣,只是那眼神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怕是连顾辰自己都想不到,只是这么一句话便有可能犯了众怒。

哪怕经过梦境之中那五十年的见闻,但顾辰依然保持着初心未变,他懂得了很多事不假,但其为人以及对待事物的态度、看待事物的眼光依然还是原来的模样。

事实上也是如此,说出来甚至在场的人大多不信,顾辰说那句话便没有任何看不起人的意思,只是真的觉得让那两人那样争来争去、让来让去都不是个头,既然上场了,不如干脆点儿,打一场之后各自下场,或者换一个人上场,都比在这里平白浪费大家的时间强。

他没有特别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人曲解出了其他意思,偏偏他还解释不清。

顾辰如今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山上修士,也不是刚下山时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心念一转,再结合刚刚那句话与说那句话的时机,很快便明白过来,怕是所有人都误会了。

摇摇头,他并没有去解释,不是因为知道这个解释不清,而是嫌麻烦,另外也是觉得,在这场地上解释那种事情,太浪费时间了。

因此看着对面几乎有如气炸了肺的两名青阳门弟子,顾辰摆开架势,道:“来吧,不要浪费时间。”

“找死!”

被人如此看不起,实在无法忍气吞声,两人中那脾气相对来说比较暴躁的已经抢先出手,像是赌气的一般,一拳朝顾辰脸上招呼。

另一人一愣,看着同门出手,想着堂堂青阳门弟子两个打一个实在不好看,事到如今自己只好收手,这笔账来日再算,可是身体的动作却在思考的结果之前,在身边同门出手的同时,那人在鬼使神差之下,竟然也跟着一起出手了,而且也一样没有出剑,掌风扫向顾辰。

这下子,真的变成了两个打一个,那种攻击方式不像是要打败顾辰,而是想要教训顾辰。

顾辰看着两人的攻击落来,不慌不忙,甚至都没有躲开。

两人一经出手,自然不可能收手,当下要收手也来不及了,一人一击就要落在顾辰身上,却在这时只见顾辰有如鬼魅,在两人招式的压迫之下,竟然硬生生地往一边挪了一步。

就这一步,两人一拳一掌击在一起,“啪”的一声响,响彻全场,更像是一记耳光,抽在了所有青阳门弟子的脸上,让他们火辣辣地疼。

两个打一个,竟然还能失手。

钟鼎凝眉,深深看了顾辰一眼,却听得青阳子声音传来,那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道:“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以多欺少的事做得挺熟悉的嘛。”

那两人一前一后出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沟通,出手的方式却是惊人的相似,这份默契令人汗颜。

钟鼎微微一笑,道:“顾贤侄也算是我半个青阳门弟子,又隶属东来峰,实力出众,应付两名弟子不在话下。”

虽然这么说,但钟鼎也感到有些许疑虑,因为顾辰刚刚挪开身形的那一步,明显是一招身法,而且是一招极简单的身法,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精妙之处,更像是硬生生挪开步伐的笨拙手段,可是偏偏能够从两名青阳门的精英弟子手下逃过那联手的一击。

那两人的联手虽然粗糙突然,但同时出手之下,气机已将顾辰牢牢锁定,两人的修为又都不在顾辰之下,换了一般人,根本躲不过他们的攻击。

那身法……

越细加琢磨,越是肯定顾辰的身法是那种简单至极的身法,并非什么独到法门,可这样还能躲过两名精英弟子的攻击,那就耐人寻味了,那意味着不管是元力的应用还是出手的时机,顾辰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然的话不可能避得这么轻松。

罗程紧紧盯着顾辰,双眼闪亮,仿佛刚刚躲过那两人攻击的人是自己。

柳祯近在咫尺,更是将顾辰的动作看得真切,微张了张嘴巴,再看看另外两人,顿时沉默。

他自觉换了自己在场上,也能够应付那两人刚刚的联手,毕竟严格来说刚刚那一击还算不得联手,只是那两人恼羞成怒下毫无章法的袭击,但就算如此,应付两人的同时出手,柳祯自认没能像顾辰一般轻松。

而且那身法显然不是青阳门的身法。

柳祯突然转头看向青阳子,心中有了猜测,那身法看起来简单甚至有些粗陋,可是对修行青阳子所授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柳祯来说,颇合功诀中大道至简的意味,因此他下意识里便认为,顾辰刚刚的那身法应是得自青阳子的。

不过显然碍于门规,青阳子并没有传授顾辰本门的任何功法招式,但青阳子在外行走多年,有其他的法门也属正常。

既然是青阳子传授有法门,那么便绝对简单不到哪里去,就像他学自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一样。

失手了!?

两人惊怒,即便出手得突然,可是以两人明显都在顾辰之上的修为,而且还是以二敌一的情况下,就这么让顾辰给逃了出去,只让他们觉得脸上无光。

刚一分开,那两人便相继拔出了剑。

剑上寒星点点,刃口有些细微缺口,虽有磨损,但依然不失为好剑。

顾辰眼睛一亮,暗暗点头,如果是那种崭新圆融的剑,他反而瞧不上眼,便是当初被镇在昆仑山囚龙涧底的仙剑纯钧,那巨大的剑刃上也早已是伤痕累累。

那两人一左一右,握剑前后给人的观感完全不同。

青阳门不愧是练剑的门派,只见这两人拔剑之后,眼神顿时变得更加锐利,隐隐间有与手中剑合为一体,达到人剑合一之境,但可能因为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将身周环境都归零的意境,因此距离人剑合一还差了一点。

顾辰有些犯愁,他没带剑。

或者应该说他还没有称手的武器,面对两个灵元境的高手难免有些吃力,不要忘了,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元境了,那两人任何一个的修为都要在他之上。

“顾师兄,接剑!”

顾辰闻声高高跃起,同时自那看台上有一把剑被丢了出来,正被他握在手中。

长剑出鞘,却让所有人皆是一愣。

剑是好剑,三尺青锋,寒光阵阵,精简的纹饰以及剑穗连在一起,更是让那把剑看起来独具匠心,应是一把出自名师的宝剑,而且能够看得出来,剑的主人对这把剑也是爱护有加。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

不管是谁都能看出,这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一把凡剑。

修仙者走的是一条不断蜕凡的路,随着修为越深,他们离凡间越远,只是世间仙路已断,再难登仙,对于修仙者来说,面临的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但终究是与凡人有别,不说柴米油盐已经不再需要,便是连平日里生活所需的一些用材也都不是寻常物,都是世间难寻,而且正越来越少的仙材神料,不管是平日里见的用的,无一不是超凡脱俗的仙家之物,凡间物事反而成为稀罕物。

虽稀罕,却并不珍贵,那些山门弟子每年都会带来一些凡间物,毕竟他们还离不开那些生活必须品,可是随着正式成为青阳门弟子,便该与那些凡物绝缘,尤其是这些精英弟子,身无凡物,因为他们根本再也看不上了。

眼前却出现一把来自凡间的宝剑。

第274章 周旋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辰手中那把剑上,看起来那把剑似乎比顾辰还要更加稀罕。

柳祯举起手中剑,道:“那把剑没用,换这把。”

顾辰对面那两人此时也不急着动手了,以二打一本就让他们丢尽了颜面,哪怕最终赢了顾辰也不值得骄傲,若此时再趁对方没有称手的武器下手,两人实在过不了心中那一关,因此哪怕倍加羞恼,此时也都忍了下来。

没有人对柳祯的做法有意见,哪怕柳祯此举是在帮一个外人,可却也是为了青阳门的颜面着想,当然,实际上柳祯是为了青阳门的颜面还是单纯地不想看到顾辰输,就没人知道了。

顾辰举剑,风度翩翩,区区凡剑在他手中,却自有一番超然意味。

听到柳祯的话时,顾辰转头看了一眼,却不是在看柳祯,而是看向了罗程。

罗程此时显然也有些尴尬,对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平时他对那把剑视如珍宝,可不管他再如何重视,依然改变不了那把剑只是普通的凡间利器这一个事实,在山门弟子时那把剑可能还有些用处,对他现在也有用处,可若面对那些已经成为青阳门正式弟子,而且接触到了更进一步的修行功法的人来说,他那把剑真的拿不出手。

让顾辰用那样一把剑跟别人交手,而且对手偏偏还是青阳门的精英弟子,甚至一来还是两个,这不是在帮顾辰,而是在害顾辰。

可是剑已掷出,后悔已是无异,只能静等顾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把剑还给他,如此他也说不得什么,哪怕在别人眼中,他这小小仆役的言行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柳祯将剑举高,甚至已经要将剑抛出,可谁知顾辰却是扬了扬手中剑,声音虽轻却满场可闻:“这是一把好剑。”

“顾师兄……”柳祯意识到顾辰想做什么,忙出声。

顾辰摇摇头道:“剑的好坏不在于材质,而在于使用它的人。”

听着这话,这些四代弟子还没什么,可是坐在看台上的三代弟子却一个个露出惊容。

青阳门是修剑的门派,修为到了他们这一步的,对剑道的认识自非他人可比,顾辰这话竟让他们道心微动,似是捕捉到一丝一闪即逝的道意。

青阳子点点头,露出微笑。

钟鼎深深看了顾辰一眼,手上微紧,突然暗暗担忧,这场针对顾辰而设的青阳大比,怕是会有变数。

想到这里,他突然转头看了青山宿一眼。

青山宿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却没有多说什么。

钟鼎心中有数,暗暗冷笑,有些事情他作为掌门反而不好多说多做,可是作为青阳门如今仅存的二代弟子,青山宿有倚老卖老的条件和资格,这场青阳大比中的好戏不在他这里,而是在青山宿那里。

“换剑!可不要说是我们占了武器之利!”

看顾辰并没有要换剑的意思,反而依然握着那把凡剑在那里碍眼,两名青阳门精英弟子神色变得更不好看,一人怒指顾辰,出声警告。

顾辰微微一笑,说出自己的心声:“就算是占了武器之利,你们也赢不了我。”

对顾辰来说只是有话直说,不是故意削对方的颜面,而是在他看来事实便是如此,然而这话既难听又刺耳,虽是事实也没人喜欢听,在此时甚至容易被人误解,只当顾辰是在故意惹怒对方,侮辱对手。

“猖狂!!”

果然,只见那两人怒喝一声,不再留手,全力出剑,一出手便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一人使出断水流,一人使出奔狼烟。

在这时,两人已经顾不了那许多,顾辰一句句在他们看来都是挑衅与侮辱,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两人能成为青阳门精英弟子,自有不凡之处,傲气肯定不在人下,自然不可能做到在这个时候还能无动于衷。

柳祯双眼微亮,只因看那两人使出的招式,与青阳子传授的招式相比,不仅多出了许多无用的虚招,在他看来甚至是破绽百出,由此更加坚定他对青阳子的功诀的信心。

本来因为曹明使出了不在青阳子之下的断水流还让他产生了些许动摇,此时却是坚定了不少,而且更加确信自己想要从青阳子手中取得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修行功法。

同时在这时柳祯看得更加认真,正好要看看顾辰如何应对这两招,他因为自身修炼这一功法才能看出两招之间的破绽,却不知道顾辰会使出何种手段。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柳祯已经在为自己与顾辰交手做准备。

顾辰又何尝不是如此?

哪怕对自己有着强大信心,但同样的,他对柳祯的实力是认可的,更别说柳祯习得青阳子的功法,更加不凡,他也借着与其他人交手来熟悉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虽然每个人所学各有不同,可殊途同归,交手多了也能有自己的领悟。

只见对面两人,一人以断水流大开大合,近距离攻击,另一人则以奔狼烟在稍远一步的距离牵制,两人此时使出了同门的优势,配合十分默契。

只是这个时候,顾辰又使出了刚刚的那招身法。

明明是简单得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身法,偏偏可以在关键的时候极为勉强却又显得合理地避过,实在是令人无语。

两人同时出手,居然还攻击不到顾辰,后方那人怒极,猛然往前更进一步,奔狼烟的攻势更加密集,似乎要对顾辰形成更有力的牵制与威胁。

下方柳祯见此,暗暗摇头,心想那两人输定了。

奔狼烟一剑可衍生千军万马的攻势,是一招群攻手段,可是却对近战不利,在近战时远不如使用断水流来得简单直接,本来那两人一人稍后以奔狼烟牵制,另一人配合以断水流攻击,时间长了未必没有机会,可现在另一人沉不住气,拉近距离使出奔狼烟反而失去了优势,甚至可能妨碍到同伴的出手,容易让顾辰捕捉到机会。

果然,只见顾辰双眼一亮,不退反进。

手中剑随身走,却在身周剑影中穿行自如,看似与那两人频频交手,可事实上,顾辰手中剑压根就没有与那两人手中宝剑接触过哪怕一次,哪怕双方之剑距离最近的时候,也不过是剑身刚好擦过而已。

若非如此,以凡剑对仙剑之威,怕是那把剑早就毁了。

罗程有多重视这把剑,顾辰是知道的,而在刚刚的情况下,罗程愿意将他这把剑交给顾辰用,这份心意十分难得,让顾辰觉得他这次参加青阳大比参加得值,毕竟如果他能获得好名次,罗程等人的修行功法就有着落了。

短兵相接,凡剑没有优势,甚至挡不住轻微一击,因此顾辰与这两名青阳门精英弟子周旋,更兼分心护着手中宝剑,明明看起来交手场面激烈,可随着时间推移,在场中人个个露出惊容,有些人看不真切,亦是露出一带惊疑不定的神情。

钟鼎的神色阴沉,有种搬走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柳祯看得热血沸腾,紧紧攥着手中宝剑,恨不得跳上场去,代替顾辰,以这同样的做法周旋于那两名精英弟子之间,只是很快恢复冷静,紧紧盯着顾辰使出的身法,很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像顾辰这样的事情。

第275章 玩笑

在柳祯看来,他与顾辰两人各有所长,比如顾辰掌握了他没能掌握的身法,也比如他学会了顾辰没有资格学习的剑法,两人的身份决定了各自不同的道路,而作为青阳门弟子,柳祯脚下的那条路无疑是一条康庄大道。

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柳祯自认为,如果是他在场上,只需一招断水流,便可以一举破开那两人的联手,而无需像顾辰这样小心谨慎,游走于对方招式的空隙与破绽之间,同样学习的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以硬碰硬之下,柳祯不认为自己会输。

话又说回来,这两人虽然也算是青阳门的精英弟子,可是比起曹明来说却无疑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尤其是两人最后竟然真的选择了联手对敌,这一选择便已丢了颜面,且不管他们是出于何种原因而联手,但若换了是曹明上场,联手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精英弟子……”

柳祯呢喃着,眼中却带着强烈的讥讽。

这场青阳大比因为各种原因,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精英组,其他两组虽然并非完全没有人在意,不过显然与精英组没得比。

钟鼎看向青阳子,问道:“他的身法是你教的?”

青阳子摇摇头,显然这身法并不是他教给顾辰的,甚至说起来,自从将顾辰带回青阳门以来,他就没有教过顾辰一星半点,一者是不知道能教顾辰什么,因为顾辰的情况与其他人有别,那让他琢磨不透的经脉便已将他多年修行的经验之谈阻拦于外,二者则是顾辰走在自己的修行之道上,有着自己的见地,还没有就修行一道询问过他的什么意见。

“这身法倒是特别,看起来极为粗糙,却又极有用,总能在关键的时近发挥作用,就是……”偏头想了想,像是终于找到能够形容顾辰那种身法的词汇,钟鼎失笑道,“硬生生地挪过,毫无美感可言,却又干脆利落,这身法……”

摇摇头,钟鼎一时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承诺,说不出来是好还是不好。

艾玲接口道:“不管那身法好不好,有用就是好的,而且很显然,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一把称手的武器,顾辰早就赢了。”

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以二打一也没能将人拿下,还让人看出破绽弱势之处,这话传出去让青阳门脸面无关,钟鼎脸色微沉,道:“用尽全力的,输了就是输了,未出全力却因自己的自大或大意而输的,也是输了。”

艾玲看了青阳子一眼,笑道:“不急着下结论,他还没输。”

青山宿的目光淡淡扫来,道:“本门弟子也还没输。”

青山宿出声,艾玲便不好再出声与之争执了,遂默了默,看着场中的比试。

只见顾辰一步迈进,似乎是生生撞进那奔狼烟所出剑影中,与此同时另一人的断水流招式倾尽全力削来,眼看顾辰几乎便要闪躲不及,却见顾辰高举手中剑,手腕一拧,数道剑气从那把剑身上发出。

可能因为那把剑只是凡剑,没有加持威力,也可能因为顾辰此时的修为不及以往强大,但也可能是顾辰刻意为之,那几道剑气十分微弱,但发出的角度却极为刁钻,钻过那道道剑影,准而又准地落在两人的手腕上。

“啪”、“啪”两声脆响。

那两道剑气太弱了,弱得没有什么杀伤力,可是击在那两人手腕上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两记耳光生生地抽打在青山宿的脸上,只见那两名青阳门精英弟子手中宝剑脱落,掉在地上,那两人站在原地,盯着微微发红肿胀的右手出神。

顾辰的攻击恰到好处,反手将剑握于手中,轻声却又清晰地说出剑名,道:“无因剑,果然是好剑。”

区区一把凡间铁剑,此时享受着顾辰的赞誉,却让两名青阳门精英弟子耳后发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想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就输了?

柳祯露出微笑,点了点头,他能看出那两人出剑的破绽,顾辰自然也没道理看不出来,而且在那两人手中周旋已久,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对他们的出招了如指掌,顾辰怎么可能在他们的剑影下周旋这么长时间?

待那两人黯然退场,艾玲偏头看了眼青山宿的脸色,果然见那张脸阴沉如水,嘴巴紧闭,艾玲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再看了眼神色始终平淡的青阳子,心想师兄还真是带了个不受控制更不受预测的刺头回来。

顾辰收了剑,没有给其他人挑战的机会,下了场直接登上看台。

钟鼎轻声赞道:“剑法好,身法好,眼力更好。”

能够在漫天剑影之中周旋,还能够及时出招,准确击落对手手中宝剑,剑法、身法、眼力但有其一薄弱都做不到。

顾辰宠辱不惊,回到青阳子身边,将无因剑递还给罗程,道:“谢谢你的剑。”

罗程连忙收剑,看着剑上并无损伤松了一口气,随即满是歉意道:“师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顾辰摇头,道:“你这是信任我,不然不会把剑给我。”

罗程眼中闪过莫名情绪,微低头,嘴轻抿,而后突然展颜笑道:“还要谢谢师兄帮我无因剑扬名。”

经此一战,无因剑的名声可算是传遍青阳门了。

青山宿的声音传来,道:“顾辰,既已赢了,为何还要下场?怎不继续比下去?”

顾辰看都不看青山宿,站在青阳子身边,只是淡淡道:“再说。”

青山宿挑眉道:“岂不是怕了?”

“是怕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诧异看来。

顾辰接着道:“一言不合就是二打一,结果打不过了,后面可能就要三打一、四打一……要是全部一起上,我可招架不住。”

“你!”青山宿被气得脸色铁青,伸出手来颤颤指着顾辰,可是慢慢地又放下了,只是目光变得更加阴狠,看向钟鼎时,只见钟鼎微微摇了摇头。

顾辰眯了眯眼睛,不由得沉思起来,众人只道他是刚刚上场之后对这些精英弟子感到棘手,在苦思应对对策,要不然也不会只比了一场便下来,便也没有在意。

柳祯走回看台上,亦是站在青阳子身边,看了眼顾辰之后也不打扰。

顾辰却在想他刚刚说的那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顾辰知道青山宿在青阳门有特殊的地位,毕竟是硕果仅存的二代弟子,在座所有人便属青山宿辈分最高,同时也知道青阳子对青山宿还是颇为敬重的,毕竟辈分摆在那里。

顾辰也知道青山宿对他不怀好意,刚刚那番话显然是想推他继续上场,对方希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胜利,而是自己的失败,经历了梦中一番人情世故,顾辰觉得冷落对方不好,硬顶着对方的脾气也不好,便想着开个玩笑缓缓气氛。

可惜的是在那梦中五十年,因为心境实在太高,顾辰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化为梦境之中的人物,而是保持着自我本心去看遍人间的喜怒悲欢与生离死别,他如今积累的那些人情世故不是亲身经历来的,而是看来的,因此用得很生硬。

明明是想要缓解气氛的玩笑,反而弄巧成拙,更招人恨。

顾辰暗暗叹气,心想这人情世故什么的还真是累啊,要是人人都像张大山一样,那该多好,多轻松。

想起张大山,顾辰突然有些嘴馋,回味起那几个包子的味道,只觉余味无穷,真想吃啊。

第276章 想赢

没有人知道此时顾辰真实的想法,如果真的知道了,这些人该会做何感想?

柳祯抓紧时间调息,等着恢复全盛状态时能与顾辰一战,而另一边魏得道却是突然对艾玲说道:“艾师妹,听说你对许师侄寄予厚望,何不让我们看看她的能耐?”

艾玲闻言冷笑,道:“魏师兄,我自己的弟子我都不着急,你急个什么劲儿?说起来你与周师兄两人收下的弟子自己不教塞我门下来学习,师傅你们做,我倒落个费力不讨好,莫非你还担心我能偏心了不成?你们的弟子在我燕来峰上都学了些什么想必你们一清二楚,我燕来峰弟子有的她们也不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对我这小弟子还就偏心了,怎么,你对这也有意见?”

“这……师妹……我不是……”

魏得道闹了个手足无措,在艾玲一句接着一句的重重攻势下败下阵来,内心苦笑不已,心想自己不就问了句话而已,又没说你什么,至于么?

周不同原本听魏得道开口也要帮腔,此时缩了缩脖子,装着没听到艾玲的指名道姓,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看了看普通弟子那一组的情况,艾玲冷冷一笑,偏头对许慕姗道:“姗儿,你下去随便过两招,只准赢不准输,免得人家说为师把你教好一点都要偷偷摸摸,咱学的什么剑法尽管使,用得光明正大,看别人能说什么?”

“是。”

众人摇头苦笑,只觉今天的艾玲有些蛮横不讲理了,不过看看魏得道与周不同那灰头土脸的模样,还有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钟鼎,也没人多说什么。

许慕姗朝顾辰瞅了瞅眼睛,然后翻身一跃,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落到了普通弟子的场地上,她一上场,顿时让九个场地皆是一静,朝她看了过去。

许慕姗上场的同时,精英弟子这一组也有一人跳上场来,将剑环于胸前,静待对手。

许慕姗不由得偏头看了一眼,那人一头银发挺惹眼的,而且她也认出,正是那个叫陈鹰的人。

陈北风目光一亮,注意力从许慕姗身上转移到陈鹰身上,毕竟陈鹰是他的孩子,他不关注自己的孩子关注别人干嘛?

李大庆原本连战连捷,看到许慕姗上场的时候一愣,再看看另一边同时上场的陈鹰,不由得苦笑拱手道:“许师姐。”

“不敢。”许慕姗也未失礼,“师兄先我入门,这声师姐不敢当。”

李大庆道:“悟石之时得师姐关照,这声师姐理所应当。”

许慕姗闻言不由得愣了,悟石之时关照?

她有关照过这个人吗?

当时悟石,许慕姗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就这么走过去了而已,因为顾辰没有与她同往,对其他人她又不熟悉,她倒是想关照顾辰,只是顾辰不在,其他人又哪里在她眼里?

看许慕姗那一脸迷惑的模样,李大庆终还是提醒道:“若不是师姐悟石的时候引起天石异变,在场很多人都难有所得,师姐不仅仅关照了我一人,而是关照了当时同时悟石的诸多同门。”

许慕姗这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摇头道:“要说到引起天石的异动,顾辰引发的动静可比我强太多了,受他恩惠的人更多,但顾辰却又不是我青阳门人,还遭本门弟子屡屡针对,别说什么感激不感激,我听了害怕。”

被这话一噎,李大庆尴尬极了,嘴唇微动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实在是顾辰那事很不好说,针对顾辰也不是他的意思,当然并不是说他没想针对,而是门中长辈对此也是默许甚至是暗中推动,有些事情很难摆在台面上来说。

“师……”

“所以你也别叫我师姐,这声师姐我不敢当。”

还真是不留情面,这种说话的风格跟刚刚一张口就拉仇恨的顾辰有得一拼,两人还真不愧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李大庆道:“不如这样,我俩身份谁前谁后,就由这场比试来决定吧,我赢了我是师兄,你赢了你是师姐,如何?”

许慕姗闻言双眼一亮,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

两人的交流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钟鼎笑道:“师妹,你这弟子有些意思。”

艾玲瞥了陈北风一眼,道:“陈师弟这弟子也不错。”

陈北风呵呵一笑,在他门下的众弟子,除了陈鹰,便对陈北风最为满意,其他的弟子因为他多年只为成就陈鹰而耽误了前途,哪怕在这之前他已经狠狠操练过了,在这场青阳大比中依然难堪大用,倒是李大庆悟石有得不需要他操心,而且这弟子的资质确实不差。

不过对上艾玲的弟子,陈北风有些担心,人的名树的影,艾玲的实力他也领教过,不知能甩他几条街,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哪能差了?而且这阵子也听到了不少有关当初悟石的情形,许慕姗与顾辰的大名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了,自然也不敢小觑,李大庆唯一强过许慕姗的地方,或许便是曾经在山门处当了一年山门弟子,实战的经验比较丰富。

顾辰的目光也落到许慕姗那边,虽然并不担忧,但确实有些在意。

倒不是说顾辰对许慕姗有多大的信心,而是他知道,这场青阳大比在青阳门这么多师长的注视之下,很难出现意外,没有意外便也意味着没有危险,既然没有危险,那区别便只在于输赢二字。

顾辰并不看重输赢,因此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的输赢,不过因为是许慕姗,所以他比别人多了些关注,还有便是这一次,顾辰想赢。

想赢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青阳子。

“看剑!”

许慕姗身影翩翩而起,有如蝴蝶,长剑高举,身随剑起,举手便是一招青山明月剑冲霄。

悟石的时候虽然只悟出了后八诀,不过寒曦邀月诀的学习与青阳御焱诀有不同之处,寒曦邀月诀是有统一的功法,每个人都一样,不同的在于与功法相呼应的剑诀,而不像青阳御焱诀只要剑法不同,功法一定有异,因此修炼寒曦邀月诀的人有一个好处,便是不管悟石还是师承,宗门之中收藏的相关剑法都可以学习,因此许慕姗悟石之后也已得艾玲将前四诀传授,如今寒曦邀月诀十二剑诀尽在掌握,这招青山明月剑冲霄正是其中的第三诀。

但哪怕是一招剑诀,不同的人在悟石之时领悟到的不一样,这一点与青阳御焱诀倒是殊途同归,学习他人领悟得出的剑诀终究只是他人之物,很难做到青出于蓝,每每施为之时总有一种隔阂,总觉得与己格格不入,这种感觉在许慕姗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这或许与她悟石之时与天石产生的共鸣更加强烈有关。

所以寒曦邀月诀的前四诀,许慕姗学得并不好,施展起来甚至有些不伦不类,让人一看便大皱眉头。

李大庆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我赢定了。

只是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便感觉到一道犀利的视线刺来,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只是让他不安,却没有给他任何危机感,隐隐看向那感觉传来处,便对上了陈鹰的目光。

“师兄已经上场了,一般人应该对付不了他,我也得赢下这一场才行,输了师傅脸上只怕不好看。”

第277章 名分

在座不少人,一开始的时候都对许慕姗抱着期待,而一见许慕姗出手,顿时个个摇头,看向艾玲时那目光难免有些古怪,心想这可不像是悟石时引出那般动静的人该有的表现。

哪怕许慕姗悟石时一无所得,可到底得艾玲如此名师指导,就算修为一时上不去,实力也应非比寻常才是,更别说许慕姗的修为实则进境惊人。

说到对寒曦邀月诀的理解,整个青阳门艾玲但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其他人看不出来的她却心知肚明,因此哪怕许慕姗将那一招青山明月剑冲霄使得极烂,但看起来越烂她便越开心。

因为这代表着许慕姗与天石之间的联系极为紧密,除了真正得自天石的剑法,其他人的剑法见解都不适合许慕姗,毕竟其他人的见解都有各人自己的特征与限制,不见得是对的,哪怕艾玲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认知一定无误,而许慕姗的起点比别人高,错误的东西自然学不进去。

当然,表面上,艾玲看起来平淡从容,要是她这时候喜形于色,指不定让在座诸人如何古怪。

李大庆一招断水流便将许慕姗的剑挑开,之后紧接着又是一招断水流,自高处而落,劈落下来。

许慕姗翩翩后退,却也显得不慌不忙。

李大庆没有急于追击,知道许慕姗是艾玲重视的弟子,多少得留点情面,只是不想到这个还好,一想到这个他心里便更是古怪,艾玲的得意弟子,就这程度?

“许师妹,点到即止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许慕姗冷哼道:“还没赢我呢,师妹就叫上了?”

招式一变,便是一招孤山一片待月来,只见许慕姗高举长剑,自高处落下,孤冷剑锋如山峰,却独不见那一轮明月。

李大庆眉头微皱,只觉这一剑招依然是破绽百出,比刚刚那一招青山明月剑冲霄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要有了破绽,不管是换剑还是换招意义都不大,李大庆稍稍加重了力道,断水流发挥出在近战时的优势,“锵”的一声,只见许慕姗手中剑差点儿脱手,但却及时握紧,借着力道后退。

“师妹……”

洛兰场下观战,见此不由得心急,紧咬下唇,很是后悔。

她也没想到许慕姗的实力这么弱,早知如此,在一开始她就不会怂恿许慕姗参加青阳大比,这样不仅没能为师傅争光,反而会丢了师傅的颜面,想到这里更是自责不已。

洛兰低下头,不忍去看,想着回去后该怎么去向师傅请罪,却在这时听到一声声惊呼,猛然抬头。

这一抬头,一片月光便闯入了她的眼帘,那轮明月在那薄雾之中朦朦胧胧,那薄雾弥漫,扩散得很快,没有多久便将整个场地给笼罩其中,雾中的明月光辉绽放,给人带来看不穿的美感,显得神秘,在那月辉之中一道人影在那其中翩翩起舞,引人入胜。

月中霜里斗婵娟!!

洛兰认出了这一招,正是寒曦邀月诀里的第五招,也是许慕姗悟石时候领悟的第一招,这一招她也学过,只是施展出来与许慕姗完全不同。

李大庆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身处薄雾之中,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在这薄雾之中依然能够看到许多人影,只是却让他神色凝重起来,暗呼不妙。

他所看到的这些人影,有场地周围的同门师兄弟,也有一道道曼妙身姿或相连,或重叠。

这些人影虚虚实实,其中可能便有许慕姗在其中,让李大庆大意不得,只是他看不出许慕姗到底在哪里。

“锵”的一声,只听到短兵相接的声音,李大庆手中的剑脱手了。

他吓了一跳,抬起手来的时候已经握不到自己的宝剑,在这场大比之中,一旦失去武器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除非他掌握有绝妙的身法,否则再没有胜算。

可是看看四周的环境,他不由得苦笑,中了对方的招,哪怕他真的掌握有更好的身法,可若连对方的攻击从哪里来都不知道,又如何施为?

输了。

只是输得有些莫名其妙。

刚刚看起来还一塌糊涂的人,突然就发挥出了惊人的实力,让李大庆连他是在什么时候中招,怎么中的招都不知道,输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耳朵微动,听到一阵破风声来,像极了利剑刺破空气的凌厉攻击,李大庆心头一跳,一边施法抵御一边抱拳道:“许师姐。”

声音消逝,李大庆嘴角微抿,哪怕是听到那声音,也察觉到些许反应,可是他还没能判断出那攻击来的方向。

薄雾散去,露出许慕姗的曼妙身姿,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道:“你认输了?”

李大庆还能怎么说,苦笑点头道:“师姐耍得我好苦,一开始还真的让我觉得自己有胜算。”

若不是一开始许慕姗使出的那两招实在是太烂了一些,以他对许慕姗的忌惮,怎么可能放松警惕?想来自己如果一直戒备警惕,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便中了对方的招,甚至连自己是怎么中招的都还不清不楚。

微一细思,便只觉得许慕姗一开始是在故意地示敌以弱。

不仅李大庆这么想,下方为许慕姗提心吊胆到现在满是愕然的洛兰也是这么想,不过这时洛兰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不再那么担心。

许慕姗吐了吐舌头,露出可爱的一面,事实上她还真没有李大庆想的那样故意示敌以弱,只是有些贪玩,知道自己前四诀学得不好,但究竟有多不好没有实地对战过也不知道,因此先尝试着使用来看看,不过在使出了其中两招之后实在不堪入目,若不是李大庆一开始有意相让只怕便已经败下阵来,这才不敢再玩,而拿出了真本事,不然这脸可丢大了。

见她如此,顾辰突然忍不住轻声笑了笑,这一笑,却引来众人侧目,许多人脸上露出不快,只觉顾辰这笑声意味深长,尤为刺耳。

顾辰会笑,却只是因为他看出了许慕姗这一场比试的真正内情,在场所有人只怕除了他,还真没人能想得到会是那样的原因。

确定了“师姐”与“师弟”的名分,李大庆退下阵来,细想想又觉自己输得也不冤,许慕姗悟石时引发的动静就不说了,单说对方是艾玲长老的得意弟子,实力就非同寻常,被编入精英弟子一组都有可能,在这普通弟子里可谓是鹤立鸡群。

而这时,普通弟子炼元境的场地上,朱紫菱亦轻而易举地拿下了一胜,让李大庆皱眉,虽然境界不同交手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刚刚朱紫菱出手的情况引起他的注意,剑法精妙凌厉,难道去了燕来峰修行那短短的时间,便能有这么大的进步?

可是想想又不像,同样去了燕来峰,但陈冰冰与杨雪儿两人的实力却又没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杨雪儿就不提了,陈冰冰虽然修为跟实力都在朱紫菱之上,可是给李大庆的感觉却又不及朱紫菱。

但很快,李大庆的目光又落到精英弟子那一组上,因为陈鹰的比试也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了。

钟鼎收回目光,点头道:“不愧是能与天石产生共鸣,领悟下来的剑诀果然不同寻常,单说这招月中霜里斗婵娟,只怕就算是师妹你在同等境界里也不是对手吧。”

艾玲微微一笑,将视线从许慕姗身上收回,却是落到精英组的陈鹰,满是戏谑道:“陈师侄可真是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了。”

第288章 至繁

原本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普通弟子的那个场地上,尤其是集中在许慕姗的身上,只是彼此你一言我一语,让大家的注意力都转过来转过去,尤其此时,更是因为艾玲的一句话,让大家的注意力又转了回来。

尤其陈北风更是如此,一听是跟陈鹰有关,他的目光更是迫不及待。

但很快,陈北风便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到陈鹰并没有吃亏,不仅没有吃亏,程鹰此时还将对手耍得团团转。

在座都是修为高深之辈,他们自然能够看得出来,陈鹰的实力远远在对手之上,本来早就可以分出胜负,可是陈鹰左一剑右一剑,凌厉刁钻却都避开要害,让对手处处挂彩,但却没有限制对手的行动,反而让对方觉得自己还有获胜的希望。

能够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多,但是在座的几个人绝对是那不多的人中的一个,陈鹰的出手给人游刃有余的感觉,可落在他的对手眼中却是有一种黔驴技穷的味道。

钟鼎眯起了眼睛,然后看向青阳子询问道:“师兄,那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吧?”

青阳子知道他要问什么,点了点头,直接道:“看他出手,只用了断水流一招。”

钟鼎沉默,他自然也看出来了,陈鹰只是用了断水流一招而已,可就是这一招,却用出了与他以及青阳子都不一样的味道,一样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等他悟出来的与青阳子悟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他解读出来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颇为繁复,而青阳子所遵循的无疑却是一条至简大道,而陈鹰此时所显露出来的却无疑是另外一条大道,名为至繁。

钟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前有青阳子,后有陈鹰,都走出了各自的极端,而他走在这两人的中间,确实跋前踬后,进退两难,甚至此时脚下所走的这条道都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的道。

钟鼎压下心头的颤动,目光微垂,偏偏陈北风却是一脸的激动,只道是陈鹰的所作所为给他争了颜面,让他在一众的三代弟子之中倍有面子。

青阳子却只是淡淡看了钟鼎一眼,而后又认真地观察陈鹰的招式,显然陈鹰走出的是一条与他完全不同的道路,这条道路给了他一些启迪,一时若有所思。

此时场中,陈鹰并不知道他已经受到众多师长的关注,他的注意力在自己手中的剑上,长剑或削或挑,每次都能恰好在对手身上留下一道伤痕,偏偏这伤痕却无足轻重,不会给人造成任何的威胁,这样一来,也让他的对手不以为意,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发现陈鹰是故意这么做的。

来来去去,陈鹰就只使用了一招断水流,在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里,这是最简单的一招,尤其对青阳子来说,更只是简简单单的出一次剑而已,这一剑却偏偏给陈鹰玩出了不同的花样,明明刺出一剑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他偏偏要经过一系列的转身、旋腕、横削、复挑,以及许多似有用似无用的动作,最后才会在一个恰巧的时刻“刚刚好”完成了自己的目的,给对手造成了伤害,看他出手,都让人心里为他憋得慌。

这对青阳子来说是很没有必要的,一样的结果,他一剑就可以做到,可青阳子所看的又不仅仅是结果,他看到的是另外一条与他所走的完全不同的道路,这条路若走到终点,成就难以估量。

看着陈鹰那满头的银丝,青阳子若有所思。

“差不多了吧?”

在座的三代弟子中有一人开口,此人正是台上陈鹰对手的师傅,看到自己的弟子被人如此耍弄,他也觉得脸上无光,对陈鹰更是恨的牙痒痒,心想你赢就赢了吧,如此耍人算是个什么事?

许慕姗此时亦下场,兴冲冲的向着台上走,还不忘对顾辰举了举小粉拳,却发现顾辰根本没有看她,不由得也跟着看向陈鹰。

陈鹰却是突然精神一振,手中长剑高高抛起,而他突然猛一转身,眨眼便到了对手身后。

那对手见他弃剑还愣了一下,目光不由得随着抛空的长剑转移,却不料身后猛地中了一掌,这一掌正好打在他的脊梁骨上,心口憋着的一口气顿时被打散,一下子便卸了力,更是往前踉跄了几步。

长剑落下,正好落在陈鹰的手上。

陈北风很快站起,语气淡淡却难掩满脸得色,声音传开道:“胜负已分。”

不用他来刻意说明,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周不同突然淡淡道:“至少看起来不是输的太难看。”

许多人相继点头。

虽然他们这些三代弟子能够看出,陈鹰早就已经胜券在握,一直在耍着自己的对手玩,可至少在门中弟子看来,那两人的交手精彩纷呈,你来我往的颇为激烈,似乎有些势均力敌,当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人看出了根底,不过没有人说出来就是了。

许慕姗走到了看台上,站在艾玲的身后,目光时而落到顾辰的身上,眼角的余光却难免注意着陈鹰。

刚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陈鹰好像是在对上她的目光之后,才突然取下了胜果。

几声冷哼传来,显然有人不满,这几声冷哼不过是表明了态度,从声音听来,有台下四代弟子的,也有台上三代弟子的。

“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来!”

陈鹰冷目扫过,没有打算退场。

钟鼎呵呵一声,目光平淡而又威严地扫了台下观战的林鸣一眼。

林鸣突然感到一阵心虚,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便正好对上了钟鼎的目光,心头忍不住一跳,苦笑着跳到场上。

“师兄,我来当你的对手。”

知道林鸣是掌门弟子,陈鹰也不敢托大,拱手道:“林师弟,请。”

两人拉开距离,但谁都没有轻举妄动,陈鹰观察着林鸣及其四周,寻找着出手的机会,而林鸣也没有大意,与陈鹰做着同样的事情。

在真正交手之前,彼此之间寸步不让。

这一幕倒是看得钟鼎等人连连点头,这两人一对上,不仅给人势均力敌的感觉,仿佛还在无形之中提高了整体的水平,当然,这个也有可能是错觉。

“看剑!”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同时使用的都是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而且一出手都是断水流。

断水流这一招不仅仅是属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而已,更重要的是这一招起手快,使用很方便,而且有利于近战,不管是那些有悟石的没悟石的,熟练这一招几乎都是必备功课,在中三诀中往往比奔狼烟更吃香,能将这一招使得好的,远的不说,之前与柳祯交手的曹明便是其中之一。

陈鹰与林鸣同时以断水流相交手,顿时也让看台上的三代弟子打起了精神,尤其是钟鼎和陈北风,仿佛这已经不是四代弟子之间的较量,而是他们这两个三代弟子之间的较量,哪怕其中一个是掌门,另外一个却连长老都不是。

这是这个时候,战局却发生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原本两人各以断水流出招,手中兵器将要短兵相接的一刻,确定陈鹰猛然退后,再次与林鸣拉开了距离。

这种变化让林铭愣了一下,好像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却见陈鹰又猛然朝他冲了过来,那攻势极为凌厉,而且出手同样还是那一招断水流。

第289章 喂招

抽刀断水水更流,断水流这一招,意境强调的是一个干脆利落,一剑递出,流水两分。

只是剑走轻灵,或削、或挑、或绕、或刺……剑法之中,就是没有砍。

只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一招,偏偏就是如此的威猛霸气,也是如此的干脆直接,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刀法,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明以刀使剑倒是暗合此招的精髓,虽然他也只悟出了这么一招,却也曾让青阳子为之叹服。

明明是干脆利落、威猛霸气的一招,可是在陈鹰的手上却一点也不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威猛霸气,林鸣从出招到现在,一招未尽出,余威未及敛,偏偏对面陈鹰已经接连出招、收招几个来回,明明只需要往前一步的事情,陈鹰却偏偏要先往后退几步,或者先在原地绕一两个圈,偏偏又不干不脆,临到了了又再变招,可到了最后关头那一招却又不出了,完全让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林鸣只觉得头疼,坦白说,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对手,憋的他心慌,已经在心里问候了陈鹰的祖宗八代,只是偶尔一瞥看台上的陈北风,他的脖子就缩了缩,心想看在师长的面子上……

最终他还是在心里将陈鹰骂了个狗血淋头,不骂不行,因为他这里实在是被陈鹰给耍了一个团团转。

陈鹰的招式变来变去,但最终就是没有落到实处,林鸣手中的剑随着高举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往前递也不对,往回收也不成,实在是颇为尴尬,第一次感到如此憋屈。

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一刀将流水分成两半就可以了,而陈鹰的剑每每在上面溅起水花,偏偏林鸣不挡还不行,就算只是水花,被溅到了也还是会受伤的,谁知道他哪一击会突然之间落下来?

所以虽然只是出了一招,甚至这一招还没有完全出透,但林鸣一个照面就已经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什么都还没想就已经被压制的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林鸣收剑,满是无语,心想这还怎么打?

陈鹰的变招太快,每次林鸣刚刚看出他的招数,手腕不过微微动了一下,下意识里想要去抵挡而已,可这个念头还没有完全凝实,陈鹰已经又在变招,每当此时他总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里便要应对,可事实上还没有等他完全反应过来,陈鹰已经用出了另外的招数。

如此周而复始,林鸣硬是一招也没有完全出过,那只右手只有稍微的晃动,整个人却是连动弹一下都没有,仿佛愣在原地,心里着实五味杂陈,那每一招都不同,但每一招都是断水流。

时间一长,观战的同门也发现了异常,一个个面面相觑,寻思着自己突然冒出的毫无理由的猜测,然后又觉得有些骇人听闻,摇摇头,下意识里给否了,只是看着陈鹰围绕着林鸣那有如惊鸿的身法,现场渐渐地变得更加的安静。

没法打了。

林鸣想着干脆自己认输算了,但他能注意到钟鼎的目光始终都落在他的身上,认输这种事情对于掌门一脉的弟子来说是不可能的,林鸣握剑的手蓦然紧了起来。

“啊!!”

怒吼着,不计代价地,林鸣冲了过去,他知道自己不是陈鹰的对手,但在真正输了之前,于情于理都应该要拼一下。

在他的身前,林鸣挥出了一道道剑气,既然要拼命,当然还是断水流这一招更合适。

只是他却扑了个空。

陈鹰并没有与他硬碰硬,轻而易举地闪过了他,绕到了他的身后。

林鸣大急,被人绕到了身后还了得?

他猛然转身,下意识里便又要使出断水流,却在转身的瞬间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茫然。

他输了。

真的输了。

他转身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陈鹰,只是在他转身的那瞬间,后背猛一刺痛,之后他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动了。

原本以为陈鹰会绕到他的身后,事实上也的确在他的身后,他不解陈鹰用了什么手段,只是当那一段剑尖刺入他的身体,败局已定。

陈鹰收剑,看着林鸣那雪白的衣服被血染红,不过也只是后背的一小块而已,那一剑他并没有刺的太深,虽然见了血,但对他们这样的修仙者来说,这样的伤实在不值一提。

青阳大比终究只是切磋,分出死活的情况并不多见,加上有那么多的师长看护,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当然,前提是所有的参会弟子都知道点到即止的道理,否则在刻意之下,再多的三代弟子只怕也看顾不过来。

钟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下方的何杰桐却是松了一口气,刚刚一直提心吊胆,看到林鸣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然后宣布了结果。

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此时林鸣却表现得有些纠缠,追问道:“陈师兄,我刚刚明明看着你绕到我的身后,可是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却看不到你,你反而还是在我的身后,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鹰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道:“我只是给了你我要绕到你身后的错觉,而你在这种错觉下做出了判断,但那个时候,我其实并没有真正绕到你的身后,反而是你将自己的身后露给了我。”

在陈鹰的接连变招之下,总觉得他会这样会那样,当这种错觉导致实际上的应对的时候,也就是林鸣输了的时候。

林鸣这才明白,拱手道:“谢谢师兄告知。”

陈鹰摆摆手,道:“只是一场切磋,重要的是我们都能有所提高。”

林鸣点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师弟对师兄可有帮助?”

陈鹰显然愣了一下,很快点头道:“我对这种作战方式还不是很熟悉,你对我的帮助很大。”

意思就是自己只能喂招吗?

林鸣笑了笑,过去的所有骄傲,在这个时候都放下了,内心深处甚至隐隐有些高兴,退下了场。

与何杰桐站在一起,林鸣突然感到压力有些大,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东张西望,可是越这么提醒自己就越是忍不住,最终还是抬了抬头,刚刚好对上钟鼎的视线,顿时头皮发麻,浑然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面对,只能硬着头皮移开目光,低下头来。

不过钟鼎显然没有与他算账的意思,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便不加理会了,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师父永远都不要理会他了才好。

而场上,陈鹰虽然满脸倦容,可是还是没有退下场来,他环顾四周,仿佛在找着自己的对手,从一个个精英弟子的脸上扫过,很快的,他对上了顾辰的视线。

顾辰也在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陈鹰的战意,这战意再次引来众人的瞩目,许多人不由嘀咕,怎么人人都想挑战顾辰?

同时,他们也更加关注起来,猜想顾辰这一次会不会接受挑战?

让他们失望的是,顾辰依然无动于衷。

事实上,顾辰有些犹豫,他也很想与陈鹰交手,早在悟石的时候,这两人便已结下了梁子,虽然顾辰并不在意,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顾辰觉得自己应该出手。

然而陈鹰的脸上明显满是倦意,接连两场大战给他的消耗很大,他这个时候若是应战,会不会有占人便宜的嫌疑?

可同时,顾辰也感觉到,当陈鹰脸上的倦容越深,那个时候的他反而越强,如果这个想法属实,那他反而更应该在陈鹰疲惫的时候出手。

第290章 剑影

顾辰在犹豫间跃跃欲试,可是他人只看到他的犹豫,却没有看到他的战意。

“还以为这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能够被长老收为义子,原来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中看?呵呵!”

柳祯挑眉,目光从那些阴阳怪气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陈鹰看到许慕姗带着担忧看着顾辰时,胸间突然憋着一口气,大声道:“顾辰,可敢与我一战?”

此时此刻,陈鹰的指名道姓,让现场哗然。

顾辰一怔,心想是躲不过去了,遂看了柳祯一眼。

柳祯朝他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便是要顾辰出手,将那些人的嘴巴堵上。

顾辰迈步走了下去。

“师兄。”

柳祯突然又叫住了顾辰,将他手中的剑递了过去。

顾辰这次没有拒绝,接过了柳祯递来的剑。

青阳子暗暗点头,遂决定,今天回去之后便给顾辰准备一把好剑,当然,太好的也给不了,毕竟顾辰的修为摆在那里,而且青阳大比虽然举办起来轻松随意,可是规矩层层,他也不好坏了规矩,要不然每个人都给自己的弟子配上上等的神兵利器,这与其说是弟子之间的切磋,不如说是身家的碰撞。

“终于上场了,还以为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直躲下去是不行的,别以为击败了两人就了不起,说来说去只是运气而已。”

何杰桐冷冷扫视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其中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前面败下阵来,但虽然败了,似乎心气犹自难平,他冷哼一声,道:“都给我闭嘴,还嫌脸丢得不够吗?”

“师兄……”突然被训斥,有几人弱弱看来。

何杰桐毫不客气斥道:“青阳大比从来没有规定谁在什么时候必须上场,应不应战是人家的自由,而且人家都已经赢过一场,还是一对二的赢法,这如果说是运气,那你们倒是碰一个运气来给我看看。”

数人低头,不仅因为何杰桐掌门弟子的身份不敢与他争执,还因为何杰桐所说的话在理,说白了就是他们输了,心里不舒服,对待同门还好说,可对顾辰这样一个外人,没有人会客气,如果不是顾忌到顾辰与青阳子关系匪浅,他们只怕还会更加过分。

顾辰上场,站在陈鹰面前,其他人的言论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陈鹰道:“终于上场了。”

顾辰端详着陈鹰的脸色,还有那满头的白发,问道:“要不你先歇一场?”

顾辰之前也曾因醒神丹的反噬而耗尽了精气神,当时满头黑发转白,不过随着他修为的提升,白发已经消失,又变成了满头黑亮长发,看起来精神多了,不像陈鹰此时满脸倦容,可陈鹰这满脸倦容给他的感觉似乎又有些不同,至于不同在什么地方,他现在还不知道。

陈鹰摇头道:“没有必要,你也不必留手,不然你赢不了我。”

顾辰点头,上场了就没打算留手。

“请。”

陈鹰一剑刺出,转而斜斜挑起。

看出又是断水流,顾辰不慌不忙,只是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步仿佛是经过极为精确的计算,能够让陈鹰这一招完全施展但却伤不了他,不过这一步刚刚退开,还未站定,顾辰突然眯了眯眼睛,注意到陈鹰的招式又变了。

与之前陈鹰与林鸣之间的交手一样,陈鹰的招式来来去去,变化多端,仿佛都是在虚张声势,可是不躲又不行,那招式凌厉有余,却让人不敢小觑,一旦不是虚张声势,没有及时躲闪,只怕会吃个闷亏。

上挑、横削、直刺、斜撩……陈鹰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而且每一招都是断水流的衍变,这属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最为简单也最为直接的一招,被他使出来尽是如此的千变万化,仿佛包含了青阳门自创立以来所有悟石得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所有招数风格,整个门派弟子的感悟仿佛都在陈鹰那把剑中得到体现。

在场不少人仿佛都能从陈鹰手中之剑看出自己剑法的影子,个个暗暗心惊,但更心惊的是,顾辰身处陈鹰那多变起落的剑法之中,每次只是轻微的一动,便能刚好躲过,可也只是轻微一动,顾辰还没有真正做出闪躲,陈鹰已经又换了另一种剑路,而顾辰见此,便也马上随之改变了动作。

一时间,这个场地出现了诡异的局面。

从交手到现在,不管是顾辰还是陈鹰,两人所站的位置完全没有变化过,只有陈鹰那层出不穷的剑路,以及顾辰那看起来如同颤抖一般的微微动作。

钟鼎沉声道:“就看谁能坚持得更久了。”

身边几人都点头,显然看出那两人陷入了僵持。

有几人的目光不时偷偷落在青阳子身上,暗暗感慨,也不知道青阳子是怎么教出这样一个怪物来的。

要知道,面对陈鹰那层出不穷的手段,一般人只怕手忙脚乱,因为怎么应对都不是,完全就搞不清楚陈鹰究竟要使出什么样的剑法,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换了个人,只怕现在已经疲于应对,甚至早就身上挂彩,体力耗尽退场。

顾辰竟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坚持,那几人眼力非凡,自然能看出顾辰不仅针对陈鹰的出手调整身体的应对,甚至还借由身体上的细微动作来牵制陈鹰,那动作细微却凶险,暗藏着反击,现在看来,已经很难区分到底是陈鹰在逼迫着顾辰,还是顾辰在压迫着陈鹰。

能做出这种应对,精神力得十分强大而集中才行,而且需要能在刹那间完成庞大的计算,计算结果还不能出错,一旦出错,面对的将是如狂风暴雨的攻击,而现在看来,不管是顾辰还是陈鹰,两人都没有出错。

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人刚一交手马上就进入这种白热化的阶段,尤其是顾辰的应对令人意外,没想到还有这种应对方式。

可也正是因为对手是顾辰,反而更进一步激发了陈鹰的潜力,让陈鹰手下的剑招层出不穷,至今还没有一招重复。

可落在台下众多四代弟子眼中,却只觉枯燥乏味,原本以为这两人交手能带给他们激烈的交锋,可是这两人站在那里算怎么回事?

陈鹰不断出剑,那剑法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虽然脚步未移,但好歹可说是在出手,可顾辰站在那里微微颤抖着却一动不动算什么?

被吓坏了吗?

可若这样,陈鹰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将顾辰击败?在那里不断使出剑法,是在卖弄自己的实力吗?

方弘志、张博、景辰三人此时睁眼盯着场上两人,神色却是颇为凝重,眸中映着剑影,身体竟然也像顾辰那样微微颤抖起来。

与他们有同样反应的,还有看台上的柳祯,但可能因为离得较远,对陈鹰的剑法还没有太强烈的体会,所以柳祯的反应看起来要微弱得多,也慢得多。

青阳子轻一挥手,柳祯浑然不觉所以,但却已经站在场地边上,能够近距离观察,顿时反应变得强烈起来,而偏偏他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位置的变化,眸中同样映着那无数剑影,如痴如醉。

第291章 难道

青阳子这一手让钟鼎心中一动,目光紧紧盯着柳祯,眸光微暗,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艾玲也是因为青阳子这一手而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时候看了看身边的许慕姗一眼,但见许慕姗只是一脸忧色盯着顾辰,并没有其他反应的时候,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声。

悟石表现出来的是一个人的资质还有心性,但不管是资质还是心性,其实都说明不了什么,说穿了,青阳门的修行方式,所谓的悟石不过是一场未知的机缘,由机缘来决定一个人的一生修行难免有些不能面面俱到。

许慕姗确实在悟石之时引发天石异变,加上她是由青阳子在人间游历时带回来的,因此难免进入许多人的视线,难免有所关注,但现在看来,单论资质悟性,许慕姗还是远远比不上柳祯的。

既然许慕姗没有特别的感悟,艾玲自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像青阳子那样将许慕姗送到近前,不然以许慕姗对顾辰那微显过分的关心,也说不好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傻事来。

场中的两人,顾辰与陈鹰,却被彼此之间的交手将心气神都高度凝聚,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上,此时两人眼中只有对方,只有那纷乱的剑影,那剑影虽然纷乱复杂,可在他们眼中,每一点寒光都是那样的清晰。

高度集中的精神让他们有了超常的发挥,可是这种发挥持续的时间一长,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尤其是对陈鹰来说。

原本陈鹰的出手是要逼得顾辰应接不及,可是渐渐地,两人之间攻守之势顿转,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因为顾辰的一点小小应对而仓促转变自己的攻击,而他一出手便是那剑影复杂缭乱,顾辰却只是轻微的颤动,便让他收势转势,呼吸渐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顾辰也是呼吸微重,但比起陈鹰来说,却要好上不少。

有人暗暗摇头,胜负已分,从这苗头已经可见端倪了。

但能看出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在场看得不明所以的人依然大有人在,毕竟他们的眼光和修为都达不到这个层次。

不过这种情况不是长久的,随着陈鹰的不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一些什么,哪怕深层的看不出来,但至少这场胜负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陈鹰已经有了败相。

许慕姗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出得有些明显,让身边不少人侧目。

但是,陈鹰却还在那里坚持,他咬着牙,不到实在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刻,他实在不愿意弃剑认输,那一头的银白头发仿佛闪着银光,银白得更加亮眼,像是在向人说明陈鹰精神上的负担。

几乎没有一剑建功,可是陈鹰的接连出剑,却是给人眼前一亮,因为他走出的是一条极致的道路,是一条至繁之道。

极致者不凡,一条至简大道奠定了青阳子在青阳门中的地位,更指出了青阳子在修仙界中的境界,若是陈鹰能够成长起来,未来不见得会比青阳子差,只是很显然,这条路要付出更多,走得更加艰难。

说不上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也分不出个孰优孰劣,只是路在脚下,走下去而已。

只是让人更加心惊的是,自始至终,陈鹰便只是以一招断水流支持至今,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最为简单的一招,竟被他使出了无数种变化,而且到现在新的招数还在层出不穷,谁也不知道陈鹰还能使出多少招来。

在场不少人都对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有研究,更有很多人从中看出自己招式的变化,甚至还看到自己招式的衍生,可说陈鹰这一秀,点出了不少人所修剑招的不足与前路。

对此钟鼎是乐见其成的,也对陈鹰还能使出多少招感到颇有兴趣,他所走的也是一条繁复之路,只是比起陈鹰来说,这条繁复之路还显得过于简单,远未到极致。

感到体力与精神的双重不支,陈鹰微感心焦,没想到这样还没能拿下顾辰,没想到顾辰能跟上他的招,甚至要反过来逼他。

修炼这种程度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陈鹰早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以他的修为,差不多已经要被逼到极限,可是……

虽然精神高度集中在顾辰身上,可陈鹰却知道,看台上那人的目光就在这场中,哪怕知道对方的注意力并非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顾辰身上……

拼了!

陈鹰一咬牙,招式突然再变,狂风呼啸,似有千军万马在咆哮。

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二诀,奔狼烟!

一剑有如千军万马!

一剑出,满座惊起。

哪怕是青阳子亦露出惊容,这一招将出未出,却已经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压力,风雨欲来,带来的是无数种可能,便是他们也看不透了。

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依次分断水流、奔狼烟、倾斜阳,这三招各有千秋,且因各人悟石时领悟的不同而有区别。

青阳子走出的是一条至简之道,从中三诀走到上三诀,这条路已经定型,直指大道,但道远非只有一种,而且哪怕道是对的,但一些招数却不一定能够与道相合。

就以断水流为例,青阳子悟出的至简招数,使出断水流这一招自然要远比陈鹰使出的要来得合适,没有像陈鹰那么多的变化,一剑出则招必至,干脆利落,颇合招数意境,而从这一点来说,曹明以刀使剑则要比青阳子更合适,更至其意。

而奔狼烟与断水流却是完全不同的招数,这一招以一剑衍化千军万马,重心便在一个变字,一剑多变,如有万千剑影,而且每一剑影皆有可能,可说是变化的极致,在这一点上,领悟了至简之道的青阳子反而难以将这一招登峰造极,反而是陈鹰更有可能。

想通这一点不难,可当陈鹰真的将要使出奔狼烟之时,那仅仅起手式带来的无穷计算以及无数可能,便已经让那些修为站在这修仙界最高处的人都动容,谁也未曾想过,原来奔狼烟还有这样的施展方法。

看出了,却不一定做得到,他们很快便意识到一个问题,陈鹰的这条道,真的不好走。

他们的目光所看的,自然要更加长远,哪怕陈鹰自己能将这条路走通,可随着其修为提升,终会到了有资格留下师承的一天,可这样的功法传承,谁能承受得起?

陈鹰是经由悟石领悟到的繁复功法,因此暗合心意,自天石上所得玄之又玄不足为外人道的一些感应,自是修炼天石功法的一些只可意味的心得,每一个悟石有得的人都会有这种心得,不是突然之间的醍醐灌顶,而是他们自己知道怎么去修行,却不知道怎么将自己的这种心得传给别人知道,哪怕能用文字叙述,可也得让那看到文字的人能感同身受,能将之吃透悟透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青阳门中新生弟子一代想要走得更远,想要求得突破,都要走悟石一脉的路,就是因为那种不可言传的心得只有亲身参与悟石且有得的人才能得到,那是怎么也传不下去的,而得不到这种心得便贸然去修行别人悟石得到的功法,走上这条师承之路,别说永远只能沿着前人的脚步走下去,弯道超车不说绝无可能,可是也确实是千难万难之事,那就是一条独木桥,前面的人不往前走一步,后面的人永远也迈不过去,偏偏前面占据位置的人,修为要比后面的人更高,这就决定了后面的人更加难以超越,不然好歹可以将对方推下桥去。

第292章 离场

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所以导致青阳门师承一脉呈现出的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局面,每年招收的弟子也不乏资质出众者,但只要走上了师承一脉的路子,想要青出于蓝便极为艰难,格局早定,想跳出去谈何容易?

偏偏对于他们来说,有此选择也是无奈,因为悟石不是只看资质或者只看心性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条路与机缘息息相关,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天石面前有所收获,而一无所得的人自然失去悟石的机会,师承一脉是放在他们面前唯一的选择。

再者说,对有些人来说师承一脉或许不是唯一的选择,但却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与其悟石时领悟到的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还远不如拜入师承,修行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来得好,未来也更加光明,要知道悟石是有风险的,如果一无所得还能有师承的选择,如果得到的是一个不上不下甚至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反而可能误了自己一生。

而现在陈鹰展现出了另外一条路,无疑是给青阳门的师承一脉添砖加瓦,然而可惜的是,这一师承只怕前景并不乐观,单看陈鹰修行的成果便可想而知,要将这样的功法修炼有成,该是何等困难!

当然,这还有一个前提,就是陈鹰能把这条路走通,如果他自己都走不出来,说多了都是枉然。

并不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上的顾辰与陈鹰身上。

看台上诸人的反应让场下那些弟子个个相顾愕然,随后又看到那些师长慢慢坐下,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模样,只是这并不代表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虽然资质差了一些,可是他们并不是傻瓜,面面相觑之下,再看向场中顾辰与陈鹰两人的交手,顿时明白这其中必不简单,哪怕他们依然看不出来,可是却不妨碍他们做出自己的判断,更别说还看到方弘志等人的反应,一个个也明白过来,有些他们看不出来的倒却十分宝贵的经验,变成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机缘,他们别说留不住,连看都看不到。

很多时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一出来,伤害大了,紧接着而来的便只有认命。

顾辰面临千军万马压境,如山压迫、如海倾泄,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他下意识里便往后一退,退了一步便忍不住再退第二步,在第三步即将落下的时候,被他猛一咬牙,硬生生止住了。

提剑,屏气,顾辰不敢大意,蓦然一剑起,在其身前,散布于天地之间的所有灵气被他卷起,如同掀起海浪,迎着陈鹰的千军万马而去。

一剑凌尘!

顾辰再次使出了这一招,剑势一起,顿时将身前的一切阻碍全部都给翻卷而去,不留一丝余地。

只是对上那千军万马,这一剑的威力还有些不太够。

顾辰皱眉,紧接着却突然收剑了。

他突然停下。

陈鹰那一剑带起的千军万马还未真正到得顾辰身前,一下溃散了,在那刹那间溃不成军。

一切压力顿消,顾辰站在那里,一点儿伤也没受,只是看着陈鹰一口鲜血喷出,往后退了两步之后,身子一软倒地。

胜负已分。

刚刚陈鹰的那一剑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的,那有如千军万马过境引起的尘埃翻滚,哪怕他们不在场中亦难免震撼,反而随时都有可能被卷进去,可是突然之间,一切威势顿消,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众人脸色怪异,面面相觑,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就……结束了?

陈鹰此时倒在场上,已是昏迷不醒,陈北风眼见不对,一闪之下到了场上,将陈鹰抱起,探得陈鹰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消耗太大体力、精力不支方才倒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至于为什么消耗太大,这个他再清楚不过,陈鹰悟石之后一息白头,自那之后精神始终没能完全恢复,这与他的功法有关,那功法太过繁复深奥,而且超出了陈鹰本身的能力,让陈鹰修行有些力不从心,奈何这是陈鹰经由悟石而得到的功法,让他放弃去修别的功法,对他来说更不是好事。

可是,就这么输了对陈鹰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那一招威力如此强大,如果全部使出,只怕顾辰未必能接得下来。

陈北风盯着顾辰眯了眯眼睛。

顾辰对上陈北风的视线,目光平淡如水。

陈北风淡淡道:“如果他刚才将那一招完全使出来,你接不下。”

顾辰思索一番,道:“不一定。”

还敢嘴硬!

陈北风气势一放,便让顾辰忍不住接连后退。

在顾辰将要掉到场外时,青阳子不知何时站在顾辰身边,扶住了他,便让他站得稳稳当当。

“哼!”

青阳子一声冷哼,不见他如何出手,陈北风脸色顿时一白,身周的天地灵气翻滚不息,混乱不堪。

“好了!”钟鼎出声了,“这是青阳大比,不要乱了秩序。”

陈北风抱着陈鹰直接下场。

青阳子转头看向顾辰,道:“先休息一下吧。”

顾辰点头,亦随之退场。

到了场下,顾辰将剑还给柳祯,柳祯接剑的时候,发现顾辰的右手在微微颤抖,顿时眉目微挑,想起最后顾辰徒然收招的场景。

陈鹰那一招会在中间突然溃散谁也料想不到,正因料想不到,所以顾辰面对那一招自然不会大意,一出手肯定全力,在陈鹰后继无力的时候,顾辰招式的威力必然已经被提到极高,单看那一招的威势也非寻常。

威力越强大的招式,一出招后便越难收得回来,当时那种情况,如果顾辰没能及时收招,只怕陈鹰已经死了。

因为谁也料想不到会有这种变化,所以谁也反应不过来,可以说陈鹰几乎在鬼门关那里走了一圈。

柳祯的目光复杂,没想到顾辰会及时察觉到,更没想到顾辰会硬生生收回那一招,为此付出了代价。

毫无疑问,顾辰肯定是受了伤,至于伤得有多重,那便只有顾辰自己才知道了,当然,青阳子应该也是知道的。

场间一时有些安静,盖因为顾辰与陈鹰之间的交手,看得分明的人所获匪浅,看不分明的人云里雾里,却也已经知道必不简单。

青阳子又问柳祯:“还要出场吗?”

柳祯明白青阳子的意思,看了顾辰一眼,摇头道:“不用了。”

“那便走吧。”

说罢,直接带了柳祯和顾辰走了,看那方向是回东来峰。

这就走了?

满场愕然。

钟鼎深深凝视着那远去的身影,目光深沉,转头时微愣,青山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沉吟稍许,对身边的周不同与魏得道吩咐一声,示意其继续主持青阳大比,而后便也离场了。

人少了很多,但青阳大比依然在进行,有周不同和魏得道的主持,其他没有比试过的人一一登场,只是前有顾辰与柳祯等人的出手,后面的比试少了许多惊艳。

几个场地同时进行,这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精英组这边的比试,这也是青阳大比的重头戏,比试过程也引来不少喝彩声,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场场比试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第293章 布局

回到东来峰,顾辰这才不再掩饰,右手颤抖不止,等到青阳子施法在他手臂上接连点了几下,他的右手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顾辰动了动,影响不大,估计休息半天左右就可以完全恢复过来了,左右看看时才反应过来,道:“义父,罗程他们……”

“让他们留在那里便好,我们明天还要过去。”青阳子说完,转身便向那一排洞府中去,不知要去找什么。

顾辰点头,多看了青阳子两眼,却是不说了,只是心想那四人的身份,留在那个地方怎么说也太尴尬了些。

事实上也就像顾辰所想的一样,青阳子带着顾辰与柳祯一离开,罗程四人站在看台上顿时便满是不自在,如今他们只不过是青阳门东来峰上的仆役,而这看台上师长辈云集,连那些精英弟子也没几个有资格站在上面,他们几个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实在是煎熬。

他们很想找个机会下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等青阳子他们回来,只是此时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连动一下都不敢。

没人注意他们,青阳子一走,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的弟子身上,不会有人在意他们几个仆役,只要他们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没人会自降身份与他们为难。

倒是许慕姗,遥遥望着远空,那里对着的是东来峰的方向,也是方才青阳子带人离去的方向,只不过早已看不到青阳子的身影了,但她就是望不够,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看到青阳子再带人回来一样。

艾玲轻轻道:“你师姐上场了。”

许慕姗的注意力才被转移了回来,看向场中,便见洛兰登上精英组弟子的场地。

洛兰登场,许慕姗这才认真观看,同时暗暗给洛兰加油鼓劲,结局洛兰自然赢了,能得艾玲看重,洛兰自然不是一般弟子可比,不过能够看得出来,洛兰胜得有些勉强。

“走吧。”

艾玲招呼一声,便将洛兰与许慕姗一起带走了,只是许慕姗依然时不时往东来峰的方向望去。

数人离场,其他人的比试还在继续,由周不同与魏得道主持。

正煌殿中,钟鼎站在青山宿身后,两人就今天青阳大比的情况交流自己的看法。

“时间太短,虽然很难看出什么来,但本门的底子在那,值得培养的弟子有几个,我打算让他们在青阳大比之后,便下山历练一番。”

青山宿沉声道:“此事你拿主意就行,只是我的建议还是三思,毕竟在这风头上,让这些年轻弟子下山历练,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钟鼎默然,点了点头。

青山宿又问:“昆仑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钟鼎摇头道:“还没有。”

青山宿目光微闪,转身看着钟鼎,道:“你觉得昆仑会不会早就有所察觉?”

钟鼎一怔,摇头道:“巫族若真现身,对整个修仙界都有影响,不是一家一派之事,昆仑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青山宿想想也是,只是有些不解,道:“我们将消息传过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算要找人去查,也该查出个结果来了。”

钟鼎淡淡道:“巫族之事毕竟事关重大,可能是为了谨慎吧,而且说到底也是修仙界中第一大派,可能不屑于与我们打交道吧,或者想看看我们会怎么做,或者想让我们去打头阵,谁知道呢?”

青山宿深深看了钟鼎一眼,将话题转开,道:“青阳大比已经开始,他们的出手你也都看到了,可看出什么来了?”

你不也看到了?

钟鼎腹诽,他知道青山宿想听他说什么,沉吟稍许才道:“今年的几个苗子潜力都很大,未来很值得期待,只要能给他们成长起来的机会,青阳门的实力会有很大进步,至于顾辰……”

钟鼎摇摇头道:“他的实力师叔想必也看到了,我当年在他这个年纪没有这种实力,更别说他还遭遇过变故,这身修为是重新捡回来的,想必真正的实力不止这些,只是直到现在,我也没能看出他到底从天石上得到了什么,问也没用,问不出来的。”

见青山宿眸光冷淡,钟鼎紧接着又说了下去,道:“况且我与师兄之间的协议有一个前提,顾辰得在青阳大比中夺得好的名次才行,但现在看来,之前想得不够充分,以为他曾废过一次修为,如今的实力必然大打折扣,却没想到他的实力依然远非寻常可比,看样子哪怕是柳祯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青山宿默了默,道:“如果顾辰真的取得前三,你真的要将盏魂灯交出去?”

“前三岂是那么好拿的?今年青阳大比的名次,只按组别的不同来分,但不管是炼元境、灵元境还是一元境,名次都是排在一起的,别人或许奈何不得顾辰,但方弘志、张博、景辰三个难道还能被低他们一个境界的顾辰比下去不成?”对最后的名次排列,钟鼎看起来胸有成竹,转而目光闪动之下,却又道,“再者说,就算真给顾辰赢了又怎么样?蔡师伯的魂灯给了师兄,以师兄的性情,为了确定蔡师伯的生死,有很大的可能再闯八荒,只要他一不在,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原来钟鼎已经暗中有了深远的布局,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也是费了很大心思,只是青山宿却不大满意。

钟鼎的布局只对钟鼎自己有利,但对青山宿来说却未必,因为青山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寿元将尽,哪能跟着钟鼎的布局按部就班去走?

目光闪动,青山宿有另外的打算,那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疯狂。

……

……

顾辰恢复得差不多了,却不时回想起陈鹰最后那一剑。

那一剑的威力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让他有些说不好,如果让陈鹰完全使出那一剑来,他是不是真的能挡住?

不仅他有此问,柳祯也有此问,当时他看着顾辰与陈鹰两人的交手,身体有了反应,就好像他也身在场中一样,此时忍不住问道:“顾师兄,那一剑你可能挡住?”

顾辰摇头。

柳祯心头微沉,以为顾辰是说不能,却听顾辰道:“不知道。”

柳祯按压住心头的跃跃欲试,追问道:“有多大的把握?”

“百分之五十。”

说了等于没说……

虽说如此,柳祯却也心头稍安,他的感觉与顾辰是一样的,对那一剑感觉到威胁,但可能是因为那一剑没有完全使出,也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留有自信,他感觉到威胁,却不认为自己挡不住那一剑,至于是不是真的能挡住,只有实际面对上时才能知道。

青阳子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把铁剑,看起来普普通通,剑身上闪着寒光,随手一扔,将剑给了顾辰。

顾辰下意识里接过,近距离看这把剑,只觉得入手微沉,但剑身看起来有些弯曲,并不笔直,刃口也有几处缺口,剑身上一条纹路都没有,这已经不是简单可以形容,更像是粗制滥造。

青阳子道:“随手拿了块铁弄的,这两天先用用,回头再给你铸把好点儿的剑。”

这就成自己的配剑了?

顾辰与柳祯都看着那把铁剑不语。

能被青阳子用来铸剑的材料肯定不是普通的材料,只是这卖相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柳祯下意识里拿出自己的宝剑一番比对,嘴角微抽,想到这铁剑是青阳子亲手铸造的,迅速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中,试着转移开这让人有些尴尬的话题,在不及思索之下却已是脱口而出道:“起个名字?”

第294章 岚剑

柳祯这话让顾辰与青阳子都为之一愣,面面相觑,柳祯也很快愣住。

起个名字?

有必要吗?

目光落到那把剑上。

虽然是青阳子亲手铸造的剑,比起罗程那一把自然也要好得多,毕竟材料不一样,只是青阳子在打造这把剑的时候未免太过随意,就卖相上来说,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柳祯有些后悔自己随口说出的话了,只是想收回来有些迟了。

顾辰摸着那把剑,神情却是渐渐凝重起来,抬头看着青阳子,有些不确定地道:“这把剑的材料……”

看来是看出来了,青阳子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材料,是我当年偶然得到的,这材料看起来无甚不凡之处,甚至给人的感觉也就一块好一点的玄铁罢了,但这其中其实内有乾坤,连我都看不透,如果认真加以锻造,应该可以铸成一把不错的利剑。“

虽是随手拿出的材料,可是以青阳子的见识,能被他留在身边的自然不是一般的东西,而这连他都看不透的材料,来历也不一般,正是他当年闯入八荒界域之后得到的,便是在八荒界域之中也不多见,如果不是因为时间有限,加上不想在青阳大比上闹出其他麻烦,认真锻造必能成就一把神兵。

听到是连青阳子也看不出来的材料铸成,柳祯的目光有些直,隐隐还有些渴望,再细看顾辰手中那把剑,顿时发现那把剑实际上只是个粗胚,不算真正铸造出来,还可以回炉重铸,这意味着这种材料并不算浪费,是一块待雕琢的美质。

顾辰却是怔怔出神,双手触及,他马上发现这把剑的不同寻常之处,体内岚诀正在不受控制且极为缓慢地运转,隐隐要与手中铁剑建立联系,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之事,而且他能感觉到,在他脑海之中有一股雀跃的意识流淌,似乎迫不及待要到外面来。

压下体内种种异常,顾辰不动声色,手却下意识里紧紧握住了手中铁剑,呼吸有些微的急促。

“就叫它……岚吧。”

“岚?”

顾辰高举岚剑,这一刻眼中闪过诸多异彩,从昆仑山上离开之后,首次出现一种心安的感觉,就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一样,这种感觉……

……

……

青阳大比有条不紊地进行,顾辰与柳祯被青阳子带走后,艾玲也带了许慕姗离开,钟鼎和青山宿也在现场,但这并没有影响到青阳大比的进行,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成绩而上场,虽然可能最前面的几名与自己无缘,青阳大比的奖励也与自己沾不上边,但好歹争个过得去的成绩,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师门脸上无光。

钟鼎不在场,林鸣没有太多的压力,再次登场,虽然之前败于陈鹰之手,但因为赢过一场,他还有上场的机会,这一上场又取得一胜。

除此之外,陈冰冰、朱紫菱、杨雪儿、洛兰等人,也都在各自的场地上拿下几胜,只是在精英组这边,众所瞩目的那三人——方弘志、张博、景辰,并没有上场。

三人的修为都达到一元境,在精英组这边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哪怕还没有上场,依然如鹤立鸡群。

整个青阳门自然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一元境的弟子,达到这一境界的人有很多,只是因为年龄已大,因此没能进入精英组的行列,只属于青阳门的普通弟子,被分在不同的场地上。

周不同与魏得道一番商量之后,调整了一下规则,方弘志、张博、景辰三人可以与普通弟子的一元境弟子交手,也可以在精英组与灵元境精英交手,不过如果是后者,需要他们以一敌三才行。

新规则一出,张博第一个上场,却是到了普通弟子那一组挑战同为一元境的同门。

虽然碍于年龄,那些一元境的普通弟子算不上精英,但有些人在这一境界时间已久,张博虽是精英弟子,但与那些人对上也不一定占优,压力也颇大,但这一战打得分外精彩,最终以张博获胜为结。

张博上场后,方弘志、景辰也相继上场,各自拿下一胜,之后他们依然没有安静下来,出场的频率渐渐增大,张博更是下场与精英组中的灵元境同门切磋,以一敌三。

艾玲带许慕姗回来后,看着三人的出手,若有所思,轻轻道:“看来顾辰与陈鹰的交手让他们很不平静。”

说到顾辰,让许慕姗分外留意。

今天的比试比起昨天要更加精彩,也更加激烈,诸人争先出场,不过许慕姗都没有太大兴趣,她在意的是顾辰还没有过来。

直到黄昏的时候,青阳子才带着顾辰与柳祯姗姗来迟,三人刚到便引来众人瞩目,青阳子自不用说,顾辰与柳祯在昨天的出手已经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看到顾辰身上多出的一把剑时,让不少目光为之一凝,只是紧接着,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精彩。

顾辰仿佛感受不到别人的异样目光,手中之剑更是毫无阻拦,就那样摆在众人目光聚集之下——那把剑目前还没有剑鞘……

罗程看着顾辰手中之剑,犹豫着一会儿是不是把自己的无因剑借给他比较好。

从场中似乎传出几声轻笑,不过声音很轻,可见也是有意压抑,但实在忍俊不禁,毕竟谁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把剑。

钟鼎狐疑的目光时而扫向青阳子,再扫过顾辰手中的那把剑,有些忍不住去细细打量,却实在看不出什么来,看着青阳子满是无语,心想你回去东来峰一整天就弄出了这样一把剑?就算你是随手弄的,好歹注意一下形象……额,剑的形象!

没人多说什么,毕竟修为高的人铸剑不一定厉害,至少许多人是这么想的。

艾玲传音,将今天一些值得留意的战况说与青阳子知道,青阳子淡淡点头。

人群中突然有一闪而过的讶声,只见陈鹰又上场了,一到场上,他的目光顿时紧紧盯着顾辰,战意昂然,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准备再次向顾辰挑战。

顾辰眉头微挑,正欲上场,可是柳祯比他更快,一跃之下已到了场上,顾辰只得硬生生停下。

钟鼎目光微闪,看了青阳子一眼,又深深看了看顾辰,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场中柳祯与陈鹰二人身上,突然也有些好奇,这两人谁能胜?

陈鹰看着柳祯,倒是颇为客气,行礼道:“柳师兄。”

柳祯点头道:“我来当你的对手。”

陈鹰却是摇头,道:“我的对手不是你。”

柳祯声音微冷,道:“你觉得我不是你的对手?”

陈鹰沉默,不置可否,目光又转回到顾辰身上,声如洪雷,直接喝道:“顾辰,应战否?”

顾辰盯着陈鹰,从他的神色间还可以看到浓浓的倦意,哪怕经过一整天的休息,他的精神状态依然没有彻底恢复,昨天的那一战影响还在,但顾辰也知道,陈鹰的功法特别,越是疲惫不堪,大脑运转越是繁复,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但在这个恶性循环下,却也让他的实力更上层楼。

正好试试岚剑顺不顺手。

吸了一口气,顾辰跃上场中,对柳祯道:“柳师弟,我来吧。”

柳祯却寸步不让,沉声道:“顾师兄,我已经先上场了。”

第295章 挑战

不管是顾辰还是柳祯,皆是天才,但凡天才皆有心高气傲的一面,因此一旦上场了,便谁也不肯主动退下去,似乎一旦退下去的,便在某些方面落了下风,因此顾辰与柳祯谁也劝不住谁,与陈鹰分列场地三角,对峙良久,就没有一个人主动先下场,为其他两人腾出场地来。

顾辰微默,对柳祯道:“你我一战,留待明天如何?”

柳祯闻言点头,却是道:“既如此,顾师兄何不先下场,待我与陈师弟战过一场后,你我明天再战?”

顾辰认真道:“方才陈师兄挑战的是我。”

三人之间的称呼有些奇妙,谁是师兄谁是师弟,似乎并没有统一的分界。

柳祯依然寸步不让,强调道:“昨天你就已经跟他交过手了。”

在柳祯看来,顾辰与陈鹰战过一场,还取得一胜,那么这一次他也一定要与陈鹰战过一场才行,这样才不算是输给顾辰。

顾辰知道柳祯的想法,只是他对这种想法并不认同,因此自然没有退让之理。

陈鹰举剑,银发随风,道:“二位一起上吧。”

顾辰与柳祯之间的交流顿时戛止,紧紧盯着陈鹰,手中剑微紧。

他们两个自然不可能真的联手对敌,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两人都想要抢先出手,只要其中有一人先出手了,另一人一定会抽身而退。

陈鹰亦是戒备起来,说出那句话,他也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换了以往,他早已冲向顾辰,毕竟那才是他最想挑战的对手,只是却也不得不戒备柳祯,因为一旦他出手了,柳祯一定也会朝他扑来,到时对手到底是谁连他现在也无法判断。

自从由天石上悟得妙法之后,陈鹰便发现,自己对很多事情总是要考虑良多,考虑得太多了,反而让他的行动力变得更差,就好比他此时明明有拔剑冲向顾辰的冲动,可却不得不把柳祯的影响考虑在内,一经考虑便忍不住要想一旦柳祯亦出手时他该如何做,一想便止不下来,人还未到,脑海之中便已是殚精竭虑,那一头银发仿佛更白了。

三人如此对峙,也不知道何时会是个头,场下之人已多有不耐。

然就在这时,张博一跃而起,落到场上,正好站在陈鹰身边不远,看着三人道:“不用争了,正好三人,你们一起上吧。”

满场哗然,场下的方弘志与景辰亦是忍不住抬眼。

早先二人不是没有此想法,只是被张博抢先了。

虽然才来没多久,但顾辰与柳祯已经知道今天的青阳大比规则上做了一些改动,精英组修为达到了一元境的这三人如今也可与他们交手,不过因为境界低了一线,所以他们可以以三敌一。

顾辰、柳祯、陈鹰三人暗暗相视一眼,都很想掂量看看这精英组中最强的三人到底会有多强,跃跃欲试。

三人的样子,让张博以为他们已经准备联手了,他也是艺高人胆大,笑道:“尽管来吧,我可以让你们……”

漫天剑鸣顿起,打断张博的后话,更是让他心生警惕,只见顾辰、柳祯、陈鹰各自出手,各有千秋。

柳祯递出的一剑,简单古朴大气,正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一剑递出,东流之水亦能断,柳祯那刺出的一剑,断开的不仅是水流,还有虚空,这是他高度凝聚所有精气神的一招,威力绝伦,而且速度要比陈鹰快得多。

陈鹰使出的,与柳祯使出的是同一招,也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只是与柳祯那种古朴简单的意境不一样,陈鹰的那一招,将出未出,似刺如挑,如切欲割,便是张博亦骤成寒意,因为哪怕明知陈鹰要使出的是哪一招,但对于陈鹰将要如何使出那一招,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可能是占据距离之利,虽然柳祯的出手要比陈鹰更果断也更迅速,但是陈鹰离张博更近,哪怕出手稍慢,但那种让人看不透的招式,却牵引了张博更多的注意,同时让张博在意的,还有同样出手的顾辰。

顾辰的一剑很快,一剑起而横扫,散发着一股强大气势,要将所有阻挡于前的阻碍通通扫清湮灭,仿佛要凌驾一切,只是那一剑,却让张博有些看不懂。

三人的出手各有千秋,而且快慢不一,出手最快的是柳祯,但出手后速度最快的是顾辰,而出手最慢的是陈鹰,却能将张博的大多注意力都给牵制下来,让他感觉到巨大的威胁。

顾辰皱了皱眉,手中岚剑突然一挥,那一剑烟消云散,他直接飘身下了场。

这一幕让所有人为之一愣,柳祯的速度亦慢了一些,而因为他这一慢,使得张博的注意力顿时更多地落在陈鹰身上,柳祯顿时明白过来顾辰退出的意思,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是将剑势一收,飘身下了场。

场上只剩下陈鹰与张博,由本来三打一变成了单打独斗。

张博发现,自己竟然有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过这个时候,却也不用急着出手了,看着显然不急于出手的陈鹰,张博笑着摇头道:“看来打不起来了。”

按照规则,以他这一元境的修为,在这精英组里对上灵元境的对手,得要以一敌三才行,而如今顾辰与柳祯相继退场,只有一个陈鹰还留在场中,已经不符合规则,打不起来了。

张博想退场,却又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味道,让他腻味。

只是还不待他转身,陈鹰冷冷道:“想逃吗?”

张博脸色一沉,道:“你还想与我单打独斗不成?”

陈鹰脸带挑衅:“你不敢?”

张博握紧双拳,往看台上看去。

周不同与魏得道亦看向钟鼎,想看看他怎么说。

钟鼎见青阳子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又看了看退场的顾辰与柳祯,道:“一元境挑战灵元境,需要以一敌三才行。”

顿了顿,又道:“但如果灵元境的弟子对自己有信心,也可以指定一元境的对手来单打独斗。”

周不同明白了,宣布了钟鼎的意思。

陈鹰剑指张博,道:“看来你逃不了了。”

张博寒声道:“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

台下,何杰桐有些紧张,现在他在看着这个场,可是以他的修为,一旦场中两人出现个好歹,他根本无力阻止。

而在这时,陈北风来到场间,对何杰桐道:“这里我先看着,你去看看其他场地。”

何杰桐点头后退,四下张望一番,发现这个时候其他场地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同是参加青阳大比的弟子,此时目光都被这边吸引。

忍不住摇头苦笑,暗暗呢喃着:“今年这青阳大比,有点乱啊。”

像是仓促间举行的,很多细节都还没有认真敲定,加上时间太短,有资格参加青阳大比的弟子实在太少,就算有资格参加的,实力太过一般,一番切磋比试也实在没有太大看头,只有这精英组是个例外而已。

有了陈北风在场下,张博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全力出手了,有陈北风在,他也不用担心会真的伤了陈鹰的性命。

一身元力鼓荡,张博认真起来了,可是却不由得一愣,因为他发现,陈鹰竟然闭上了眼睛,而且在其周身上下酝酿的剑势,已经为之一变,不再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一诀——断水流,凝而不发的剑意述说着陈鹰领悟出来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二诀——奔狼烟。

人未动,已有千军万马奔腾。

第296章 惊艳

与顾辰交手的时候,陈鹰最后也使出了奔狼烟,只是因为当时他的元力、精神力消耗已经过大,所以那一招当时使不出来,反而将自己置于不利境地,因此获败,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在顾辰到来之后,他才会再度发出挑战,因为他想证明,自己并不会输给顾辰。

可惜的是,这是青阳大比,他有挑战的权利,但别人同样也有,他的挑战受到层层阻碍,不管是柳祯还是张博,都在有意无意地阻拦着他,让他心中很不满,有一股怨气待发,而今这怨气终于再难遏制,他直接便使出了奔狼烟。

奔狼烟一出,顾辰也为之瞩目,那一剑有如千军万马,竟然给人带来浩浩荡荡的观感,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随之一呼百应,化为一道道细小而不可见但却锐利凌厉的剑气,让人肌肤阵阵扎疼。

顾辰目光微凝,能够感觉到这一招带给他的威胁,他对自己有信心,但却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挡得住,这种心情极为复杂。

察觉到顾辰的目光,陈鹰的精神更加集中凝练,这一招似乎就只是为了要施展给顾辰看的,是他为自己落败的那一场争一口气,仅此而已,那千军万马呼啸,催促着他发出进攻的命令。

他还想再多施展些变化,混淆对手的视听,让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会从哪里发起第一道攻击,这需要他更多的脑力精神力,可是此时在那天地灵气的催促之下,在顾辰目光的注视之下,陈鹰第一次不管不顾地,直接迈出了一步。

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每一步就变得容易了,只见陈鹰使剑,脚下不停,这个时候他方察觉到,自己之前真的是想太多了,想得越多,行动力便显得不足,而现在他不管不顾之下,严格来说也不完全是不管不顾,至少他在行动之前的思虑在他此时行动之时还保留着,还没有放弃那些想法,只是本来可以更多的想法,现在固定在了某种程度上,然后他举剑,将这些个想法全部挥发出来。

剑光乍散,分开道道空间,布满了视野,在场众人只觉自己的眼前剑光弥漫,再看不到其他光景。

看台上,青阳子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鹰的这一剑。

这一剑刚使出来,便经历了千变万化,挟着千军万马之势而来,但实际上,这一剑如同字面上所说,就只是一剑而已。

张博对上这一剑,手中之剑一会儿指向左,一会儿指向右,一会儿抬高,一会儿又放低,这些个一会儿都只是在瞬息之间,在那短短时间里他手中之剑便一直犹豫不决,陈鹰的剑给他的感觉极为复杂,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攻来都有可能,可能性一多反而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出手应对了。

最正确也是最笨的方法便是在那瞬息之间封锁所有可能,只是张博的修为虽然比陈鹰更高,实力也是出类拔萃,但要做到这一点还是很难,或者该说,他根本就做不到。

一剑过,张博右手上布满了道道剑痕,虽然不深,但随着血液流出,整条手臂都被血染红了,触目惊心,而陈鹰已经由他的身前走到了他的身后,缓缓收剑。

手中的剑脱落了,血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打在场地上,渐渐将脚下之地染红。

右手微微颤抖,张博有些艰难地低头,同时右手缓缓抬起,那上面的伤口一道道,很浅,又很密集。

张博知道,陈鹰留手了,不然他的手臂肯定留不下来。

场下的陈北风也有些惊愕,因为就连他也不认为陈鹰能够赢张博,他之所以在场下,是为了在危急的时候救下陈鹰,可是他完全没有想过张博会在陈鹰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因此根本就来不及出手。

好在陈鹰留手了。

眼皮沉重,控制不住直往下掉,但陈鹰执着地站在那里,使出这一招奔狼烟后,他的精神再一次被抽空,体内的元力也消耗甚巨,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支撑不住到底不是他的修为,而是他的精神。

“我……输了!?”

张博还有些难以置信,他可是一元境的修为,比陈鹰足足高了一个境界,而且在他看来,他的对手一直只有方弘志、景辰那两人才是,败在一个灵元境的手下,还是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他想都没想过。

可是他却清楚,若不是陈鹰留手,他的右手已不保,哪怕这一场有大意的成分在,但哪怕再来一次,再面对陈鹰的剑,他依然挡不住。

陈鹰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目光直直盯着场下的顾辰,短短时间里眼白便翻了几次,他随时有可能晕厥过去,可是都被他勉强撑着,问顾辰:“可挡得住?”

柳祯亦看向顾辰。

顾辰道:“不知道。”

陈鹰嘴角微牵,道:“那我等着……跟你……打……”

陈北风跃上场扶住陈鹰,但陈鹰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场中在安静片刻之后,突然哗然,众人这才从张博输给陈鹰这一事实反应过来,许多人激动莫名。

张博失魂落魄地下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输,对上同门道道目光,他只觉异常刺眼,不由得朝方弘志与景辰看去,却不见那两人的目光,那两人的注意力还在晕倒的陈鹰身上,他只觉身心一颤,双手紧握,右手上的道道剑痕给他带来沉重的侮辱。

看台上,青阳子震撼之后,方才缓缓落座。

钟鼎等人亦难掩惊愕,他们的修为眼界远比其他人高,自然看出了更多的东西,其中以青阳子和钟鼎两人的体会更加深刻。

青阳子感叹道:“由至繁入至简,不容易……真是不容易!青阳门这一代,精英倍出,人才济济!人才济济啊!”

前有曹明,以刀御剑,将断水流使到了极致,虽然功法尚不完整,但单凭那一招断水流便足以称为宗师,比青阳子悟出的断水流更强,后有陈鹰,领悟出至繁之道,那令人眼花缭乱处处皆剑意的奔狼烟,看似攻势自四面八方而来,实际上却仅有一剑,千军万马奔腾,最终全部威力都凝聚在那一剑之中,一点突破,明明变化繁复却尽皆揉在那一剑之上,令人震撼非常,这一点上便是青阳子也比之不上。

虽然同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但青阳子与陈鹰所走的道完全不同,一简一繁,青阳子领悟出来的奔狼烟实则是在瞬息使出千千万万剑,修为越高,能使出的剑便越多,因为剑招是在短时间内使出,因此凝聚成千军万马之势,而陈鹰则完全不同,他的奔狼烟剑意即广,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包含其中,将诸多变化全部使出,令人防不胜防,但实际上他使出来的只有一剑,那一剑便是从那千千万万种可能之中,在对手防御不到之处凝聚,这一剑需要的不是修为,而是精神力,只要陈鹰的精神力足够,那一剑衍生的变化之多,到了某种程度,哪怕青阳子也挡不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单以奔狼烟而论,青阳子的领悟不及陈鹰,但是青阳子以他领悟的中三诀更进一步,走出上三诀的道路,却又是陈鹰所不及的,可谁能保证,陈鹰悟石就只止步于此呢?

第297章 激励

很显然,陈鹰由天石上所领悟到的功法极为不凡,而且超出他的资质太多,对他如今来说反而像是一种负累。

修仙界中常以功法论英雄,一群力求长生者一心想要找到一部上好的功法,他们相信一部上好的功法能够让自己起步更高,势必能迈得更高,走得更远。

这种观点不说有错,然而青阳子却不是这么想的,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功法,也不是随便找个人来便能修行的,一味贪好求优,而看不清自己真正的需要,这种做法不过是好高骛远,脚下的每一步却都走不好,试问哪怕站得更高,望得更远,却走不出去,又有什么用?

青阳子的修为与眼光是没得说的,他能够看得透的东西,这世上也有很多人看得透,只是人心贪婪,有些人对此视而不见。

钟鼎盯着陈鹰,掩着眼中的光芒,却不让人知道他此时的想法。

与陈鹰一样,他由天石上领悟到的也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而且走的也是繁复的路子,只是这条繁复的路子却称不上一个“至”字,都说极致者不凡,钟鼎所悟的功法只是复杂冗长,与至繁之道却完全扯不上边,站在那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上,反而很难走得更远,所以他才会觊觎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只那第一诀便已让自己修为大进,又因缺少其他两诀而止步不前,这种执着一直压在心头,现在看到陈鹰领悟出来的与自己相似的道,却让他很不是滋味。

极致者确实不凡,不凡的收获势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比如陈鹰难以驱除的疲惫,对于修仙者来说,精气神不足在修行之路上会存在很多的制约,还有那一头银白头发,仿佛被抽取了全部的能量,而变得毫无生机,陈鹰为那功法付出的代价肯定还包括了寿元,如果修为不能如期突破,只怕他的寿命比起同境界的其他修仙者来说要短得多。

修仙者为何修仙?说到底不过长生二字。

如果因为修仙反而缩短了寿命,在很多人看来是极不值的,但在钟鼎看来,如果将陈鹰的功法得到手,由他来修炼,必然可以比陈鹰走得更远,这在他看来是极为值得的,尤其是比起青阳子那至简的中三诀,陈鹰这至繁的中三诀与他更为契合,但再一想青阳子基于至简中三诀之上的上三诀,便又让他打消了心头的贪念。

哪怕陈鹰的中三诀比起他的中三诀要更好得多,但是钟鼎眼红却不贪婪,因为他有更想要的。

只是,青阳门下弟子,大机缘者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有如雨后春笋一般,让钟鼎心中颇不平衡,想当年他的资质与悟性在本门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头上压着个青阳子且不提,如今竟被门下超过。

钟鼎的目光变得深沉,这个掌门之位,让他心情矛盾不堪,既为门派综合实力的增强而高兴,又为后辈的青出于蓝而妒嫉。

抱着陈鹰来到看台之上,青阳子主动过来探看,只见陈鹰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微弱的气息如游丝,在鼻翼间游荡,只是那涣散的灵觉散布于天灵位置,却让青阳子眉头紧皱。

“师兄,我儿如何?”发现青阳子皱眉,陈北风心头略紧。

青阳子淡淡道:“无事,让他好好休息便可。”

陈北风点头,却没有放下心来,他对青阳子刚刚那皱眉之举很在意,只是青阳子显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想了想,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口。

青阳子坐回座位,暗地里却是一叹,当初因为许慕姗与顾辰悟石先后引发的天石异象,让不少人都有意外的收获,其中以陈鹰的收获最大,可是得到与他本身资质不相符的功法,却也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青阳子刚刚探查,看出为了修炼这门功法,陈鹰可说是殚精竭虑,精气神的损耗异常严重,导致灵觉散漫难聚,,气血亦损耗颇巨。

修仙者踏上修行之路后,精神高度凝聚,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汇灵,转为灵觉,比起凡人的精神更加强大,灵觉更进一步,便可化为神识,一旦凝出神识,便可说是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境界,可说是修仙者的一个分水岭,不管是以后的修炼还是更高深境界的突破,都是极为重要的。

只是陈鹰灵觉涣散,将来要将灵觉转化为神识,只怕要难上加难,不说绝无可能,可是其中的难度,却将会把陈鹰带入一个几乎令人绝望的境地。

得到这过好的功法,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全场一番静默之后,突有一人跃上场来,剑指顾辰,道:“顾辰,与我一战。”

声音传开来,将所有目光吸引过去。

上场之人年方二十,丰神俊朗,双眼中满是战意,手中之剑甚至有微微的颤抖。

这种颤抖自然不是因为怯场,实际上在场众多青阳门弟子,此时或握剑或握拳,手臂都有微微的颤抖,陈鹰那一剑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烙印,他们从陈鹰那一剑中看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无尽可能性,从陈鹰的出手中都看出了自己的影子,其中的收获令他们振奋,令他们兴奋,仿佛前路可期。

只怕便是陈鹰也没想到,他因为对招式的执着与对胜利的渴望,倾注全部心神由繁化简使出的一剑,不仅击败了张博,更是在不经意间指点了众多同门,这种指点是令同门开悟,比由师长答疑解惑却终跳不出个人局限的指点好得太多,堪比悟石。

此时上场之人,便是师从陈北风,也算是陈鹰的师兄,资质比起同一脉的师兄弟要好上许多,虽然在陈北风门下被耽搁了几年,可是他资质不俗,竟也能在精英弟子中占据一席之地。

看了陈鹰那一剑,他顿有所悟,此时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试剑锋,尤其在看到陈鹰倒下,昏迷不醒,始终未能与顾辰交手以雪前耻,让他心痛,因此上场之后便是指名道姓,要与顾辰一战,这一战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陈鹰。

手中之剑颤鸣,似鸣不平。

顾辰没有犹豫,跳上场去,正面以对。

“我叫沈翊,是陈鹰的师兄。”沈翊简单地介绍自己,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资质比不上陈师弟,修为比他深一点,但我比不过他。”

顾辰目光看去,落在沈翊手中剑上,那剑颤鸣不止,那轻微颤抖之中已经可见几道不同的剑路隐现,给顾辰的感觉像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二诀——奔狼烟。

还未动手,沈翊手中之剑已经自走了几个来回,似乎正在将他所能想到所有奔狼烟的招数都一一施展开来。

其中不仅是此时上场的沈翊,此时在场下,那些或手中握剑的人,或负剑在背却紧握双手的人,那手臂颤抖间仿佛依然沉浸在刚刚陈鹰使出的那一剑上,陈鹰那一剑几乎使出了整个青阳门所有人领悟出来的奔狼烟的意境,而且还多出了许多不一样的味道。

顾辰不由得转身朝看台上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陈鹰此时赢得了他的一丝敬意。

“接我一剑!”

在沈翊的大喝声中,顾辰未及回头,踏青步已经随之而动,那简单至极的身法却让他极为巧妙地在原地旋了个身,左右交替间,避开了沈翊刺来的一剑。

第299章 不服

钟鼎双眼微眯,而青阳子却是露出微笑,淡淡点头,其他几人坐在这看台之上,也均是一副若有所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辰不仅赢了,而且还救了沈翊一次。

说救未免有些夸大,毕竟虽然身陷险境,兼且心烦意乱,但以沈翊的应对,也不见得就会有性命之危,但受伤是难免的,而顾辰出拳正是帮沈翊解决了危机。

柳祯暗叫一声好,跃跃欲试,此时正是好机会,因为沈翊被顾辰打落场下,场上正无他人,正是他上场的好时机,以沈翊之流,想必还没有办法让顾辰花费太多精力应对才是,自然也谈不上多大的消耗,大不了他再让顾辰几招?

但平心而论,柳祯却又不是很想这么做,在顾辰与他人交手之后他再上场,不管顾辰的消耗是大还是小,总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他的心思在这短短时间里几度摇摆,在他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之时,又有一人跃上场中。

“让我来战你!”

此人也是陈北风门下,此时上场双目之中满是火焰,战决滔天。

不管是陈鹰的出手,还是沈翊的战败,都给他们带来强大的刺激,他们知道了原来青阳御焱诀还可以如此使用,更看到了沈翊那显然的进步,而这都是他们同峰一脉的师兄弟,不管在陈北风门下那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一个个心中都燃烧着火焰,迫不及待想要一展所学。

顾辰点头。

剑影迷乱,又是一个资质上佳,进步惊人的。

只是,沈翊可以说是他们之中资质最高最好的一个,连沈翊都不是顾辰的对手,甚至都很难让顾辰真正展露所有实力,其他人更加不用说,不可能敌得过顾辰。

没有多久,此人战败,但马上又有一人上场,依然是同峰师兄弟。

陈北风看着他门下的那些弟子们,此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很欣慰,可是隐隐间,却又有了一丝后悔。

他的弟子们此时一个个上场,是为了什么?

因为受到陈鹰和沈翊的激励,因此一个个上场应战,不仅是为了一展所学,同时也是为他争光,如果没有被他耽误的那几年,这一个个弟子的成就断然不仅如此而已,也不会一个个在顾辰手中都走不出一招半式。

如此情形,若是昏迷之中的陈鹰醒来,怕是会再被气昏过去吧!

这种想法一经冒出,陈北风那只有些微的后悔情绪,突然就开始放大起来了。

一个接着一个人的上场应战,让柳祯彻底没有了交手的念头了,如果在顾辰刚对付完沈翊的时候他还有些想法,可是在顾辰紧接着应战他人之后,柳祯便真的不想趁人之危了,坚定了要等顾辰全盛之时,而不再摇摆不定。

“明天……”

如此看来,也只有青阳大比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明天才有机会了。

而经过一番交战,慢慢地,没有人再上场挑战顾辰了,这场地突然陷入了沉静,只有顾辰一人安然站在场上,而场下之人面面相觑,竟是再没有一个人上来。

看台上,钟鼎突然微不可察地朝着场下某处轻微地点了点头。

顿有一人喊道:“我不服!”

这声音突兀,也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青阳大比是青阳门的盛事,是青阳门弟子一展所学,验证自己实力的盛会,向来只有我们青阳门弟子才能参与,几时轮到外人参与我们之中。”

一名弟子越众而出,只是此人面生,哪怕是同门中人也少有认识他的。

只见他顿了些后又道:“为什么只有我们青阳门弟子才能参与其中?换句话说,我们只跟同门切磋,并不是我们排外,也不是输不起,而是这场盛事所检验的,本就是我们青阳门的绝学,我等都是同年同届间交手,资质天分虽有高低,功法亦是各异,可我们起步相同,修行时间也大同小异,输赢胜败都算公道,可从昨天开始,此人所使出来的,哪一招是我们青阳门的绝学?”

又有一人越众而出,附和道:“不错,我青阳门绝学,便是青阳御焱诀与寒曦邀月诀,此人若是故意使出克制针对我们的绝学来,我们输了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虽然正常,可却不公。”

“没错,而且谁又知道,这些绝学他到底浸淫了多长时间?虽然修为相当,可这功法造诣也不是我们能相比的。”

一人接着一人,冒出这种言论来,很快便让在场的所有青阳门弟子炸开了锅,除了少数几人不为所动,大多数人竟然都跟着群起激愤起来。

其实也不是这番言论有多得他们认同,而是与众多同门相比,顾辰就是一个外人,同门与外人之间,他们要站于哪边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方弘志、景辰、张博三人虽是不为所动,可也没有理由阻止同门发声,柳祯嘴角挂着不屑,显是羞与为伍,许慕姗看向顾辰的眼中带着担忧,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四人站在一起,亦是神情各异。

钟鼎对此情形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往旁边看了眼,发现青山宿并没有出现在场中,暗骂一声老狐狸。

转过头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青阳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钟鼎不着痕迹移开视线,却听青阳子道:“青阳门的门风,有些难看了。”

这岂不是在说自己这个掌门无能?

钟鼎当即不再坐视,冷哼一声,右手虚空往下一压,令人几近窒息的压力迎面而来,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控制下场中乱象,钟鼎这才对青阳子道:“师兄这话就不对了,难道不让门下弟子畅所欲言,便是好的门风不成?”

青阳子道:“既已心知肚明,何须多言?”

钟鼎脸上浮现怒火,遂将脾气发到众弟子身上:“乌烟瘴气的,成何体统!?”

那些喊得最欢的,此时相继低头,不敢多言。

“青阳门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门风卓然,输了就是输了,几时变得这般输不起了?可笑!难看!”

“如果他用的也是青阳门绝学,输了我们也无话可说。”

“对……”

几声如寒蝉般的轻微声音传出,声音虽低,可是在座诸人都是什么修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诸人心中各有想法,可不管是谁都清楚,在掌门的雷霆之怒下还敢碎碎念的,要说没有掌门的授意,这话怕是谁也不信。

钟鼎大怒,手指微颤指着那几人,似是酝酿着怒火。

那几人惶恐低头,暗暗后悔,心想自己莫非多此一举,反而变成了反作用?

坐在钟鼎身边不远的那看起来瘦削的身影,那位长老,可是有着“青阳子”这个名号,是他们所有青阳门弟子心中的神祗。

周不同适时地提醒一声:“掌门师兄,虽是意气之言,可也是本门弟子心声,不可不顾。”

钟鼎将手放下,却是看向青阳子,问道:“师兄以为如何?”

青阳子似笑非笑,道:“顾辰刚来青阳门的时候,尚无修为,可对?”

钟鼎点头道:“对。”

“青阳门弟子怎么悟石,顾辰也是怎么悟石,甚至因为他而令天石生出异象,成就了本门众多弟子,可对?”

钟鼎眉头微皱,却还是点头道:“不错,可是却也令当时不少人失去悟石机会,一败垂成。”

“之后天石再度复苏,悟石再启,相当于一年之中,本门就有了两次悟石机会,难道不是好处?”

第300章 传法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可却经不起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钟鼎当即沉声道:“师兄不要忘了,天石乃我青阳门圣物,悟石也从来只有我青阳门弟子才能参加,顾辰虽是你义子,却终究不是青阳门的人,让他悟石本就破了规矩。”

“规矩?”青阳子冷笑,“青阳门几时有占着便宜还卖乖的规矩?”

“师兄……”

“若要说规矩,这么多人不服,怎么不跟顾辰一起参加精英组的比试?他们……”青阳子转头看向场下,声如洪钟,“你们有什么资格不服?”

自从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问世以来,“青阳子”这个名号在青阳门中便有如乘云行泥,令众人只能仰望,但也不一定能够望见,因为这五十年来青阳子离开宗门,在外游历,将“青阳子”这个名号带到整个修仙界中,只要他一人在,青阳门便永远如日中天。

作为宗门传说中的神圣人物,青阳子一旦动怒,给人造成的震慑远比钟鼎这个掌门更大,全场突然间落针可闻,哪怕是那些没有参与起哄的如方弘志等人,亦是心有惴惴。

“张师侄,何必动怒?”青山宿直至此时方才现身,落于台上,看看四周,微微笑道,“哪怕位卑人微,再小的声音也是本门的声音,作为宗门师长,我们正该多听听这些声音才是。”

钟鼎当即道:“三师伯所言即是。”

青阳子淡淡一眼扫来,道:“既如此,三师叔有何高见?”

青山宿道:“既然有弟子不服,便应该让他们心服口服才是,依我看来,让顾辰不得再使用非本门的招数,若他能赢,料必不会再有人心生不服。”

青阳子目光深沉,道:“师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青山宿摇头,义正辞严道:“青阳门的门规有何用?是为了门派存续,也是为了本门所有弟子而立,既有限制他们的言行,也有保障他们的利益,此举在张师侄你看来,可能多少有些不公,但这是难免的,青阳门的门规不站在自己人这边,难道还能站在外人那边,反而令得本门弟子束手束脚不成?”

青阳子冷笑,道:“这就是你的主意?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顾辰并没有学过青阳门的功法。”

青山宿道:“听说此次张师侄与掌门有过约定,只要顾辰能得前三,可以让顾辰学习青阳御焱诀。”

钟鼎当即点头,同时他马上便明白过来青山宿的用意,道:“确实如此,但既然本门弟子的意见不可忽略,依我看来,倒是可以提前传授顾辰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让他能以青阳道法取胜。”

此言一出,在场青阳门弟子俱是神色各异,不少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一来再好不过,细想想现在才传授,顾辰的天赋再高难道还能马上掌握不成?如此一来就绝了他的取胜之路。

方弘志、景辰、张博以及其他不少人,望向看台上众师长的目光带着些许晦暗莫名,平白觉得心头满是压抑,只是他们到底没有多说一句话。

柳祯握紧双拳,却是看向青阳子,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师傅会怎么处理。

毕竟不管这番话有道理没道理,青山宿的意思却很难让人认同,青阳门的门规确实能限制规范众多青阳门弟子的言行,可是这门规也只在门派之中起限制作用,一旦面对门派之外的人,这门规便摇身一变,保障着所有同门弟子的利益,这也是一个门派能够存续与强大的根本,不仅是青阳门的门规,其他门派的门规也是如此,不可能有向着外人的门规。

来来去去,利用的还是门规,青阳子心头压抑着难止的怒火,很想带着顾辰扬长而去,这狗屁的青阳大比,不参加也罢。

可是这样一来,蔡齐的魂灯也会拿不回来。

就在这时,顾辰慢慢走上看台,来到青阳子身前,道:“义父,请您教我青阳御焱诀下三诀。”

“辰儿,你……”

“没有向着外人的门规,义父是青阳门的一份子,我却不是。”顾辰这句话便挡住了青阳子后面想说的所有话,却又突然眨眨眼道,“而且我参加悟石虽然得到的不是既青阳御焱诀也不是寒曦邀月诀,但却是其他更有用的东西,学习青阳御焱诀对我来说想必不难。”

钟鼎和青山宿心头咯噔一下,暗恼自己竟然忽略了这最为关键的一点。

顾辰又道:“而且就算功法不能很快融会贯通,但所属剑诀很快掌握却是不成问题的,这段时间在东来峰我也不是白待的。”

顾辰的自信说服了青阳子,虽然临场传法这事实在荒谬,但师徒二人俱被拿捏住了,不行也得行,青阳子右手两指点向顾辰天灵。

顾辰不闪不避,只见得一道白光微亮,一股信息涌入脑海,顾辰只觉记忆之中多出了很多深刻的东西。

青阳御焱诀下三诀有三招剑诀,与同一功法篇章中的中三诀、上三诀相比,这下三诀显得平平淡淡、简简单单。

这三招分别是托山岳、临潮、燕知返。

脑海之中多出来的这些信息,在那瞬间心领神会,仿佛是经过由长时间的浸淫之后才得到的知识与能力,与此同时,顾辰只觉脑海之中某种念头随之一动,继而通达,紧接着对这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他便有了自己的见解。

“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这声音仿佛是在顾辰的脑海之中响起,又仿佛是他自己在心中暗暗吟诵,只觉那晦涩的功法变得如此简单,他握手中剑,指微颤,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出剑。

迎上青阳子那期待的眼神,顾辰扼止这种冲动,双目清明。

见他没有疑惑,青阳子依然忍不住询问:“如何?”

顾辰点头,而后走下看台,登上场去,扬声道:“谁欲战我?”

场下众人几度犹豫。

许久,有一人越众而出,用颇为无奈的声音道:“我来战你。”

林鸣上场,有些懒洋洋的,实则更多的是无奈。

他不想上场,他不是那些起哄的人,也知道这个时候上场有些趁人之危,可是钟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狠狠瞪着他,他若再不上场,回去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输了,只怕也会死得很难看。”林鸣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不过,林鸣也很好奇,这短短片刻功夫,顾辰能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学到何种程度,下三诀虽然简单,可也并不好学。

事实上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在青阳门中的地位比较尴尬,师门并不限制人去学,只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去学,除了那些悟石时出师不利领悟到青阳御焱诀下三诀,那些走师承一脉的,几乎无一例外,都学的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当然,如果有机会可以学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谁也不愿错过,然而整个青阳门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人就只有青阳子一个,而青阳子这五十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无法拜见,山门弟子中这么些年来也才出了一个执着的柳祯,换了其他人,谁能等到青阳子归来?

第301章 出奇

如果顾辰真的舍弃那些擅长的招数,只使用青阳御焱诀中的剑法,林鸣觉得自己能赢。

短短时间里,他不信顾辰能将青阳御焱诀掌握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哪怕顾辰真的能完全掌握,那也只不过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而林鸣自觉自己不才,却也学到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而且下三诀他虽没学,也了解过,那三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对他这样掌握了中三诀的人来说是这样。

不单是林鸣这么想的,几乎所有的青阳门弟子都是这么想的,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柳祯和许慕姗都相信顾辰不会输。

虽然好奇,但却提不起劲来,林鸣突然道:“如果你招架不住,随时可以使用你擅长的那些招式。”

顾辰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林鸣一剑上挑,剑尖一道寒光划出一道圆弧,像是将空气分割开来,赫然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断水流。

这一招被他使得如臂指使,往往是剑随意起,意与剑合,威力惊人。

能够凝聚这种气象的,往往都是参与悟石之人,经由天石参悟出属于自己的功法之后,融会贯通之下,才能达到这一程度。

钟鼎双眼微亮,暗自道好,只见顾辰蹬蹬后退,堪堪避开这一剑,钟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便是青阳子,也目光微凝。

此时顾辰后退避开林鸣的剑,却并非使用之前那让人看不透简单而又玄妙的身法,而就只是后退而已,那种急促而又毫无章法节奏,根本连身法都算不上。

林鸣紧逼上前,剑尖上挑之势不变,而他突然轻轻一跃,身如翩鸿,那剑尖似在虚空之中找到一个支点,固定不动,而林鸣右手抓着剑柄,以剑尖为中心,身子凌空,随着剑柄往上划了个圆弧,剑尖正好直指顾辰,而林鸣左手往后一掌推出,整个人顿时有如离弦之箭,直刺向顾辰。

柳祯神色微凝,因为林鸣使出来的这一招,正是倾斜阳,只不过与他的倾斜阳不同,林鸣这一招比较重于形式,没有太多意境的味道,在威力上,柳祯觉得比起自己来有所不如。

可是,就算有所不如,配合着断水流连贯使出来的组合招数,威力也被推向一个极致,哪怕觉得自己有点趁人之危,但一旦出手,林鸣也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来得好!”

顾辰不闪不避,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

只见他那拙朴长剑往上直指林鸣,双剑相对,他随之一跃,迎向林鸣。

这种状态下,顾辰是不占优势的,因为林鸣那往下斜刺过来的一剑威力可怖,远在顾辰那往上斜递出来的一剑强大。

林鸣眼中闪过冷芒,看得出来他有些怒火,只不知是因何生气,在顾辰与其逼近,两剑相错开之际,他猛然提起,连带着持剑往上一挑,划向顾辰的肚子,可是顾辰却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骤凭外力,身子一提,往上荡得更高,带着长剑往后空翻,飘飞落地。

在场观战之人,不少人都是眼前一亮,尤其是那些对青阳御焱诀下三诀有所了解甚至是有所修习的人,更是露出惊喜之意,没想到这下三诀中的燕知返还可以这么使。

燕知返这一招,招式刁钻,出其不意,往往让人无法判断剑从哪一处来,但其实剑招的杀伤力并不大,只重在一个“奇”字,可是刚刚顾辰却借助燕知返这一招的一个“返”字,给自己提前备了退路,在林鸣出杀招时,借助林鸣的剑势借力打力,真的是进退自如。

不少人暗呼妙极。

林鸣寒声道:“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么?”

众人闻言讶异,都不知道林鸣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林鸣继续开口。

“你的那种古怪身法呢?刚才怎么不用?”

众人恍然,这才想起顾辰刚刚面对林鸣的出手,并没有使用身法,只是后退而已,这无疑让他的应对和速度都慢了许多。

顾辰摇头道:“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只有三式剑法,没有身法。”

林鸣怒道:“你自己的身法呢?”

顾辰默了默,轻轻道:“还是不用的好。”

林鸣愈怒,却在这时听到钟鼎带着怒火的声音:“林鸣,大比当前,你在做什么?”

林鸣瘪着嘴咬着唇,却在这个时候彻底明白了顾辰那“不用的好”是什么意思,因为一旦用了,赢了也会给人留下口实。

可是,顾辰就真的觉得那样就能赢自己吗?

林鸣心中开始涌起战意,原本觉得勉强的出手,此时却有了目标,这个目标便是击败顾辰,不管是不是趁人之危,都要先赢了再说。

林鸣舞剑,身周现数不清的剑影。

这是奔狼烟。

何杰桐盯着林鸣手中的剑,那漫天剑影让他隐隐激动起来。

其他青阳门弟子也都握紧了拳头,双肩微颤,从林鸣使出的奔狼烟中,他们隐隐看出了陈鹰剑招的影子,当时的那种感觉再度浮现,让他们再次激动起来。

可是,场中,方弘志、景辰、张博等人却没有反应,柳祯只是看了一眼,亦是摇了摇头。

顾辰轻轻道:“空有其形,难会其意,没有用的。”

可惜这声音似被那漫天剑影吞噬,没能被人听到,便见林鸣朝着顾辰冲了过来。

顾辰摇头道:“太急了。”

只是见顾辰摇头,只道是看不起自己亲近领悟出来的剑招,林鸣心中怒火更盛,让自己的招数出现了一丝紊乱。

也就是这丝紊乱,让顾辰脸色微变,连忙后退,左边脸颊被划了一剑,鲜血流出。

顾辰亦是仓促出剑,对着这漫天剑影,如同临江对着涌来的潮水,递出了一剑。

临潮。

这一剑,穿过重重剑影,以点破面,剑尖正好点在林鸣手中剑的剑柄处,传出“咚”的脆响,剑柄吃不住这一击,应声而碎,与剑柄相连的剑身亦飞出,掉落在地。

临潮能破奔狼烟?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一个念头浮现在在场所有人心中,其中更有不少人决定,待得这青阳大比结束,马上去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一并学起来。

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上三诀比较起来,下三诀的学习条件宽松了许多,几乎可以说人人能学,只是可惜就算要求放得如此宽松,依然没有几个人愿意主动去学,没想到会是顾辰在这种情况下改变了这一状况。

林鸣低头看着自己的剑,那碎开的剑柄像是他的道心,支离破碎。

“林师弟。”

何杰桐跃上场中,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鸣,待他站定,连忙帮他捡起碎落一地的剑柄碎片,还有那三尺剑锋。

“输了……”

林鸣轻轻道了声,惨笑一声,从何杰桐手中接过自己的剑,黯然退场。

“林师弟……”

“杰桐。”钟鼎喊住了他,沉声道,“大比继续。”

何杰桐止住脚步,转过身来默默行礼道:“是。”

这一场比试宣布了顾辰获胜。

这一次再没有人提出不服,因为顾辰用的是青阳御焱诀取胜,而且还是刚刚才学到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

谁都认为不可能输的,输了,谁都认为不可能赢的,赢了。

钟鼎脸色微显阴沉,一旁的青山宿脸色也很不好看,但其眼中的火焰更加炽热。

刚刚才学到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哪怕是再简单的功法剑诀,竟然就能使出这种成果,由此可见,顾辰悟石得到的东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心底深处一直被压着的疯狂,在他寿元将尽的歇斯底里下,渐渐突破了理智。

第302章 倾尽

在只使用青阳门剑法的前提下,顾辰数战皆胜,在打败了林鸣之后退下场来。

青阳子转头问道:“这几次的胜负可算?”

钟鼎沉声轻笑,道:“师兄说笑了。”

这边顾辰刚一离场,柳祯紧接着便跳到了场上,他一上场,顿时几个欲冒头的青阳门弟子又缩了回去,掐灭了那上场的心思,只是想看看这一次柳祯想要挑战谁。

事实上不少人希望柳祯能够挑战顾辰,今年的青阳大比不管是从形式到规模都未免令人失望,不说全无好处,却也的确是乏善可陈,不少人很想问问众师长在这种时候举办这样的青阳大比会有什么意义,不过牢骚只是埋在心底,终究没有几个人提出来,对于这场大比,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期许,比如顾辰与柳祯之间的一战。

谁都知道这两人肯定会交手,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场交手会在什么时候进行,不过现在想来,应该是快了,毕竟青阳大比就只剩下明天一天而已了。

迟迟没有人上场,柳祯的目光往下巡视,在顾辰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儿,但还是移开了,他知道,两人的交手应该在明天。

明天的首战属于他们两人,至于现在,柳祯觉得手痒,更为了证明自己不比顾辰差,他应该要拿到一场足够分量的胜利。

柳祯是一个骄傲的人,若只是随便击败一个同门,这并不能让他满意,与顾辰击败陈鹰,陈鹰击败张博,根本就不能比较。

陈鹰击败张博……

柳祯的眸光微暗,突然剑指景辰。

景辰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

柳祯竟然挑战他!

要知道,两人之间可是相差了一个境界。

柳祯虽然已经是灵元境的巅峰,可只要他没有突破,没有达到一元境,两个境界之间的差距依然有如鸿沟。

景辰带着错愕,却没有太多犹豫上了场,道:“我高你一个境界,你再叫两人。”

柳祯摇头道:“没必要。”

景辰摇头,却笑了。

青阳门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这样的门派不缺天才,可当天才太多了,天分就没有突出的表现,在这里,天才也只能算是人才,平平无奇,但这样的人才如果自视甚高、一意孤行,便成了蠢才。

在景辰看来,柳祯此时的做派与蠢才无异。

“我不会手下留情。”对柳祯的固执,他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不需要。”

话音刚落,柳祯手中剑幻化万千,气势迫人。

奔狼烟!

景辰见此,手持长剑于胸前由左至右横扫,后又由右至左横扫,周而复始,同时手中长剑位置由高至低,又由低至高,循环往复,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速度却也越来越快,很快,便在身前凝聚一堵全由剑影凝成的银墙,看起来炫目而又坚固,无懈可击。

一个有如千军万马压境,一个有如铜墙铁壁固防,截然不同的两种应对手段,用的却都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同一招——奔狼烟。

柳祯渐逼近过来,眼看着那铜墙铁壁却觉全无破绽,他的攻击虽多,可是却实难攻破,还不如所有招式凝聚归一,而要将以奔狼烟所使出来的众多剑气剑影凝聚归一,将所有力量凝聚在一个点上,对他现在来说还有些难,尤其是使出的剑影太多的时候。

柳祯临机立断,舍弃所有剑影剑气,他的招式干脆利落,在来到景辰近前之时,奔狼烟突然转换成了断水流,借着奔狼烟的少许势,断水流虽是临时变招,仓促使出,但威力不小。

景辰大感意外,只觉有如山岳一般的重压袭来,让他的剑也不由得往下低了低,但他毕竟修为精深,只见数道火星点起飞溅,“锵锵”脆响之中,柳祯飘然而退,落地之时方才卸力,而景辰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而已。

柳祯心头微沉,这才知道,为什么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众多,可是偏偏方弘志、景辰、张博三人能够出人头地,因为这两人的实力的确惊人,年轻的一元境精英确实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可是柳祯觉得,他自己也是不差,在山门弟子之时借以一篇朝仙诀便将修为提升到炼元境巅峰,他的基础扎实深厚,所以才在入得青阳子门下之后修为突飞猛进,短短时间里便已突破,更是直接将修为推到了灵元境巅峰。

既然断水流、奔狼烟都行不通,只不知道倾斜阳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识过曹明的断水流、陈鹰的奔狼烟之后,柳祯就对青阳子所传授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不甚满意了,因为论断水流,比不上曹明,论奔狼烟,比不上陈鹰,不是说青阳子领悟的不正确,而是因为另外两人领悟得更深刻、更正确。

但并不是说青阳子所传授的功诀就差了,在整个青阳门中来论,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柳祯野心很大,又心高气傲,常常告诉自己要学就学最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青阳子云游在外时,硬是在山门弟子处苦等这么多年,若是青阳子迟迟不归,那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大好资质?

可是青阳子并没有传授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而只是教给他宗门之中大多数人都修行的中三诀,若是高深玄妙远在他人之上也就罢了,偏偏断水流和奔狼烟都已相继被他人超越。

人无完人,没有人能够面面俱到,曹明虽然对断水流的领悟深刻,却也只会一招断水流而已,陈鹰虽然在以至繁演化至简,将奔狼烟归于一剑发挥出惊人威力,却也只是在这一招上出奇制胜,他们都是各有所长,但从功法的整体平衡上来说,却难提优劣,但此时柳祯没有想到这一点。

赢得这一场比试,然后学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就没有其他人能够比得上自己。

柳祯深深吸气,然后慢慢呼气,闭上眼睛,思绪陷入空灵。

他人就站在那里,立于天地之间,可是却好像与这天地格格不入,因为世间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他立于尘世之外,只在那里当一看客。

看尽烟花落,望却斜阳殁。

一剑倾斜阳。

柳祯身后仿佛带着一轮圆日,红艳的光芒,似是最后的辉煌,那是斜阳的光辉,诉说着不尽的意,却终只能向着终极处去。

意境散发,带着沧桑,众人心绪受染。

他们心生急躁,只觉身在这天地之间,却随着岁月而逝,终化黄土,这天地从不待人,要将他们舍弃。

这种心绪越来越浓,浓到让他们产生了苍老之感,面对留不住的时光,只有急切与心酸,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抓住最后的时光的尾巴,而后……死去!

这一剑,光华尽敛,剑出时,却是光华散尽,拙朴的一剑却携着言不尽的情意,让人避无可避。

青阳子所领悟出来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最大的亮点便是这倾斜阳,走出了意境之道,随着阅历的增加,意境越强,威力越强,最终接近无限,而不像其他人领悟出来的徒有其形而无其意,或许这也是他能够进一步领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原因所在。

柳祯使出这满含意境的一剑,将他那五十年梦境里所参悟出来的意尽皆凝聚,这些时日来面对顾辰的不甘与不服尽揉于意境之中,岁月尽往,我心不易。

第303章 惊才

这一剑,韶华尽放,这一剑,惊艳四座。

青阳子眼中有着异彩,心中畅快,收下柳祯这个弟子,直到今天,才让他真正满意,这一剑使出了浓郁意境,让他真正看到了传承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希望,直到今天,柳祯才真正有资格接下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功法。

钟鼎双眼眯起,死死盯着场中的柳祯,只因这一剑中的意境远远在他之上,是他自己领悟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所不及的。

远远不及的。

一个又一个……

钟鼎双拳紧握。

一剑过,在座诸人还没有从刚刚的那种意境之中回过神来,他们陷入倾斜阳的意境之中,久久难以回过神来,仿佛在他们的前方,还悬着那轮将逝未逝的斜阳,将熄未熄的光焰。

一剑过后,柳祯身上却是死气沉沉,一股暮气萦绕,单薄身形苍老,站在那里却一身的光芒不再,只是朽立中任时光流逝,在斜阳异象的红焰之中,燃烧着体内元力与身周的天地灵气,像是沐浴在那光焰中,直到身心成灰。

在那场景中,不少人落泪,直到柳祯身上的异象渐渐如水蒸发般淡去,异象消散,他们才回过神来。

柳祯脸色苍白,身子晃了晃,曲膝在地,一口鲜血喷出,目光低垂了无生气,而景辰亦是随着晃了晃,却终没有坚持住,仰倒在地,意识朦胧之中,只觉空中一直挂着一轮斜阳,古怪的斜阳,明明是斜阳,却是高高悬挂在天上……

景辰败了。

精英组中最强的三名天骄,先是张博,后是景辰,竟已败了两个,而且还都是输在境界低他们一线的同门之手。

不少人的目光转向方弘志,如今只剩他还没有输,只是如果方弘志对上陈鹰,或者对上柳祯,能赢吗?

方弘志、张博、景辰三人是同一代中最为杰出的三人,他们之间亦时有切磋,往往胜负皆在五五之分,难分优劣,但张博、景辰先后落败,让人很难再对方弘志有绝对的信心。

方弘志淡淡敛起目光,觉得自己该上场了。

柳祯身子发软,此时却站不起来,顾辰上场将他扶起,带到场下,而后方弘志上场。

目光环视四周,方弘志沉默着,他没有挑战顾辰或者柳祯,而是对张博招了招手。

张博脸色微变,场下亦即哗然,方弘志竟是要挑战张博!?

意外归意外,但张博没有避战,上了场后,感到万众瞩目,很快便明白过来方弘志的用意,喃喃道:“原来如此。”

风头同盛的三人,作为青阳门的天骄,自然代表着青阳门的门面,可如今已有两人相继落败,带给同门的打击实在不小,此时他们需要一场胜利。

不管是谁胜都好,他们此时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实至名归、而且让人震撼的胜利,再次奠定起同门弟子对他们的信心。

张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已经输过一次了,若是他这一次赢了,依然改变不了他输给过陈鹰的事实,他的胜利没有意义,所以他不能赢,只能输,只能让方弘志赢。

可是,方弘志赢得了他吗?

“全力以赴。”

正犹豫间,张博听到方弘志的声音,不由得一愣,而后明白方弘志的意思,他不能赢,可是却不能故意输。

陷入这种尴尬的局面,实在是让张博有些不知所措,他承认方弘志很强,可是他与景辰也是不弱,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门派之中与方弘志齐名,如果他全力以赴,方弘志能赢得了他吗?

继续有比试就肯定会有输赢,他与方弘志也曾交手不只一次,虽然输多赢少,可是到底是赢了,全力以赴之下,谁知道方弘志这次是不是能稳操胜券,而且就算方弘志这一次真的赢了,谁又知道观点的这些人会怎么想?难道还能指望每个人都认为他张博已经全力以赴,没有故意示敌以弱?

方弘志长剑直指,剑身直颤,发出低鸣。

张博咬牙,亦将剑指去。

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胡思乱想,他只能下定决心,打出一场漂亮的战斗,能够封住他口舌的战斗,他只有一个选择,便是超越之前的自己,打出一场惊天动地的比试,完完全全超越以往。

剑光分影,两人都是一元境的修为,更在伯仲之间,对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修行也是各有千秋、难分上下,这让他们的战斗难解难分,这场战斗打得尤其激烈,他们手段尽出,引来阵阵喝彩,没有多久两人身上已经各自挂彩,遍体鳞伤。

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远在之前几场,方弘志与张博已各出全力,招式凌厉,让观战者为他们捏着把汗,甚至随着两人的出招,让场下同门之间不由得各自推搡,仿佛他们面对着那两人的剑,不由得做出闪躲。

顾辰扶着柳祯,在场下观战。

柳祯眼中带着异彩,仿佛看到的是他与顾辰两人之间的交手,快了,快了。

突然转头,对顾辰道:“顾师兄,明日一战,希望我们之前有个了结。”

顾辰点头,道:“让你等了这么久,明日一战,我一定全力以赴。”

柳祯重重点头,语气难掩期待与喜悦,道:“就像他们两个一样。”

顾辰点头道:“就像他们两个一样。”

突然方弘志手中剑脱手而出,高高飞起,引来阵阵惊叫,仿佛胜负已分。

可是张博却是出人意料地迅速后退,仿佛方弘志那脱手的长剑是什么洪水猛兽,看得众人纷纷不解。

那长剑无人指使,在空中随意翻滚之下,自由落下,剑尖朝下,插在场地中间。

张博左手于胸前掐诀,右手将长剑高高举起,双脚着地迅速旋转起来,随着旋转身体离开地面,渐升渐高,在其身后出现一片残阳光景。

“倾斜阳!!”

不少人发出惊呼,他们都认出了这一招,目光随着张博而动。

顾辰与柳祯双眼却紧紧盯着手中无剑的方弘志,只见方弘志目光冷然,长剑脱手却不见惊慌,那插在场地中间的长剑自剑尖开始漫延开来一道道脉络,分散四周撑起阵阵燥意。

而张博旋转上升之时,身周带起布满剑气的罡风,其身周的红色背景竟然被道道撕裂开来,场下诸人这才恍然,这片残阳异象竟然不是由张博使出来的,而是已经长剑脱手的方弘志使出来的。

严格来说,是方弘志已经脱手而出的长剑使出来的,那把剑离开了方弘志之手,竟然还能撑起一片残阳境。

“第二种意境吗?”

钟鼎喃喃着,他能够感觉到,方弘志这一剑使出来竟然带出了一片意境,这意境还很薄弱,而且远远比不上青阳子的斜阳意,可是这片残阳却是方弘志领悟出来的。

方弘志是青阳门的天骄,钟鼎对他自然有所关注,知道在之前方弘志的倾斜阳还没有凝聚出意境,此时给了他一个意外,很有可能是受到陈鹰、柳祯的刺激,临阵有了突破。

“又是一个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苗子么?”

这一代的青阳门弟子英才颇多,只是钟鼎都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喜是忧,只知有着怒意,对自己的怒意。

不过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没有那么好得,方弘志的表现虽然惊艳,可还远远比不上青阳子,能否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在之后更多的是看其运气,而且以方弘志的资质,就算真的能够领悟出来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也不可能与青阳子所领悟出来的相提并论。

第304章 静夜

张博大感意外,甚至有些措手不及,此时方弘志使出来的倾斜阳,与以往两人交手之时,方弘志使出的倾斜阳大有不同,严格来说也不能说不同,而是多出了一些什么东西,而这多出来的东西,正好让他无从抵挡。

“临阵突破吗?”

张博苦笑,输得意外,输得不甘,可是此时,却也放心了。

输了就好。

这种心情格外矛盾,直到张博失去意识的时候,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却依然紧咬着牙关。

方弘志沉默,慢慢走过来,拔出插在场地上的长剑,久久沉浸在残阳意境之中,直到走到张博面前,看着倒地失去意识的张博之时,他才恍然过来,比试结束了。

方弘志赢了。

意境彻底消散,在场青阳门弟子恢复意识之后,不约而同发出欢呼声。

柳祯盯着场上的方弘志,战意滔天,他很想看看两种意境谁掌握得更好,谁能发挥出来的威力更强,可是现在他很虚弱,不是上场的时机,而场上方弘志的状态也没有多好,只是凭着深厚修为吊着,其实现在他也是四肢发软,有种透支之感。

以他们的修为,施展带有意境的招式,还是有些勉强。

艾玲笑道:“恭喜掌门师兄,青阳门这一代的弟子之中人才济济,这对本门是天大的好事。”

钟鼎点点头,问青阳子:“师兄觉得这种意境如何?”

都是一招倾斜阳,可是青阳子的斜阳意与方弘志的残阳意是完全不同的。

青阳子摇头道:“意境因人而异,但不因人分优劣,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

同一天里遭遇两种不同意境的冲击,给青阳门弟子带来的震撼极大,使得紧接下来的青阳大比没有多少人关注,甚至是上场比试的人也基本上心不在焉,好好一场青阳大比变得枯燥乏味。

青阳子直接带着顾辰与柳祯回到了东来峰,艾玲也带着许慕姗离去,钟鼎亦是留下周不同与魏得道两位长老,自己回了正煌殿。

大多数人还是守在这里,但注意力却不是在青阳大比上,人群之中不知何时发起了话题,传出了明天青阳大比上,顾辰将与柳祯交手的消息。

消息传出的同时,也带出另外的声音,有人想看看倾斜阳的两大意境之争,到底谁优谁劣,希望明天能够看到柳祯与方弘志的交手。

当然,这样的声音相比起顾辰与柳祯之战来说,却是比较小的,很快便被其他声音掩埋。

孤高的峰上来了三人,落于峰顶松树下的石桌椅旁。

柳祯一落地,便开始调息,斜阳意境极为强大,不仅对对手有强大的杀伤,对自己的情绪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如果修为、心境达不到要求时,这一招便是一把双刃剑,伤人又伤己。

柳祯如今的心境肯定是满足不了的,但好在他的意境还不完善,也有许多不足之处,因此虽有影响,却也在控制之下。

顾辰则与青阳子一起坐于石椅上,取出岗剑,运转岚诀,身周的天地灵气开始跳跃,变得精纯至极,他的体表浮现出道道经络,与体内经络相互呼应。

内外经络的共存,便是顾辰修炼岚诀摸索出来的法门,使得他的修行速度大大增强,而自从有了岚剑后,体外经络化入了岚剑之中,成为了岚剑的经络,且与顾辰体内经络相连,使得天地灵气转化为剑型元力的过程变得更快更方便,既加快了顾辰的修行速度,也对岚剑有强力的温养之效,假以时日,岚剑必将成长为一把惊世仙剑。

随着顾辰的修行与养剑,其身周的天地灵气变得精纯,倒也令得柳祯的调息变得更方便,恢复得更快。

青阳子见此暗暗点头,内心深处却难免一叹。

青阳子与顾辰是父子,与柳祯是师徒,本应关系亲近的三人,偏偏顾辰与柳祯之间却针锋相对,难以成为知心好友,偏偏要分出个高低胜负,三人的关系可谓复杂莫名。

岚剑本是青阳子随意所造,本是因为材料不凡,因此他有意粗制滥造,以免在青阳大比时落人口舌,却不想这材料真的与顾辰有缘,竟能与顾辰的功法相呼应,此后人与剑共同成长,一人一剑必定成为最为契合的搭档,这对顾辰的将来有着极大的好处。

岚剑在顾辰的修行之中慢慢塑型,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怎样的一把剑,对此青阳子颇为期待。

时间流逝,黄昏已临。

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着最后一天的到来。

柳祯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已完全恢复。

原本还担心明天之战自己能不能保持绝佳状态,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只是没有想到,依然是托顾辰的福。

不约而同的,顾辰也在此时结束了修行状态,撤去功法,睁开眼睛,却是微微心动,因为他发现,哪怕他撤去功法,岚剑依然在吸收着天地灵气,虽然没有他修行之时那么明显与快速,可是依然一点一滴在吸收,仿佛本身已经有了灵性,能够自主修行了一般。

“顾师兄,我们好好休息,明天一战,可得尽兴才行。”

顾辰点头同意道:“不错,明天一战,让我们尽展所学,战个痛快。”

柳祯向青阳子告了声退,回了自己洞府之中,他需要将今天施展出倾斜阳的那种感觉回味一下,因为今天是他第一次将倾斜阳这一招完完整整地施展出来,威力远不是以往修习的时候可比,当时的那种心情非常重要。

顾辰仰头看着漫天星辰。

“义父,青阳大比之后,我想回去昆仑看看。”

青阳子闻言却似一点儿也不意外,微默之后点头道:“去看看也好。”

顾辰的心中对丢失的纯钧仙剑依然是念念不忘的,就像青阳子对蔡齐的那盏魂灯念念不忘一样,只不过那盏魂灯所指的方向是在八荒界域,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舍。

察觉到顾辰的情绪变化,青阳子轻轻一笑,漫天星辰只觉依然如旧,曾经那个仰望漫天星辰的人,如今……

青阳子难得有些茫然,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许久方淡淡道:“人这一生总要经历许多事情啊,总有那么一些事情在意,也总有那么一些人放不下,只是有时候偏偏要面临许多艰难的抉择,这样那样的抉择做多了,人就渐渐麻木了,终于有一天会觉得,自己似乎变了,变了好多好多了。”

顾辰难得沉思,之后展颜点头道:“修仙者也是人。”

青阳子笑着点头道:“修仙者也是人。”

古来修仙者自视甚高,从不以凡人自居,而如今这修仙界中修为最高的一老与资质最高的一少,却仍以一介凡人自居,只不知其他修仙者听了他们的言谈之后会做何感想?

可能,嗤笑一阵难免,也可能,什么感想也不会有,只当听到了某些声音,不甚在意。

这一夜漫天星辰闪灭,一老一少说了很多话,顾辰知道了许多青阳子以前的事,青阳子也知道了顾辰很多过去的经历,只是那老的经历丰富,真要说的话几天几夜也说不完,那少的却如白纸,搜肠刮肚实在找不出什么可谈,唯一的经历在那青木镇中,却又是与那老的一起经历,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第305章 三招

青阳大比的最后一天,如期而至。

这是青阳大比的第三天,论人数多寡,要胜第一天良多,但若论热闹程度,却差之甚远。

这一天,整个主峰都很安静,那些青阳门弟子聚集一处,却少有上场比试的,他们都在等待,直到青阳子带着顾辰与柳祯到来,才慢慢地多出许多声响。

顾辰与柳祯极为默契,他们到来之后没有多话,一同上场,终于到了两人交手的时候。

这场比试,不仅是彼此两人之间的期望,也是青阳门一众弟子心心念念的,在这青阳大比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了。

许慕姗很紧张,她今天没有上场,只想看着顾辰的比试,她已经不在意名次,那些都不及此时这一场比试重要,而事实上,哪怕她今天一整天都不上场,也已经是普通弟子一组中,灵元境修为中的第一。

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四人此时已经不在看台之上,他们随着顾辰与柳祯到了场地之前,近距离看着二人上场,虽然他们支持的人不尽相同,可是在这里并没有喊出任何加油的话。

方弘志、景辰、张博三人早已等得久了,这场比试他们也极为关注,只是他们更愿意的是,那位青阳子长老教出来的弟子与收下的义子,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何不凡之处,哪怕经过这两天的青阳大比,他们所看到的,依然难以满足。

李大庆扶着陈鹰抢占着靠前的位置,今天陈鹰的状态不是很好,脸色依然苍白,显然都还没有恢复,昨天的出手已让他大伤元气,今天已经不能再上场了,可是却依然坚持要来观看顾辰与柳祯的交手。

林鸣、曹明、沈翊都在近前,何杰桐将手举高,示意众人安静,哪怕此时并没有多少人发声,他将手轻轻挥下,大喊道:“开始。”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柳祯难以遏制,嘴角微翘,手中长剑发出轻鸣,他迅快地冲向顾辰,却并未出剑,而是一掌印了过去。

不出剑,而是出掌?

观战之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顾辰往左边一闪,避过柳祯的掌,防着柳祯手中剑,可是柳祯依然没有对他出剑,而是旋起一脚飞扫过来,顾辰轻轻一跃,如蜻蜓点水,借势飘然后退。

到了此时,便是顾辰也忍不住皱起眉来,难以想象这就是柳祯想要的切磋?

从交手到停手,只是极短的时间,柳祯没有急于追击,顾辰也没有急于反击,两人都停了下来。

“顾师兄,如果不将你擅长的绝招使出来,是赢不过我的。”

柳祯淡淡开口,已是说出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顾辰笑道:“难说。”

柳祯轻笑,手中剑横于前,手腕微旋,剑发轻鸣,道:“那你可要担心了。”

柳祯打算出剑了,顾辰手中岚剑亦紧握,而场间观战之人此时个个屏息,没有多余的声音,全场落针可闻。

钟鼎扫了青阳子一眼,笑道:“师兄,你觉得谁能赢?”

青阳子淡淡回头,道:“谁赢了也都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钟鼎不置可否,往旁边看去,果见青山宿亦在一旁观战。

“就知道师伯不可能放弃……”

许慕姗抓着艾玲的手,问道:“师傅,顾辰能不能赢?”

艾玲苦笑,这孩子眼里依然只有顾辰,听这话她只在意顾辰会不会赢,反而不像在场中人有那么多的顾虑,不过也正因为许慕姗的心思一直纯粹,所以修行一道才走得那么快。

只是这个问题艾玲也没有办法回答,那两个人初次交手,让他们这些修为深厚的人也看不懂了,但接下来那两人的交手才是最关键的。

剑出如流星,一剑上挑,剑气卓然,威力惊人。

柳祯一出手便是断水流,让观点的曹明眼前一亮,这一剑大开大合,而且干脆利落,与他的断水流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没他的断水流那么霸道,却比他的断水流更加简洁。

面对柳祯的断水流,顾辰以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第一诀——托山岳回应。

岚剑斜向上刺出,剑尖精准至极地碰上柳祯的剑尖,两把剑没有马上分开,只见柳祯手中剑突然分化,两边各出现一道剑影,狠狠地朝顾辰霹去,看其招式又是断水流。

这断水流明明只有一招,此时柳祯使出来却是得心应手,微一旋腕便可自如出招,而且招式与招式之间多变灵活,毫不冲突。

顾辰也没有就此停下,只见在他的身前出现剑花点点,星光道道,岚剑未动,但他仿佛已经向前刺出了千百剑。

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第二诀——临潮。

面对如潮的攻势,以点破面,凝聚所有剑式发出的至强一击,便是临潮。

不过这一次,顾辰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并非凝聚剑势以点破面,而是将这一招临潮拆分开来,原本是凝聚归一的一剑,却被他分解成数不清的剑星点点,与柳祯那接连几招的断水流来了个硬碰硬。

这一硬碰顿时支持不住,顾辰布下的密集剑影瞬间崩溃,只听破空之声中,顾辰身影飘然而退,意即洒脱,却在剑在后,人在前,往后飘飞。

“这身法不是青阳门的!”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引来众人瞩目,紧接着马上有人响应,很快所有人便都反应过来了。

早在昨天,这青阳大比便已经定下了新的规则,在这大比之中,只能出现青阳门的招式,这种规定自然是限制了顾辰的拿手绝招,让他只能以不擅长的青阳门功法神通上场,这其中不仅有剑法,自然还包括了身法。

昨天几场比试中,顾辰都只用了青阳御焱诀的下三诀,且没有动用任何身法,当时便已经暴露了他并未学会青阳门身法的这个短板,因此密集形的攻击将会是对付他的绝佳手段,只要将顾辰逼得不得不施展出身法来,而身法又不是青阳门的身法,那么哪怕最终赢不了顾辰,顾辰也输定了。

可是此时场中每个人都在关注着顾辰与柳祯的交手,那招式开合之间让人紧张万分,谁还会去在意顾辰使出来的到底是何种招式?

显然,出声之人有意为之,为的就是针对顾辰。

但这声音发出,响应之人却寥寥可数,因为后面的人有时间反应过来了,声音很快便沉了下去,再不兴起。

青阳子冷笑,扫了钟鼎与青山宿一眼,道:“还真是用心良苦。”

钟鼎心中暗骂青山宿的成事不足,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很认真在观看顾辰与柳祯比试的模样。

只见顾辰在那一招燕知返的剑法之下,借助剑招向后之劲而避过了柳祯的攻击,轻轻落回到场地中。

看台上几人,已经场下寥寥可数的几名天骄,此时个个都是脸色凝重,这才短短一天的光景,顾辰便已经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使得出神入化,其中很多种用法还是他们想都不曾想过的,这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竟然也能够使出这样的效果来?

众人感到难以置信,不少人双手抖动,跃跃欲试,似乎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够用出这等效果来,那些修习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人更是将顾辰刚刚出招的方法深深烙印,此时心中早已是大喜过望。

柳祯道:“顾师兄,那三招都使完了,你还能有什么招?”

第306章 坚持

两人刚一交手,便精彩万分,青阳御焱诀被他们使得出神入化,妙到毫巅,让人眼前一亮。

柳祯确实将青阳子传授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学得很好,那一招招一式式,精简直接,干练不凡,没有任何拖沓,很是干脆利落,也正因为那干脆利落的招式,一招连着一招,眼到心到意到招式亦是如影随形,反而让柳祯多出了许多变化,别人出同一招的时间,柳祯可以出很多招。

柳祯使出的断水流招式凌厉,一经使出便封住了顾辰许多后路,为了应付柳祯的这一招,顾辰先后使出了托山岳、临潮、燕知返。

这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三招,而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也就只有这么三招,三招都被顾辰使了出来,却只是为了应付柳祯的那一招断水流而已。

“顾师兄,你之前也向我展示过那三剑,使出来吧。”

顾辰却摇摇头,之前在东来峰,他曾向柳祯展示了三招剑法,分别是一剑封尘、一剑凌尘,还有一招如拳似剑,却未尽展其意,那三剑都让柳祯感受到了威胁。

柳祯现在想再看看那三剑,尤其是那最后一剑,让他很在意,毕竟当时顾辰并未施展完全,如果顾辰在此时使出,那他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方能应对。

可是顾辰却拘泥于这次青阳大比强施加在他身上的不公规则,真的只是使用那仓促学来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与他交手,这让柳祯大感恼火,因此不断激他。

岚剑轻鸣,有燕滑空。

“执迷不悟!”

见顾辰又再使出燕知返,柳祯冷哼一声,又是一招断水流,长剑大起大落,大开大合,干脆利落直接至极,似乎打算硬碰硬破了顾辰这一剑。

突见顾辰手中岚剑一引,剑尖突然换了个方向,指向天空,紧接着便见顾辰竟被岚剑带着飞了上去,凌空旋身,双手持剑,如用刀般用力向下劈了下来。

托山岳!!

柳祯脸色随之一变,仓促之下改变剑路,以断水流迎了上去,依然还是要与顾辰的剑硬碰硬。

一阵破风脆鸣,岚剑剑尖又改了一个方向,带起顾辰又转向别的地方,再次让柳祯的招式走了空。

场下一片哗然,是意外,是惊呼,也是惊喜。

钟鼎看向青阳子,道:“师兄,没想到你竟对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研究也如此之深,竟然能够将下三诀使到这种程度。”

青阳子摇头笑道:“我可教不了他,只是在昨天当场将下三诀传授了一次而已,之后再无详解,这些全都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钟鼎的语气微有波澜,道:“只是用了一天……”

话有未尽,青阳子将钟鼎的话接完,点头道:“只用了一天,便能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使得出神入化,这既是他的天分,也是他悟石之果。”

悟石……

钟鼎盯着青阳子。

一切的风波,都与悟石有关,百年前青阳子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时便牵连出了一片恩恩怨怨,青阳子将顾辰与许慕姗带回青阳门,一场悟石再将恩怨推到了极致,如今再度发酵,几乎便再压不下去了。

钟鼎握手成拳,如果不是有青阳子在,如果不是有青阳子挡着,他根本不会这样按捺着自己,一定要将顾辰悟石时得到的东西全部都给夺过来,才不会去理会什么身份,相信青山宿此时一定也是如此。

不,青山宿甚至要比他更加疯狂,因为青山宿突破无望,寿元已经不多了。

而他钟鼎想要的,不仅仅是顾辰悟石得到的东西,他心心念念的,始终还是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为了解决他如今这种不上不下、高不得低不来的窘境。

“还是不行吗……”

这场青阳大比显然并没有照着他的剧本走下去,难道真的要走极端的法子,再从别处下手?

钟鼎不由得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青山宿。

“给我下来!!”

招式几度走空,始终难以与顾辰硬碰硬,柳祯大感恼火,谁都没想到顾辰为了弥补身法上的不足,直接以剑法带动身法,其灵活与实用让人意想不到,却也让人耳目一新,有了感悟,特别是那些因为悟石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从此再与中三诀无缘的人来说,顾辰此时的作为更是给了他们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让他们看到了出人头地的希望。

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并非全无价值!

然而顾辰面对的却是修习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柳祯,且不说中三诀本就在下三诀之上,再好的功法绝招也要看使用的人,而柳祯绝对是大多数人绝对不愿意面对的对手,更不要说柳祯所修行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还是得自那位青阳子长老,种种因素之下,根本无从匹敌,而在这种情况下,顾辰还被限制了实力,只能使用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对敌。

柳祯剑指高空,剑尖处寒芒如星光点点,绚烂多彩,亦如浪涛拍岸般倾泄,这招奔狼烟气势惊人。

只是柳祯一使出奔狼烟,顿时有不少人都下意识里看向陈鹰,不管柳祯使得再好,依然难以磨灭陈鹰使用奔狼烟之时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

顾辰脸色微凝,虽惊不乱,燕知返再出,却是剑指高空,带着他扶摇直上,让柳祯的剑攻击不到他。

可是这一次,柳祯显然是打定了主意,非将顾辰打下来不可,本来便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顾辰,如今顾辰与他交手还限制着自身的实力,令柳祯所以不已,他不觉得青阳大比的奖品会比两人之间的交手更重要。

只有最为凌厉强大的攻击,才能够逼顾辰使出真正的实力来,如果不是因为顾辰一直在半空中捉摸不定,不然柳祯肯定要直接使出倾斜阳,一招定胜负,看看顾辰怎么挡!

奔狼烟如千军万马,排山倒海而来,如波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借着前一浪的势,不断地上升,不断地挥剑,直逼向顾辰而来。

被岚剑带着上升的顾辰,又是一记燕知返,却是突然间一个翻转,剑尖朝下,人随剑走,盘旋着刺向冲上来的柳祯。

一声声惊呼声起,谁也没料到顾辰竟然会这么做,便是柳祯也是大感意外。

此时柳祯正在奔狼烟的剑招包围之下,因为此招而凝聚在身周身前的缕缕剑气凌厉强大,正是有如铜墙铁壁,更将前方阻止摧枯拉朽扫尽,而顾辰竟然在此时自投罗网。

柳祯很快镇定,剑招没有受到影响,身周依然固若金汤,却发现顾辰携着一招燕知返,竟然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前方的剑墙,几乎就要近到他的身前。

“他看出了我招势中的破绽!?”

柳祯一惊,迅速挥剑一引,身周所有剑气突然散开,一番旋转之下将自己与顾辰一起包围了起来,化攻势为守势,而是守中带攻,攻中含困,将顾辰逼着往下落,不让他再以燕知返逃脱。

“在变化上,青阳御焱诀下三诀果然比不上中三诀。”

顾辰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他也没有要使用其他招式的意思,这场青阳大比他一定要赢,倒不是想要青阳大比的奖品,而是他知道青阳子想要得到那一盏魂灯,自己就绝对要赢,而且必须以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取胜,让人挑不出毛病。

第307章 胜负

“还不愿使出全力么?”

奔狼烟的攻势集如密雨,将顾辰包围其中,柳祯游走其间,挥出一剑又一剑。

可是直到现在,顾辰依然还是只使用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这让柳祯恼怒不堪。

柳祯是如此希望能与顾辰一决长短,两人势必要分出个胜负高下,可是偏偏这场青阳大比使得他们没有办法公平一战,柳祯有些后悔参加这样的一个比试,可两人如今交上了手,要让他收手是不可能的。

他一定要逼顾辰使出全力才行,可是顾辰明明已经被这不公的比试规矩限制了实力,偏偏柳祯依然久攻不下,这让他隐有急躁。

“只有用那一招才行!”

柳祯身后有一道斜阳轮廓若隐若现。

奔狼烟的攻势集如密雨,并没有丝毫减弱,顾辰被围困其中,却以临潮剑诀加以应对,照这情形看还可以支持颇长时间,但却突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柳祯身后的斜阳影像变得更加清晰了,浓郁的情绪由他身上散发出来,让顾辰觉得心头沉重。

柳祯的意境已经散发,倾斜阳已在酝酿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使出。

顾辰一边应对奔狼烟的剑招,一边观察着柳祯的举止,眼中映着那红艳斜阳,虽不刺眼,但却绚烂。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柳祯意境的影响,顾辰衣服上被划开了几道口子,有些地方出现淡淡的血色,而同时奔狼烟的所有剑气凝聚归一,在柳祯身后的那一轮斜阳影像中缠绕,竟然融入斜阳影像之中。

顾辰从奔狼烟的围困之中脱身,却没有退避,反而直逼上去。

柳祯双瞳之中似携西落之阳,散发着红芒,与那一剑一样光彩夺目。

“就是现在!”

顾辰一剑刺向那轮斜阳影像,身随剑走,这一招正是燕知返。

这一剑是从斜向一侧刺过去的,所刺之处正好是那轮斜阳影像边缘一处极不显眼的缺口,缺口虽小,但此时随着顾辰一剑刺来,斜阳影像自那缺口处开始了扭曲崩溃,意境之中散发出来的情绪正在迅速淡去。

“这剑……”

柳祯却是神色微变,在自己的斜阳影像与顾辰的岚剑接触的那瞬间,他仿佛感觉到那岚剑竟然好像在呼吸,一呼一吸有精纯的灵气流转,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让他都吓了一跳。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倾斜阳的意境竟然就这么被顾辰破了。

在他倾斜阳的意境之中,存在着一个极小的缺口,那缺口正是此招的破绽。

意境的凝成需要道心的支持,而道心的修炼却需要在红尘之中打滚,虽然有青阳子那梦境中的五十年经历相助,可是柳祯的道心并未完满,因此还存在着一个小小缺口,没想到那个缺口竟然是顾辰打破意境的契机。

“他是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的,还是刚刚才发现的,又或者……”

柳祯心头不得不有此怀疑,如果顾辰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却又秘而不宣,直到两人比试之时才突出这雷霆手段,那么这场比试也无法让他心服口服,但话又说出来,他这一招中有这种缺陷,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只是青阳大比临近在即,他修行更勤,修为大涨之下方才偶然发现,顾辰又怎么能一眼看穿?

那一段时间里,柳祯一直在洞府中精修,就是为了青阳大比做准备,当时除了柳棠棠谁也没有进去打扰,莫非是柳棠棠发现之后偷偷告诉顾辰?

可是这个可能性也不大,一方面是柳棠棠一直跟在他身边,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另一方面,就凭柳棠棠能看出这一缺陷,柳祯对此不大相信,可是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心中依然难免出现了这种怀疑。

很多的想法都是一闪而过,意境虽破,但倾斜阳这一招凝聚起来的力量却是不弱,柳祯神色一肃,这一剑改刺为劈,转身狠狠朝顾辰压去。

顾辰借助燕知返刺穿倾斜阳意境之中的破绽,去势已尽,刚刚停下顿足之际,柳祯的攻击便旋身而来。

顾辰的反应既局势又准确,只见他猛然一矮身,完全不顾形象,在地上打起滚来,让人大跌眼镜,却也因为这一滚,躲过了柳祯这几近必杀的一招。

“好快的反应。”

钟鼎忍不住暗暗赞叹一声,直到现在看了顾辰与柳祯之间的比试,他才知道明白同是天才人物,青阳门的天才与昆仑派的天才之间有着多大的差距。

顾辰在招势用老,换招仓促的情况下,没有选择硬拼,也没有勉强去躲,而是就地就势往地上打滚化解危局,这种应对手段,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是不可能会做到的。

顾辰滚出了一身尘土,看起来颇为狼狈,在避过柳祯招势的锋芒之后,猛一拍地面,整个人旋身而起,在半空中转了几圈之后,突然一剑狠狠向场地中刺去。

或者应该说是砸去!

这还不是普通的砸,那强大的元力激荡,带起的天地灵气混乱,波动之下让人心知,这正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第一诀——托山岳。

可是,托山岳竟然能用剑砸出来!?

换了寻常的剑,这一砸只怕效果有没有且别说,但当场就得将剑砸断,哪怕是仙家材料也难以避免,但岚剑的铸造材料却是青阳子得自八荒界域的天陨之铁,顾辰这一砸之下非但毫发无伤,反而令得整个场地都剧烈摇晃起来,整个场地上的天地灵气完全混乱了。

正值此时,也是柳祯倾斜阳招式尽出之时,这一招对他的消耗极大,因此招势出尽,迫不及待便需要略作调息,虽然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恢复,但这一调息便需要与天地灵气沟通,但却被顾辰用了这一招,搅乱了整个场地的天地灵气,他不自觉这么一吸收,顿时经脉一阵绞痛,脸色瞬间苍白。

一阵清鸣与划空之声由远而近,柳祯脸色大变,只见一把剑拖着一个人,刹那之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来到柳祯面前,剑尖指在柳祯的咽喉,而柳祯此时手中的剑只是轻轻带起,刚动弹一下之后便马上停顿住了。

看台上,钟鼎脸色阴沉,青山宿的脸色亦不好看,只有青阳子淡淡微笑着,眼中还带着一丝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

柳祯深呼吸了几下,平复着体内激荡的元力,缓缓将抬起一半的剑放下。

过了许久,柳祯才有些艰难地道:“我……输了……”

顾辰点头,缓缓收回岚剑。

到了这时,愕然当场的人才反应过来,胜负已分。

赢的人竟然是谁都认为不可能会赢的顾辰!

那两人交手之时,场下见两人都是实力出众,早有各种猜测,有认为顾辰承受不住柳祯的猛攻而使出青阳御焱诀之外的招数,坏了规矩而惜败,也有认为顾辰顽固坚持,伤在柳祯剑下惨败,可是谁也没想到,顾辰真的仅凭那不受人待见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就赢了天才柳祯学自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就这么发生了。

“哇!!太好了太好了!!顾辰,你赢了!!”

此时敢这样肆无忌惮为顾辰的胜利叫好的,整个青阳门上上下下只怕只有一个许慕姗了。

钟鼎沉声道:“艾师妹,管好你的弟子!”

艾玲翻了个白眼,看了连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站好的许慕姗一眼,毫不客气道:“我的弟子怎么了?一场乱七八糟的比试而已,青阳门的弟子又不是输不起!”

第308章 再战

又不是输不起!!

这六个字远远传开,整个青阳门弟子都听到了。

柳祯身心一震,突然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输不起吗?

看向顾辰时,柳祯眼中的火焰再次燃起。

输了就是输了,输得服气,只是输得不甘心,他宁愿输给全力以赴的顾辰,也不愿意输给这个因为不公的大比规则而束手束脚的顾辰,现在他真的很想再打一场。

顾辰眉头微皱,能够感觉到柳祯的战意,甚至有种柳祯就要不管不顾出手的感觉,这让他有些为难,如果柳祯还想要继续动手,那他是只用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呢,还是用昆仑剑法比较好?

柳祯已经输了,但他之前已有胜迹,按照青阳大比的规则,他还可以再挑战一次,可是柳祯显然不满意青阳大比的规则给顾辰的束缚,那么他再与顾辰比试,势必不是按照青阳大比来,可是别人却不一定会这么看了,尤其是那些与自己有着利益冲突的人,毕竟规则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

好在,柳祯最后还是没有让顾辰为难,他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这么下场离去了。

顾辰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跟着下了场。

两人下场了,可关于他们的话题却没有停下,很快所有话题几乎都倾斜到了顾辰这一边,主要是在谈这一场比试下来顾辰对于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运用上。

这让所有青阳门弟子都是大开眼界,到了今天他们才明白,原来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还可以那么用,尤其是顾辰对燕知返的使用,简直是能常人所不能,敢想他人所不敢想的,妙到毫巅。

许慕姗也很兴奋,在艾玲身边异想天开道:“没想到燕知返还可以这么用,师傅,我是不是也可以学?以后用这一招在天空中来去自如,谁也追不到我……”

“没有必要。”话未说完,艾玲便已经打断道,“顾辰对这一招的使用确实能常人所不能,是以前谁也想不到的,但这也仅限在对你们这些修为尚低的人有用,待到你修为再度突破,达到一元境,能够御空而行,这一招不仅无用,反而成为了鸡肋,若你学会了高深的身法,这一招的价值也要大打折扣,真要在面对生死大敌时耍这种小聪明,反而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艾玲这番话说得严重,也觉得严厉,许慕姗几度欲插嘴终是不敢,却也因为艾玲这几句话而为顾辰的未来担忧起来。

知徒莫若师,艾玲一阵无语,很想对许慕姗说你是不是想得太远,想得太多了。

说到底,顾辰可不是那种无知的人,而且要说到更好的身法剑法,顾辰也不是没有,毕竟他本来的身份便是昆仑道子,这次参加青阳大比,顾辰的实力是被狠狠削弱了的。

顾辰与柳祯的比试之后,再无精彩的对决,不过青阳大比却变得比前两日都来得更加热闹。

青阳门弟子纷纷跃跃欲试,争先登场,都想一试长短,不少人先后从顾辰、柳祯、陈鹰等人所使用的招数之中有所领悟,恨不得将自己想到的招数都给实践一遍,这一届青阳大比虽然办得糟糕随便,但这种热烈的气氛却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艾玲用略含讽刺的目光一一扫过之后,没有多言。

顾辰与柳祯回到青阳子身边,柳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看着青阳子落在地上的影子,猜忖着青阳子此刻的心情,期待着青阳子会对他说些什么。

许久,青阳子轻轻道:“你做得不错,回去之后,我便传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钟鼎脸色猛然一变,猛地看来,下意识里几乎就要出言阻止。

其余之人也纷纷侧目,青阳子终于要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找个传人了吗?

不管他们的功法是悟石得来还是师承得来,此时都很羡慕柳祯,要知道那可是青阳门走到极致的功法——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柳祯也是一脸的惊喜,只是他的眼中依然难免流露出失望与落寞。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确是他梦寐以求的功法,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这一功法而在山门弟子这一关苦苦等待青阳子归来,可是此时得到青阳子的承诺,回去会教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却是让他悲喜交加。

柳祯又再低下头,紧咬着下唇,他很想问青阳子,是因为他输给顾辰才得到的学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资格吗?

如果早传授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现在他就不会输!不会输!

柳祯喉咙里顿现血腥味,双手紧紧握住。

“方弘志上场了。”

直到听到有人说话,柳祯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到场中。

精英组中修为最高的人——方弘志上场了。

他一上场便引起关注,因为他一上场便指明三名同境之人与他切磋,而且轻易取胜。

那三名同境之人虽然不是精英组的,而是普通弟子那一组,年纪也比较大,可是实力却也不弱,三人合力之下实力更加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但方弘志依然获胜,而且胜得轻松。

景辰不出,张博不上,方弘志根本就没有对手,而事实上张博也在不久前便输给了他。

“这一届的第一名,应该就是方弘志了。”

“嗯,第二名的话……”

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人交头接耳,为青阳大比确定名次,说到第二名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下意识里看向顾辰,以顾辰的战绩,位列第二名应该绰绰有余了,只是他们不自觉看向钟鼎,钟鼎虽然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可是两人都知道钟鼎的心思,同时也知道青山宿的心思。

名次上还可以做些文章,只是青阳子未必满意,这让两人很是为难。

顾辰此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在想自己应该获得怎样的名次。

名次越高肯定越好,只要他的成绩能将所有人都抛在身后,那么他之前提过的条件,以及青阳子想要获得的东西,都会有指望,他觉得自己前三是稳了,但还是觉得有些不稳妥。

顾辰想到这里,便觉得应该让自己更有把握才行。

就在这时,方弘志又赢了,又是以一敌三。

几场大战,让他消耗颇大,下场调息去了。

又有其他人上场,相继挑战。

此时场中,引人注目的几人已经渐渐没有再上场了,顾辰与柳祯一战之后,两人都没有再上场的意思,陈鹰昨天一战消耗甚大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无法再上场,而林鸣躲在何杰桐身后,刻意避开钟鼎的目光,就是懒得上场了,曹明观战,景辰、张博休息,都没有再上场的意思。

青阳大比渐渐入了尾声,待得夕阳西下,便该结束,并且宣布结果了,之后,便是那五颗青神丹的奖励,不知会落入何人手中。

“为求稳妥,还得再打一场。”

说干就干,顾辰从看台上一跃而下,落入场中。

顾辰又上场了!

刹时间所有目光凝注,一阵哗然声起,柳祯也有些诧异地看去,不解顾辰到了这个时候还上场去干什么?就算再赢一场又怎么样?

钟鼎目光微凝,看了眼天色,还早……

顾辰目光扫过,落在方弘志身上。

随着顾辰的视线,众人视线也集中在方弘志身上。

顾辰的目的不言而喻,只是方弘志会应战吗?

第309章 僵持

当有人脑海之中闪过这般念头的时候,方弘志已经上场了,他没有让人失望。

到了场上与顾辰对峙,细细打量过后,方弘志道:“你可以再请两人助战。”

顾辰比方弘志低一个境界,按照规则他有两名帮手,与他一起以三敌一。

规则是如此,但如果以三敌一然后赢了,胜负之说便有些模棱两可,顾辰上场意在首名,因此也不喜欢这种不干不脆的做法,同时他也想看看,现在自己与一元境的对手相比还有多少差距。

顾辰有些自负,越级而战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做不到这一点他也称不上昆仑道子,在昆仑山上,他也曾以灵元境对阵一元境且获胜,而经脉重塑之后,他只觉自己的实力比以前更强,可是究竟有多强他还不知道,毕竟他并没有真正与人生死相搏,以前修炼的功法剑诀也少有适合他现在的经脉的,需要修改,另外更重要的是,这场青阳大比中他使用的只能是青阳御焱诀。

种种限制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但他依然不认为自己会输,这种强大的自信是从昆仑山上便已养成的,即便他后来沦为废人被送下山去,心境却依然没有受到半点儿影响。

“不必。”顾辰将岚剑举起,“我一个人就够了。”

方弘志点点头,也不勉强,他并未小看顾辰,刚刚顾辰与柳祯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顾辰的非比寻常。

“请。”

随着何杰桐宣布比试开始,顾辰先发制人,一招托山岳重重砍来。

将一把长剑用出砍的感觉,也不知道顾辰对这青阳御焱诀是怎么修炼的,每每用出的招式都让人意想不到,可是每次发挥的效果却都是妙到毫巅。

面对顾辰所出的托山岳,方弘志不闪不避,而是以断水流直接迎击,两人以硬碰硬。

“锵”的声响,能量如波状向四周扩散,近距离观战的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那些观战的人尚且如此,顾辰与方弘志亦是纷纷后退,不过方弘志是有意后退,顾辰则是被两人硬碰硬之时产生的强大冲击逼得后退。

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顾辰的元力修为依然不如方弘志,但是顾辰的元力凌厉刁钻,却也令人防不胜防,方弘志能感受到顾辰元力中带有的强大攻击性,硬碰硬之时只觉自己的元力被摧枯拉朽般捣碎捣乱,让他不得不往后退,借着这后退缓解那种威势。

“好强!”

两人都有这种感觉。

方弘志觉得自己就好像面对着千千万万把看不见的小剑,而他被这些小剑戳了个千疮百孔。

柳祯往后退了一步,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凌厉气息,他之前并没有像方弘志这样与顾辰近距离硬碰硬,直到此时顾辰的元力外放,方才察觉顾辰的元力竟然凌厉至此。

如果是自己一开始一个不留意,直接与顾辰对拼元力,只怕一个照面便要吃一个大亏。

柳祯握紧双拳。

顾辰退后几步之后,岚剑猛地直指方弘志,而他身随剑走,整个人竟然被岚剑带动着飞了起来,直扑方弘志。

燕知返。

又是这种用法!

柳祯恨得牙痒痒,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暗地里又是一急,在他看来顾辰再在方弘志面前耍这种招数一点儿用也没有。

果然,只见方弘志不慌不忙,轻轻一跃,整个人跃上半空。

顾辰剑尖一转,依然对着方弘志,紧追着方弘志而去。

换了其他人,此时人在半空,根本无从借势,面对顾辰这一剑可说是躲避不及,然而,只见方弘志在半空中却硬是转换了身形,换了个位置,而且状极轻松,对他来说,在那半空之中就好像如履平地。

顾辰人随剑走,在半空中停不下来,围绕着方弘志不断发出攻击,每一招都是燕知返,可是他的攻击根本奈何不得方弘志半分。

观战者个个咂舌,没想到这最后一场比试看起来有些儿戏,如同杂耍。

许慕姗看得心急,问艾玲道:“师傅,顾辰怎么都打不到人?”

艾玲摇头道:“刚刚就与你说过了,顾辰出人意料将燕知返用得如此灵活,在同境界中确实少有人能够应付,可是如果面对的是大他一个境界的人就两说了,一元境已经拥有御空之能,顾辰的这种招式对他们没有用处,反而容易让自己吃亏。”

“那怎么办?”

艾玲哭笑不得道:“你急什么?是顾辰在比试又不是你在比试,难道说你为他着急他就能马上想到办法不成?”

艾玲扫了眼场上半空顾辰一招接着一招接连出手,围绕着方弘志在空中乱转,方弘志能够御空在空中如履平地,可是顾辰却不行,他停不下来,一旦停下来便只能落回到地面上去,而此时方弘志可不只是简简单单御空而动而已,看得出来他在聚势,强力的一击随时都有可能发出,就等顾辰落地时,到时候顾辰只怕应付不了。

艾玲稍稍沉吟,若有所思,道:“现在看来是僵持住了,但比起元力的深厚程度,顾辰远远比不上方弘志,拖久了不利,以顾辰前面几场的表现来看,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且……”

事关顾辰,许慕姗听得认真,艾玲这么一停顿便让她更加焦急,忙问道:“只是什么?”

艾玲却是看向青阳子,道:“师兄,我不知有没有看错,只是顾辰虽然使出的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剑法,但似乎并没有运转功法御剑。”

此言一出,众人也都转头看来,从一开始便已经觉得有些古怪了,顾辰的招式看起来是青阳御焱诀的剑法没错,只是运转的功法却完全不一样,导致那剑法有形无神,却又变化多端,只是他们没有艾玲那么细心,看出来后并没有太过在意。

青阳子点头道:“说得不错,青阳御焱诀的功法与顾辰修行的功法南辕北辙,仓促之下难以调和,贸然修行只怕会毁了根基,所以顾辰只学剑法,未学功法。”

说罢看向钟鼎,淡淡道:“掌门总不至于强人所难,非要顾辰废了他自己的功法,转修青阳御焱诀的功法不可吧?”

钟鼎道:“师兄说笑了,但作为青阳门的掌门,我一切只能以门规为重。”

青阳子冷笑道:“以门规为重也好,顾辰虽然没有修习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功法,但自上场后也没有运转他自身的功法,相信在座各位多多少少能够看得出来,顾辰从头到尾所运转的功法,只是一篇朝仙诀而已,青阳门将朝仙诀作为门人弟子的初阶功法,如此看来倒也不违门规。”

艾玲笑着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朝仙诀虽是上古仙诀,但如今只有残篇,并不完整,因此只能作为初阶弟子入门之用,用以锤炼元力,打牢根基,没想到居然还能用来驭使不同功法中所载剑诀,倒是长了见识。”

钟鼎闻言目光深沉。

青阳子笑道:“朝仙诀虽是残篇,但要义直指仙道,是所谓正确的功诀,任何功法中的招式自然都能使得,只是因为毕竟只是残篇,因此威力不能尽然发出,好在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不算多高深的法门,顾辰还可以驾驭得住。”

心思各异,钟鼎与不远处的青山宿相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青阳子所说的话是没错,但并非全对,仅仅一天便能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单凭一篇朝仙诀可做不到,顾辰能做到这一点,必定还与悟石时得到的东西有关。

第310章 认输

原以为一场青阳大比可以助他们看出顾辰的虚实,却没想到不仅没能看出来顾辰的真正实力,反而让自己对顾辰悟石所得到的东西更加沉迷在意,那也就算了,偏偏顾辰有青阳子护着,他们三番五次针对,只怕已经惹得青阳子不快,实在不好再多做什么,可若什么都不做又实在心有不甘。

钟鼎和青山宿都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快看!方师兄!那是……”

只见方弘志御空腾挪,动作突然慢了下来,而顾辰利用燕知返的招数在空中飞来飞去,就是没有落到地面上去,对方弘志紧追不舍,却在这时正好一剑刺入方弘志的腹部。

突然之下让人大吃一惊,便是守护的师长们也吓了一跳,原本看着方弘志面对顾辰轻松自若,从来没有想过方弘志会被顾辰一剑所伤。

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他们便都松了一口气,因为顾辰虽然一剑刺入方弘志的腹部,却不见血溅出,反而在原地留下一道残缺身影。

那身影正是方弘志的,只是那身影极为古怪,看着极为逼真,并非虚幻,却仿佛是黏在虚空中的,随着顾辰一剑刺过而被打出一道缺口,又随着空气一起扭曲。

“这……”

声音刚响未息,只见顾辰又是一剑划过,这一剑削断了方弘志的右手手臂,可是那手臂只是与身体分离,却并没有掉落下来,反而像是与顾辰的剑黏在一起一样,随着一剑过而晕染空中,顾辰的剑此时仿佛成了毛笔,而御空立在空中的方弘志便是水墨。

顾辰也察觉到不对,甚至还有一些诡异,旋剑一引,此时却是不得不落到场地上,抬头看去,只见方弘志依然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那身体已经残缺不堪,扭曲变形得极为严重,看不出人形了。

“这是……”

这种残缺的美有如烙印,映在眼帘中,打在顾辰的心中,顾辰突然全身剧痛,只觉得刚才方弘志身上那制有被他攻击到的地方,伤口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让他遍体鳞伤。

“我陷入他的意境中!”

顾辰神色凝重,这股意境来自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最强大的一招,名为倾斜阳,他之前才跟柳祯交手过,对此非常清楚。

当时柳祯一样使出意境,只是那意境还没有完完全全发挥出威力来,便被顾辰找准破绽一击而破。

现在顾辰却没有那么好运,因为方弘志的意境古怪,而且人悬半空却如履平地,就算他有燕知返能带他横空腾挪,却也奈何不得方弘志半分。

能不能找到破绽且另说,现在连方弘志的真身都不知道在哪里。

顾辰眯眼查找半天,压下痛觉,只觉空中那个墨染碧空的身影好像就是方弘志。

“哼!”

顾辰冷哼一声,奋力一跃,人至半空,临潮剑出。

剑芒如星光点点,打在那残缺身影上,将那身影打得千疮百孔,再不成形,可是却像破碎后仍连在一起的布般,被撑开了挂在空中,而且范围显然越来越广。

如白云随风动,如河流随渠走,那破布一般的影像不知受到哪种力道的牵引,渐渐自己动了起来,行动间又连在一起,很快形成一轮残缺而又走样了的斜阳。

“残阳……”

剑取残阳意,一股悲伤袭来,一股强烈的痛楚突然自那残阳之上传来,迅速漫延顾辰全身,直往顾辰的经脉里钻,

从皮肤隐隐作痛,但痛入骨髓,再到经脉被牵动,顾辰仿佛回到昆仑山上引剑自废修为的那一幕上,全身的痛楚难忍,但更痛的是当时的一股不屈之气得不到回应,再不屈的灵魂也得受这委屈。

那种痛楚像是有形之物,不断蔓延深入,目的便是顾辰的经脉,却在钻入顾辰经脉之时消散无踪。

那瞬间痛楚全无,让顾辰为之一愣,但很快的,澎湃的剑意自九霄发出,直击而下,九天之外似有流星雨来,每一道光都是一把剑。

将意境化作幻象,这种手段要比柳祯先后先前用出的意境高明太多了,虽然意境本身不一定比得上,但手段与威力上,此时方弘志证明了自己的高明和强悍。

“这就是悟石与师承的区别吗?”

对青阳门的这种传承手段,顾辰还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但现在却有些了然,方弘志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是自己悟石得来的,领悟出来的残阳意境便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所以虽然才领悟没有多久,但很快便可以如臂指使,用出各种花样来,这一点是柳祯现在还做不到的。

“意境……”柳祯咬着唇,双目紧紧盯着半空,可是却看不到方弘志的身影,怀着巨大的不服与不甘,几乎咬着牙般喃喃道,“上三诀……”

此时在场的所有青阳门弟子,能够看得懂这一场比试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只有看台上的众多师长此时都是异彩连连,惊叹不已。

这一届的青阳大比虽然办得乱七八糟,可是却有了不菲的收获,假以时日,虽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只要方弘志悟石领悟出来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便又将会是一个“青阳子”的出现。

异彩明眸与赞叹话语中,顾辰却朝着空中异象再度冲了上去。

人随剑走,又是一招燕知返。

只是之前这一招没有用处,此时也没有人认为这一招还会有用。

只是此时映在顾辰眼中的景象,与映在其他人眼中的景象完全不同,他人只看到空中那一轮残阳,而顾辰看到的,却是由那残阳发出的流星剑雨。

那流星剑雨刚一发出,还未及身,便已让顾辰感觉到钻心疼痛,那痛楚直往经脉钻,势要打乱他经脉之中的元力运转,让他未战先伤,而那些痛楚也像是那流星剑雨的指引,让顾辰成为靶子,只能硬抗流星剑雨的到来。

可以说流星剑雨才刚刚发出,还没有落到顾辰身上,便已经足以让顾辰受伤。

只是,当那些痛楚钻入顾辰经脉之中后,便一切不同了,本要扰乱顾辰经脉中元力的痛楚,一入经脉却在瞬间被顾辰经脉中的剑型元力吞噬,灭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那流星剑雨失去目标,反而被顾辰钻了空子,就像之前找到柳祯异象之中的破绽一样,此时残阳之中也出现了破绽,这破绽就是流星剑雨的失效,这是方弘志在发出意境异象之前没有料想过的。

顾辰轻而易举突破流星剑雨,一剑直上九霄,刺穿残阳影像的瞬间,这异像便在空中消散,没有多久就消失不见。

顾辰落地的同时,方弘志也落了下来,神色虽平淡,但目光却紧紧盯着顾辰不放,带着不解,带着探究。

岚剑发出轻鸣,脆响唤醒一地惊愕人群,顾辰轻移脚步。

方弘志摇头道:“不用打了,我输了。”

顾辰停住,而全场愕然。

输了?

“你是怎么破我的残阳意境的?”方弘志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盯着顾辰,问出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这残阳意境在他完全掌握之后,虽然还没有真正用来对敌,但因是悟石得到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功法,所以他很清楚这意境的威力,可却没想到这意境在面对顾辰时轻而易举被破,方弘志很想知道其中原因。

第311章 结果

看方弘志的样子,虽有消耗,但并非再无一战之力,不过这不是生死相搏,只是一场比试而已,一方认输,胜负已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钟鼎与青山宿两人的心情却差到了极点,比认输的方弘志还要差。

可在方弘志眼里,他确实是输了,以他比顾辰更高一境的修为,还领悟出了残阳意境,但却依然被顾辰逼到了这个地步,哪怕他拼命赢了也没有意义,还不如直接认输。

让他在意与激动的是,虽然认输,但他似乎可以进一步完善自己的残阳意境,只要顾辰愿意对他说出残阳意境的破绽,那他就可以更进一步,他的功法是由悟石得来的,只要发现其中有谬误之处,轻易便可以自我提高,这是悟石的一大优势。

顾辰摇摇头,自己身上的情况很难对外人说,想了想,给出一个不算正确也不算错误的回答,道:“直觉。”

方弘志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但这话由顾辰说出,他却是相信了,紧接着若有所思。

方弘志转身,对场下同门大声道:“顾辰的天资、实力都已得到认可,还有不服的人没有?”

顾辰微愣,不解话题怎么突然变了。

不过变虽变了,却还是在自己身上,他觉得有些烦了,却也做好备战准备,心想为了这个第一,兴许自己还得打上几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场下诸人虽有迟疑,但都相继摇头,更有人远远恭喜顾辰获胜,就是没有一个人再上场来挑战了。

方弘志转过身来,对顾辰道:“顾师弟,这一次青阳大比的第一名就是你的了。”

这一次?

顾辰可不打算再参加第二次,但他多少明白过来刚刚方弘志为什么要回头问同门那个问题了,那个问题由方弘志来问就会有这样的效果,不管此时众人是真赞成还是假意附和,但如果刚刚是让顾辰自己站出来问这个问题试试看,难保不会被人打死。

哪怕两人都不开口,兴许一些不服气的或者想捡漏的,又或者是在师长逼迫下的,还会有人继续上场挑战顾辰,顾辰虽不认为自己会输,但却确信那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现在倒是受了方弘志一个不大不小的情面。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带着这个问题,顾辰离了场,反正已经没有人要挑战他了,这个时候不离场还站在上面干什么?

许慕姗激动了迎了上来,抓住顾辰的手摇晃道:“顾辰顾辰,你赢了你赢了,太好了太好了!”

顾辰无语地看向许慕姗,看得她一阵心虚,缩了缩脖子问道:“怎……怎么了?”

顾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刚刚其实很想告诉许慕姗,说话说一遍就好,他听得明白,但看许慕姗这么高兴,觉得那样说可能会坏了她的雅兴,便也就不说了。

时近黄昏,青阳子道:“掌门,宣布名次吧。”

钟鼎点点头,向周不同示意,周不同将整理好的名次宣布出来。

精英组这边,第一名是顾辰,第二名是方弘志,第三名是柳祯,第四名是陈鹰,第五名是景辰……

精英组的排名其实也代表了这一次青阳大比的总排名,与以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一定要说出区别来,怕也就是这一次参加青阳大比的人中,多了一个外人,而且这个外人还出人意料夺得了第一,偏偏修为只有灵元境。

如果是一元境,可能会让这些青阳门弟子好受一些吧。

五颗青神丹,顾辰得两颗,方弘志与柳祯各得一颗,剩下一颗给了普通弟子一组的特别优胜者许慕姗。

对此众人都没有异议,只是看向许慕姗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青阳大比结束了,何杰桐负责善后事宜,让诸峰弟子退出主峰。

青阳门的三代弟子们,此时一个个都聚集在主峰正煌殿,此外,青阳门硕果仅存的二代弟子青山宿也在场,青阳子更是将顾辰、柳祯以及东来峰上四名仆役一起带了来。

钟鼎对此很不满,知道青阳子肯定有话要说,他也知道青阳子想说的是什么,有些东西是事先便说好了的,面对青阳子钟鼎可不敢出尔反尔,虽然心里难免不痛快,但再不痛快也要给。

只是青阳子来就算了,将这些人带过来干什么?顾辰和柳祯也就算了,那四名仆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按捺着心中怒火,钟鼎不想再与这些人会面,便决定速战速决,将蔡齐的魂灯拿了出来,递交给青阳子。

“师兄,这就是蔡师伯的魂灯,按照约定,我将他交给你了。”

青阳子小心接过,心湖上起了道道涟漪,修为到了他这种程度,早已铸成白晶心境,难起波澜,可是现如今面对这盏残破的魂灯,还是有些不能自已。

“顾辰,你既已得优胜,我可赐你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不过想来你更愿意与你义父学习,这功法就由他传授给你好了。”

顾辰行礼谢过。

钟鼎难免提醒青阳子,道:“师兄,我知道你看重顾辰,不过门规不可破,你只能传授顾辰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至于上三诀……”

青阳子摆手道:“此事不用多说,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我已经决定传授给我徒柳祯。”

柳祯闻言,身子微颤,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吗?

奈何心中五味杂陈,他将种种情绪尽力压下。

钟鼎说不出心中的失落滋味,摆摆手道:“既然如此,各位便回去吧,青阳大比进行到现在,相信诸位也累了。”

对于修仙者来说,区区三天不算什么,可是这一届的青阳大比中暗藏着各种心机,钩心斗角让人心累却是真。

此时大多数人也都不愿意继续留在这正煌殿内,相继起身欲走,却听顾辰突然大声道:“且慢。”

还有事?

众人纷纷止步。

钟鼎凝视顾辰,问道:“还有何事?”

顾辰面对钟鼎的目光,却是分毫不让,道:“掌门前辈,顾辰侥幸夺得青阳大比首名,厚颜有个不情之请,东来峰上四名仆役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曾因晚辈之故错过悟石,因此失去修仙机会,晚辈想为四人求得一个青阳门弟子身份,好让他们可以走上修行之路。”

闻听此言,罗程四人顿时身躯一震,猛然想起当初在东来峰上柳祯说过,他们都应该好好谢谢顾辰,当时不明所以,现在好像明白了什么。

四人都转头看着顾辰,没有想到顾辰会为他们提出这样的请求,可是掌门会答应吗?

事实上这个不算请求,而是之前顾辰答应参加青阳大比的条件,顾辰一直都记在心里的,只是这个时候钟鼎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提起的意思,他只好将这番话说出,来提醒钟鼎。

钟鼎目光微沉,这件事他是有意放在一边不提,可没想到不是青阳子说出,而是由顾辰这个小辈出言提醒,这岂不是让他脸面无光?

而青阳子便在当场,若是他拒绝……

“让他们成为青阳门弟子已无可能!”钟鼎断然一口回绝,还在此停顿了一会儿,看得那四人神色黯然,暗自冷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能一言决定你们的赏罚的人是谁,只是在对上青阳子的目光时,钟鼎的心直往下沉,徐徐道,“但你继续已经取得第一,一个小小要求也没有不满足你的道理,他们四人虽不可能成为青阳门弟子,但本座破例,赐他们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好自为之。”

第312章 赛后

虽然不能成为青阳门弟子,但罗程四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原本已经与仙路断绝的他们,现在又有了修仙的机会,这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哪怕青阳大比不知为何被青阳子带在身边,但是他们不曾有过这番指望,谁能想到这青阳大比能与他们四个仆役扯上关系?

说句难听的,就算是青阳大比中打杂的事情也没有他们四人的份!

四人目光各异,但均很是复杂,看向顾辰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是傻瓜,自然已经知道,这个机会是顾辰给他们争取来的。

陈勇和马彪相视一眼,有些惭愧,眼中虽有感激却并不十分浓烈,柳棠棠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有些羞愧,只有罗程态度极为坦然,只是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在青阳门中是被人瞧不上眼的存在,除了那些悟石时倒霉领悟出来这一功诀,余者皆走师承一脉,学的都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所以事实上修行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人极少,哪怕是青阳门对这一功诀放开限制,任由门下弟子无条件学习,也无人问津。

但那是在以前,经过这一次青阳大比,可以说经由顾辰已经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发扬光大,仅仅是能够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交锋这一点,便可以让人对其趋之若鹜,只要能像顾辰一样将那三招剑诀使得出神入化,都可以大大提升自己的实力。

怎么使用才是出神入化,顾辰珠玉在前,所有人都可以模仿,可以学习。

出人意料却又在许多人意料之中的是,在顾辰他们身处正煌殿中的时候,青阳门弟子已经争先恐后涌向传功殿,那里就有好几个版本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

但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即便没有商量交流,一些想法却是共通的,罗程四人得授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已是如获至宝,换在过去可能还会有些失落,但只要想到顾辰在青阳大比上的身姿,他们便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试究竟。

对于钟鼎的话,顾辰并无反应,青阳子只是一笑置之,带着顾辰、柳祯还有东来峰上四名仆役离去。

青阳子走后,钟鼎亦是站了起来,要离开之际转头看了眼之前青山宿所在的地方,却不见了青山宿的身影,这让他有些奇怪,青山宿竟然就这么任由他们离去?

“这老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暗自嘀咕着,钟鼎带着一丝探索与不解,摇头离开,他一走,其他人也都相继散场。

整个青阳门中,除了青阳子与青山宿,没人敢不给钟鼎面子,至少在明面上不会那么做,哪怕是艾玲有时候被逼急了任性捣乱,也总是隐隐把握着某个度,没有越过底线。

一回到东来峰,顾辰立马轻松了起来,这里不像主峰那样热闹嘈杂,平静宜人,让他感觉很舒服。

松树下石桌椅旁落下,哪怕青阳子在身边,顾辰依然显得极为随意,同时暗暗出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结束了令他松一口气,同时也帮青阳子拿到了那盏魂灯,心头的大石落了地,不仅如此,还有额外的收获。

顾辰取出一个瓷瓶,随手打开,倒出两颗丹药,正是只有青阳门才能炼制出来的青神丹,之前已经听说,服用此丹可以扫除境界瓶颈,突破起来一往无前,还有助于心境的修行,令心境明朗,修行更益。

轻捻此丹,顾辰从中能感觉到有一缕似有似无的道机,与他悟道时候的感觉极为相似。

“听说此丹必须借助悟道者悟道之时的道机才能成丹,看来传言不虚……”

顾辰正呢喃着陷入沉思,久久未曾离去的罗程四人突然郑重行礼。

“多谢顾师兄!”

顾辰思绪突然被打断,人也被吓了一跳,看着四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眼神似是在问,好好的谢我干嘛!?

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顾辰若有所思,却马上又沉默下来。

在昆仑山上的时候,作为昆仑道子,修行功法不愁,修行资源也是应有尽有,顾辰从来不曾为修行一途有过任何烦恼,因此也不会知道,那些普通弟子为了得到好的功法,为了获得修行资源、丹药仙宝要付出什么,这其间要付出的代价有多重他无法去想象,而他自己只要想要,开口一说就能有。

这就是昆仑道子的特权,倾整个门派之力培养,更别说这个门派还是整个修仙界第一大派昆仑派。

昆仑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可自己非但不珍惜,反而在一时冲动之下自废修为,让昆仑十几年的付出打了水漂,难以想象当时众位师长是怎么想的,更无法想象当时自己的师傅东阳上人是怎么想的。

越想越是心酸,顾辰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后悔自己伤了那么多人的心。

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啊,掌门云归真人的痛惜,师妹魏晓晓眼中的黯然,师弟李元沐神情中的不甘,还有师傅东阳上人的……

顾辰突然迷茫了,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看不懂,当时东阳上人眼中那复杂至极的情绪,到底都是些什么,或者都有些什么……

“顾师兄?”柳棠棠叫了声。

顾辰回过神来,点头道:“功法得到了,就好好修行吧,这条路很长,这功法无法让你们走到终点,但能走多远算多远吧。”

柳祯嘴角微抽,暗暗一扫几人模样,果见陈勇和马彪神色不堪,那脸色非常难看。

柳棠棠双眼泪汪汪的,感激之色淡了不少,越想越觉得委屈。

倒是罗程淡然如旧,只是看向顾辰那眼神带着怪异,心想顾师兄顾师兄啊,就算你再看不起人,也不能这么说话吧!?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实话有时候真的很得罪人!

青阳子暗自一叹,挥了挥手,让几人退下了,然后看向顾辰也有些无语。

经过那五十年风风雨雨,人间离合悲欢皆过眼,如云烟,但再如云烟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食这人间烟火,多多少少懂得点儿世故,哪怕是在这修仙界中也极为实用,怎么这性子还是不见改改?

想起在青木镇里初见顾辰时候的情况,青阳子失笑。

却不知顾辰只是想到往事,思绪飘远,心境微乱,一时间还没有完全平复,因此说的话做的事有点像一根筋,不经脑。

“柳祯。”青阳子突然淡淡唤道。

“弟子在。”柳祯连忙躬身。

青阳子看着他,点点头,道:“为师说过,青阳大比之后会传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柳祯眼中闪过狂喜之色,终于要来了吗?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是以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为根基,进一步参悟而出,以前对你也如此说过,不过为免你急躁,有些话没有过早给你说明白,但现在你也应该清楚了,所谓的上三诀要以中三诀为基础,最根本就在于中三诀中,那一招倾斜阳所带的意境。”

柳祯点头,青阳大比上的光景历历在目。

“只有领悟出意境,才有希望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但也只是有希望而已。”

第313章 摊牌

很多事情,有希望并不代表就一定能成功,柳祯很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像在当山门弟子那会儿,多少人都说他资质惊人,有希望成为与青阳子比肩的存在,但也只是有希望而已,柳祯有自知之明,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也难以超越拥有“青阳子”名号的那个人,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放弃悟石的机会,固执地等待青阳子的归来,就为了学习青阳子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如今,终于如愿。

“虽然你已经能掌握意境,但还并不完善,要记住,学成了上三诀,并不代表就可以放弃中三诀,高楼大厦离不开坚实的地基,这一点你千万不可懈怠。”

“是。”

“跟我来吧。”

青阳子站起,朝一座洞府走去,柳祯起身默默跟随,突然转头看向顾辰,目光坚定,暗暗在心里道:“下次,我不会再输了。”

剩下顾辰一人,静静看着天空,喃喃道:“没茶了……”

时间推移,说久不久,但确实有一阵了,罗程等四人终于得到了修行功法,早已沉浸在修行之中,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并不如何高深玄奥,似乎很适合他们修行,所以目前还没遇到什么难以攻克的难题,而柳祯随着青阳子进入一座洞府之中,应是正在修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上三诀可完全不是下三诀中三诀可以相比,哪怕青阳子领悟到的是至简之道,想要让柳祯学会掌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出来。

看着自己和树的影子在地上渐渐被拉长,不知何时身后却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顾辰不动声色,只是略作思索,轻轻道:“前辈的修为果然高深莫测,但不知来了多久,晚辈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呵呵,要是让你轻易察觉,那老夫数百年的修行还有何用?”

虽说语气不屑,可是那话语之中依然有着一丝掩藏不住的震惊,青山宿坐在顾辰旁边,盯着顾辰,道:“不过能够发现我来了,你果然很了不起。”

顾辰转身对视,道:“前辈谬赞了。”

青山宿狐疑道:“你怎么认定是我而不是掌门?”

能发现自己的存在已是极为了不得,要说顾辰还能分辨出来者是谁,这一点青山宿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的修为境界对于现在的顾辰来说可是遥不可及的。

顾辰笑道:“猜的。”

“猜的?”青山宿显然不信。

顾辰点头道:“一点儿小伎俩而已,掌门才刚与义父完成赌约,而且他谋定而后动,这个时候不会过来,东来峰也不是寻常人可以靠近,能够不打招呼便过来的,除了掌门,便只有您这位前辈。”

青山宿闻言哈哈大笑,竟是似乎一点儿不担心会被青阳子察觉,他盯着顾辰道:“思绪明朗,推论大胆,心境修为肯定不俗,难怪你能被奉为昆仑道子。”

顾辰早知他的身份瞒不过青阳门的高层人员,因此并不意外。

“前辈想找义父,恐怕来的不是时候。”

“才刚夸你聪明,马上就变笨了。”青山宿冷哂一句,“老夫是来找你的。”

“找我?”

“不错。”青山宿盯着那座洞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在他看来,传功授诀是一件极为慎重的事,断断马虎不得,青阳子这个时候应该无暇分身,但青阳子毕竟不是寻常人,他虽是这么认为,却不敢打包票,因此依然有些警惕,却是对顾辰道,“你刚说了,整个青阳门,能像这样不请自来过来东来峰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掌门,一个是老夫,掌门是因为掌门的身份,那你可知道老夫是因为什么原因?”

顾辰摇头。

“老夫占着身份,倚老卖老。”

顾辰微愣,他再不知世故,也不会不知道这种形容不是什么好话,但青山宿却好像说得很得道。

“青阳门历经千年,到了你们这一代,已是第四代。”

顾辰打断道:“前辈,晚辈不是青阳门人。”

青山宿斜睨了顾辰一眼,摆手道:“无妨,老夫暂且将你划入第四代中,这四代门中,一代已消陨,二代已没落,三代正繁华,四代如新生,没落的二代中,老夫可说是硕果仅存的一个,因此在这青阳门中,老夫辈分最高,最有资格倚老卖老。”

顾辰略默,问道:“恕晚辈直言,前辈既然辈分最高,确实有倚老卖老的资格,但即便前辈不倚老卖老,尊重不会少半点,反过来说,前辈如果倚老卖老,尊重也不会多半分。”

青山宿没有顺着顾辰的话接下去,而是转而道:“如今青阳门中三代最为繁华,可是繁华终有落幕时,总有一天,三代形如二代,四代形如三代,你觉得到时候三代会对四代做什么?”

顾辰这次是真的有些想不懂了,不仅是对这个问题有些想不通透,更重要的是,他不明白青山宿到底要跟他说些什么。

“修仙者修行一世,为的是什么?”青山宿目光炯炯盯着顾辰,等着他的回答。

顾辰想起云归真人在昆仑山上说的那句话,道:“修仙一生,凡人一世,没有太大区别。”

青山宿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道:“难怪……难怪……你现在还年轻,会有这想法,可是你不要忘了,修仙者与凡人最大的区别不是拥有移山填海之能,也不是拥有飞天遁地之术,而是活得足够长,人间短短数十载可能没有什么,可若活了上百载,甚至更长时间,越活越知道活着的可贵,尤其是修仙者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那种贪婪和恐惧,总有一天会出现在你的身上,你说,修仙一生,凡人一世,真的没有太大区别吗?”

顾辰摇头道:“你的心态有问题,路走错了。”

“你说老夫的路走错了?”青山宿寒声道,“现在你可没有资格说这话,等你有一天活得跟老夫一样久了,你才有资格来对老夫说这句话,但前提是你得能活到那个时候才行。”

顾辰无语嘀咕道:“如果我等到活到那个时候再对你说这句话,就算有资格,也没机会了。”

青山宿闻言,脸色变得狰狞阴沉,呵呵笑道:“看样子你知道不少啊,既然如此,不防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夫时日已经无多,你悟石时引发异象,可能你得到的东西就是老夫突破所需要的东西,只有突破才能继续活下去,如今不必再去理会那些弯弯绕绕的招了,老夫只问你,给还是不给?”

说罢,青山宿紧紧盯着顾辰,不放过他脸上眼中乃至全身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顾辰悟石的时候,得到的是天道太极篇,这篇章玄妙深奥,却非功非法,对顾辰的修行之道产生深远的影响,可是至今顾辰也说不上来这影响是什么,那是一篇在脑海之中朗朗上口的玄妙篇章,却是出口即晦涩支吾的难言道语,换句话说,就算顾辰想说,也得有那个时间才能说得出来,这个时间是他将那篇章完全解读掌握的时间,这个时间也正好是青山宿等不起的时间。

顾辰道:“你其实知道,我现在是交不出来的,但明明知道,你却不信这一点。”

被顾辰一语道破,青山宿身子微颤,就算那些悟石有得的人一样,要将所悟功法上次宗门,也必须等到他们自己掌握之后,自己都一知半解如何能传授他人?

第314章 谋划

青山宿知道这一点,但没办法,他已经等不起了,道:“你能说出多少算多少便好。”

顾辰闻言,道:“你只想着我能不能给出,但你似乎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给出。”

青山宿语气泛冷,道:“没有青阳门给你悟石的机会,你哪里能有收获?”

“悟石的机会是我义父给我争取来的,也早已有言在先,悟石所得只归我个人所有,这还是掌门亲口应允过的,前辈不防先找我义父跟掌门两位。”

青山宿猛然站起,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辰不为所动,只是看向洞府那边。

青山宿亦紧接着看了过去,刚刚能够察觉到自了洞府中传出来一丝隐隐的波动。

青山宿投鼠忌器,目光不善,对顾辰道:“我希望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搞得自己寸步难行,在东来峰,甚至可以说是在青阳门,是没有人奈何得了你,但这是因为有你义父在护着你,但他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你也不可能永远都留在这青阳门中。”

说罢青山宿扬长而去。

顾辰目光微沉,他已有打算离开青阳门,但现在看来,贸然离开只怕凶多吉少。

“义父……”

感觉到那洞府之中传来安抚的波动,没想到青阳子在这个时候还在分心顾着自己,顾辰笑着摇摇头道:“路还得我自己去走,在修仙这条路上,护道者跟太紧是走不远的。”

洞府恢复了沉静。

顾辰将岚剑取出,置于身前,开始修炼。

岚诀运转,体内外两副经脉显现,不过体外的经脉此时已经融入岚剑之中,所有天地灵气聚集在岚剑周边,迅速被吸入进去,然后在短短时间里便转化为剑元,而后被顾辰收入体内。

这种修行方法比起之前不知道快了多少倍,这短短几日来顾辰的修为便已经突飞猛进,竟然比他在昆仑山上修行那会儿还要快。

岚诀能将天地灵气转化为剑型元力,元力会拥有更加强大的穿透力与冲击力,但这种转化并不容易,过程之中还伴随着危险,一个不好便会对经脉造成损伤,容易造成走火入魔,出于人体一些自我保护的本能,那些在顾辰体内转化的天地灵气慢慢转化为元力,再转化为剑型元力的过程中,总有一些残余,而且速度太慢。

后来顾辰引出体内外两逼经脉共同修炼,加快了这一进程,但在他看来还是慢,而且转化出来的剑型元力依然还是有些残余,总让他感觉少了些什么,但现在却是不同了。

体外经脉被融入岚剑之中,岚剑与顾辰一起修行,让他感觉完满了,修行进境一日千里,原本将元力转化为剑型元力还需要小心翼翼缓缓进行,但现在不需要了,在岚剑之中便能完全转化,而且不用担心会对经脉造成伤害,这一过程不需要束手束脚。

那些元力在岚剑之中转化成剑型元力的过程中,能够对岚剑进行常淬炼,在日积月累之下,岚剑也在慢慢地改变形状,而且更添灵性,顾辰则直接经由岚剑将转化成功的剑型元力吸入体内,增进修为,实力的增长极为明显。

……

……

正煌殿中,钟鼎匆匆而来,看到青山宿时顿步行礼道:“师叔召师侄前来有何吩咐?”

青山宿道:“往年青阳大比之后,总会让门下弟子下山历练,不知今年掌门如何安排?”

钟鼎一听是为此事,当即摇头道:“师叔有所不知,因为巫族现世,如今修仙界并不安稳,今年的下山历练之行……”

“莫非天下名门大派竟会怕了这千年来龟缩不出的巫族?我青阳门几时也变得如此胆小?”

钟鼎不卑不亢道:“师叔,事有轻重缓急,我知道师叔想要什么,可若是与巫族扯上关系,这事师侄也不好站在师叔这一边,师兄那里也不会同意,如今天下修仙门派已为巫族之事有所回信,但昆仑仍迟迟没有动静,他们是何想法犹未可知,顾辰本是昆仑道子,如今他的修为已经恢复,昆仑派是何想法也不清楚,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这些事情青山宿都知道,可是感觉到生机的流逝越来越快,他现在已经等不下去了,略一思量,道:“掌门言之有理,但此事不防换个角度想想,或许更好。”

钟鼎一怔,问道:“师叔有何高见?”

青山宿道:“昆仑是天下第一大派,虽说隐不出世,但对修仙界中的大小事宜,他们必定也是了如指掌,更别说本门已发出书信,他们更加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他们没有轻举妄动,会不会是因为巫族之事本是空穴来风?当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但昆仑既然无动于衷,岂不是说这件事虽有麻烦却也不是那么难解决的事,所以他们才不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却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就算真有巫族出现好了,如此做法岂不是徒惹人嘲笑?”

钟鼎沉着脸听着。

“而且……”

钟鼎见青山宿突然顿住,问道:“师叔有话直说。”

青山宿声音微低,道:“让那些年轻人下山历练,一方面可以让他们增长增长见识,多些见识,若是一朝巫族现世,修仙界大乱,他们也不会应付不来,另一方面,他们修为尚浅,巫族之人多半不会放在眼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此计莫非不可行。”

“意想不到的收获……”钟鼎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他知道青山宿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更重要的是青山宿这些话的确有些道理,就算巫族真的现世,不对付他们这些修仙界的顶梁,难道还专程去对付那些修为尚浅的小辈,徒劳打草惊蛇不成?

“就依师叔之言办吧,不过师兄那里成不成,师侄可不敢打包票。”

青山宿沉吟一阵之后,点头道:“张师侄那里你不消担心,年年如此,有先例可循,他没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件事你得帮我办。”

还有事?但谁让对方是师叔呢?

钟鼎无奈问道:“何事?”

青山宿一字一句道:“丧事。”

……

……

当青阳子从洞府之中出来的时候,柳祯并没有跟着出来,那洞府之门紧闭着。

柳棠棠想要去看看柳祯,可是那洞府之门还是没有打开,她只能黯然退开,但很快又将心思放在修行一事上,毕竟身边三人修行极为勤勉,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不想再听到顾辰说出那种话来。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做,实话终究还是实话,四人对那番话耿耿于怀,但顾辰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往心里去,对他来说只是说了一些应该说的实话而已,没有刻意嘲笑也没有贬低别人,至于别人听了是怎么想的,并不是他会去想的事情。

青阳子走来,问道:“一直在外面坐着?”

顾辰点头道:“才三天而已。”

三天了……

青阳子伸手点来,将他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传授给了顾辰,顾辰心境之中微有波澜,碧湖心境道道涟漪漫延,越来越强,越来越密集,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许久,青阳子收回手,顾辰才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慢慢吸收,已是精疲力竭,心想难怪青阳子传授柳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要这么长的时间。

第315章 历练

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理解通透,对顾辰来说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再者说青阳子以这种神识传授之法传功,更加有助于他的参悟,只是使用这种方法对双方心境修为的要求都极高,否则修为境界低的那人,心智上很容易会受到修为高者的影响。

虽然理解通透了,但遗憾的是,这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也不适合顾辰修行,哪怕这是由青阳子当初经过一次次悟石参悟出来并不断修改完成的,对顾辰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适合,他现在的这副经脉对任何法门的要求都苛刻到了极点,但奇怪的是,顾辰可以将那些法门一改再改加以尝试,就是没有办法直接修行,除了本来被认为错误了的紫雷仙躯。

但现在有了岚诀,顾辰其实已经不需要其他的功法了,不过多增些手段而已,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与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相联系,可以让顾辰有不同的见解,两者之间虽无关联,可是顾辰总有种感觉,这两部功法不应该分开。

就此事,顾辰询问了青阳子。

青阳子道:“事实上很早以前,青阳门的诸多前辈高人就有这种猜想,不是因为他们发现到了什么,而是他们希望如此,为此做过不少的尝试,只是可惜的是,任由他们手段尽出,青阳御焱诀始终分为三部诀,没有人能例外,甚至勉强修行另外两诀,很容易便会让人走火入魔,因此青阳门才会有对这三部诀加以限制的门规。”

虽然早有前辈高人试验过而且均失败了,可是这个答案并没能说服顾辰,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心头的这种感觉极为强烈,有种本应如此之感。

顾辰有些狐疑,他自天石上得到天道太极篇,之后对各种道法神通都有种触类旁通之感,仿佛可以直接捕捉到各种道法神通之中道的痕迹,这种能力并不需要刻意地运转法门,而是直接与他的本能连在一起,就像他本来就拥有的能力一样,但这种能力实际上却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天道太极篇带给他的。

青阳子笑道:“你又不修行,考虑这些干什么?”

顾辰失笑,说得也是,他很清楚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现在他已经拥有岚诀,而且这部修行功法还有很多的未解之谜,确实没有必要再去修行其他功法,这青阳御焱诀到底藏有什么秘密,还是让青阳门的人去头疼好了。

遥遥碧空,一道剑书须臾而至。

青阳子两指夹剑,神识扫过,不由得一怔,再细细看过之后,神色凝重了起来,顾辰见此也不由得担忧。

不仅是东来峰,此时青阳门中大小远近的山峰都收到宗门剑书传讯,看过其中内容之后一个个都神色凝重,带着些微复杂。

艾玲将剑书缓缓放下,喃喃道:“师伯……走了。”

青阳门那位硕果仅存的二代师长青山宿,已因寿元走到尽头,兵解归天了。

正煌殿,青山宿的遗体被放置在大堂之上,大堂之内的布置简单,毕竟与人间不同,修仙者没有那么多忌讳规矩,只是一处洁净高台放置身躯而已。

钟鼎守在高台旁,问道:“都通知下去了吗?”

周不同道:“剑书均已发出。”

钟鼎默了默,问道:“东来峰呢?”

周不同一怔,这种事情自然不能不通知东来峰,掌门何必多此一问?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已经发过去了。”

钟鼎点点头。

许久,魏得道上前道:“掌门,师伯的遗体不能总这样放着,既然消息已经发出去了,还是让他归于洞府吧。”

青阳门虽创千年,但占据千山,并无祖地,只要是对宗门有过巨大贡献的,兵解之后便可封在自己的山门洞府之中,独占一峰,直到全身元力尽数散尽,将那山峰滋养成灵气充裕的福地,之后再传给青阳门新一代的弟子。

“修仙者确实没有这么多规矩。”钟鼎喃喃了一句,轻轻道,“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周不同点头道:“师伯之前一直对顾辰悟石所得念念不忘,想来那个时候便慢寿元无多了,可惜……唉,如果不是张师兄拦着,师伯说不定真的可以更进一步……”

话音未落,惊觉钟鼎正深沉地盯着他,周不同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钟鼎一字一句道:“他是青阳子。”

周不同恍然,连忙道:“是青阳子师兄。”

钟鼎转头凝视青山宿良久,摆摆手道:“既然他们都不来确认,那就将师伯送回去,封困一峰吧。”

周不同点头。

魏得道上前帮忙,道:“好在师伯之前本就独居一峰,也没有招收其他弟子,宗门也就不必再另行安排了。”

……

……

三天之后,柳祯出关,龙行虎步,精神焕发。

他已学得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此功深奥玄妙,短短时间里自然不可能掌握,不过他的修为却已大涨,让他自信满满。

看到顾辰的时候,柳祯脚步一顿,眼中充满战意。

他真的很想再与顾辰比一场,相信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输。

最后,这满腔战意化为满是自信的淡淡一笑,柳祯没有急于挑战。

顾辰摇头轻笑,喃喃道:“有意思。”

仿佛算准了似的,在柳祯出关之后的第二天,又有剑书传来,传令青阳大比获得优良成绩者下山离去,前往豫州历练,沿途斩妖除魔。

剑书中言明是青阳大比获得优良成绩者,而不是青阳门弟子,用意明显,更别说剑书之下附有名单,顾辰的名字赫然在列,已是不消多说。

除了传讯通知的剑书,还有一道剑书直接飞到青阳子手中,是钟鼎发来的。

里面言明此番历练均按以往青阳门门规办事,有先例可循,顾辰虽然不是青阳门弟子,但既然参加了青阳大比,于情于理也应该同往,而且顾辰如今尚且年轻,此番历练对他也有好处,同时更是在剑书中言明,青山宿已经兵解,门中不会再有人有胆子对顾辰下手,况且门人弟子历练期间,门中三代师长不得插手干预,都将留在门中等候,以顾辰在青阳大比的表现,寻常危机应也应付得来,更是挑明了他钟鼎要的只有青阳子手上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顾辰领悟出来的东西他并不在意,至少现在不在意。

将话说得这般清楚,尤其是明明白白将想要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这种目的表露无疑,这反而打消了青阳子心头的许多疑虑,同时让他心动的还有这剑书之中的最后一点,里面说顾辰说到底终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但又有青阳子义子这一层身份,所以青阳门对顾辰的去留问题不会干预,此番下山历练完成之后,顾辰是留是去全凭他自己心意,如果顾辰不想回青阳门了,到时候可以离队而去,青阳门上上下下不会有任何阻拦。

想到顾辰说过想回昆仑看看,青阳子有了主意,况且他不日将要前往八荒界域寻找线索,这一走只怕也难顾及顾辰,因此让顾辰回昆仑似乎也不错,但虽这么想,青阳子却不会帮顾辰做决定,他将青阳门的安排以及钟鼎的意思告知顾辰,让顾辰自己决定。

顾辰想了想,问道:“许慕姗也去吗?”

青阳子一怔,点头道:“她也在名单之列。”

顾辰想起刚来青阳门时,许慕姗就事事为他出头,处处替他着想,而且许慕姗以往在玄木门中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到了青阳门中更得艾玲宠爱,不曾遇过危险,吃过苦头,但山下却不比山上,更别说跨州历练,总让他觉得放心不下。

顾辰道:“我也去。”

第316章 将行

青阳子是支持顾辰去的,但他不会让自己的意志影响到顾辰,他太清楚顾辰如果知道他的心意,哪怕自己不愿意也会勉强自己去,而顾辰既然自己做出了决定,青阳子更加没有反对的道理。

“这次历练对你也的确有些好处,但万事以小心为上,另外,如果你真的想回去,在历练结束之后,便自行离去吧,没有必要再上山来打招呼,也可省去一些可能的麻烦。”

顾辰点头。

青阳子又道:“这次历练所选的地点是在豫州,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地方,不管是财富还是修行资源都不是其他八州可比,也正因如此,豫州也一直都是各门各派年轻一代弟子最喜欢前往历练的地方,你此次前去,还是有机会与以前的同门相遇。”

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李元沐和魏晓晓?

顾辰不由得想道。

“不过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儿。”

顾辰笑道:“放心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有了那五十年的红尘见闻。”

青阳子暗暗摇头,虽然梦境之中的五十年遭遇确实给了顾辰一些经验,不过以这孩子的脾性,那些经验只怕用处不大。

青阳子随意一招手,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便不由自主地被招来,瞬间而至,落地站稳之时,四人的修行竟然完全没有被影响,丝毫没有被打断。

但他们很快察觉到环境的改变,震惊看向青阳子,时而看看顾辰。

青阳子道:“此次下山历练,我打算让你们也随着顾辰、柳祯一起去。”

四人很快明白过来青阳子的意思,连忙恭敬道:“长老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服侍两位师兄。”

顾辰摆手道:“服侍什么的就免了,大家相互照顾吧。”

四人也只当顾辰是在说客气话,相互照顾什么的,这些个话听听就算了,以顾辰和柳祯的实力,真要遇到什么事,他们四人也帮不上忙,只能尽量不要添乱,能做的极其有限,说是相互照顾都有些勉强。

下山历练的消息很快便已传遍青阳门。

鹰啸峰上,陈北风叮嘱着李大庆和沈翊,让他们一定要时时事事以陈鹰的事为优先,切不可让陈鹰受到任何伤害,但对二人的安危却是只字不提。

二人连连应是,陈鹰站在一边,见此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时而远远望着燕来峰的方向,心中常常想到那道倩影,但只要想到许慕姗,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顾辰,总让他的心境频起波澜。

握紧手中剑,陈鹰大步离去,在下山之前,他还要将奔狼烟彻底推衍出来,甚至可能的话,还要更进一步,将倾斜阳彻底掌握,如此一来,他才算是真正掌握住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正煌殿中,何杰桐有些意外,因为他也在历练的名单之中,此时正在聆听钟鼎的吩咐,与他并肩而立的还有林鸣。

“此次下山历练,你二人且不可给为师丢脸,拿出掌门一脉该有的担当来,明白了吗?”

“是。”

钟鼎突然瞪着林鸣,斥道:“你看你这叫什么德性?做事没干劲,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你看看你身上哪一点能让人满意?你的所作所为哪里能够让人放心?”

林鸣马上站得四平八稳,昂首挺胸,大声道:“是。”

钟鼎怒指了指他,突然挥了挥手道:“滚出去。”

“是。”

林鸣应得很快,也走得很快,像风似的逃一般跑了出去,响亮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殿内回荡。

何杰桐暗暗苦笑,但却有些羡慕林鸣这种懒散的性格,如果他也能像林鸣那样什么都不管,每天只管自己活得潇洒,哪怕多挨些打骂也是愿意的。

可惜终究林鸣是林鸣,何杰桐是何杰桐。

何杰桐除了苦笑认命,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次去豫州,想办法找到你几位师兄师姐,让他们玩也玩够了,该回来了。”

何杰桐意外抬头。

钟鼎道:“怎么?没听清?”

何杰桐连忙道:“弟子知道了。”

“下去吧。”

何杰桐带着狐疑退下了,有些不明白钟鼎的意思,正好林鸣正在殿外等着他,见他出来连忙鬼头鬼脑地晃过来,不着声色问道:“师兄,我出来后师傅还有没有说什么?”

何杰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道:“没你什么事,只是师傅让我此去豫州把师兄师姐们找回来。”

“师兄师姐?我们还有师兄师姐?”

“我们的师兄师姐可不少,不过现在还在世的,就只有两位师兄和一位师姐,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但我也就只在小时候见过他们,之后他们离开宗门,很少回来了,那时你还没过来。”

林鸣明白过来,不解道:“你是说在那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们?不可能呀!就算是下山历练,但时不时也要回宗门报到,他们又不是青阳子长老,怎么能一走就好几年不露面?”

钟鼎压低声音道:“那三位都是天赋资质极为了不起的人物,只是生性不羁,不受约束,不知怎的得罪了师傅,虽然有着青阳门弟子的身份,但其实已经跟被逐出师门无异,不过这一次师傅让我找他们回来,应该是已经原谅他们了。”

逐出师门!?

这可不是小事!

想到自己的任性妄为,缕缕惹师傅生气,到现在还没有被逐出师门,林鸣突然觉得师傅有些太宠他了。

小心翼翼问道:“师兄,快告诉我,几位师兄师姐是为什么事得罪师傅的?”

“到底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何杰桐说着,突然面色古怪看着林鸣,“你放心好了,就你那些不痛不痒的臭毛病,还不至于把师傅气到将你逐出师门。”

林鸣闻言放心许多。

何杰桐又道:“不过你最好收敛一些,这次历练好好表现,不然等师兄师姐们回来了,得师傅重用,你这个爱惹他生气的麻烦精只怕会被师傅随意丢到一边,最后是个什么下场你自己想想。”

林鸣苦着一张脸,本来放下的心突然又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燕来峰上,许慕姗高兴得像只翩跹的蝴蝶,在花丛中起舞,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

洛兰在一边宠溺地看着,摇头失笑。

许慕姗突然飞扑过来,抓住洛兰的手道:“师姐,我真的可以去吗?和顾辰一起去豫州玩?”

洛兰纤纤素手伸来点了下许慕姗的鼻子,道:“不是去豫州玩,是下山历练,对自己的心境、修为都有很大好处,但也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还有,不是跟顾辰,师姐也会与你同去,你可不能由得自己性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不还是去豫州吗?”

想到能跟顾辰一起远游,许慕姗就觉得开心,可是一想到到时候都要被大师姐牢牢管住,她不由得又苦着一张脸。

“洛师姐,许师姐,这一路上也要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陈冰冰、杨雪儿、朱紫菱联袂而来,不过陈冰冰脸色看起来颇为冷清,除了唤一声“洛师姐”,对许慕姗却没有主动打招呼。

许慕姗倒不在意,闻言喜道:“你们也要去?”

朱紫菱笑着正要说话,杨雪儿已经抢在前面,上前挽着许慕姗手臂道:“许师姐,这一路上我们正好作个伴,到处走走看看,领略各地的景色。”

许慕姗连连点头,像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小孩。

第318章 惊现

巍然耸立的昆仑山上,囚龙峰孤峰突起,直插霄汉,一度被昆仑列为禁地,终年人迹罕至,峰上有奇松怪石,令整座山峰庄严肃穆,惹人敬畏。

许是禁地的名头,绕是如今囚龙峰已不限制来往,但站在这上面,姚飞依然感到紧张。

说起来,姚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心情烦闷,走着走着,便在不知不觉之中来到这座峰上。

他望着满天星空,喃喃道:“顾师兄……”

姚飞只是昆仑山上一名普通的弟子,在其他门派,他的资质算得上是极为难得的,可在这昆仑山上也就那么一回事,与他同样的、甚至是比他强的人比比皆是,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自然很难与顾辰有什么深交,加上当初顾辰还在这昆仑山上的时候,也是一味清修,未理俗事,自然不太可能认识他。

可是顾辰是昆仑道子,是所有昆仑弟子心中的偶像,顾辰可能不认识姚飞,但姚飞却肯定认识顾辰,更是因为曾经得到顾辰的一句指点,而让姚飞至今念念不忘,每每想到顾辰之时,总要为顾辰当初的作为感到不值。

“一把剑而已,犯得着吗?”

姚飞从来没有见过纯钧仙剑,只是听过那些吓人的名头,可这于他真的没有太大相干,纯钧仙剑丢失与否似乎与他没有多少关系,可是顾辰变成废人,被遣送下山却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更是因为曾与顾辰有过接触,让姚飞深深以为,如今的昆仑道子与过去的昆仑道子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两人差得太远了。

姚飞低头,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囚龙涧,听闻过去那把纯钧仙剑就是被镇在这涧底之中,长年不见天日,也是因为那把剑的存在,所以此地才被列为昆仑禁地。

如果那把剑没有被盗,那把剑还在的话,顾师兄根本就不用自废修为,也不会被遣送下山,而今的昆仑道子也就没有李元沐什么事了。

这囚龙涧深邃黑暗,不见天日,当然也可能因为现在正是夜深时分,哪怕今晚的月光再明再亮,那光线也照不到涧底深处去,遥遥望去只以为那涧底深处也有一双可怕的眼睛,你在望着它,它也在望着你。

姚飞的心跳加速,突见囚龙涧深处有一道幽光闪过,他一怔,亦是一阵目眩神迷,鬼使神差往前踏出一步,一脚踩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好在他的修为也是不弱,只是失神片刻,便马上反应过来,掐诀一引周身元力外荡,下坠之势渐缓,直到慢慢停下。

御空对现在的他来说,还不太熟练,不过在空中站稳不是问题。

但紧接着,姚飞便被眼前的一幕骇得心神大乱,元力控制不好,整个人再次下坠,直到囚龙涧底,摔了个七荤八素。

姚飞也顾不得自己了,随便站起,却怎也站不直,又摔了几次,只是双眼如神迷,目不转睛,就盯着眼前那巨大如渊的仙剑。

“纯……纯钧!?”

姚飞难以置信,不是说纯钧仙剑已经被盗走了吗?

可是眼前这把巨剑又是什么?

纯钧仙剑分明还好好地在这囚龙涧底,分明还在!

“纯钧!纯钧!”

想到顾辰因为此剑而自废修为,姚飞的声音越来越大,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纯钧仙剑没有丢失,纯钧仙剑还在昆仑。

只是,黑暗之中一道剑光闪过,姚飞这才喊了两声,便倒地没了声息。

死了。

一人自黑暗中走来,却只能看到轮廓,看不到他的脸,他抬头看了看天,而后摇头道:“看来掩盖不了多久了,得尽快动手才行。”

而后,他的身形又隐匿在这黑暗之中,而随着他的隐匿,纯钧仙剑亦随之消失不见,再次不见了踪影,丝毫看不出方才有出现过的痕迹。

……

……

顾辰突然转头,远远朝东北方向望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只是心中有股思念。

“顾辰顾辰,你看,这个我小时候玩过。”许慕姗摇着拨浪鼓,很是兴奋,“真好玩!”

顾辰悠悠回神。

许慕姗突然没了玩的兴致,问道:“顾辰,你怎么了?”

顾辰摇头道:“没事。”

月儿高高挂,星光点点,云卷万里。

这里是山下,是凡间,可是却与青木镇不同。

这里热闹非凡,如有千灯照碧云,火光自通明,处处有羌管声起,琵琶声碎,歌舞相映,是青木镇远不及的热闹,便是许慕姗这位自小在这人间长大的玄木门门主掌上明珠,此时也像是土包子进城,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一行下山后便各自散去,有人分道扬镳,也有人一时同行。

许慕姗自然是坚持与顾辰一起走,一路上游山玩水,但事实上山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青阳门占据的山脉连绵,再好玩也玩腻了,日看夜看早已看得乏味,至于水,不过一条大江往西而去,远远望去,座座雄城依着江边而建。

但许慕姗依然很高兴,无他,只因为能与顾辰一起下山同游,这时候哪怕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干坐着,她也会感到心满意足。

而他们此行的第一站,便是这最近的一座锦绣之城,名为知明城。

城外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好不容易进了城,这城内更是处处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人与人之间并肩而行,好不繁华。

刚来到此,所有人皆看迷了眼,觉得什么都好看,然后又不知道应该看什么。

顾辰一开始也是如此,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在这人流中随波而行,可以说是找不着北,到了这里后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人想起这一茬儿,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众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渐渐分散远了。

只是顾辰突然似有感念,心有所感,才从那种迷乱心绪中回神,而许慕姗正好来找他搭话,被顾辰的意兴阑珊弄得自己也突然志趣索然。

“这个是什么?”顾辰被许慕姗手中的拨浪鼓吸引了注意。

许慕姗喜眉笑眼道:“这个是拨浪鼓啊,你肯定没玩过。”

说着许慕姗摇了摇,那拨浪鼓发出好听的声响,看起来确实有趣,顾辰接过来摇了摇,眼睛却看向身旁的罗程。

从刚才回神过来之后,他便发现,罗程虽然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可是却一言不发,而且对周围的繁华貌似没有一点儿兴趣,倒是那满脸心事的模样让人在意。

“唉呀!”许慕姗突然反应过来,喊道,“师姐她们呢?”

与顾辰他们同行的人虽然也不算多,但实也不少,在这人流密集地被这么一冲,顿时便被冲散,原本聚成一片,现在已是七零八落,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甚至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顾辰向来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大家聚集在一起或者分散开来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区别,但比较让他意外的是,除了罗程紧紧跟在他身边,陈鹰竟然也与他们一起。

陈鹰脸上那疲惫的神色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与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李大庆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还有一边的沈翊大多注意力也都是在陈鹰身上。

而除了这几人,还有一人存在感似乎没有那般强烈,可是也与他们同行,不同之处在于,此人紧紧跟在许慕姗的身后,寸步不离,正是杨雪儿。

对这杨雪儿,顾辰印象不深,只是知道此女嘴皮子也得。

顾辰道:“应该都是走散了,天色已经晚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就去找个……客栈吧。”

说到客栈,顾辰又是一番走神,犹记得当初离开昆仑山,刚到青木镇之时,停歇在那青木客栈外,当时还不知道客栈是干嘛用的,甚至连住客栈需要钱还不懂得,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那名少女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319章 客人

“可是客栈在哪?”许慕姗在这个时候问到了最为关键的问题,让顾辰也愣了一下。

长街繁华,不是店铺、摊子就是人,满眼望去密密麻麻,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找这里的客栈?

这一次下山每个人都带足了银两,毕竟人间与山上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修仙者也离不开吃喝休养,但钱是不愁了,经验这种东西却不是马上就有的,哪怕顾辰经历过那梦境之中的五十年光阴岁月,但里面的见闻并非面面俱到,虽说确实让顾辰增长了见识,但也没能让顾辰达到无所不知的地步。

不仅顾辰犯愁,陈鹰等人现在也很是犯愁,一身伶牙俐齿的杨雪儿此时也闭口不言,没了主意,却在许慕姗身边东张西望,看似很用心在找,但那双眼睛转来转去,到底在看些什么注意些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走这边。”

罗程轻车熟路在前带路,那言语之中的熟稔以及带着难以动摇的淡淡自信,让顾辰等人情不自禁跟在他的后面,绕过人群拐了个弯,竟然轻而易举地便到了一家客栈门口。

客栈大楼高高起,要比邻近建筑高出一头,大门前有一匾额,匾额上面写着“都来客栈”四个大字,端端正正,却又大气卓然。

顾辰等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几乎都落在了罗程身上,但见罗程已经走进去了,只得相继跟上。

都来客栈在知明城是数得上的几家大客栈,生意兴隆,里头也是人来人往,而顾辰几人看起来都是年纪轻轻模样,又无长辈在身边,加上他们此行下山以历练为主,没有穿着青阳门的服饰,更是有意衣着朴素,从外表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能住得起这种客栈的人,因此进到这客栈后,一时间却也无人搭理。

眼看着比他们晚进来的人,只因为穿金戴银便被奉为上宾,迅速招待到时间,陈鹰的脸色沉了下来,李大庆上前正要吆喝,一个响亮的声音却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也吸引了客栈诸人的眼光。

“哟!几位爷!”一店小二突然笑容满面迎了上来,连连拱手作揖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店人手不足,一时怠慢了几位爷,请问几位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店小二的热情让陈鹰的脸色好了许多,李大庆也露出了笑容,正要说出“住店”,不料许慕姗在一边不满道:“还真是店大欺客,连招待客人都要带眼色,店非好店,人非好人!”

顾辰还反应不过来许慕姗在生什么气,杨雪儿已经笑嘻嘻道:“师……姗姐,既然人家都来客栈不欢迎我们,不如我们出去找别家好了。”

店小二一拍额头,连连道歉道:“两位姑娘亭亭玉立、国色天香,小的也是眼拙,竟看不出来两位姑娘与几位爷是一路的,照顾不周,小的该掌嘴。”

说着轻轻往自己嘴巴上拍了几下,笑嘻嘻的模样。

“那五位爷、两位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一番话将许慕姗与杨雪儿哄得喜笑颜开,店小二又问道。

顾辰看向罗程,问道:“罗程,要在这里住下吗?”

很显然,罗程对这一带颇为熟悉,而且一行人中,顾辰也是比较相信罗程,加上罗程确实要比他们更有经验。

罗程点头道:“以前这般高档次的客栈只能远远看看,住一晚什么的想都不敢想,这次来了当然不能放过。”

店小二是个机灵的,笑着高声提醒道:“好嘞,住店七位。”

又问道:“客人是开几间房?”

罗程想了想,道:“三间上房。”

“上房三间。”店小二又大声喊了句,才招呼顾辰等人往一边走,“几位请随小的来。”

稍作移步,几人却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顾辰没有动,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店小二看。

店小二诧异道:“这位爷,可是小的身上有什么不妥?”

顾辰摇头,却是突然问道:“你真是店小二?”

店小二一怔,忍不住笑道:“瞧您说的,小的这打扮不是店小二,还能是这客栈掌柜的不成?”

顾辰闻言微一沉默,许慕姗一脸好奇,看看顾辰又看看店小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其他人也只当顾辰是对山下人事物一无所知,因此感到好奇而有此问,也只当趣事听,但其实没太大兴趣。

罗程瞥了店小二一眼,又看看这客栈中不少人的目光时不时流连过来,一时若有所思。

顾辰又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愣了会儿,有些意思道:“小的叫吕严。”

“吕严。”顾辰呢喃着记下这个名字,点头道,“我叫顾辰,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这期间要是有什么事,我就找你。”

吕严笑嘻嘻地正要点头应是,顾辰又补了一句道:“或者来这里报你的名字。”

吕严深深看着顾辰,笑道:“小的一定让客人满意。”

将顾辰几人送到各自房间之后,吕严方又下楼来,一名同样店小二打扮的人上前来,问道:“吕哥,什么情况?”

吕严摸摸下巴,摇头道:“没事,只是个有趣的家伙。”

说着,吕严自己都觉得奇怪,在这里三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让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呢喃着那个名字:“顾辰……”

都来都来,这世间三教九流,人鬼狐妖,但经此地,都可来住,都来客栈在这一带远近驰名。

方弘志、张博、景辰、曹明四人不分先后,又似是结伴而行,同来这都来客栈。

“这几天来各路客人还真来了不少。”吕严轻声喃喃着,连忙上前招待。

很快,四间上房又分了出去。

都来客栈生意兴隆,但住宿的房间似乎永远都分不完,不管来多少客人都有得住,对于这都来客栈到底有多少房间,一直以来都是个谜。

黄昏时候,一名店小二喊道:“上房一间。”

吕严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袍之人,哪怕来到客栈之中依然没有接下兜帽,掩着真面目未曾示人,只是依稀可以看出来人是一老者。

吕严眯了眯眼睛,上前换了那伙计,将吕严引到房间去。

“客人,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怎的用这衣帽遮着脸,若是为了隐蔽行踪,如此反倒引人注意。”

那客人顾着前行,并不答话。

吕严继续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到了我们都来客栈尽管放心,客人想必不是常人,也知道我们都来客栈不仅仅是凡俗间一家小小客栈,单是这短短回廊便暗藏机锋,内含洞天,可以保护来往客人**,当然,如果想要找人,与我们客栈做些交易也会非常轻松。”

那客人突然停下脚步。

吕严看了看门牌,见那客人已经停在他的房间前,看其动作熟稔自然,应是来过此地,吕严眯起眼,往前接近了一步,正想看看这客人真面目,却见那人突然转身,也不见其出手,一道劲风袭来,将他掀飞了出去。

第320章 相邀

吕严大吃一惊,来人的修为之高,实在非他可以匹敌,因此在第一时间便散去了反抗之念,任由那劲风带着他往后退去。

不过那人显然也没有要伤害吕严的意思,那道劲风只将吕严掀翻后退,并未伤及吕严分毫,待吕严着地站好,抬头看来时,便不见了那人踪影。

“到底是什么人?”

吕严惊骇,能够有这等修为的人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这样的实力他也只在自己的师傅身上感受过,这样的存在,居然会来都来客栈歇脚,吕严想不通。

而且对方并未伤及吕严,只怕不出两个原因,其一是对方知道这家客栈的底细,因此留有情面,其二,则是对方另有目的,不想过早打草惊蛇。

吕严只觉得,这两个原因似乎都有。

话虽如此,吕严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慢慢往后退去。

吕严才下了楼,从楼上又有衣着光鲜的数人下得楼来,四男三女。

男的俊郎,女的妖艳,随身携带之物模样奇特,多为瓶瓶罐罐,尤其是其中一女还带着一鎏金葫芦,其上流光闪过,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他们要走?

吕严心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最近客栈来往的客人实在让人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此时这一伙要离开的人,也是他注意已久的对象。

那四男三女下得楼来的时候也吸引了众多目光,而且客栈里一时变得安静,似乎被那数人身上气场震慑,不敢轻易言语,直到他们离开,这才相继有人松了一口气。

吕严走到前台,一老者正在那里对账,吕严上前道:“掌柜的。”

掌柜的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抬起头来。

吕严问道:“那几人可退房?”

掌柜的查了一下,点头道:“一大早退的房,不过保留到现在,这才离开。”

吕严默了默,道:“关注一下。”

掌柜的点头,对吕严的态度却是毕恭毕敬。

客栈掌柜的对店小二态度恭敬,这种事情倒是罕见得很,不过此时两人做得隐蔽,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而且其自然程度,更不会让人有特别留意。

说白了到现在,吕严都不知道顾辰是怎么看穿的。

……

……

顾辰几人入住都来客栈,却不知在知明城另一边,正有人为他们担心不已,确切地说,是为许慕姗担心不已。

刚来到知明城便与许慕姗走散,洛兰可以说是急得团团转,她是下过山的,正因为下过山,所以才知道这人间虽不值一提,却也人心叵测、不得不防,师妹许慕姗如此纯真,被人卖了可能还会帮着数钱的那种人,就这么与她走散了让她于心难安,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寻才好。

至于同行中人,其他人去了哪里会遇到什么事,洛兰才不关心。

此时与洛兰一道的,还有朱紫菱与陈冰冰。

朱紫菱陪着洛兰四处寻找,逢人便问,有人才走没几步便被拦了三四次,哪怕三女姿容过人却也被问得烦了,连连摆手不耐烦地走开,可是如此一来,洛兰便更急了。

“怎么办怎么办?若是师妹有个闪失,回去了我要怎么对师傅交待?”

朱紫菱忙安慰道:“洛师姐,你不要急,许师姐实力强大,不会有事的。”

洛兰直摇头道:“你不懂,师妹她虽然资质过人,仙途可期,可是她太纯洁了,就像白纸一样,对人没个心眼儿,而且长相上乘,要是遇上不怀好意的人,她……我……”

洛兰脸色苍白,都已经不敢再往下想,满是自责,明知山下人间危险重重,为什么还要如此懈怠,这才刚到知明城,便与许慕姗分散了,眼看着天色将暮,更是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朱紫菱道:“天快黑了,许师姐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找到客栈歇脚了。”

洛兰闻言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入城便住客栈,这是众人在下山之后便已说好了的,此一去客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找到许慕姗。

可是,真的能有那么顺利吗?

“只希望师妹不要忘记我的嘱托,一定要记得找客栈入住才行,可是她知道什么是客栈吗?”这话一出口,顿时哪怕一直不发一言的陈冰冰也是一脸古怪地望来,洛兰有些尴尬,换言道,“只是这知明城如此广大,客栈众多,师妹会去哪个客栈呢?”

陈冰冰直接拉住一人问道:“请问最大的客栈怎么走?”

那人一听这口气大的,转头一看陈冰冰那如冰美颜,顿时有些紧张道:“知明城最大的客栈有三家,离这里最近的是都来客栈,往东过去两条街就是。”

……

……

柳祯一边略带好奇地看看这山下人间,一边随意地走着。

人间,他走过两次了,一次是还小的时候,当时还没有上青阳门,但也因为当时年龄太小,对人间了解也不多,眼界扩展不开,再加上那里贫瘠,到不了这样的繁华胜地,因此也感到新奇,第二次是在梦境之中的五十年遭遇见闻,不过那五十年是以青阳子经历过的为准,而青阳子似乎并不太喜欢这样的热闹地方。

何杰桐与林鸣相随,指引着柳祯四处观望,另外还有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缀在身后,看起来他们都要比柳祯有经验得多。

“如果找到师兄师姐,待他们回山之后,师傅也不会一直盯着我们了,到时候有机会肯定要多下山看看。”

林鸣很喜欢这样的地方,热闹有人烟,新奇玩意儿应有尽有,仿佛陶醉其中,已经在构想着今后计划。

何杰桐冷嘲道:“你之前就有好几次偷偷溜下山,别以为师傅不知道,只是你每次也只敢在山脚边村镇上逗留,所以师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真敢跑远试试?”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钟鼎的眼皮子底下,林鸣只觉得背脊生寒,缩了缩脖子道:“师兄,你知道我胆子很小的。”

何杰桐冷笑,道:“是胆小如鼠,可是鼠胆包天啊。”

柳祯轻笑。

林鸣连忙一把拉住柳祯道:“师兄师兄,你看我们要不要找个客栈落脚?”

说话间,已到了一家客栈门前,高挑门厅,大门很是气派,上有阁楼环向四周,浑然一片,不见突兀,反有自然之感,隐隐有灵气外泄,里面仿佛自成空间。

“越灵客栈。”柳祯喃喃着,点头道,“好秀气的名字,跟这威严端庄的外表不相称啊。”

说着,柳祯却是摇了摇头,道:“世道多变,人心常易,如果只看这表面,永远也看不到真实。”

微微一笑,柳祯道:“我们进去吧。”

几人才刚走近客栈大门,还没有走进去,便见一伙计主动迎了上来,连连作揖相请道:“几位贵客请随小的来。”

柳祯、何杰桐、林鸣不由得面面相觑,看这伙计模样,像是专程来迎接他们的。

可奇怪的是,这客栈来往客人众多,络绎不绝,并不见谁有像他们数人这般待遇,而他们的穿着也是普通寻常,并无出格之处,这一想顿时连觉不妥,只觉有异,不敢轻举妄动。

那伙计也不催促,只是站那里等,只是手依然保持着相请的姿势。

僵持之下,这里开始引人关注,就在这时一只虚幻灵鸟飞来,只见伙计侧耳过去,那虚幻灵鸟便停在伙计肩膀,化为灵气散去。

那伙计双目转了转,却是对柳祯说道:“方才见公子在外一番说辞颇有见地,怎地此时却犯疑犹豫,生出了俗人毛病?难道还怕我越灵客栈是龙潭虎穴不成?”

刚说完,那伙计马上补充道:“方才这话,是我们掌柜的说的。”

第321章 美颜

柳祯眉头一挑,冷笑一声,当即踏步而入。

“柳师兄……”

何杰桐来不及阻止,只见林鸣的速度比他更快,却不是去阻止柳祯,而是随着柳祯一起进去,看那势头颇有些轻车熟路的味道。

可若真是轻车熟路,何杰桐可能还不用太过担心,只是他太了解林鸣这家伙的尿性了,这小子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味的鲁莽而已。

山下不比山上,世人敌友难辨,何杰桐惟恐出事,只得跟上。

“对不起,几位不是我们要招呼的客人。”

何杰桐才走出几步,便听到身边传来声音,让他不由得为之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转过身来,只见陈勇、马彪、柳棠棠这三人被那伙计拦下了。

陈勇怒喊道:“怎么不让我们进去?这不是客栈吗?哪有拒绝客人入内的道理?”

那伙计只是笑着看着,并不说话。

马彪也急了,正要喊话,柳棠棠连忙指着何杰桐道:“我们是一起的。”

何杰桐微微点头,也正欲与那伙计说道说道,可却听那伙计摇头道:“对不起,小店客满了。”

“你……”陈勇与马彪大怒。

柳祯回过头来,冷冷道:“他们是我的人。”

何杰桐与林鸣亦凑上来,想着这伙计若再阻拦,也得好好说道说道才行,几人可还没想在这地方闹事。

哪知那伙计闻言竟是爽快地退到一边,客客气气道:“既是公子的人,自然是小店的客人。”

柳祯的眉头不由得深深锁起,狐疑间端详着这伙计,只见对方虽穿着小厮模样的衣裳,可是气度自是不凡,眉间锐气时隐时现,脚步轻快腾挪有据,一看便知不是常人,只是对方却给足了自己面子……

柳祯对这个地方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莫非这山下尽是些藏龙卧虎之地?

“烦请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

那伙计点点头,却将柳祯等人引向柜台,道:“客栈有规矩,不能不守,还请几位客人登记办理入住手续。”

这次下山也是带足了钱银,眼看着天色渐晚,说不得也要留宿,念及此柳祯等人倒也爽快,要了六间上房。

伙计摇头道:“抱歉,小店现在只有五间房。”

只有五间上房和只有五间房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何杰桐等人不由得看向柳棠棠,谁都知道,这一路上都是柳棠棠在照顾柳祯的生活起居。

“那就五间。”柳祯转头对何杰桐道,“你我住一间。”

何杰桐一愣,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发现柳棠棠黯然垂首。

陈勇和马彪吓了一跳,连忙道:“柳师兄,使不得,我二人同住一间便好。”

柳祯摆了摆手道:“在山下没那么多规矩,我下山是来历练的,可不是来享福的,就这么定了。”

柳祯都这么说了,两人不敢再提,付了房钱。

只是看着那账目柳祯暗暗咂舌,这价格够一般人家生活一年有余,在这里竟然只能入住一宿。

但这些显然不是柳祯关心的,已经入了仙门,离了红尘,那些黄白之物于他无用,现在更好奇的是这客栈掌柜的到底是何许人,对他又有什么目的。

一行人被那伙计引向客栈后面庭院,庭院深深,种有奇花异草,香气阵阵,招蜂引蝶,蜂蝶身上都带有奇异花纹,看起来眩目美丽。

柳棠棠眼中异彩连连,只见一只蝴蝶扇动华美双翅在近前徘徊,她在好奇之下便要伸手去抓,那伙计立刻提醒道:“最好别碰,这些蜂蝶并非凡物,带有剧毒,毒可钻心浸元,寻常修仙者触之即死,仙人难救。”

世间凡人都将修仙者当成仙人,其实只有修仙者自己才知道,他们离真正的仙人有多遥远,哪怕他们本领高强,再能移山倒海亦是无用,一朝化为黄土随风去,这一生比之凡人一世又能如何?真正的仙人与天同寿,历劫不灭,修仙者一生追求,看起来很近,其实遥不可及。

“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歹毒,小心些好。”柳祯也好奇地看了那些蜂蝶一眼,对身边人提醒道。

看着柳棠棠花容失色,刻意与那些蜂蝶保持着距离,一脸警惕味道,伙计笑道:“无须担心,这些蜂蝶从不主动碰人,修仙者一心长生,情消意浅,对身边的美丽事物已经麻木,错过的不知多少,真正能欣赏这等美丽之人越来越少,或许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些蜂蝶从不主动亲近他人,以免误杀那些真正能体己之人,毕竟杀人从来不是它们的本意,但也有一些哪怕是明就里的人,见美而难近,甘愿冒着一死也忍不住亲近一二,能得一二奇美之物,哪怕时间短暂,也是死而无憾。”

柳棠棠视线不由得迷离,仿佛受到那伙计话语的影响,也不觉得那些蜂蝶可怕了,反而想着,如果自己真的一不小心之下碰到了它们而被毒死,或许也是死而无憾了吧?毕竟在死之前,是真的得到了。

视线慢慢移动,落到前方的柳祯身上,柳棠棠脸颊微红,那目光能醉人。

“请。”

伙计往前探手,让柳祯等人转了个弯,向一处幽静处走去。

那里有一座矮亭,蜂蝶更多,美丽而危险。

在那矮亭之内,蜂蝶之间,一女子傲立其中,身上长裙有与那蜂蝶一般模样的花纹,在蜂蝶环绕之下,仿佛那蜂蝶之国的女王。

“那就是你们掌柜的?”柳祯语气古怪。

那伙计低头往后慢慢退去,没有回答柳祯的问题,那女子却是越过身来,嫣然一笑,竟使得蜂蝶尽失色,道:“公子是因为奴家乃女子之身,方有此问?”

“谁说女子做不得一客栈掌柜?”柳祯笑着摇头,也不管退下去的伙计,紧紧盯着那绝美女子,“只是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女子,会在这闹市间当一客栈掌柜。”

“最终不也还是客栈掌柜?”那女子笑了笑,却是巧目嫣然,与柳祯对视,问道,“公子刚刚说像奴家这样的女子,也不知道在公子心中,奴家该是怎样的女子?”

柳祯想了想,道:“美丽的女子。”

那女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姿态随意而坐,仿佛一点儿不担心那些蜂蝶落在她的身上,道:“公子还真是直接。”

妙目闪动,越过柳祯,看向他身边众人,示意众人落座,之后也不管他人,直接问柳祯道:“公子看来,奴家可歹毒否?”

柳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应是之前自己说的那句“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歹毒”让这女子听到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女子确实极美,是柳祯所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如此绝美的女子,却在这剧毒蜂蝶之间,妖艳如花,不知她从哪里来,不知她要在这里待多久,更不知道她将要往何处去,能肯定的一点便是,此女绝非池中物,玄女只归天上住。

这样的一名女子,夸她美丽,如侮她歹毒,说不歹毒,又似辱其容貌,柳祯额头冒汗,只道自己冒失多嘴,恨不得收回来才好。

看柳祯这狼狈模样,柳棠棠只道这客栈掌柜的故意轻谩,猛然抬头便欲喝斥,却因见那女子容颜,自卑之下语塞,连呼吸也屏住,不敢出声。

第322章 相交

场面一时安静,众人相视无言,安静中带着一丝压抑,耳边是蜂蝶翅膀扇动之声,鼻音亦有芬芳异香回转。

一只黑白双色的蜜蜂突然越众而出,落在那女子肩头,一只后脚踢了踢翅膀,尾巴处一截短短尖尖的毒刺若隐若现。

柳祯瞳孔微缩,不由自主道:“小心毒……”

话音未落,只见那女子随手将那蜜蜂抓起,放在眼前轻轻打量,而后随手弹了出去。

“小小毒蜂,不过是因为与这灵蝶长久相处而带上一丝毒性,还奈何不得我。”

此间蜂蝶总相环绕,身上的花纹各异,美丽之处各有不同,比这花海更让人眼花缭乱,一开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得众人竟然都没有发现其中的主与次,此时听这女子所说,细细看来,一时还不见其他,但只见地上有着零星尸体,俱是毒蜂之属,其尸体完好,非是外力所伤,怕是中毒而亡。

这种景象已能说明很多东西。

那女子轻轻道:“这些蜜蜂本因灵花异草而生,却因与这灵蝶朝夕相处而带有些微毒性,本是难得的护身武器,但却贪心不足,迷恋不属于自己的美丽,因触及灵蝶的鳞粉甚至是直接触碰灵蝶而亡,哪怕灵蝶有意与它们保持距离,依然有如飞蛾扑火。”

“这到底是什么灵蝶?”柳祯忍不住有此一问。

那女子呵呵一笑,却是不答,一指爬满灵蝶毒蜂的矮亭,上有桌椅成套,略带挑衅微扬下巴,问道:“公子何不到此一坐?”

何杰桐眉头一皱,林鸣则挡在柳祯身前。

柳祯拍拍何杰桐的肩膀,不由分说将林鸣往边上一拉,林鸣便不由自主地后退,柳祯已走了上去。

“师兄……”

两人欲拦,却有无数蜂蝶环绕围堵,不让他们接近。

柳祯走到亭间,蜂蝶环绕徘徊,若即若离。

他略显警惕,只是在看到那女子略带好笑的神态,顿时把心一横,大步向前,朝那桌椅处走去,只见一路蜂蝶纷让,没有触及到他分毫,反而有几只毒蜂在仓促下与那灵蝶拥挤在一起,不出须臾便无力落下,生机尽去,几只灵蝶飘然而下,围在那些毒蜂尸体边上,用那触手小心翼翼去碰触,翅膀一扇一扇,仿佛述说悲伤。

柳祯见此,不由得驻足,暗暗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害得那么多的蜜蜂死去,虽是毒蜂,可是这些小家伙这个时候依然勾起他的怜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这些灵蝶的影响。

“公子可知往生何意?”就在此进,那女子突然发问。

柳祯没有多想,轻轻道:“人死往生。”

“往生为什么一定是送死?”那女子显然并不满意柳祯的这个回答,又追问道,“既然是死,为什么要有‘生’?”

柳祯盯着地上毒蜂尸身,莫名恼从心起,道:“往生这词本就是这个意思!”

“意思不都是人乱给的!”那女子却分毫不让,但顿了顿,语气微缓,“世间有一物,身带剧毒,但性情温和,珍爱生命,其天性便喜欢与各种生命亲近,但因身上剧毒容易带来死亡,因此压抑天性,远离生命,甚至不让其他生命靠近,不是不近人情,而是让他们往生处去,不往死中来……”

柳祯反应过来,看着那些悲伤的灵蝶,道:“你是说这些蝶?”

那女子点头道:“此蝶名为往生蝶,他人亲近它们不得,它们也亲近不得他人。”

柳祯摇头,却是沉默,半晌之后长叹一声,洒然道:“如此也好,美丽之物,若落于人手,便不美了,彼此互不亲近,留着念想,美好才能长存。”

说这话时,柳祯似有陶醉,却不知此时那女子看向众灵蝶时,眼中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情绪流淌,轻轻道:“若永远如此也罢,只是世不遂人意,世间正反难辩,就像人心多变,今番生死与共,来日指不定刀剑相向。”

如此美丽的女子,竟然会有这番沧桑感慨,只因不知对方因何而有此叹,加上自已甚少历世,经验不足,柳祯便没有接话了。

不久这女子突然站起,款款一礼,对柳祯道:“小女子是这越灵客栈的掌柜,俗名赵越灵,一时恣意,让公子见笑了。”

柳祯连忙还礼,只是那动作甚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道:“在下柳祯,是修仙界中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青阳门的弟子……”

赵越灵忍不住掩嘴一笑,道:“就算青阳门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公子是这鼎鼎大名门派中的一员,在这越灵客栈也没有特殊照顾的。”

柳祯轻轻拍了下自己额头,想着这次历练明明是要隐瞒真实身份,而且本身也不想低调,怎的此时笨拙之下,说了些犯傻的话。

但一想,柳祯自己却先笑了起来。

赵越灵将桌上一瓷壶拿起,又取出一杯,轻轻一倒,便有琥珀色的黏稠液体倒出,满杯甜气,令人陶醉其中,忘怀所以。

赵越灵看柳祯那所有情绪皆写在脸上的模样,不由得一笑,将杯往前一递,道:“往生蝶虽碰不得,但与其朝夕相处的毒蜂采集的蜜却是人间美味,且有精纯灵气蕴藏其中,对修仙者大有好处,公子要喝一杯吗?”

柳祯仿佛就在等着这句话,当即点头接过,迫不及待一口饮尽,连连咂舌,却呼不过瘾。

赵越灵将杯子收起,摇头笑道:“非是奴家小气,只是这蜜不可多喝,尤其修为在一元境以下,难以化解其中毒性,喝多了轻则修为折扣,重则有性命之危。”

柳祯闻言警惕。

赵越灵又笑道:“当然,只是这一杯的量,不仅可以过过嘴瘾,而且这种轻微毒素不仅无害,反能刺激经脉,将其中精纯灵气转化为元力,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

柳祯稍显不足道:“可惜就是不能多喝,这样一杯又太少,真是不过瘾。”

“能喝过瘾的时候,就是没有效用的时候,那里也是暴殄天物。”赵越灵随意坐下,目光看了眼亭外眼巴巴盯着里面看的人,示意柳祯也坐下,“公子虽是青阳门弟子,但此行下山,却不像是来历练的。”

柳祯一怔,问道:“我不像是来历练的,那像是来干嘛的?”

赵越灵随手一指亭外柳棠棠,道:“公子有红颜相伴,更像是游山玩水而来。”

柳祯不由得看了柳棠棠一眼,见那女子神情微微泛苦,站姿拘谨眼皮微垂,实在看不出有多少活力,不由得连连摇头,随口道:“红颜谈不上,只是同行而已。”

赵越灵眼有异彩,问道:“难道我看错了?”

柳祯摇头笑道:“掌柜的能经营这家大客栈,眼力自是没得说的,怕不是掌柜的看走了眼,而是故意看错的。”

赵越灵掩嘴,道:“叫我越灵便好。”

柳祯不由得转头看向亭外众人,见他们似乎并没有听到里面的谈话,虽不知原因但却神情微松,问道:“这合适吗?”

赵越灵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公子这样,像是个贼人。”

柳祯指着自己,目瞪口呆,赵越灵越发笑得肆无忌惮了。

亭外,何杰桐与林鸣一直为柳祯提心吊胆,尤其是看到那数只毒蜂落地,但此时见那两人仿佛有说有笑,而且举止随意,让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虽然无事,但依然不敢靠近,只因那蜂蝶让他们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而且蜂蝶交错来回变幻,仿佛交织出一幅玄妙阵图,将矮亭里里外外声音气味隔绝开来,突破不得。

第323章 拘蝶

佳人在前,难免令人赏心悦目,压着心头的喜悦,可惜柳祯并非那种城府深沉之人,因此喜形于色,诸多心事在赵越灵面前无所遁形。

赵越灵掩嘴轻笑。

“你笑什么?”柳祯脱口便问。

赵越灵妙目流连,道:“你不知道?”

柳祯看向别处,眼底藏着一丝慌乱,嘴硬摇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赵越灵点点头,轻轻道:“是啊,都不说,怎么可能知道?”

又是一番自己听不懂的叹息,柳祯心头无力,想着应该由自己说些什么,突然察觉到一阵骚乱,与此同时,赵越灵的脸色也因之变了变。

柳祯猛然站起,只是他这一站起,顿时又有许多蜂蝶为了避开他而拥挤在一起,几只蜜蜂挣扎着掉到地上,没了声息。

柳祯心头微颤,但目光很快便转向他处,只见院子角落蜂蝶躁动,动静颇大。

在场所有人都有所察觉了,但浮现心底的是这蜂蝶剧毒,暗暗运起元力防御己身,同时防止那些混乱的蜂蝶靠近。

赵越灵随手一挥,环绕着这矮亭的蜂蝶顿时纷纷散去,亭子内外不再隔绝。

柳祯喝道:“谁在捣乱?”

久久没有回应,只是那处蜂蝶渐静,很快归为平常。

柳祯蹙眉,不由得看向赵越灵,心想她应该知道,却见赵越灵脸色铁青,满脸的不快都写在了脸上。

一个花发皆白的白衣老者闪身而至,躬身道:“小姐。”

赵越灵看向来人,点头道:“白叔。”

被唤白叔的老者名为白雄,是跟了赵越灵时间最长的老人,他的目光一扫柳祯等人,而后才对赵越灵道:“小姐,往生蝶又少了百只。”

“又是百只?”赵越灵的声音突然有些无力感。

柳祯终于忍不住问道:“掌柜的,怎么回事?”

他还是没有办法轻易将她的名字唤出口,当然也有可能是现场人多的缘故。

白雄冷目扫来,紧紧地盯着他,让柳祯的心猛然一缩,强大的压力让他呼吸微乱,不由得暗暗吃惊,这老人好深的修为!

“白叔,他们是我的客人。”赵越灵说了声,让柳祯等人压力骤敛,然后才对柳祯道,“柳公子,实在抱歉,我这里出了些事,怕不能继续招待公子,来日但有空闲,必定登门谢罪。”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柳祯也不觉什么,连道不会。

赵越灵拍拍手,声音不大,但带着莫名韵律,像是某种暗号,没多久,方才引柳祯等人前来的伙计再次出现,来去无踪,颇有些神出鬼没。

赵越灵道:“送柳公子回客房。”

伙计的应下,对柳祯等人招手道:“客人,请。”

柳祯告退,一行人随伙计走了。

赵越灵方才转身面向白叔。

白雄沉吟稍许,道:“小姐,青阳门自诩名门大派,与本教向来不对付,还是少招惹这些人为妙。”

赵越灵道:“我自有主意,白叔,刚刚又是皇甫青来了吗?”

白雄点头道:“真不愧是天蛊门的少门主,年纪轻轻,一手蛊术却非同凡响,我这把老骨头差点儿都着了道,好在他本身修为还不高,不然那蛊虫厉害,怕是我要挡不住。”

赵越灵闻言,连忙上前几步查看白雄伤势,白雄连连摇说自己没事,这才让她放心,却也气愤难忍。

“天蛊门尽是一些旁门左道,居然也以修仙者自居!别人修仙都是为了长生,他们修仙总是把自己玩死,一个个的都是祸害!”

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主仆那么简单。

白雄苦笑道:“如今仙路已断,修仙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本教祖师早已预言,不出千年天地间将有大劫,劫难过后,别说长生,怕是连修仙的路子都要断了,如今距离祖师预言的那场劫难,还有短短的百年光景,这千年来各种旁门左道频出,也许也正是一些前辈高人预感到了什么,防患于未然罢了。”

赵越灵扶着白雄到矮亭内坐好,给他倒了杯灵蜜让他喝下,轻轻道:“那皇甫青已经有了强大的蛊虫,却还几次三番来抢我养的往生蝶,到底想干什么?”

白雄摇头笑道:“以天蛊门那些人的德性,还能干什么好事?你也无需担心,那皇甫青身上确实带着一只厉害蛊虫,不过却不是他自己养的,应是那天蛊门中老一辈的心血,将其借了出来防身,为了给他寻找上午的蛊虫,不过敢以往生蝶这种灵物来养蛊,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哼!”

随着白雄发出几声冷笑,赵越灵眼中隐过笑意,道:“白叔,你是不是留了一手?”

白雄捊着胡须笑着摇头道:“不是留了一手,而是送了一手,我早防着他了,知道上次未能得手,这次他肯定还会再来,所以在他抓走那些往生蝶的时候,我趁他不意送了一只带红的异种进去……”

“带红的异种!!”赵越灵脸色苍白,猛然站起,失声道,“我的灵蝶开始异变了吗?”

白雄连连摆手,让她冷静下来,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已经里里外外将所有的往生蝶查了一遍,就只有那一只而已,带了一点红还看不出来什么,性子依然温和,与其他生命保持着距离,倒是更加漂亮,也更加活跃了。”

赵越灵目光连闪,突然问道:“白叔,你说,皇甫青看得出来吗?”

白雄摇头道:“不知道,但天蛊门对世间虫类毒物多有研究……往生蝶从来不曾被列为蛊虫之属,也不是一般人能养的,这个……还真说不好。”

赵越灵道:“要是他看不出来就好了,异变后的往生蝶已经不再是往生蝶,或许能把他送去死,甚至天蛊门因此而乱了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异变后的往生蝶哪怕只有一只,也极为可怕,想到曾经的遭遇,白雄突然一阵不寒而栗,看着赵越灵那跃跃欲试的神情,白雄突然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越灵客栈一间上等客房内,柳祯站在窗前看着深深庭院,忧心忡忡,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什么人会对那些灵蝶下手?”

旁边的何杰桐与林鸣皆摇头,他们连那些灵蝶究竟是什么异种都不知道,其他的更加不清楚了,不过两人却也相视无奈,他们很想知道柳祯当时在那矮亭之中都与那女的发生了什么,可见柳祯这模样,估计就算是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只要人没事就好。

……

……

一个脸色苍白,带着些许病态的清瘦青年匆匆跑进了都来客栈,一声招呼也不打便直往楼上跑,吕严只是看着,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但未曾拦着。

毕竟是自己客栈的客人,为什么要拦?

没有这个道理。

只是随着鼻翼微动,吕严突然轻咦了声,目光随着那青年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摇摇头,轻轻道:“应该不会吧……”

从他捕捉到的些许特殊气味,仿佛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吕严突然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鼻子,不爽道:“妈的,关我什么事,老子又不是狗!”

遮了遮嘴巴,再吐了吐舌头,吕严突然朝着楼梯方向“呸”了声。

第324章 报信

不文明的店小二,引得一楼的客人纷纷侧目,不少人都看向了柜台那掌柜的。

做生意的人都注意个门面,这个门面不仅是外面的,还有内在的,内在的门面跟人的素质有关,只是朝着客人“呸”的伙计真的谈不上有何素质可言,更别说吕严刚刚的那一下极不客气,唾沫星子飞了一地。

哪怕事不关己,可只是看了这么一幕,已经有不少人心生不满。

然而奇怪的是,这都来客栈其他伙计,包括那掌柜的,却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吕严刚刚的行为,但吕严闹出的动静不小,一楼的客人都看到了,这店里的掌柜的伙计个个都注意着店里的状态,没道理发现不到。

一番心思流转,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平日里再不细心的人此刻也注意到了,这都来客栈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掌柜的不是掌柜的,店小二不是店小二,至于客人……

有几个客人是真的客人,那就只有这客栈的自己人才知道。

但吕严却是真的不知道,他到这都来客栈也就是新近这一年半载的事,很多事情都不去理会,只是近些日子让他觉得有些特殊,因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客人来了又走,身份各异,这才让他有了心思,加上一些摆不到台面上来的情报,他心中暗暗有着盘算。

这知明城将有事情发生,至于是什么事情,他现在还不知道,但如果能够将所有外来客人的底细都查个清楚明白,总能捋出个线索来。

正这么想着,吕严的脸色微变,心直往下沉,在他转身来时,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看不清面貌的人。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近到他的身,还不让他发现,这个人的实力非同小可。

“哎呀你吓死我了!!”吕严做出一脸惊吓模样,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人站在自己身边到底多久了,“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一张纸在他的面前摊开,吕严瞳孔微缩,只见那张纸上画着一个人,瞧那面貌正是顾辰的模样。

那纸薄如蝉翼,无风而动,可那质地……

在细看之下,吕严发现那纸张的材质竟是坚硬的岩石,也不知道来人用了什么方法,将坚硬的岩石弄成这种柔软的纸张,而且那纸上画也不是真的画上去的,而是纸张上凸起来的一小层,但一般人看不出,更摸不出,吕严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难忍心中惊骇。

这已经不是巧夺天工那么简单,深不可测的修为就像这岩石做成的这纸、这画一样摊开在了面前,不带一点遮掩。

“嗯?”见吕严迟疑,那人很不高兴。

“抱歉抱歉,这位爷,您这走路不带一点儿声响,我这突然被您吓了一跳,又给我看这看那的,我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客栈什么都有,好吃的好喝的,住的也……”

“行了!”那人不耐烦之下又抖了一遍那画,”这个人住哪一间?“

不问有没有来,而是直接问住哪一间……

吕严心下盘算着,嘴上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指着楼梯道:“三楼左间,甲等三号房。”

黑袍人半点儿不拖拉,抬腿就走。

吕严连忙作势欲挡:“等等等等,这位爷,您没住店不能上楼,得……”

话未说完,一块金子抛了过来,正好落在吕严手上。

吕严随手接着,却是看都不看,道:“这位爷,我们的房已经满了。”

黑袍人这时脚步忍不住一顿,转过头来深深看了吕严一眼,看得吕严一阵头皮发麻,却见黑袍人突然指着吕严手中的金子道:“看看那是什么。”

吕严低头,暗自一惊,心直往下沉,突然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金子揣在怀里,还小心谨慎地看看四周,生怕他人发现他手中的金子来。

黑袍人这才散去心头的一点儿疑心,继续抬腿走上楼梯,道:“随便安排一间。”

“是是是……”吕严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满是激动道,“爷自便,爱逛哪逛哪,小的马上给您安排。”

直到那黑袍人上了楼,吕严才松了一口气,暗呼好险。

一块金子对修仙者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凡人却是意义非凡,这块金子分量不小,别说上等客房,就算是将这客栈买下也是绰绰有余。

吕严不是没看出这是一块金子,只是一开始压根儿没当回事,差点儿就露馅了。

随手将那金子放在肩上的搭裢内,一声不响跑到客栈内的庭院里,只是在临出去时打了个响指,做了个要出事的暗号。

得到他的这个暗号,客栈里的人个个暗自警惕,如临大敌。

都来客栈是这知明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客栈,生意兴隆,来来往往的客流量不少,吃饭的住店的应有尽有,开着客栈不可能不赚钱,而作为客栈想要赚钱,就得有地,没有地上哪建楼去?

都来客栈在一楼大堂有处楼梯,往上可以住店,大堂一侧还围着一处庭院,不大不小,刚好两间房间的大小,庭院中还有另一处楼梯,往上走一样是可以住宿的,不过那边的客房却是建在了相邻的另外一条街,两条繁华长街因为一间小小庭院连在了一起,建筑布局上还看不大出来,这建筑可谓用心。

在三楼的相邻着的三间房客外,吕严本想依次敲门,但想了想,只敲了其中一间。

里面很安静,吕严敲门之后变得更安静,但没多久,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罗程,见是吕严时不由得一愣,转头看向里面的顾辰,在他想来,可能是顾辰叫了什么服务,但想想又不可能,一方面顾辰没有出去过,两人待在一起但有所动不可能不知道,另一方面,顾辰好像还不懂这些……

吕严笑眯眯道:“客人,水开了。”

罗程摇头,想说他们没有叫送水,但吕严紧接着又道:“很热,要担心。”

目光闪了闪,罗程让过了身,吕严看看四周无人,走了进去。

罗程转身将门关好,顾辰已经起身迎来,略带天真问道:“罗程,你叫水了?口渴吗?可是我们这屋里不是有茶水喝吗?”

吕严脸上的表情僵住,一番说辞有些续不上来。

罗程也有些无语,对顾辰摇了摇头,声音却低沉了许多,道:“他应该是来找你的。”

“找我?”顾辰大惑不解。

吕严点头道:“确切地说,应该是有人在找你。”

顾辰想了想,对罗程道:“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同伴?”

罗程扫了吕严一眼,没有开口。

吕严摊了摊手,道:“我也没有时间跟你们云里雾里,那人现在已经在这客栈里,一身黑袍严严实实,好像见不得人,而且我看他不怀好意,不像是跟你们一路的,一般人找就找了,可那人修为太强,我看不透,也是你们应付不了的人,所以我做个好事,通知你一声,也算是交你这个朋友。”

罗程插嘴道:“你怎么知道他在找什么?”

吕严笑眯眯道:“这个嘛……他一来就气势汹汹地翻出画像来,就像一个模子刻上去的一样,一看就出来了。”

罗程又张了张嘴,吕严直接摆手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给他指了另一个房间,刚好让他们去狗咬狗,不过对方显然知道你们就在这里,所以你们不能再留了,你们得走,顺便提醒你们一声,那张纸是用岩石制成,比蝉翼还薄,而且还能随风而动,而且纸上的画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纸上一层凸出来的,但凡人的眼看不出。”

这么一描述,罗程还没什么概念,顾辰的脸色已经变得严峻了起来。

第325章 蝎蛊

话说得吕严指路之后,黑袍人便一遍也不想等待,通过楼梯直闯三楼,虽然急切,可他也不想过快打草惊蛇,走路未曾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转眼到了三楼,黑袍人的眉头不禁深深皱起,察觉到这三楼的天地灵气颇为紊乱,而且混杂,空气中夹杂着毒性,但那毒性有灵,并不轻易害人。

越想越不对劲,脑海之中难免浮现出刚刚那店小二的模样,黑袍人目光中闪着寒意,察觉到自己被骗了。

“二叔,你看,我又抓了一百只,这可真是好东西呀,又厉害又美丽,就是性子温吞了些,我要是将它们养成自己的蛊,却不愿伤人怎么办?”

蛊?

本欲离去的黑袍人不禁驻足,只听得一沙哑难听的老者声音传出。

“只要养成你自己的蛊,你说往东就往不了西,怎么伤人还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担心这些多余的。”稍一停顿,那声音带着惊讶,“咦?这只怎么回事?怎么跟其他几只都不一样?”

“二叔,你也发现了?哈哈,这只可比其他的好看多了,其他的也好看,可好看的东西多了就那么回事,路上我查看过,这带红的就只有这么一只,更加艳丽,而且特殊,比其他的还要更加活泼,我决定要把它养成主蛊。”

“能不能养成主蛊,还得看看它能不能从众多同伴之中撑过来,要是被其他小家伙吃了,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别呀二叔,你得给我想想办法,我就要它了……”

青年的一阵央告与询问,执意要从老者那里寻出办法来。

天蛊教?

没想到他们也到这豫州来了。

黑袍人目光闪烁,注意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同时在想着要不要出手,可又怕打草惊蛇,这边一出手,怕顾辰会跑了,再想找到便又要多费一番波折了。

心念急转间,终究还是顾辰的事占了上风,黑袍人有了退意,遂一步步往后退去,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门墙上一道漆黑得可以吞没一切的黑影,那是一道蠍子的影,那钳子慢慢伸过来,离黑袍人越来越近,就差从影子中钻出来。

黑袍人突然浑身鸡皮疙瘩,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想都不想便冲天而起,同时全身元力激荡,漫无目的对四周一切愤然出击,临近的几道门窗被震碎,但这客栈内突然浮现出玄妙阵图,将他拦了下来,也化解了他的攻击。

“这客栈……”

黑袍人大惊,这客栈中还有强大阵图,而他进来之后竟然始终没有发现,更让他心惊的是这阵图被触发之时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威力,竟然可以将他困住。

黑袍人只能掉转方向,与刚刚的位置拉开距离,凌空转了个身,落到走廊上。

这种阵图自然还困不住他,但要破开也有些麻烦,特别是在此时有强敌环绕的情况下,再加上他看不穿这客栈的底,一时不敢乱来。

而在他原来的位置,一只巨大的蝎子从一片阴影中钻出,但还有一半的身体留在里面,看起来极为诡异,一只钳子还保持着高高举起的姿势,但身上的黑色甲壳已经有了道道裂痕,绿色的液体渗出。

黑袍人深深吸气,背上有袍子已破,有一道长长的却浅浅的伤痕,虽然伤得不重,可是伤口泛黑,剧毒已经侵入体内,他此时正是一边戒备着,一边分心以深厚修为压制住剧毒,不让这些剧毒继续在体内漫延。

门开了,一老一小走了出来,奇怪的是,那年纪小的却是满头白发,那年纪大的却看起来不算老,黑发浓密,脸色光滑,只是那撇山羊胡有些不伦不类,满眼的沧桑与阴狠,让这人充满了邪性。

白发青年脸色微变,失声道:“二叔,蝎王母受伤了!”

被唤二叔的那人目光深沉扫了眼,用那沙哑难听的声音笑道:“没事没事,这种伤对蝎王母来说不算什么,回头祭练祭练,再给它孝敬一些牲畜,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说话间,也不知是不是他在控制,蝎王母慢慢地沉到影子中,然后影子一闪便不见了,浑不知等一下会不会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黑袍人更加戒备起来,沉声道:“叫皇甫仁二叔的,还被他亲自带在身边,想来你就是天蛊门的少门主皇甫青了,听说皇甫天雄一身蛊术强大,但早年养蛊坏了身,险些不能生育,千方百计之下生出一子却有早夭之相,先天不足,被他以天蛊门百禁绝蛊种下无数蛊虫,吊住了性命,原本应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活了下来,而且还长这么大了,不过这一身死气,这蛊术还真是邪性。”

白发青年也就是皇甫青,闻言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皇甫仁扶了他一把,寒声道:“朋友对我天蛊门的事知之甚详,想来也是出身名门,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真面目示人?”黑袍人呵呵一笑,突然一掌拍在自己胸口,顿时从其背后伤口处一道黑血喷了出来,黑血落地,顿起一阵灰烟,在被腐蚀的地板上,还有几只小小的蝎子如同初生婴孩一般,稚嫩柔弱,努力站起又再趴下,却又努力着想要站起来,“养蛊之人尽是偷鸡摸狗之辈,只敢躲在暗处暗算他人的小人,也配知道我的身份?”

皇甫仁呵呵笑道:“此言差矣,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门道,各有各的手段,分什么暗处明处?我天蛊门虽是养蛊,但也与各门各派殊途同归,为求长生而修仙,我们不需要功法,不需要法宝,将一切寄托在我们的蛊虫上,蛊虫便是我们的功法,通过蛊虫获取修为提升所需要的元力,这一点与其他门派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哼!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一些旁门左道,伤天害理的东西!”

皇甫仁微微笑着,只是随手一拂,皇甫青便忍不住直往后退,直接退到了客房里,那门无人自动,关上了。

“要不是朋友刚刚一通发威,我还真发现不了这都来客栈也藏着门道,这客栈不小,要处处遍布这种阵法,可就有些可怕了,但此时正好,不然我们一交手,怕是要伤及无辜了。”

黑袍人冷哼一声,对皇甫仁不敢大意,可他更警惕的,却是那只潜伏在黑暗中,神出鬼没的蝎王母,有心算无心之下,他此时已经落入了下风,虽然逼出了一些毒血,但还有一些毒素如附骨之蛆,没有那么容易逼出。

黑影闪过,那只蝎王母又在暗中活动,随时寻找机会出击。

黑袍人怒吼一声,突然朝着皇甫仁全力一掌击来。

找不到蛊虫行踪,他还不信当养蛊之人陷入危机,那蛊虫还能藏得住,而且他的修为确实要远在皇甫仁之上,没有蛊虫之助,皇甫仁那种修为根本不够资格在他面前蹦哒。

果然只见一道蝎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进了皇甫仁的衣服上,让皇甫仁一身气势大涨,隐隐间竟然可以与黑袍人分庭抗礼,同样一掌迎来。

黑袍人脚步一阵凌乱,只觉体内血液一阵翻滚难受,让他掌上劲力泄了三分,突然眼见得皇甫仁那一掌中还藏着蝎钳,猛然止步,一道掌劲发出,将皇甫仁逼通,他掌化剑指,两指往外一分,一把长剑便从他的袖中滑出,握在手上。

第326章 遁走

吕严的话让顾辰脸色凝重,忧虑重重,拥有这等手段的人修为深厚,没有丹元境的修为是做不来的,而且如果真如吕严所说,对方这等手段如同信手拈来,只怕还是丹元境中极为顶尖的存在,说不定只差临门一脚,便会登上那传说中的境界。

顾辰在思虑,吕严也在暗中观察顾辰与罗程两人的反应,只见这二人一者神色困惑,一者脸色凝重,吕严心中大概有底了。

罗程也看向顾辰,虽然不明白这等手段意味着着什么,可是从顾辰的反应看来,来人只怕很难应付。

可按理说他们一行人才离开青阳门没有多久,一路上也没有招惹他人,怎么就会被这等人物盯上?

罗程也是想到了这点,不由得问道“你觉得可能是谁?”

顾辰摇了摇头,对此不敢肯定,只是心中有些猜测,隐隐指向那座对他并不算友善的青山。

这么一想,顾辰一个激灵闪现,问吕严道“你说看到那个人手上有我的画像,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还是有我们几个人的?”

罗程闻言一愣,也看向吕严。

在这种时候还问这种问题,吕严看着顾辰眼中多了一丝审视的味道,隐隐挂着一抹晦暗,沉声道“你一个。”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辰能够感觉到吕严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一丝不怀好意,但此时也无暇去想那么多,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他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竟像是事不关己一般,微露喜色道“那就好,罗程,你们都留在这里,我马上离开,那个人的主要目的是我,只要不跟我在一起,你们就不会有事。”

顾辰说完,竟也不拖泥带水,转身立刻就要走,却被罗程一把拉住。

“我跟你一起走。”

顾辰用力一甩,顿将罗程的手甩开,他的修为比罗程高,罗程还拉不住他,但罗程的手刚被甩开,马上又紧紧抓了上来。

顾辰摇头道“跟我在一起很危险。”

罗程言简意赅,但语气坚定“一起走!”

就在这时,一声“轰隆”巨响,听得吕严喜上眉梢,知道是那边动上了手了,同时也暗暗庆幸,只听得这动静,就知道动手的人实力都非同小可,整间客栈都在颤动,那埋在门窗墙板之间的阵纹被这力量冲击得隐隐浮现出来,连成一片。

事不宜迟,顾辰只得一拉罗程道“走!”

“跟我来!”

见两人一急就要直接从窗口跳出去,吕严忙拉住他们,却是带他们走出了房门,朝一侧角落奔去。

路过许慕姗房间时,罗程正要通知她们,却被顾辰制止。

“走!”没有半点儿停留,甚至顾辰加快了脚步,紧跟着吕严离开。

如果许慕姗知道有人冲顾辰而来,一定不会答应与顾辰分道扬镳,但让许慕姗这样跟着自己,实在太过危险,他半点儿拖延不得,此时这番动静,整间客栈只要不是死人,一定都感觉得到,他几乎断定不出片刻许慕姗就要跑出来瞧个热闹,而且光她一个人瞧热闹还不够,一定还会去找自己一起凑热闹。

对这丫头的性格,顾辰太清楚了,但正因为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不能让许慕姗跟着自己,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势必会害了她,尤其是在那追踪自己的人身份不明的情况下。

一切正如顾辰所料,就在他紧跟着吕严拐过角落,许慕姗便一脸好奇打开房门,杨雪儿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也是一脸惊奇。

许慕姗几乎不带犹豫便要去敲顾辰的房门,结果发现顾辰的房门已经打开,走进去一看,却哪里还有顾辰与罗程二人踪影。

许慕姗顿时不满嘟囔道“去看热闹也不叫上我,真不够意思。”

杨雪儿凑上来问道“许师姐,我们怎么办?”

许慕姗一挥小拳头,道“下去瞧瞧去。”

顾辰与罗程被吕严带到一条隐蔽通道处,这通道底下幽深漆黑,不过以两人的眼力不难看出,这通道并无任何寻常处,直通地底,但在那地底下还有一处通道。

吕严道“从这里下去,一路只要小心不要动用元力,应该不会被察觉,通道直达城外一块荒地,那地方不会有人在,可以放心出去。”

顾辰朝吕严郑重抱拳道“你我素不相识,此次相助铭记于心。”

吕严摆手道“我帮人不需要理由,只是看你顺眼而已,自然也就更不图你什么感恩不感恩的了,只要你们能活下去,不要浪费我这些力气就可以。”

顾辰还待说什么,吕严顿时不耐烦道“得了得了,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看得人心烦。”

顾辰只好与罗程借助密道离去,只是在离去的同时,顾辰心底也充满了疑惑,以他梦境经历的那五十年光阴,人间不是讲求一个有恩必报吗?哪怕日后不得相见,一番依依惜别、聊表心意的说辞总应该名不了的,怎么这吕严反倒不喜欢这些?

密道一通到底,顾辰与罗程融入漆黑幽深的地底通道之中,迅速离开。

吕严关上密道,拍拍手,嘿嘿笑道“这小子还真有意思,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就是脑回路有点儿不正常,不过老子不讨厌。”

走出没几步,吕严突然一呆,一拍大脑“妈的差点儿忘了,我也得躲。”

那黑袍人来历不明,但修为奇高,之前被吕严那番戏耍,还与另外一伙人动上了手,要说不气恼,这话吕严自己都不信,左瞧瞧右看看,在这客栈中躲着肯定躲不过去,吕严只得又打开密道。

“刚刚在那两人面前明明就很洒脱,现在再追上去岂不是很没面子?不可能会让他们以为我要报答,那就更没意思了,先下去躲一躲,希望他们走远了别回头……”

随着吕严落下,密道再度关闭。

……

……

黑袍人取出长剑,握在手中,身上的气势顿时变得不一样了,一身的凌厉剑气直刺双眼。

皇甫仁笑道“一个藏头露尾的人,竟然会是一名顶尖的剑仙,这倒是让我大开眼界,阁下这身剑气高绝,一般的小门小派怕是出不了你这等人物,昆仑派乃修仙界第一仙门,向来超然神秘,不会做这种事,青阳门近些年倒挺不安分,可能性却是不小,就是不知你在青阳门中属于哪一峰?”

对方三言两语,就好像是吃定了自己的身份,黑袍人语气阴冷,剑势一提,剑气划破虚空。

皇甫仁双袖之中黑气滚滚,那蝎钳每每探出挡住剑气,便被震了回去,当看到双手蝎钳处出现道道裂纹,他的脸色终于变了,没想到这黑袍人用剑与不用剑,前后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不由得更加心惊,难道他刚刚一番胡说八道,竟还真有可能不成?

难道对方真的是那青阳门人?

皇甫仁心中有了退意,但攻势更猛,双袖之中黑气更浓,毒气更甚。

黑袍人手中灵剑被毒气所染,也在冒着黑气,灵性大减,此时黑袍人也是有了退意,但皇甫仁攻势猛烈,让他进退两难。



第327章 真容

“好可怕,到底是什么人有这等实力?”

“天哪!这怎么回事?地震来了吗?”

随着两人的大打出手,动静越来越大,整间都来客栈都在摇晃,惊动了入住于此的人,有一身修为的修仙者,也有走南闯北的普通人。

所幸之前得吕严提醒,都来客栈早有准备,维持铭刻在客栈中的阵法,不然在这种打斗之下,这客栈非塌了不可。

此时的三楼已是黑烟滋润,黑雾腾腾,黑袍人在那毒气之中,早已看不出他的身形。

剑气环绕在四周,肆意挥洒间,破坏着这客栈内的阵图,而那毒气纵横,也在腐蚀着这客栈的结构,哪怕有阵图的保护,但随着阵图愈发不稳,里里外外开始遭到破坏,首发其冲的便是阵图,随时都有可能支持不下去了。

皇甫仁的心在滴血,因为蝎王母的两只大螯现在已经布满裂痕,毒液流了出来,让他阵阵肉疼,可是没办法,这黑袍人剑法高明,剑术惊人,那剑气的杀伤力也是极为惊人,让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是挡不住的,更别说他现在有了退意,却不敢贸然撤退,不然只怕这黑袍人更要不依不饶,那里更加麻烦。

更麻烦的是他还不能自己说走就走,房间里面还有他的侄子,也是天蛊门的少门主,侄子不侄子的倒不是他所开心的,只是关键是那“少门主”的身份,可不是他想不管就能不管的。

想到他的那位大哥,皇甫仁便打了个冷颤,那位大哥心狠手辣,如果自己今天不管皇甫青只顾着自己逃命,那么不用等到明天,他就可能一命呜呼,整个天蛊门的所有人都受制于门主,在成为这个门派的一份子的同时,便被种下天蛊,而天蛊是只有门主才能掌握的秘术,这也让他们的生死尽操于门主一人之手,而且天蛊发作的死法让人一想都不寒而栗。

一念及此皇甫仁更加拼命,在他脖子后,一只蝎子头部钻了出来,张嘴吐出一颗黑色的珠子。

皇甫仁随手接过这珠子,满是心疼地将这珠子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那瞬间在他身上浮现出一道道黑色纹路,那纹路复杂难懂,爬满全身之后,只见他的身体竟然开始瓦解,化为毒烟毒雾的一部分。

这一幕看得黑袍人一愣,但很快他便看不见了,因为皇甫仁完完全全被毒烟毒雾包围住,便是他的神识也看不穿。

而很快的,在这毒雾之中,皇甫仁的攻击完全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整个人都消失了一样。

但黑袍人不敢掉以轻心,一身剑气弥漫不敢放松,而且时不时发出几道剑气试探周边各个地方的反应,以防皇甫仁在暗自发难。

但不管黑袍人怎么试,皇甫仁就是不出现,也没有任何攻击降临,让他不免怀疑,难道皇甫仁真的离开了?

只是这毒雾弥而不散,明显有元力维持,想来皇甫仁依然还在暗中,黑袍人只得布下防御,不敢轻忽。

就在这时,毒雾之中突然有了些动静,一根长长的蝎尾冷不丁从黑袍人左侧方钩来,那毒钩闪着森森冷芒。

那蝎尾的攻击角度虽然刁钻,可是与之前的攻击相比,却要慢得许多,黑袍人早已发现,但却略有迟疑,只觉那蝎尾的攻击速度就好像是特意在提醒自己注意一样,说不定在他被那蝎尾吸引心神的时候,真正的攻击会从别处降临。

如此一想,黑袍人另有应对,但他也不敢大意,在身边布下重重防御,层层剑气筑成剑墙,足以让他抵挡同级强者一击,而黑袍人则将大半的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

突然间黑袍人脸色变了,猛然转身,只见得那蝎尾竟然毫无阻碍地突破自己那层层剑气的封锁,自己的防御在那蝎尾面前竟然一点儿用也没有。

这还不够,那蝎尾在突破他的防御之后猛然加速,像是蓄势已久的毒蛇张开毒牙向他咬来,那速度之快远胜先前。

黑袍人连忙旋身躲开,同时长剑由腋下钻过,剑身格挡在蝎尾处,怒喝一声,元力鼓荡,蝎尾应声而断,但那断开的一截依然从黑袍人的手臂上划过,割开一道口子。

几乎是那一瞬间,黑袍人手臂上便黑血直流,那毒性远比背部的伤口还要更加剧烈,新旧两种剧毒像是在黑袍人体内会合,毒性发作,让黑袍人极为难受。

随着蝎尾落地的那瞬间,所以毒雾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迅速从这三楼左间的甲等三号房的门缝间钻过,瞬间消失在这走廊处,还了此处一个朗朗清明。

黑袍人忍着剧毒的折磨,怒喝一声:“找死!”

威力爆发的一剑,直接破开这已被侵蚀大半的阵图,直接将那房门击碎,但黑袍人却没有冲进去,而是身化流光,从楼梯跑了下去。

而那三楼左间的甲等三号房内,却是空无一人,里面的人亦早就撤离了……

都来客栈的动荡同样引来街上行人的驻足,原本围观的人也有些担心,可是当他们发现那客栈内的动静虽然越来越大,可却未曾漫延到客栈外头,便放下心来,有不想惹事的匆匆走过,也有爱看热闹的驻足围观,这其中还有不少原本想要住店的人在此,而洛兰、陈冰冰、朱紫菱三人便在其中。

都来客栈的动荡引起她们的警惕,因此未曾进入,却也未曾离去,如今天色已晚,月亮高挂晴空,月色之下的客栈竟然冒出了滚滚毒烟,有几个太过接近的凡人连连后退,可退得不够及时,只是衣服稍微接触到一点那毒烟,身体便在瞬间化为黑色的血水。

这番场景点燃了人群的恐惧,惨叫声中,人群一哄而散,却因争先恐后而发生了踩踏事件,数人倒在血泊之中。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也发生得让人措手不及,即便是洛兰也没有想到,人间竟然还会有这等事件。

“邪道!”

陈冰冰一声冷斥,拔剑冲了上去。

“陈师姐……”

“陈师妹,不得胡来!”

洛兰大惊,留下一脸忧色的朱紫菱追了上去,只是客栈近在咫尺,在她追上陈冰冰的时候,两人已经进入客栈中,正好看到一席黑袍的人正从楼梯处冲了出来。

那黑袍人一出现,便含怒挥剑,一剑斩了客栈柜台,他修为极高,但这一剑威力看起来强大,实则杀伤力大减,只是重伤了围聚在客栈柜台那里的两个伙计。

洛兰一看暗惊:“青阳剑法……”

“看剑!”

陈冰冰猛然提剑便刺,一式“清泉遥映天上月”绽放银辉,竟是让那黑袍人大吃一惊,下意识里横剑便挡,但手臂处毒血喷涌,力道尽失之下,他吃力使出一身元力,这一剑银辉微颤,轻而易举地将陈冰冰那一抹清泉从中断开,剑招威力泯然。

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断水流!

认出这一击,洛兰一颗心直往下沉,眼看着那剑招威势不减,就要落到陈冰冰身上,她连忙出手,长剑握于手中,身法如风,但飘飞无凭,随着她一动,这客栈大厅里便有了风,让洛兰的身法如风也随风,风中透着冰凉意。

冬月绵绵风中雪!!

这一剑使出了意境,风中竟出现了晶莹雪花在飘,每一点雪花飘飞落下,但每一点雪花所在,便有一道剑光所在,洛兰旋身出剑,剑尖透过那点点雪花,轨迹难测,看出黑袍人实力强大,她的出手毫不留情。

黑袍人右手手臂行动不便,只得将剑换到左手,使出的剑招不仅迟钝,也失去了准头,却还是挡下了洛兰的剑招,只是那风雪卷过,吹开了他的黑袍,兜帽滑下,露出他的真容。

洛兰大吃一惊:“师叔祖!!”

第328章 挟持

洛兰见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本来已经仙逝的青山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陈冰冰也惊呆了,手中长剑握着也不是,收起也不是,犹豫着想要行礼问候,可是在看到青山宿那冒着黑气狰狞的面容,她又吓得失语难言。

青山宿的手抖了抖,后背也一阵阵又麻又痒,黑色的血再也压制不住,开始往外流,同时也在他体内血管中开始了流动,哪怕他一身强劲修为,此时也有些控制不住。

如果让那些毒血流遍全身,哪怕他是大罗神仙也活不了,更别说他还不是仙呢!

青山宿冲向洛兰与陈冰冰。

洛兰与陈冰冰见此举剑欲挡,可是在想到青山宿身份的时候又出现了迟疑,再加上双方修为上的巨大差距,一个照面两人便被制住,被青山宿用那黑袍一卷,身不由己随之滑出客栈大门,冲天而上。

“啊!洛师姐!陈师姐!”

就在客栈门口,刚好赶过来的朱紫菱看到两人被一黑袍人制住,忍不住连连呼喊,可是那黑袍人腾空御风,让她追之不上,以她的修为还无法做到飞天遁地。

“这……怎么办才好?”

急得团团转,便听到客栈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咦?结束了?奇怪,顾辰呢?”

“许师姐!”

朱紫菱立刻转身,便看到从庭院那处走过来的许慕姗等人,连忙迎上来。

“朱师妹,你也来了?刚刚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看到什么?”许慕姗神采飞扬,双眼之中充满了好奇,但还不等朱紫菱回话,马上又问道,“对了,你有没有看到顾辰?”

“哎呀许师姐,不好了,洛师姐和陈师姐被坏人抓起了!”朱紫菱实在是急坏了,猛地跺了跺脚。

“什么?”许慕姗惊呼。

陈鹰也三步并作两步近前,道“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

“我……我们本来在客栈外面观望,便看到有毒雾冒出,害了不少普通人性命,陈师姐当时很愤怒,便要进来除魔卫道,洛师姐怕她出意外也追了过来,我跟在她们身后,可是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发现她们被一个黑袍人抓走了。”朱紫菱急急忙忙,三言并作两语,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杨雪儿声音有些尖锐,道“你是干什么吃的?那黑袍人抓了两位师姐,你怎么就不知道挡上一挡,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

朱紫菱不由得低下头,低声道“我打不过……”

“真是没用!”杨雪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

许慕姗摇摇头,道“洛师姐和陈师姐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制住,对方的修为极高,朱师妹确实对付不了,一个不好连朱师妹自己都得搭上。”

杨雪儿听着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许师姐说的在理。”

朱紫菱连忙问道“许师姐,现在怎么办?”

许慕姗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又担心洛兰和陈冰冰的安危,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心急之下的她左右张望,问道“顾辰呢?你们有没有看到顾辰?”

这个时候还对顾辰念念不忘!

陈鹰冷声道“是顾辰重要还是你师姐重要?”

许慕姗身躯一震,本就着急的她像是受到了莫名委屈,眼圈都红了,怒视陈鹰道“你凶什么凶?我就是想不到办法啊,打又打不过,连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我怎么找?”

陈鹰倒是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然会引得许慕姗差点儿哭起来,一时慌乱,先已理屈了几分,但还是嘴硬道“那你找顾辰干什么?”

“那你有办法吗?你有办法你倒是说呀!”

陈鹰被问得哑口无言,现在的他是没有什么办法,可是紧接着许慕姗的话便让他气疯了。

“我就知道你没办法,换了顾辰可能就会有办法,不,顾辰肯定有办法!”

“你这人……”

李大庆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便要上前理论,但被陈鹰阻住。

陈鹰沉声道“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李大庆抿抿嘴,瞪了许慕姗一眼,然而许慕姗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身上。

陈鹰遥遥望向天空,那里白云悠悠,他却突然觉得有些空,有一种陌生的悲哀在心头酝酿,让他那满是疲惫的倦容显得更加沧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楼下大厅哪里都没找到顾辰的踪影,许慕姗不甘心地找了一遍又一遍,已经渐渐有些泄气。

杨雪儿看看四周,尤其是看到柜台处的死伤者,当即跑过去问道“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紫菱虽然说了一遍,但她说的却只是客栈外发生的情景,当时这大厅之中都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无人知道,要说从头到尾都在这客栈里的,也就只有这客栈的伙计。

那些伙计不吭声,只是各自处理着伤口。

杨雪儿怒道“我问你们话呢?你们聋了还是哑了?”

一个伙计抬头瞪了杨雪儿一眼,这一眼竟让杨雪儿吓得后退了一步,她顿感失了颜面,大声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同门进来也是为了保护你们,为了除魔卫道,结果就换来你们这样的态度?”

“她们除的不一定是魔,卫的也不一定是道。”

声音是从庭院里传来的,听到这个声音,那些伙计顿时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杨雪儿转头看去,只见吕严施施然走来,一身的伙计打扮,周身都是泥沙,却是显得有些狼狈。

没办法的是,他要面子,不想落到通道底下与顾辰和罗程见面,因此就在那下滑的密道之中止住了身形,又硬生生地从那密道爬了上来,搞得灰头土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吕严倒是不方便说了,只是看到许慕姗那脸上的泪痕,让他不觉有些心疼,这少女挺可爱的。

哪知这个时候许慕姗却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凑上来盯着吕严道“我记得你,顾辰说他有事就找你,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吕严哭笑不得,暗道这什么逻辑,可他偏偏还不能说这逻辑有错,因为他确实知道。

“你先别哭,我知道顾辰会去哪里,你按我说的过去,就可以找到他。”

“真的?”许慕姗喜极而泣,“快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许师姐。”朱紫菱连忙提醒道,“洛师姐和陈师姐要怎么办?”

“这……”

“你是担心顾辰,还是担心洛师姐?”陈鹰的语气也颇为不善,可是听起来却像是生气更多一点。

“我……”

许慕姗左右为难。

吕严可不管他们在想些什么,直接道“出城往西走三十里,有一个村落名为罗家村,他们很可能会到那里,不过罗家村现在已经是一处废址,去晚了他们可能就不在那里了。”

说完,吕严摇摇头走开,帮忙客栈里的伙计一起收拾。

“诶……”许慕姗还想问他一些问题,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问题。

“西边……”朱紫菱突然指着黑袍人离去的方向,“在那一边,那黑袍人也往那一边去了。”

许慕姗眼睛一亮,一下子不为难了,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陈鹰张嘴欲言,最后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



第329章 仇恨

那个黑袍人究竟是何身份,如今去了哪里,这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既然毫无线索,有了决定总比没有决定强,至少确定了一点,那个黑袍人是往西而去,这也勉强可说是线索,所以许慕姗的这个决定也挑不出问题来。

至少陈鹰自己是没有什么好主意了。

可能是受了悟石的影响,如今的陈鹰只要一动脑,所有的注意力、脑力便都会被脑海之中那篇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吸引过去,那繁复玄奥的内容让他几乎每天都在殚精竭虑,几乎没有办法考虑其他事情,一想就头疼,关键是不想还不行。

揉了揉眉心,陈鹰忍不住晃了晃,好像站不稳的模样,沈翊默然站在他的身后,虽然没有其他动作,但其实已经随时准备好扶住他。

待许慕姗等人走后,吕严二话不说就往内院走,飞快地清洗了一下,收拾了一些东西便要离开,他身边的伙计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堂主,您这是要出去?”

“废话!”吕严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身边的人怎么尽是些缺心眼儿的,总是问些明摆着的事情,有意思吗?

那伙计连忙劝道:“堂主,这个时候出去怕不合适吧?”

吕严斜睨了他一眼,那伙计顿时不敢说话。

掌柜的也忙走过来劝阻道:“堂主,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出门,你刚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那神秘高手也不知道会不会等着你现身,太危险了,而且……”

“行了行了,我说你们烦不烦?我就出个门而已,至于三阻四阻吗?都给我让开,这门我出定了!”

掌柜的一看这势头暗呼不妙,知道是劝不住了,忙拉住吕严道:“堂主慢走,您要去哪儿总得告诉我们一声吧,要不然出了事我们上哪儿找您去?”

吕严一想也是,点头道:“我到罗家村去一趟,有事就派灵蛁过去找我。”

“诶诶诶!!”看吕严又要走,掌柜的连忙又拉住他,“堂主堂主……”

“唉呀你有完没完!”

“不是呀堂主,那鬼地方有什么好去?而且您这一走我们这边怎么办?您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好说。”吕严实在烦了,转身一拉掌柜的,随手一翻,也不知他怎么动的手,只听到“咔嚓”一连串的声响,掌柜的全身上上下下的关节就都脱了臼,整个人软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那掌柜的竟然一点儿都不疼,扯着嗓门喊道:“还有还有,堂主,那件事情……那件事情……”

“行了,我临时升你当我的副堂主,你好好顾着这里,还有这客栈的阵法都给我修补好了,不然再遇到那种恶客可就真要被拆了。”

吕严的身影瞬间远去,只有声音回荡过来。

掌柜的一脸纠结,喃喃道:“可是那件事情怎么办啊?”

伙计的站在一边怜悯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掌柜的骂骂咧咧道:“小兔崽子,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帮我把关节接回去!”

伙计连忙帮手,终于忍不住心头困惑,问道:“掌柜的,您不疼吗?”

掌柜的摇摇头,却是“咔嚓”一声,脖子自动接了回去,满脸深沉道:“咱们堂主邪性得很,等你以后习惯了,也就不疼了。”

那伙计脸色惨然。

……

……

知明城往西三十里外,曾经有一个村子名为罗家村,是知明城外最大的一个村落,人丁兴旺,生活富饶。

可是如今,罗家村只是一片废址,荒无人烟,当初连成一片的房舍,如今都已成了断壁残垣,土地长年无人耕种,早就杂草丛生。

整个村子失去了人气,也就因此没了生气,而且环绕着整个村子还有一股沉重的气氛,让人心头压抑,每到夜晚这种压抑感更沉更重,几乎要让人透不过气来。

现如今罗家村的名头比以前更加响亮,以前因富饶而闻名,如今因闹鬼而扬名。

沉沉的夜色下,偶尔会有一两个黑影在那月光处闪过,只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晰,歪歪扭扭辨不分明。

罗家村南边一处隐蔽的通道中传来微弱的声响,一脸凝重的顾辰与罗程走了出来。

早在通道之中,顾辰便感觉到阴森的鬼气浓郁,冤与怨让这个地方显得更加邪性,尤其是在他们走出来后,发现通道连接处竟然是一片坟地。

零乱的墓碑横七竖八,那墓碑与墓碑交替掩映之间,连那月光也透不进去,那里阴森漆黑一片,越是接近,空气越显冷了几分。

顾辰叹了一口气。

难怪吕严那么笃定这通道出口不会有人注意,通到这种地方,会有人专门来注意这种地方才怪,而且这地方不光是用途寒碜人,那在黑暗之中隐隐闪过的模糊身影与阴森鬼气让顾辰确信,这地方真的有鬼。

鬼这种东西,吓唬吓唬普通人可以,但对顾辰这种修仙者来说,寻常的鬼还真不算一回事,只有那些修成阴丹的鬼王才有可能对他有一些威胁,只是这地方充满了无尽的冤和怨,却是让顾辰在意,假以时日,这种环境是有可能诞生出强大的鬼王的。

“既然碰到了,我们花点儿功夫把这里……”

顾辰发现罗程僵硬着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却隐隐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在克制着什么。

他伸手按住罗程肩膀道:“你……”

“啊——!!”

罗程突然发疯一样,无因剑出鞘,冲着顾辰就砍。

强大的杀气惊得几道阴影溃散,同时还有几道小小的身影蹿向黑暗之中。

顾辰反应远比罗程快,在察觉到罗程状态不对的时候,已经先一步避开,让罗程这一剑挥空,只见罗程双目赤红,朝着顾辰咬牙切齿,无因剑在他手中一阵乱挥。

这种混乱的剑法自然不可能攻击到顾辰,只是顾辰这一次没有躲避,一双眼睛直盯着罗程,仿佛要透过罗程的双眼,盯到他的心里。

罗程那一剑当头而来,剑丸闪着寒芒,从上往下劈向顾辰的脑袋,而顾辰不闪不避,甚至都没有防御。

千钧一发之际,无因剑在顾辰头上三分处停下,却随着罗程一直在抖动着。

罗程慢慢收回了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剑尖拄地气喘吁吁,满身的仇恨与悲哀再也无处安放。

暗中的鬼影流连,没有靠近,却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这里的一幕。

顾辰想起这个村子的名称,隐隐有了猜测,只是暗自想着不会真的这么巧吧,又一想到刚临知明城的时候罗程那种熟稔的行为,那个猜测很快便得到了肯定。

“你是这里的……”

罗程摇摇头,没有回答,环视四周,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同时留下一句话:“跟我来。”

话语中满含心酸与疲惫,顾辰随着他走入了黑暗中。

随着他们的走动,那黑暗中虚幻模糊的身影很快淡去、化去,仿佛不曾存在过,顾辰突然转头看去,除了看到那些本已消散的黑影,还看到在那混乱的坟地之中,有几只小小的狐狸在蹿动,那些小狐狸充满了灵性,那双双眼睛里却带着不怀好意的邪性。

只是这个时候,顾辰没有心思去管那么多,满脑子都是罗程的事情,心想罗程那滔天的仇恨,可能就是因为这里了。

第331章 透露

白雄见此,暗中直摇头,有修仙界第二大门派之称的青阳门,门下的弟子居然是这等模样,说来实在令人失望,但也不可否认,在房间里面那还没有出来的三人,资质与心性要远比此时已经开门走出的三人强得多。

“吱呀”一声,柳祯房间的门也开了,何杰桐走出来,扫了陈勇、马彪、柳棠棠这三人一眼,紧接着让开身,让房间里的柳祯与林鸣也能够走出。

“掌柜的,找我有事?”柳祯一出来便盯着赵越灵,眼中异彩连连。

赵越灵露出甜甜的笑意,道:“公子初来知明城,不知要留多长时间?”

柳祯摇头道:“此事还不好说,但我们出来历练,应该没有那么快回去。”

赵越灵目光闪动,道:“既是出来历练,久留在我越灵客栈或许不大合适,公子可想去其他地方?”

柳祯闻言心下一沉,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语气转冷,语气硬邦邦道:“掌柜的看来不欢迎我们,既然如此,那我们走便是。”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赵越灵却因此而有些乱了分寸,快步走上前,但白雄眼疾手快,往前一步挡住了她。

赵越灵立刻恢复冷静,嘻嘻笑道:“公子原是这般小气的人。”

柳祯止步。

赵越灵道:“也难怪公子误会,是我不会说话,我并没有不让公子住在这里的意思。”

柳祯慢慢转身,心下也是觉得奇怪,因为早先他与赵越灵相处融洽,相谈甚欢,不至于突然间便要逐客,因此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赵越灵道:“公子可知,在知明城往西方向三十里处,有一个罗家村?”

此言一出,白雄双目一凝,满是不敢相信地看着赵越灵。

柳祯蹙眉,这个他倒未曾在意,不由得看向何杰桐,只见何杰桐点点头,表示确实有这个村子,但神色却有些古怪,柳祯顿知这其中或是有些异常,问道:“不知这罗家村怎么了?”

“小姐……”

赵越灵摆摆手,对柳祯道:“罗家村本是知明城外最大的一个村子,富饶兴旺,只是三年前被强盗所乘,所有村民遇害身亡,如今已成一处废址。”

柳祯了然,顿时明白方才何杰桐神色异常是何原因,但却不解赵越灵用意,问道:“掌柜的跟我提起这罗家村,莫不是要我往这罗家村去?”

“既是历练,自然应该多走走看看。”赵越灵话语隐晦,“那罗家村全村被屠,惨绝人寰,哀怨极重,常有鬼影狐魅出没,公子既是青阳门弟子,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柳祯有些意动。

何杰桐道:“恕我直言,掌柜的怕也不是一般人,如今突然提起这罗家村,想必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留意,为何不出手治理?”

柳祯点点头,知道这越灵客栈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也同样对此不解。

不想赵越灵却给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回答:“因为我怕鬼。”

没有人笑出来,谁都看得出她是在开玩笑,也因此知道赵越灵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掌柜的言之有理,既如此,我们明天便过去看看。”

赵越灵提醒道:“公子,那等阴邪鬼物从来只在夜间出没,此时夜色正深,过去瞧瞧岂不更好?”

听起来很有道理,柳祯点头,朝何杰桐、林鸣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好的。”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当即应和,他们都听从柳祯的安排,林鸣只是微微点头,何杰桐却没什么反应。

“公子古道热肠,治鬼除妖,说不定此行会有大机缘。”赵越灵看起来很高兴。

柳祯哭笑不得,治个鬼除个妖就会有大机缘,又不是人间的神仙小说,他们哪会信这些?

一经决定,几人不再停留,向赵越灵告别便收拾东西出发,赵越灵将他们送到客栈门口。

知明城繁华热闹,也是一座不夜城,哪怕夜色正深,但街上依然有行人来来往往,各处张灯结彩,依然热闹非凡。

“房间都给几位留着,越灵客栈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你们随时都可以回来入住。”

听到这话,柳祯心头隐含着的一丝不快的怀疑顿时淡去,喜笑颜开。

白雄诧异、震惊,同时也满怀不解,等到柳祯一行人离开,他才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什么要让他去罗家村?如果剑神故居真的在那里出现的话……”

“剑神故居”四个字让赵越灵心神悸动,她会守在知明城,守在这越灵客栈,就是因为听到有关于剑神故居的风声,所以打算要将剑神故居据为己有。

这并不容易,因为吕严带着与她相同的目的,两人抛下修行各自守在知明城数一数二的两家大客栈里,长久以来一直都不动声色,这个风声自然也就被他们合力按压了下去,不露分毫。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有些失控了,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这阵子出现在知明城的修仙者不少,他们来自大大小小的各门各派。

赵越灵摇头道:“哪里会有这么容易?要是这样都能被遇到,那我和姓吕的这些年里守在这里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白雄不放心,道:“万一呢?”

赵越灵摇摇头,轻轻道:“剑神这等传说中的人物……如果传说真的属实,剑神故居一旦出世动静肯定不会小,到时四方云动,又岂是一两个人能够吞得下的?”

话虽如此,但赵越灵却隐隐期待,心想就算剑神故居中的机缘被柳祯所得,那也不是一件坏事,她很期待柳祯的将来。

……

……

“我不赞成。”

柳祯等人趁着夜色,朝罗家村赶去,看得出来他很将赵越灵的话放在心上,真的决定了要去治鬼除妖,何杰桐不再不声不响,而是发出了他自己的声音。

众人停下。

柳祯不解问道:“何师弟,怎么了?”

“柳师兄,你真的相信她的话?”何杰桐不知道柳祯到底在想些什么。

柳祯道:“她说的也没错,罗家村如今已成废墟,鬼怪阴魅聚集,时间一长难保不会出事,我们既是青阳门弟子,自然应该以治鬼降妖为己任。”

“如果只是这样我倒不反对。”何杰桐沉吟着,“只是我觉得现在就去有些不妥,越灵客栈里的人来历不凡,但现在我们连他们的真实身份都还摸不清楚,很明显对方是想把我们支开,让我们到那罗家村去,指不定背地里在耍什么花招,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柳祯很不愿意这么想,道:“不会吧……”

何杰桐道:“柳师兄,出门在外,不得不防。”

柳祯问其他人:“你们怎么看?”

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面面相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三人潜意识里比较认同何杰桐的话,毕竟赵越灵将他们支开的意图十分明显,不细想还好,一细想就想多一层,哪怕只是胡思乱想,但正如何杰桐所说,出门在外都应该小心为妙,可是他们却不好当着柳祯的面跟他唱反调,只好摇头听众安排,反正此行他们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见,柳祯等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就是。

柳祯犹豫不决。

林鸣出声道:“柳师兄,我师兄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柳祯迟疑道:“可是那些鬼物……”

林鸣道:“我们并不是不去,但罗家村变成废墟已不是一两天了,那些鬼物一直在那里游荡,就算我们要治鬼除妖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缓一两天,看看情况再过去。”

“既如此……”柳祯知道何杰桐与林鸣的话有道理,终还是点点头,“那就这样决定吧,我们先就地休息。”

第333章 寻找

“噗——”

青山宿突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将洛兰与陈冰冰给吓了一跳,两人看来,趁着月色看去,青山宿脸上的黑气已经几乎不见了,没有先前那么明显。

看似是有了好转,可是两人忍不住心中惊骇,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毒,居然可以将修为深厚的青山宿折腾这么久,那毒素还没有能完全驱除干净,如果换成她们两人,只怕早就死透了。

之前几度觉得青山宿驱毒已经成功,可是她们也看着青山宿身上的毒一次又一次复发,那喷出的毒血已经将这一带侵蚀,周边草地早已成灰,被毒素侵蚀,黑糊糊的一片。

青山宿的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天蛊门的蛊毒这么难驱。

以他的修为,竟然一次次让这毒素复发。

换了其他毒素早已驱除干净了,可这蛊毒像是跗骨之蛆,不仅顽固难清,而且哪怕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点儿,依然可以在体内飞快繁衍漫延,原本觉得已无大碍的毒素在这短短时间里竟然又再度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作妖。

一次次在这里跟这蛊毒你来我往地拔河,时间一直浪费在这里不是青山宿希望看到的,他抬头看向沉沉夜色,计算着以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全然不理这蛊毒可以支持多久。

结果显而易见,不会太久。

他需要每隔一段时间驱一次毒。

只是每驱一次毒对他的修为来说都是一次极大的损耗,轮番几次下来,他已经发现自己的修为下降了,似乎这蛊虫就是通过吞噬自己的修为来成长的。

更重要的是,他那本来已经所剩无几的生机也在一点一点地被蚕食,死气隐隐浮现。

“该死!”

青山宿这一次是真的急了,这蛊毒不清,迟早得把自己拖死,而当下能够救自己的,也是最有可能及时拿到手中的,只有一样东西。

转头看着洛兰与陈冰冰,青山宿眼神中隐着一丝阴戾,声音深沉地问道:“顾辰在哪里?”

洛兰与陈冰冰面面相觑,没有回答。

青山宿的目光又落在陈冰冰的身上。

陈冰冰的修为本来已经达到炼元境的巅峰,不过始终没能突破,但方才青山宿在断断续续的驱毒过程中随意一番指点,便让她突破了,固然有她已经触摸到瓶颈的前提,但青山宿的见识和眼力也非同小可。

陈冰冰犹豫,得了青山宿的指点之恩,沉默着不开口实在不合适,她嘴巴微动,洛兰的声音先一步传出,道:“师叔祖,您要找顾辰什么事?”

青山宿冷目扫来。

洛兰抿抿唇,道:“师叔祖,顾辰毕竟是青阳子师伯的义子,您不应该再对他出手,青阳子师伯要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能杀了我?”或许是被毒素影响了心志,青山宿显得有些暴躁,但很快又压下自己的火气,指着自己道,“你也看到我现在是什么状况了,我中了天蛊门的蛊毒,这蛊毒始终清不干净,难道你想看着自己的师叔祖死在你的面前吗?”

洛兰的声音低了许多,道:“师叔祖您自己都没办法,找到顾辰又能怎么样?”

青山宿的目的在青阳门中已经不再是秘密,他想要得到顾辰悟石时候得到的东西,可是就算找到了顾辰,如果顾辰不愿意交出来,青山宿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又是一场耗费时间的拉锯战!

就算顾辰愿意交出来又能如何?洛兰可不认为青山宿一得到顾辰所悟的东西之后马上就能融会贯通,修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青山宿的修为再高也不行,甚至她都不认为青阳子能做到。

而且,谁又能确定顾辰所得到的东西真的能够解决得了青山宿此时的问题?

想到这种种,洛兰不觉得出卖顾辰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况且她也不知道顾辰在哪里。

然而事实证明,这一次她真的是想多了。

青山宿道:“青阳大比的奖励在顾辰身上。”

洛兰一愣,陈冰冰几乎马上脱口而出道:“青神丹!”

青山宿点头道:“没错,正是青神丹,我们青阳门一等一的丹药,功效非凡,可扫除境界瓶颈,突破一往无前,更重要的是有助于心境修行,而在现在,也只有得它之助,我才能一鼓作气将体内的蛊毒清除出来。”

原来是为了青神丹。

洛兰这个时候才明白青山宿非要找顾辰的理由,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个理由是理由没错,但却也是个隐患,青山宿现在到了不得不找顾辰的时候,同为青阳门的弟子,此时为救青山宿而找出顾辰也是责无旁贷,可找到顾辰之后呢?

洛兰的眼神莫名,陷入两难,一旦找到顾辰,青山宿怎么可能放任他离开?

“你们师叔祖的命居然不如一个外人的珍贵么?”

洛兰闻言一急,摇头道:“师叔祖,我们也不知道顾辰在哪里,我们也在找他们。”

“什么?”青山宿眯眼,不大相信,看向陈冰冰。

陈冰冰点头道:“我们确实不知道,在刚来到知明城的时候就走散了,我们之所以会去都来客栈,就是想去客栈看看他们在不在那里。”

都来客栈!!

青山宿握紧拳头,想到给他指路的那个客栈伙计,只觉得那家伙面目可憎。

当时可以确定顾辰就在那都来客栈内,可是现在青山宿却不敢肯定了,都来客栈的动静闹得那么大,顾辰不一定还会留在那里,而且那个客栈伙计很有可能通知顾辰,让顾辰知道了有人在找他,可能更添警惕,要再找到只怕更难。

没有一件顺心的事,青山宿气得脸色变黑。

实实在在的变黑,那蛊毒能影响到他的心智,又会因为他心智的变化而起反应,青山宿连忙运功压下。

“可是如果找到许师妹,一定能找到顾辰,他们都是在一起的。”陈冰冰提醒道。

青山宿一喜,问道:“许师侄在哪?”

“这……”陈冰冰语气噎了噎,摇头道,“不知道。”

青山宿深呼吸,没多久,他站了起来,两道法诀打出,洛兰与陈冰冰又陷入昏迷。

他抬头看向沉沉夜色,夜似乎走到了极尽。

不管怎么说,多出一个寻找对象,起码能够多出一些可能,而且找人这种事很多时候是不用他担心的。

为什么青山宿一路能够准备摸清顾辰等人的位置,连顾辰入住了都来客栈都知道?原因很简单,他动用了青阳门在知明城中的眼线。

豫州的位置非常特殊,而且资源丰富,各门各派在每一座大城里都有眼线,这如同一个大家都认可的默契,他们不会越过昆仑而在豫州开宗立派,但是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这里能够得到手的资源,尤其是在如今修行资源越来越少的情况下。

为了节省时间,青山宿趁着夜色跑了一趟知明城,直接找到青阳门在暗中的产业——一间旧书店。

这书店的历史久远,仿佛随着知明城一直共存至今,被深深打上了知明城的烙印,其中的气质与味道就与在这土生土长的人一样。

这时间书店自然没有营业,哪怕知明城是一座不夜城,但依然没有人愿意在这深更半夜过来买书看书。

青山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334章 沉寂

书店此时已是关门没有营业,里面也没有灯光火烛,但是却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不约而同转头,眼中满是警惕,盯着这个突然开门走进来的黑袍人。

青山宿这一次没有载着兜帽,可能是因为这一点让人稍微放心,但依然警惕感十足。

青山宿右手缓缓伸出,掌心处有元力外放,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看到那个符文的瞬间,所有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放轻松下来。

有一个老人上前来见礼,道:“先前可是先生传信?”

青山宿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因为误会而闹出是非,在来这里之前,青山宿运用了青阳门与这些探子的联系手段,让他们将据点的进出口打开,并在那里等待,同时为了节省时间,还嘱咐他们将这阵子的情报都送来。

这些人要么年纪已大,须发皆白,要么年纪轻轻,穿着随便。

他们毫无意外都是修仙资质极差的那一种人,有些甚至完全没有修仙资质,只是得青阳门传授一些普通修行法门而后掌握一二过人手段,方便在人间为青阳门办事,但所办之事皆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修仙者真正需要帮忙的话,这些人也是指望不上。

不过,有这样的一批人在,很是方便门派中人在人间行走,不单单是青阳门,各门各派都有,或许只有那座昆仑山才是例外。

青山宿翻着桌上的情报,很多在这些人看来极为珍贵的消息,他仅是一扫而过,但因为信息量不小,里面终究还是有一些引起了他的注意。

“魔教的人?”青山宿抬头,盯着正在给他倒茶的老人。

那老人连忙点头道:“是的,先生,据我们所知,知明城最大的两家客栈,那都来客栈和越灵客栈,都是魔教的产业。”

想到在那都来客栈吃下的大亏,青山宿呼吸微沉,只觉伤口隐隐作痛,体内的毒素似乎又活跃了起来。

魔教!

魔教里面也是不乏高人,但与其他的修仙门派相比,魔教里面的势力要错综复杂得多,而且他们没有山门派址,但在各地、各行、各业都分布有他们的人,可说是三教九流俱全,鸡鸣狗盗之辈更是不少,是一处鱼龙混杂之地,里面乱得很,但这样一个乱糟糟的势力虽然小乱不断,但始终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而且一直延续至今,这其中只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说起来魔教在这知明城有产业不稀奇,不过小小一座知明城里最大的两间客栈竟然都是魔教的产业,这就让青山宿不得不关注了。

“可知两家客栈主事的是什么人?”

老人连忙道:“越灵客栈主事的人未曾在人前现身,哪怕入住客栈也见不到人,所以尚不知晓,倒是那都来客栈有些奇怪,能做主的似乎不是那里的掌柜,而是一个店小二,年纪轻轻的,而且总是阴阳怪气、贼眉鼠眼的。”

阴阳怪气、贼眉鼠眼……

青山宿的心情好了些许,只觉得这两句形容简直不要太贴切,但因为想到吕严,他又是忍不住一阵咬牙切齿。

“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都来客栈的那个店小二不久前刚刚出城,好像是往西去了。”一个年轻的青年在一边轻轻道。

“往西去了?”青山宿目光闪了闪。

老人狠狠瞪了那青年一眼,连忙道:“是的,小人正要将这事告诉先生。”

青山宿沉吟着,看向那青年问道:“知明城往西去能到哪里?”

老人却不让青年有开口的机会,抢答道:“知明城往西三十里地,有一座荒村叫罗家村,以前也是一处富饶地,奈何三年前遭了贼寇,被血洗得干干净净,现在都荒废了,传说那里还闹鬼。”

说着小心注意着青山宿的反应,发现果然不愧是山上的仙师,听着闹鬼之事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无,换成自己只怕先要打几个寒颤。

年轻的青年一咬牙,突然上前一步道:“仙师容禀,您要我们注意寻找的那个女孩,跟她的同伴也一起往西去了。”

老人朝那青年怒目而视,那青年却只是战战兢兢地看着青山宿。

青山宿听着这话,露出笑容,而后慢慢转移目光,看着老人。

老人战栗,连忙道:“先生……仙师在上,小人也正打算向您禀告。”

“你是这里的主事人?”青山宿问道。

老人连连点头。

“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好,你回家养老吧。”说着青山宿看向那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山子。”

“山子,倒是个简单的名字。”青山宿的神识在山子身上一扫而过,发现一点儿修仙的资质也没有,不过气息绵长,经脉的力量暗涌,知是个练外家功夫的,而且颇有成就,点点头道,“以后这里由你来负责。”

山子大喜,连忙跪下道:“谢谢仙师。”

其他人也连忙跟着跪下,待抬头时,才发现青山宿已经走了,不在这里。

其他人陆续站起,山子却是跪多了一阵,才慢慢地站起来。

看了眼面如死灰的老人,山子得意洋洋,心想自己刚才赌对了,现在他也出头了,想起那新过门的媳妇每天陪着他吃苦受累,现在总算是有了信心能够养活一家人了,回去后得跟媳妇商量商量,趁着年轻多要几个孩子,反正现在再多人他也养得活了。

“西边……”

青山宿御空而行,像是一道黑色的流星,在那夜空中疾驰。

不仅仅是吕严、许慕姗等人,他从那打探来的消息里面发现,最近知明城中有不少不明身份的人,竟然也陆陆续续出了城,往那西边走。

到底那西边有什么呢?

……

……

顾辰只是稍作休息,待天蒙蒙亮的时候,走了出来。

月亮还挂在空中,但东边已有曙光。

过去在昆仑山上,这样的景致没有少看,而且那时候站得更高,看得更全面,那等壮观景象早已让他习以为常,可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让他心神震撼。

只见那光辉映照下,天际染着一抹白与一抹红,微微光亮让这荒村乱坟染上了一层凄美的味道,尤其是在那暗中几道黑影散聚无常,有时甚至露出清晰的人影模样,让顾辰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在这荒村乱坟之间,罗程静静地站在坟间。

那些坟上都没有名字,根本不知道谁是哪座坟,顾辰也不确定罗程是不是知道,因为罗程的目光没有焦距,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顾辰慢慢地走过去。

一阵沉默,直到朝阳升起,晨光焕放。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罗程突然打破了平静。

顾辰摇头道:“你想说的时候会说。”

罗程的手颤了颤,保持着沉默。

往事沉甸甸,有些事不是不能说,只是不想说,说出来了并不能让自己好受些,反而会让那久久难愈的伤口伤痕更深更大。

顾辰默默地陪同,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去多问,到罗程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如果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耐不住好奇心,哪怕不好直接问也会旁敲侧击,但顾辰既然说了不会问,就真的是不问,也正因为顾辰的这般做法,让罗程心里舒服许多。

人与人之间就是有着这许多的不同。

天光大亮时,那些游荡的鬼魂散去,这一带的阴气虽然依然极重,但却不会那么令人难受了。

鬼魅已散,但那躲在坟墓阴影中的狐狸却有几只,充满了灵性。

顾辰伸手一指地面,几块碎石顿时飞起,朝那几只狐狸飞去。

几只狐狸吓了一跳,连忙往四处逃窜。

罗程见此,摇摇头道:“由它们吧,好歹有个地方去。”

顾辰不再操控那几块石头,只见那些石头应声落地,声音响亮,却显得这一带更加的沉寂。

第335章 妖气

越是接近罗家村,阴气越重,哪怕初阳送暖,依然难解寒意。

许慕姗时不时转头看向罗家村的方向,然后又回头看看昏睡未醒的陈鹰,真是又急又气。

早知道就不跟陈鹰他们同行了,自己先去找顾辰就好了,弄得现在与他们分道扬镳又不合适,而且时间拖入了,原本可以找到顾辰,最后也找不到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许慕姗根本就坐不住。

“怎么还不醒来?”许慕姗嘀咕着。

声音虽轻,但很清晰,沈翊对她怒目而视。

许慕姗不甘示弱,狠狠瞪了回去。

这个时候陈鹰动了动,慢慢醒了过来,沈翊的注意力连忙又转回到陈鹰身上去了,没工夫去搭理许慕姗。

许慕姗撇嘴,心里很不爽,看沈翊和李大庆两人围着陈鹰转,伺候得那么周到,都不知道对方下山来是游玩还是历练,相比之下顾辰行踪不明,偏偏她还不能马上去找顾辰,总觉得被束手束脚的,心中的不满与时俱增。

她不是不能体谅陈鹰身体有恙,只是这个时候心系顾辰,哪怕想到这一点,也很快被不满取代。

陈鹰醒过来,下意识里转过头,看到许慕姗还在,他暗暗松了一口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李大庆连忙道:“天刚亮,你再睡一会儿。”

陈鹰摇摇头,勉强坐起来,只觉得全身乏力,有种要散架一般的感觉。

他苦笑,修仙修成这副病架子,他也真是有史以来头一个,心中很是憋屈。

沈翊道:“陈师弟,师傅说过了,你现在不能着急,你的路难走,但道路宽敞,不用着急着一飞冲天,大器晚成对现在的你来说好处更大。”

陈鹰微喘着气,一股倦意再次袭来,他勉强打起精神道:“我知道。”

许慕姗突然站起来,朝这边走来几步,但还是隔着一段距离停下,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还好吗?”

没想到许慕姗会担心自己。

陈鹰打起精神,那隐着深深疲惫的双眸间带着点点星光,道:“我还好。”

许慕姗点点头,轻轻道:“没事就好,但我看你的情况还是不太好,应该要注意休息。”

陈鹰连连点头,道:“我会的,你不用担心我。”

许慕姗点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分头走,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有沈师兄和李师弟在,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要先去罗家村找顾辰,等找到他之后我们再来与你们汇合,到时候一起找我师姐她们,怎么样?”

陈鹰的脸色变得晦暗。

杨雪儿连忙问道:“许师姐,那我们呢?”

朱紫菱也站在一边,等着许慕姗的安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留在这里好,还是跟着许慕姗先去罗家村。

许慕姗看了看两人,想到这一夜杨雪儿对陈鹰照顾得很好,遂道:“朱师妹跟我去就可以了,他们这里还需要人照顾,杨师妹你心灵手巧,正好可以照顾他们。”

杨雪儿张了张嘴,银牙暗咬,听到许慕姗决定跟朱紫菱一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陈鹰硬撑着站起来,道:“一起去。”

“陈师弟……”

“陈师兄……”

看沈翊和李大庆争相阻止的模样,许慕姗摇头道:“陈师兄,你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的好,此去罗家村还不一定能够找到顾辰,而且那边听说鬼魅环伺……”

“一起去!”陈鹰加重了一下语气,勉力站直,“我状况再不好,还不至于被鬼魅所趁。”

本来是想着与对方分开好行动,但既然对方硬是要与自己一路,许慕姗也不想再拖延了,当即问道:“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陈鹰硬邦邦地吐了个字,走在了前头。

终于可以去找顾辰了。

许慕姗脚步欢快,很快便超过了陈鹰。

陈鹰盯着她的背景,那曼妙的身姿,却让他的心口一阵一阵抽痛,这种感觉他不明白是什么,只觉得一直常常烙印在脑海之中的倩影愈发清晰,当时站在日月双石之前的情景,让他记忆犹深,只是此时脑海之中那身影让他觉得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阴气最重的方向便是罗家村所在的方向,对于修仙者来说,这样的方位很好辨认,所以随着阴气越重,许慕姗的心情反而愈见好了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受到这阴气的影响。

陈鹰的状况却更糟了,他本来便是处于最衰弱的时候,一身的力量调不起来,而且因为脑海之中的道韵不断折损着他的精气神,他现在完全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再被这阴气入体,顿时饱受煎熬。

一路走来,李大庆和沈翊手上都不敢停,持续用他们的元力帮陈鹰驱散阴气,可是就算如此,陈鹰的脸色依然越来越差。

只是这一路许慕姗走得飞快,陈鹰又不让他们停下,他们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心中对许慕姗那个恨,对许慕姗心心念念要找的顾辰更没什么好印象,想着等找到那个顾辰,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不能再让他到处乱跑给人添麻烦。

其实在他们看来,一个外人走了也就走了,犯不着再去找对方,奈何许慕姗要找,更奈何陈鹰要跟,这两个奈何只要少了任何一个,都不会给他们造成麻烦。

“等找到顾辰,我一定要好好骂骂他,居然扔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哼!”

许慕姗在心里抱怨着,可是随着接近罗家村,她的脚步变得更加轻快,心情更好了起来。

直到看到那一片废墟,许慕姗的心迅速冷了下来,像是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那片废墟荒凉,残垣断壁一片,深藏其中的狐魅鬼影不说,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是一处村落的模样。

从村口错乱林立的一片墓碑一直往废弃的村子里延伸,也不知道会延伸到什么地方去,那些墓碑上面虽然没有名字,可是却仿佛能够看出曾经这里的人丁兴旺,曾经这里的热闹繁华。

因为要前来这罗家村,一路上他们都有对这罗家村的历史稍做研究,虽然研究得不深,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什么人这么心狠手毒,居然能够屠杀这样的一个村落!?”

许慕姗愤愤不平,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如果找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一定不要让他们活下去。

这是许慕姗第一次生出杀人之念。

陈鹰深深看着许慕姗,轻轻道:“人间险恶,这种事管不完的。”

许慕姗大声道:“既然看到了,我就一定要管!”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管?”

许慕姗恨恨瞪来。

陈鹰眸光动了动,没有与许慕姗对视,转开视线。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传来打斗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树林之间,突然冒出几股强大的元力波动,形成热浪卷来。

稍加感应一番,几人脸色都变了。

“妖气!”

许慕姗心中的愤恨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快步冲了过去。

“等……”陈鹰连忙要跟上,双脚一软就要倒地,好在李大庆和沈翊及时搀住他,他却来不及多说,只道,“快……快跟上她!”

第336章 杀意

许慕姗一路寻去,沿途看到不少大大小小的妖兽,强的弱的都有,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未开灵智。

大衍之道五十,其用者四九,余下一者称为变,是天道之下的漏洞,也是天道给世间生灵留下的一线生机,所谓修行,抓住的便是那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并不是只给人而已,世间草木虫鱼只要开启了灵智,也能修行,哪怕未开灵智,只要懂得一点点吐纳之息,再加上一些特殊的环境,也能成妖,成为了妖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继续修行下去。

只是妖物因为灵智开启得慢,因此野性难驯,喜好血腥暴戾,加上力量更强,为害更甚,为免它们伤天害理,才会有世间所谓的“斩妖除魔”。

见这妖气纵横,远远扩散开来,可知发出这妖气的妖物不弱,许慕姗已经拔剑,且在奔行之时,原本系在她手臂上的洗月绫也解开了封印,环绕在她的身上,飘飘然有如神女。

这洗月绫可是艾玲用了一甲子方才炼制而成的玄兵,品质已经直逼仙兵,更重要的是具有成长性,未来能够成长到哪一步现在谁也说不好,但单以现在洗月绫的等级,便不是许慕姗现在的修为可以驾驭得了的,所以在赐给许慕姗的同时,艾玲也将这玄兵的锋芒给封印了起来,静等许慕姗可以驾驭的那一刻。

只是这一次下山历练,对许慕姗来说会有一些潜在的风险,艾玲终究难以放心,因此将这洗月绫的封印解开了一些,许慕姗虽然不能自如运用,但遇到一些险境,也可自保无虞。

妖气产生了些许波动,就像许慕姗能够感觉到这些妖气一样,许慕姗此时全力施为,元力的波动也传了出去,两种力量在虚空中相碰撞,相挤压。

事实上妖气也是元力的一种,但妖气给人的感觉更加原始,也更加野蛮,给人的感觉总不会太舒服。

待得接近,许慕姗吃了一惊,却原来不是她想象中的一些妖兽,此地确实有不少妖兽,但真正散发出这股强大妖力的,却是四男三女七个年轻人,其中有一个女子风华绝代,在她身边围绕着几只漂亮的蝴蝶。

那女子转头看来,那淡然的目光令许慕姗微有迟疑,但也只是迟疑一下下,许慕姗举剑便刺。

“好个妖物,竟然已经可以化形!”

“妖物?”

那女子冷冷一笑,对许慕姗这刺来的一剑不仅不闪不避,而且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许慕姗的剑就这么来到了她的面前,这让许慕姗暗生警惕。

“有这么容易?”

困惑间,一头铁背苍狼突然扑了过来,咬住许慕姗的剑,长剑从狼口间刺过,但却还是被咬住,渐渐停了下来。

许慕姗的剑势被阻,便要将剑拔出,只是那头铁背苍狼咬得紧,许慕姗抽不回自己的剑来。

“师妹……”

陈鹰见许慕姗要吃亏,便要上前帮忙,可这一急,阴气妖气入体,让他全身发抖,力量都用不出来,忙转头看向身边的沈翊。

“沈师兄……”

沈翊点点头,一招断水流顺势而出,他的身影几乎是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许慕姗身边,剑势狠狠撞在那铁背苍狼身上,只听到声声脆响,那铁背苍狼几乎是瞬间被击断了不知多少根骨头,不由得松开嘴。

许慕姗顺势将剑拔出,剑身染血。

铁背苍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但很快又爬了起来,虽然四肢不稳,但哆嗦间咬牙切齿,眼中露出凶光。

一只只铁背苍狼从其身边冒出,转眼间便有六只铁背苍狼聚在一起,那只受伤的铁背苍狼突然朝许慕姗扑来,还有一只尾随其后,另有四只铁背苍狼则将沈翊围了起来。

“师弟,别管我,快去帮忙。”

看到事情不妙的陈鹰连忙对身边的李大庆嘱咐。

李大庆面露难色,道:“师兄,先等等,沈师兄或许对付得来。”

他想先看看情况。

只见那四只铁背苍狼极为灵活,彼此之间配合十分默契,将沈翊包围起来,攻击的手段尽出,有前有后,有改动偷袭的,也有在正面抗衡的,竟是将沈翊给牵制住了。

陈鹰只是看了沈翊那边一眼,便将注意力都落在许慕姗身上去。

只见许慕姗与那两只铁背苍狼周旋,看起来颇为勉强,那两只铁背苍狼一前一后,却没有急着进攻,像猫戏老鼠一眼,前面的一后退,后面的马上露出进攻的趋势,许慕姗被前后夹击有些手忙脚乱,她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

“快去帮许师妹。”

陈鹰发话了,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李大庆也只得上前。

见到李大庆上前,那两只铁背苍狼突然露出了凶性,不管不顾朝许慕姗扑去。

“啊!”

许慕姗被吓了一跳,长剑顺势而起,如画一轮弯月,只是剑身立刻被正面扑来的铁背苍狼咬住。

她的剑招不成剑招,想使出来都做不到,这种实战与青阳大比完全不一样,几乎一瞬间便让她手忙脚乱。

而这个时候,后面的铁背苍狼扑上来了,右前肢往前伸出的同时,那爪子迅速地长了出来,变得又是坚固又是锐利,长长细细冒着森森的黑芒。

“师妹!”

陈鹰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一边拔剑一边发力往前冲,可是剑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来,他却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目光不敢移开,死死地盯着许慕姗。

只见许慕姗身上那缠绕周身的洗月绫一阵盘旋,将那只扑上来的铁背苍狼卷住,几乎一瞬间便将那只苍狼坚硬的身体给分成了数块,掉落在地。

为首那女子瞳孔微缩,喃喃道:“这是……仙兵?”

只是很快她便摇摇头,道:“还不到那个等级,只是很接近了。”

满含深意地盯着许慕姗,那女子对身边一男的点了点头。

那男的站上前来,只见他人高马大,身体强壮,身上的血管粗大明显,而且正变得越来越大,竟像是比他刚刚的手臂还粗。

那男的身体变得巨大,黑色粗大的毛发迅速涌出,那张脸原本还算俊朗,但却很快发生了改变,变得丑陋,也变得狰狞,獠牙外露,双眼瞪如铜铃。

一瞬间,那男的便变成一只猩猩。

只见那只猩猩一拳轰来。

许慕姗反应不及,但身上的洗月绫盘旋在她的身周,竟自主连成一道薄薄的屏障。

那屏障看起来薄弱,可是却实实在在地挡住了那只猩猩的一击,成功将那一拳给震开了去,而这也只是让洗月绫稍加弯曲一下而已。

“这宝物不错。”

猩猩发出人言,一手抓来,却不是去攻击许慕姗,而是抓向洗月绫。

“你敢!”

许慕姗一急,迎着那只巨大的猩猩手冲飞上去,洗月绫如影随形,将她护在其中。

洗月绫是艾玲辛苦炼制,最后给了她的,许慕姗发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把它拿走。

仿佛是感受到许慕姗进攻的心意,洗月绫的旋转绕动速度更快,惊得那只猩猩手缩了回去,似乎是因为刚刚铁背苍狼那一幕而有所忌惮。

见此,陈鹰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紧接着脸色便变了。

原本前后夹击许慕姗的那两只铁背苍狼一死一伤,受伤的那只正慢慢朝他逼来。

李大庆连忙退了回来,将陈鹰护在身后,然后盯着那道自动护主的洗月绫,喃喃道:“真是一件好法定。”

猩猩瓮声瓮气道:“哪来的没出息的东西,只会依仗法宝之力吗?”

许慕姗反唇相击道:“你们这些没开化的妖物懂什么?你们也只能修炼出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模样!”

全身散发妖气的那四男三女七人,脸色齐齐变了,目光变得肃杀一片,尽是杀意。

第337章 阻止

几人的反应也让许慕姗愣了一下,因为口出不逊,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

“原来是一个坐井观天之辈。”为首的那女子声音清冷,“施师兄,既然是井底之蛙,就别让人家跳出来,以免贻笑大方。”

“好。”

只见那只猩猩大喝一声,身躯变得更加庞大,拳头膨胀,坚硬如铁,由上而下,朝许慕姗砸去。

倾泻的剑气面对那双大拳,竟然崩溃消散了大半,一招“青山明月剑冲霄”,只在那一只拳头上留下一道伤痕,然后便支撑不住,眼看着那只大拳狠狠朝许慕姗砸去,竟然无一人能阻止。

只见轰隆巨响,一时间地动山摇。

破落的罗家村中,因这震动而令得那残破的砖瓦门墙再度倾倒,躲藏在阴影之中的黑影散而又聚,几只狐狸窜逃,转眼而逝。

顾辰与罗程猛然站起,转向同一个方向,罗程毫不犹豫,赶了过去。

顾辰看看四周,又再跟上,在那残垣断壁之中,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那人走出,正是吕严,拍拍身上的尘土,摇了摇头,叹道:“奇了怪了,我躲在这里干什么?”

吕严摸着下巴沉吟:“这地方还有别人?而且弄出这种动静……嗯,跟过去看看。”

这动静虽大,但也只漫延到这罗家村中,不至深处,只因这村落早已成废墟,本就脆弱,不堪一击,所以村落之外的震动哪怕传到这里已不大,仍对这废地有影响,而且一面门墙倒下,便会将与之相连的其他房屋推倒,事实上这动静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小。

小归小,到得远了一般人可能还无法察觉,但对于修仙者来说,这丝震动依然颇为明显,尤其是修为精深的人,对这动静洞若观火。

四处搜寻顾辰与许慕姗踪迹的青山宿,此时在那树林之中,察觉到这丝动静,便往震源处寻去。

陈鹰软倒在地,怔怔地看着原本许慕姗在的地方,一时发起了呆,他下意识里捂着自己心口,说不出此时心中那种感受,只是极为难受。

“许师妹……”

施师兄的双拳缓缓收回,嘴角微咧,露出其中的尖锐獠牙,显得极为狰狞。

为首女子却是脸色微变,喝道:“小心!”

施师兄一惊回头,只见许慕姗所在之地虽然被他一拳轰出一个大坑,但是许慕姗站在其中,竟然丝毫无损,而且此时正做出极为怪异的姿势。

只见许慕姗左手高举,右手执剑而立,剑尖直指苍穹,而后那只右手缓缓收回,随着右手收回,左手弯曲,从左手手臂处一道元力弦被拉了出来,像是弓弦一样,而那长剑有如满弦之弓上的一支箭羽,剑尖正好指向他。

这一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慢,可是一连贯的动作下来,竟是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施师兄刚好回头的时候,只见许慕姗右手一放,手中长剑竟然有如离弦之箭,破风而来,留下一道争光轨迹,转眼来到他的左眼之前。

“轰”的一声,施师兄的左眼珠被轰碎,只听得他一声惨叫,连连后退,而那长剑去势未止,似乎要破开他的大脑才甘休。

“危险!”

为首女子再也难以保持淡然,一跃飞天,转眼来到施师兄左眼前,就要去抓那把剑,可是环绕剑身的剑气将她的手逼回。

与她同行的另外五人有些手忙脚乱,就要上前帮忙,为首女子悬身半空,道:“戒备他人,不要乱。”

有了她的吩咐,另外五人马上便恢复冷静。

只见那女子从腰间拿下一个小小锦囊,打开来时,从锦囊之中跑出来一只穿山甲,那穿山甲全身鳞片泛着紫光,妖气内敛而强大。

那女子右手按在那穿山甲身上,左手掐诀的同时念念有词,她的右手与穿山甲瞬间大放紫光,那只穿山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而那女子的右手则覆上了鳞甲,直覆盖到了小臂位置,而后猛一出手,抓住许慕姗那把剑,竟是不怕剑上的强大剑气,直接将那把剑给拔了出来。

沈翊看到这一幕,脱口而出道:“融妖**?你们是妖宗的人?”

听到妖宗,许慕姗也暗自一惊,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那女子抓着许慕姗的剑飘然而落。

那位施师兄解除了危机,只是左眼被轰爆,鲜血直流,加上险死还生,惊怒之际,杀意顿生,一拳狠狠朝许慕姗轰来。

“我要杀了你!!”

沈翊连忙大喊道:“住手!我们是……”

只是他的声音没能传出,施师兄这一击用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量,拳未至而声浪已起,将他的声音给堵了回去,也是心知许慕姗身上那件护体法宝厉害,功法运转,这一击的威力远比刚才大了五倍。

洗月绫银光大放,盘旋缠绕之下,迎上了那只拳头,将那只拳头挡在许慕姗前三丈外,却没能挡住,被这一拳轰得变形,那拳头的势头只是被阻了一阻,但却依然逼向许慕姗。

洗月绫虽然是玄兵顶级的法宝,可是没有人操纵,纵有诸般威力也发挥不出来,眼看得许慕姗就要在这一击下身受重伤,一道身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由远而来,那步法粗糙却实用,竟然直接从洗月绫的防御空隙冲了进来,拦在许慕姗面前,对着施师兄的拳头同样一拳递出。

此时的施师兄已经妖化,变成一只大猩猩,力大无穷,而来者身型大小还比不上猩猩的拳头,可是那一拳施展出来的同时,竟然卷起狂风,那狂风呼啸间层层叠叠,凝聚在一块呼嚎奔袭,竟让施师兄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这还不够,那拳风中满带剑气,没有多久只见施师兄的拳头上便出现了道道血痕,血痕越来越多,紧接着又有血水喷出。

施师兄吓了一跳,连忙收拳。

沈翊连忙大声喊道:“快住手,我们是青阳门的人!”

这一声喊,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但却有一个极为突兀且充满惊喜的声音,正是来自此一事件的罪魁祸首许慕姗。

“顾辰!你果然在这里!”

来人正是顾辰,而在顾辰来的方向上,罗程的身影亦出现,本是他在前,但当顾辰发现到许慕姗遇险,施展踏青步而来,便已将罗程远远甩在后面。

顾辰?

那女子不由得常常看了顾辰一眼,那一拳中带着剑气,而且剑气如此强大,这般年龄有这等修为,让她不能不留意,但却冷笑道:“青阳门的人又怎么样?是青阳门的人,我们妖宗就得吃亏不成?”

见许慕姗没了危险,陈鹰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到最不愿看到的人,让他心情很是复杂,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几位师兄、师姐,刚刚都是误会,我师妹没有行走经验,没能认出各位来历,误以为是妖物才会鲁莽出手。”

那女子冷冷盯着许慕姗,道:“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这就是你们青阳门的门风?虽然近些年青阳门的实力在天下修仙门派中遥遥领先,但你们真的以为能取代昆仑不成?”

紧接着她又盯着顾辰,道:“这位师兄出手不凡,不知是青阳门中哪位长辈的弟子?”

第338章 相识

施师兄警惕着,连连退后之际,身形恢复成了普通人的大小,随着体型缩小,这才让双拳上的伤口不再流血,只是伤痕交错密布,疼痛难忍,而且那只左眼也没有恢复。

顾辰刚刚那一出手,便让他吃了一大亏,而且顾辰的出手让他有些看不明白,明明是出拳,但却满含剑气,给人一种出剑的感觉。

他一时气愤难忍,便想着要上前再与顾辰较量,却被为首那女子拦住。

“施师兄,这位师兄刚刚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施师兄抿唇。

“在下顾辰。”顾辰确认许慕姗无恙,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抱拳自通姓名,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在下无门无派,并非青阳门弟子。”

施师兄挑眉,冷笑道“看你刚刚出手,拳发剑意,剑气凌厉迫人,而你这般年轻就有如此修为,师门必是不凡,竟然不敢自报师承来历?青阳门正是修剑的名门,而且你又与青阳门人一起,难道还想刻意隐瞒不成?”

顾辰为难,他确实不是青阳门的人,而且也不再是昆仑派的弟子,如今的他无门无派也是一句实话,只是不知道怎么让人相信。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顾辰也没有必要骗你!”

许慕姗不忿,可是被施师兄瞪了一眼,那被她一剑废掉的左眼实在触目惊心,又让她心虚不已,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忙低下头去。

陈鹰在沈翊和李大庆的搀扶下上前来,道“他确实不是我们青阳门的人,但他是本门青阳子长老的义子。”

一听青阳子之名,妖宗几人顿时肃然起敬,那位施师兄更是脱口而出道“原来是青阳子前辈的义子。”

单只这一个名字,似乎就足以解释顾辰的全部不凡,有青阳子这样一位强者为义父,那么顾辰确实不需要有门派的身份,只是青阳子毕竟算是青阳门的长老,而他的义子竟然没有入青阳门,这事还是有些不合常理。

只是既然这事情与青阳子有关,便没人再过问了,妖宗那为首女子轻施一礼,道“顾师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果然不愧是青阳子前辈的义子,小女子惭愧,未有名姓,难与顾师兄互通身份,只在妖宗内得一妖姬之号,今番也算是与师兄不打不相识。”

沈翊动容,道“你就是那位妖姬?”

施师兄道“还有另一个妖姬吗?”

所谓的妖宗妖姬,实与顾辰以前在昆仑山上的道子之称类似,顾辰当初之所以被封为昆仑道子,便是因为他的资质实在是冠绝今古,修行进境一日千里,因此才被封为道子,而这女子被封为妖姬,必定也是有着不凡之处。

妖姬摆摆手,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兄施武。”

施武抱拳,只是眉头微跳,双手的伤势不简单,还有些许剑气萦绕未散,又驱不完全,隐隐作痛。

妖姬眸子微深,暗暗看了顾辰一眼,又转向刚刚并未出手的三男两女介绍道“这三位唤羊双、巴无毕、沐丰,都是我的师兄,这两位是我的师妹,沙朗朗和温秀钿。”

几人相继见礼,刚刚施武出手,而另外几人中,只有沙朗朗和温秀钿一时出现惊慌之色,但其他人都是面不改色,甚至一直冷眼旁观,直到顾辰出手,才稍有动容。

顾辰对施武隔空一点,施武伤口上的剑气便散去,没了剑气的阻碍,他手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施武道“顾师兄的剑气真是凌厉,我的元力一接近就会被击溃,实在是厉害。”

顾辰摇头道“我的修为还难登大雅,施师兄的化妖诀修炼有成,变身之法也是得心应手,也是因此,才让我的朋友误以为是妖族,一场误会,还请不要见怪。”

“既然是误会,自然不会有怪。”施武客气一声,默默运使功诀疗伤。

许慕姗暗暗拉顾辰的手,道“顾辰,他的眼睛……”

顾辰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但这声音虽小,妖宗几人却是听觉灵敏,相视一笑。

施武对自己的左眼轻轻一拍,随着手的移开,已经废掉的左眼眼珠便被彻底拉了出来,空洞的眼眶中有妖气萦绕,没有多久一只完整的眼睛便重新长了出来。

许慕姗目瞪口呆。

顾辰道“妖宗的功法与众不同,三系功法之间也各有侧重,但都有一种再生之力,断肢重生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

妖姬笑着点头道“身体受创对我们妖宗弟子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顾师兄对我们妖宗倒是颇为了解。”

顾辰点头道“妖宗也是修仙界名门,在下……颇有了解。”

妖姬心想,顾辰既然是青阳子的义子,那么见识自当不凡,也没有多深究。

其他几人相继做了介绍,彼此互通姓名,算是相识了,沈翊才忍不住问道“妖宗址在荆州南边的热带林中,向来甚少进入中原,却不想在此与妖宗鼎鼎大名的妖姬相会,不知几位何以到此?”

妖姬道“与诸位一样,也是来此历练。”

李大庆问道“为何不在南边热带林中历练?”

沙朗朗笑道“历练本就是随心而动,难道还有哪里能历练哪里不能历练的说法?”

妖姬摆摆手,她的师妹们古灵精怪,在宗门之中也从来都是任意妄为,但那是在他们宗门之中,妖宗提倡门人率性而为,但到了门派之外,尤其是与其他门派打交道的时候,却多多少少需要有所收敛,只是他们毕竟少有与其他门派打交道的经历,一时不知该把握哪个度,但不管哪个度,言多必失的道理总不会错。

陈鹰声音微哑道“南边热林确实更加适合妖宗弟子历练,不过豫州之地富饶,修行资源充足,来此撞撞机缘也在情理之中,师弟,不该问的我们不该多问。”

李大庆点头,也知道自己刚刚的问法有些鲁莽。

施武看了看陈鹰,道“陈师兄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陈鹰苦笑道“在下修行出了岔子,让师兄见笑了。”

妖姬道“我妖宗有不少强身健体的法门,对本门来说也非绝密,陈师兄若能修行一二,想来状况能有所改善。”

陈鹰摇头道“谢谢师姐盛情,在下情况不同,身体的虚弱是修行功法使然,只要突破瓶颈,情况便能得改善。”

“是啊是啊。”许慕姗不知想到什么,道,“如果修行了妖宗的功法,不是会化……化妖了吗?”

妖姬等人愣了愣,不约而同笑了笑,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许慕姗刚刚对他们的冒犯真的是无心之失,这位小姑娘想来不曾行走人间,对这人间之事,还有这修仙界之事知之甚少,什么都不懂。

不过许慕姗这话语天真没有心机的模样,倒是让他们生出许多好感。

顾辰解释道“妖宗的不少强身健体之法,其实与青阳门中的基础法门相似,对夯实根基大有好处,而要得到化妖之能,必须得修行化妖诀才行,那等基础法门是办不到的。”

“对了顾辰,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们偷偷溜走?如果不是那个店小二指点,我还不知道怎么找你,你都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顾辰说的那些许慕姗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语转得很快,让人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顾辰不由得看看罗程。

罗程会意,点了点头,直接接口道“各位既然来了,不如到村中找个地方说话,也不用站在这里招人注目。”



第339章 同路

杨雪儿朗声附和道:“没错没错,我们本来就是要到罗家村治鬼降……魔的,正好大家都会合了,一起过去,弘扬正道。”

顾辰怔了怔,看向许慕姗。

许慕姗道:“我听那店小二说你可能会来这里,又听说这里闹鬼,所以……”

顾辰点头表示理解,却是道:“一会儿到了罗家村,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出手。”

许慕姗愣住。

“好的。”杨雪儿的反应却很快,马上点头应允道,“顾师兄所言必有道理,那我们去了罗家村,也保证不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顾辰没有多解释,邀请妖宗一行人同行。

妖姬正待答应,一只红眼灵貂爬到她的脖颈处,发出轻微的声音。

妖姬目光微动,往远处树林望了一眼,轻轻道:“也好,我们在这里的确引人注目,不如到那罗家村看看,兴许有所收获。”

许慕姗缠着顾辰,杨雪儿则紧紧跟在许慕姗身后,有意无意将朱紫菱挡在身后,沈翊与李大庆一左一右扶着陈鹰缓缓跟着后面,妖宗一行人则刻意放慢速度跟在他们的后面。

施武目光闪动间,悄声道:“师妹,真的要跟他们一起?我们此行带着任务,与他们一起恐生争端。”

“现在还是在一起比较好。”妖姬的嘴巴没动,但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躲在暗中的人修为很高,还不知道是谁,在不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之前,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原来是暗中还有人?

施武与其他几位同门相视一眼,没有刻意去寻,只是警惕四周,不露声色。

盘在妖姬脖颈处的红眼灵貂却灵性十足,时不时朝四处张望,每每发出轻微声响,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藏在暗中的吕严收敛着浑身气息,一动不动,整个人不似活物,倒像是人形的石头一般。

他已将自己敛息的能耐施展到极致,只是在知道那里面有妖宗的人的时候,便觉得自己十有**是被发现了。

妖宗的功法特殊,这且不说,他们所养的妖兽灵性十足,而且各有天赋,像这种发现猎物或寻人觅物的能耐便远非人类修仙者可比,哪怕他的敛息功法再精妙,只怕也难逃过那只红眼灵貂的感应。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现在倒好,被发现了,再躲在暗中也不合适了。”

暗暗嘀咕着,吕严突然全身绷紧,有些紧张起来。

他发现在离他半里开外,还有一个人,一个黑袍人。

不过与之前不一样,这个黑袍人此时并没有戴上兜帽,那张脸带着一点隐隐的晦暗,站在那里直盯着走远的顾辰。

吕严认得出来,这个黑袍人与之前大闹都来客栈的那个黑袍人,是同一个。

怎么连他也来了!?

对方能够找到这里来,足以说明对方的能耐,而对方出现在这里,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吕严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一定得通知顾辰才行。

可是现在他不敢动,因为一动就肯定会被对方发现,那黑袍人的修为高得可怕,可不是他可以对付得了的,而且在都来客栈,自己戏耍过这黑袍人,只怕对方恨他入骨,被发现只怕必死无疑。

死都可能是轻的!

好在,那个黑袍人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

青山宿的注意力只在顾辰身上,终于……他终于找到顾辰了。

一时间,心头隐隐激动,体内元力动荡间,似有隐隐波动传出。

若是与青山宿修为接近的在此,便可以察觉青山宿的存在,可惜在场没有一人在修为能够与青山宿相比,根本就是远远不及,哪怕是顾辰感应灵敏,也没能发现到青山宿这一时心绪动荡而出现的细微破绽。

而事实上青山宿也不在意,以他的修为,根本就不怕被顾辰等人发现,只要他一出手,在场谁能敌?

但却得知对方一行有妖宗的妖姬,青山宿顿时警惕起来。

昆仑的道子,青阳门的青阳子,妖宗的妖姬……

这些称号,都不是具体每一个人,而是每个门派之中存在的一类人,那类人资质卓绝,成就不凡,一言一行都可以代表自己的宗门。

所以哪怕此时场中的妖姬修为尚低,但青山宿却不敢大意,妖宗的妖姬出门历练,特别是在其修为尚低之时,必然身怀重宝,历练固然重要,但妖姬更不容有失,除了重宝傍身,还有很大的可能是,妖宗的长辈也在暗中守护。

毕竟此时的妖姬不是青阳子,青阳子的修为已臻上境,这世上没有谁敢说自己能成为青阳子的护道子,但对于修为薄弱的妖姬来说,只怕身边的护道者不在少数。

而那一丝隐隐显露的破绽,更令得妖姬身边的妖兽望来。

青山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不过妖姬似乎没有要打草惊蛇的意思,故作不知,如此一来,倒让青山宿犹豫了起来,他此时要不要出手?

他在犹豫,因为还没有弄清楚妖姬的立场,如果妖姬要相助顾辰,只怕他这一动手,便会将妖姬身上的重宝,以及暗中的护道者都给引出来,到时候便是他也未必招架得住,而一旦顾辰身上的秘密落入青阳门以外的门派手中,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青山宿慢慢往后退。

他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只是就这样跟着也不行,因为妖宗的妖兽大都拥有强大的本能还有感应能力,他长时间跟着只会不断被察觉。

这与修为高低没有关系,妖兽的野性与本能也算是它们的武器,这是大多修仙者比不上的能力。

一边退后,他还需要一边警惕,因为如果刚刚真的被妖宗一行人察知,那么他们的长辈只怕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踪迹,此时敌友难辨,他又不想暴露,只能戒备着。

“嗯……”

青山宿突然低吼一声,只见他身上不断有黑气冒出,毒气纵横间,让他的元力大为紊乱,身子摇晃间,他迅速隐进了树林。

吕严看着青山宿隐去,目光闪动,又看向顾辰等人离去的方向,此时顾辰他们已经走远,再看不见了。

“也不知道刚刚妖宗的那只妖兽是发现我了还是发现那个老怪物?”

吕严思索着。

“也有可能都发现了,不过那个妖姬也真不简单,竟然不动声色……”

警惕地看看四周,吕严与青山宿也有一样的看法,只怕妖宗的长辈也隐藏在附近,这一带也正好是树林,围着一片废墟,对于妖宗的人来说,正是可以展露长处的场所。

“不过妖宗的妖兽再厉害,只怕也难知那老怪物的修为,而且说起来,妖姬会帮顾辰对付那个老怪物吗?”

吕严一边朝青山宿离去的方向摸去,一边思索着,他觉得有必要先通知一下顾辰。

手一招,从他的袖子里跑出来一只拇指大小,像是蝉的东西出来,吕严手指安在它那薄薄的翅膀上,元力化入其中,而后松开手来,那只小东西便朝顾辰所在的方向飞去。

“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也算是不妄交了你这个朋友,至于你能不能早有准备、逢凶化吉,这就不是我该操心的,那老怪物太强,我根本就对付不了。”

虽然这么说着,可他还是朝着青山宿离去的方向寻去,一路辨识着青山宿的踪迹。

“再一次……嗯,我身上还有一只灵蛁,本来是要用来联系我的堂口弟兄,如果我找到那老怪物的踪迹时我那些弟兄还没有要事找我,那我就再用这只灵蛁给你传过去一些消息,这样我就仁至义尽了。”

突然间,吕严暗骂一声:“他奶奶的,你可千万别死!”

第340章 赠丹

方才一番打斗的动静虽远,但震动传来,多多少少还是产生了些许影响,罗家村显得更荒废了。

不管是顾辰还是罗程,此时的心情都略微有些沉重,这废墟中沉重的阴气还有鬼气、怨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四下里静悄悄的,死寂一片,许慕姗能感觉到暗中总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她心底毛毛的,忍不住问道:“顾辰,你们好好的跑来这里干嘛?”

顾辰道:“当日在都来客栈那里有人打斗,修为很高。”

许慕姗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当日我本来要去看热闹的,找你时你却不在,如果不是那个店小二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会在这里。”

顾辰点头道:“我也是从那个店小二口中得知,那个黑袍人是冲我来的,我不想连累你们,所以就与罗程先行一步。”

“原来是这样……”

一直想不明白顾辰会丢下自己的原因,难免耿耿于怀,现在终于知道了,许慕姗的心情变得好多了。

朱紫菱看看许慕姗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许师姐,那个黑袍人抓走了洛师姐和陈师姐。”

“对对对!”许慕姗猛然惊呼一声,拉住顾辰的手道,“顾辰顾辰,怎么办?那个黑袍人竟然抓走了洛师姐,我们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有没有主意?”

朱紫菱呆了呆,弱弱补充道:“还有陈师姐……”

这事情顾辰意想不到,沉吟一会儿后道:“如果店小二说的没有错,那个黑袍人是冲我来的,应该不会伤害你两位师姐,我看他十有**还会来找我,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救出她们。”

好像问题一下子都有了解决的办法,许慕姗显得很轻松,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

罗程深深看着顾辰,正好与顾辰相视,他轻轻摇了摇头。

顾辰一愣,但却会意,嘴角轻轻一翘。

如果黑袍人的目的真的是自己,以那黑袍人展露的修为,只怕这里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更别说还有人质落在黑袍人手中,但是如果能以自己一人换回众人平安,顾辰觉得应该值得,只是他的这种想法,被罗程捕捉到了,罗程的摇头表示他的不赞成。

可是这个不赞成没有办法当众说出,而且他也知道,就算他不赞成顾辰还是会这么做,罗程一边引路,一边寻思着其他的办法。

跟在众人后面的妖宗一行人将他们的谈话听在耳中,彼此心中都有了大概,妖姬目光闪动,原来暗中那人是为了顾辰而来的,忍不住便有了兴趣。

施武等人将妖姬的神色收入眼中,个个暗中苦笑,彼此心照不宣。

妖姬天分卓绝,但自小便好奇心过人,对任何事物都有了穷究到底的**,但也正因为她的这一特点,修为进境上才能够一日千里,而且还能同时修行妖宗三大体系的功法,换了别人只怕早就力不从心。

顾辰可是修仙界中那位鼎鼎大名的青阳子的义子,居然还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单是这个中原因,便足以引发他们的探究心理,他们尚且如此,就不用说妖姬了。

一行人来到了罗家村的深处,这里阴气逼人,本来天已大光,却依然给人一种暗沉沉的感觉。

树下、矮墙边、废石堆旁、乱坟之间……时不时有黑影闪过,那黑影时凝人形,时聚散如烟,朦胧不清的五官给人诡异的感觉,偶尔一阵风吹过,在耳边便响起鬼哭狼嚎。

许慕姗谨记着顾辰让她不要出手的吩咐,但这些冤魂像是存心捉弄她,时不时在她身边显形,越来越近。

沈翊两指并起剑指,掐着剑诀,便有剑吟,剑气外放,将靠近他们身边的黑影击散。

“你……”

罗程情急之下便要出手,被顾辰一把拦住,同时顾辰一指点出,静敛无华,但却直接点散了沈翊的一身剑气。

这一指,令得妖宗一行人眼前一亮。

“顾辰,你干什么!?”

李大庆怒喝一声,拔出长剑,但却被沈翊及时按住,满是忌惮地盯着顾辰,没想到青阳大比过去没多久,他的修为更高了。

顾辰道:“在这罗家村里,希望你们不要再出手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沈翊盯着顾辰。

这罗家村已成废墟,冤魂游荡,恶鬼潜形,若是放任不管,将来必定成为一个伤天害理的鬼窟,到那时候再来治理便难了。

妖宗一行人刻意与顾辰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不再接近。

顾辰的目光落在陈鹰身上。

此时的陈鹰,又一次失去了意识,那虚弱的身体给人的感觉竟似连凡人都不如。

原本此地阴气虽盛,但对他们这等修仙者来说还不算什么,元力稍加运转便可以抵御得住,但陈鹰如今的身体仿佛已被耗空,就像是一个空荡荡的容器,不管什么东西都会往里装,只怕用不了多久,必将其害。

如此一想,顾辰也能明白沈翊刚刚出手的原因,可是……

罗家村如今成为一处鬼冢,肯定是不能放任不管的,但这里也是罗程的故乡,在离去之前,顾辰并不打算清理这片废墟,相信罗程也是这样希望的,只是陈鹰却不一定支持得下去。

顾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丹药。

看到那枚丹药,所有人都露出惊容。

施武沉声道:“师妹,那个该不会是……”

话没有说完,但妖姬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点头。

沈翊瞪着眼盯着顾辰,一阵惊疑不定,想去拿,却又强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伸出手去。

顾辰道:“这枚青神丹,不仅可以帮助陈师兄抵御这里的阴森鬼气,或多或少还可以改善一下他的现状,有可能助他突破,这样一来就可以摆脱这种透支状态,修为进境应该就在旦夕之间,只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对罗家村出手。”

沈翊难以置信,就只为了这么一件小事,顾辰就拿出一枚青神丹来交换,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辰点头。

“你知道它的价值吗?”

顾辰手往前伸,道:“给他喂下吧。”

沈翊的手微颤,下意识里就要伸出手来,却又带着犹豫。

让他犹豫的不仅是该不该从顾辰手中接过这枚青神丹,让他犹豫的,还有当他拿到青神丹后,是不是能控制住自己,是不是能将这丹药给陈鹰。

“让你拿就拿了嘛!”

许慕姗实在是等得不耐烦,随手从顾辰手中拿过青神丹,一把塞进陈鹰的嘴里。

沈翊和李大庆一时看呆了,青神丹就这么给了陈鹰?

顾辰见此,一指点在陈鹰喉咙,指肚按着他的喉管往下移,然后轻轻点在他的胸前,而后才将手收了回来。

青神丹的药效发挥得很快,陈鹰睁开眼睛来。

他的气色竟然比先前要好得太多,不再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双眼之中隐有神光,深邃而神秘。

他觉得身上多出了许多气力,便自己站好,只看到沈翊和李大庆两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像是傻了一样,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慕姗道:“陈师兄,你现在没事了,就不能反悔了,你们都不能再在罗家村出手。”

第341章 蝉鸣

罗家村,一片废墟中,众人三三两两,不太远离却又不甚接近,各据一处残存的屋舍休整。

一块石头袭来,狠狠撞在一处坟碑上,惊得坟碑角落一团黑影聚而又散,深深隐在其中,陈鹰下意识里要发出剑气灭掉这些阴魂不散的鬼物,但马上又忍住了。

他一个人独坐在这角落,沈翊和李大庆并没有在他身边,这是他要求的,因为他需要静一静。

而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一带的鬼气阴气再也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了,随着青神丹的药效发挥,陈鹰精神力大涨,在那强大的精神力浓缩之际凝练出了一缕神识,将修行堆积久久难解的全部碍难一扫而空,已经一举打破了那道瓶颈,突破到了一元境。

青阳门四代弟子中,他是修为达到一元境中年纪最轻的。

那一枚青神丹,不仅是扫除他修行中的所有难题,还让他突破到一元境的瓶颈完全消失,突破就像水到渠成一样,也没有给身体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方知原来对于青神丹所传的“可扫除境界瓶颈,突破一往无前,更有助于心境修行,让心境明朗,修行更益”并无丝毫夸大之处,甚至可能言有未及之处。

可是这样的一枚丹药,顾辰竟然说给就给了。

在听到沈翊和李大庆将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后,陈鹰也感到难以置信,只是身体的状况也在告诉他,事实便是如此,如果不是青神丹,他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一举解决他身体的隐患,还让他一举突破。

可是,那是青神丹,是可以可扫除境界瓶颈,突破一往无前的神丹,还有助于心境的修行,是当之无愧的至宝,当今整个修仙界只有青阳门才炼得出来。

青阳大比的时候,陈鹰也是有志此丹,可惜最终还是与此丹失之交臂,事后他懊恼了好一阵,要知道此丹炼制不易,须得借助悟道者悟道之时的道机才能成丹,而且丹方古老难觅,能炼者极少,整个青阳门也只有不到十颗而已。

手中的石块被握成粉末,从指缝间溜走。

“为什么要给我?”

本是不可多得的神丹,也是陈鹰那般身体状况最迫切需要的宝物,可是如今得到了,陈鹰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谁给他青神丹他都会感激不尽,可唯独是顾辰给他,却让他感到屈辱。

不远处,许慕姗的声音传来,她正缠着顾辰,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是那表情很轻松,也很愉快,那种笑容是在与他一起的时候不曾露出的。

“你可以放心,目前来看,你两位师姐不会有事。”

在朱紫菱又一次忍不住提醒许慕姗寻找搭救洛兰与陈冰冰时,顾辰说道。

许慕姗对顾辰很是信任,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朱师妹,你放心好了,顾辰说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能让许慕姗无条件相信,却不能让朱紫菱打消心头顾虑,道:“可是那个黑袍人身份神秘,修为又那么高,师姐她们……”

“他的修为越高,你的两位师姐就越安全。”顾辰越说越是肯定。

罗程闻言转过头来,与顾辰默契地对了一眼,又保持着沉默。

却在这时,传来一声长长的蝉鸣。

罗程道:“这个季节不可能有蝉。”

朱紫菱与杨雪儿经提醒,都神色微凛,警惕起来。

但其他人却一阵云里雾里。

许慕姗道:“这是蝉鸣?声音好清脆!”

顾辰点点头,寻找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陈鹰、沈翊和李大庆也朝声源处望去,但两人脸上并没有多少紧张之色。

罗程见此,忍不住提醒道:“现在的时节,用人间的说法来,已是小雪,在这种时节不可能还有蝉鸣。”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辰等人终于明白到罗程的担心,也警惕起来。

妖宗一行人却不以为意,施武道:“或许这蝉经修行已有道行,什么时候叫都可以。”

话虽如此,但在这个时候发出蝉鸣,总让人不能不小心。

沙朗朗撇撇嘴,拉着妖姬的手轻声道:“师姐,他们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

妖宗在荆州地界以南的热带丛林中,宗门弟子自修行日起便与妖共处,也因此在南方热带林中不少妖兽,尤其是那些开了灵智能够修行的妖兽都不约而同集中在那一处,因为妖宗的人不会伤害它们,甚至如果能与妖宗弟子同修,还可以令它们更快提高道行。

妖宗的文化与其他门派大相径庭,因此甚少进入中原地带,以避免与其他门派的人起冲突,也是因此,他们对其他门派的一些做法都很难理解与认同。

似乎是因为他们这边的如临大敌,蝉鸣声断,罗家村里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沉静。

“咦,没了!”

许慕姗刚确定蝉鸣传来的位置,马上便跑过去,还下意识里将顾辰也一起拉了过去。

陈鹰看着顾辰与许慕姗接近,表情不太自然。

“顾辰,你刚刚听出位置来了没有?”许慕姗问道。

顾辰摇头,道:“那只蝉应该一边叫一边移动的,而且这一带环境特殊,声音不断反射,很难听声辨位。”

许慕姗有些失望。

顾辰道:“天色渐晚了,大家先好好休息一晚。”

紧接着又指着他昨晚休息的屋子对许慕姗道:“去休息一下吧。”

许慕姗摇头道:“你让我们去休息,你呢?”

这一带的鬼物精魅不少,但若只是这些,他们这些人没一个简单,自然不会害怕,但暗中又多出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蝉,加上暗中有人虎视眈眈,不知什么时候会寻到这里来,让顾辰多少有些担心。

陈鹰突然道:“你也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

顾辰一怔,摇头道:“你虽然服下了青神丹,但药力还没有完全吸收,你的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还是我来吧。”

陈鹰坚持道:“我正好可以炼化药力。”

看顾辰还在坚持,陈鹰不耐烦道:“现在这里修为最高的人就是我,哪怕我精神不济,也不会让一些小鬼小怪在暗中捣乱,怎么?难道你看不起我这病弱之人?”

“你怎么这么说话?”

许慕姗大为光火,正要与陈鹰理论,顾辰拉住她后,笑道:“既然这样,就有劳了。”

陈鹰冷淡地点点头,看着顾辰拉着许慕姗走去,他的目光停留在许慕姗的背影上,脑海之中却浮现出悟石那时许慕姗那遥遥领先的身姿。

那印象深刻,就好像被烙印在心头。

“将青神丹的药力完全吸收,我还可以更上一层。”陈鹰的目光又落在顾辰的身影上,“这个人情我记下,一定会还你的。”

青神丹中蕴含的悟道道机,随着陈鹰的吸收炼化,与他的精神融合为一,让他对天地之间的道的感受变得越来越深刻,时不时感到自己能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一时还抓不住。

借助这缕道机,继续修行下去,说不定自己可以悟道,陈鹰不想错失这大好机缘,青神丹既然已经被他吃下,一定得将这丹药的效力给发挥到极致,才不妄他承这人情。

就着月光,陈鹰盘膝而坐,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运起,那繁复玄奥的功法,迅速地绞动着他的脑海。

第342章 投缘

妖宗一行七人住在相邻的两间房屋里,房屋虽然看起来破旧不堪,甚至随时有可能倒下,可是对他们这等修仙者来说,一处地方是不是能够遮风挡雨并不重要,他们不甚在意,但终究聊胜于无。

施武、羊双、巴无毕三人在一处,而妖姬、沙朗朗、温秀钿在一处。

远远的,他们都可以看到陈鹰在暗沉沉的月色下修行的景况,隔着这一段距离,他们也能感受到陈鹰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道机流露,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进入悟道之境。

与此同时,沈翊和李大庆慢慢朝陈鹰接近,在距离陈鹰还有两三丈的距离停下,一面为他护法,一面又避免影响到他。

沙朗朗逗弄着手上盘绕的赤红小蛇,她的双眼之中也各现在一道竖痕,看起来极为妖异,但声音依然清脆好吃,对妖姬道:“师姐,青神丹是什么滋味,我还从来没有尝过呢。”

妖姬笑道:“青神丹可是修仙界不可多得的神丹,整个修仙界也就青阳门能得几颗,而且炼制不易,说是用一颗也少一颗也不为过,别说你了,整个修仙界那么多前辈高人,敢说自己能吃到青神丹的又有几个?”

“那这位顾师兄还真是大方,这样的丹药竟然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半点儿不带可惜的。”

妖姬点点头,眼瞳微闪异光,在这夜色之中,她能够看到,顾辰并没有马上去休息,而是在那处房屋外头,似乎也在暗暗为陈鹰护法。

心念微动,妖姬走了过去,沙朗朗与温秀钿要跟上,但都被妖姬拦了下来。

顾辰听到脚步声,还不待他转身,妖姬的声音便已传来。

“这位陈师兄心高气傲,如果让他看到顾师兄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在这里守护,说不得又要发火。”

“妖姬师姐……”

“叫我妖姬便好。”

顾辰点头笑道:“那你叫我顾辰便好。”

“顾辰。”

“……”顾辰一时哑然,没想到妖姬在人情世故上竟是如此的干脆利落,不过这倒很合他的脾气,随口道,“等他从这道机中醒转,我便去休息。”

妖姬与顾辰并肩而立,道:“只是他能够真正抓住这缕道机,进入悟道之境吗?”

许慕姗走上来,站在顾辰与妖姬之间,眉眼间竟是斗士一般的神情。

顾辰笑了笑,道:“悟道之事本来便是虚无缥缈,一切但求机缘,随着仙路断绝,如今仙人不显,突破不出最后的那道关隘,便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在求道的道路上,因此近道者越来越多,只是能够入道的人并不多,天道有所弃,我们在天道之下修行,能够得到什么,也只是看天道愿意给我们什么。”

妖姬不大认同顾辰的观念,道:“修仙者与天争与地斗,要什么便得自己去抢什么,随遇而安太过消极,在我看来可不适用在你身上呢。”

许慕姗瞪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让她有些灰心丧气的是,顾辰与妖姬的交谈她竟然插不进嘴去,总觉得都有道理,但这种道理目前似乎离她尚远,而且她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便又不敢乱开口,在这种情况下一开口肯定会错。

她想不明白,怎么这两人才刚刚认识,甚至才第一次站到一块,突然之间便说起这种深奥的话语。

同样奇怪这一点的,还有顾辰与妖姬本身。

他们却不知道,一个曾是昆仑道子,一个是如今妖宗的妖姬,他们被这两大门派作为核心弟子来加以培养,所走的路一开始便与他人不同,同一境界中,他们要远比其他人知道更多,也了解更多。

正因为两人身上有相似的味道,所以相遇恨晚,不知不觉间便扯出了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一时间,竟让顾辰有种回到昆仑山上与长辈问答的感觉。

妖姬说得没错,随遇而安消极以对并不是他的性格,他自然存有一争之心,所以在昆仑山上,他独居一峰,很少与他人来往,可是自下山以来,他所看到的,都是人们的安于现状、得过且过,这其中不乏修仙者,在这条已经断开的仙路上,不少人已经放弃,转而求那荣华富贵。

顾辰抬头,便看到一幅月朗星稀的画面,空中没有云,只是沉沉阴气却将大多月光阻拦于外,让这罗家村显得暗沉沉的。

“顾辰,你在想什么?”妖姬饶有兴趣地问顾辰。

顾辰道:“我突然觉得,罗家村外有广阔天地,但在这阴气鬼气环绕下,像极了一个囚笼,囚住了人心,也囚住了人死后留的念,散不去,便走不出去。”

罗程动容,目光盯着地面有些发直,顾辰这一番话给他造成冲击。

妖姬却是若有所思,她的目光透过这暗沉沉的天,仿佛能够看到九霄之外,喃喃道:“在这天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要想超脱出去,便只有……”

妖姬闭嘴不语,有些话即便是她想说,也有些忌讳。

许慕姗听得入神,等了许久不见妖姬往下说,便催促道:“只有怎么样,你快说呀!”

顾辰接口道:“捅破这天,自然便超脱了。”

许慕姗瞪眼看着顾辰,以为他在开玩笑。

妖姬深深地看着顾辰,却是知道,顾辰并非在开玩笑。

就在这时,陈鹰身上的道意散去,悠悠醒转,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朝顾辰这边看来。

妖姬微微一笑,道:“顾辰,跟你聊天很愉快,我们下次再聊。”

妖姬走后,顾辰朝陈鹰笑笑,转身走了进去。

许慕姗紧跟其后,问道:“顾辰顾辰,你跟她聊天愉不愉快?”

顾辰想到那座雄山,点头道:“很不错。”

许慕姗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可惜顾辰看不到。

陈鹰守夜,让沈翊和李大庆都自去休息,见他坚持,沈翊和李大庆只得走开。

李大庆还有些担心,沈翊道:“算了,让他做些事也好。”

吃下了顾辰的青神丹后,让陈鹰觉得欠了天大的人情,这人情不容易还,自然不是区区一两次守夜可比,哪怕是陈鹰给顾辰守一辈子夜,也还不了那枚青神丹的恩情,但陈鹰固执地想要多做些什么事来,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勉强好受,哪怕只有一点点。

李大庆很郁闷,做梦也想不到顾辰与陈鹰两人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他还记得在悟石那段时间里,两人的针锋相对,可是随着悟石之后,很多事情都在变。

心烦意乱,李大庆一眼发现角落有只小鬼,一气之下便要灭之,被沈翊眼疾手快拦住了。

沈翊早就发现那只小鬼的存在,只是没有出手,此时也不让李大庆出手。

这是顾辰交出青神丹时说好的。

李大庆恨恨收手,却发现那只小鬼已经跑了。

顾辰打坐调息,没多久便又睁开眼睛,发现在他的身前有一只小动物。

这只小动物体长约有两寸,有两对膜翅收束着,在其腹部有微微振动,传出不易察觉的声波来。

顾辰微有警惕,因为先前罗程已经说过,这种时节不可能还有蝉。

就在顾辰观察它的时候,那只蝉开始慢慢地爬过来,动作不快,但离顾辰越来越近。

顾辰迟疑,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他的神识散出,将这只蝉给包围住,发现这只蝉虽然有些妖力,但很弱,根本不可能对他产生威胁,便任由它慢慢接近过来了。

第343章 救走

那只蝉慢慢地爬到顾辰的肩膀上,腹部开始振动起来,随着其腹部的振动,一阵微不可察的声波直接传到了顾辰的耳中,而后,声波慢慢地淡了,散了。

顾辰的双眉先是立起,而后神色变得凝重了几分,再渐渐地,眼中带着些许忧虑。

声波不见了,那只蝉还停留在他的肩膀上不动。

顾辰伸手,将那只蝉给拿了下来,只见那只蝉在其手心已经是一动不动,腹部松松垮垮的。

“原来这个就是灵蛁,这种传讯的灵兽倒是少见,速度上虽然比不上剑书,但是保密性却是一般的剑书比不了的,可惜只能用一次。”

掌心中的那只灵蛁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生机,刚刚的振动似乎就已经用尽了它的所有气力,看那腹部松松垮垮的模样,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去。

从那灵蛁传来的信息中,顾辰得知那黑袍人再一次寻了过来,虽然还没有发难,不过想来这是迟早的事。

对方的修为远高过自己,既然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便再难摆脱,而对于那神秘黑袍人的身份,顾辰隐有猜测,如果他的猜测属实,这一次只怕真的无计可施。

顾辰在想,是不是应该跟许慕姗等人分道扬镳,也免得到时候彼此为难。

沉沉夜色,悠悠月光,似乎照不见那座青山。

……

……

吕严一路小心谨慎,远远缀在青山宿后方,没有被拉开距离,但也有意不让自己过分接近。

他的敛息之法确实有独到之处,再加上青山宿此时体内的毒素再一次作乱,竟然一时无法发现到他的存在。

青山宿一路奔向那座孤岛,在林木掩映之中开始运功驱毒。

倒也算是熟能生巧,青山宿很快便将毒素给镇压下来,只是他的手法越娴熟,就表示他被这毒素折腾得越不堪。

镇压虽快,但要将毒素给驱逐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青山宿身上有黑气滚滚,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同时以他为中心,周边的植物迅速变黑,被毒气所染。

吕严潜在水中,一时不敢上岛,但一直待在这水中,难保不会被发现,于是他慢慢地朝一边转移,准备绕到岛的另外一边。

随着他的移动,发现这座岛上不少地方的植物不是枯死荒芜,便是黑气覆身,满是剧毒,那些地方彼此之间并不相连,分布上也无规律可循。

吕严沉吟着,默默将那些位置记在脑海。

没有多久,吕严脑海之中灵光闪过,慢慢朝岛上接近,此时离青山宿有些远,他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通过比对那些位置,在脑海之中绘出一个个点,隐隐间仿佛可以看出,那些点形成一个半包围圈,似乎包围着小岛上的某处。

趁着青山宿此时忙于驱毒,吕严抓住机会很快找了过去。

在小岛中心的一处山壁下,洛兰与陈冰冰闭目冥思。

她们被青山宿下了禁制,全身无力,走不了几步路,但却可以控制元力运行,修行方面不受影响。

既然动弹不得,那便只好静下心来修行,这座小岛位置偏远,无人打扰,清静自然,除了天地灵气较薄,比不上那些洞天福地,倒实为一处修行的好地方。

不敢耽搁太长时间,吕严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洛兰和陈冰冰几乎不约而同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并非青山宿,两人又是意外又是警惕,现在她们二人受制,动弹不得,如果来人心怀叵测,只怕她们凶多吉少。

一时间,两人都选择以不变应万变,尽量不暴露自己不能动的事实。

“你是什么人?”洛兰的声音平静。

吕严小心地观察四周,问道:“你们认不认识顾辰?”

洛兰与陈冰冰面面相觑,彼此都是惊疑不定。

洛兰试探着问道:“你是顾辰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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