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的宿命 - xp1024.com
《剑客的宿命》


第1章 古战场上的残兵

浓重的血腥,夹杂着青草叶茎折断的清香,笼罩在这片布满残肢断臂、表情狰狞尸体的战场上。山谷间呼啸的风声就像催命的厉鬼,正引导大战后的亡魂赶赴九泉。一副赤条条的健壮躯体,仰面倚在一堆残躯上,流经地面的细小血河并着尘土,把这副身体染成黑红相间的可怖颜色。

这具身体的主人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眼。他直到此时也不明白,准备与号称“日本当代剑圣”的香取神道流天才冈田松切磋,正在待客室品尝新春抹茶的他,恍然间便被一种莫大威能扔在这古战场中。

看四周兵器铠甲的样式,他可以断定这是古代日本,但究竟属于哪个具体的年代,就算精研日本史的专家也不可能分得清。沉思被一阵杂乱的脚步打断,恍惚听到一些“最后一处”“好价钱”“残兵”之类的日语交谈声,他没有贸然起身询问,只是默默从旁边尸体手中扭出一把打刀,身体摆出一种可以最短时间暴起出刀的姿势,双目微翕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与平,别磨磨蹭蹭,收完这一处咱们就回村子。”“利吉,那个,要不咱们就这样回去算了,这次咱们捞的兵器够多了,应该能多换几担粮食,只要撑到新米成熟,全村就不用挨饿了,利吉你看这场大战死了这么多人,山姥会不会来吃他们的鬼魂……”“住嘴!杀残兵我来,你只管收拾兵器铠甲。”

“看来是专门在大战之后捞兵器的农民,不是武士,应该没有威胁,或许应该向他们问些事”他想道。握刀的手不禁松了松。

那个被称作利吉的男人,肩上扛着一把大枪当做扁担,枪杆两头挂满了看起来比较完好的铠甲兵器,从枪杆弯曲的弧度便可以看出“战利品”有多么丰厚。利吉屈膝放下肩上的战利品,从腰间抽出一把胁差,一手持刀,一手弯着腰向前摸索,很快便靠近到他身前。

“遇到shēn yin声或者身躯扭动就会一刀捅进去吗?还真是符合这时代日本农民谨小慎微的个性啊。”他睁开眼睛,缓缓挺直上身。对面的利吉悚然一惊,下意识的一刀刺向他胸口。

“这个距离出刀,除非胳膊能再长一倍……或者左脚再往前振步,身体前倾才能刺中我……重心不稳,握刀姿势不对,眼神慌张,呼吸散乱没有节奏……果然,没有经过任何系统训练”他好整以暇的扫动手中武士长刀,刀背一把抽中利吉的手腕,刀锋顺势稳稳贴到利吉的脖子上。

速度看起来并不特别快的动作,如流水般细腻,那种由于和谐自然造成的赏心悦目,绝非一般刀手所具备的素质,可见持刀者非同小可的剑术功底。“别动。”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对着利吉身后的与平说。

利吉手腕被抽中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顺着手臂直冲头顶!身子甚至都没有动一下,手中的短刀便不受控制的直直跌落,哪怕脖子上的刀锋都没让他缓过神来,好不容易认清眼前发生的情况,利吉心理不由一阵绝望:完了!没死的士兵,这身手!绝不是普通足轻,也许是个高级武士,甚至是旗本大人,万一是大名……村子都要被杀光的……想到这里不由得从喉咙中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嘶吼:“与平!快跑,跑啊!”

满脸愁苦皱纹的与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牙齿打颤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呼啸的山风,叉着一双细小的罗圈腿往前乱蹬,身体往后蠕动速度却缓慢无比,看来是被吓得失去基本行动能力了。

“不要动,不想死就回答我的问题”他站起身子,眼前的两人似乎不在他的焦距中,“这是哪,你们是谁?”。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他仿佛回过神来,眼神瞥向绝望的两人,叹了口气:“唉,算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刀光悠然一闪,已然把利吉绑着战利品的绳子割断,从中翻找一件看起来干净完好的衣服,也不管浑身血污就这样一把套在身上。又俯身从尸体中抽出一把刀鞘和胁差,随手往腰间一插,仿佛把眼前呆愣的两人当做空气。收拾妥当后,一个手持武士刀,身着武士服,脚踩草履鞋的日本战国武士形象一跃而出。

做完这一切,看着依然呆呆注视着他的两人,他皱眉道:“收拾好你们的东西,前面带路”晃了晃手中雪亮的大刀,沙哑低沉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仿佛地狱中催命的厉鬼:“再不走,以后就不用走了!”

与平颤巍巍的将东西重新抗起,忍不住腿一弯又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顾不得狼狈,胡乱收拾一下,挪到利吉旁边,一张老脸上的皱纹仿佛挤到了一起,小声埋怨道:“早就说赶紧回村,这下、这下全完了。”利吉默默捡起跌落的短刀,用力握了握,又颓然扔到一边,认命般的扛起东西,低头向前走去。

第2章 浪人与武士

一轮圆月越过山峰,为漆黑一片的世间带来些许光亮。三道身影两前一后,在蒙蒙月光的洒照下,行走在遍布残兵与残尸的古战场附近的山间。

前面的两人,一个步履蹒跚,背上收集的各种铠甲、刀枪、战争物资整个盖住上半身,只露出一截短小的罗圈腿,跌跌撞撞似乎随时都会摔倒;另一个人脚步沉重,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恐惧、悲哀、愤怒,却依然不敢反身一搏,仿佛有莫大的命运强行压住身子,另其不能有一丝反抗。

刀早已入鞘,他左手微微扶住刀身,右手自然摆动,身体挺直,不疾不徐的默默跟着二人。

他希望这是场梦,醒来就能看到温柔贤惠的日本妻子服侍着他起床,能看到儿女在一旁嬉闹,能吃到远在中国的父母亲手做的饭菜,但手中冰冷的刀镡、不时冲进鼻中的血腥味,时刻提醒他这个现代顶级武者:或许再也回不去了——至少目前还找不到回去的头绪。

“对不起了,我的对手们,对不起了,我的亲人们!难道到头来,我的伙伴依然只有你吗?”他摩挲的刀身,有些莫名的沮丧但随即一丝欣慰又涌上心头:“新的对手也不会少吧,说不定上天让我来到这个战乱的古代日本,对我来说是个更好的磨练。”

“来者何人!”一声暴喝打断他的沉思。只见前方山石旁,坐靠着一个身着朱红具足的武士,眼睛紧盯三人,左腿胡乱扎着的布条上渗出滴滴血迹,这武士拄着一把装具华丽的太刀缓缓起身。在看到利吉与平身上的背着的兵器铠甲时,突然目呲欲裂咬牙道:“八嘎!原来是几个卑贱的农民来这里捞兵器,今天就让我佐藤小次郎超度了你们!”

尽管有伤在身,佐藤小次郎依然稳稳拔出刀,显然没把眼前在他看来的卑贱农民放在眼中。

利吉与平两人哆哆嗦嗦的看向后面,自动往山路两侧让去。他没理会吓得近乎失语的两人,手扶腰间打刀,踱步走向佐藤小次郎,在远离对方两个刀身长度的地方站定,微微欠身道:“佐藤阁下,冒犯了,这两个农民罪无可恕,在下本也想一刀杀掉的,但现在对在下还有点用处,恳请阁下恕罪。”

在不明时代,不明地点,不明敌友的现在,他决定先以礼代之,看情况再做打算。

佐藤小次郎闻言,微微垂下刀尖点了点头沉吟道:“唔……你是哪个藩的武士?”“我是被雇佣到这场战争中的浪人,侥幸逃过一死,也不知该去往何方。”佐藤小次郎缓缓收刀入鞘,上下打量一番,叹息道:“想来你也是有家传的武士,看你礼数周全的样子,应该也是失去主家不久……怎么称呼?”

怎么称呼?不过是一个被流放到这个时代的可怜人罢了……

一阵山风吹过,红色的叶子拂面而去,他不禁吟诵道:“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空山之中,滞于异地,虽渴望早日回乡,奈何像这叶子般身不由己随处飘零,唔……叫我空山一叶……吧。”

“哈哈哈!”佐藤小次郎抚刀而坐,肆无忌惮的狂笑道:“身为一介浪人,诗吟的再好,tiān huáng也不会请你做太政的。况且那个位置已经被个卑鄙无耻的猴子窃取”见没人回应,笑声渐渐停下,颓然道:“这场战争我的家主也力战身死,身为亲卫旗本,我本该破腹追随,但还有少主需要辅佐,待少主chéng rén后,还要夺回失去的领地。”说罢,佐藤小次郎坚定道:“佐藤家三代忠义,吾为藩事必竭死效力!空山一叶,愿随我做一番事业否?”

空山一叶怔了征,这样轻率的招揽……还是再做试探,难道对方认定自己会在搞不清任何情况下贸然决定?算了,管他呢!旋即苦笑道:“多谢阁下美意,但我本无多大本事,也无建立功业的想法,暂时只想四处流浪磨练剑道,请阁下谅解,万分抱歉。”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第3章 剑客的本能

佐藤小次郎张了张嘴,似乎没想到对一个四处漂泊的浪人,如此具有吸引力的招揽手段完全没起到作用。这个年代哪个谈吐优雅、礼仪周全又身怀武功的壮年男子,不想追随个有实力的主家,成为有俸禄、有地位的武士?那些如狗一般衣食无着的浪人哪个不是靠打家劫舍,或者接受雇佣艰难度日。

佐藤小次郎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了,人各有志,你们走吧。”说罢,赌气似的把头偏向一旁。空山一叶见状,微微苦笑,欠身道:“如此,再会了佐藤阁下。”回头示意两人跟上,迈步向前走去。

空山一叶身后的两位农民侧身向佐藤小次郎行礼,刚要迈步,却见佐藤小次郎弯曲的双腿如同蛤蟆一般瞬间弹起,“喝!”一声大喝的同时抽刀,双手斜举,以一记大袈裟斩的架势狠狠劈向前面的空山一叶。以这一刀的迅疾,如果劈实,空山一叶的身子必然会被从右脖颈到左臂劈成两片。

作为一个有身份的武士,佐藤小次郎虽然很少背后偷袭,但他自信,前面的浪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至少要付出一只胳膊或一条斜贯后背的伤口才能免于一死,即便如此,也不过再多出一刀罢了。

利吉与平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佐藤小次郎挥刀,停顿的大脑似乎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浪人即将断为两截,在这一瞬间两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幸好没有生为武士”的荒诞想法。

空山一叶右脚向后滑出一个半圆,右手如同消失般出刀,转身往斜上方撩去,刀尖画出一道优美如弯月的弧度,划过佐藤小次郎的身体。刀身稳稳定住,安静的仿佛一直在这里,只有刀锋上滑动的血滴证明,这种美绝的艺术究竟有多残酷。

佐藤小次郎高举的刀还未落下,已经发现自己从右腹到左胸,一道整齐的切口渗出鲜血,自己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打刀的切先划过肚皮、划破肠子、擦着胸骨离开身体的深刻触觉。他跪倒在地,双手徒劳的捂住伤口,只求喷涌而出的鲜血和内脏流失的缓慢些。

“为什么?!除非你是剑圣,否则不可能反应如此之快!”佐藤小次郎喘息着问道,他顶住灵魂想要飞出**的阵阵眩晕,只求得到解答。空山一叶手腕一振,抖掉刀上鲜血,刀身在右手划了一个圆,反手缓缓插入鞘中,叹息道“我当然达不到那种反应和速度,但你深吸一口气的声音太大了!以你的坐姿,想用最短时间一击致命,必然要从上劈下,而阁下在我右后,刀出右势,必然出刀以右击左才是最有把握的。而我在做出预判的情况下,出刀快一些就能等着阁下自己撞上来。”

空山一叶盯着佐藤小次郎的双眼,郑重的问道:“为何阁下出刀如此决绝,非要置我于死地。我自问礼数周全,全无一丝得罪之处,为什么?”

佐藤小次郎喘息着裂开嘴:“你既从战场方向而来,谈吐优雅,吟诵汉诗脱口而出,如京都的公卿。又如此坚定拒绝我的招揽,必然不是普通浪人!你一定是敌方的某个大人,与部队走散,故意找两个贱民掩护,从小路返回领地。”佐藤小次郎艰难的吞了吞口中血水,以求让话音清晰“你的首级可以抹平我身为武士的罪过,甚至可以得到更大的功绩!事到如今,虽然我已无颜自称武士,但还是想让你为我介错,让我以武士的死法体面辞世,拜托了!”

空山一叶扯了扯嘴角:原来这就是所谓时代的误会吗?佐藤小次郎指了指地上的太刀,对空山一叶说:“这是我佐藤家家传宝刀备前长船长光,赠与阁下,以阁下身手与身份,必不至辱没之。”

第4章 武士的执念

空山一叶十分不理解这时代武士的种种做法,他们可以不声不响便拔刀砍人,也能在死前把传家之宝托付给直接导致他丧命的对手,临死不是想着再抢救一下,而是为了所谓武士的名誉,请求对方按照武士礼仪杀了自己。

望着跪倒在地上的佐藤小次郎,腹腔的压力让小次郎的内脏顺着手指间的缝隙不断流出,看着他希翼的眼神,空山一叶无奈点了点头,左手拇指顶住刀镡,右手缓缓抽出腰间打刀,举刀过顶。佐藤小次郎欣慰的呼出一口气,旋即松开捂住腹部的右手,一把拔出腰间胁差,刀尖对准内脏横流的腹部猛然刺入!

在这一瞬间,空山一叶的刀锋对准佐藤小次郎的脖子一切而下,仅仅连着一丝皮肉的头随着身体前倾,抽搐几下便了无生息。

身后的两个农民似乎被这极其短暂时间内产生的庞大信息冲击的目瞪口呆,仿佛雕塑一般,呆呆的目光也不知看向何处。而此生第一次用真剑杀人的空山一叶,忍住胃部微微的抽搐,眼神空洞的望向刚刚被他杀死的尸体。

想自己10岁赶赴日本,开始学习日本古流剑术,每天挥刀素振3000次,无论寒来暑往,不管台风地震,20年来从未间断。先是木刀后用真剑,先是整整一个昼夜勉强完成3000次,到最后每个小时轻松挥刀3000次,其中疾苦只有自知。虽然在剑术大成,与全世界高手切磋中也曾用木剑失手杀人,但真正手握大刀主动把敌人开膛破肚、乃至砍下头颅,这还是30年人生中的第一次。

“真希一直反对我四处比武切磋,想带着儿女跟我尽早回国,没想到如今……”再一次想起自己的妻儿,空山一叶不禁悲从中来。“或许心中有所牵挂,才是我近些年剑道修为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吧。想这些还有何用,反正既不知何来又不知何去,且随他!”

就在这时,刚刚准备放下的思维突然被拉入另一个空间。“你已成功解锁本系统,欢迎来到《七武士》的世界”脑海中传来的清晰意识告诉他,这绝不是自己幻听,也不是被施加了高明幻术,而是真实发生在自己灵魂深处的触动。

“系统?《七武士》?什么东西?”空山一叶专注的修行让他成为剑道天才,却同时成为常识白痴。所有电影、小说在他的生活中几乎从未出现。“请宿主自行寻求答案,只有触发系统内置条件,才能解锁下一世界,再见。”“喂,喂!到底是怎么回事!”灵魂中再也没有一丝声响传来。

刚刚看到希望,却又被无情的言语抛弃,空山一叶不禁有一种用手中大刀斩尽一切的疯狂想法。然而多年的修行让他瞬间冷静,他沉思,“触发条件?难道是我第一次用真剑杀人?应该是了。第二次触发条件是什么?《七武士》的世界又是什么?听起来像是一部电影,难道这不是真实的古代日本?不,我的五感,甚至我的武道之心告诉我,这绝对是真实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

“算了,路要一步一步走,刀要一次一次的挥。我相信以后一定会找到答案,而当下最主要的是……”“喂!你们,收拾东西,带我回村”空山一叶对依然呆呆站在路旁的两人喊道。

第5章 命运的思考

两个农民的神经对于连番变故似乎已经彻底麻木,甚至忘记给空山一叶这位他们眼中的贵族武士大人行礼,只是默默扛起沉重的长枪扁担,深深低下头,如尸体般僵硬的拖着脚步沿山路行走。

空山一叶拾起小次郎身前的长船长光细细打量:比普通打刀稍长稍弯,细身高腰反的刀姿,就像绝世美女腰臀间的弧度;紧密的小板目地肌、直直的刃文,就像夜色下沙滩被海浪留下的痕迹,配合高雅的刀身,这把杀人无数的太刀,全然不似普通的凡俗武器,而是如天上明月一般美的让人沉醉。

任何战士对于武器都有天生的需求,一把好武器对战士战力的提升作用也是巨大的。空山一叶虽然是现代最顶尖的剑道高手,但他自己可不认为在这个战乱的日本古代能占到多少优势。

其中有两点最为致命,第一,是有关武艺本身。并不是空山一叶武功不够高强,而是现代日本剑道从根本上来说只不过是体育运动的一种,比赛中使用的是比真正武士刀轻得多的竹剑,目的也不是杀死对手,而是尽可能多的获取点数赢得比赛。

很多在比赛中快零点几秒的击中对方的招式,用真刀拼杀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以伤换命,更多的一定是同归于尽,况且比赛没有围攻,没有忍者偷袭下毒,没有彻夜激战,但这个时代,这些战斗简直如吃饭睡觉一样普遍,没有体验过这些东西的空山一叶能活多久,更多的其实要看运气。

第二,是深层次的意识。空山一叶没有这个年代武士与生俱来的战争经验,街上那些看起来落魄得只剩下武士刀的浪人或者衣衫不整的强盗,也许都是经历过多次战争的老兵,加上这个时代特有对人命的漠视,一言不合拔刀砍人也成为主流意识,这种动辄性命相见的残酷,远不是空山一叶这个过了30年现代文明生活的人所能领悟的。

就如同这次突然的偷袭,空山一叶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刚刚被扔到陌生的世界,对这一切依然还保持充分的警惕心,如果不是佐藤小次郎小腿受伤,爆发力受到限制,他绝不可能毫发无伤躲过此劫。

看来不管到哪里都得继续修炼啊!空山一叶长叹道。不过,不管到哪里我依然是最强的!他再次俯身捡起长船长光装具华丽到奢侈的刀鞘,以一记标准的纳刀动作收敛起勃发的战意,冷硬的面部线条,在此刻似乎都神圣的柔和起来。以后就靠你了,伙计。空山一叶解开腰间打刀随意扔到地上,把手中太刀郑重的系在身侧,挺直身体,头也不回的直顾而去。

吉利与平两人本有数次机会逃跑,尤其是现在。空山一叶还在抚刀感叹,两人只要扔下战利品随意往山上一钻,深沉的夜色和茂密的山间树林足以让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莫说空山一叶这个外人,即便长居在此的山民也不可能寻到丝毫踪迹。

或许是长久以来逆来顺受和绝对服从的观念,让他们不敢有一丝忤逆,这让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拜托这座压在头上的大山了。空山一叶沿着山路很快便追上两人,若有所思的跟在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看着步伐越来越沉重的两人,他突然发声道:停下,休息一会。说着指了指路旁的一片空地率先走了过去。

年纪更大一些的与平闻言,身体一松,差点直接坐到地上,勉强拖着身子挪动一块石头旁,靠着石头仰面而倒。

第6章 篝火旁的咀嚼

一堆篝火熊熊而起,两根树枝架起一个坑坑洼洼的小铁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股味噌夹杂咸鱼干的味道顺着蒸汽渗入到鼻孔,这种原始的、质朴的味道,对饥饿旅人的you huo力甚至大于那些精致菜肴。

篝火旁烤着几个热乎乎的饭团,利吉、与平两人看着已经考得焦黄的饭团频频咽着口水,但抚摸着手中两条已经空了的打饲袋,心中又顿时难受欲死——这可是好不容易在战场众多尸体中摸到的、为数不多没被血水污染的口粮袋。两个打饲袋中的梅干、干纳豆、干松鱼、茎绳这些他们过节都不舍得吃的珍贵食物,被面前这个可恶的“大肚”武士当做零食不断扔进嘴里。

对于被这个年代底层农民当做珍馐美味的东西,在空山一叶嘴中却着实难以下咽。如果不是消耗了大量体力,需要尽快补充食物,他宁可用白米饭就着味噌汤凑合一顿,都不吃这些馊味夹杂着汗臭味的“零食”。

不过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现代人习以为常的白米饭在这个时代被称作“精米”,只有公卿大名、高级武士,或者富裕的大豪商才能吃得起的奢侈品。普通平民甚至下级武士都只能吃些糙米杂粮,即便这样也不是每顿都能照饱了吃,不过每餐一个饭团的量而已。

看着对面心疼的眉毛嘴角都快要挤在一起的与平,空山一叶把手中剩下的零食扔了过去。与平和利吉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俯身仔细的把那些剩下一半的鱼干、茎绳重新装回打饲袋中,紧紧缠在腰间。空山一叶也不理会二人,拿起篝火旁的烤饭团皱着眉咀嚼。粗粝干涩的口感,略带大米被烤熟的香味,虽然跟可口毫无关联,但好歹能够下咽。

拿着随手用半截竹筒制作的碗,舀了一碗热腾腾的鱼干味噌汤,一口烤饭团一口汤,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喂,距离你们村子还有多远?”空山一叶咽下一口汤,对着二人问道。利吉低头伏地道:“回武士大人,明天中午就能到了。”“这样啊……你们还能继续走吗?”看着两人伏地嗫嚅不语,空山一叶皱眉道:“先吃东西,休息一下再出发。”一边说一边朝二人扔过去两个烤饭团。

盯着眼前香喷喷的烤饭团,二人谁也没动,只是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冲着空山一叶频频鞠躬,与平嘴里念叨着:“这是给武士大人吃的,我们不敢……不敢。”空山一叶懒得跟他们废话,沙哑的声音淡淡道:“不吃,就杀了你们”。

二人这才深深的伏地叩头,做贼似得拿起烤饭团,侧对着空山一叶,小口小口慢慢吃了起来。与平满是皱纹的脸都张开了一些,似乎是在享用了不得的美味。刚刚吃完半个,两人有默契抹了抹嘴,把剩下的饭团揣进怀里。

“为什么不吃了?”空山一叶看着他们问到。吃了东西,与平似乎对眼前的武士大人恐惧心小了很多,叨叨念的本质也有逐渐复苏的趋势:“这位武士大人,我们不舍得,剩下的想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尝尝。”

空山一叶大吃一惊,心中哀叹:这种又粗又硬没有丝毫滋味的东西,放到现在狗都不吃,看他们似乎跟宝贝一样,我到底来到怎样一个世界?!

“那你们平时吃些什么?”空山一叶好奇。与平把手伸进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黑乎乎的、像干硬的狗屎更胜过粮食的东西,贪婪的咬了一口含糊的嘟囔道:“我们吃这个,豆子、杂粮和芋头掺在一起蒸熟,大米是要交到官府供给武士大人们享用的,剩下的一点点米还得拿去镇里换些盐、布。

这也算不错了,如果没有遇到强盗、大名打仗、洪水地震这些,最起码不至于把老人背到山里饿死。再过几年我就要四十岁了,也许赶上年景不好,我也会让儿子背上山。”

与平的声音慢慢变得低沉,这种深沉悲哀似乎让篝火温度都降低几分。

望着与平那张年近六旬的老脸,空山一叶心中悲凉,虽然身为绝顶武者,很少有能够动摇其心志的东西,但人类的同理心,第一次真正把他带入到这个残酷时代,更大的迷茫随即袭来:我到底要干些什么?凭借一人一刀又能做到什么?

空山一叶的思索并没有打断与平继续唠叨:“本来去年收成还不错,想着总算在新米入仓时全村都能吃一顿香喷喷的白米粥,可米还没有下锅就被一大帮强盗抢走了。如果不是吉利的老婆自愿跟强盗走,哀求些粮食…”

“八嘎!闭嘴!不要说了!”吉利发狂一般跳起,揪住与平衣领按倒在地,眼睛通红像只老虎。

“看来我的选择没错,先跟他们回村,多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究竟是什么情况后再做打算……”空山一叶摇摇头,把心中抑郁暂时压下,对着厮打中的两人说:“好了,锅里汤还有一些,赶紧吃完你们的杂粮,喝完汤就上路。”

第7章 村庄

一条小溪从山村之间穿过,把简陋的几十座泥草房子分为两个部分。河岸东侧是全村最大的茅屋,说是最大,也不过是多钉了几块木板,多添了几把稻草而已。屋外水车嘎吱嘎吱有气无力的转动,但与屋内沮丧、颓唐又不安的气氛相比,又显得格外悠然。

从窗口照射下来的光芒把屋内分为明暗两个部分,一群村民挤在一处,被夕阳照射的脸上或是麻木,或是焦虑,更多的人以一种看待天敌的眼神望着最里边,那个面墙而卧的身影。

身影占据整整半间屋子,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越过阳光照射的那条线,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光芒逐渐减少而越发的挤在一起。

空山一叶怀抱太刀酣然入睡,时不时发出一阵似有似无的呼噜声,面对身后满屋子充满敌意的村民,他就像睡在羊群里的狼一般放松惬意,与其说这是自大傲慢,倒不如说是对自己武力的极度自信。空山一叶相信即便这些村民武装到牙齿,以他们怯懦到骨子里的性格、毫无武功基础的身体,自己可以轻松把村民赶走甚至杀光。

“老爹……这个武士大人咱们要怎么办……”一个身体结实,头发糟乱的中年汉子小声说。对面是一个牙齿易经掉光、须发一片灰白的老头,苍老的眼皮耷拉着,眼睛几乎完全没有睁开,他佝偻着身子坐在村民对面,与空山一叶背对。听到问话也没什么反应,似乎是睡着了。

汉子无奈,转向利吉、与平二人低声说:“你们怎么把一个武士带回村子?如果他赖着不走,不但要白吃白喝,而且村子里还有很多年轻女子……这可如何是好!”

利吉沉默不语,与平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茂助老弟,不是我们想,是我们没法子拒绝。不过我看这位武士大人不像是坏人,不但给我们饭团吃,还把味噌汤分我们一起喝,可从来没有武士大人肯把自己的一点点粮食分给农民,他们只会抢我们的。”

旁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现在不抢谁知道以后抢不抢、不抢粮食谁知道会不会抢别的,哼,反正你们家里没有年轻的女儿!我早就说不要去战场捡那些东西,宁可饿肚子也别丢了性命,你们这两个家伙……”

利吉闻言,恶狠狠的盯着万造,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咬牙道:“你这胆小如鼠的家伙,不去捡些武器换几个钱,村子里吃什么?呵呵呵,或者把你女儿志乃卖到城里,那些商人肯定会乐意买的。”

万造没理会利吉的愤怒,斜着眼睛哼道:“听你们说路上遇到另一个武士偷袭,那为什么不趁着两个武士决斗偷偷逃走?路上捡柴生火,打水煮饭那么多机会,随意往树林一钻,山里黑漆漆谁能抓到你们!我看你们才是真正的胆小鬼。”

“行了万造!”茂助拦住喋喋不休抱怨的农民,提高一些声音问:“老爹,老爹!你看大家都在这里,是不是跟这位武士大人商量一下,送他离村,哪怕……”咬了咬牙说:“哪怕送他一些粮食。”

老头子直到这时才慢慢睁开眼,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一众村民,含糊不清的说:“兔子和老虎商量,老虎会听吗,嗯?”“可是……”“翻开你们家里的地板看看,这条村子所有粮食、所有女人加起来也不值他身上那把刀!新米还没成熟,你们有什么可被抢的?”

众人尴尬低头不语,老爹似乎一下子说太多的话,呼哧呼哧喘几大口气,紧接着说:“看看这位武士大人的手、脸,你们哪家的女儿有如此白净,这明显是豪族世家出身,会看得上几个村姑?!”

老爹若有若无的回头看了一下,语气坚决的说:“全部回去,各家凑些米送到这里,见到武士大人务必恭敬谦卑,其他事以后再说。”

老爹威严的扫视一圈,随即又合上双目不再言语。农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垂头丧气的散去。

第8章 贫困的滋味

夕阳暖洋洋的照射在空荡荡的泥草屋中,满屋的农民早已不知去向,空山一叶不知道他们商议的结果,当然,不管他们如何决定,在他对这个时代没有充分了解前是不会离开的。尤其对于一闪而逝的系统所说的《七武士》世界是怎么回事,解锁更多信息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想弄明白这一切,首先要做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是——活下去。空山一叶跪坐在地板上,拿起身边的太刀,用一块木板一根竹条把刀柄上的目钉轻轻敲下放到一边,左手稳稳握住刀鞘,右手紧握刀柄,刃朝上缓缓推出,对着阳光端详着。

随即卸下刀柄,将刀柄上的绑绳解开,再逐一取下刀上华丽的金银配饰,从刀茎到刀身仔细擦拭这把传世名刀。

其手艺之熟练流畅,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显然对如何保养武士刀已经成为身体的本能。“进来吧,有何事?”看着与平畏畏缩缩的提着篮子在门口张望,空山一叶不禁有些好笑。与平迈着罗圈腿附身行礼:“这位武士大人,该吃晚饭了。”说着把篮子推到空山一叶面前。

“还真有一些饿了。”空山一叶放下刀打开篮子,只见到一碗糙米饭、一碗野菜汤、一小碟腌萝卜,不禁皱眉道:“只有这些?”与平紧张的擦了擦额头小声说道:“回大人,这已经是我们村子能拿出的最好的饭食了。”

空山一叶端起碗又放下,对着与平说:“去,把你们以前收获的太刀拿几把过来,要跟我这把长度差不多的,不要说没有。”

看着与平不知所以的诺诺而去,空山一叶又端起碗,就着没有一点荤腥的菜汤、咸萝卜认真吃了起来。

粗糙的米粒摩擦着被现代精细食物娇惯的口腔和食道,虽然难以下咽,但他依然没有浪费一粒米,因为食物代表着能量,代表着有足够的体力应对任何突fā qing况,在这种几乎是满目皆敌的环境中,不容许他挑剔。“贫困的滋味原来是如此难以忍受!”以无上意志吃光晚饭的空山一叶自嘲的自语道。

至于随便从山里采几只毒蘑菇煮进汤里,就可以让他这个空有一身本事的高手一命呜呼这种事,不仅空山一叶这个生活白痴没想到,那些穷苦又胆小的农民也一样没有想到。

或许有些人想到了,比如人生经验丰富的老爹,但他们不敢赌这个功夫高强的武士大人会不会让别人先行试毒,如果一旦被他发现,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屠村……

待与平艰难的抱着几把太刀回来,空山一叶也完成了他的保养工作,原本华丽的大太刀配饰被分类放好。

他拿起一柄看起来与长船长光形状、长度相似的大太刀,把刀柄刀镡等逐一拆下后重新装到自己的宝刀上,细细的缠好刀柄的绑绳,慢慢把刀纳入看起来很是破旧的刀鞘中。

这样,原本如天上明月一般华丽的传世名刀,从外观上彻底变成一把普通的武士佩刀。只是在刀身闪出刀鞘的瞬间,那种光彩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仿佛下凡仙女再怎么破衣烂衫,也拥有独属于自己的那份骄傲。

空山一叶放下手中“平凡的宝刀”,把原本属于长船长光的配饰装到那把普通太刀上,于是,灰姑娘瞬间变成了公主,仅仅从外观看起来,价值完全调转。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变得华丽异常的刀递给与平,认真的说:“我不会白吃白喝,这把刀交与你们,去换些钱粮,在那些识货的商人眼中,只这把刀上面配饰的价值能买几十个你们这种村子。不要便宜卖了,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空山一叶并没有夸大,以这把刀鞘所用的金粉莳绘漆工艺技、大师手工制作的金制顶级刀镡、各个部位的黄金雕饰,即便在当代,价值也超过千万日元。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与平,空山一叶提刀起身:“我去修炼,晚上还会回这里。明天我不想再吃到这种东西,我要肉类和蔬菜,记住我说的话。”

为宝刀换装也是空山一叶的无奈之举,一个武者有自己的尊严,他不想白吃白喝这些本来已经十分困苦的农民,况且换上平凡的装具又不会有损长光的一丝锋毫,再说以他这种别人眼中的落魄浪人,身怀重宝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窥觑,心生贪念下说不得升起暗算之心,虽然他自恃武力无惧暗算,但也没人希望天天在陷阱阴谋里提心吊胆的生活。

第9章 剑术修炼

在空山一叶的记忆中,自正式学习古流剑术的那天起,每天3000次素振几乎从未停顿,即便与妻子真希结婚的当天也没有中断过。被莫名扔进这个动辄杀人的操蛋时代,当然比现代文明社会更需要个人武力保障。

漫步在林间空地,空山一叶逐渐调整呼吸与步法间的和谐,如果用仪器精密测算,他的呼吸时间和脚步长短几乎一致,这是顶级高手对空间、时间的精确掌握。

当然,真正的绝顶高手不需要调整,而是随时处于一种身体绝对和谐的状态,而空山一叶距离这种层次依然有很多路要走。

左手拇指推动冷硬的刀镡,右手缓缓拔出太刀,摆出剑道中最基础的中段架势,随着呼吸起落,瞬间振足挥刀。

所谓“素振”即是挥刀空砍,不要小看这种仿佛儿戏般的修炼,其主要目的在于“掌控”二字。每出一刀,从脚底到小腿,从腰间到肩膀,由大臂带动小臂,然后手腕手指发力瞬间出刀攻击,这一系列复杂的动作由全身206块骨骼、639块肌肉、60亿条肌纤维共同完成,想完美挥出一击,需要掌控的细节数不胜数。

这还只是原地挥刀而已,如果加入不同流派的各种步法,需要协调的因素更多,也更加难以掌控。

一个没经过名师指导、没经过系统训练的人如果进行真剑素振,很容易未伤人先伤己,造成“膝盖切”、“脚趾切”、手腕永久损伤等惨痛后果。这也是作为专职杀人的武士,在武力值方面彻底鄙视农民的缘故。

空山一叶28岁那年对自己身体细节的掌控达到巅峰,进入“刀随意出、势随心止”的入微境界,又花费两年时间与全世界各大流派高手切磋,这才有一半把握挑战号称“日本当代剑圣”的冈田松。

当然,现代剑圣绝不是战争年代剑圣的对手,就像日本古代三大剑圣之一宫本武藏所达到的“神武不杀”之境,直面火枪依然凭借气势压迫得对方弃枪而逃。据空山一叶所知,现代还没人能做到。

不过,即便实战经验严重不足,空山一叶也不是这个时代普通剑客所能抗衡的。毕竟在战乱年代,很少有人能够像他一样衣食无忧的花费20年时间追求剑道最高境界,能够做到这点又天赋绝佳的那些人,早已经成为名动日本四岛的剑豪级人物。

不过,摆在他面前的一大困难是如何融入这个时代并生存下去,毕竟他除了一身武艺,对其他生活技能了解的相当匮乏,换句话说就是除了提刀砍人之外啥都不会,否则也不会身在日本却连《七武士》这种大名鼎鼎的电影都没有听说过。

“或许可以客串一下强盗,把这条村子抢了?”空山一叶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自嘲的摇了摇头。不要说这个村子穷的连白米都吃不起,就算是富得流油的镇子,以他这种人的骄傲也决不屑于动手抢劫弱小。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去洗个澡,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再说。”摇摇头,抛开这些烦心的问题,朝着旁边的小河走去。

冰凉的河水冲刷着这具修长健壮的身体,面部线条因为长期严肃变得棱角分明,30岁正是一个武者逐渐迈入身体巅峰的年纪,在这个普遍营养不良、长期战乱导致平均寿命不超过40的年代,空山一叶已经可以自称“老夫”。

但现代优沃生活让他的面容依然与这个时代二十岁的年轻人无异,如果不是身为武者的肃杀气质,和一股莫名的沧桑感,完全可以称得上当世美男子,只不过身为武痴,他自己从未关注过,也毫不在意罢了。

他浑身chi luo的从河水中一跃而出,随意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赤身露体拿起太刀和衣服,“或许应该找人给我洗洗衣服,要一条nèi ku?古代日本都是那种兜裆布的吧,算了,总比没有强。”

边走边思索的他,就这么赤条条的迈步走回村中。随意敲开一户农民的房门,看着房间里一脸惊恐望着他的老弱妇孺,空山一叶把衣服扔了进去,沙哑的声音响起:“洗干净,一套内衣,与平知道我在哪。”

第10章 生为农民

山村的清晨一向比较清凉,即便是在夏天。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空山一叶掀开昨晚寻到的草席缓缓坐起,他听得出这是与平短小罗圈腿一深一浅的步伐。与平才一进门便跪俯在空山一叶面前,双手捧着已经洗净晒干并折叠好的纹付羽织袴,和一条长长的白色兜裆布。

“这玩意应该不是别人用过的吧?如果让我知道这是谁用过的非活劈了他!”空山一叶面带凶狠的表情正巧被抬头偷看的与平看到,吓得他额头触地浑身战栗。

空山一叶拽过衣服,逐一穿好,作为长久生活在日本的他,这些古老服饰穿着自然不在话下。“带我去见你们老爹”别好大小双刀,趿上草鞋,空山一叶率先迈出屋子,与平慌忙起身跟上。

随着太阳升起,村子也逐渐热闹起来。不时有一些背着背篓手持农具的农民鞠躬经过,一些胆子大的小孩子在远处嬉戏打闹,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从木板窗后面偷偷打量这个冷酷沉默,又及其英俊的壮年武士,被空山一叶眼光一扫,羞红的面颊赶忙躲进屋内,这是那些被家中父母告诫又止不住好奇心的少女。多么祥和美好的村子!

“武士大人,老爹昨晚就住在那间房子里。”“昨晚?那平时他住哪里?”空山一叶敏锐的把握到与平话中的漏洞问到。“唔……额……这这这”与平踌躇不语。“嗯?!”“回武士大人的话,您现在住的那间就是老爹的房子。为了不打扰您休息,昨天他们一家在借宿在别家。”

空山一叶微微颔首。“老爹!老爹!武士大人要来见你,茂助!快来开门。”与平站在屋子外面喊道。不多时,昨天那位在水车屋里发言的中年汉子开门跪伏在门边:“武士大人请进,老爹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怕您久等所以才让我赶紧来开门,万分抱歉。”

待到众人进屋,眼睛永远半睁半闭的老爹看向空山一叶发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武士大人聊聊。”见到空山一叶微微点头,与平和茂助一家人、老爹一家人抱着孩子急忙起身出屋。

屋里静的可以清晰听到外面小溪流水的哗哗声,空山一叶率先开口:“老爹?我也这么称呼你吧。”“武士大人,叫我老头就可以。”空山一叶没有理会,继续道:“我想知道这是哪里,当下……为哪一年。”老爹微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天正二年我们村子从单波迁到但马,如今已过了一十三年,如今是……天正十五年。”

“天正吗应该是日本战国年间……吧”空山一叶也不确定,“不过如果是电影的话,哪一年似乎也不那么重要,除非涉及到大名间的战争”稍作思索,又继续道:“我看村子甚为贫困,与平那些人天天吃杂粮充饥,一直都是如此吗?”

老爹闻言张了张嘴,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呵呵,看来这位武士大人不了解民间生活啊!我活到56岁高龄,但至今也没有哪一年天天都能吃到杂粮的,如果是丰年,在过冬时还能勉强喝到麸皮粥,稗子粥,否则只能节省着吃些芋头、萝卜干、野菜干充饥,甚至活活饿死也是常有的。”

老爹喘了口气接着说:“几个月前一群山贼把粮食全都抢走了,幸亏现在是夏天,还有一些野菜野果可以吃,甚至违反tiān huáng的禁令去山里捕些猎物填填肚子,希望能撑到新米成熟。唉,生为农民,不得不想尽办法拼命活下去。”

空山一叶默然。良久,抬头看着老爹说:“我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但我不会白吃白住,与平应该跟你说过了吧。”老爹点了点头说:“我看得出来,您与那些普通武士不一样,否则我也不会说这么多。

嘿,武士哪管农民死活,饿了,当强盗抢农民的粮食,乏了,当强盗抢农民的妻女。难道这是菩萨在惩罚农民吗?”

与老爹的谈话让空山一叶大概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背景,也让他彻底认识到,自己的命运或许并未如想象中那么悲惨,虽然身不由己,但一身顶尖武力的他,在这个崇尚武力古代日本,属于理所当然的贵族阶级,无论做什么都不用顾忌太多。

而这个时代的日本农民却如同身处无间炼狱,痛苦挣扎,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

第11章 山贼的踪迹

在这贫困小山村已一周,除了换个环境,空山一叶与自己在现代生活的步骤惊人的一致,依旧过着吃饭、修炼、睡觉的重复生活,除了找老爹聊天,间隙也会看看这个时代农民的劳作。

也许是习惯使然,也许是从老爹那里得到的消息,总之,村里的农民对空山一叶这个武士大人已经不像开始时那么敌视、敬畏,很多小孩子甚至在他修炼时凑到近处观看,有些大胆的男孩甚至折下树枝,跟着他的动作有模有样的比划。

偶尔,空山一叶兴致来了也会教他们一些基础动作,往往能让这些孩子高兴好几天。

交给与平的那把华丽太刀为他带来10枚小判金。在这个时代,一枚小判金足够换一个成年男人一年吃的大米,即便对于出仕的武士来说都是一笔巨款,更别说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浪人。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小判金恐怖的购买力,但也十分清楚与平他们被武器商人坑惨了,这把刀最低也能换回同等重量的黄金,一枚一两来计算,也就是将近40枚。

不过对于这些一辈子甚至都没见过金子的农民,10枚小判金已经是一笔不可思议的财富。

当时,空山一叶随手全部推给老爹,自己分文不取,不过老爹没有动,只是眯着眼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对他说:“武士大人,你知道如果收了你的钱,这条村会怎样吗?”空山一叶当时愣了愣看着老爹没有说话。

“呵呵,要么被别人tu shā一空,要么自相残杀,没有第三条路。这条村子100年也存不出这么大一笔钱!

如果平均分给每个人,定有人不会安心待在村子里忍饥挨饿,而一旦被人查到这些钱,第二天就会引来官府征重税或者强盗屠村。

就算放到我这里,你以为这些泥腿子们不会惦记吗?人一旦饿疯了,什么都不顾!这些钱他们守不住的。”

“我不想欠你们。”空山一叶面无表情的说。老爹摇了摇头:“卖刀的时候,与平他们多饶了半贯钱,足够大人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了,我令他们向隔壁山里的猎户换一些肉食,每天供应大人食用是没问题的。”

空山一叶深深看了老爹一眼,皱着眉把小判金收进怀里。他明白,老爹不收他的金子除了担心连累村子外,也有想让他赶紧滚蛋的意思。

“看出我不会随意杀人,所以用软性方式让我自觉离开吗,算了,反正再待下去也没多大收获,是时候去城里看看了。”他暗暗想到,对着老爹说:“放心,多则7天,少则3天我一定会离开。”

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空山一叶提起刀自语道:“也许是该走了。”

一路上琢磨以后究竟要做些什么的空山一叶,发现往日忙碌在田里、山间的农民今天一个都不见,路边的孩子也没了踪影。

“莫非出了什么事?”空山一叶不由握了握刀加快脚步向村子走去。“原来都聚在这里。”看到全村人聚集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他也不由松了口气,“这是在开会吗?”他暗暗走到一边观察。

村民围坐成一圈,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面无人色、茫然若失、紧张忧郁的表情,偶尔会传来低声抽泣和婴儿的哭喊。

“啊!”一个妇女难以抑制的一声哀嚎,以头捶地哭喊道:“菩萨也不保佑!交税、劳役、打仗、旱灾,现在再加上山贼,菩萨等于叫我们农民去死。”“呜呜呜,不如真的死掉算了,免得整日受苦。”旁边的汉子呜咽道。

万造斜着眼道:“哼,哭有什么用。”茂助站起身对大家说:“官府收年贡,就应该保护我们,帮我们打山贼。”“没用,是啊没用的”几个农民插嘴道:“官府所为谁都知,山贼zou guāng,他们就大摇大摆来参观,不会管我们死活。”

妇女大哭:“不如把粮食送给山贼,大家一起zi shā,官府就会大惊赶来。”众人暗自垂泪。一直站在万造身边的利吉默默站起身,紧握双拳蹦出一句:“我们杀山贼!杀光他们,就不会来,杀光他们!”众rén dà惊。

与平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不同意,这……这种事办不到。”

万造冷哼一声,看着利吉:“简直是疯话,农民拿什么跟山贼打?输了怎么办,男女老幼统统被杀光。”利吉控制不住的想要冲上去厮打,被茂助死死抱住,利吉红着眼大吼道:“与其整日受折磨,不如背水一战!”

“谁叫我们是农民,天生只能逆来顺受。山贼来时不可反抗,要双手献上粮食……然后求他们无论如何留点凑合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口粮……”万造边说边流泪道:“大家还要扣头哀求……”

利吉挣脱茂助,咬牙道:“山贼会同意吗,忘了吗,现在的粮食是怎么来的?!”也不管木然的众人,冲出圈外埋头蹲下。一阵难忍的沉默,茂助抬头开口:“去找老爹……让他决定怎么办。”

第12章 武士在哪里

纵然以空山一叶修炼得冷硬的心肠,听闻这些农民的惨状,亦难免动起恻隐之心。不过,在没有彻底弄清这个时代,或者说这个电影的武力值之前,他绝不会贸然行动。

其实以他的武力,一对一可以杀掉几十个,但战场不同于道场,没人会给他单杀的机会,如果再有弓箭、暗器、火枪等远程武器辅助,丢掉性命也不过是呼吸间。

否则日本战国时代如此多的剑豪、剑圣,哪一个能改变一场战役的胜负?强如幕府将军足利义满不也被几十个足轻乱枪戳死。

远远的跟着那群农民走进老爹的水车房,空山一叶怀抱太刀倚在门边,里面早已吵作一团。“山贼不会跟你谈判,他们什么都会抢光!”这是利吉的声音。

“唉……就算这次他们留下些粮食,吃完他们还会再来……”茂助说。“本来就没有胜算,万一输了……”与平颤颤惊惊的嘟囔。“粮食被抢也是死路一条!”利吉喊道。

一直闭眼沉默的老爹抿了抿没有一颗牙齿的嘴,猛然睁开双眼,如鹰隼一般凶狠决绝的说:“打!杀山贼!”众rén dà惊,万造小心翼翼道:“我们农民怎会打仗?”老爹面无表情坚定道:“雇佣武士!”

农民们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不少看到在门口倚靠的空山一叶的农民眼神似乎有希望之光闪过,有很快低下头不敢再做观望。

“农民怎可雇佣武士?!”晚造嚷嚷道。“我亲眼见过,你们出生时的村子被烧光,逃难到这里的途中,我看到雇佣武士的村子才躲过一劫。”

“村子也有穷富之分,喝粥吃杂粮怎么能顾到武士。”利吉闻言立刻站起身冲着万造喊道:“我们可以吃稗子,凑出大米!”“哼,只贡膳食,哪个武士会为农民拼命?武士都很高傲!”

老爹缓缓道:“听着,找挨饿的武士,饿起来,熊也会下山!”

空山一叶听到这里,直起身挤过人群,面对老爹坐下,沙哑的声音似乎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承蒙关照多日,既然你不收我的钱,那我就略微进些力吧。我跟你们一起去找武士。”

农民们全体俯身叩拜,老爹抬起身说道:“武士大人,拜托了。”空山一叶微微点头:“无论找不找得到,我都会帮你们杀山贼,如果抵挡不住,你们被屠村,我空山一叶在此保证,有朝一日定会杀光这群山贼为你们报仇。”闻言,众人皆惊。

空山一叶的确是想帮助这些悲惨的农民,但也没有到为此牺牲的地步。一旦战事不利,他绝对不会死战到底,而是第一时间杀出重围,杀山贼报仇可以徐徐图之。

况且此次帮农民寻找武士的过程中,他也可以在旁默默关注,直观了解这个时代的战力水平,甚至找武士切磋磨练剑道。

村口,利吉、与平、万造、茂助四人收拾好满满的行囊——那是准备给招募武士吃的大米,准备进城。老爹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说:“记住,这次一切皆由武士大人做主,有什么事一定先禀报大人。”

空山一叶嘴角翘了翘,摇摇头没说话。利吉忍不住问道:“武士大人,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们农民一无所有,您也不欠我们什么。”老爹喝道:“利吉!不可无理!”

空山一叶望了望天边的白云,低沉的呵呵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我心血来潮,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第13章 剧情的开启

围绕着不知道是哪家大名的城主府建造的城下町,繁华稠密,来自四岛66国的商旅、浪人、武士、农民、小贩穿梭于各个街道、店铺。

无论古代现代,城市中永远汇集人类基本生活所需的一切:衣食住行吃喝嫖赌。以这些满足人类yu wàng而衍生出的餐馆饭庄、大小旅店,甚至赌场妓院应有尽有。

一天时间,从小村子到这个时代的城市,空山一叶总算有了一点身为现代人的归宿。不过,怀揣巨款的他也没有丝毫消费的打算,逛街这种事对于一个执着剑道的武者来说,简直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没有之一。

“喂!”空山一叶叫住四处张望的几人:“你们如何招募武士,大街上拉?”与平讪笑的凑上前道:“武士大人,来之前老爹都交代了,先找个能煮饭的旅笼落脚,遇到那些看起来落魄的浪人就先请他们填饱肚子,然后再恭敬的请求他们帮助。”“唔……你们熟悉这城?”“回武士大人,这是我们村子附近唯一的城,每年我们都会来几次”。

空山一叶点点头:“带路,我可保你们性命,但不会随便出手,招募武士一切以你们为主,明白吗?”几人急忙点头称是。

几人来到一个位于城寨边缘的残破小旅笼,与平向轻车熟路的抱起村子里带来的陶锅,在屋外烧柴煮饭。万造收拾行李,利吉、茂助两人则转身出了旅笼,应该是去寻找那些饿着肚子的浪人。空山一叶找到一块看起来干净的地板坐下,细细打量起这座古代日本的客栈。

这是一座用泥草、木板架起的低矮大屋,两面是封闭的土墙,另外两面随意用不规则的木板、歪歪曲曲的粗木棍支起大梁,稀疏的缝隙当做窗户,一面木板中间没有完全封闭,权当做是门。

进门是土地,隔着三步远直到两面土墙之间,用厚木板搭成地板,人可以坐在上面休息。地板中央空出一个火塘,从房梁垂下条铁链,链子尾部是一个大大的铁钩,挂着口黑乎乎的铁锅用来煮饭,距离地板半人高的位置用木板隔起只容一人睡的小空间。

这低矮昏暗的屋子里,时常有一股夹杂汗臭、脚臭以及泥土腥臭的气味若隐若无的飘来。也许是白天的缘故,客栈显得很是空旷,一个满身酒气的浪人在远处酣睡,靠墙坐着一个盲僧手持单弦,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单调的曲子。

不多时,外出的利吉和茂助领着一个高大壮硕、手提大枪的武士进门,这武士脚下踩着一双破旧的草鞋,身上宽大的武士袍子已经洗得辨别不出家纹的形状。

这武士粗豪的嗓门透露着不耐烦:“到底什么事?”与平赶忙从外面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双手举过头顶弯腰送到武士面前。

茂助在一旁鞠躬道:“这位武士大人,请您先用餐,您能来这里我们已感激万分。”那武士警惕的四下望了一圈,见离他最近的空山一叶离他也足足有七步远,中间还隔着一个火塘,于是放下大枪坐在地板上,毫不客气伸手抓过饭碗,大口大口吞咽着香喷喷的大米饭,一口饭一口萝卜干,一大碗饭几个呼吸间就被他吃个精光。咽下最后一口饭,这武士长出一口气。

“什么事,现在说吧。”武士的语气似乎柔和了很多。

“武士大人,我们村子想请您帮忙。”利吉上前面带希望的说:“希望借助大人的武功对抗山贼。”武士腾地一声站起身大声道:“什么?!你们这些农民想雇佣我这堂堂武士!岂有此理!”说着提起大枪就走。

利吉犹豫了一下,随着武士跑出旅店,追到街上跪倒在武士面前说:“武士大人啊!我们每日供您吃喝,只诚心恳求您帮帮我们村子。”

“八嘎!武士落难了也是武士,不会受农民施舍,蠢货!”利吉被这个手持三间大枪的落魄武士一脚踢飞,身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周围一片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冷眼旁观的人群,利吉趴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不敢动,直等武士走远才敢默默抽泣。

“我早就说不行的……”万造冷言道。茂助瞪了他一眼,拉起仍在抽泣的利吉,4人心情沉重的反身走回简陋的小客栈。

跟在他们身后的空山一叶冷眼目睹这一切,他并没有贸然出手,即便杀了那浪人又能怎样?依然抹不平这个时代武士与农民间的巨大隔阂!“看来,招募武士这种事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简单”,空山一叶暗自想到。

第14章 店之夜

残破的小旅店,油灯昏暗,外面的大雨在干瘦僧人单弦声中显得格外狂暴。4人垂头丧气靠坐在屋子墙边的地板上。

小贩向店里的穷顾客们推销他剩下的馒头,走到农民面前,还未等他张口,一旁正在赌博、浑身上下只穿一个脏兮兮兜裆布的脚夫嘲笑道:“省身力气吧,他们几个只吃稗子,不会买你馒头。”

小贩斥道:“光吃稗子会夜盲!”转过身对着4人:“卖剩下的,便宜卖你们,只要一合米。”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各个都是穷光蛋!”小贩开口斥道,堵气般拿起剩下的馒头恶狠狠的送进自己的嘴里。

与平起身盯着小贩,咽了咽口水嘟囔:“真可惜啊,有米的话可买四十个。”“不要说了!”茂助低沉的说。“难道不是吗!”与平抽泣道:“这世上竟有这等蠢事,免费供吃供喝,还要挨巴掌……”

旁边的一个脚夫哈哈笑道:“当然要挨巴掌,谁让你们是农民!何况那浪人有真功夫!”站起身指着前面床上假寐的一个浪人说:“跟这个假装睡觉的混蛋不同,赌钱输光后挥刀乱舞,被我们3个合力揍了一顿。”

与平依然在抽泣:“算了,回去吧,不如早日回村算了。”脚夫搭话道:“你们连馒头也买不起,怎样请武士?”与平隐晦的瞟了一眼远处闭目养神的空山一叶:“我们只会分辨种子好坏,不会分辨武士好坏,好的不会理我们,理我们的武功又差……”

台上假寐的浪人听到后,提刀起身颤巍巍的走到农民面前:“我昨晚肚子饿才一时大意,其实我的武功……”脚夫之一呵呵冷笑道:“放屁!赌钱时怎不叫饿。”浪人鼓起勇气起身盯着脚夫叫道:“混蛋!”

“想打架吗!”其中一人,拍起一个正在鼾声大睡的身材庞大脚夫:“起来起来,打架了!”三个脚夫起身恶狠狠盯着那浪人,被打怕了的浪人踉跄后退,顺着墙哆哆嗦嗦的摸回自己台子,倒头躺下。

脚夫得意的挺起胸膛环视小店,突然指了指毫无动静的空山一叶,皱眉对4个农民说:“你们每日白米鱼肉供这个浪人吃喝,自己却天天吃稗子,这是什么道理!”与平哆哆嗦嗦的说:“这位武士大人不一样……”

正义感爆棚的脚夫毫不理会,走到空山一叶的面前用脚扣了扣地板:“喂!你是不是也跟假装睡觉哪个混蛋一样想骗吃骗……”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炫亮的刀光瞬间闪过整个小店昏暗的空间,就像外面大雨中的闪电一般,众人还未有任何反应,便消失不见。脚夫张了张嘴,正待开口,却感觉自己下身被风吹的凉飕飕,只见自己那条破旧的兜裆布已经滑到地上,只有上面胯骨位置一道整齐的刀痕,向他默默讲述刚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空山一叶依旧一手拄刀坐在那里,半闭着眼,似乎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脚夫呆愣愣的看着空山一叶,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在自己身上乱摸几下,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伤口,这才匆匆弯腰捡起兜裆布,捂着xià ti赤条条向后退去。

脑子一片空白的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台阶,被一高一矮两个同伴扶住,3人狼狈的缩着身子远远躲开空山一叶,再也不复开始的吵闹。显然,在市井中平安活到现在的他们,能清晰认识到空山一叶的武力跟那些混吃等死的浪人不同,已经属于他们决不可招惹的存在。

四个农民的反应显然更加迟钝,直到此时才跪着身子向空山一叶遥遥拜去。利吉踌躇了一下,跪着爬到空山一叶面前,面带希翼的说道:“武士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

空山一叶手一摆止住他的话,睁开眼睛看着利吉低沉的说:“我说过,不会管你们的事,能否找到武士与我无关。明天我去修炼,不用管我。”

利吉四人满眼绝望的缩在墙角,一晚再也没有任何声动。呼啸的风,顺着木板墙壁的缝隙吹进店内,店外的雨声似乎越来越大了……

第15章 切磋

空山一叶早早的醒来,漫步在被雨水浇灌的、满是泥泞的城外林中。

昨晚发生的事,对于向来不善交际,一般只用刀说话的他,也是不小的挑战,面对农民走投无路的请求,空山一叶的绝情,一个是性格使然,一个是出于对这个世界规则不明晰时的自保,他早已过了那种一怒拔刀的年纪。

况且任何一个顶尖武者,对于自己情绪的掌控力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虽说还远远未到斩断七情六欲的境界,但他记得自己第一天修习剑道时师傅对他讲过的话: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就永远控制不了自己的剑。

空山一叶绝不会因为所谓正义的驱使,便与几十个武力不明的山贼厮杀,把自己陷入险境。

还有那个始终环绕在灵魂中的声音,让他不得不保持自己状态。什么是《七武士》的世界?什么是解锁下一个世界的钥匙?应该怎样回去?这些问题一天没有解决,他一天也不会放松自己。

抛开杂念,空山一叶缓缓拔出太刀,开始自己的日常修炼。

【如果有个对手在就好了,最起码可以让我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如果在没有合适的契机,那么我就要主动去找一些武馆或浪人寻求挑战了】空山一叶收刀呼出一口浊气,又不禁开始思考。

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空山一叶回头望去。只见前方树下一个身材清瘦,面容孤苦的武士正扶刀看着他。见空山一叶转身,那男人微微欠了一下身子,缓缓向他走来。

空山一叶目光一凝:这个男人目光平静,步伐稳健,不管脚下如何行动,上身依旧纹丝不动,扶刀的左手如磐石一般,右手自然下垂,仿佛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能随时出刀。

【是个高手!至于孰高孰低,至少要跟他比过才能知道。】空山一叶微微有些兴奋,这是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个能让自己升起比试之心的武士。

走到两人都不能暴起攻击对方的距离,那武士停下身形再次欠身,用一种好似很久没开过口的磕绊话语道:“非有意打扰,在下久藏,观阁下武功高强,能否比试,切磋剑道?”

空山一叶仔细打量这个武士:面容严肃,嘴唇紧抿,高高的颧骨上有一双细长而冷静的眼睛,微微下垂的右眉角一道明显的伤疤,让这瘦骨嶙峋的脸多了一些难以形容的肃杀之气,挺直的身躯如一把出鞘利剑,让人不敢稍作小视。

空山一叶微微颔首,那远比久藏沙哑的嗓音开口道:“在下空山一叶,修习古流剑道,请久藏阁下指教。”说着退后两步,侧身走到一片竹林前,出刀瞬间挥出两下,一个长短适中的竹剑出现了。

久藏目光一凝,虽然这两刀不是空山一叶的最高速度,但其运力的精准、身形搭配步伐的和谐,已经让久藏对空山一叶的评价再次拔高了一截。

久藏同样砍出一个竹剑,两人仔细修理了一下枝叶,用各自熟悉的手法挥舞几下,抽出长刀放到一旁,持竹剑而立。双方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同时构起自己最拿手的架势。

只见久藏右腿向前微微弓起,左腿在后,脚尖与右脚跟平行,脚跟抬起一寸,两膝微曲,腰部至上身笔直挺立,肩膀稍垂,双手持刀,刀尖向上斜斜指着空山一叶喉咙的位置。

这浑然一体的架势可攻可守,可刺可挥可格挡,这是剑道中最经典的中段架势,也可能是双手武器被人使用最多的基础动作。

面对久藏法度森严的架势,空山一叶缓缓把竹剑横在身侧,用一种现代剑道中很少见的胁构架势,双脚贴地,送足缓缓向久藏逼近。

虽然是用竹剑切磋,但空山一叶还是拿出自己最巅峰的状态小心应对。他一眼就明了面前的久藏绝不是过去几千场比赛中的那种竞技对手,而是这个时代精研武艺,每日锤炼身神造就的战争兵器,从对方身上散发的浓烈杀气看,死在久藏手中的对手绝不下双手之数。

如果用真剑生死对决,空山一叶不敢保证能像对方一样平静,事实上,对方身上的杀气足以让空山一叶这个“竞技高手”难以保持冷静之心,从而落败身死。

而只用竹剑切磋武艺,正好是空山一叶的强项,一对一比试也是最能让他发挥其武艺巅峰的方式。

第16章 胜负

空山一叶持竹剑左右探足,不断变换方向,只要久藏的步伐、呼吸,甚至眼神稍作松懈,必然迎来空山一叶的雷霆一击。而久藏同样缓缓移动,只是随着空山一叶的移动,他的剑尖始终对准空山一叶的咽喉,身形稳若泰山。

两人谁也不敢松懈半分,见久藏始终毫无破绽可寻,空山一叶停下脚步,把斜架在身侧的刀上抬,举刀过顶,空门大开,做出上段架势,顿住身形,充满战意与决心的气势勃然而发。

见此,久藏右腿后撤左腿前弓,刀画半弧,由指向前方变为斜向身后,左手扶柄尾右手虚握,却是摆出了空山一叶刚才的胁构架势,藏刀于身侧,稳稳的不受任何气势干扰,又能在瞬间放手反击。

空山一叶碎步振足向前,双方之间五剑距离晃眼而过,竹剑像一道闪烁的流光劈向久藏脖颈。

久藏并没有试图格挡或躲避,而是挺步而出,后脚变前脚,抬起刀身,瞬间从身侧向上举刀划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同时挥向空山一叶的脖颈。

圆圆的竹剑带起的风把两人耳边的头发吹的飞起,两人的竹剑在对方肩膀上已停顿良久头发才缓缓落下。这似乎是一场胜负未定的比试?

两人同时抬起肩膀上的竹剑后退,相互用竹剑轻击一下。久藏盯着空山一叶,艰涩的开口道:“我输。”空山一叶摇摇头:“不!如果用真剑,也许我会先劈断你的脖子,但你的剑也会把我”说着用手从脖子往胸口斜斜一滑,“从这里到这里切开一道大伤口。运气好也不过比你多活一时三刻而已。”

空山一叶没有说的是:如果用真剑,被久藏杀气所慑的他未必能发挥出巅峰实力,也许先被劈断脖子的就是自己了。所以说出的话语气诚恳异常,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比试占优而喜悦。

久藏听了空山一叶没有丝毫得意之情的话,眉头松了松,冷硬的表情似乎柔和一下,但依然用不很流畅的话说道:“不,武艺无取巧,生死无平局,你的剑更快、更准,用真剑,速度必然更快,我不如。”

空山一叶自嘲的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奈:“不瞒阁下,在下平生还从未用真剑主动杀过人,这身只在道馆磨练的功夫,也许在持真剑搏命之时,心已先怯。”

久藏盯了空山一叶良久,开口道:“不错,你身无杀气,更无烟火气,想必是贵族出身。”也许觉得自己猜测对手身世之言不妥,久藏踌躇道:“在下并无冒犯之举,对阁下武艺深感敬佩,能否多多相互切磋一二。”

空山一叶摆摆手随地坐下,抬头示意久藏坐下聊。

【又是一个只顾修炼的武痴,看来哪个世界都少不了这种人,不过如果不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操蛋的时代,我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吗】望着面露诚恳与渴求表情的久藏,空山一叶无奈的想,不过,似乎想到什么的空山一叶组织了一下语言,张口问道:“冒昧一问,似阁下一般武艺之人,在这日本四岛中究竟几何?”

久藏楞了一下,坐到空山一叶对面,或许是提起了他最感兴趣的话题,或许觉得空山一叶值得交流,他仔细想了想道:“天下剑豪何其多,吾岂敢与之相比,不过,曾于京畿柳生石舟斋大人的道场与其弟子切磋武艺,并无一人可胜我,有幸得石舟斋阁下点评。”

对于日本历史,空山一叶再怎么无知,也对柳生宗严这个开创新阴流的剑圣知之甚详,因为直到当代,柳生新阴流也是剑道中的重要流派,自己也曾不止一次与其流派的弟子比试。空山一叶道:“柳生石舟斋大人,吾亦闻其大名久矣,愿闻其详。”

久藏点点头,继续说道:“石舟斋大人说我的武艺虽已臻自身极致,但无兵法相佐,对一般高手可以血勇胜之,如遇顶尖高手,或不可力敌之人便会输的毫无瞏转之余地。今日你我对决也印证了石舟斋大人的评价。”

第17章 剑客的道路

空山一叶不置可否,低头沉思。所谓兵法也许就是他在修习日本古流剑道这种近乎实战的剑道时,那些剑圣级大师经常讲天时、地利、人和。

也就是除了自身剑道技法的磨练之外,在出剑之前需要仔细分析对手门派、身形长短、性别年纪、兵刃大小等信息,甚至综合考虑天气、光线、风向、地形、方位、温度等等。

出刀既夺命,不出第二刀,靠的不是武艺中的绝对速度与精准,而是一种哪怕很慢出刀也能一击必杀的、近乎于道的技艺。

空山一叶对此一向不是十分在意,因为道场中的比试已经完全杜绝了这些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对手的资料和视频,让其擅长技法和达到的程度早已不再是秘密,哪用得着如此缜密的分析?

久藏没有打扰空山一叶,两人静静对坐,各自沉思。一阵清风让空山一叶停下思考,抬头对久藏说:“久藏,你为什么没有拜在石舟斋大人门下修习?”空山一叶这次没有用敬语,而是以熟人之间的交流语气问道。

久藏摇摇头:“石舟斋大人已出仕德川,见之一面已属不易,况且其心法所传为其五子宗矩,我又何必相求。”

空山一叶苦笑,每一个顶尖剑客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想先否认自己的道,然后主动拜入他人门下,一旦被拒,是否能重新拾回自己坚守的道路都是个未知问题。

索性不如勇往直前,在一次次生死磨砺中完善自己,眼前的久藏显然就是这种骄傲之人。如果换成空山一叶,想必也是同样的选择吧。

久藏盯着空山一叶认真的说:“剑道到了你我如今的境地,只靠练习除了保持身体状态,再无一丝进步可能,以杀死对手为目的的战争也无作用,不,也许对你还是有很大帮助的。”空山一叶看着久藏,忍不住说:“你呢,参加过很多次战争吗?”“大小战役二十三次,遭遇强盗、忍者不计其数”久藏低沉的说。

随即目光炯炯的望着空山一叶道:“空山桑,以你的年纪,只靠练习和比试就能达到如此地步,天赋高出我甚多,一旦经历数场生死磨砺,必将直通剑豪之境!对手难求,请务必多多指教。”

不善言辞的久藏似乎很久很久也未曾说过这许多话,呼吸甚至都有些微微急促,这在他们这种境界的剑客中极为少见,可见久藏用心之诚。

空山一叶笑了笑,冷硬的面部线条在这一刻似乎充满光明。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埃,走到竹林前拾起自己的太刀对着久藏说:“你我胜负未分,我亦欲与久藏你相互切磋证道。”

说着指了指远方小路尽头:“我近日落宿在那个自饮小旅馆中,每日除了在那里,就是这个时间在这里修习,如果你有时间,随时前来,吾空山一叶必扫榻相迎。”

久藏起身与空山一叶相视一笑,遂拾刀远去。

这次比武让空山一叶基本了解到这个世界武者的武力值,高兴的是自己仍然是属于顶尖武者中的一员,然而按照久藏话中所述,这个处于战国时代末期的世界剑豪、乃至剑圣级别的武者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多,自己不能有丝毫放松。

【或许是应该找个机会参战了,就如久藏所说,不经历实战,永远也不能再做寸进】空山一叶暗自想到。【村子里不就有现成的几十个山贼等着自己吗?既可以除暴安良,又能磨练自己的剑道,顺便还了村民照顾自己的恩情,嗯,一举数得,也不知道与平他们今天能否找到一个合格的武士。】

空山一叶一想到几个农民愁眉苦脸的表情和望着他的希翼眼神,心理也不禁有些苦恼。【寻找武士啊!】忽然,脑海中一道光闪过【寻找武士?难道要找到七个武士就是《七武士》吗?

寻找武士,杀掉山贼,拯救村子或许这就是剧情!】空山一叶想到这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终于找到了关于这个世界的重要线索。

【那么结局是什么?我应该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才能最终得到答案?帮助七个武士和农民杀山贼吗?算了,以现在的情况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先回去看看这几个农民今天的成果吧。】

第18章 希望

此时的四位农民,还在继续他们寻找武士的旅途。几人其实对于寻找武士这件事是没有任何把握的,与平的胆小懦弱、利吉的冲动好斗、万造的毒舌腹黑、茂助的忠厚老实,不同的性格让他们各怀不同心思,但同样对村子即将到来的灾难感到绝望。

走到城下町附近小村庄的河边,这种焦躁终于让利吉和万造两个向来不对付的人,激烈的厮打起来,任凭与平、茂助拼命拉开,嘴里依然不依不饶。

万造喊道:“你这混蛋总说要回村做竹扎枪,你以为凭你就能杀了三十几个山贼?!请不到武士回去也只能和山贼谈判。”“好,我同意!”挣开与平的拉扯,利吉面带冷笑的说:“不过,如果谈判,我们有什么可以交给山贼的?粮食去年就被他们抢走了,指望他们大发慈悲饶了村子吗?哼,不过,你女儿志乃漂亮,用得着。”万造额头青筋狂跳,显然被触碰到了逆鳞,但想到山贼的残忍,纠结挣扎一会,最终颓然叹气。

山贼既武士,只不过失去了主家,又不想成为衣食无着的浪人罢了,山贼一样的训练有素,且更加杀人如麻。哪怕几百个青壮村民,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没有人领导,也免不了被屠戮一空的结局。

要么找到武士杀光山贼,要么被山贼抢光粮食后饿死,农民们已经没有别的出路。

两人不再争吵,各自沉默在河边清洗整理满是灰尘的衣服。

吵杂的脚步和人群的小声嘀咕由远而近,只见一群农民从村口簇拥一个中年武士,停在他们所在小河的对岸。中年武士把腰间长刀放到身后,抽出小刀割下自己的发髻,坐到河边石头上,双手掬水打湿头发。站在武士旁边的一个行脚僧手持剃刀,犹豫了一下,开始用剃刀为武士仔细的刮起了剩下的头发。

四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茂助忍不住向旁边看热闹的妇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妇人朝着村口指了指说:“谷仓里有小偷,被发现后就逃了进去。”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依然不明白谷仓里有小偷,究竟跟武士剃头有什么联系。怀着好奇心向谷仓方向走去,那里也围着一群人手持镰刀、木棒在观望谷仓。

旁边一个似乎刚刚元服的青年武士握了握腰间长刀,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几个小偷?”“就一个。”“一个?”年轻武士面带不解,略微有些嘲笑的语气说:“这么多人捉一个小偷?”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一个小偷搞这么大阵仗,你们也太窝囊了吧。

“人多也没用”一个手持镰刀的农民解释道:“小偷捉了一个小孩,说我们一动就先杀小孩,听见了吗,可怜的孩子午夜出的事,已哭了大半天,现在都哭不出声来。”

茂助挤过人群,看向河边正在剃头的武士问道:“那武士为何要剃头?”农民道:“谁知道!我们请他救人,他立刻答应了,还要了两个饭团。”另一个农民凑过来接着说:“又叫路过的和尚剃头,还借了和尚的袈裟,真不明白在打什么主意。”

一个年轻的女子端着陶碗踉跄跑向河边,应该是准备饭团的孩子母亲。众人也回到河边继续观望,一旁围观的人群似乎更多了一些。

中年武士也已准备好,顶着光头换上和尚的破烂袈裟,扫了一眼河对岸,原本几个农民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一个肩抗野太刀的男人占据,被中年武士目光扫视,顿时咧开嘴身子前倾,满怀好奇的打量正在换装的中年武士。

收拾妥当的中年武士接过女子手里装饭团的陶碗,朝谷仓走去。庞大的围观人群随之移动,走到一定距离便齐齐停下脚步,眼看着中年武士距离谷仓越来越近。刚才在对岸扛着野太刀的男子粗暴的挤开人群,踢翻一个木桶,叉开双腿坐下,盯着中年武士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未到仓口,里面便传来一个疯狂又惊慌的声音:“退后!退后!再过来我就杀了这小子。”中年武士依旧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前,温和的说:“出家人,我是出家人。”里面小偷依然疯狂喊着:“退后!退后!”

走到仓口,武士放下手中饭团,一边装作吃力的搬开木条仓门,一边说:“不是来捉你的,我只是出家人。我不会进来,怕小孩肚饿。”弯腰一手拾起一个饭团朝着谷仓内示意:“拿饭团来了,其中一个给你,唔,你不要吗?怎么了?”里面小偷陈默片刻,吼道:“抛过来!”

中年武士把饭团抛进去,搓了搓手站起身子,看似在低头整理破烂的袈裟。众人正不知所以的看着,眨眼之间,武士便如雄鹰扑击野兔一般冲进去,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喝,小偷跌跌撞撞的跑出谷仓,还未等众人惊慌,便摇摇晃晃的一头扎下,不再发出任何动静。

众rén dà惊!扛着野太刀的武士把肩上大刀拄到地上,小心翼翼的凑近小偷的尸体观察。

中年武士提着把满是血迹的刀,怀抱哭闹不已的小孩走出谷仓。那名年轻女子立刻冲上前去,从武士手中接过孩子大哭安慰。武士走到一动不动的小偷身前,把手中刀扔到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目送中年武士走开,男子用手中野太刀戳了戳小偷,随即捡起地上沾满血迹的刀左右打量了一下,挑起来大声欢呼,仿佛小偷是被他亲手斩杀的一般,众人见危机彻底解除,都到近前看着那男子耀武扬威。

与平利吉四人从开始到结束,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中年武士,看着中年武士重新换回自己的武士服,拾起斗笠施然远去的背影,四人对望了一眼,表情中的欣喜怎么也掩盖不住。

在他们看来,这个中年武士侠义、武力强大又富有谋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解决他们的危机而生,无论如何也要尽全力说服武士,请他击退山贼拯救村子。

第19章 我不会白吃这些饭

进城的路上,四人远远跟在中年武士身后。万造对利吉说:“那武士不错,趁没进城,快跟他说。”利吉满怀希翼的紧走几步,刚想追上前面的武士,就被一只大手拨开身子。只见那名肩抗野太刀的男子怪叫着追上,打量中年武士。

中年武士直面道:“有什么事?”那男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转着圈尴尬的笑着,似乎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追上来。

正在不知所措时,刚才谷仓旁与农民一起的围观的那个年轻武士冲到中年武士身前,毫不犹豫的跪伏在地,抬头激动的说:“我叫冈本胜四郎,请收我为徒!拜托了!”

中年武士摸了摸光头,看着年轻的胜四郎说:“徒弟?我叫岛田勘兵卫,是个浪人,也不收徒弟,你先站起来再说。”胜四郎闻言连连叩头,急切道:“啊!请收我做徒弟吧。”勘兵卫无奈的看了一眼旁边倒扛野太刀,围着胜四郎转来转去的男人,低头对胜四郎说:“站起来,有话边走边说。”说完,自顾转身而去。

胜四郎连忙起身跟上,那个男人见状,烦躁的在原地转了几圈,也跟了上去,四个农民无语,只好继续跟着勘兵卫他们向城里走去。

城中,胜四郎依然锲而不舍的求勘兵卫收他为徒,勘兵卫无奈的笑道:“真拿你没办法,你高估我了。”胜四郎想要辩解道:“不,大人……”还未等胜四郎说完,岛田勘兵卫便打断他道:“听着,我这人没什么特别,只是打过不少仗,但都是败仗,跟我这样的倒霉汉没好处。”

胜四郎拦到勘兵卫面前坚定的说:“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同意我也要跟!”勘兵卫严肃的看着他:“我拒绝。”看到年轻武士失望的低下头,勘兵卫放缓语气叹息道:“我没资格收徒弟。”说完,迈步绕过低头自哀的胜四郎。

利吉好不容易看到机会,准备跑过去请求,可又是那个可恶的男人,用一样的姿势把他粗暴拨开,扛着野太刀兴冲冲跑到勘兵卫面前。勘兵卫问道:“你想怎样?”那男人依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吊儿郎当的围着武士打量。勘兵卫语气不善的问道:“想怎样?”

胜四郎见此,扶刀跑过来对着男子喝道:“休得无礼!”男子瞟了一眼年轻的武士,轻蔑道:“小鬼别插嘴。”胜四郎咬了咬牙,挺直身子,左手拇指推向腰间打刀刀镡,准备一言不合便拔刀给那个毫无礼貌的男子点教训。

勘兵卫上前半步侧身拦路胜四郎,认真打量了一下那男子,淡淡道:“你是武士吗?”那男子闻言,立刻把抗在肩上的长大野太刀拄到地上,气急败坏的道:“当然是!”勘兵卫依然沉着的一动不动,微笑道:“真的?”

说完,毫不理会那男子,拉起紧张戒备的胜四郎就走。勘兵卫似乎觉得,以胜四郎的年轻气盛,如果留在原地,一定避免不了一场冲突,闹不好就要拔刀相向。虽然对面男子毫无武士气质,但观其高大粗野的身形和长长的野太刀,年轻的胜四郎一定不是对手。

为了避免这种毫无意义的冲突,勘兵卫坚决拉起不断回头的胜四郎,也不管那男子如何在背后挑衅,对胜四郎说:“不必理他。”直到此时,几个农民才终于找到机会,利吉毫不犹豫的冲到勘兵卫面前跪倒,请求道:“有事相求,武士大人!”

把两位武士请到简陋的自饮小旅馆,与平一脸欣喜的在屋外煮着大米饭。两个脚夫看到这情况,一脸恨铁不成钢语气:“笨蛋,为何不收手。”揭开盖子,看着锅里的饭开始散发大米独特的香甜,脚夫甲小声斥道:“真是固执的老笨蛋,他们会向上次那浪人一样吃了就跑。”见与平讪笑着,但仍然继续添柴烧饭,两个脚夫气哼哼的走进旅馆。

把煮熟的大米饭恭敬端给勘兵卫与胜四郎,待两人吃完,利吉把村子的状况一一诉说,并恳请武士大人帮助他们悲惨的农民。

勘兵卫沉默了片刻,起身把长刀插在腰间,叹了口气道:“办不到。”胜四郎赶忙起身说:“师傅,应该以竹为矛,武装他们。”勘兵卫看了一眼年轻的武士,摸了摸光头,摇头道:“我已经考虑过了”“可是……师傅……”勘兵卫转过身,严肃的看着胜四郎,缓缓的说:“打仗不是玩闹!刀剑加身,箭矢飞舞,这是要死人的!”背着手踱步沉思:“况且,对方山贼四十骑,两三个武士抵挡不了。”

看了看四个无声啜泣的农民,勘兵卫忍不住叹了口气,背过身子说:“唉,守比攻更难。”说罢忍不住回头问道:“村后是山吗?马匹能从山上过吗?”利吉听言,立刻惊喜的抬头回答:“嗨!”勘兵卫倒背双手,边走边计算道:“前面是田,未放水入田之前,马匹能从任何方向来。唔……防守四面需要四个人,后备两人,连我在内最少也要七人。”

利吉欣喜的小声对着万造说:“我们请得起七人。”万造嘟囔道:“老爹说只请四个。”“只是再多三个罢了”利吉急切道。

勘兵卫听言,立刻对他们说:“等等,我还未答应,只是说说。要找这么多武士不容易,况且酬劳只供三餐,除非有好管闲事的武士吧。此外,我也厌倦了打斗,年纪大了。”说完不再理会农民,拾起地板上的包袱准备出门。

利吉紧握双拳,咬牙哽咽,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却怎么也忍不住,整个身体随着胸腔无处散发的气息而不可抑制的颤抖。这是一种从灵魂中散发的绝望!勘兵卫和胜四郎停下出门的脚步,默然看着悲惨的农民,似乎有些不忍,但经历过很多比这还要悲惨境遇的勘兵卫,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旁边看热闹的三个脚夫呵呵的笑,脚夫甲气呼呼的拿着酒壶咬牙对着农民道:“啊……啊!幸好没有生为农民,做狗更好哩!可恶!”似乎仍然气不过,跑到农民耳边吼道:“快点去死算了!”

胜四郎忍不住呵斥:“住嘴,混蛋!”脚夫甲端起酒碗说:“怎么了?我只是摆事实!”“什么事实?你不体谅他们的痛苦吗?”三个脚夫喝着酒哈哈嘲笑道:“笑死人了,你们武士才不体谅!”“纳尼?!”“否则为什么不帮助农民?真是的……”

胜四郎气得咬牙抄起自己的武士刀,右手扶着刀柄,跑到地板上。脚夫甲见此喊道:“要打一架?!”三个脚夫站起身与气势汹汹胜四郎对峙。勘兵卫拦到中间道:“都住手。”见双方都没有理会,勘兵卫恶狠狠的看向双方大喝道:“快住手!”

脚夫甲气哼哼走到旁边端起一碗饭,伸到勘兵卫眼前:“喂,武士,看看这个,是给你们吃的,你知道这些笨蛋吃什么吗?是稗子!他们吃稗却让你们吃白米饭,他们能给的都给了!真是可恶……”

勘兵卫看了看脚夫甲手中依然散发着热气的大米饭:“好了,别说了。”伸手接过米饭抬到眼前,对着墙边团缩的农民坚定的说:“我不会白吃这些米饭。”

第20章 你是

与久藏比试武艺之后,空山一叶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在这陌生世界,依然有自己一直追求的剑道存在,这在他看来,不过是换了一个所处的环境而已,就像早些年出国与欧洲剑客切磋类似,虽然现在穿越时空的情况要比出国远得多……

愉悦的心情似乎让他饿得更快了一些,刚刚回到旅馆,四下扫了一眼,看到两个陌生的武士坐在地板上,也没过多在意,因为在这两个武士身上,完全没体验到遇到久藏时那种自然而然生出的警惕心,这意味着他们的武功或者说气质,对自己没有太大威胁,所以也不必过多在意。

脱下草履鞋走到自己的位置,空山一叶对着正在收拾碗筷的与平说:“我饿了,快去准备。”说完也不待与平回答,抽出腰间太刀放到身边,仔细回忆与久藏决斗的细节,在他脑海中,自己不断变换架势寻求久藏破绽,计算两人之间距离、武器长度、出招速度,最终,空山一叶发现,不管用真剑还是竹剑,也许自己会占得先机,但绝对无法毫发无伤战胜久藏。

【看来哪个世界都有高手存在啊】空山一叶默默叹道。【久藏这种不出名的野武士都已经如此厉害,那些名满日本的剑豪甚至剑圣又厉害到何种地步?有机会一定要去切磋学习一番】

回过神来,看到与平并没有如平一般迅速把做好的饭菜呈上,而是嗫嚅站在一旁,频频看向那两个武士。空山一叶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与平颤颤惊惊的回答:“这……武士大人……那个……”。

见此情况,中年武士勘兵卫看了看空山一叶,起身左手倒提武士刀向他走来,年轻的胜四郎赶忙跟上。空山一叶目光转向勘兵卫两人,但并没做出什么戒备动作,远没有最开始见到久藏时那么警惕。

【年长那个武士步伐沉稳,虽没什么大破绽,但一举一动稍显沉重,看他的身形动作和呼吸,身手已经处于缓缓下滑状态,也许连我一招也接不下;年轻那个肌肉僵硬,呼吸急促,如一试斩之竹木草席而已,不值一提】

好吧,在目前状态的空山一叶眼中,所有带刀武士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可以与他一战的对手,一种是根本提不起兴致的路人,唯一区分标准就是武力的强大与否。

走到空山一叶面前,中年武士弯腰鞠躬恭敬道:“在下岛田勘兵卫,已答应农民请求,决心招募武士抗击山贼,请问大人是……”也难怪这时代每个遇到空山一叶的人都不把他当成普通武士,实在是他的气质对于这个时代太过于特殊。

就像当下之人看五十年代显得很“土气”一样。五百年前古人看到他这个现代人,一样觉得或许只有传说中远在京都的公卿世家才能拥有类似的“高贵”“俊秀”,绝不是普通脏兮兮、臭烘烘的普通武士和浪人所能拥有的。

空山一叶起身刀交左手,同样柄向后刃朝上,冲着勘兵卫微微颔首:“阁下仗义相助不胜感激,在下空山一叶”,伸手示意坐下聊。三人相对跪坐,勘兵卫好奇问道:“空山大人也是打算帮助那些农民吗,那为何……”空山一叶摆了摆手:“实在惭愧,在下不是什么大人,不过一介无家浪人矣!遍走四岛六十六国修习剑道,前些时日受此村农民照顾,不忍其受山贼劫掠,故有此一行。”

勘兵卫摩挲着光头笑道:“如此甚好!空山桑,这条村子有多少户人家,壮年敢战之男子有多少人?另外,对山贼有什么了解吗?”空山一叶尴尬的张了张嘴,几句话就让他认识到一个擅长战争的武士与他这个剑道修习者的巨大差异。

所谓对抗山贼,按照他原来的打算,只想与山贼提刀互砍,打不过大不了退走以求再战罢了,丝毫没有组织带领农民一起反击山贼的意识。

【看来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空山一叶收起轻视之心,对勘兵卫道:“实不相瞒,在下对于战争之事一窍不通,除略有武艺外,其他才能不值一提。村中几日除修炼剑道,与村人对话者不过二三,此招募武士吾亦毫无心得,全凭勘兵卫桑矣。”

勘兵卫听闻也不由得一阵尴尬,心想:果然,对方多半是出自公卿世家,还是那种不喜谈花论道,只顾修炼剑道之人,这种rén dà多一生衣食无忧,在京都、奈良等大城混迹,远离战争且毫无世俗经验。

他略微思索道:“既然如此,空山桑,在我看来想要抗击山贼,至少七名武士,算上你我二人,还需要再招募五人……”“师傅!”一旁的胜四郎听闻,一脸急切的打断道:“我也是武士!我也要参战。”

勘兵卫喝道:“别说了!”见胜四郎一脸激动,勘兵卫语气放缓:“你才元服不久,武艺不精。战场不是儿戏,即便武艺高强稍有不慎也会丢了性命。你且随我修行,开战后便回乡吧。”

胜四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一眼勘兵卫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空山一叶,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站起身道:“这位武士年纪看起来比我大不太多,为何他可参战,而我不行!”

勘兵卫怒不可遏,大喝:“混账!给我闭嘴!武士最基本的才能便是观察,空山桑一身剑道气势如高山悬崖一般凛冽,令人望而生畏,只是你修为太低,毫无察觉而已。”说罢,歉意的对空山一叶欠了欠身:“小徒年幼,望空山桑不要责怪。”

空山一叶冷峻的脸上露出微微笑容,自己在胜四郎那个年纪又何尝不是如此?初学剑道之时,看那些强过自己一点的对手,能感觉出对方的厉害;但看那些超过自己数个级数的大高手,反而觉得很普通。

就像摆在蚂蚁面前的山峰,怎能让它衡量高矮?只有到了豺狼虎豹那种程度,才发现山是如此高大不可逾越!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空山一叶开口道:“无妨,年少气盛而已”,抬头看了看胜四郎说:“小子,吾今已三十而立,足可做你师长,听你师傅的话,勤加修习不要枉送性命。”

勘兵卫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空山一叶如此年轻相貌下的真实年纪,不过想起自己对空山一叶出身的猜测便既释然。

看着跑出店外独自生闷气的胜四郎,勘兵卫苦笑着说:“胜四郎他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啊!”似乎也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种种不堪,与空山一叶相视莞尔。

第21章 试探

与勘兵卫达成共识的空山一叶继续过起了自己修炼、吃饭、闲逛的生活,或许经验丰富的勘兵卫认为让空山一叶参与招募武士,打起来的可能性远比招募成功要大得多。

勘兵卫与胜四郎站在客店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胜四郎悄悄指着一个武士对勘兵卫说:“师傅,你看这个人。”

勘兵卫打量过去,摇摇头笑着说:“这个不行。你看他虽然衣衫破旧,但昂首挺胸,肩抗大枪,目光湛然,定是想施展心中抱负之人,绝不会做帮农民杀山贼这种事。”

胜四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师傅。”犹豫了片刻又问道:“师傅,那个……空山一叶前辈真的很厉害吗?”

勘兵卫哪还不知胜四郎的想法,摇头道:“你还是不明白如何准确分辨一个人的武功高低。唉,当然,这与你本身不强有很大关系。”胜四郎羞愧低头。“这并不怪你,毕竟你还年轻,我在你这个年纪武艺也不过尔尔。”勘兵卫接着道:“你知道师傅最怕哪种人吗?”胜四郎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请师傅指点。”

勘兵卫仿佛回忆起什么,良久后开口道:“那些大摇大摆,看似不可一世的家伙往往是最先死的,不值一提。”说着,指了指刚刚经过的两个头戴斗笠的浪人:“就像他们,以看似凶狠的姿态示人,掩饰自身弱小”,“勇猛精进的也不足虑,因为你只要稍有避让,不与之力战,他们也不会咬住你不放,一旦再次遇到后,他们更不会对你多做提防。”

“最让我感到恐惧的,是那些永远保持呼吸平稳、目光平静的人,当他们提刀向你不紧不慢的走来,你会感觉仿佛杀死你就像砍草席那么轻松,这种恐惧能让你在梦中惊醒,冷汗浸湿全身!”

勘兵卫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像是摆脱些什么,对胜四郎说:“每次遇到这种人,我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恭敬以待,诚恳平实。那天晚上,空山君看向咱们的一眼,就是我做梦都不想遇到的那种眼神,那是一种对你全身破绽了然、出刀既一击毙命的剑客之眼。”说完,拍了拍胜四郎的肩膀,便不再言语。

两人不再说话,重新盯着过往行人,寻找那些符合目标的招募对象。

过了一会,勘兵卫目光一闪,对伺候在一旁的利吉说:“看那浪人,头发有些散乱,表情严肃的那个。把他叫过来,就说有武士请求帮助。胜四郎,随我进屋。”

说着率先走进旅店坐到地板台子上,俯身在大屋中央火塘旁的干柴中挑拣着,选出一根粗细顺手的木棍递给胜四郎:“拿着,躲在门后举起来,等浪人进门,用力破下去。”

胜四郎犹豫的看着勘兵卫,最终还是咬牙接过。“不必留情,用力攻”勘兵卫道。胜四郎走到门后,高举木棒摆好架势。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阴影慢慢从外而来,身影刚刚跨过门口,胜四郎便大喝一声毫不犹豫一棍劈下。

那浪人面对毫无防备的攻击,没有时间拔刀出鞘,只是左手抽出腰间打刀,抬臂用刀柄向后磕飞木棒,胜四郎被这股力量一带,不由自主的转了一个圈,变成背对浪人,那浪人右手一把擒住他的后颈向前猛推,胜四郎被推得踉跄向前冲去,随即稳不住身形摔倒在地。

浪人身体微躬,就像一头即将发起攻击的猎豹,右手握刀柄急速左右扫视,这是在观察屋子里有无其他埋伏。

勘兵卫没有理会倒地的胜四郎,左手倒提武士刀起身走到浪人面前道:“好身手!多有冒犯,在下岛田勘兵卫,现正火急招募侠士,请原谅。”说完冲着浪人恭敬的鞠了一躬。

浪人站直身体,稍稍放松戒备,但眼睛依然紧紧盯着勘兵卫,一字一顿的说:“怎么回事,你不解释清楚,我不会善罢甘休!”勘兵卫赶忙摆手道:“不不,真对不起,我们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因为很快就要对抗山贼。”

浪人闻言,放下握住刀柄的右手,面带一丝兴奋的问道:“唔,是哪个藩?”这个时代的日本,能够凭借武功为藩主效力是几乎每一个浪人的追求,如果立下战功被藩主、家老等大人物赏识,便能立刻得到效忠机会,成为一个有身份、有固定俸禄和赏赐的正式武士。

勘兵卫低头道:“说起来很难为情,是为了农民。”“农民?”“是的,没有俸禄和赏赐,只供每天膳食……”“八嘎!”浪人打断勘兵卫的话,目光闪烁的说:“我的酬劳岂能这么少!”“真可惜啊,你可否考虑一下?”“不行!”浪人毫不犹豫的拒绝,把刀插回腰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好可惜,他武功那么好!”对于这个抬手间便让自己毫无还手余地的浪人的拒绝,胜四郎感到十分遗憾。勘兵卫摩挲着胡须没有回答,看表情似乎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直接走出店外,开始新一轮的招募。

第22章 相继而来的武士【上】

“武士大人,等一下”利吉弓着身子对一个胡须整洁、衣着考究、正饶有兴致观看一群脏孩子嬉戏的武士说。勘兵卫只一眼就看出这个武士与其他或趾高气扬、或落魄不堪的浪人的不同,于是马上吩咐农民去请他过来。

胜四郎兴奋对勘兵卫说:“师傅,还向上次那样?”勘兵卫笑着点了点头:“嗯,权当让你练习武艺,这是顶好的机会。记住,上一次出击你太过紧张,最重要的是呼吸粗重导致动作僵硬,遇到那些身手稍好的浪人都不会起作用,调整你的呼吸,仔细听门外脚步,这次速度一定要更快,如果被格挡住,应该马上收棍后撤。”

胜四郎点了点头,缓缓呼出几口气,稳稳握住木棒躲在门后高举,他心中暗想:这次一定要一击必中!

那武士由远及近,众人既期待又紧张的时刻,只见空山一叶迈着轻快的脚步越过几人,率先进店。躲在门后的胜四郎并不知晓,听到脚步声后,用远比上次快得多的速度“呼”的一声劈下木棒!

此时,空山一叶正想与低头而坐的勘兵卫打招呼,头顶一道风声让他汗毛根根直立,“不好!”空山一叶心理一惊,还未等他想明白究竟谁有胆子在勘兵卫面前埋伏自己,身体已经做出一系列应对:右脚如幻影般向前跨出一大步,带动身体前冲,左脚垫小步跟上,身体前倾躲过袭来的木棒;与此同时后脚变前脚,右手抽刀,左手握柄尾,从右向左扭身向胜四郎脖颈切下!

一系列流畅而迅捷的动作犹如演练了千万遍,在半个呼吸间完成,此时胜四郎手中的木棍才堪堪落下,不管身体、大脑都处于僵直状态。

空山一叶所有动作几乎在超越常人数倍神经反射下完成,以至于他身后的武士刚刚扶上刀柄。“等等!”勘兵卫一声大喝让空山一叶堪堪停住刀锋,但长船长光锋锐异常的刀锋已然切破胜四郎后脖颈上的皮肤。

如果不是空山一叶已经达到全身肌肉骨骼收放自如的入微境界,在如此迅疾的攻击下,要么胜四郎人头落地,要么即便定住刀身,空山一叶的手臂和手腕也会因为巨大的惯性而受伤。

“怎么回事?”空山一叶瞟了一眼勘兵卫,这才缓缓抬起胜四郎脖子上的太刀,然而并没有收刀入鞘,而是提刀在手,一如既往的沙哑声音含着不善——任谁被偷袭都不会有好心情!

勘兵卫急忙起身,一边侧身向空山一叶欠身,一边疾步向胜四郎走去,尴尬的苦笑道:“万分抱歉万分抱歉!空山君,没想到是你先进门。”仔细检查了一下胜四郎的伤势,见除了一道划破皮肤的伤痕,没有其他大碍后长出一口气。

指了指门外的武士,扭头对空山一叶解释道:“本来,我想让小徒胜四郎检验一下你身后那位武士的武功,没想到你先一步进门,还好还好,没酿成大错。”对着空山一叶深鞠一躬,又对着门外的武士欠了欠身道:“是在下鲁莽,万分抱歉。”

门外那位躲过一劫的武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用一种揶揄的口气对勘兵卫说:“上得山多会遇虎,阁下这次应该深悟此话之意也。”勘兵卫尴尬的呵呵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那武士接着说:“不过,阁下还是先看看你徒弟的情况吧,很是不妙啊。”

勘兵卫闻言歉疚的看了看空山一叶,急忙扶起胜四郎,拍着他的脸颊说:“清醒清醒,胜四郎,胜四郎!没事了!”半跪在地上的胜四郎,眼神从茫然开始慢慢恢复焦距,过了好一会,一脸惊恐的摸着后颈,胸腔像风箱一样剧烈起伏,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体验到死亡的大恐怖,这种恐惧对于任何一个武士都是种挑战,豪不夸张的说,如果无法冲破,以后甚至无法再次面对敌人乃至自己的刀!

身为“过来人”的几个武士深知其中滋味,同时也明白,除了依靠自己的意志与决心,别人能给予的帮助非常小。

空山一叶摇摇头,缓缓收刀入鞘,对于自己的行为,内心没有一丝波动。早在刚刚修习剑道时,当时的师傅已经给自己上过类似的一课,情形甚至比胜四郎的处境还要凶险,当时的自己不但没有被吓破胆量,反而更加坚定习武变强之心,为日后的名满天下打下坚实基础。

诚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此刻的胜四郎瘫软在地,显然被突如其来的死亡阴影吓得不轻。看在勘兵卫是日后同伴的份上,他还是决定提点一下胜四郎这个心地还算单纯的年轻人。

空山一叶走到他身旁,沙哑的声音带着彻骨寒意道:“小子,中国有句话叫‘善泳者溺于水’,用刀之人难免死在刀下。在攻击别人时,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无论在任何时刻,出刀前都要怀有临渊履薄之心;无论在任何时刻,都不能有所‘恃’,明白了吗?”

胜四郎木然点了点头,空山一叶瞄了一眼勘兵卫,见老浪人微微摇头,内心叹了口气想到【算了,这恶人看来还是要当的】。一个大步跨到胜四郎面前,俯身抡起右手“啪!啪!”就是正反两个大耳光,蹲下身躯,揪住胜四郎头发,死死盯着他惊恐、诧异、委屈的双眼,“我,问你……”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犹如地狱恶鬼,接着狂喝一声道:“明白了吗!”胜四郎不顾被揪住的头发,猛的低头,颤抖的大喝回应道:“嗨!明白了!”

空山一叶这才放下胜四郎,无奈的对着勘兵卫点点头,跨步上地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勘兵卫拉起胜四郎,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和草叶,温言道:“没有真正死过一次的武士不是好武士,很多武士见识到了死,但他们都真的死了,你还活着,这也算你的运气。我的包裹里有伤药,找一块干净点的布把伤口包好,去吧。”

门外的武士走进来眯着眼笑道:“是啊年轻人,你这也算是见了红,虽然有些疼,但以后就可以叫你真正的男人了。哈哈哈!”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胜四郎,勘兵卫忍着笑:“看来他还真是个孩子呢!”

这一番对答,就连一旁的农民也忍俊不禁,勘兵卫笑着,同时心理暗暗佩服那个武士:就凭这份调节气氛的本事,此人也绝不是庸手,仗打起来,甚至比一两个武功高强的人还要有用,一定一定要说服他加入我们!

赶紧冲着那武士鞠了一躬道:“在下岛田勘兵卫,轻率之举,还请多多原谅。”

说完,引着武士到一旁,把招募武士,帮助农民抗击山贼的事娓娓道来。那武士听完,摩挲着胡须沉思良久,而后展颜对勘兵卫一笑道:“好吧,我同意。”勘兵卫惊喜的鞠了一躬。

“不过……”那武士说道:“悲惨的事情我经历过很多,我也明白农民的痛苦,你帮农民之心我亦了解,单我不是为了帮农民,我答应你,是欣赏你的为人,毕竟人生难得一知己也!”

“请问贵姓大名?”勘兵卫问道。“片山五郎兵卫”那武士答道:“但是手下并没有‘兵’。”“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第23章 相继而来的武士们【中】

五郎兵卫看了看空山一叶,转头对勘兵卫问到:“不知这位大人是……”“哦,此君名为空山一叶,是我们的伙伴,武艺极为高强但不怎么想理会俗事,为人颇为真挚,就是性子冷淡了些,所以招募武士这件事由在下负责。”

“搜嘎!”身为人精的五郎兵卫立刻明了——这又是位用刀说话更胜于用嘴的狠角色!“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尽快招募,毕竟多一些时间准备,胜利的希望就越大。”五郎兵卫果断道。

勘兵卫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便不与你客气,你先行一步,待小徒收拾一番,我们也立即动身。”

“哈哈!是该出去了,再让他试探一次武艺,遇到空山君一样武艺高强的武士,胜四郎这小子也许还未出征便已就义了”五郎兵卫打趣道。勘兵卫尴尬的摸着光头目送五郎兵卫渐渐远去,心中暗想:希望这次打击能让胜四郎成长一点,否者以他现在的武艺,出去对抗山贼就是死路一条。

在繁华的城下町招募落魄武士的最佳地点是哪里?肯定不是众多武士携伴狎妓的妓馆,有能力去那里的武士一般在籍,享受着丰厚的俸禄与赏赐。在他们眼中农民不过猪狗一般,不动辄打骂已算格外开恩,怎么可能接受农民的雇佣!

浪人众多的小酒馆、小赌坊也不行,也许很多人愿意接受雇佣,但这些人一般没啥本事外加品行不端,甚至实在窘迫时偶尔客串一下山贼。招募他们等于引狼入室,真正有本事的武士绝不会去那种地方消磨意志。

五郎兵卫坐在破旧的小食店门口,端起粗瓷茶杯喝了口水,跟一个干瘦老迈的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找起来可真不容易。”“大人在找什么?”“武士。”老板眯着眼笑道:“说起来,这里倒是有个二流货色。”“哦?”五郎兵卫坐直了身子。“这个武士与众不同,肚饿来讨饭吃,说没钱但帮我砍柴,我喜欢他的率直就答应了他。”

小店附近的荒地,丛生的杂草中摞着高高的圆木,一个衣着质朴到有些简陋的男人高举长柄斧头劈柴,从他流畅的动作看,显然不是第一次从事此种工作。

五郎兵卫站在原木堆上细细打量这人的动作:双手紧握斧柄末端,每劈一下必摆好上段架势,一板一眼的劈柴动作没有任何失误,每块劈好的木柴都大小相同,显示此人并非生手。不过虽然动作精准,但力道控制还不够,每次破开圆木,斧刃都会深深嵌到下面的垫板上。

多出拔斧头的动作,不仅浪费体力,放到战场上也许因为这个多余的动作来不及格挡或躲避而殒命。显然,这个浪人的武艺的确非常一般。

五郎兵卫不禁想到空山一叶劈向胜四郎脖颈的那刀,如果换成劈柴这位,现在胜四郎的尸体估计都已经凉透了。

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武士放下斧头,看了五郎兵卫一眼,随即回身把柴堆旁的长刀放到身边。混乱时代,能够保障自己安全的只有手中利刃,这是每个武士的生存天条。“喝!”这人继续高举斧头大喝一声,示威般用远胜原来的气势恶狠狠劈向圆木。

五郎兵卫饶有兴趣的看着,不但没走,反而把刀横架在膝盖坐了下来。那人转过身认真的问到:“阁下没见过劈柴吗?”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对小而圆的眼睛,一撇细长的八字胡让他看起来颇有喜感。

五郎兵卫哈哈一笑道:“你好像很开心。”“我生来如此”那人装作严肃的一鞠躬,顿时,一种说不出滑稽感弥散而出。五郎兵卫忍着笑看他继续劈柴:“很熟手啊”。“不不,没有杀人那么痛快!”那人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哦?杀过很多人吗”五郎兵卫好奇道。

那人一边高举斧头一边回答:“一开杀戒就停不了手”斧头落下,又一块劈柴一分为二“所以未杀之前就先逃”,他转过身眉毛一挑,得意的说。

五郎兵卫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真聪明。”“过奖过奖”那人转身又鞠了一躬,显然没有对自己有违武士精神的作为产生一丝羞愧。

五郎兵卫看着下面认真劈柴的身影,这种哪怕饿肚子也不为非作歹,坚持自己原则的武士虽然为数不少,但同时能保持乐观精神,甚至敢于自嘲的武士实属凤毛麟角。拥有这种精神的武士,哪怕武功平常,也能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尤其对于陌生人组成的小团队,想要保持相互间默契配合,一定要有个乐观向上的人活跃气氛,充当团队粘合剂,以保持士气高涨。

看着下面劈柴的身影,五郎兵卫突然说道:“有兴趣……来杀三十几个山贼吗?”话音未落,只见那人一斧头劈到地上,惊愕的回头看向五郎兵卫……

第24章 相继而来的武士们【下】

胜四郎脖子上裹着白布条,隐隐约约的血迹印在上面,看起来煞是严重。他耷拉着的头,死气沉沉的跟在堪兵卫身后,一点也没有开始几天那么活泼。堪兵卫默默叹了口气,这种事只能靠自己领悟,光靠安慰是没用的,毕竟生死之事乃大恐怖,任谁差点被削去脑袋也无法安然处置,何况一个还未元服的少年。

繁华的闹市,各种小贩往来叫卖声不断。堪兵卫希望借助热闹的环境,好歹缓解一下爱徒的心情,至于招募武士,虽然急迫但也不在乎这半日时光。

就在此时,附近传来阵阵叫骂,胜四郎茫然的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去。堪兵卫见此,立刻拉了拉胜四郎,二人挤过人群凑了上去,只见草鞋和各种编织品散落一地。

一个浑身酒气的浪人指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小贩大声骂道:“八嘎!你这贱民,哪只眼看到是我穿了你的草鞋!嗯?鞋在我脚上就已经不是你的了,再啰嗦,本大爷一刀砍死你。”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有人嘀咕道:“哼,武士就可以买东西不给钱吗?把东西拿到自己手里就说是自己的,那跟强盗有什么区别?!”“你小点声,当心被他听到!”“听到又怎样,官府也不来管管。”“官府也是武士来处理,他们怎么会帮这小贩说话,顶多驱散人群,相互呵斥几句了事,回过头来没准还会勒索小贩。”

见周围人的议论声越说越大,那浪人手按刀柄,刷的一声拔出半截雪亮的刀锋,面目狰狞的冲着四周叫道:“谁来!谁来试试坂本大爷的刀!”见众人沉默,得意的冲着面前的小贩叫嚷道:“滚开!”那小贩面色不变,稳稳挡在浪人身前,温和的说:“麻烦请付钱,或者阁下把脚下的草鞋还我。”

堪兵卫带着胜四郎拨开前面的人群,当他看到小贩的侧脸时,眼中泛起一阵迷茫,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待听到小贩讲话,顿时面露激动之色,胸膛起伏数下才勉强让自己平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堪兵卫缓步走到小贩前面,对着浪人喝到:“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行此劫掠之事,以为没有义士主持正义吗?!”

那浪人见堪兵卫两鬓斑白,但手扶武士刀沉着冷静,和他并肩站立的胜四郎年纪虽小,但脖子上渗着血迹的伤口也代表着不是毫无战斗经验的菜鸟,加上身材健壮一脸正气的小贩。

以一对三,虽然未必不能胜,但为一双草鞋受伤乃至送命岂不愚蠢?浪人的脚步悄悄向后蹭了蹭,色厉内荏的叫到:“你们又是谁?想要多管闲事吗!”

胜四郎被呼喝声惊醒,看着浪人露出的半截刀锋,看着周围的人群,看着师傅沉着的气势,被空山一叶击的魂飞魄散的勇气似乎又重新开始凝聚,那颗热血正义的心,以一种比以往更加坚定的频率跳动。

堪兵卫似乎感觉到身边胜四郎的变化,嘴角不禁流露出些许微笑,更加目光炯炯的盯着浪人。

那浪人看到对面两位大小武士的气势节节攀升,后背渗出一层细汗,哼了一声,抽出的半截刀锋又悄悄收回鞘中,嘴里嘟哝道:“谁说大爷不给钱,只是试试合不合脚罢了。”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扔到地上,头也不回的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堪兵卫俯身捡起地上的铜钱,亲手递到小贩手中。那小贩赶忙弯腰鞠躬致谢,感觉到对方依然握着自己的手,便缓缓抬起头看向堪兵卫:熟悉的面孔,但老了很多,睿智的眼神丝毫未变,还有那温和的笑容。

小贩激动道:“堪兵卫!”“好久不见,老伙计!”

几人回到小店,那小贩早已平静,堪兵卫却激动依旧,开口说道:“能再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七郎次!,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已战死。”七郎次用毛巾擦了擦胸口的汗,腼腆道:“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

“啊!城被攻破的时候,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七郎次停下手中动作,回忆道:“当时城门升起大火砸下来,我也以为死定了……到处是敌军,我躲在城外河里的水草下一天一夜,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两人低头,相对无语。良久,堪兵卫抬头艰难的说道:“我这次依然有个仗要打……”还未等堪兵卫继续说下去,七郎次已经打断他的话道:“遵命!”“这次也许真的会死”堪兵卫有些愧疚的说。

七郎次没有再说话,但脸上微笑而坚定的表情已经表露出他的决心:跟随堪兵卫出生入死,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堪兵卫指了指立在一旁的年轻人对七郎次说:“这是胜四郎,我前几日收的徒弟。不过对抗山贼暂时用不上他。这里还有一位大高手,他……”

刚想开口,突然发现空山一叶竟然不在店内。与这个时代所有人不同,空山一叶大人可是一天要用三餐的,平时这个时间正是他为农民定下的、准备享用午餐的时间,今天竟然没有回来。

转头看向一旁的农民,堪兵卫问道:“空山君去哪里了?”与平小心翼翼的说:“回大人,你们刚出去不久,便有一位武士来找空山大人。”“武士?”“对对,一定是武士!那个武士进门前扫了我一眼,我的牙齿都忍不住上下打颤,那种眼神就像被空山大人盯着一模一样。”

“哦?”堪兵卫好奇,心中暗暗想到:能让农民有如此感觉,看来一定是个了不得的高手!继续追问道:“那武士你还记得什么样子吗?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那武士瘦瘦的,看起来很严肃,对了!眉毛上好像有一道疤。好像跟空山大人说较量武艺什么的……”与平挠了挠头,接着嘟囔道:“别的我听不大懂,不过应该是去城西神社外的空地,那里经常有人比武。”

第25章 生死

空山一叶凝视对面肃然而立的久藏,这是自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中遇到的第一个高手。

与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不同的是,久藏的衣着永远整洁,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就连破旧草鞋中的袜子都洗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就像一柄擦拭的纤毫毕现的利剑。

剑安静的纳在鞘中,鞘稳稳的握在手中。

久藏严肃的望着空山一叶,对周围满满的围观人群没有投入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良久,久藏开口道:“空山君,这次我不会再输。”面对这样的对手,除了全力以赴,空山一叶想不到任何可以取巧获胜的办法。微微颔首道:“久藏,请。”

“等等!”还未等两人有所动作,一个粗野的大汉挤过人群,冲着久藏叫嚷道:“我屡次找你比试,你拒不接受,现在竟然和别人比武!岂有此理,我大门壬三郎怎么说也是这个城鼎鼎有名的浪人,这次你休想再拒绝。”

如此粗鲁的打断别人正在进行的比武,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对于被忽略的一方,就像被人一巴掌甩在脸上,尤其是两位比武者正调整身心,准备出招的关键时刻。

空山一叶目光一凝,直接扔掉手中的竹棒,侧身对着那大汉:“不是谁都有资格跟久藏比武,拔刀,否则滚。”沙哑的声音犹如砂纸摩擦玻璃,冷酷的语气让人心尖直颤,这是不准备善罢甘休的态度。

勘兵卫、七次郎、胜四郎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前面。“师傅,空山桑一定会杀了这浪人吧?”对于给他带来惨痛教训的空山一叶,胜四郎既敬又怕,出于对强者仰慕的天性,又不希望空山一叶战败身死。

勘兵卫目不转睛的盯着握刀在手的空山一叶,缓缓的说:“胜四郎,你要记住,比武并不是单纯比拼剑术,而是身体、招式、心神、气势、环境的综合,也就是我常常对你说的兵法二字。”

“我知道,师傅,可是……”“没那么简单,胜四郎。“勘兵卫严肃的说:”那大汉如此粗鲁的打断比武,目的并不是急于求战。

空山桑和久藏节节攀升的气势被突兀打断,中国兵书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想要重新凝聚并不容易。

且比试的两人定会心焦气躁,此时那大汉无论和哪一个比试,都在心神的稳定上处于优势。如果此时击败空山桑,便可以携此气势挑战久藏,胜算大大增加。”

单纯的胜四郎显然被这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武道震惊,气愤的咬牙道:“这太卑鄙了!”勘兵卫平静的安慰道:“这也是兵法的一部分。好好看着吧,胜四郎。”

久藏看出空山一叶的愤怒和迫切,向后退了两步,拄着原本用来比试的竹棒坐在地上,点头示意自己可以稍等一会,似乎对空山一叶没有丝毫担心。

那大汉狞笑着抽出腰间武士刀,由腹到胸一声爆喝,高举过顶,构架出天位上段之势,整个人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其勇猛破敌的气概和用气势来zhi fu对手的构形,深得剑道一往无前之精髓。

远处围观人群面对如此杀意勃发的架势,无不面露惊惧,齐齐向后退了几步,可见其中凶暴。

空山一叶不为所动,原本气愤的心态在他双手握住刀柄那一刻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冷静的内心,以及一种说不出、看不到,但又无处不在的气质。

这是一种身经百战但无一败绩的必胜之势,经历过无数次对战的空山一叶,不惧怕任何形式的一对一战斗。

空山一叶双手安静的握着散发出朦胧光晕的长船长光,在所有人心中一同形成一道特别的景象:高高的一轮满月,冷清的洒下光辉,哪怕地上烈火焚城,在照遍大地的月亮看来依然渺小。

胜四郎一脸迷醉的盯着场中的空山一叶,脸上带着一种信徒才有的虔诚;勘兵卫喃喃道:“不可思议”!

久藏目露精光,豁然起身,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行动是否会影响场中两人的生死之斗,在他看来胜负已经毫无悬念!

场中大汉在空山一叶气势笼罩下,早已失去了刚才不可一世的锐气,情知不能再等他“嗷”的一声怪叫,就像是一只频死野兽的狂吼,脚踏碎步荡起尘沙逼近,泰山压顶般一刀从上而下劈向空山一叶。

空山一叶冷冷的盯着对手的双眼,仿佛对即将加身的锋刃没有丝毫在意,他并没有像常规招式一般闪避或者格挡,而是轻巧的踏前两步,双手一递,比寻常打刀长出两掌的长船长光,眨眼间刺过浪人双臂之间的缝隙,大半刀身直直穿透浪人咽喉。

从后望去,那浪人的后颈就像长出一根长长的刀锋,只是刀身上滴落的鲜血,破坏了其中和谐意味。

空山一叶的速度,相较往日看起来并不很快,一举一动清清楚楚,只是向前两步递出长刀。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惨烈搏杀,更没有你来我往的招式比拼。

在旁人眼中,并不是空山一叶把刀刺入浪人喉咙,而是那浪人的喉咙自动送进空山一叶的刀锋,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仿佛月圆月缺般无比自然。

第26章 迟到的剑豪之境

胜四郎兴奋之色依旧未退,口中嘟囔道:“这浪人也太差劲了吧!只一招便……”堪兵卫低声喝到:“住嘴!”胜四郎委屈的转头看向堪兵卫,不明白一向温和的老师为何如此暴躁。堪兵卫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摆脱眼前这一战对他的震撼。

“如果把空山君换成你,恐怕已被劈成两半。”仿佛没有看到胜四郎的疑惑,他自言自语道:“浪人向前五步,加上手臂和打刀的长度,其物打部分必将精准的从空山君额头一贯而下,凭借浪人侵略如火之势,武艺不精之人早已闭目待死;如我一般稍有武艺者多半会举臂格挡,借其下压之力退三步以避其锋芒,而后再徐徐图之。只是这样便失去一往无前的进取之心,彻底落入下风,苦苦支撑几招亦难免败亡。”

胜四郎吃惊的望着堪兵卫,这个他离开家乡后遇到的第一个高手。这段时间堪兵卫耐心的教导让自己收获良多,自觉武艺比之往日进步神速。

可如师傅这样的高手,在面对被空山一叶一招毙命的浪人时,竟然生出无法战胜之心,那么看起来轻松战胜浪人的空山君的武艺究竟高到何种地步?

堪兵卫的昔日战友、良久不曾言语的七次郎仿佛看出胜四郎的疑惑,魁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说道:“胜四郎,武功一道是讲究天赋的,空山一叶就是那种天生为剑而生的剑客。你仔细回想他刚才的比武,那浪人迈出第四步时气势即将达到巅峰,足跟、小腿、后腰、肩膀、手臂加上手中打刀,整个人形成的弧度就像一张蓄满力道的大弓,第五步就是一刀破下之际,待到这时,任何人都难以抵挡。”

七郎次缓了口气继续道:“所谓开弓便无回头箭,空山君在这时果断踏前两步刺出长刀,就是断出此时的浪人绝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刀势,只能眼睁睁把喉咙撞入空山君的长刀切先中。快一步则浪人变招,慢一步则刀已加身,这种丝毫不受对方狂暴气势影响的心境、精准判断对方步伐距离的眼光、完美应对招式的能力……”

七郎次顿了顿:“恐怕空山君已经达到了剑豪之境。”堪兵卫点了点头,长叹道:“从我第一眼见到空山君开始,已经意识到他早晚会踏入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么早而已。”

这番话让胜四郎恍然大悟,突然意识到师傅堪兵卫应该也是了不得的高手,因为如果自己面对这种对手,估计在对方举刀大喝之时,便已弃刀跪地求饶了。

胜四郎羞愧的开口道:“师傅,除了空山大人一般,还有没其他方式应对?”

堪兵卫这时已经恢复平静,听闻胜四郎的问题,抬手摸摸光头,微笑道:“当然!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应对。”

“竟有三种之多?!”“唔……如果你的眼力足够准,便可以闪避对方攻击的同时进行反击;如果你的速度足够快,在对方来不及变招前便可以出刀斩杀对方;如果你的力量足够大,便可以由下而上磕飞对方的刀。”

听到这几个看似简单,实则困难无比的方法,胜四郎不禁目瞪口呆,自己当然一样也做不到!遂颓然问道:“日后我遇到这种对手应该怎么办?”

堪兵卫和七次郎对视一眼,揶揄道:“办法也很多!身为武士,跪地求饶固然丢脸,但最起码可以保住性命。不过,对于你来说,最好的办法是跑的足够快……”“阿勒?师傅你!!!”

气恼师傅调戏自己的胜四郎,并没有看出堪兵卫眼中的无奈与庆幸:人力终究有时而穷,面对种种不可力敌的无奈状况,如果不是跑的足够快,自己早已在这些年的战争中死过无数次。

浪人的手腕搭在空山一叶肩上,手中长刀从空山一叶后背落地,溅起一片灰尘。空山一叶并没有马上抽刀,而是静静的保持这个姿势,似乎已经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中。

整整二十年修习不辍的画面,清晰的在空山一叶脑中播映。

那些让自己成长的伤痕,比如差点被木剑击碎的喉咙,虽然保住性命,但声带却受到不可逆的损伤,以至于自己从不轻易开口说话。

那些始终尽心教导自己的师傅们,虽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这个剑道天才击败一切对手,以恢复古流剑道的荣光。

那些强大的对手,虽然到目前为止自己还从未败过,但每次比试的积累,总能让自己对敌经验更加丰富,面对突发状况处理的更加冷静。

被送到这个莫名的时空后,在外人看来自己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平静,但只有自己才清楚:心中的危机感一日不曾消减。失去了熟悉的社会法则,失去了师傅,失去了对手,失去了妻儿,失去了往日的一切,更不知这种命运何时结束!

除手中之剑,自己已然一无所有。这一切压力不断打磨自己的剑客之心,直到今日,面对势均力敌的久藏时心中的兴奋,面对被粗暴打断比试时的愤怒,面对自己前所未见的杀气时的紧张,最终化作这两步向前静静递出的一剑。

在切先触碰到对方喉头皮肤的一刹那,自己所有的桎梏被打破。就像从万米高空落入大海的水滴,自融入大海的那刻开始,便已成为大海的一部分,从此无边无际,从此深不可测。

第27章 剑客的直觉

空山一叶“刷”的一声拔出插在浪人喉咙的长刀,右手手腕微振,鲜血便顺着刀锋在地上形成一条笔直的血线;身体前倾,左手扶住腰间刀鞘鲤口,身侧的长刀顺时针划出一道圆弧,从切先开始,整把长刀缓缓纳入刀鞘之中。

纳刀动作伴随着空山一叶整个学剑生涯,每一个师傅都在告诫他:剑客要讲究“残心”,即使战胜敌人也不容许有轻忽之意,收刀入鞘的每一个动作都要保持随时可以再次出刀攻击的状态。

但空山一叶从刚才那一刻起,便发现自己已然不需要这种仪式性大过实用性的动作,因为在达到现在的境界后,面对任何突然攻击和危险状况,自己都不会再紧张,拔刀毙敌如风吹柳叶般,随风而动,自然而然。

感觉到脚步声的空山一叶转过身,看到的是久藏面色复杂的朝他走来,有彷徨,有惊喜,有战意,有失落,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常年毫无表情的面瘫剑客,究竟受到多么大的ci ji。

久藏涩声道:“恭喜,空山君。”空山一叶点点头:“你也可以的。”久藏摇摇头叹道:“也许那时我已经举不动手中之剑了……不过你不一样,据我所知,日本四岛从未出现过如此年轻的剑豪,纵使冢原卜传、上泉信纲,乃至柳生大人在你这个年纪也多半不如。”

空山一叶苦笑:“久藏君,吾已虚度三十年光阴,算不得年轻了。”

久藏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面容如此年轻的空山一叶已三十而立。喃喃道:“难怪,不过”,久藏仔细打量着空山一叶:“身体不会骗人,你的状态远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而且,我痴长你七岁,至今仍一无所得。”

说罢,扔掉手中竹棒想要转身离去,他清楚的知道,上一次就与空山一叶相差一线的他,如今绝不是空山一叶对手。

空山一叶看着久藏这个颇为投缘剑客,想上前安慰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长年与剑为伍的他,早就失去了与人正常交往的能力,即便儿子出生,也不过是胡乱亲上几口罢了。

不过,空山一叶觉得以久藏这样出类拔萃的剑客,心中的骄傲也绝不想听到那些安慰的话,正如空山一叶自己。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请等一下。”勘兵卫带着七次郎、胜四郎两人走到空山一叶面前微微鞠躬道:“恭喜空山君武艺大成!这样我们对抗山贼的胜算更多了几分。”

随即对着久藏说:“万分抱歉,我们正招募侠士帮农民对抗几十名山贼,且农民贫困,没有报酬,只供饭食”,勘兵卫顿了顿:“空山君便是最早的发起人。”

原本想要拒绝的久藏,诧异的看向空山一叶,似乎不明白如他一般冷淡的武痴,怎会做出如此麻烦的决定。空山一叶尴尬的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无奈道:“恰逢其会。”

“以空山君如今的武艺,加上诸位相助,直接去山贼巢穴趁乱杀光他们恐怕不难。”久藏沉吟片刻道。

堪兵卫苦笑道:“据农民所说,几十名山贼不是普通的流氓,而是几十骑!不但人人跨马披甲,甚至还有几柄火枪。如今战火不断,大名间相互攻伐,这群山贼定是那些失去主家的战败武士所聚,毕竟有资格成为骑士的,无一不是精锐的骑本武士。唉,生存总是如此艰难。”

堪兵卫所说的艰难,不只是面对强大对手的艰难,更多的还有同为武士,却不得不为了农民——这个他们从未真正在意的阶级,相互杀戮的艰难。

不过身为武士,哪怕选择是错的,亦要全力以赴,但心中的无奈仍旧无法排遣。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空山一叶显然并不了解堪兵卫话中的真正意义,他点了点头道:“我曾与你说过,久藏君,我的一身武功全在两人比试,从未进入过战场厮杀,让山贼一对一排队与我决生死,我相信可以杀光他们所有人,不过,一拥而上的话,我没有丝毫把握。”

久藏沉思片刻,摇摇头道:“抱歉,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修炼武艺,不是陪你们杀山贼。”胜四郎忍不住跨前一步开口问道:“那个,久藏桑,刚才被杀那的浪人,如果换成是你,会用什么办法赢?”

显然,胜四郎的心神依然沉浸在刚才惊心动魄的比武中,而且对于师傅给出的答案耿耿于怀。堪兵卫歉疚对久藏道:“这是小徒胜四郎,才元服不久,无理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久藏瞟了一眼那具依然扑倒在地的尸体,开口道:“对攻!我的速度比他快,在他刚刚下劈的那一刻,我的剑已经斩中他的脖子!”久藏果决的语气,让他的话信服力极强。众人都意识到,他并非无的放矢,估计早已在脑中把这次对决上演了千百次。

胜四郎崇拜的看着久藏说:“你既然已经像空山大人一样厉害了,为何还要修炼?”久藏摇了摇头:“不如空山君多矣!”没有理会胜四郎的诧异,自顾自的说道:“我所依仗的是速度,在这种手持利刃的决斗中,速度快就一定能赢。不过,一旦遇到比我更快的剑客,倒地之人就是我。”

久藏叹了口气:“何况,没有谁可以一直快下去,如果受伤、年纪增大,那又该怎么办?而到了空山君这种境界之人,便无此顾虑,哪怕行动不便,哪怕年逾古稀,只要提起剑,就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战胜他!”

言毕,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的久藏,决然转身离去。

像久藏这样专注于修炼武艺之人,空山一叶了解得最透彻,因为他自己就是同一种人。这种人绝不会让心中的对手专美于前,一定会想方设法刻苦磨炼武艺,以求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方。

空山一叶冲着久藏的背影大声道:“我明白,等你来。”久藏前进的步伐微微一僵,随即没入人群之中再也不见踪迹。

勘兵卫遗憾道:“虽然没有见过此人身手,但此人武艺一定颇为不俗。高手总是如此高傲,真是可惜啊!”空山一叶点头道:“前几日我们比过一场,不分胜负。看到今日之我一定让他颇受ci ji,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空山一叶坚定的说道:“这是属于剑客的直觉!”

第28章 空山一叶

这个时代的夜似乎来得格外的早。而在空山一叶的记忆中,不管是明亮的道馆还是灯火辉煌的东京街道,属于夜晚的深沉,早已被繁华驱逐得一干二净。只有关闭道馆所有灯光后,自己才能在黑暗中静静的坐在地板中央闭目冥想,总结一天的修炼所得。

关于童年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好像自从第一次来到父亲的剑道馆,用手中小小的玩具剑模仿那些剑道动作开始,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过手中的剑。

父亲说过,自己是天生的剑客,只是可惜生错了时代。

当父亲的水准再也无法给予自己更多指导时,那年应该是10岁,自己被带到一个日本老头面前,没有费什么力气便击败了那个老头带来的少年——据说他是老头最出色的弟子。

从此,自己便留在老头的道馆里,开始更为严酷的修炼。

语言不通,没有伙伴,远离父母,只能与剑为友,痛殴那些试图欺负自己的师兄师弟们……

其实看到他们抱头痛哭模样,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而是有些羡慕他们可以在痛哭时也有伙伴可以相互安慰。

自己见到的人并不少,道馆里的师范,那些看到自己便躲得远远的师兄弟,以及一批又一批的学员们,对了,还有时常前来挑战自己的对手。

这些人就像道馆外的樱花,每年都会开满,但每年的花都是不同的。只有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任何变化。

自己一天能说几句话呢?也许只有“大家好”“明天见”吧,或者还有一句自言自语的“我开动了”。

除了在不得不出面指导一下那些衣冠楚楚的大龄男女学员时——据师傅所说,那些都是大人物,对于剑道馆的推广大有裨益。

在自己看来,那些人来这里联谊的目的多过练剑,曾经还有个欧巴桑好像是什么电视台的监督,非要拉着自己的手,劝说自己去拍什么电影!那种眼神简直比自己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对手还要可怕!

就是那个差点击碎自己喉咙的对手。那是自己第一次不使用护具的比武,不以点数获胜,只有一方认输或彻底失去战斗力才算比赛结束。

他有一句话自己很赞同:现代剑道只能算剑舞,有招式,无生死,跳来跳去像两只猴子嬉闹。

比试结果就是自己差点丧失说话能力,而他失去了左眼。后来听说他放弃了剑道,成为当地著名雅库扎的一个头目,整日穿着一件印有“喧哗上等”字样的衣服招摇过市。

自从那次比试之后,自己变得更加沉默,那沙哑难听的声音让自己稍稍大声说话,便“像一个恶鬼在嘶吼”。

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少年,这辈子再也摆脱不掉这种难听的嗓音,是一件让自己相当自卑,且难以接受的事。

自那以后,因为出击时再也不能用大喝震慑对手,所以干脆不说话,就连比试前鞠躬互道“请赐教”时也以无声应对;

所有比试都在琢磨用何种招式可以更加快捷的杀死对手,而不是以点数获胜,胜利后也不会和任何人交流庆祝,只是默默的收拾自己的物品,默默的离开赛场。

那几年,这成了自己的标志,每个被自己击败的对手都在私下说自己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声音,没有表情,只有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自己觉得这是那些失败者不敢面对失败的借口!慢慢的,他们开始把自己称为“剑鬼”。

其实自己非常讨厌这个称呼,更喜欢“剑圣”——虽然还远远不够资格。

但哪怕是“剑魔”也好“剑佛”也好,总好过“剑鬼”这个听起来就不像是良善之辈的称谓。

但师傅们却十分欢喜,向别人介绍自己时,总会加上“剑鬼”这个前缀,从此,自己也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采访。

与妻子真希第一次见面契机便是一次采访。还记得那时,她提着话筒从道馆门口一路小跑到自己身前,连连鞠躬道歉,说什么堵车之类的。

虽然对她耽误自己练功时间感到十分不悦,但看在她声音清脆悦耳的份上,自己并没有开口斥责。

也许是见自己长时间没有回应,她怯怯的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当自己以为她会再次鞠躬道歉时,她却张嘴一声尖叫,大喊着什么“木村拓哉”之类的名字,十分莫名其妙!

直到后来我们相恋时她才偷偷向自己解释,说自己长得很像那个非常出名的日本明星,真是八格牙路,自己明明是一个纯纯粹粹的中国人!更是一个出色的剑客,而不是什么演员!

不过不管怎样,被恋人爱慕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不是吗?

那次采访也便成了聊天会,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不停的说,时间也远远超过自己定下的10分钟规矩。

她说原以为被人称作“剑鬼”的自己是个十分冷酷甚至残忍的人,自己那些被记者发掘出来的事迹也充分证明了这点:例如刺瞎对手的眼睛,以殴打同门师兄弟为乐,每次比试总以杀死对手为目的,从来没见过自己和任何人主动交流……

不过在见到我的真人之后,她以自己“出色女人从未出过错的第六感”保证,我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单纯一万倍”,甚至有些“蠢萌”。

虽然在当时并不明白那个词的含义,但自己也以一个出色剑客的第六感保证,“蠢萌”绝不是什么好词,便开口向她询问。

也许是长久没有说过话,开口的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觉得声音十分沙哑艰涩,她却满脸惊喜的说,自己的气质和声音相当般配,“非常奈斯”,记得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听得出她话语中的真诚,并不像她那些记者同行,用十分夸张的肢体动作和语言掩饰内心的恐惧和厌恶。

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真诚称赞自己最为自卑的地方,对于一个习惯了长久孤独的男性的杀伤力甚至远远大过利刃加颈,自己那颗剑心在那一刻似乎被染成了香甜的粉红色!

哪怕自己是一个心如钢铁般冷硬的剑客,但自己首先是一个男人,在亿万年的进化中,男人渴慕女性的崇拜是被刻入基因中的本能,并不会被短短十几年的修炼而磨灭。

当时还能面无表情,已经是长久修炼所携带的强大克制力,但其实内心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后来她说些什么,自己又回答些什么,在自己的记忆力已经变得相当模糊,只记得她好像问过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采访的第二天,道馆学员中出现了一位名叫森田真希的女性。

每天,当所有人离开后,她会静静的在一旁看着自己修炼,为自己带来她亲手制作的美味便当,自己的水杯中永远都注满了新鲜的果汁,每次脱下的汗淋淋的道服在第二天也会干干净净的重新摆放在自己的柜子中,休息时她甚至会为我整理那又长又乱的头发……

剑客也许不懂得什么是爱,但只要是人,一定能感知到其中满满的幸福。

几个月时间,自己的剑,开始变得圆融,再不复往日的残酷冰冷。

自己不知道这对于自己的修行是好是坏,不过,记得师傅笑眯眯的对自己说:只有藏在鞘中的剑才是最危险的,你入道了。还说日本治安并没有那么好,年轻女性一个人走夜路并不安全,让自己有时间就送真希回家。

当时的自己并没有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或许自己现在也不是很明白。

只是当某一天晚上自己对真希说出要送她回家的话之后,她的脸突然变得很红,整个路上也没有像往日一样一有机会便不停的跟自己说话。

我们沉默了一路,当坐上电梯到她的家门口时,一向对声音异常敏锐的自己,可以清晰听到她的心跳瞬间加速,甚至可以感知到她全身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涌上面部。

她背对着我打开门,用非常非常非常小的声音对我说:“请进来休息一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虽然自己很想回到道馆继续修炼,用来巩固现在的境界,但强烈的剑客直觉告诉我,如果拒绝,一定会出现相当危险的情况。【会有什么危险呢?难道会有人在路上埋伏我?】当时自己是这样想的,不过还是跟随真希走进了她的房间。

关于那时的记忆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呆呆的端坐在榻榻米上,手中攥着果汁一动不动,真希洗澡的“哗哗”水声,在自己耳边循环播放,自己第一次觉得听力过于灵敏也不是一件好事。

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也许可以隐约猜到接下的事,却又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因为此时的对手并不是敌人,而是让自己第一次享受到幸福味道的年轻女人。

自己的剑心再怎么锋锐,面对一个根本无法对之拔剑相对女人,又能怎样?

当光溜溜,香喷喷,软绵绵,滑嫩嫩的真希伏倒在自己的大腿根时,自己的血液也瞬间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冲向头顶,让自己面部发胀;一部分冲向双腿之间,让那件东西凶恶的竖起了头。

坚硬的凸起隔着衣服顶在真希最柔软的部位,自己肌肉紧绷一动不动,看似安之泰若,其实是不知所措。

万幸,真希给出了一个让自己生不起任何拒绝之心的指令:她的双臂攀到自己的脖颈,口中喃喃道:“抱紧我”。

两年后,自己和真希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又是两年,自己的女儿出生。她们的存在,让自己逐渐把自己的锋利收回鞘中,开始由“鬼”转向人。

虽然自己的剑客之心从未动摇,但在生活中,变得更加愿意了解这个世界,更加注意观察周围人的心理,并学会怎样与人正常交流。

修炼方向也由怎样尽快杀死敌人,变为尽可能完美的控制自己。

正当自己觉得有把握挑战那个被称为“剑圣”的人时,却被莫名的存在扔进了这个时代,重新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过自己坚信:宇宙中的一切都有始有终,就像出招后必定会收招,没有任何存在可以违背这一规律。

作为一个剑客,要做的就是磨练自己,等待它收招的那一刻,哪怕这一刻是几年、几十年,只要它露出破绽,必会迎来自己最强一击!

第29章 空山大人

“扑通”一声,与平整个身子趴在地上,浑身战栗。空山一叶被打断回忆,不悦的看了一眼与平。

此时的小店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盯着空山一叶,胜四郎是一脸恐惧外加狂热崇拜的表情;

勘兵卫停下与五郎兵卫关于怎样布置对抗山贼的讨论,面色凝重的看着空山一叶;

七郎次立即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草鞋,往勘兵卫所在的方向不着声色的靠了靠;

“砍柴派”大侠林田平八紧握手中武士刀,一滴冷汗从额角划过下巴……其中以4个农民的表现最为不堪,几乎人人瘫软。

没有任何人靠近空山一叶身周5米之内,包括另外五位武士,哪怕相互挤在狭小的角落。空山一叶不知所以,目光扫了众人一圈,向勘兵卫问到:“怎么了?”

勘兵卫苦笑着摸摸了光头,微微欠身道:“空山大人,是您的气势太过惊人,把大家都吓到了。”“嗯?”

“最开始,您的气势还是相对平静的,后来越来越冷,说实话,我原来是坐在那里的”,勘兵卫指了指空山一叶身侧3米的位置。

“不过,不知不觉就开始往远处挪动,有一段时间您的气质相当温和,大家也都在各干个事,但就在刚才,一股惊天杀气从您的位置勃然而发!如果在那个时候让我作为对手出现在您的面前,我估计自己也许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勘兵卫有些惭愧的说道。

这句话并没有引起众武士的鄙视,换做他们任何一个,面对空山一叶可以说现阶段最强的杀气,也绝无法平静相对,甚至有可能表现得更为不堪。

以空山一叶现在的境界,就像另一种形式的进化,虽然从基因上讲依旧还是人类,但面对对那些普通人会天然产生一种天敌般的压制,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命层次的差距。

但对于这个习惯崇尚强者、依附强者的时代,身为队友的空山一叶反而会给大家带来莫名的安全感。

林田平八突然插话道:“吓死我了!不过,原以为这次对抗山贼多半要送命,现在反而心安得很,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山贼出现了!看来我也是个仗势欺人的小人啊,岂可修!”

众人哈哈大笑,顿时冲淡的由空山一叶带来的紧张气氛。五郎兵卫笑着说道:“平八,如果你嫌杀得不过瘾,我还可以把我的那份山贼让给你。”

“呦西!你们都不要跟我抢!”林田平八站起身故作豪迈,整个人显得说不出的滑稽。

在这种愉快的氛围下,众人的气势不知不觉迈入新高峰,对抗几十位精锐武士组成的山贼,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让人绝望。

就连与平愁苦的老脸上,看起来似乎都泛起些许豪迈。

空山一叶与勘兵卫对视了一眼,觉得林田平八这个武士的确不错,虽然其貌不扬,武艺平平,但开朗的个性以及一副热心肠,远比那些虽有高强武功,但毫无侠义之心的武士要强得多。

自己造成的尴尬就需要自己来弥补,空山一叶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否则在这个小团体中,只会被隔阂。

他挺直的身躯向四方微微欠了欠,开口道:“实在抱歉,是我回忆起了一些事情,没有控制好情绪。”

林田平八起身,恭恭敬敬的冲着空山一叶深深鞠了一躬,脸上扮出一副狗腿的模样:“空山大人,您一定是哪个被剥夺了家名的大藩继承人,您的威仪要比我见过的那些城主、小藩主强盛不知多少倍!大人需不需要既忠勇又武艺高强的家臣,本人砍柴派传人林田平八定会追随到底。”

勘兵卫面带笑容的调侃道:“等等,等等,平八,我最早认识空山大人,家老这个位置肯定属于我,不巧的是家老的职责是专门为主家勘评武士的,想要成为空山大人的家臣,一定要先过我这一关哦!”

五郎兵卫哈哈大笑道:“平八,咱们这里武士这么多,你想成为空山家的家臣,恐怕很难,不过,空山大人还缺个小姓,你也许可以争取一下,如果空山大人不嫌弃你年纪大的话。”

面对众人的调侃,林田平八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做出懊恼的样子,丧气道:“恐怕就算是小姓,我也争不过胜四郎,岂可修!”众人又是一阵愉快的大笑。

空山一叶也随着翘了翘嘴角,他虽然不觉得有哪里好笑,更不是很懂众人说的什么藩主、家老、小姓之类的名词,但也能感知出其他几位武士对于他的尊重。

而且远远不止是对他高明武功的那种尊重,还包含着一些空山一叶说不清楚的东西,就像他手中长船长光的前任主人、那个被他反击杀死的战败武士一般。

关于空山一叶的身份问题,几乎每个第一眼见到他的人,都认为他绝不是普通武士家庭出身,以空山一叶所表现出来的气质、行为、习惯,被称作一声“大人”简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而我们的空山大人也没有对任何人解释过自己的身份问题,因为没有必要。

在场的所有武士,除了胜四郎就像一张白纸,家乡、师承、年龄、来历被堪兵卫了解得一清二楚。

其他几人在这个乱世漂泊这么久,恐怕无论哪一个都经历过说不清的灾难与辛酸,但所有人都没有打探他人过往的意思。

这不但是这个时代武士们的交流法则,其实也是全shi jiè tong用的道理——我不告诉你,证明我不想说,你最好不要问。

这个时代的日本根本没有“二十一世纪”“穿越”这种词汇,哪怕他对别人说出来,在别人的理解中也应该是“从非常遥远的国家历尽艰辛而来”,更不会有人相信他从未来现实世界到被扔到这里这种鬼话。

第30章 一二三四五六七

见大家已经恢复正常,堪兵卫收起笑容,双手微微向下压了压,表示有重要的话要讲,大家逐渐止住声音聚精会神的听他讲话。

从这个小动作便可以清晰的看出,在这个小团体中,虽然空山一叶的武功最高、“身份”最高,甚至是这个事件的第一位发起人,但众人公认的领袖依然是堪兵卫这个睿智的中年武士,即便空山一叶本人也是非常认同这点。

毕竟战争不是谁的武功高、谁的身份高便可以获胜的,否则tiān huáng也不会长久被幕府架空,前任幕府将军、武功名动日本的剑豪足利义辉也不会被三好家的足轻围杀。

堪兵卫起身,背对空洞洞的门口,面向众人,挺直身躯盘腿坐下。扫视了一眼四周,包括几个农民在内,立刻身体微微前倾。

堪兵卫缓缓道:“城里的稻谷已经成熟了,我问过农民,他们的稻比城里熟得晚一些,但也就在这几日。山贼的探子一定会时刻打探,所以,稻熟之日,便是山贼前来劫掠之时!所以我们不能再等,必须尽快赶去村子布置战场。”

五郎兵卫点了点头道:“多一日准备,便多一些胜算,毕竟我们的人数太少。”“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林田平八开口问道。“明天”,堪兵卫回答。“明天?”

堪兵卫点了点头:“原本最少应该找七个武士,不过没有时间了。其实,以空山大人的武艺,咱们五个人也应该可以应对。胜四郎不算。”“师傅!我……”胜四郎急切的喊道。

关于胜四郎不适合参加这场对抗山贼的战斗,在座的几位除了林田平八是新加入,还不熟悉胜四郎之外,其他几人都非常清楚。

毕竟,堪兵卫什么都不会瞒着七朗次这个老伙伴,而五郎兵卫则是亲眼目睹胜四郎差点被空山一叶一刀斩首的。

以胜四郎的武功,在这种规模小但烈度极高的战斗中,平安生还的可能性不超过一成。虽然胜四郎自己觉得经过师傅堪兵卫的教导和空山一叶的影响,已经成长很多,但武功这种东西显然不可能速成。

虽然明白了很多剑理,但剑技是需要肌肉施展的。在没有达到空山一叶的境界之前,速度、力量、敏捷依然是取胜的关键。

至于像空山一叶那种对空间和时间的绝对掌握,是天生的剑客本能,不要说胜四郎,就连久藏这种千锤百炼的高手都无法媲美。

堪兵卫摆摆手制止胜四郎继续说下去,低沉的语气含着说不出的落寞:“我知道,胜四郎,你能有这种勇气我很欣慰,这才不愧为一名武士。年轻时我也想着凭借战功出人头地,然后成为一城之主,可是仗打来打去,无休无止,直到心身俱疲,回头一望,家中父母亲人早已过世多年。”

堪兵卫摩挲着已经长出一截的花白头发:“直到两鬓斑白,依旧孑然一身……”众武士被堪兵卫的一席话说得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这个只有杀人才能出人头地的时代,心慈手软的武士注定落魄,毕竟无论哪家大名都不是以仁慈为标准选拔武士的,而且,通常仁慈的大名下场非常悲惨,不是被属下叛乱便是被敌方大名攻杀。

这个时代只有三种生存方式,要么以杀名换功名,成为人上之人;要么像农民一样,忍受欺凌,惶惶度日;要么如这几位武士,随波逐流,三餐不继,孤独一生。

胜四郎猛的起身,掩面跑出屋外,紧握的拳头表示他心头的不甘。屋内众人皆不发一言,显然已经沉浸在各自不堪的回忆中。

“让他跟着去吧。”众人被空山一叶这句不带一丝感情的沙哑声音惊动。

“以这蠢货莽撞的性格,估计会偷偷尾随,遇到山贼必定丧命!”空山一叶道,“跟着我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堪兵卫苦笑不语,旁边的七朗次哈哈笑道:“是啊,让小子去吧,年轻人做事还能更落利些。”“呦西!这样我们就有6个武士了!”林田平八激动道。

“不,是7个。”空山一叶欣慰的看着默默出现在门口的久藏。

久藏终究还是来了,是不放心空山一叶这个难得的对手死于乱战也好,是心中的狭义促使他管这趟闲事也好,是借杀敌磨炼武艺也好……总之,空山一叶所谓剑客的直觉没错,久藏终究还是来了!

堪兵卫惊讶的回头,看到是久藏这个高手,顿时惊喜道:“哦哦!你来了,久藏君!”久藏点了点头,微微扫视了一眼屋内众人。

一点也没有跟其他人打招呼的意思,直直走到空山一叶对面盘腿坐下,抽出腰间长刀放到身旁,盯着空山一叶道:“我们的比试还未结束。”

空山一叶展颜一笑,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注意力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的众人,顿时被他难以形容的英俊震惊得目瞪口呆!

空山一叶冷硬的面部线条那那一刻充满魅力,微微睁大的眼睛透出欣喜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进去。

每个见到空山一叶的人,总会被他无形的剑客气质笼罩,基本没有谁会有心思关注他的具体长相,就像一把绝世名刀横在脖颈,小心翼翼不被其所伤还来不及,哪里有精力关注那让人迷醉的刀姿和刃纹!

以在场众人疲乏的词汇量,的确难以形容这样一个即便在二十一世纪也出类拔萃的男人,只觉得在这一刻,世上其他男人统统污浊不堪,这对于同为男人的众人来说,的确相当难以置信。

久藏被空山一叶看得发窘,侧过头“哼”了一声,开口道:“对手难求,我是怕你死于山贼之手,更怕你杀光山贼后消失无踪。”

空山一叶沙哑声音开口道:“放心,久藏,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到达那个境界,我保证在未与你较量之前是不会死的。”

久藏抿着嘴角,战意蓬勃,他甚至现在就想和空山一叶比试一番,以便通过两人之间的差距,直观了解到自己的不足和方向。但身为剑客的骄傲,不允许他进行这样一场明知必败、带有强烈功利目的的比试。

为等久藏开口,通过农民报信得知自己可以一同前去的胜四郎,狂喜冲进屋内,一把扑到堪兵卫怀里,兴奋大叫:“师傅!师傅!”堪兵卫无奈的想要推开胜四郎:“喂喂!起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众人闻言大笑。

第31章 不合格的加入者

“啊嘞嘞嘞!啊喽喽喽!”自饮小店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呼喝,一个全身只穿着一块兜裆布的脚夫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堪兵卫喊道:“武士!我们也找到了一个武士!”

原来是那三个正义感颇强的脚夫之一,他狠狠喘了口气,兴奋的看着堪兵卫:“我们找到一个好厉害的武士,很多人打架都打不过他,就像一条疯狗,劝架后请他喝酒,说起你们帮农民对抗山贼这件事,他听了也要来,就在我后面。”

还未等堪兵卫说话,胜四郎已经在挑选趁手的木棍了,起身问道:“试试吗?”堪兵卫看着越发沉稳的胜四郎欣慰的点了点头。

胜四郎高举木棒,有模有样的架起大上段,这种攻击他一共发出过两次,第一次被一个浪人擒住后脖颈,弄了个灰头土脸;

第二次面对空山一叶差点丧命,直到现在,脖子上的伤口仍未愈合。

惨痛的教训让胜四郎疯了般钻研这一个招式,关于这招的发力技巧和后续应对,胜四郎甚至敢说已经不弱于师傅堪兵卫。

脚夫看到这架势,惊慌的问:“喂,你要怎样?!”“试试他!”胜四郎不耐烦的答道。

见胜四郎如此坚定,显然不可能劝动他放下手中木棒,脚夫窜到堪兵卫面前,手指直直的指着堪兵卫,气急败坏的叫嚷:“武士,这太卑鄙了!”

众武士没人说话,包括久藏在内。试招,是这个时代招募武士或者说打手的基本规则,是每一个雇主与被招募者约定俗成的规矩。

而且,往往雇主需要做的事风险越大,所试验的程度就越严格,毕竟谁都不会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武艺低微的混混。

如果被招募者在试验武功的过程中不幸受伤或身死,也不能怨恨雇主,只能怪自己修炼不够,没有经受住考验,更不能日后发动报复。

就像第一个让胜四郎吃瘪的浪人,即便武艺高强、脾气暴躁,在得知堪兵卫的招募理由后也没有纠缠,而是直接拒绝转身便走,没有提出任何赔偿和条件。

堪兵卫不愿也不想跟脚夫解释这些属于武士的规矩,开口喝道:“住嘴!一边看着吧!”脚夫双眼瞪得溜圆:“你们这是偷袭!”

“真正的武士不会被偷袭!”“可是……可是他喝了很多酒!”“真正的武士不会醉到毫无防备!”堪兵卫毫不犹豫的说。

话音未落,一个酒气熏天的高大身影被其余两位脚夫簇拥着一脚迈入门口。

胜四郎手中的木棒几乎在瞬间向下击出,速度和精准不知胜过第一次多少倍。

只听“碰”的一声,棍子结结实实砸到头上,那个身影惨叫一声,双手抱头应声而倒。

几个农民见状,身子不由得缩得更紧;而包括林田平八在内的众位武士不屑的翘了翘嘴角,显然对进门这位浪人的表现相当不屑。

空山一叶更是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关注那个倒霉的浪人,而是对于胜四郎的表现十分不满。

虽然刚才胜四郎发出的这招看似有模有样,但在空山一叶看来,出招的时机和气势实在是不堪入目。

出击时,浪人只有头堪堪进门,身体和双腿俱在门外,哪怕这个浪人稍有防备便能轻易退出屋外。

一旦如此,浪人可以趁胜四郎还未收招时拔刀斩下胜四郎的胳膊,或迅速退走,或进行质问,都是上上之选。

时机且不说,胜四郎在出招气势上就更弱了一筹。

如果这一棍由空山一叶击出,哪怕在他十几岁时,灌注了空山一叶剑客意志的棍,也会让这浪人脑浆迸裂,最轻也要一声不吭的被砸晕,哪里像现在这样,还能揉着头四处寻找袭击他的人。

浪人气急败坏的推开想要扶他起来脚夫,嘴里含糊不清的大叫:“八嘎!是谁!哪个有胆子袭击大爷我!出来!岂可修!”

满脸凶恶的样子果真如跑来报信的那位脚夫所形容:像条疯狗。

胜四郎吓了一跳,也许是前两次的教训惨痛无比,也许是被浪人的表情震慑,连忙扔掉手中的木棍,闪身躲到屋内的木栅栏后。

那人发现胜四郎逃跑,踉踉跄跄的追了过去,嘴里喊道:“别跑,小鬼!”

众人见状,脸上的嘲讽之意愈浓。如果换成他们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是迅速脱离危险,问清被袭缘由。第二,是直接拔刀,逼迫对方讲出缘由再做决定。

怎可能像这浪人般毫无头脑的四处乱抓!

浪人已经醉的站立不稳,以他这种醉态,显然不可能追到灵活的胜四郎,在绕着屋内追了两圈无果后,或许是没了力气,或许是觉得自己醉得厉害,浪人果断放弃追逐胜四郎的打算。

他敞着胸膛躺倒在众位武士所在的地板上。腰间长度惊人的野太刀,被浪人的腰带拖着,倒压在身下。

这种姿势不要说拔刀反击,就连能不能第一时间摸到刀柄都不一定。

每个武士对自己的武器都珍若性命,腰间的武士刀不但是武士身份的象征、自己的伙伴,更是自己生命的保障,没有人会拿它开玩笑。

在这个不小心碰到对方刀鞘都有可能引发一场生死决斗的年代,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武士们甚至都是靠着马路左边走路的。

浪人没有丝毫武士作风的行为,让众人脸上的嘲讽之色已经不加掩饰。

众人可以确定:这家伙不是一个真正的武士。

第32章 不合格的加入者【续】

武士,不仅仅是穿着一件印有家纹的大袴、腰间拴挂一把武士刀、发起狠来能挥刀砍死几个人那么简单,而是有一套严格的道德要求和礼仪规范的。

这些规则就像是武士刀的鞘,既可以保护刀身不受伤害,又起着收束刀锋、不使其轻易伤害他人的作用。

作为这个社会的特权阶级,武士享受到最多的资源,也受到最严厉的礼法约束,不遵守这套约束的人,便不会被整个武士阶级所承认,哪怕权势强如织田信长,亦被家臣反叛身死。

这位浪人显然不懂这套每一位武士从小便被灌输的思想,他那种粗野的举止、随心所欲的行为方式,更像是一个野人而不是武士。

这浪人翻了个身,勉强从地板上支起身子,醉眼朦胧的盯着堪兵卫:“喂,我认得你的光头……这些天一直在找你”。

堪兵卫仔细瞧了瞧,原来眼前这位浪人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是在谷仓义救幼童时,这家伙全程盯着自己;第二次是在城里,这家伙毫无顾忌的拦住自己猛看,随后自己质疑这家伙是否是个武士。

堪兵卫不确定眼前这个举止粗鲁的浪人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未等询问,只见此人晃悠悠站起身,在身上一阵摸索,掏出个皱巴巴的卷轴,跌跌撞撞走到堪兵卫面前,一屁股坐下。

浪人解开腰间野太刀的绑绳,把长达四尺的野太刀“哐铛”一声扔在身侧,一边醉眼迷离的想要打开卷轴,一边对堪兵卫说:“那天你怀疑我不是武士?”

【就你这个德行,肯定不是武士啊】众武士心中所想颇为一致,或冷哼,或大笑,或笑而不语。

从这里便能非常直观的看出各自性格:空山一叶漠不关心,在他眼里,浪人没有影响到他之前,与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区别;久藏淡笑,并不怎么在意浪人是谁,他在意的只有空山一叶;五郎兵卫哈哈大笑,七朗次咧嘴微笑,林田平八呵呵冷笑,胜四郎嘿嘿傻笑。

堪兵卫双臂抱肩,伸手摩挲胡须,强忍笑容看着浪人。浪人胡乱翻开卷轴,找到一个名字递到堪兵卫眼前:“这是我家传的族谱,看到没。”

堪兵卫接过卷轴,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一个名字:“菊千代?”浪人得意的点了点头:“没错,正是在下!”

“天正四年二月……天正四年……”堪兵卫掐指一算,扬头长笑道:“菊千代,天正四年,你今年十三岁!”

说着,把族谱扔回浪人身上:“听着,如果你是菊千代,你今年就是十三岁!你从哪偷来的族谱!?”

众人打量着满脸胡子拉碴的“菊千代”,这条大汉不要说十三,就算说他三十,也是往年轻了算。忍不住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偷……我没偷……没偷……”菊千代嘴里嘟囔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突然大喝一声:“八嘎!偷袭我的小鬼,别跑!”一把抓向他的大刀,恼羞成怒下想要拿偷袭他的胜四郎出气。

还未等他的手碰到刀身,久藏已经把菊千代的大刀抓在手中,递给身后的胜四郎。胜四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接过太刀绕着屋子就跑。

菊千代起身气势汹汹的奔向胜四郎,屋内又是一阵追逐。

只是即便胜四郎的武功再低,在这狭小的旅店内也不是半醉的菊千代能够追上的。只一会,菊千代便呼呼直喘的停了下来,对追上胜四郎这件事他已经不抱希望。

林田平八起身走到胜四郎身前,接过胜四郎手中的野太刀在菊千代眼前晃了晃:“追啊,菊千代,怎么不追了,十三岁大人?”

如此chi luo裸的羞辱,让菊千代怒火冲天,酒意被这股怒火烧得一干二净。他一声狂吼扑向林田平八,这股气势让人毫不怀疑如果林田平八被他抓住,一定会被他生生咬死!

不过,林田平八也不愧他“每次杀人前,便首先逃跑”的自述,小范围内的腾挪功夫的确不俗,往往在菊千代将要抓住他时,身形一窜一扭,便能轻松脱身,横冲直撞的菊千代显然没有任何办法抓住他。

五郎兵卫低声对堪兵卫说:“你看这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真如脚夫所说,要加入咱们对抗山贼?”

堪兵卫摇了摇头:“也许吧,不过他并不合适。”五郎兵卫不置可否,笑着说:“别看他一进门就被击倒,现在也奈何不得平八,但我总觉得以他用的武器和身材,还有那种疯狗一般搏命的气势,一定很适合战场厮杀。或许即便你我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堪兵卫点了点头:“菊千代这种人武功风格的确很适合战场杀敌,但战场上最重要的恰恰不是杀死敌人,而是保护战友不被敌人杀死。”

五郎兵卫叹道:“是啊!不管武艺多高,在箭矢漫天、刀枪如林的战场上,没有身边战友相互依存,亦难保性命。”

“战场最重纪律”,堪兵卫指了指菊千代,苦笑道:“你看他,像是能够遵守纪律之人吗?我怕到时不但害了他自己,更会连累别人。”

菊千代还不知道自己被武士们排除在外,现在的他或许是过度疲劳,或许是酒意上涌,已经放弃追逐林田平八,而是倒在屋内的干草垛上呼呼喘气,不一会便鼾声大起,睡得不省人事。

“这也算武士?”林田平八心满意足,把属于菊千代的野太刀扔到一旁,随口问了一句。

“他以为自己是”堪兵卫笑道。

小小的旅店在夜色中逐渐沉寂。明天,就是出征的日子!

第33章 武士在路上

“让我也参加吧!”菊千代隔着隔着栅栏满怀希翼的望着众武士。众人忙于打理行装,显然没有人搭理他。空山一叶施施然最先迈出门口,门外,利吉和与平两位农民早已等候多时。

“我只想跟你们一起去杀山贼!”菊千代悲愤的吼道。见众武士没有一人搭理他,菊千代狠狠的拍着店内的木栅栏,似乎把这栅栏当成了阻碍他与众武士的巨大鸿沟。

走在最后的林田平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族谱”扔给菊千代,笑着道:“好好保存吧”。菊千代一把撕烂族谱,冲着远去的众人哀求:“让我也去吧!”

空荡荡的自饮小店,只余菊千代一人,他双拳紧握,低头断断续续的咒骂:“岂可修……武士了不起吗……八嘎……”

这种状态并没有困扰菊千代太久,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扛起自己的野太刀,自言自语道:“你们不让我去,本大爷不会自己去吗?!”

重拾信心的菊千代,很快顺着众人的足迹,远远的跟了过去。

地位,实在是种说不清道不明摸不着,但又无时无刻存在人们身边的东西。

包括空山一叶在内的七位个人,虽然已经算得上是正式的战友,但众人之间的阶级,从赶路排列的顺序中依然显而易见。

两个农民当然是远远的走在最前面带路。空山一叶和勘兵卫并排走在最前面,勘兵卫落后空山一叶半个身位;

久cáng du自一人跟在空山一叶身后,隐隐的护住空山一叶;七郎次、五郎兵卫、林田平八三人走在最后,胜四郎则在队伍之外,一会走在最前面探路,一会回到勘兵卫身边接受指导。

在众人心里,这种顺序就如同被固定住一般,哪怕有时山路狭窄,众人一个接一个的通过时,也依然严格遵守这种秩序,似乎从没有任何逾越的想法,可见这个时代等级划分之森严。

空山一叶当然没有这个意识,只不过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因为众人会以他的步伐速度而调整自己的速度。

这让他很不习惯,因为一向独来独往、习惯用剑与人打交道的他,从未有人跟他讲过所谓地位、阶级的划分,剑术最高的他也一贯是众人仰慕的对象。

而且,以他目前的剑道境界,对身体和呼吸的调整可谓出神入化。这样的毫无压力的赶路方式,他觉得自己可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依然能够保持战斗力丝毫不会下跌。

其他人除了久藏也许能够跟上自己的速度外,第一个倒下的肯定是胜四郎这个不惜体力、四处乱窜的年轻人。

其次应该是勘兵卫,毕竟他的年纪最大,即便经验再多,也抵不过时间对身体的摧残。所以,空山一叶一旦觉得谁的呼吸开始急促,脚步落下的声音变得沉重后,便会提议休息一会。

不过,众武士没有注意到,万造、茂助两个农民已经悄悄回村报信,不过即使发现了,他们也并不在乎农民的做法。

在这个时代的武士看来,一旦自己做出决定,就会义无反顾的继续下去,哪怕选择是错的,亦要全力以赴。

所以抗击山贼这件事已经成为众武士必须要达到的目标,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是真正需要抗击山贼的农民。

不过,让他们所料不及的是,两位农民这次回村报信会给日后带来多dà bo折,其影响甚至持续整个抗击山贼的过程。

万造、茂助刚刚进村,就被闻讯赶来的村民团团围住。“武士招募怎样?”“武士会不会来?”众村民七嘴八舌的问道。茂助兴奋的回答:“会来七个!”“七个?老爹不是说要四个吗?”村民们顿时不知所措。

水车房中,老爹对着两个农民道:“哼,七个……”万造接过话:“您说要招四个,所以我反对过……”“蠢货!其实我想请十个!但是,说十个他们就会请十五个。嘿,所以说四个就够了。”

万造目光闪烁,犹豫道:“但,我怕,我怕武士来了会调戏村里的女孩子,如果武士碰了她们,那真是大祸事……”

老爹睁开眼,恶狠狠的盯着万造,一字一句道:“山贼就要来了,笨蛋!”说着用手抹了抹脖子:“你要头,还是要胡子?”

茂助与万造默默向各自家中走去,万造愁苦的蹲下身子。“怎么了?”茂助问。“武士很快就要来了,武士都是些凶恶的人,就像那些山贼,我怕他们对村子里的女人……”

“你担心的太早了,武士还未到,担心什么!而且……就算……就算武士看上了村子里的女人,那也总比被山贼掠去淫辱强!”万造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万造家中,他的女儿志乃上身只穿着一块简单的裹胸,浑然丰满的臀被一件简陋的裙子紧紧包住,随着身躯微微摇动,从肩胛到脖颈是一片细腻的白色,稍显粗糙的手正在流水里清洗自己的齐腰长发。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志乃回头看去,见是万造,没有在意,继续在水中揉搓头发。“怎么了,爹”志乃问道。

等了好一会,万造并没有回答,而是在死死的盯着她。志乃回过头,露出鹅蛋一般圆圆的俏脸,非常符合这个时代日本的审美。

看到父亲神色不善,志乃捂着裹胸紧张的问:“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万造一步一步走向前,缓缓掏出怀中的剃刀,面带纠结。

“志乃,把头发剃掉!”万造道:“头发剪短扮男人!”志乃大惊,捂住长发:“为什么?!”“叫你剪你就剪!武士已经在路上了,不扮男人会很危险,来,剪掉!”“不!我不!”

志乃被逼得一步步后退,惊慌失措的跑出屋子,大喊:“不要!”

对于美貌的追求,是所有年轻女子的共性,不论任何时代、任何国家。志乃拼命逃出屋外,极力摆脱父亲的抓捕。

万造手持剃刀紧追不舍,最终,还是追上倒地的志乃,强行拖回家中,当着一群闻讯赶来的村民的面,把女儿的头发剪短。

农民们议论纷纷,而那些家中有年轻女子的人家纷纷效仿,顿时,村中年轻女子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息。

第34章 七武士?八武士!

武士的行程依然在继续。久藏疾走两步在空山一叶和堪兵卫耳边轻声道:“有人跟踪。”

堪兵卫身形微微一顿,但是看到空山一叶步伐没有丝毫动摇,便放下心来,不动声色的问:“跟了多久,多少人?”

“一刻钟,一个人”久藏握了握刀柄:“我去一下,你们先走。”

空山一叶摇了摇头:“算了,熟人,是昨晚叫嚷着要跟来的那个,叫菊千代是吧。”

空山一叶其实早已发现了菊千代在众人身后跟踪,而且在空山一叶的感知中,菊千代并不是只跟踪一刻钟时间,而是整整一个时辰。

只不过最开始这位还是比较谨慎的远远尾随,但或许是失去耐心,或许是不习惯这种方式,在一刻钟之前,菊千代几乎已经算是毫不掩饰的跟着众人,空山一叶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这家伙气急败坏的呼吸声。

在空山一叶看来,虽然菊千代的武功没有什么章法,完全是野路子出身,但身体素质之强却是这个时代非常少见的,甚至包括久藏在内的几位武士也远远不及。

小心翼翼的跟踪所消耗的精力和体力,要远远高于正常行走。菊千代应该是在众人第一次停下休息时追上来的,可见之前为了追赶众人,菊千代一直在赶路。

但空山一叶并没有发觉菊千代的呼吸和步伐有什么变化,依然十分强劲有力。

身体素质当然不能决定一个人武功的上限有多高,空山一叶知道太多身体很普通的人,通过大智慧、大毅力、大机缘成为世界级的技击大师。

但超凡的身体素质,绝对可以确定菊千代的武功下限不会太低,尤其是持久作战的能力。

虽然菊千代已经过了最佳习武的年纪,但空山一叶觉得,如果自己亲自教导,不出数月,除了久藏之外的其他几位武士一定不是菊千代三合之敌。

所以空山一叶对于菊千代的个人观感,并没有那几位武士那么鄙视,反而相当欣赏。

堪兵卫习惯性的摸了摸头发,向后望去,只见菊千代鬼鬼祟祟的藏在一棵还没有他大腿粗的树后,苦笑道:“还真是契而不舍啊……大家停一下!”堪兵卫说:“菊千代跟过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菊千代正巧从树后探出头,尴尬的冲着众人傻笑。

林田平八“噗”的一声笑出来,冲着菊千代喊道:“喂!菊千代,就算是一条野狗,不给他东西吃也会摇摇尾巴走开吧。快回去!你再跟着,别怪我们不客气!”

菊千代撇过头,冷哼一声:“这是官道,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恰巧顺路不行吗?!”这副理所当然的无赖样子让众人甚是无语。

堪兵卫诚恳的说:“菊千代,杀山贼不是儿戏,帮农民也没有报酬,你为何如此执着。”

菊千代握住肩上的战刀一把拄在地上,大声说:“我也是一名侠士,为什么不能去行侠仗义?!听说有三十多个山贼,你们只有七个人,让我加入,胜算更高!”

又颇为不服的道:“我昨天喝醉,不然怎会被那个小鬼和这个小胡子戏弄!”

说完,指着林田平八道:“昨晚戏弄我的那个家伙,敢不敢跟我比试一番,我赢了,就让我跟你们一起杀山贼;我输了掉头就走,绝不再跟着你们!”

即便是再擅长逃走,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也是身为武士的林田平八所不能容忍的。

刚要有所行动,堪兵卫轻轻拉住他的胳膊低声安慰道:“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即便你打赢了,你认为他会像武士一般遵守诺言吗?我们现在需要保留力气杀敌。”

林田平八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菊千代大声嘲讽道:“你还先去偷一个可靠点的族谱再来找我比试吧,十三岁的菊千代大人。”

众人哈哈大笑,不再理会气得咬牙切齿的菊千代,继续回身赶路。

山间,众人默默的行走,林田平八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这次,菊千代的身影并没有出现。“这么久没有跟来,应该是放弃了”林田平八道,“虽然跟着我们很讨厌,但没有这人在,又感觉有些……无聊……”。

话音未落,菊千代突然从前方跳了出来,得意的冲着众人挥了挥手道:“这边这边!”众人惊愕。林田平八道:“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武士们被菊千代这种无赖作风弄得既好笑又无奈,就连堪兵卫也没什么办法,只好任由他跟随,不再理会。

也许是依旧没有把菊千代当成伙伴,也许是想故意难为,让他知难而退。众人摆下午餐时,谁都没有在意菊千代的存在,当然更不可能分他一份。

每个武士手里有两个饭团,只是简单的、由大米饭制成的白饭团,里面并没有盐渍的梅干,外面也没有包裹海苔,但众武士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空山一叶面前被农民特意铺了一张小小的席子,上面摆放着两条熏制的鱼干、一小碟腌萝卜,以及一碗野菜味噌汤——这是农民在昨晚为空山一叶提前煮好,放到竹筒里保存的。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将近一个月时间,但他依然没有习惯干吃大米饭的行为。

用餐前,空山一叶邀请过久藏一起,但是被久藏坚决拒绝了,理由和曾经拒绝过空山一叶的堪兵卫一样:接受农民雇佣的同时,享受农民提供的一日三餐白米饭作为酬劳,这是已经定好的契约,而空山一叶享用的“奢华”饭食,是他自己的行为,与其他武士的契约无关。

这种契约虽然没有任何合同之类的签字保证,但即便是大名,甚至tiān huáng都不能阻止或者更改这种约定,否则便是与整个武士规则为敌。

哪怕有时会因为强权而更改,但稍有廉耻之心的武士都会在众人面前剖腹zi shā,以维护自身的尊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仅仅为了口腹之欲便接受空山一叶这位大人的“施舍”,对,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施舍。

空山一叶完全不理解众人这种看起来十分别扭的行为,在他心中,大家一起吃这些相当“粗陋”的食物,无论如何也不会涉及到尊严这种严肃的问题。

但既然所有人都坚持如此,他也只好与众人拉开距离,漫不经心的咽下这些食物。

不过,与众武士相比,菊千代获取食物的方式则更为艰辛。

他首先在河边架起一堆篝火,把自己脱得精光跳进河里。不一会便捉到一尾巴掌大的小鱼,兴冲冲的用树枝穿好,在篝火上稍稍考了一会,便有滋有味的吃个精光,看来已经相当习惯这种野外生活。

第35章 八武士

几朵白云悠悠然挡住了午后的阳光,在山坡上投下一大片不停变化形状的阴影,微风让这片山坡上的细草摇摆起自己的腰肢,似乎在欢呼即将有一大批新的肥料来滋润自己的族群。

众武士一字排开,站在这片凉爽的阴影下,踩在柔嫩的细草上,眺望山脚下峡谷间的宁静村庄,一脸陶醉的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人间美景。

“多美的村子啊!”五郎兵卫感叹道。

“我可不想死在这鬼地方!”菊千代越过众人毫不留情的说。

顿时,祥和静赖的气氛被破坏一空,林田平八一脸嫌弃:“没人叫你来!”

两位带路的农民先一步跑到村子,兴奋的大喊道:“武士来了!武士来了!”和预想中的夹道欢迎不同,空荡荡的村子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往日里忙碌的村民全部消失,只有偶尔从窗户缝隙里流露出的目光证明这并不是一座空村,只不过因为不明原因躲进了屋子。

“武士大人来了,你们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迎接?!”利吉声嘶力竭。

好不容易有了拯救村子的希望,可大家是怎么了?出发前明明都在期盼武士尽快到来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与众武士的疑惑不同,利吉喊一声,菊千代就跟着“呵呵”一声,似乎对目前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预判。

“好隆重的欢迎啊”林田平八讽刺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勘兵卫开口问道。

每个屋子都有村民在偷看自己这帮武士,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难道是山贼正巧来袭扰?不会,因为地面上根本没有战斗的痕迹——没有马蹄印、没有马粪、没有杂乱的脚步……”】

利吉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四处奔走。一遍又一遍的大喊“武士来了!武士来了!你们怎么了?!”

就在菊千代持续不断的嘲笑声中,提前回村报信的茂助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把万造如何担心村子中的女人被武士祸害、又如何剪短女儿志乃的头发让她拌男人的事一一讲述清楚。

利吉跌坐在地,心中充满绝望。

“起来,带我们去老爹那”空山一叶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勘兵卫道:“老爹?村子的长老吗?”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这条村子全是一群蠢货,只有老爹还算明理。”

林田平八有些意兴阑珊:“刚一进村就要拜见长老……还真是隆重……”

勘兵卫略略思索道:“走吧,去见见这个老爹。”

水车房里,空山一叶和勘兵卫、七郎次三人坐在老爹对面,其余武士并没有落座。

久藏抱着肩膀站在空山一叶身后、林田平八在窗口走来走去、七郎次背靠柱子沉默的望着窗外、胜四郎手里捏着一根草茎低头不语,菊千代并没有在屋内出现,也不知跑到何处。

房间安静得可怕。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爹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苦笑一声,缓缓开口道:“说起来真好笑……农民总是担心……希望下雨他们又怕雨,希望刮风又怕刮风……总之,他们什么都怕……今天的事,其实也一样。”

“可是……村民究竟在害怕我们什么?”

勘兵卫这个经历了无数战争的老兵,头一次这般无计可施,因为他完全不明白农民的行为是何原因,既然害怕武士,又何必请武士来?

“那我们该如何帮助农民?”勘兵卫自言自语的道。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开口:难道你们以为帮你们杀山贼就是我们区区七个武士,在三十几个山贼纵马杀过来时冲上去抵抗?

真是八格牙路!

以我们不着片甲的身体、区区一柄打刀,如何对抗全副武装、甚至还拥有火枪的骑兵?

在战场上没有5倍以上的步兵,是完全没办法对抗骑兵的。

勘兵卫的打算是召集村中青壮,稍加训练,利用村子的地形与山贼zhou xuán,先杀伤一部分山贼后再进行决战!

即便这样,勘兵卫也没有丝毫把握能够活下来,不要说硬碰硬去杀敌了,那哪里是杀敌?是zi shā!

老爹愁苦的低下头,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睿智,这似乎是个无解的死局!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村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梆子声。老爹瞬间惊恐的抬起头,屋内的四位农民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与平喃喃道:“完了、完了、山贼杀来了!”

村中一片大哗,原本躲在屋子里的村民们争相跑了出来,嘴里大喊:“救命!山贼来了……武士……武士大人在哪里……武士大人……救命!”

在屋内众武士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空山一叶已经闪出了屋子,稍稍眺望了一眼,以他敏锐的直觉看来,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山贼的踪迹。

而且,除了村民吵杂的哭喊声,也并没有任何马蹄声,这种现象十分反常。【难道山贼是走过来的?不可能!】

空山一叶并没有停下身形等待其他武士,一边思索,一边向来时的村中广场奔去,那里也是村民逐渐聚集的地方。

当久藏奔出屋子的时候,只能远远看到空山一叶的背影,这种远超他现在极限的速度让他沮丧的认识到:不光境界上的差距,在绝对的身体素质方面,与空山一叶的差距更大。

村民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空山一叶以及身后的诸位武士被一群大喊“救命!武士大人!”的村民围住。

虽然没有见过其他武士,但几乎所有村民都见过这位空山一叶这位贵族大人,平日里当然是躲得远远的。

但到了这种危急时刻,对于山贼的恐惧瞬间盖过对空山一叶身份的恐惧,每个人都恨不能离他越近越好!诸位武士也是被惊恐的人群挤得几乎不能移动。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刷”的一下拔出长船长光,凛冽的气势顿时清空了周围的人群,他高举长刀,一步一步走上广场中的高台,沙哑的声音淡淡道:“不要慌。”

下面的人群似乎被这种从心底里让人安心的声音所慑,渐渐平静了下来。勘兵卫和其他武士趁机摆脱村民的纠缠,迅速跳上高台。

“安静!镇静一点,不要惊慌!”勘兵卫大声吼道,“告诉我,山贼从什么方向来!”

“山里……不……是路上……”下面的农民杂乱的回答,但没有谁能确定山贼从哪里来。

勘兵卫不停的眺望四周,但像空山一叶一样没有发现任何山贼的踪迹。

“看见山贼的走出来!”见没有人应答,勘兵卫怒喝:“没有人看见山贼吗?那是谁敲木板报警的?!”

“是我!”菊千代手持木槌,起劲的“梆梆梆”敲着。

菊千代一边敲一边跳下台子,走到众农民面前,嘲弄的做出鬼脸。

“哭丧着脸干嘛?放心,山贼不会来!”菊千代一脸嫌弃的说。

“混蛋!我们进村时你们在哪里?嗯?一听到警报就大喊‘武士大人、武士大人’,又跳又叫,又跪又拜,还真是卑躬屈膝呢!你们活该这样,泥腿子!”

说完,冲着台子上的武士们吐了吐舌头,显得相当的得意。

众武士哈哈大笑,显然,武士们对怎么杀死敌人相当在行,但如何与这些农民打交道,包括勘兵卫在内,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而菊千代的存在完美补足了这点,就像这次菊千代的做法,相当完美的破除了农民与武士之间的隔膜。

对于这场战争来说,菊千代的作用可以说不弱于任何一位武士,甚至更高。

老爹驼着背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走到菊千代面前。菊千代手持木槌指着老爹道:“怎么,老伯,你不服气吗?”“没有,这样也好!”老爹满怀欣喜的回答。

菊千代得意的回头看着众武士,林田平八笑道:“看来他总算是有点用处,我们虽然集齐了七武士,但你就是那第八个了!”

众武士又是一阵欢快的大笑。只有空山一叶心头巨震!

第36章 生而为剑 活而为剑 死而为剑

当林田平八说完那句“我们虽然集齐了七武士,但你就是那第八个了”,空山一叶心头剧震!

【原来这就是七武士!原来我应该才是那另外的第八个武士!这就是我被扔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或者说理由……吗?那这个存在的目的是什么?杀光山贼保护武士?或者杀光武士抢夺村民……】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杀山贼了……”控制不住心绪的空山一叶喃喃自语。

站在一旁的堪兵卫显然并不知晓空山一叶的想法,笑呵呵应道:“不必着急,天色已晚,我们先养足精神,明天勘测地形、选拔村民,再制定作战方略。放心吧空山大人,山贼就在那里,他们跑不掉!”

说完,手用力向下一挥,众武士士气大盛,整齐的轰然应诺!

空山一叶被惊醒,重新恢复了冷静,冲着堪兵卫和久藏点了点头:“我去修炼,你们先熟悉一下村子。”

说着,头也不回的跳下高台,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山中。

了解空山一叶的众武士,显然都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任性的作风,不是很了解的情况林田平八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显然这个场合并不适合疑问。

只有一向大大咧咧的菊千代嘟囔道:“什么嘛!就这样走了?光头,你不是首领吗,怎么不管管?”

堪兵卫低声斥道:“闭嘴,菊千代!回去再跟你说。”

菊千代不满撇了撇嘴,冲着台下的老爹叫到:“喂,老伯,我们累了饿了,快去煮饭,再给我们找个休息的地方!你们这些泥腿子……真是不懂规矩……”

就在菊千代大发神威训斥农民的时候,久藏稍稍整理了一下,对众人说:“我去寻空山君,不必等我。”

也不待众人反应,便闪身冲着空山一叶的方向行去。

“哎,哎,你去哪!岂可修,一个个都是这样!”菊千代拄着战刀蹲在地上抱怨道。

随即冲着下面的农民吼了起来:“一个个都在看什么?!是不是像饿死我们,快去准备吃的!”

台下农民顿时一哄而散,小山村也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空山一叶慢慢的走在熟悉的山间小路上,对未来的迷茫困扰着他的正常思维:原本打算安心在这个世界提高自己的剑道水平,没想到的是,短短时间便已突破往日境界。

这虽然是三十年来不断积累的结果,但仍然超过了空山一叶的预计,在他看来,如果留在原来的世界,最少要十年时间才能有望成为一个剑豪!

在他原来的世界中,日本一共有两位公认的剑圣,一个已经年逾八十、坐在轮椅上勉强度日;而他要挑战的那位号称“日本当代剑圣”的香取神道流天才冈田松,也已49岁。

空山一叶看过这位“剑圣”的比武,也详细研究过他的招法和习惯,他觉得,如果现在让他与这位“剑圣”用真剑比试,自己有把握在3招之内杀掉他。

毕竟,战乱时代的剑圣是用人的性命浇筑的、货真价实的剑圣。

当代那些所谓“剑圣”不过是个众人吹捧起来称号而已,就像当初的空山一叶被称为“剑鬼”一样,并不是以真实境界作为划分。

空山一叶在如此年纪便已达到这个境界,那他以后的路怎么走,依然还要继续修炼吗?

空山一叶的思绪不停穿梭在过去和未来之中,他的目标、他的命运究竟在哪里?帮助其他七位武士杀山贼吗?杀光山贼或者被山贼杀光后,他所面对的又是什么?如果永远也回不去了那该怎样?……

脚步踩在竹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显然来人并没有特意放轻脚步接近自己,按照脚步节奏,他知道是久藏来了。

空山一叶甩了甩头,暂时抛开纷乱的想法,轻轻开口问道:“久藏君,你追求剑道,目的是为了什么?”

久藏停住脚步,微微思索,答道:“想不到空山君也会问这种问题。”

空山一叶转过身看着身形消瘦的久藏“哦?难道我不该问这个问题吗?”

久藏摇摇头:“空山君与我不一样,与大部分武士也不一样。”

空山一叶沉默,他当然不一样,不只是武士,他与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一样!

久藏回忆道:“最开始学剑,是在家父的督促下,他希望我继承家名,不堕家门武士之风。”

久藏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直到打过很多仗,家人、友人相继战死,最终只剩下这把家传名剑日夜陪伴,这才觉得世间功名乃虚幻,唯手中之剑可相托,这才全心投入剑道修行,不再追逐功名。”

久藏定定的看着空山一叶道:“你不一样,你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剑客!仿佛生而为剑,为剑而生!”

这句话,空山一叶从小听到大,几乎每个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所以,他已经丝毫不觉得诧异。

不过,这依然不能解决心中疑惑,空山一叶摇摇头:“久藏君,我自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剑,甚至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剑,我的生命就是不断为了剑而修炼,虽然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但刚才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纷乱念头。”

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疑惑:“剑的尽头在哪里?我尽头在哪里?我的未来又在哪里?”

久藏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虽然我没有达到你现在的境界,但我也略有耳闻,空山一叶,你身为一个天生的剑客,已经走在了剑道大道的路上”

久藏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对空山一叶说:“生而为剑、活而为剑、死而为剑!剑道的路,没有尽头!不断修行、不断突破,直到生命终结,这,就是剑客的宿命!”

这就是剑客的宿命!这几个字让空山一叶呆立当场,旋即恍然开悟:是啊!管他什么时代、管他什么世界、管他什么命运,修行就是了!

自己属于剑道,剑道属于自己,只要自己仍然走在这条路上,其他又有什么关系?

空山一叶深深向久藏鞠了一躬,沙哑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振奋:“多谢了,久藏!”

久藏对自己的帮助空山一叶一直看在眼里:从怕自己命丧战乱之中,特意前来加入他们这个抗击山贼的武士队伍;到一路之上对自己隐隐的保护,以及现在抛开其他武士,只身前来探望自己,为自己解答疑惑……

一向孤僻的空山一叶,三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品尝到了挚友的滋味!

有剑、有久藏这样的朋友相陪,在这个世界里,空山一叶从未有过如此的安心与欢乐。

他看着久藏,沙哑的声音充满了振奋:“久藏,我没问题了!咱们回去吧,听听堪兵卫怎样布置,我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山贼尽快来袭了!”

夕阳低斜,林中茂密的树叶被照映出一片红彤彤的颜色,二人迎着天边的火烧云并肩走回村中——那里,也即将成为这个故事的正式开端,与终结。

第37章 各自的任务

空山一叶和久藏走后,勘兵卫与其他几位武士在农民的带领下,绕着村子粗略的观测地形,以备山贼来袭。

堪兵卫一手执笔,一手执布,把看到的一一画了下来,形成一副简略的军用地图。不得不说不愧是多年征战的老兵,堪兵卫的军事素养,即使在正规武士集团中都应该算是出类拔萃。

菊千代无聊的踢着脚下的茅草,向堪兵卫问道:“喂,光头……不,堪兵卫,那两人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像贵族少爷的那个家伙,他也是武士?”

堪兵卫收起地图,郑重的对菊千代说:“你说的那人叫空山一叶,你最好对空山君讲礼貌些,据我所知,他的脾气并不是太稳定。你应该也知道,贵族公卿都是如此,尤其还是武功很高的那种。”

“切,看起来像贵族少爷的家伙武功能有多高,是你们太弱吧”菊千代满不在乎,并未对堪兵卫的警告有一丝的在意。

堪兵卫摇摇头:“空山君和久藏君与我们不同,他们两个纯粹的剑客,尤其是空山君,似乎并不属于……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算了,记住我说的话,菊千代。”

菊千代哼了一声,扭头不语,过了好一会,见没人搭理他,才发现众人已经朝着山下走去,赶忙大喊一声:“等等我!”快步追了上去。

武士们回到村子,围坐在利吉家,这是村子为众人准备的休息之所。七郎次问到:“我们睡这里,你怎么办?”“嗨!我睡马房”“跟马一起睡?”

“没有马,马去年被山贼抢走了……”利吉低声回了一句。

“哦啦哦啦!看看,这是什么!”菊千代房间里翻出一件女人的衣服,兴奋的披在身上,鼻子陶醉的在衣服上面乱嗅,冲着利吉打趣道:“呦西!跟老婆睡,马房也不错。”

利吉紧咬牙齿,上前夺过菊千代身上的衣服,吼道:“我,我没有老婆!”跑到屋子另一侧,粗暴的把衣服塞进箱子里。

菊千代措手不及,向利吉问道:“喂,怎么了,傻瓜?”利吉低头用胳膊抹着眼泪,没有回答。

“混蛋!”菊千代和众位武士显然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来被山贼抢走的不只是马,或许还有他老婆。

众人沉闷的围坐在火塘四周,谁都没有开口的yu wàng。林田平八率先打破安静,向菊千代问道:“其实你真名是怎么个叫法?”

菊千代毫不在意:“忘记了,给我起个新的吧。”林田平八戏谑道:“菊千代不错,菊千代……很适合你”菊千代一脸窘迫。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空山一叶和久藏走进了屋子。堪兵卫笑道:“哦……回来啦!”“嗯,多亏久藏开导,想通了一些事情……让大家久等了”空山一叶冲着屋内众人鞠躬道。

堪兵卫赶紧摆摆手:“既然大家都在,我来说说山贼的事情。刚才我们大概围着村子勘探了一圈,这条村子可谓四面皆敌,想要守住很困难。所以必须要提前布置好战场,不能让对方骑着马冲进村子,否则……大家过来看。”

堪兵卫冲着众人招了招手:“我刚才画的地图,这是村子,村子西面是一片缓坡,最易骑兵冲锋,必须要建立防御工事……”

“交给我吧!防御工事的事我擅长。”七郎次平静的对这堪兵卫说。

堪兵卫点了点头:“拜托了,七郎次。”这位憨厚的武士身为堪兵卫的老战友,两人间的默契是在多次战争中磨练出来的,对于相互的风格非常熟悉,由七郎次负责西面的防御工事,也是堪兵卫最为放心的一环。

堪兵卫接着说:“现在最要紧的是选拔农民,我刚才问了一下老爹,这条村子共三十几户,加入平均每家出一个壮年男子,那就有30个可战之兵。我们需要训练青壮农民,让他们协助防御,还需要更多的老弱,包括妇女在内,每个人都要参与这场战争。”

菊千代哼了一声:“那些泥腿子会干什么?”

堪兵卫摇了摇头:“光凭我们八个人是不可能打赢三十几骑山贼的。还有,菊千代,不要小看了这些农民,他们也许平时很懦弱,但村子马上就要毁于山贼劫掠,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亲人,力量不容小觑!”

空山一叶道:“这件事由我来,毕竟我与这些村民接触最早。”堪兵卫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空山大人了。”

“选拔村民之后,青壮部分由久藏负责训练,久藏你看怎样。”“好”久藏回答的很简洁。

林田平八插话道:“光训练武艺也不够,让我来负责跟他们讲讲战场的事吧,最重要的是怎么保命,这个我最擅长。”

“好!平八负责教导每个村民战场事宜。那么,巡视村子、查看防御漏洞、辅助其他人的工作”,堪兵卫扫视了众人一圈道:“这件事就由我、五郎兵卫两人负责,胜四郎随从帮忙。”

眼见众人全部有了工作,菊千代赶紧插话道:“我呢我呢?我也很强的!”

“菊千代负责训练老弱”堪兵卫道。“岂可修!”菊千代一下子站起身来:“为什么我要训练老幼!本来就是些泥腿子……”

“不,菊千代,你的任务非常重要”,堪兵卫说:“虽然他们不需要上阵杀敌,但巡逻、警戒、后勤、打扫战场和最后的增援都需要他们,你的任务很重!记住,不需要训练他们如何杀敌,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明白战场上的纪律,做到令行禁止,这比起让他们亲手杀死山贼更重要,明白吗?”

堪兵卫严肃的看着菊千代道:“战场上最重军令,菊千代,记住,这不是流氓斗殴,是战争,如果不想丧命就一定要遵守命令!”

菊千代垂头丧气的坐下,嘟囔道:“好吧好吧,本大爷训练老弱就训练老弱……哼,有何难度……”

见众人一一领命,堪兵卫道:“这次战争很严峻,不是以往武士之间的战斗,我们不光要杀敌,还要保护农民。唉,我们只有八个人,武器不过手中刀剑……但,既然已经接受了农民的雇佣,身为武士自当一往无前,望诸君共勉!”

第38章 战争动员

战争绝不是两拨人拔刀互砍,尤其在双方力量不对等的前提下。哪一方的兵力、武器、后勤、组织、士气、训练,乃至谋略等方面的因素做得更加出色,哪一方的胜算更高。

众武士各司其职,整条村子马上进入战争状态。如果说其中谁最为轻松,空山一叶绝对当仁不让。

动员农民的任务,他只是向老爹传达了武士们的决定,没有丝毫自己动手挑选的意思。

以他前些日子生活在村里的经验看,其实,农民们早已自发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青壮负责重体力农活,比如开垦田地、开掘河道、搬运粮食;

老弱负责那些需要技术和经验但体力消耗相对较少的工作,比如修补器具、维护庄稼;

妇女和儿童更多的是采摘野菜、拾柴砍柴、饲养家禽等。

可以说这种集体农耕的生活方式分工之明确、用人之科学,是仅次于军事团体的。

每个武士带领各自的人手去完成既定任务,只有空山一叶显得无所事事四处闲逛,最终只好和堪兵卫三人汇合到一起,参与谋略制定工作。

他很少发言,都是仔细在听堪兵卫对胜四郎讲述的战争心得。

修炼剑道在日本属于兵法范畴,而战争更多的是运用军法,两者互有共通,但又大不相似,在堪兵卫的特意指点下,空山一叶自觉受益良多。

“如果是你,你会从哪里攻这条村子?”堪兵卫向五郎兵卫问道。

“西面!就像昨天你说的,这里地势自上而下,极利骑兵顺势冲锋,可直击村子中心!”

五郎兵卫指了指地图:“如果是我,就会分出三五骑在村子里四处放火,剩下的负责驱赶村民,再逐个利用大弓射杀之!覆灭村子易如反掌。”

堪兵卫点了点头,指着那些喊着号子、肩抗粗大木头的村民:“七郎次做的不错,看这圆木,他是想用这些造防马栏。”

“你们果然是老搭档。”五郎兵卫很是羡慕的说。

远处,七郎次与农民一起卸下肩膀上巨大的圆木,高声鼓励道:“呦西,做得好!打仗必须跑,不管攻守,跑不动就只有死!记住……”

空山一叶看着地上摆的满满的圆木,疑惑道:“防御马匹需要很多木头吗?”

堪兵卫摸着头笑道:“空山大人有所不知,其实远远不止如此。不光要立起木栅,还需要制作鹿角和拒马,然后在木栅之外挖掘陷马坑,在木栅之内垫高地势,守备则佐以长枪、弓箭、火把这些。如果在野外扎营,还需要考虑到出阵反击、敌人火攻等等。”

空山一叶完全没有想过,原来他以为很简单的防马栏竟如此复杂,皱眉道:“那这里的防御任务岂不是很重?”

堪兵卫笑了笑:“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七郎次配备整条村子三分之一的人手,而且,这里也不是我们给山贼准备的主战场,毕竟外面的地形开阔,如山贼不计伤亡由此处进攻,单单火枪的威胁,就不是这个简单的防马栏能够抵挡的。”

看着堪兵卫成竹在胸的表情,空山一叶果断闭嘴不言,这种事他可以说一窍不通。

当初还未出村寻找武士时,他原本打算等山贼冲进来,自己提刀见一个杀一个,看来,如他真要那么做,非但救不了农民,他自己也必定殒命当场,连独自逃生的希望都相当渺茫。

几人沿着村子中央的大路,从西面走到东面。一条小河穿村而过,老爹的水车房就建立在河对岸。

堪兵卫盯着河面道:“村子东面有河,但只要拆掉这座桥,敌人想要攻进来,就只能下马步战,这边的防守力量可以稍稍减弱。”

“河对岸的居民怎么办”五郎兵卫问道。“只有放弃房子,疏散到村里了。”堪兵卫叹了口气。

“那水车屋也放弃吗?但我看那老爹很顽固,不一定会撤走。”五郎兵卫也有些惆怅。

留在河对岸,就等于暴露在村子的防御圈之外,毕竟以他们目前的力量只能收缩防守,集中兵力对抗山贼,根本没有力量保护孤悬村外的几座房子。

“此事找个机会劝解一下几家农民,咱们先去看看其他方向。”堪兵卫决定不再考虑此事,毕竟目前最重要的是认真查看每一处地形,不能留下任何疏漏之处,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哪怕再谨慎也不为过。

“好大的一块稻田啊!”胜四郎欢快的指着一片已经快要成熟的稻子说。

村子的地势是西北向东南,由高到低,南面正是延伸到远方的稻田,也是山贼和农民争夺的核心。

有粮食才能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不管对于山贼还是对于村民都是如此。

“稻子就快要成熟了啊!”

“嗯,所以要要尽快组织农民收割,收割完,要掘开河水灌进田里,这样山贼绝不会选择这里进攻。只需简单架起栅栏,一名武士带领老弱就足以防守住。”

众人围绕稻田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没有漏洞,开始向最后一处防御地点,也就是村子的北面走去。

空地上,久藏指着一个青壮农民道:“来,用你的竹枪刺我。”农民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不要说攻击,甚至抬头看向久藏的勇气都没有。

农民怎能攻击武士!

这是这个时代的天条,就像老鼠绝不敢对猫挥爪一般。

久藏拍着胸口喝到:“这是训练,如果不想被山贼杀死,如果想保护这条村子,对着我,刺!”

农民终于鼓起勇气,大喝一声挺枪向久藏刺去。虽然看似力量极大,但面对这种程度的攻击,久藏的双脚都未曾丝毫移动。

他一手抓住竹枪,顺着农民前冲的力,向身后一扯,轻松夺过了竹枪,又随手把竹枪扔到一旁。

久藏没有在意扑倒在地的农民,继续对着面前的众人喝到:“下一个,来!”

路过此地的4人没有打扰久藏的训练,胜四郎一脸羡慕道:“他可真厉害啊!师傅,我什么时候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你?你还差得远呢,胜四郎!”堪兵卫毫不留情的对胜四郎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徒弟撅起的嘴唇。

空山一叶呵呵了一声,沙哑的声音在胜四郎耳边响起:“小子,你什么时候能盯着我的眼睛超过三秒而不为所动,才有资格像久藏一样训练农民。”

胜四郎颇为不服的看着空山一叶,显然他已经忘记自己在旅店中,被闭着眼睛释放气势的空山一夜吓呆的情景。

堪兵卫闪身插到二人之间,苦笑道:“空山大人就不要再逗弄小徒了,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证和你对视时镇定自若”。

转头对胜四郎说:“久藏是经历过无数对决的顶尖剑客,所以面对刺来的竹枪能毫无惧色,胜四郎,你还年轻,不能好高骛远,要多多修炼才是。”

几人边走边指导胜四郎的不足之处,就连性情冷淡的空山一叶在这种团结对敌的气氛下,也稍稍教导了几句关于修炼方面的技巧——这是他三十年来的修炼心得。

不止胜四郎,就连堪兵卫和五郎兵卫两人都觉得受益匪浅。

很快,几人来到了村子北面的山间树林,这里不仅是空山一叶一直以来的修炼之地,也是武士们为山贼准备好的葬身之所!

第39章 男女

“好幽静的树林”五郎兵卫感叹道。“嗯,但这里最危险!”勘兵卫道:“东面、西面、南面都无计可施,山贼的攻击必从此处发起,虽然树木密集,大队骑兵无法展开阵势,但容一骑两骑通过,还是没问题的。”

五郎兵卫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把山贼从这里放进来……”

“没错,我们不能把村子所有地方都封死,总要留出让他们可以攻进来的地方。”堪兵卫肯定的答道。

空山一叶突然插道:“堪兵卫,如果你是山贼会怎样攻这条村?”

“西面!”勘兵卫毫不犹豫的说。

“七郎次不是已经布置了很多吗?陷马坑、鹿角、据马、栅栏……你怎样攻这里?”

“相差太远,不足以防御住”,堪兵卫摇头道:“如果是我,只需排除陷马坑,清理一条五骑并排冲锋的道路,远程用火枪和弓箭压制守卫木栅的农民,然后每骑驼几袋土垫高地势,从外向nèi shè击驱散农民,占领木栅后便可轻易拆毁,最后全部冲进村内。”

“搜嘎!”“办法还有很多,比如对农民说:只交一半粮食就能活命,否则日日夜夜骚扰他们,再给一夜时间让农民商议。打击农民抵抗的士气,也许农民便不战自溃了……”

“这样一说,岂不是根本无法守御?”空山一叶不禁再次感到自己战争谋略的匮乏。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给山贼留出进攻的希望,有了进来的希望,才能防止他们选定一个方向强攻”。

勘兵卫胸有成竹的说:“不过,这里仍然需要布置,从这里到这里”,堪兵卫手指地图,重重画了一条线:“给山贼留出一条可以进村的大路,每次放几骑到村中,再围杀之!”

五郎兵卫感叹道:“还是你厉害啊,堪兵卫!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堪兵卫苦笑的摸着花白的头发:“仗打得多了,该怎么打仗也便清楚了,哪怕是败仗,唉……回去跟大家商议一下哪里还有需要补充的,现在发现还来得及补救。”

对于怎样布置防御,胜四郎毫无兴趣,年轻人总是对这些枯燥的建设和理论不耐烦,远没有眼前山林美景吸引力大。

“胜四郎,走了。”堪兵卫朝着山坡上流连花丛的胜四郎喊道。“噢!”胜四郎敷衍的答了一声,只不过身体依然没有挪动,专心致志观察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彩色小鸟。

“到底还是个小鬼!”五郎兵卫笑道。

三人不再理会胜四郎,反身回村召集众人商议如何完善防御。

胜四郎折下一只木棉花,一脸陶醉的嗅着香气。脚下铺满了盛开的紫花地丁,一直延伸到远方,胜四郎被花丛吸引着往树林深处走去。

他伸展身躯,仰躺在最茂盛的花丛里。暖洋洋的光线透过树枝洒在身上,白云一片片从天空飘过,鸟儿偶尔的叫声让宁籁的林中更显幽静。

就在胜四郎耐心享受这片自然赠与的福地的时候,前方山白竹丛传来一阵“刷刷”声,是人的脚步!

胜四郎一脸警觉的跳了起来,迅速摆开架势,警惕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难道是山贼?胜四郎不由得开始紧张,毕竟现在可不是平和的时候,出现山贼前来打探简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头发被万造剪短、扮作男人打扮的志乃手捧一簇鲜花从树荫处走了出来,她看到胜四郎不由得一愣。

胜四郎见是一个农民打扮的俊俏青年,也稍稍放下了警惕心,同时,对刚才自己的紧张暗暗愤怒。

他紧紧盯着志乃:“你是这条村子的?”志乃急忙点了点头。

“是女人?”志乃赶忙摇头表示否认。“男人?”志乃使劲的点头,把手中鲜花藏到身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慌乱。

胜四郎勃然大怒,伸手指着志乃喝到:“是男人为何不拿枪?!堂堂男子汉竟然摘花玩?!”

他显然忘记了刚刚摘下来的木棉花还在自己手中,羞怒的一把扔掉,冲着志乃道:“来,我来训练你。过来!”

志乃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听到那个年轻武士让她去过,不由得把花一扔,撒腿就跑。

“岂可修!”胜四郎见这个村民还敢跑,怒气冲冲的紧追不舍。

志乃毕竟是个年轻女子,紧张之下被绊倒在地,胜四郎一个虎扑按住不停挣扎的志乃,嘴里恨恨的喊道:“跑啊!看你能跑到哪里。”

志乃拼命反抗,两人在花丛中激烈翻滚,但她怎能敌得过身强力壮又训练有素的胜四郎?

志乃喘着粗气,单薄的衣衫开始凌乱,胜四郎趁机一把抓住她的胸口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志乃身体一软,仿佛瞬间失去力气,认命般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接受了接下来的命运。

不过,比她反应还要激烈的是胜四郎,从未有男女经验的胜四郎,听着身下少女急促的"jiao chuan"声音,便已经明白,这个俊俏的青年是个女人!

吃惊不已的胜四郎松开双手,倒着身子从志乃身上爬下来退到一旁,低头不敢再看胸前一片白腻的志乃。

志乃急忙爬到远处,侧身避开胜四郎的视线,把凌乱的衣襟拢到一起。

胜四郎盯着志乃,大口大口喘息着,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甚至心理隐隐有些不愿意打破这种安静。

志乃双手拢在胸口,不时地用余光偷瞟胜四郎,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明明是女人,却又扮作男人独自居住在山林深处这件事。

两个人沉默着,头上是湛蓝天空,身下是簇簇鲜花,身边是俊美异性。

任何身份的差异、家长的阻挠、险恶的环境均不能阻止,由荷尔蒙支配的人类的行为方式。

如果从天空鸟瞰这片大地,可以发现,胜四郎和志乃坐在花丛中相互诉说着什么,随着两人越来越生动的表情,距离也开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他们走出这片树林时,已经肩并着肩,或对视、或低头、或欢笑,与几百年后公园中的情侣几乎分不出差异。

与胜四郎有佳人相伴不同,菊千代大人看着面前歪歪斜斜排列的老弱,心头便是一阵火起!

第40章 我真想杀掉这条村的人

眼前这队歪歪斜斜的农民,几乎是这个时代“弱”这个词的代表,没有精神,没有体力,甚至没有一丝生气,拄着竹扎枪的身体看起来并不比手中的枪更粗壮。菊千代非常怀疑他们有没有力气举枪刺击!

他不由得痛恨起安排他这个可有可无任务的勘兵卫,嘴里嘟囔道:“要这帮窝囊废有何用!那光头一定是看不起菊千代大爷,可恶啊!”

菊千代正巧看到一个手拿杂粮饼子往嘴里塞的农民,气得他跳着脚骂道:“正在吃东西的,不准吃!混蛋!你以为这里是牛棚吗?看你们这帮乌合之众,烂!”

他拔出战刀凶神恶煞般的指着众人:“带头的向前走一步。”众农民齐齐向后退了一步,把反应不及的与平撂在最前。

“你,出来!说的就是你,”菊千代抬起大刀指着愣在当场的与平。

与平双目无神,佝偻着身子,颤巍巍迈开罗圈腿,往前挪动了两步。

菊千代手中大刀刃朝下竖起,模仿与平的持枪动作,一扭一扭的走了起来。

看菊千代模仿的惟妙惟肖,围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孩纷纷欢笑起来。

说来奇怪,没有一个村中的孩子去其他武士那里围观,哪怕看起来远比菊千代和善的七郎次和林田平八,似乎孩子们才能真实分辨出,谁才是这群武士中最另人感到亲切的那个。

“不许笑,要看热闹就每人收一文钱”菊千代装模作样的吓唬道。

“这是什么?”他回刀入鞘,伸手夺过与平手中的矛枪仔细打量着。“是枪”与平手拿矛枪,讪笑的说。

这种样式的矛枪是战国末期日本足轻的主流武器,用一根木杆打磨光滑,插上扁如荞麦的铁枪头,一杆长不过2米、造价极为低廉的武器便诞生了。

当然,即便这样的武器也不是农民通常所用的竹扎枪那么简单:随便在山里砍一颗长长的竹子削尖,再用火烤稍稍烤硬枪头,可以随时随手造出来,且没有任何成本,当然也不用苛求其威力。

显然,与平手中的竹扎枪虽然简陋,但也不是农民们可能拥有的武器。

菊千代的意思便是如此,他掂了掂手中的矛枪骂道:“蠢货!这枪是怎样得来的?难道是山里长出来不成?”

与平的嘴一张一翕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菊千代一副“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全都明白”样子鄙视道:“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一定是从残兵手中夺来的。你这蠢货都有,那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一定有。不只是这种便宜货色,其他武器甚至是铠甲你们一定也藏了不少吧!”

看着众农民一脸惊惧又不知所措的样子,菊千代跺脚吼道:“还想不想杀山贼了?还不快说?快说!”

此时,除菊千代和胜四郎之外,众武士们正围坐在地图旁,商议村中防御的漏洞。

勘兵卫谨慎的用手指着地图道:“这里不错,这里也是,但这里有问题……”

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外传来菊千代兴奋的呼喝声,好像正在指挥农民扛着重物走来。

只见他身穿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身盔甲,对一大群跟来的农民喊道:“其他人,退后。”

便手持一柄大枪赶着与平和其另一位农民扛着一堆武器铠甲走进屋子,空山一叶抬头一看,嘴角微微翘起——这与他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看到的与平与利吉搜集战利品的姿势何其相似!

菊千代嘴里兴奋道:“呦西!大收获!”一把拍开与平搭在铠甲上的手,抽出来扔到地上,一脸得意的向众武士献宝。

勘兵卫转过身,盯着菊千代问道道:“这些武器是哪里来的?”

“从落荒武士的手里夺来的。”菊千代毫不在意的说。

众武士脸色骤变,纷纷抬头看向菊千代,就连久藏这个一脸冷漠的剑客也不例外。

“哪里得来的?”勘兵卫阴沉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这条村的?!”

“哦~”菊千代随口说:“从万造家里拿来的。”

众武士齐刷刷盯着门口扛着武器的万造,万造被如此众多充满杀意的眼神吓得脚步一软,差点摔出屋外。

菊千代直到此时才察觉出气氛异常,嘟囔道:“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拉起地上的盔甲拍了拍:“这可是上等器式!嗯?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说需要武器的吗……”

一向憨厚的七郎次“腾”的站起身,紧紧的握着拳头冲菊千代吼道:“闭嘴!你还算是武士吗?!”

走到菊千代身后,指着地上的武器激动的说:“这是农民杀死武士夺来的!”

菊千代毫不在意的哼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七郎次气的无法抑制,双手卡住菊千代的肩膀摇晃道:“知道你还……”

“够了!”勘兵卫制止老搭档的做法:“要做过落荒武士才懂各中滋味!”

七郎次满腔悲愤无法发泄,一把推开菊千代,从地上捡起一把大枪,运足力气,大喝一声把枪远远的扔了出去,吓得屋wài wéi观的农民一哄而散!

屋内静的可怕,只有七郎次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不断响起。

空山一叶略略思索,便已明白其中缘由。

结伴到战争结束的战场上收集散落的武器换取粮食,是这个时代农民们的普遍做法,就像自己刚刚被扔进这个时代中所发生的一幕。

那时,利吉看到自己便毫不留情的一刀刺出,可以想象的是,这些武士们也一定遭遇过这种状况。

虽说农民的战斗力不值一提,但即便武功高强如久藏,在激烈的战争后,也不一定强过几个年轻力壮的农民。

围杀那些遍体鳞伤又神疲力尽武士,顺便夺走他们的武器,早已成为那些战败武士的梦魇:好不容易侥幸逃得一命,却被身份低贱的农民像狗一样的宰杀,如此不名誉的死法,让武士们恨意滔天,死不瞑目!

所以,一旦哪条村子被发现大量藏匿属于武士的武器装备,那么屠掉村民、烧光村子已经成为每一个武士的共识。

七郎次的喘息声渐渐平息,屋内一片死寂。

“我……真想……杀掉这条村的人。”久藏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众武士没人搭话,可见这绝不是久藏一个人心中的想法。

在这一刻,什么抗击山贼,什么保护农民,已经完全不在武士们的考虑范围内。

第41章 枪

“哈哈!哈哈哈!”菊千代嘴里在笑,但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一把推倒身旁铠甲,窜起身冲着众武士道:“好哇……哈哈……喂!你们把农民当做是什么?以为他们是菩萨吗?嗯?简直笑话!农民最狡猾!”

“要米不给米,要麦又说没有,其实他们都有,什么都有!掀开地板看看,不在地下就在储藏室,一定会发现很多东西!米、麦、盐、豆、酒……哈哈!啊哈哈哈……”

菊千代伸手指着屋外的远山:“到山谷深处看看,一定还有隐蔽的稻田!表面忠厚但最会撒谎,不管什么他们都会撒谎!一打仗,就去杀残兵抡兵器!”

菊千代吼叫道:“所谓农民,最吝啬、最狡猾、最懦弱,坏心肠,低能,是杀人鬼!不要笑死我了!”

他走来走去,喘息着,脸上的悲戚之色越来越浓:“但是……是谁另他们变成这样的?是你们,是你们武士!你们都去死!”

说着,他捡起地上散落的箭矢,狠狠的戳到木板房的墙壁上,似乎把这些当成了他口中的武士。

菊千代站定身子指着众武士,双目含泪道:“为打仗而烧村,蹂躏稻田、恣意劳役、凌辱妇女、杀反抗者……你叫农民怎么办!他们应该怎么办!该死……该死!”

他泣不成声,跌坐在勘兵卫对面,低头呜咽的声音就像一匹失去族群的野狼。

武士们脸上的杀意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只剩下一脸的惭愧,目光不敢看向菊千代。

勘兵卫缓缓抬起头,眼中似乎蒙上一层隐约的泪光,看着菊千代道:“你……是出身农家的吧。”

勘兵卫的这句话就像一颗炸雷在菊千代耳边轰然炸响,打断了菊千代的哽咽。

他抬头扫视着众武士,心虚的表情简直像直接印在脸上,随即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闻讯赶来的老爹,看着急匆匆跑远的菊千代,心中疑惑,但脚下颤巍巍的步伐没有停顿。进屋首先狠狠瞪了一眼缩在墙角的万造和与平,转过头问勘兵卫:“嗯……发生了什么事?”勘兵卫一脸尴尬的摸了摸头发,脸上稍稍现出了一些笑容道:“没事,算了吧。”

胜四郎满面笑容的回到村子。与志乃的相遇,让这个青年武士第一次品尝到浅浅的爱情味道,以至于心中的欢乐几乎压抑不住。

他见到一脸抑郁的菊千代,欢快的上前打着招呼。菊千代手中大枪一横,不耐烦赶走胜四郎,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生闷气去了。

胜四郎一脸疑惑的走进武士们聚集的屋子道:“刚才我遇到菊千代了,他怎么了?”

勘兵卫道:“没什么……山上的风景还不错吧,胜四郎。”胜四郎脸颊一红,嗫嚅着说不出话,见他这幅样子,众武士不禁哈哈大笑,也稍稍冲散了刚才的紧张气氛。

勘兵卫摆弄着堆在地上的武器道:“唔……菊千代说的不错,还真是好货色……虽然农民的做法着实让人不快,但有了这些武器,我们的胜算又高了一分。”

抽出一杆朱红大枪向七郎次甩去:“接住,七郎次,你枪法出众,还是用这个吧。”

七郎次一只手接住大枪,腋下夹住枪杆随手一抖,一朵漂亮的枪花迸现而出,满意的点了点头。

勘兵卫向众人示意各自挑选顺手的武器盔甲。林田平八翻检着武器,随手抽出一把野太刀试了试锋刃道:“还不错,这下总不用担心武器损坏无法杀敌了。”

久藏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武功和家传宝刀有信心。

空山一叶同样拍了拍腰间长船长光,沙哑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有它就足够了。不过……”空山一叶指了指七郎次,微微欠身道:“我还从未与用枪高手对战,可否切磋一下?在下实属见猎心喜,还请原谅。”

众人听到空山一叶的话,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饶有兴趣的看着七郎次。

勘兵卫苦笑着说:“空山大人,大敌当前,实不易此时比试,万一有所损伤,我看不如……”

七郎次一摆手,拦住勘兵卫道:“承蒙空山大人看重,在下只好勉励一试了。”

即便与空山一叶同为伙伴,七郎次也不想在为比试之前便弱了气势,更不想让老搭档堪兵卫难做,何况他对自己的枪术有信心。

这是经历过十七场战争、用大枪亲手讨取敌方武士23骑、杀足轻无数所形成的强大自信。即便依然不能获胜,但一枪在手,最起码不至于被空山一叶一招击败。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好!就用你手中的枪吧,如果伤到你,或者被你伤到就算我输。”对于空山一叶的狂妄,众人没有丝毫惊讶,毕竟他在武功境界上超出众人太多,如果不看年纪,可以说是前辈高手也不为过。

七郎次率先出屋,在一片开阔的平地选好位置,等待空山一叶的到来。

他深知这是空山一叶故意先让他选择有利地形,也毫不客气的在背对阳光的高地上摆开架势。

七郎次亲眼目睹空山一叶手刃武艺高强的浪人,以他和空山一叶的差距,如果再不知利用环境,恐怕连出招的机会都不会有,便已经落败了。

空山一叶待七郎次摆开架势后,施施然迈步走了过来。

众武士目光炯炯的看着空山一叶,久藏脸上的表情尤其凝重,他一眼便看出,空山一叶的行走姿势和呼吸频率与平时相比,没有丝毫变化。

也就是说在即将面对一个陌生的枪术高手的进攻时,空山一叶依然不用调整。这是否说明,他能随时以最强姿态迎敌?

久藏可以非常确定这点。在第一次与空山一叶比武时,久藏可以明显察觉到空山一叶还需要调整自己的身体与状态。

自从击杀了那个愚蠢的浪人后,空山一叶显然已经进入到另一种境界。

久藏虽然不确定在这种境界中,空山一叶各方面的提升究竟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击败像七朗次这样武功相对一般的高手,绝不会用到第二招!

胜四郎悄悄的问勘兵卫:“师傅,七郎次大叔能赢吗?”

听到胜四郎的天真的问题,勘兵卫不由得哑然失笑:“赢?这是比试,空山君必不会升起杀意,否则七郎次能在空山君剑下撑过三招,已算是进步不小。”

“可是,空山大人不是说没有和枪术高手比试过吗?”胜四郎疑惑道。

勘兵卫摇头叹道:“胜四郎,一个农民不管手中持刀还是持枪,对你来说有很大区别吗?”

胜四郎皱着眉头:“有如此大的差距?”“比你想象中的差距还要大。”勘兵卫肯定的点了点头。

“空山君如果没有绝对把握不伤及七郎次,也不会用真剑对真枪。仔细看着吧,也许胜负就在一瞬间。”久藏平静的说。

第42章 神乎其技

枪,以穗为龙头,杆为龙身,根为龙尾。持枪在这个时代的日本被称作“持龙”,可见其地位之高。

枪也是武士上阵所必带的武器,这个时代,战场上被武士刀直接斩杀的敌人相当少,杀敌最多的当属枪伤和箭伤,所以枪术的好坏是评价武士战斗力的重要指标,武士们也以能够修习上等枪术为荣。

场中,七郎次双膝微曲,腰部低沉,双手一前一后握定手中长达4米的二间大枪,镐造形制的枪穗闪烁着凛冽寒光。

在这个距离内,七次郎手中的大枪进可突、侧可引、横可斩、上可叩、退可拨、避可绊,可谓攻防一体,毫无破绽。

空山一叶并不是没有与大枪较量的过,曾经剑术初成,与世界各地高手、使用各种武器的对手切磋,见识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招式和技巧,让他大开眼界,其中就包括日本各种流派的枪术。空山一叶甚至用心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枪术,对于他自身剑术的帮助也非常大。

与剑术重视脚步和身法不同,大枪主要在于腰胯和双臂。

因为包括剑在内的普通武器大多是死物,主要由人发挥,所以身法是关键;惟枪才是**,软中有硬,硬中带软,枪身抖动腾挪,本身便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这种脱胎于战争的最强武器,不管在马上还是步下,从来没有“闪躲”这个概念。而是以枪带人,人枪合一,利用枪身长度,创造一定空间范围内的绝对领域,逼迫对手不得不避,乃至避无可避。

平心而论,空山一叶最不愿意面对的便是用枪的高手,枪比剑长得多,本身已占利七分;而重量上的巨大差异,更使得剑不能有效格挡,甚至要尽量避免武器碰撞。

上个时代他与宝藏院流和贯流的枪道高手比拼过。

他之所以能赢,不是在剑道技法上更胜一筹,而是对于时间天赋的运用太过强大,总会抓住对手以虚击实、虚实转换的刹那,利用身法攻进大枪圈内,在三两式内结束战斗,故而每次赢得都非常惊险,远不如与其他武器对战时那么轻松。

七郎次的目光与枪尖连成一线,目光尽头落到空山一叶的胸腹正中,随着空山一叶不断接近,七郎次的枪尖也始终对准空山一叶的膻中位置,不曾偏离分毫。

从他的架势中便可看出,七郎次一定受到过枪道高手的指点,本身对于枪术的运用也颇得三分真味。

空山一叶并没有提前拔刀在手,而是左手稳稳握住刀柄,右手随身体前行自由摆动,完全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和攻击倾向。

可是,七郎次额角竟然隐隐渗汗渍,在他眼中,空山一叶每个动作全部无懈可击,不管击左还是击右,似乎自己发动任何攻击都能导致空山一叶雷霆般的反击。

空山一叶每上前一步,七郎次便退后一步,始终保持距离,不让对手进入自己大枪的攻击范围——是的,因为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也就意味着自己必须出招,否则绝来不及后撤便会被对方欺进身前从而落败。

【不能再退!空山君永远毫无破绽自己难道永远后退?】七郎次稳住心神,大喝一声,运力向下扣击,两尺半长的锋刃直奔空山一叶头顶。

七郎次从未指望一击立功,这次攻击如果被空山一叶闪过,他可以顺枪下落之势抽回枪身,由双手持尾部变由持枪身正中,前方穗先依然可以指向对手,下半部分的枪身也可前挥,用以绊住对手双腿,可谓攻防一体,一般对手绝无法借势反击。

空山一叶看到七郎次出招,不禁微微一笑,看来这个时代的枪术脱胎于战场不久,仅招式而言,还远远不如后世丰富。

自己与宝藏院流高手较技时,对手表、里十四本运用之纯熟,曾让空山一叶大吃苦头。到用、一挽、粘花、五个、半冠、十个、卷枪、相位、引落、管、突拔、鳞、合图呼、远目等招式,从试探到反击可谓应有尽有,足可以完美应对任何状况。

空山一叶的想法并未阻碍动作分毫,看到对方最为锋利的穗先即将落到头顶,空山一叶并没有闪避和格挡,而是上身未动,脚步一搓,向后退让半步。

为了保证空间优势,此时七郎次的大枪已经是最远攻击距离,哪怕眼睁睁看到对手距离自己的枪尖只有一指,也根本无力再递枪进攻;而原本想好的后招是收枪反击,但空山一叶的后退,全盘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让七郎次的动作有了一丝凝滞,当他下定决心撤回大枪时,却见空山一叶悠然随着枪尖进入自己四尺之内,在他的感觉中,自己手中的大枪像是一根拴在风筝上的线,自己扯住线后撤,风筝也随之前进,而空山一叶就是那只拴在枪刃上风筝!

在旁观的众武士看来,空山一叶似乎被七郎次用无形之力拉扯着前进,但对手的枪尖甚至没有触碰到他宽大的前襟,而他的刀则随时可以一击致命!这种神乎其技应对方式,让众武士目瞪口呆!

空山一叶右手握刀,连鞘荡开枪身,借助反弹之力,刀刃方向轻轻碰到七郎次脖子,如果这是出鞘的锋刃,此时七郎次早已身首异处。

久藏双颊潮红,胸膛一起一伏,似乎比场中空山一叶消耗的精神还要大。

他双拳紧握又缓缓松开,往日坚不可摧的剑客之心,在这时似乎有了一丝松动:每次见到空山一叶出手,对方总能以自己绝不可能做到,甚至想象不到的应对方式赢得胜利,这已经不是境界上的差距所能解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空山一叶脑中的奇思妙想,全部根据自然应变而出,这种天才的想象力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可以媲美,即便自己突破到剑豪之境,恐怕也绝不是空山一叶的对手!

这个发现对久藏的打击是巨大的,虽然他的气馁只有短短一顺,但空山一叶在心中的形象已经由最开始势均力敌的对手、境界高出自己的先行者,到现在完全成为高不可攀的险峰,让久藏生出完全不可战胜之心。

而七郎次并没有久藏那么强烈的反应,他明白,原本便比空山一叶低得多的武功,即便换上大枪也并不能弥补,除了让七郎次对空山一叶更加敬佩之外,也有一种:世上竟有如此人物的感叹。

空山一叶收回刀身,沙哑的声音没有任何得胜后的喜悦:“不错,其实我并未如你想象般轻松。”七郎次竖起大枪,憨厚的面庞露出诚恳的笑容道:“空山大人过谦了,我的武艺虽然普通,但毕竟在战场中冲杀过多次,却从未见过有人如大人一般超凡绝伦。也许只有那些传说中的剑豪们才有这般武艺吧。”

众武士走到二人身边,堪兵卫与看着空山一叶,激动之色溢于言表,高声喊道:“有了空山大人,本次战争,胜负定矣!”

众武士纷纷举臂高呼,其振奋之声,在山间久久回荡。

第43章 饭

菊千代一言不发的与众武士围坐在火塘前吃晚饭,似乎心中的火气依然没有消散,但这丝毫也不阻碍他的胃口。

菊千代体格魁梧,饭量也相当不可小觑。粗陶大碗上冒出高高一截饭,一口盐渍野菜,一口蘑菇汤,几乎不用咀嚼,三两下便吞下一碗米饭,然后伸手示意一旁伺候众人的利吉盛饭。

其他几位虽然比不上菊千代一样粗放的吃相,但速度也相当不慢。

毕竟,热气腾腾的大米饭和蘑菇汤,也不是他们这些流浪武士可以经常吃到的食物,冷冰冰的饭团和杂粮饼才是他们的日常,甚至忍饥挨饿也是常有的事。

与菊千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空山一叶,一个说不上精致但相当简洁的黑陶小碗,一碟子梅干,一碟子腌萝卜,一碟子腌鱼,同样的一碗蘑菇汤,当然,与其他武士不同的是,他的汤里是加了味噌的。

不止如此,区别最大的是:他吃的是精米!一粒粒晶莹的米粒在摇曳的火光中散发着剔透的光芒,与其他武士碗中暗huáng sè的糙米饭相比简直是艺术品。

空山一叶跪坐在地板上挺直身体,左手端起小碗,每次只用右手筷子尖挑起一小撮米粒,紧闭嘴唇慢慢嚼碎咽下。夹菜时则放下饭碗,左手扶住右腕衣袖,准确的夹起菜肴送入口中。

不管与空山一叶一起吃多少次饭,堪兵卫和胜四郎师徒总是被空山一叶这种极度优雅的用餐气质吸引,在他们心里,即便是京都中服侍tiān huáng的谱代公卿们也不过如此。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空山一叶对于这种他们眼中堪比大名食谱的食物,如果不是出于生理需求,他绝不会吃。

被三十年丰盛食物养出来的舌头和胃,完全不能适应现在的粗陋食物。

想当年,他即便是吃妻子真希准备的便当,里面也至少有十几种精致菜肴,以及可口的点心和果汁。

现在餐餐吃这些只有盐,没有任何其他调味的腌菜,简直痛苦不堪。所以他没有理由也没有yu wàng狼吞虎咽,只能强迫自己做出那种去品尝怀石料理时的仪式感,以减轻对于食物本身的厌恶。

菊千代的第二碗饭已经吃了一半,吞咽速度终于稍稍慢了一些。

当他仰起头咕咚咕咚喝着蘑菇汤时,看到空山一叶的丰盛的食物和众武士倾慕的表情,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被武士们处处排挤,时时调侃的他,又刚刚经历中午发生的那件让他极度烦闷的事,终于忍不住爆发。

他把喝光的汤碗重重顿到地板上,抽出盘膝而坐的双腿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空山一叶看着利吉叫嚷道:“喂!那个叫空山一叶的家伙,凭什么吃的是精米,喝的是味噌,享用的是鱼干,而我们却只有糙米和清水煮蘑菇,难道他比我们高一等不成!”

安静宁籁的用餐时光被菊千代粗暴打断,堪兵卫皱了皱眉道:“坐下菊千代!空山大人怎能比较,他……”

“我吃的是自己出钱采购的,你吃的是农民供养的,如何?”空山一叶打断堪兵卫的话,慢条斯理的说道。他自己做事,还不需要别人为他解释。

菊千代想过空山一叶的万般理由,但唯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武士开始大方到,不但不收农民任何好处,反而自己出钱主动帮忙?

【不对,一定是这家伙在骗自己】菊千代万分笃定,因为绝对没有一头狼用自己的血肉喂羊!“你撒谎!”菊千代怒不可遏:“你以为你是这片村子的领主吗,嗯?!岂可修,不要笑死我了,你这卑鄙的家伙……”

还未等菊千代说完,两块小判金已经擦着他的鼻尖落到怀中敞开的衣襟。他摸出金子茫然的拿在手中,完全不知道空山一叶的做法究竟为何。

空山一叶用一块白布擦了擦嘴角:“如果你嫌弃自己吃的不好,可以,这两块金子足够你在这里生活到这次战争结束了,拿去吧,交给农民帮你改善伙食。”

沙哑的的声音中并没有任何对菊千代的调戏和揶揄,只是很平淡说出一件决定。空山一叶虽然知道这是对于一个武士极大的冒犯行为,但心中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接做出了行动。

如果菊千代提出向空山一叶比试,他正巧可以顺便调教一番菊千代的武功;如果菊千代拿着金判悄悄逃走,那对于空山一叶来说也“仅仅”损失了些许财物而已。

在他看来,自己的武功传承,不知比这小小的金子价值高出多少倍,能用如此小的代价看出一个人的人性,空山一叶认为自己是赚了的。

这种事换成在座的任何一个正统武士,绝对会向空山一叶提出决斗或在众人面前剖腹自尽,以正自己武士之名誉。

而菊千代这个从小到大只用过铜子的冒牌武士,手握这一生都从未想象到的巨款,内心挣扎可想而知。

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心中的怒火最终战胜了“小小”的贪欲,菊千代一把将手中的金子掼到地板上,大吼道:“本大爷怎会是贪恋财物之人!”

转身便向屋外走去。不过刚刚冲出门口还未踏上草鞋,他又迈步回身,一把端起还剩一半大米饭的饭碗,高傲的抬头冲着众武士哼了一声,似乎对自己毫不犹豫坚持本心,抵御住贪欲的行为无限自豪,然后大摇大摆的端着自己的饭走了出去。

屋内众武士被菊千代的做法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最后他得意的把饭端走的表情,让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似乎火塘上挂着的蘑菇汤,都咕嘟咕嘟的更加欢快翻滚起来。

“我很羡慕他。”众武士止住笑声,好奇的看着五郎兵卫,不知菊千代有何值得羡慕之处。五郎兵卫笑着感叹道:“好久没见过如此纯粹的人了。”

“嗯,其实他很适合学剑,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空山一叶悠悠的说。久藏耸然一惊,心中似乎有所触动的他放下筷子陷入沉思。

堪兵卫拾起金判,交给旁边的利吉,示意他还给空山一叶。但空山一叶看都未看一眼,而是盯着堪兵卫道:“我这辈子从未吃过糙米饭,不到万不得已,也吃不下这种东西,你相信吗?”

众武士纷纷惊叹:空山一叶这是生于何等豪富之家,才能顿顿**米!一个坐拥十万旦领地的小大名似乎也不过如此!

空山一叶继续道:“但我又不想自己独自用餐,所以,从下一餐开始,所有人都和我吃相同的食物。”

“这不妥!空山大人,我们是受农民雇佣,绝不……”堪兵卫依然想要拒绝。

但空山一叶摆了摆手制止道:“我问你,堪兵卫,大家到这村子来做什么?”

“抵抗山贼,救助村民。”堪兵卫回到。

“好,我再问一下,即便打赢这次战争,谁可保证自己能完好无损的活着”空山一叶的语气相当严肃。

众武士没人搭话,这种八对三十几的战争能够不全军覆没已经是天大的幸运,除拼死作战别无他法,怎能保证性命。

见没有人回答,空山一叶继续道:“身为武士,既已抛却生死,又何必在意区区俗物。”

空山一叶把碗中的味噌汤和碟子中的鱼干全部倒进冒着热气蘑菇汤中,搅着勺子道:“我希望,我们是八武士,而不是八个武士!”

性格冷淡的空山一叶另类的做法,不但没有让众武士感觉受到侮辱,反而更加士气昂扬,当然,被众人当成大贵族的空山一叶这样做是不计身份同甘共苦,如果换成普通武士胆敢如此,估计火拼一场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接受这种善意。

堪兵卫苦笑着摸着花白的头发没有再继续表示反对,这已经成为他的标志性动作。

林田平八从锅中盛出一碗汤,美滋滋的咬了一口汤中的鱼干道:“空山大人,在下觉得还是不要把菊千代算进去了,否则以这家伙的饭量,消耗的精米都可以收买山贼了。”

众人再一次哈哈大笑,空山一叶也坐到众人圈内,所有人继续享用这次意义非凡的晚餐,第一次对抗击山贼充满了必胜之心。

第44章 战旗

接下来几日,众武士各司其职,努力巩固防御训练农民。想要把这些农民在短时间内训练成士兵,根本不可能,但总算有了一些整齐的影子,对于武士命令也尽可能的完成。

人人都在紧张备战的时候,只有胜四郎整日神出鬼没,一有时间便偷偷去后山深处幽会志乃,两人之间感情愈加深厚。

木屋外,雨滴叮叮当当敲击在凹下水洼里,宁静的小河拓宽了腰肢,胀大了肚腩,由纤细的少女变为丰腴的shǎo fu。

防御计划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阻断,据老爹预测,这种稻收前的秋雨至少要下一天一夜,众武士不得不枯坐在地板上等待天气放晴。农民们也纷纷躲回屋内,享受这几天来难得的休息时光,舒缓被山贼带来的恐惧和疲惫。

空山一叶拆下自己佩刀的刀装,左手握住刀茎,右手持鼓槌形打粉棒——一块干净白布包裹在干燥的竹枝上制成,轻轻敲击刀身,然后用奉书纸从刀茎到刀身轻轻擦拭。

从远处观看,长船长光皎洁的刀身上散发出一团温和的光晕,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可只有空山一叶清楚,自己的这把爱刀,其实刀背上遍布斑驳的印记,这是格挡对方锋刃时造成的斩击伤痕。

这也可以说明这把武士刀并非那种供奉在神社中的精致金属工艺品,而是真正在战场上饱饮鲜血的凶器!

还可以看出,这把刀历代使用者的武功都非常高明。

因为只有那些武功高强的人才能好整以暇的调整刀身角度,使用弹性和韧性相对很高的刀背进行格挡。

那些被对手逼得手忙脚乱的人,胡乱挥舞刀身只求不被斩中尚且力不从心,哪里管得了是否损伤刀刃,毕竟再名贵的武器也远不如自己的性命珍贵。

不只是防御,高明的攻击往往可以做到即便斩中坚硬的物体,也不会损伤刀刃,但这相当不容易做到。

因为需要运刀轨迹的绝对精准,也就是说从挥刀的一刻起,手腕、小臂、肩头和身体一线贯通,发力不得有丝毫偏差,最终让刀身、刀刃、切入物体的角度呈现绝对直线状态。

在最精准的情况下,即便一张纸也可以劈断坚硬的竹筷,何况长船长光这般传世名刀。但如果挥刀乱砍一气,也许一颗枯木也能让绝世锋刃损坏。

空山一叶满意的把爱刀纳入刀鞘,横放在双膝之上,打算日后要找到一个专业制作刀鞘的匠人,为爱刀重新打造个严丝合缝的纳身之所,为了换取现在的生活所需,他早在进村时便已经把包括刀鞘在内的刀装全部交给农民变卖,现在只能先让爱刀先行将就了。

“真安静啊!”五郎兵卫坐在门口欣赏着山中雨景感叹道:“这样的日子,很难想象山上有山贼。”

菊千代不耐烦的打了个滚,起身嘟囔道:“有女人就好了!”众武士没有搭理菊千代的粗俗,只有胜四郎偷偷秒了大家一眼,担忧的望着山上的方向,似乎在担心大雨中住在简陋窝棚的智乃。

久藏看了一眼安静打坐的空山一叶,持刀起身插入腰间,穿上草鞋便要出门。

正在调试丸木弓的七郎次惊讶道:“这种天气要去哪里?”“上山!”久藏简短的答道。“上山?”“修炼武功!”久藏毫不迟疑的踏入雨幕。

空山一叶呼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膝上长刀,似乎对刚刚才擦拭一新的爱刀抱有深深的歉意。但依旧开口道:“久藏,稍等,一起去。”

久藏在雨中顿住身形,回身看着空山一叶,从雨幕中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一些湿润:“你不必这样的,空山君。”

空山一叶没有停下动作,平淡的说:“我也很久没有在雨中修炼过了,正好向你讨教一下雨中迎战的技巧。”施施然走出木屋,与久藏并排而立,浑身上下很快便被雨水淋得湿透。

久藏眉毛上的伤疤似乎挑了一下,别过脸不再看空山一叶。似他们这种剑客,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干硬的,但偶尔嘴角或眉梢还是可以依稀透露出真实情绪。

两人没有再说话,空山一叶率先迈步走上山,久藏紧随其后,不久便消失在众武士的视线中。

菊千代哼了一声:“武士都是如此奇怪吗!山上又不会长出女人,这鬼天气修炼什么武功!”

胜四郎心虚的看了菊千代一眼,只有他才知道,山上是不会长出女人,但现在山上正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在偷偷的藏身。

虽然以他对空山一叶和久藏的了解,即便遇到了志乃,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处于恋爱中的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有一丁点的风险,所以正焦急的想着用什么借口可以不被怀疑的上山。

林田平八手中用针线在一块布上缝缝补补,听了菊千代的话呵呵笑道:“有时候你说话真的很厉害。”

“你在弄什么?”菊千代奇怪的问。“造旗。”“旗?”“战斗时,有旗帜飘扬才有士气。”林田平八咬断线头,起身展开旗帜,众武士纷纷被吸引过去。

菊千代抬头看着画满了圆圈三角的简陋旗子问道:“画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一个硕大的“田”字占据旗子最底部,林田平八道:“这个田字即农民,代表这条村。”“这些圆圈呢?”菊千代疑惑道。

“圆圈是指我们”,林田平八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回答道。旗子最上端是一个大圆圈,下面有6个两两并排的小圆圈,再下面是个三角。

菊千代指点着旗子数道:“一二三……怎么只得7个圆圈?我呢?”“呦!你看,这个三角就是菊千代大人。”林田平八戏谑的说。

“真是的……”菊千代的不满被武士们的大笑打断,他皱眉呲牙,尴尬的挠着腮上的胡须,似乎已经对武士们的调戏习惯了。

不过对于旗子上出现了他的位置,心中仍然有一丝窃喜,毕竟没有被这个武士团体排除在外,这在等级森严、注重身份甚于性命的古代日本简直是一个奇迹。

被战旗吸引的众人没有注意的是,胜四郎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溜了出去。

第45章 奥义!无刀取

山中,雨水凭空创造出一条小溪,空山一叶跨过溪水,久藏默契的在小溪对岸停下脚步。两位剑客自第一次比试后,差距越来越大,久藏在武功没有决定性突破前,也绝了与空山一叶比试的心思,只是日夜不辍的勤练武艺,但到了他这种地步的剑客,想要再有所提高何其艰难!

细小的雨滴汇集在叶面上,形成一颗大水珠,向空山一叶头顶滴落,空山一叶微微后仰,伸手接住,雨滴在他的手掌中溅开一朵水花,顺着指缝流入脚下的小溪中,成为小溪中的一部分。

久藏出神的望着这一幕,开口道:“空山君,你的武艺越发精湛了。”

空山一叶伸出双手,任由雨水冲刷,沉吟片刻道:“这条小溪是由无数雨滴组成的,我们武功也如此,每一次挥剑,每一次跃动,每一次思索,都是细小的雨滴,它们从天而降,持续不断,最终成为小溪。久藏君,我相信你距离这一天不会太远……”

“不”,久藏打断空山一叶的话:“空山君不必安慰,自从前几日看过你与七郎次比武,我终了解道,即便自己哪天成为了小溪,但那时你早已是鲸川之海,这绝不是练习能够弥补的。”

“你过谦了!”空山一叶坚定的否认。

“虽然我的剑客之道并未动摇,但的确心有不甘,空山君,请恕在下——冒昧了!”

久藏在大喝出“冒昧了”三个字的同时,左膝脚弓起,脚尖轻点地面,右脚向后滑出一大步,左右双腿形成一个充满力道的大弓,右臂就像蓄满力的弓弦,刀出鞘时,就像一道电光形成的飞箭,直刺空山一叶咽喉。

此时空山一叶双手前伸,正悠然接着雨水,如果撤回双手拔刀反击的话,即便以空山一叶的速度也绝来不及抽出刀锋,被贯穿喉咙是唯一的结局。

一般高手面对久藏如此突然偷袭,除了闭目待死没有任何办法。

空山一叶仿佛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没有试图躲避和反击,而是双手顺势向上合十,啪的一声夹住久藏的刀身,然后瞬间十指紧扣,牢牢锁住。

这道电光般的飞箭就这样被空山一叶轻松抓住,不得寸进。

久藏长大嘴巴,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震惊,嘶声道:“柳生流,无刀取!空山君,你究竟是谁!”

空山一叶双掌夹住刀身,轻轻向左一斜,久藏的刀便脱手落入空山一叶掌中,不过处于震惊中的久藏完全没有在意,而是死死盯着空山一叶,等待他的回答。

空山一叶苦笑着把刀递还给久藏,他能怎么回答,难道对久藏说是后世研究过无数次柳生新阴流的招式,甚至比他们流派的内传弟子还要熟悉吗?

空山一叶不得不用一个谎言去弥补那个完全无法解释的事实,沙哑的声音不禁露出一丝无奈:“我就是空山一叶,久藏君。也并没有在柳生石舟斋大人门下修习过剑道。”

久藏收刀还鞘,沉声道:“在下唐突了,不过空山君所用的无刀取之法,与柳生新阴流奥义一般无二,我曾在近畿柳生道场修习过一段时日,虽见过多次柳生门下弟子演武时使用此招,但至今未曾得传奥义,此为秘传,非内弟子不可传于外人。”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不错,不过我使用的并非是柳生新阴流的奥义。”

见久藏欲言又止,空山一叶摆摆手道:“家父与上泉伊势守信纲大人是多年好友,我在年幼时曾受信纲师傅指点过几日剑术,故此……”

“原来如此”,久藏出神的望着空山一叶,喃喃道:“难怪空山君如此年轻便能达到剑豪的修为,原来受到过天下第一剑圣上泉伊势守大人的传授。如此便是了,毕竟柳生石舟斋大人也曾拜在伊势守大人门下学剑,更被伊势守大人授予新阴流印可状。怪不得空山君你很少杀人,想必是受到伊势守大人‘活人剑’之兵法奥义影响。”

空山一叶见久藏为自己“分析”出这么详尽的经历,只能点头苦笑,不过上泉信纲在此时应该早已去世,毕竟听久藏讲,柳生宗严都已成为剑道前辈了,作为师傅的上泉信纲此时还在世的可能性并不高。

久藏向空山一叶深深鞠了一躬道:“贸然出手偷袭,虽知空山君必能从容应对,但身为武士实属不名誉之极,还请多多原谅。”

空山一叶不在乎的摆摆手:“不必如此,久藏,想必你也很清楚,到了我现在的境界,有没有提前做好应战准备其实差别并不是很大,不过你那一刀真是精彩,我亦是勉强接下而已。”

久藏叹息道:“空山君,你有绝佳的剑客天赋,兼之剑圣亲身指导,能有如此成就并不意外,不过我冒昧的问一句,在你看来,身为天下第一剑圣的伊势守大人与此时的你相比,差距何在?”

空山一叶闭目沉吟,看似是在回忆过往,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他怎么会见过上泉信纲这个古人!不过,剑豪与剑圣之间的差距吗……

空山一叶谨慎的组织语言道:“那时我还年幼,剑术也是刚刚启蒙,故并未从信纲师傅身上感受出任何属于剑客的特质,就是觉得他是个和蔼的中年武士。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与我现在最大的差别便是,任何人对他都生不起攻击的yu wàng!”

“这样吗……”久藏深深的皱着眉头,随即晃了一下头道:“我与你的差距还如此之大,便要好高骛远探求剑圣的境界,真是可笑之至!但是空山君你不一样,我相信,你早晚可以达到伊势守大人的境界,你们是天生属于剑道的。”

空山一叶轻轻吁了口气,欺骗友人的感觉的确让人心生愧疚,但现实的无奈就是这样,有时不得不编制谎言,因为真实往往比谎言更难以让人相信。

刚要开口的空山一叶耳朵一动,稍稍集中起精神倾听林中的声音。久藏见此,立刻闪身道一颗树后,眼神示意空山一叶,究竟发现了什么。

空山一叶轻声道:“有说话的声音。一个男人……唔……还有个年轻女子。”久藏一听还有女子,稍稍放松了警惕,走到空山一叶身边道:“也许是村民,不过如此天气来山上所为何事?”

空山一叶道:“去探探吧,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此。”

依旧是空山一叶在前,久藏在后,二人谨慎的轻点脚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第46章 深山中的女子

“是白米饭,不要客气”,胜四郎开心的把一碗饭捧到智乃面前:“我吃过利吉的稗子饭,很难入口……你吃这个吧。”

智乃接过饭,低着头不敢看胜四郎。胜四郎见状道:“害羞的话,我走开。”“不,我不吃”,智乃摇摇头道。

“为什么?我一心带给你……”“不不,我只是……我想给久右卫门的老太婆吃。”“老太婆?”

智乃点了点头:“她很可怜,经常没东西吃。稗饭煮的稀粥也是村民看她孤苦,每家送她一些。小时候她对我很好,经常上山摘野果子分给我一些。”

“可是,你还未吃……”胜四郎犹豫道。“没关系,我可以吃稗饭,等你们赶走山贼,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智乃一脸崇拜的对胜四郎说。

胜四郎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即重重一点,坚定道:“放心,我们一定会赢!那老太婆在哪,我们一起。”智乃把饭拢在怀里,两人走出那间用粗糙的原木和茅草搭起的棚子,偷偷摸摸向村中跑去。

全程目睹了此事的空山一叶和久藏对视了一眼。空山一叶开口道:“那个和胜四郎在一起的农民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

久藏疑惑道:“女人为何在山中而不回村子?”空山一叶叹道:“我在这条村子落足时,年轻女子然也不是经常见到,但总还是有一些的……还记得咱们刚刚进村的时候吗?”

久藏沉吟道:“难道说,村子里的人是怕我们……”空山一叶点头应道:“应该是了,不过,躲在山中的年轻女子一定不止这一个,山贼马上便来劫掠,山里比村子更危险!”“嗯,回去和堪兵卫商量一下”久藏赞同道。

山中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尤其在这种雨天。地板中央的火塘噼里啪啦的烧着粗大的木柴,在屋外大雨的衬托下,反而让屋内更显得宁静安逸。

堪兵卫摩挲着花白的胡须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空山一叶和久藏早已换上了干燥的衣服,悠闲地坐在火塘边暖暖身子,通红通红的火苗舔舐着吊在上面的铁锅的锅底,锅里传出浓郁的味噌汤的香气。

菊千代不耐烦的把盖子掀开,用上面的木头勺子搅着味噌汤,消化功能颇为强大的他早已饿得不行,恨不得舀起汤喝个痛快。

但是当他看到空山一叶冷淡的眼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颇为不甘把盖子和勺子扔回锅上,哼哼道:“不就是个女人吗!胜四郎这小子艳福不浅……利吉,饭好了没有!”

七郎次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大枪,皱了皱眉:“身为武士,注定不能与农家女子结合,胜四郎年纪还小,我怕他到时割舍不开。”

五郎兵卫笑着道:“是啊,也许胜四郎的宗族和父母早已在家乡给他订好了武家女子,只等他回去便成亲。”

“哼!无聊的武士……命都快保不住了,哪管得了这些……真是八格牙路……”菊千代不忿的小声嘟囔道。

堪兵卫听到菊千代的话,眼睛不由一暗,缓缓开口道:“算了,就这样吧,大家都别说破。就像菊千代说的,先杀光山贼再作打算,其他都是小事。”

菊千代见自己的意见被堪兵卫采纳,咧着嘴得意的看着众人,见没人搭理他,不由得又发起脾气道:“八嘎!利吉,我们进村时怎么一个年轻的女子都没见到,你们都把她们藏进深山里,也不怕被熊吃掉!”

堪兵卫拦住菊千代,走到利吉面前认真的看着他道:“山上也许没有熊,但一定会又山贼!你去跟老爹说一下,让那些女子尽早回村吧,否则遇到山贼……还有,马上稻子就要成熟了,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到时我们所有人都要参加收割。”

利吉跪伏在地板上不敢抬头,低声道:“嗨!我一会去跟老爹说。”

堪兵卫叹息一声,拍了拍利吉的肩膀:“放心,我们不会拿那些女子怎样,至于胜四郎……你先不要和那个女子的家人说,山贼即将劫掠,不宜多生事端,顺其自然吧。”

利吉跪的越来越低,挣扎了片刻便坚定道:“嗨!我不会说!”堪兵卫满意的点了点头。

胜四郎冒雨跑进屋内,开声道:“我回来了,师傅,外面好大的雨啊!”知晓情况的众武士见胜四郎并不高明的掩饰,内心暗暗好笑。

堪兵卫平静的道:“好了,这么大的雨,尽量不要出去,赶快换身衣服,马上开饭了。”

因为上次吃饭时菊千代的仗义执言,以及空山一叶做出的决定,众武士也吃起了珍贵的精米和味噌,只有腌肉和鱼干在堪兵卫以及众武士的强烈拒绝下,依然由空山一叶独享。

只有菊千代大咧咧凑在空山一叶旁边,每每趁着空山一叶不在意时偷偷夹起一块,囫囵送到嘴里大嚼,众武士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林田平八经常讽刺菊千代的饭量,但菊千代第一次**米做成的饭时,依然连吃4大碗,满足的无以复加。

胜四郎放下碗,恋恋不舍看着锅中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偷偷看了一眼众人道:“我现在吃饱了,一会再吃。”

久藏与空山一叶对视了一眼,也放下手中的饭道:“你吃好了,这次我不吃。”堪兵卫心中了然,但依然开口道:“怎么回事,告诉我。”

见隐瞒不过,胜四郎嗫嚅道:“我……我是想留一些送给村中的一个老太婆吃,她很可怜,家人都被山贼杀光,每天只得一碗稗粥。”

胜四郎隐瞒了他与志乃的事,也许他心里也隐隐觉得自己和农民的女儿相处,一定会遭到武士们的反对,但在他这个年纪,爱情的重要性远远胜过所谓阶级。

堪兵卫没有戳破,淡淡的对胜四郎说:“即便这样也不能饿着肚子,你还年轻,何况还有山贼需要你拼杀,不储备体力是万万不行的。这样吧,每次我们吃饭都让利吉为那个老太婆送去一碗。记住,胜四郎,只有杀光山贼,这条村子才会真正得到帮助!”

菊千代吞着饭含糊道:“没错!小子,多吃才会有力气。”林田平八嘲笑道:“我觉得应该减少菊千代的饭量,这家伙实在是太能吃了!如果不是空山大人慷慨,恐怕这条村没有被山贼抢光,也要被你吃光。”

众武士闻言哈哈大笑,胜四郎也尴尬的赔笑着,只不过思绪早已不知飞向哪里。

第47章 堪兵卫的冷酷

武士们和一部分农民聚集在老爹的水车屋内,五郎兵卫坐到老爹近前问道:“老爹,何时开始收割?”一旁的农民万造谨慎的回道:“还有十天。”

“尽快的话,需要几天?”万造想了想:“稻还未成熟,最快也要三天。”五郎兵卫点了点头:“很好,到时全体村民参加收割,收割后立即引水入田。”

见农民面露惊色,堪兵卫开口道:“这样可以形成一条壕沟,组织马匹进村,不必淹没全部稻田,形成壕沟即可。”

“可是……”农民茂助有些犹豫:“拆堤引水要花一天……”

五郎兵卫打断道:“明白了,放心吧,时间应该来得及。还有一件事,对岸的三间屋和这水车屋的人必须于收割前搬走。”

农民听到后大惊,尤其是住在这三间屋的农民的和水车房的老爹。茂助也是其中之一,他不甘的说:“什么?要我们搬?”老爹抿了抿嘴,虽然惊愕,但并没有出声。

堪兵卫站起身踱步道:“我知道这会很难过……但没得选择。与山贼相比,我们人手太少,保护不了太远的家。”屋子里雅雀无声,只有一个农妇忍不住低声哭泣。

简陋的房子几乎可以说是一户农民的全部!每一块木板,每一把茅草都是多年来利用剩余不多的体力辛苦搭建的,让农民放弃这仅有的财产,相当于让他们重新回到赤贫状态。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人,绝不会体验到这种仅比丧命稍强一些的绝望。

村中空地内,所有农民聚集在一起,听着武士们分配任务。

五郎兵卫严肃的开口道:“听着!很快就要收割了,收割一完山贼就会来,要有心理准备,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进入作战状态。收割时,亦要分组进行。从明天起,各人共同起居,不得私自返回各自的家中,记着,无论做什么都不准单独行动!”

五郎兵卫严肃警告让农民异常紧张,这时,菊千代大大咧咧的冲着农民们“额……大家听着!嗯……今晚,好好爱惜娘子吧!”

农民们被这突然而来的荤话逗得大笑,就连武士们也忍俊不禁。

但茂助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和谐气氛。只见他走到圈子中央,当着众武士的面狠狠把竹枪扔在地上,愤愤道:“真是开玩笑!”随即跑到几个农民面前招呼道:“住在对岸的人跟我来。”几个青壮闻言跟着茂助走出人群圈外。

茂助喊道:“扔掉枪,我们何必弃家保卫他人!”几个农民小心翼翼的看了武士们一眼,但还是把手中竹枪扔在了地上。

茂助挥手道:“来!我们去保卫自己的家!”

“都站住!”几个农民刚想跑回去,便被一声大喝震在原地。堪兵卫咬牙一字一句的道:“回来!捡起枪!排好队!”

农民犹豫了一下,依旧想要转身走掉。堪兵卫杀气勃然而发,缓缓拔出腰间打刀,弓着身子向几个农民冲去。

几人见堪兵卫杀气腾腾的提刀追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继续回到对岸,哭喊着回身绕过堪兵卫,捡起扔在地上的竹枪一头跑进农民堆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抵消掉心中的恐惧。

在众武士的驱赶下,农民按照训练分组的队形纷纷站好。堪兵卫提着刀,冷冷的在排成队的农民面前巡视,似乎只要寻找哪个人没有按照要求排列整齐,便要一刀斩下去。

此时的堪兵卫完全没有平日里和蔼睿智的中年老武士的模样,更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将军。

他愤怒的吼道:“对岸有屋三间,这里有屋三十,不能为三间牺牲三十!这里失陷,那三间也只有死路一条!听着!打仗就是如此,保卫别人才能保卫自己!只顾自己,必先死!”

堪兵卫用力挥刀道:“今后谁在搞事……”众农民被堪兵卫的动作吓得集体缩了缩脖子。以茂助为首的几个农民既害怕又沮丧,不过自此也彻底打消了独自保卫各自房子的念头。

众武士依旧有条不紊的忙着各自的任务,经此一事后,堪兵卫在村子里的威严达到顶点,不管村民还是其他武士相当于正式确立了堪兵卫的首领地位。

空山一叶和堪兵卫漫步在村中,对于堪兵卫这个战争经验丰富的老武士,空山一叶心中只有敬佩。

“那天我听你说,在战场上最重要的不是杀死敌人,而是保护自己和战友不被敌人杀死,这次又如此绝情的让那几户村民放弃自己的家,这是为什么?”空山一叶问道。

堪兵卫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回忆,悠悠反问:“空山大人,我问你,对于我们武士来讲,战争胜利的标准是什么?”“杀光敌人!”空山一叶毫不犹豫的说。

“不,空山大人,你并没有经历过战争,在我这四十多年的生涯里,大大小小打了三十七仗,每一场战争,胜了,也杀不光敌人,败了,敌人也杀不光我们。中**法上说‘十而围之’,也就是说只有在10倍兵力的情况下,且不计伤亡,才有可能杀光敌人。不过,想当年织田右府大人以4000兵力于桶狭间击破今川义元50000大军,在此之前谁又能预料得到呢!”堪兵卫感叹道。

堪兵卫晃了晃头,似乎要赶走一些让他悲伤的回忆:“战场上列好阵势,敌我双方的武士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枪如林箭如雨蹄声如雷,没有谁可以只凭自己便能存活下去,只有相互保护才能活到最后。”

空山一叶恍然大悟,的确,在拥挤的战场中,身法的作用相当小。即便闪避也不过方圆三尺,闪过一把长枪,闪不过两把三把,如果再有弓箭辅助,武功再高也难免受创身死。

堪兵卫接着说道:“农民们不懂这种道理,他们只觉得难以舍弃房屋财物,可一旦这只拼凑出来的队伍分散了,必将各自为战甚至不战自溃。唉,我亦不愿如此决绝,奈何形势所逼只能狠下心牺牲那几间屋子。”

“如果当时那几个农民执意离开,你会怎样。”空山一叶思考了一下,问出这种很有可能发生的另一种结局。堪兵卫眼中升起一股坚毅的杀气,紧握刀柄道:“我会追上去,亲自将他们斩首示众!”

第48章 山贼来了!

“他妈的!有这么多女人!”菊千代双眼放光的盯着那些收割稻子的女人,“与平!与平!你们都把她们藏在什么地方?混蛋。”

见农民讪笑着不回答,菊千代推了一把与平的脑门,冲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跑了过去。

“喂,给我镰刀。”菊千代把自己的野太刀送到惊慌不已的女人怀里,同时抢过她的镰刀:“我帮你多割两倍,不过你要跟我好。”

他突然摸了一下那女子的胳膊,在女人羞涩又恐惧的眼神中,又蹦又跳的割起了稻子。

不得不说,身强力壮的菊千代的确是干农活的好手,速度比那年轻的女子快了一倍不止,好像还尤有余力。

或许是农忙,或许是勘兵卫让利吉的警告起了作用,总之,原来不知躲在哪里的年轻女子虽然一个个头发剪短,但总归全部回到村里参加这次收割活动。

林田平八笑着道:“利吉,你看,夫妻搭伙是最有产量的,你也该尽快找一个。”利吉正在劳作的身体一僵,头也不回的提着镰刀向别处走去,似乎对林田平八的调侃十分愤怒。“喂!你生什么气?我只是……喂!”见利吉走远,林田平八冲着一旁的胜四郎道:“叫利吉回来,这么忙还走开?”

胜四郎应了一声便大声叫着利吉追了过去。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稻田里志乃一脸依恋的注视着他,直到被父亲万造叫了好几声才恋恋不舍的回到田里劳作。

喧闹了一天的村子在夜里显得格外宁静。夜还很深,和衣而卧的勘兵卫坐起身披上外衣,推了推旁边的五郎兵卫小声道:“出去巡视吧。”看着依然在熟睡的胜四郎,五郎兵卫问道:“我们叫醒他吗?”“不要叫他,他年纪轻,让他睡。”勘兵卫轻声道。

“先巡视什么地方?”“先看最易攻的地方。”勘兵卫笑着说。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菊千代的呼噜声有规律的起伏,似乎他并没有在意这个原本应该警惕看守的地方。勘兵卫皱了皱眉,拿走被菊千代束在身旁的大刀,悄悄绕到菊千代身后,拾起一块石头往河里扔去。

哗啦一声,水花翻腾的巨响,在宁静的夜显得格外清晰。菊千代一骨碌爬起身,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吼:“谁!谁在那?滚出来!”

伸手想要提起他的大刀,但寻找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的武器已经不翼而飞,心知不妙的菊千代并没有逃走,而是在篝火旁抽出一根木棒,戒备着即将到来的攻击。

勘兵卫突然发声道:“菊千代。”菊千代提着木棒刚想攻击,发现是勘兵卫和五郎兵卫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但看到是勘兵卫手里提着的自己的刀,不由得又是惭愧又是沮丧。

“幸好是我们!如果是山贼的话,你已没命。”勘兵卫把刀扔回菊千代怀里,二人沉默的转身离去。菊千代一下子跪坐在篝火旁,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平静。

持续三天的收割终于结束,稻田与河水之间被农民们合力挖开一条大沟,放水进去后,立刻形成一片齐膝深的水域。靠近村子的一侧插满了削尖的竹子,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勘兵卫拿着一根竹枝往水里插了插,看到没入的深度满意道:“呦西!这样山贼一定无法骑马攻过来,不过要防他们涉水偷袭。”

最易被山贼作为主攻方向的西面,也被七郎次带领农民建设完善。又长又高的木栅上缠满了从山里割来的藤条,木栅之外的地上也插满了竹枪和拒马,木栅之内几步外还挖出一条半人高的壕沟,用已躲避山贼的火枪和弓箭。

不得不说,七郎次的经验十分丰富,即便山贼以勘兵卫的计谋全力进攻此处,也一定会损失惨重。

村子的防御已经完全布置完毕,但迟迟不见山贼来攻,农民们甚至悠闲的开始给稻子脱粒。一个农民偷偷看了一眼武士的方向,忍不住抱怨道:“山贼怎么还不来?不来的话就太不值了,雇武士来白吃饭!”“傻瓜!山贼不来还不好吗!”另一个农民训斥道。

远处,众农民和武士正在围观菊千代调教与平的那匹又老又瘦的马。菊千代围着马转了一圈:“哼,这也算马?还不如狗大。”

林田平八笑嘻嘻的打趣道:“是啊,你骑与平的这匹马干吗?还不如你高大。弄断了马腿,与平会哭的!”

菊千代推开拦住他的林田平八,敏捷的窜上马背。农民显然是不可能有基本给这匹老马装上马鞍和马镫的,但菊千代依然骑得相当平稳,大叫道:“就算是瘦马给我骑也能变成好马!驾!”

他双腿夹住马腹,一溜烟沿着田埂飞驰。“不错!”看着菊千代居然有如此骑术,林田平八不由称赞道。

要知道,这个时代即便是武士,大多数也不可能骑马上阵。装备一个骑兵的花费可以招募5个武士,或者50个足轻,战马,是堪比火枪的战略性资源。所以这个时代会骑马的武士不多,能够在马上施展武艺的更属凤毛麟角。

还未等众人喝彩,只见菊千代已经被颠下马背,一瘸一拐的大吼着向马追去,看来他的骑术也并不是那么高明。众武士和农民看得哈哈大笑,就连一贯板着脸的久藏都被菊千代的作为逗得笑声不止。

勘兵卫、七郎次和空山一叶依旧在巡视村子的防御,见大家笑得热闹,五郎兵卫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啊,大家好像很开心。收割完稻子山贼还未来,都说可能不会来了。”

空山一叶无法做出判断,所以看着勘兵卫,想听听他的意见。

勘兵卫没有像众人一样乐观,他惆怅的摇头道:“我也希望这样……但这样想其实最危险!叫大家返回岗位。”“嗨!”五郎兵卫应道。

此时,后山的花开得更加烂漫,胜四郎和志乃并肩躺在花丛中,爱意浓烈的化不开。志乃直起身,自言自语道:“我真想出生于武士家。”

“农民的生活太惨了,我太幸福,实在惭愧。”胜四郎没有明白志乃的意思,单纯的想劝慰恋人。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武士,我是农民,所以我们……”胜四郎不知所措,急忙起身望着志乃想要解释。

话还未开口,志乃热烈的看着胜四郎英俊的面容道:“不过没关系!管他将来怎样!”说着,慢慢闭上了双眼,嘴唇距离胜四郎越来越近。胜四郎被志乃的举措弄得惊慌失色,身体不由的躲开志乃的亲吻。

敢作敢为的志乃并没有得到情郎想象中的回应,她睁开眼,失望的躺倒在地不禁悲从中来,捂脸哭泣道:“懦夫!堂堂武士也……”

突然,一声马嘶打断二人的悲伤。胜四郎不由得紧张起来,志乃一下子爬起,搂住胜四郎的胳膊,惊慌的望着年轻的武士。胜四郎鼓足勇气,拍了拍志乃的手,紧握腰间武士刀,二人慢慢朝着马嘶声产来的方向走去。

不知何时,三匹强壮的战马被拴在林中,看鞍具齐全的样子,绝不是偶尔走失或者被过路人休息放养。

“山贼!”二人脑中瞬间闪出念头,惊慌的对视一眼。他们小心翼翼的望了望四周,见没有发现山贼的踪迹,这才稍稍放下心,随即由志乃带着胜四郎走小路狂奔回村,向武士们报告这条至关重要的信息——山贼终于来了!

第49章 杀的艺术

“我负责防御的方向发现3个可疑人物,我问过农民,这个时节很少会有人来村子,我怀疑是山贼的探子。”七郎次疾步走进屋子,向堪兵卫报告道。

“没有被他们发觉吧?”堪兵卫问道。“还没有”“唔……不要惊动他们……”胜四郎冲进房间,急匆匆的说:“师傅,后山有三匹马!战马!看来是山贼的!”

堪兵卫提起刀插在腰间,沉稳的说:“知道了,通知大家做好准备。”话音未落,久藏、五郎兵卫也赶了回来,久藏询问开口:“山贼来了?”堪兵卫点了点头:“大家一起去,争取把他们留下,如果没有机会,尽量不要让山贼发现村子里有武士。”

村民中,虽然青壮们各自严守自己的防御阵地,但妇孺依然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堪兵卫吩咐利吉:“叫大家进屋,不要慌,三个山贼罢了。”

武士们躲在距离木栅不远的屋子内透过窗户向外探望。发现有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隔着木栅向村内观察,每个人腰间都挎着打刀和胁差,一副标准的流浪武士打扮。

“肯定是山贼的探子!”堪兵卫低声笑道:“看见木栅在吃惊,看来还没发现我们。”五郎兵卫点了点头:“希望他们以为只有农民。”

“大家都在哪!”静悄悄的村子,菊千代扛着野太刀一阵大吼。“八嘎!那笨蛋!”林田平八暗暗骂道。“菊千代,菊千代!闭嘴!”林田平八一把捂住菊千代的嘴,拽住他的衣领拖进屋子。

“糟了,被发现了!”堪兵卫看着山贼逃跑的背影不由得焦急的说。众武士纷纷怒视菊千代,要不是这个冒失的家伙,山贼也不会发现他们,一旦让山贼得知村子有几名武士,进攻时一定会非常小心。

“事到如今不能放走他们!”堪兵卫斩钉截铁道。“山贼的马在后山,那里我熟”,空山一叶淡淡的说:“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

久藏看着空山一叶,突然出声:“后山是我负责的范围,我和你一起。”久藏不放心让空山一叶自己去,毕竟谁也不知道山贼有没有其他埋伏,或者这三位中有武艺高强的存在,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道:“好,加快速度,赶在他们前面。”见武功最高的两人快速离去,众武士松了口气,没有意外的话,这三个山贼是死定了。

菊千代低着头,尴尬的道:“我不是故意的……”还未等他说完,堪兵卫说:“好了,快去跟上他们,抓个活口将功赎罪。”

菊千代瞬间抬起头兴奋道:“呦西!看我的本事!”“要抄捷径,在马旁埋伏,跟空山君他们说一声,别都杀了。”

堪兵卫嘱咐道:“胜四郎,马是你发现的,和菊千代一起去,记住,你不用出手。”

幽静的山林,三匹马安静的用舌头卷起丰美的草穗送入口中,草茎中甘甜的汁水顺着战马的嘴角流淌,时不时的伸展健壮的脖颈嘶鸣一声,似乎对这里的食物很满意。

“真是好马!”终于和空山一叶汇合的菊千代感叹道。随即对着空山一叶说:“喂,堪兵卫吩咐,要留个活口问话,咱们三个一人一个,我负责抓活的,你们不许跟我抢!”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指着战马旁的大树道:“胜四郎留在这,我们去那边。”胜四郎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武艺也还很生涩,对手又是凶残的山贼,紧张在所难免。

听到不用他出战,胜四郎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更多的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他趴在草丛里,仔细观察者另外三人:久藏闭目靠坐在树后,手中捻着一朵小花,似乎对将要到来的战斗没有丝毫紧张;菊千代爬上一颗大树,伏在一根探出的粗壮树枝上隐藏身形;而空山一叶悠闲的站在那两人之前的一颗树后,左手扶刀柄,右手自然下垂,仿佛在看风景。

除了菊千代还算有些策略,胜四郎觉得其他两人似乎都有那么一些不正常,如果换成他,最起码也得拔刀在手,时时观察山贼动向,怎么可能闭目养神和看风景!

不多时,从胜四郎的视野里,已经可以看到远处山贼匆忙而来的身影。躲在树上的菊千代朝着久藏扔了个树枝,意思是提醒他注意山贼来了,显然他也发现了山贼的行踪。

空山一叶还未看到山贼时,便已经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随后是呼吸声。【步伐轻盈又规律,呼吸急而不乱,武功应该不太差】空山一叶暗暗想到。

不过,虽然每个人脚步频率都还算稳定,但山贼之间完全没有任何配合:三人前后排成一线,站在中间的那个连出刀的空间都没有,一旦遇到突然袭击,除了最后一个有机会转身逃跑,前面两人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

【久藏没有出刀的机会了……算了,速战速决吧,下次再留给他……】看似在看风景的空山一叶其实仅凭声音便已把山贼分析的无所遁形,也在心中做好了迎战准备。

这种真正以杀死敌人为目的,还是以一对多的战斗,空山一叶至今还从未经历过。

虽然他自信以自己现在的境界,杀了这三个山贼毫无难度,但千锤百炼的剑客本能还是让他仔细对对手做出分析,在此刻起,山贼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空山一叶就那么安静的立在树下,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第一个山贼几乎与他并肩而立的时候才惊觉身旁有个人!

“什么人!”这山贼警惕性极强,看到空山一叶的身影之后,立刻向旁边跳去,嘴中大喝道。

山贼的脚尖刚刚翘起,嘴中第一个字还未出口,空山一叶随手抽刀一挥,锋锐的切先便已抹过山贼的喉头。

山贼的身体顿时失去控制,借着惯性抛到半空中,一蓬鲜血从仰起的脖子喷洒而出,血雨淋在白色的山菊花上,晶莹的血珠与白色的花瓣、淡huáng sè的花蕊,组合成一副极具视觉美感的画面。这山贼一头栽倒在花丛中,只是瞪大的双眼和抽搐的身体破坏了画面的和谐。

第二个山贼的刀已经抽出一半,但眼中出现的是一截柔和的刀锋。空山一叶单手挥出轻描淡写的一刀杀死第一个山贼后,没有丝毫停顿奔着第二个山贼而去。

他毫不在意第一个山贼的情况,因为半个脖子被切开的敌人,没有关注的必要。

第一个山贼还在空中时,空山一叶的右手已经顺势回拉,左手握住刀柄尾部,右脚轻轻向前送足,高举手中长船长光,直直顺着第二个山贼的脑门一贯而下。

每一招的速度都不算快,但神奇的是,山贼就是无法躲避!

一束血痕把山贼从额头到眉心、从鼻尖到下巴,平均分成两片。血痕满满开始扩大,就像一条蓄满水的河流,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献血,从山贼的鼻梁开始分流,只一会便布满脸颊。

而此时山贼手中的刀才刚刚拔出一半,便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死在原地。

第三个山贼见此惨状,“嗷”的一声,发出不似人声的喊叫,连抽刀的勇气似乎都已经丧失殆尽,转身夺命狂奔。

不过他刚刚转过身迈出两步,只觉得后面左脚一凉,似乎完全用不上力,随即一阵剧痛淹没了他的神经,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屈身抱着左脚满地打滚,痛苦哀嚎。

原来,他转身迈出第二步时,空山一叶便一个跨步闪到他背后,斜下一刀削断他的左脚大筋。在未脱离武器攻击范围时,想依靠转身逃跑脱离战斗,等于欺骗自己,尤其是面对空山一叶这种对手。

趁着山贼在地上嚎叫翻滚,空山一叶抬刀冲着他的后脑一挥,山贼立刻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

从空山一叶挥出第一刀开始,如果把刀的轨迹用线条表现出来,会发现这是一个完美的整边三角形;而划断逃跑山贼脚筋的那刀,又让整个画面从平面晋级为立体,让人有一种:如果山贼足够多,他可以画满整个空间的错觉。

第50章 仇恨

久藏在空山一叶杀死第一个山贼的瞬间便已抬脚起身,但由于距离空山一叶大概5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一个山贼喷血飞出;在空山一叶劈向第二个山贼时,久藏已经疾步来到空山一叶的身后准备出刀迎敌,只不过还是慢了一步;当他看到空山一叶在第三个山贼身后刀光一闪时,久藏把拉出一半的刀收回鞘中,站在原地叹了口气道:“留活口!空山君。”

“放心,用的是刀背,晕过去了而已。”空山一叶杀两人,擒一人,可呼吸依然平稳,沙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直到此时,菊千代才从树上跳下来,一脸不满的嘟囔道:“本来堪兵卫让我捉住山贼戴罪立功的,功劳全让你一个人占了,哼,武功高很了不起吗!”

说着走上前冲着晕过去的山贼狠狠踢了一脚,骂道:“真是没用的家伙!当山贼?去死!”

“胜四郎,胜四郎!出来吧,没事了”,久藏拉住还要继续发狂的菊千代:“此地不宜久留,去收拾一下山贼的马匹和武器,尽快回村审问俘虏。”

胜四郎目睹空山一叶杀山贼的全过程,但以他的武艺境界实在不懂山贼怎么如同试剑草席一般,不躲避不还击,就那么被轻松杀掉。

听到久藏的招呼,懵懂的爬起身向众人走去,看到倒下的两个山贼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花草,心中顿时绝了日后与智乃来此幽会的念头。

菊千代一手扛刀,一手揪住仍在昏迷的山贼的衣服后襟,像拖死狗一般拽进屋内,松开手“哐当”一声把山贼扔到堪兵卫面前,得意洋洋的道:“一个没逃掉!我们杀了两个抓住一个,怎样!”

“又不是你出手,全是空山大人做的。”胜四郎小声嘀咕。菊千代恼羞成怒:“八嘎!臭小鬼闭嘴,要不是这三个傻瓜太不中用,怎能……”

“好了!”堪兵卫拦住发飙的菊千代,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不错,找个法子把他弄醒,我有话问他。”

菊千代听到堪兵卫的肯定,立刻喜笑颜开,连连道:“这个我擅长!”说罢,舀起满满一瓢水,冲着山贼的脑袋兜头浇了下去。

山贼被冰凉的溪水淋醒,看着围绕自己一圈的众多武士,尤其是看到空山一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顿时如丧考妣,再没有一丝想逃跑的侥幸,只是不断抱着左脚痛呼。

菊千代蹲下身子,揪住这山贼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脸颊戏谑道:“喂,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否则把你头朝下吊在木栅上,然后——”菊千代用手在山贼的头顶划个十字:“割开你的头皮,放干你的血!”

这个意志和智慧都不怎么坚定的山贼,此时已经吓得有些呆滞,嘴中不断求饶道:“放过我吧……我什么都说,绕我一命……”

堪兵卫开口问道:“你们这次来村子,目的是什么?”“回大人,我们来侦查村子的情况,如果稻子已经收割完毕,我们便回去报信准备前来劫掠。”

“唔……如此急迫吗……”堪兵卫沉吟片刻继续问道:“你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吧?”“啊啊!大人说的不错,最多还能吃7天。”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在哪个位置?”“我们在鹫山麓建了一个寨子,一共40个弟兄……不不,是40个山贼,但人人有马。大人,我能告诉你们的都说了,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向佛祖发誓,今后一定不做山贼!”

菊千代一脚踹到这个山贼,大喊道:“混蛋!你们这么多年杀了多少无辜村民,你以为能逃得性命吗?堪兵卫,不能饶了他!”

堪兵卫摸着胡须,沉思了片刻道:“现在还不能杀,他还很有用。这样吧,带他去老爹那,看看农民们可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消息。”山贼顿时大喜,冲着堪兵卫连连叩头。

菊千代懊恼的拿过一根草绳,把山贼栓的结结实实,对山贼说道:“算你走运!别想逃跑,否则大爷我一刀宰了你!”

众武士拉着山贼向老爹的水车屋走去,农民各个神色不善的盯着山贼,目光中透露的仇恨似乎可以点燃世界。

多年来,亲人被随意虐杀、抢走活命的粮食、抢走年轻的妻子和姐妹……但低位的武力,让农民只能把仇恨埋在心底,始终不得解脱,这时看到一个活着的、无法反抗的山贼,顿时压抑不住心中滔天大仇。

即便平时最懦弱的妇孺,此时也如同猛虎一般凶恶,恨不得扑上来生啖其肉。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报仇!杀了他!报仇!”几乎所有村民被这声大喊点燃了仇恨之火,举着手中的锄头、镰刀、木棒、竹枪向众武士包围的山贼冲了过来。

堪兵卫大惊,伸开双臂阻拦道:“他是俘虏,已经说出一切求饶,现在不能杀他!”奈何,在不能使用武力的情况下,仅凭双手怎能拦得住全村的农民!利吉一把夺过旁边农妇的锄头大喊道:“你们不杀,让我们来杀!”

武士们的阻拦起不到丝毫作用,即便身为剑豪的空山一叶面对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他觉得如果此时拔刀杀人,自己一个人便能杀光这些村民,但面对如此情形,只要心中还存有一丝正义的人,都无法阻止村民的报仇。

村民距离山贼越来越近,突然,喧闹的场面静了下来。一个老得不成样子的瞎眼老妪拄着一把看起来比她还要沉重的锄头走进人群,农民默默的让出道路,任凭这老妪靠近山贼。

老爹颤巍巍的跟在身后,眼中又散发出鹰一样凶狠的光芒,他用一种听起来格外阴森的语气一字一喘息的道:“杀!让她为儿孙们报仇。”

老爹的目光并没有看向一众武士,而是死死盯着地上喃喃求饶的山贼。

能让老虎升起恻隐之心的祈求,分毫没有动摇老妪的步伐。堪兵卫只能无奈的让开道路,眼睁睁看着老妪如同索命恶鬼般举起锄头。

山贼被菊千代用脚抵住,除了原地扭动身子,没有躲避的余地。

老妪虽然看不见,但一锄头冲着地上声音传来的方向砸下。或许是山贼的幸运,但也许,更多的是不幸,锄头砸到山贼柔软的腮帮上,山贼半边脸皮顿时被活生生刮了下来;又一锄头下去,山贼的一只眼被砸爆。

不知挥舞了多少下,老妪似乎有挥霍不完的力量,直到地上的山贼成为一片方圆一丈左右的肉泥,老妪才扔掉锄头,瘫倒在血与土混成的血泥之中。

第51章 即将开始的杀戮

虽然俘虏最后被愤怒的村民几乎撕碎,但该说的情报都被拷问了出来,众武士集中在屋内商议。

五郎兵卫率先开口道:“据那俘虏说,他们的城寨……”“那不算城寨”“是啊,就像与平的裤子,到处都是洞!”“既然容易渗入的话……”“夜袭,我会去夜袭。”“对方有四十人,应先杀他几个。”

空山一叶默不作声,看着武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关于战争方面,他深知自己是如何的匮乏,总是闭口不言。

堪兵卫照例揉了揉头发,双手向下压了压,众人顿时一静,等着他做决定。

“唔……杀可以,但我们不能损失一人,否则杀他五个也不划算。”堪兵卫犹豫道。“那就要赌运气,三个人去应可杀十个!”久藏斩钉截铁道。

“利吉,山贼所在的鹭山麓离村子多远?”堪兵卫问道。利吉有些跃跃欲试,赶忙跪倒在堪兵卫面前:“要走一日。”

菊千代躺在地板上,一手支撑着头,一手指了指外面:“可用山贼的三匹马!”“骑马只需半日,我很熟悉这条路,我可以带路!”利吉赶忙回答。

堪兵卫低头沉思,众人面带希翼的看着他,这些日子除了布置防御就是训练农民,还要时刻忍受村民躲躲闪闪的怀疑目光。身为武士,宁愿刚烈战死,也不愿意缩在村子里苟且,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想趁机出去杀个痛快!

“去吧!”堪兵卫下定决心,环视一圈:“赶夜路可于黎明前到达,先破山贼一阵!但,谁去呢?”

几乎在堪兵卫话音刚落的瞬间,久藏看也没看众人一眼,便第一个提刀起身,看来他对空山一叶独zi shā死三个山贼的事依然耿耿于怀。

林田平八是第二个,众武士除了空山一叶最为悠闲外,其次就是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只有林田平八几乎没有做什么贡献。

比军法韬略,他不如堪兵卫、五郎兵卫;比战争经验丰富,他又不如七郎次;比武功他不如空山一叶和久藏,就连菊千代都比他善于训练农民,以及和农民融洽的打交道。

除了制作了一张战旗鼓舞士气之外——在他自己看来毫无作用!相当于这些天里白白吃了农民供养的大米饭。

空山一叶淡淡的站起身,把长船长光插到腰间,沙哑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平八,你留下,我和久藏就足够了。”林田平八豁然转身,不顾空山一叶强大的气场,紧紧的盯着他道:“空山大人,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在下武艺低微?”

久藏听到这话,也收起迈出的脚步,倚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其实他内心里也希望和空山一叶搭档,而不是武功平平的林田平八。

战争没有侥幸,在这种冷兵器的小范围对决,身手是否高超对于胜利起着最关键的作用。

空山一叶向来是不善于解释的,他心里当然就是认为林田平八武功低微,不足以最大程度杀伤山贼。

最关键的是,上次杀了两个山贼,俘虏了一个山贼,让他彻底打开了心中的求战yu wàng,正巧借着这次机会一试身手。

注定要伤人的话刚要说出口,堪兵卫便发声道:“平八,这次你留下吧。只有一次偷袭的机会,务必尽全力!空山大人和久藏是咱们众人武功最高的两人,他们去更有把握些。”

林田平八不甘的叹了口气,颓然坐下一言不发。菊千代“唔哈”一声怪叫,跳起来对着林田平八挤眉弄眼道:“留下来看菊千代大爷怎样杀山贼!哈哈,你嘲笑我骑与平的破马,但只有我可以骑!算上我一个,就这样决定了。”

众人一阵大笑,林田平八也忍俊不禁:“岂可修,你这吃饭最多的家伙!我的那份山贼也归你了,可别被山贼砍了脑袋!”

空山一叶和众武士都不知道的是,如果按照原本的电影剧情,林田平八就是这次偷袭山贼的战斗中牺牲的,被空山一叶抢过任务,相当于救了林田平八一命。

天色将将暗了下来,众人准备妥当,骑上战马,在村民期待的目光中向远方奔驰而去。

关于骑马这件事,空山一叶并不陌生,这得益于当年转战世界时,与一位英国击剑高手的对决。

这个拥有贵族头衔的家伙,在比试结束后邀请他赛马,在得知空山一叶从未骑过马时,那个彬彬有礼的英国人特意细心的教会他,然后和他比试一番。

当然,剑术无敌的空山一叶在马术较量中一败涂地,总算让那个小气的贵族找回了场子,但以他对身体的控制力,依然在短时间内学会了熟练控制马匹奔驰。

虽然还远远达不到能够在马上拔刀作战的程度,但仅仅作为赶路工具绰绰有余,他相信绝不会比利吉这个只骑过驽马的农民更差。

隐隐约约的月光照着山间小路,四人依次骑马奔驰,在即将黎明时,赶到了山贼的寨子附近。

菊千代气喘吁吁的踢了一脚自己那瘫软在地的瘦马,恨恨道:“八嘎!你这畜生快把老子的腰颠断了,等下还有什么力气杀山贼!回去就宰了你下锅。”

利吉遥遥一指,低声道:“前面就是山贼的寨子了。”久藏点了点头,堪兵卫不在,经历战争最多的久藏就自动成为了众人的首领。

他平复一下呼吸对着面色依旧平稳的空山一叶道:“天色还早,休息半个时辰恢复体力,厮杀过后还要有力气逃走。”

虽然以空山一叶的体力并不在乎这点休息时间,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菊千代闻言,几乎是一屁股坐倒在地,抽出马背上的竹筒痛饮清水,抹了一把嘴,对着利吉说:“把饭团拿出来,快饿死了!”

利吉赶忙把为众人准备好的饭团分到各自手中,精米做成的饭团,里面甚至包裹着两颗盐渍的梅子,大米独有的香甜味道让人不禁食欲大开。

菊千代几乎是吞的把两个饭团瞬间咽到肚中,还眼馋的望着利吉手中的没来得及吃下的另一个饭团。

久藏严肃的看着菊千代道:“战前不宜多食!”菊千代气哼哼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吃不饱就没力气杀贼。小气的农民,也不知道要多准备一些!”

“菊千代”,空山一叶把手中的饭团扔过去一个:“吃吧,给你。”菊千代怔怔的接住,心虚的看了一眼久藏和空山一叶,小声嘟囔一句:“多谢……”这次他并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满脸幸福的品味着来之不易的美食。“杀人前享用美食,杀人后喝上等美酒,这才叫痛快啊!”菊千代感叹道。

“闭嘴!”久藏低喝一声:“保存体力!”

众人不再言语,各自闭目养神。当深沉的黑暗渐渐远去,天边泛起一丝光亮时,空山一叶第一个睁开眼睛,起身道:“久藏。”

久藏点了点头,示意众人把腰间长刀缚到背后,以免影响行动。收拾妥当,利吉带着三位武士,蹚着山间冰凉的溪水缓缓靠近山贼的寨子。

杀戮即将开始!

第52章 杀与救

空山一叶充斥在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中。从现代的安逸与秩序,到当下的混乱与杀戮,虽然已经到此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依然没有适应这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以及深入骨髓的寂寞感。

不要小看这种寂寞,当代人哪怕去陌生的城市出差,夜深人静时也会倍感孤寂,何况被送到无可名状的所谓电影的世界中。

如果没有寄托和执念,一般人经历此种状况,轻则抑郁,重则疯狂。

空山一叶的突破得益于天赋与勤奋,而更多的依然还是在这个时空,他唯一可寄托的便是手中之剑,这次主动选择杀山贼,一个是因为兴之所至,一个也许是他自己都为感受到的、基于想要真切的融入这个时代的紧迫感。

看着前面几个人的背影,空山一叶丝毫不觉得他们应该是电影中的虚构人物,他们也会流血,也会死亡,也会讲求正义,喜怒哀乐应有尽有,分明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几人趟着齐膝深的河水接近山贼简陋的寨子,与其说是山寨,不如说是几栋用木头搭建的相当宽大粗陋的大屋,久藏机警的搜索了一圈,并没发现任何明哨暗哨。

众人靠近其中最大的一座大屋,只听里面呼噜震天,完全没有防备外敌入侵的警惕,也许附近都是村庄,也许是过去年月中无往不利劫掠,让原本出身于精锐武士团体的山贼没消磨掉了战士的本能。

凑在大屋外向内观看,只见众多赤身露体的山贼横七竖八的躺在屋内各处,还有好几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人混杂其中,显然是被山贼劫掠至此的农家女子。

菊千代看得目泛精光,兴奋的低声道:“好多女人!这帮混蛋,过得倒是挺舒服的吗!”久藏横了菊千代一眼,示意他闭嘴,低声吩咐道:“利吉,你去放火烧屋,然后把马赶远。”

说着握住背后的刀柄,看着空山一叶和菊千代:“咱们守在这座屋子门口,出来一个杀一个!”空山一叶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时候算结束?”“其他屋子里的山贼包围过来时。咱们马上退走,不可恋战!”久藏严肃道。

利吉提着一把防身用的短刀四处点火,说句实话,农民放火的功夫要比这几位武士强得多,也许菊千代是例外,但让久藏和空山一叶去放火,也许折腾到天光大亮火都烧不起多大。

火渐渐烧了起来,呛人的浓烟弥散在四周。屋内女人的尖叫,山贼的呼喝,混杂着马匹四处乱跑嘶鸣,让处于黎明时分的山寨顿时被声音填满。

首先从屋内跑出来的是那些衣衫不整的女人,她们慌乱的向外逃离,见到门口手持利刃的三个武士和一个农民,顿时吓得手脚酸软,有些甚至想重新跑回屋内。

菊千代大喝一声:“呼啦!不想死的就赶快逃走!哇哇哇哇,快走!”这时,几个赤身露体的山贼提着刀一股脑的冲了出来。

此时的空山一叶就像拥有着上帝视角,他可以清晰感知菊千代的刀会在下一秒,从上到下劈断第一个山贼的头;久藏斜上挥刀,划破山贼的胸腹;利吉紧张的向后连退几部,站立不稳身形;两个山贼朝着他的方向冲来……在这种紧张的战斗中,他甚至察觉到其他几个大屋的山贼也在陆续冲出屋子。

空山一叶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个山贼举起刀,一个直刺他的胸口,一个斜劈他的肩颈。

他不慌不忙的稍稍侧身让过直刺的一刀,单手抬起刀瞬间从山贼的腋下向上切过,锋利的刃锋齐根削断山贼的胳膊,紧接着是脖子。血,瞬间从山贼的无头腔子上喷出两尺多高,而尸体依然站立未倒,可见空山一叶这刀速度之快。

另一个举刀劈来的山贼被直立的尸体挡住,一刀劈空,但这个精明山贼并未试图收招再次攻击,而是借着惯性,身体向前冲去,想要先行逃离几人的围攻。

但空山一叶好像早已料到这种反应一般,他并未转身,而是向后轻点一步,单手上扬的长刀在向后退的过程中改为反握,顺着退后的脚步向后猛然一刺。

试图逃跑的山贼刚刚冲出一步,只觉得后背一凉,低头一看,短短的一截切先已然透过自己的前胸。这山贼任手中的刀跌落在地,双手徒然的想要握住那截刀尖,可刚有所动作,空山一叶便已抽出刀身,杀向了下一个山贼。

菊千代的大开大合,久藏的迅捷狠辣,空山一叶的轻松写意,让每一个跑出屋子的山贼迅速毙命,就连利吉也在三人身后,给那些还未彻底断气的山贼补刀。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这几人便杀光了从屋子里跑出的山贼。其他几座屋的山贼已经开始穿戴整齐的向他们围攻过来,只是因为火势很大,想要到达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

久藏见此,果决的大喝道:“退!”几人迅速趟过不深的河水抵达对岸,躲在大石后面,菊千代疯狂的冲着远处的山贼大声挑衅:“来啊!哈哈哈!蠢货们!吃我一剑,gou niáng yǎng de!”久藏也是一脸兴奋,对着空山一叶道:“成了!”

只有利吉呆呆的看着熊熊燃烧的大屋,那里有一个衣着华丽的漂亮女人麻木的站在门口,对眼前尸横遍地的修罗景象没有任何动容,似乎身体里早已没了灵魂,只剩一具漂亮的驱壳苟活于世。

利吉朝着女人冲了过去。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空山一叶一把拽住利吉的衣服,想要阻止他这种送死行为。“撕拉”一声,农民的衣服被扯得粉碎,但只让利吉踉跄了一下,并没有停下脚步,可见这农民心意之坚决。

那女人见到快速向他接近的利吉,脸上终于涌现出激烈的表情,是惊喜、是羞愧、是绝望,甚至还带有一丝解脱的释然,最后深情的看了利吉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跳回熊熊燃烧的大屋之中。

利吉伸着手嘶吼着,想冲进大屋救出女人,但扑面而来的大火阻止了任何想要接近的生物。他疯狂的四处挥舞短刀,似乎想要劈开这悲惨的命运,但最终只能瘫软而坐,伏地恸哭。

空山一叶轻轻摇了摇头。对于这种明显是送死的愚蠢行为,如果放到以前,他是绝对不会有相救的打算的,但毕竟是他没有拽住利吉,虽然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必然不会责怪于他,但内心的坚持,依然让他义无反顾的矮身冲了过去。一道迅捷的光影穿过河水,在另外两位武士还在犹豫时,便已经到达利吉身后。

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杀气:“走!否则你便死在这里吧。”不等农民回答,一把抓住利吉的腰带回身便走。

利吉手舞足蹈,想要挣脱空山一叶的拖拽,手中短刀甚至划破了空山一叶的衣袖,可见反抗之激烈,但瘦弱的农民哪里敌得过空山一叶的力量。

第53章 身处乱世 生亦唯艰

【快要到了,回去一定饶不了这混蛋】空山一叶愤恨的想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发自内心的痛恨一个人了。

生性冷淡的他从未有过为了别人,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经历,相同的是,他自己也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拖累别人。

但是在这个世界中,他体验到了所谓“团体”以及“友谊”的滋味,也许是尝够了孤独,也许是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交流,总之这种淡淡的喜悦和温暖让他格外珍惜。

突然间,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充斥在空山一叶的脑海中,其中冰冷的死亡意味,甚至让灵魂都开始颤颤发抖!这是空山一叶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哪怕在当代几次险死还生的比试,那是可控的危机。

而当下他的感受是完全不由自主,仿佛这是一种必然要死亡的、无论如何挣扎都没用的所谓“规则”!这是《七武士》剧情中打在林田平八身上的一枪,也是他们中第一个战死的武士。

如果不是涉及到“规则”的力量,火上哪怕刚刚瞄准到空山一叶,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躲开锁定,绝不会置身这种身陷死亡的险地。不光空山一叶,凡是达到他这种境界的高手,除非密集的打击,否则远程偷袭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

即便死亡气息如此之浓厚,但是,已经晋级为当世剑豪的空山一叶,心智之坚定早已不是区区死亡危机可以完全剥夺的,身为剑客的决绝心意,在这一瞬间劈碎了人类最大的恐怖!

他用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俯身趴在水中,齐腰的河水立刻盖住了他的全身。远处一声枪响,一颗原本就要打中空山一叶的子弹落到了利吉身上,空山一叶只觉得手中利吉身子晃了晃,也不再挣扎,而是僵硬的顿在了原地。

顾不得看利吉的情况,空山一叶用尽全力架住利吉的肩膀向对岸亡命奔跑。

好在久藏和菊千代纷纷跑出掩体前来接应,三人合力半拖半拽,终于把利吉抢了回来。

一颗子弹击中利吉的腹部,久藏面色一冷,这种火枪造成的内脏贯穿伤,在如今的年月里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即便当时撑过几刻,也绝不可能依靠简陋的医术挽回生命。更何况在敌人的老巢,源源不断的追兵正在逼近的情况下。

久藏摇了摇头,用手捂住利吉的伤口,安慰道:“利吉,没事的,坚持住。菊千代,你断后警戒,我们走。”

几人沿着来时的路迅速远离山贼的寨子,到了安置马匹的偏僻处,利吉再也坚持不住,紧紧抓着空山一叶的手,断断续续道:“对、对不起……那是我的、我的娘子……我想救她、救她回家……我……”

手垂到了地上,声音就此停止,利吉的表情相当平静,或许当他见到妻子反身跳进大伙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空山一叶呼吸先是一顿,而后爆发出犹如实质的杀气,惊得马匹嘶鸣不已,与平那匹瘦马更是屎尿齐流,瘫在地上哀鸣不止。

“喂,这不怪你,是他自己……”菊千代还想继续劝告,但被空山一叶回身盯了一眼之后,立刻闭嘴不言。胆大如菊千代,也经受不住空山一叶迸发的杀气,向后连退两步,不敢再看空山一叶。

空山一叶手中的长船长光受到杀气的喂养,明月般的刀晕似乎涨大了数倍,甚至隐隐有血色在光芒中流转。

关于利吉的死,虽然主要是他自己一心求死,或许不出去救利吉,他也会死于山贼的乱刀之下,怨不得别人。但到底是因为空山一叶为了躲避子弹拉了利吉一把,间接导致农民中弹。

这种自欺欺人的借口绝不可能说服自己,他有心反身回头,哪怕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杀光山贼,不只是为了农民报仇,实际上现在这个时刻,报仇的心思远远没有他自责的愧疚强烈。

但如果他去拼命,久藏和菊千代必会与他一起同生共死,这简直是一定的。在山贼严阵以待,还有几挺火枪的情况下,不管杀死多少山贼,结果也只可能是己方全军覆没。

久藏静静的看着空山一叶,此时他并没有履行自己队长兼指挥官的责任,而是任凭空山一叶作出决定。就像空山一叶想的那样,只要空山一叶选择回头杀敌,他不但不会阻拦,反而会提刀一起舍身相随,这是属于两个剑客之间的默契。

空山一叶用强大的意志压下这种冲动,大口大口的呼吸几次,慢慢收敛了杀气。那种犹如地狱恶鬼般的沙哑声音重新出现在他的口中,开口道:“走,回村。”一手提起利吉的尸体放到马背上,随后跳上马,率先骑马而去。

久藏紧随其后,而菊千代不得不狠狠踢了几脚与平的那匹依然瘫软的瘦马,强行拉着它的缰绳,跳上那匹来时属于利吉的战马,呼喝一声向逐渐远去的两人追了过去。

村口,勘兵卫与众位武士翘首相望,一阵马蹄声夹杂着菊千代兴奋的呼喝声由远而近。五郎兵卫笑着说:“看来是他们回来了,情况应该还不错。”林田平八撇撇嘴道:“一听就是菊千代这家伙,看来没怎么费力气嘛。”

空山一叶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但见到马背前趴伏着的一具身体,武士们的心不由得紧了紧。直到久藏和菊千代的身影出现,众人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农民的性命,在他们心里其实并不怎么看重,因为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战争中,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得周全。

那些农民不过是炮灰一样的存在,这不是冷血,而是千百年社会规则造成的惯性。哪怕到了现代,高等阶级视草民的生命如草芥,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何尝有半点慈悲之心!

空山一叶跳下马,把利吉的尸体放到众人身前,随后一言不发的向村中走去,面对浑身散发出若隐若无杀气的他,没人敢于向他询问此战的情况。

看到久藏后,勘兵卫赶忙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他的意思显然不是问农民的死,而是空山一叶的状况。

久藏也丝毫没有理解错勘兵卫的意思,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道:“撤退的时候,利吉见到被掠去的妻子,擅自跑了回去。空山君去救,中途利吉被火枪击中而亡。”

勘兵卫皱眉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为农民不听命令导致丧生而遗憾,还是为空山一叶冒险去救人而愤怒,他叹气道:“战争,总是如此。不过幸好你们都还在。”

菊千代窜了过来,炫耀道:“烧了他们所有的屋子,我杀了3个,真是不过瘾。如果不是利吉这蠢货白白送命,可以说这次是相当顺利。”

久藏接着道:“我数过,屋子里有11个山贼,应该全部被我们杀死。”

勘兵卫沉吟片刻计算道:“11个……加上上次的3个……山贼最多只剩30骑!这次我们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林田平八低声道:“可惜了利吉,他的娘子呢,最后还是死在了山贼手中吗?”久藏摇了摇头:“那个女人一心求死,见到利吉后,又反身跑回了着火的大屋,大概是没有脸面跟随利吉回村吧。”

“身处乱世,生亦唯艰……”勘兵卫悲哀的叹息一声:“把利吉交给农民们好好安葬了吧。”七郎次开口道:“我看空山君并不能释怀,他是否仍在自责没有救回利吉。”久藏点了点头:“如果不是顾忌我和菊千代会陪他一起战死,那时他不会回来。”

勘兵卫道:“哪里的战争是不死人的?生死于我们实属平常,不过,空山君没有经历过战争,一时接受不了是可以理解的。算了,五郎兵卫,你带我向农民们解释一下,让他们节哀,我去看看空山君。”

第54章 劝慰

空山一叶缓缓擦拭着爱刀,刀身上,山贼的血迹已经不见踪影,散发着朦胧的皎洁。

每把刀的光色都是不同的,比如久藏的家传宝刀,特殊的研磨工艺,让他的刀犹如明镜一般耀眼,就如同久藏的武功,迅捷狠辣,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攻击性。

而菊千代手中的不知名野太刀,布满了刮痕斫迹和细小崩口,如果仔细观察,上面甚至有一些轻微的暗点,显然,这把武器的主人平时并不怎么在意,光芒也趋于驳杂暗淡。

勘兵卫的佩刀外表看来虽然很是普通,灰扑扑的柄绳、古旧的刀鞘,让这把刀看起来毫无美感,也绝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刀身既无华美的刃纹,也无艳丽的刀姿,就连光芒也显得很是普通。

可勘兵卫一旦拔刀在手,那种坚定质朴的气息和他的刀融为一体,可以让人明确感知到,这是一个绝对不会被任何人轻易击败的对手。

在武士中,流传着“观对方之武器,便可现其人性格武功”,可见刀与主人之间相互影响之深。假如让菊千代长久的使用长船长光,虽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空山一叶般优雅华丽,但长久的影响下,也绝不会如现在一般粗鲁强悍。

空山一叶的出招也不是不能决绝残酷,毕竟,“剑鬼”之称,便是拜其风格所赐,到了他这种境界之人,完全不会拘泥于招式的窠臼,且不论用何种方法,杀敌的效率都不会降低分毫。

但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拥有了这把爱刀后,几乎每次杀敌都会不由自主的“美丽”起来,这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改变。

空山一叶竖起爱刀凝视着,长船长光的刀晕拥有了一种以往不曾有过的刺目,就如同此时的空山一叶。勘兵卫见到的就是如此情景,这让他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勘兵卫静静的站了一会,随即脱掉鞋子坐到空山一叶对面,温和的开口道:“空山君,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你当初主动要帮助农民抵抗山贼的理由,难道如你这般高贵之人,也会升起对农民的‘报恩’之心?何况你不曾白白吃过农民的一粒粮食。”空山一叶没有回应,依旧打量着爱刀。

勘兵卫继续说:“不过,现在在下好像明白一些了,空山君,你是一位真正拥有‘义之心’的武士,我们所有人皆不如之。”

空山一叶横起长船长光,刃锋方向对着勘兵卫,这当然是极度不礼貌的行为,其中拒绝交流的意味是如此明显,即便没心没肺如菊千代,估计也会闭嘴退走。

但勘兵卫不为所动,继续用一种让人安心的语气缓缓诉说:“武士与农民天然对立,武士视农民如草芥,农民视武士如仇寇,就连那群山贼曾经也是武士,只不过他们放弃了身为武士需要恪守的信念而已。但即便这样,也很少有武士会帮助农民对抗山贼。”

勘兵卫缓了缓,继续道:“所以,如果我们其中有一位武士牺牲了,农民会悲伤会哭泣,但他们悲伤的是损失了一个重要战力,让自己和村子的危险性大大增加,但绝不会有任何同情之心。反之亦如此,对于我们其他几位武士而言,死去一个农民,只不过是战场上的数字,如果不是利吉这种朝夕相处之人,甚至连一丝悲伤的情绪都不会有,就不用说如空山君这般剧烈的情绪波动了。”

空山一叶收刀入鞘,背靠墙壁,秋日温暖的夕阳照射在他的身上,冰冷的气息似乎减弱了一分。

勘兵卫的话,究竟还是影响到了他,但身为现代之人,毕竟不是与世隔绝,那些现代独有的生命平等的思想,和从未眼睁睁看着勉强算是战友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种冲击怎么是几句话能够消除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摆脱这种影响自己剑客之心的情绪,低沉的开口道:“我毕竟与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像是在反驳勘兵卫,但事实只不过是自己有些感叹而已。

勘兵卫当然肯定理解不了空山一叶话中所透露出的真实含义,在勘兵卫看来,空山一叶这种锦衣玉食的大贵族当然与他们这种衣食无着的流浪武士处于两个世界。

勘兵卫没有在意,见空山一叶开口说话,他便知道自己的一番劝说起到了效果,他温和的笑了笑:“空山君,你知道我第一次因作战不力导致战友身死时的心情吗。”

勘兵卫回忆道:“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如胜四郎一般的年纪,这个战友的模样在我心中已经很模糊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满身是血的倒在我身上。与空山君一般,我也曾经愤怒的想要杀光敌人。但侥幸从那次战争中活下来后,我突然明白,在这乱世中挣扎,谁又能得以安享晚年?今天战友因我而死,明天,也许我又会因别人而死。但这一切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又有什么可悲哀的呢?”

空山一叶并没有被勘兵卫的道理说服,但心中的确已经不再那么愤恨,其实,这也只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必然过程,也许下一次战斗之后便能自然而然的想通。勘兵卫的心思也绝不是改变空山一叶的想法,而是让他在下一次战斗中,不要因为冲动把自己陷于危机境地罢了。

空山一叶岂是愚笨之人?他在这时也已经明白了勘兵卫的意思,微微鞠了一躬道:“多谢开导,我没事了。”

勘兵卫摸了摸头发,笑道:“你们这次袭击很不错,可以说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计,听久藏说你们一共杀了11人,真是了不起!”

空山一叶默默的回想了一下整个战斗过程,回答道:“久藏杀了3人,菊千代杀了3人,我杀了5人。”勘兵卫接着问道:“山贼的武功怎样,我预计山贼最多不超过30骑,假如只有我们8人,能否战而胜之?”

空山一叶摇了摇头:“他们的武功还可以,面对突然袭击也应对得当,并未失去反抗之心。如果骑在马上,手持弓箭和火枪与我们作战的话,就算能杀光他们,但可以肯定的是,除我之外,你们几位武士,哪怕是久藏也必难逃一死!”

勘兵卫点了点头同意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们依然需要依靠农民的力量,谨守防御,逐渐蚕食他们。在这过程中,即便我们有人牺牲,在最后决战时,山贼人数也决不能超过我们的两倍,当然,不包括农民在内。”

勘兵卫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大的自信,作为队友,这是令人心安的力量。空山一叶站起身,看向逐渐远去的夕阳悠然道:“我希望,我们来时是8人,回去时依然是8人。不要死了,勘兵卫。”

勘兵卫站到空山一叶旁边,用不知悲喜的语气道:“明天,山贼必定来攻,空山君,你也务必保重自己!走吧,召集大家和农民,准备开战!”

第55章 山贼的噩梦

夜以深。所有武士围坐在村中广场的篝火旁,wài wéi是黑压压的农民。堪兵卫站起身,烈烈篝火映照他的脸上,为向来温和的他镀满了严肃。

“今天,利吉牺牲了。”听到这句话,农民们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更有几个与利吉交好的农民低声啜泣起来。

“他的牺牲是为了保护大家,他是英雄!”堪兵卫抬高语气:“他与我们3位武士一起,杀死了11个山贼!”农民们纷纷抬起头,目光中有一种往日里不曾有的自信,堪兵卫暗暗点头,士气可用!

“明日,山贼必大举来攻,但山贼不可怕,山贼亦**凡胎,你们的竹枪要狠狠扎在山贼身上,记住,你们是为了保卫自己,保卫家人,保卫村子!”

堪兵卫环视农民,大声道:“听着!今晚养足精神,明日依照平日训练的队伍,各自听从武士们指挥。此战,或杀光山贼,你们、你们的子孙后代再也不用受到劫掠和杀戮;或我们大家全部战死,村子化为灰烬!绝无第三种可能!”

堪兵卫可以想象的是,今夜,甚至在作战的几天内,以村民的心理素质不可能做到很好的恢复体力,甚至整夜不眠都是正常的,如果多持续几日,拖也要被拖垮!所以一定要在三天之内结束这场战争。

好在这次烧了山贼所有的房子,他们储备的粮食必定不保,他们也定会寻求速战,否则对于这种没有严密组织、没有严酷纪律约束的乌合之众,分崩离析几乎是一定的。

农民们各自散去,武士们继续围坐在堪兵卫身旁,林田平八开口问道:“明天山贼一定会来么?”堪兵卫点了点头:“山贼死了将近3chéng rén手,必借仇恨激起的士气前来进攻,且他们粮食不多,亦拖延不得。”

“呦西!上次还未等过瘾便跑了回来,这次定杀个痛快!”菊千代一脸兴奋的叫嚷道。五郎兵卫笑呵呵的说:“山贼的探子也没把消息传回去,以我们防御之周全,明日不多死几人,他们绝想不出什么好的攻击办法。”

堪兵卫点头笑道:“嗯,明日是我们可以轻松杀伤他们的最后机会,一旦让他们反应过来,就是一场硬碰硬的苦战了。”

空山一叶站起身,缓缓对着堪兵卫道:“一直以来,我都是与你一起巡视,并未加入哪个队伍,这次,你觉得哪里的山贼会来得多一些,我要去那个方向。”

虽然傍晚堪兵卫的劝慰让空山一叶不再纠结于酷烈的报仇方式,但他心中的执念依旧未完全打消。“空山君,你……”久藏犹豫了一下,想要开口劝慰,空山一叶摆了摆手:“我知道,久藏,我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放心,我还未被愤怒冲昏头脑。”

堪兵卫心中叹息了一声,认真对空山一叶说:“空山君,我知你心意,但我亦不知山贼主要从哪个方向来攻。不过,如我所料不错,他们大队人马最先到的地方一定是西面!也就是七郎次最先布置防御的地方,那里是一道缓坡,最宜骑兵冲锋。”

堪兵卫沉吟一会,接着说:“不过,我相信他们在看到我们的防御后,绝不会未经试探便弃马猛攻那里,而是会逐个方向试探,最后选定攻击方向。所以你先跟随我居中指挥,哪一方山贼人数多,便立即赶去杀敌,以空山君你的速度必定来得及。”

空山一叶考虑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堪兵卫说的的确有道理,点了点头又坐回位置,继续听堪兵卫布置。

堪兵卫长叹一声,开口道:“在还未来到村子之前,我以为以我们8人对抗四十几名山贼,即便能战而胜之,最终活下来的也超不过半数。”众武士一阵沉默,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

兵战凶危,自古以来战争的胜利者从来都是以强凌弱居多。在个体战斗力相差不多,且装备远逊于敌方情况下,能够战而胜之的少之又少。那些以少胜多的战例之所以被传颂,就是因为极其稀少,且极具偶然性质的缘故。

但即便如此,众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依旧舍生忘死的参加这次毫无利益的战争,本就怀着必死的觉悟。

哪怕心思粗糙如菊千代,乐观如林田平八,在夜深人静时,亦不免踹踹,但他们依然凭着坚定的意志和信念,死死压制住对于死亡的恐惧,义无反顾的投入到这次战争中。

“空山君出身高贵身怀绝技;久藏君武功超凡坚忍不拔;五郎兵卫沉稳睿智久历战阵;七郎次忠勇可靠经验丰富;林田平八乐观开朗诙谐幽默;菊千代孔武有力热血豪迈;胜四郎天真无邪积极聪慧。在下不才,但亦还算有些军法韬略。”

堪兵卫依次指着众人,每个被他点到名字的人都不由得身躯一震,就连往日中不靠谱的菊千代也充满了严肃。

“这次战争,我们没有火枪、没有铠甲、没有城墙、没有后备,得胜没有大名赏赐,战败则必死!但,人即城、人即垣、人即壕,在我岛田堪兵卫眼中,我们所有人都是出色的武士!有各位相陪,便是战死又有何妨!”

众人齐声怒吼!就连空山一叶这个冷淡的家伙,都忍不住微微颔首。

被堪兵卫一番战前激励,众人心中仅存的一丝凝重和恐惧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坚定的杀敌之念!恨不得山贼立刻出现,痛快杀敌,即便杀身成仁,也不枉这番豪勇之气。

空山一叶看着满脸激昂之色的众人,目光越来越悠远,内心也越发平静。

直到此时,他才彻底摆脱利吉身死对他意志造成的影响,剑意重又变得如空中明月一般皎洁无暇。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境界又巩固了一分。原本,空山一叶的剑客之心,是完全无法匹配他暴涨的实力的,这也是超绝天赋带来的最大副作用。这次利吉身死,虽然这农民在他心中着实无足轻重,但依然让他差点压制不住杀戮的yu wàng,这就是心境远未巩固的缘故。

控制不住自己,最严重后果的便是弑杀成性,最终疯狂而亡,这不是驾驭剑道,而是被剑驾驭。

空山一叶的办法便是用极度冷淡之心压制,但这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方式,虽然这与他的性情相符,但人毕竟是社会动物,渴望与人交流是天性,即便是空山一叶也需要成为社会角色的一员,除非真正飞天成仙,彻底抹去凡人之心,否认任何人都摆脱不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

上一个世界中,在空山一叶性情最为冷酷时,亦有父母、师傅这根细线牵绊着内心的猛兽,后来又有妻子和儿女不断以爱情、亲情驯化,这才不至于变成残酷无情的机器。

来到这个时代,因为彻底失去一切牵绊,只能寄情于剑,所以在短时间内突破到旁人十数年或数十年才有望达到的境界。

但正因缺少时间的沉淀和人情世故的磨砺,才让他无法彻底驾驭自己的剑客意志,这也是他经常控制不住杀意外泄的根本所在。

剑客的心境,是一种不由任何人传授,只能自己体悟的心法,包含对世间万物的理解、对剑之大道的领悟、以及最重要的对心的约束。

有些人彻底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使其能够完全驾驭自己的境界,于是他们成为了世人瞩目的大剑豪;更有些人,打破原本牢不可破的认知,感知到更为高深的世界法则,于是他们成为千古流传的绝代剑圣。

而空山一叶只不过才刚刚跨过门槛而已,也许从武功上与那些成名已久的剑豪不分伯仲,甚至凭借天赋和年龄稍胜一筹。

但他的剑客之路依然漫长,也许几年、几十年只能停留在这个境界中,甚至遇到超越他意志承受能力的意外突变会让他彻底疯狂……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恢复平静的空山一叶,必将成为这群山贼的最大噩梦。

第56章 山贼的噩梦【二】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子敲击木板的示警声惊醒宁静的清晨。没有武士们刚到村子时的惊恐混乱,青壮农民手持竹枪依照队伍的不同,跑到各自的防御阵地,在武士的带领下隐藏好身形。

大队山贼全副武装,如勘兵卫所料,全部由西而来,这是七郎次卫负责防守的方向。由于林田平八在此时并未牺牲,所以由他配合七郎次,带领最多的一队农民防御此处。

村东小桥方向由菊千代负责,那里的地势最为危险要,所以手下农民虽多,但大多是些老弱之辈;北山是勘兵卫留给山贼进攻的路,面临的压力最大,所以由久藏带领最为精锐的农民防守此处;南面村中水田方向由于已经成为一片广阔的泽国,甚至靠近村中的水塘边布满密密麻麻半截削尖的竹枪。

山贼绝不可能涉水来攻,且不说火枪进水后作用还不如一根木棒,就算勉强靠近村子,也会成为进退不得的活靶!不要说弓箭、投矛,哪怕是村民手持石块投掷,也能让山贼全军覆没。所以这里暂时只有3个手脚勤快的半大农民看住此处,如果真有山贼前来偷袭便立刻向武士们报告情况。

勘兵卫、五郎兵卫居中指挥,空山一叶暂时跟随堪兵卫随时待命。胜四郎暂时不参与直接战斗,而是作为探马,把各处的情报及时向勘兵卫汇报,以便他做出准确判断。

一旦有一方战事吃紧,五郎兵卫和空山一叶便立刻赶去支援。当然,在勘兵卫的计划中,山贼几乎不可能在第一时间便直接进攻,在未对战场有所探查的情况下,下令全军冲锋等于发起zi shā,这群拥有火枪的山贼也曾是出色的武士,当然也会遵守基本的战争常识。

此时,几乎占据半个山坡的山贼面对地上遍布的绊马坑、鹿角、拒马,以及坚固的木栅也是一筹莫展。

除非战马变成天马,否则绝跨不过如此密集的防御,而下马步战更是让惯于骑兵冲锋以摧枯立朽之势杀死反抗者的山贼们无法接受,这相当于主动放弃己方最大优势,彻底陷入残酷的肉搏中。

如果对面只有农民就算了,但单靠农民能做出此种明显是战场中才具备的防御系统?不要开玩笑了!加上昨日那场让山贼损失惨重的偷袭,以及前些天消失探子,让山贼明白村中必有武士,而且是高级武士相助!

仔细观察,木栅后的掩体中一排排不断晃动的竹枪——武士肯定不屑于用这种武器,那必是被武装起来的农民。

可即便农民武功再怎么微弱,但在厉害武士带领下,也绝不是可以轻易击败的对象。

想到要下马与数倍于己方的农民,其中还有不知多少武艺高强的武士肉搏……不仅仅是山贼首领,即便每个普通山贼也是相当抗拒的。

于是,这位身穿当世具足、三位手持火枪的旗本护卫的山贼首领犹豫了,他下达了一个相当正常甚至是可以说是正确的、日后让所有山贼全部覆灭的命令:暂缓进攻,分兵探查。

胜四郎趴在掩体后仔细打量着这群山贼,长久的杀戮和充足的营养,让这群山贼从个体上看,甚至胜过很多贫困大名家的在籍武士。

尤其是那种不可一世的气势,别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农民大多瘫软在地,就连胜四郎这个年轻的武士也隐隐双股颤颤。

如果此时山贼选择全力进攻,哪怕是下马步战,驻守此处的农民敢不敢刺出手中竹枪都是未知,再加上火枪和弓箭助阵的话……胜四郎简直不敢想象这种状况的后果。

但直到此时,山贼的所有行动全部被勘兵卫准确料中,在情报不对等,且敌方指挥官异常高明的情况下,山贼的下场几乎已经注定。胜四郎顾不得感叹,提起一口向村中心狂奔而去——那里是勘兵卫指挥所在。

勘兵卫手持地图,盘膝坐在地上仔细思索着。依旧是刚进村子时画在粗布上的那幅地图,只是上面不但完善了很多村中地形,更在地图最右侧整齐划了30个圆圈,这是勘兵卫估算的山贼数量。

胜四郎冲到勘兵卫眼前报告到:“山贼共三十骑,十骑向北,十三骑向南!”“火枪呢?”“一共三挺。”

勘兵卫沉吟片刻,冲着五郎兵卫和胜四郎道:“去看南面,小心火枪。”五郎兵卫点头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斜背着的大弓,带领胜四郎和一队农民向村南水田方向奔去。

虽然山贼是骑马,但毕竟是绕着村子奔走,五郎兵卫他们赶到时,山贼正巧将将勒住马匹。面对如此面积的水田,骑在马上的山贼顿时不知所措,首领的命令虽然是探查而非进攻,但哪次劫掠村庄会接二连三的受到阻挠!

徘徊了半天,甚至连敌人都还未见到,除了上次袭击山寨的4个人。

想起这个,山贼们就是一阵胆寒:短短一刻钟,11个伙伴被杀,其中8位一刀毙命,有经验丰富的伙伴从伤口判断出,至少两个袭击者是剑客级的高手,可恶啊!他们不去修炼武功,却帮那帮猪狗一样低贱的农民对付我们是何道理!

不过幸好火枪靠得住,前来袭击的4人应该有一个已经被击毙,希望是最厉害的两人其中之一,更希望村中只有这几个武士……

看着山贼骑在马上原地打转,五郎兵卫和胜四郎不禁相视一笑。不过,迟疑片刻后,领头的山贼示意其中一个瘦小敏捷的山贼跳下马,走到水边用手中竹枝开始测量水池的深度。

见到一米多长的竹子已经没过了一半,山贼们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村西受阻,村南也受阻,难道四面都是如此难以骑马攻取村子吗?这倒霉的山贼由于过于关注水深,脚下一滑落入水中,引起其他心情不好的山贼一片嘲弄的谩骂。

五郎兵卫缓缓摘下背上的大弓,超过2米长的大弓由内外两层坚韧的竹片夹着纵向排列的竹胎制成。

内竹片选择生长在背阴山腰的三年生竹子,外竹片用同样的四年生竹子,保证柔韧、弹性、强度皆备,且竹节长度必须一致。

采伐竹子后须自然阴干 3 年,剖解成竹片后,还需精心烘焙至少半年时间,期间,还要经过切片、拼接、磨片、夹板、修形、上关板等繁复异常的工序,一张成品的大弓需要八年时间,当然其威力也不可小觑,通常最远射程可达200米。

而且,不只是大弓本身异常昂贵,不管是在古代中国还是日本,培养出一个合格弓箭手的成本仅次于骑兵和重甲步兵,所以每个弓箭手都堪称武士精锐。

甚至在镰仓时代,弓箭一度是武士的象征,直到后期才逐渐被武士刀所取代。但直到火枪慢慢普及的战国,弓箭依然是战场上的主要武器,也是造成敌人死亡人数最多的武器,可见其威力。

此时,山贼距离五郎兵卫将近百步之遥,五郎兵卫一寸寸拉开弓弦,箭头始终对准正在水中挣扎的山贼。在山贼即将上岸,身形稍稍定住的一瞬间,一支长箭正中山贼胸口。山贼摇晃了几下,伏倒在地气绝身亡。

领头的山贼大惊,慌乱的喊了一声“撤退”,便率先惊慌逃窜,连地上山贼的尸体都没有收拾的意思,生怕自己成为远处弓箭手的下一个目标。

第57章 烧屋

“报告师傅,南面的12骑转向东走了。”胜四郎兴冲冲的跑来报告,堪兵卫点头,随即一愣:“不应是13骑吗?”“一个中箭!”“五郎兵卫这家伙,还挺深藏不露的嘛。”堪兵卫笑呵呵的摇头,随即在地图记载山贼数量的圆圈上画了个叉,这代表山贼还剩29骑。

“去看东面的桥断了没有,提醒菊千代注意……”“注意火枪,我知道了。”为等堪兵卫讲完,胜四郎已经兴冲冲的跑去菊千代防守的河边报讯。

五郎兵卫带领属于他的那队农民赶了回来,堪兵卫来不及寒暄,站起身说道:“去守北面,后山才是关键。”五郎兵卫应了一声道:“你不在后山筑栏,就是为了现在啊。”堪兵卫笑呵呵的点头:“好城必留一个缺口,诱敌深入然后歼之,死守是不行的。”

看着五郎兵卫和农兵们逐渐远去,空山一叶静静问道:“在下何时出场?不若与久藏等人一同去守北面。”堪兵卫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空山君,此刻山贼目的不在攻我,而在试探!我预计,今晚山贼必大举前来偷袭,这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河边,菊千代焦躁的训斥着农民:“看你们那狼狈相!”此时,农民们咬紧牙关合力想要抬起一根当做桥桩的粗大的木头,但瘦弱的他们显然并不足以胜任。菊千代挤开最后的农民,弯腰一声大喝,顿时,粗壮的木头被他举起,几个农民这才扛在肩上,艰难的挪移开。

胜四郎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向菊千代道:“十二骑快到了,快破桥。”菊千代怒吼:“你看不见我正在做吗?!”“小心他们的火枪。”“知道了!”菊千代不耐烦的回应道。

这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二人转身一看,一对农民夫妇抱着孩子向桥面跑来,菊千代拦下他们喝道:“来这里干什么?回去!”“我要找父亲,我们到处找不到他。”农民急匆匆的回道。

他的妻子忍不住哽咽道:“老爹常说要死在小屋,他想听着水车声死去。”“老爹?”菊千代顿时大怒:“八嘎!简直是老顽固!快拉他回来,山贼马上就要来了!”菊千代气急败坏的冲着胜四郎道:“闪开,别挡路!”一把挤开胜四郎,跑到正在拆桥的农民面前,又是一阵粗鲁的大骂声响起。

与菊千代这里的热火朝天不同,久藏负责防守的后山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只能与赶来支援的五郎兵卫一再眺望远方的敌情。

未知更为恐怖,这种安静的等待其实最让人心慌,这里的农民虽然最年轻健壮,但也无法改变他们身为农民胆小懦弱的天性。

五郎兵卫担忧的小声对久藏说:“情况不妙,大家都很惊慌,这样继续下去,我怕还未等山贼攻来,也许就会有人承受不住而崩溃。”

面对这种情况,久藏也是一筹莫展,剑术高明并不代表领导艺术同样高明,就连经验丰富的五郎兵卫也觉得棘手的事,久藏就更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传来阵阵整齐的呼喝。两位武士仔细一听,发现是西面七郎次和林田平八方向传来的声音,整齐而又高昂的号子声,让人听得不由得士气一振。

五郎兵卫哈哈笑道:“七郎次干得好!来,我们也来呐喊!你们都出来!”说着,抽出腰间打刀,对着纷纷爬出掩体的农民命令道:“听着,现在举枪呐喊助威,听我号令,嘿!嘿!”

农民随着五郎兵卫的声音齐声大吼。“呦西!再来!”五郎兵卫见农民的士气逐渐高涨,不由得高声喝到。

两个方向上的呐喊声传到菊千代这里,已经从武士彻底变成苦力的菊千代,放下肩上巨大的木头,冲着农民道:“先停一下,我们也不能丢了士气,听我号令,开始!”众人在菊千代的命令下,纷纷举起竹枪高声呼喊,虽然这里大多是一帮老弱农民,但在菊千代异常洪亮的嗓门衬托下,声音丝毫不低。

渐渐的,三个方向传来的呼喝变成响彻村子的呐喊。经此一事,不只是农民,就连武士们也纷纷士气大涨。

河对岸,马蹄声越来越近,菊千代停止了号子,兴奋的爬到防御工事之上叫到:“来了来了,山贼终于到了!”

农民们可没他那么大胆,纷纷趴在工事后面,顿时,除了竹枪晃动,视线里再也看不到一个农民。看着逐渐接近的山贼,菊千代不但没有跳下来躲避,反而向前多走几部,挑衅的冲着大队山贼摇头晃脑。

一声枪响,溅起了一朵水花,距离菊千代甚至不到一步。菊千代这才摇摇摆摆的调下来,跑到对岸,即便这样也不忘冲着山贼撅起屁股继续挑衅。

又是一声枪响,不过,在这么远的距离内,火枪显然不能伤及菊千代分毫,更多的像是在泄愤和示威。

他冲着趴在地上不甘抬头的农民嘲讽道:“喂,都起来,一个火枪就吓得你们成软脚虾了?你们这些……”这时,与平长大嘴巴,拉着菊千代的胳膊指着他身后的方向。菊千代回身一看,熊熊大火从对岸的三座茅屋中燃烧了起来。山贼当下拿菊千代他们没什么办法,但不代表会放过孤零零的三座房子。

农民的本能,让他们不顾危险,想要跑去对岸救火。菊千代拳打脚踢的把他们赶了回去,嘴里骂道:“还管那破房子干什么,都回到岗位,别惊慌!”

虽然他是这样命令农民的,但不代表他能控制自己,菊千代忍不住跳脚大骂山贼:“八嘎!混蛋!来攻这里啊,一群只会放火烧屋的gou zá zhong!”

山贼没有理会菊千代的挑衅,觉得烧了农民的房子,找回一些面子的山贼纷纷打马离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视线中,这让菊千代愤恨不已。

堪兵卫、空山一叶和胜四郎此时也被冲天大火引了过来,随着他们到来的还有留在村中的妇孺,顿时,岸边抽泣声、哭喊声不断响起,惹人心碎。

虽说为了战略堪兵卫不得不亲自命令农民放弃对岸的三间屋子,但看到如此情景,他也忍不住黯然伤神。毕竟,这相当于一家几口一辈子的财富,此时毁于一把大火,着实让人难以接受。但勘兵卫马上收拾好心情,作为首领,必有取舍!

在保证胜利的情况下,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是领导人必须做出的选择。

第58章 救人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日本农民承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眼看对岸的房子保不住,哭泣了几声,在大家的劝慰下,也就各自回去了。

这时,与平颤巍巍的指着河对岸道:“老爹、老爹的房子也着火了!”菊千代听闻,一下子揪住与平的衣襟大吼:“老爹呢?他的儿子媳妇呢?还有孩子呢?他妈的,他们在干什么!”

不等农民回答,直接纵身跳下小河,冲着老爹的水车屋狂奔而去。“不准擅离岗位!菊千代,回来!菊千代!”

勘兵卫的命令没有让菊千代停顿哪怕一丝时间,此时菊千代的怒火一点也不比烧着的房子要小多少,是他放老爹儿子儿媳去找老爹的,是他以为还来得及把老爹拉回来,但现在不光没有救回老爹,反而……菊千代心中自责愤怒怨恨交织下,哪里顾得上勘兵卫的命令。

空山一叶开口道:“我去帮他,放心。”还未等勘兵卫反应,便迅速向菊千代追去。勘兵卫跺了跺脚,向旁边的与平叮嘱道:“如果山贼有动静,立刻通知村中武士。”说罢,也跟在两人身后跑了过去。

以空山一叶的速度,很快便追上了菊千代,有过共同战斗经历的二人已经产生了一些默契。

空山一叶拉住想要直接冲进水车房的菊千代,示意自己走在前面,菊千代稍稍挣扎了一下也没有反对,他虽然鲁莽,但一点也不傻,深知自己除了一身蛮力之外,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远不如空山一叶,连火枪都能躲避的本事,不要说他自己,他就从来没听有哪个武士做到过。

空山一叶把感知提到最高,不只是前面燃烧的水车房,就连周边的一草一木也没有放过,山贼离去还不远,谁知道有没有在暗处等着他们出来放黑枪的,他可没有把握次次都能躲过子弹。

空山一叶缓缓向前走去,菊千代在他侧后五步的位置负责警戒。

空山一叶并未感知到异常,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也没有反应,不过,他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咳嗦声从水车房的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吸和地跌撞撞的脚步说明,这个人或许已经身受重伤了。

【这不可能是山贼,也许是老爹……】空山一叶不再犹豫,脚尖轻点,瞬间向前冲去,轻微溅起的水花在他脚下形成一道笔直的白色水线。菊千代还未反应过来,空山一叶已经冲出去好远。

“喂!等等我!”菊千代喊道,同样迈开大步追了过去。【这家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等等我,岂可修!】菊千代望着与他距离越来越远空山一叶愤恨的想到。

水车房外,妇女怀抱一个大声啼哭的婴儿艰难的行走在水中,见到朝着她飞速赶来的空山一叶,不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的把婴儿交给空山一叶,身体立刻像被抽离了所有骨头一般软倒,空山一叶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托着女人,不让她跌在水中。

他这才注意到,女人的后背已经被大片血迹填满,一道伤口从她的肩头一直划到腰间,如此沉重的伤势竟然没有让她当场毙命,而是仅凭意志还能抱着孩子逃出被大火包围的房子,这种生命奇迹让一贯冷淡的空山一叶也震惊当场。

菊千代气喘吁吁的一边跑一边冲着女人吼道:“老爹和你男人呢?!”由于距离还远,他并未来得及看到女人的致命伤口。

来到空山一叶近前,愤怒的菊千代终于注意到被鲜血染红的河水、不停啼哭的婴儿,以及毫无声息的女人。他愣了愣,下意识的以从未有过的轻柔动作从空山一叶手中接过孩子。他喘息着,压制着,但一颗颗泪水还是从他粗糙的脸上滴落。

能在这个时代提刀生活超过三十多年,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不说心硬如铁,也绝不可能多愁善感。“这孩子像我一样,我当年也是全家被杀!”菊千代悲愤的哭嚎道。空山一叶默然。

总算追上两人的勘兵卫,看到的就是菊千代怀抱婴儿俯身痛哭、空山一叶肩抗着毫无声息的女人的画面。

面对此情形,勘兵卫没有斥责菊千代的不守纪律,上前拍了拍菊千代的肩膀:“唉,回去吧。”老爹一家已然遭了山贼毒手,好在还剩下个被母亲拼死护住的孩子,但在这个乱世,谁都要有死亡以及时常面对死亡的觉悟,否则还不如zi shā来的痛快些。

菊千代一语不发,强忍住哽咽,咬牙向勘兵卫问道:“如何让我可以杀死,更多的山贼”勘兵卫不假思索的坚定道:“菊千代,我告诉你,活得越久,你就可以杀死越多的山贼!”菊千代没有理会勘兵卫,转头看着空山一叶,明显没有听进去勘兵卫的劝解。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道:“好了,我知你心意,回去传你武功,只要你学得会。”菊千代心中一喜,顿时冲淡了怀中孩子全家被杀的阴影。他亲眼见过两次空山一叶杀山贼,一次是后山埋伏,一次是偷袭寨子,那种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杀敌手段让他羡慕不已,早就对空山一叶的武功敬佩有加。

勘兵卫悚然而惊,抬头问道:“没问题吗?”这个时代的日本,其实不只是这个时代,即便到了现代,在这个阶级森严的古板社会中,传授武艺也是一件相当神圣且私密的事。

你可以在道场挂名观看、揣摩乃至私下比试来提高自己的武功,就像久藏一样。也许看在你是上进的后辈,也许想日后结个善缘,会稍稍提点几句。

但想得到手把手的教导,非拜师不可!比如胜四郎,对勘兵卫就一直以师傅相称、以师礼相待,即便日后成名,被人询问其师承,也会提起他岛田勘兵卫的名号。

更不要说得到师傅全心全意的真传,那是只有极少数被当做一脉武功衣钵传承者的幸运儿,才能享受到的至高待遇。哪像空山一叶一般,随随便便就要把自己的真传,传授给一个认识不过数日的陌生大龄浪人?

空山一叶也是在这个体系中长大的,怎会不明白勘兵卫的意思,不过他早就看中了菊千代的天赋,也相当欣赏菊千代与这个时代所有人迥异的个性,对勘兵卫道:“没关系,我可以做主。”意思是他自己可以代师门做出决定,不会有其他麻烦找上门,空山一叶倒是希望有师门中人来这里找他麻烦!

勘兵卫无奈的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菊千代,再一次肯定这家伙绝不是武士出身。以空山一叶如今的武功,早已能够开宗立派。随意出仕任何一家大名,都会被奉为上宾。甚至出入征夷大将军府,成为幕府的御用剑术师范都足够了。

菊千代如果得到空山一叶的传承,到哪里都可以拍拍胸脯说一句,吾师承空山一叶。等空山一叶真正闻名日本四岛时,那些小大名甚至可以为了这个名号,便将菊千代收入自己名下,成为正式武士,这在讲究传承和地位的日本,可谓一步登天。

而菊千代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跟空山一叶学会几招厉害的杀人招数,可以更多的杀死山贼。

三人回到村中,把妇人和孩子交个村民,空山一叶当即向勘兵卫表示,暂时去菊千代防守的方向,就在阵地附近紧急教导他一些“基本功”,并再三表示不会浪费很多体力,保证能够应对晚上山贼的偷袭。

勘兵卫看着远去的二人,有心想让胜四郎去旁听,想来以空山一叶的性格也不会反对,但稍稍思考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胜四郎可不是像这两人一样的体力怪人,势必会影响到战斗,在战场,体力不支可是会死的!

何况只自己教导的那些就足够他消化几年了,还远远不够资格接受空山一叶的特训。

第59章 教剑

“你出剑时的重心不对。”空山一叶手持竹枝一板一眼的教导着菊千代的剑术修行。

在空山一叶看来,菊千代的剑术除了怎样有效砍到人,以及避免自己不被砍到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当然,就杀人效果来看,5个当代剑道高手一起上也不是菊千代对手,也许会同归于尽,但作为对手,当代比赛训练出的高手必死无疑。以得本为最终目的的剑道比赛,他们的发力方式在使用真剑时,甚至连草席都斩不断。

这个时代的剑术可不是用来比赛的,其本质是研究如何杀人而不被杀,本着取人性命而来,那些严谨的构架姿势,以及标准的剑道动作根本不适合这个时代。

尤其是面对围攻和偷袭时,没人会等你构好剑势、一板一眼的送足、出剑,也许还未等你按照标准姿势拔出刀,便已身首异处了。

区别最大一点是,当代剑道比赛中规定了很多不能击打的部位,以及违规的击打方式,而且有明确的击打力度要求,轻轻划过对方身体或者躯干,是被视为无效攻击的。

但使用锋锐的真剑,只要被锋刃擦到一下,就是一道长长的伤口,尤其是手臂、双腿这种严重影响灵活和敏捷的部位,一旦受伤,结果可能就是死。

所以空山一叶根本不可能按照当代剑道要求,强制菊千代改变自己三十年的出剑习惯,不说在短短半天内很难让他有什么实质性的提高,甚至会因为出剑时的犹豫丢掉性命。

但在空山一叶这种大师眼中,虽然现代剑道与这个时代的生死实战格格不入,不过毕竟是经过万千人总结的、千锤百炼的技巧,尤其在一些基础训练方面,其系统性和科学性,以这个时代的简陋,完全不能与之媲美。

“你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里吗?”空山一业问。菊千代挠了挠头,嗫嚅道:“不怕死?也许吧……”

“你的优点是力气大!”“啊?对对对,我的力气一向都很大。”

空山一叶道:“你的野太刀长约五尺,但你单手就能轻松挥动;而一般的佩剑只有3尺,重量只有野太刀一半,一般武士还需要双手持握。这代表你可以有更长的打击距离和更快的攻击速度。如果,你双手持剑用力下劈,在刀筋精准的情况下,可以轻松劈断对手的剑。”

空山一叶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大段的说话了,沙哑的声音显得很是艰涩,但一种另类的威严感扑面而来。

“原来我这么厉害!”菊千代兴奋道:“那你看,我能不能胜得过久藏那家伙!”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喝道:“你以为这是相扑吗!剑是用刃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砸的,就算你一只手可以提起两个上泉信纲,但10个你一起上也摸不到他的毫毛便会被杀光!”

菊千代哼了一声,不服道:“上次我也杀了三个山贼,久藏也没比我多嘛!”“你是用几刀杀死山贼的?”“这谁能记得住……”

“杀死第一个人你是偷袭,所以用了两刀,第一刀劈下了山贼的左臂,第二刀才劈开他的头;第二个山贼你先是躲避了一下,横切时被山贼用刀架住,但你力气大,所以还是砍进了他的腰间,然后你继续发力,几乎切断了山贼的身子。第三个,你差点被山贼从背后捅进胸膛,但你俯身趴倒顺势回撩,砍断了他持刀的手腕,最后回身挺刀刺入他的腹中。我说的对不对。”

空山一叶清晰把当日菊千代杀敌过程描述的清清楚楚。菊千代目瞪口呆,张大嘴巴指着空山一叶颤巍巍的说:“你、你是人是鬼!”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菊千代,继续道:“但久藏和我一样,每次杀人只用一刀,一击致命!且全程没有格挡,只靠步伐、身法闪避,你觉得自己和他相差多少?”

菊千代这次是真的服了,垂头丧气道:“那我岂不是武功很差。”空山一叶的目的是让菊千代打消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不是让他失去自信,尤其是即将面对山贼进攻的情况下。

他摇摇头道:“你的武功差不假。”菊千代的脸色又是一暗。“但如果真正生死搏斗,除了我与久藏,其他几位武士都不是你的对手。”

“哦?”菊千代的眼睛开始发亮:“我觉得七郎次那个家伙的大枪也用得很不错嘛。”空山一叶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无非是想让空山一叶用详细专业的理论肯定他团队里第三高手的地位。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道:“不错,七郎次的大枪的确还算可以,但他和勘兵卫一样,出招太过谨慎,非常容易陷入被动防守的境地,而你这种力大无穷的家伙刚好克制他们这种风格。并不是你的武功比他们高。”

“那五郎兵卫和林田平八这个讨厌的家伙呢?”“五郎兵卫虽然我并没有和他比试过,但可以看得出,武功并不如七郎次。他的敏捷是所有人当中最低的,更善于用计谋获胜,而不是与人硬拼。至于林田平八,出招过于呆板,显然没有经历过很多战斗。”

在空山一叶这个大师级的剑豪面前,比他境界低上很多的高手,其优缺点,往往会被一眼看穿,这在对敌时相当于开了上帝视角一般。

菊千代当然并不清楚这种眼力是如何的逆天,只觉得心中一阵得意:比不过久藏是正常的,他也没有奢求能够超越这种经年专注剑术修炼的剑客,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比那几个身经百战的正统武士还要厉害,这让他不由得心花怒放。

但空山一叶马上便泼了一盆冷水:“这只是说在一对一决生死的情况下,把你们放到战场,勘兵卫、七郎次一定是活得最久的,这点甚至超过了久藏。而你菊千代,只懂得猛冲猛打,往往是死得最快的那种人。”

菊千代果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态度,但也毫不在意自己的战斗方式是否容易送命,坚决的问道:“我该怎样训练才能更多的杀人?”

空山一叶认真的说:“勘兵卫说晚上山贼必来偷袭,他还没有预料错误的时候,所以你要保持体力杀敌。距天黑还有3个时辰,在这三个时辰当中,我只教你如何用脚步控制住重心和平衡。”

“啊?!我还以为你要教我几招厉害的杀招……”

“闭嘴!”空山一叶低喝道:“按照我说的做!从现在开始,只要敌人进入到你攻击范围之内,你绝不能大踏步冲过去,看我的脚步,这个叫送足。”

空山一叶身体没有一丝晃动,只眨眼间便贴到菊千代面前,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退回到原位,身形直如鬼魅一般轻盈迅捷。

“这个叫开足。”说着,依然身形不动,左右闪动几下,几次步伐交替一直处于菊千代的视觉盲点,晃得他眼花缭乱,不要说锁定空山一叶的身体,就连眼睛想要捕捉他的身形都异常困难。

这并非炫耀,而是一个剑客的本能而已。“送足练习一个时辰,开足练习一个时辰,我用竹棒攻你一个时辰,然后结束,休息恢复体力,以待山贼。”空山一叶冷漠的说道。

他从未如此尽心尽力的教导过别人,以前指导别人剑术的时候,没有哪个是连基础步伐都未练习过的初学者。

这次教导菊千代,其实是早已在心中存在了的念头,他也一直思索在强敌环绕的环境中,教导菊千代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最终决定先不改变菊千代的错误的发力习惯和破绽百出的招式,而是从步伐开始,这样既不会耽误杀敌,又可以让他增加一些保命的手段。这点上看,空山一叶可以算是尽心尽力,远比他自己表现出的冷淡态度要热切得多。

此后三个时辰,菊千代挨了无数次竹枝的抽打,但步伐中慢慢也有了一丝剑客的味道。

尤其在最后一个时辰,被抽打怕了他,不知是灵光一闪还是已经熟悉了空山一叶的攻击方式,竟然躲过了两次即将抽到头上的竹枝!

不得不说,菊千代这个粗糙的家伙,剑客天赋或者说战斗天赋,比空山一叶想象中还要强上几分,颇有些无师自通的味道。虽然他早已过了武功突飞猛进的年纪,但空山一叶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给自己3个月时间,绝对能够让菊千代改头换面,成为这个时代的一流高手。

第60章 山贼的偷袭

人总是会按照自己的执念来解释生活,而对于施加给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大名如此,山贼如此,农民如此,武士也是如此。

大名为了争夺利益和权势发动战争,战败一方的武士成为了山贼或浪人,他们祸害农民导致生产力下降,他们不事生产游手好闲,他们成为雇佣兵,到处参与战争。

这样,大名治下人口基数锐减,治安不稳,商业受限,让大名的实力削弱,不得不变本加厉剥削农民,而农民则奋起反抗,大家打作一团,造就了世上无法规避的痛苦循环,任谁都脱不开这种轮回。

菊千代坐在篝火旁,一手持短刀,一手持竹枝,刀锋反复在竹枝上刮来刮去,直到上面见不到一根哪怕最细微毛刺为止。

他放下短刀,手持已经凉透了的饭团,插在刮好的竹枝上,一手持一个,小心翼翼的在火旁仔细翻转,力求让饭团均匀受热且不至烤糊。这套动作行云流水,火候掌握的分毫不差,显然我们的菊千代大人在怎样用火处理食物上,所花费的心思不下于修炼武功。

不一会,焦香扑鼻的饭团被夜晚的微风吹向四方,直教饥肠辘辘的农民们口水直流。

显然,大米这种珍贵食物是不可能让农民享用的,他们只能坐在外圈,啃着干硬的杂粮团子,竹筒中一口热水是他们唯一的慰藉。

菊千代恭敬的把其中一个饭团递给空山一叶,见对方点头接过,他才迫不及待的把另一个饭团从竹枝上拽下来,大口大口的开始吞咽,但余光不时的看向空山一叶,似乎在等着他的评价,让一向桀骜不驯的菊千代做出如此行为,可见为时三个时辰的特训起到的作用不小。

空山一叶轻轻咬了一口,野火考的饭团,外表金黄焦脆,内则甜香弹牙,虽然没有任何佐料,但仅凭新鲜大米的原味和火焰的力量,便把一个普普通通的饭团变成了珍馐佳肴。

不得不说,这是空山一叶来到这个时代以来,让他感到最为满意的一餐食物。他咪着眼,学着菊千代的做法,大大咬了一口,把腮帮撑得鼓鼓的。食物的伟力顿时驱散了空山一叶些许疲惫,看向菊千代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很多。“不错,比你剑用的强。”空山一叶赞许到。

菊千代原本眉开眼笑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不爽的嘟囔道:“你!哼,我哪里能向你们这些大人一样天天除了吃饭就是修炼,我们这种人,大多数时间为了不被饿死已经筋疲力尽,哪有力气浪费体力修炼武功!”

菊千代说的正是这个时代的写照,所谓“穷文富武”在古代日本是不存在的,因为只有“富武”这一条路,“文”是只有更富的阶级才能接触的最高级别门槛。穷,只能世世代代当农民,当山民,当流民,不可能有任何其他出路。

菊千代这种出身农家,但无师自通了些武艺,可以当浪人谋生的家伙,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空山一叶微微一笑:“哦?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和一群无赖汉在城里喝酒是吧,还被胜四郎那小子一棒打在了头上。”

菊千代哑口无言,张了张嘴低声反驳:“那不是特殊情况吗……谁还没有消遣的时候……”

空山一叶盯着菊千代,沙哑的声音露出一丝严厉:“自我5岁开始举起剑的一刻,25年来从未离开过剑,也从未想要离开。为了剑我远离家人、形单影只、性情孤僻,为了剑我放弃享受,至今也不知酒是何滋味,也许哪天我也饿的快死了,但心中的剑依然不会放弃,你呢,菊千代大人?”

菊千代垂头丧气不敢反驳,他修行剑术是为了杀死更多的人,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更高的地位……但空山一叶只是为了剑本身,这也是他与这个时代所有人不同的地方,即便是久藏都无法摆脱世俗所累,所以无法在相同的年纪做到如空山一叶般超凡脱俗。

没有再纠结于这种差异,也不想改变菊千代的行为,冷淡的空山一叶接着问道:“今天只有三个时辰,你觉得自己有何进步?”

菊千代紧张的思考了好一会,又茫然摇了摇头:“我……说不上来哪里比以前强了,但总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你觉得现在再让你对敌,你还会向以前一样冲上去就砍吗?”空山一叶问。菊千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以前总是先冲上去再说,但刚才你用竹枝抽打时,我会计算你出招的动作和应对方式,虽然这依然没什么用处……”

“不,你躲过了我两次攻击!”空山一叶打断道:“你什么时候见我杀人用了第二刀?因为我在出招时,便已经确定对方一定躲不过我的攻击,你知道躲过我两次意味着什么吗?”

菊千代这个性情粗豪的家伙又开始兴奋起来,叫嚷道:“当然是我很天才!比那些蠢贼更强!”

空山一叶无奈,对菊千代这个格外开朗的人没有任何办法,他叹了口气:“你说的倒也没错,但你知道吗,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

看着菊千代茫然的表情,空山一叶没有继续解释。

这种事无法用语言描述。就像一个厨师,面对食材第一时间便可以决定最后菜肴的样子,然后依照自己想法进行料理,不管最终是否可口,但总归有了对菜肴的理解以及相应的手段。

菊千代也是如此,虽然他还远未达到做出完美菜肴的程度,但已经打开了通向终点的路径,只要他能坚持修行下去,也许今后又会出现一位文明诸国的剑豪。

这个幸运和天赋俱佳的家伙,如果没有空山一叶,绝不可能如蜕变般的进步。但拥有超绝的师傅亲自教导和全靠野路子自学,是完全两种不同的道路。

没有空山一叶,菊千代的结局也许就像这个时代大多数浪人一般,或许哪天横死街头,或许贫病交加死在不知名的野外,或许会死在这次山贼攻村的战斗中……但绝没有成为剑道高手的可能!

四周逐渐沉静下来,只余篝火噼啪声夹杂河水流动的声音,显得夜色格外冷清。

突然,空山一叶用刀鞘点了点菊千代,低声道:“不要出声,不要动,有人来了,是山贼,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个人。”

不管山贼的动作有多轻,夜色掩护的多么隐蔽,但通通瞒不过空山一叶的逆天听觉。在空山一叶耳中,山贼粗重的呼吸声,即便流水都掩盖不住。

“别紧张,还远,三十步。”空山一叶顾不得菊千代钦佩又略带怀疑的目光,低声吩咐:“去通知农民,让他们不要惊慌,做好准备,不用他们出手,你我二人把这几个毛贼留在这里。”

菊千代兴冲冲的呲牙一笑,低声回应道:“呦西!总算等到他们了!”

边说身体边向后挪动,来到农民休息的壕沟外低喝道:“都听着,不许叫喊不许慌张,来了六个山贼,我和空山大人二人就足够了,你们守好阵地,别让山贼进村,一会战斗时全部听命令,谁要敢逃跑,我就先追上去杀了他,明白吗!”

农民哆哆嗦嗦的紧握长枪,不知是被山贼来袭的消息,还是菊千代的威胁吓得面色苍白,手脚无力。

菊千代一看,气得低声骂道:“八嘎!不用你们出手怕什么!一会等我喊‘杀’,你们躲在此处一起喊,谁敢不喊,我割了他的舌头!”

就在菊千代威胁农民时,空山一叶突然抽出火堆旁燃烧最旺的两根木头,用力向木栅后的河岸上扔去,接着,又是两根火把扔到了木栅之后,每根木头之间相隔2米,就像是用尺子丈量一般精确。

几根木头燃烧起来的火光,把六个鬼鬼祟祟的身形照得清清楚楚,两个最前面的山贼甚至已经爬上了木栅!

菊千代豁然跳起,拔出野太刀大喝:“杀!杀!杀!”农民下意识的一起用一种奇怪的、不只是恐惧还是愤怒的尖叫声齐声喊道:“杀!杀!杀!”

第61章 大开杀戒

空山一叶悠闲的站起身,甚至还有时间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

爬到木栅顶端的山贼一声怪叫,双手举刀就要凌空一刀劈向空山一叶脑门。这山贼刚刚屈膝用力,想要更凶猛的扑下来,但只觉得双腿一凉,膝盖以下顿时失去知觉,身子一歪,还未等跳下去便不由自主的从上面斜斜摔了下来。

空山一叶脚步不动,脚尖轻转,带动身体向左侧身,避过胡乱挥舞的长刀,右手持刀向上一撩。就像用最锋利的刀锋斩断一条紧绷的粗大皮筋一般,山贼的首级“噗嗤”一声,向斜上方飞出老远。

带着狰狞表情的人头,直接滚落到躲在壕沟的农民脚下,无头腔子中喷出的鲜血,就像一蓬大雨,浇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上,让火光猛的向上窜了一截,随即啪叽一声落地,溅起一片火星。

直到这时大家才看清,山贼尸体上的一双小腿早已不见踪影,木栅顶端还残留着一只,另一只早已跌入黑暗不知去向。

谁也未曾看清空山一叶何时出刀,以什么方式出刀,一个呼吸的时间,山贼便被切成了几截。

配合菊千代和农民震天的喊杀,直接把另一个站在木栅上的山贼吓得呆住,似乎想要跳进来搏杀,似乎又惧怕像第一个山贼一般被瞬间分尸。

空山一叶可没有等待敌人做好准备的习惯,也不顾剑上鲜血淋漓,一个振足闪身跃到木栅之下,双手举剑向上直直刺去,目标是山贼的脚底板。

如果这一剑刺实,失去平衡和机动能力的山贼也免不了身首异处的下场。但毕竟前一个山贼的惨状让他有了警惕,即便空山一叶的速度再快,刺出这一剑也需要三个步骤:振足、前冲、举剑。

而山贼躲开只需挪动脚步岔开双腿,他也正是这么做的,所以这一剑理所当然的刺空。

不但如此,这山贼还顺势向下挥刀斩向空山一叶的手腕,不得不说,能成为精锐武士的,武功都不是那些流氓可以比较的,即便做了山贼后疏于修炼,但毕竟作战本能并未退化多少。

一般人想要躲过此招也很简单,向下撤回手臂便是。但这样做一定让身体重心下移,致使跃到空中的左脚重新踩回地面,为了避免居高临下的山贼跃下反击,甚至会再后撤一步摆开防御架势,不但攻击无果,还不得不把主动权交到对方手中。

空山一叶怎会是一般武士!他的右腿脚尖发力,左脚没有落下而是继续升高,踩到木栅之上,借助反弹的力道一拧身。

双手握刀直直刺击的双臂,借助转身的力量改为肩抗,刀背紧贴后背,正好避过山贼扫向手腕的一刀。

然后腰间猛然发力,这股力量传导到肩颈,再传导到大臂,由胳膊带动手腕,肩膀作为刀身杠杆的支点,贴在后背的刀就像被紧绷的满弦大弓射出的箭矢。

一道雪白的圆轮形刀光,从山贼胯下延伸,直到小腹,山贼的腹腔就像被割破的皮囊,大坨大坨的肠子等内脏从几乎完全破为两片的胯下漏出。

空山一叶背对山贼双脚落地,轻振手腕,抖落爱刀上的鲜血,淡淡的注视着被他从下到上开膛破肚的山贼。

那山贼并未断气,他的身体向后倒出了木栅,而流了一地的肠子却留在了木栅另一侧,有些甚至勾在了突出的枝丫上。

木栅上挂满了山贼的内脏,飘荡的山贼则倒挂在木栅之外,发出一声声不似人类的哀嚎。一向胆大包天的菊千代,都被这无比惨烈的死亡方式惊得腿脚发软,更别提那些农民,有些甚至被吓得屎尿齐流!

战场双方顿时鸦雀无声,木栅外面的山贼停住脚步,木栅之内的农民屏住呼吸。只有那个依然挂在木栅的山贼凄厉的嚎叫声,在寂静的深夜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战争,在此时撩起了它的面具,是死亡的虚无,更是一种比死亡更为无情的折磨!那种发自灵魂的战栗任何人都无可摆脱,即便最凶恶的山贼和最冷淡的空山一叶都止行失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又像只过了一瞬,山贼终于动了,不过不是前进,而是齐齐转身后撤,用比来时快不知多少倍的速度消失在黑夜里,也不管那个挂在木栅上断断续续痛苦嚎叫的同伙。

当然也无所谓救不救,在山贼心中,这家伙现在只不过是个会出声的死人,为了一个死人冒险,?山贼们还没有这个觉悟,谁知道对面那个恐怖剑客下一击落在谁身上!

空山一叶指了指地上的分为几节的尸体,和木栅上那个仍未断气的山贼,面无表情的对菊千代说:“收拾一下,吵。”

菊千代缩了缩脖子,一道凉气从尾根直冲头顶,他硬着头皮提起野太刀,小心翼翼绕过空山一叶,走到木栅旁,顺着缝隙一刀捅进山贼的喉咙。

山贼的哀嚎戛然而止,菊千代生平第一次从一个被他杀死的人眼中看到感激的神情。这让菊千代不但没有任何做了好事的高兴,反而胡乱叨念道:“菩萨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保佑保佑……”

刚要下定决心爬上木栅把尸体拽回来,只听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传来:“算了,山贼有火枪,就放在那里吧,天明之后再说,这样也可以震慑敌人。”

菊千代长长呼出一口气,不是怕被火枪偷袭,而是实在不想再接触那具死状其惨无比的尸体,他心中腹诽道:“不只是震慑敌人啊!这帮农民已经吓得不敢看那个方向了,如果这时候山贼来攻,恐怕他们连拿枪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怎么敢直接说出来,经此一役他算是彻底把空山一叶划分为绝不可触怒的那类人,再让他不知死活的挑衅,估计也许会第一时间逃得远远的。

菊千代跳下壕沟,挨个踢着软倒的农民吼道:“都起来!像什么样子,软脚虾么?!”弯腰一把抓住第一个山贼的首级,随手扔出壕沟,挥舞着刀大叫道:“他们是山贼!是杀死你们家人,抢夺你们粮食,烧掉你们房子的山贼!谁要是再不起来,我就把谁扔出木栅之后让他自生自灭!”

正在菊千代大声喝骂之时,村子四处同时传来喊杀之声。看来不止是此处,其他方向也面临山贼的偷袭!

空山一叶对菊千代吩咐道:“守好这里,我去支援别处。”头也不回向村中心闪去,那里正是堪兵卫所在,今夜,他要大开杀戒!

第62章 第一个阵亡的武士

勘兵卫低头看着地图,四周震天的喊杀声并未让他分心,察觉到由空山一叶和菊千代防守的防线率先安静下来时,勘兵卫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方向的山贼不足为虑。

放弃骑兵正面作战,反而选择趁夜偷袭的山贼,在空山一叶这种人面前简直是自寻死路!

【也不知菊千代学到了多少,不过毕竟是空山大人看上的人,想必有我也未曾发现的剑客天赋?】勘兵卫摇摇头,摆脱掉这个与战争无关的想法。

他当然希望菊千代的武功有所提高,最好能达到空山一叶或久藏这种高度,在这个时候,每增加一分战力,获胜的机会便多增加一分。

空山一叶静悄悄的出现在勘兵卫旁边,即便速度如此之快,但身形移动间产生的声音依然极低,那些以身法著称的高明忍者见了也会自惭形秽。

“情况怎样,要我去支援那一方面?”空山一叶的突然发声让勘兵卫吓了一跳,而一旁的胜四郎差点真的跳起来,握着刀柄紧张的看向空山一叶的方向,直到听出那特有的沙哑嗓音,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勘兵卫欣慰的看着空山一叶,询问道:“你那里怎样?我方有无伤亡?”空山一叶摇了摇头:“没,杀了两个,其余被惊走。”

勘兵卫笑了笑,低头在地图中表示山贼的圆圈上重重划了两个叉,抬头笑道:“死在你手中的山贼已有10人,我知你可靠,不过,看来山贼这次应该也知道了。”

岂止是知道!如果被其他山贼得知那个挂在木栅上的山贼的死状,估计敢于对空山一叶挥刀的都已经算是武勇过人之辈,更多的也许看到他都会不自觉的双股颤颤,失去拔刀的勇气吧。

勘兵卫继续道:“西面喊杀声很激烈,那里是七郎次和林田平八在防守,现在还没有人前来求援,应该问题不大;后山有久藏和五郎兵卫防守,那里还未有声音传来,如无意外也尽可防守得住。”

“那南面稻田那里岂不是没有武士防守?”“没事,我已让农民在对岸每隔十步便点燃一堆篝火,山贼前来偷袭,必要先灭火。如有敌情农民会来报讯,山贼想通过水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勘兵卫胸有成竹。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有个如此睿智的首领是他们几个武士和农民的幸运,也是山贼最大的不幸,在这场战斗中,不管空山一叶亲手杀了多少山贼,论作用也绝比不上勘兵卫的居中谋划。

如果把首领换成空山一叶,最大的可能是几人吃饱喝足几日,等山贼倾巢来袭时,面不改色对着四十几个骑兵,拔刀大吼一声:“诸君,随我杀贼!”然后全体阵亡……

正在二人商议之时,一个年轻的农民分块向这里奔来,离着老远便大声喊道:“武士大人,武士大人!有、有山贼!”

勘兵卫快步迎上前道:“水田方向吗?有几人?可曾下水来攻?”

农民狠狠喘息了几口气,结结巴巴的答道:“不知几人,有一处篝火慢慢熄灭,然后我们发现几个黑影悄悄从那里下水,我……”未等农民说完,空山一叶对勘兵卫道:“我去看看。”勘兵卫点了点头,对着一旁待命的胜四郎道:“你也一起去,多加小心。”

空山一叶和胜四郎的身影没入黑暗,而七郎次方向的喊杀声依然激烈。

木栅之内,以七郎次和林田平八为首的一队,正在与跳进木栅的几名山贼搏杀,而木栅之外源源不断的山贼也正在试图跳进墙内。

地上躺着几位毫无声息的农民,但山贼也付出了两人毙命的代价,其中一个被七郎次的大枪捅了个前后通透,歪道在木栅旁;一个身上插着几把断裂的竹枪,显然是被农民围杀而死。

林田平八正与一个山贼激烈搏斗,在这种无法逃避的战争中,林田平八显然应对的相当吃力,身上也已经出现几处血迹。

山贼毕竟属于偷袭无果,在正面作战中,狭小的空间被人数众多的农民攒刺,其中还夹杂着七郎次这个枪术高手的攻击,攻进来的山贼们身上的伤痕渐多,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见势不妙,失去拼死一战勇气的山贼们不由得纷纷后撤,然后乱哄哄的开始逃向木栅之外。

农民面对这次偷袭表现的异常英勇,远远比菊千代一方的老弱病残强得多。

不过好在直到此时,依然没有火枪和弓箭的助阵,当然,在这种夜晚混战的局面下,即便当代的神枪手也不敢轻易射击。

有时,误伤友军并不只是损失人手那么简单,更可怕是丢掉士气造成的战争全面崩溃,虽然现在山贼的士气也已经跌落到最低点。

他们想不明白的是,原本柔弱如羔羊般的农民,在今晚的战斗中,怎么各个表现得如猛虎一般凶猛。

这种心理落差直接让战意原本不高的山贼彻底失去偷袭yu wàng,所有人都想回到马上再踏碎这群贱民,对,还有那几个可恶的、多管闲事的武士!

和林田平八对阵的山贼见势不妙,毫不犹豫的跳出战斗,几个山贼相互掩护逃到木栅之外。不过,一个腿脚受伤的山贼,被七郎次的大枪隔着木栅戳进后背,挣扎了几下便一头栽倒,成为这次偷袭失败的最后的祭品。

林田平八拄着刀剧烈喘息,从他肩头、小腿渗出的血迹看,显然在短时间内没法继续参加战斗。

他自嘲的冲着七郎次道:“呀呀呀,这山贼实在是厉害,我觉得比空山大人和久藏也相差不多,看来不是我砍柴派剑法不行,是对手太强。”

心态良好的林田平八并未受到影响,自知武艺不是那么高明的他,早就预料到今天这种状况,没有被山贼杀死已经算是幸运,何况他也不是一无是处,毕竟如果没有他拖住对方,让几个山贼结成阵势,这次偷袭能不能撑过去还很难说。

七郎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平八君。”说着,走到那些依然站立的农民面前高声赞道:“好!这次大家很不错,虽然我们牺牲了几人,但杀了三个山贼!我们……”

刚要继续鼓舞士气的七郎次悚然一惊,凄厉的喝道:“不好!有硝烟味!快趴下,有火枪!”

众农民迅速爬到地上退回壕沟。七郎次俯身回头,想要去拉一把反应不及的林田平八。一声枪响,从远处黑夜中传来,只见到林田平八身体一震,随即缓缓软倒。

七郎次目呲欲裂,大吼道:“平八!平八!”两步窜到林田平八身后,枪交左手,右臂揽住林田平八的腰间,把他拖回壕沟。

一颗子弹正中林田平八胸口,七郎次悲愤的盯着远处枪声的方向,再看林田平八,人已经快不行了。

他双眼圆睁,攥着七郎次的手,口里喷出血沫,喃喃道:“这次终于……不用、不用再逃了……”说罢,气绝身亡。

战死几个农民没有为七郎次造成多大伤痛,除了身份地位不同、交情不那么深厚之外,最关键的是——这原本就是属于农民的战争!

而他们这些武士,本可以不用来这里浴血搏杀的。就像林田平八,这个武艺不高但乐观开朗的武士,如果不是横死在这里,也许可以找到更好的生活,以他那躲避战斗的本领,甚至寿终正寝都是有可能的,如今只能白白为了农民的战争而送命。

听到枪声赶来的勘兵卫,看到的就是林田平八死在七郎次怀中的情景。

他叹了口气,这是他们八个人中阵亡的第一个武士,战争到了今天,前后杀死十几个山贼,这种战损率,说实话,已经远远超出勘兵卫的预计,但长久的相处让他们中任何一人都不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战友!

勘兵卫低声道:“他是个好武士!七郎次,振作起来,战斗还未结束!”七郎次缓缓把林田平八放到地上,在抬起头的一刻,那个坚定忠勇的七郎次重新占据身体,他点了点头:“我没事。”

赶去支援水田方向的空山一叶和胜四郎,还并未得知他们的战友中枪身亡的消息,此时他们要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更为惨烈的搏杀。

第63章 独自一人的战斗

空山一叶和胜四郎带领几个年轻农民守在水田旁的房子里。与原电影不同的是,由于空山一叶帮助菊千代防守,导致偷袭这方向山贼更快的退却,被怒不可遏的山贼首领勒令一同前来攻击水田方向,所以远比堪兵卫预计的人数要多,但这里的防守人员只有胜四郎和几个农民。

对岸的篝火早已熄灭,十几个山贼伏在水中之露出头颅缓缓向前挪动。

空山一叶严肃的对着胜四郎道:“情况有变,快去通知堪兵卫增援,我自行抵挡一会。”

“可是……”“别说那么多了,你留在此处无异于送死,快走!”空山一叶厉声喝到,转头对着几个农民命令道:“还有你们,和胜四郎一起走。”

胜四郎倔强道:“我也是武士!让农民去报信,我与你一同杀敌。”空山一叶冷酷的盯着胜四郎,但年轻的武士这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看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逃走了。

空山一叶表情转为平静,他伸手揉了揉胜四郎的头顶道:“放心,我还死不了,我倒是很希望他们全力围攻于我,但我担心这些山贼不敌之下,会流窜到村中杀伤农民。”

强大的自信让空山一叶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中,带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心安。看着已经动摇的胜四郎,空山一叶继续道:“何况,你以为以你现在三脚猫的武功是帮我还是在拖累我?”

胜四郎咬了咬牙,跺脚转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村中跑去,毫不顾忌堪兵卫让他留意体力的嘱咐。

木屋中只剩下空山一叶,透过木板的缝隙,遥望一片黑暗的水池,他走出门外来到岸边,腋下夹着让几个农民留下的竹枪。

俯身拾起一个火把,向水池中央扔去,他虽然可以听到水中山贼的动静,但并不能准确感知到每个人的具ti wèi置。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在升到最高点时,就像一盏明灯,把池水照的异常明亮。

水田中,前前后后十几个山贼已经越过大半,距离岸边也只有不到30米,这个距离放到陆地,几个呼吸间便能杀到空山一叶面前。

但齐腰深的水池,和没入脚腕的烂泥,让山贼需要多花几倍的时间和力气才能靠近岸边。

火把照亮山贼狰狞的面孔,见偷袭已经暴露,山贼们不再隐藏身形,齐声大喝想要一鼓作气冲进村中,但下一刻,他们便被巨大的惊恐笼罩!

火把开始向下落,随之落下的还有空山一叶手中的竹枪!

空山一叶当然没有专门学过投掷技巧,但以他对自身肌肉的控制力,在短短30米距离内达到的精度,不会比现代标枪世界冠军差多少。

火把在最高点时,空山一叶射出第一根竹枪,由于不熟悉竹枪的重量,所以将将从一个山贼脖子旁边擦过,把这山贼惊得满头冷汗,下意识的潜到水中不敢露头。

但第二个山贼便没那么好的运气了,长长的竹枪正中山贼脖颈,喊叫声戛然而止,这山贼扔掉手中长刀,徒然想要拔出喉咙中的竹枪。

此时,火把眼看便要落入水中,空山一叶手中最后两根竹枪接连投出,一根竹枪被一个身手敏捷的山贼凌空斩断;一根戳中另一个山贼的胸口,但可惜的是被山贼坚固的胴丸挡了下来,这山贼只是被惯性带倒,并未受到实质性伤害。

火把被水熄灭,水塘中一片漆黑。也许是被几发竹枪激起了凶性,也许是怕更多的竹枪射来,山贼以更加凶狠的叫声和速度冲了过来,挥刀斩断岸边布置的尖锐的竹子爬上了岸边。

空山一叶原本也没指望靠几根竹枪杀伤山贼,但四中一的概率依然让他相当不满,可惜他不善大弓,而五郎兵卫和堪兵卫也不在此处,否则必让山贼还未上岸便损折一半人手。

他静静抽出腰间长船长光,无声无息向第一个上岸的山贼闪去。这山贼此时刚刚从水中爬出来,一只脚甚至还未上岸,虽然他的警惕心已经提到最高,但直到长船长光划破他的脖子才依稀看到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头颅便滚出老远。

不过这也为其他山贼做出了警示,纷纷以最快速度爬上岸。

水田并不是菊千代防守的小河,只有短短一段可供进入,而是长长的一道堤岸。十几个山贼排成一条线,每个人相隔几米距离上岸,空山一叶速度再快也不能同时杀死这么多人。

被杀山贼两旁的同伙见有人偷袭,立刻联手发动攻击:一人双手持刀横扫空山一叶双腿,一人反手向空山一叶脖子挥去。

空山一叶脚尖轻点,向后跃去,两把刀擦着他的身体交错而过。还未等两个山贼变招,空山一叶似乎还在向后移动的身体瞬间前冲,毫无转换之间的生涩。这种犹如违反惯性定律的动作,一般人不要说完成,即便可以做到,但脚踝也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作用力,轻则扭伤,重则当场折断!

攻他双腿的山贼由于双手持刀,看似气势凶狠,但同时也牺牲了灵巧,此时根本来不及变招,只能眼睁睁看着空山一叶一记袈裟斩,把自己脖子几乎切开一半,虽然胸前铠甲挡住了继续向下的刀锋,但从大动脉喷向天空的鲜血告诉他,自己这一生已经到此结束,山贼瞪大双眼,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一旁的山贼看到身法如鬼魅一般的空山一叶,顿时失去独自进攻的勇气,摆开架势严守中段,缓缓向其他山贼的方向褪去。

空山一叶并未追击,此时他正好面对水田,很容易陷入背水一战的被动境地,如果被山贼正面压上,会瞬间失去闪转腾挪的余地,只能以伤换伤的硬拼。

虽然他面对群攻的经验相当匮乏,但任何一个高明的武道家哪怕被四面围攻,也不会背靠死地,空山一叶也是如此,他迅速向后退出山贼隐隐建立的包围圈,重新拉开距离,准备再一轮的搏杀。

这时,山贼中传来一个颤抖的叫声:“是他!他就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剑客!”这个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的山贼,曾远远见过偷袭山寨时空山一叶犹如艺术一般的杀戮,这次偷袭也恰巧被分配到进攻菊千代防守的方向,所以刚刚亲眼见到那两个倒霉的同伙死状是如何骇人!

不过,山贼中毕竟还有自恃武功高强之人,非但没有被吓住,而是更加跃跃欲试,想要杀了对面的剑道高手立下头功。

一个身着厚重具足的头目挥了挥手:“你们几个拖住他,其余跟我来,记住,不放过任何一座屋子,烧光这条村!见到村中火光,首领很快便会来骑马来援。”

这头目完全没有把空山一叶放在眼中,在他看来,即便空山一叶武功再高,但他们也曾是训练有素的武士,更何况空山一叶只着布衣,而他们人人头戴额铁,身着胴丸,只要注意保护脖颈不被一刀枭首,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轻易杀死。

空山一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杀死的前几个山贼都是被他击中无甲胄护体的部位:腰部以下以及颈部以上。

而且他是借助速度在山贼立足不稳时突袭,如果让几个山贼在平地结成简单的战阵,即便他的武功再怎么高超、手中宝刀再如何锋利也绝无法做到一击毙敌。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山贼从他身后进入村子,因为此时所有武士和可战之兵都在村周围防御,留在村中屋子里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哪怕跑进去一个山贼,也会对村民造成巨大伤亡!甚至会引来村外山贼主力内外夹击!

空山一叶面色凝重,他知道,需要拼命的时刻到了。

第64章 抵挡

剩下的山贼立即分为两队,身着具足的首领带领6人,留下5人围攻空山一叶。不得不说,这种分兵策略的确是妙招,山贼首领心理清楚,这里不可能只有一个武士防守,那留在这里的人去了哪?一定是赶去搬救兵!

如果让大队武士和农民把他们堵在此处,在没有火枪、马匹、弓箭这些利器的帮助下,全军覆没是一定的。所以分兵烧掉农民的房子让村外的首领得知村里的混乱,再借助村中地形与武士zhou xuán,内外夹击下,杀光农民和这几个武士都未可知。

这个山贼头目和他的6个手下准备从空山一叶两侧绕过去,空山一叶依然安静的站在原地,似乎想放任他们离开。

当最后一个山贼越过空山一叶时,他动了:身体向斜后侧跃出,借助脚尖轻点之力扭身,手中长刀瞬间劈向山贼头顶。

“小心!”“偷袭!”“注意!”空山一叶身体刚刚有所动作,留在原地的5个山贼纷纷杂乱的叫嚷提醒前面的同伙。

跑在前面的几个山贼当然不会没有任何防备,实际上,当他们得知空山一叶就是那个相当厉害的剑客后,没有人敢于随便把后背交给这个敌人,都在全力感知身后的动静。

跑在最后的山贼更是用余光一直锁定着空山一叶!见一道迅捷如雷霆的剑光向他头顶劈来,这山贼并没有试图格挡,而是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便倒。

如果实在一对一的决斗中,失去重心绝无法避过空山一叶第二道追击,但别忘了,他还有11名队友在身边!

此时,空山一叶身后5个人、前面6个人举刀向他攻来,地上还有个山贼正要试图重新起身与他纠缠。

空山一叶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追击,因为原本他也没打算杀死这个戒备森严的山贼。

只见他顺着下劈之力弯腰,手中太刀被他拖在身后,身体就像蛇一样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连续晃动几下,让锁定他的山贼失去目标;做出这些动作的同时,脚掌发力带动身体前冲,忽左忽右的连续变换几次方位,终于冲出身前身后山贼的夹击。

他没有回头,而是跑出一个直角,重新挡在这群山贼身前。在极限时间内做出这一系列极限动作后,即便以空山一叶的体能也不禁有些微微气喘,不光是体能消耗,精神上的消耗更为庞大!

他不能有丝毫计算失误,哪怕任何一处受伤,都无可避免的会让身体敏捷性下降,山贼也不可能给他包扎伤口的机会,那时非但拦不住山贼,如果不逃走,甚至有很大可能会死在这里。

如果山贼没有铠甲防护,即便被包围他也毫无畏惧,毕竟躯干是人体面积最大的部位,可供选择的攻击方式无数。在

他的观察中,这群人中只有头目和斩断他投掷竹枪的那个山贼稍稍有些武艺,其他10位没有一人能挡住他一刀!以他的剑术,绝对可以在zhou xuán中杀光这些人。

摇摇头,空山一叶摆脱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托住他们,让山贼打消分兵的念头,他要所有山贼集中起来攻击他,然后借助此处宽阔的地形慢慢消耗山贼。空山一叶比平时更为沙哑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你们所有人,一个也别想生离此处!”

山贼重新被空山一叶拦住,纷纷相互对视,最后把目光落到头目身上。山贼头目懊恼的盯着面前杀意蓬勃的空山一叶,回想起刚才对方的身法,深知这绝不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的对手!所以分兵行动势在必行,哪怕为此放弃掉几个人……

低声对众山贼吩咐道:“这次所有人一起围攻,你们几个挡住他后,然后我们抽身攻击村子,记住,这次一旦冲过去便不能回头,全力拉开距离,哪怕其中有人死了也不能回头攻击!”“嗨!”

空山一叶把他们的策略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他们肯定没见识过自己的速度,如果放任他在背后骚扰追击,正是给了自己各个击破的机会。

其实山贼最佳应对方式是结成严密的防守阵型,所有人一起村子逼近,虽然这样速度会慢一些,但没有远程打击能力的空山一叶也没办法挡在前面,只能随着他们的前进而后退。

不过,即便是现在山贼的计划也不容易阻止,哪怕杀光留下来的5个人,那时村子也早已成为火海。他盯着山贼头目,也许不用拦住所有人,只需要拦住他就可以了!

胜四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炸裂开,从头顶冒出的热汗布满整个脸颊,但他连擦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在持续狂奔中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以避免降低速度。

他现在只想尽快把大队山贼偷袭,空山一叶危在旦夕的消息告知师傅勘兵卫。他从未像这一刻痛恨自己的无能与懦弱,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如果此时是其他任何一个武士在场,都会誓死与空山一叶一同杀敌,哪怕最终战死,也会拼掉其中几人,绝不会像他一样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像条狗一样逃跑。

终于,他看到村中央那堆篝火,胜四郎榨取出身体最后一丝力量,即便牙龈已经被他咬出血,他只求能够尽快见到勘兵卫。

火堆旁围坐几个农民,见胜四郎的模样齐齐被吓了一跳,还未等他们明白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农民的衣领已经被快要疯了的胜四郎揪住。

“我师傅呢!武士们呢!”胜四郎怒吼,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声:“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在?!”

“回武士大人,勘兵卫大人听到那边传来枪响,所以前去探查……”农民弱弱的指了指村西。胜四郎恨恨放下农民衣领上的手,弯腰扶住膝盖连续喘息着。

一通狂奔几乎将他的体力耗尽,此刻没见到勘兵卫,心中愤怒、失望、急迫……重重情况几乎将这个年轻的武士压垮。

他抽出腰间珍若性命的大小两把武士刀,放到这个农民手中,紧了紧腰带,一言不发的迈开腿继续狂奔。

不要说在此时四面皆敌的战争中,哪怕在平日,身为武士象征的刀也一刻不能离身,即便吃饭睡觉如厕!可见胜四郎此时为了能更快一些,已经不顾一切!

勘兵卫此时正与七郎次收拾战场,重新布置防御,包括妥善安置林田平八和牺牲农民的尸体。听到远处急促的奔跑和呼吸声,勘兵卫立刻抬头注视,见狂奔而来的胜四郎一副异常紧急而恐怖的表情,便知道水田方向出事了!

勘兵卫立刻迎了上去,扶住一头栽倒的胜四郎问道:“怎么了胜四郎,是否水田方向情况危急?!”胜四郎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艰难的在勘兵卫怀中断断续续道:“十、十几个山贼……空山大人只一人,让我马上……”话音未落,人便昏了过去。

勘兵卫轻轻把胜四郎放到地上,霍然起身对七郎次道:“糟了!如果山贼在村中火攻,村外大队山贼必然倾力来攻!空山君武功再强,也必阻挡不住多久!”

七郎次道:“这里应该没有山贼来偷袭的可能,我……”“不行!”勘兵卫断然拒绝:“不要忘了这里有只火枪!分出一半农民跟我走。”

顾不得对七郎次解释,勘兵卫指着其中一个农民命令道:“立刻去村北向久藏和五郎兵卫报讯,让久藏带领一半人赶去水田支援!”

回头对七郎次道:“一旦村中四处火起,或发现骑兵进村,你马上派人通知菊千代,并带领所有人去北山协助五郎兵卫防御,不过这是最坏情况,现在你先恢复一xià ti力,严守此处。”

说完,带领10个农民向水田方向跑去。当然,经验丰富的勘兵卫不会像胜四郎一样不惜体力全力奔跑,赶路不是目的,杀敌才是!

一旦把体力在支援途中耗光,即便能快几刻赶到又能怎样?现在,勘兵卫只有寄希望于空山一叶能多抵挡一会。【空山君,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勘兵卫心中担忧的想。

第65章 却敌

一只山贼的手臂孤零零的横在泥土中,旁边是跪在地上抱着半条胳膊惨叫的山贼,这是双方第二次大规模接触的结果。

空山一叶依然挡在山贼前面,不过,原本长长竖起来的发髻不翼而飞,只剩下长短不一的头发披散着,配合他爆发的杀气,显得更为恐怖。

山贼们面色难看的盯着眼前的对手,不仅武艺高超,而且出手相当果决,他们中除了首领之外武艺最高的同伙,只是因为向前多追了一步,立刻被这对手反身切断胳膊,对手也并未继续补刀,而是重新逃出包围,挡在他们面前。

此时距离登岸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如果不尽快突破这家伙的封锁,等武士们的支援到了,他们也只能果断撤退,毕竟谁也不想拼死一战把性命丢在这鬼地方。哪怕最后因为他们的阵亡让首领顺利攻下村子又怎样?死人是不会张嘴吃粮食、tuo yi玩女人的!

空山一叶看到山贼们明显低落的士气也不禁稍稍松了口气,第二次进攻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12个人,12把锋利的武士刀,从四面八方或斩、或刺、或撩,他虽然可以闪避格挡,但几乎没有机会发动致命攻击,除了把几个山贼胸腹间的铠甲劈出一条缝隙外,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实质性伤害。

幸好那个仗着自己身手敏捷,想从背后偷袭自己的山贼,自己并不是没有把握一刀杀了他,但一个残废伤员的痛苦嚎叫,对于原本意志就不甚坚定的山贼们打击是巨大的!而且在这激烈的战场上,断臂几乎和送命无异,流血、感染、被俘……无论那一条都是死路。

空山一叶揪住披散的长发,一刀割断,手中断发随夜风丝丝飘落,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山贼们,沙哑的声音显得异常坚定:“谁上前,谁死!”在那个断臂山贼嚎哭的衬托下,这句话极具说服力。

山贼头目怒极攻心,狂吼一声:“不杀了他不要停!”率先冲了过去,在他的鼓舞下,剩下的山贼重新凝聚起士气,喊杀声直奔天际。

空山一叶这次没有再继续游走zhou xuán,而是反冲敌阵,面对当头一刀,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选择用爱刀格挡。

才将将挡住头目的下劈,左右两把刀已经切向他腰间。这种情况下空山一叶除非多出两双手,否则绝来不及再次格挡住!

不过,他也没想过要挡,举刀姿势不变,向前直接撞进头目怀里。巨大的冲击力把头目撞得向后退出一步,空山一叶跟进跨步,与山贼头目几乎面贴着面。

虽然对方喷出的臭气让他感觉异常难受,但正是这一撞正巧避过两侧横切的双刀。此时危机依然没有解除,已经有山贼绕到他身后直刺他的后心。

空山一叶贴着山贼头目轻巧的一个转身,转到头目背后,依然举在空中的刀柄直击头目后脑。

刚刚调整好重心的山贼头目被重击得几乎晕厥,身体不由自主向前扑去,这一扑刚好用自己的胸口挡住刺向空山一叶后背的一刀。虽然有铠甲阻挡,但冲击力依然让这头目一口气憋在胸口,人还未倒地便彻底晕了过去。

空山一叶敲到山贼头目后脑的瞬间,借助反作用力,刀身向下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直接把山贼头目的两条小腿切断。

昏厥中的山贼头目在剧痛ci ji下,“嗷”的一声惨叫出口,低头看到自己的双腿竟然短了一大截,绝望下竟是再也坚持不住,彻底趴倒在地毫无声息。

这一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只在眨眼间完成,此时,空山一叶已经进入到山贼包围圈的正中心。但身前生死不知山贼头目,暂时替他开辟出一个空白空间,而他背后的两个山贼此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敌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头目的双腿是怎么被眼前剑客斩断的?

空山一叶可没有时间像山贼一样犹豫,他踩着山贼头目的后背直扑刚才那个从背后偷袭他的山贼。

这山贼自刺出偷袭的一刀开始,便觉得世界相当不真实,不但瞬间失去对手身影,反而亲眼见到头目从清醒到昏倒,从昏倒再被惊醒,发现失去双腿后彻底昏倒的全过程。

当当空山一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只是本能的刺出手中的刀。站在山贼头目后背的空山一叶微微侧身、抬臂,让刀从自己的腋下穿过,没有停下前冲的步伐,依然平举刀身从这山贼身侧抹过。

山贼的头被锋利的刀刃一切而下,但身体依然摆开刺击的姿势,他到死都没有想通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明明很是精明的选择一个偷袭的位置,这非但没有保证他的安全,反而如此迅速的被杀。

空山一叶冲出包围,第三次挡在山贼面前,这次交锋直接让山贼损失两人,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的头领。

山贼现在的情况是,队伍中武功最高、地位最高的人,一个被斩断胳膊,一个被击中后脑削掉双腿,还有一个直接被一刀枭首,算上被射死在水田中的和死在岸边的,一共伤亡5人,剩下的同伴甚至不够双手之数,而且这是在对手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

面对如此惨重的伤亡,山贼们再也没有叫嚣要杀死对手,很多人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已经不是怎样攻入村子,而是怎样能够平安逃走,对面的剑客既然可以拦住他们进不去村子,也一定可以让他们无法顺利撤退!

空山一叶挥刀振掉爱刀上的鲜血,抬头轻声道:“我说过,你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而这一次,山贼再也不会高声喝骂后乱哄哄冲过来砍杀,而是紧握武器,踌躇不前。

山贼们相互看了看,虽然没人说话,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确,那就是保命要紧,撤出,不不,是“转进”出村,汇合大部队再做打算。毕竟他们还有火枪,这次只不过因为穿越水田不便携带,下次再遇到这恐怖的剑客,远远的放枪偷袭就好了,何必拼了性命白刃作战!

山贼们没有管地上毫无声息的头目,也没有管那个血已经流的差不多的断臂同伙,纷纷摆出防御姿态缓缓后撤,自私自利的本性被他们发挥到极致。

他们退几步,空山一叶便跟着前进几步,时刻保持进攻姿态,逼着他们越来越紧张的后退,不给山贼思考时间。

空山一叶也并没有真的想要把这些人全部留在这,因为一旦让他们绝望之下拼死一站,空山一叶也不保证自己不受伤。

这次反冲锋杀伤两个山贼其实已经在他意料之外,除了自身武艺高超,山贼的轻视也是重要原因,可以说赢得很是侥幸。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空山君,我来助你!”

第66章 隐藏的危机

每个人生活在同一空间中,但所处的世界其实都是不同的,即便这小小的村庄中,此时也分为几个不同的世界。空山一叶正在搏命,堪兵卫正在赶去支援的路上,久藏和五郎兵卫正在巡视。

此时,山中一片宁静,虽然从入夜开始,村中各处陆续传来的喊杀声、惨叫声,乃至火枪射击的声音震天响,让两位武士心焦难耐。但在没有得到堪兵卫的调兵命令前,谁也不敢擅离此处,遵守命令是战场铁律,他们身为久经战阵的武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战场,没有军监督战,触犯命令也绝不会有军法惩戒,但出于对堪兵卫首领地位的尊重及其睿智的信服,二位武士绝不会轻易破坏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武士规则。

正当他们商议要不要派个人去打探村中状况时,一个农民从远处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武士大人!”

两位武士连忙迎了上去,五郎兵卫开口问道:“不要喊!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农民喘着气,磕磕绊绊的说道:“勘兵卫大人让我来报讯,有十几个山贼袭击水田方向,让久藏大人速速赶去支援……”

久藏打断道:“那里现在谁在防守?”“是空山一叶大人,目前只有他自己,勘兵卫大人正……”未等农民说完,久藏已经抽出腰间长刀束缚到背后,对五郎兵卫道:“我马上赶去支援,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便头也不回直接狂奔而去。

五郎兵卫面色凝重的点齐一队农民,命令道:“你们以最快速度去水田支援,记住,如果让山贼进村,哪怕漏掉一个人,你们的家人、房子就都毁了!”

被点到的农民原本一脸死灰,从未经历过这种战争的他们,在刚刚听到要去对抗十几个山贼时,甚至有偷偷在半路上溜走的打算,但听到五郎兵卫的话顿时醒悟:这村是他们的家,逃跑等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被彻底毁去,所以即便再懦弱的人也会鼓起勇气奋力拼杀!

五郎兵卫虽然成功鼓起了农民的士气,依然很是担忧的望着远去的农民。即便这些农民赶过去,那里也只有空山一叶、久藏和堪兵卫三人,而对面可是十几个武士!

这些农民能够发挥出多大的战力,他心中清楚的很。战事占优时,还能鼓起勇气刺出手中竹枪,而一旦觉得己方危机,农民们能不立刻丢下枪逃跑,已经算是这些天训练成果斐然,当然,这也是所有乌合之众的共性。

五郎兵卫没有想到的是,其实他自己所面临的危险,并不比此时的空山一叶更低,这里最利于骑兵奔袭!树林外的黑夜里,一双双漆黑的眼睛正散发着冷酷的目光,期盼着、等待着大举进攻的时机!

久藏一路狂奔,毫不吝啬体力,一方面出于对自身武艺的自信,自信即便身体疲惫也照样可以杀伤山贼;另一方面是对空山一叶安危的焦急,久藏自忖无论如何自己也无法拦住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山贼,甚至想在围攻中保住性命都相当困难。

要知道当初他所效忠的大名战后评定时,杀死再多的农兵都不算做军功,但讨取对方武士,一个首级便赏赐300贯,讨取5个,甚至可以被封为足轻大将!可见战场中杀死武士的艰难。

这群山贼虽然不可能各个都是精锐骑本武士出身,但以这些人为核心组成的山贼群体,战力绝不会太弱。

水田在村南,这里是村北,从此处横跨村子的路程是最远的。但最先赶到的不是率先出发,距离又近的勘兵卫,而是久藏,可见久藏心情之急迫。山贼们看到又一个武士杀气腾腾的赶来,去意越发坚定,后撤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空山一叶依然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向前逼近,看到气喘吁吁的久藏,轻笑了一下道:“辛苦了,久藏,不过你还是来晚了,错过了这次杀敌机会。”

久藏并肩与空山一叶走到一处,瞥了一眼空山一叶参差不齐的头发,看着不断退却的山贼,轻声问道:“你有无受伤?要追吗?”空山一叶摇了摇头:“山贼着甲,很难杀,不过让他们再留下几人应该不难。”

久藏调整好呼吸,抽刀在手,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兴奋:“何时?”“山贼下水前,我左你右。”

二人默契的稍稍分开一段距离,各自盯着那群士气低落的山贼,开始选择自己的对手。此时,二人身后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久藏回头望去,勘兵卫跑在最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农民,他们的支援也终于赶来了。

空山一叶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放下心,有勘兵卫这个经验丰富的武士在,即便有漏网的山贼,想要趁乱攻入村子也相当困难。

勘兵卫快步跑来,还未等开口询问,空山一叶便开口道:“我和久藏准备试着突袭一下,趁着他们下水,也许还能扩大些战果。”勘兵卫看着空山一叶,目光中混合着佩服、赞叹、惊异。

从空山一叶这句话中便可得知,面对十几个山贼的偷袭,空山一叶依然占据上风,甚至逼得人数众多的山贼不得不退,这种程度的武功,几乎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计谋,所谓以力破巧说的就是空山一叶这种人。

在他原本预计中,空山一叶即便可以挡住山贼,也免不了伤痕累累,甚至如果山贼聪明些,结阵步步为营,空山一叶应该没有任何机会,最好的结果也是稍稍阻碍一下山贼的行动。

勘兵卫点了点头,刚想同意空山一叶的突袭行动,只听北山方向传来一阵喊杀,夹杂着火枪齐射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让人心惊胆战。

“不好!是后山方向,那里才是山贼的主力部队!”勘兵卫耸然一惊,急迫的说道。

空山一叶和久藏停下准备出击的脚步,看向勘兵卫等候他的决定。这个时候再去追击已经失去意义,毕竟,如果让大队山贼骑马冲入村子,哪怕杀光眼前的山贼,村子也定然不保!

勘兵卫略一思索,开口道:“穷寇莫追!久藏带走了一队农民,五郎兵卫那里兵力吃紧!空山君、久藏,现在你们立即带领一半农民回去支援,我带领另一半人守在此处,料想山贼不会再来。”

耽误的这一会时间,已经让所有山贼退入水中,这时再去追击显现经来不及了。

空山一叶不得不放弃再次杀几个山贼的you huo,对勘兵卫建议道:“如果山贼真的反身杀回来,仅凭你自己和这几个农民绝守不住,而且农民来回奔袭,即便回去剩不下多少体力。不如我和久藏两个人赶去支援五郎兵卫,你和这些农民全部留在这里。”

堪兵卫略一思索便同意了空山一叶的说法,虽然山贼再次反身来攻的可能性不大,但正是因为他自己的计算失误导致此处兵力空虚,差点酿成大祸!如果一开始便有他或者任何一位擅长弓箭的武士带领农兵青壮在此处防守,这些山贼也绝不会如此轻易上岸。

堪兵卫吩咐道:“如此,你们速去支援五郎兵卫!空山君、久藏,你们消耗不小,注意体力。如果山贼倾力来袭,必须要死守此处,此时还未到决战的时机!”

看着飞奔离去的二人,堪兵卫不禁暗暗忧虑,判断山贼是佯攻还是决战,自己着实犹豫了一番,以山贼的分兵情况来看,此时侵入后山的山贼也不过十余骑,但是,他们手中有3把火枪!

林田平八便是在成功击退山贼后被冷枪偷袭身亡,希望五郎兵卫这次平安无事,希望空山一叶和久藏还来得及……

第67章 牺牲

远处的篝火骤然熄灭,这让一直警惕山贼的五郎兵卫心里揪紧,征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山贼马上便会全力来攻!

而此时此地只有自己一名武士和不过十余个农民,久藏刚刚带领一半人手前去支援空山一叶,正是己方防守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刻。他的决定和堪兵卫不谋而合:严防死守,不放一骑进村!

决定转瞬而定,在第一堆篝火熄灭时,五郎兵卫立刻命令农民,把准备好的拒马和粗大的木桩堵死路口。

当一个农民放下手中最后一根木头,正弯腰退回战壕时,三声火枪接连响起,农民背后溅起两朵血花,一声不吭向前扑倒在地。

五郎兵卫大吼道:“趴下!全部趴下!”

三柄火枪!原来其他方向的山贼并未携带,全部集中在了此处!五郎兵卫心中暗暗苦笑,这次估计真的要死在这里。

这么多年来,五郎兵卫能够避开一场又一场的死亡,靠的是在战场中从不冲动,凭借睿智的头脑和分析,总能避开那些必死的情况。而性情温和,从不与人好勇斗狠的他,也不会因为一时之气与人刀剑相向。

当他以为自己的后半生或许会找一家安静的寺庙出家,或许会做个行脚四方的虚无僧时,正巧遇到同样睿智温和的堪兵卫。

就像他自己所说:决定帮他参与农民对抗山贼的战争,并不是体谅农民的痛苦,而是人生难得一知己也!

五郎兵卫知道,如果剩下的山贼真的全力攻击此处,在暗处有火枪随时偷袭的情况下,自己绝不会幸免,不过,哪怕是死,也不能有负堪兵卫所托,一定要在支援赶来前拖住山贼!

五郎兵卫摘下后背大弓,把弓箭一根根插在身边土地上,死死盯着马蹄声大做的方向。他靠坐在木栅后,弯弓搭箭,听着马蹄声计算山贼的距离。【近了,还有200步,还有150步……就是现在!】

五郎兵卫一跃而起,毫不犹豫放开弓弦,长箭如一道乌光射向骑马奔袭的山贼群中,深深插在最前方山贼座下的马头。

正在冲刺的战马嘶声悲鸣,轰然倒地,马镫上的山贼来不及跳马,半个身子被压在马下,甚至来不及惨呼,第二个山贼的马蹄已经重重踏进他胸口。一口血泉冲天喷出,把第三名山贼的马腹染得通红,随即身体就像一块破布一般,被后面接连的马蹄踩得稀烂!

五郎兵卫来不及查看战果,站在原地又放出两箭,一箭被所有防备的山贼躲过,一箭射穿另一个山贼的胳膊。此时,山贼距离木栅已经不过20步,他扔掉弓箭,抽出长刀对着面前畏畏缩缩的农民喝到:“退便是死!不只你们,村民们都要死!想活的,随我一起杀敌,坚持一刻,援兵便会赶到来,杀!”

此处的防御可以说是最为薄弱的,在堪兵卫“不能死守,需要给山贼留出一面进攻”的战略指导下,没有像村子西面一样建造坚固高大的木栅,只有一条用半粗树枝和藤条缠绕起来的、可以移动的拒马堪堪挡住山路而已。山贼虽然无法纵马一跃而过,但合力搬开或下马爬进来其实还是相对容易的。

袭的山贼共十三骑,其中一个被乱马踩死,还有一个手臂受伤,躲在最后呼喊。农民们手持长长的竹扎枪从拒马的缝隙向外乱戳,阻止山贼靠近。

五郎兵卫冲在最前奋力挥刀,但并未给任何山贼带来伤害,远不如他在暗处偷施冷箭杀伤力大。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带头冲在最前,因为没有他,那些农民甚至连举起竹枪的勇气都没有!

在激烈战斗的时刻,五郎兵卫还不得不盯住那两个手持火枪的山贼,一旦发现这两人点燃火绳,举枪瞄准时,他便左右晃动身形,用前面的山贼,甚至身边的农民挡住自己。

不是五郎兵卫无情,而是此时此刻为了挡住山贼,他自己决不能倒下,哪怕农民伤亡惨重只要他还在战斗,士气就不会崩溃。极度警惕让他躲过两次火枪的集火,但最让五郎兵卫忧虑的是——第三柄火枪究竟在哪!

地上躺着三具农民的尸体,拒马也被破坏的七零八落,而除了最开始落马的山贼之外,作为进攻一方的山贼还未有任何人死亡,虽然农民的人数比山贼多出几个,但装备和人员素质上不可弥补的差距,让农民基本没有太好的杀敌办法。

竹扎枪捅在山贼着甲的身体上并不能给对方带来伤害,而农民的血肉之躯丝毫无法阻挡火热的子弹和冰冷的刀锋。随着伤亡的增多,他们此时已经开始麻木,唯一让农民仍在举枪的理由不过是对山贼最刻骨的仇恨,以及保护村中父母妻儿的强烈愿望。

一名凶悍的山贼半蹲在拒马顶端一跃而下,恶狠狠向五郎兵卫头顶劈去。五郎兵卫双手举刀挡住攻击,但强烈的冲击力让他单膝跪地。【到底还是被攻进来了】他暗暗叹道,用尽全力推开架在头顶上的刀,立刻招呼左右农民围杀此贼。

就在此刻,他一直在警惕的第三柄火枪终于射出致命一击,一颗子弹从左前方击中五郎兵卫腹部,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双手以刀拄地,勉力支撑自己不倒下。

“有负所托了,堪兵卫”五郎兵卫喃喃道。

对面山贼见他中枪,面露狞笑,一刀直奔胸口刺来。失去力气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刀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时间,在这一刻显得很慢,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刀已经割破自己的胃袋、透过自己的后背。

在他意识之火将要熄灭时,突然一道闪电般耀眼的刀光从眼前闪过,随着这道光芒出现,面前山贼的双臂连同头颅,齐齐离开身体,滚烫的鲜血喷了他一头一脸。

艰难的侧过头,出现在他眼前最后一刻的画面是空山一叶冷峻的侧脸。五郎兵卫轻轻呼出最后一口气,心中暗道:原来是空山君到了……看来,我没有辜负堪兵卫的托付啊……

第68章 拦截失败

空山一叶拖住五郎兵卫的尸体一言不发,虽然他没有和这位中年武士有过深入接触,但能被堪兵卫引为知己的,想必在军法的领悟上不会相差太多。这种人才死在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对手仅仅是几十个山贼的战斗中,让人惋惜异常。

不过,现在可不是他感叹的时刻,农民目睹五郎兵卫的阵亡,士气已经低落至冰点。如果不是空山一叶干净利落的杀死那个冲进来的山贼,也许全部弃枪逃跑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空山君,我来助你!”久藏大喝一声,提刀赶来,看到空山一叶怀中的五郎兵卫,心里不由得一紧,低声问道:“他怎样?”“中枪,死了,小心火枪!”空山一叶低沉的答道。

久藏凝重的看着骑在马上手持火枪的两个山贼点了点头,他和空山一叶此时都不知道,火枪其实一共3把,最具威胁的正是那个暗处的冷枪。

山贼的进攻仍然在继续,有了两个身手最高超的剑客负责抵御,农民显然已经重新拾起勇气,在逐渐适应这种程度的战斗后,不再那么慌张的他们,甚至比刚开始的威胁更大。

此时那道单薄的拒马早已破烂不堪,山贼首领一个呼哨,正在进攻的山贼们纷纷后撤上马,准备一鼓作气冲进村子。在他们眼中,即便来了两个武士又怎样,武功再高难道还能挡住马匹和火枪不成?

望着山贼全部上马,空山一叶和久藏倍感无奈,如果这十几个人下马步战,哪怕只有空山一叶自己也可以zhou xuán御敌。

但骑兵就是骑兵,速度和冲击力根本不是两个人两把刀能够抵挡的。

就在这时,空山一叶心脏蓦的一紧,一道能够直接威胁生命的警兆升起,来不及仔细思考,沙哑的声音劈裂般的嘶吼道:“不好”!

久藏接到空山一叶示警时再做行动其实已经来不及了,但空山一叶的话音才刚刚响起,一脚已经蹬在久藏侧面胯骨上。没有防备的久藏被这充满爆发力的一脚踢出两步远,空山一叶自己则借着冲击力向反方向闪去。

一颗子弹从久藏刚刚站立的位置飞过,如果没有空山一叶的这脚,久藏的下场不会比中枪的五郎兵卫好多少。

为了配合这次偷袭,骑在马上的两个山贼甚至已经收起了火枪,就是让两人放松警惕,也确实达到了目的,就在刚才,空山一叶和久藏的确安心了不少。

这个时代的火枪是名副其实的火绳枪,需要用火折点燃引线然后进行瞄准,根本不是可以先瞄准再射击的燧发枪。

从点火到击出子弹的过程,即便熟悉火枪的专业士兵都需要至少两秒来完成,而对于像空山一叶和久藏这种剑客来说,两秒钟可以爆发出20米左右的速度,只要随时留意,正面躲过火枪基本没有难度。

这次偷袭之所以差点成功,就在于原本混战的山贼已经和他们拉开距离,两人的位置一目了然,且没有防备。

如果不是在瞄准空山一叶时被他感知到致命的危机,这一枪恐怕会在今夜带走第三个武士的性命了。

久藏揉着隐隐作痛的胯骨,平静的对空山一叶道:“空山君,你救了我一命。”语气虽然平静,但紧握刀柄到发白的指节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空山一叶摇摇头:“看来五郎兵卫就是被这样击中的,三柄火枪……好算计!”

山贼见偷袭不成,也没再试图用这种简单方式消灭武士,他们开始策动马匹冲击。山贼头领放下山鬼面甲,抽刀指向夜空,在他的呼号下,十几骑山贼怪叫着,携雷霆之势冲向村子,那道象征意义早已大于实际作用的拒马瞬间被撞得支离破碎。

“快闪开!”久藏挥手让农民退开,此时首先要做的已经不是拦住山贼,而是保住性命。堪兵卫原本的谋略,是农民手持3米多长的竹枪守在路两侧,配合武士攒刺奔驰的山贼,同时布置几个肩抗粗木的农民迟缓马匹冲击。

山贼骑马冲来便每次放一骑、两骑进村,然后合力围杀之,但山贼的突然袭击让原本布置在此处的农民少了一倍,刚才山贼的进攻也让此处农民伤亡近半,各种防御手段顿时失去效果。

久藏明白,单凭剩下的农民和自己两个武士已经无法正面拦截山贼,至于把山贼放进村子造成的后果他虽然非常清楚,但形势所逼,也只能如此了。

久藏冷冷的注视着山贼骑马冲来,他并没有试图攻击前面的山贼,以他的武功,跃起出刀或许让一骑山贼身首异处,如果目标是山贼的大腿,甚至伸伸手便能做到。

但这样做的后果是自己有很大可能被随之而来的攻击击中。哪怕速度再快,有出招便必会有收招,伸出去的手臂就是山贼最好的目标,他可不想以失去手臂甚至重伤为代价仅仅杀死其中一个山贼,后面还有更加惨烈的战斗在等着他。所以落在最后的两骑山贼就是他的目标!

空山一叶则死死盯住越来越近的山贼,定定的站在路中央,他并没有像久藏一样试图从侧面攻击最后的山贼,而是要迎面给予山贼重创!

并排奔驰在最前面的两个山贼看到空山一叶单薄的身体,顿时疯狂的用刀背抽打马臀,一想到面前武功高强的武士即将被撞得支离破碎,他们便兴奋的几近颤抖。

近了,更近了!在两匹马的马蹄高高抬起,即将踏在他胸口的一瞬,空山一叶左腿瞬间爆发强横的力量,蹬地向右横移躲避战马,平举的刀身随着身体向右挥动。

长船长光明亮的刀身在一片乌黑的、由马腿组成的丛林中闪过,一道细细的血线从最前面两匹马的四条前腿出现,战马悲鸣一声跪倒在地,惯性让这两匹马一把扎落。

马上的两个山贼顿时被向前甩飞十几米,惨呼着重重坠地,口中不受控制的喷出血沫,虽然没有当场死亡,但伤势已经严重到无法自己起身行走。

山贼们从未遇到过这种刚猛的打法,说起来简单,谁又能在即将踩碎自己的马蹄下冷静的计算距离进行攻击预判,最让山贼目瞪口呆的是,攻击竟然成功让他们损失两骑!

空山一叶躲过后续山贼愤怒的攻击,微微瞥一眼自己的战果便不再关注。他持刀立在路旁,随时准备进行再一次的搏杀。

此时山贼已经过去大半人马,等待他们的不只是空山一叶神出鬼没的攻击,还有久藏的虎视眈眈。

“冲进村子不代表你们已经赢了,因为我是空山一叶,我是个剑豪!”

第69章 赌命

堪兵卫默默望着空山一叶和久藏远去,此番变故是他所没有预料到了,不过此时多想无益,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危机是:五郎兵卫能否坚持到二人的支援?是否需要调动全部力量去抵御这个方向的山贼?

堪兵卫深知,如果山贼纵马全力进攻,五郎兵卫和十几个农民绝不可能阻挡成功,想到被突破后村子面临的巨大灾难,堪兵卫不由得浑身冰冷。

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他终于下定决心,叫来几个农民吩咐道:“你们三个以最快速度去其他三个方向,通知负责守卫的武士和一半农民即刻支援北山,这里留下两人继续监视,剩下所有人全部跟我走!”

远处的喊杀声,和这里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菊千代焦躁的走来走去,不停嘟囔道:“鼠辈!怎么不来攻击这里,岂可修!”

他跺了跺脚,决定不再这样等下去,大喊道:“与平!与平!带几个人爬出去,在河对岸点上几堆火防备山贼偷袭。”

与平战战兢兢的和另外两个农民怀抱粗大的圆木柴草,避开挂在木栅上死状恐怖的尸体,向河对岸走去。菊千代怒吼道:“速度快点!别磨磨蹭蹭!就在那里,把火点起来。”

火光把对岸照得通红一片,已经退去的山贼并没有任何踪迹。菊千代稍稍定下心,对着农民说:“我现在马上去支援别处,你们别慌,山贼一定不回来!从现在开始,与平,你负责这里的防御,如果发现山贼马上派人通知我!”

不等这些面露苦色的农民答应,他已经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胜四郎喘息着,直到此时才稍稍缓过刚才狂奔的一口气,七郎次拄着大枪严肃的眺望着喊杀声越来越激烈的北山,胜四郎疑惑道:“也不知空山一叶大人是否已经无恙,听起来一直很安静。难道山贼都转去久藏和五郎兵卫那里了吗?”

七郎次缓缓开口道:“我相信空山君,山贼无马想突破他的防守难如登天。何况堪兵卫已去支援,想来不会出差错。”“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

“不!只有面对他的刀,才知他武功的可怕!”七郎次摇摇头:“空山君的战争经验还浅,他自己也许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厉害。”

胜四郎放下心,轻松的说道:“北山方向有久藏君和五郎兵卫大人守卫,应该也……”“不好!”

七郎次突然醒悟,大惊打断道:“久藏一定会去支援空山君,那里只有五郎兵卫,如果久藏带走一些农民,光凭五郎兵卫一人不可能防守得住!”“我去支援!”胜四郎一跃而起。七郎次按住想他的肩膀,温言道:“胜四郎,你也是个武士,现在你负责守卫此处,我自己前去支援。”“可是……”

“这是命令!记得,一旦这里有山贼来袭,立刻派人前来通知。”七郎次再一次眺望木栅后的黑暗,提起大枪迅速赶去。

空山一叶一反过去的平淡冷酷,满头断发被山贼马队带起的风吹得四散,微微扭曲的表情让此时的他看起来格外狰狞。

放倒两骑的他没有丝毫满足,和山路对面的久藏一起虎视眈眈的盯着最后两骑山贼。冲击起来的骑兵的确无法抵挡,但有一个极大的弱点是丧失了小范围内的灵活性,何况在这只能容纳两骑并行的山路中奔驰。

久藏的攻击被其中一个山贼挡住,可是为了躲避,这山贼稍稍向旁边的山贼并了过去,这样,靠近空山一叶那一侧的山贼,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条腿被一道锋利的刀光切下,一路惨呼追着前面的马队奔驰。

空山一叶右手举刀向后斜指天际,身躯微俯,脚踏弓步。在这收招的同时提起呼吸,一股气由脚尖到头顶完成循环,汇集到腹中,再从胸腹散发到四肢五脏,舌尖绽放一声低喝,甚至暂时压过隆隆马蹄声!

迸发全身力量向前跨步,速度之快甚至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他本身瞬移一般追到被他削断一只腿的山贼背后,握刀的右臂借前冲之力扭身直刺山贼后颈!

一截刀锋从喉咙透出,山贼的惨叫戛然而止,惯性让他的脖子从刀锋中带了出来,尸体软到在马背,随着起伏被颠到地上。空山一叶定住身体微微喘息,这次极限速度爆发,即便是他也觉得吃不消。

回头看这目瞪口呆的农民和满脸敬佩的久藏,空山一叶开声吐气,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挤出一个字:“杀!”再次提起精神,向奔驰的山贼追去。

山贼虽然冲出了两位武士的堵截,但转眼便损失3人,让他们士气大跌!山贼们完全没想到,即便骑在马上,也丝毫没有安全感可言,那个可怕的剑客,不惧奔马且快过奔马,每次出剑必有人丧命。即便身上的铠甲再坚固,也挡不住那道闪烁的剑光!

此时骑在马上的山贼仅剩9人,而对方只死了一个武士和几个农民,这种战损比例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山贼首领深知此时的士气低落,如果不加以改变,即便冲进村子,也是面临四面八方围剿的结果,在奔驰出一段距离后,勒住马吩咐道:“所有火枪和弓箭,瞄准刚才那个剑客,一定要杀了他!”

正在奔驰中的空山一叶看到山贼突然停下马,心中暗暗警惕,在远远的听到山贼首领的命令后,毫不犹豫的向侧面闪去,大喝一声:“缓追!火枪!”

久藏和农民闻言顿时散开,各自寻找掩体。空山一叶把自己的感知提到最高,死死盯着三个手持火枪的山贼,他有信心避开弓箭,但对于数把火枪齐射,即便剑圣也不敢说有十足把握躲过去。

而且此时他与山贼相距不过50米,正是远程武器最佳攻击距离,如果为了安全,他应该以最快速度后撤躲进树后。不过,一旦这样做,就别想再跟住山贼。

空山一叶不断变换身型接近停在原地的山贼,他想赌一把!

赌自己可以闪过这波攻击,赌山贼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接近,因为失去冲击的骑兵就是一个个活靶子,甚至比他们在地上更容易杀死!

第70章 极限

火绒慢慢靠近火枪上的火绳,山贼端起枪瞄准;两支弓箭在这一刻脱离弓弦直奔空山一叶射去!空山一叶脚步不停,身形犹如一道幻影躲过一支箭,抬手削断另一只箭,但因为这两个动作不得不顿住脚步,就在这一刹那,两发子弹同时向他击来!

山贼们的配合可以说无懈可击,但空山一叶一直防备的就是火枪,他的目光从头到位都没有落在弓箭上,而是只凭身体感知进行闪避。看到枪口击出的火光,他瞬间屈膝,身体向前滚去,“啪!啪!”两朵土花在他身后溅起。

不过,最大的危机是最后一把火枪!

那个经验丰富的山贼并未和同伴齐放,而是精准预判出空山一叶的动作,直到空山一叶翻滚时,子弹才恶狠狠的从枪kou shè出,直奔空山一叶后背!

此时的空山一叶一手持刀,一手撑地,身体几乎是半跪在地上,接连躲过两支弓箭、两颗子弹已经耗尽精力,提起的一口气将将耗尽,可以说完全陷入绝境。

空山一叶知道,不管前冲还是后退都绝躲不开这颗子弹,他咬破牙龈,头发根根竖起,强行提升一口气;奋力的以头支地,脑门和颈部血管根根凸起,同时左手左脚发力,带动右半身,就像翻开的一页书册一般竖在空中。身体摆出一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子弹射穿他胸口的前襟,贴着脚趾射进土中。

如此极限的闪避方式,让山贼们目瞪口呆。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包括首领在内的山贼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一个山贼目光空洞,颤抖的说:“他,他还是一个人吗!他是鬼吧……”

空山一叶此时全身酸痛,几次超出人体极限的爆发,让他全身肌肉多处毛细血管破裂,如果不是长久的艰苦训练,只最后那一下躲避,便能生生把自己的脖子和左手掰断!

但此时的他亦是强弩之末,从帮助菊千代防守,到水田激战,再到急速支援此处,一直到现在依然激战不休。

在这期间他还从未停下休息过哪怕一刻,甚至多次压榨身体,激发潜能。无论他的身体素质再怎么逆天,但毕竟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依然会疲劳,依然会受伤。但他一次次提起精神,用手中之剑破开艰险,让每一个面对他的敌人肝胆俱裂,这就是剑客的意志!

空山一叶忍着身体不适,带着滔天杀气一瘸一拐的向山贼们走去,右手爱刀长船长光被他低垂的胳膊拖在地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

山贼人与马俱惊,被他的气势逼得勒紧马缰步步后退。他们此时面临的问题是,既不敢纵马冲向对面的杀神,又不想深入村子,怕被不知何时前来的支援前后夹击。

不过,远处的一声怪叫替他们做出了决定,只听菊千代狂奔的身影带起一溜尘土,他大吼大叫道:“哇呀呀呀!别跑,看我菊千代大人杀光你们这群畜生!”他一个人的几乎像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刻,又传来七郎次充满中气的大喝:“不要放走一骑山贼!”

此时正是山贼最为低落的时刻,看到前有阻截后有追兵,以及武士们源源不断的支援,顿时士气全消。

山贼首领咬着牙命令道:“我们走!”纵马向村外冲去。不过,他们并未对步履蹒跚的空山一叶做出任何攻击的意图,而是饶了一个小弯,躲过这个他们眼中最恐惧的剑客,几乎贴着来时的山路一侧奔出村外。

空山一叶望着远去的山贼长出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脚下一软,一下坐倒在地上。久藏、菊千代、七郎次赶忙蹲在空山一叶身边,上上下下查看他的身体,见没有血迹渗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堪兵卫带着农民的支援赶到此处,看到完好无损的几人也不禁松了一口气,柔声问道:“空山君,有无受伤?”空山一叶吃力的拄着刀站起身,比平时更加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倦道:“有些脱力,睡一晚便没事,这里交给你们了。”

说完,摇摇晃晃的向村中走去,他知道,此时自己的战斗力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农民,留在此地也没有作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以备明日的生死大战。

几位武士目送空山一叶的身形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堪兵卫这才发觉五郎兵卫不在,他焦急的问道:“五郎兵卫呢,他是不是……”“死了,腹部中枪,我们没来得及救他。”久藏低沉的回答道。

堪兵卫目泛泪光喃喃道:“五郎兵卫啊……他是个好伙伴……还有林田平八,他们都是出色的武士……”菊千代一惊,失声道:“平八那个家伙也死了?该死的山贼!可恶!”

堪兵卫悲哀的叹道:“这次是我的失误啊!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是空山君,今晚村子危矣。”

菊千代不明所以的问道:“哪里错了?!虽然我们死了两个人,但我们算是赢了吧!”作为老搭档的七郎次明白堪兵卫此时的内疚,开口宽慰道:“战争就是如此,谁能万无一失,牺牲在所难免。菊千代说的不错,我们今晚打赢了。”

堪兵卫知道,此时不是展露悲伤的时候,他重新振作精神,问道:“各个方向都杀死了几个山贼?我们要制定一下明天的战略!”

村子广场上集合了村中除空山一叶外的所有人,堪兵卫断定此时山贼绝不可能再次派人偷袭,所以他要召集全部人手进行明天战争任务分配。

而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农民虽然心身俱疲,但抵挡住山贼进攻的他们,已经逐渐脱去往日的憨厚,每个人的神情中都带有一丝彪悍的意味。

堪兵卫环视一下现场缓缓的开口道:“今晚,我们牺牲了两个武士和九个农民。”那些失去家人的农民们听到此处,忍不住低声啜泣。

“但我们杀死了16个敌人!我们成功挡住了山贼的偷袭,今晚我们打赢了!”众人精神不由得一震。

堪兵卫继续道:“山贼还剩14骑,明天他们必定全力来攻,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从现在开始,给大家一个时辰和家人道别,然后全部回到各自的防御岗位休息,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这时,菊千代突然出声道:“额……各位,额……今晚,好好爱惜娘子吧!”

现场的紧张顿时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农民全部哈哈大笑,众武士也忍俊不禁,冲淡了不少悲伤气息。

胜四郎羞涩的偷看人群中的智乃,这个农家女孩也大胆的用目光回应这情郎。此时,所有战争、山贼、阶级、未来……通通消失,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第71章 即将到来的决战【一】

武士们并没有和农民一起散去,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商议明天的战事。堪兵卫盯着地图久久不语,五郎兵卫和林田平八的战死,对武士们战力的损失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山贼剩下14骑,但武士们只剩下6人,且山贼的三柄火枪一柄未损,这也是导致两位武士阵亡的直接原因。

菊千代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开口抱怨道:“喂,堪兵卫,你倒是说话啊!”堪兵卫没有搭理他,众武士也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沉默着,在缺少一个林田平八这样活跃气氛的人时,这个小团体很容易陷入这样各自思索的氛围。

“告诉你,本大爷的武功经过空山大人的指点,已经可以称得上一流高手”大言不惭的菊千代理直气壮的说:“明天一定要让我去山贼最多的地方,喂,听到没!”

堪兵卫无奈的笑了笑,看着众人道:“虽说菊千代大人武功大进,但山贼依然还有14人,我判断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明天集中所有兵力与我方进行决战!今晚偷袭他们损失了一多半人手,这种战损比例他们没有当时崩溃已算是精锐。”

七郎次点头道:“就算明日总攻,我们的胜算依然比山贼大。”堪兵卫点点头:“不错,我亦没有料到这场战争会如此激烈,山贼估计更预料不到,但唯一需要顾虑的是他们的火枪,三把啊!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去夺”久藏开口道:“今日作战,我未杀一名山贼,体力最充足,这次让我去。”

作为众武士武功第二高强的久藏,在今夜的作战中可谓颗粒无收,只是做了几次反折跑而已。在刚才报告各自的杀敌数目时,羞愧得几乎无法开口,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堪兵卫沉吟道:“山贼今晚必定疲惫不堪,急需修整,他们也不会返回山寨,那样路程太远,所以一定会在附近扎营……好!久藏,此去夺枪是小,安全为重,如事不可为,定要尽快撤走,万万不可勉强。”久藏站起身稍作整理,并没有和众人告别,便沿着山贼退走的方向独自一头扎进夜色深沉的树林中。

直到久藏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堪兵卫才收回目光,有些犹豫的对着众人说:“山贼明日一定会来,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啊!”菊千代不耐的催促道。“但是我认为他们的兵力是我们的2倍多,明日决战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能再消耗他们一些就好了。”

堪兵卫没有说的是,以胜四郎的武功,根本不能算做一个武士,这样,山贼的数量几乎相当于武士的3倍,就算这场仗到最后胜利了,武士们又能剩下几人?

就在大家沉默的时候,菊千代突兀的开口:“堪兵卫,论起军法,你是我见过的武士里最好的一个,但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究竟把农民当成了什么?”

菊千代的语气少有的严肃:“他们身体孱弱,他们懦弱胆小,武功更是不值一提,但是,这是他们的村子,除了村子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他们怎能不拼命?农民真拼起命来,不比你们武士差!”

菊千代顿了顿,咬着牙森然道:“知道吗,堪兵卫,吃过人的狗从此就不再是狗,它们会变成狼!”

看着菊千代认真的表情,堪兵卫心中不由得开始重新评价这个他从未正眼看过的冒牌武士。

与空山一叶看到的菊千代的剑客天赋不同,堪兵卫觉得与其说菊千代作战勇猛,不如说这家伙性情莽撞,又屡屡违反命令,没有任何道德和行为准则约束,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那种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粗鲁混混。

不过从这番话看来,菊千代并不是那种完全无脑打手一般的人物,他心中也有对这场战争的准确判断。

是啊,自己把农民当做什么了!

也罢,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了。堪兵卫定了定神,起身高声道:“菊千代说的不错,敢战之农民数量比武士和山贼加起来还要多,他们是这场战斗中的关键。各自方向守卫的农民各自分出几人,集中力量防守北山,山贼今晚成功由此突破一次,明天必然会继续选择这个方向发挥他们马匹的优势。而且……他们兵力少,这次一定不会分兵。”

七郎次疑惑道:“既然如此,我们还需要继续守卫自己的方向吗?”

堪兵卫点了点头:“没错,第一,不能让山贼从别的方向逃出村子;第二,我们会逐次放一两骑,最多不超过三骑山贼进村,然后……”

堪兵卫伸出手五指狠狠一攥:“各个方向防守武士和农民向村子中央,也就是这里集中,全力围杀之!当我们消耗掉几骑后,再把山贼全部放进村子决战。”

“呦西!明天,杀光山贼!”菊千代兴奋道

这时,两个农民挑着担子向武士们走来,菊千代仔细一看,突然跳了起来,紧走几步一把夺过农民手中的大坛子,叫嚷道:“酒!我就说吧,你们这群狡猾农民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真是可恶!”

两个农民讪笑着把一堆东西放到地上,搓着手不安的说:“村民,我们,想请武士大人们享用。”“知道了知道了,东西放下,你们回去吧。”菊千代不耐烦的摆摆手。

他熟练的拍开酒坛上的封泥,陶醉的深深嗅了一口,然后不舍的交到堪兵卫手中。

堪兵卫抱起酒坛道:“虽说战时不宜饮酒,但豪勇之气不可失!”大大的喝了一口,然后传给七郎次;

七郎次叹道:“可惜空山君和久藏不在,否则定当痛饮一场。”也喝了一大口。

刚想把酒传给菊千代,这家伙已经迫不及待的自己夺了过来,瞪了一眼胜四郎道:“那两个冷淡的家伙一定不会喝酒,小孩子也不能喝。”

然后举起酒坛,张开大嘴,贪婪的让白浊粘稠的酒浆顺着坛口一股脑倾泻进喉咙中。

堪兵卫无奈的笑了笑,提起一串干菓子放到胜四郎手中,温言道:“多吃一些,今天你也辛苦了。”

此时胜四郎的心思早已飞到美丽的智乃那里,哪有心思在这里喝酒,他接过这难得的点心,小心翼翼的对堪兵卫说:“师傅,我……”

堪兵卫了然,揶揄的笑道:“你是有想要见的人吗?去吧。”

胜四郎没有多想自己的师傅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匆匆冲堪兵卫鞠了一躬,就像出笼的小鸟一般飞奔而去。

堪兵卫和七郎次笑着对视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明天也许就要战死在战场上,这个时候还管他什么农家女子还是武家女子,和心爱的姑娘倾诉衷肠,然后了无遗憾的步入战场,这也是武士的人生啊!

第72章 即将到来的决战【二】

智乃的手就像很多这个时代农家女子一样,硬而粗糙,指节因为长久艰苦的劳作显得异常粗大;反观胜四郎的手,修长柔软,但手上的老茧证明这男子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

两掌十指紧扣,年轻的恋人从对方掌心透过的体温,就能清晰感知到彼此的炽热。智乃双眸水光隐隐,再一次低声叹道:“如果你不是武士该有多好……明天……”

胜四郎抽出手掌,张开双臂把智乃略显丰满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拥抱恋人,但每次柔软的触觉,都能让他难以抑制这种从脚尖到头皮的颤栗kuài gǎn。

胜四郎柔声说:“没事的,智乃。待明天杀光山贼,我便娶你!”智乃心中苦涩,长久的苦难,让她比胜四郎更加了解武士与农民之间难以逾越的森严等级。

她从未听过有哪个武士可以抛弃家族的荣耀和一个农家女私奔,不要说农家女,便是城里有钱有势的大商人也以自己的女儿嫁入武家为荣。

更何况自己的身材相貌在村子还算是出色,但远远逊色那些娇小精致的武家女子。不过,现在还想那些做什么呢?也许明天大家都会死,就连武艺高强五郎兵卫和林田平八两位大人都会战死,何况自己的情郎。

村民在私下里可没少评论过几位武士,就武功而言,空山一叶大人是无可争议的最高。

当他最早被利吉和与平带到村子时,几乎村中所有女人都被那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容貌、如月亮一般清冷的气质迷醉,但智乃知道,这种人更像落入凡间的神明,绝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染指的,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也是莫大的福气。

而自己的情郎胜四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也是村民公认武功最低之人,很多村民在私下里认为,这场仗最容易死的武士就是他。每次听到这样的议论,智乃心中便无可抑制的泛起强烈的悲痛,恨不得用最坚韧的绳子把胜四郎绑在身边,不让他去战场送命。

胜四郎没有察觉到怀中女子剧烈的情绪变动,他依然温柔的劝慰:“智乃,我会回乡劝说父母和族人,让他们答应我们的婚事,然后……”智乃挣扎着从胜四郎怀中脱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摇着头打断道:“不要说了,胜四郎,如果不能做你的妻子,死都不能瞑目,哪怕只是一天……”

她慢慢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的tuo guāng衣裳,一具光滑的少女**就这样展露在情郎眼前。

行为并没有停止,智乃颤抖着手摸向胜四郎的腰间,就像真正的妻子一样,围着胜四郎,慢慢解开他的衣服。

胜四郎傻了一般的呆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直到二人chi luo相对。

就像两块磁石的正负极,两人“啪”的一声贴在一起,如本能一般四肢纠缠,唇齿相接,死命的想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中。

爱意的迸发程度,往往与与阻力成正比,与时间成反比。这两个相识不过数天的男女,也许无法冲破阶级的隔膜,也许不能左右战争的结果。但在这一刻,不管灵魂抑或**,都是自由的,他们在爱的推动下,冲破阻碍,摩擦出最炙热的烈焰!

随着一声女子短促而尖锐的痛呼,他们彻底的不分彼此。也只有窗外虫儿知道,二人断断续续的喘息和shēn yin是多么旖旎动人。

空山一叶此时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中。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屋内时,几乎抑制不住想要倒头便睡。但身体本能被剑客的意志生生扭转,他强迫自己挺直身体,打坐禅定,开始有节奏的稳住呼吸。

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呼吸,是一切武功乃至运动的根本,剑道当然毫不例外。生理解剖学证明,呼气后开始吸气之换气瞬间,人类不可能作出任何迅速的反射运动。

在此瞬间如受攻打,无法作出最佳动作。所以换气吸气的瞬间,即是战斗中最危险的虚隙。剑道最注重的“盈冲”“虚实”就是探知对手的呼吸,有效的避实击虚。

可以说,高手对决中,绝不可能出现那种大口喘气的现象,因为在你喘息的瞬间,对面的剑已经劈开了你的身体。

而是在暗中以腹式方法徐徐地呼吸,无意识的、轻轻地大量吸气,腹内气息不能尽吐,应留少许,又开始吸气,以便于让身体随时作出迅速的反应。

而激烈战斗之后利用呼吸调理身体,更是重中之重。如果刚才倒下就睡,那么第二天醒来定然全身酸痛,这是身体的自愈能力在起作用,这个过程会持续几天时间。虽说对战斗影响不大,但再想做出残影追杀山贼、翻书页躲子弹的动作就是妄想了。

随着意念引导,一股气由丹田而出游走全身。空山一叶虽然看不到,但依然可以清晰感知这股气带着营养,修复自己受损的肌肉和毛细血管。一遍遍冲刷,让筋骨脱胎换骨般的强韧,空山一叶知道,自己对于气息的控制,尤其是利用气息恢复身体损伤的能力大大加上了。

不只是身体上提高,连番厮杀让他对于招式的领悟更上一步。

空山一叶的武功又高了一筹,不过他不喜反忧,自己的武功进境已经远远超出心法所能承受的极限,今天已经有几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杀心了?

头发被削断时一次,阻拦山贼马匹追杀断臂山贼时一次,追杀山贼躲避子弹时一次……几乎每场战斗都能让自己的杀意“暴走”。

这绝不是好事!

对于任何一个剑客来说,不受意志控制的行为都是极其危险的,剑客之所以成为剑客,是因为他们不是武器,而是控制武器的人。而一旦被杀意控制,他们也不再是剑客,只是一把武器而已。

剑客以忘生、忘死、忘敌、忘我、不动念、不介意、无心而委其自然为心境的最高境界,也就是禅宗所说的“非我非非我”之道,简单来说就是自然二字。

但说起来容易,与专门修行内心的僧人不同,身为剑客,一旦手持利刃面对同样手持利刃之人,想的是击倒对手,想的是从对手身体那个部位下刀会更有把握,哪里还谈得上平和自然?那些能达到无念无想无一不是世所瞩目的剑中之圣。

不过,并不是心境高就能成为剑圣,这只是其中一个条件,最重要的依然是剑道的修为。

很多人的心境远远比他们本身武功要高,比如勘兵卫这种人,但他们一辈子也触摸不到剑道至境,就是因为无法突破武艺与身体的桎梏。

可以说也只有空山一叶才会出现完全相反的状况,究竟是福是祸,除了自身之外也只能看天意了。

不知过了多久,空山一叶睁开双眼,重新变得神采奕奕,仿佛激烈的战斗没有在他身体留下一丝痕迹。

他摸了摸格外饥饿的肚子,决定出去寻一些吃食补充体能。

第73章 即将到来的决战【三】

久藏沿着山路行走已将近两个时辰,虽然知道山贼并不会在路旁埋伏,但他依然小心翼翼,随时警惕四周的动静,所以消耗的时间和精力相当巨大。

他此次前去夺取火枪,其实是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念头的,一方面因为火枪对武士们的威胁实在排在第一位的,另一方面是决不允许自己在今天的战斗中承受寸功未立的羞辱。

每次回想起勘兵卫有意无意的叹息,以及菊千代得意洋洋盯着自己的表情,久藏心头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

五郎兵卫的死,对勘兵卫的打击是巨大的,作为和他一同防守的自己,虽然去支援空山一叶,但依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自己不带去一半的农民,如果自己的速度再快一些,如果防御工事做得再扎实一些……最让久藏接受不了的是,自己竟然一个山贼都没有杀掉,甚至自己的刀未曾划破山贼的皮肤!

所有人,包括勘兵卫在内,都不会因此而埋怨久藏,但作为一个执着的剑客,心中准则让他绝不可能推卸责任,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为效忠的大名战争中,久藏一定会向家主申请剖腹,以赎自己的过失。

现在,只能以夺取火枪的功绩抵消自己的错误,挽回武士的尊严。

突然,远处出现了几点火光和隐约的呼喝声,久藏放平呼吸,脚下小心翼翼的跨过碎石杂草,整个人犹如一道影子,沿着树丛的黑暗无声无息的靠近。

山贼并没有设置什么防御措施,甚至没有明哨暗哨,也许他们认为这里距离村子已经十分遥远,而刚刚经历了激烈战斗的武士也不会冒险偷袭,如果真有人前来,他们也毫不惧怕。毕竟经过今天的战斗,他们知道武士也仅剩不到5人而已,哪怕全部前来,又能怎样?除了那个恐怖的剑客……

今天的进攻让山贼损失惨重,对于他们气势的打击,比勘兵卫预料中还要严重得多。不是他们害怕伤亡,而是在经受如此巨大的伤亡时,依然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尤其是空山一叶一个人竟然生生杀死了半数山贼,偏偏这个人的武功远远超出山贼的预计,竟然屡次躲过火枪的袭击。刚刚更是在所有人面前,用一种神乎其技的方式躲开弓箭和子弹。

他们想象不到能用什么办法,杀死这个犹如鬼神般可怕的剑客。

刚刚回到这个临时营地时,分作两个方向偷袭的两拨人沉默如丧,气氛压抑的不像话。

“你们竟然被一个人杀得落荒而逃,真是作为武士的耻辱!或者说你们当山贼太久了,早已经忘了曾经的剑术?一群蠢货!”一个手持火枪、身着具足的高等山贼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是啊,如果你们能攻入村子,在我们的前后夹击下,说不定现在已经搂着村里的女人睡觉了。”

“闭嘴!”一个山贼怒骂道:“不要说我们没用,你们呢?有马匹和火枪助战又怎样,我可是听说了,你们骑着马放着枪,还被那个剑客连杀3人,甚至没碰到那人一根汗毛!”

“八嘎!”山贼双目通红,自觉受到羞辱的他拔刀而起,恶狠狠的说:“拔刀,让我看看你的武功是不是比你的嘴还厉害!”

那山贼眯着眼睛站起身:“我会怕你这个只知道睡女人的蠢货?早就想教训教训你这个混蛋了。”

眼见两个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就要分出生死,山贼首领缓缓站起来,阴森森扫视两人一眼,长久的积威顿时让两个山贼噤若寒蝉,悄悄的收刀入鞘,低头不再出声。

山贼首领环视一圈,见所有的山贼都不敢与他对视,这才放松表情,呆板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残忍狡诈:“都怕了?呵呵……谁要是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山贼们一阵沉默,没有一个人敢动。

首领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不是想避开这条村子,去别处劫掠?”听到此话,很多人瞬间抬起头匆匆瞄了首领一眼有迅速低下头,显然就是这个打算。

“我告诉你们,这是做梦。攻不下这条村子,我们就只能再像狗一样四处流浪。”首领继续道:“为什么?首先,我们粮食最多只能支持到明天,拜你们这些蠢货所赐,仅有的一些大米上次被武士偷袭寨子时烧的差不多了。还有,离我们最近的其他村子也需要三天路程,饿着肚子去抢吗?况且别的村子的稻子还未收割,就算白白送给我们,你们谁愿意拿起镰刀动手割稻子?就算你们愿意,不怕被农民悄悄报讯引来官府围剿吗?嗯?!”

“我们可以用马匹和铠甲换一些粮食,等农民收割完成……”一个山贼头目小声说道。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山贼首领一个大步迈到这山贼面前,抬起手掌抡圆胳膊,“啪”的一声抽到脸上。这山贼头目惨呼一声,捂着脸在地上滚了一圈,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惊恐的盯着首领。

“八嘎!换来粮食养你这个废物吗?!”山贼首领怒不可遏,追上前去又是一阵狂抽,边打边骂道:“你知道为了这些武器和马匹,我究竟花费了多少心血吗?!你以为我们这次损失惨重如果传出去,别的村子不会雇佣武士防备吗?不会拿起武器抵抗吗?!如果不把这条村子里的武士和村民杀光,震慑附近村子的贱民,我们以后休想再抢到一粒粮食!”

山贼们噤若寒蝉,但仔细思考了一下首领的话发现,就像首领说的一样,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继续进攻这条村子外,没有任何其他好办法,除非偷偷骑马溜走……不过,再看到那三个手持火枪、首领的死忠手下隐隐站在最wài wéi时,又偷偷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他们可不是那个能躲开子弹的恐怖剑客!

见没人敢反对后,山贼首领换了个语气,温言对其中两个山贼说:“太郎、平次、忠信、丸造,你们跟我最久,咱们一起经历过多少危险?那年,被波多城的武士们围剿,咱们杀了他们多少人!桥本、小村、山田,前几年你们8人被贺田屋的商人雇佣忍者追杀,我们不但杀光了那些忍者替你们报仇,还抢了那些商人的火枪。我们的寨子经历过多少苦难,不也顽强生存到今天吗?当年我们不怕官府、不怕大商人,难道现在反而怕了那些贱民?!”

其中一个被点到名字的山贼站起身叫嚷道:“不错!我们难道会怕了那些贱民?就算他们有几个武士,这些年我们杀的武士还少吗?明天我第一个冲锋,哪个自认为武勇,就跟我一起冲在最前!”

其余山贼被首领这番话带动的热血沸腾,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后路的情况下,纷纷叫嚷着明天要决一死战。

首领见山贼恢复气势,振奋道:“我们的胜算比那些武士要高,不要怕那个武艺高强的剑客,除了他,我不信别人也能躲过子弹!听着,明天谁也不准主动攻击他,集中火力消灭其他武士,今天不就打死了两个武士吗?!最后只剩那个剑客,就算他武功再厉害,还能一个人杀光我们不成?!”

“对,就是这样”“不愧是首领”“杀光村民,抢光粮食”“还有他们的女人”“嘿嘿嘿、哈哈哈”……

“好了!”山贼首领制止了议论,沉稳的开口道:“今天大家辛苦了,现在好好休息,以待明日决战。明天,我们全部上马,一鼓作气冲进村子。谁第一个冲进去,我让谁第一个挑女人!”

久藏在暗处盯着这些兴高采烈的山贼,盯着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开始三三两两的凑在火堆旁和衣而卧。

久藏沉住气没有动,山贼的鼾声渐渐响起。直到其中一个手持火枪的山贼起身,一边解开腰带一边向一颗大树走去。

久藏才悄悄踮起脚,饶了一个小圈到这个山贼的一侧,当这个山贼尿出最后一滴,爽快的一阵哆嗦时,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还未等他挣扎,锋利的短刀已经割破他的喉咙。

久藏扶着山贼的尸体放倒在地,拿起立在一旁的火枪,身形慢慢向后,重新隐入黑暗。自始至终,没有带出任何声响。

第74章 即将到来的决战【四】

空山一叶迈步走到村子中央,那里的火堆是最大最明亮的。此时,勘兵卫、菊千代、七郎次三人的酒还未喝完,当然,大半的酒已经进了菊千代的肚子里。

看到空山一叶,三人齐齐起身,勘兵卫精神一振,笑道:“哦!是空山大人,没事了吗?”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已经没事了,现在杀敌也没问题。”

听到空山一叶的话,几人心中明显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一直在吃吃喝喝,其实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战争,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搏命行为,不管处于何时何地,直到战争还未彻底结束都就不能轻敌,山贼已经为此付出过好几次代价,勘兵卫和七郎次这种人怎会犯错?

空山一叶的到来,让他们心中瞬间有了保障,那是一种“无论如何总算是可以放心了”的感觉,凭借的是空山一叶一次次杀敌如屠狗般轻易的现象所造成的。

菊千代打了个酒隔,摆了摆手手中酒坛:“空山大人,我知你不喝酒,所以……”空山一叶摆摆手:“你们喝吧,有吃的吗?”“哈哈!这帮小气的农民今天算是慷慨了一回,你看,还有好多好吃的!我们特意给大人你和久藏君留的。”菊千代放下酒坛,献宝似的端起一个托盘,上面是几个大米制成的精致的点心。

空山一叶随手拿起一个,坐到火堆旁面无表情的慢慢嚼了起来。看到三人正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奇怪道:“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吃。”

勘兵卫伸出双手凑到篝火旁,一边烤手一边说道:“我们已经用过了,就差空山君和久藏了。”

“久藏?他去了哪里?”“刚才我们商议了一下,火枪威胁实在太大,久藏说要趁着夜色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偷袭一下。”

空山一叶放下点心,皱眉道:“明日决战,今夜怎能浪费体力!”勘兵卫苦笑着叹了口气:“空山君,你应该了解久藏的性格,刚才在评定战果时,他因未杀一人,神色一直非常不对。所以这次他主动请缨,是决然拦不住的。”

空山一叶顿时了然,因为如果换成是他,应该也会这么做,剑客的骄傲建立在对自己的执着之上,这种执着包括武功、信念以及长久以来遵守的处事原则,怎会轻易放弃?【希望你没事,久藏君!】空山一叶默默想到。

菊千代举起酒坛大大灌了一口,眼光却盯着空山一叶手中的点心,这个大肚汉吃了不少干菓子,但这种一口一个的东西对他来说相当于小菜,基本是可以一直吃下去的。

空山一叶感知如此敏锐的人怎会不知菊千代的举动,他把托盘推向菊千代身前,沙哑的声音带着笑意道:“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菊千代挠了挠后脑,看了勘兵卫和七郎次一眼,见两人面中带笑,并没有要一起的意思,于是不客气的一手抓起一个,囫囵放进嘴里。

香甜软糯的滋味顿时让他眉开眼笑,含糊不清的问道:“这么好吃的东西,空山大人以前吃过不少吧?话说你们这些大人吃过最好吃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听到这个话题,勘兵卫和七郎次也向前凑了凑,显然这两人对此也充满兴趣。

菊千代的问题不禁让空山一叶陷入回忆,究竟多久没有想过以前的事了!

他双眼望着天上的明月,慢慢诉说:“以前嘛……吃过最麻烦的一次料理足足花费了3个时辰,吃得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什么向付、盖物、口直、酢肴、御饭、香物这些,口味嘛,一般般,菊千代你肯定是吃不饱的。”

面对这些听都未曾听过的东西,菊千代忍不住大大咽了一口口水:“那岂不是要花很多钱!”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买下几十个这样的村子是没问题的。”听到此话,菊千代瞬间凌乱,掰开手指算到:“这村子一年产的米,如果让我自己天天吃大米的话,我可以吃三年……几十个,我不是要吃一百多年!一百多年啊!”

空山一叶没有理他,继续回忆道:“不过并不算多好吃,最好吃的还是妻子煮的饭。她知我口味喜好,所以每餐都是精心为我准备,就像我修炼剑术一般认真……真希啊!”

众人听到此话一阵沉默,显然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虽然他们大多已经逝去,但深藏于记忆中的味道却无论如何不会磨灭。

勘兵卫缓缓道:“空山大人的妻儿呢,为何不去寻他们。”空山一叶摇摇头:“没有我,他们也会过得很好吧……恐怕是再难相见了……”

菊千代此时已经喝得有些醉了,他摇摇晃晃的拍着空山一叶的肩膀——在平时,借给他个胆子也不敢如此。

只见他努力定住身子,面容严肃的道:“空山大人,你教我武艺……嗝……从小到大,我菊千代从未受过如此大恩,从我开始记得事情开始,从来都如野狗一般到处流浪。武士歧视我不是正经的武士,农民歧视我不是正经的农民,商人歧视我身无分文,工匠歧视我不懂手艺。这些年所吃的每一口饭都是费尽心思,也不知哪天会死在哪个角落。”

菊千代喘了口气,指着勘兵卫和七郎次道:“我和你们武士不一样,你们现在过得凄凉是自找的,而我!”

他用力戳着自己的胸口:“而我,从来没有选择!没有家铭,甚至连姓氏都没有;武艺不精,除了力气大一些没有学过任何招式;举止又粗鲁,一个大字也不识……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哪个雇主会雇佣我这种人。但你们知道吗,我从来也没有为了财物杀过一个平民,哪怕快饿死了,也只会找那些赌徒、酒鬼、无赖下手。之所以来杀山贼,除了我这悲惨的人生最初都是山贼造的孽,恨不得杀光世上每一个山贼,但也想证明自己,证明我菊千代也是个有用的人!不比你们这些武士差!”

勘兵卫和七郎次继续沉默着,作为正统武士出身,他们的确要比菊千代这种人容易生存得多。就像菊千代说的,他们现在的处境虽也凄凉完全是自己造成的,但也远远不用为了生存去坑蒙拐骗。

空山一叶就更不用说了,生活在现代,哪怕任何一个贫民也远远强过这个时代,甚至比一些城主的生活更好。

毕竟这个时代的日本,很多小城的所谓城主一年中挨饿的日子,也比吃饱的日子要多得多,有时为了填饱肚子,也得挽起袖子采摘野菜野果裹腹。

菊千代红着眼睛继续道:“这么多年来,只有空山大人你看重我,还把武艺传授给我,虽然我菊千代没有什么见识,不懂得这种恩情有多重,但看当时其武士的表情便知其中珍贵。所以……”

菊千代有些癫狂的说道:“哪怕去刺杀幕府将军,我也会陪你一起,如果你有事想要做,千万千万不要推辞。”

空山一叶心中微微掀起波澜,从小到大还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恩惠这个词对他来说相当陌生。不过空山一叶没有在意,对于自己的事,不要说菊千代,就算是tiān huáng也无法给自己任何帮助,他又何必去在意一个半醉的酒鬼说的话。

“坐下吧,菊千代,我知你心意了。”空山一叶淡淡的说道:“想要帮我,首先明天你要能活下来。”

勘兵卫点了点头:“菊千代,空山君说的没错,先想想明天如何杀山贼吧,否则你死了不但帮不了什么忙,还得麻烦别人把你埋了。”

听到勘兵卫的揶揄,菊千代顿时清醒了不少,又恢复到那个没心没肺的模样:“岂可修!我菊千代大人怎会被那些鼠辈杀死,明天看我的手段!”

“空山君,明日决战,我们先……”勘兵卫正要告知空山一叶明日决战的布置,村中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话——

“啊呀呀呀呀!呸!不知羞耻,你这biǎo zi,dàng fu!我打死你!”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第75章 即将到来的决战【五】

连番作战不只是对武士、山贼带来严重的心理压力,对于农民更是如此。毕竟村子是他们的家,生活着他们的家人,农民本已一无所有,山贼还屡屡劫掠杀伐,这也是开篇时那个农妇说出“不如全村zi shā”的缘由,他们,已经活不下去了。

被逼到绝路上的农民迸发出的求生意志,让他们在历次作战中死战不退,即便伤亡过半,即便像与平这种平日最胆小怕事的人也不曾逃跑退却,实是堪兵卫这种正统武士所忽视的。

但每次战斗都会失去自己的亲人,或丈夫、或父亲、或妻子、或伙伴,让农民心中紧绷的一根神经早已接近极限,急需至亲之人的慰藉,哪怕只是看上一眼、说一些话呢。

与女儿相依为命的万造也是如此,不过当他走遍村子依然寻不到自己的女儿智乃时,他疯狂了。接连闯入那些村中约定俗成的青年男女幽会之所,哪怕被打扰温存的"qing ren"们大声咒骂也在所不惜。

胜四郎迈出这座小茅草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表情狰狞的万造,早已知晓面前这个中年农民便是自己"qing ren"智乃父亲的胜四郎,一脸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虽然他刚刚完成从男子到男人的蜕变,但心性依旧单纯的胜四郎完全不知如何处理此种情况。

智乃拢着头发,手掩前襟从茅屋中迈步而出,此时她眉眼舒张,面色潮红,一双滴水双眸中全是"qing ren"的身影,甚至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父亲正一脸杀气的盯着自己。

“智~乃~!”一声悲愤的大吼把她从满是甜蜜的花田拉入冰窟,她惊恐的看着父亲万造,下意识躲到胜四郎身后。

这动作顿时点燃了万造早已按捺不住的冲天怒火,只见他用猛虎般的气势疾步奔了过来,绕过呆呆站立不动的胜四郎,一只干瘦的手就像鹰爪一般捉住智乃的衣服,另一只手劈头盖脸向智乃打去,口中悲愤的吼道:“你这dàng fu!我打死你!”

智乃见胜四郎毫无动作,只能绝望的哭嚎着狂奔躲开,但初经人事的她走路都已勉强,哪里躲得过暴怒中的父亲!

胜四郎此时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qing ren"被暴打,如果是任意其他人,胜四郎早已抽刀上去拼命,但偏偏这个是智乃的父亲,偏偏他也知道自己未婚tou qing是有违道义的,何况被人家的父亲抓个正着!

堪兵卫几人来到此处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七郎次立即上前拉开万造,大叫道:“住手,不许乱来!”“农民女儿与武士怎可结合?!”万造挣扎着哭喊道。七郎次一愣神,万造立刻挣脱开束缚,追上去又是一阵踢打。

听到声音陆陆续续前来的农民围成一圈,但谁也没有上前相劝的意思。

堪兵卫立刻上前拽住他的胳膊,顺势向侧面微微用力,脚下轻轻一绊,万造顿时一屁股坐倒在地。堪兵卫喝到:“停下,万造,冷静一点。”

万造情知此时无法再下手,只能悲愤的指着智乃不停骂道:“你这**!dàng fu!不守妇道的biǎo zi……”

菊千代打着酒嗝,满不在乎的问道:“你说是武士?哪个武士,我们几个都在这了……呃。”

这家伙才发现头已经快要低垂到地上的胜四郎,尴尬的一咧嘴,抱起酒坛不再开口。

堪兵卫和七郎次对视一眼,他虽然早已知晓胜四郎偷偷幽会村中的女子,但没想到的是在大战将起的时刻,自己一贯单纯的弟子竟然下手睡了人家的姑娘……

在堪兵卫眼里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不是用强,便没有违反武士道义。两情相悦的未婚男女tou qing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域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何况对方女子还是农家出身。不过,作为当事人胜四郎的师傅,他自然没法把这些话说出口,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七郎次怎会不明白老友的想法,他蹲下身子,拍了拍万造的肩膀,温和的笑道:“万造,何必光火!人到了难料生死时,略为不守妇道亦很平常,在决战前夜……城里也常有这种事。你应明白年轻人的心情,这是难以避免的!”

“一句难以避免就算了吗?!女儿失贞,我怎可不作声!”万造拧身挣开七郎次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执拗的吼道。

一旁的智乃听言,哭声愈加悲惨,她此时心中一方面是对父亲的不理解感到悲哀,一方面被村民围观感到羞耻,最重要的是——此时自己的情郎胜四郎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是否已经忘记对自己的承诺?是否像城里那些无良武士一样,骗取自己童贞后便毫不留情的抛弃自己?种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刚刚**不久的女子更为绝望。

此时,一个围观的年轻农民上前一步,大声对万造斥道:“他们真心相爱,怕什么?!又不是与山贼通奸!”

万造面部肌肉扭曲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又能怎样?!

女儿与武士通奸带来的羞辱,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山贼攻村的危机相提并论,农民们还指望着武士下死力气帮助他们对抗山贼,在这个关键时期,谁会为他出头?

刚才年轻农民的训斥让万造明白,即便自己再不依不饶,所有村民也不会站在自己一边。

就算此时没有山贼又能怎样,身为农民天生便是为武士服务的,相当于自家养的鸡鸭一般,遇到那些蛮不讲理的武士,甚至可以训斥自己一句“无理之极”,然后一刀杀了自己。任谁也不会说武士做错,官府也不会追究,顶多背后说一句“行为过当,有失武士体面”而已。

正是对此世道有相当深刻的认识,万造才对女儿与武士结合反应如此激烈,即便胜四郎这个年轻武士心性纯良,应该不是故意为了骗取自己女儿身子的人,但也绝不可能娶智乃为妻,让已经失去童贞的女儿怎么办?

空山一叶盯着这场闹剧,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不管在现代还是这个时代,他都是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武士阶级,但现代谁还拿武士说事?

自己的妻子真希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自己还不是与她结合并幸福生活了这么多年。在他看来只要两情相悦,在一起就是了,何必有那么多顾及!

他一直看不惯胜四郎这个武艺低微、性情莽撞又有些懦弱的孩子——是的,在空山一叶眼中胜四郎远远未达到男人的标准。这次这件事,只不过让空山一叶更为鄙视而已。

如果换做自己,也许会当场拉着那个女孩的手对所有人宣布:从今以后,这就是我的女人!世俗、礼法、传统……不过是弱者才会在乎的东西,些许阻碍又算得了什么?一刀劈开就是了!说到底,还是胜四郎这个不成器的小子既无本事,又无意志,还管不住自己的yu wàng,以至于拖累了心爱的女人。

几颗硕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下,砸在篝火上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雨慢慢大了起来,众农民见此,陆续散去,气呼呼坐在地上的万造没有再看场中的两人,佝偻着身子随众人渐渐走远,众武士见此,也在堪兵卫的带领下默默离去。

场中只剩下伏在地上悲泣的智乃、垂头丧气的胜四郎。大雨浇落在智乃身上,似乎让她清醒了一些。她起身朝着情郎的方向迈动脚步,但看着依旧低头不语的胜四郎,像是明了了些什么。

智乃眼中不再是化不开的柔情,而是带着一种默然的悲哀,深深看了胜四郎最后一眼,踉跄着跑进雨幕消失不见。

第76章 决战【一】

天色还未大亮,雾蒙蒙的山林被滴滴雨丝笼罩着,早已熄灭的篝火偶尔冒出喘息的灰烟,证明自己也曾炙热过。

细雨微寒的早秋正是让人恋眷床榻的好日子,往年,每当农民收割完稻谷,安稳的脱粒送入谷仓后,总会有那么几日可以稍稍松一口气,缓解疲惫不堪的身子。但现在只能蜷缩在四处漏雨的棚子中,时刻等待山贼进攻。

武士们同样如此,他们唯一比农民优待的在于座下垫了几块残破不堪的旧席子。

空山一叶蓦然睁开双眼,起身盯着远处林中。

听到动静的勘兵卫悚然而惊,同样起身问道:“山贼来了吗?!”空山一叶没有回答,仔细听了片刻,脸上笑意闪过,轻声答道:“应该是久藏回来了,呼吸很匀称,步伐也还算稳健,应该没有受伤。”

勘兵卫悄悄松了一口气,对于空山一叶仅仅用听力,便得出如此玄幻的答案没有丝毫怀疑,他同样笑道:“如此便好,无论有没有成功夺枪,能回来便是最好消息。”

久藏的身影从薄雾中出现,二人没有惊动正在打盹的胜四郎和农民们,迎上前去探望。勘兵卫看到久藏手中火枪,眼睛骤然一亮,压低的嗓音依然压抑不住惊喜:“辛苦了,久藏君!得手了?可曾遇到危险?”

久藏疲惫的摇了摇头:“杀了一人,没有惊动山贼。他们好像起了内讧,最后被首领压制,山贼粮食已尽,今天会发起总攻。”久藏原原本本把他看到听到的状况告知勘兵卫。

也不理会勘兵卫的沉思,对空山一叶说:“幸不辱命,空山君。你也好一些吗?”空山一叶回道:“我没事,你最好也去休息一下。”“昨天你领先我许多,今天不会是你自己的独角戏。”

久藏认真的看着空山一叶,看到对方嘴角微微翘起,便“哼”了一声,径直找到一块稍微干爽的棚子,拄着刀靠在墙壁上,闭目小憩恢复体力。

勘兵卫依然在把玩手中的火枪,他不是没见过这种东西,早在当年“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大人和“越后之龙”上杉谦信大人之间进行的几次川中岛合战时,这个被称为“铁炮”的武器已经在战场上显示出不俗的威力。

但正统武士非常鄙视,甚至反感这种可以轻易带走武士性命的东西。

一个武士苦练20年,武功精湛,剑法不俗,却被训练三个月的足轻,手持“铁炮”远距离射杀,一身本领还未发挥万一,便死在一颗小小的弹丸之下,这种反差直让武士长久的信念崩塌。

与弓箭的射杀不同的是,成为一个合格的弓箭手甚至比剑术修习更需要天赋和家族财力支持,远非一般下级武士可以染指。而且最出色的弓箭手在一场战斗中,也不过能射出二十余箭,对臂力、精神的消耗岂是抬抬手、扣动扳机就能发出弹丸的火枪能够比拟的?

如此一来,随便哪个贱民,训练几个月就有杀死武士的能力,那要武士何用?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但勘兵卫清醒的知道,这种武器兴盛是不可避免的。

武士就像手中锋利的武士刀,经验丰富的刀匠师徒精心锻制,研磨师傅费尽心思,各种刀装工艺加身,为期3个月才造出一把好刀,但也许只需一场激烈的战斗便能报废数把;

而使用火枪的人就像山里的竹子,割完一茬生长一茬,只要有武器储备,随随便便装备一支十数万乃至数十万大军犹如反掌般轻易。这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中,是传统武士集团无可取代的优势!

正因如此,像勘兵卫这样睿智的传统武士虽然厌恶火枪,但又不得不慎重对待火枪,也许自己一辈子也不能接受这种“邪道”,但也不能被其所伤。

见勘兵卫良久不语,空山一叶开口问道:“怎么了?这火枪有什么不对吗?”勘兵卫摇摇头,指了指手中火枪,寞落道:“武士剑长三尺,抵不过这不足一寸的弹丸,五郎兵卫、林田平八都是好武士……以后的战争,也许就是它的时代了。”

空山一叶默然,对于勘兵卫的预言,他当然了解的更清楚。后世,剑术已经彻底成为一种体育运动,还是颇为冷门的运动,在战争中作用怎可能与枪相提并论。不过,在几百年前的古代日本,便能清醒认识到这点的武士当属凤毛麟角,或者也许很多人都意识到,但并不愿意做出改变吧。

空山一叶是从这种现象早已成为既定事实的时代过来的人,并未如勘兵卫一般失落,他拍了拍勘兵卫的肩膀,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明朗精神:“勘兵卫,剑道修习并非为杀人,也非争名逐利的工具,剑道就是剑道,他是纯粹的,虽说这么多年来我也不清楚为何而学剑,但我所追求的只是剑道本身。也许与大多数武士的理念相悖,但我可以非常非常肯定的告诉你,即便几百年后,枪统治了战场,但世上依然有剑的生存空间。只不过当剑已经不能为修习他的人带来利益时,会遭到绝大多数人摒弃罢了。”

勘兵卫一愣,苦笑着说:“看来只有空山君才是最纯粹的剑客啊!我们这些武士也属于追名逐利之辈,也是,既为逐利,剑与枪一样,都只不过是工具而已,武士们又何必纠结剑的没落。罢了,大战将近,我实不该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还是该想想如何应对山贼吧。”

空山一叶见勘兵卫话中似有所指,疑惑的问道:“战略在昨晚便已定好,难道久藏的消息让你有些其他想法吗?”

勘兵卫思索片刻,突然问道:“空山君,以你这两天的作战经历看,山贼如果倾巢来袭,我们胜算几何?”“必胜!且是毫无悬念的大胜。”空山一叶肯定的说。

见勘兵卫若有所思,空山一叶解释道:“以前我并未与骑兵作战的经历,不过经过昨晚的战斗,我发觉骑兵也不难对付,有些时候甚至比那些着甲步兵更容易些。”

“哦?”

“首先,骑在马上虽然绝对速度远高于步下,收获了冲击力,但这是以丧失灵活性为代价的。仅凭村子这几条路,远远不能发挥骑兵机动性强、冲击力大的优势,只要逐步降低其速递,在马上的山贼杀起来甚至更容易些。只要注意别被火枪偷袭,那些山贼甚至无法给我带来任何威胁!”空山一叶笃定道。

勘兵卫摩挲着头发,他知道空山一叶说的没错,对于空山一叶这种武功超绝的剑客来说,小范围身法移动速度和出剑速度比奔马更快,当然可以杀敌后从容躲避,但这世上又有几个空山一叶!

剩下的武士中,即便久藏也做不到这点,久藏也许可以杀死奔驰中的骑兵,但躲不过后续马匹的冲击,除非抱着一换一同归于尽的决绝,否则只能在骑兵减速时趁机杀敌。更别提菊千代、七郎次和自己了,至于胜四郎,他能坚持站在战场上冲着山贼挥刀已算勇气不俗。

虽然他们几个武士不能像空山一叶一般杀死奔驰中的骑兵,但只要把骑兵引入不能奔驰的环境,只空山一叶自己便能杀死一半山贼,剩下的山贼数量堪堪与武士相当,再加上农民助阵……

勘兵卫拳掌相击,目光灼灼的看着空山一叶道:“久藏不仅杀死了一个敌人,更夺来一把火枪,现在山贼只有13骑,而且,村里的农民说这个天气,雨会持续几天,这样山贼的火枪便废了大半!我决定把所有山贼一次引入村中,让菊千代、七郎次带领农民集合在村中央拦截,挤压山贼活动空间,最后在村子消灭所有山贼!”

“理应如此!”

勘兵卫悄悄拍醒胜四郎,这个昨夜很晚才回来的年轻武士,仍未从智乃父亲的打击中恢复。看到师傅叫醒自己,茫然起身走向避雨的棚子之外,被冰凉的雨水淋在身上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只听勘兵卫严肃的说:“久藏刚刚回来了,杀死一个山贼,带来一柄火枪。现在,你去村中通知菊千代和七郎次,我决定今天发动决战,一次把山贼引入村中。嘱咐他们听到山贼来攻后即刻出击,多让几个农民抬着横木阻截,降低山贼骑兵冲击力,不求杀敌,只求挤压山贼的活动空间,最后四面合围,在村中央集合所有武士和农民之力,一举定胜负!”

胜四郎睁大眼睛茫然看着勘兵卫,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的问道:“师傅,那我呢?”勘兵卫温和的说:“你去传令吧,然后回来跟在我身边一同杀敌。”

虽然战场上刀剑无眼,战况激烈时,很难保证身旁队友的性命,但胜四郎跟在自己身边的安全性,当然比他自由出击要高得多。

胜四郎不甘的还想再分辨些什么,比如他也可以带领一对农民直面山贼冲击。

还未等他说话,空山一叶语气冷淡的说:“小子,按照你师傅的话去做,你才刚刚成为男人,不能还未尝到多少甜头,便死在这里,那个女人还在等着你活下来娶她。”

听到空山一叶说起"qing ren"智乃,胜四郎脸上显出些许挣扎,最终还是咬牙点头道:“嗨,我明白了!”

“距离天色大亮不到一个时辰,等山贼用过最后一次早饭出发,赶到村子发动进攻时,应该还有两个时辰,快去快回。”勘兵卫嘱咐道。

看着胜四郎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勘兵卫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次大家会活下来几人……”

空山一叶缓缓说道:“我希望是所有人。”

“呵呵……战争啊……”

第77章 决战【二】

冰凉的雨水,让空山一叶的宽衣大袴变成了紧身衣,贴在人的皮肤上不但没有丝毫保暖作用,反而带走了更多的热量。不过他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扛着爱刀长船长光,站在山路中央等待山贼的到来。

早在一刻前,他便告知勘兵卫山贼骑兵快速接近,且没有一丝掩藏行踪的打算,明显是想一鼓作气杀入村中。这也正中勘兵卫下怀,他当即叫醒久藏,大声对正在棚子中避雨的农民吼道:“山贼来袭!”

农民们慌慌张张的拾起竹枪,瞪着塌了眼眶的眼睛在雨中排好队列,心绪不宁的东张西望,冻得哆哆嗦嗦。

勘兵卫抽刀在手,喝道:“再有一刻,山贼便会抵达此处,听着,放他们进村,然后跟随我一起杀敌!山贼只有13骑,我们只此处便比山贼人多,何况还有两位武士带领的其他农民,我们这次必胜!”

看到农民依然拘谨,久藏抽出刀向天一指,吼道:“跟我一起喊——必胜!必胜!”农民们在三位武士威严的扫视下,参差不齐的举起竹枪跟着喊道:“必胜!”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整齐,农民的士气也越来越高涨,虽然依然冻得瑟瑟发抖,但这几天的战斗经历终归起了作用,不再是那些对充满恐惧的菜鸟。就像山贼首领说的:他们已经不再是一群待宰羔羊,而是有了狼的雏形……

勘兵卫吩咐大家在路边躲避,留出山贼进村的道路,却见空山一叶不为所动的站在路中央,疑惑道:“空山君,我们这次不是拦截,要……”

“我知道,试试能否再杀一个”空山一叶冷静的说:“放心,我不会勉强,如果没有机会,我会躲开。”

勘兵卫与久藏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此时,菊千代和七郎次两班人马在村子的广场汇合,农民们躲在道路两侧的农家屋檐下待机而动。菊千代扛着一捆刀扔在土台上,挑选出其中长度、重量趁手的太刀拔出,一一插在身后的台子上。

七郎次不解其意的问:“菊千代……你那是干什么……”

菊千代举了举斜挎在身上的野太刀:“我怕这一把刀杀不光山贼!这群畜生,这次一个也别想跑!”

“来啦!山贼来啦!”远处,传来一阵响亮而吵杂的吼叫。

山贼的蹄声渐渐清晰,农民们紧握竹枪摆好架势,勘兵卫洪亮的嗓音传来:“全部放进村,等他们过去,立刻穷追猛打,前后夹击决一死战!”

雨,沛然而至。

十三骑山贼顶着雨幕冲进众人视线,身着黑色具足的山贼们犹如一团乌云,黑压压的扑向众人。不过,当他们看到路中央的抗刀而立的空山一叶时,眼见的有了一刹那的停顿,虽然他们依然在向前冲锋,但还是让众人产生出一种乌云被狂风吹散的错觉。

山贼怎能不怕!

该死的大雨不但让火枪在野战中失去作用,他们更无法冲进村子后便四处放火打击对方士气,分散对方兵力。不过也正因如此反而不用费心布置战术,所有人夹紧马鞍向前冲锋,见人便杀即可。

但拦在眼前的是什么人?是那个已经杀死一半同伙、能接连躲避子弹的怪物!不过事到如今难道还能撤退不成,山贼们发喊一声“杀!”,齐齐加速向着空山一叶冲去,眼中因恐惧发出的红光,已经被心中的仇恨取代。

尤其是冲在最前的山贼,用生平从未有过的专注死死盯着空山一叶,手中太刀挥舞,以求在最短时间内杀死对手——再不济也要挡住那个恐怖剑客的攻击!

空山一叶不为所动,不过在一直仔细打量他的久藏,突然发现空山一叶有了新的动作:只见空山一叶双膝弯曲,把刀插入地下,刀刃方向对着山贼;右手掌心抵住柄尾发力下按,大拇在前,其余四指在后,紧紧扣住刀柄尾部;左手紧贴刀镡,握住刀柄;双目微翕,目光并没有看向奔来的山贼。

但细心的久藏发现,空山一叶双耳旁的血管似乎已经凸了起来,显然,空山一叶此时舍去了视觉锁定敌人的打算,所有注意力汇集到听力,而且已经到了一种极限。

“这个架势……”久藏心中暗暗思索:“剑术中可有此种姿势?刀刃直插地下,全身力气集中在双膝与双手,这样虽然容易发挥出自身极限一击,但也只能等待敌人从正前方来攻。空山君刀刃向前,右手握柄尾,显然是力发右侧向前而击,一旦被对手绕道左后方发出攻击,便万事皆休……不过山贼此时只能从正前方直直冲击而来,这个架势应该可以发挥出空山君的最大威力!”

不过片刻,山贼铁骑已经冲到空山一叶对面,在空山一叶一旁路边埋伏的农民甚至可以感觉到战马喷出的灼热气息。

就在此时,空山一叶以无法形容的速度挥出手中长刀,众人眼前就像直视从天而降闪电时,瞳孔被炫目的光芒晃了一下,微微有了那么一刹那的失明;只不过这次看到的是一道从下而上,直冲天际的闪电,似乎漫天大雨,都被这一刀切开,空间在这一刹那出现了一道真空的痕迹!

再次看到空山一叶时,已经是他向一旁飞出的身影。

空山一叶狼狈的跌在泥水中,不是他不想控制身体平衡,而是实在不能。

他这一击可以说集中了全部的精、气、神、力、技,是他到目前为止挥出的最强一击!从计算马匹奔驰速度、与自己的距离、刀身长度开始决定挥刀时机;挥刀时,已经蓄满浑身力道,只等向前出刀这一刻,根本无法做出其他任何应变措施,一切只为这决绝的一刀!

所以,在这一刀之后,与其说是控制身体飞出,躲开战马踩踏,不如说是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刀带着身体飞了起来。

【只有在特定环境下才能用这一招啊……在与势均力敌的对手决斗时用这一招,一旦摆开架势,绝无法避过对手从侧后发起的攻击!】从泥水中爬起来的空山一叶遗憾的想到。

与久藏的想法一样,这个招数虽然可以发挥出出招人的极限潜力,但弱点是丧失了机动性,毕竟对手又不是只知道直来直去的傻子,攻击对手的弱点,避免对手的强点,是对决中最基本的原则,怎么可能知难而上!

没有人注意空山一叶泥水横流的身体,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攻击的山贼身上。

那山贼依然恍若无事的策马向前奔驰,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让他毫无反应的一击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刚刚想要回头露出个嘲笑的表情,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眼前的视界怎么越来越宽……

不过已经失去意识的山贼,显然无法得知在众人眼中自己的恐怖形象:一道细如薄纸的血痕从额头向下出现,他本人的整个身体和战马的头颅一起被分为两片,一半从胯下马匹左侧滑落,一半从右侧滑落。他脸上的表情一半惊恐,一半嘲笑,被马头冲天而起的鲜血喷溅,汇合出一幅毛骨悚然的画面。

空山一叶的这一刀,顺着马头而上,从山贼胯下直到头顶,劈开了马头、劈开了具足、劈开了山贼的骨骼和头颅……

虽然空山一叶手中是不可多得的宝刀长船长光,但即便久藏手持此刀,也只能勉强把马头劈开,然后就会因阻力卡在山贼的胯骨中,绝不可能顺势劈开铠甲和山贼的整个身体。可见空山一叶挥刀的刃筋轨迹已经正到了极致,爆发力快到了极致!

其余山贼见此惨状,纷纷停下马匹,呆呆的望着地上的同伙。

他们没想到,虽然顺利冲进村子,但其中一个同伙竟然以这样一种惨烈方式死去,如果每冲杀一次便死一个,那他们这十三骑又能活下几个?一时竟然提不起再次冲击的勇气。

山贼首领最快恢复精神,怒喝一声:“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听我命令,提起速度冲进村子,反复冲杀几次就能杀光农民杀光武士!”

山贼们被这一喝,稍稍清醒,是啊,他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就像首领说的,那个剑客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只要奋力杀光其他武士,再分出几骑合围,拖也能拖死他!

看到山贼再次向村中奔驰而去,勘兵卫最先收拾起心情,一声呐喊:“有空山大人在,我们必胜!随我杀!”

“必胜!杀!”农民们在勘兵卫、久藏、胜四郎的带领下冲了出来,齐齐呼喝,朝着山贼追去。

而所有人在路过空山一叶时,都不由自主的向他侧目观望,目光中有仰慕、有敬佩、有希望,但最多的还是恐怖。这个能给他们带来胜利的剑客,一直伴随着死亡和杀戮,虽然外表看起来如神佛一般光彩夺目,但本质却是索命的恶鬼,所作所为让人不寒而栗。

空山一叶泛起一丝苦涩,这种表情自己已经看到过太多太多,也许自己无论在哪个世界都避免不了“鬼”这个称呼吧……

不过,空山一叶想到刚才久藏看向自己时那充满战意、敬佩的兴奋目光,一向冷淡的心也禁不住火热起来——知己虽少,但一个便已经够了。

“久藏,你可千万不要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战斗中……”空山一叶低声自语道。

第78章 决战【三】

如果说这场战争对空山一叶的武艺提升是脱胎换骨,让他由道馆中的对战思维,转换为chi luo裸的杀戮技艺。那么对于菊千代而言便是拨云见日,通过空山一叶的言传身教,以及那个午后的亲自指导,让菊千代对武功有了全新的认识。

也许他依然不懂什么招式,也构不出严谨的架势,但他却彻底明晰了武功招数的核心——计算!

计算敌人、计算自己、计算环境,计算时机……

空山一叶手中竹枝为他带来的不光是痛彻心扉的颤栗,更是一部活生生的武学秘籍,虽然菊千代不明白空山一叶的攻击选择、步伐搭配,但不妨碍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模仿。

现在,便是用山贼的性命检测成果的时候了!

“来吧!”菊千代立在雨中展开双臂,高高举起野太刀,就像一尊怒目圆睁的战神,带着熊熊战意注视奔驰而来的山贼。

雨点“噼噼啪啪”打在久藏干瘦的脸上,这个沉默的武士此时爆发出的速度比马匹也不过稍慢一筹,更是远远甩开了勘兵卫、胜四郎和其他农民。

类似这样的冲杀已经多少年没经历过了?自从放弃以战功搏功名后,整日埋头修炼剑道,走遍大小道馆与那些成名剑客切磋比试,渐渐闯出一些名气。

凭借现在的武功出仕一些小大名,领取一份不菲的俸禄,然后娶妻生子过安稳的生活,久藏不是没有想过。这也许是普通武士梦寐以求的日子,但对于一个追求剑道的剑客来讲,安稳舒适的生活就是锈蚀意志的毒药!

即便是空山君那样万中无一的天生剑客,没有这场战争磨砺,也绝不可能在短短时间连续突破。

想到与空山一叶第一次比试,一举一动还有明显的招式痕迹,虽然看起来所有架势和出招无懈可击,但在自己攻击下,他却不得不选择对攻赌命,最终以速度更快的硬实力稍胜自己一筹;但现在自己再发出这样一击,恐怕对方会有一百种不同方法应对,自己下场也不会比那些山贼好许多。

自己已经不配被他当成对手了啊……但我可以成为你的帮手,看着吧,空山君!久藏摇头一甩脸上雨水,握住背后的刀柄,舌尖绽喝一声,抽刀纵跃而起。

混战就此开始!

面对菊千代和七郎次的拦截,以及身后的久藏、勘兵卫、胜四郎等人的追击,一半山贼在首领的命令下调转马头,拼命反抗。

泥浆四溅下,久藏率先砍倒一骑山贼,勘兵卫和胜四郎合力把一个山贼拽下马,被随之而来的农民捅出无数血洞。

村庄的十字路口,菊千代反复冲杀,如果不是穿了半身胴丸,早已被山贼的利刃数次开膛破肚。即便如此,胸口还是被马蹄踢了一脚,一口涌上喉头的热血被菊千代生生咽下,发起狠来的菊千代直接把马匹和山贼拉倒在地,抡起他那把长达5尺的野太刀,不管不顾的直劈山贼胸口。

野太刀劈碎具足,劈断胸骨,劈进山贼半截胸腔中。菊千代一脚踹倒死不瞑目的山贼,想要拔出野太刀,骨头摩擦刀身发出一阵牙酸的“滋呀”声,刀身因为菊千代用力过猛已经断成两截。

菊千代扔掉断刀,转身跑到土台上拔出早已插在那里的一把太刀,反身重新加入战团。

七郎次的大枪此时已经不知道插在哪个山贼身体中,此时的他虎目圆睁,舍身跃起抱住一个山贼的腰,硬生生把他拖下马,交给身后的农民处理。

被武士砍杀,又遭到农min zhu扎抢攒刺的山贼阵型大乱,拼命四散冲击,六骑向东,三骑往西。

为什么没人往北?他们看到空山一叶提刀施施然从那个方向走来,那里曾经是山贼攻村的突破口,但现在已经成为封住山贼性命的罗生门。

由于山贼四散,勘兵卫重新回到十字路口中央指挥观阵,他命令战力最强的久藏和菊千代两班人马追杀向东跑的六骑,命令七郎次和胜四郎追杀其他三骑。

空山一叶想去久藏的方向帮忙,被勘兵卫一把拉住:“空山君,与我守在此处,那方向是河,山贼跑不掉,只等他们掉头回来,我们合力杀敌,必不让其四处奔驰!”

正如勘兵卫预料的一样,向东奔驰的六骑被河岸的防御工事阻拦,看到因大雨而暴涨的河水,只能无奈的调转马头,重新朝村子方向跑来。久藏从路旁跳出,砍死一人;

菊千代窜到路中央,此时已经根本不讲什么招数不招数了,只是胡乱砍杀,一众农民也迎上前去猛刺。

山贼被重新杀散,一骑山贼甚至丢掉了武器,慌不择路的冲进路旁的农家院子,骑着马困在小小的院子中原地转圈。

女人们疯狂的提着镐、镰刀、木棒往这山贼身上猛击,山贼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随后便戛然而止,被花样农具砸成一滩肉泥。

剩下四骑山贼成功突破阻拦,正要提速逃走,却见空山一叶和勘兵卫二人,一个持刀,一个持弓,在村中央冷冷的盯着他们。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勘兵卫已经一箭射出,正中其中一个山贼面门。

山贼们绝望的发现,自己兜来兜去,却接连被武士们杀死,而那个杀神一般的剑客正快速向这里冲来,剩下的三骑山贼彻底垮了,空山一叶、久藏、菊千代、勘兵卫、农民们一拥而上……

至此,村东的六骑山贼全部被歼,没有走脱一骑。勘兵卫大刀一挥,命令道:“去西面!”

村西,三骑山贼被杀散,其中一骑被七郎次和胜四郎逼到马栅,乱挥舞着大刀,一个农民趁机刺中山贼大腿,被胜四郎果断赶上前一刀结果了性命。

而此时的胜四郎也已经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到地上剧烈喘息。七郎次没有容他有半分休息时间,拉住胜四郎的胳膊大喊:“东边!去东边支援!”胜四郎挣扎起身向东边跑去,一匹发狂的马拖着一具山贼残破不堪的尸体,从他们身旁远远跑了过去。

均打算支援对方的武士们在村西会师,直到此时,众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勘兵卫喘着粗气问道:“七郎次,战果如何。”“杀死两骑,走脱一骑,但应该是趁乱弃马逃生,他跑不远,一定在这附近藏匿!”

“呦西!”勘兵卫挥刀命令道:“几人一队,分散搜索,发现敌人便大声示警,务必于此地全歼山贼!”“哈!”众rén dà声应道。

就在众人刚刚想要迈动脚步这一刻,“啪”的一声枪响,从茅屋窗户射出的弹丸,穿透层层雨滴,射入久藏胸膛。

久藏一晃,二目圆睁,踉跄冲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抛去手中的刀,似乎想要在这最后时刻也没有放弃杀敌。久藏向前扑倒,却被一双手接住身体,此时的他瞳孔扩散,几乎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但他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空山一叶。他想要露出个安慰的笑容,但残破的心脏让他失去全部力气。

“终究还是死在这里了啊……空山君,以后的路只能由你自己走下去了……”

久藏合上双眼,但空山一叶已经读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空山一叶轻轻放下久藏的身体,在众人还在呆愣的时候,抽出腰间太刀。【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久藏,你稍等片刻……】空山一叶默默想到。

有人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只见菊千代大吼一声:“他妈的!岂可修!”竟是不顾弹丸袭击,径直冲向茅屋。

刚刚迈出一步,就被空山一叶追上去绊倒在地,冰冷的沙哑声甚至盖过大雨:“全部散开。”

勘兵卫和七郎次上前连拉带拽,把犹自挣扎叫骂的菊千代拖了回来,胜四郎和几个农民抬起久藏的尸体,众人一起散到各个掩体后,眼睁睁看着空山一叶缓缓向茅屋走去。

一直被空山一叶压抑的杀意再也控制不住,在众人眼中,空山一叶周身空气,都被杀意冲击得有些扭曲,雨水落在空山一叶身上的速度似乎都被时间延长,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团灰蒙蒙的薄雾中。

空山一叶没有在意随时会发出的冷枪,他此时的状态,只要有一丝针对他的杀气便会瞬间感应,身体自发做出闪避动作。

空山一叶走到门口,缓缓拉开茅屋残破的木门,此时,枪声响起,空山一叶毫无所觉的侧身开门,子弹贴着他的胸口飞到外面的雨幕中。

屋内,山贼首领端着火枪一步步后退,每退一步,脸色便苍白一分,嘴巴和瞳孔便放大一分。

随着空山一叶慢慢逼近,山贼首领背靠墙壁退无可退,浑身僵硬的贴墙滑倒。

空山一叶一反以往迅捷如电的攻击,而是用最慢的速度抬起刀,全身杀气毫无保留的顺着刀尖所指,冲向山贼首领。

待他双手握刀,高举过顶的一刻,杀气已然提升到顶峰!

良久,空山一叶并未劈出这必将惊天动地的一刀,因为此时的山贼首领面容狰狞扭曲,却一丝气息也无,竟是被空山一叶的杀气活活吓死!

“久藏,你看到了吗,我替你报仇了……”空山一叶喃喃道。

此时,屋外的众人通过大雨,似乎听到一声极力压制的哽咽……

勘兵卫拄刀支起身子,勉励让自己不跌倒在泥水中,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七郎次,喘息道:“这次,又是我们活下来了啊……”

村中,几匹空马在雨中悲鸣,仿佛是在互相呼唤伙伴。

第79章 《七武士》的世界,终!

村东

许多新坟排列成行,特殊的是,最前面四座新坟,每座坟头上都插着一柄武士刀,在晨光中闪烁摇曳,似乎像在低诉些什么。菊千代、勘兵卫、七郎次、胜四郎这几人站在坟前久久不语

远远的,农民拍着腰鼓,有节奏的唱着插秧歌,这是在祈求上天保佑丰收的歌声。

农田里,大声唱歌的智乃好像是要发泄什么。战争结束后,她找到胜四郎,当着所有武士的面,拒绝胜四郎的求婚承诺,并请求这个年轻武士从此忘了她。智乃知道,胜四郎和其他武士就要走了,但她依旧要留在这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与情爱相比,与其妄想不可能的未来,还不如脚踏实地的生活,从此再不相见。

胜四郎惆怅的听着远方智乃的歌声,人生的第一个女人、第一次恋爱就这样无疾而终,但这个年轻武士最终还是在师傅的劝说下,打消了不顾一切与智乃结合的念头,他难道真的甘心与智乃在这个偏僻贫瘠的村庄中像一个农民般种田,然后度过贫困的一生?

勘兵卫感叹道:“这次,又是一个败仗吧……”

“嗯?”七郎次不解的看着老搭档。

“胜利的……是这些农民啊……”勘兵卫指了指远方的农田:“武士,就像风一样,不过是从大地上吹拂漫卷,一扫而过……大地,永远是不动的……农民就像这大地一样……和大地一起永远的活下去……”

菊千代不耐烦的“切”了一声,嘲讽道:“呵呵,武士大人还真的挺有自知之明……不过,你们毕竟帮了这些泥腿子,现在像你这样的武士已经越来越少了……”一指那四座埋着战死武士的新坟:“就像他们一样。”

“菊千代”,勘兵卫温和的对着他说:“其实,你也算是一个很出色的武士呐……”

菊千代身躯一震,偷偷看着几人,心虚的嘟囔道:“我本来就是武士……”

“空山君依然没有出来吗?”勘兵卫问道。“唉……”他叹了口气,这在菊千代身上可是相当少见的!一脸郁闷的说:“自从把久藏埋了之后,他便一直关在屋子里,不吃东西不说话,每次我闯进去,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把我当成空气,我又不敢靠近他五尺之内……勘兵卫你也进去劝过,你也知道现在空山大人的气势有多可怕……”

勘兵卫沉默不语。七郎次道:“空山大人应是还未习惯战友死在眼前的痛苦……”

“哪里不死人!身为武士,他们毕竟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因贫困病饿而死,也不是被忍者暗算毒杀,更不是被大名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勒令剖腹……空山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太软,不像是武士,更像一个公子哥!”菊千代语气愤愤道,不过表情中更多的却是忧虑。

空山一叶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并不单单为了久藏的死。这些日子他亲眼目睹的、甚至亲手制造的死亡已经太多太多,多到可以让一个最多愁善感的人麻木。

其实早在他活活吓死那个偷袭久藏的山贼首领之后,心中杀意便已经消散差不多了,只是伤感始终挥散不去,让他冷酷的脸上带上一丝抹不去的忧郁。

而导致他失眠的,其实是当他亲手埋葬久藏之后,抽出久藏家传宝刀插在坟头那一刹那,从灵魂中传来的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七武士》世界——结束。

【这就算结束了?以后呢?他是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中,还是通过别的方式回到原来的世界?刚刚适应了这个世界,死了战友、死了知己,难道这样一句话就代表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存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该死的!】

无数想法在脑中回荡不休,空山一叶生平第一次陷入这种没有任何办法的无措中。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等到这个莫名的敌人露出破绽,但最终,对手只是留下这一句比锋刃更冷的话,让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空山一叶努力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仔细想了一遍又一遍,却依然没有头绪。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在那个所谓当代剑圣家中前厅喝茶……等待对决……风吹过池塘中的荷叶……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微微打了个盹……微微打了个盹……等等!难道是……】空山一叶好像抓住了些什么,随即振奋精神。

【出招吧!我等着你,那个不知应该怎么称呼的对手!】

两天两夜就这样过去了,在这期间,空山一叶始终保持警惕,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他不吃、不喝、不睡,不理会菊千代、勘兵卫的劝解,完全处于临敌状态,他在等,等对手出招!

就在他精疲力竭,几乎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睡意,就像想要关闭自己大脑清醒的开关般汹汹而来!

【终于来了!】空山一叶控制住强加自己的睡意,他清晰的感觉到,现在这股睡意并不是自身需要休息,自己在与敌人持剑对决中怎么可能会睡觉!一定是有外在的力量强迫自己睡眠!

【幻术?不可能,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我毫无察觉下让我如此……不!这不是外在的力量,这是强加于灵魂的催眠!】

空山一叶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睡欲,此时,他的剑客意志也在剧烈抖动,幅度之大就像要从中绷断!但宁死也不屈服的剑客意志让空山一叶毫不妥协,他的牙齿因为过于用力,牙龈已经开始出血;他的手指甲根根刺入手掌,让自己强行保持清醒。

空山一叶感觉已经抓到那个送他来这个时代的存在,一向对于空间和时间异常敏感的他,甚至能够察觉出大世界空间的不稳定,以及一种说不清道明,但的确存在于身边的时间网格,他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住,就一定能够打破障壁回到属于他的时代!

一次次极限,一次次顽强抗争消耗他了所有精力,现在支持空山一叶的,并不是想要回家愿望,而是宁死不屈的剑客意志!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站起身,正浑浑噩噩的一直向前行走。

也并没有注意到灵魂中略显吵杂的机械声音:警告!警告!由于实验对象反抗意志过于强烈,传送受到干扰!警告!警告!《椿三十郎》世界传送失败!《椿三十郎》世界传送失败!传送失败,自检中……传送失败……启动二级修复措施……紧急启动次级过渡世界……身份确认中……传送开始……

“八嘎!不是让你好好守在这里的吗?空山大人呢?!他人到哪去了!”菊千代怒不可遏,揪住与平的衣领大吼。几个武士刚刚回来,便被慌慌张张的与平告知空山一叶不知怎么,突然从屋里出来,还疯狂的捶自己的头。

勘兵卫拉开菊千代,冷静的问道:“空山君朝哪个方向去了?是何时走的,速度有多快?”与平哆哆嗦嗦的抬手指了指村外:“我……空山大人的表情太吓人,我吓得走不动……他向那个方向,他好像醉了酒一样,走得不是很快,刚刚不久……”

未等与平啰里啰嗦的说完,菊千代已经率先跑了出去。勘兵卫与七郎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凝重,二人立刻抬脚去追菊千代。跑到一片茂密的竹林中,发现菊千代正手持空山一叶的爱刀长船长光fā lèng,脚下是散落的衣服,看颜色样式,应该是空山一叶平日里穿着的那身。

“这是空山君的剑,还有衣服,人哪去了?”勘兵卫蹲下身子翻检,看到地上的小判金、短刀,以及从最外面的羽织袴,到最里面的兜裆布,所有东西全部散落一地,难道空山君还喜欢裸奔?

虽然听说京都公卿们有人喜欢这种放浪不羁、无拘无束的方式舒缓心情,甚至经常在闹市做出一些不检点的行为,但空山君平日里并没有这个喜好啊?

七郎次俯身在草地中仔细探查一番,起身对勘兵卫说:“痕迹只到这里便消失了,没有任何草茎被踩踏压弯,就连一些草叶上的露水都很完整,除非空山君会飞,否则不可能凭空失踪……空山君到底去了哪里?”七郎次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颤抖。

“我们分头行动,沿途寻找!胜四郎,你去问每一个村民,看看他们有没有发现空山君的行踪;七郎次,你继续搜索线索;菊千代,你去……”

勘兵卫就是勘兵卫,不管遇到何种状况都能迅速找到妥当的解决办法。就当其他几人要领命行动时,菊千代突然用一种异常低落的语气道:“没用的,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纳尼?!”勘兵卫疑惑的问:“你看到了什么,菊千代?”

“你们武士会无缘无故丢掉自己的武器吗?何况是长船长光这么名贵的剑?”菊千代突然发声问道。

“即便是死,也不会!”勘兵卫肯定的说,随即像是明白些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呵呵,你们武士都是这个德行,我见得多了……”菊千代落寞一笑:“是啊!你们不会,空山大人更不会!他这种爱剑胜过老婆的剑客,怎么会扔掉自己的剑?如果不是他自愿的,那就是遇到了他绝无法抗拒的情况,勘兵卫,你认为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强迫空山大人tuo guāng衣服扔掉爱剑?即便是tiān huáng的命令也不行吧!”

勘兵卫没有说话,是啊!就算真有人能够强迫空山一叶,那样的人岂是自己几个残兵能够对付的?你到底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勘兵卫默默的想。

菊千代举起长船长光,抽出半截对着阳光一脸圣洁:“我算是空山大人的弟子……虽不知他师门,也不知是不是他唯一弟子,但我决定,要把他传授给我的武艺发扬光大!空山流剑术……从此我叫做空山千代!”

勘兵卫、七郎次、胜四郎三人一脸诧异的看着菊千代,很难想象,像他这样一个终日为生存拼搏的粗鲁家伙,会发出如此宏愿!

菊千代拾起空山一叶的衣服,卷起长船长光背负在背后,最后看了一眼三位武士,轻轻道了一句:“阿吧哟!”

转身朝着村外走去,不多久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七武士》的世界,终————

第80章 十五岁少女相马光子

“这个男人是个傻子吗?怎么一动不动,你看,眼神都没有焦距”

“他竟然比我的偶像木村拓哉还帅!好帅!我决定了,一定要嫁给他!”

“哼,再帅也没用,不过是个傻子。”“他是光子那个贱女人带来学校的吧?说不定是她的哪个yuán jiāo的客人……”

“嘘……小心别被她听到了,听说校外很多社团人员跟她关系很好……”

“哼!那又怎样,反正已经快要毕业了,这辈子也不用再见到她……”

“不行,我要找光子问问,她究竟从哪里找来的男人,偏偏还对她不离不弃,简直完美……”

“呀!你们都不要跟我抢……”

“喂,你叫什么名字?听得懂我说话吗,我叫……”

学校走廊,一群身着校服的学生围在一个男人身前评头论足。

这男人正是空山一叶。

只见现在的他,半长的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好像还被喷了发胶做出造型;身上穿着一件略显紧凑的衬衫,完美衬托出他细腰乍背的倒三角形身材,配合刚硬冷酷的面部线条,站在那里就像时装周上最顶级的成衣模特。

与周围那些一脸青涩,还偏偏装作成熟的中学生形成鲜明对比。不但引来众多女生花痴的目光,更让那些妒火大炽的男生相当不爽。

其中一个男生一脚踹向空山一叶,奇怪的是,脚明明踹在空山一叶肚子上,却从他的衬衫开始,像水一样滑开了踹来的力道。

那男生的脚尖“腾”的一声踢到教室外墙上,顿时捂着脚痛呼。不过还未等他多叫几下,便被周围愤怒至极的女生淹没,不断有拳头、包包、鞋底落在头上,让这个男生狼狈逃跑。

而空山一叶依然傻傻的、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对遭受的攻击没有任何反应。“八嘎!”一个高大健壮的男生,带着几个不良少年打扮的学生,扒拉开女生走到空山一叶面前,嚣张的叫道:“我不管你是谁,立刻滚出去,听到没有!”

见空山一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恼羞成怒的男生竟然从校服口袋中掏出一把蝴蝶刀,不断在空山一叶面前甩来甩去:“喂,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总之,学校是我的地盘,话说回来,你比我们大很多吧,为什么来学校……”

这时,教室门一下子被拉开,一个一脸阴沉的少女走了出来。

相马光子,这个收留空山一叶的女生。

光子的容貌像偶像明星一样貌美无暇,但与学校所有学生都格格不入。

年仅15岁便已经在学校中成立一个以她为首的不良少女团伙,无数次因为偷窃现行犯而被逮捕,还因恐吓抢劫隔壁学校高中生而接受辅导。她甚至把团伙中的女生介绍给大龄欧吉桑们卖春……作为闻名学校的、最坏的不良少女,只要她一使眼色,即便老师也要顾忌三分。

看到相马光子的出现,围在空山一叶身前的学生们立刻作鸟兽散,再也没有了刚才围观时的气势。相马光子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被她“捡”来的男人已经跟着她好几天了。除了看起来像个傻子、从不说话之外,其他都很正常。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从哪里来、又有什么目的,只知道第一次看到他yi si bu guà的晕倒在巷子中,本以为是哪个“社畜”喝多了撒酒疯——这种男人她见多了!那些表面不苟言笑的大叔,做出的龌龊事情让她分外恶心……

本想顺势往这男人脸上狠狠踹上几脚,却发现他那张酷似电视中经常出现的大明星的脸!惊疑不定的光子,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遇到只有狗血剧中才会出现情节。

于是找人把他带回自己的公寓,为他擦洗身体,喂水喂饭。但当晚她便查出,这个男人并不是电视中的大明星,只是极其相似而已。

沮丧不已的光子当时是想把他直接丢出去。不过,当她触碰到空山一叶的肌肤时,心,却不可抑制的犹豫了……

她已经用过无数男人的身体,但只有这个男人堪称完美!

虽然她不知道这种全部器官和部位符合黄金分割率、只能出现在雕塑中的身材究竟有多么罕见,但她只从空山一叶颀长高大的身材、线条分明的肌肉、匀称的上下比例、冷峻的五官长相中就可以推测出空山一叶一定不是普通人!

就连她一向厌恶的、男人的凸起,也如此挺拔可人——她可是一向认为自己这辈子绝不会对男人产生那方面兴趣的!

或许这个不一般的男人会给自己带来好处?当时光子是这样想的。虽然她明艳的脸上画着浓妆,身材饱满程度也不是这个年纪少女可比的,但她毕竟只是个15岁女孩,依然有着这个年纪女孩子特有的幻想。

所以她决定等空山一叶醒来再询问他的来历,如果对她没用,便毫不犹豫的把他丢掉!

这样,空山一叶第一享受到了由外貌带来的福利……

不过,当空山一叶醒来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以前的一切,或者说,因为大脑受到剧烈ci ji做出的保护措施,让他不至于彻底奔溃。现在空山一叶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凭借生物本能行动,而长久的锻炼,又让他的身体记忆可以对危险做出瞬间反应,使他不容易受到伤害。

关于这点,光子可以保证。当她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这个男人都没有丝毫反应,只会呆愣楞看着前方时,终于彻底丧失了一贯也不多的耐性,想把喂他的饭甩在这男人脸上。

但手刚刚挥出去,还未等松开手指,便被这男人一把捉住手腕,掉下的碗筷也被他用另一只手稳稳接住,甚至没漏出一滴汤汁!

在这眨眼的瞬间做完一切动作的这个男人,甚至重新把碗筷塞到光子手里。如果不是这男人眼中实在是看不到一丝焦距,她差点以为他是在装傻充楞。

最终,不良少女只好做起了仆人,喂饭、洗澡、理发、穿衣服……最让光子受不了的是,无论自己在哪里、做什么,这个男人都会跟过来!

无论浴室、厕所、床上,他总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偏偏光子以光子的速度和力气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让他跟着自己!光子曾把这个男人诱骗到楼顶,想趁机推下去——这种事她做过不止一次。

不过当光子用力推向这个男人腰间时,就像肥皂顺着皮肤掉到地上一般,自己的双手完全不受力,身体控制不住的向楼下跌了出去。如果不是这男人把自己又拽了回来,从二十三楼跌下去的就是她自己了!

从此,她再也不敢做出这些危险行为。

至于报警?呵呵,如果警察有用的话,自己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了,何况她最恨和警察打交道,那些死板的公务员除了一遍遍问来问去,还会别的吗?

无奈的光子只好继续让空山一叶跟着,虽然在她再三命令下,空山一叶已经不会跟着她一起进教室,但她每天放学也只能乖乖回家,完全无法进行其他的“业务活动”,这样她那些不良团体中的伙伴们惊诧万分。

光子拉着空山一叶的手,顺着走廊走出教学楼,长相如天使般可爱的少女相马光子,和英俊逼人的空山一叶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

如果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般配的一对。

不过其中苦涩,也只有当事人最为无奈了……

第82章 《大逃杀》世界,开启!

在光子心中,这两天的日子格外癫狂,身体持续极乐状态让她甚至开始迷恋这个男人。

但是她又极度不安,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为何在这短短几天之内会发生如此变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所谓活着也只不过是惯性罢了。

似乎自己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憎恨、报复。但为何偏偏这个傻子会让自己难以自拔……光子陷入了迷茫。对这个男人,对她自己,对两个人未来的迷茫。

他要跟着我一辈子吗……那我应该怎么办?干脆下毒杀掉他吧?嗯……偷偷甩掉他?还是……带他去看医生?不行……如果他真的想起自己是谁怎么办?唉,心有一些软了呢!

不,不是心软,他是属于我的!就像我舍不得穿的奢侈品衣服一样,只是一件东西罢了!对,一定是这样……

毕业旅行终于要开始了,空山一叶照例跟在光子身边,而那些同学早已见怪不怪,就连他们的班主任老师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光子是付了两个人的费用。

光子冷淡的回应着跟她打招呼的同学——其实也就是她那两个小团伙中的女生。自顾自的拉着空山一叶做到车身靠后的位置,安静的靠在空山一叶肩上。

环顾车内四周,可以看到车顶泛黑的灯具照落的晕暗灯光下,班里的学生全部到齐,包括两个转校生在内,一共四十二人。以及跟来的空山一叶和他们的班主任老师。

一个小时前,巴士从位于郊外的学校出发,车外的风景也由田园地带逐渐变为都市街道。各式各样的霓虹灯,对向车道不断错身而过的车灯,办公大楼里尚未完全消去的光亮,行走的路人……组成一副光怪陆离的世界。

车内,很多学生正开心地交谈着。

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光子,则完全无视同学中间那些疑惑,厌恶,嫉妒的目光,心思完全放在身边男人身上,心中不可抑制的幻想起了未来。

在她扭曲的十五年人生中,未来始终遥不可及——但即便揉搓得再褶皱的纸张,依然可以书写文字,这是物质的本性。

“这个……是我做的饼干。如果不嫌弃的话,请七原【男主】和国信一起吃吧。”中川典子【女主】羞涩的女声在车内想起。

与光子那惊艳的容貌不同,典子是个看起来个子小小的、长着一张温柔、圆圆的脸。还有及肩的长发的女孩子。虽然不是很漂亮,但能给人带来特别心安的舒适感,与光子的冷形成一种极端对比。

典子把用金色的缎带仔细绑了一个漂亮蝴蝶结的盒子,递给了前面的男生。那个名叫国信的学生一声夸张的大叫,夺过饼干满脸陶醉的吃着。一旁的同学纷纷起哄、拍照,开心的不亦乐乎。

“又在玩这种无聊的中学生恋爱游戏,哼。”光子嘲讽的撇了撇嘴,冷漠的看着那些她觉得异常幼稚的互送礼物情节,很快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或许这次毕业旅行之后,应该带他离开这里,去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东京吗?不不,去了那里我能做什么呢?难道要重新发展一批新的欧吉桑……”以前的光子并不在乎用自己的身体换取生存物质的做法,但现在的光子却有些隐隐抗拒。但自己一个初中毕业生又能够做些什么呢?或许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死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如果自己做得到的话。

车子驶入一座冗长的隧道,校车内顿时昏暗一片,望着空山一叶隐约的侧脸,不只为何,一贯神经有些衰弱的光子竟然逐渐合上了双眼,身子慢慢软了下来。与此同时,校车内也陷入一种不自然的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在这瞬间晕倒。

呆呆的空山一叶眉头瞬间耸立,他的本能异常抗拒这种状况,混沌的大脑发出催促身体行动的紧急信号——危险!危险!醒醒!危险!快醒醒!

发自于灵魂深处的警报声就像一道道霹雳,开始一波又一波的破开空山一叶封闭的思维……

啊啊啊!又是想强制我睡眠吗?绝不!

“刷!”空山一叶一下子睁大双眼,眼白中布满红血丝,半长的头发根根竖起,杀意勃发下,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

他终究还是醒来了。

【这是在哪里?】在清醒的一瞬间,空山一叶便发觉出不对,这种昏睡并不是《七武士》世界中直接作用于自己灵魂的、不可抗拒的意志。

【这是……在车上吗?难道……我已经离开的七武士的世界?回到了现代!】一阵狂喜出现在让空山一叶的情绪中,自己终于脱离了那个存在的掌控吗?不过,这又是哪里?嗯?为何眩晕感正在加强?

空山一叶身躯不动,收敛气息,微微眯起眼,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见自己周围坐满了身着校服的学生,他们也在昏睡中。

而司机和乘务员的脸上好象戴了口罩似的东西,上面还有一跟向下连接的管子。两侧耳朵上各绕了条用来固定的细带。那是什么呢?

如果不考虑那根向下连接的管子,外观看起来就像是飞机上的紧急用氧气面罩一样。在巴士上难道也会缺氧吗?不对,是有人在车内释放毒气,所以这群学生才会昏迷,我才会有强烈的眩晕感!

发觉到这点后,空山一叶迅速做出应对,他立刻调整呼吸方式,把自己的呼吸频率和血液流速降到最低,整个人陷入一种类似“龟息”的状态中——面无表情,呆呆傻傻,毫无波动,与他清醒前的状态十分类似。

不要以为这是多了不起的秘术,对身体掌控达到空山一叶这种程度的人,基本都可以做到这点。更不用说那些专职刺杀的忍者,虽然他们远没有空山一叶的境界,但配合以损伤心肺功能为代价的秘术,亦可以达到这种状态。

右后侧突然传来一个挣扎的人影,空山一叶不动声色的看着。

七原秋也,他很努力在车厢地板上挣扎着,但身体重得像是在透明的凝胶里一般难以动弹。刚刚努力支起身子,头戴防毒面具的女性乘务员,毫不犹豫的用一根警棍敲到他的额头上,受此打击,本就是在强撑的七原顿时昏迷了过去。

【受过一定训练,但身手仍十分低微,虽然我没有武器,但可以在02秒内zhi fu她。不过她这一击并没有用力,车内人的呼吸也都还正常,没有生命危险……是bǎng jià吗?如果是bǎng jià的话,倒是可以静观其变】空山一叶想到。

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控制能力,让他还未彻底陷入昏迷,但持续不断的毒气依然不可避免的侵入到身体中,他的思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慢,敏锐的注意力也变得涣散。

【我昏迷了多久?这到底是哪里?我真的回道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吗?为何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在发现暂时没有危险后,空山一叶开始分出一部分经历思索。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抱住自己胳膊、靠在自己身上的绝美少女。隐隐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再次仔细端详这个少女后,空山一叶可以确定这个少女在自己以往的人生中并未出现过。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让陌生人靠的如此之近!

空山一叶绞尽脑汁的搜寻记忆,终于,那些断裂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她在给我清洗身体?……喂食物……楼顶,这个女孩想把我推下去……她骑在我身上,我和她……

渐渐的,那些单独的画面被串成播放的片段,而让他记忆最清楚、也是出现次数最多的是这个女孩跟自己……翻来覆去的……zuo ài?!马萨卡……

以空山一叶的本事,当然分得清肌肉记忆和梦境的区别,他知道这些画面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让他身体反应最强烈的画面也就越清晰!

他总算把自己昏迷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回忆出大概,但正是这样,也让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身边的女孩。

她是自己的恩人?这是一定的!但自己并不熟悉她,不过这不重要……

她是自己的恋人?不,绝不是!妻子真希和孩子们一定日夜等着自己回家……

把她当做普通陌生人?不可能!毕竟她算是自己的女人……唉……

习惯用剑解决问题的他从未遇到过如此难以解决的事!不可否认,怀中这个稍显稚嫩的女孩远比妻子要漂亮得多,但只凭借外貌,还远远不能突破空山一叶的心房。

【决不能丢下她不管就是了,如果真的已经回到自己的世界,等解决这件事,就带着她去向真希坦白,尽可能还清恩情,然后和这个女孩子斩断联系,天各一方;如果不是自己的世界……】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空山一叶进入到半睡半醒状态中。

而这辆城岩中学三年b班搭乘的巴士开始加速驶离预定路线,在皎洁的月光下,开进一个戒备森严的码头。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排列整齐,背对远方幽幽暗暗的大海,那里,一艘船摇摇晃晃地正准备迎接“选手”们上场。

残存人数42人空山一叶。《大逃杀》世界,正式开启!

第83章 自相残杀,只剩一个!残酷的“BR法”

船漂泊在海上,在空山一叶的感知中,大概过了两小时,他们被一群军人集体抬下船,用军用卡车拉进一个几乎已经废弃的学校中。耳边隐约传来“项圈”“安装”“动作快点”之类的命令。

【是军人,那么,不是bǎng jià?一、二、三、四、、五……】通过分辨脚步和呼吸声,空山一叶探知到大概有一百名左右的军人,这相当于一个连的兵力!

不要说他现在手无寸铁,即便长船长光在手也毫无胜算,最多偷袭杀死几人,他自己也要被自动bu qiāng打成一块破布。

毕竟这里不是环境复杂的野外,对手也不是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平民,在视野开阔的操场面对一百个训练有素的精锐军人哪怕是绝代剑圣也一筹莫展。

他强忍暴起杀人的念头,装作毫无知觉的任由一个大手把冰凉的金属项圈套进脖颈。

做完这一切,军人把所有人抬进一间教室便退了出去,在走廊布下警戒森严的岗哨。教室中一片寂静,空山一叶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电子设备监控,所以不敢有任何动作。

他稍作扭动,眼睛眯成一线细细大量环境,以便于逃生或杀敌,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反应。

这里当然不是每天上下课的三年b班教室,不过有讲台、有褪色的黑板,左侧的高处还有一个放着大型电视机的柜子,铁制的课桌椅整齐排列着。几扇窗户被深色窗帘掩盖,看不到外面的状况,只有军人间歇的口令声,以及吉普车发动的声音。

再看那群中学生,男同学身着立领学生服,女同学穿的是水手服,青春活力不见踪影,像被扔垃圾一般散落在教室中。

随着个别学生开始扭动,更多的人开始清醒,想必是药效已过。还未等空山一叶有所动作,一个柔软的身体已经靠在身边,不用侧头他便知道,是光子。

【还真是不离不弃啊……】空山一叶心中苦笑,但依旧不动声色,像其他人一样摇头晃脑装作清醒。

“这是哪里?”“国信,国信你还好吧”“不要让我知道哪个混蛋开的玩笑!”“呀!你摸到我屁股了”……

一阵吵杂后,几个大胆的学生摸到窗口,一把拉开窗帘,就在这瞬间,天空中一阵耀眼的探照灯射进屋内。

“啊!直升机!”学生们站在窗口,呆呆的看着下面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围住这栋教学楼。没有人开口,似乎被这种闻所未闻的大场面吓住了。

就在这时,门被一双大手粗暴的拉开,一名中年男人走进教室。

这男子个子稍矮,但体格异常敦实,一双腿短得就像是身体的附属品一般。一身浅驼色裤宽松的运动衣,脚上蹬一双黑色懒人鞋,给人一种邋遢的印象,呆板而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更像是在街头讨生活的下级大龄不如意混混。

男人打开灯,走到讲台上,后面跟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学生们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叫到:“北野武?”“纳尼?”“他怎么……”

“诸位请坐。”这男人开口道。

见班中众人毫无反应,一个带着墨镜的军官大吼道:“全部坐下!”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响起,似乎在为这句话的权威做出明确注解。

学生们不甘不愿,但还是纷纷找地方坐下。北野武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诸位,大家好,我们又见面了。想必大家都知道我是谁,再次介绍一下,我是各位的初中一年级班导,北野武。现在,又是由我带领b班,请大家多多指教。”

他毫无诚意的点了点头,权做鞠躬,但戏谑的语气即便那张呆板的脸都无法遮掩。

他指了指坐在教室最后各自占据一角的学生道:“下面给大家介绍一下两位转校生,这位是川田章吾,那位是桐山和雄,希望大家能做好朋友。”

说完,转身朝向黑板,用粉笔在黑板上由上到下大大地写下“br法”几个大字。

但身后的学生可不是老老实实听讲人。

“喂,不要玩了,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在这里干嘛?”“这些都是什么人?”几个男女学生起身,不满的大声嚷嚷道。

北野武盯着几个人,指着黑板自顾自的问:“你们知道这个法案吗?”

瞬间鸦雀无声,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面露惊恐,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北野武走下讲台,不满的说道:“不行,这样可不行,这个国家快要完了,至于为何……不要私下谈话,你这家伙!”

北野武凶猛的把手中粉笔对着后排的一位学生脸上砸去,看齐动作,显然已经过千锤百炼!

被砸到的壮硕女学生顿时暴起,冲到北野武面前吼道:“混蛋!你……”

显然,她的反应也很熟练。

不过看到北野武身后那群士兵,顿时没了下一步扇巴掌的动作。

“老师讲话的时候,要专心聆听。”北野武伸出食指点着这个女生的脑门用力的推了一把。

“老师,我可以上洗手间吗吗?”一个容貌美丽的女生站起身说道。是千草贵子,b班容貌唯一可以与光子媲美的女孩,甚至放眼日本,都可以排进前列。

与光子的阴沉不同,身为田径部的运动健将,千草看起来阳光又高傲,出身权贵家庭的她,也是学校中为数不多可以不惧光子的存在。。

“是千草啊,可否忍耐一会?我很久没见过你们了。”北野武温和的说,显然,他对这个漂亮的女生也不愿呵斥。

“国信,当年你用刀划开我的屁股,很疼呢。”北野武转向一个男生道:“在我辞职前,因为你很差,所以让你不必再上学,后来你果然不再上学了,真差劲啊……没想到辍学两年竟然也来参加毕业旅行。”

国信一脸挑衅的冲着北野武做了个鬼脸,在社会中厮混的他,对这个初一时就被他一刀划开大腿的老师没有丝毫敬意。

不过,北野武显然也不是当初那个一声不吭便辞职的落魄中年教师了,他一个巴掌狠狠抽在国信脸上。

“听着,这个国家就是因为有国信这种人,才变得败坏的,所以,掌权的高层们经过讨论,制定了这条法律。”北野武一指身后的黑板:“battle royale。所以,今天要上的课就是这个法案……也就是自相残杀。杀到胜一个人为止,不准犯规。”

学生们一阵躁动,听见椅子的嘎嘎声响,有个男生站了起来发出尖叫:“我……我的父亲是zhèng fu的环境部长,怎么可能会挑上我就读的班级?”因为浑身发抖,声音听起来相当神经质。

显然,他比其他同学更为了解这个残酷的法案所代表的意义。

北野武嗤笑了一声,失望的摇摇头:“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平等吧?我知道你不知道。不过你听好,人哪,生下来有一样东西是最平等,那就是你们的性命,每个人不多不少只有一条,不要以为你就可以拥有特权!被选中的诸位,你们谁都没有特权。”

“其实,你们现在的班导林田老师也很反对这件事,你们进来吧。”北野武一挥手,入口处的门喀啦喀啦地再一次被拉开,三名士兵肆无忌惮地推着一辆推车进入教室,放至讲台前面。

北野武上前,一把掀开上面盖着的白布,一团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同乘坐大巴车的现任,不,现在只能叫做前任班导林田,头只剩下左半边,单边的镜片下,被血染得鲜红的眼睛就像是弹珠一样狠狠盯着天花板。

残余的头发,沾着一点一点灰色的、像是脑浆的果冻状物体。带着手表的左手臂如同急着要自狭窄的空间伸展一番似的,自带中凸出来,僵硬的垂在讲台前面。

“啊啊啊啊啊啊——”

女同学开始发出尖叫,即便平日里胆子最大的学生也咕嘟地吞了口口水。教室一片大乱,所有人都退到教室后面,似乎离得那具死状恐怖的林田老师越远就越安全一般。

“喂!不要吵!听着,这就是无能的成年人的下场。大家引以为鉴,不要变成这种成年人,虽然你们似乎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北野武不理会静若寒蝉的学生们,示意士兵抬走尸体。

教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是后方不知道谁发出了痛苦的shēn yin,接着传来呕吐物倾落一地稀里哗啦的声音。

光子紧紧搂住空山一叶的胳膊,似乎这样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虽然她比大多数学生要镇定得多,甚至一向毫无表情的脸上这次也依然没有流露出惊恐不安,但只有空山一叶知道,以这个少女的颤抖程度和心跳速度,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不过此时不是注意这个的时候。当空山一叶听到br法时,就知道自己又被送入了另一个世界,现实中的日本他可没听说过什么让学生自相残杀的法案!

失望是肯定的,但毕竟是回到现代,距离回家的“路程”又近了一些,空山一叶苦中作乐的想。

只是不知,在这个该死的世界,又需要他做什么才能离开,或者干脆永远也离不开……

“现在,开始看录影带,不要睡着。”北野武一屁股坐在讲台的课桌上,对着下面的学生喊道。随即按下遥控,一个俏皮可爱的女性出现在画面中。

第84章 死亡两人 残存人数41

“下面开始为大家介绍‘大逃杀游戏’正确的战斗方法。监修br法推进委员会。程岩学院三年b班的同学们,大家好!今天你们很幸运,被选中成为今年的br对象,恭喜你们!现在,由姐姐教你们玩游戏吧,乖乖听着啊!要提起精神作战呀!”可爱的女人在电视中出现,声音同样很可爱,但说出的内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大家现在的所在地是这个形状的荒岛”随着清脆的介绍音,画面中开始显示这座岛的三位图形“方圆十公里内的居民,被已经被请离开,什么人也没有……”

“滕吉,不要私下说话!”北野武跳下讲台,冲着一个女生咆哮起来。

女生正试图说些什么的时候,北野武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朝她砸去。

粉笔吗?一瞬间,众人如此想着。

只听“噗嗤”一声,像是铁钉钉入棺材的声音。这个叫滕吉女生白皙又有点宽的额头正中央多了一把细长的小刀。

滕吉睁大了眼睛目睹这一切,极力想确认自己额头上多出来的那把小刀,整个眼睛向上翻,头也像是被眼睛拉扯似的向后仰。下一瞬间,女生滕吉整个人睁大眼睛瘫倒在一旁,死不瞑目。

众人被连番ci ji几乎已经麻木,除了个别女生的尖叫之外,这次竟然显得很安静。

“喂,走开。”北野武踢走前面的学生,走到滕吉的尸体旁边,轻佻的说道:“对不起,我的杀人手段是犯规的。”说着,一把拔出女生额头的刀子。

学生们脆弱的神经再也忍受不住,就像一群无头苍蝇,嗡嗡嗡的嘶吼,拼命向门口涌去。

自动bu qiāng连发的声音在封闭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士兵们朝天扫射,朝地板扫着,面对近在咫尺的子弹,学生们又同时向后褪去,不知挤倒了多少女生。

一颗子弹击中中川典子的腿,国信冲着北野武冲了过去,但瘦小的他怎么是这个狠辣老师的对手,被轻松捉住手腕,大腿也被北野武用手中小刀划了一道口子,顿时捂着腿滚到在地。

空山一叶暗中摇头,就像那个被一刀杀死的女生一般,这个叫国信的男生也属于绝对活不长久的。

认不清自己的实力,更认不清对手的实力,这也就罢了,可无脑冲动的行为才是最致命的。在空山一叶的感知中,只有坐在教室最后角落的两个转校生,是最有可能从这个游戏中活下去的,他们从坐下开始就没有动过,甚至脸心跳的速度都没变过!听呼吸应该也是属于健壮有力的类型。

不像身边的光子,虽然也很平静,但身为女性,体力和爆发力天生处于劣势,如果让她自己流落到这个岛上的话……

空山一叶决定继续观察下去,以现在的信息还不足以做出正确行动。

其实如果他想的话,他有把握轻松杀死教室中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这种狭小的环境中,以他爆发的极限速度,甚至可以让那些士兵的目光都无法锁定身形,更别提瞄准了。

但即便杀光这些人又怎样,门外走廊里还有几十个士兵,楼外操场上还有几十个士兵,有直升机,有吉普车,最重要的是,脖子上有项圈!

自从带上那刻起,源于这个项圈的危机感一波接着一波,就像被刀锋架到脖子上一般,空山一叶知道,这东西绝不仅仅只是个项圈而已。在自己没有把我对付这个危机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北野武摆了摆手,说道:“大家现在可以安静了吧,继续看视频。”带着墨镜的军官按下遥控器,那个俏皮可爱的女声又从电视中传了出来:“小岛可以划分为很多个地区,老师会于上下午零时和六时广播。”“一天四次!”北野武大声接道。

“广播中,老师会报告禁区位置,如果你在该区域,请马上离开。不离开的话,究竟会有什么危险呢……看看各位戴着的项圈!”空山一叶精神一震,终于说到他最关心的地方了!

“这条项圈完全防水、避震、绝不可能拆下来,里面有探测器会监听你们的心跳和脉搏,用电波通知我们你的位置和行动,若于时限内不离开禁区,或者是做了任何企图违反规则的动作,我们在识别之后会发送电波,项圈就会发出警告,然后……‘碰’的一声,bào zhà!如果强行除下也会引发bào zhà哦!为了你们性命着想,所以绝对不要尝试哦!”

“不要愚弄我们了,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畜生!”国信挣扎着爬起来大吼道。

“哦?”北野武似乎觉得很有趣,笑了,“国信,你是认真的吗?听好,人可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

“我要杀了你,畜生!”国信虽然被好友七原秋也抱住,但依然挣扎的大吼。

“真拿你没办法……”北野武叹息一声,从口袋中摸出遥控器,冲着国信脖子上的项圈一按。项圈上面的红光开始闪烁,发出“滴滴滴”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教室中格外渗人。

“快bào zhà了哦”北野武冷酷的笑道。

国信茫然的抓着手中的项圈,环视四周,似乎是向众人求助,但所有被他目光触碰的人都下意识向后褪去。就连他的好友七原秋也也在犹豫,片刻后还是鼓足勇气走到国信对面。“国信!”七原伸出手,想要拉住国信……

“砰!”的一声,国信脖子上的项圈bào zhà,几乎半个脖子被炸开,嘴中的牙齿都随着bào zhà飞到半空中,国信站在原地足足喷了2秒血,就像一个水源充足的喷泉一般,倒在地上后还在不停痉挛,可是看着看着,身体的动作急速变得缓慢,最终一动不动。

七原上半身被血染透,他大大的睁着眼睛,茫茫然,直勾勾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国信的脸。就好像被轰烂的是自己的脖子似的,思考回路完全麻痹。在那茫然的脑海里,一幕幕上演着记忆中和好友一起度过的种种时光。

“真是遗憾呐……”北野武歪了歪嘴“我其实是很疼爱国信的……”北野武戏谑的说。

面对好友惨死在自己面前,一向软弱的他,就像一头已经完全疯狂的野兽,转身死死盯着北野武,什么项圈、什么士兵,在这一刻通通不作考虑。

“你那是什么眼神?”北野武看着七原,语气阴森的说。

rěn wu kě rěn的七原就要扑上前去与北野武拼命,眼见马上就要步上国信的后尘,但一帮篮球社的好友顿时上前死死拉住七原,把他拖回人群中。

“真是遗憾呐……”北野武咋了咂嘴,似乎是在遗憾为什么七原没有扑过来。

“这样也好。”北野武道:“国信死了,不过,加上光子带来的这位不知名先生,正巧补上空缺……”

“老师,他是无辜的!他是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可以放他走吗?”光子站起身,毫不畏惧的看着北野武。

北野武欣赏说:“光子同学还是这么漂亮啊!很可惜,不可以呢,凡是接触到这个计划的人,都必须参加游戏,这是规定。”

“虽然军方还暂时调查不出这位先生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个傻子,跟在随光子身边出入任何地方,不过,他也算你们的竞争对手哦,光子同学,我也很是期待你们的表现。而且……”

北野武指了指空山一叶比那群学生们高出一截的身体,说道:“你们可要注意喽,看起来他很傻,但身手和身体素质可不是你们这些中学生能比的,小心别被他杀死呦!”

只此一番话,立刻把空山一叶推到学生们的对立面,就连一贯软弱的七原秋也,也仇恨的盯着空山一叶。

向弱者发泄情绪,而不是向强者讨还公平,是人类的天性,他们这些中学生当然更是如此。

“好了,还是继续看下去吧。”

电视中,又传来那个可爱的女声:“对了,现在要出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个游戏的时间是三天整,如果三天后需还没分出胜负……所有的项圈都会自动bào zhà!没有人能生还。既然大家都专程参与了,便要全力以赴,绝对不要出现这种结局哦!”

画面暗了下来,教室一片死寂。

“大家有没有问题?”北野武问道。

“如果能够生还,可以回家吗?”带着眼睛的男生弱弱的问。

“当然……”北野武面皮上的肌肉抖了抖,“不过,名额只有一位……”

“为什么会选中我们?”一个帅气的男生举手问道。“三村同学,这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结果,”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啊?”“请讲。”“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让我们自相残杀!”

“这是你们自己造的孽!因为你们蔑视成年人,继续蔑视没关系,但千万记住,人生是一场游戏,大家拼死去战斗,成为有生存价值的成年人吧……”

北野武的话毫无逻辑,事实上也并不用他解释,大部分人其实都隐约知道这个法律,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会选中而已。

新世纪伊始,这个国家已经彻底崩溃,完全失业率超过15%,一千万失业者遍及全国各地。失去了生存自信的人们开始威胁天真无邪的孩子们。

因此全国有80万儿童、学生拒绝上学,并与成年人产生激烈冲突,学校内的教师又频频遭受到学生的暴力行为,殉职者人数高达1200人。就在这个时候,br法chu tái了……

这本来就是为了消除那些大人的愤恨的法律,怎么会有什么公平、怜悯?

第85章 所谓公平就是你们都会死

帅气的三村继续举手,北野武脸上已经露出chi luo裸的不耐烦,仿佛下一刻就要按动手中遥控器一般。

三村的语气有些颤抖,但还是努力说道:“中川同学她受伤了。如果继续进行下去的话,不是对她不公平吗?”

听到是中川典子的事,北野武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一向蔑视学生性命的他,似乎对中川典子有些格外照顾。

但是,他仍旧面无表情的说:“嗯,中川同学受伤是没错,但那又怎么样呢?三村。”

“那么,能不能先治疗中川同学,在她伤好之前,我们先延期一阵子可以吗?”

众人敬佩的看着三村,很多女生眼中泪光闪烁,中川典子本人更是对他的仗义执言十分感激。

七原秋也同样如此,他其实更为佩服三村,因为自己光是要压抑激动的情绪就十分花费力气,而三村信史居然能表现得如此沉着冷静,实在让秋也惊叹不已。

他说得对,如果事情真能如此处理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多争取到一点的时间,说不定还有机会能逃离这个地方……很多人这样想着。

北野武突然哈哈哈地笑了出来,声音虽大,但表情丝毫未动。

“你的建议挺有趣的,三村。”不过,北野武马上就提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那么。干脆我们把中川也杀了,这下子不就公平了?”

戴墨镜的军官马上把手伸向腰间,拔出阻击枪对准典子,似乎只要北野武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打死典子。

教室中再次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七原秋也学生服下的肌肉也紧绷起来。他实在是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了!

对于这个一直暗恋自己的女生,七原非常矛盾,因为自己的好友国信曾经很明确的告诉过自己,他最喜欢典子,而且,自己也对典子这个让人十分安心的同学有一些好感。

现在好友惨死在自己面前,那么典子就是两人共同守护的对象,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情爱,而是一种信念!如果典子死在自己面前,估计他会立刻和北野武拼命,哪怕身死当场!这就是七原的觉悟。

北野武摆摆手制止了军人的动作,严肃道:“大家听好了,你们每个人的能力本来就不一样。有的人头脑聪明,有的人体力超群,诸如此类。所以打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公平。所以,中川也不需要特别对待,如果她死了,那就是她的宿命……”

少见的,北野武的语气中竟然吐露出一些伤感。“你们也许会觉得这个规则过于残酷。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听好,只有先冷静下来,才有能力去应付各种突发状况。这一次你们就当做练习吧,这么想就对了。还有,男女一概平等,没有差别待遇。”

北野武顿了顿,语气恢复轻佻:“哦,我想起来了,有件事情女生听了应该会感到欣慰,那就是根据过往‘计画’的实施结果,听好咯,优胜者有百分之四十九是女孩子!而且往往是平时不怎么出色的女生,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北野武不让众人再问,朝着身后的军人挥挥手,几个军人开始自走廊搬进一袋袋黑色尼龙材质的大型军用背包,没多久就在林田老师的尸袋旁堆起一座小山。里面有几个袋子里好像装着棒状物,斜斜地凸了起来。

“好,接下来,请同学们一个一个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出发前会给你们每个人一个背包。里面有一些食物、饮用水、指南针、地图,以及武器。当然每一个袋子里装的武器都是不相同的。有刀有枪,会随意分配给你们,就看你们运气好不好了。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公平……”电视中,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又出现了。

北野武接着道:“已经通知了你们的父母,你们可以放心战斗。对了,虽然多嘴,但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报告位置的初衷就是要你们积极参与游戏,要是你们从头到尾老是躲在一个地方不出来,游戏不就玩不下去了吗?所以,要请各位不时变换一下位置,而且能够活动的范围会愈来愈狭小。这样清楚了吗?根据以往的经验,活到最后的,都是手中武器最多、杀人最多的,还没有一个人能靠躲或其他什么运气取得最后胜利。”

北野武残酷的笑着:“你们每个人都得要独自战斗。人生,不就是这样子吗?每次广播都会报告前六个小时的死亡名单。原则上广播是每隔六个小时进行一次,但是当剩下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会用广播来和那个人连络。啊,还有一点。有时间xiàn zhi。听好,有时间xiàn zhi哦。‘计画’在进行的时候会不断有人死亡,但如果连续二十四小时没有任何人死亡的话,那就视同时间到。不管还剩下多少人……碰!”

众人都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果然……“电脑就会启动,剩下来的人脖子上的项圈全部都会bào zhà。没有优胜者。”

又料中了。

“好了,冗长的说明到此结束。老师要在这里给大家一个重要的建议。听好咯。可能还会有人觉得要和同班同学自相残杀是一件很难办得到的事情。可是千万不要忘了,其他人可不见得这么想,说不定有人已经打算投入这场游戏咯!”

心软的七原秋也很想大喊“胡说八道!”只不过,此时在大家心里已经产生了变化。

空山一叶即便不用眼睛看,感觉得也非常清晰:每个人都在左顾右盼,视线在彼此惨白的脸孔上游移。一旦不经意和某人的目光对上了,便急忙将脸转回北野武身上。虽然不过数秒的时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都有了相同的变化。

空山一叶看到了一张张扭曲紧张、充满疑惧的脸。

只有最后的那两个转校生依旧平静,空山一叶觉得,这两个家伙可以稍稍注意一下。

“好了,请大家一个接一个,嗯,间隔两分钟,离开教室。出了门口向右转,顺着走廊一直走,就可以到达分校的出口。听到自己名字时,请尽快收拾好各自的物品离开教室,如果在走廊磨磨菇菇的话,可是要吃子弹的。就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桐山和雄,也就是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转校生出声了。他嚼着口香糖,声音平静冷漠,听起来貌似有些满不在乎……“这个游戏,什么时候算开始?”大家都回头看坐在最后面的桐山。

“只要一离开这里就算开始。所以啦,建议你们最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想想适合自己的作战方针吧。正好现在是晚上。”北野武一按手中遥控器,电视中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男生一号,赤松义生……”

一个胖大的男生颤巍巍的道:“有……”说着,抱起自己为毕业旅行整理出来的行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走向前去。

接过荷枪实弹的军人扔来的装备包,站在通往黑暗的教室门口。他深情紧张地回头看了看教室里的人,下一瞬间,身影已经消失在门的彼方。走廊传来二、三响脚步声,旋即转成登登登的跑步声,逐渐远去。一度传来跌倒在地的声响,不过在军人厉声喝骂下,很快又传来跑步声。

教室中上演了一幕幕离别剧情,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悲痛欲绝,有的与恋人依依不舍,还有的像是与其他学生传递着商量好的暗号。

随着点名,学生也逐渐减少。

“女生十一号,相马光子。”光子站起身,空山一叶随之站了起来,跟着光子一同向前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军人立刻喝到:“回去,没叫到的继续坐好!”

空山一叶不为所动,依旧跟着光子。士兵面色骤变,端着枪拉动枪栓,对准空山一叶,脸上认真的表情像是在说:再往前一步,立刻开枪!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

光子立刻挡在空山一叶面前,一脸不服输的高高仰起头。

北野武一摆手,制止了士兵,也不管空山一叶是否能听懂,看着他道:“你不是这个班的学生,原本是把你排在第43号的,不过看起来你也没有自己行动的能力……算了,你们走吧。”

光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但只听北野武继续道:“不过鉴于这种行为是违反规则的,所以你和这个傻子需要受到一些小小的惩罚……放下手中的东西,空着手离开这里!三天而已,或许对于你们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自求多福吧。”

“哈哈哈!”军人们一阵狂笑,也不再阻拦,反而挥舞着bu qiāng示意他们快滚。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两人手无寸铁的离开这里,几乎已经等于是死了,没有必要对将死之人多费力气。

光子恨恨的看了北野武一眼,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旅行包,以及发给她的军用背包重重扔在北野武身上,拉起空山一叶飞快的跑了出去。

其他同学敬佩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光子在他们心目中原本属于坏事做绝的小太妹,很多人甚至在想,如果拿到qiāng zhi这类的武器,一定会找机会报复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但没想到她也是有感情的……

轮到七原秋也了,他小声对身边的典子说:“我在校舍后面等着你。”站起身,悲哀的看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国信,又看了看藤吉,那个额头依旧流着血的女生。

水手服的袖口里可以看得见扭曲的手指,以往白皙的大腿僵硬的拱着,皮肤露出死灰色。她是班上的卫生股长,性格文静,是个热心照顾人的一个女孩子。没想到就这样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

七原秋也抬头看了北野武最后一眼:这个混蛋!等着吧,只要我活着,即便用铅笔,也要刺进你的心脏!

第86章 两个无情之人

自从踏出校园的一刻起,光子重新成为那个学生们闻风丧胆的小太妹模式。

没有再拉着空山一叶,因为她知道对方的速度绝对不可能跟丢自己,现在需要担心的是无处不在的袭击,而可悲的是自己二人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反击。

一旦遇到可以在暗处远程发出的武器,比如qiāng xiè、弓箭、手弩等等,自己没有把握能够活着离开。

光子在树林的阴影中穿梭,可以看出她对如何在黑暗中行走很熟悉,也很懂得利用黑暗保护自己。如果换成普通的初三女生,不,哪怕是男生,在这种情况、这种环境下,能够保持脚步不乱的已经算是胆大包天之辈了。

光在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学校范围,而且越远越好,最好能找到以前居民居住过的房子,获得一些补给品,水、食物然后是武器。

现在的她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班中属于她小团体的两个女生清水比吕乃{女子十号}、矢作好美{女子二十一号}也是如此,因为她不确定在这个让人发疯的游戏中,这两人会继续保持对自己的敬畏。

如果换做自己,估计也会毫不犹豫下手的吧,不过貌似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应该也不会有人惦记自己吧……想到这里,光子有些心虚。

【现在就已经开始杀戮了吗?这帮学生看起来一个个既无意志有无武力,没想心还是有些狠辣的嘛】空山一叶想到。

因为他已经开始听到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和惨叫声。

这个方圆不过10公里的小岛,岛上的声音空山一叶不敢说可以全部听到,但万籁俱静的深夜2点,大分贝的枪声和临死前的惨叫,他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

【杀死他们所有人,然后独自一个人离开吗?不过……】空山一叶看了看前面的光子,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他仍旧没有想到,可以用什么办法解决脖子上的项圈,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威胁,他可以想怎样便怎样。

最安全的办法是带着光子偷渡回日本,船开往这个海岛不过用了2个小时而已,他完全有把握只用一根木头带着光子游回去。

而一旦到了人口稠密的都市环境,以自己的危机感知和逆天听力,可以毫不惧怕任何zhèng fu方面的通缉。

还可以偷渡到别的国家,比如巴西?美国?或者!……中国?

最危险的办法是杀光这里的军人,抢夺他们的武器,光明正大的开船回去,不过这个方案很快便被他否决。

不说自己能不能做得到。一旦杀光军人,日后自己面对的追捕就不光是zhèng fu的警察系统了,而是与一个国家的军队不死不休,危险系数几何级上升。

沉默中,两人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学校的灯光都已经被高低不平的地势完全遮住,幸运或者不幸的是他们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光子松了一口,找了块平坦的草地坐了下去,总算可以稍稍舒口气。

光子低着头沉默一会,随即像是决定了什么,她扭过头,面色复杂的看着空山一叶的眼睛轻声道:“我知道,你已经清醒过来了,是吗?”

空山一叶不说话,但心里一惊,同时对这个女孩子的敏锐感觉感到佩服。

他并不是想继续隐瞒自己清醒的事实,而是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一想到与这个绝美少女做的那些旖旎而又疯狂的事,以空山一叶的定力也不免口干舌燥。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吗?”

见到空山一叶没有回答,光子咬着牙说:“教室中,北野武那个混蛋让所有人坐下,如果放到平时,我要再三命令你才行,可那时你顺着我的拉扯就坐了下来,发现到这点后,我感觉出你对我身体的抗拒。”

光子自嘲的一笑:“从来也没有一个男人,在距离我如此近的情况下能抗拒我身体的,而你,你的手臂肌肉却比平时紧绷很多,每当我的胸口贴到你的胳膊时,你甚至会隐隐的向外推开……我敢保证,你在车上的时候还未曾清醒,但一定早于教室中……我没说错吧,帅气又正直的叔叔。”

空山一叶终于收回直愣愣盯着远方的双目,第一次面对面聚焦盯着面前的少女。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啊!他心里叹道。

“你可以叫我空山一叶。”

他的声音比在《七武士》世界时还要沙哑艰涩,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不再言语。

“空山一叶……你可以叫我空山一叶……不是我叫空山一叶……吗?”

光子喃喃道:“呵呵,不愿意告诉我真名……无所谓了……不过既然连名字都不愿说,那是不是更不会告诉我你是哪里人,住在哪里,多大年纪,究竟是做什么的喽?”

“东京,千代田,30岁,剑客。”空山一叶一字一句的认真说到。

“30岁,比我大一倍的古板欧吉桑……剑客?哈哈,果然,你这样古板的名字很适合这个职业,不过住在千代田是很贵的,剑客靠什么赚钱呢?杀人?也不知道够不够养我呢……”

空山一叶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甚至不怎么花钱,在没有遇到妻子前,所有生活方面的事都是道馆解决,虽然他们给过自己一张银行卡,但自己从来也没查过里面究竟有多杀钱。

不过隐约听妻子说过自己是大富翁,好像有很多比赛奖金、道馆分红、代言费什么的……

当然,哪怕他是世界首富,在这个世界也毫无用处,只能保证道:“感谢搭救之恩,我会报答你的。”

“只是搭救吗……你究竟记起来多少?”“全部”“包括我们……我们zuo ài?”

空山一叶一愣,随即点点头:“嗯……还包括你想要把我推下楼。”

完了!

光子凄然一笑:“是啊,我是个坏女人,从来都是!我杀过人,不止一个,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虽然她是个卖女儿的畜生。我偷窃、勒索、抢劫、卖淫……每年进警局的次数不比学校少。救你也不过是想从你身上得到好处罢了,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感激我,跟你shàng chuáng也是我自愿的,甚至可以说是我强迫的你……那么再见吧,空山桑。”

说出一切的光子轻松了很多,她曾无数次压抑自己的本性,以便在这个对她很残酷的世界活得轻松些。

虽然她经常在“客户”面前扮可怜、玩感情,但她自己却从未付出过哪怕一丝感情,因为她认为自己早已是个无情的动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在空山一叶面前,她还是忍不住把这一切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不是为了获取这个男人的怜悯,而是不想再让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干扰到自己的无情。

她早已经习惯了。

第87章 你的剑呢?【5000字大章】

无情这种事,空山一叶也很习惯!与其说习惯,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人的感情和精力是有限的,一旦专情于某件事,放到别的上面的注意力绝对不会很多。何况他本就没有多少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妻子对他更多的也是千依百顺。

事实上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女人的态度,甚至连男女之间的区别也不是很看重。

但是,听了光子一番话,他依旧有些惊异。

空山一叶虽然记得那些对身体ci ji很强烈的事,但昏迷时光子曾经对他讲过的身世,他可是一无所知,这番话不禁让他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女:这个15岁的女孩子究竟经历过多少伤害,才会变成她口中说的样子的!

看到光子起身就要离开,空山一叶拉住她的手,任凭光子怎么挣扎也不松开。

现在让她这样走,他可以肯定眼前的女孩活不过今晚,自己可是要偿还她的恩情的,至于她的过往?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空山一叶的道德标准可从来不是以这些来衡量的,或者说,即便眼前的女子十恶不赦,但欠她的就是欠她的,没有任何理由欠着不还。

光子见挣扎不开,眼神逐渐变冷,她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大喊大叫,只是略带嘲讽的说:“怎么,是舍不得我的身体吗?还想再要吗?在这里我也没问题的……”

见光子误会了自己的意图,空山一叶摇摇头,极度认真的说:“我不管你的过去,但会管你的将来。”

“你!”光子的身子慢慢变软,也不再挣扎,而是咬着嘴唇慢慢靠向空山一叶的胸膛,柔柔的、又有些期待的说:“一叶君会娶我吗?”

光子再一次误会了空山一叶的意思。

空山一叶也很无奈,但从未想要隐瞒什么的他,沙哑的声音透着少见的歉疚语气道:“抱歉。我有妻子和孩子,我……很想念他们。”

空山一叶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怀中少女强烈的挣扎动作,不得不紧紧抱着她,嘴中继续解释道:“我这一生从未说过谎,所以我不会和你结婚。如果你只是救了我的性命,很简单,我救你一次就扯平了。但毕竟,毕竟我们……所以我会照顾你的……”

空山一叶不敢做出任何保证,因为他知道这个日本并不是他原本所在的世界,能不能成功离开这个世界,或者说自己什么时候要被那个存在拉到别的世界都是未知数。

不过,如果真的要留在这个世界一辈子的话……也不是不能和这个少女……

但这些话怎么可能解释给光子听!

不善言辞的他认为行动往往比语言更有作用,空山一叶双臂把光子整个身体圈在怀里,笨拙的用手抚摸着光子的后背。

渐渐的怀中的少女不再挣扎,随着一声极小极小的叹息响起,光子默默道:“空山桑,放开我吧。”

空山一叶闻言放开双手。

光子整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拢了拢长发,平静的对空山一叶说:“以后的事太远了,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座岛都不一定,如果只能活一个,空山桑,你会杀死我的,对吧?”

空山一叶想了想,肯定的说道:“不错,如果只能活一个,我会杀死所有人,包括你。不过,我想应该会有办法让我们两个都能活着的办法。”

光子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静:“为了活着,我也会杀死你的,不过那也是最后,在杀掉所有同学之后……只剩我们俩的时候再决一死战吧,空山桑!毕竟,我们两个的联盟还是有基础的,不是吗?”

光子对于空山一叶两个人都能活着离开的建议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她根本不相信在这个残酷的游戏中,有谁能够破坏“只能活一个”的铁律。

从她以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br法的结果,要么是参与学生全部死亡,要么只活下来一个,没有一次例外!

空山一叶松开光子,认真的说:“以前我有个很睿智的战友,他说过‘保护别人才能保护自己,只顾自己的必先死’!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应该会有办法的吧……而我,除了杀人就再也不擅长别的了……”

光子没在意前面那句话,理所当然的对后面那句话产生浓厚兴趣,兴致勃勃的问:“你杀过很多人吗?怎么杀的?”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并不值得炫耀,只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身为剑客,当然是用剑杀人。”

“那你的剑呢?”“丢了。”

“呵呵……”光子有些讽刺的道:“大叔,你是从古代来的吗?你知不知道我那些可爱的同学手里可是有枪的!”

“那又怎样?”

空山一叶可以理解光子的不屑,在去《七武士》世界之前,他也认为自己哪怕修习到剑客的最高境界,也抵不过普通人手中的枪。

但自从经历与山贼的连番大战后发现:不管什么武器,决定最终结果的依然是使用武器的人!

杀光岛上的中学生对他来讲很容易,比如他现在就发现几百米之外,有两个男学生喘着粗气朝这里走来。

但杀光他们容易,项圈的问题如何解决?自己可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对科技产品也一窍不通。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找到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

目前这种情况,不管有没有用,都需要尽快把那些中学生集中保护起来,免得万一有人真的可以解决项圈问题,但又不小心被别人杀了,那就太可惜了。

空山一叶其实很想问光子——如果有人可以安全除下项圈,那些学生中,谁的可能性更大?但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安,让他没有说出口。

这种不安感并不是源于生命的威胁,而是来自暗中的窥探。

以他的感知,绝对不肯能发现不了具体的监视之人,而现在的情况是,他的确没有发现任何人监视。那么,监视他的东西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就是来自项圈!

空山一叶确定,操纵者可以随时引爆他脖子上的项圈,这是肯定的;可以定位他的位置,应该也是肯定的;那么,可不可以监听到他的声音?这简直也是一定的!

所以有些话,一定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比如破坏项圈的计划。如果说,他杀死所有学生还算在规则内行事,而一旦有po jiě项圈的任何实际行动被发现,清除一个原本就不属于这群学生的异类当然不会有多大阻碍。

所以,还是等天亮后用“写”的方式告知光子自己的意图吧,现在需要解决的是那个马上就要靠近这里的男生。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知道男人都喜欢在女人面前吹牛,也没打算让你跟我解释究竟怎样才能用剑杀死拿着枪的人……”

“嘘!”空山一叶制止了光子继续说下去,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有人过来了,两个人,你在这里不要动,我会保护你的。”

光子身躯又有变软的迹象。

“我会保护你的”这几个字的力量在光子耳中,不亚于世界上最甜蜜的情话!

有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吗?不,从来没有!在她的记忆中,“我会得到你的”“我会x死你的”才是最多的吧……

至于保护?这句话应该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虽然空山一叶声音很是沙哑低沉,但就是有一种让她格外心安的力量。

光子乖巧的“嗯”了一声,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空山一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如此突兀,如此彻底,让光子怀疑这一切是否是她的梦境。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一个得意的笑声从正前方的树林中传来。

“嘎嘎嘎嘎!相马光子,我们总算追到你了!咦,你的那个傻子呢,不会是让你杀了吧!”

“不会的,优一郎,据我所知,也只有这种人才敢跟光子这个女恶魔同行,光子和他在一起应该也是为了有个靶子多少可以吸引一下火力……说不定是走丢了。”

“没错没错,当然,就算在这里也不过是多浪费我们一颗子弹罢了”。

光子冷冷的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个人,她对班里的同学并不是很熟悉,努力回忆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两个人的名字。

“泷口优一郎{13号}、旗山忠胜{18号},你们两个怎么会来找我?”光子恢复了一贯轻蔑而冷淡的语气问道。

“混蛋啊,又是这种语气,又是这种语气!”泷口优一郎激动的挥舞着手中的榔头,看来这就是他的武器了。

“为什么追着你到这里?你还记得吗,初一的时候,就因为我不小心碰掉了你的口红,你这biǎo zi竟然逼着我在全班面前向你下跪道歉!哈哈,你不记得,毕竟我在你眼中只是小角色而已!但我记得,我记得你说的每一个字!”

泷口优一郎的声音透露出极大的怨毒:“你说,如果我不这么做,现在就叫人来学校打断我的手!你永远不会记得对别人造成的痛苦,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件事,我被班里的同学排挤欺负了三年!如果不是忠胜安慰我,说不定我早就zi shā了!”

旗山忠胜拍了拍泷口优一郎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你看,现在她不是落在我们手上了吗?托这个游戏的福,有本事让她现在再叫那群暴走族来啊!”

光子愈发轻蔑的看着二人,呵呵嘲笑道:“哦?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那又怎样,你们不会认为凭这个榔头就能让我屈服吧。”

旗山忠胜掀开上衣,从后腰拽出一把阻击枪对准光子,眼中的得意之色不加掩饰:“那这个怎样?哈哈,我在你后面离开教室,知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过来!”

旗山忠胜嚣张的说:“现在立刻跪在优一郎面前向他道歉!”

“如果我不呢?”“那我就开枪打死你!”

“不,我会先用榔头砸烂你的脑袋!我会把你砸碎!”泷口优一郎双目通红,鼻孔放大,整个人似乎已经开始疯狂了。

这俩个人是认真的!

光子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是一张凄然欲滴的脸,光子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两手撑地慢慢向后退去,柔弱的哭泣着:“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裙下白皙的大腿露出到根部附近,月光下,晶莹透亮的大腿让她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妖艳。

“求求你们,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别人,那时我还不懂事,呜呜呜……”

光子以一副受惊小动物般的眼神,弱弱的看着二人,眼里还泛着泪光:“事情变成这样,我好害怕……如果你们愿意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个,我……”说到这里,好像才发现自己大腿整个露了出来,左手捏着裙摆,似乎不知该往上提还是向下拉。

在微弱月光照映下,光子那张如同天使般惹人怜爱的脸孔,让面前这两个学生不禁咽了口口水。

挥舞的榔头停了下来,阻击枪垂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道勃发的欲念。

旗山忠胜有些结巴的说:“你,你过来,脱掉裙子,对,马上!快脱!”

光子泪流满面的脸上发出光亮,硕大的眼睛一边颤抖,一边仰望着二人,但在眼底深处还是浮上一丝嘲讽的笑意。

她跪在地上靠近二人,但并没有没有脱掉自己的衣服,而是显得有些怯懦摸到旗山忠胜的腰带,开始缓缓解开。

旗山忠胜的阻击枪没有再指向光子,此时估计他早已忘记开枪打死光子,帮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报仇这件事,眼中满满的都是光子那惊心动魄的妖媚。

不过,他生命中最后一个画面也只能定格在光子的脸上了。

不知何时离去、也不知去了哪里的空山一叶,就那么出现在他身体左后侧视觉盲区,指尖贴着项圈划破旗山忠胜的大动脉。

就像被锋利的刀子划开一般,鲜血“呲”的一声向斜上喷出一个扇形。这个初三男生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软软的瘫倒在地。

而直到此时,站在他右侧的泷口优一郎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不就是一直跟着光子的傻子吗!怎么会?

空山一叶没有给他反应时间,泷口优一郎的目光还未真正聚焦到空山一叶身上时,在他同样的位置、以同样的方式,同样出现一道细长的血口,然后同样的倒在地上抽搐。

不多时,两人便彻底没了动静。

泷口优一郎{13号}、旗山忠胜{18号},死亡。

“你回来啦!”光子温柔的说。

她依旧跪在地上,纤细的手向后拢了拢垂在耳边的发髻,温柔的抬头看着空山一叶,就像一个迎接下班丈夫归家的家庭主妇。

光在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把裙子恢复到正常位置,看都没看地上的二人一眼,而是拉起空山一叶当做武器的手,一边仔细抚摸一边用一种正统的日本妻子的语气道:“你辛苦了,一叶君。”

空山一叶突然有了一种面对妻子真希的错觉,他定了定神,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转移话题道:“这两个人是?”

“毫无作用的废物罢了,不,他们还是有点作用的。”光子提起两人的行李包和军用背包,以免被血迹沾染,随后俯身掰开泷口优一郎的手指,握住阻击枪递到空山一叶面前。

空山一叶微微摇头道:“你留着吧,对我没有太大作用。”

这句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即便光子有阻击枪,对他不构成什么威胁;第二是以他的武功,对付这帮中学生还用不到阻击枪。

光子或许是听明白了空山一叶的意思,手臂有些僵硬的把枪插在水手裙后腰,有些委屈的问道:“一叶君,你都看到了吧……”“嗯。”

刚才光子的表现和所说的话,空山一叶可是一丝不漏的看了个仔细。

包括光子眼中隐藏最深的嘲讽,都被他感知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就在想:如果把这两个学生换做自己,能对眼前天使般的佳人下手吗?答案是否定的,不过但凡还有一丝人性都不忍摧残吧?

光子眼中又蓄满泪水,看着空山一叶毫无感情波动的脸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是这样生存下来的,我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只有这些了……这个畜生手中有枪,我不想你冒险……下次知道有你在,我不会这么做了……”

空山一叶不置可否,他对这个女孩的看法越来越复杂,但不管怎样,自己的诺言也一定会兑现。

开口说道:“我说过会保护你的,至于你的做法,我没有……”光子突然扑到空山一叶怀里,用薄薄的嘴唇堵住他要说出的话。

以空山一叶的速度怎么可能躲不开?!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任由眼前少女湿润的嘴唇贴到自己的嘴唇上。

是不想躲?不能躲?不愿躲?……他没有继续难为自己,只是在少女伸出舌头想要继续向前探索时,轻轻推开她。

强行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此地不宜久留,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吧。”

“嗯……”光子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蹲下身子仔细整理两个死人留下的装备,把无用衣物丢弃,有用的食物、清水、地图、指南针等东西收在一个军用背包中。

就像一个为准备出差的丈夫收拾行礼的妻子一般,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第88章 逃与杀 【继续5000字大章】

海潮的味道随着微风飘了过来。以五月的夜晚来说,气温稍嫌低了些,但也不是无法忍受。不过睡眠的时候如果不多加注意,反而会造成体力的消耗吧。

跑出校园的七原秋也发现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既没有看守的士兵,也没有他满心期待、在外等候的同伴。难道大家都照北野武所说的,找地方藏起身来了吗?为什么!明明可以一起想办法度过难关的!岂可修!

七原秋也一贯温和的表情有些僵硬。要是大家东零西散的话,岂不是称了那个混蛋的心意吗?班里的情侣和要好的伙伴们大概约在某个地方会合吧?对了!最起码也要等其它的同学出来,首先是中川典子。她的腿受伤了,也不知要不要紧……

“七原同学……”一个娇柔虚弱的女声传来,七原吃了一惊,回头看去。

“天堂同学?你怎么了!”

天堂真弓【女子十四号】脖子上赫然扎着一根长约二十几厘米的弩箭!这是……什么啊?

“如何是好……这是什么……咳咳……疼……”天堂真弓脚步一软,跌倒在七原秋也面前。

天堂真弓【女子十四号】,死亡。

“天堂!天堂!”摇晃着已经毫无声息的女同学,七原秋也心中既愤恨又悲凉,怎么会!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刚刚走出学校,大家就开始自相残杀了吗?明明天堂真弓只是个毫无威胁的温和女生,平时与班中其他人也没有发生过矛盾啊!难道只是因为弱小就被杀吗?!

亲眼目睹又一个女生死在自己面前,七原秋也有些崩溃,原本应该尽快找地方藏身,可是因为过于悲伤,竟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只弩箭“嗖”的一声从七原耳边擦过,chā jin已经成为尸体的天堂真弓大腿中。

七原吓得连滚带爬的向后褪去,高坡上,一个体型庞大的男生扭曲的脸出现在视线中。原来正是当初带着一脸惊慌表情,最早出发的赤松义生!正端着弩弓冲自己狂奔而来。

七原感到自己的脸色都白了。错不了,是这个家伙拿着武器,杀了天堂!

七原下意识的把手中的手电狠狠砸到对方脸上,赤松义生被砸的一个踉跄,脚下不稳,一声惨叫从坡上滚了下来。七原转身想要立刻逃跑,正好见到中川典子正屏住呼吸看着这幕场景。

“中川,不要过来,快逃!”秋也感觉脑子里就像被火苗炙烤,正在一点、一点燃烧着,让他混乱无比。

赤松义生这个原本憨厚高大的同学,竟然埋伏杀死了天堂,那么,班中那些远比他凶狠的男生会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七原已经不敢想象!他立刻站起身,跑向中川典子,握住她的手一头冲向树林。

至于方向?哪有时间考虑这么多,不论如何,七原秋也一秒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扶着中川典子一瘸一拐的身体消失在林中。

赤松义生慌乱的在草丛中找来找去,嘴里无意识的喊着:“啊啊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头部刚才被袭击,让他在滚落的过程中丢失了手中的十字弩,在这种时候,丢掉武器就等于丢掉性命。

他拼命回想着所有的一切,回想自己放过一个个看起来很难对付的同学,急急忙忙装填第一根箭矢射杀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天堂真弓。

当弩箭chā jin她的脖子中时,自己竟然有那么一丝……kuài gǎn?!不不,我不是biàn tài,我只是想要生存!都是这个游戏逼的!

没错,杀害自己的同班同学是不对的行为。但反正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时限一到大家都得死。不过……或许自己还有希望……

一想到那些与自己有相同想法的、张牙舞爪要加害自己的同学们,他庞大体型中蕴藏的更为庞大的恐怖感始终萦绕不去,仿佛黑暗中到处都是杀手,时刻埋伏在自己随时会给自己致命一击一般。

因此,他选择了一个对自己最安全,同时也是最有效率的方法来减少敌人的数量。这并不是经过深思之后的结果,而是一股自内心发出的本能,反正对他而言没有所谓的敌人或朋友,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同时捡起了他遗失的弩弓。“这是你的吗?”新井田和志捡起那把弓问到?

那是属于我的武器!赤松义生嚎叫着冲了过去,想要抢过来,但被慌乱的新井田和志一箭射进胸口,瞬间毙命!

赤松义生【男子一号】,死亡。

新井田和志浑身发抖呆在一旁。掉落在赤松义生身旁的十字弓,他只是顺手捡起来,原本并没有打算杀人,也根本没有杀人的胆量的。

不过,看到赤松义生向他冲来,手指却反射性地扣下了扳机。

哆哆嗦嗦的看着地上的尸体道:“这、这不是玩真的吧……”惊慌的爬起来,提着十字弓落荒而逃。

七原秋也和中川典子幸运的找到一处岸边的山洞,不善运动的两人此时早已筋疲力尽,加上不断折磨着中川典子的腿上的伤势,让她觉得立刻死在这里,也许要比接下来经受更大痛苦要轻松的多。

“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七原逐渐恢复些体力,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典子处理伤口。见识到同学间残酷杀戮的他知道,以典子的伤势,绝不可能有生存下来的机会,自己能保护得了她吗?如今也只能尽力了!

七原取出典子包中的手电筒,仔细检查着典子的伤口。

伤口在小腿肚的外侧,由上往下,深约一公分、长约四公分左右的一道子弹擦伤。伤口边缘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发白,血仍然不停细细留着,可以看得到伤口深处粉红色的肉。

正常情况下,这种伤口不但要立刻注射破伤风,还要严格消毒后进行缝合处理。但现在……七原翻遍两人的背包也未能找到一粒药品。两人的武器更是悲催:他的是锅盖,典子的是望远镜。

还有比这更倒霉的武器吗?如果这能叫做武器的话!

七原有些绝望,但口中还是安慰道:“没事,我马上帮你处理一下。”忍住悲痛,找出一块干净的衣服撕开,仔细把伤口缠绕住,虽然聊胜于无,但最起码可以让伤口慢慢止血。

“真弓她……那是……赤松同学,”典子的声音听来有些颤抖:“做的吧?”

七原手中动作一顿,随后恨声道:“这个畜生!混蛋!竟然对真弓下手!”咒骂了一阵,七原逐渐冷静了下来,说道:“我打算将大家集合起来,想办法离开这场游戏。但很多人都已经疯了,现在应该找到三村和杉树,将他们团结起来,你觉得如何?”

“我看不可能了,”典子弱弱的说道:“你或许不喜欢我这样说,可我真的觉得其他人很可怕……”回忆起自己在学校被其他女生关在厕所里,被她们肆无忌惮嘲笑的经历,典子心灰意冷。

“那么我呢?”七原问道:“我也可怕吗?”“不不,我只相信秋也,抱歉,我可以向国信一样叫你秋也吗?”

“国信……”想起惨死的好友,七原不禁悲伤的低声念着好友的名字。

“对不起,秋也,我……”

“我答应过国信,要带他照顾你。”“谢谢你,秋也……”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并且,没有条件,只是为了偿还你的恩情。”空山一叶有些无奈的沙哑声音传来,其中夹杂着尴尬、愤怒,甚至有些激动。

这句话,空山一叶已经说出过三次?还是四次?说到他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但他又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光子的服侍。

他们找到一座被居民遗弃的仓库,虽然看起来很破旧,但最起码可以遮挡住夜半凉风和寒露。

随着一堆篝火、两团干草、几块面包的补充,这个简陋的避难所,竟然有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空山一叶对着面露倦容的光子道:“你休息吧,放心,有我在没人能靠近这里。”光子微微一鞠躬,“嗨,一叶君,你也休息一下吧,我来帮你。”

说着,站起身从行李中翻出一件宽大的运动服铺到空山一叶身下的干草上,伸手便要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在被空山一叶坚定的一次次推开后,光子顿时眼中蓄满泪水,颤抖着说道:“一叶君是在嫌弃我吗?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空山一叶头大如斗!于是才有了上面那一番话。

光子不为所动,继续用她特殊的、极度惹人怜爱的腔调凄然道:“既然一叶君不需要我,那我也不会勉强你的,请放心,我不是弱女子,会保护自己的。”转身就要出去。

又是这一招!

女人难道都是这么可怕的生物吗?不不,也只有眼前这个女生可以做到如此完美无缺达到演技了。

至于为什么能一眼看穿光子的演技,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女性心理学大师。而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凄绝无比的少女,语气波动和心跳频率和平时没有两样。

就连哽咽也是强行控制下颌骨做出来的假象,这么明显的破绽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这个剑豪级别的高手!

空山一叶竟然有些愤恨,一半是对光子的演技,一半是自己这个所谓的高手,对她的招式没有半点反击之力……

空山一叶暗自叹了口气,一把抓住光子的手腕,粗暴的把她扯进怀里,让她动弹不得,威胁道:“就这样待着,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嘛嘛,知道了知道了,一叶君赛高!”光子瞬间收起眼泪,心安理得的窝在空山一叶怀里,毫不在意他的威胁。甚至耸动鼻子,像一条小狗般贪婪的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气息,纤细柔软的身体扭来扭曲,似乎是在寻找破绽伺机一口把他吞下。

镇定!镇定!空山一叶深吸一口气,用禅定的功夫抵御着一波接着一波的杂念。

空山一叶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没有什么感情的人,尤其对女人,还从未主动产生过身体方面的兴趣,就算和妻子在一起,更多的也是亲情。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以及低估了怀中少女的魅惑能力。在由摩擦而升高的温度中,自己竟然有些把持不住!

空山一叶不得不转用语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光子,如果没有我这个意外因素,你们班中谁最有可能从这个游戏中胜出?”

光子闻言渐渐停止了扭动,认真思考了一会道:“那两个转校生吧……然后是我,再然后是三村,其余的那些废柴,他们绝对会死在这里!”

“哦?”“那个染着黄毛、一脸无所谓的转校生据听说家里有很强的背景,他是前几天突然转学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我们这个偏远地区的小学校,我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而且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我对男人的态度最敏感,从未见过如此漠视我的男人。我在他眼中像一块石头,并不比其他人多一些关注。我觉得他杀起人来,一定不会丝毫手软。”

光子继续回忆:“另外一个绑着头巾的转校生是一年前转入我们班的,我曾亲眼见过他一个人把其他班级想要欺负他的六个混混打到昏迷!而且,他有一种让我感到很危险的感觉……”

“那是杀气。我注意过这个转校生,他手中的人命应该不下十个。”空山一叶替光子解释道。

“一个杀了那么多人的中学生?不可能!zhèng fu虽然无能,但也不可能查不出,除非……”光子像是想起些什么,有些惊悚的说道:“除非他参加过这个游戏,并且是获胜者!不对不对,他没有理由再次参加这个游戏吧……难道是衰神附体,再一次被选中?”光子纠结的分析着。

空山一叶打断她的胡思乱想:“算了,有机会我会去试探他们的,你说的那个三村是怎么回事?”

“哦,他就是在教室里最后向北野武提出几个问题的男生。”听光子这样一说,空山一叶有了些印象。“嗯……看得出来,这个小家伙有些勇气。”

“都说三村是篮球队的天才后卫,知识非常渊博,对机械也相当拿手。如果是他,估计可以想出些办法来。最关键的是,他们球队中的几个人非常团结,其他几人对三村十分信服,如果一直在一起的话,别人也不容易杀死他们几个。”光子分析道。

空山一叶暗暗点头,就是他了!听光子的意思,这个叫三村的学生,应该是有办法对付项圈的人,就算不行,也应该是最有希望的人之一。

明天一定要先找到他!

这座小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方圆十公里藏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但随着广播,岛上可以活动的区域会越来越小,这对其他人是致命的威胁,不过对空山一叶反而是最有利的。

定下目标的空山一叶不禁有些轻松,忍不住对光子道:“既然这个三村如此厉害,你竟然有自信排在他的前面吗?”

光子妩媚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用空山一叶这辈子听过的最诱人的语气道:“一叶君,我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没有人能拒绝我的魅力!虽然他们平时对我很惧怕,但以为我看不到他们偷看我的时候,眼中chi luo裸的yu wàng吗……遇到我,你以为他们会向你一样像个木头吗?”

光子的语气有些嗔怒。

空山一叶不得不承认光子说的很对,其实就算是他也并不是像他表现出的那么淡定,只不过在自己强大的控制能力下,不会被光子看出来罢了。

“你是个强者!”空山一叶突然肯定的说。

“为什么?难道在一叶君眼中,我不是个很弱小的女子吗?”光子有些委屈,又有些期待。

在她眼中,能够仅凭一只手掌便轻松杀死两人的空山一叶,这已经超出光子对武力的理解范围!更何况其中一个男生手里还有枪。

可空山一叶就像是从容走进自家的花园,轻轻摘下一朵花一般,让人觉得毫无违和感。

和那些动不动便挥舞着棒球棍、小太刀虚张声势的暴走族们形成鲜明对比!

从那时起,光子便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跟着这个男人一起走下去,这是弱者托庇于强者的天性。

空山一叶沉吟片刻,认真的回答说:“弱者听天由命,强者逆天改命。在剑道中,不管面对何种对手都不能丧失进取的勇气,这是成为强者的基本素质。你是个强者,因为你从来不会退缩,不管遇到多么糟糕的情况,总能想出相应的办法应对。其实即便没有我,这个游戏你胜出的几率也很大。”

光子缩了缩身体,撒娇似的说:“我要永远和一叶君在一起,你说过将来会照顾我、保护我的,不只是这个游戏,即便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跟着你!”

“离开这个海岛后,你找不到我的……”空山一叶平淡的说。有一句话他没有对光子讲——因为你不可能有破开空间、扰乱时间的本事。

光子还想再说些什么,空山一叶突然用食指按住她的嘴唇,低声道:“有人来了,是个女生,几分钟之后就会到这里。”

光子一惊,想要从空山一叶的怀里起来,但又重新趴了回去,像一只小猫一样娇柔的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找个位置藏好,等下我会把她带回来。”空山一叶把光子的身体扶正,起身向外走去。

“一叶君可不要在外面偷腥哦!”空山一叶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随即就像一道烟雾般瞬间加速消失在门外。

身后,传来光子吃吃的笑声……

第89章 杀戮画卷【最后5000字大章】

在这场游戏里,清水比吕乃【女子十号】不打算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她一直以来的同伴相马光子。

她比光子排在前一号,出发的时候,只要设法避开夹在中间的杉村弘树,应该有办法和光子会合。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光子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女孩,她非常清楚。

比方说,有一次和其他学校的不良少女起冲突,过了不久,对方带头的女孩子,就被汽车碾过受了重伤。

虽然光子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自己心里明白这当然是她指使认识的男人干出来的好事。她太清楚了:为了光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

一旦与光子会合,以同伴那付冷酷无情的心肠,大概在充分利用完自己之后,会在最后一刻毫不留情的杀死自己,这一点清水比吕乃深信不疑。

虽然在同学眼中,自己和江藤惠是光子的铁杆跟班,但比吕乃对于与光子合作这件事,绝对是敬谢不敏的。

但要她去杀害班上的同学,还是让她感到犹豫不决。

即使干过卖春、试过毒品、偷过东西,一天到晚和闹翻脸的双亲吵架,但是在她心中,身体是自己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杀人这件事……

无论如何她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突破人类最大的禁忌!

在清水比吕乃看来,她确实做过许多坏事,但那都是在不会造成大部分人困扰范围内的小事。

就算是卖春,比起那些平时装作一副千金xiao jie的形象,其实毫不在乎一再重复“交际活动”的家伙,比如她可以确定,天堂真弓就是这种女人。自己透过相马光子的关系加入“职业”组织,倒不如说要高尚多了。

比吕乃尽可能谨慎的移动,她已经听到好几次枪声!她恐惧光子,但班上其他同学也不值得她信赖。唯一可以保住性命的,就是手中的左lun shou qiāng……

前面有火光!

清水比吕乃心跳瞬间加速,赶忙闪身到一颗大树后面,谨慎的打量四周。敢在这个时候生火的人脑子有问题吗?难道不怕躲在在暗处的人偷偷放冷枪?

比吕乃仔细回忆班中那些会做出这种傻事的、在她看来没有脑子的同学,但仔细一想,这种人竟然多达七八位!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即便遇到那些人应该也没有危险吧,要不然过去……看看?嗯,就看一眼!

比吕乃努力说服自己,小心翼翼的双手握住阻击枪朝着火光方向走去。慢慢靠近后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是一座仓库。正在犹豫是否要再靠近一些时,只觉得脖子一僵,意识突然消失。

空山一叶看着地上晕过去的美丽少女,微微摇头。这种女生在他看来就是游戏中的炮灰,有没有武器都无济于事。

这种时候还敢朝着火光出走来,还是孤身一人,她也不想想,就算点起火的学生脑残,但顺着火光摸过来的一定不是傻瓜!

现在距离离开学校已经有大概3个多小时,弱者不是找到地方藏身,就是已经被杀,或者是zi shā了。

剩下的那些敢来这里的无一不是有武器、有勇气、有头脑的人,他点燃这把堆火的目的也正是要吸引这批人主动过来,毕竟,让他在黑暗中瞎摸,不说浪费体力效率低下,把光子孤身一人留在这里他也不是很放心。

但地上这个女生,手里拎着阻击枪就敢自己过来,还靠的如此之近……空山一叶知道,换成光子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干。

原本他打算让这个女生自生自灭的,可看到她竟然想靠近仓库,无奈下,只能走到她身后一掌击晕了事。

空山一叶捡起落在地上的阻击枪插在腰间,夹住清水比吕乃的腰肢,同一只手提着她的包走回仓库,准备交给光子处理。

【腰比光子粗,也更丰满……八嘎!自己在想什么!】空山一叶突然回想起临走时光子那句话——不要偷吃哦。

心理顿时烦闷无比!想自己堂堂剑豪,竟然被一个十五岁少女吃得死死的,自与光子交手以来,竟毫无招架之力,真是八格牙路至极!

仓库中的光子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树枝挑动篝火,红彤彤的脸颊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在火焰中起舞的精灵。

就像空山一叶所想的那样,虽然她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温柔妻子好太太的态度,但几乎所有想要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

一想到那个酷酷的帅大叔脸上无奈又纠结的表情,光子就忍不住从内心最深处涌现出无穷快乐!在她心中,无论那些挥舞着钞票的欧吉桑,还是挥舞这球棒的小混混加起来都比不上空山一叶的一根毫毛!

而能让这样的男人对她无可奈何,光子的心中充满成就感。

她已经隐隐抓住了空山一叶的弱点:看似冷酷,但内心平和,对别人没什么要求,但对自己的要求异常严格。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杀人如喝水一样随意的态度,说他是个圣人都可以。

真是完美的爱人啊!

可惜,自己认识他太晚了。光子懊恼的想,空山一叶这种男人绝不会为了一己rou yu舍弃家庭,他是个能克制住自己yu wàng的男人。

要不要偷偷把他的老婆孩子干掉……不行!

他一定会察觉的,刚才自己演戏那么逼真,竟然骗不了他,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光子吓了一跳,驱赶出这个邪恶的想法。

还是需要想一些其他办法,比如说,我也有了他的孩子……以他的性格,会抛下自己吗?当然不会!

找到出路的光子,兴奋的颤抖,正在琢磨实施细节时,面前的火光暗了一暗,抬头看到空山一叶后,立刻起身鞠了一躬,柔柔的说:“你回来了,一叶君。没有遇到危险吧?”

空山一叶把夹在腋下的清水比吕乃放到光子面前:“这个女人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但脑子不怎么好用,应该也没什么作用。”

“清水比吕乃!”看到地上被空山一叶翻过来的女同学相貌,光子不由得咬牙启齿道:“原来是这个jiàn huo。”

光子的形象瞬间从一个精灵变为恶魔,她两步走到这个女生面前,抬起手掌就是一个大大巴掌,声音之清脆,空山一叶觉得比那些xiǎo kou jingqiāng xiè也不差什么。

“这女人得罪过你吗?”空山一叶看着发飙的光子,有些疑惑。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连一直维持的形象都不要了,这是多大的恨意啊。

“这就是我在班里的两个跟班之一,一个无脑、xià jiàn、自以为是的biǎo zi!”

光子抬起脚冲着清水比吕乃丰满的臀部用力踢了几脚,恨恨道:“她排在十号,就在我前面,完全可以等着我一起,可是她竟然一个人偷偷溜走了,不可饶恕!枉我还把那些最大方、最正常的客户介绍给她……如果不是我,她早就不知道被那些biàn tàilun jiān了几百次。如果不是我,她能过得如此舒心?!不知感恩的家伙,竟然在关键时刻把我丢在一边。”

在光子的拳打脚踢下,清水比吕乃悠悠转醒,睁开大眼睛竟然看到一直以来的心中梦魇光子!顿时吓得不知所措,蜷缩着身体结结巴巴的惨叫到:“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光子……我、我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埋伏在学校附近,还看到几个手持武器互相残杀的同学,我、我吓得赶快逃跑……”

“不要试图狡辩了!你的胆子我还不知道吗?当初跟在我后面什么坏事没做过,打人是家常便饭,就算是条子你也敢动手,区区几个班里的懦夫会让你害怕?”

“我知道你怕我,但你也不发动你愚蠢的脑袋想想,除了我和江藤,班里还有人会和你一起共渡难关吗?遇到危险,你以为凭你的大屁股就能让别人放下武器?蠢货!”光子犹自不解气,抓住她的头**起胳膊便要再次施暴。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道:“好了,光子,我有些话想要问她。”

“嗨,一叶君。”光子听到空山一叶的话,立刻放下手,冲着空山一叶低头欠身,重新变回那个对空山一叶言听计从的柔弱少女。

其态度变化之迅速,让清水比吕乃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想象不到,竟然有人能够降服相马光子!

她一度以为,以光子的冷血无情自私自利心狠手辣残忍biàn tài狡诈邪恶不择手段……哪怕是神,都不可能让她变成顺民!

这个男人凭什么能征服光子?虽然他长得很帅,看起来很酷,但他不是傻子吗?凌乱中的清水比吕乃甚至都没有听清空山一叶问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就像看到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奇迹一般。

光子的眼神一变,刚想开口呵斥,看到空山一叶摆摆手,只好委屈的拉着空山一叶胳膊撒娇。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光子,再一次重复道:“我问你,这一路上可曾看到其他人?”

清水比吕乃这次听清了,赶忙摇摇头:“没、没有,只要听到动静我就会远远绕路躲开。”

“你知道三村的去向吗?”“三村?三村信史吗?不、不知道。”

光子看到畏畏缩缩的比吕乃,忍耐不住道:“饭岛敬太【男子二号】呢?他是二号,也一直是三村的跟班,他不是你这样的蠢货,应该会等着三村他们一起出来的。”“我、我一出来就批命逃跑,没有遇到一个同学……”

“呵呵”,光子冷冷一笑,用一种毫无温度的语气冷冷道:“一叶君,还是杀了她吧。这种人既不能信任,又没任何作用,放她离开会泄露情报,留着还要防备她捣乱,就是个拖累。”

“哎?不不不,光子,不要!我发誓再也不逃走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不要杀我……呜呜呜……”清水比吕乃听到光子的话,吓得连滚带爬的抱住空山一叶的大腿,她知道光子一旦开口就是最终决定,以她毫不在意人命的性格……与其向她哀求,不如求这个看起来能降服光子的男人。

空山一叶叹了口气,这女人还真是个毫无作用的废物啊!虽然长得丰满漂亮,但实在不堪一用。就算他找到了能po jiě项圈的方法,也不会救这种人离开这座岛,最多是放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至于现在?与其放任她被那些已经biàn tài的同学折磨死,还不如毫无痛苦的死在自己手里……无情无义、无头无脑都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无用!

哪怕这个女人能随便说出一点证明自己作用的事,自己也会饶她一命,放任她离开。情报什么的,自己也不在乎,毕竟自己又不是嗜杀的疯子。

好像听到了空山一叶的心声,清水比吕乃口不择言的道:“我、我伺候男人的本事很好……”

说着就要解开上衣扣子。

空山一叶一口呼吸不畅,身躯竟然晃了晃,可见他的震惊程度!

空山一叶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她所说的“作用”。哪怕她说自己可以探路、当诱饵,甚至料理的本事很好都可以,即便随便说谎也能获得一线生机……

光子气得怒不可遏!

脸上的肌肉都狰狞的挤作一团,绝美的容貌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怖。

空山一叶被她视为禁脔,在她心中,除了空山一叶的正牌妻子之外,任何一个惦记他的女人都会遭受她最残酷的报复!

看看抱着自己男rén dà腿的biǎo zi,现在竟然、竟然还要解开扣子!不可饶恕!去死吧!

嫉妒心大炽的光子拔出身后的阻击枪,对着清水比吕乃就是连续两枪。

毕竟是第一次开枪,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原本瞄准胸口的枪,第一发只打中清水比吕乃右边的肩头,使得她的身体向右回转了半圈。第二发由于枪口上扬,命中了头部。子弹在清水比吕乃左边太阳穴上穿出一个漆黑的血洞,再翻滚着从右边射出,半边头漂亮的爆开一个大洞。

清水比吕乃一声不吭的瘫倒在地上,无神地凝望天空。两只腿无意识的抽搐着,上半身以扭曲的姿态朝向外侧,鲜血自她的嘴角流出,和自头部的脑浆与肩头伤口溢出的血液汇聚在一起,渐渐在身下形成一片血水洼。

清水比吕乃【女子十号】,死亡。

光子厌恶的冲着清水比吕乃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怯怯的看了一眼空山一叶。见他没什么特殊反应,才松了一口气,悄悄把阻击枪收了起来。

“杀人对你并不好”空山一叶突然说道。

“阿勒?那个、我、我不是……”光子有些紧张,这次不是装的。自己竟然让空山一叶亲眼目睹自己残酷狠辣的一面,与自己表现出来的温柔体贴的形象实在相差太大!

光子觉得即便自己是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如此无情,恐怕心中也会产生隔阂吧。光子不安的看着空山一叶。

“我并不在乎你杀人,杀多少人,但我在意你杀人的理由。”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光子的紧张,事实上他对于光子的狠辣早已无情早已有所觉悟,自己也不在意。

不过,杀人一旦不受心境的约束,极有可能陷入疯狂的状态,变得弑杀成瘾。

以往光子杀人都是在下意识的保护自己,而不是像这次出于心里上的发泄。其实他认为光子也知道,即便放了这个女人对他们也没有实际威胁。

只是出于被背叛的恼怒,或者说还有其他一些导致情绪失控的因素,才会如此毫不犹豫的开枪杀人。

看着光子有些不知所措,空山一叶没有继续解释。他下意识的抚摸着光子的头发,说道:“算了,下次这种事交给我吧。在没有威胁到你生命的情况下,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空山一叶不认为自己冷酷无情,因为他对于这座岛上除了光子之外的所有人,都没有真正当做活生生的人!虽然他们也会受伤、流血、死亡,但空山一叶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们与自己是同类。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里是所谓电影的世界,里面的人物都是虚拟出来的,对于跟他没有任何交集的学生们,在他心里就只有“有作用”和“没作用”两种。

“好了,抓紧时间休息吧,估计这堆火光和枪声会引来更多的人。”“嗨。”

光子见空山一叶对她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心情顿时舒畅,自己选择的男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光子抬起双臂一伸懒腰,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蹲下身子翻看清水比吕乃留下的衣物,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换过衣服了,尤其是内衣,这让光子格外难以忍受。仔细挑拣出一件紫色内衣和紫色蕾丝花边的镂空nèi ku,就这样大方的站在空山一叶面前换起了衣服。

空山一叶没有避开目光,因为他不想。

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欣赏着光子娇嫩的身体,就连她身上最细微的疤痕也看得清清楚楚。

感受到心爱之人的目光,光子忍不住娇羞的shēn yin了一声,扔掉衣物,不管不顾的扑向空山一叶……

清水比吕乃开始扩散的瞳孔显得眼睛异常的大,好像在无声的看着这一切。从她尸体中流出的血液在地上扩散出一大片面积,在那滩殷红血迹中,映着光子激烈蠕动着的、雪白的**。

狰狞的尸体、凄冷的夜、跃动的火光、妖娆的佳人、交缠的男女……组成一幅诡异而又凄美的画面,似乎是在对这个残酷世界的嘲讽。

——美丽与丑陋、残酷与温情、勇敢与懦弱、冷血与热心、正义与邪恶……带着所有情绪的人类在这个小小的岛上涂抹、交融、渲染,最终成为色彩斑斓的杀戮画卷。

只是,也不知谁是颜料,谁是画家,谁又是欣赏之人?

第90章 各种各样的死亡

就在空山一叶和光子享受男女间的碰撞时,其他一些方向也在上演着不同类型的“碰撞”,且激烈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岛最南端,5个人手持武器推搡着那个叫桐山的转校生。

“这是什么?”黑长博【男子九号】从黄毛转校生包里搜出一把白纸折扇,啪啪拍在转校生脸上,忍不住嘲讽道:“你拿到好东西了呢!”

“哈哈哈哈”,周围几人看到如此武器,也纷纷狂笑不止,你一巴掌我一脚,肆无忌惮的羞辱着转校生桐山。

“你自称是转校生,其实是北野武的走狗吧,要做内奸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沼井党的成员是不会妥协的!”“你最好马上讲出知道的一切”……

众人逼上前,把桐山紧紧围住。见桐山仍旧毫不在意的嚼着口香糖,世川龙平【男子十号】忍不住把chong fēng qiāng顶在转校生头上,但还未有所动作,桐山冲着他脸上啐出口香糖,矮身由下而上夺过chong fēng qiāng顺势向四周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的响起一阵痛快的声响,一分钟发射九百五十发子弹的huo yàobào zhà的声音,让人想起摆在古董店里旧式打字机的机械声响,这是游戏开始以来,岛上第一次响起的枪声。

几个不良少年哪里见过如此凶残的一幕,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在目瞪口呆中身体被射得千疮百孔。

几人中唯一的女生金井泉【女子五号】也身中数弹,但xiǎo kou jing武器的缺点便暴露出来,没有命中致命部位的她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叨念着“不要……不要……啊!”

桐山毫不犹豫的把dàn jiā中剩下的子弹尽数打进她的胸口,水手服上立刻出现几个手指刚好可以伸进去的小洞,肉眼可见的爆出几朵血花。

岸边,海浪冲击着岩石,岩石上布满了浓稠黏腻的鲜血,顺着缝隙流进海水中,血腥味夹杂海腥味呛得人直欲作呕。

桐山和雄随意的搜刮着几个人的武器补给,与所有同学都不同的是,桐山只搜集武器,甚至连必要的食物都不屑一顾。

在黑长博等五具尸体面前,他完全没有杀人后的任何特征,如果空山一叶在这里,他可以听出这个转校生的呼吸、心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更不要说所谓良心的苛责、哀惜、同情等诸如此类的感情。

话说回来,打从桐山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对某项事物有过任何感觉。

他的淡漠有别于空山一叶,是一种彻底的、毫无人类情感的淡漠,不,连其他生物偶尔流出的感情,在桐山和雄身上都没有一丝踪迹。他仿佛就是天生参加这个游戏的最佳人选……

与桐山等人所在位置遥遥相望的另一边——岛的北端,是一处高耸的悬崖,陡峭的岩壁高直险峻入海,地形险要。

小川樱{女子四号}和山本和彦{男子二十一号}并肩坐在杂草覆盖的悬崖边。两人的小腿离开了地面,悬垂于崖边,双手静静的握在一起。

小川樱就是当时在教室中,唯一一个主动把分配给她的军用背包扔回北野武身上的勇敢女子。她与山本和彦一直是非常亲密的:恋人。

“好安静哦。”小川樱轻声说。就女孩子来说,她的头发算剪得非常短,额头宽阔饱满,侧脸呈现美丽的线条,看起来好像带着笑容似的。她的身材很高,整体给人修长的印象。她如同往常一样,背脊挺直地坐着。

山本和彦手中拿着小川樱在教室中写给他的纸条,才刚刚到达这里,两个人情侣拥抱了好一阵子,她的身体就像是受了伤的小鸟,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是啊,好安静。”和彦回答。

再过一会儿,就是凌晨三点半,黑暗中浮现的灯火与灯火之间,一定有许多人还沉浸在安稳的梦乡。说不定也有几个和自己同年纪的考生正在熬夜念书。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近在眼前,但是对此时的两人而言,却再也不是自己伸手可及的世界了。

“这个,真的很谢谢你。”小川樱与和彦手牵着手,她看着另一手上的小小花束说道。那是和彦到这里来的途中顺手摘下的,用好几朵小花凑成一束,看起来异常娇柔美丽。

“不客气。”山本和彦温和的说。

“接下来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不,听你刚才所说,可怕的事情已经开始了吧。到昨天为止,大家还是朋友,现在却要自相残杀。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

小川樱对和彦露出一个充满恐惧、另一方面也对两人突如其来的悲惨命运感到莫可奈何的复杂笑容。

和彦露出苦笑,用力握紧小川樱的手,摇着头。“那太残忍了。我和你一样。如果只有我存活下来的话,也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去。”

听到这里,小川樱凝视和彦双目的大眼睛,忽然掉下泪来……

幽暗的大海在底下衬托著,两人的身体朝向断崖的另一端跳了下去,身体碰撞在一处狰狞的岩石上,鲜血四溅。

直到最后一刻,两人还是紧握着对方的手。

天空泛白,游戏开始后第一个夜晚过去了。空山一叶轻轻抬起光子压在自己身上那纤细的小腿,缓缓起身穿好衣物,想到晚上光子像疯了一样不停索取,空山一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耗费这么多的体力,可不是明智之举。光子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单纯的迷恋我吗?不,绝不可能!她一向是个冷静的人,以生存为第一要务。究竟是怎么了?算了……等她起来便动身吧。】

空山一叶苦苦思索良久依然没有找到答案,他哪里知道这是光子的“借种”计划,打算怀上他的孩子后,彻底与他绑在一起。

空山一叶起身穿好衣服,抓着地上清水比吕乃的尸体扔到仓库一脚。虽然空山一叶不介意更不害怕尸体,但尸体上流出的污秽,形成的呛鼻味道,还是让他的嗅觉很不舒服。

他也没打算挖个坑土葬,每个人脖子上都有定位项圈,他知道zhèng fu最后一定会想办法回收尸体,确认死亡人员。所以现在没必要把体力浪费到这种无聊的小事上。

昨晚的枪声和火光并未吸引那些学生前来,让空山一叶小小的遗憾了一下,不过也属于意料之中。

今天他打算在天黑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三村,他不确定三村能否解决项圈的问题,所以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没有接触过的中学生身上。如果这条路行不通,他还需要想其他的办法,因此,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阵巨大的早操音乐声把他从思绪中拽回现实。

“同学们,早上好!我是北野,各位精神还好吗?”耸立在岛内各处的大喇叭把北野武的声音向全岛播出:“现在是清晨6点,还在睡的快起床,现在开始报告你们死掉的同学名单,死亡的先后顺序是……”

光子也被这巨大的噪音吵醒,有些惊慌的向四周摸索,看到空山一叶坐在旁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睡眼朦胧的坐起身,不顾滑落的外套,抱着空山一叶,用像极了柔弱小猫的声音道:“一叶君,我冷,抱抱。”

空山一叶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无法拒绝这种状态的光子了,只好回过身,一只手搂住少女光滑的肩膀。

两人静静的并排坐在一起,听着广播中北野武兴奋的声音播报同学的死亡名单。

“……死了十二个人,进度还不错!下面开始报告禁区位置,我会说出时间和对应的位置,请拿出地图记录下来,准备好了没?”

光子慌忙的拉开军用背包,翻出地图跟着广播仔细标注。

地图上,岛的地形大致上是一个略圆的菱形,南北方各有一处山地。他们二人目前的所在地是北侧山脉的南边,靠西侧斜面的山麓部分。如果用地图上划分的网目来看,应该是c=4区。

地图非常详细,除了有等高线等必须因素以外,还以蓝点标注着村落与其他住宅、诊所、灯塔、ji hui场、xiāo fáng dui……等地方,大小道路也都有详细记载。可以根据周遭的地形、道路,或是四处散置的民家位置,让这群不学无术的学生大概判断自己目前到底身处哪个区域。

广播中,北野武的声音还在继续:“好了,禁区的位置报告完了,明白了吗?听着,你们或许因为朋友的死掉而难过,但也得提起精神来,那么今天一天也请大家多加油!”说完这句话,北野武的“广播”就突然结束了。

光子收好地图,继续揉进空山一叶怀里,柔声道:“一叶君,我们现在去哪里?”“既然有详细地图,我相信他们肯定不会在野外活动,毕竟人是需要休息的。”

“嗯,我们应该从那些大面积的公用建筑开始找,那些地方容易聚集人数比较多的小群体,三村不可能单独行动,应该至少有3个人在一起,他们篮球社的人一向很团结……”

光子的声音渐渐变小,他被空山一叶的动作吸引:空山一叶用一束干草沾着还未彻底干燥的血水,在地上写到——项圈里有监听,注意不要提破坏项圈的事。

光子瞬间悚然。

第91章 疯狂的世界

看到空山一叶在地上写的那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光子的心就像一只被无形大手握住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手不由得伸向自己的脖子,触摸项圈冰冷的表面。虽然早已经习惯了那个触感,但是那东西背后代表着将自己束缚住的悲惨命运,所以始终让人感到十分沉重。

她曾经也想过,以空山一叶的身手,偷一条船应该不难。但是……一想到离开这座岛的区域后,里面的zhà dàn就会立刻bào zhà,光子便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在北野武的规则说明中,虽然只说进入禁区时会启动,但也不见得不会应用在学生一旦企图由海路逃走的时候。如果没有办法处理这个项圈,根本也不可能从这里逃走。

这么说来,只剩下攻击位于学校重兵防守中的北野武,或想办法先将项圈解开这个两个方法。

可是,即使打算这么做,学校所在的g=7区域,在游戏一开始之后就因为被指定为禁区而无法接近。就算不是这样,自己的动向也随时在他们的掌握中,一旦露出攻击学校的企图,随时有可能被炸断脖子。

这些也就算了,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项圈不仅能引爆、定位,甚至还能监听!不过仔细一想,zhèng fu实施这么多年br法,除了最终优胜者外,还从未有人能够从这个杀人游戏中成功脱离,就可以想象这个项圈控制手段之严密。

她接过空山一叶递来的干草,快速的写道:“你怎么知道的,确定吗?”空山一叶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写,而是开口说道:“长久的剑道修炼让我感觉非常灵敏,就像可以提前发现你的那些同学一般。”

光子转动眼珠,一边沾着鲜血把地上的字涂抹干净,使其变成一片血渍,一边开口问道:“一叶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按照原定计划,收拾一下立刻出发。今天务必找到三村,如果遇到其他一些你觉得有用的同学,就带着他们一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光子有些嗫嚅的说:“北野武说过,二十四小时之内没有任何人死亡……那就所有人全部都要死,这就打消了大家凑在一起想办法的可能……”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空山一叶面无表情的说。他的意思被光子瞬间领悟:一旦空山一叶聚集大部分同学,那他会在每个24小时内找到一个牺牲者当“祭品”麻痹当局,直到他们顺利po jiě项圈的桎梏。

这种决定也许在别人看起来相当残忍,那些充满温情与幻想的同学甚至会因为这种做法而反抗。但光子欢呼雀跃的表情显示,这也同样是她的想法,她可不会为了那些毫无价值的怜悯放弃生存。不,哪怕是减少生存的机会都不可以!

这两个性情冷酷家伙!

“一叶君果然是完美的!也只有他才是最能理解我、包容我的存在,啊啊啊,又忍不住了怎么办?明明昨晚才……不行啊,会坏掉的……怎么办,这个男人真是让人上瘾啊……”光子开始胡思乱想。

她动情的看着空山一叶,温柔娇嫩的声音简直能勾人心魄:“嗨,有一叶君在,我什么都不怕!”

空山一叶感觉身旁少女的体温逐渐升高、心跳加快,雾蒙蒙的大眼睛正盯着他,银光闪闪的项圈套在纤细的脖颈上,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古代的奴隶,脖子上还箍着充满淫邪味道的标志。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到,都有一种控制不住想要上前疯狂蹂躏一番的yu wàng。

空山一叶心中暗道不妙。他虽然也很迷恋这个少女的身体,这是妻子完全无法带给他的、男女间最极乐的kuài gǎn,但这点yu wàng还不能左右他的意志。

昨晚与光子发生的事,是长久相处的身体记忆带来的顺其自然的反应,他并不想强行压抑。他也希望籍此能够让光子在这充满冰冷的世界中,还能感受到一些支撑生命存在下去的温暖。

但昨晚的激烈让这个少女已经透支了大量体力,短短3个小时睡眠完全不够补充,如果再来一次,他倒是没什么大碍,但光子今天就不用走路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岛上,失去行动力等于任人宰割,会极大增加风险,现在可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空山一叶屏气凝神,盯着光子的眼睛,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静静的呼吸。在收敛了剑客的气质之后,空山一叶变得宁静而恬淡,就像在月光下挥舞着长船长光,优美的冷清感扑面而来。

光子在空山一叶强大气场的影响下,也渐渐恢复平静,有些娇羞的用外衣挡住光滑的身体。空山一叶见状微微点头,转身道:“我去外面等你。”

此时,原作的男女主人公七原秋也、中川典子也在艰难的跋涉中。典子因为腿伤的原因,行进速度十分缓慢,而且身体也很虚弱,鉴于两人不靠谱的武器,一旦遇到危险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对于他们二人来讲,在阳光底下到处活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北野武广播中报告的第一批危险区域正巧包括的他们藏身的山洞,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去寻找新的藏身地点。

七原秋也好几次想着,一定要设法和三村信史会合。以他广博的知识和能够充分发挥那些知识的无穷智慧,一定可以设法脱离目前的处境。

同时又很后悔昨天没有等三村出来一起行动,当初被赤松义生手持弩弓袭击时,自己被吓得落荒而逃,自己果然是个软弱又胆小的男人啊!

但秋也忍不住想到,就连一贯老实本分的赤松义生都能毫不犹豫的杀死天堂真弓,那班里的其他同学到底谁还保持正常,而谁又已经不正常了呢?

不,这个游戏本身就已经是不正常的,根本就可以说是疯狂。在这个残酷的游戏中,谁又能在这个游戏中不想尽办法杀死别人呢?

更何况,就算万一真能和三村信史顺利会合,平安逃出这个地方,也会成为犯罪者。如果不亡命海外,一辈子都要过着被追捕的生活。最后某一天,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巷子里,被zhèng fu的走狗射杀吧?七原秋也心里仿佛已经看到指尖被肥胖的街鼠啃食的景象……

干脆zi shā好了,典子也会同意一起自我了断吧……

七原秋也有些不安的对上典子的目光,但又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脱口道:“典子,你有没有想过……zi shā呢?”典子稍微想了想,认真的说:“如果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说不定会想zi shā。这样的话,至少秋也就可以……”

“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了。那种事情连想都不可以想。听好,我直到最后一刻都会和你在一起。我保证,一定会的。”秋也没想到典子会这样回答,有些激动的说。

典子轻轻一笑,右手伸出去碰了碰秋也的左手,说:“谢谢你。”“听好了,我们一定会存活下来。千万不可以想死的事情……”

“杀!”树丛中,一个手持斧子的身影向二人冲了过来,秋也急忙把背包向偷袭的人砸了过去。

“大木?你……”“大开杀戒!要你的命!”已经陷入疯狂的大木立道,根本不等秋也把话说完,抡起斧子兜头盖脸向秋也劈来。秋也惊慌中,抽出他的武器——锅盖,死命挡住进攻。

大木立道合身撞了过去,两个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滚落覆盖着灌木丛的斜坡。感觉上好像摔落了好长一段距离,但实际上可能不过几米左右。碰!全身感受到一阵冲击之后,两人身体停住不动,同时摔落到坡地。

秋也狼狈的向后爬去,但袭击并没有再次来临,他转头一看,大半个斧刃就这么长在大木立道头上,就像巧克力蛋糕上插着粗大的蜡烛一样。斧子自额头上方刺入,脑浆随着鲜血一起流了出来。

“大木……没事吧……”秋也哆哆嗦嗦,他此时已经吓得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是下意识的问道。大木此时还没有死,挣扎着站起身,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我没事,没事……我……”。说完,身体滚向一旁,变成仰躺的姿势,任由早晨的光线照射在他那凄惨的死状上。

秋也大力喘气,肩膀剧烈起伏着,一阵反胃感如潮水般自胸口处涌上来。

“七原!”典子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看到如此吓人的惨状,顿时呆呆的立在当场。“我是不是杀了他……你看到了吧……”七原秋也早已经失去平时的冷静,他用力摇晃着典子崩溃的喊道:“到底是不是我杀了他!”“只是意外而已!意外!”

未等两个人情绪稍有平复,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七原脑袋射进一旁的树干。七原的眼睛又再次睁得老大。

眼前不到十几米处,一名身穿学生zhi fu的男子出现野地中央——元渊恭一,一个带着眼睛的学霸模样的男生。手中握着一把阻击枪,嘴里不停念叨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数学公式,仿佛这种做fǎ hui给他带来无穷的勇气一般。

眼镜男元渊恭一银框眼镜下的目光对上秋也的眼睛。总是七三分的整齐发型,如今成了一头乱发,镜片看起来也有些脏污,底下的眼睛瞪得老大,布满了血丝。

那是和赤松义生用弩弓对着他的眼神、是刚才挥舞斧子的大木完全相同的眼神。脸色极度铁青,与其说那是人类的脸色,倒不如说像是日本能剧中的鬼面!

第92章 杀与救【8000字大章!什么都不求,大家爽就好】

光子吃力的拎起两个大包,清水比吕乃的死给她带来一堆女生衣物,这是她绝不能放弃的!其余食物和饮水也不减反增,这对于二人的负重绝对是个负担。

虽然空山一叶提着这两包东西轻而易举,但身为剑客,绝不可能双手同时持握除武器之外的任何东西。一定要保证一只手是空的,以便于随时应对突如其来的威胁。

这也是全世界武术家通用的原则。

因为双手被占用,在御敌时一定会多出一个动作——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而不管是扔出去,还是松开手指,哪怕速度再快,也比敌人多出一个步骤,一旦遇到紧急状况,必然会因此受到影响。

人类武术历史上数不胜数的残酷例子,已经证实了这个铁律的真实性。

所以昨晚空山一叶是用同一只手臂夹起清水比吕乃、提起她的包,而不是一手一个。

就在光子用力把包往身上背的时候,手突然一轻,装着食物和饮水的沉重大包已经被空山一叶接了过去。

光子心中一喜,弯腰鞠躬道:“大丈夫?一叶君,我可以的……”“这个我来,那个包你背。”“哎?!”“或者扔掉它,剑客不能双手同时被占用。”空山一叶面无表情的说。

光子面色瞬间垮了下来,让她放弃衣物简直强人所难好吗!她心中咆哮:东西不都是男生来提吗?!岂可修!不知道老娘现在腿还是软的吗?!呵呵,不能双手被占用?!昨晚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

虽然心中不爽,但光子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漏出来,只是委屈的说:“一叶君,我、我……好吧。”

看到空山一叶十分平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也不解释,早已摸清空山一叶性格的光子,知道让这个男人更改决定是不可能了。

只好一边心中吐槽,一边把各种护肤品、化妆品、女生的小物品、多余的宽大衣服从包里挑拣出来,不舍的丢在包外。将近五十升容量的军用背包,立刻瘦身了一多半。

空山一叶嘴脸翘了翘,一脸小女生表情的光子可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女脸上原本除了不屑就是冷漠,现在终于逐渐恢复了些她这个年龄本应该拥有的表情。

“一叶君,这把枪你拿着吧。”光子把包背在背后,左手提着属于清水比吕乃的那把左lun shou qiāng,右手抓着一盒127mm阻击枪弹:“我有一把枪就足够了,多出来一把很沉。”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他知道光子说的是借口,谁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武器越多越好!但少女想的什么他完全明白。光子是担心他遇到剑术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多一种手段自保而已。

但她不明白的是,如果遇到以他的剑术修为也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即便yong shou qiāng也不行!但他又没法跟光子这个没有任何武功的普通初三女生解释这件事。

而且,对于阻击枪,他其实很是排斥。后者,才是他不愿持枪的最重要原因。

似乎看出空山一叶的不喜,光子开口劝说道:“一叶君,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但我的那些愚蠢的同学不知道。也许杀人你用不到枪,但威慑他们不要轻易做傻事的时候,可比空手要强得多。”

光子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还是说,一叶君不会使yong shou qiāng……其实很容易的,我……”

光子只觉得手中阻击枪突然消失,凭空出现在空山一叶右手,只见他单手持枪随意一甩,一颗子弹脱膛而出,直接把仓库中一盏灯泡打的粉碎!光子目瞪口呆,又一脸花痴的看着空山一叶,心中的安全感再次提高了一倍。

空山一叶不是没玩过阻击枪,相反的是,他yong shou qiāng射击动态靶的成绩比一些专业选手还要出色的多,这也是他在世界各地比武的收获之一。

但身为一个剑客,本能的讨厌这种除了杀戮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的东西。

是的,阻击枪既不能强身健体,也不能突破自身,又不能磨炼意志,更是所有武器对决中唯一不能面对面切磋的。在空山一叶的概念中,它甚至不能称之为武器,顶多算是工具,专为杀戮而制造的工具!

“算了,也许你说得对,走吧。”空山一叶把阻击枪斜插在腰间——通常这里是他拔剑的位置。他觉得光子说得也有些道理,有时候当做威慑用的武器,还可以让他省却很多口舌。

光子心中大大的喊了一声“耶!”,继续扮成那副柔弱娇羞的小女孩模样,跟在空山一叶身旁,开始了他们的路途。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家都兴致勃勃,我也陪你们玩,活下去……然后考进名校……杀了你们!”眼镜男元渊恭一有些神志不清的念叨着,但手中的阻击枪却毫不犹豫的不断射出子弹,在七原秋也和中川典子身旁炸开。

二人狼狈的躲闪着,即便在此时,七原秋也依然没有松开拉着典子的手,反而隐隐保护在她的前面,准备第一时间用身体帮典子挡住子弹!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虽然这种情况不要说是保护典子,就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毫无反抗余地的他,这一次,内心充满了真正的恐惧感。

那个枪口下次吐出来的小小铅块,就会要了我的命。他……想杀了我!但我不会死在典子后面的,不会!秋也内心在咆哮。

“碰!”一声远比阻击枪沉重得多的闷响在众人耳边响起,眼睛男元渊恭一随着枪声被击飞,身体在空中转了好几圈。

一个额头绑着发带的魁梧男子从阴影中跳了出来,他的头发理得极短,几乎和光头没什么两样。眉毛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表情看起来很是可怕——他是另一个转校生,川田章吾{男子五号}。手上正端着一把枪托裁短的改造雷明顿m31sàn dàn qiāng。

对qiāng xiè稍有了解的人,看到这把枪就会知道这个转校生不简单!军队的制式武器中没有这种枪装列,更不会那么有闲心改造这种枪,所以一定是川田私自搞到,然后藏在随身物品中带到岛上的。

就是这把近距离凶器,把眼镜男元渊恭一的腰腹轰得血肉模糊,但生命力顽强的元渊恭一嘴里嚎叫着“别管闲事!”,依旧举枪想要还击。

秋也看见川田倏地沉下腰来,半蹲姿势,握着的sàn dàn qiāng发出一声怒吼,枪口冒出如同火焰放射器似的火花。下一瞬间,恭一的右腕便消失了。血雾啵的一声喷向天空,恭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突然出现的“短袖”学生服。

川田快速将sàn dàn qiāng下方护手向后拉动,填充一下子弹。红色的塑胶制弹壳再次喷出一蓬弹丸,这次,由于没有树木阻挡,近距离命中了眼镜男元渊恭一的胸腹正中央。

穿着学生服的腹部裂出一个大洞,由于腹腔内的压力,“咕嘟咕嘟”的向外冒着血泡,里面血肉模糊,很像香肠工厂的产业废弃物回收桶。

带着头巾的川田章吾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再一次拉动sàn dàn qiāng向后滑膛,排出空弹壳的同时完成上膛。枪口指着七原秋也二人,谨慎的靠了过来。

七原秋也抱着不停颤抖的典子,尚未自眼前发生的事回过神,但也顾不得气息慌乱,开口说:“等一下,我……”

“别动,把你们的武器交出来!”二人对视一眼,秋也拿出锅盖、典子掏出望远镜,尴尬的看着川田章吾。这个魁梧的转校生不屑的一笑,但依旧没有失去警惕,用sàn dàn qiāng指着二人。蹲下身子捡起眼镜男掉落的阻击枪,随即毫不在乎的把嵌在大木立道脑门上的斧子也拔了出来别在身上。

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冷漠的表情显然不是一般中学生能够拥有的素质,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一些专业战士的影子。川田盯着二人看了一阵子,心里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问道:“你们两个,是在一起的吗?”

七原点了点头。他很非常意外的,因为在教室里,自己心中数了一遍一起度过三年中学时光的同学们,猜想大概只有川田章吾这个平日里对谁都一副冷漠样子的人,会“积极参与”这场游戏。可是,没想到这个人非但没有成为敌人,甚至还救了自己。

川田章吾接着又问:“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一起?”好像他对这个问题很是执着。

秋也和典子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看着川田。秋也开口反问:“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刚好典子也在同一个时间点说道:“你这么是什么……”两人又默契的同时停住口,彼此对看了一眼。秋也心想着典子应该会让自己说话,因此又对川田开口说话,没想到这次又和典子异口同声说道:“那个……”秋也再一次和典子四目相对。结果,两个人都不发一语,一同面向川田。

川田直到这时才真正放下戒备心,脸上似乎闪过笑容之类的表情,如果那真是笑容的话。七原秋也觉得这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川田的笑容。

不过,还未等他们再度进行交流,只听远处山坡上传来一阵女子的喊声:“喂……大家,大家不要再杀下去了!请大家听一听我们说……”

川田章吾皱着眉头,提起sàn dàn qiāng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七原秋也和中川典子二人赶忙跟上,虽然亲眼看到这个转校生杀人不眨眼的干脆,但不知为何,心中却对此人生出一种信任感,也许是因为在遇到的这么多同学中,只有他没有举枪杀死二人,反而救了他们的命。

这让接二连三受到同学追杀、已经逐渐绝望的七原,又重新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山顶上传来的话也越来越清晰。川田章吾找到一块正好可以看到山顶的空地,认真听着两位女生的大声疾呼,但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不屑。

到最后,已经是近乎chi luo裸的嘲讽。

“我是日下,现在和雪子都在北山的悬崖上……大家都过来这里,只要同心协力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我们完全不想作战,对吗?雪子……”“嗯嗯!我是雪子,拜托大家集合起来想解决办法吧!”

“这办法不错!”七原振奋道,爬起身,就要朝着山顶跑去。

“等一下,你想去哪里!”川田一把拉住七原,恶狠狠的把他推到在地。

“去接应他们两个!”七原挣扎着爬起来,语气十分坚定的说。

川田章吾抽出阻击枪用枪口顶着七原的胸膛吼道:“连武器都没有?接应?你是去送死!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危险性?还是以为你的那些同学会像我一样手下留情?”

“因为他们有危险,所以不能不去!”七原不为所动,就连一旁的典子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与七原并肩站在一起。

川田章吾已经懒得跟他们再解释,举起手中sàn dàn qiāng,冲着山坡的方向就是一枪!

川田手中这把雷明顿m31,射程最远也不过60多米,有效射程不超过30米。而站在山顶上的女同学距离他们至少200米,当然根本不可能打中,川田也只是利用枪声警告那两个认不清形式的傻瓜,让她们赶紧逃跑而已。

“她们是在找死!”“你!”秋也看到川田举枪射击,立刻双目通红的上前抱住川田。

“不要再射了!”两个女生被枪声吓得趴在地上,当声音依旧执着的通过手持式扩音喇叭传来。

“快逃!”七原秋也挣开章吾,但他也没有继续没头没脑的继续冲过去,而是冲着山顶用尽浑身力气大吼。

“不会吧……七原!是七原的声音吗?!”“七原!我们在这啊……快来这里吧!雪子一直都对七原……”“由美大笨蛋!不要喊出来……”

直到此时,这两个女生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多时,竟还有心思对暗恋的七原倾诉。

“哒哒哒哒哒哒哒……”“啊……”远远的,传来一阵打字机般的枪声,接著听见由美发出“呜啊”一声临死前的悲鸣。

那声音也透过了扩音喇叭传出好远,隔了一会儿,又传来“呀啊——”像是北野雪子的声音。多亏了扩音喇叭尽责地发挥功用,声音非常清晰的传到秋也等人耳中。

雪子匍匐在山顶的地上朝由美前进。腹部传来强烈的灼热感,全身的力气像都流失了似的,但勉强还能够趴着向前移动。雪子身体碾过草丛,留下一道像是用刷子粗暴画在地上的红色痕迹。

转校生桐山和雄邪笑着一脚踹翻雪子,捡起扩音器试了试,随即放到雪子嘴边,chong fēng qiāng对准雪子。然后,从她的腰间直到头顶,射出一道笔直的弹痕。

雪子倍加凄惨的嚎叫了几声,直到太阳穴上多了一个红色的洞,因恐怖与惊愕而张大了口中才停止了惨叫。桐山和雄再一次踢了踢两个女生的尸体,空洞的眸子中布满了残酷的兴奋。

“雪子!由美!这……这不是真的……快答应我……雪子!”亲眼见到一直暗恋自己的女孩子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像个懦夫一般躲在一旁,七原崩溃了,无助的吼叫着……

“别叫了!枪声会引来更多袭击者,我先走了!”川田推了七原一把。

“你爱去哪就去哪!反正你已经杀人了!”“七原!”典子担忧的望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七原秋也。

“她们是我的好朋友,太疯狂了……为什么大家那么容易就自相残杀……”

“让我来教你退出游戏的方法……”川田章吾打断七原的话,讽刺的说:“那就是,你们两个在这里……马上zi shā。如果做不到,就不要相信任何人,立刻逃走。”

川田章吾握着sàn dàn qiāng,认真的看了二人最后一眼,就想要转身离开。

“你们谁也别走。”一个沙哑至极的声音从几个人身后传来。

川田章吾毫不犹豫的冲着声音传来位置发出一枪,一直出于上膛状态的sàn dàn qiāng顿时笼罩了树后隐约的身影。但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还在几米之外的空山一叶就像瞬移一般出现在川田章吾面前。

还未等川田再次拉动枪托上膛,空山一叶右手一划,川田双手手腕立刻就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

双手吃痛下,再也握不住沉重的枪身,任由其掉落在地。他咬着牙想拔出阻击枪,但却摸了一空,阻击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空山一叶手中,枪口稳稳的对准众人。

在这种距离下,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学生不要说打中空山一叶,哪怕眼睛能跟上他的移动速度,就已经算是感觉敏锐了!如果把川田手中的散弹放到山贼手中,空山一叶也不会如此托大,但现在……

眼见武力强大的川田被空山一叶轻松制住,七原和典子不禁有些呆滞。他们原本以为川田已经是他们中最强大的存在,但没想到这个一看就不是中学生的男人突然出现,又把他们全部制住。难道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吗?

“呦呦呦,是七原同学、中川同学,还有转校生……川田章吾同学,我没叫错吧。”光子嘴角含笑,手中握枪,从树后出现。

“两个性情软弱的废物,一个头脑冷静的高手,你们竟然能相处在一起,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这个世界果然疯狂。”光子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川田同学就不再说了,凭借他的武器和身手,生存到最后都是有可能的,但你们两个竟然能活到现在?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啊!怎样,杀了几个同学?”

“没有!我们没有杀人!”七原吼道。

“如果不是川田君,我们……我们刚才就被元渊恭一杀死了……”典子弱弱的接着道:“光子你怎么……这个……这个先生……就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傻……”

“闭嘴!”光子怒喝一声:“一叶君不是傻子,以前只是暂时失忆罢了!说吧,想要我们怎样处置你们?”

川田章吾立刻做出防御动作,但被空山一叶淡淡一扫,立刻颓唐的捂住流血手腕。有枪在手时都被这个身手高得不像话的男人轻易解决,至于现在?川田已经不打算再反抗了。

“我们不想相互杀戮!为什么大家总要杀来杀去,难道不能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吗?明明平时相处的很好,为什么!”七原悲哀的说道,他不想求饶,也不想逃跑,似乎也已经被连番打击弄得认命了。

光子摇摇头:“还真是天真得可怜啊!七原秋也!从昨晚到现在,我遇到了泷口优一郎、旗山忠胜这两个想要qiáng jiān我的混蛋,还看见了一起上吊zi shā的矢作好美和仓元洋二这两个胆小鬼,刚才又看到山顶上的两个蠢货被虐杀……听着,在这个游戏里只要不想被杀,就要杀人,难道到了现在你还心存幻想吗?”

光子抬起阻击枪对准七原:“觉悟吧,七原秋也!”七原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枪声响起。

“好了,不要捉弄他们了,光子。”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响起。

光子收回枪,嘟着嘴说道:“好吧好吧,七原,你知不知道三村的下落。”

逃过一劫的七原诧异道:“三村?你们要找他干嘛?”

“当然是找到班里最聪明的人,一起找到解决这该死的游戏的办法!”光子认真的说。

七原和典子相互看了一眼,似乎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光子这个不良少女口中说出来的一般。话说这三年来,班里哪个同学没有被光子或明或暗的欺负过?她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

似乎是看出七原他们的疑惑,光子不屑的说:“弱者听天由命,强者逆天改命!”光子毫不犹豫的抄袭了空山一叶的话:“弱者的思维就是用zi shā来逃避现实,或者杀死比自己更弱的存在,以获得生存空间,很显然,除了我和一叶君,你们通通都是弱者!”

一直没有开口的川田章吾反驳道:“你知道什么! br法实施这么多年,只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或者全部死在岛上,没有一次例外。你凭什么认为能打破这个魔咒!”“所以我说你们都是弱者!因为你们连想都不敢想!”光子毫不留情的说。

“是这个男人带给你的勇气吧,相马光子。如果没有他,我不相信以你的本事能活到最后。”川田也是毫不留情的拆穿光子。

光子被川田章吾的话噎住,但片刻后她便柔弱的靠在空山一叶身边,深情的说:“我相信一叶君一定会带我离开这里的,而且……我们两个都不会杀死对方,哪怕是死!所以一定要po jiě这个游戏,我们要一起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七原和典子被光子的话说的有些羞愧,他们到现在,除了逃跑便是躲避,虽然也希望大家团结起来,但也只是强烈的愿望而已。到了现在,他们也知道想让大家团结一致,凭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算是默认了光子关于弱者的评定。

“好吧,我加入你们。”川田章吾看到真情流露的光子,终于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毫不犹豫的说:“只要能打破这个游戏……”

“我不会向你们保证什么”,空山一叶拉住想要说话的光子,沙哑的声音平淡的说:“如果想跟来,就一起吧。”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七原,三村他们在哪里?”光子向终于松了一口气的七原秋也问道。“我……我刚出来就被袭击了……所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七原回答道。

“呵呵,果然是没用的家伙。”光子咬牙道:“要不是看在你是三村的好友,杀了你会引起他反抗的话,七原秋也同学,我真的好想现在就开枪打死你啊。”

“不要……”典子弱弱的冲着光子说:“我们……我们不会拖累你们的,我们……”话还未说完,人已经昏迷了过去。连番强烈的ci ji,和伤口得不到有效救治,让典子已经到了极限,现在终于撑不住了。

“典子!你怎么了?典子,醒醒啊典子!”七原慌张的抱着典子,一模典子的额头,就像火一样烫手。

川田章吾立刻走上前,翻了翻典子的眼皮,又揭开她包扎在腿上的伤口仔细检查一番,对着七原和空山一叶说:“伤口发炎了,如果得不到救治,会死。”

“那就现在让她死好了。”光子冷酷的提着枪走到典子面前,对准她的头。在她看来,如果说七原还有些作用,川田有很大作用,那么光子不但毫无作用,而且是个极大的累赘,连与她长久相处的清水比吕乃她都说杀便杀,何况是中川典子!

七原立刻挡在她的枪口前,倔强的说:“要杀就先杀我!”“七原秋也,不要以为我不敢开枪,即便没有你,我也不信三村会不和我们合作!”

“我答应过国信要保护典子的,如果典子死了,我即便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七原坚定的话,似乎触动了光子的某些记忆,她回头偷偷看了空山一叶一眼,看到对方也在温和的打量着她,似乎在说:你决定吧,光子。

光子想起空山一叶对她的保证,又想起要她不要随便杀人的劝告,叹了口气,收回阻击枪,嘴里还不忘掩饰一番道:“谁让我们都是同学呢……你负责背着她!听着,如果你们跟不上,那就一起死吧,下次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开枪杀掉你们!”

听到光子的话,七原秋也和川田章吾同时松了口气。“这个岛上应该有一家小诊所,我知道怎么走。”川田对着光子认真道:“虽说是为了救治典子,但谁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呢?我们需要找到一些急救用的药品。”

见众人没有反对,川田起身就要带路。

“喂,捡起你的枪。”空山一叶脚尖一挑,把地上的sàn dàn qiāng准确的送到川田手中,川田愣愣的接住枪,似乎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这样做,难道自己就这么值得相信吗?

空山一叶看出他的疑惑,淡淡的说:“如果你认为可以用这把枪威胁到我,尽管冲我开枪。但,下次划开的就不是你的手腕了。”

在这个距离内,一草一木都逃不过空山一叶的感知,不管枪口对准他还是光子,他都有信心在开枪前的瞬间杀掉川田。但川田并不知道这点,也并不相信,凭借手中sàn dàn qiāng的散射形威力,他觉得只要是人类都不可能躲得过!但他依然被空山一叶的大度打动,在感激的同时,又有了一些敬佩。也许这个男人真的能打破这个游戏的规则!他心中第一次产生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

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川田真诚的说:“谢谢!作为伙伴,我只会把枪口对准敌人!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空山一叶。好了,拿起你们的东西,走。”空山一叶不愿意再耽误时间,示意川田在前面带路。

这样,这个有些奇怪的组合,便踏上了寻找三村的旅途。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川田章吾,作为上届br法的最终优胜者,才是真正可以解决项圈问题的人!

在电影中,也正是因为他,才得以让七原秋也和中川典子,这两个软弱而充满幻想的中学生活着离开这座岛,并成功向北野武复仇。

不过,川田并未透露任何信息,他并不是不相信空山一叶,在他的直觉中,空山一叶绝对是他见过最骄傲的人,这种人一般不会说一套做一套。

但他知道项圈有监听功能,而且即便现在解开了项圈的桎梏,他们怎么面对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怎么面对海陆空的围剿?怎么穿越茫茫大海回到陆地?这些原因加在一起,让他无法下定决心。他准备再等一等,找到三村以后,或许大家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过,川田的犹豫一直被光子默默看在眼中。自从空山一叶确定他杀过很多人后,她一直怀疑这个转校生是上届的优胜者,他一定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

看着吧,川田,看你究竟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第93章 逃跑计划【8000字大章】

“就是那里!”川田章吾指着前方一栋孤零零的房子道。从外观上看,与其说这是一家诊所,不如说更像一个杂货铺子,代表着医疗的歪歪斜斜的红十字被扯得七零八落,随意仍在院内草丛中。原本还打理的不错的青草小径上满是厚底军靴的脚印,可见岛内民众也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的搬迁。

此时的七原因为背着典子一路跟来,体力早已到了极限,之所以没有掉队,是因为光子的威胁,也是他本人潜在的意志力远比表现出的软弱性格要强大得多。

七原如行尸走肉般的继续前行,川田章吾拉住他道:“等等,我先进去探查,如果没有危险……”“不用了,里面没人,走吧。”空山一叶摆了摆手,率先走了过去,光子盯着川田“哼”了一声道:“一叶君说没人就一定没人,你们这些中学生又懂什么,他的强大是你们不可想象的!”

川田半信半疑的跟在最后,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做出标准的战术动作,防备可能到来的危机。

空山一叶推开门,并没有陈腐的气味。再看地上的痕迹,显然前主人离开的时间并不算久,屋内到处都是散落的杂物,还未来得及把房间收拾干净。这对于崇尚整洁、擅长打理的日本家庭简直不可想象!可以看出,主人离去的时候很匆忙。众人稍稍整理一下房间,川田帮着七原把仍在昏迷中的典子放到床上。

直到此时七原才真正松了一口气,随即白眼一翻,倒地昏迷不醒。川田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想要检查一番。“不用检查,脱力,昏过去了而已。”只听空山一叶开口道:“这小子早在137步之前便以没知觉了,潜力不错。如果不是背后的女人让他觉得已经安全了,我想他应该还可以再挑战一下极限,这对他有好处。”

川田章吾惊讶的望着空山一叶,心中疑惑越来越重——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他在故弄玄虚?不,绝对不是!这个男人强到可以在自己全神贯注的时候,正面夺走自己的枪……

对了,他是用空手把自己的手腕划伤的!偷偷看了一眼已经结痂的两只手腕,细长而笔直的伤口,划破表皮、不伤肌肉、深浅一致……即便自己用最锋利的刀,用尺子比着划也不可能做到!

要知道自己可是上一届br法的优胜者,亲手杀死的人数,比自卫队那些所谓精锐战士还要多得多。

而且为了报仇,又拜托叔叔以前的战友对自己进行特训,这一年来地狱般的日子,让他觉得现在去法国当个雇佣兵都是合格的。但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让自己生不出反抗的心思,这已经不是身体或技巧上的差异了……

“喂,你要是再发呆下去,典子这个傻瓜可就真的要死了,虽然我并不在乎她的死活”,光子指着脸像熟透的番茄一样通红的典子说。

川田章吾回过神,把sàn dàn qiāng背在身后,在屋内开始翻找。他先找到一把橡木做成的椅子,抽出后腰的斧子,粗暴的把椅子砍成碎块;又从屋外找来一些石头扔在地板上,快速用石块堆出来一个小型土灶;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铁锅架在上面,拧开一瓶水倒进锅里;又找到几本散落的到处都是的病历,放到灶中点燃,随后把椅子碎块一块块的码上去。就这样,一个简易的锅灶便形成了。

空山一叶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置可否,光子虽然心中暗暗佩服这个转校生的效率,但还是忍不住打击道:“我说,川田同学,你是要准备煮饭吗?可惜,我们的食物不是面包就是饼干……”

“闭嘴!”川田不耐烦的打断光子,他对于空山一叶是敬畏,但对光子这个不良少女,自从转入b班之后就一直对她没有丝毫好感。

他一眼就能看穿外表像天使一般的光子,其实是个十足十的恶魔!那种特殊的、只有同类才能感知的漠视人命的眼神,让川田章吾了解到,相马光子也曾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如果不是为了计划不能被其他无所谓的事干扰,他早就找机会教训教训这个不良少女了。

光子噘着嘴,委屈的看着空山一叶,似乎在说:一叶君,他欺负我!

空山一叶宠溺的拉过光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光子立刻软到在他的腿上,就像一个受到主人爱抚的猫咪一般,半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表情。被川田章吾呵斥的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空山一叶沙哑的嗓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和:“我只擅长杀人,怎么救人一窍不通,还是看川田的吧,他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空山一叶冲着川田点了点头,示意他没关系,不要在意光子的话,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川田微微欠身,表示对空山一叶信任的谢意。他拉开七原的背包,找出一块棉布领巾,撕成条放进锅里。然后转身开始在楼上楼下各处角落寻找药品。

一会的功夫,还真被他找到不少好东西:几根缝衣针、几卷棉线、半个塑料袋的不知名药品、大半瓶威士忌、一盒食盐,甚至还有半袋大米和一小缸腌菜!

锅中热水正咕噜咕噜不断沸腾着,他把一根针、一卷棉线放进锅里,为了更好的消毒,又倒了一些盐进去,用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筷子搅拌着。

煮了一会后,他把锅端了下来,把里面的东西用筷子认真的夹到一个医用托盘内,咬牙在滚烫的热水中把手清洗干净,然后摸出沉在锅底的钢针,端着托盘走到光子面前。

“你,把中川同学的伤口揭开,用瓶威士忌一点点浇在伤口上清洗。”川田对光子命令道。

伏在空山一叶膝盖上的光子把眼一咪,立刻从一只慵懒的波斯猫变成了浑身炸毛的野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除了空山一叶,谁能命令她,谁又敢命令她?!

川田毫不畏惧的跟她对视,丝毫没有妥协的打算。而空山一叶也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就像那些看到自己的子女与年纪相似的伙伴们打闹一样,并不打算发表意见。

最终,还是救人心切的川田妥协了,他把托盘放到地上,把钢针叼在嘴中。恨恨的瞪了光子一眼,转身拿起威士忌,开始为典子清洗伤口。

伤口周围的血污、杂物立刻被冲走,重新露出里面的嫩肉。剧烈的疼痛让典子的腿不由自主的想要胡乱蹬踏,但立刻被空山一叶的一只大手紧紧按住。看到空山一叶的手握在典子luo lu的皮肤上,光子嫉妒得几欲发狂!

这个装可怜的biǎo zi!一叶君是我的!啊啊啊,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光子的手几乎已经要摸到阻击枪,但仅存的理智还是让她停下动作。她咬牙切齿的趴到典子腿上用力压着,勉强冲空山一叶一笑:“一叶君,你也很辛苦的,让我来吧。”然后轻轻抬起空山一叶的手,嗔怪似的白了空山一叶一眼。

川田瞥了瞥光子,似乎没想到这个自私自大的少女也有关心人的一面,不过,一点也不了解女人的川田显然误会了什么……

川田熟练的把棉线穿进钢针,又把针放进火苗上烤了一下,开始仔细的把典子右腿肚上的伤口用粗糙的棉线缝合上。

随后找出几个白色药片碾碎,均匀的洒在缝好的伤口上,最后用热水消毒过的领巾代替医疗纱布压住伤口,把伤口仔细的包扎了起来。

手法熟练而稳健,看起来像是做过不少次类似的事。“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医疗能手。”光子有些诧异。

“我可是医生的儿子。”川田随口答了一句,转身在那个装着药品的袋子翻出一瓶注射用的液体,和一个未开封的注射器,随后把药液抽进注射器内。

“闪开,她还需要退烧。”川田示意依旧趴在典子身上的光子走开,走上前扒开典子的水手裙和白色的小内内,露出半边雪白的臀部。

“哼!宽宽扁扁,没我的翘,更没我的圆!皮肤也没有我的光滑细腻。也只有死掉的国庆,还有七原这种没见过世面的chu nán才会喜欢,一叶君一定不会这么没眼光。

但是,好像眼前这个川田章吾也对这个丑女人另眼相看,那个混账北野武似乎对她也格外不一般……一叶君不会的,只有我和一叶君才是天生一对!

光子不动声色的挡在空山一叶面前,看着典子的臀部,心中除了鄙视,甚至还升起一点莫名的危机。再一次升起“是不是找机会偷偷杀掉她”的念头。

川田重新为典子整理好衣服,长舒了一口气。又从口袋拿出印着“wild seven”品牌的香烟,递了一根给空山一叶,见对方轻轻摇头拒绝后他把烟叼在嘴里,用一个磨损的很是厉害的“zippo”火机点上火。

也不知是从小诊所里翻检出来的,还是自己带到岛上的私人物品。他美美的吸了一口,从鼻孔中喷出长长的一道烟雾,紧绷的表情立刻舒展开来,脸上的伤疤看起来都不再是那么狰狞。

随后拾起剩下威士忌,靠坐在窗边的地板上,一口烟一口酒,开始享受起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就在这时,七原抽了抽鼻子,悠悠转醒,惊慌的四处大量一番,看到呼吸已经平稳的典子正在身边沉睡,才松了一口气。七原拍了拍发胀的头,然后站起身,认真的对着三人一一鞠躬,嘴里真诚的说道:“谢谢你们,如果不是……”

“用不着,七原同学,就算想让一条狗效忠,至少还要喂给它肉骨头,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三村谈合作的事吧。”光子分外看不起七原这种懦弱的中学生,语气一直很是不屑:“如果以后你还是这种毫无作用的废物表现,就算找到了离开这座岛的办法,我还是会悄悄干掉你,免得逃跑时大家被你拖累。”

七原愤怒的看着光子,但在光子咄咄逼人的注视下,还是有些颓然的低下头。

“哼!真是没用的家伙。”七原的表现让光子越发看不起,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这次,就连一贯维护着他们的川田也没有再帮助七原说话。其实他也不是很看好七原和典子能够逃离这里,对于这个游戏的残酷程度,他可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越到最后,剩下的人就越难对付,更何况这次岛上还有一个喜欢虐杀同学的杀人狂桐山和雄。这也是除了他之外,这座岛上最厉害的人。

不……川田看了一眼空山一叶,他现在才是最厉害的那个,如果不是因为相马光子,他应该可以轻松杀光全部同学,获得最终胜利!

七原低头沉默一会,就在众人以为他会默默走开的时候,他低声道:“我很软弱。在教室里亲眼看着最好的朋友国信死在面前,那个时候我不敢拼命,懦弱的退缩了;离开学校后又遇到赤松义生,当他拿着弩弓瞄准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脚都迈不动了,就算在他倒地的时候,也不敢冲上前去,只能拉着光子逃跑,连与三村汇合都顾不得了。”

七原的话音低沉而悲伤:“大木立道的斧子、元渊恭一的阻击枪也让我惊慌失措,还有雪子……眼睁睁看着雪子和由美两个女孩子被虐杀,我也毫无作用,只知道胡乱发脾气。”

七原留下眼泪,用袖口狠狠抹掉,抬头大声道:“但是,但是除了那个杀害了雪子和由美的桐山和雄,我依然不会主动去猎杀别的同学。你们可以说我懦弱,但为了活下来,就要杀死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我后半生也不会过得快乐,还不如就此死在这里!”

“呵呵,没有人会救你的,七原同学,还有你的小情人典子。不过请放心,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亡的样子,我一定会在你们的头上盖上一件衣服的……”七原的真情流露不能打动光子分毫,已经冷酷到骨子里的少女,对一切空山一叶之外的性命漠不关心。

七原不理会光子的嘲讽,继续坚定的说:“是的,我不会主动杀人,但我也不会再继续逃避!我要带着光子离开这里!”

“就凭你?不要笑死我了,七原同学!”

“川田同学,你也认为很困难吗?”七原把希望放到了川田那边。

川田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又抽出一支烟点燃,摇了摇头:“你应该问‘你认为有可能吗?’七原。那我就会告诉你,可能性非常小。你说呢,空山桑?”

“我们的这个……”光子率先接过话,将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所有人脖子上都同样环绕着的玩艺。“因为这个项圈的关系,就算我们逃走也会立刻被发现吧?”

“没错。”

“所以,不解决这个问题,说其他的完全没用。”

“没错。”

“而且就算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我们也无法和军队对抗,只能赶在他们行动之前找到船离开这座岛。”

“没错。不过我去过港口附近的船坞,没有船,一艘都没有。就连一般会拉上岸待修的破船也全部被一扫而空。真是的,还真佩服zhèng fu的效率,竟能清理得如此干净。”

“那就要劫持北野武,以他为人质让他们把船交出来!”七原激动的回答道,似乎认为自己第一起到了作用。

“呵呵……好耶!也许你可以神勇的冲破学校内的军队,bǎng jià到北野武,或者你……”

川田打断光子的嘲讽,抢着说下去:“不可能的,七原,那行不通。你也看到那些专守防卫军的人数了。再说……就算我们成功挟持了北野武,我看zhèng fu八成也会见死不救。”

这时,空山一叶紧紧攥住项圈,那里是他仔细寻找后,发现的最有可能性的听筒位置。看到这个动作,川田眼神瞬间一亮,有些希翼的看着空山一叶。

“如果把那些军人引到岛上,我可以负责把他们全部解决。”

一vs一百!

空山一叶的话是那么让人难以置信,但是那种平淡如喝水一般的表情,却让人从内心里相信他说出的话。

不过在他心中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没有见过空山一叶真正本领的川田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所以这种矛盾让川田分外纠结!

片刻后,川田决定先不要把空山一叶的话当真,除非到了非要进行武力对抗的地步。

“你还想到什么办法?”川田催促着看着七原。“没有。”七原摇头。

“相马光子,你呢?”光子也摇摇头。不过,接着说道:“按照先前的讨论,想办法聚集那些可以合作的同学,一起集思广益。虽然大多是蠢货,但说不定也能想出什么好方法。”

是啊,七原心想。刚才忘了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川田左侧带有伤口的眉毛挑了起来:“你倒是说说看,在这种情况下有谁是可以放心合作的?”

七原带着几分气势,抢着回答道:“三村啊。还有,杉村弘树。女孩子的话,像是班代表内海等等。尤其三村更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他的知识非常渊博,对机械也相当拿手。如果他在的话,一定可以想出什么办法来。”

“这个嘛……”川田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继续说道:“……三村的话……我见过他了。”

“你说什么!在哪里?”七原和光子四目相视,不禁提高声量问道。

川田大大灌了一口威士忌,将下巴朝东方动了动。“晚上遇到的。就在出了那所分校朝西边移动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是要到民家里找东西似的。手上还有枪,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存在。”

“为什么不出声喊他?原本你们可以……”

看着七原以责备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川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打断道:“为什么要喊他?不要怪我。我不清楚三村是个怎么样的人。同样的,他也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个游戏原则就是要怀疑任何人,而不是相信。特别是那种脑筋灵光的家伙更是要小心为妙。再说,就算我让他和我一起行动,恐怕他也不会同意吧。”

“那么,”七原开口说下去。“总之,我们先到你看见三村的地方。他绝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我保证。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想出什么好法子的。他是……”

然而,七原话说到一半却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光子正摇着头,继续用她特殊的嘲讽语气道:“如果三村真的像你说得那么厉害,七原同学,你以为他看到川田之后,还会一直停留在原地不动吗?”

她说得没错。七原再叹了口气,好深、好深的一口气,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

“那么,”七原仿佛变得沉重的双唇,好不容易动了动:“我们就这样无计可施了吗?”

没想到川田却斩钉截铁地说:“不对,也不是这样。”

“来了!”光子心中大喊道:“你终于要露出马脚了,川田章吾!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是,作为上届的优胜者,你绝对可以解决项圈的问题,并且制定了离开这里的计划!”

光子瞬间集中注意力,准备把川田说的每一个字牢牢记住!

“我有我的计划。”川田环顾七原和光子的脸,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几乎一直在沉默中的空山一叶。接下来,嘴里还衔着香烟,抬头看着天空,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他很在意环绕在脖子上的项圈,右手手指顺着弧线抚摸着那光滑的表面,烟雾缓缓流动着。就在七原忍不住的时候,川田说:“方法并不是没有。可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七原问道。

“那就是我们都得存活到最后一刻。”川田吐出香烟,缓缓的说。七原蹙着眉,听不懂他的意思,大家都活到最后一刻不是必须的吗?

“不懂?意思就是等到只剩我们五个人活着,而其他人全部都死光的意思。”

“怎么这样!”七原立刻高声说道:“这样太过份了。你是说,只有我们五个人可以得救的意思吗?怎么可以用其他同学的死亡,来换取我们几人的生存!这简直就像是……不管怎么说,太过分了。”

“七原秋也!你闭嘴!”光子喝到:“如果你不想,我可以现在就让你退出游戏!不管你多想当救世主,我和一叶君是绝不会把其他人的性命考虑在内的!”

川田指尖挟着香烟,将手放在盘坐的两腿之间,挑了挑眉毛。

他也不是救世主,他自有自己的目的,或许多救出一些人,会对以后的更大计划有所帮助,但最重要的还是首先能够逃出这个岛。

“好、好、好,不要吵。”川田挥挥手,将香烟捻熄在地上:“要增加同伴,我也不反对。不过得是值得信赖的人。总之,到头来还是得要等我们这一票人以外的同学都死光了才行。否则计划行不通。”

“七原,你记住,是除了加入我们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要、死、光!明白?”

七原听着川田残酷的话有些沉默,但随即,他挺直身体说道:“我负责告诉所有人你的计画,如果那是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法,相信不会有人反对。这么一来大家都能得救!”

“八嘎!别异想天开了,你这个蠢货!”光子怒喝一声,再也忍不住,直接跳起来指着七原的鼻子骂道:“桐山和雄那个疯子不算,你敢保证遇到其他同学,他们会站在原地等你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吗?他们除了杀死你,就是像你一样立刻逃跑吧!你忘记了是怎么像狗一样被撵到这里了吗?”

七原咬着牙,不知道该怎样反驳。

川田也叹了口气,第一次赞同光子的话:“相马光子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在这个游戏里,根本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假如随便拉人加入我们,到时候可不是吃吃苦头就算了这么简单。”

“那么、那就可以眼睁睁看着同学们死在这里吗……”七原的语气中已经带着哭腔。“如果班上同学彼此的感情果真好到这种程度,那全体都加入我的计划也没关系。”川田喝光最后一口威士忌。

“等等!”光子不再理会七原,她已经做好了抛弃他,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偷偷杀了他的打算……她现在对川田已经非常确定,他绝对有办法解决项圈问题!开口质问道:“和那种事情比较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吧?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方法呢。”

“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你!”

空山一叶拉住因为失望而暴怒的光子,指了指她脖子上的项圈。光子瞬间反应过来,有监听!的确不能说。

川田默契的看着空山一叶,对他点了点头。

对于计划是什么,空山一叶不是很感兴趣,他也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不过他可以非常确定川田并没有说谎,对方一定有一套完整而可行的计划。

而且通过光子的表现,他知道这个从不在意别人的少女,甚至比自己更了解川田的重要性,所以才在刚才的对话中,处处以山田的计划为中心。

空山一叶觉得自己开始想的计划甚至不能称之为计划,有些漏洞根本无法弥补。

就算解决了项圈问题,他依然没把握平安带着光子离开。因为监控的原因,在项圈被取下的瞬间,zhèng fu就会发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包围这座小岛。

就算他可以杀光岛上的一百多个士兵,但也没办法在枪林弹雨中保护光子的安全。更没办法在之后的大军支援下杀出重围,一旦zhèng fu方面觉得人员损失太大,完全可以出动重火力覆盖这座岛,或者用毒气之类的范围性杀伤武器解决自己。

到时,所有人都会死!

所以他决定听听川田的计划,他还是作为一个执行者更为擅长,对,就是杀光所有无关人员。而川田也一定了解这点。

七原对他们的小动作有些迷糊,他也很想知道川田的方法是什么。不过见大家似乎已经默认了,也就没在纠结,而是说出他做出的决定。

“空山桑、相马同学、川田同学,我也许不敢保证其他人可以加入计划,但我保证三村他们几个绝对可以!由我来说服他们!而且,相马同学,你放心,三村的加入比我更有用处,一定可以完善川田同学的计划,让我们所有人都能离开!还有,遇到其他同学,我负责上前说服,如果他们真的杀了我,请你们代我保护典子。拜托了!”七原向川田重重鞠了一躬。

他虽然迟钝,也看出这次计划的主导人员是川田,至于光子?他绝不会认为她会帮忙照顾典子的安全,不顺手开枪打死典子已经算是她的极限了。

川田叹了口气,“七原,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座岛,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的。至少比我强……我答应你。”

“谢谢川田同学,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找三村他们?”七原有些急迫,他现在在空山一叶和川田章吾这两个高手身边,安全无虞。但心中越发担心好友的安危,虽然以他对三村的信心,绝不会认为他会现在就被其他同学杀害,但毕竟早些加入他们,安全就多一些保证。

“我倒是很想现在就出发。”光子戏谑的指了指依旧昏迷的典子道:“不过七原同学,你是打算继续背着她赶路,还是把她留在这里?或者我们去找三村,你和她留在这里?”

“我……”七原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刚才因为过于激动,甚至已经忘了典子的状况。

“呵呵,男人啊……还真是善变呢。”光子嘲讽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在乎典子同学,嘛嘛,毕竟暗恋你的女同学很多……”

“我、我不是!你、你!”七原被光子的话所激,但着实想不出反驳的话,脸色涨得通红。

“好了好了,先等典子醒来吧,计划也不急于一时。在这之前,还是先填饱肚子最重要。”

川田起身,走到简易的灶台旁,往里面填了几块木头,说道:“我找到一些大米,我觉得煮一些热粥,对大家都是有帮助的。”

他把米倒入锅中,放一些水后熟练的揉着大米,就像在做按摩——这是只有制作高级寿司才会做出的动作!

“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啊,川田同学!”

“我没说过吗?我可是厨师的儿子……”

第94章 血腥画作

北野武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一块木质画板,他手持蜡笔正在为上面的画作上色。这里原本是一间空旷的会议室,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临时指挥部。

会议室的窗户上装设的铁板上开了枪眼,朝北和朝南方向的窗边各有一名专守防卫陆军士兵持枪警戒。外部的光源几乎进不来,因此照明设备到了白天还是持续运作着。

还有五、六名士兵,坐在北野武对面的长桌,面前摆着一排桌上型电脑,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的荧幕瞧。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占据整个办公室墙面的电子屏幕,另外有三个人戴着头戴式耳机,连接至另一套与电脑不相关的机器上。

供应照明设备、电脑,其他机材动力的大型发电机设置在西侧靠墙处,隔音设施无法完全吸收的低沉运转音,充斥在整个空间中。

桌上的老旧黑色电话铃铃铃响了起来,北野武手里还握着蜡笔,不耐烦的拿起话筒用粗鲁的语气应道:“摩西摩西,这里是冲木岛分校。岩城中学三年b班计画实施本部。”但下一瞬间,背脊立刻挺得笔直,用两手抱住话筒。

“唉呀。是教育长啊,您押在川田章吾身上吗?这个嘛,我押桐山和雄。全赌在他一人身上了。不,是的,川田也是,算是旗鼓相当,不论如何他毕竟是有经验的人。这次居然出现有参加经验的人,这种情形可不多见呢。当然他还活着。那么,您押多少?啊——那可了不起。气势十足哦。”

“咦?那个空山一叶的赔率上升的这么快!您那里的荧幕上看不见吗?嗯,您要听听qiè ting记录吗?方便方便,悄悄告诉您,您一直关注的那个相马光子的记录非常ci ji,声音真是美妙啊!不不,她还活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惨叫……”

北野武僵硬的脸上陪着笑说到这里,话筒另一端不知说了什么,使得他将眉毛向上挑。“明白,我会注意的,不过他们要逃走是不可能的。嗯嗯,请放心……啊,您用不着这么客气……拜拜。”

北野武放下电话,不知在想着些什么。旁边的带着墨镜的军官问道:“怎么?竟然有危机状况传到内阁了吗?”随即命令道:“去把危险级别在sān ji以上的报告调出来。”

“报告长官!这是男子五号【川田章吾】、十五号【七原秋也】、四十三号【空山一叶】,和女子十一号【相马光子】、十五号【中川电子】的异常报告。他们在密谋推翻br法,试图po jiě项圈和攻击本部,危险级别暂时鉴定为sān ji,暂时还没有其他危险级别sān ji或者以上的报告,报告完毕。”一个士兵规规矩矩的冲着北野武和墨镜军官行了个军礼。

立刻,布满半面墙的大屏幕上,分别列出几人的详细资料和性格分析,以及优胜结果预测,川田章吾胜率赫然列在首位,另一位转校生桐山和雄紧随其后,接着是三村信史、相马光子……七原秋也和中川典子两人的胜率排在末尾,从预测结果上看,这两个人的生存几率不足5%。

其实,从他们的介绍资料的长短,便可以看出规律,往往介绍越长的学生,胜率越高。尤其以川田章吾和相马光子的经历最为丰富,下拉长度是其他学生的10倍不止!

在川田的介绍中写道:川田章吾,男,16岁,身高177cm,出生于……其父因早年反zhèng fu言论被枪决,其叔父为职业雇佣兵,长期活动于非洲、拉美等地区,行踪不定……上届游戏优胜者,在上一次游戏中,共杀死13位同学,分别为……最后更亲手杀死了与其相恋4年的女友……心狠手辣,经验丰富且训练有素,私人带有大威力qiāng xiè和充足dàn yào进入游戏……

而光子的介绍中,着重预测她或许可以成为黑马优胜者,毕竟在以前的游戏中,她这种不择手段又异常美丽的女生,胜率奇高!

她的介绍中写道:相马光子,女,15岁,身高161cm,出生于……幼年时曾遭遇多次性侵……曾疑似与4个人的死亡有直接关系,包括其生母……长期与社会暴力团体接触,其本人亲手策划并制造多起暴力事件,如……fǎn shè hui倾向十分严重……

与其完全相反的是,空山一叶的介绍中只有短短几句话,“本国居民数据库查无此人,疑似偷渡”的红字标注异常显眼。北野武注视的屏幕上的资料。其实他早已看过无数遍,对每个学生的背景甚至比他们本人更清楚。

“川田章吾同学,作为上届优胜者的你,不乖乖加入zhèng fu,为组织效力,反而再次前来参加游戏……呵呵,虽然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但过去这一年你的小动作还真是不少呢!希望你可以给一年比一年平淡的游戏带来一些挑战才好。”

北野武呆板的声音响起,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旁边的军官听。

“那个傻子叫空山一叶啊,看来一直在装傻,身手好像也很高的样子。剑客?东京?千代田?有家庭?呵呵……看来男人才是真正的谎话大师嘛!没想到竟然能骗过光子这个精明的小家伙……被你杀了这么多可爱的同学,不错,也算是加快了进度。原本以为你和淘气的光子同学是最先被杀的,有趣有趣。川田章吾、桐山和雄,再加上智商超过150的三村……今年的游戏真是意外不断啊,比起往年有意思多了!”

带着墨镜的军官点了点头,原本凝重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他也觉得那些情报采集人员太过大惊小怪。

说起来,天罗地网都不足以形容历次游戏的严密性。不说学生脖子上的项圈,仅仅岛上自己带领的一个连的精锐士兵,都可以杀死学生几百次!还有附近县内以军事演习名义调来的2000士兵,加上海面上的舰艇、空中的直升机,火力可以轻松把这个小岛炸沉!

就算自己是游戏参与者,让自己选出42个最精锐的士兵,带着全部武器装备,团结一致想要冲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事!

每年看这些学生杀来杀去,早已厌烦透顶,希望这次游戏能快些结束。尽早离开这座无聊的岛吧。

墨镜军官彻底放松下来,扭头对北野武说:“北野老师,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北野武呆板的脸上肌肉跳了跳,他似乎非常了解这个军官的想法,回答说:“我其实真的非常希望他们po jiě项圈,团结一致冲出来。能够亲手杀死这些可爱的学生,我可是迫不及待啊!”

“放心吧北野老师,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命令他们留下几个四肢残缺的学生交给你处理。完成任务之后我们就会撤出这座岛,到时,你想怎么对待你的学生,zhèng fu和军方都不会找你麻烦的。”

“哈!那真是感激不尽!”“话又说回来,北野老师,你希望给你留下哪几个女生?我觉得这届学生还是有几个非常不错的嘛。”

“无所谓,只要听到她们还能惨叫,我就忍不住浑身战栗!”

“哈哈哈!北野老师真是我的知己,回到岸上一定要好好喝几杯。”“一定”……

北野武靠坐在沙发上,嘴里嚼着他心爱的小熊饼干,他的前面摆放着一幅画作,如果能称之为“画”的话。

这是他亲手用蜡笔一笔笔画出来的,上面分别展示了岛上学生们的各种死亡方式:脑门上插着飞刀的藤吉文世、喉咙炸断的国信庆时、被弩箭射穿脖子的天堂真弓、被射穿胸膛的赤松义生、头上长着斧头的大木立道、腹部流出内脏的元渊恭一、脖子飙血的泷口优一郎和旗山忠胜、脑袋开花的清水比吕乃、被桐山射杀的黑长博五人众和雪子由美二人组、身首分离的江藤惠、上吊zi shā的仓元洋二和矢作好美、跳崖zi shā的山本和彦与小川樱、为了抢救生圈而同归于尽的稻田瑞穗和南佳织一……

各种各样的残酷死法,以及图中还剩下的大片空白,让这幅简陋的涂鸦看起来说不出的血腥!

而图画的正中央,几乎占据整幅画五分之一面积的、浑身散发光芒的短发女生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中川典子!北野武对于这个唯一不歧视他、主动与他谈心的女生充满了好感。

北野武这一生是失败而又悲惨的一生:妻子嫌弃他、女儿鄙视他、学生袭击他……有家不能回,有工作又不能去,最后只能把命舍给zhèng fu,心甘情愿前来主持这场杀戮游戏,要知道,想要找到一个了解学生又愿意主持游戏的老师有多难!

唯有中川典子,自始至终都对北野武都抱有善意,甚至在校外与他分享雪糕!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仇恨与失望的北野武,心中仅存的一丝人性寄托。

“典子同学,你可千万要活到最后啊……”北野武出神的望着这幅画,心中似乎在祈祷着……

第95章 有人来了

“典子你醒了!”七原惊喜的放下手中残破的饭碗,把光子扶了起来。“秋也……我这是在哪?还有光子同学和川田同学……”典子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不过看到自己被重新包扎好、已没那么疼痛的伤口,以及空气中布满的大米粥的香气,让她有一种回到家里的错觉。

“是川田同学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好多了……谢谢大家……”“川田还煮了很多粥,我现在就给你盛一些。”

此时的屋内一种名为温馨的气氛弥漫着,远不是刚才那么剑拔弩张。在食物的ci ji下,众人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心情也开始放松下来。食量很小的空山一叶,象征意义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但光子却不依不饶的缠着他,先把勺子里的粥吹凉,再送到空山一叶嘴边,一脸期盼的看着空山一叶。在光子无数个“最后一勺”的软语哀求下,空山一叶又无奈的吃掉一碗,后来实在受不了光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只能以出去放哨为借口落荒而逃。

“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女人,相马光子。我一直以为你把男人当做玩物看待,但你为何如此在乎空山桑?”川田章吾大口大口的吃着粥,嚼着腌菜,含糊不清的问。

典子在一旁弱弱的说:“空山桑一定是光子喜欢的人呢!女孩子一旦遇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就会变得不顾一切吧。”

“闭嘴!”光子从嘴中拔出空山一叶用过的勺子,瞪了典子一眼:“不要把我和你们一样的傻女人相比!你们那些所谓的恋爱在我眼中就是幼稚的游戏。在我的生命中,只有一叶君一个男人是真心对待我,不求任何回报。听着,一叶君是属于我的,如果有任何女人敢引诱他,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她们!”

虽然光子并不把典子视为威胁对象,但还是忍不住警告一番。

“不是吧,相马光子。据我所知,校外追求你的男人能从北海道一直排到东京湾!我不信那么多男人里面,没有对你真心的,听说还有一些很有势力的官员……”

“哼!他们那些废物也算男人?还有那些无耻老男人,看着就恶心!老娘宁愿卖春养活自己,也不会接受那些人的施舍!”

光子失去了和这几个人对话的兴趣,匆匆扒了几口粥,出门去寻空山一叶了。“光子也很可怜……”典子叹息了一声。

七原冷哼道:“典子不要管她,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时候她要杀了你!”典子也不惊讶,只是面带惭愧的对着七原和川田鞠躬道歉:“是我拖累你们了,如果没有我,说不定你们现在已经和三村汇合了。”

“不要这么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抛下你的,典子!”

两个人深情的望着对方,似乎有无数话要说。

川田章吾觉得自己是不是个多余的人?但现在不管呆在屋内,还是去外面都会成为妨碍情侣交流的电灯泡……不过幸好典子没有外面那两位那么自私,看出川田的不自在后,立刻收拾了一下情绪,开口问道:“川田同学,你也有心爱的人吧。”

“没有!”川田放下碗,摸出一支烟吸了一口,语气里好像夹杂着一些莫名的不平情绪道:“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女人。”

七原和典子不解的对视了一眼,典子温柔的开口道:“看来川田同学也过得很辛苦呢……但我们可是朋友,有什么不能对朋友倾诉的呢?”川田嘴角翘了翘,香烟的前端一下子变得红起来。他什么话也没回,烟雾缓缓的在黑暗中流动。

这时,空山一叶搂着光子的肩膀,不,准确的说光子几乎半个身子吊在空山一叶胳膊上,走了进来。

“来了一个人,目标很明确,就是这座房子。要不要杀了他?”空山一叶淡淡的说,丝毫没有在乎来的人是敌是友。“不要!”七原大声反对:“也许来的是我们的伙伴,应该看看是谁再决定。”川田章吾思索一下问:“确定只有一个人吗?还有多久到这里?”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如果速度不变的话,最多5分钟之后就会到这里。”

“时间足够了……”川田心中快速计算了一下吩咐道:“典子,趴在地板上,不要轻易靠近窗户;七原,这把阻击枪交给你,你在玄关负责支援;我去房子外的花园埋伏,光子和我一起;空山桑……你可以随意在哪,不过你是我们的杀手锏,不用轻易出手,需要保证我们不被敌人围攻。”

川田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七原和典子立刻决定服从,但光子不出意外的反对道:“我要和一叶君在一起,不管来的人是谁,他都可以保护我!”

川田眉头大皱,只是拿光子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她也不是自己的下属,恰恰相反的是,自己其实是她或者说是空山一叶的俘虏。现在反而成为发号施令的人,的确让人难以接受,换作自己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听从俘虏的指挥吧……

但心中的不爽依然让他开口讽刺道:“相马光子,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很强的女人,但现在发现我错了,你其实连典子都不如。”

“八嘎!不要胡说八道了,川田章吾!”“难道不是吗?你这样的做法,只能成为空山桑的累赘。在这么险恶的环境下,处处要求别人保护的人,是注定不会活得长久的,甚至会因为你的任性,让空山桑陷入危险。这么说你明白吗?”

这番话让光子不寒而栗,是啊!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短短一天时间,从万事都要亲自拼搏,到现在只能当个毫无作用的花瓶?

也许是看到空山一叶太过强大,自己的那些小计谋根本不起作用,任何危险在靠近自己之前已经被空山一叶彻底解决了。

这个游戏对于其他同学来说是搏生死,而自己好像是来进行一场为期三天的郊游恋爱之旅……

但刚才川田毫不留情的话提醒了光子,距离彻底安全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就算成功离开这座岛,面临的也将是zhèng fu无休止的捕杀,自己怎么可以成为一叶君的累赘?!

光子深情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把身体从他的胳膊上抽离,柔声道:“一叶君,我可以保护自己,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

空山一叶心中无语的看着光子和川田,只有一个中学生而已,要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如果不是为了尊重一下川田,让他参与决策,使得团体关系更为稳固,他早已经把感知中出现的那个中学生打晕提回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一旦哪天莫名消失,以光子的性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看了一眼川田章吾,也许这个男人可以代自己照顾光子……

“好了,大家就按川田说的做。”空山一叶做出最终决定,随即温和的看着光子:“放心,你不会成为我的累赘,你喜欢怎样都行,就当做真正的毕业之旅吧。这些中学生我还不放在眼里!”

顿时,原本平静淡然的空山一叶迸发出强烈自信。这是只有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不断获得胜利的必胜气势!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明亮的光晕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不要说眼前这几个中学生,就连上个世界那些久历沙场的武士也曾被深深折服。川田章吾嘴里的烟卷啪嗒一下掉到地上,但他仿佛未曾察觉,就那么呆呆看着空山一叶;七原秋也甚至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眼睛;典子有些颤抖的靠在七原身上,内心一片空白。

而空山一叶身边的光子,早已泪流满面,她激动的身体发软,整个人似乎已经融化了一般。

空山一叶搂住光子,收回气势,众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真的是人类吗?!”川田心中咆哮。他的发带早已经被汗液浸湿,腿脚也有些不自然。“怪不得他放心的把枪还给我,怪不得他说可以在山林里消灭一个连的士兵,怪不得他能察觉几分钟路程之外的同学……”

如果说原来对空山一叶的话还有些半信半疑,但现在川田已经彻底相信空山一叶。震惊过后就是一阵狂喜!他的计划有空山一叶这种人存在,绝对万无一失!

“是时候找个机会向空山桑透露自己的计划了!”川田下定决心,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把外面的麻烦处理掉吧。

刚才还小心翼翼制定作战方案的川田,心中已经把这件事的级别,从危机调整为麻烦,可见众人士气提升的程度。

看来,不管这个学生是谁,也逃不掉被俘虏的命运了。

第96章 剑道前辈的忠告

空山一叶靠在树后微微闭着眼,这里距离小诊所据点大概一百米左右。在这个范围内,他可以清晰感知到屋外众人的气息,还可以提前拦截未知的危险。

在空山一叶的打算中,如果来人没什么威胁,比如手中没有大威力武器,就交给川田他们料理;如果一旦手持qiāng xiè,他就会直接出手。不管如何,也不能让光子和川田他们处于危险之中。

“嗯?”空山一叶突然发现,目标的行进方式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是沿着小路直达诊所,现在竟然绕了个小圈子。在空山一叶的记忆中,那里是一片密林,行走十分困难。而且按照这个行进轨迹,刚好会走到自己的侧后方!

“难道这个人发现了我在这里埋伏?不可能!”空山一叶马上否定。以他现在的隐匿状态,即便是他自己不闭目把感知提升到极限,也绝不可能发现自己。有这么强大的能力的人,也不会以如此低微的武功主动前来挑衅。

从来者的呼吸和行走节奏,空山一叶可以发现,这个人是具备一定武术功底的。但其水平甚至连《七武士》世界中的胜四郎都远远不如!应该只是一般的武术爱好者。但凭什么能够提前预知自己的位置?

“看来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定位到自己了……这才是所有装备中最适合自己的那个,如果有这个东西存在,无论是找到三村还是杀死那些不合作的学生,效率都会成倍提高。不能让他跑掉,这个东西一定要得到!”空山一叶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下定了决心。

脑中念头还未彻底想完,他的人已经从树后闪出了十几米,那些拦路的灌木、密集的小树仿佛不存在般,往往在他一晃一转之间,便被过得干干净净。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出现在来人所在之处。

对于空山一叶如此恐怖的速度,那个人还未有过多的反应,刚刚转过身低头迈出一步,便立刻停了下来,高举双手喊道:“我是杉村弘树,我没有恶意,只想找人!”

空山一叶再次一愣,对方明明已经转过身,怎么知道自己到了他身后的?自己的动作绝不会有任何声息能被这种武功级别的人探知到的?他的定位真的这么精确?

沙哑冷冽的嗓音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你背后?”杉村弘树高举双手慢慢转过身,看到是空山一叶后明显一愣。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不是很熟悉,只是他是最近天天跟在光子身边、神情呆呆傻傻、不会说话也没有反应的大叔。

不过从这个男人所展现出的鬼魅一般的速度,已经冷静的提问表明,他绝不是传言中的傻子!最大的可能是一个扮猪吃虎的高手……

这些想法是杉村弘树脑中瞬间得出的结论,口中老老实实回答:“我一直盯着雷达探测器,就是这个……”他把左手拿着的类似缩小的平板电脑递向空山一叶,继续解释道:“我发现代表你的红点朝着我移动的时候,开始想要转身逃跑,但刚刚转身,再看探测器,两个红点已经重合到了一起,所以……”

空山一叶接过雷达探测器,低头打量。

果然,代表岛上全部学生的红点闪亮着。其中有一些明显很暗淡,且不再闪烁,应该是已经死亡的。滑动屏幕还可以进行放大和缩小,就连地形高低都有三维图形显示。果然是神器!

空山一叶突然出声问道:“你刚才有机会向我击出一剑,并且也准备好了。你的腹部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你的双腿已经蓄满了力道,你右手的剑原本就高举过顶,又被你悄悄移动到最佳出剑位置。但我低头等了你3秒钟,直到你把那口气呼出来,也没有等到攻击,为什么?为什么不向我的头顶劈来?”

空山一叶低着头,手中依然在研究那个探测器,但说出的话让杉村弘树额头布满冷汗!

他颓然垂下右手,扔掉木棒,恭恭敬敬冲着空山一叶鞠了一躬,苦笑一声道:“如果我真的劈下木棒,现在应该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吧……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为什么不击出手中的剑!”空山一叶追问,语气比刚才要严肃很多。

他抬头审视着面前高大帅气的学生:比川田章吾略高一些的英挺身材,看起来更加修长,与七原秋也一样,面部线条很柔和,但上扬的剑眉使其整个人看起来更为自信。地上那根光滑的木棒,刚好与修习剑道用的木剑长度相似。

“我……原本看到前辈没有武器,正低头注意探测器的时候,我便想偷袭的,但回想起刚才前辈展现的速度,发现即使劈下去也会被轻松躲掉吧……”“你胆怯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的,我没有勇气。”

“你不配用剑!”空山一叶沙哑的厉声喝道:“如果没有下定出剑的决心,就不要做出出剑的准备!而一旦完成了准备,即便眼前是神,也要毫不犹豫的劈下去!不能判断对手实力,是为无智;又不敢舍身一搏,是为无胆,即无智且无胆!所以我说你不配学剑!”空山一叶毫不留情的一番话,把杉村弘树训斥的面红耳赤。

说他无智也便罢了,但胆小的评价,对所有十五岁的少年都是最难以容忍的羞辱!何况他敢靠着一根木棒只身寻找同学,到现在也还好好活着,证明他并不是没脑子、没勇气的懦弱学生。他杉村弘树可是剑道部和篮球部的双料冠军!

他甚至想不顾一切的捡起棍子狠狠打破面前这个男人的头,但拳头几松几攥,最后还是深吸一口,再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嗨!前辈教训的是。”空山一叶点了点头:“没有因为试图证明自己并非胆小鬼,或因恼羞成怒而攻击我,说明你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还算是有救。跟我来吧,你的一些同学想见你。”

杉村弘树立刻惊喜道:“啊!是谁?”“七原秋也、中川典子、川田章吾,嗯,还有光子和我,你知道我们有5个人,但看你的表现,探测器应该也不能查出具体是谁吧。”

他无比盼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说出的是他心中一直期望的、也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的名字,但很快他便失望了。

“嗨,前辈说得对,探测器只能让我知道同学们的位置,七原和典子吗……光子和前辈在一起是很正常的,川田章吾这个转校生……”

“多想无益,走吧。”

杉村弘树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空山一叶已经转身,他只好提起自己的包,拾起木棒紧跟在空山一叶身后。

第97章 对恋人的执念

“弘树!”负责在二楼窗口警戒的七原首先发现他的好友之一,校篮球队的主力大前锋、剑道部部长杉村弘树。身高183cm的他,加上时髦的竖发,看起来比走在前面的空山一叶还要高一些,难怪是学校公认的美男子。如果不是为人太过高冷,应该比七原秋也这个暖男更受女孩子欢迎吧。

不过此时跟在空山一叶身后,就像是犯了错误又被老师当场抓住的小学生,规规矩矩的低头走路。

直到听到七原秋也的喊声,才抬起头来微笑道:“是秋也啊,你还是老样子。”“进来吧。虽然再过一会儿就得离开这里,不过我们还有一点时间。”空山一叶吩咐道,率先向屋内走去。

光子从花园藏身处一跃而出,拉着空山一叶的手,回头审视杉村一眼,似乎在说:没想到你也能活到现在!表情极其不礼貌。川田章吾则抱着sàn dàn qiāng跟在最后,上下打量着杉村,似乎想要寻找出他的武器藏在哪里。

“因为手里有可以探测到大家位置的装备,所以总能避开危险……我看到南佳织【女子20号】被枪杀、江藤惠被割掉了头颅【女子3号】、新井田和志【男子16号】被乱刀刺死……就这样,被空山桑抓住了……”

杉村弘树放下粥碗,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从离开学校到现在的经历。

“你来得正好,”七原迫不及待的说:“杉村,我们可以逃出这里。空山桑和川田他们会救我们离开,我们正要出发去找三村他们。”

弘树的眼睛稍微张大了些:“真的吗?”秋也点头。可是,过了一会儿,弘树低下头,又立刻把头抬起来。“不了……”他摇摇头说道:“我还有一点事情……”

“有事情?”七原皱起眉头:“有什么事比离开这里更重要!总之……”

“不,秋也,你听我说,”弘树打断道:“其实,我见过三村他们了。”

“啊?!那你为什么……”

弘树摆了摆手,对空山一叶抱了声歉,接过探测器,指着三个在一起的红点道:“三村他们三个在这里,看起来过得很不错的样子。不过,我要找到琴弹,所以拒绝了他们。”

“琴弹?”秋也反问道。

琴弹加代子【女子八号】,爱好学习茶道,不过倒没有因此变得娴静文雅,反而给人比较活泼顽皮感觉的女孩子。但长得不是很出色啊,不但远远比不过千草贵子这个弘树的青梅竹马,就连长相相对一般的典子也不如,难道弘树喜欢的是她?

“所以,我得走了,抱歉,诸位。”弘树站起身,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等等,杉村!”秋也叫住他:“你要去哪里?我不是说和我们在一起就可以得救了吗?”

弘树回头看着秋也,目光里带着点哀伤:“我有一件事,非得和琴弹见上一面不可。所以,我得走了。”

有事?在这种动一次就多一次与死亡接近的状况下,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做不可?无论如何也要劝住他!

秋也开口说道:“等一等,就算你要走,手上也没有像样的武器呀,这太危险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同学们变得多疯狂!”

弘树轻咬着下唇看着已经传到川田章吾手中的雷达探测器。

“这东西是不可能还给你的。”空山一叶冷淡的说,话里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

“是啊,与其把这么强的武器还给你,让你们玩幼稚的恋爱游戏,当然是大家一起逃生更重要!”光子补充道。

杉村弘树苦笑了一下,他对这个结果早已有了预料,不过这点困难并不能动摇他的决心,站起身来有些落寞的向外走去。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走的话……”七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几个人一起去找琴弹同学吧……”

“不行!”川田章吾立刻发声反对:“他一个,我们五个,甚至还有更多的人要加入,比如三村他们。有了雷达可以节省一倍时间!”

“可是……”秋也似乎怎么也按捺不住:“可是,好不容易有得救的机会,一旦在这里分手,要想再会合就……”正是如此。一旦分开了之后,再要会合就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弘树还是很干脆的转过身摇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典子:“中川她不是受了伤吗?太危险了。别担心,其实里面很多光点都没有动过,应该是都不愿轻易离开寻找到的据点。我早已经记得很清楚了。还有,如果三村他们的位置没有被列为禁区的话,找到琴弹后,我会和你们汇合的。”

七原彻底沉默了,他无法劝说好友,又没办法更改大家的意见,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离开。

突然间,川田唤道:“杉村。”川田用空着的手自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东西。靠近嘴,用牙齿咬着其中一端的金属部分,接着扭转主体。唧——唧、唧、啾、啾,发出鸟的鸣叫声。那是一阵鲜明嘹亮,而且轻快欢乐的鸟啭。听来像是斑鸫,或是山雀之类的声音。

“不管你有没有找到琴弹,也不管我们和三村的位置有没有移动”川田说道:“如果想和我们见面的时候,就生堆火,燃烧刚砍下来的树枝。这样就会产生烟雾,记得要生两堆火。当然,生完火得立刻离开现场,毕竟那实在太显眼了。还有,小心不要造成火灾。我们看见了烟雾后,我会每隔十五分钟整,连续吹响十五秒。你就跟着声音,找到我们这里来就可以了。”

弘树有些诧异,没想到与他没有什么交情的川田会这样帮他,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这么做的,谢谢你,川田。后会有期,大家!”

“等等!”空山一叶开口道:“我说过你不配用剑,但这把枪就交给你吧。”

他从腰间拔出自清水比吕乃那里缴获的左lun shou qiāng,和口袋中一盒手qiāng zi dàn,向杉村弘树扔了过去。

“我不会白拿你的东西,这个虽然不能与你的雷达相比,但至少可以让你有还手的机会。还有——”

空山一叶站起身,走到弘树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自大和优越感,在不能完全确定对方是否有威胁你生命能力的时候,无论有多小心都不为过!记住,这是一个无数次经历生死的剑道前辈对后辈的指导。”

杉村弘树抱着阻击枪和子弹楞在原地,像是在反思些什么。在原电影中,终于找到琴弹加代子的他,却被所爱之人亲手开枪误杀,直到死前才表露心声,无疑是最可悲的人之一。

希望他在听到这番警告后,能够避免这种悲惨的命运吧。

弘树深深的冲着空山一叶鞠了一躬,分别朝秋也、典子、光子,还有川田轻轻点头,静静拉开玄关的门板。

“杉村同学。”典子唤道,语气相当平静:“你要小心。”

“知道了,谢谢。我也祝你们好运。”

“杉村!”秋也好不容易才从不由自主变得僵硬的下巴,再挤出一句话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向你保证。”

弘树点头,走了出去。秋也扶着典子走下玄关,目送弘树离开。弘树旋即爬上右手边的山地,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第98章 凶险

月亮高挂天空,一朵云也没有。接近正圆形的月亮溢出白光,形成一道薄膜罩满剩余的天空,也因为如此,看不见一颗星星。

此时,距众人离开小诊所据点已经2个多小时,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三村三人所在的“高松北部农会冲木岛办事处”。因为有了雷达的帮助,没有绕路的他们,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休息一会。”向前行进的空山一叶停下脚步,而秋也保持搀扶着典子的姿势,也停了下来。

“不是才休息没多久吗?”川田章吾从队伍最后走了过来,疑惑道。空山一叶摇摇头,指了指满脸虚汗的典子。

“典子,你不要紧吧?”七原秋也扶住摇摇欲坠的典子。听见秋也说话,典子咬牙回答道:“我、我没事,不要紧。”

可是秋也手臂传来的触感,仍感觉到她身体的软弱无力。其实他们到现在也不过走了5公里多一些的山路,不过因为典子的缘故,行进速度十分缓慢。

如果是空山一叶自己,他可以很轻松的在20分钟内赶到,但由于担心三村几人不信任,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再加上出于保护其他几个学生,尤其是光子的安危,空山一叶并没有只身前往。

“好吧,休息十分钟,然后再坚持半小时就到了。”川田章吾看看手表,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他们也已经脱离了成为禁区的g=9区。

“我早就说过要杀掉这个累赘的。”光子温柔的为空山一叶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嘴里说的却是与动作完全相反的残忍的话。七原愤怒的盯着光子,典子赶忙紧紧拉住七原,弱弱的向众人抱歉道:“万分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没事,还能坚持。”

川田章吾岔开话题:“也不知道那些同学都是被谁杀死的。”

弘树在雷达上指出自己看见过的尸体之外,还将死法也详细描述下来。新井田和志的尸体除了眼睛被戳破之外,喉咙还被什么东西刺了进去;江藤惠则是在已经成为禁区的村落里面,头被整个砍下;岛的最南端,金井泉、黑长博、笹川龙平、沼井充死在一起。金井泉身上中了四、五枪;还有一个误入禁区而死的月冈彰。

“那家伙应该是……桐山和雄!”川田将嘴唇扭曲成笑容形状:“恐怕,总有一天会遇上他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秋也想起另一件挂心的事情,问道:“杉村的那台机器让我想到一件事,北野武这混蛋他一定也知道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吧?而且连我们身处的位置也一清二楚。”

川田一边眺望着远方,一边答道:“没错。”心里还默默加了一句:他连我们说过的话都一清二楚!“那么,这不会成为我们逃走的障碍吗?”七原担忧的问。

川田仍旧背对着七原,轻轻笑了:“不会,完全不会有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心里又默默道:只要不是明确触犯规则,北野武绝对不敢私自让几人的项圈bào zhà,他应该也没有这个权利!

从他了解的情报来看,这场游戏每年都会吸引无数zhèng fu高层的目光,也让这场互相残杀的游戏变得更加“透明”。

“你们看,有个人一直从西边向这里移动,现在停在的位置,刚巧挡在我们和三村所在之地的中央。”光子举着手中的雷达,献宝似的向空山一叶说。

众人闻言纷纷凑了过来,仔细盯着上面被光子放大的小光点。

的确,有个人停在了他们前方,不知是暂时休息,还是打算偷袭,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岛上不可能出现两个雷达!川田疑惑的看着空山一叶,像是在说:你感知到什么了吗?这是空山一叶前几次表现的太过强大留下的后遗症。

“目标没有移动,我探知不到那么远。”空山一叶摇头回答道。

他心中苦笑:他又不是神!如果对方是移动中的目标,而自己又处于静止中的时候,是可以调用全部感知,探查到百米之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如果目标静止不动,又没有剧烈喘息的情况下,他能感知的极限距离是20米。这已经算是相当逆天的能力了!

而那些拥有潜伏秘法的忍者,因为他并没有遇到过,所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提前感知到。不过一旦有杀气泄露,他可以保证在瞬间做出反应。

川田章吾谨慎的点了点头:“打算要投入这场游戏的高手,大多会采取听见哪里有骚动就往哪里去的做法。如果人在附近的话,那就会赶赴现场;若是战斗已经开始,那就会在一旁观察,然后杀掉存活下来的那一方。所以我们尽可能快速安静的解决目标,因为一旦起了冲突,接下来就会引来一波接一波的对手。”

“除了这个目标,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只有他一个,别人最近的距离我们都在2公里之外。”

“你们在这里继续休息,光子,你也是,我去去就来。”空山一叶决定道。

光子虽然很是不舍,但还是纠结的点了点头。她拉住空山一叶的手,把自己的阻击枪亲手别在空山一叶右侧腰间,又柔柔的为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衣领:“一叶君,我等你回来。”

空山一叶宠溺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对着川田说:“光子的安全,就先拜托给你了。”川田章吾重重的点了点头。下一瞬间,空山一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留在原地的几人凑在川田身边,全部聚精会神的盯着雷达屏幕。上面代表空山一叶的红点正急速接近拦在他们中间的目标,红点的移动并不是呈匀速运动,而是像闪现一般,突然间便出现在千方另一个位置。速度之快,简直超出他们的想象!七

原信心十足的说:“也许用不了5分钟,空山桑便能回来了!”“只要不是那个人,一切都好说……”川田看向远方的黑暗,心中默默说道。

20米!空山一叶已经非常清晰的感知到,一颗粗壮的松树后面有人。他立刻放缓速度,高抬腿,轻落地,慢慢向前接近。不知道为什么,空山一叶隐隐觉得,这个对手与前几个学生带给他的感觉不同。虽然还没有和对手碰面,但只从树后那人若隐若无等待呼吸中,便可以知道,这是个极其善于隐藏和偷袭的人!

10米!期间隔着三棵树,一小片灌木丛。

5米!在这个距离内,空山一叶只需要一个呼吸便能扑到那人身侧。他定了定神,长长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准备一举擒住对方。

就在手掌边缘还差一指距离碰到那人脖子的时候,一个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物体飞出来。那东西朝着空山一叶面门,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砸了过来。

空山一叶面色骤变,双腿屈膝扭动身体,比出击时快一倍的速度向侧后退去!

在后背即将撞到一颗大树的时刻,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的空山一叶,以右脚为支点,身体贴着大树转了半圈,强行抹过树干,躲到了树后。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听到右脚踝发出轻微的“咔吧”一声,竟然扭到了脚踝!

“轰!”shou liu dàn就在这一刻爆照,白光充满夜空。空气好像整个膨胀起来,bào zhà声响狂乱地冲撞着空山一叶格外敏感的鼓膜。

他两只脚还没来得及落地,整个人就被鼓起的爆风吹了个趔趄。漫天散射的弹片噼里啪啦的深深嵌入背后的树干,如果再晚一秒,空山一叶势必被炸成绞肉!

他立刻稳住身形,却发现完全听不见声音,耳朵的状况不太正常。在这无音状态中,还未等他做出调整,看到又一个罐子已经飞了过来,但旁边已经没有可以藏身的大树了!

第99章 一颗子弹

这是空山一叶30年来所遭遇的最大危机,甚至远远超过对战山贼的三只火枪!天空中飞来大威力jun yong shou雷、听力暂时失聪、右脚扭伤,身边没有可以用于躲避的大树。

距离他最近的一颗可以完全挡住弹片的,也在7米之外!

如果是直线,即便他现在右脚暂时行动不便,也不过是半秒的时间而已;但还需要做出转身躲到树后的动作,以现在的状态,至少有半边身体会被弹片洞穿!

在几毫秒内,他把这一切因素全部考虑到,发现根本来不及躲避。空山一叶把全身感知提到最高,来不及用视觉锁定、更不能用听觉判断,完全是黑白网格形的世界,有一个血红的致命威胁点朝自己飞来:依照飞行速度,会在1秒后bào zhà,溅开的弹片会笼罩自己所在区域!

他右手抹过腰间,与拔刀术一模一样的姿势动作,但这次拔出的阻击枪!向着感觉中威胁最盛的汇集点,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子弹出膛,“叮”的一声正中手雷,如同射击飞靶一般,将手雷在bào zhà之前击飞。

第二颗手雷虽然没有给空山一叶带来任何伤口,但还未恢复的听力,在爆照的影响下受到更为惨痛的伤害。此时他的耳朵中除了像一千个鸟儿齐声鸣叫之外,更像有一千个小虫子在爬!酸、麻、胀、痛、痒……即便以他的意志力也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不过此时可不是检查身体的时候,因为危机还未结束。

哒哒哒哒哒哒哒,空山一叶感觉背靠的树干发出一阵有规律的抖动,四周同时被一层弹幕笼罩。有人用chong fēng qiāng扫射!

原本是猎物的对手,现在成了猎人,强劲的火力把空山一叶压制的不敢轻易动弹。“是那个扔shou liu dàn的家伙,他看到我没死,还要继续攻击吗?”空山一叶想到。好在不知道那个人已经用光手雷,还是怕再被空山一叶击飞,总之没有继续扔过来。

“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每隔五法子弹就会又不到02秒的停顿吗……”空山一叶察觉出身后子弹的规律,就在这一刹那,他手中的枪立刻伸出树干,向后开了一枪。

“击中了!应该是躯干部位……”空山一叶非常确定。果然,一声闷哼后{他听不到},枪声彻底停了下来。他立刻闪出树后,想要彻底了结对手的性命,但身体又硬生生停住了。

“不对!杀气有减弱,但没有消失,对手是故意要等着我出来!这家伙拥有如此敏锐的危机直觉,竟然能提前察觉到我的进攻;还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几乎同归于尽的方式近距离拉响手雷,被我击中后也没有想着怎么逃跑,而是趁机偷袭……看来应该就是让川田章吾最警惕的另一个转校生了。桐山和雄……这个学生太危险,绝不能让他生离此地!”

正如空山一叶所料,被命中胸口、仰倒在地上的,正是染着黄毛的转校生桐山和雄。不过空山一叶没有想到的是,桐山和雄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敏锐。

如果不是桐山正在打量自己的战利品——一把小太刀,又正巧被桐山看到刀身上闪过的身影,此时的他应该早已经被空山一叶打晕,成为俘虏了!

在情急之下拉开手雷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如果不是身上的防弹衣,桐山和雄身上早已经插满弹片了。即便如此,他的大腿还是被锋利的弹片划出几个深可见骨的血口,他可没本事像空山一叶那样躲避!

忍痛扔出第二颗,也是身上最后一颗手雷,原本以为这次绝对可以炸死空山一叶,但没想到被对手神乎其技的一枪凌空打爆!

从不知恐惧是何物的桐山也不禁有些慌张,拼命的向空山一叶藏身的大树扫射。虽然明知道这把“英格拉姆m10”chong fēng qiāng的威力不可能射穿这种粗细的树干,但还是忍不住进行连续火力压制。他怕一旦停止射击,动作犹如鬼魅般的对手会瞬间闪出,一枪干掉自己!

可没想到的是,即使这样,还是被空山一叶抓住规律,击中自己胸口。好在防弹衣再次救了他一命。不如将计就计,等对手放松警惕……桐山和雄举着chong fēng qiāng,强忍大腿和胸口的剧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瞄准树后!

枪里还有10发子弹,这种专为近距离火力覆盖设计的微型chong fēng qiāng,可以让他在15秒nèi shè出剩下的子弹。呈扇形分度的弹道,覆盖树干周围5-8米的范围。只要有一颗子弹命中,他就有机会掏出阻击枪杀掉对手。

都决心取对方性命的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桐山在等,空山一叶也在等!脚踝的伤势严重影响了他的敏捷。如果是拔剑对决,这点伤势完全不成问题,但面对射速奇高、覆盖面广的弹幕,他没有把握可以尽数避过。

他等的是听力稍微恢复,可以明确探知对手的状态后,选择最佳进攻时机;而桐山和雄则是完全不敢移动,他的双腿伤势更加严重,几乎已经丧失了机动性。而且不尽快治疗的话,光出血就可以让他毙命。

如果空山一叶听力没有受到影响的话,他完全可以察觉出,桐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树叶被海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皎洁的月光照耀着两人之间的林地。如果不是还未散尽的硝烟,和越来越重的血腥味,此时此地正该是情侣晚饭后散步的绝佳环境。

“不能再等了!”空山一叶突然想到川田章吾在来时所说的话:枪声和bào zhà声会引来那些渴望杀戮的学生!自己的听力不知道何时恢复,耗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危险性就越高。

“但也不能就这么冲出去,赌子弹不一定射中。”赌命这种事,空山一叶从来不怕,但显然现在有更好的办法……空山一叶把阻击枪咬在嘴里,未曾受伤的左膝弯曲,左脚用力蹬地,右脚忍痛向后踩在树干上,双手、脊背同时压住树干,用尽全力向上跃去。

身体骤然升高了一米有余。空山一叶的动作还在继续,他的脊背犹如游龙般贴着树干耸动几下,再次拔高了一米,整个人仿佛贴在了树上,其动作神似传功国术中的“墙上挂画”!

离地两米高的空山一叶只停顿了不到一秒,便开始向下落,但就在这一秒钟内,他从嘴里摘枪、探身、瞄准、射击,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舒展。

桐山和雄根本没想到攻击不是从地面的位置发出,看到树后之人露出半个身子,便下意识的平行扫射,10颗冲锋qiāng zi dàn全部从空山一叶的脚底飞了出去。

而空山一叶只射出一颗子弹,从眉心钻入桐山的大脑,又从后脑勺开了一个大洞,微微变形的子弹钻进血泥中,消失不见。

第100章 养伤

桐山和雄这个原电影中第二**oss,也是学生中的第一**oss,就这样被空山一叶一枪爆头。

空山一叶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桐山和雄,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可惜了”的感叹。

这是他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受伤,不,应该是自从进入电影世界中第一次受伤。即便在《七武士》世界中,在绝大部分时间遇到绝大部分对手他都显得游刃有余。

原本以为这个世界除了项圈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东西和人能威胁到自己,可竟然被一个毫无武功的中学生,仅凭天赋本能便让自己丧失听力、扭伤脚踝,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桐山和雄专心学剑,日后成就未必不能超过自己。也不知让空山一叶知道,桐山是因为恰巧看到刀身倒映出的身影才发现空山一叶,这个骄傲的剑客会怎么想。

他捡起地上的chong fēng qiāng,从背包中找出新的dàn jiā换上,用来防备未知的突袭。

这件威力强大的武器,他准备回去后交给光子。而光子最后插在他腰间的阻击枪,他准备一直戴在身上。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把阻击枪,空山一叶能不能在第二个手雷的bào zhà中活下来还不一定,更不要说最后干脆的反杀了桐山和雄。

空山一叶从尸体身上扯出防弹衣,虽然粘了不少鲜血,但依然不妨碍这件东西的性能,他准备回去后强行穿在光子身上,自己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说不定在以后遇到危险时多一种保命手段。要知道这种军用陶瓷防弹衣,轻便耐用,即便xiǎo kou jingbu qiāng都打不穿,在市面上比qiāng xiè能难买到。

把从桐山身上搜刮到的所有东西,包括阻击枪、短刀等武器一股脑扔进背包中。沉甸甸背包全部都是武器dàn yào,也不知是被他杀多少同学后得到的,现在全部成了空山一叶的战利品。

刚刚转身准备回去与大家汇合的空山一叶,赫然看到光子熟悉至极的身影向他飞奔而来。

感觉光子柔软的身躯扑进怀里轻轻颤抖,他扔掉东西,一只手轻柔的拍着光子后背,示意自己没事。

“一叶君,我听到bào zhà声便再也忍不住,怕你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虽然知道没什么人能伤到你,但还是忍不住……哦,川田他们也不放心,所以一起跟来了。”光子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但明显是在撒娇。

不要看她在空山一叶怀里娇柔的像一朵人畜无害的小百花,事实却是:听到第一课手雷bào zhà,她凶狠的一脚踹翻坐在地上休息的七原,劈手夺过阻击枪朝着这里奔来。

担心她安危的川田只能匆匆对七原和典子说一句:“我去帮忙,你们休息好了再跟上来”,便紧紧跟着光子一起前来支援。

不是他不担心手无寸铁的七原和体力不支的典子会遇到危险,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如果光子出事,空山一叶绝对、绝对、绝对会在最短时间内,杀死岛上所有同学,然后以最终优胜者的身份脱离游戏,而不是去费力寻找什么po jiě项圈的办法!

看到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他才长出一口气。

“果然,空山桑是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的,他出现在这个游戏中,本身就是最大的bug……”川田暗暗吐槽。

不过,此时的光子已经发现了空山一叶的不正常。虽然这个男人平时也是一副沉默冷酷的样子,但自己说了那么多话,无论如何也会回应几声的吧。

难道……光子脑中瞬间浮现出悲剧电影中,男主人公中弹后还坚强的抱着心爱的女人,最后死在女人怀里的画面……

“不要吓我……不会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

她颤抖着挣出空山一叶双臂,紧紧抿着单薄的嘴唇,忍着眼泪双手捧起空山一叶的脸颊,从上到下仔细查探,不放过他身体每一处角落,只为寻找出那个不存在的致命伤口。

其实空山一叶通过触觉,早知道光子在对自己说话,但强忍着耳鸣与酸胀,依然听不清少女到底在说些什么。看到光子有些神经质的行为后,终于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拉到眼前以一种轻松平静的语气缓缓道:“我没事,被手雷震到耳朵而已,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其实如果换成一般人,这种近距离bào zhà产生的声波不会影响多久。但听力异常敏感的空山一叶,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因为事发突然又来不及特意防备,他可以明显感觉自己耳鼓膜已经损伤充血,短时间内休想再像以前一样用听觉探知动向。

“空山桑,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桐山和雄!”川田发现了地上的尸体,这个即便死了都露出一种毫不在乎表情的转校生,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骇然。

既惊讶两颗手雷配合chong fēng qiāng都没把空山一叶怎么样,又惊讶桐山竟能收集到如此多的武器,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同学。川田长出一口气,同学中最厉害的家伙也已经死了,剩下的那些人不足为虑,是时候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这个学生很强,竟可以提前察觉到我的偷袭,还能不顾同归于尽的危险拉响手雷,如果不是光子的枪,或许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空山一叶感叹道。

川田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便被空山一叶拦住。

“我亦不是毫发无伤,暂时听不到声音,右脚也有些扭伤,需要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调整,至少在今晚不宜动武。”

川田惊讶的看着空山一叶,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还以为眼前这个男人是远远高于他们这个层次的神一般的人物,没想到也会受伤……

他赶忙掏出雷达探测器,看到两个红点正缓慢的向这边移动,抬头看去,已经可以望到月光下七原搀扶着典子的身影。好在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人顺着声音前来,应该是对于如此激烈的战斗心怀恐惧,即便活下来的人也不一定能够轻易对付,还不如趁着黑夜好好休息。

川田思索了一下,用非常缓慢的语气轻声说道:“看来暂时不能去三村那里了。他们有三个人,七原和典子又肯定和他们一边,在三村态度不明朗的情况下,失去空山桑的威慑力,我们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说服他们……”

他虽然知道空山一叶听不到,但他相信以对方的敏锐,即便看口型,都可以明了自己的意思,何况这些话也需要说给光子听。

果然,空山一叶颇为赞许的看来川田一眼,他“看”到了川田说的话。

“既然如此,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我需要一晚时间养伤,最晚在明天清晨应该可以恢复,不宜离三村太远。毕竟我们的目的还是要找到他。”

川田掏出地图,循着先前来时的路,一路移动到目前的所在地。现在他们周围一路上生长着稀疏的林木,再向前走一些,就可以到达南佳织丧命的地点附近。

左手边不远处,可以看见由岛东岸的村落延续到这里的狭窄平地。平地上的农田间点缀着几户民家。愈向西去,愈显狭窄,如同一个收敛的扇形一般。而在那相当于扇轴的位置上,有一条横贯这座岛的道路通过,将近路的尽头就是三村他们所在的位置。

川田思索了一下,指着一座距离这里不过几百米的民居道:“这里虽然位置很显眼,但我们手中有雷达,最危险的那个——“他冲着桐山的尸体抬了抬下巴,“最危险的那个也已经死了,所以这里可以暂时休息一晚。”

三人对视了一眼,统一了看法。快速收拾好桐山奉献的武器装备,由川田扛在肩上,冲着七原和典子迎面走去。

第101章 揭穿

“现在是6点,下面老师给大家报告昨天的死者姓名,男生……女生……今天的速度慢下来了,老师很失望!现在开始,增加禁区数量,每小时多一个,请仔细听好……”北野武的声音随着广播准时传来,把沉睡中的众人惊醒。

人类的适应能力历来是相当强悍的,经过整整一天挣扎,众人对于北野武的死亡报道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个混蛋的游戏!这个混蛋zhèng fu!早晚有一天要推翻了它!”川田合上已经标注好禁区的地图,咬牙切齿的说。一晚休息,大家恢复得都还不错,典子的伤势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空山一叶几乎整宿出于调息状态,脚踝已经完全无碍,但听力的伤势比他想象要严重,他觉得至少还需要一天一夜才能恢复到全盛状态。

好在有雷达探测器这个比听力作用范围更远的神器,不用太过担心其他人的偷袭。

“空山桑,你好些了吗?”川田问道,他是除光子外最希望空山一叶安然无事的人。

空山一叶轻轻拍醒枕在他腿上,搂住他睡了整晚的光子,缓缓道:“没事,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

川田松了一口气,让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宣布今天的计划。

“距离三村那里只有两小时路程,典子你好些了吗?”“多亏川田同学的药,除了腿上达到伤口还有些疼之外已经没事了。”

川田点了点头:“包括我们在内,还剩19名同学存活,剩下人的越多我们的计划实施起来就越难,所以无论如何要快速汇合三村,各自收拾一下,我们10分钟后出发!”

“等等,”空山一叶拦住想要起身的几人,指了指脚边的背包——昨晚缴获自转校生桐山的那个,“分一下里面的装备,川田你来。”

川田惊讶的看着空山一叶,原本这是属于他的战利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岛上,谁会嫌手中的武器多!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偷偷拉扯他衣服的光子,在空山一叶看来,这些武器纯属累赘。他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而昨晚强行为光子穿上防弹衣后,让光子的负重也大大增加,显然不需要太多武器白白消耗体力。

川田见空山一叶淡淡的表情中带着不容拒接的意味,也不再客气。他首先捡出两把警用左lun shou qiāng和几个dàn jiā交给一脸期盼的七原,吩咐道:“七原,你和典子没有受过训练,这两把阻击枪虽然威力小了一些,但容易操控,你们拿着。”

随后为自己选一把美军经典武器m1911,这把阻击枪使用1143mm子弹,口径大,威力足,可靠耐用,除了枪身稍微沉重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正好可以补充手中sàn dàn qiāng持续射击能力不足的缺点。

川田又把看起来质量最好的一把枪递给空山一叶。

空山一叶摆了摆手,指了指身上原本属于光子的阻击枪道:“足够了。”他从袋子中随手翻出一把短刀插在腰间,虽然长度仅60cm,比他上个世界的爱刀长船长光短了一倍多,但身为剑客,总是手中持剑让他感觉更为顺手一些。

光子再也忍不住,她冲上前去把包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抱住,怒视眼前三人。在她看来,除了川田还有理由挑选武器之外,七原和典子根本不配持枪。何况这是空山一叶的缴获,也是属于她的私产,怎么能如此随便的交给那两个废物!他们会开枪、敢开枪吗?

空山一叶苦笑了一下,柔声对光子道:“你手里已经有了一把阻击枪和chong fēng qiāng,如果这些还不能让你解决麻烦,即便给你再多的武器也不行。”

“不要!这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武器。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听话,光子,你拿不动的。”“昨天一叶君就受伤了,我也要保护一叶君……”

空山一叶面无表情的看着光子,光子被看的有些心虚。“你是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么,光子。”淡淡语气,在光子听来却异常惊慌。

她顿时扔掉武器背包,紧紧抱着空山一叶不肯再撒手,弱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一叶君,我……我不要这些东西了,我只要你……”说着,不顾众人目光,撅着xing gǎn的唇儿就要往空山一叶脖子上凑。

空山一叶哭笑不得的紧紧搂住光子,让她动弹不得。光子就像被抽掉骨头一般软倒在空山一叶怀中,武器分配的事早已被她抛弃的无影无踪。

川田和七原这两个男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禁为空山一叶能降服住光子这样的女人感到佩服。“光子酱真的很幸福呢……”身为女性的典子,羡慕的低声说道。又偷偷看着一眼身边的七原。“真希望七原也能这样抱着我呀……”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初晨的阳光从窗口照射在几人身上,他们享受着这段为数不多的静籁时光。

“我们出发吧。汇合三村后,就要马上进行下一阶段计划了。”川田收拾好自己的装备,起身率先开口道。七原搀扶着典子,对于即将见到的好友,他比任何人都要迫切。

趁着空山一叶松开手臂,光子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得意的眯起眼。空山一叶不由得再次苦笑。

不过,光子从空山一叶怀中站起来后,气势又是一变,她冲着川田的背影冷冷的说道:“川田章吾,你说了很多次计划,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的打算究竟是什么。现在我们怎么说也算是盟友,一叶君帮你杀掉了威胁最大的敌人,分给了你武器,你还打算继续隐瞒吗?这是身为一个盟友的态度吗?”

这些话光子早就想问出口,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如果再不问的话,等见到三村又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说不定,不,眼前这家伙一定会隐瞒到底!

川田的身体微微一抖。手缓缓向胸口摸去。光子立刻紧张的把手中chong fēng qiāng对准川田。

只见他抽出一根香烟,放进嘴里叼住,用十元打火机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

像是思考些什么,随即用有些低沉的说道:“相马光子,虽然你这样说,但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们具体计划,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我的方法。就算你们的口风再怎么紧,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有逃离这里的方法。还是那句话,除非岛上所有人都加入,或者除了加入我们的之外全部死光。”

川田的叼着烟,淡蓝色的烟雾让他的表情十分朦胧,但他的指着自己脖子上项圈说这番话的态度却相当明确——不能说,有人监听!

光子思考了一会儿,和空山一叶交换个眼神,朝川田点了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不过,不甘心的光子追问道:“用正常的推论来看,应该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逃离这里。所以才会觉得你的计划非常的……”

“不可思议吗?”

这次就连七原和典子也不禁点了点头。

川田呼的吐了口气,将香烟扔到地上用脚尖狠狠捻熄。“不管什么事物都有它的弱点。不,应该说绝大部分的事物都有才对。”

“弱点?”这次问出的是七原。

“对,我就是算准了那个弱点。”川田继续说:“这个游戏,我比你们要清楚多了。”

七原秋也无法理解,挠了挠头发,疑惑道:“川田同学,你不过才转来我们学校一年,你怎么会……”

“因为他就是上届游戏的优胜者!我没说错吧,川田章吾,我们的转校生同学!”光子冷冷的接话道。

第102章 悲惨往事

“呵呵,还是被你发现了,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嘛,相马光子同学。”川田冷静的笑着,似乎对于自己的秘密被揭开毫不在意。

七原和典子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他们都猜不到甚至不敢向这个方向猜测。眼前不过比他们大一岁的学生……

优胜者!不可能的吧……

“你们知道在这场游戏里生存下来的人会怎么样吗?”川田向着众人问道。秋也和典子面面相觑,摇摇头。

“这个游戏里只有一个人可以存活下来。在和同班同学进行自相残杀的惨无人道游戏里胜出之后,为了要娱乐那些高层官僚,专守防卫军士兵会用枪从后抵住优胜者,强迫他站在摄影机前面,他们会说,‘笑!快露出微笑!’”

川田露出一个像重度精神病患者常常露出的扭曲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残忍意味,环顾了光子、秋也和典子的脸,继续说:“那时,我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相恋4年的女友,她的血在我的脸上还没有干,哈哈……呵呵……哈哈哈哈……”

川田捶着胸疯狂的弯腰大笑,眼角润出一块水渍。

空气似乎在此时凝滞,众人胸口突然感到一股沉重的气氛,光子紧紧的抓着空山一叶的衣角,无情如她也被川田悲惨的经历感到心酸,而七原和典子似乎已经快要透不过气来。就连一贯冷漠的空山一叶,脸色变得异常严峻。

川田停下笑容抬起头,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稍稍恢复了平静。“我以前念的是兵库县神户市立二中三年c班。”他看着光子说道:“你说的对,我是去年在兵库县举办的‘计画’优胜者。”

“川田君……”典子被这番悲惨的经历刺痛,想要开口安慰。

川田的表情缓和下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们见我身手不错,还曾想要招揽我,但我把那个所谓总统亲手签发的表彰书撕了个粉碎,扔进马桶里冲掉了。我想过平静的生活,所以转学到你们这所偏远的学校,可是没想到菩萨眼瞎,又让我赶上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的赢面比较大。”

光子倒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完全相信这番话。

没错,虽然只要是中学三年级生,任谁都有成为“计画”对象的可能性。可是——连续两次都被挑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这简直就和走在大街上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砸死的机率差不多。

川田一定是上届的优胜者是没错的。正如自己猜测那样,不管是被一叶君判断他杀过很多人也好,川田对这个游戏内容不可思议得熟悉也好,还是他那全身的伤痕也好……都证明了他的优胜者身份,可是,如果他说得完全是真的,怎么会有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发生呢!

“这实在……”秋也忍不住开口说,“这实在是太没道理了!”单纯如他并没有怀疑川田话中的不合理。

川田耸耸肩:“没错。游戏是在七月举行的。我当时受了重伤,在医院里躺了好长一段时间。嗯,趁着那段时间,我仔细研读了许多知识,包括关于这个国家的一切——不过都在病床上就是了。护士xiao jie对我非常好,还帮我到图书馆里借书。医院就好像是我的学校一样。不过,也因为如此,让我得要重念一次中学三年级。可是……”

川田再一次望向众人:“就连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再一次参加这场幸福的游戏。”

“曾经参加过的人,难道没有可以豁免的待遇吗?”光子质疑道。

川田露出笑容。“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呀。他们不是说计画的对象班级是用电脑自动选出来的吗?嗯,虽然说对曾经参加过一次的我比较有利,但毕竟没有特例,可以让我不用参加。这大概也可以说是一种恶质的平等吧?空山桑不也是像我一样是不相干的受害吗?”

光子虽然依然还有疑惑,但没有逼问川田,一方面是项圈的qiè ting,的确不能透露太多细节;一方面是川田已经把话说道这种地步了,说明他把能说的都说了。以这个人的性格看,那些不能说的无论怎么逼问也没办法让他开口,说不定还会引起他的反抗。

川田将手围成一个碗状,遮住打火机,又点了一根烟。

“太过分了!”典子的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怎么可以这样!简直太、太过分了!”典子忍不住埋怨道。

“不要这么说,典子同学。”川田悠悠的吐出一口烟,微笑:“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有机会帮助大家呢……”

早上九点钟。太阳高挂,空气中嗅得到五月的绿意。在移动的途中透过林木间隙看到的海景,呈现一片闪耀鲜艳的蓝色。还有连接到海另一端的濑户内海岛屿群。

“如果现在是郊游健行的话,应该是一个绝佳的景点吧?”天**漫的典子气喘吁吁的说着。

按照雷达显示,前方那座巨大仓库形房子就是三村他们的藏身所在了。

“呵呵,也许吧,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你看那里。”川田摇摇头,指着远处海面往来交错的船只。一个个小黑点,刻意从岛的远处迂回绕道。最靠近的那艘船上,可以清晰看到船身涂装成灰色,以及——架设在船首处的ji qiāng。

“负责警戒的监视船,防守严密,无懈可击。”川田讽刺的说着:“我们的zhèng fu对于如何防备反抗他的人民可是在行的很啊!强行闯过去是不可能了,不过幸好我早有准备,也不知三村这个据说智商超高的人有什么好办法。”

“哼。”光子依然对川田的隐瞒感到不爽,但又没有理由更没有办法得知他的计划。

“啊,终于要见到三村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七原的语气有些兴奋,忍不住加快脚步。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领子被一把揪住,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让身体忍不住踉跄着向后倒地。

是空山一叶,他伸出手掌拦住众人,抬了抬下巴,有些赞许的说道:“不错的小把戏,这里需要迈过去。”

川田谨慎的弯着腰探查,发现了一条颜色几乎透明、被拉紧的钓鱼线。

“这是……”“这不是陷阱。”空山一叶指了指四周道:“没有别的危险,这条线一直连接到远处,应该是一旦被扯动,另一端连接的罐子之类的东西就会掉落,发出声响。”

七原张大眼点点头。原来如此,再过去就是三村信史的藏身处,这算是一种警告装置。

“了不起,三村不愧是三村!”他忍不住赞叹道。

“我突然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川田,附近没有其他人吧。”

川田摇了摇头。

“我先去见见这个小朋友。”空山一叶避开光子的拉扯,身形晃动间,已经出现在那座建筑门口,再一次晃动,人已经不见了。

“哼!什么嘛!总是这样!”光子噘着嘴不满道。

“空山君是怕我们遇到危险,比如昨天的手雷,一旦遇到那种埋伏,除了他之外,我们估计没有人能活下来……”

“我知道,一叶君怎么想还用你来提醒?!”光子粗暴的打断川田的劝慰。率先跨过细线,向房子跑去。

第103章 仇恨的种子

建筑内,饭岛敬太【男子二号】泪水盈满了眼眶,向两颊滑落。被尘土弄脏的脸孔,画出两道白色的痕迹。三村信史和濑户丰【男子十二号】正在劝慰着好友。

“我……”饭岛敬太举起三村信史帮他包扎伤口的拳头,用缠绕在上面的毛巾细条擦了擦泪水。

“我,真是丢脸。我,既沉不住气,胆子又小。”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就像要将积压在心里的东西一吐为快,接着说道:“直到她死,我……也没能帮得了她。”

自从神佑子【女子九号】的死讯出现在早晨六点的广播中,自己的这位好友便陷入持续悲伤中,不断用拳头捶着坚硬的水泥地,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拉起来停止自残行为。虽不知道这位死在何处,但可以确定一定是在这座岛上某个地方。

“那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吧。”三村说:“这个游戏谁能保证自己活到最后呢,何况她那么一个柔弱的女生。”

饭岛敬太保持低着头的姿势继续说:“我连去找神佑子都办不到,好害怕。只好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一定不会那么倒霉,应该不会有事的。等我们做好准备就能去救她一起离开了……我疯狂的收集你需要的材料,为的就是能救下她啊!没想到,六点的广播就……”

三村静静听着,自己也对这场烂游戏,还有举办这场游戏的zhèng fu憎恨至极。听着两次广播中一个个死去的名字,再加上亲眼目睹国信庆时、藤吉文世被北野武随意杀害……他几乎是以最大的冷静来努力进行着自己的报复计划。

突然间,阿丰抬起头看着信史。“我决定了。”饭岛说道。“决定什么?”三村和濑户丰异口同声的问道。

饭岛直直看着信史,眼里还含着泪水:“我要报仇。我要杀了北野武那家伙,还有zhèng fu那帮混蛋,哪怕跟他们同归于尽!帮我,三村,还有濑户。”

“可是……”“可是,你一旦这么做,就等于是zi shā。”二人劝道,逃出去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更不要说报复了。

“死了也没关系。现在我能为神佑子做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方法了……很奇怪吧,像我这种怕事的人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三村信史的语尾稍微拖长,摇摇头:“没这回事。”

三村望了一会儿好友的脸,抬头仰望窗外的林梢。像这样喜欢一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而且,好友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并不是很出色,好像自己并没有太多印象啊……

三村再次脸朝向好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饭岛?如果你觉得我的问法没有礼貌的话,那我先向你道歉。”饭岛瞪大了眼睛:“什么?”

“神佑子哪一点吸引你?”饭岛看着三村的脸一会儿,被泪水沾湿的脸孔,开始堆起小小的笑容,陷入了美好的回忆:“我不太会形容,可是我觉得神佑子她真的好漂亮。”“漂亮?”三村反问,接着急忙补充:“不,我的意思不是说她不漂亮,唉……”

这个女生她虽然不是什么丑女,但是说到班上的měi nu,首推相马光子这个耀世女妖般的少女,当然,她也不是自己这位好友有资格勾搭的……还有自己默默喜欢的千草贵子,以及已经死去的小川樱等人……所以三村对于好友的情绪失控感到疑惑。

“她啊……”饭岛含着泪笑着说:“当她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的样子好漂亮、帮教室阳台的花朵浇水时好漂亮、开心抚摸着叶子的时候也好漂亮,接力赛跑时弄丢了接力棒,事后哭泣的样子好漂亮……”

三村望着好友感叹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不过,我觉得神佑子很幸福。如果她知道有一个人这么喜欢她,一定会在天国喜极而泣的。”

饭岛似乎被三村的话抚平了心伤,安静的沉默了下来。

但三村的心中越发冰冷,对发动这场游戏的zhèng fu已经憎恨的rěn wu kě rěn。“事到如今,就算自己运气好,得以逃离这场烂游戏,也会沦为通缉犯。那么,利用其他组织的力量也好,自己一人单打独斗也罢,总之就算是与整个国家为敌,也一定不会让那群政客好过!”

这样的想法,逐渐在信史心里面成形。而刚才好友的一席话,恰好扫除了他内心的最后一丝犹豫。

“因为我好羡慕你。能够像那样爱一个女孩子。所以,如果你要报仇的话,我就奉陪。”三村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饭岛的嘴角激动颤抖着:“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报仇吗?”“嗯。是真的。”三村将手伸到另一个好友濑户丰的肩膀,对着二人说:“不过,我们现在要先设法逃离这里。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杀了北野武,还有,推翻这个残暴的zhèng fu!”

“你们可以加入我们。”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影挡住阳光,让屋内三人只看到一个高大颀长的阴影。“三村信史,已经找你好久了。”

“谁!”三村抽出贝瑞塔m92f阻击枪,双手握住粗大的枪柄,对准门口的身影。他可以确定,班里的同学绝没有人是这个声音,那么,这人是从哪里来的?zhèng fu吗?加入他们是什么意思?如果不呢……

三村的脑子比他的动作快得多,还未握住阻击枪时,已经转过无数念头。而饭岛敬太、濑户丰两位伙伴则要慢得多,直到现在还不曾做出任何反应。

空山一叶懒得在这种情况下多做解释,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提前发现并解除威胁。在三村的视线中,门口这个男人的身体突然在原地晃了晃,极似篮球比赛中准备越过对方防守的持球者。

身为篮球高手的三村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大型阻击枪巨大的后坐力让他忍不住手腕上抬。

人呢?三村大惊!视线快速搜寻,还未等他找到身影,一截冰凉的刀锋,从后向前,已经贴在他左侧脖子的大动脉上。

三村忍不住浑身一僵,一动不敢动,这时,手中一轻,阻击枪也被对方摘了下来。

第104章 俘虏

空山一叶放下架在三村脖子上的短刀,从背后走到他前面,仔细打量着众人寻觅多时的对象:左耳上戴着一个耳环,额前的头发向后梳,一对清澄又睿智的眼睛,上面是两道略为上扬的笔直剑眉。如果不是脸颊稍显凹陷,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莫名锐利外,可以算得上一个出色的美少年。

“你是谁?”“快放了三村!”饭岛敬太和濑户丰喊道,二人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大脑还有些迷糊: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大家身后的?

不过,眼看好友危险,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前搭救。

三村摆摆手,制止好友们的冲动,冷静的看着空山一叶道:“你是一直跟在相马光子身边的那个男人吧。既然你已经出现在这里,那么,相马同学呢?你说的是‘加入我们’,那你应该没有杀了她,嗯,相马应该离这这里不远吧。”

“呵呵,不愧是人称‘第三之男’的三村信史,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光子清脆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三村!是我啊,还有典子也在!”七原再也忍不住,一边大叫着一边越过光子冲到几人面前。

直到这时,三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来的人中有七原秋也这个至交好友,还有一向温柔体贴的典子,而且,看他们手持武器的样子,并未受到胁迫,应该是自愿前来寻找自己的。

那么……相马光子、转校生川田章吾、还有这个身手可怕得不似人类的家伙……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七原啊!还有典子,你们没遇到什么危险吧。”三村问道。

“唉!也不知怎么了,大家好像疯了一样自相残杀,原本我是想等着你出来一同汇合的,但刚刚出门就遭到了袭击,不得不拉着典子逃跑。如果不是川田同学,也许我们俩早就已经死了。”七原叹了口气,“不过好在是终于找到你了!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不想自相残杀,你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把我们带出去吧,三村!”

濑户丰上前锤了七原一下,得意的说:“那还用说,你不知道这几天我们有多辛苦,三村早就有办法让我们……”

“濑户,不要胡说。”三村拉住濑户,不让他说下去。如果这里只有七原和典子在场,他当然不介意与他们分享自己的计划,但是,另外那三人的存在,始终让他不能彻底放下戒心。

自从进来后一直在打量四周环境的川田,突然开口道:“汽油、化肥、橡胶、木炭、电线、电池,还有电容,三村信史同学,你收集的这些东西做成zhà yào包的话,已经可以炸掉半个学校了。”

众人所在的这个巨大的仓库远不是空山一叶和光子最初的那座农家仓社可比,面积足足大了10倍有余!

川田所说的不过几样东西不过只占极小的一部分罢了,仓库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粮食、渔具、各种农用机械零件……其中一个角落里甚至还有一艘破损的快艇。应该是岛上居民为了专门存放大型物件而修建的仓库。

三村骤然变色,死死的盯着川田,一字一句道:“你怎么知道的?”

“毕竟我是军人的儿子嘛,怎么做zhà yào还是很清楚的。”川田轻笑,“不过,你知不知道,一旦靠近学校,你们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就会轰的一声……所以你做的这些都是没用的,三村。”

饭岛敬太和濑户丰两人欲言又止,但想到三村刚才拦住他们的举动,也不再开口说话。

“三村,川田同学已经有了可以带我们出去的计划了,另外,相马同学和这位空山一叶先生也是计划的参与者,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努力。”七原见三村一直没有表态,忍不住开口劝到。

“哦?你竟然带了便携式电脑过来。啊,不错不错,还有柴油发电机!咦?电脑可以联网!这里是信号屏蔽区,手机都打不出去的,你竟然能连上网络,了不起!真真了不起!不愧是三村。”

川田凑近几步,看着正在屏幕上运行的程序,突然收起笑容,呼出一口气道:“一直听说你是电脑高手,没想到竟然高到如此地步!竟然能……我好像知道你的办法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三村用连续用手指着脖子上的项圈,粗暴打断川田的话。

“三村也知道项圈可以监听!看来他知道的还不少嘛!”川田默默想着,立刻闭口不言。

众人静静的望着他俩的交锋,空旷的仓库内陷入一阵沉默的压抑。

“说出你的办法,如果比我的更有把握,我愿意跟你们一起。”三村率先开口。

“我不能说具体计划,至于原因,如果你想知道,七原一会有的是时间告诉你。不过,我非常确定,你的计划一定行不通。”

“为什么?”

川田指了指电脑和那堆制作zhà yào的原料,叹了口气:“即便你的计划完美成功,但你知道吗,这座岛上有一个连荷枪实弹的精锐士兵,海上有巡逻艇,天上有直升机,距离这座岛不远初还驻扎着至少2000自卫队士兵可以随时增员。说说看,你能对付几个人?”

三村沉默不语,他知道川田说的是对的。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利用程序入侵岛上的系统,让zhèng fu暂时失去对项圈的控制,然后驾驶装满zhà yào的汽车撞进学校,趁机杀掉北野武,最后再从控制室找到解开项圈的方法。

且不说这种办法需要有人牺牲、能否找到解开项圈,就算他们能干掉岛上所有zhèng fu方面的人,平安离开这座岛,等待他们的大概也是密密麻麻的军队吧。或许还没他们等上岸,便已经被全部杀死在海里了。

既然自己的计划行不通……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给我个理由。”“我是上届‘计画’的优胜者。”川田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三村和两位好友齐齐吸了一口凉气,但看到七原和典子同时点头确认,又不得不相信这个让人难以相信的事实。

“好吧,我决定加入你们了。如果真的有办法逃走,我可以帮忙。你们当中谁是头?是你吗川田?”三村也很无奈,不加入又能怎样?

从智力上讲,自己的计划被川田看穿,而自己不知道他的计划,已经处于下风;至于武力……己方三人只有一把阻击枪,就算把七原和典子算上,也不过三把,而对方,三村快速扫了一眼光子的chong fēng qiāng和川田的sàn dàn qiāng……

川田摇了摇头,指了指空山一叶:“他才是首领。准确的说,我其实是空山桑的俘虏。”

……

第105章 我究竟在哪里?!

联网!空山一叶大脑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其他人的谈话再也进不了他的耳中,因为始终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响起:联网、联网……联网!

那是不是可以搜索到……《七武士》!

他没有一刻忘记那个毫无生命气息的机械声音:欢迎来到《七武士》的世界。

就是这个声音把他从安稳平静的生活拉进那个残酷的时代,让他不得不成为杀人如麻的剑客,亲眼目睹知己好友的死亡……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否是真实的,还是一切都是被夸大的玩笑?

自己拼命反抗,却毫无作用,仍然被送入现在这个比《七武士》更加荒谬而不真实的世界,仍然要不停的杀来杀去,杀来杀去……杀!杀光!杀光一切,看你是否还能如此愚弄我!

一道能够凝滞时间的杀意波动以空山一叶为中心,笼罩整个空间。

战栗!这是从灵魂中传出来的极度战栗,与身体哪怕一根汗毛都不敢动一动的强烈冲突!

三村可以发誓,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甚至不敢想象有人可以释放出如此恐怖的杀气。

他知道,按照科学说法,当人产生极端情绪时,体内的激素会加快人体代谢速度,导致心脏供血增加,血流量变大,出现青筋暴起、面部发红、呼吸加深而急促,尤其是眼睛毛细血管会破裂,使人双目通红,传递出愤怒和凶狠,带给人以心理压力。

但没想到,极致的杀气会如此可怕。

与北野武连动作带语言的虚张声势不同,即便北野武在教室连杀两个同学,三村依然有勇气当面质疑。但空山一叶就静静站在那里,却让他感觉思维都已经被冰封住,大脑处于彻底死机状态。

不只是三村,所有人都在空山一叶突然爆发的杀气中噤若寒蝉。

川田从额头冒出几颗滴硕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汇聚在下巴尖,脸上的肌肉突突突的抖动着,汗珠啪叽一声在干燥的水泥地上摔成几瓣。

他见过叔叔的战友,一群精锐的雇佣兵,听说在中东、非洲也是杀人如麻的战士,但川田可以确定,他们集体散发的杀气都不如身旁这个男人的百分之一。

川田想努力把手伸向肩膀上挂着的sàn dàn qiāng,但几乎把牙齿咬碎,也不能移动一根小指头。

其他几人的灵魂似乎都已经被强行抹除,呆呆愣愣的定在原地,就像一座座没有灵魂的蜡像。

空山一叶全力爆发出的杀气,就连上个世界中身经百战的武士都抵挡不住,更不要说眼前这些从意志到身体孱弱如鸡的中学生。

就在他再也压抑不住、也不想继续压制的时候,一个冰凉而又柔软的触觉从手掌传递到大脑,是光子!

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女是如何从这种僵直状态摆脱的,最让人惊叹的是,她明明距离空山一叶最近,所承受的压力也越重。

但就是以另一种看似虚无缥缈却无所不在的意念,慢慢消融掉加之于自身的杀气,颤抖着握住了空山一叶的手。缓慢而又坚定的,把空山一叶已经将要彻底打开的地狱之门关闭。

空山一叶闭上双眼,心中叹了口气。还是放不下啊,他还有光子!

“光子,对不起,没事了。”空山一叶一把搂住光子,下巴靠着她的头发,胸膛贴着胸膛,低声倾吐。

光子满脸泪痕,哽咽着,抬起头双手捧住空山一叶的脸颊,双唇吻了上去。是安慰,是担忧,是心痛……但唯独没有恐惧!

直到此时,似乎时间和空间又重新恢复正常,川田第一个从这种状态挣脱出来。

他一手握紧枪柄——这可以给他带来勇气。一手擦汗,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体晃动了几下。

三村踉跄着扶住身边的桌子,心有余悸的拍打着胸口,四周打量众人的状态,但目光始终不敢回头看向空山一叶。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川田“我其实是空山桑的俘虏”这句话的含义。心中越发坚定合作的意愿。

典子是众人中反应最为强烈的,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但身体其他部位一直在僵直,就像胸口是被人拼接身体上,用线一上一下的拉动一般。当空山一叶收起气势时,更是直接软倒在地,一道隐约的水渍从水手裙内沿着大腿滑了下来……她羞耻的想要夹住大腿,但刚要有所动作,人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七原和另外两个同学则人仰马翻的栽倒在地,见到典子晕倒,七原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搂住典子摇晃道:“典子,典子,你怎么了,醒醒啊!”

空山一叶放开怀中的光子,冷淡的对着三村道:“你,去给我搜一部电影,名叫——《七武士》,立刻!”沙哑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仓库显得异常刺耳。

众人偷偷的看着他,尤其以光子的表情最为担忧。他们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摄于刚才惊心动魄的杀气,没有人表示任何疑问。

三村也完全没有质问的心思,虽然无奈,但还是走到电脑前关掉正在运行中的密密麻麻程序,敲击键盘,开始他最拿手的电脑操作。

“好了,空山……空山大人。”三村改口道。发自内心的恐惧,让他不由得换上了敬语。

电脑屏幕上,《七武士》开始放映。空山一叶缓缓坐到电脑前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不漏掉一帧画面。

前来劫掠的山贼、绝望的村民、决定招募武士、堪兵卫救童、久藏比武、平八劈柴、菊千代加入、布置防御、偷袭山寨、陆续的牺牲、打赢战争、久藏中枪、菊千代报仇身亡、四座武士孤坟……电影中一幕幕情节画面对应空山一叶的亲身经历,让他的时空错乱感十分强烈。

“原来没有我他们也会赢啊!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吗?”空山一叶暗暗想到。杀光这波山贼也许还有出现新的山贼,农民依旧要忍受生存的残酷与不公,武士们也继续孤单漂泊。

那么自己出现在那里的意义又是什么?仅仅救下了菊千代,让农民少死一些人而已,有没有自己着实没有太大意义。那么自己从《七武士》电影中被重新扔出来就是因为跟着剧情走一遍吗?

不是电影,难道是自己吗?但自己除了剑道境界提高不少之外,也并没有其他改变啊……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永远会在电影中循环下去吗?这个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破绽又在哪里?

我,又究竟在哪里?!

空山一叶的气息又开始有不稳的征兆。三村拉着川田指了指门外,七原见状,悄悄招呼另外两个篮球社的好友,合力抬着晕倒的典子跟着二人离开了仓库。

只有光子担忧的站在空山一叶身后,轻柔的用手指按摩空山一叶的太阳穴,试图为他减轻一些压力。

第106章 谁该被牺牲?

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心中的寒冷。三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川田同学,空山桑一直都是这样吗?还是他的……”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还是他的头脑没有彻底清醒?我记得他本来也是呆呆傻傻的样子……”

“不要胡说,三村!”川田打断了三村的猜测,“我想是因为某些事,让他回忆起一些不同寻常的过往吧,以空山桑的身手,能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也不是我们这些学生能够企及的。还是想想怎样离开这个岛吧。”

三村叹了口气,摊开双手无奈道:“你不告诉我你的计划,我怎么帮忙?和里面的那位不同,我最厉害的又不是身手,而是头脑。”

“我只能跟你说,必须把岛上所有人集中起来,并且全部按照我的计划行动才可以,漏掉一个计划都不成立。”

三村听言,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川田,有些讽刺的说道:“呵呵,把人集中起来更容易杀不是吗?如果我是你,只需要一瓶小小的qing huà jiǎ就能杀掉所有人,还没有太大风险。这样的办法,你这个上届的优胜者不可能想不到吧。”

川田皱了皱眉:“这样说,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没错!我就是不相信你!就算你没什么问题,但如果里面的那位突然发动袭击,最后结果是怎么样,相信你也清楚吧。”

“唔……不会的,空山桑不会丢下光子不管……”

“哈哈,川田同学,俗话说,想要了解一个人要三年,你认识还不够三天!”

川田愣了一下,随即冷冷的说:“也许吧,不过聪明的三村同学,你也可以换个方向考虑,怎么说呢,你们并不重要。我只需要和空山桑合作,杀光岛上的同学也不是难事。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相马光子就是这样打算的,不过被我劝住了而已。你不要逼我改变主意,因为我毕竟和你们这些b班的同学都不熟,杀了他们我可没什么心理负担。”

三村面色阴沉的脸盯着川田。

他知道川田说的是对的!自己这方没有足够的筹码,虽然不知道川田是处于什么目的要救更多的同学,但看对方并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在没有更好解决方法的时候,也只能按照川田的计划,走一步看一步了。

“哦,对了,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川田不介意再压上一些筹码。“衫村弘树的雷达在你们手上?”

三村一下子便想到昨日便已经找到他们这里的好友。

“没错!所以那些躲起来的同学也是没用的,雷达上除了几个落单躲藏的之外,还有5个人集中在岛的东北端,按照地图显示,那里应该有座灯塔。所以下一步就是派人去找到他们……”

三村点了点头,终于彻底妥协,他想了一下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那么就要抓紧时间了,算上今天也不过还有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了。也就是说,在明晚12点之前一切都要有所结果。”

“让我去!”七原轻轻放下典子,走到两个人中间,“虽然我没什么太大作用,但……典子就拜托大家了。”七原一直是有些羞愧的,自从进入这个游戏以来,自己总是在逃避,除了大喊大叫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三村笑了笑:“七原,这次你不说也会让你去的。”“嗯?”

“依据现有的存活人数来看,灯塔上的5个人野田聪美【女子十七号】、中川有香【女子十六号】、谷泽遥【女子十二号】她们几个,据我所知,以上三个对你都抱有极大好感的吧。”

“哪有的事!”七原有些发窘,虽然自己对这些女孩子也充满好感,但并不是男女朋友那种感觉,如果说选择唯一希望可以与她渡过一生的人……他偷看了一眼典子。

“好了七原,典子我们会照顾好的,既然桐山那个杀人狂已经死了,留在外面的男生只剩下杉村和新井田和志【男子十六号】两个人了,杉村是我们的好朋友自不必说,至于新井田嘛,那个家伙除了fā qing之外,估计也没什么勇气杀人。所以你应该是安全的。”三村推断道。

“不知不觉,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吗……”七原伤感道。

“杉村那个家伙真是的,见到我们后又说什么去找千草贵子【女子十三号】和琴弹加代子【女子八号】,真是可恶!”“是啊,濑户,我知道你一直暗恋千草,很不满杉村脚踏两只船,一直很极度他吧。”

“八嘎!饭岛你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怕杉村这家伙死在外面而已!”

“喂,你们两个别吵了。”见两个好友又开始拌嘴,三村无奈的捂住额头,“好了,七原你现在就出发吧,记住,在今晚之前一定要把她们带来。”

七原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向东北方向的灯塔跑去。“注意不要经过禁区!”三村大声叮嘱道。“知道了!”七原大声答应着,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那杉村怎么办,我们去找他吗?”饭岛问道。

“唉,他不找到那两个女人是不会回来的。否则他也不会走,咱们之中谁有把握把他带来……”三村有些惆怅。

“三村,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川田有些好笑的看着三村,“你的时间计算方式错了。”

“嗯?你是说24小时……”

“对,24小时内没有人死亡,所有人的项圈都会同时bào zhà!”川田严肃道:“你不要以为这是玩笑,从我得到的资料来看,曾经有一界就发生过这样的事。算一下,从昨晚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了?”

三村皱了皱眉,他确实疏忽了这点,与其说疏忽,不如说不断的死亡让他完全想不到这种威胁。

“呵呵,告诉你吧,我一直在关注雷达,昨天空山桑杀死桐山就是岛上最后一个死亡的人,距离现在已经将近10个小时没有再死人了。所以说,你打算先让哪个去死呢?”川田玩味的打量着三村,等着他的答案。

三村沉默。包括两个好友在内,一起紧张的看着他,虽然他们觉得自己一定是不会被放弃的,但谁能保证一旦到最后关头……

“你刚才不是说,外面除了杉村之外,还有新井田和志吗?我看……”饭岛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个方案。

“不行!这种事一旦开头,就会在所有人心中种下一根刺。我敢保证,一旦这样做,就算逃离这个岛,我们也要死在一场又一场的内讧中!”三村坚定的拒绝。

你也许不会同意主动选择牺牲者,但是三村啊,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吗!当死亡就在眼前时,你以为自己能阻止得了谁?不要说屋里的杀神,就算是你那两个同伴也会支持找个人当做祭品吧……

川田心中暗暗好笑。

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川田回头看去,惊喜道:“空山桑,你没事了吗?太好了!”

空山一叶和光子并肩走到众人面前,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第107章 真正的智慧

空山一叶几乎没看过什么电影,与妻子仅仅去过几次电影院,但每次都是在瞌睡中渡过的,所以他无法评价这部《七武士》的好坏,更不知道他被那个存在传送的世界标准是什么?仅仅在电影中吗?

如果是这样,趁着现在,多了解一下别的电影吗?不过,在数以亿计的电影中,仅仅还剩这不到2天时间,他又能看几部?而且,即便知道了结局又能怎样?比如七武士这部电影,就算让他知道了完整情节,他也只能按照剧情来吧,难道会加入山贼杀光武士和村民吗?

没有足够信息的胡乱决定,就像把长船长光交到一个完全不懂剑道之人的手中,让他以此练习一般。最大的可能是在几分钟之内,练习者亲手切掉自己的大腿!手中的武器越锋利,伤害到自己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不是迷信,是科学!而这种后果,是任何正常人不可承受的。

空山一叶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自己没有智慧解决问题,恨自己只会用剑解决问题。

不过,如果现在这个世界也是场电影的话,他并不介意杀光除了光子之外的人,除了川田,毕竟目前只有他才有办法让他们两个同时离开。

来到这里对于修行剑道没有一点帮助,陪这些中学生莫名其妙玩着生存游戏,空山一叶已经十分厌烦了。

光子察觉到心爱男人烦躁又无法发泄的心情,她想知道空山一叶是怎么了,但身边的男人没有丝毫对她讲的意思。是不相信自己吗?还是有什么无法开口的难言之隐?

一叶君,不管如何我也会陪你一辈子的!没有人能够拆开我们!我也早晚会知道你的担忧究竟是什么,不过在这之前……

光子收起心思,面色不善的打量着众人,众人被她那审视待宰牲畜一般的眼神吓了一跳。

刚才她也已经听到川田的担忧,不过这种事在她眼里简直不算任何危机。

光子目光落到晕倒的典子身上,看着被濡湿的水手裙,厌恶的说:“哼,看看这没用的女人,竟然吓尿了!你们不用考虑这个问题,真是的,哪有那么麻烦?如果过了几个小时还没有人死的话……她一定会死的。”

光子指着典子道:“如果七原那个胆小鬼想要报复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多杀一个废物。”

“真是绝配啊,他们两个。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杀气腾腾,不过为什么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这种念头几乎出现在三村的两个好友心里。

川田仔细的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看到那两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中暗暗冷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就是人性!

当初为了生存,自己都能对最爱的女友开枪,何况是关系不怎么样的陌生人。

“川田,你跟我来。”未等川田反应,空山一叶一只手从下绕过他的腋窝搭在肩上,川田觉得自己还未迈步,人已经“飞”了起来,三拐两拐,便被带到一片远离众人的树林中。

他诧异的盯着空山一叶,不知道因为什么,他总感觉这次空山一叶和以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前一天对方还是一把收在鞘中的美丽艺术品,那么现在的空山一叶就像是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让他不敢直视。

空山一叶捂住项圈,盯着川田的双眼说道:“告诉我你的计划,尤其是项圈。”冰冷沙哑的声音没有任何商量的语气,仿佛如果川田拒绝,下一秒就会发生极度可怕的事情一样。

面对这样的空山一叶,川田还能怎么办?不过,早晚也得让眼前的男人知道,毕竟最主要的一环还需要靠他。

不过,如果这样就捂住项圈的话,负责监听的北野武一定会察觉出不妥……

川田首先用手指着项圈,大声道:“不行!一定到等到最后一刻,除非你现在杀了我!”

空山一叶瞬间明白了川田的意图,他松开项圈,重重的冷哼一声:“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其他打算,我不会让你死的很轻易,你最好记住。”说完,又重新握住项圈。

川田松了一口气,同样握住项圈道:“既然你坚持,好吧。首先,我告诉你,项圈真正的名字叫做‘瓜达卡纳尔二十二号’,这玩意儿每一个里头都有三重系统。也就是说,如果一套系统的故障机率是百分之一,那三重系统就是一百万个里头才会出现一次故障。实际上机率应该更低。所以,任何人都不可能自这玩意儿底下逃走。如果试图拆下来就会bào zhà。人也就会当场毙命。”

川田快速的介绍起项圈的来历。空山一叶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表情,项圈叫什么名字他没兴趣知道,他在听。

川田紧了紧手中的项圈,继续道:“三村的计划是通过病毒屏蔽控制系统,让控制中心暂时无法引爆项圈,但不行,项圈依旧无法拆卸。以zhèng fu的速度,最多10分钟就能重新恢复控制,所以我说他的计划行不通。”

川田深吸一口,另一只手从上身内衣口袋掏出一个元器件样式的东西,摊开手掌道:“不过,只要是稍微对电子回路有点研究,运用随处可见的收音机里面的零件,就可以轻易把锁打开。用这种方法解开锁的话,在成功的那一刻,zhèng fu控制中心就会传回那家伙已经死亡的讯息。”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没想到让他束手无策的项圈问题,竟是如此简单。

他皱了皱眉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去年的时候,我侵入了zhèng fu的中央演算处理中心,当然,我自己没那么大本事,找人帮忙的,我叔叔的战友中有人擅长这个。我盗走了所有关于计画的资料,包括这个瓜达卡纳尔的po jiě技术。这些资料不光是项圈的详细研究报告,也包含了这次计画的地点以及zhèng fu早已选好的参与者——香川县城岩町立城岩中学三年b班,也是我故意要转学到这里的原因。”

“你打算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解开项圈后做出死亡的假象骗过zhèng fu吗?”

川田点了点头:“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去见北野武,就算游戏结束。监视的人员也都会撤走,如果游戏在下午结束的话,按照资料上的规定,清洁者第二天才会过来。我们有一晚的时间可以离开这里,即便游泳也足够用了。”

他深吸一口气,自信道:“不仅如此,我在距离岸边不远的民宅租了房子,里面有我准备好的各种逃亡物资。包括现金、武器,如果有人想留在国内继续抗战的话,这些用得上;如果有人想随我出国,我也已经联络了叔叔,他会安排我们乘船偷渡到巴西。”

空山一叶听了这番计划,简直叹为观止,相貌平平甚至有些凶悍的川田,原来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不,是最具有智慧的那个!

如果光子跟着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第108章 我想把光子托付给你

“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冒险?”

“呵呵,空山桑,如果因为某些人,或某些组织,让你bèi po亲手杀了光子,你会怎么做。”

空山一叶一愣,光子的音容笑貌在脑中一闪而过。这还需要想吗?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杀光那些人吧……

川田悲哀的一笑,“我本来不打算讲的……”他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把手伸向学生裤背面的口袋,顺手抓出皮来,从最深处抽出一张边角染到血迹的照片,温柔的摩挲着,随即递给空山一叶。

照片上的川田,头发比齐耳中分发型的七原还长,肤色白净的脸上没有那道狰狞伤疤,露出现在川田身上不可想像的那种羞赧的笑,看起来就是一个真正青涩的中学生。

川田左边,有个穿着水手服的女生。一头黑色头发绑着,垂到了右肩的前面。是个个性看来有点好强,但笑容十分有魅力的女子。照片的背景看起来,是某个地方的大马路。此外也拍到了银杏之类的路树、威士忌的广告看板,以及一台huáng sè的车子。就像一对正常的情侣在逛街时邀请路人拍摄的爱情见证照。

“她是你的女朋友?不错。”空山一叶把照片还给川田。

川田露出和照片中有点类似的羞赧笑容:“嗯,没错。谢谢你。”他陷入了某种莫名的回忆,用一种少见的轻柔语气道:“她叫庆子,我和她在小学时就开始恋爱了,我们上了同一所中学,一起参加了这次游戏,杀了很多同学后活了下来。”

川田摆着一副扑克脸孔,但眼睛四周却因为神经质而显得有些痉挛:“最后一刻,我们的项圈都开始发出警报,然后庆子冲着我腹部开了一枪……我夺过她手中的枪对着她连开3枪。她倒在我怀里,然后她、她冲着我笑了,说‘谢谢你。’……”

川田已经有些哽咽:“我亲手杀了她,警报声停了,我活了下来。后来我想到,她本可以打我的头、胸膛,或者像我一样多开几枪,但她没有;她本可以躲过我的夺枪,甚至把我击倒,但她没有。她、她……”

“她想让你活。”空山一叶静静的说。

川田死死捏着照片,良久,他掏出一支烟点燃,平复下情绪说:“我本应该在那时死去的,那样就不必像现在一样,几乎每天被噩梦惊醒。我也终于知道庆子为什么要谢谢我了……现在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而这个杀了庆子的国家,还欠了我很多东西。”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川田。”“空山桑,我的目的不仅仅是要破坏这次游戏,而是要让更多人逃出去,他们全都是反抗的种子!这样无情又愚蠢的zhèng fu不应该继续存在,只有更多人加入,才有足够力量推翻那帮畜生的统治!”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阳光照射在林中,海风微微吹动着树叶,舒适而又宁籁的环境丝毫无法溶解二人心中的抑郁。

“你第一次见七原两人也是因为他们是情侣才出手相救的吗?”空山一叶突然向他问道。

这个问题让川田抬起头来:“嗯,包括你和光子,我看得出你们是很要好的情侣。”

“这样啊……”空山一叶盯着川田:“我有一个请求,如果我哪天消失不见了,我希望你能代我照顾光子。”

川田吃了一惊,叼着的香烟从他大张的嘴巴中掉落。话题转换的太突然,川田甚至不知道空山一叶的念头究竟是怎样产生的,因为平时看起来相当恩爱的两人,绝不会有第三者插足的机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自己……

把光子托付给川田的念头不是第一次产生,从最开始,他便开始默默观察川田,并不是为了托付光子,只是出于剑客的习惯。

但当看到川田为典子治伤时,心中便有了一丝意动。这个自称医生的儿子、厨师的儿子、军人的儿子……的人,似乎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他与光子又同样是那种已经对生活绝望,凭借意志顽强生存下去的那种人,很容易便能相互理解对方。而且,对比自己在生活技能方面的一窍不通,川田照顾人的本事几乎是他所有见过的人中最为强大的一个。

最可贵的是,他对光子没有其他人眼中那种隐隐的厌恶或yu wàng,只把光子当成一个普通的同学,完全平等相处。

空山一叶终于下定决心,不是他绝情,恰恰是因为深情,才不想光子在他离开后继续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他觉得,以川田的智慧和手段,应该能够照顾好这个极度叛逆的女孩,最起码也能保证她不受伤害。

更为关键的是,空山一叶已经没有时间物色比川田更值得托付的人了……

“空山桑你。你难道想抛弃……”川田忍不住问道。空山一叶摇摇头,轻声解释:“有我无法抗拒的力量存在,不是武力或者武器能够解决的,这么说吧,绝对比你推翻日本zhèng fu的事要难得多……

川田睁大眼睛,有些同情的看着空山一叶。以他对空山一叶的了解,对方绝不是可以被武力屈服之辈!

不过,这个世界的确拥有远比武力更让人无奈的手段,比如坐在总统府办工桌后签发最终命令的那个猥琐的老头,自己一只手便可以掐死10个这种人,但现实是那个混蛋只需要动动手指,100个自己也不是对手,因为在他孱弱的身体之上有个无比强大称谓——总统!

唉,自己这辈子完成心愿的希望十分渺茫,那空山桑遇到的事岂不是……

“我也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不过,你知道我的预感从未出过错……我预感……一旦成功脱离这个游戏,就是我要离开的时候。”空山一叶继续道。

川田有些明了,又有些糊涂。尽管有些不情愿接手这个十分麻烦的事,不过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我答应你,空山桑,不过,相马同学可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女人。她会做出什么事,其实我们可以预料到——她会不顾一切的满世界寻找你吧。”

“是呢,不过,”空山一叶郑重的对着川田鞠了一躬,只不过一手握住项圈,一手紧贴裤线着实有些奇怪。“我会找机会试着向她解释的。光子的前半生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希望她的后半生能够幸福的生活着。我,终究是个过客啊……”

空山一叶抬起身,朝着光子所在的方向喃喃道。

第109章 让人憎恨的事我来做

此时,光子手中的英格拉姆chong fēng qiāng枪口直直对着众人,三村和他的两个好友护住已经醒来的典子,对着光子的威胁怒目而视。

“三村,与其跟我白费口舌,不如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想想,下一个牺牲者在哪里比较重要。”光子从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在空山一叶带着川田走远后,立刻露出小恶魔的本性,坚决想要杀掉典子。

这不是她的临时起意,自从第一眼见到典子,她便开始想办法杀掉这个无用、又让她感到威胁的女人。

她非常清楚的记得,缠着空山一叶追问他妻子的情况时,对她说过:并不十分漂亮,但很温柔、体贴、擅长料理,跟所有人都能相处的很融洽。最重要的是空山一叶无心的一句话——气质很像七原身边的那个女子!

岂可修,典子这个贱女人,简直不可饶恕!这才是光子如此千方百计想要杀死典子的最大原因。

听到众人争吵的典子悠悠转醒,感觉到湿润的水手裙、凉飕飕的大腿和鞋袜,已经明白自己出了大丑的她羞愤得简直无地自容。

隐约听到光子要杀死她的话,顿时觉得就此死去也是不错的选择,否则如何再面对七原,面对大家啊!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轻轻推开三村,有些悲哀的对光子说:“光子同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让你如此讨厌我,不过,如果能救大家,我、我愿意……”

“呵呵,我最讨厌像你这样装模作样的丑八怪,你和看上你的那些蠢男人一样无可救药,闪开,三村,不然我连你一起杀掉!”看到典子这幅舍己为人的圣洁模样,光子越发愤怒,她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人。对,一定是这个biǎo zi装的。

“不行!”三村重新把典子拉到身后,看着光子的手指已经开始扣动扳机,大脑急速运转。

同学三年,以他对光子的了解,眼前这个天使面容的少女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残忍的心肠,她说会连自己一起杀,就一定做得出来。有什么能让她顾及的?

突然间,三村想到了一个人。“等等,光子同学,我想空山大人也不希望你胡乱杀人吧!”

光子迟疑,手指松了一下。

“你认为像他一样的强者会喜欢一个狠毒的女人吗?”

光子沉思,手指几乎已经离开了扳机。

成了!三村见状,心中大喜,面色不动的继续说:“更何况,还有十几个小时,就算你要杀了典子,也要等到那时吧,这样也能多争取一些时间,否则到了24小时,还要选出一个人来杀。”

“三村,现在我真的相信你的智商超过150。算了,先让她多活一会,如果到时还没人死,她就死定了。记住我的话!”光子冷哼一声,终于放下手中的枪,三村的话让她醒悟过来。

不过,她也没有轻易放过典子:“我劝你还是zi shā吧,中川典子,省得到时又被吓得臭烘烘的尿一身,让人恶心!难道你不知道七原当时扶住你的时候,偷偷擦手了吗?肯定是他也被你恶心到了,等着被他甩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典子,光子快意的狂笑着。

“相马光子,你太过分了!典子,她是骗你的,七原当时担心你还来不及。”三村扶住重新摇摇欲坠的典子,愤怒的开口斥道。

世界上竟有这种女人!比心中女神千草贵子更胜一筹的相貌,却拥有世上最恶毒的心肠,冷酷无情、完全没有同情心、不怜悯任何人,她根本就是个无心之人!

“哈哈哈哈,丑八怪,撒尿鬼,哈哈哈!额……一叶君,你回来啦!”

光子挤开众人,悄悄收起枪,拢了拢头发,聘聘婷婷的向空山一叶走去,前一秒还是恶魔的她,瞬间改变形象,成为一个笼罩着圣洁光环的天使。三村目瞪口呆。

空山一叶一改以前的克制,直接拉住光子的手把她拽进怀中紧紧搂住。

甜蜜、狂喜、在这一刻,什么典子、什么游戏、什么计划统统被光子忘得一干二净,只想把现在这一刻持续到永远。

三村知趣的没有提出疑问,虽然他不知道刚才空山一叶和川田去商量了什么。但看到他们二人比以往更加接近的身位,就可以清晰判断出,他们之间一定达成了某些本质的交易,甚至连相马光子也需要隐瞒。

“啊,典子,你醒了。其实不瞒你说,现在我的nèi ku也是湿湿的,幸亏我不是穿裙子,不然……”川田看到典子一副羞愤欲绝的样子,加上她挡在水手裙前面的双手,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是啊!刚才空山……额空山大人太过吓人,我看到七原那小子也被吓得够呛,说不定就是故意跑开的,否则以他那胆小鬼的性格。”“对对,我看到七原裤子都湿了,还摔了一跤,就像这样……”饭岛敬太和濑户丰对典子的印象相当好,二人手舞足蹈的开始搞怪。

典子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低着头向仓库内跑去:“我、我去换衣服。”

“慢些,注意别着凉,七原回来看到你生病的话,说不定会掐死我们。”三村冲着典子喊道,他怕典子万一想不开,又不好意思偷偷跟去,只能故意提起七原,让典子有所顾忌。

“还真是头痛啊,明明我们自己都朝不保夕,还要帮朋友照顾恋人。”川田似乎有感而发,正搂着光子的空山一叶耳朵动了动,选择性的忽略了他的话。三村恨恨的看着光子,还不是因为这个恶毒的女人!

“下一步有什么建议,三村同学。虽说你不愿意主动选出那个帮我们争取时间的牺牲者,但七原那里估计不会死人,杉村和他的两个女人也不可能下手,那就只剩一个新井田和志了,我说的没错吧,如果非要死人,我希望是他。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你觉得呢?”川田淡淡的说,经历过一次游戏的他,显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否则他也活不到今天。

三村沉默。

这时,空山一叶放开光子,走到川田面前伸手道:“把雷达给我。”在松开光子的一瞬间,空山一叶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冷。

接过雷达,他毫无表情的对着三村说:“我负责把你的朋友接到这里,放心,我见过那个男人,不会杀错。”

除了七原,外面只剩下两个男人,空山一叶说的要杀谁已经不言而喻。“空山桑,最好把他也带来,毕竟时间还充裕。除了他,其他人还真的不好下手呢。”川田补充道。

空山一叶点头,随即给了光子一个“放心,我很快回来”的表情,在对方恋恋不舍的眼神中,冷酷的转身下山。

“就让光子享受一下仅存的时光吧,那些让人厌恶、让人憎恨的事就交给我来做,自己需要顾及这些吗?只有光子,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川田才是自己真正需要保护的,至于岛上的其他人……杀了也便杀了。”空山一叶想到。

第110章 与其受辱,宁可死!

“反正我们迟早都得死。你在死前也想做一次吧?我来当你的对象应该不算差。”一个得意洋洋的男子声音传到空山一叶耳中。

依照雷达上的显示和三村他们的推论,首先遇到的就是眼前这两人:千草贵子、新井田和志。

他已经看了观察了有一会了,除了恢复持续奔驰所消耗的体力外,也顺便观察可以用什么方式让二人跟着自己离开。毕竟还要寻找衫村和最后一个女生,他可不想带着两个晕过去的人赶路。

一身鹅huáng sè运动衣,把千草贵子这名少女的线条勾勒得十分诱人。

细长的眼睛线条看起来虽略嫌严厉,但和尖得恰到好处的下巴、紧实的嘴唇、简洁的鼻梁线条相搭配,倒像是贵族的脸孔一般。漆黑的齐肩长发和遮住半个额头的齐刘海,看起来极似画报中的埃及艳后。再加上由于长跑带来的、翘起弧度惊人的臀部,和极其纤细的腰肢,让小小年纪的千草已经开始拥有祸国殃民的本钱。

“你说什么?可笑,让开!”面前男子的态度让她感到极其嫌恶,如果不是顾忌他手中的十字弩,她早已把他甩的远远的。

“我一直想和你交往,千草,你就答应我吧。”新井田和志站在距离贵子四、五米处,蓬松的乱发和排列不太整齐的牙齿,浮现出紧张而又暧昧的笑容。

“很抱歉,”千草贵子耸了耸肩,立刻回答:“我对你没兴趣。”

“为什么?!明明大家都要死了,在这种时候你难道不想爽一把吗?”

“呵呵,你这种只会摆出小男生一般幼稚臭脸的人,哪怕是死,我也不会跟你做。”千草恶毒的嘲讽,让新井田和志的脸愤怒而扭曲。

“你还是chu nu吧,千草!”“混蛋,你给我闭嘴!”“哈!据我所知,衫村虽然天天和你在一起,但他可不像是会主动脱女孩子衣服那种人。而且,现在他在哪里呢,我猜猜,是不是和别的女人正在快活呢?”

“你这个混蛋……”

千草咬牙切齿的把包砸了过去,转身想要离开。新井田和志躲开背包,得意的举着十字弩对准千草道:“再往前走,我的弩箭就会刺穿你的身体呦,哈哈,刺穿你的身体!”

千草猛然转身,因为愤怒和羞辱,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学生:“你不要太过分了。如果再逼我,我是不会跟你善罢甘休的!”

新井田和志并没有将十字弓放下,但也没有继续攻击,他并不是一个果决的人,虽然看到一直喜欢的女人落单,但也没有勇气采取什么行动,只想用言语劝说眼前女子妥协。

千草贵子发现自己的唇形扭曲得像是在笑一样。很久以前她就察觉到,自己愤怒到极点的时候,总是会露出微笑的表情。

她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折刀打开,这是她的武器。用一种决绝的语气道:“不要缠着我。要不然,我就视同你是企图要杀害我的敌人。我最后说一次!”

对方没有将十字弓放下。不仅如此,还将十字弓高举到肩膀的高度,恐吓贵子。“我才要最后再说一次。”他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最好听我的话,千草。要不然,我会把你射成重伤,在你无法反抗的时候还不是任凭我怎么弄。”

“原来如此。简单说就是你想qiáng bào我就对了?是这样没错吧?你是想反正都要死了,做什么都没关系了?”

贵子心中怒极,脸上保持着笑容,但已经出现一缕狰狞:“与其在意你那没什么用的小弟弟,还不如多担心自己的命吧!”

“你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新井田大吼道,他从千草的眼中看到了杀意,手指忍不住一紧,弩箭已经发射了出去。

一只弩箭已经擦着她的脸射了出去,锋利的弩箭在娇嫩脸上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都怪你不好。”气息略显紊乱的和志开口说,“谁叫你惹我生气。”

千草不敢相信的摸着脸颊,一阵阵刺痛传来,她知道,脸被划开了!这个年纪少女对于容貌的重视甚于性命,千草在这一刻几乎已经无视对方手中的致命威胁,眯起她美丽而细长的眼睛,狰狞道:“好啊!那我就来当你的对手。我绝对不会输给你这种人。我要赌上我所有的一切!”说着,举着小刀便冲了上去。

新井田有些惊慌的看着千草狂暴的冲来,虽然他不想下杀手,但手指还是下意识的扣动扳机。与发泄自己的yu wàng相比,他更不想死在这里。

“嗯?怎么没有反应?”新井田发现自己已经感知不到双手的存在,而迎面冲来的少女也慌乱的定住脚步看向他的手。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啊!”新井田恐惧的大叫着,握着十字弩的双手齐腕掉到了地上,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从断臂处传来的剧痛。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反手一刀挥过,一道晦涩的刀光从新井田和志脖子上一闪而过。惨叫声戛然而止,千草贵子一手持刀,一手捂嘴,眯起来的眼睛瞬间睁大。

她看到面前刚才还口出狂言的家伙,张大嘴巴的头颅向上飞起半尺多高,无头腔子狂喷鲜血向她的方向倒去。新井田和志【男子十六号】,死亡。

被吓得呆住的千草尖叫一声,推开尸体,但浑身上下依旧被鲜血淋得通透,仿佛刚刚用血水洗澡一般。

不过神经强大,意志也相当坚定的千草并未就此昏过去,而是努力控制发软的双腿,一步步向后退。

因为那个杀了新井田和志的男人躲开喷射的血液后,漂亮的甩了甩刀锋收入鞘中,然后冲着自己走来。

虽然千草不介意和想要qiáng bào她的新井田和志拼命,但再怎么说也是为了自保,虽然当时恨不得将他剁碎,但眼睁睁看着对方惨遭分尸,心中的愤怒立刻被恐惧取代。

“千草贵子?跟我走。”空山一叶对于杀了一个无名小卒毫不在意,更何况还是一个让他感到厌恶的败类。

不过他也不认为自己是眼前少女的救命恩人,因为从身手判断,如果第二只弩箭没有命中,手持bi shou的千草贵子胜率一定远远高于对方。

“这其实是一个与光子有些相似之处的女孩,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凶猛!难道漂亮的女人都有其凶悍的一面吗?或者说越漂亮就越凶悍……”空山一叶有些好笑的想着。

“你、你是谁,你、不要过来!”千草颤抖着举着bi shou指向面前的男人,虽然是空山一叶救了她,但她着实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杀人态度吓到了。

空山一叶恍若未觉,继续向前逼近。

“呀!”千草咬了咬牙,手中bi shou奋力向前刺去。

虽然知道以对方的杀人手段,自己的攻击应该没有什么用处,但她又能怎样?难道乖乖跟着眼前的男人,让他带走肆意凌辱吗?不!与其这样,宁可死!

第111章 少女的反抗

空山一叶脚步不停,当刀尖距离他的胸膛还有一寸时,他弯曲中指,对着千草的手腕轻轻一弹。

少女瞬间感觉整个胳膊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忍不住从开手掌,任由bi shou掉落,人也踉跄着向后摔倒在地。直到此时才仰着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咦?!这个人……这不是相马光子身边的那个傻傻的帅大叔吗?难道相马光子就在附近?糟了!”千草心中大恐,虽然因为家族势力,自己在学校中毫不惧怕那个恶女。但现在是野外!再加上眼前这个身手恐怖又冷酷无情的家伙……

“我不会伤害你,起来跟我走。”空山一叶看着地上的少女,面无表情的说。

千草贵子恐惧稍减,紧张的思考着:让自己跟他走是什么意思?bǎng jià吗,但自己也没什么需要被bǎng jià的价值,除了身材相貌之外。

可是尽管不想承认,但相马光子比自己还要更胜一筹。没有理由啊!

难道说这个男人其实不是傻子,一直在装,现在不但已经把相马光子弄到手,还想要淫辱其他女同学吗?不过,看起来他远比新井田和志要出色的多,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不对,班里现在已经死了二十几个,大家互相残杀毫不留情,他们平时更不是那种人!

千草贵子几乎已经认定空山一叶不是好人,也是呢,在这种环境下,谁敢轻信别人?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如此厉害,怎么办?

千草死命开动脑筋,口中随口应道:“啊,好,嗯,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你可以叫我空山一叶。”“啊,是空山桑,咱们要去哪里呢?”“去见你的同学们。”

千草心中冷笑,果然!相马光子一定是被你囚禁了,想把我也带去让你尽情施暴吗?可恶啊!她维持着微笑,但心中不断咒骂,只有一个念头十分坚定,拼命反抗!宁可死,自己也不会用身体去讨好任何人!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他不想在此耽搁太多时间,刚才杀了那人,虽说已经重新为他们争取了24小时。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轻易浪费。

千草看到这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知道再不反抗就没有机会了!她右手大大的抓满一把泥土,向对方眼前猛的撒去,同时左手左脚用力撑地,以此为支点用力弹出右脚尖,奔着空山一叶xià ti恶狠狠的踢去!

不过,在她的手刚刚扬起,泥土还未离开掌心的时候,空山一叶已经瞬间闪到少女身侧,千草的动作只不过是因为惯性无法停止罢了。

空山一叶看到千草贵子激烈的反抗,反而有些欣赏。这是一个与光子完全不同,本质上又差不多的少女。不过,她还未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啊!如果换成光子的话,她应该会先拉开上衣,露出饱满的xiong bu,然后……再伺机用手中bi shou杀掉敌人吧。

千草绝望的看着面露玩味表情的空山一叶,她知道,以这个男人的身手,自己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如果不是自己还有用的话,恐怕早已经像头颅飞起老高的新井田和志一样了吧……有用,呵呵……

她爆发出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手脚并用爬到bi shou掉落的地方,抓住握柄。刀尖并未冲着空山一叶,而是对准自己的咽喉,紧闭双眼狠狠刺了下去!

唉,空山一叶叹了口气。怎么会遇到如此麻烦的女子!跟着自己一起见她的同学,有那么困难吗?

虽然心中无奈,但动作没有落下分毫。他一手抓住少女的手腕,让其不得寸进,一手夺下她的bi shou收进自己袖口。沙哑的嗓音喝道:“你的同学们都在一起,三村、七原、典子加上我一共八个人,没人想要害你。”

千草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怎么回事?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吗,还是这个男人在骗自己?

看到眼前的少女依旧半信半疑,空山一叶冷森森的说道:“听着,你想死,可以,下次我不会拦着你。不过如果你死了,我会扒光你的衣服,再把你洗的干干净净送到你那些同学面前,用来证明你是zi shā的。你可以试试我说话是否算数。”

“你!”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认真的神态,知道他应该不是开玩笑。

千草贵子的自尊心不允许得到这样羞辱的结局。几乎从未低过头的高傲少女,终于认输。

颓然道:“我跟你走,不过要先换衣服。”“要么马上跟我走,要么你换衣服时我盯着你看。自己选。”空山一叶毫不留情的说。

千草的双目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但对面的冰冷眼神让她彻底熄火,不得不穿着血淋淋的衣服,拎起背包跟着眼前的男人一步步向前走去。

“喂,空山一叶,我们有多久能见到他们?”跑了良久,千草忍不住问道。不愧是长跑健将,不但能勉强跟上空山一叶的速度,竟然还有体力说话。

空山一叶看着喘息越来越激烈的少女,心中暗赞,他掏出雷达看了一眼,代表着他们两个的红点,距离屏幕中不动的两个红点越来越近。

“先去找衫村弘树。”“啊?!”千草诧异的张大嘴巴,被口水呛到,忍不住连连咳簌,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去找衫村!”

原本想找到他们所有人再解释的空山一叶,不得不提前透露一些:“我们找到了离开的办法,三村他们不想把你们这些朋友丢下,所以我才来寻找你们。”

“你为什么不早说!”千草出奇的愤怒!如果早知道是去找那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也一直暗恋的男子,自己怎么可能会拒绝。何必用那种侮辱人自尊的方式,胁迫自己的跟随?!这个可恶的家伙!

“你相信吗?在那个时候。”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发怒的千草,淡淡的说。

“呃,可是,可是,他现在在哪?”千草贵子无语,那时当然不会相信你的话,就算现在也没完全信任你啊!

“衫村弘树就在前面,昨天见过我,这个雷达也是他的。他说要找千草贵子和琴弹加代子,对了,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对后者说。”

“嗯?你确定他是有事对琴弹说,不是我吗?”千草睁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怎么可能,明明自己才是他的青梅竹马,所有同学,甚至双方家长也都认为弘树与自己正在交往,怎么会?

远处一声枪响打断了千草的忧思,糟了!难道是……千草贵子越过空山一叶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空山一叶看着眼前的少女,低头看了一下雷达,其中一个红点已经越来越暗淡,这是又一个学生即将死亡的信号。

会是谁呢?

第112章 错杀

杉村弘树终究没有听从空山一叶的劝告。历尽艰辛找到琴弹加代子,一贯冷静的杉村没有止住兴奋,大声喊着琴弹的名字。琴弹目睹同学间一场又一场杀戮,早已脆弱不堪,惊慌失措的冲着杉村乱枪射击。

当dàn jiā射空时,已经有超过3颗子弹没入杉村胸腹中。但即便在弥留之际,杉村依然温柔的看着女生:“快逃,琴弹,枪声会、会引来敌人……”

“哎?!为什么你……”

“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不顾一切想要找到你,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不要再说了……”少女哭泣着。

“琴弹,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杉村弘树【男子十一号】,死亡。

崩溃的少女走到杉村尸体前跪倒,悲声道:“可是,可是你甚至没怎么和我说过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呜呜呜,杉村,你不要死。”

像杉村弘树这样优秀的男子,又有哪个女生不喜欢呢?不过,琴弹始终不敢想象杉村会喜欢自己,他不是一直和千草贵子是情侣吗?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种话啊,自己竟然、竟然亲手杀了一直喜欢自己,自己也很喜欢的杉村。

琴弹放声大哭,只觉得世界是如此荒谬…

千草呆呆的望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大脑中一片空白的她似乎半睡半醒在做梦,梦里,是无数与杉村弘树一起渡过的画面。

那是小学二年级,杉村弘树在自己眼前哭着。个子不像现在这么高,倒不如说贵子反而还比较高。弘树刚买到的漫画书好像被坏孩子抢走了。

“你哦,男生哭什么哭,真丢脸耶!你要变强一点呀。来,跟我来。我们家的狗狗生小狗啰,要不要来看?”贵子记得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嗯……”他一边揉着眼睛,跟了过来。回想起来,弘树开始去道场练功,就是在这件事之后隔两nián de shi情。自那时候起,他的身高就不停成长,终于超越了贵子。

两人一直到小学毕业为止,都还维持着彼此到对方家里玩耍的感情。直到初中,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亲密关系。

虽然两人对彼此说不定都怀有情愫,但这会不会只是我自己过于自信了呢?至少,我是喜欢你的。杉村,你能够理解吗?

不,你永远也理解不了了!

千草努力运动脸部的肌肉,堆出了一个笑容,可是却那样的可怖。

自己一直喜欢的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在肮脏的水洼里,甚至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杉村是来找你的吗?但你、你竟然杀了他……是你,琴弹加代子!”她手指死死扣着门框,已经渐渐渗出鲜血。一双大大的眼睛因为极度悲伤,几乎可以蹦出眼眶。

“我要杀了你!”千草嘶声嚎叫道,凄厉如鬼!她生生扣掉一块被水浸湿,已经有些腐朽的木板,向着依然在低头哭泣的琴弹加代子扑了过去。

琴弹悲哀的看着木板直奔自己头顶而来,但她不想躲避。自责、悔恨、绝望……几种情绪交杂缠绕,让这个脆弱的少女濒临崩溃。心中浮现一种:不如死在这里,死在杉村一直以来的青梅竹马手中,就当做自己赔礼……的念头。

空山一叶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拦,杀了人就要付出代价,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而且,他分明看到少女眼中的死志,也许就此死在这里,才是她最好的结局。

即便把这个少女带回去,她又该如何面对杉村的几个好友?就算他们不杀了她报仇,也一定会疏远她,所有人都终日生活在痛苦中。

沉重的木板落到琴弹加代子脑门上,千草贵子用尽力气的一击,让眼前少女的身子不自然的一震,随后,从琴弹眼角、嘴角、鼻孔、耳朵渗出一缕缕血迹。

她僵硬的抖了抖嘴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有些解脱似的呼出最后一口气,摇晃了一下,扑倒在杉村弘树尸体上,气绝身亡。琴弹加代子【女子八号】,死亡。

千草贵子任凭手中木板跌落在水洼中。弘树死了,自己亲手杀了一向关系还算不错的琴弹为他报仇,但没有一点报仇后的如释重负,相反的是心情更加沉重。

她默默留着泪,感觉世界一片灰暗,似乎已经失去生存的意义。她好像有些了解刚才琴弹加代子的表情了。

空山一叶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千草贵子终于忍不住,扑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仓库中,川田和三村他们不知道再商量些什么,光子也没兴趣知道。当然,众人更加不会自找麻烦去招惹她。光子拄着腮坐在仓库门口,犹如一个望夫石一般。自空山一叶走后,她便坐在那里等候心爱的男人平安归来。

远远的,光子看到空山一叶的身影,貌似身边还多了一个人?她欢呼了一声,奔向空山一叶。来到近前,看到几乎是挂在空山一叶身上的千草贵子时,不由得狐疑的打量着二人。

待她看清空山一叶山上身上的少女是千草贵子时,一股警惕心几乎不可抑制的升起,甚至让她忍不住有一种乱枪打死那个女人的冲动。

千草可不像典子那个蠢女人,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真正的威胁!

虽然从容貌上,光子自信不输给任何女人,但千草也不差很多。相对与自己的妖娆,反而多了一些健康阳光的味道,尤其是那双紧绷绷的笔直长腿,中间没有一丝缝隙,看起来至今还是个chu nu。

最重要的是千草家里的高官背景,让从小就成为孤儿的自己没有任何媲美的可能。

察觉到光子散发的强烈敌意,千草贵子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到相马光子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千草的视线瞥见光子右手,一把小巧的chong fēng qiāng正握在她更下纤细的手中。

“一叶酱,你回来啦。不要紧吧,只有千草同学自己吗?”光子的声音甜得有些腻人,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千草。

“嗯,没事,其他三人都死了。”空山一叶放开千草贵子,温柔的揉了揉光子的头发。

光子眯起眼,露出像小猫一般享受的表情,继续温柔的说道:“对了,一叶酱,川田刚才好像和三村在商量什么,还出来问过好几次你回来没有,应该有急事找你。千草同学不如我来带她回去。”

空山一叶表情一凝,心中泛起疑问,难道计划出了什么变动?他点了点头:“好!”又转头对千草道:“你们同学间先聊一聊,不必过于伤心。”“嗯,谢谢你,空山君。”

光子心中杀机更胜,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甜美。

第113章 美少女之死

看着空山一叶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光子转过头,看着依旧低头不语的千草贵子,突然笑了出来:“好久不见,千草同学。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杉村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吗?”听到杉村的名字,千草稍稍平息的悲伤抑制不住的泛上心头,悲声道:“他死了。”“哦,怎么回事?”“被琴弹那个女人……”

“你杀了琴弹为杉村报仇的吗?真了不起,同样身为女生,我很尊敬你。”

听完千草贵子的讲述,光子的语气听起来像真的打从心里佩服,另外甚至还感受得到兴高采烈的感觉。如同天使一般可爱的脸孔中,眼睛正闪烁着光辉。

“没什么,只是杉村他、他……”贵子的身体有些摇摇晃晃。

“啊,没事,以千草同学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相马同学,你!”“嘿嘿,开个玩笑嘛,你觉得一叶酱怎样,就是刚才带你回来的男人,你们看起来很亲密耶。”“很感谢他救了我,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我知道他和你的关系很好。”

“哦呵呵,是呢,一叶酱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没有他我简直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所以……”光子有些怜惜的看着眼前容姿绰约的少女,“很遗憾呐……千草同学。”

千草贵子看着光子的脸,弄不清她的意图为何。

“我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班上的女生只有你才是我最大的威胁。”正如光子所言,千草贵子宁就算和她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惊慌失措。一方面是她自己的自尊心不允许这样,另一方面在她眼中,光子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觉得有些不忍心。”光子继续说道:“你是那么美丽,是比我还要好的女孩。在学校中也比我更受男人的欢迎,也只有杉村那个傻瓜不珍惜罢了。”

千草静静的听着,察觉有些不对劲。旋即发现,为什么光子手中的chong fēng qiāng正慢慢的对准自己?!

“可是,”光子的眼神带着恶作剧般的笑意:“虽然我很喜欢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但我更爱一叶酱,我绝不会容许他身边出现另一个比我更加优秀的女孩子,呵呵。所以我觉得非常、非常……遗憾呐。”

未等光子说完,千草贵子的眼睛瞪大,唰的翻过身来,开始奔跑。这次的起跑丝毫不辱她田径队精英跑者之名。

光子将英格拉姆chong fēng qiāng快速举起,“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连续三次,扣下扳机。在树林zhong zhāo着沿向下缓坡跑出七、八米左右的贵子,鹅huáng sè运动衣背后精准地开了三个小洞,以前扑滑垒的姿势向前扑倒。

她闷哼一声,趴在地上艰难的往前爬,肌肉紧实的小蛮腰上布满鲜血,形状美丽的腿连同紧绷的臀部不自然的扭曲着,有一种别样的致命you huo。

光子居高临下的走到千草背后,将枪对准千草的身体,轻声道:“撒由那拉。”枪响。千草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像被抓到案板上的鱼儿一般,身躯僵硬的跳动了几下。千草贵子【女子十三号】,死亡。

当空山一叶听到枪响,第一个赶到此处时,看到的是横倒在脏污地上的千草贵子的尸体,和不断扩散开来的黏稠血迹。几分钟前还是温香柔软的佳人,现在从后背伤口中汩汩冒出血液,简直像是被抛在垃圾堆中的模特儿人偶,死不瞑目的趴在那里。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还未等他说话,光子已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头埋到他的怀里。空山一叶听着光子毫无波动的心跳和平稳的呼吸,立刻判断出少女又是在演戏。

回忆起光子对看到千草贵子第一眼时散发出的莫名敌意,他有些明白眼前的事究竟是为何发生了。看来是自己害了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啊!冷酷如他,并没有试图责怪光子,不过自己这趟任务看来是白白费力了。

气喘吁吁跑到这里的众人,看到地上千草贵子和痛哭的光子,也不禁有些愕然。

三村悲哀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又仔细的打量了光子几眼,凝思片刻,厉声喝到:“相马光子,是你杀了千草!为什么,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为什么你要杀了她!”

地上没有搏斗的痕迹,相马光子的衣服发型也很整齐,就连手指都干干净净,所以她们不可能发生肢体冲突。而千草那么阳光开朗的女孩,也绝不会对光子恶言相向。

三村敢指天发誓,一定是相马光子因为什么原因而痛下杀手。原本以为可以见到心中一直暗恋的女神而隐隐兴奋的三村,此时恨不得亲手掐死光子,但慑于空山一叶的威势,只能悲愤的质问。

光子抬起头,泪眼摩挲的看着三村:“我、我只不过是嘲讽了她几句,说杉村去找别的女人,把她抛弃。没想到她突然发疯,要上前打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三村颤抖着双手为千草合上双眼,忍着悲痛翻过女孩的尸体,然后死死的盯着光子道:“你说谎,她的身体前面没有伤口,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千草面对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开枪?!地上的血迹证明,千草中枪后还在继续爬行,而枪声,一共响了两次!相马光子,我一直知道你恶毒,但没想到恶毒到如此地步!”

见瞒不过超高智商的三村,光子立刻收住眼泪,仿佛从来不曾流过一般,冷笑着说道:“我是杀了她,谁让她无耻的想要you huo一叶君,所以她该死!想要报仇就请便。”

三村再怎么高智商,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仍然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冲动和无畏,从他想要制作zhà yào包炸毁学校便能得知。此时的三村已经顾不得空山一叶,他双目赤红,握住阻击枪就想与光子拼命,至于能不能做到,已经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眼见刚刚达成合作的众人,即将因为光子和三村的冲突而分崩离析,川田突然上前死死抱住三村,高声喝到:“三村,冷静!是相马光子杀了千草,但罪魁祸首是zhèng fu,终归是这个让我们自相残杀的游戏才导致千草的死,你想想,如果不是空山桑把千草带回来,她不说不定早已经被新井田和志杀害了!”三村的挣扎逐渐开始停息,穿着粗气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光子。

“想清楚,就算你想报仇,也要先离开这里,何况在空山桑面前,也许你还没开枪就已经死了。”川田低声劝着。

他知道自己的话能瞒住其他人,但绝逃不过空山一叶的耳朵,这其实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希望他能保持克制,先齐心合力离开这座岛再说其他。以川田对空山一叶的了解,知道他绝不会允许光子出现危险,哪怕隐藏的也不行!

果然,空山一叶眼中逐渐升起的杀气消失了。川田想的没错,在关乎光子的事情上,空山一叶不会容忍任何威胁的存在。

“我没事了,放开我吧,川田。”三村低沉的说。“饭岛,濑户,你们帮帮忙,我要找地方葬了千草,她生前最喜欢阳光充足的地方,我们把她埋到那边的山坡上吧。”

看着三人抬走千草的尸体,川田忍不住摸出一直烟点燃,沉默的抽着。他虽然也很不满光子痛下杀手,但当着空山一叶的面也不好责备她,毕竟才刚刚答应了对方要在以后照顾光子。不过,这个女子怕是不伤害别人便已经谢天谢地了,那里用得着自己保护啊……

“喂,川田,”光子的话语脱口而出。川田倾着头,手上的香烟稍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似的。“死者的尸体会怎么处理?直到这场烂游戏结束之前,都维持那样不动吗?就算游戏时间拖长,尸体开始腐烂或什么的,也都放着不管吗?”光子问到。

川田吸了一口烟,以公式化的口吻回答道:“是的。游戏结束的次日,将会有指定的清洁业者过来处理。”

“哼!白费力气。”光子盯着三村几人的身影冷笑到。

“如果七原带来了那5个女生,你还要痛下杀手的话,相马光子,即便空山桑再怎么想要护住你,我也绝不会带你离开这座岛!”川田一把按灭烟头,盯着光子一脸坚毅的说道。这依然是说给空山一叶听的,他相信对方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

“你!川田章吾,不要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光子呲着牙,像一头雌虎。

但空山一叶拦住光子,平静的看着川田,对他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叮嘱光子的,只要那些人没有威胁到光子,她绝不会再胡乱杀人。”

光子有些委屈低着头,空山一叶苦笑道:“光子啊,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的魅力。放心吧,除你之外,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接受其他女人了。”“那你的妻子呢,一叶酱?”

“……”

第114章 终焉

北野武站在巨大的屏幕前沉思,手上的报告被他丢在一边。自桐山和雄被空山一叶杀死的那一刻起,空山一叶和川田章吾为首的学生集团们,已经被zhèng fu列为一级危险情报。

这是以往“计画”中,从未出现过的最高等级预警,而北野武也被全权授权可以无视规则,视情况严重程度,随时清理“垃圾”。

“呵呵,我不相信你们能够团结一致,即便你真有办法po jiě项圈,也不可能有本事把他们同时带出游戏。我不会率先破坏规则,所以,川田,不要让我失望呐……”北野武僵硬的面部肌肉跳动了一下,重新把遥控器塞回上衣口袋,继续坐到沙发上开始创作他的画作。

“什么嘛,就是这个破地方吗,七原?”“阿嘞阿嘞?相马同学身边的帅大叔也醒了呢,真是好帅啊!”“哦嘞……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吗?”“呀呀呀,你们这些蠢女人,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我们是来想法办逃出去的吧!”……

七原尴尬的摸着头发,一脸无奈。他很顺利的把5个女生从藏身的灯塔带了回来,但基本没办法把事情讲清楚。被恐惧支配得已经快到崩溃的女生们,一听说有得救的办法,立刻爆发出极大的热情,几乎一路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全部闭嘴!”光子和川田异口同声的大喝道。两人诧异的相互看了一眼,在光子的示意下,川田对着暂时安静的女生们严肃的说:“你们把这次计画当成郊游了吗?难道还嫌死的不够多吗?”

“八嘎!你这个没有朋友的转校生知道什么!你知道当我们每天早晨从广播中听到好朋友惨死时的心情吗……”

“如果不想下一个死的是你们自己,就闭嘴听川田说!”光子冷冷的说道。摄于她平时的威势,情绪有些失控的女生顿时呼吸一窒

川田点了点头,拉着一个女生的手走到坐到电脑前的三村身边,指着电脑显示器示意其他人一起看。

只见显示器上大大的几行字。

第一行:项圈有监听!

第二行:都不要说话!

第三行:我们有办法让大家都能活着离开!

第四行:请相信我、相信七原、相信我们!

第五行:不要听川田说的话,仔细看这里!

大家都在仔细盯着屏幕,看三村在一行一行的写着计划。川田继续扮演着迷惑监听的角色,大声说着:“听着,现在包括你们5个在内,我们一共只剩下13人,所以我们要团结。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不到24小时,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吧,超过24小时没有人死亡……”

三村缓缓盯着众人的表情,缓缓滑动屏幕。上面的计划都是他和川田,在空山一叶出去时商量好的。

在目光掠过光子时,虽然其强行压抑,但还是被空山一叶发现了三村眼中的仇恨。空山一叶面无表情的盯着众人,心中已经对三村下达了必杀令!他决不允许这个智商、魅力都很高的男子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后,有伤害光子行为,即便是想也不行。

不过,和三村的想法一样,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川田嘴中依然在大声继续那些废话,装作正在演讲的样子。但脑中想的却是几个小时前,三村等人为了埋葬贵子走远后,与空山一叶和光子的对话。

“空山桑,如果七原成功把这些女生带回来,我们就会增加道13个人。”“嗯。”“那么,我想冒昧的问一句,你可以用多长时间杀掉除我之外的所有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川田?”

空山一叶沉思片刻,答道:“需要看众人的位置。如果聚集在一起的话……5秒左右,不用开枪。”

川田悄悄吸了口凉气。

光子开口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川田?”“如果只是击晕呢?”川田没有理会光子,继续问到。“相差不多。”空山一叶这次没有迟疑,直接回答说。

“我有办法解开项圈,但每解开一个至少需要30秒时间。原本我的计划是,只要做出我们火拼身亡的假象让zhèng fu监控到,然后我悄悄解开项圈,只要最后剩下我自己,就算游戏结束。”

川田苦笑了一声,“原本,我以为自己最多也只能救不超过5个人的,那样会容易操作很多,不过现在……”

“三村知道你的计划吗?他怎么说。”光子也忍不住皱眉。

“三村说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计划,再想办法控制住……”光子不屑的瞥了一眼紧握的项圈,冷笑道:“三村未免太过幼稚!有监听,怎么让所有人都了解你的计划。”

“用电脑打字。”“哦?然后呢。”“把所有人在段时间内打晕,当然,不包括相马同学你。”“再然后呢?”

夕阳的光辉从天窗斜射进仓库,仓库内一片静籁,只有川田演讲的声音不断响起。众人盯着屏幕观看已经超过3分钟,距离电脑也越来越近。

川田一个隐晦的眼神看向空山一叶,空山一叶微微点头。

瞬间,他的身影消失,挥动右掌不断击在众人脖颈间。川田装作慌张的大喊道:“空山桑,你在干什么!住手!”

一阵短促的惊叫,碰翻物品的吵杂声、身体倒地的扑通声布满整个仓库。三村眼中闪过一个了然的眼神,最后被击晕倒地。

川田妆模作样的端起散弹,朝天上开枪,嘴中惊叫:“啊!空山一叶,你究竟要干什么!”光在嘴角含着笑,翻出一把椅子xing gǎn的伸了伸懒腰,嘴里却冷酷的说:“川田同学,不要动!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我很好奇是怎么活过上次游戏的。”

论起演技,光子才是真正的实力派!空山一叶暗暗赞叹,决定尽量少说话,多做事。

“难道……难道你们故意把所有人引来,然后、然后……”“不错!一个个杀人,太麻烦了,而且即便以一叶酱的身手也难免会受伤,那么何必不借着你的计划把人全部引来一次杀干净?”

“卑鄙!”“哈哈哈哈哈,天真!”“你们出手未免太着急,不错,我有办法让大家一起离开,何不等我开始实施再动手?”

“天真啊,这些废物即便救他们出去,也不过是累赘!我敢保证,到时一定会拖累我们的,与我们合作吧,川田。”

光子两人的对话不断进行,而此时,川田手中的动作也丝毫不慢。

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元器件,插在项圈上的小缺口中,像开锁一样仔细探听动静,却在进行最后开锁动作时停住不动,任由元器件留在项圈上,然后进行下一个。直到13人的项圈全部完成这一步骤为止。

川田擦了擦汗,深吸一口气,冲着空山一叶做了个歌喉动作:“我拒绝!要么大家都要走,要么把我杀了,你们之间只能活着出去一个!”

“碰!”光子开枪击中仓库中的一个盛放大米的麻袋。“不!住手!”川田悲愤的大喊,演技逐渐进入状态。与此同时,他拧开其中一个同学脖子上的项圈。雷达上,代表这个同学生命的闪烁红点立刻熄灭。而在zhèng fu的监控中,仓库中的一个人也已经死亡。

中央控制室,北野武冷笑,有些失望的叨念道:“呵呵,这就是你幼稚思想的结局,川田,看来老师高看你了。最终会是谁呢?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还是光子小美人?真是迫不及待了呀!”

不过,在掠过他的画作时,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阴沉,紧握着拳头心中发誓:典子,除了天使一般的你,他们都该死!无论是谁获胜,我北野武发誓,一定会不让他活着离开这个游戏!就当是为天堂中的你报仇,请你务必慢些走,静静看着吧!

“川田,你不同意我就继续杀下去,直到你同意为止!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光子神经质的狂笑,手中枪声不断响起,川田嘴里依然大喊“可恶、恶魔、住手……”气喘吁吁的为大家打开项圈,只怕跟不上光子的开枪速度。

终于,只剩下他们三个了!这个结又该如何打开?

第115章 永别了

“想得怎样了?因为你的迟疑,所有人都死掉了哦。不不不,川田你记住,没有你,他们依然也会死!想要拯救所有人,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相马光子,你这个恶魔!我川田章吾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同归于尽吧!啊啊啊啊!”

噗通。张牙舞爪的川田假意被空山一叶击晕倒地,但睁着眼睛一脸促狭的看着他们二人的最终演技。

“一叶酱,怎么办呀,川田就是不开口。”光子倚在空山一叶胸前,撒娇的声音能让最冷血人骨头酥麻。

“还有一天一夜时间,放心,相信我手段,在我手中,没人可以坚持超过两小时。”空山一叶沙哑冷酷的声音充满整个空间,这也是他的本色出演。

“在我手中,也没人可以坚持超过两小时哦……”光子咯咯笑道。

她把手伸进空山一叶胸膛,轻轻抚摸着,嘴中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吟,似乎有些要假戏真做的样子。空山一叶握住光子的手,微微摇头,斜着眼睛示意光子注意地上偷笑的川田。

光子恶狠狠的瞪了川田一眼,嘴中低吟不断,同时用枪口抵住麻袋连续扣动扳机。空山一叶皱眉,低声喝道:“光子,你!”“对不起了,一叶酱,不用你这么麻烦,我有更省力的办法,就是……你们都去死吧!”

“为什么……”“我爱你,但更爱我自己,呃……”空山一叶刀锋刺入麻袋,川田赶忙爬起身为二人打开项圈,笑着对他们眨了眨眼。

这一刻,夜幕完全笼罩大地。

【残存人数1人/游戏结束。由城岩中学三年b班计画实施本部参加者监视器确认无误。以上。】

“结束了呀,川田,看来这次又是你活下来了。”

两个小时后。中央控制室原本紧张热闹的气氛一去不复返,除了北野武,全部军人已经撤离了小岛。戒备森严的海面舰艇也纷纷返航,之留下一艘小艇,上面驻守了几个士兵,用于带北野武和最终优胜者离开。

对于zhèng fu来说,今年的“计画”已经圆满完成,那些大人物也失去了对这群学生的兴趣,这场游戏在他们看来不过真正的游戏而已,是一年一度的休憩时光。

“有什么事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累了。”川田疲惫的看着靠在沙发上的北野武。

“你呀,”北野武捻起一块小熊饼干送到嘴中咀嚼:“对老师说话可不能这么傲慢无礼哦。老师以前曾经对一个名叫加藤的学生伤透了脑筋,可是他现在也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人了呢。”

“不要把我和你养的走狗相提并论!”川田不屑的冷笑。

北野武整个人舒服地靠在椅背,跷着二郎腿,手撑在下巴上,不发一语。“你应该知道‘计画’背地里有进行赌局吧?川田。”北野武缓缓说道。

川田像是在看着秽物一般,眼睛一眯,咬牙道:“恶习的zhèng fu,恶心的官员,你们究竟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北野武呆板的脸嘴角一裂:“老师押在桐山身上了。十万元。以一个老师的薪水来说,这可是个大数目。不过拜你所赐,老师输惨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川田用一点都感觉不到不好意思的语气说道。

“好运气的川田,如果不是最后光子那个小家伙沉不住气,我想胜利的就是她了。”北野武说道。川田不置可否。

“可是,你还真过分哪,川田。‘就算我们成功挟持了北野武,我看zhèng fu八成也会见死不救。’你说过这话对吧?其实我这个计画责任官也是很了不起的职位。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工作唷!”

“你们有监听!”川田蹙起眉头,略抿着嘴唇说道。

“嘛嘛,放下你那副装出来的紧张样子吧,你其实早已经知道项圈的事了吧,包括可以监听,甚至包括怎样解开它……哦,应该管它叫瓜达卡纳尔二十二号。”北野武舒服的靠在沙发上,笑吟吟的掏出遥控器冲着川田脖子上的项圈按了下去。

什么都没发生!

川田一把拽开项圈,直盯着北野武的脸看。

“川田,你不要以为zhèng fu是傻瓜,三月份的时候,有骇客侵入zhèng fu的中央演算处理中心。虽然没有追查出是什么人,但自从你在岛上说出有办法离开的时候,老师就知道那个人肯定是你!”北野武抽出阻击枪对准川田:“你违规了。”

川田紧闭着双唇,看着北野武的脸。不过此时喉结上下微微动了一下。

“让一切结束吧。”北野武注视着川田的眼睛,像是在晓以大义般轻点着头。

川田毫无惧色的怒视着北野武,但神情中却含着一丝释然和解脱。

北野武举着阻击枪迟迟不开,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川田,他们都没有死!那个叫空山一叶的男人,还有光子那个狡猾的小家伙,对了,还有七原和典子,应该还在岛上吧。”

“别胡说!只有我自己是胜利者!”川田瞬间变色,因为咬牙切齿的关系,嘴角整个扭曲起来。

北野武还是一脸笑意的继续说道:“很可惜,川田,因为资料遭到入侵,所以zhèng fu为了严控这次计画实施,会提早进行‘收容’工作。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了吗,就是要到岛上喷洒毒气的。用的是最近刚开发出来的中毒性和糜烂性混合毒气,名字叫做‘大东亚压倒性胜利二号’。呵呵,那些可爱的学生们……没救了。”

川田的视线缓缓地由枪口移向北野武的脸孔。“你——!”他开口喊道,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见到川田的反应,北野武露出笑容。

“你这个混蛋!”川田吼道。声音里包含了愤恨、绝望,或许还有些面对无法理解的事物时的恐惧感在内。其实川田很想冲上前去揪住北野武,但在枪口威胁下无法这么做,只得两手用力在膝上握紧拳头。

“你,你没有孩子吗?难道你不觉得这个烂游戏本身就很荒谬吗?而制定这个游戏的残暴zhèng fu不应该继续存在下去吗?!”

北野武一只手摇了摇食指,阻击枪继续指着川田道:“我的女儿讨厌我,恨不得我死在外面。我的学生憎恨我、羞辱我、袭击我……我这一生尽是悲剧,而这些都是你们这些人造成的。所以,大家都死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哦。”

“你这个疯子!”

“是啊,反正我已经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之心了,不过在这之前……”话一说完,便把阻击枪一直线瞄准川田眉间。

川田紧闭着双唇,与其说看着枪口,倒不如说是直勾勾地盯着北野武的眼睛。或许是在表达“我已经做好觉悟了”也说不定。

“永别了,川田。”北野武微微一点头,像是在对川田行注目礼,接着动了动放在扳机上的手指……

“噗嗤”、“哐当”。北野武手中的枪掉到地板上,在空旷的中央控制室内传出一阵回音,他左手握着右手腕,那里,一把短刀直直插了进去。北野武瞬间抬头,一道身影就如瞬移一般靠近在眼前。

北野武整个人不可思议地疆在原地,抬头看着距离近到几乎可以亲吻到他的一张英俊冷酷的脸。一头半长的头发并不显得特别凌乱,就这样毫无感情的看着北野武,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空山桑!”川田惊喜的喊道。

第116章 死吧,全都去死吧

两个小时前。

见川田的背影已经远远的离开。光子立刻把身体埋在空山一叶怀里,踮起脚尖,伸出一截香舌挑逗着这个古板剑客的耳垂。

空山一叶脸颊上僵硬的线条突兀的跳了两跳,“别闹,光子,那些学生很快就会醒来。”光子不为所动,喘息着说道:“全部杀掉吧。反正我们已经可以随时离开了。”

空山一叶皱着眉头推了推光子,换来的却是少女更激烈的回应。“不行,我答应了川田……”“管他干嘛!”

【因为他答应要带我照顾你,在你杀掉千草的时候,他又重新警告了我一番。如果没有别的理由,我是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的。】空山一叶想到,但这番话又怎能说给光子听!

众人陆续转醒。三村摸着已经空无一物的脖颈,惊喜的大叫道:“大家,我们得救了!”七原和典子相拥而泣,女生五人组与三村三人热烈拥抱,而光子和空山一叶则被众人隐隐排斥在外。

光子面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忍不住冷哼道:“一群忘恩负义的蠢货,他们真以为安全了吗?一叶酱,人家好想杀掉他们怎么办。”

空山一叶拍了拍光子的后背,悠悠道:“没关系,虽然不能出手杀了他们,但怎样离开这座岛,就要看他们自己本事了。”

七原走到空山一叶面前,和典子一起重重向他鞠了个躬,“空山桑,一直以来,承蒙关照。万分感谢!”

空山一叶对于最先遇到的这两人感官都很不错,尤其是与妻子真希气质十分相似的典子,总是有意无意的照顾她。也难怪异常敏感的光子,一直对典子心存杀意。

三村突然冷冷的插话道:“按照计划,川田同学已经去搞定北野武了,我们现在应该尽快想办法离开。”

他用手一指仓库中的各种材料和残破的快艇,“在明天zhèng fu来人清理之前,造出一艘船。我检查过,利用现有材料应该能修好。”

自从千草贵子被光子杀害后,他便一直是这个态度。虽然不能利用武力报仇,但也极度厌恶与光子接触,因为只要看到那张长者天使面孔的恶魔,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掏枪打死她。三村恨不能立刻离开这里,从此再也不用相见。

女生五人组之一的野田聪美【女子17号】凑了过来,“既然如此,我们这些女生就为大家做一顿好吃的吧,作为离开这里的最后一餐。这几天吃面包已经快要疯了,是吧知里酱。”“好啊好啊,我去附近寻找一下食材,仓库里应该有很多鱼干,让我们烤来吃吧。”“赛高!大家行动吧!”

“等等!”光子双手张开拦在众女生面前,“你们是傻瓜吗?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还想着吃!马上帮三村一起修复船只。”

脾气火爆的眼镜女野田聪美立刻开口嘲讽道:“相马光子,你以为现在还是在学校吗?我们凭什么听你的,是吧,三村。是不是,大家。”众女生立刻点头,三村的两个伙伴也忍不住一起附和。

七原和典子二人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咬咬牙,站在了空山一叶身旁,“抱歉了,大家,我们一路跟随空山桑,他救了我们好几次,请原谅。”

众人泾渭分明的各站一边。

空山一叶拦住想要出言讽刺的光子,冷漠的对着三村问道:“修理快艇需要多久?”“大概要2个小时。川田刚刚离开,距离军人全部撤离此地应该也要不少时间。”

“既然如此,三村,你负责修理,女生负责食物,2小时后必须离开。”空山一叶不容置疑的说道。在他散发的隐约杀气下,没有人再反驳,光子也只能噘着嘴,委屈的看着他。

夜晚的海岛愈发黑暗,海上负责监督的船只的灯光也已经陆续消失。

所有人都在参与劳动,只有光子和空山一叶在远离仓库的林中轻声交谈。

“一叶酱,我们要和他们一起离开吗?人家只想跟你……”“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虽然想不明白是哪里除了问题,但直觉告诉我,川田说不定会遇到一些预料之外的危险。我要去找川田,这是我和他的约定。”

“约定?”光子狐疑的看着空山一叶。“没什么,只是答应他一些事罢了,等送走这些学生,咱们立刻动身。”“一叶酱,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空山一叶把光子紧紧揽入怀中,不可名状的悲哀弥漫心间,他又何尝想和光子分开!

香气在仓库中弥漫,三村也擦了擦汗,扔掉扳手语带兴奋的喊道:“修好了!大家把船拖到外面的货车中,我们就可以离开了!”“万岁!三村万岁!”“我们也好了,马上开饭啦!”仓库内传来持续不断的欢呼,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凑在一个大铁锅旁,嗅着米饭与鱼干混合煮熟的味道,忍不住大流口水。

松井知里【女子19号】狠狠拍开想要偷吃的饭岛敬太,率先给七原盛了满满一碗,眼神有些躲闪的递到他手中:“七原同学,给你。”随即忐忑的看着他,似乎很想亲眼看着他吃掉。似乎她也是暗恋七原的一员。

七原不知所措的接住,看了看典子,又望了望门外,有些踌躇的迈动脚步,“我、我想给先给空山桑送去。”

“哼,理会他干嘛。”濑户丰一把夺过七原手中的饭,直接用手捻起一条鱼干送入口中大嚼。他也是暗恋千草的一员,对光子和空山一叶的憎恶程度更加严重,只不过一向没有存在感的他一直不被重视罢了。

“好吃,好吃,哇,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了……额……”

话还未说完,濑户丰突然扔掉饭碗,双手卡住自己的喉咙,将刚才吃下去的饭全吐了出来。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在地上四处飞溅。接着吐出来的变成鲜红的血。接下来整个人颓倒在洒满饭粒的地板上。

“濑户!”所有人一边发出尖叫,一边冲向濑户丰身边。只有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七原和典子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身体扭曲横躺在地上的濑户丰,再一次吐出血来。被太阳晒黑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嘴角冒出红色的泡沫。眼睛睁大到几乎是极限的地步,好像快要跳出来似的。眼睛白色的部分,也被染成鲜红色。可能是因为不明原因的急速充血,或者是因为微血管破裂,发青的脸色上浮现出数个红黑色的斑点,容貌已经完全变成一张长相怪异的怪物的脸了。

三村用颤抖的手去摸了摸他的喉咙,说道:“他死了……是谁!谁下的毒!”三村抬起头,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的脸,悲愤的大吼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千辛万苦活到现在,竟然在临近离开的前一刻,好友中毒惨死,而凶手明显不是一直远离众人的光子和空山一叶。那么,凶手一定是负责做饭的五个女生之一,或者……全部都是?!

三村起身拔出阻击枪,对着那几个女生,“为什么、为什么要下毒?!”所有人的目光都击中在首先递给七原饭碗的松井知里,她是主厨,当然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啊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弄错了,我弄错了!怎么会……这一切都弄错了!我杀了他、杀了他……弄错了。我也不想这么做,我要杀的明明是……松井知里恐惧的捂着嘴,摇头坐倒在地,身体不断向后退。

野田聪美立刻用胸口抵住三村的枪,大声喊道:“知里虽然有嫌疑,但是——”转头恶狠狠的盯着典子,伸手一指:“也有可能是这个丑八怪,她也一起参与了!”

典子吓得连连摇头,躲到七原身后弱弱的说:“不是我,我、我从来没想过伤害大家……”“那就是谷泽遥,是不是你!”“喂,你叫的这么大声,总是诬赖别人,我看你的嫌疑最大才是!”

在死亡的恐惧下,一向团结的女生们立刻爆发内讧。

喀啦一声,野田聪美不顾三村的枪口冲到餐桌旁。三村犹豫着,但并没有开枪。

野田聪美一把抓住乌兹chong fēng qiāng,将枪口指向其他四个女生。“是谁!是谁干的!谁下的毒?到底是谁企图要杀了我们?”野田聪美叫喊着。眼镜镜片底下的眼睛,充满从未有过的狰狞。

“快住手!不然我开枪了!”三村眼看快要控制不住事态,马上抬起枪口对着野田聪美。以他的智慧,他相信只要认真调查,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冷静,尤其是面对昔日好友枪口的四个女生。谷泽遥的手打算要朝向插在裙子后头的阻击枪,说道:“都冷静一下,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把枪放下。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才不是弄错了。小艇最多可以让5个人离开,而这里一共还有12人!”野田聪美疯狂的大叫到。

“我会调查清楚,你放下枪!”三村也有些急躁的喊道。

松井知里手掩着口,向后退了二、三步,一脸茫然。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发展成这样,让身体感到麻痹。可是——我一定要说出来,说明事实的真相——照这样下去,会发生……会发生非常糟糕、非常糟糕的事情。

其实她真正想要杀死的人是七原!她目睹了七原用斧头杀死了大木立道,而死亡的大木正是她一直以来默默暗恋的人,本以为再也不能为恋人报仇,没想到这次天赐良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而她的“武器”就是剧毒——qing huà jiǎ。

突然间,松井知里动了一下。朝着右手墙边的木架移动。那里放着配女生们的武器里的另一把qiāng xiè——捷克制cz75阻击枪。

“哒哒哒哒哒”,击发音在整个屋内回响。松井知里的背后整整开了三个洞,就这么倒向餐具架,抱着餐具架的一端,缓缓向下滑,最后俯面摔倒在地上,已然失去了生命。

“聪美!你做什么!”谷泽遥将眼睛瞪大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三村!快开枪!zhi fu聪美!”她继续喊道。

三村终于下定决心,砰的一声击中野田聪美的大腿,他还是不忍心亲手杀掉同学,但心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为他带来的是死亡。

剧痛让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野田聪美顺着冲击力调转枪口,手中乌兹冲锋qiāng zi dàn如泼水般向三村的方向喷出。

三村胸腹间立刻连中数弹,而一直与他站在一起的好友饭岛敬太也因为扇面形的弹道被击中,两人同时倒地,奄奄一息。

趁此机会,谷泽遥抽出阻击枪对准野田聪美接连开枪,但因为手颤抖的厉害并未有一发子弹击中。野田聪美顿时不顾一切的向着站在前面的、依然活着的另外三个女生疯狂扫射,直到射空子弹为止。

只有七原和典子二人因为想要给门口的空山一叶送饭,所以距离大家稍远,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第117章 谁该活,谁又该死

早在第一声枪响,空山一叶就已经清晰听到,毕竟听力恢复到巅峰的他,在这个距离内没有什么能逃脱他的耳朵。

但身体被光子紧紧搂住,让他不忍心强行挣开。

“一叶酱,就算你答应川田不杀他们,但不代表要去主动救人,里面所有人都该死!”光子一反平日的言听计从,坚决的说。

空山一叶苦笑道:“至少要救下一两个,否则川田会以为是你主动动手。”

“那又怎样?我会在乎他怎么想吗?一叶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空山一叶静静的听着枪声、惨叫声,不行动也不说话。

他不想欺骗光子,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要告诉她,自己只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对任何人来说,这才是最大的谎话吧!

光子双目噙着眼泪放开空山一叶,“你是不是要离开我。”空山一叶默然。

“能不能不走?”空山一叶依旧默然,但已经缓缓闭上双目,不敢与少女的视线接触。

光子内心深处被涌上来的几波情感大浪冲击着,一股世界就此崩坏的感觉,仿佛要将光子淹没。她一下子虚脱一般瘫倒在地,紧紧咬住嘴唇无声抽泣。

良久。

“我……来到这里是被强迫的,离开这里也是被强迫的……我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更不知道击败它的方法……永远无法与家人相聚,永远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空山一叶的声音就像一台被固定了的音轨,没有波动也没有强弱,但即便一块石头也能听出其中的心酸与无奈。

光子愣住了,总是一副冷静,其实说是冷酷更为恰当的空山一叶从未露出过如此软弱和悲哀的情绪,她仿佛看到一座从宇宙直垂地下的大黑山,重重压在眼前男人的背脊上。

一叶酱……他比我更需要人照顾……在怜惜之情充斥下,光子顿时忘记悲伤,用手随意抹了抹沾满泪水的脸颊,起身紧紧搂住空山一叶,努力挺直身体,似乎想要为心爱的男人分担压力。

空山一叶身形微震,一股毫不妥协的剑意几乎要透体而出,所有莫名情绪被一瞬间冲击粉碎。

“放心吧,光子,我即便是死也不会屈服,就算是命运我也要斩断!”“嗯,一叶酱,我相信你。你赶快去仓库看看吧,我没事了。”

光子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动辄撒娇,一语不合便要杀人的叛逆少女。在她的世界里,空山一叶便是全部,如果失去了他,以前那些她所在意的那些又算得什么。

“如果上天让我注定留不住你,一叶酱,你要为我留下一个希望的种子。剑也许斩不断坚硬的岩石,但种子可以。就像你一样,我也不会放弃的!这是属于相马光子的誓言!”看着心爱之人的背影,她暗暗下定决心。

野田聪美对着七原和典子扣动扳机,但“咔咔”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明白,她手中的乌兹chong fēng qiāng已经没有子弹了。

死满一地的尸体中,只有三村微弱的shēn yin时断时续,看来他也撑不了多久。

“聪美,你、你为什么要杀了大家。”典子不知是伤心还是恐惧,忍不住流泪问道。

“呵呵呵,全都死吧!哈哈哈,你们也死吧,这个游戏本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的!哈哈哈哈!”

“你已经疯了!”七原怒斥道。

野田聪美扔掉空枪,拖着伤腿爬到谷泽遥的尸体旁边捡起阻击枪,不过还未等她再次调转枪口,便被愤怒的七原扑倒在地。两人顿时在鲜血横流的地上扭打起来。

虽然七原是篮球高手加体育健将,但从未杀过人、也不愿杀人的他,怎么可能是已经彻底疯狂的女人的对手!野田聪美虽然持枪的右手被七原按住,但牙齿、膝盖、指甲统统都是她的武器,几个呼吸间,七原便被弄得遍体鳞伤。

扭打中,野田聪美无意识的扣动了一下扳机,一声巨大的枪响在仓库中震出回音,七原也被吓得一愣。趁此机会,野田聪美一个膝撞狠狠顶到七原下身,他感觉自己的五脏都纠结在了一处,忍不住松开手,蜷缩着捂住xià ti惨叫。

野田聪美狂笑着拖着伤腿站起身,双手握住阻击枪对准七原胸口就是一枪。

“噗嗤”、“砰”!

她的手指刚刚扣动扳机,一道闪烁着幽光的短刀已经直奔她眉心飞来,在她没有反应的情况下,从额头穿过,从后脑穿出,把野田聪美狰狞的表情定格在了此刻。与此同时,她手中的枪最终还是射出一发子弹,上扬的手臂让子弹直直击中七原额头,与野田聪美额头中刀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一声不吭的瘫在地上失去了声息,相互睁大的双眼似乎仍然在对视着,或许直到地狱中也是如此吧。

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七原……死了!

她跌跌撞撞的跪倒在七原的尸体前,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从很久前就开始对七原抱有好感,虽然谈不到是男女朋友的地步,但对他的感官的确与其他同学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温柔的男子。

而自从参与这个游戏开始,七原数次舍身相救,让她彻底对七原产生了爱慕之心。原本打算离开这座岛,到了安全之地后再进行表白,不过,这份心意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七原已经惨死在这里。

一双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典子拽了起来,直到此时典子才放声痛哭。

空山一叶走到还有微弱呼吸的三村面前,三村似有所觉,勉强睁开眼看着眼前已经显得有些模糊的面容。

“空山桑,大家、大家都怎样了?”“除了典子无碍,其余都死了。”三村双目圆睁,吸进生命中最后一口气,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为……”颓然垂下双手,死不瞑目。

海水拍击着海岸的岩石,把自己撞得粉碎。但一浪又一浪的海水前赴后继的撞击,决绝而一往无前,历经千万年不息。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岩石,却在一步步后退,直至消亡。

中央控制室,川田和北野武静静的听着典子断断续续讲述了整个过程。北野武冷笑不断,时不时的用嘲讽的目光打量川田,毫不在意被短刀贯穿的手腕。

川田发现,自己的努力终究是徒劳的,他想拯救更多的人,但最后还是自己这几人活了下来,而且,如果当初听从光子的建议,杀光岛上的其他人,说不定七原就不会死。

自己看似爱心满满的计划,根本抵不住一丝风险,一旦出现任何细微变故,这个临时拼凑的团体立即分崩离析。

或许,即便带他们离开这座岛,加入自己计划中的反抗组织,估计也会在不久之后全军覆没吧。没有坚定的意志和决心自救,任何人的救援都是白费力气!

川田已经意识到了这点,也为以后起义人员的筛选奠定了底层规则。或许,未来也会因为这点而改变,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看来你意识到什么了,川田。”北野武冷笑道:“注定该死的人,是逃不过死亡的,即便这次侥幸逃脱,你们又能逃到哪里,还不是如死狗一般被抓住绞死?”

光子挤过川田,厉声喝道:“北野武,我们怎样轮不到你操心,不过现在你肯定是死定了!”

北野武没有理会光子,一把抽出手腕上的短刀扔在地上,人跌跌撞撞的走到控制室最前方。在众人警惕的注视下,拉开盖在画板上的白布。

那副未完成的残酷画作上,典子依然光芒四射的站在正中央。“我早知道你会活下来的,中川同学。”北野武语气温和的说:“也只有心地善良的你才配在这个肮脏的世界活下去,中川,加油!”

面对biàn tài一般的北野武,典子害怕的躲到川田身后,怯怯的望着他。北野武未受伤的左手伸进口袋,想要掏出什么,完全不顾对面几个手持qiāng xiè的学生。

不过,刚刚露出半截枪身,手腕便被空山一叶“嘎巴”一声掰断,原本冲着前方的枪口对准自己。空山一叶拇指,按住北野武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一按。

子弹出膛,从北野武左眼射了进去,他瞪大双眼看着空山一叶的脸,喀喀地吐出血来,由嘴唇上溢出来流到下巴,滴在地上。随即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仅剩的一只眼睛慢慢向上翻,直勾勾的盯住前面的画板,气息断绝。

“走吧。”对于这个外表像是正常人的biàn tài,空山一叶已经失去任何交流的兴趣,他现在只想赶快结束这个杀来杀去的无聊游戏。

“是离开的时候了。”空山一叶拉着光子的手,率先迈出脚步。典子看了地上北野武最后一眼,也跟了出去。川田捡起北野武掉落的自动阻击枪,叹息一声,身影消失在房间中。

从海岛到学校,从走廊到中央控制室,彻底陷入了死寂。

第118章 《大逃杀》的世界,终【5000字大章】

“甲板上的都解决掉了,空山桑,你那里怎样?”川田跑到仰倒在地的两具士兵尸体身边,捡起他们的bu qiāng。连同皮带上的备用弹匣也夺了过来,随即拖着两具士兵的尸体扔进大海。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甲板上的两名士兵,被他和川田各杀一人,他又独自下到船舱中,把来不及反应的另外三个士兵迅速解决。这艘停靠在岸边等待北野武和川田的小型武装渔船,就这样被他们彻底掌控住。

“终于离开了。”放下救生艇,把光子和典子从岸边接到船上,川田彻底松了口气。

“不,还没有。”光子平静的说。川田诧异的看着光子,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尴尬的摸着头发道:“好吧,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会开船,毕竟我可是船员的儿子。”

众人随着川田走到控制室发动马达,在川田的控制下,船,缓缓远离这座布满了学生尸骨的血腥小岛,向着远方驶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典子弱弱的问,失去七原的她虽然伤心欲绝,但人毕竟还要努力活着,现在她已经把川田视为唯一希望。

“哦,这个嘛,对了,你提醒我了!”川田放开舵轮在一个谁也看不懂是什么用途的计器上,连续按了几个并排在上面的复杂按钮。盯着那个仪表板看了一会儿,确认其中一个发光二极体的灯光熄灭后,这次换成拿起无线电对讲机。

扩音器里传来对方的声音。“这里是备战濑户海上交通中心。”听起来内容是这么说的。川田回应道:“这里是防卫军海军船dm245-3568。请确认本船目前所在位置。”

“dm245-3568,无法确认。请问有何状况?”“dps航行装置发生异常。需要停船一个小时修理。请代向其他船舶通告。”“了解。请回报目前所在位置。”川田边看着刚才那个计器上显示的资料,一边口头回报。然后切断无线电。

川田再次把手放在舵轮上,这次是大力向左回转。随着大幅度变更航向造成的摇晃,也传达到了众人身上。

光子顺势靠在空山一叶肩膀上,而典子则扶住川田的腰勉强站稳身躯,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对方。

川田继续操控船只,在一连串复杂的设置后,将手离开舵轮。如今,船航行的方向,只看见一片漆黑的大海。

“自动航行模式搞定!这下才算彻底安全了。”川田呼出一口气,走向倒在地上的士兵尸体身边,在对方的口袋里翻找到半盒皱巴巴的香烟,虽然烟盒上沾染了血迹,不过川田好不在乎地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上火。靠在舵轮的基座旁边,眯着眼睛,仿佛十分享受地吐出一口烟。

“喂,现在该告诉我们要去哪里了吧。”光子的语气依旧平静,与她平时简直判若两人。川田诧异的盯着光子上下看了一阵,若有所觉的瞟了一眼空山一叶。

“如果直接按照导航航行,最终会回到满是记者和士兵的岸边,他们正等着我这个两届优胜者发表感言呢,岂可修!”川田没有直接回答光子,而是自言自语道:“不过,他们一定想不到吧,这次不但我自己逃了出来,还带走了你们。这个游戏不可战胜、不可违逆的魔咒便打破了。也许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像我一样的人会想办法逃脱吧……”

不过当他看到空山一叶也露出一些不耐之色时,便知道这两人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反抗zhèng fu之类的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空山桑说过,在距离这里不算很远的小渔村,我准备了一个安全的据点,我们修整几天然后偷渡离开日本。对了,你们想去哪里,巴西还是美国?我建议去巴西,那里是除了本土之外,日本人最多的国家,在那里我认识一些人。”

“巴西吗……川田同学,你觉得zhèng fu会如何处理我们?”光子看到空山一叶点头同意,也觉得去巴西是个不错的选择。其实光子并不在乎去哪里,她在乎的是空山一叶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

“岛上喷洒的毒气至少两天才能散去,不过,zhèng fu知道我是最终优胜者,但我又失踪了,所以,以他们的德行和惯例,会封锁附近道路,彻查海岛看看有多少人逃过这次的计画。然后发布全国最高等级的通缉令,接着是出动各种警察、密探甚至是军队把我们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查个遍。”

“我想和父母道别可以吗……”“不行!”川田打断了典子的话,严肃的看着她说:“中川同学,你要知道这是战争!我敢保证你家附近埋伏着不下10个警察,任何人出入都绝瞒不过他们。”

“如果你还心存侥幸,不如现在从船上跳下去,省得连累大家,中川。”光子的话依然刻薄,但没有了以往嘲讽的神情,而是淡淡的描述事实。

“我无所谓,早已父母双亡,这个国家已经没什么可让我留恋的了。”川田吐出一口烟,毫不在乎的说。空山一叶和光子同时看了川田一眼,三人目光交汇,顿时心中了然:大家都是失去家人的孤独者啊!

川田准备的避难所是一座靠近海岸的独栋一户建,位置相当隐蔽,事实上,这座小渔村已经出于半废弃状态,剩不下几户人家了。在地窖中,川田准备了可以让20人连续吃上两周的食物,以及一大箱军用单兵野战口粮。

自从到达此处以来,除了吃饭和洗澡,楼上房间里的空山一叶和光子从未出过屋子一步。从里面传来的各种激烈的**碰撞声、少女动人心魄的shēn yin和喘息声,几乎日夜不停。让血气方刚的川田和羞涩的典子不敢对视。

川田幽怨的看了楼上一眼,气呼呼的坐在榻榻米上打开电视。画面上,主播继续报导着:“这次事件中,‘计画’实施场地的香川县冲木岛上,因为防卫军的直升机喷洒毒气的关系,现场勘验必须延后。在事件发生两天后的今天下午,终于得以进行勘验,结果确认有四人下落不明。”

画面转换。那座岛,望远摄影机由海上拍到警察及士兵正在秋也等人彼此拼死战斗的那座岛上进行调查。在同样的远镜头下,看见港口尸体堆积成山的画面。一瞬间,川田少说也认出那堆尸山里的两个人。

在由学生服及水手服所堆成的黑色小山边缘,藤吉文世和国信庆时两人面朝着摄影机。在毒气喷洒下,两人的脸孔还能干干净净,一定是因为两人都是在室内死去的关系。而更多的却是肿胀的尸体、狰狞的表情,甚至还有到处滚落的头颅,就连被埋葬的千草贵子的尸体也被挖了出来,鹅huáng sè的运动衣在一堆暗色校服中格外显眼。

“下落不明的是香川县城岩中学三年级的川田章吾、相马光子及中川典子三人,同时,还有一个名为空山一叶的不明籍贯的成年男子。”画面又转换成几人并排的大头照特写镜头。

接着,出现一个四周几乎看不到人家、山地直逼近海岸线的画面。

摄影机镜头拉近后,看见一艘漆成军方涂装的小型巡逻艇搁浅在沙滩附近的浅滩上,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警察和士兵出现在沙滩上。基本上,这是之前发现船只的场景,所以是旧画面。

“在这次事件中,负责执行香川县计画的北野武教师所搭乘的船只,二十四日早上被发现在冈山县牛窗町的海岸触礁……本次新闻播放完毕,请民众通报……”

川田握紧拳头,手中的啤酒罐被他直接捏扁,“等着吧,畜生们!现在,我只能逃走。但总有一天,我川田章吾一定要回来推翻这个zhèng fu,摧毁这个国家!到时候,你会帮我吗?”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典子,典子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用力握住川田的手,清楚地说:“当然!”

楼上诱人的声音停了下来,空山一叶横抱着瘫软如泥的光子走进浴室。整理完毕后,二人披着浴袍下楼。“怎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空山一叶声音越发沙哑。

“我已经用加密的卫星电话联络了船只,后天晚上我们就要动身。”“去哪里,怎么去?”光子清脆娇柔的嗓音也开始有了沙哑的迹象。

“首先要从和歌山的小渔村坐渔船到太平洋,然后再换乘一艘韩国的货轮。这艘货轮会在夏威夷卸货补给,最后开往巴西,在里约热内卢停靠。放心,我走过一次这趟线路,虽然不怎么舒服,但安全可以保障。”

川田胸有成竹,略带不爽的说:“即便如此,你们二位是不是应该收敛一点,尤其是空山君,毕竟如果遇到什么突发事件还要依靠你的武力。”

光子狠狠瞪了川田一眼,拉住空山一叶的手努力的抬腿想要登上台阶回到房间,空山一叶冲着川田流露出身不由己的苦笑,一把抱住光子重新回到了二人的小世界。

现在,他能给光子的,也只有这些了。

光子伏在空山一叶腿上,气息有些不稳。毕竟她的身体可不像空山一叶一般千锤百炼,连续两天的高强度活动,几乎已经耗干了这个娇柔少女的精力。

她断断续续的低声诉说道:“一叶酱,原本我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自从,好像是在我9岁的时候吧,我的酒鬼妈妈为了几瓶酒钱,把我领进一个欧吉桑的房间;自从我把这件事哭泣着告诉我的一位一直对我很温柔的小学老师,然后他也毫不犹豫的qiáng jiān了我;自从三个月后母亲再度想把我带去做‘那件事’,我在抵抗的时候不小心把母亲杀掉;自从在收养我的远亲家里,被亲戚一再……”

光子说完这些话,喘了口气:“每个人都从我身上夺走了一点点,不是、不是……是很多东西。但每个人都没给过我任何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一叶酱,唯有你才是真正给与我东西的人,如果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

这是光子第一次在空山一叶面前表露自己的内心世界,原本她以为这些话会被她带进坟墓的。不过,精神的极度疲惫,和担心心爱之人会随时离她而去,让光子还是忍不住展露出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惨痛。

空山一叶静静的听着光子诉说,怜惜的抚摸着少女光滑的后背,直到光子彻底睡熟。他轻轻放下少女,悄声打开门走到了楼下。

那里,川田正靠着墙抽烟喝啤酒。看到空山一叶,随手扔过去一罐。

空山一叶接住酒打开,又重新递给川田。“我这三十年来,从未喝过酒。”“为什么?”“学剑。”

“光子和剑,你选哪个?”

空山一叶微微愣住,片刻后,他毫不犹豫的答道:“剑!”

“这又是为什么?”“不知道,没有为什么,只是……只是,罢了,我不知该怎样解释。”

“空山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剑,你会做什么?”“不知道。”

“剑能让你愉快吗?”“能。”“能给你幸福吗?”能。“能给你生孩子吗……”空山一叶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房间,静静的看着川田道:“没有剑,我也无法保护为我带来这些东西的人!”

川田默然,一口喝干啤酒,打了个大大的酒嗝。“空山君,你什么时候会离开。”“不知道,这个我自己控制不了。或许哪天你睁开眼睛,我已经不在了。”

“说的好像是被外星人劫持了一样……好吧好吧,你就打算让光子独自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巴西?那里的治安可不算好。”“她不是一个人,我知道你是个可靠的伙伴。”

川田重新扔回啤酒,注视着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表情道:“喝一点吧,我可以保护光子,但这是我的事;空山君,为了光子,你总要做点什么……”

空山一叶毫不犹豫的拉开拉环,一口气喝光啤酒。啤酒花的独特苦涩和香气在口腔中弥漫,这是情人的味道……

一艘如巨兽般的货轮静静的闪耀着灯光,空山一叶这四个偷渡客在一位船员的接应下,悄悄沿着56个台阶的悬梯登上了船。在黑夜的掩护下,进入到一万个集装箱中的一个。

他们要在这里渡过将近两个月时间。

集装箱被改造成酒店房间的样子,看来是专门为了偷渡“高级乘客”而特殊准备的。为了抵御太平洋上的风浪,所有设施都被牢牢焊接固定住。因为避免被发现,他们不能随意走出集装箱,只能在特定人员值班时,稍稍出去放风。

不知为何,这次的世界让空山一叶停留时间格外漫长,尤其是在他以为会在逃出小岛的几天内被莫名传送后,几乎每天夜里休息时,都万分警惕上次的事情出现。只不过,这些天的夜里他也基本没有休息时间罢了。让空山一叶一度有一种,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停留一辈子的错觉。

直到登上货轮,大家已经彻底脱离危险之后,空山一叶那种随时会离开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采光不好而显得异常昏暗的集装箱内,光子挂在空山一叶身上,依旧想要解开他的衣服。丝毫不在意不远处的另外一对男女。

但空山一叶握住她的手,有些担忧的说:“光子,这样下去我怕你的身体……”光子停下动作,声音几乎已经彻底沙哑她有些悲哀的说:“一叶酱,你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你……是要离开了吗?”

“纳尼?!这里可是太平洋,咱们的脚底下就是马里亚纳海沟,空山君又不会飞!”安静的环境,让光子的声音清晰传入川田耳中,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喊道。

在川田的意识中,只要空山一叶上了这艘货轮,即便离开,也是两个月之后在里约热内卢登陆的时候。

空山一叶摇摇头,轻声道:“不管我什么时候离开,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或许哪一天我终究会找到办法回来。光子,你能答应我吗?”

回答空山一叶的是光子激烈的吻。空山一叶叹息一声,在身上挂着光子的情况下,闪身到川田和典子身旁,重重的一个手刀打晕二人。与光子一起栽倒在床上……

一天时间过去了,两天、三天……川田郑重警告空山一叶,如果再将他打晕,他宁可现在跳船游回日本。

在这之后,光子丝毫不曾理会近在咫尺的川田和典子,依然缠着空山一叶无休止的索取。川田后悔了,他现在恨不得再次让空山一叶打晕过去,至少不用忍受那如同可以让人坠入深渊般的you huoshēn yin。

这天夜里,精神几乎快要崩溃的川田和典子,以及身体快要崩溃的光子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与其说是睡眠,其实更多的是昏迷。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小岛已经有三周时间了。

空山一叶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不过,与上次《七武士》世界不同的是他没有丝毫反抗。他不想让控制不住的庞大杀意,暴露几人的行踪,更不想误伤光子!

空山一叶紧紧搂住光子,任凭侵入灵魂的睡意袭来,在清醒前的最后一刻,他第一次主动把嘴唇紧紧贴到怀中佳人的唇瓣上。

空间一阵剧烈的扭曲,空山一叶凭空消失不见。而怀抱一空的光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像婴儿般紧紧蜷缩着身体护住腹部,满足的微笑着,任凭大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大逃杀》的世界,终。

阿里嘎多,阿里嘎多古杂一马斯

关于《大逃杀》的世界,洒家原以为可以在10章内结束的。结果拖来拖去,变成了30章,而且如果起点能让写小黄文,估计还可以再来30章,毕竟洒家可是写小黄文出身的。只要一提起笔,就想往那方面描写,职业习惯,忍不住。

我看了评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复大家,被屏蔽的那章,我从3500字修啊修,修啊修,直接变成2000字,还是过不了审,所以干脆就算了。

武士电影在洒家看来有三种:历史传奇、行侠仗义、市井生活。但适合改编成爽文的其实不多,因为如果不交代清楚当时的风俗和背景,在没看过这部电影的前提下,读者是不会了解人物内在行动罗辑的。

而本书,其实是想让所有没看过电影的读者,也能有看电影般的爽快,所以很多时候会交代的比较清楚。

在下个故事里我会精简一些,毕竟想写的电影是在太多。

比如《浪客剑心》,当然不只是电影版,其实说实话,电影版的还原还是可圈可点的。不过动画已经十几年没看了,想写就要重新再看几遍。

比如《斩虎屠龙剑》系列,爽快之极的残肢断臂血浆乱飞;比如一代剑圣《宫本武藏》,早年看过这本小说的原著,比电影版有深度,但可惜的是小说没有三船敏郎;

还有《用心棒》的智慧,《qiē fu》的残酷,《黄昏清兵卫》的温馨,《大菩萨岭》的妖异,《最后的武士》的恢弘,《座头市》的市井……还有《夺命剑》、《十三刺客》、《少女杀手阿墨》、《斩》、《椿三十郎》、《战国英豪》……甚至一些诸如《甲贺忍法帖》的忍者电影。

有时洒家甚至想让主角进入到《天地英雄》、《笑傲江湖》等拥有日本武士的中国电影中去,不过,估计等不到那个时候,这本小说就已经完结了吧。

下一卷的电影洒家迟迟没下定决心,但已经有两部备选,就是上面我提到的那些电影的其中之一,这次一定要在十几篇内完结这一卷。

不过下下卷已经想好了,肯定是会写那部的,作为洒家少年时代对日本剑客认知的启蒙。而且下下卷一定会很长很长,比《七武士》长,毕竟是一个大时代,涉及的人物也要多得多。

洒家原以为没人愿意看这部可以说是自娱自乐的作品,因为已经没有比这更小众的了,但现在看来,像洒家一样biàn tài的也着实不少。

虽然不管诸位看不看我都是会写下去的,但有你们每天的支持,让洒家不敢有丝毫懈怠。

阿里嘎多,阿里嘎多古杂一马斯。

第119章 我要你的衣服、鞋子,和你的剑

已是深秋。

枯黄的艾嵩无精打采的斜楞在更加枯黄的田野里,被秋风挟裹着黄沙时不时的抽打几下,虽然已经掉落了全部叶子,但还是瑟瑟发抖的努力立在田野里,等待来年的新生。

空山一叶被冷风吹醒,但他仍然双目失神的躺在杂草上。

“光子和剑,你选哪个?”“剑。”“光子和剑,你选哪个?”“剑……”“光子和剑,你选哪个?”……

空山一叶耳中不断回想起川田的话。但随着一次次的质问,自己回答的语气也一次次的衰弱。如果,如果用弃剑真的能换取留在那个世界的话,自己还会选择剑吗?

未必!

自己怀中抱着光子的时候不会想起剑,但怀中抱着剑的时候怎能不想她!这是妻子真希都不曾给他带来的困惑。

无论怎么选择,自己势必都会后悔。在这一瞬间,空山一叶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不必做出选择。

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又是哪里?哪里都无所谓。他又打量一下自己,记忆中的上一刻还是与光子赤身交缠在一起。现在却在荒野中吹着冷风发呆。

而且——每次都是身无寸缕的出现在新世界!幸好不是在闹市之中,让他还有机会寻一件衣服。

嗯?空山一叶凝神静静的听着,远方小路上出现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让他打起精神。自己的衣服有人给他送来了!

“来人应该有一定的武艺在身,但身手着实一般,水平与那些山贼仿佛,对不起了,这位老兄。”空山一叶默默想到。

他掸了掸身上的枯草枯叶,随手捡起一根三尺长短的枯枝,就那么赤条条的站在路边。

远方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来人最开始看到这个高大颀长的身影,顿时握住刀柄,谨慎的减短步伐长度,增加步伐频率。

待到看清是个没穿衣服的疯子时,顿时放下警惕,重新走回小路正中央,恢复大摇大摆的步伐向前走去。

“停步。我要你的衣服、鞋子和你的剑。”空山一叶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纳尼?八嘎!”那武士大喝一声,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拇指弹出刀谭,侧身弯腰,瞬间摆出进攻姿态。

不过,当他看到空山一叶冷冷盯住他的双目,顿时打消了立刻拔刀杀人的念头。

这个长着一张国字脸、看起来相当古板的中年武士可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混混。眼前这个赤条条的短发怪人,绝不是虚张声势之辈!

只凭眼神就能让自己提不起一丝战意的人,到目前为止,也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和大剑豪才能做到了,什么时候这种穷乡僻壤出现这种人物了!

再仔细打量一番,这怪人全身条条磊磊的肌肉、棱角分明的人鱼线、以及比腰几乎宽阔两倍的肩膀……如果这人持剑朝自己攻来,必将是自己前所未见的雷霆一击!

虽然对方手里只是一截木棒,但……不行!这位中年武士狠狠握住刀柄,努力摆脱空山一叶施加的气势,严肃中带着敬意道:“阁下何人,在下乃……”

“衣服、鞋子、剑。”空山一叶没有跟他互报家门的兴趣,这条路虽然偏僻,但也难保不会再次出现行人,他可不想就这样露着身体被别人肆意打量。

“既然阁下苦苦相逼,为武士尊严,在下本间三郎也定会拼死反抗。”这武士微微欠身,话音未落已经瞬间抽刀横扫,目标直指空山一叶腰间,这就是所谓“光明正大”的偷袭。

他的刀刚刚出鞘一半,空山一叶脚尖轻点两下,欺身到他面前,手中木棒顶端敲击对方手腕外侧,同时用力向下一按。

拔出的刀锋又被压迫着重新纳入鞘中,速度甚至比出鞘时更快。

那武士被抽击的松开刀柄,但并未放弃反抗,而是双腿蹬地,双拳出击,全力向前直击空山一叶前胸。如果被击实,定会狂喷鲜血,失去战斗力。

几乎每个剑道流派都会修习空手对敌的招式,甚至包含柔术和摔拿。武士们也并不会因为失去武器便毫无还手之力,比如以空手对武器登峰造极的招数——柳生流无刀取之奥义。

眼前这位显然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在全面落入下风的情况下,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反击,如果是一般对手,大意之下有很大可能已经中招。

但空山一叶更是此中高手,怎么可能会被对方击中。

他毫不理会对方的双拳,右脚退出半步,上身稍稍后倾;正手持握的木棒绕着对方手腕转了一圈,变为反手握住,手肘在上手腕在下,斜上向前一刺,木棒顶端直接顶到对方喉咙。木棒几乎陷进两寸深。

那武士圆凸双目,嘴角嘶嘶作响,但呼吸不进一点空气。空山一叶再次稍稍发力,对方双臂颓然下垂,身体毫无意识的前倾,顿时失去知觉。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一棒子抡在对方脑门正中,那武士受此一阻,身体由前倾改为垂直,耷拉着脑袋跪倒在地,彻底昏了过去。

空山一叶扔掉树枝,毫不客气的把对方剥了个干净,只剩下那条污黄不堪的兜裆布,仍然挂在对方身上。

既然不识抬举的想要反抗,那便只能吃点苦头了。原本还想问问这家伙现在究竟是什么时代着,算了,没必要。他慢条斯理的把鞋子衣服穿好,捡起长刀抽出刀身对着晨光细细打量。

刀长三尺,黑铁刀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锻造工艺,僵硬的刀姿,杂乱的刃纹,如同这个时代最多的村间农妇。粗糙的研磨手艺一看便知是这武士本人胡乱磨制,只求锋利,完全不顾美感。

不但无法与长船长光这种绝世名器相提并论,较之普通山贼的武器也相差甚远。看来这位自称武士的家伙,日子也过得相当拮据嘛。希望不要因为自己抢了他吃饭了家伙而饿死。

空山一叶插回大小双刀,扎起头发扬长而去。

“欢迎来到电影《用心棒》的世界。”冰冷无情的机械声,再次在空山一叶的灵魂深处出现。

果然!又是一个新的世界,空山一叶对此已经有些麻木了,反正他几乎一部电影的情节也不知道,不过也没必要知道。

就像在上个世界观看三村电脑中的《七武士》电影一般,无论是否知晓剧情,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也不会两样,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而且,看刚才那个武士的行为举止,显然也是处于古代日本,在以刀剑为主要战斗方式的世界,又有谁能伤的了自己?自己的唯一敌人只有那个发出机械声音的存在!

荒凉的小路尽头,几间稀稀落落的破败农居孤零零的立在路旁。

空山一叶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一家农户门前,有个老年农民正毫不留情的训斥儿子:“太郎,跟你说了多少次,安心在家种田,不要天天想着去镇里当那些人的打手。这些天从镇里隔几天便运出几具尸体、残肢,听说那两帮人已经杀的血流成河……”

“哪里不死人!耕田,你只知道耕田,我听说新田家招收打手,每天还有酒喝,在家里只能喝稀粥!”

“不行!总之,不许你去!”“好,不去,等着大家都饿死吧!”年轻农民气冲冲的扔下锄头跑进房间,重重拉上木门,不再理会父亲大声责骂。

空山一叶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无论在《七武士》,还是这个《用心棒》的世界中,农民总是最悲惨的,出力最多,得到的最少,战战兢兢朝不保夕。

那个年轻农民估计是过够了这种日子,哪怕是死也想拼一把,这种念头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

看到空山一叶的身影,老头顿时一呆,急忙向前几步伏倒在地,颤声道:“这位大人,您是从城里来的吧,前面几里路就是镇子了,请问大人有何吩咐。”农民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不怪他如此,他这辈子也没见过空山一叶这等人物。

其实在他心中,就算城里的大人们也没有眼前这位的威势,真不明白像这种大人为什么会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乡下。

不过,这也不是他敢开口打听的。

“此地很混乱吗?”空山一叶开口问道。从刚才老头训斥儿子的话中,他知道这里并不是一个安乐祥和的地方。

“大人,小人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镇里的绸商和酒商为了地盘杀来杀去,还大量召集打手流氓,唉,附近的村子已经不敢去镇里售卖绸布了。在那里常常有人被杀,城里的官府从来也不会有人管的。”老农愁眉苦脸的说道。“没有武士来主持正义?”

“哪个正经武士会来这种鬼地方,来的都是为了发杀人财的浪人、恶棍!没有他们,也死不了这么多人。”

农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大人肯定也是武士,顿时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但只看到对方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农民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冲着空山一叶离去的方向叩头行礼,“大人啊,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大人,请早日杀光恶霸吧!我们农民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

第120章 杀了你,多少钱?

如果说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空山一叶眼前这个镇子,那就是:萧瑟。空荡荡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沿街店铺大门紧闭,似乎全部出于歇业状态。但空山一叶可以明显感觉到当他路过那些店面时,时不时会有几双或警惕或诧异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

镇子上是否恶霸横行、农民是否困苦不堪,空山一叶没有半点兴趣了解,更没有管的打算。刚刚经历激烈情感碰撞还未完全回过神的他,只想安静的思考一些问题,甚至连怎样离开这个所谓《用心棒》的世界都不怎么在乎。

离开这里又能怎样,还不是继续要被扔进一个又一个世界。如果再次遇到类似上个世界的经历、类似光子一样的女人,他可不敢保证能否再次控制住自己的杀意,变成杀人狂魔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平静接受安排。

空山一叶在寂静得有些过分的街上踱着脚步,此时已过午后,他在想是否应该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再说。看情况,应该直到他走出这个镇子也不会有人出来了。

正当他想随便敲开呼吸声最多的门找个人问问时,一个獐头鼠目的矮小身影悄悄走到他近前,恭敬道:“这位大人,您是否来此公干?”“你是谁?”“回禀大人,小人半助,是镇里的公差。”“公差?”

空山一叶打量了一眼这个猥琐的公差。说实话,他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没有丝毫无功、像混混更多一些的人是个公差。

在七武士的世界中,凡是为领主服务的,哪怕俸禄再少,也是正经的武士身份,无不挎刀带剑一副高傲的样子。就算是身为浪人,也多是勘兵卫、五郎兵卫,乃至久藏那种英雄人物,断然不会有如此低三下四的作风。真不知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个普通剑客而已,半助。”空山一叶淡淡的说道,继续慢慢向前走着。半助听闻此言,有些谨慎的打量着空山一叶:没有穿戴羽织,且简朴的有些过分的衣物、毫无装饰的长刀,手柄绑绳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没穿袜子踩着一双草鞋……

啊呀!被这位的凌厉气质吓住了呢,没有哪位大人会这样打扮。

半助顿时收起了恭敬的样子,紧跟两步,拍了拍胸口:“啊啊,看来你真的不是城里来的大人,吓死半助了!那就是说你来这里是为了当打手了?”

“打手?”“对啊!清兵卫和丑寅大肆招兵买马,给的雇佣赏金是原来的好几倍!最近很多浪人都闻讯赶来。

一看你就与那些普通的流氓不同,怎样,想不想接受雇佣?去了就说是我半助介绍的,要给我半两佣金。其实我觉得丑寅……”

半助啰里啰嗦的话还未说完,临街的一扇门哗啦一声被粗暴的拉开,涌出一群面目狰狞的汉子。“喂,喂,跟半助在一起的家伙,你是哪里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挺着故意敞开的胸膛,扶着腰间打刀,有些色厉内荏的问道。空山一叶停下脚步,冷漠的转头打量着这群人。虽然人人带刀,表现出一副“老子就是天王老子”的模样。

但听他们的呼吸,看他们的步伐,几乎没有一个身怀正经的武艺,而且肯定没有经历过战争。就算有些人杀气看似不弱,但顶多算得上心狠手辣,更多其实是在虚张声势罢了。眼前这十几个流氓,空山一叶可以保证自己在几秒内杀光,只不过现在的他毫无这种兴趣罢了。

跟这些人说话,空山一叶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他毫不理会喝问,继续迈开脚步想要离开。但没想到的是,刚才问话的那个杀气最盛的流氓似乎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一下子跳到空山一叶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混蛋!本大爷在问你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所有混混流氓的准则就是:不能在同伙面前跌了面子,因为脸面几乎等同于他们的经济收入和团体地位!

尤其是在古代的日本,市井中,接受了雇主雇佣的浪人和混混要么通过比武的方式确定地位,要么以欺辱他人的方式提高自己的声望。被欺辱的人看起来地位越高,自身收益便越大。

而平静下来,收敛杀气的空山一叶,看起来相当恬淡。加上优雅的举止和英俊年轻的容貌,刚好类似地位很高,但武艺很低的那种人。在听到刚才空山一叶说自己不是公差后,混混们顿时升起胆气,拦住出言不逊,当做他们最好的提升威望的对象!

空山一叶心中有些好笑,他虽然不喜欢杀人,但更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骂。他转头看着半助问道:“这群家伙是哪边的人?”

半助此时早已躲到了路对面,大声回到:“他们是丑寅的人。”“如果杀了他们,那个什么清兵卫会给我赏金的是吧。”

半助大大的张开嘴,不知道空山一叶问这话的目的。难道他要诚心送死吗?要知道他对面可是十几个穷凶极恶的匪徒,听说还有从别的藩跑来的罪犯。只凭他一人一刀,再厉害难道还能对付十几把刀?

见半助愣在那里,空山一叶又转向面前指着他鼻子流氓问道:“好吧,你来回答我,如果杀了你们,清兵卫会给我多少赏金?”“纳尼!”

空山一叶还未说完,四周便被十几个混混围住,纷纷拔刀在手,似乎一旦有人率先出手,便要乱刀把他砍死在当场。

“去死吧!”站在空山一叶正前方的那混混高举打刀,架出一个凶狠的大上段便要劈头盖脸的向着空山一叶脑门斩去。空山一叶看到这装模作样的架势差点笑出声音,这家伙以为对面的自己是不会动的木柴吗?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看看这家伙的武功·,故意让他架好刀势的话,早已一刀削断他的脖子了。

空山一叶顿时完全失去兴趣,在那混混架势刚刚摆好的那一刻,脚下就像安装了轨道一般,滑出一道半圆形轨迹,出现在混混身后。

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双手握刀高举过顶,同样架出一个大上段姿势,一刀劈下。一道笔直的血痕从后脑到尾骨尖,把混混的身体分成等分的两片。

由于空山一叶出刀速度过快,混混的尸体并没有向两旁抛飞,而是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自重比较高的左侧身体率先向下一划,左眼刚好与右嘴平行,顿住半秒时间,最后才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喷出鲜血,轰然倒地。

第121章 我现在没兴趣杀人

鲜血bèi gān燥的地面贪婪的吸收着,一个人的血量远远不够让这片土地解渴,一会的功夫便只剩下两片尸体,一片血渍。

围着空山一叶的混混们张口结舌,没人再敢出手,虽然空山一叶依然是那副恬淡的表情,但在那些混混眼中与恶魔无异。杀人,他们也会,砍死捅死都没问题;杀完人后他们也会得意,会恐惧,会兴奋。但把人劈成两半,还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他们这辈子都做不到。

看到那群原本叫嚣着要砍死他的混混呆在原地,空山一叶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在尸体上一边蹭干净刀锋,一边盯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混混,依然用淡淡的沙哑声音问道:“谁来回答我,如果杀了你们,清兵卫会给我多少赏金?”

众混混齐齐向后退了一步,那个被他盯住的混混一动不动,只是惊恐的双手握刀对着空山一叶,既不敢攻击也不敢后退。在身后混混或鄙夷、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下,咬牙死撑。

空山一叶看着这群色厉内荏的混混,失望的摇摇头,把刀纳入鞘中,转身想要离开。那混混见此机会,终于鼓起勇气,无声无息的向着空山一叶腰间捅去。

空山一叶没有回头,身体向左侧身,让过刀锋,抬起右膝重重顶在偷袭他的混混胸腹之间。那混混弓着身子,被此一击顶得双脚离地半尺高,口中鲜血混合碎裂的内脏碎块,一口向前喷出两米多远。

身体还未落地,便被空山一叶揪住脑后发髻狠狠向后一拽,一掌切进混混扬起的脖子上。那混混从眼睛、鼻子、耳朵同时流出一缕血迹,口中亦止住狂喷鲜血,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当场毙命!

对付这种人,空山一叶已没有了拔剑的兴趣。

那群混混再也经受不住,举着刀步步后退,见空山一叶毫不理会,纷纷悄无声息的收刀退回了被当做据点的大屋内。街上,只剩空山一叶自己以及越来越多tou kui的目光。

刚才不知道跑到哪里的半助,立刻奔到空山一叶前面,用更加谦卑的语气道:“大人,你有如此武功,可向清兵卫领金五……不不不,至少十两!不对,二十两!大人,我带你去,千万记住小人的半两佣金啊。”

空山一叶知道小判金的购买力,在七武士世界中,他们几个武艺高强的武士加起来都不值如此巨款的酬劳,帮农民杀死山贼四十有余,所获也不过仅仅每天供应饭食罢了。

而自己只不过在这个小镇随便杀两个流氓而已,报酬竟如此富裕!看来两帮流氓恶棍如此拼死争夺地盘,还是有原因的。

空山一叶不置可否,当快要行至大街另一头时,一个面目奸诈、目光游离的健壮中老年男人,带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出现在街中央,身后同样跟着一群看来面色不善的混混。

半助小声说道:“他就是清兵卫,镇里的大头目,不光有钱,而且……”半助露出个猥琐的笑容,“而且清兵卫哪里开着镇里唯一一家妓馆,嘿嘿嘿……”

“这位大人请留步。在下清兵卫,恳请大人助在下一臂之力。”清兵卫的态度与刚才那群混混可谓天壤之别。

早在空山一叶出现在镇子里时,他便已经得到了手下的报告,更是亲眼目睹空山一叶如何轻松虐杀两个人。如今近距离看到空山一叶,见过世面的清兵卫顿时醒悟:眼前这位绝不可能是一般的浪人!

打定主意,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空山一叶留下帮他夺回地盘。

空山一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慢慢的向前走。他可没有任何兴趣参与这些流氓恶霸的争斗,太弱了!

如果都是刚才那些混混的水平,他可以轻松杀光所有人!

在与七武士中那群山贼搏杀后,眼前无盔无甲的布衣流氓,只不过是一群会挥刀的试刀草席而已。而且,他的剑术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他心境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能不出手杀人便尽量要控制自己,尤其是这种大规模的杀戮,极易引起他的杀意暴走。

清兵卫既不愿让空山一叶就这么离开,也不敢拦在他面前,只能跟在旁边不断的哀求:“大人,我愿出五两,十两,不,二十两!大人,五十两!”空山一叶停下脚步。

清兵卫见状大喜,他那浓妆艳抹的老婆也快步跟上,毫不在意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想要上前挽住空山一叶的胳膊。

空山一叶毫不留情的一把震开这个浑身香味刺鼻的zhong nián měi fu,在她幽怨眼神下冲着清兵卫道:“拿来。”

清兵卫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布小包,摸出小判金,恭敬的双手送到空山一叶手中。空山一叶随手丢给半助一片足两的小判金,吩咐道:“带我去镇里的酒馆。”

原本想一步不停的离开这个让他感到厌恶的小镇,但空山一叶略微思索,还是决定留下来。可以说,市井生活是自他修习剑道以来最为缺乏的一部分。

从小接触的全部都是光明正大的比武打斗,就算到了七武士的世界,也是与那些正义心满满的侠义之士联手对敌。

而磨炼心境最重要的是成长,成长最重要的是打破自己固有的思维认知。

想当年初学剑道,他便问过当时的老师,究竟多久才能掌握门派奥义。他记得老师是这样告诉他的:如果为了追求精微神秘的奥义而练习的话,只会离真正的奥义越来越远。那么如果自己总是在寻求心境上的突破,反而会距离真正的圆融越来越远。

留下吧,或许会有很有意思的事发生呢……空山一叶踱步走向酒馆。

清兵卫脸色一变,拦住空山一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谦卑:“大人难道要毁约吗?要知道您可是收了50两金子的!按规矩本应先付一半,但我信大人信誉,所以一次付清。小人只不过是个商人,身份卑贱,但也知晓忠义。”“哦?忠义?呵呵,在你看来,我怎样做才算守约。”

空山一叶惦着手中的金子有些好笑的看着清兵卫,一个镇里的流氓竟然也配谈忠义!自己虽然不是很懂人情世故,但也明白这是清兵卫要以武士的忠义之名来要挟自己而已。

清兵卫似乎看出空山一叶并不在乎什么忠义之名,于是小眼一转,迅速瞟了一眼空山一叶,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当然是杀死丑寅,再杀光敢于帮助丑寅的人!”

又眨眨眼努力挤出一滴眼泪:”大人,丑寅原本就是小人的手下,不过是看小人年老体衰,欺凌孤儿寡母。呜呜呜,那混蛋觊觎小人的地盘已久,妄图以下克上,他若是得逞,小人全家必遭不幸。还望大人仗义援手,那五十两就当做小人的礼物了。”

空山一叶根本不想跟这些流氓多废话,在他看来,不管是清兵卫还是丑寅都乃一丘之貉。

不过,毕竟收人钱财,想要花得心安理得还是要做出一些让步的。

“好了,我知道了。不过现在我没心qing shā人。”空山一叶伸了个懒腰,浑身劈啪作响,随即面色一凛杀气透体而出。

清兵卫面色青白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只听空山一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用一种极度森寒的声音道:“我希望你不要成为那个让我提起杀人兴趣人。”

第122章 或许今天后就只剩一帮流氓了

吓唬完清兵卫的空山一叶心情大好,顿时觉得那些面目可憎的混混,其实也没那么让人扫兴。毫不理会身后都若筛糠的清兵卫一伙人,顺着越发恭敬的半助的指路,来到镇子唯一一家酒馆。

说是酒馆,其实也只比街边的屋台小吃店大上些许,临街方向只有两间木板屋子。外面也并未挂出代表营业的暖帘,看来是被两帮流氓的争斗弄得强制歇业了。

半助用力拍打着店面的小木门,尖细的嗓音透着得意:“老头有贵客,快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

一个佝偻着身子、一脸不耐烦表情的老头把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半个脑袋盯着半助,“本店不营业已久,你们去别处吧!清兵卫那里有的是好酒好菜……”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半助不等老头说完,已经挤开他的身子钻进店内,顺手把门彻底拉开,弓着身子对空山一叶道:“大人,请,这里虽然又破又小,但镇子就这一家酒馆,这老头的手艺也还不错。您千万别嫌弃。”

空山一叶弯腰走进小店,随意坐在一个临街的桌子上。店面虽然小且残破,收拾的却异常干净,在空山一叶的视线中,没有一张桌椅上落有尘土。看来虽然没什么顾客,但也并非像店老板说的那样停业已久。

挥手让半助离开,对方献媚的连连鞠躬:“大人有什么招呼只要叫我一声便可,小的一定随时为大人……”“快滚,走走走!”店老板不耐烦推着半助出门,一把关上木门。

他虽然不愿接待空山一叶这种带来杀戮的客人,但更讨厌半助,恨不得这种小人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店老板转向空山一叶,有些佝偻的身体不客气的问:“客人想吃点什么?生意冷淡。小店没准备什么食材。”“有肉类吗?随意来一些。”“啊?!没、没有!”店老板眼神犹疑了一下,但还是否认道。

空山一叶把刚刚得自清兵卫的50两金子往桌上一扔,店老板眼睛立刻凸了出来,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之多的金子一起摆在他面前!空山一叶淡淡的说:“我要在这镇呆上几天,这些都是你的。”

店老板呆滞的看着空山一叶,好一会才恢复焦距,语气也恢复些许恭敬:“大人,这些金子可以在城里最好的大店尽情吃喝一个月,还有上等汤女服侍。小人这个店……”

“无妨。”空山一叶摆摆手,他哪有去吃喝玩乐的性质,而且一旦离开这个世界就是浑身清洁溜溜,什么都带不走。虽然他不知何时能离开,也不知这个小镇是否就是《用心棒》剧情发生的地方。

店老板有些踌躇的说道:“既然如此……本店只有、只有些猪肉……”

也难怪店老板犹豫,因为虽然在江户幕府末期{《用心棒》的世界中已经出现了左lun shou qiāng,卯之助的那把},生活水平比战国时期高出不少,对于tiān huáng的禁食令也多有阳奉阴违之举。

但此时日本的食用肉也只有鱼肉和鸡肉。按照幕府的法规所有四条腿的动物都不能吃,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江户和大阪市井里的“妖怪屋”{肉店}里都悄悄地卖。

买的人也小心翼翼,对外都说是“买药”,不说“买肉”。在家里吃肉的时候特意把神棚用纸遮住{挡住先祖神灵的视线},吃完了烧肉的锅扔到庭院的角落里里两、三天,等晒干了才悄悄地洗。

一般老百姓对猪肉更是讳莫如深,只不过在这种乡下小镇中,法规遵守的也并不是那么严格罢了。尤其对于小店来说,酒和肉,永远都是店家最大的利润来源。

“速速去做!对了,还有酒。”空山一叶堕落了。自从人生中第一次喝酒,也就是喝了川田那罐代表着“打破自己制定的规矩”的啤酒后,空山一叶便已经不再禁酒。

这对于空山一叶的心境修炼来说,其实是一件最大的好事。

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一个随时处于拔剑状态的冷傲剑客,那么经历过《大逃杀》世界后,无论是与光子的温存,还是与川田在最后日子里的痛饮,都代表了空山一叶重回人间,成为一个有血有肉人。

白色的粗瓷瓶中乘着白浊的酒液,喝起来有些微甜微酸的粘稠口感,远远不如清酒高雅纯净,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劣质酒精饮料。即便这样,一向对食物异常挑剔的空山一叶,依然喝的非常开心。

他觉得自己以前最大的错误就是过于清醒,以用剑的态度指导人生其实相当违背自然法则。任何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这是天性,而剑再怎么说也是用于杀人的兵器,本身无情。

以有情御无情没问题,而以无情御无情,迟早会成为彻底无情的动物。或许那是已经不能称之为动物了,何况是人……

火炉上架起一支大铁锅,里面咕嘟咕嘟的炖着猪肉,佐料有只大酱和昆布,以及必不可少的粗粒海盐。至于其他香料,那是连公卿都舍不得用的奢侈品,只有在将军宴客时偶尔用上一些。

因为没什么生意,店老板的确没准备太多食材,除了锅里偷偷准备的猪肉之外,只有一些鱿鱼干之类的下酒小菜,和腌萝卜、腌梅子之类的佐餐腌菜。

空山一叶醉醺醺的走出小酒馆,天色将晚,他准备先去清兵卫那里。

嗯?血腥味!

大街上安静的有些过分,沿街灯光几乎全部熄灭。

空山一叶微微顿住脚步,合上双目静静的听着。一处、两处、三处……埋伏了不下50人啊。空山一叶暗道。看来丑寅还真是迫不及待,就因为自己接受了清兵卫的钱吗?呵呵,原本不想掺和流氓互斗的,看来是避免不了了。既然如此……

空山一叶缓缓抽出打刀,打了个酒嗝,蓦然睁开双目。从一个慵懒的酒瞬间变成冷酷的修罗,他身形一矮,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流氓们埋伏的一处街角。

十几个人正严阵以待,就等着一声口号之后所有人一起动手,把白天那个厉害的不像话的浪人砍成肉泥。不过让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个从酒馆出来看起来走路都晃晃悠悠的家伙,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速度!

流氓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空山一叶,有的人连手中的刀还未拔出。反应最快的一个流氓大吼一声:“杀!”但刚刚张开口,便被空山一叶一刀捅进嘴里,从后脑露出一截滴血刀锋。这就是武器对于战斗方式的影响,如果换成空山一叶在《七武士》中的爱刀长船长光,他绝不会用把刀chā jin对方嘴里的方式,顶多会chā jin对方喉咙。

其实,在黑暗和比较狭窄的环境中,长刀非常不利于搏斗。判断距离和时机,是衡量剑客的最重要标准,与空手互搏不同,双方互捶几十圈外加十几脚,依然能生龙活虎;持利刃对攻的双方,往往只有一个回合便已经决出生死,也就是说决不允许犯错,犯错即死!

这就要在出刀前首先要锁定对手,并对对手的动作做出预判,以此来决定自己的招式动作。在黑夜中,锁定对手、判断对手的动作,往往比白天困难得多,而且很多动作细节容易被忽视。尤其是在以一敌多的时候,说不定会在不经意时被划上一刀。

黑夜中,会降低高手与庸手间战斗力的差距,尤其是被偷袭的一方,这也是很多刺客喜欢在黑夜行动的重要原因。因此,在夜晚被围攻偷袭是每一个高手尽量避免的事。

而狭窄的环境更xiàn zhi了利用身法进行闪避的空间。以砍杀为主要攻击方式时,刀长三尺加手臂两尺,也就是说在方圆5尺都处于攻击范围;如果对方有10人参与围攻,散开后就是方圆50尺内皆为险地。何况现在这个街头角落,方圆不过百尺左右,被十几个混混持刀挥舞挤得满满的。

空山一叶敢于主动出击,一方面在于他根本未将这些混混放在眼里;一方面在于,夜晚虽然对视觉xiàn zhi严重,但对听力不但没有任何xiàn zhi,反而会有极大的加强——夜晚环境更加安静!如果不是他喝的有些微醉,恐怕那些人刚刚埋伏起来便已经被他发觉了。

空山一叶如虎入羊群,在从嘴巴刺穿第一个混混后并未拔出刀锋,而是就那么留在混混嘴里。

合身向前,撞进第二个混混怀中,反手抽出腰间短刀捅在混混腹部。在混混弯腰惨叫的同时,空山一叶一把拽过这名混混手中的长刀,用刀柄狠狠击在左侧一个混混面门,顺着反作用力,一刀chā jin右侧混混的眼窝,拔刀转身小范围内连挥三下,三个混混胸口斜着被切出一道长长的血口,惨叫着倒在地上。

十几个混混在不到3秒时间内已经死了一半,剩余的混混拔刀在手左看右看,不知该立刻逃跑还是继续攻击。空山一叶可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事实上他根本没打算让这些人活着回去。不只是这处,其他两处埋伏他的那些人他也打算一并杀光!

至于剩下的事,就由清兵卫出面搞定。或许今晚之后,小镇就只剩一帮流氓了。

第123章 大人饶命啊!

埋伏空山一叶的人手共分为三处,在丑寅的计划中是为了防备他逃跑,不过出乎意料的时,对面那个剑客不但没有丝毫逃走的打算,反而率先发动进攻。只从持续不断的惨叫声中分析,便能得知街角那处埋伏正在遭受致命袭击。

眼见埋伏已然落空,丑寅马上把其余所有人马集中,想要合力杀过去。在他们这些镇上的混混眼中,没有人可以以一敌十,没有人!

何况他们足足有50多人,还有一些从其他藩里来的好手,剩下的也都是附近的知名恶霸。如果不是清兵卫多年来积累深厚,丑寅觉得光凭自己目前的人手有八成把握能赶走对方。

只不过他在等弟弟卯之助招募更多浪人回来之后,彻底灭了清兵卫而已。

丑寅带着剩下的三十几人气势汹汹的杀了去过,刚刚走到大街中心,便看到两个浑身是血的手下跌跌撞撞朝着自己的方向亡命狂奔,嘴里凄厉的吼叫着“鬼啊!鬼!他不是人!”……

两人身后,空山一叶拖着滴血长刀不紧不慢的跟了出来,呼吸是那么平稳,仿佛杀了十几人对于他来说不曾耗费任何力气一般。

空山一叶一个纵跃,拖刀出现在跑得稍慢的混混身后。只见他双手在身体右侧垂挂持刀,刀柄向上,刀刃向后,双臂右侧腰下方斜挂;

左手手肘直冲前方,右手处在右腰的位置,双眼注视前方,在运动中做出一个剑道经典的拖刀动作。然后瞬间自下而上挥刀而过,一道刀光闪电一般出现,随即隐没在混混后背。

这名混混惨叫声戛然而止,当时便止住脚步定在原地。

空山一叶毫不停留,贴身擦过直奔最后一个逃跑的混混而去。那混混根本不敢回头,只是嚎叫着想要跑到已经近在咫尺的大队人马中去。不过,刚刚跑到丑寅眼前,欣喜之色还未露出,被追上前来的空山一叶单手持刀从左向右轻轻一挥,混混的头顿时歪歪斜斜飞了出去,刚巧落在丑寅脚边。

混混身体在惯性的带动下,依然向前奔出几步,腔子几乎贴着丑寅摔倒在地。而直到此时,第一个被追杀的混混才轰然倒地,从后腰到后脑,整个后背几乎已经裂成了两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丑寅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混混的无头尸体喷了满头满脸的鲜血。

大街上寂静的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被吓得屏住呼吸,在这种诡异的安静环境中,丑寅上下鄂牙齿不自然打颤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作为本地最大的地头蛇之一,丑寅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年轻时甚至闯荡过江户,也曾经雇佣过不少武艺高强的浪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但那些人能以一敌二已经可以算得上武艺不俗,能以一敌五的就属于市井间有数的高手,其雇佣费用也是十个普通流氓那么多。

以一敌十,他只从传说中听过,但那可是战国乱世历经无数血战杀出来的!几位名传千古的绝代剑圣也是只有那个征战不休的时代才会出现的特出产物。

但在这已经承平了将近300年德川幕府时代,怎么可能有如此恐怖武艺的大剑豪!而且就算有这种人,那也应该在京都或者江户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

再不济也是诸如长州藩、萨摩藩、肥前藩、土佐藩这些有数强藩的座上贵宾,享受不菲的俸禄,从而开宗立派,怎么可能会跑来这种偏远乡下?

绝不不能与他为敌,否则今晚能否活命都不一定,不,是一定会丧命于此!

只会好勇斗狠提刀砍人的,都是最不入流的混混,能做到丑寅这种地步的人,非但脑子异常灵敏,脸皮也相当厚实。

他看着提刀走来的空山一叶,啪嗒一声把手中刀扔到地上,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丝毫不顾地上鲜血和泥泞,几乎是匍匐着爬到空山一叶身前。

他嗷的一声嚎哭道:“大人、大人饶命!饶命啊!小人本是清兵卫手下的大头目,按道理说,他年纪大了要把位子传给我的,但这老家伙不但想要传给他儿子那个软弱的废物,还想杀光我们。我、小人也是没有办法才拼命反抗的啊……呜呜呜,小人全家、小人的几十个手下,还有他们的家人不过是想过上好日子而已,奈何清兵卫苦苦逼迫……大人,小人发誓只要您还在镇里一天,小人便不会与清兵卫争斗,更不敢对您有任何不敬。另外,每天小人会给您奉上最上等的京都美酒,只求大人宽恕小人这次的无理冒犯之举。”

丑寅一连串的话甚至比空山一叶的剑还要快,为了活命他几乎用尽平生经验,几乎每个字都是他智慧的结晶。

任何人都有弱点,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高傲!身份越高贵、武艺越精深的人,越不屑于跟低贱的人计较。在他看来,空山一叶就是这种人的典型。

所以他没有试图辩解这次有预谋的偷袭,因为他知道辩解也毫无用处,而且这位大人估计也不在乎。可如果反复解释的话,很大几率会惹得这位大人厌烦,所以不如直接陈述事实,表现自己的无奈;

最重要的是不能直接提钱,因为这种高傲的人绝不仅仅是钱能买通的,相信这位大人也不会为了钱给清兵卫卖命。

自己做出这些发自肺腑的表现,他相信对方能够判断自己以后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事实上,现在就算给丑寅一座金矿,他也不会再主动找空山一叶麻烦了。

空山一叶也许在剑术上高出丑寅几百倍,但察言观色和用语言打动别人的本事上却是相反的。

听了丑寅声泪俱下的一番话,他顿时没了杀人兴趣。事实上,丑寅的话的确瓦解了他的杀意。

对于眼前这人的保证他一个字也不信,如果有百分百的把握杀死自己,空山一叶相信对方一定不会放过机会。不过那也是在两帮流氓决出胜负之后的事了,以目前的态势看,自己反而成了两方人都要竭力拉拢的对象。

他纳刀还鞘,淡淡看着不断磕头的丑寅说:“你们怎么杀都无所谓,哪怕以后你在我眼前杀了清兵卫。难道你认为我会替他报仇?”

丑寅心中大喜,这次终于不用死了,他不断叩头称是。

空山一叶继续道:“不过,在你们杀来杀去的时候,最好离我远一些,我喝酒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空山一叶抬头看了一眼丑寅身后的众多混混,那些平时号称武勇的流氓们,齐齐向后退了几步,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第124章 不惜一切代价拉拢他

随着空山一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丑寅才从地上爬起身。

他一扫刚才的卑微,死死盯着那群手下。此时如果能够选则,他愿意用全部身家换取空山一叶的一次出手。

至于眼前这些人,如果以前还觉得可堪一用的话,现在宁愿把这些人全部杀了喂狗,免得浪费自己的钱粮。

丑寅的另一个弟弟、呆头呆脑的亥之吉憨声说道:“哥、哥哥,就这么算了吗,那、那人刚才可是杀了我们十几个人。”

一股邪火从丑寅脚跟直冲头顶,刚才的委屈、恐惧以及被羞辱的愤怒一股脑的发作了出来。

他一把掐住这个蠢笨如猪的弟弟的粗壮脖子,尖利嘶叫道:“是你有本事杀了他,还是你身边那些蠢货能杀了他,嗯?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平时耀武扬威,临战胆小如鼠,呸!统统是废物,还有你,除了吃得多,你还会干什么!”

亥之吉被掐的面色通红,但丑寅积威深重,让他不敢有任何反抗。其余的手下也是如此,虽然被劈头盖脸的羞辱,但没一人敢出声反抗。

一个贼眉鼠眼的手下赶紧上前拉住丑寅,免得亥之吉被他活活掐死,“大人,咱们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赶快回去严防死守,虽然清兵卫那老家伙应该没胆子主动来攻,但他婆娘可是个狠角色。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丑寅放开亥之吉,大手一挥示意众人跟上。至于满地的死尸,他可没兴趣清理,直接让人喊出棺材匠收尸。

他现在无比期盼弟弟卯之助赶快回来,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卯之助狡猾如狐,凶残如狼,是丑寅最为依仗之人!

还要多多招募好手,哪怕提高佣金也在所不惜。这次损失惨重,让他在与清兵卫的对抗中已经处于下风,如果不赶快扩充实力,说不准以后这个镇还有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至于那个厉害的不像话的剑客……拉拢!不惜一切代价的拉拢,哪怕不能为己所用,但也不能让清兵卫得了好处。

这个大剑客看起来很喜欢喝酒,这是个好消息,自己的优势就是有大酒商德右卫门撑腰,美酒无数;而清兵卫则拥有镇上唯一一家妓馆,这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也不知那位喜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话说,有人会不喜欢吗?

空山一叶走到清兵卫据点的门前,刚想拉开大门,便看到清兵卫带着他的老婆已经一脸献媚的在那里鞠躬等候了。

小镇原本不大,深夜之中,传来如此凄厉的惨呼声代表着什么,不可能瞒得住这个自身地头蛇。早在丑寅声泪俱下哭诉的时候,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开始悄悄探查过现场了。

空山一叶还在半路上,负责打探消息的几人已经把发生的事,对他详详细细说了好几遍。包括十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死状,包括丑寅和空山一叶的对话,甚至包括空山一叶在酒馆喝了多少酒,吃了什么东西……

在得知老对头丑寅损失惨重的时候,清兵卫大喜;而当他得知丑寅哭诉的内容时,不由得破口大骂;最后听到空山一叶没有杀掉丑寅时,又忍不住失望的大声哀叹。

丑寅料得不错,清兵卫的老婆,女头头阿铃是想一鼓作气杀过去,彻底消灭丑寅一伙,不过还是被老谋深算的清兵卫劝住。

原因很简单:虽然丑寅元气大伤,但现在是黑灯瞎火的深夜,对方想死守还是很容易的。而且眼前最重要的是哄住空山一叶这个强大的不像话的剑客!就算他不帮忙,也要竭力伺候,至少也不能让这个剑客生厌,以免被丑寅拉拢。

如果当下倾巢而出进攻丑寅,被这位喜怒无常的剑客误以为是被自己利用了,那后果……

女头头阿铃眼珠一转,也打消了攻杀丑寅的念头,随即让最有姿色的几个歌舞伎全部换上盛装,准备一起迎接空山一叶。

在她的示意下,这群莺莺燕燕簇拥着浑身鲜血淋漓的空山一叶进了最大的房间。这里一向不对外开放,是专门为城里的大人们准备的。

空山一叶皱眉道:“都出去!我要洗澡,马上准备,还有干净的衣服。”清兵卫刚想说什么,便被老婆阿铃一把拉开,示意他赶紧滚蛋。而她自己则毫不顾忌丈夫清兵卫,哐当一声拉上门。

随即献媚着拉住空山一叶的左臂,嗲声说:“大~人~,她们是专门为了服侍大人的,为大人梳洗更衣。怎么提刀杀人她们不懂,但伺候大人这种英雄是她们最擅长的。玲子、优子,你们瞎了不成!还不赶快为大人准备。”

大大的风吕被她指挥着那些强壮的手下抬了进来,里面注满了温热的水。甚至还放了一个精致的金漆木托盘,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白瓷酒壶和酒杯。在这个乡下小镇有如此奢侈的享受,不得不说,作为这方面的专业人士,的确服务异常周到。

空山一叶也不再赶人,慢慢解开衣服丢在一旁,chi luo着身体持刀轻轻纵身跳进风吕中。

玲子这个zhong nián měi fu,被空山一叶修长健壮的身体炫得口水直流,恨不得自己也要tuo guāng衣服跳进去。但在空山一叶冷冷的扫视下,不甘心的放下正要解开腰带的手,开始指挥另外两个年轻女孩为空山一叶清洗。

而她自己则为空山一叶斟满酒杯,再绕到他背后,开始为空山一叶搓背。

对于这个**满满,眼中甚至快要滴出水来的美妇,空山一叶并不讨厌,但也绝不想和她发生点什么。他的心原本已经被剑占满,妻子真希闯入后,占据了一个重要位置。而上个世界的机缘巧合下,又让美少女光子占据了另一个位置。

他本就不是喜好女色之辈,怎么可能对年近40的老板娘产生yu wàng!更何况,她的正牌丈夫可就在门外候着,虽然她并不在乎,但不代表空山一叶也能安然接受这种事。

不要说阿铃这个zhong nián měi fu,就算是正服侍他的那两个甚至比光子还要年幼的雏妓,他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不仅仅是年龄和容貌的原因。

但如果是光子的话,自己能否忍得住……随着身体和精神的放松,空山一叶端着酒杯,又陷入了某些美好的回忆。

“大人一定很招女人爱呢……”美妇阿铃喃喃道。她现在几乎是在抚摸空山一叶,半个身子已经靠在空山一叶背上了。

被老板娘的动作打断回忆,空山一叶微微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他虽冷酷,但从不是喜欢随意发火、持强凌弱的人。

平复了一下身体和心情,他悄无声息的震开背后的两团柔软。在众女的惊呼中,一手持刀,一手扶住桶沿跳了出来,溅落一地水花。

第125章 好女人要配英雄,好剑亦如此

穿好一套华丽的纹付羽织袴,空山一叶拉开房门,正在门口一旁等候的清兵卫赶忙鞠躬道:“大人,不知贱内的服侍可否周到,乡下小地方,让大人见笑了。”

扔掉了那身抢来的窄小衣服后,空山一叶现在看起来比那些累世公卿更具贵族气息,加上长久修炼剑道带来的强大气场,任谁也知道这位绝不是什么普通浪人。

尤其与清兵卫和他那帮歪瓜裂枣的手下站在一处时,简直就像一盏挂在金顶大堂的千瓦水晶灯,和冒着黑烟的煤油灯对比一样明显。

多么完美的男子啊!也不知哪个女人有运气享用了……跟着一起出来的美妇阿铃忍不住又是一阵春潮泛滥。

簇拥着把空山一叶请至待客屋,清兵卫开始介绍他的武力。“犬儿太郎,贱内阿铃,还有四大天王,孙太郎、弥八、松吉、助十。请问大人,小人该如何称呼?”

“空山一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空山一叶旁若无人的喝酒吃菜,其高雅精致的气质,让这些乡下流氓内心叹为观止。

阿铃紧紧靠坐在空山一叶旁边,殷勤的添酒,笑颜如花的开口道:“一听空山大人的口音,便知是从江户来的高贵人物,我们乡下的土地方平日里哪能有机会瞻摩此等贵族风范。如果不是丑寅那帮恶徒生事,我真希望能亲自侍候大人一辈子。”

此话说得真情流露,连老奸巨猾的清兵卫都忍不住给了她一个赞叹的眼神。说实话,他完全不介意老婆奉献肉身,甚至很希望空山一叶接受,不过看样子是不可能了,这位大人好像完全不喜好女色。

想到这里,清兵卫拍拍手,门外进来一位手捧锦盒的侍女。

打开锦盒,他得意的说道:“这是在下收藏的宝刀,铭为‘千子正重’”,虽不是传世古刀,但也是伊势国第六代千子正重大师亲手打造的心血之作,小人重金求得后,一直准备当做传家之物,现在想把她赠予空山大人,请大人务必接受,拜托了。”

空山一叶拽下紫色绸缎套子,一把长三尺四村五分的打刀出现众人眼前。葵形素铜鎏金刀谭,包以纯金覆轮,刀谭表面雕刻着森罗鬼面浮雕;金huáng sè丝质柄卷,包裹着一块纯白色的鲛皮;朴木刀鞘亦是硝制成金色的整块鲛鱼皮,镶嵌有金银丝片,远观如细碎金色樱梅之盛开。刀装华丽珍贵不下于刀身。

抽刀细看,刀姿平滑,俊秀挺立;刀身被研磨出白、灰、黑三层地肌,宛若富士雪山。整把刀看起来更像是摆在神社供奉的精美艺术品,而不是用于实战杀人的凶器。

任谁在手持这种刀的时候,也不愿意它被鲜血泥土沾染吧!

这把“伊势千子正重”虽不如“长船长光”娇艳绝美,承平已久的江户幕府刀匠制作的刀,也远不如战国之前大师制刀时首重实战作用,但亦是不可多得的好刀。尤其是鎏金嵌银的精工刀装,让这把刀足以成为传世珍品。

空山一叶皱着眉把刀还鞘放好,手握酒杯不知在思考什么。清兵卫心中一突,难道如此贵重的礼物也打动不了这位大人的心?

不喜měi nu的武士听说有很多,但不喜好剑的武士几乎一个也没有!这该如何是好……

但他嘴上还是热情的赞叹道:“大人真不愧是大人物!一般下等武士在鉴赏此刀时,几乎迷醉得拔不出目光,更有人紧紧握住舍不得撒手,您对此刀的态度,还是小人第一次见。”

“此剑又不能杀人,留之何用?”

“啊!大人您误会了,别看它华美异常,但也是名副其实的五胴宝刀!试斩人听说是伊势著名刽子手千两狂四郎大人,连他也曾对这把刀赞不绝口。原本这等宝物不会是小人有资格求购的,这也是小人用尽心思,前后花费1000两才最终到手。这把刀可是名副其实的价值千金啊!”

空山一叶不置可否,他怎么不知这把刀的锋利!但不要说是五胴宝刀,即便是五百胴,哪怕五万胴又能怎样?

一旦离开这个世界,连根布条也留不住的自己,还不是要忍痛丢下。就像那把长船长光,他也不知最终命运如何。也许被过路的农民拾去,或者掉落到不知名的角落中被风雨侵袭,变成了一块锈迹斑斑的废铁也不一定。

还不如让此等宝物留在此地,静候有缘之人。

美妇阿铃却不管这些,她一眼便看出空山一叶有些惆怅的表情并不是不喜爱这把刀,而是另有内情。

她直接把锦盒中的刀拿了出来,绕到空山一叶身体左侧,把刀chā jin空山一叶腰间,再细细绑好下绪,趁机明目张胆的抚摸着空山一叶腰部紧实如铁的肌肉。

空山一叶依旧冷冷的盯着老板娘,但这次这美妇并没有退缩。她豪爽的开口说道:“如此宝刀,难道空山大人忍心让它留在一个乡下糟老头手中糟蹋吗?还是我这个无能的只会胡乱比划的儿子?大人,收下吧,好女人要配英雄,好刀亦如此。”

清兵卫再次赞叹自己婆娘当真是一等一的贤内助!如果只是自己和身边的这些废物手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位大人收下重宝。不是清兵卫不心疼,但宝物再贵重也抵不过身家性命!

他清楚的知道,在如此关键时刻,像空山一叶这种堪称战略性武力的人的偏向是如何重要!哪怕他不会帮自己对付丑寅,但只要他不反过来被收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何况,这位大人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白天,他收了自己50两,便杀掉对方十几个好手,从酒馆出来也是主动来自己这边接受服侍,而不是去丑寅那里;现在收了这价值1000两的宝物,那明天岂不是……清兵卫美滋滋的展开了幻想。

空山一叶放下酒杯,盯着清兵卫道:“我不会出手帮你对付丑寅,说实话,对于你们两帮人的争斗,我没有丝毫兴趣。”

清兵卫面色一僵,但片刻便重新恢复殷勤,他笑呵呵的道:“空山大人过虑了,赠大人刀是小人惜英雄,岂能让那些小事污了大人的手。小人只希望能多多款待大人一些时日,不如大人就在此住下,以便小人尽心伺候。”

空山一叶不置可否,只是安静的喝着酒。清兵卫这里的高等清酒,比刚才小酒馆中的浊酿不知强上多少倍,但入口滋味却远远不如刚才来得惬意。

不管是丑寅还是清兵卫,他们的老辣程度都是自己远远比不了的,这才多久,自己便已经逐步落入他们用言语构建的陷阱。而自己除了沉默、拒绝,竟然毫无还手之力。长此以往,自己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其中一方的打手,这是自己坚决不能容忍的。

空山一叶放下酒杯,站起身,沙哑的声音带着醉意说道:“你的好意我已知晓,也多谢你的礼物和款待,再见了。”

美妇阿铃抓住空山一叶的衣角,可怜巴巴的仰头说道:“大人,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如果嫌弃我年老色衰,这里还有几个姿色上乘的雏妓,是专门为了……大人,大人。”

空山一叶不动声色的甩开美妇的拉扯,淡然转身下楼。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头,在几个人期望的目光下,空山一叶道:“最近几天我会一直在那个酒馆,我对丑寅说过,喝酒的时候我不喜欢被打扰。希望你们也记住。”

在清兵卫阴沉不定的目光中,在美妇阿铃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在众多流氓羡慕嫉妒的目光中,空山一叶的身影没入黑暗,渐渐失去踪迹。

“父亲,怎么办?他不肯帮忙。”清兵卫的儿子慌张开口问道。“还能怎么办?尽心伺候,不得冒犯,待杀光丑寅那帮小人再做打算!”清兵卫咬牙切齿的说道:“丑寅今日损失惨重,明天正午随我进攻,这次定要将丑寅碎尸万段!”

第126章 剧情正式开始

空山一叶安然的住进了老头的小酒馆。期间,丑寅和清兵卫纷纷派人为他送上各种美酒美食,甚至丑寅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白衫红裙、姿容艳丽的巫女,让空山一叶哭笑不得,不得不厉声训斥那家伙一番,让其带着人赶紧滚。

三天时间,清兵卫进攻了丑寅3次,前两次强攻,最后一次偷袭,空山一叶有时会拿起一壶酒,坐在酒馆的房顶观望远方战况。看着那些流氓的拙劣表演,空山一叶经常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觉得自己三十年笑的次数也没有这三天多。

不过,他眼中的混混群殴在酒馆老头和旁边的棺材铺老板眼中,就是不折不扣的战争:每天至少收拾4、5具尸体、七八个手脚、几木盆内脏,以及各种折断的劣质打刀、长枪,以及漫天的喊杀声,整个镇子似乎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修罗地狱,没有人敢于在街上闲逛。

虽然清兵卫兵力占优,也是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但丑寅身为打手出身的大头目,手下的战斗力相对更高一些。

加上双方不断提高雇佣价钱,在附近村镇甚至城里疯狂招募人手,故此双方死伤虽多,但看起来这场地盘争夺战距离结束还是遥遥无期……

“不准走,不孝子!”“放手,这是发迹的好机会!丑寅开价一天一两,种田一年不如去那里三天,为什么不去!”“蠢材,你这是去送死。在家种田,哪怕贫苦,也比做流氓丧命好。”“难道要一辈子喝粥水?能丰衣足食,我情愿短命!”年轻的农民夺过长刀,把老父亲推倒在地,直奔镇里而去。

一个胡子拉碴的邋遢浪人在村口目睹了这一幕。

这个时代浪人的地位远远没有战国时代高。因为国与国相互征伐,战国时代的浪人中有的是高级武士甚至小藩的继承人,而由于扩军的要求,当地领主也会主动招募那些武艺高强的浪人作为武力的重要补充。前一天还是衣食无着的浪人,也许第二天便拥有武士身份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所以没有人敢于轻视。

这个处于幕府末期的时代则不同,大规模战争结束,德川家掌握大权,社会处于稳定阶段。那些大大小小的藩凭借的是商业、矿业、农业、手工业生财,并不是以掠夺为主。

所以武士的武力要求被削弱,藩内武士更多从事的是文职工作,白天按时出入藩主府内处理公务,傍晚下班与同事喝酒交际,晚上回家休息。与现代的日本公务员没有任何区别。

即便本人死了,俸禄和职位也可以被家中长子继承,一代代世袭下去。

只有极少数武艺高强的浪人,在机缘巧合下被某些藩内的大人物看重,收为家臣,成为在籍武士。所以那些浪人没有任何出头之日,想维持生活,几乎只能沦为商人或者流氓头头的打手。

所以此时社会的各个阶层,均对浪人没有任何尊敬之意,哪怕是农民,也非常鄙视这些总想无事生非,又不事生产的家伙。

这位邋遢浪人在老头无视的目光中,提起井绳猛灌几口冰凉的井水。

这是每一个浪人的必备技能:当肚子饿又没有任何东西吃的时候,靠喝水欺骗自己的胃。虽不能充饥,但至少可以减轻胃囊紧贴的痛苦。

老头拉开残破的木门,冲着自己的婆娘怒吼道:“你为什么不劝住他?”“他不听我的,现在的年轻人全疯了。”屋内传来一个异常疲惫的苍老女声。

“老的也一样,只想不劳而获。喂,听说镇里酒商也开始收绸,价钱比绸商还高!”“收购也没用,镇里情况太坏,没人敢去送,不是被拉去当打手,就是被杀,连尸首都不知被扔到哪里。”“哼,血腥会招来恶狗,等杀到丝绸染血,绸市就开!”老头瞥着默默喝水的浪人,气愤的咬牙道,随后哐当一声拉上门,不再理会。

浪人尴尬的扔掉水瓢。

他全程目睹这户农家的遭遇,对这里的乱象见怪不怪,多年流浪生涯,让他见惯了发生在镇子里的火拼、仇杀。

因为远离城市,这里没有秩序,更没人管理,仅有的官员或者被当地流氓势力收买,或者干脆被àn shā。

垄断了这里一切商业活动的团伙,甚至比城里的富商还要富裕,一般的官员因丰厚贿赂,大多会默许罪恶。

镇里的居民和附近乡下的农民也都对此习以为常,只要还能过下去,一般没人敢报官,虽然报官也没什么用处。

就像那农人老头说的,“血腥会招来恶狗”,也是那些浪人、流氓、罪犯最喜欢的地方。

没有秩序就意味着可以凭借武力为所欲为,两帮人互动就意味着会争抢人力资源,他们的身价也随之倍增,或许赚上一笔,就可以享用数年。

这位邋遢浪人也不知是何打算,把双手从衣袖中抽出,缩进怀里,用来抵御深秋的寒风,紧了紧衣服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连日的打斗让双方疲惫,或许都在默默补充力量,以便下一次更加激烈的争夺,今天的镇子反而显得格外安静,除了不时被野狗叼走的人体残肢断臂,看起来和一般萧瑟的秋日小镇没什么不同。

邋遢浪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他踱步走在小镇中,开始仔细打量环境。镇子里的人也在窗户后偷偷观察着这个奇怪的浪人。因为独自出现在镇里的浪人非常少,可以说多日以来,除了空山一叶便是这位了。

此时的空山一叶正躺在房顶喝酒晒太阳,自从那邋遢浪人走进镇子他便发现了,也终于让他稍稍提起一些兴趣。

从浪人的步伐和呼吸中,他可以清晰感知到,这家伙是个剑道高手!虽然浪人把手插在怀里,但双肩几乎纹丝不动,一旦遇到攻击便能立刻抽刀反击;每一次迈步,双脚距离几乎都是不变的,如果把脚印拓印到纸上,可以清晰看出规律的一左一右,就像拖拉机的履带般标准!这需要对身体掌控能力达到一种高度才能在平日的行走中显现。

空山一叶目光上移,仔细打量一下这浪人,顿时心中巨震——菊千代!

不不不,不是菊千代,虽然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但气质完全是两个人。

菊千代也是一副邋遢模样,但浑身上下充满一种朝气和斗志,不像眼前这浪人那般颓废。

他的武功也比菊千代高出好几个层次,应该和久藏不相上下。

“电影么……是同一个演员?”空山一叶惆怅的想到,“也不知菊千代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希望他躲过死亡命运之后,过得会好一些吧。这个神似菊千代的浪人既然出现在这里,看来这个镇子应该就是《用心棒》世界故事发生的地方了。既然如此……”

空山一叶也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贸然离开,或许,更有意思的事终于要来了!

第127章 邋遢浪人

邋遢浪人不知道,自从他进入这个镇子,便被众多或善意或恶意的目光死死盯住。

正当他感叹世道荒诞,人心残暴的时候,贼眉鼠眼的半助又是第一个跑来,说着同样的话:“要当打手?我有门路,介绍费一两。两帮人,看你怎么选,清兵卫开妓院,泡妞最容易。丑寅卖酒,美酒无数。而且丑寅现在急缺人手,每天1两黄金,比清兵卫高一倍!那家客栈就是他的大本营,怎样?到了你就说半助介绍,我是公差不方便明目张胆带你过去。对了,千万别忘了说是我介绍的,否则现在大家对陌生人相当不友好。”

邋遢浪人一语不发,但还是在认真听半助讲话。刚道陌生之地,最重要的就是了解情况。从农人老头的话和半助的话中可以了解到,现在两帮流氓正是杀得难解难分的关键时刻,以自己的武功对付这帮流氓,只要加入占优的那方必定能获胜,还能赚到大笔的赏金。但是……自己又不是专门来赚钱的!

浪人一边踱步一边仔细思索。突然,从客栈呼啦一下涌出二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你怎么了,东张西望什么?这是官道,狗也可以随便走!”“哈哈哈哈哈”……

与空山一叶的遭遇相同,这一幕同样也出现在邋遢浪人身上。虽然这些流氓被丑寅严令不能随意惹事,但被清兵卫进攻了几天,好不容易今天可以放放风,再加上新招募的人手太多,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迹象。

不过与空山一叶反应不同,这浪人显然没有以一对二十的念头,也许他咬咬牙也能杀光这帮人,但难保不会受伤,而且杀了他们又没有任何好处!浪人沉默着走进镇里唯一一家挂着暖帘显示正在营业的小店——老头的酒馆。

贼眉鼠眼的半助不知什么时候又靠了过来,奸笑着说:“喂,浪人,你需要露两手才行,他们只会装腔作势,砍他们两刀就会乖了,然后才会用个好价钱雇你。就像空山大人当初一样……”

“说够了没有,混蛋!”酒馆老头一声大吼斥退半助,由于空山一叶的存在,他现在在镇子里的地位相当超然,老头看了一眼邋遢浪人,冷漠的说:“请进来。”

低头钻进酒馆,猛然发现坐在榻榻米上的空山一叶,顿时惊得汗毛直立。

浪人绷紧浑身肌肉虬结的身体,冒出阵阵精悍之气,左手不由得握住刀柄,连鞘稍稍向前抽出一截,右手自手肘自然弯曲,虎口斜斜对准刀柄,以便于瞬间出刀。

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远远超过刚才遇到的二十几个流氓。

不怪浪人紧张,对面这个看起来异常高贵挺拔的人,虽然低着头,但犀利的目光却从眼尾直逼自己脚边。

虽然对方不形于色,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凌人之气,简直不像是发自人身,而是那种石破天惊的雷霆气势,让邋遢浪人全身悸动不已。而对方手中那双竹筷的圆头,正稳稳对着自己胸口,仿佛随时会发出惊天动地的一记刺击。

门外秋风阵阵,从木板的缝隙中吹进店内。

汗水顺着浪人的额头流了下来,他想把汗水甩掉,不使其流道眼中,但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对方眼神依旧锐利,盯着自己全身上下,就像胸有成竹的猎手在打量猎物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浪人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开始僵硬了,对面的男人才收起气势,筷子顺势前伸夹住一条萝卜干送入口中,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

“虽惊不乱、反应迅速,应对得体、意志坚定,武功还不错。”空山一叶暗暗想到。

浪人长出一口气,用手背擦干湿漉漉的额头。心有余悸的瞟了空山一叶一眼,抽出长刀放到身边,坐到了火塘一旁。

酒馆老头从小小的厨房出来,端着两碟精致小菜和一壶烫得刚刚好的清酒摆放在空山一叶的桌子上,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大人,这是今天早些时候清兵卫派人送来的,说是让大人尝尝鲜,还有丑寅送来的美酒。”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送他吧,我够了,酒也一样。”“可是……”“无妨。”

酒馆老头无奈,像那个邋遢浪人一样的人最近他见得多了!

都是想来镇子发财的无赖汉,一般兜里又没几个钱,他们的到来只是让镇子更加混乱、战斗得更加残酷而已。虽说这个浪人看起来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刚才受到那群流氓侮辱也并未一怒拔刀杀人,但凡在这个时间来镇子的外人,老头统统不欢迎。

他没好气的把手中菜肴端到浪人身边的矮榻,又把酒重重顿了下去,哼声道:“空山大人赏赐你的,也不知你这家伙走了什么狗运!这可是上等的美酒佳肴,最少可值一两金子。”

老头转身走进厨房盛出一碗热腾腾的大米饭递给浪人,“赶快吃,吃完就离开本镇。”

浪人没理会老头,诧异的抬头看着空山一叶,随后起身微微欠身道:“多谢这位大人美意,不过,在下似乎并未见过大人,故不敢贸然接受大人的赏赐,请大人原谅。”

空山一叶打量着这位和菊千代长得一模一样的浪人,心中叹息。

他端起酒杯冲着浪人遥遥一举,沙哑的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惆怅:“抱歉,我亦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你长得很像我曾经的一位好伙伴,而如今我再也见不到他了,睹物思人下有些抑制不住。”

邋遢浪人有些发窘,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被另眼相待。但对方的语气流露出的真情实意不似作假,而自己又着实不想无端受益,所以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拒绝。

老头看着浪人纠结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他呵斥道:“大人让你吃你便吃,你要知道镇里有多少人想和大人一起喝酒也没这个荣幸!”

空山一叶微微一笑,开口道:“既然这样,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大人请说。”“待你吃饱肚子后,和我比一场,怎样?”

浪人一惊,随即摇摇头道:“在下不是大人的对手。刚才仅凭气势便压得在下不敢有任何动作,这种武功境界绝不是在下能抵御的。”“呵呵,你不要想太多,就在这里,这个屋内随意比划两下就可以,不必用真剑。”

“如果不答应,你就走吧,小店恕不招待。”老头恶声恶气的说。

“既然如此……好吧,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浪人见没办法拒绝,只好端起碗,认真的吃了起来。

他虽然自知不敌,但又有哪个高手愿意放弃与更加厉害对手切磋武功的机会?不过如此狭小的店内又该如何发动全力!也许可以这样……

第128章 浪人的武艺

邋遢浪人接过空山一叶抛来的一支筷子,二人相对而立,相隔距离不过3尺,说是贴面对决也不为过。

在方寸之地比试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判断!来不及闪转腾挪,来不及调整架势,任谁都只有一次机会,一击之下,不是杀人便是被杀。这就需要剑客进行最精准的判断。

酒馆老头早已远远的缩在角落中,他听过前几日眼前这位贵族武士大人的战绩,转瞬间tu shā十几个强横的流氓,让两伙人不得不同时恭敬相待,不敢丝毫怠慢。对于他这种平民来说,对方简直如战神一般,老头不认为这个邋遢浪人有丝毫胜算。

浪人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身为顶级武者,遇到的危险数不胜数,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带来如此压力。

对方手握竹筷,只露出长不过两寸的头,但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从筷子上凭空伸出三尺剑芒一般;自然而然的站在那里,但气质有若实质,死死的压住他,如果不是千锤百炼的武技傍身,自己甚至不敢直视对手的眼睛!

就算现在,也只能提起全身精力,死死对抗。还未出剑,浪人便已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但身为武者,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哪怕是死也是死在对手剑下,而不是被吓死!

不能在这样对峙下去了,否则自己的气势只能越来越弱。

浪人骤然生出一股战意,瞬间冲破空山一叶的气势压制,右脚向后滑出一步,拉开空间,左手并右手,双手合握一处,自下而上撩出一剑。

浪人滑步、抬手、上撩,三个动作几乎同时完成,前一刻仍在对峙,下一秒已然攻出,就像完全省略的中间动作,简洁到了极致,且每个动作堪称完美,期间不曾多耗费一分力气。

这也是凝聚浪人所有精气神的、迄今为止的巅峰一剑。

虽然短短的一截竹筷距离空山一叶两尺有半,但如果是手持真剑,剑锋定会从腹部之上到咽喉之下划出一道笔直的伤口。无论对手后退或左右闪步,浪人留力七分,架势严谨,亦可以逸待劳,对躲避中的对手做出绝杀一击!

不过,随着空山一叶的动作,浪人眼中逐渐从自信变为愕然,最终化作绝望。

就在浪人向后滑出第一步的时候,空山一叶也几乎同时迈出左脚向后滑步,与浪人俯身抬手不同的是,空山一叶是稍稍仰身向后,再抬起双臂做出与浪人同样的上撩动作,两人几乎同时完成,姿势也一模一样,就那么双双定住身形,盯着对方。

浪人右手一松,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压住情绪,颓然道:“大人神技,在下输了,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酒馆老头愣愣的看着这两人,脑子混乱无比:这就结束了?怎么浪人突然认输,不就是两人比划了一招吗?

在他心中,比武或者打斗,应该像镇子里的两帮流氓火拼差不多:双向相隔十尺,先各自呼和,挥刀吓唬一番,然后慢慢向前,期间手中挥刀不停。但真正要碰到一处时,再双双迅速后退,然后再接着一轮。

直到有一方忍不住,嚎叫一声冲过去为止。接着再各自互砍数刀乃至数十刀,看哪个比较倒霉被砍中要害,率先倒地,另一方再乘胜追击把地上的倒霉蛋乱刀砍成几截。

镇里的打斗几十年都是这样,哪像店里二人,突然摆了个姿势,然后一方便颓废的要死,扔下武器认输的?

酒馆老头不知道其中凶险和绝妙,但浪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深深看出两人之间的差距几乎是全方位的,根本无法用任何技巧、头脑、经验可以弥补。

浪人看的出来,空山一叶并没有提前预判,而是在等他出招!自己可以感觉得到,在向后滑步时,自己的速度还比对方快一线,但等抬手时,双方速度基本持平,而完成整个攻击后,自己会比对方慢上一线。

这是多么可怕的眼光、多么可怕的神经反射速度,多么可怕的身体控制力!

不止如此,对方身体比自己高三寸,手臂比自己长一拳,如果按照双方剑的长短一致的话,对方后仰的一下刚好避过剑锋。而对手因为比自己身高臂长,所以刀锋会刚好切掉自己伸在前方的右手!

这还是在自己率先出招,如果让对方出招,以对方的速度,自己根本毫无反抗机会。尤其是在这种逼仄的环境下,就算可以预判到动作,也完全来不及反应。这样,自己根本连一招都接不住。

游历日本四岛三十几年,浪人不是没有败过,但只有这一次败得毫无反抗之力,败得没有任何机会。

“你的武艺不错。”空山一叶随手扔掉筷子,坐回桌边。不是他故意想打击浪人的自信,而是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下,即便以他的灵敏也无法利用身法闪避。

他又不能直接一剑结束对手,那样就失去观察的意义了,所以只能等浪人出招,自己再进行po jiě。说实话,浪人无论从出招时机还是攻击选择都相当精妙。动作流畅又不失威猛,即便在战国乱世亦可称得上高手。

浪人叹息一声,摇头苦笑,“多谢大人夸奖,在大人面前,在下毫无还手之力。”空山一叶斟了一杯酒推到对面,浪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座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真是最上等的美酒!”

空山一叶看着和浪人和菊千代一模一样的脸,心中微叹,“对了,你来这个镇做什么。”

浪人那这酒杯一愣,干什么?自己是浪人,顾名思义,是个四处游荡的闲人罢了,哪有什么具体目的。

“在下不过是一介浪人,找水喝的时候听农人老头说,镇里混乱,觉得说不定会有机会赚点赏金罢了。”浪人嘴里这样说,当初也是真实想法。不过,当自己被那些流氓当街侮辱之后,浪人知道,自己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这也是身为顶级武者的尊严。

“哼!一个个想着杀人发财的混蛋!”酒馆老头冷声嘟囔道。

浪人伸手摸了摸脑后的头发,没有理会老头的呵斥。

“吃完了吧,吃完了就赶紧离开本镇,这里不欢迎你们这样的人!”老头再次强调道。

“那个……”浪人尴尬的看着老头,“我……”

“我知道,你兜里没钱!”老头冷笑一声,搓了搓手指,“毕竟你还刚来。”

“我能当打手还钱……”

“算了!还嫌镇里死人不够多吗?!这顿饭是空山大人赏赐你的,不用你花钱,你走吧。听听,隔壁棺材店的老家伙又在做棺材了,只有棺材铺生意旺,这世道……你一定不想当他的顾客吧,不想就快离开镇子。”

空山一叶招手示意酒馆老头坐过来,也给他倒了一杯酒,在老头诚惶诚恐的道谢下,开口吩咐道:“算了,他是不会走的。尤其是不解决那几个开口侮辱他的混蛋之前,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浪人感激的冲着空山一叶微微欠身。“老头,你给他讲讲镇子的情况吧,怎样决定在他自己。”

听到空山一叶发话,老头也不再赶人,缓缓把镇里罪恶一一向这浪人讲述了出来。

第129章 我吗……拯救自己还力有未逮啊

“吵死了!”老头跑到窗口对着隔壁棺材店狂吼一声,“唉,只有棺材铺生意旺,做多少都不够卖。”老头叹息道:“恶人到处都有,只是一帮人还好,两帮人相斗就只旺棺材铺。”

酒馆老头、空山一叶、邋遢浪人共坐一桌,空山一叶负责为大家斟酒。随着老头讲述,和美酒的润滑,三个男人也逐渐放下彼此间的疏离。

“恶人应该心狠手辣,不应有爱子之心,但清兵卫想把地盘传给儿子,大头目丑寅怎会答应!”

“丑寅这人名字好怪。”浪人饮尽杯中美酒疑问道。

“他老妈牛年除夕动作,虎年元旦诞下这畜生。哼,他和清兵卫闹翻,自立门户,为了地盘,两帮人只有刀枪定胜负。所以大肆招兵买马,杀来杀去,绸市快变作杀人屠场了!”老头恨恨的一口饮尽杯中美酒。

浪人摩挲着酒杯一语不发。“恶棍横行,杀戮无数,这阵子快完蛋了!喂,知道了吧,知道了就赶紧走,别因为小事送了性命,不是每个人都像空山大人一样厉害的。”老头虽然言辞刻薄但人却是一副热心肠,不忍心这个看起来还算正义感十足的浪人死在那些流氓手中。

“空山大人,你是站在哪边的?或者说更愿意谁获胜?”

“我嘛……与我无关,只是觉得这里还不错,最起码有酒喝,老头的菜也还算可口。”空山一叶不置可否。

他本就不在意这些流氓的死活,虽然这几天他着实享受了不少流氓的供奉,但这绝不是留他们一条生路的理由,当然,也不是要杀了他们的理由。他只是觉得这么做比较有意思,当然现在留在这里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就是要看看这个浪人究竟要做什么,自己也会给其一些帮助,最起码不会让他白白丧命。

“听了这么多,你应该也了解了,那么你打算怎样?”

“杀人可以赚钱,而且杀的都是败类,丑寅、清兵卫、多左卫门……杀光他们,小镇才会安宁,所以……”

老头惊骇,站起身,颤抖的指着浪人喊道:“你疯了!你有几条命?!你以为你是空山大人吗!”

“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武功,想杀光他们应该不可能,虽然他们只是一群拿着刀的流氓。”空山一叶嘴角翘了翘,接着说道。他的话语中没有任何鄙视或者轻视,只是直观的描述一下事实,甚至有一丝以他大剑豪境界的先行前辈对于剑道后辈的关心。

浪人又何尝不知!他的武功在这承平年代属于最顶尖的那批人,但也绝对不可能以一敌百!在他看来,以刚才侮辱他的那帮混混的武功计算,他能对付20人已经是极限,还不敢保证自己不受伤。

不过,他可没有单打独斗的打算,刚才老头短短的几句话中,有两次提到面前这个大剑豪级别的高手,如果他出手帮忙的话……

“不知空山大人可否出手相助,与在下一起解救这个恶棍横行的镇子。”浪人起身,恭敬的冲着空山一叶鞠了一躬,这是一贯懒散的浪人所做出的最高敬意。空山一叶轻啜一口美酒,没有立刻回答浪人的请求,而浪人也一直保持着弯腰鞠躬动作,似乎在等待空山一叶的答复。

“你不是为了赚赏金吗?就算那几个流氓口出不逊,杀掉那几人便是,你又何必杀光镇子里的流氓?”空山一叶不紧不慢的缓缓说道。

浪人一愣,随即直起身坚定的说:“大人!我辈侠士修习武艺剑道难道不是为了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吗?一身武艺难道只是为了效忠那些贪婪的藩主吗?”

“那时你的道,不是我的。”

“那大人的道是什么?”

“我吗……拯救自己还力有未逮啊……那有什么心思拯救他人,救来救去,却发现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大人!”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不出意外,空山一叶干脆的拒绝了,不是他不出手,而是浪人的理由不够!

救人?从《七武士》到《大逃杀》他一直在不停救人,可是结果呢?

挚友久藏死在自己眼前,余下的战友四散,爱刀长船长光丢弃,自己被浑浑噩噩的抛入另一个世界;大逃杀中,与光子历尽艰辛逃出游戏,日夜抵死缠绵,奈何最终在她怀里消失……

种种不甘,在他心中撕裂的伤口即便最烈的酒也不能弥合分毫!拥有最强的武功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次次被剥夺所爱!

他怕了,怕再与任何人产生不可割舍的情谊,因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如果不是眼前这浪人神似菊千代,他也不会主动接触,而即便是现在,他也不打算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原因皆在于此。

可以说,空山一叶能忍住杀光眼前一切的冲动,只是放逐自己,就已经算是救了镇子所有人了。如果换一个拥有像空山一叶强大武力的人,能否克制住自己的杀意还未可知……

浪人有些失望,但他对此结果已经有足够的心理预期。从他第一眼看到空山一叶开始,便知道这位贵族武士与他、与镇里的人,甚至与他见到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高绝的不似凡人的武功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对方眼中的空洞与默然。除了看向自己时偶尔流露出的善意,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这是一个彻底的方外之人,与自己曾经见过的云游僧气质类似,但犹有过之!浪人心中判断道。

不过,即便自己孤身作战,亦不能改变心中的决定!浪人没有多做言语,缓缓坐到空山一叶对面,端起酒杯一杯杯的享受起这难得的美酒,并没有因为空山一叶的拒绝而感到颓唐。

他也是一个拥有极其坚定意志的——剑客。

店内,火塘上方悬挂的铸铁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喧闹的街道已经恢复了平静,阳光从丑陋的木质窗户外射进店内,照在正在喝酒的二人身上。

这种暖洋洋的舒适让人提不起任何行动的yu wàng,就连一向看不惯浪人做派的酒馆老头,也一只手支着胳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盹。喝完第三瓶美酒,浪人用衣袖摸了摸嘴,起身,再次冲着空山一叶深深鞠了一躬,整理好武器衣物,抬脚走出酒馆。

“想到办法了?”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在浪人背后响起。

浪人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很好!如果不敌,来这里,他们没人敢在我面前拔剑。”浪人这才转过身,豪迈的一笑,“多谢空山大人,在下不会败的。”

“嗯,别死了,回来喝酒。”

浪人微微欠身,在不迟疑,冲着街头走去,那里,是清兵卫所在!

第130章 两具棺材……可能三具

“大家都疯了,但你才是最疯的那个!”酒馆老头追出店外,冲着浪人远去的背影嘶声大吼。作为土生土长的镇里人,他又何尝不想拯救镇子,但他知道,光凭一个浪人根本不可能!

浪人晃着肩膀把双臂缩进宽衣大侉之内,以一种格外张扬的姿势,缓缓踱步到清兵卫所在的据点外,看着那些透过窗户观察他的那群神色不善的流氓道:“我要见清兵卫。”

“你又是谁?”一个相当不友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浪人没有回答,走到近前,对着屋内众人轻声道:“要雇我吗,我可当打手,不过……价格可不便宜。”

浪人随手扯下一根干硬的茅草,叼在嘴中,神色说不出的嚣张,“看好了,瞧我的本事。”

清兵卫推开一众手下走出门外,五十几个混混跟在他身后,众人看着浪人的背影低声议论。浪人回头一笑,继续向丑寅所在的客栈走去。

路边,半助、酒馆老头甚至隔壁棺材铺老板纷纷盯着浪人,路过酒馆窗口时,浪人目光掠过空山一叶,只见空山一叶正微笑着冲他举杯……

浪人停在一个写有“关东誧丑寅”的巨大直立招牌前,轻蔑的打量着里面流氓。流氓立刻一涌而出,为首的正是刚才出言侮辱他的三个人。

“怎么又是你?你来干什么?”

“你们的样子很可爱。”浪人叼着草茎,笑呵呵的说,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中的不屑味道。

“纳尼?!”流氓最受不得激,手握刀柄恶狠狠的盯着浪人,有一种如果不做出解释,下一秒便砍死他的强烈意愿。

“装腔作势的样子最可爱。”浪人丝毫不惧,怀抱双手依然插在衣服中,在这群流氓面前踱步打量。

“我非善男信女!看着纹身,我坐过牢的。”其中一个流氓拉开手臂,从布满半个胸膛和整只大臂的纹路来看,正是标准的半甲。

这可不是随便一个混混便能享受的待遇,不要说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日本,即便是现代日本,就那些帮派来说,对应其身份的不同,纹身面积和图案都有严格规定。

眼前混混身上的半甲,便可以证明其资深流氓的身份。

“我是要被问吊的逃犯,如果被抓,我会被吊死。”另一个流氓不甘示弱的说道。

“我也是。”三名混混中看起来最高大强壮的那个,一把拉开额头的布条,上面被烙出一个大大的“罪”字,“我迟早会被枭首示众,什么坏事我都干过。”混混得意道。

“所以我杀了你们,就死而无悔了吧……”浪人轻笑一声,心中杀意越发坚定。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混混退出半步,手握刀柄厉声喝道。

“不怕疼?”浪人的双手已经从怀中衣服伸了出来,捻着嘴里叼着的草茎,低头盯着几个混混。

“怕就不当流氓!”“呵呵……傻瓜无可救药!”

“八嘎!”最强壮的混混再也忍不住,伸手拔出大刀,对着浪人当头劈落。其余两名混混同时拔刀,三人分三个方位进行半包围,从不同角度出刀。

这套战法可以说无往不利,三人如此配合,哪怕武功比他们强上一个等级的对手也只能后撤躲避,拉开架势后再寻求进攻时机。

但这浪人的武功可是空山一叶眼中久藏一般的存在!

只见他不躲不避,口中低喝,犹如饿虎扑羊一般对着最高大流氓振足跨步,俯身冲进对方攻击圈内。左手弹刀谭,右手抽刀,从左至右自高大流氓腰间划过。

刺啦一声,足足半尺长的刀锋没入肚皮,半截身子几乎被腰斩!高大流氓从喉咙发出一声最怪异的叫声,高举的大刀直直落地,仰面摔倒。

不过,高大流氓的后背还未着地,浪人已经顺着挥刀的力量半转,用同样的姿势,在同样的位置掠过另一个混混腹部。这混混的动作远不如高大流氓迅速,才刚刚抽出刀锋便觉得小腹一凉,全身力气瞬间抽离而去,捂住腹部跪倒在地。

纹身混混只比前面两人多坚持一刀,噗咻———随着一声犹如瓶塞飞出的声音,当场鲜血四溅,那只刚才还在炫耀的、纹满图案的手臂飞向半空。混混捂着犹如喷泉一般的断臂满地打滚,狂呼惨嚎。

浪人出四刀,死两人残一人,未多看一眼,转身收刀便走,毫不迟疑。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混混举刀不敢妄动。

不是他不能杀死那个纹身混混,而是条件不允许,他从最开始出刀便是奔着这个混混的手臂去的。因为他需要一个残疾的混混震慑身后那帮已经抽刀在手的二十几个流氓!

如果干脆利落的杀了这三人,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必然会在恐惧下一拥而上,虽然浪人并不惧怕,因为大街另一边便是清兵卫带领的五十几个手下在那里严阵以待,大不了返身逃过去,料想这些人也不敢去追。不过一旦这样,自己的身价立刻便低了一筹,这对他的计划不利。

浪人在携两死一伤的战绩行走在镇子的大街上,路过酒馆时冲着窗内的空山一叶露出一个得胜归来的笑容,随即偏过头对着噤若寒蝉的棺材店老板吩咐道:“两具棺材……可能三具。”说完,吐出草茎,径直走向清兵卫,在众人的簇拥中走进店内。

空山一叶看着浪人的背影微笑不语,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喃喃说道:“啊,忘记了,还未问他叫什么名字……”

“阁下”

“出个价吧,多少钱雇我。到杀完为止,你出多少钱?”二楼,浪人摸索着下巴,做足一副得意的样子向清兵卫问道。

“金子三、三两。”清兵卫迅速瞄了一眼浪人,报出一个价格。

“丑寅应该会出多一点。”浪人不屑的冷哼笑一声,抓起刀便要起身。

“那么……四两!五两!”清兵卫大吃一惊,赶忙跟着浪人不断提高报价,他怎么可能放浪人离开!

既然失去了空山一叶这种大杀器,决不能再让浪人离开。尤其是在这种两方争斗的关键时期,有这武艺高强的浪人加入,也许明天便能彻底杀光丑寅这个叛徒。

但与直接给空山一叶五十两不同,不管从气质还是武艺来看,这浪人怎么可能与高高在上的空山一叶大人相比!

以清兵卫老辣的眼光来看,眼前的浪人即邋遢又懒散,市侩的模样正是城里那些标准的落魄浪人,手头比那些脱藩已久的武士都要拮据得多。

他们身上不要说金子,也许铜子都没有几个。这种人在以往,5两金子几乎是天价,其实一百文钱都能雇佣到手。哪怕浪人身手不俗,也绝不值这么多黄金。

不过,现在这种关键时期,为了不让其投奔丑寅,也只能花大价钱笼络了。

“六两、六两吧……”“相差太多。”“给你十两!”清兵卫追着浪人下楼,咬咬牙道:“二十两!二十两最多了!三十两,三十两!”清兵卫的声音上几乎已经带上了哭腔,在一众手下惊叹的目光下,他一把抓住浪人的胳膊,用尽力气吼道:“五十两!”

浪人停下已经拉开一半的大门,转身点头道:“好!先付一半定金,吃喝算你。”

清兵卫瘫坐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此时的他对浪人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等着吧,先把这贪婪无度的混蛋浪人稳住,等杀掉丑寅,你以为能带着金子离开我的镇子吗?这可是我清兵卫的地盘!一切都是我的,我的!”清兵卫心中的狰狞已经突破天际,但深沉的杀意被他埋在心底,口中恭敬的邀请浪人楼上落座,吩咐手下摆开宴席。

这次,他要与丑寅一举定胜负!

第131章 叫我……桑田三十郎吧

浪人的招待规格当然远远比不上空山一叶。清兵卫把他领到阁楼偏房,斟满一杯酒递到浪人手中,“先喝一杯,我介绍部下见你……”话音未落,清兵卫的老婆、女头头阿铃一脸寒霜的拉开门,轻蔑的瞥了邋遢浪人一眼,厌恶之色几乎不加掩饰。

早在浪人走进大门时,她便仔细观察过。

破旧的粗布大侉,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前胸沾着几滴明显的干涸血渍,后脖领上油黑发亮,不只有多久没有换洗过;脚上裹着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绑腿,头发用一根破布条向上扎起发髻,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酸臭气息,让人闻之欲呕;身高不及五尺五寸,胸肌宽厚,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看起来和那些粗鲁的混混没有太大区别。

世上尽是这些臭烘烘的肮脏家伙,哪里比得上空山大人这种如明月一般人儿之万一!阿铃心中感叹,看也不看浪人,直接拉了下清兵卫的衣服:“出来。”转身便走出屋外。

清兵卫尴尬的起身,“这、我这婆娘太无理了。”匆匆对浪人弯了弯腰,起身追了出去。浪人抿了口酒,悄悄跟了过去。

房间内,清兵卫、阿铃和他们的儿子凑在一起低声谋划。浪人无声无息的靠在门外侧耳倾听。

“他来历不明,怎可给他如此多的钱!逃了怎办?”阿铃质问道。

“他哪有功夫逃!不待明天,一会马上便进攻,对方已死三人,还惊魂未定,让浪人打头阵,我们赢定了!”清兵卫阴狠的说道。

“明白了……但赢了要给他另外二十五量,太可惜了,空山大人也不过五十两……到时杀了浪人,可省五十两。”阿铃的声音再次传来。

“太卑鄙了!”有些懦弱的儿子开口反驳。

“住口!你这样怎能继承地盘,当流氓就要什么都干。”阿铃恶狠狠的训斥着儿子。

“是,要发财就得奸淫掳掠!”“你去杀那浪人,到时先把他灌倒,你背后一刀,就可解决他。”“不杀些人,部下怎会服?记住,当流氓,你不杀人,迟早被杀!”夫妻俩一个恶毒,一个狡猾,一人一句的教育起儿子。

“我……我也杀过丑寅的一个部下。”

“杀一个算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杀一个和杀一百个,被官府查到都是死刑!我告诉你……”

浪人撇嘴一笑,已经没必要再听了,不过如此一来,刚好符合他的心思。原本他也没打算为了些许钱财,替清兵卫卖命,哪怕雇佣费用是超出他想象的五十两黄金也不行。

浪人起身,冲着发现他正在偷听的一众ji nu轻嘘一声,示意她们不要声张,回到偏房中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小酒馆内,老头拨弄着火塘时不时的唉声叹气。空山一叶用筷子翘了翘空掉的酒瓶,醉醺醺的说:“喂,没酒了。”老头赶忙进屋端出一瓶烫好的酒,恭敬为空山一叶斟满,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空山一叶,重新回到火塘边发呆。

“你已经叹了73次了,老头。”空山一叶斜躺着身子,醉眼朦胧的说道。

很难想象如他一般刻板、冷酷、刚硬、挺拔……之人会慵懒至此,与以前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如果被熟悉之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张大嘴巴认定这家伙是被鬼附了身。

不过酒馆老头肯定是不知道他以前的气质的,除了最开始被空山一叶的杀气惊到之外,通过几天相处,一直以为这位大人除了沉默寡言外,性格还算平易近人。

“大人,这……小人不过是有些可惜那浪人,难得有个热心肠的,但无论他帮哪一边,恐怕最后都难逃这些流氓的毒手。”

“哦?怎讲?”

“大人有所不知,不管清兵卫还是丑寅,两人最是狠毒!就说那清兵卫,这些年不知害死过多少侠士性命。就连家眷也被他强逼为妓,真是可恶……如果刚才那武功高强的浪人开价少,也许清兵卫还会忍一口气放任他离开,一旦……唉。”

“呵呵,那我岂不是更危险,这把千子正重可是价值一千两。”空山一叶抬手扬了扬身边那把装具华丽异常的剑。

“我以为大人不知……”“放心,那浪人没那么傻。否则以他这种多管闲事的性格,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那大人呢?”“呵呵呵,呵呵!上酒。”……

此时,清兵卫一反密谋时的阴狠,笑呵呵的对着浪人敬酒道:“蒙你加盟,先敬你一杯。”阿铃带着她儿子以及几个重要收下鱼贯而入,围坐在浪人身前,“这是犬儿,这是贱内,还有四大天王……”

浪人毫不在乎的喝酒吃菜,打了个酒嗝哼道:“你这酒可远不如小酒馆里空山大人喝的酒啊!”

“啊!敢问壮士可曾与空山大人相识。”清兵卫面色一凝,连称呼都换成了敬语,小心翼翼的问。

浪人暗暗好笑,摇头道:“我与他素不相识,不过……”“不过?”“不过空山大人说我神似他的旧友,所以有幸与他一起对饮良久。”

清兵卫悄悄松了口气,不相识最好,谅这浪人也不可能认识如此高贵的人物!待杀了丑寅、杀了这浪人后,如果损失不大,倒是可以计较一番……毕竟,送出传家宝刀可是一直让他心头滴血啊!

“空山大人的美酒是丑寅那个卑鄙的家伙送的,他背后是酒商多左卫门,待杀掉他们之后,美酒都是我、我们的,自然会有好汉你的一份,到时定要与好汉痛饮。”

“痛饮之后好容易被你暗算是吗。”浪人不动声色,但心中不屑已极。

清兵卫继续问道:“请问好汉大名是?”“我?”浪人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荒凉的秋日大地,“我叫桑田三十郎,嘛,快四十了。”

“啊?哈,哈哈,好汉真会开玩笑。”“三十郎……这名字不错吧,何必深究。”浪人一递喝光的酒杯,示意清兵卫满酒。

清兵卫恭敬的为众人满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高声吼道:“就这样定了,正午一时决胜负!”

众rén dà惊!

“光天白日之下?”其中一名手下结结巴巴的问道,显然被清兵卫的疯狂吓到了。

“白天正好,他们难逃,可杀个精光!别害怕,这几日他人手损失惨重,我方比丑寅多一倍兵力,有三十郎壮士打头阵,此役必胜!”

第132章 临阵逃脱的浪人

冷清的大街上,秋风卷起落叶四处飞散。只有半助一人,手持梆子一边敲击,一边用他那独有的奸细公鸭嗓喊道:“午时,午时已到。午时……”

突然间,清兵卫店门大开,五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从据点内一涌而出,在街头一字排开。这阵势吓得半助仿佛被瞬间掐住脖子,收起梆子远远躲到角落,生怕那些流氓在乱战中砍他几刀。

“快,都进去,想趁乱逃走?没那么容易!”妓馆内,阿铃煞气冲天,手持一根木棒劈头盖脸冲着那群ji nu打去,像赶牲口一般把她们赶紧一间黑漆漆的屋内。“我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心思把你们弄来,想逃?都进去!”

浪人三十郎看着楼下的一切,默默不语。“快来助阵!”清兵卫的四大天王之一上楼催促道。

街边,清兵卫带领所有手下列队等候,见浪人出门,立刻抽刀大吼道:“随他杀过去,杀光丑寅一伙,这个镇子就是我们的!杀!”

因为被空山一叶一口气杀掉十几人,在这几日的火拼中又死掉几个,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刚刚被浪人连杀三人。其实是两人加一个断臂残废,不过以丑寅的狠毒,怎会留着没用的人为他治伤?在抬进店内后便吩咐他的傻弟弟亥之吉,悄悄下手让那个嚎叫的纹身混混彻底闭嘴。

所以现在丑寅正是最虚弱的时刻,全部人手不过二十出头,硬拼完全不是清兵卫对手。所以他早已下严令任何人不许再出门,只能紧守门户,严防对方袭击。

让浪人三十郎走在最前,清兵卫带领所有人马气势汹汹的跟在后面,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天一举消灭丑寅。

镇里所有人都在窗户后面偷看这只队伍,在心中未尝没有一种“终于要结束了”的感叹。兵力如此悬殊,清兵卫又得强援,没人看好丑寅能撑过今天。

而此时的空山一叶早已醉倒在酒馆榻榻米上,听到混混抽刀呼喝时,几乎在瞬间睁开双目,体内弥漫的酒气被冲天而起的剑意消弭得一干二净。

不过,待他没有丝毫察觉到针对自己的杀意时,又大大张口打了个哈欠,翻身继续睡了过去。但如果细心观察的话,他的一只耳朵上的毛细血管根根凸起,这种状态下的空山一叶不会漏掉任何打斗中的细节。

“丑寅!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如果你和你的蠢猪弟弟出来主动受死,我清兵卫在此保证,不会动你的妻妾家小。”

“呸!有种来攻,你这胆小如鼠的家伙不配当镇子的首领!”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丑寅,你今天死定了!喂,里面给丑寅卖命的人听着,如果你们现在投降,丑寅给你们多少,我清兵卫出双倍,并礼送你们出镇,否则,今日必难逃一死!别那么傻被丑寅这家伙利用了!”

“八嘎!无耻!大家不要被清兵卫骗了……”客栈内传来丑寅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即避免传来一阵桌椅翻到的声音,又几声短促的惨叫后,才逐渐恢复平静。

清兵卫大喜,知道自己的话起来作用,里面一定有人内讧!

他怎会放弃如此良机,正要大喊一声,命令全员冲击的时刻,浪人三十郎突然快步远离众人一段距离,对着清兵卫说道:“你们去吧,我可不去,免得赢后给你杀。”随即掏出怀中的金子扔到清兵卫脚边,“钱还你。”

说着,冲着丑寅的客栈大声喊道:“喂,丑寅,清兵卫不守道义,想赢后杀我夺走佣金,我跟他闹翻了。”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清兵卫一方提升到顶峰的士气顿时泄掉一大半,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被浪人在关键时刻一闹,谁也不想率先冲杀。“他妈的,临阵退缩!”女头头阿铃冲着浪人的背影嘶声吼道:“懦夫!无耻!混蛋!”

客栈内的丑寅大喜,高声喝到:“大家听到了吧!清兵卫自己的人都羞于与他为伍,如果让他冲进来,必然会杀光所有人!不想死就好好守住,谁敢逃跑,他就是下场!”“哈!”楼内众人应和道,士气又开始高涨。

自此,浪人的计划已经完美达成!

如果没有他临阵反水,丑寅今日必死!清兵卫也不见得损失多少人手,这就达不到他让两方流氓尽可能多死一些人的目的。

他这样一闹,清兵卫即便可以杀光丑寅一伙,也必然筋疲力尽,死伤惨重,而他便可收拾掉剩余的所有流氓,最后还小镇一片清净。

这两帮人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拼命的地步,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也许这个故事会按照浪人预想般结束。

但世上不尽人意之事十有**。

就在浪人登上全镇最高处的木质钟楼笑呵呵的准备观战时,一匹快马从镇外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冲到流氓近前急声喝到:“快,长官大人驾到!”清兵卫大惊,同时沮丧不已。

就算他再恨丑寅,此时也决不能明目张胆的在城里来的长官面前火拼!要知道,现在的时代可不是战国乱世,不管是幕府还是藩镇,律令上都明确的写着:杀人死罪!

虽然武士可以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也多半不会被追究,但那是高高在上的武士!而自己,不管势力在这个镇子有多强,也只不过是那些大人眼中卑贱的平民而已。平时怎么相互拼杀都无所谓,那些大人即便隐约有所耳闻,也懒得管这些偏远镇子的平民的死活。

但在长官眼前火拼,一定会被视作故意挑衅大人的威严,从而派兵剿灭了。到那时,不管谁胜谁负都难逃一死。

清兵卫气急败坏,冲着客栈咬牙一字一句道:“丑寅!算你好运!”丑寅心中狂喜,但口中亦不甘示弱:“哈哈哈,清兵卫,待大人走后再取你狗命!”

“通缉犯统统给我躲起来,快叫店家开门,收拾一下血迹残肢,要装作本镇天下太平,快去。”阿铃厉声吩咐道。

众流氓齐齐松了口气,一哄而散,纷纷拍打着街边店铺,“开店,装作没事发生,记住,该闭嘴便闭嘴!”一阵乌烟瘴气之后,镇子立即恢复了些许活力,看来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

浪人却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幕,有些颓唐的趴下钟楼,拖着脚步走进小镇的酒馆。此时,他只想与空山一叶痛饮一番,诉说自己心中的郁闷……

第133章 荒诞

空山一叶一脸舒爽的抖了抖身体,大半酒气随着一泡激尿飞出,让他感觉似乎可以一直这么喝下去。

这是镇子的一处无人角落,距离酒馆不远,隔壁就是棺材店。随着清兵卫的命令,小镇上所有店家统统开门营业,但唯有平日最红火的棺材店紧闭店门,一切都是如此荒诞不羁。

当然,最荒诞的还是他自己,一向古板严肃的他从未做过“整日饮酒”、“迎风撒尿”这种幼稚的事。但现在,他好像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挣脱了以往的束缚,让他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人,心灵也越发圆融。

这应该是好事吧……似乎忘了什么……究竟是忘了什么东西呢?不管了,反正总比杀人来的愉悦得多!空山一叶沉浸在一种莫名的状态中。

“咦?空山大人呢?”浪人三十郎矮身走进店内,发现矮榻上一直喝酒的空山一叶不见了,最让他惊奇的是,那把看起来便金光闪闪的剑被随意放在一边。

要知道剑可是剑客的生命啊!是比妻子还要珍惜的存在。即便吃饭、洗澡、如厕都要放到伸手可及之地,就算与妻子行那敦伦之事亦不例外,虽然很多剑客并没有妻子……

酒馆老头双臂交叉抱于胸前,撇着头一言不发,很显然,他完全不像搭理浪人。浪人也不在意,坐到老头背后,刀柄支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你别生气,我想挑拨他们互相残杀,差一点便成功了,只可惜城里的官大人捣乱。”

“快滚出镇子!你太天真。”“未必。”

“你这样做会激怒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不错,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但不是报复,是谁先来送钱……”

老头实在忍不住,偏过头看着浪人冷笑,“你以为你是谁!送钱?他们这群恶棍会杀了你,然后把你砍成几段喂狗。尤其是清兵卫,以他的狠毒,你变成狗粪的下场几乎是一定的!快滚,趁着他们还不敢动刀杀人的时候离开镇子。”

浪人摇摇头,有些出神的思考着,“他们都想赢,都要我助阵,你瞧着吧……呦呵,那边打鼓助阵的就是乡长?平时不见他,但伺候官大人倒是很殷勤嘛。”老头起身,与浪人一起站在窗边,偷偷打量着对面的热闹景象。

镇里所有人都一团和气:丑寅亲自送来美酒,清兵卫和阿铃带领一队姿势出众的雏妓为其表演歌舞。众人塞钱的塞钱,斟酒的斟酒,谈笑的谈笑,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而好笑的是,就在刚刚,两帮人还打生打死,恨不得杀光对方。

一幕幕闹剧让浪人极度不适,他坐回桌前,低着头有些颓废的说:“我也想喝点酒。”

老头冷哼一声:“你有钱付吗?”但还是拿出一瓶用粗糙的陶瓶装着的、这个时代底层人民最常喝的浊酒出来。浪人苦笑一声,也不客气,拿起酒便喝。

就在浪人自斟自饮的时候,丑寅的弟弟亥之吉突然闯进店内,呆呆愣愣的盯着浪人猛看。

“有何贵干?”沉默了好一会,浪人开口问道。

亥之吉嘿嘿的说:“你身手很好,我佩服。”

“哦?杀贵帮三人,不恨我?”“小意思,我是丑寅的弟弟……”“亥之吉。”浪人一口饮尽杯中浊酒。

“你认识我?!”亥之吉诧异的问。“据闻你武功高强……”浪人笑了笑,用有些夸张的语气说道,一般人一定能听出其中调笑的意思,但蠢笨的亥之吉却非常高兴,摸着后脑一脸谦逊的说:“也、也没那么厉害……”

“好汉!”女头头阿铃也匆匆走进小店,打断了对话,一脸献媚的坐到浪人旁边,“喝酒应该去我那里才是,你还在生气?”

“生气的是你吧。”浪人哼了一声,不屑的说。

“勿怪,说笑不当真,来我家。”阿铃完全不在乎浪人的嫌弃,拽住他的袖子就要往外拉。

亥之吉哪能同意!他拦住阿铃,冲着老头吩咐道:“别啰嗦,我们要喝酒,对吧,拿酒来。”

“要最好的,我请客!”阿铃掏出绣花小包,抓住几个小判金便要塞到老头手中。

“不行,这样哥哥会骂我。”丑寅也同时伸手入怀,掏出金子扔到桌上。

“我不请会被丈夫责骂。”两人拉扯着对方,谁也不甘示弱,亥之吉忍不住怒吼道:“臭婆娘!”“什么?蠢猪你敢骂我!”“臭婆娘,你你你……”

就在争吵中的二人越来越激烈时,空山一叶挑帘走进店内。他一反刚才的慵懒,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气,面无表情注视着拉扯中的二人。

整个店内气氛似乎降低好几度,曾亲眼见过空山一叶疯狂杀戮的亥之吉立时身子一软,刚才还像发怒的豪猪一样勃发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一脸憨相的蠢猪。

他拉住阿铃袖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甚至不知道该往那里放。哆哆嗦嗦的开口道:“空、空空空、空山大人……我我我。”空山一叶瞟了他一眼,在亥之吉看来就像是屠夫杀猪前打量在哪里下刀合适。

虽然他大小双刀俱在,伸手便可攻出,而空山一叶就那么两手空空的站在那里,亥之吉却一动不敢动,背靠着桌子瑟瑟发抖。

“滚。”空山一叶轻轻吐出一个字,亥之吉如蒙大赦,匆匆鞠了一躬,迈着罗圈腿跑出店外,直到大街上才敢啊啊大叫,仿佛身后被猛兽追赶一般,连滚带爬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吓走了亥之吉,空山一叶又重新脱掉木屐,斜座到榻上。看着仍站立在一旁的阿铃道:“你也一样。”

“大~人!”不过,阿铃毕竟是见惯了大人物的流氓头头,带着一种老鸨天然的优势,企图凑到空山一叶身边。而且,她对于空山一叶是发自骨子里的喜爱,没有刚刚对浪人装出来的那种职业笑容,完全是一副春情勃发,恨不得一口吞了空山一叶的样子。

刷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空山一叶平举剑身,雪亮的切先抵住美妇喉头,冷淡的说道:“滚。”阿铃感受着喉咙上传来的阵阵凉意,幽怨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最终还是恨恨的跺了跺脚,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酒馆。

直到酒馆彻底安静下来,老头才长出一口气。刚才那两个流氓头头他一个也惹不起,除了紧贴墙壁一动不动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浪人呵呵一笑,对着空山一叶举杯道:“大人武勇!只凭气势便吓走亥之吉,斥退阿铃,真让我辈艳羡。”

“午间的事做的不错,差点便被你成功了。”空山一叶举杯回应道。“唉,大人都看到了?”浪rén dà大的叹了口气:“功亏于溃,奈何有人搅局。”

“要不要我帮你?”

“大人!”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喜的看着空山一叶。如果有眼前这位大剑豪出手帮忙,只凭他们二人便可杀光流氓,哪里还需要他多费脑筋!

“不过,我是不会帮你的。”

“大!人!”

“还是那句话,除非你给我一个让我出手的理由。”

“大人……”

剑会回来的——回答一些读者的问题

其实这不是玄幻小说,更多的就是写实小说,是刀剑加身那种,没有内力也不会有鬼神。洒家在起点分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分,不知道该分到哪里,所以就随便点了个玄幻。或许是这点让大家误会了……原谅洒家吧。

至于琐碎的日常生活描写,这点我会注意,毕竟是爽文,不是写实。说实话,那些日本作家写的剑侠小说我也读不下去,啰里啰嗦,还基本没什么打斗的描写,满篇都是生活。

其实洒家最喜欢的是《剑豪生死斗》,可惜它是漫画,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写到它。如果有读者看过这部漫画,也许你会发现在第一卷第77章中,空山一叶使用的招式就是伊良子清玄的绝招——无明逆流。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翻过去再看一看。

不过洒家的这本书即便是生活描写也很带感啊,我自己都看了好几遍了,挺喜欢的啊。

其实第三卷我也很想写《黄昏清兵卫》,因为洒家非常喜欢这部电影,但一想其中情节,称得上打斗的一共就两场,所以作罢。

第三卷很快就会完结,第四卷提前透露一下,是《浪客剑心》,这是以一个时代为背景,篇幅不会短,什么倒幕运动,什么新选组,什么飞天御剑流……通通都会有。

希望我自己写完了喜欢看,也希望大家喜欢。

但是,但是空山一叶绝不会拥有脱离现实的武功,在简介中我已经说过,剑客是精气神力技的比拼,其武力程度分为剑道爱好者、剑客、剑豪、大剑豪、剑圣,这是我心中的武力值分类。

在洒家的计划里,空山一叶一旦开始破碎虚空,就是本书的完结之章。

且,剑客之所以是剑客,并不在于剑。不过,放心吧,剑会有的,下卷他的长船长光便会回来的。

第134章 剑锋所及之处

浪人语塞,他万万没想到空山一叶是这种人,明明看起来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轻浮。什么叫“出手的理由”,如果不是看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浪人定会以为空山一叶是在故意戏弄于他,如果真要如此,哪怕自己不是对手也要拔刀理论一番。

浪人忍住不忿,细细回想,上次空山一叶也是这样说的,自己的理由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但是被痛快的拒绝了,那这次该用什么理由?不对,难道行侠仗义也需要理由!就算自己武功远未达到对方随心所欲的境界,但解决这两帮流氓也并非一定要靠武力,为何要求助于他人。况且,一贯独来独往的自己什么时候需要依靠他人了!

浪人顿时心中通透,恢复平静,他认真的对空山一叶说:“空山大人,在下不知你需要的理由,但即便你再怎么问,在下的理由依然是要拯救这个镇子,凭借武功为那些苦痛的平民出一份力,这就是在下的剑道!”

空山一叶看着和浪人和菊千代一模一样的脸,不禁叹息一声,就连性格也是是一模一样啊!

“大人因何叹息?”浪人问道。

“我那个伙伴不但长相与你相似,脾气秉性也相差不多,一样是那么固执,不过武艺可就差得多了。”

“哦?”“想当年,我们曾并肩对抗山贼,他不过一介武艺低微的浪人,但为人勇猛好爽,且与你一样爱多管闲事。”

“那最终怎样?”“我们凑齐了八个伙伴,杀了四十几个山贼,战死三人,与你相似的那个伙伴活了下来。但多年来音讯全无,也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了。”

“以大人的武功,似乎一人便可以杀光四十几个山贼……”“全部是着甲骑兵,三只火枪。我当时武艺也远不如现在。”

浪人一惊,四十几骑着甲骑兵!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现在江户幕府下有两百多个藩,能凑齐这么多甲骑的也不足半数,何况还有火枪助阵,在哪个藩发生的事?这可是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啊,仅仅凭借八人,如果不是一开始便心存必死之志,恐怕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雇佣吧……浪人不禁肃然起敬。

“空山大人如此豪勇乃吾辈楷模,但为何对此镇却见死不救?”

空山一叶没有说话,连喝两杯,突然开口问道:“什么是剑道?”

“剑道即正义。”

“且不说你说的对不对,但什么又是正义”

“做对的事情!”

“什么是对的事情?”

浪人张口欲答,但嘴唇只是动了动,没有张开口。反而眉头紧皱,不断思索这个他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什么是对的事情?”空山一叶继续张口追问道。见浪人不答,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对错是以你自己的标准来衡量的,并不是真正的对错。也许你认为的对,在别人眼中就是最大的恶。”

“你认为对便是对的么?你所做的事情不过是你自认为的正义感在驱使,并不是真正的正义,你也没有思考更深的东西。”空山一叶摇摇头:“杀光小镇的流氓就可以拯救这个镇子吗?恰恰相反。你可以想一下,两帮流氓同时消失后,他们的地盘会被谁接管?这些土生土长的流氓,可是视小镇为自己的私产,虽然两帮人打生打死,但没人主动破坏小镇,因为这是他们的根;而一旦他们消失,被外来的流氓帮派控制,那这个小镇就会成为真正的人间地狱,他们那些人只会把小镇当成敛财工具,用尽一切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榨取小镇的价值,直到这里成为彻底的鬼蜮,然后带着财富离开,去经营自己真正的地盘。”

浪人头上沁出硕大的汗珠,顺着额角落下,他被空山一叶几句话说得大汗淋漓。“那、那空山大人,你认为什么是正义!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真正的正义又在哪里?小镇又该怎样?不去救他们,任由他们忍受饥寒吗?”

“没有谁是可以白白被他人拯救的,想得到拯救,一切都要靠自己。”但空山一叶继续道:“还有,你认为自己很高尚,所谓锄强扶弱不求回报,但真的是不求回报吗?你不要金钱、名誉,鄙视享受,但你的回报是自己的精神需求,这比任何物质都更让你满足,这难道不是对自己最大的回报吗?”

浪人羞愧的几乎无地自容,空山一叶的话句句戳中他痛处,但偏偏无可反驳,这甚至对他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造成重大打击。

“还有,你说即正义?呵呵……剑道就是剑道,不是其他任何东西!我们本是的存在只不过是大自然中的一份子。剑道的终极目标也无非两种,第一种是以一己之力达到抵御甚至是对抗自然的力量;第二种是将自己托付给自然,并与之融通和谐,与天地宇宙生息并存。无论哪种都是在不断突破自己,从身体到精神,直至永恒。这才是剑道!而不是什么狗屁的正义。”

空山一叶话音刚落,一道粗大的闪电几乎把天空分割为两半,随后,震天霹雳落下,震得人耳膜酸痛。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的望着对面乌黑的墙壁,任凭外面雷雨交加,也不曾动弹分毫。

逆耳的忠言可真是一针见血,浪人的剑客之心几乎被空山一叶碾作齑粉!更如一把钝刀,一下一下的切割心脏,令他痛不欲生。一时间,所谓正义、对错、拯救、回报、剑道……在他脑中奔腾纠结,冲撞不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沙哑中饱含铿锵的话音在他耳边响起——“吾之剑锋所及之处,便是正义!”

蓦然,他的意识如冰山破碎,如拨云见日,万丈豪光映射而下,闪烁着无尽豪气的剑意重新凝聚,比以往更为坚定、更为犀利。他知道,自己突破了!也许从技巧和身体上并未有所提高,但对世界的认识,对剑道的领悟,对自己要走的道路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怀疑。

浪人顿悟!

空山一叶在《七武士》世界中传授了菊千代剑道技巧,又在《用心棒》的世界中传递了浪人三十郎剑道之心,可以说空山一叶已经毫无保留的把自己所知所悟教给了“他们”,或者说“他”。如果命运是一条因果线的话,那再一次遇到“他”,定会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

浪人站起身,重重向空山一叶行礼,额头几乎快要触及地面,保持这个大礼的姿势几乎超过五个呼吸,才开口道:“多谢空山前辈点拨。在下懂了。”

空山一叶打了个酒嗝,隐隐的露出一丝笑意:“哦?那你要怎样去做呢。”

浪人直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空山一叶:“吾之剑锋所及之处,便是正义!所以,在下依然要想尽办法杀光流氓,剩下的,就要靠镇子里的每一个人自救了。”

“看来你真的懂了。”

“哈哈哈哈哈!”二人对视一眼,浪人仰天大笑。笑声透过大雨,在镇子中久久不曾消散……

第135章 枪放下,人滚回去

清晨。大雨连下七天,但依然没有停的迹象。浪人三十郎与空山一叶困在小酒馆内整日对饮,二人从见闻到剑道,几乎无所不谈,酒馆老头也时不时插上两句本地的风俗传说,让空山一叶贫乏的常识收获甚多,颇有乐不思蜀之感。

这日,棺材店老板走进酒馆,连要三瓶浊酒,一口酒一口萝卜干,坐在那里喝闷酒。

“你借酒消愁吗?长官来了,生意不怎么样吧。”浪人揶揄道。

“哼,你还不是赖在这里多日还不走。”酒馆老板插话道。“别那么说,有我在你这儿才兴旺。”“住嘴,这里不是妓院!滚回清兵卫那里。”“不行,双方都想雇我。”浪人与老头又开启了常规拌嘴模式。

酣睡中的空山一叶被吵醒,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吩咐道:“老头,我要洗漱。”“是,大人。”老头立刻转身打来一盆清水,一碗青盐,恭敬的送到空山一叶面前,手持毛巾在一旁恭候。

“喂喂,我早就想说,都是在你这里混吃混喝,为何你对空山大人如此尽心,对我却常常冷言冷语。”浪人捻起棺材店老板盘中的一根萝卜干,恶狠狠的大嚼,含糊的问道。

“笨蛋,你怎能和空山大人相比,空山大人可是给了我五十两金子!何况大人喝的是丑寅送来的美酒,吃的是清兵卫送来的美食,老儿我只不过是服侍罢了;但你这只知白吃白喝的家伙,一文钱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老头气愤的指着浪人怒骂道。

浪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嘛嘛,你看着吧,很快就会有钱了,我桑田三十郎大人岂是欠债不还的无赖?双方都想雇我,住这儿可叫他们干着急……何况我喝的是空山大人的酒,关你何事。”“切,你这无赖!”

空山一叶整理清爽,盘腿坐到踏上,突然耳朵一动:“三十郎没说错,他很快就会有钱了。”话音未落,只见酒馆因大雨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丑寅带着他那名最高大的随从走进店内。

看到空山一叶后,丑寅立刻恭敬施礼道:“空山大人安好,送来的美酒可否合大人口味?”“不错。”丑寅闻言大喜,“既然空山大人喜欢,我一会再派人送一坛。”空山一叶随意的摆摆手,示意他有事说话,没事快滚。

丑寅立刻直起身,走到浪人身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立刻到我那边去。”“你急什么?”浪人回道。

“长官明天就走,六十里外,有官差被杀。”浪人微微一惊,立刻转身从窗户看向对面的屋子,见屋外的小轿还在,随意的说道:“长官好像豪不紧张。”

“报信的今晚才到。”“你倒知道的快,”浪人若有所思:“难道是你派人杀的?”丑寅冷哼一声:“可能。长官不走,白雇打手。”

伸手从怀中摸出金子拍到浪人旁边,“六十两,先付一半,快来。”“不行,还要让清兵卫开价。”浪人得意的把钱往清兵卫方向推了过去。“他妈的,你专趁机敲诈!”“哈哈,正是!等长官走后再算。”

丑寅霍然起身,死死盯住浪人,浪人笑嘻嘻的摸索着胡须,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丑寅匆匆冲着空山一叶鞠了一躬,气呼呼的拉开店门,冒雨而出。

“妈的又要大开杀戒?”老头气呼呼的骂道。“看来是了,不过丑寅怎敢派人杀官差,要知道长官一走,清兵卫定要来攻,他有什么把握能胜过清兵卫?一个个对我都是这种态度,真是岂有此理。”

空山一叶突然开口道:“或许你的日子难过了。”“啊?”“丑寅应该来了强援,所以他才不惧怕开战。如果两方实力对等,恐怕短时间内打不起来。”

隔天。棺材店老板又一次上门,有些萧瑟的说道:“烫一瓶酒来。”“我不卖贺酒给棺材匠。”“不,我要借酒消愁,他们两帮人讲和了。”

“讲和?”浪人一惊。“唉,我买的木料没用了,以后该怎么办呢。”“嘿嘿,对你不好,小镇却安宁了。”酒馆老头喜道。

“八格牙路!”浪人怒吼一声,“讲和是大开杀戒的先兆,不打开不了绸市,赌场亦开不成……更疯狂的厮杀就要来了,明白吗?讲和才最危险!但为何要讲和呢?”

“据说是卯之助提出的。”棺材店老板答道:“应该是前几天回来的,听说带了不少帮手,他坏的透顶。”

“卯之助是丑寅的另一个弟弟,是个披着羊皮的豺狼!心狠手辣,比丑寅还难缠。”酒馆老头接话道。

大街上,半助猥琐的奸笑声打断讨论,他献媚的对着一个人笑道:“一年不见……连风都在欢迎您啊,卯之助桑。”

猎猎秋风裹挟大片沙土抽打在脸上,但这个卯之助眼都不眨一下,可见此人心志之坚忍,他狞笑着从怀中抽出一把左lun shou qiāng,“让你见识见识新玩意……”

这把阻击枪是最早期的那种单动左lun shou qiāng,也就是不能连续发射,每开一枪需要扳动后面的击锤,然后扣动扳机,射速要慢得多。但对于那些玩枪高手,他们会右手持枪扣动扳机,左手不停扳击锤,速度甚至不比现代的左lun shou qiāng慢。

比如让大逃杀中的女生持现代版柯尔特,高手持单发柯尔特,也许女生刚刚射出一发子弹,对面已经把全部六颗子弹射进女生体内了。

而卯之助便是这样的高手,他连续三枪打在钟楼的铸铁挂钟上,但几乎只发出一声长响。让店内偷看的三人无不动容,尤其是浪人三十郎,这可是枪!

任你出刀再快,也是需要距离和肢体动作的,而对面只需要动动手指,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快过子弹!他心中肃然,正要拉下窗户,却见刚刚还躺在店里的空山一叶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街上,不紧不慢的向着卯之助走去。

酒馆店门距卯之助约三十步,空山一叶走到一半路程才被卯之助发现,他警觉的用枪口对准空山一叶,喝问道:“你谁是?停步!”

半助慌忙的说:“他是空山一叶大人,不久前才来本镇……”“哦?原来哥哥在信中说的大高手就是他……我让你停步!”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卯之助,又向前走出五步。卯之助面色一变,眼中凶光大盛!他伸出双手,稳稳握住阻击枪,只要空山一叶再向前走一步,他就会直接开枪击毙这人。

在他心中,高手又怎样?这个时代,哪怕武功再高,还能快的过子弹?他的阻击枪可是花了大价钱从米国商人手中买来的,苦练了好久,可以说弹无虚发。

“我不想听到枪声,把枪放下,人滚回去,我可饶你一命。”空山一叶冷酷的说,一股锋锐的犹如实质的杀气透体而出。

第136章 借你的筷子,用这个还你

在空山一叶的意识中,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枪声了,上一次还是在岛上吧,那些与光子一起的时光,似乎总是伴随着枪声。真是怀念啊!光子,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总以为已经慢慢忘记了,但似乎永远也忘不掉了啊。

不过,这持枪之人可真是让人扫兴。

空山一叶提着刀起身,随手拿了一只竹筷,在众人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出店门。

此刻,面对杀意磅礴的空山一叶步步逼来,卯之助心中恐怖简直要把他压垮,如果不是手中阻击枪给他带来的莫名安全感,说不定会立刻转身,跑的要多快有多快。

看到哥哥丑寅的信时,他还很是不屑,认为只是夸大其词,或者现在招募的那些打手素质太差,基本上是群拿起刀的农民。今天来到酒馆附近拔枪射击,也不是没有震慑的意思。

直到此时真正面对这个剑客时,他才发觉,哥哥的话没有一丝一毫虚假!后悔自己怎么平白来招惹这种可怕的怪物。

但让他卯之助扔掉阻击枪跪地求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卯之助随着空山一叶逼近的脚步后退,脸上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挣扎,肌肉扭曲在一起,用尽力气嘶吼道:“停步!不然开枪打死你!”

空山一叶自迈出脚步开始,一直没有停过,他也没打算停下,一支阻击枪而已,还不够资格让他停步。

“啊啊啊啊!”卯之助已经忍到了极限。再不开枪,他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弃枪而逃。

“啪!”清脆的枪声响起,空山一叶与卯之助预想中的中弹倒地不同,他只是身子一斜,便躲过子弹,随后脚步左右连晃两下,身体像残影一般夺过第二发子弹,卯之助的第三发子弹还未出膛,空山一叶微微抖手,手中的筷子发出“呲”的一声鸣啸,仿佛无视空间一般,直接出现到卯之助的左眼中。

“噗嗤”,眼球瞬间爆裂,卯之助惨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任由左lun shou qiāng落地,蜷缩着身体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打滚乱蹬。

空山一叶弯腰捡起枪,随意在手上掂了掂,很是有些意兴阑珊。他看了一眼已经滚到远处的卯之助,也没有追上去补刀的兴趣,对身边早已吓瘫在地的半助命令道:“拖走,吵。”半助四脚并用,几乎是爬着来到卯之助身后,揪着对方的后脖领用尽力气把他拖向远处。

空山一叶伸了伸懒腰,顿时,一身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手提刀一手持枪回到酒馆。里面三人正呆愣愣的看着空山一叶,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尤其以浪人的震撼最大,他想不到还能如此对抗阻击枪!如果换做他,也许有把握通过对方细微动作判断,躲过第一发子弹,但绝不可能躲过第二发!这就是大剑豪吗……

“借你一支筷子用,这个还你吧。”空山一叶把左lun shou qiāng朝酒馆老头扔了过去。卯之助刚才一共开了五枪,枪里还剩最后一发子弹而已,他又不准备用枪杀人,所以干脆的送给了老头。哪怕他以后可以用来吓人也好。

酒馆老头慌忙接住,双手托着不知该怎么办。这种东西怎么是他能有资格拿在手中的!浪人一把抢了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打量,“这就是传说中的阻击枪啊,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吗,怎么开枪来着,我记得卯之助是按下这个吧?”

老头听了一阵心头肉跳,他rěn wu kě rěn,一把从浪人手中夺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爬到窗边四处打量,见街上冷清一片,这才翻出一块干净的粗布,把枪裹了又裹,转身走进内屋,不知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好了,卯之助暂时不能捣乱了,你打算怎么办,桑田三十郎大人?”

浪人顿时收起嬉笑的表情,严肃的考虑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道:“静观其变,卯之助不足为虑,他们的和谈势必不能长久。我估计,不出三日此镇必定血流成河!”

夜,小镇一片喧嚣。众多“失业”流氓聚集在小镇骂骂咧咧,有为丑寅服务的,也有为清兵卫服务的,与平日里相互剑拔弩张不同,他们此时都在痛骂自己的雇主。

“原来你们也一样,他妈的,这是侮辱……”“一讲和就叫我们滚,杀他娘!”“活该卯之助瞎了一只眼。”“哼,清兵卫也是,必不得好死!”

两帮流氓气不过,各自把丑寅和清兵卫所在的商铺招牌摘下来砸烂,但也仅限于此。虽然双方各自打发走一半人手,但每家还至少保持着十几个精锐,一盘散沙的绝不敢拼命。

何况他们现在身上的金子足以挥霍好久,城里大把妓馆、赌场在等着他们光顾,谁想为了一时之气把命搭在这里?

老头的酒馆生意也比往日兴旺了不少,虽然已值深夜,仍然有两个流氓赖在店里痛饮,桌子上已经摆满空瓶。

“他们算什么,我们、我们昨晚冒的奉献更、更大。”一个已经喝的支不住身子的流氓抱着酒瓶大大灌了一口。

“住嘴!”对面流氓厉声喝道。喝醉的流氓依然嘟囔道:“不值,不值!干脆供出丑寅,大家一起死……”“闭嘴!”另一个流氓抄起酒瓶抡在他头上,“你喝多了,走。”随手从怀中掏出铜板扔到桌子上,拽起同伴便走。

待二人踉跄这走出店外,浪人三十郎也起身嘿嘿一笑:“昨晚……冒险……看,机会来了,没想到如此之快,我出去一下。”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去吧。”

两个流氓推推搡搡的向镇外走去,浪人一路跟随,待到一处偏僻无人的街角,缓缓现出身形逼了过去。“丑寅手段太脏。”浪人走到流氓近前笑着说。

“你想说什么?”清醒的流氓警惕的看着浪人,他知眼前这人是个高手,不敢轻举妄动。“杀官差也只得一两吧。”喝醉的流氓伸出手指比划道:“哪有!只得银元两块,两块。”

“太吝啬了,但多谢你告诉我。你们值钱了,我把你们卖给清兵卫,或勒索丑寅……”未等浪人说完,那个清醒流氓毫不犹豫的把他的伙伴狠狠推向浪人,自己则疯狂向远处跑去。

浪人早有准备,左手倒提着的刀连鞘向前突刺,正中醉酒流氓柔软的胃部,登时便双手捂住腹部跪倒,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此时逃跑的流氓还未跑出五步,浪人两个闪身便追到背后,左手高高举着刀,抬起右手拔刀劈下。流氓只觉后背一凉,人立刻定住不动,闭目瘫倒在地。浪人三十郎上前踢了踢,喝到:“起来,起来!”

流氓睁开眼,双手向后摸了摸,发现并无任何疼痛,这才颤巍巍站起身,而披在身上的外袍从身上缓缓滑落,露出流氓布满纹身的光溜溜的后背。

原来,浪人这一刀只是从上到下削断了流氓的外衣,而没有丝毫伤及皮肤,这是什么样的技艺!论起发力精准,几乎与空山一叶相差无几。

第137章 我们终究是剑客啊……【本卷完结】

清兵卫据点内。浪人把绑的严严实实的两个流氓牵至此处。

“很划算吧,送他们上衙门,丑寅就彻底完蛋了。”“呦西!”隐忍如清兵卫也忍不住一拍大腿。“那个……少爷正在和亥之吉谈和解……”

“蠢货!丑寅已是必死之局,原本卯之助重伤我便不欲和他谈判,但,算了,这样也好,可兵不血刃拿下,更划算。”清兵卫痛斥了手下一句,忍不住幻想道。

阿铃拉开房门,提着一个小小的绸缎包,握住浪人一只手,把包按到他手中。浪人掂了掂,至少三十两金子,这才满意的塞进怀中。

阿铃笑着说:“苦闷吗?挑个姑娘玩玩吧,有几个上等货色哦。”

浪人嘻嘻一笑,“我不上当,省得被你们暗算,还想拿了钱快活几年呢。”阿铃面色一变:“好汉,你……”“行了行了,可别让丑寅把他们又抢了去,最好锁紧仓库里,我先告辞了。”

如果让清兵卫派人悄悄把两个受丑寅指示杀掉官差的流氓送到官府,丑寅的确是完了。

但浪人的计划可不是让清兵卫一家独大,所以他刚刚从清兵卫那里出来,转头便走进丑寅的客栈,大摇大摆的坐到店内的楼梯中央,冲着露出警惕之色一众流氓叫到:“丑寅呢,我要见丑寅。”

“首领!首领!”“什么事?”正在照看卯之助的丑寅气冲冲的走下楼,看到浪rén dà咧咧的坐在那,顿时恶狠狠的说:“你走吧,我不请打手,六十两没了。”

浪人撇嘴:“呵呵……瘤八说漏嘴了,你刻薄待人,自食恶果。”“什、什么……”“他喝醉,说只得两块银元。”“混蛋,他们在哪!”“被清兵卫的手下抓了去,我看见他们被关进仓库。”

丑寅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到楼梯上。浪人好笑的看着丑寅,伸手道:“消息你不能白听,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丑寅喘息了几口,随即掏出绸布包扔到浪人怀里,凶狠的看着浪人道:“里面的金子你随便拿,但要立刻当我打手!”

浪人摸出三十两,在丑寅眼前抛了抛,“够了,当不当打手再说。”说完,也不理会丑寅的反应,施施然走出客栈。

因为卯之助被空山一叶戳瞎一只眼,所以已经没有了原电影中bǎng jià清兵卫儿子的一幕,而此时,人质在手的清兵卫可谓稳操胜券,就看丑寅如何应对了。

回到老头的酒馆内,浪人兴冲冲的把六十两金子往桌上一拍,得意的说:“老头,上最好的酒,煮最好的菜,从今天开始空山大人的那份,我请!”

“哼,当打手赚来的钱我不收。”老头嫌弃的看了一眼浪人,撇嘴道。“你!”浪人顿时气势尽泄,但偏偏没有一点办法。“说说吧,你的计划实施情况如何。”空山一叶突然问道。

浪人冲着空山一叶呲牙笑道:“哈哈!成了!这次丑寅已经被逼到绝路,如果不开战,他必死无疑,清兵卫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哦?”“是这样的,空山大人……”浪人侃侃而谈,把整件事向空山一叶添油加醋的吹嘘一番。老头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就这样,我从不费吹灰之力从他们那里各赚了三十两。”浪人说完,对着老头道:“你看,我可不是他们谁的打手,这次能给我酒喝了吧。”

老头这次没有反驳,而是把桌上的金判重新塞进浪人怀里,有些郑重的说道:“这次,我请你喝酒。”浪人摸了摸头发,很是不适应老头的态度转变,想说些什么,最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觉得他们几时会火拼?”老头为浪人和空山一叶斟满酒,坐到二人旁边问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明天,也许就在今晚!”

已是后半夜,整个镇子很是静籁,店内也是如此,只有火炉里木柴噼啪燃烧的声音。

突然,空山一叶坐起身,侧着头仔细听着。浪人听到空山一叶的动静,也睁开双眼,抓住刀身从榻上坐了起来:“开始了么?!”空山一叶点头,轻声道:“是丑寅,共……22人,听脚步,好像抬着重物。”

浪人走到窗边,抬起一个缝隙,眯着眼向外望去。丑寅和亥之吉走在最前,后面跟着黑压压的手下,每个人手中提着木桶,晃悠悠的从里面溅出一路水迹。

“是酒!”浪人回过头,手中比划了一下,对着空山一叶做出喝酒的动作。

很快,丑寅和众人已经走到了清兵卫据点门外,一声令下,所有手下齐齐把桶内烈酒向据点泼去。亥之吉掏出火折,点燃手中火把刚想扔出去,四周和据点内冲出一大票流氓,清兵卫走在最后,哈哈大笑道:“丑寅,等的就是你!杀了他,奖五十两黄金!”

双方同时抽出打刀,嘶吼一声:“杀”!一场决定镇子归属的恶战已经不可避免。

酒馆内,老头凑在浪人身边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场混战,不多时,偷看双方打斗的人又多了一个,棺材店老板不知何时从隔壁溜了过来。只有空山一叶依然静静的坐在榻上,他用耳朵便足够了。

亥之吉拼尽最后一口气,吼叫着从刀丛中闯了过去,虽身中十数刀,还是成功用手中火把点燃了清兵卫的据点,早已被酒浸湿的木bǎn lou刹那间燃气熊熊大火。

清兵卫目眦欲裂,举刀狠狠砍在亥之吉的尸体上,剁成碎块仍不解气,提起亥之吉硕大的脑袋扔进大火中,疯狂的叫到:“丑寅,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此时的丑寅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本来人数便不占优,他最为依仗的卯之助重伤在床,今日破釜沉舟本就是不得已的选择,还被清兵卫埋伏,可以说自知大势已去。

他咳出一口血沫,披头发散犹如恶鬼,“清兵卫!我会在下面等着你,我……”噗嗤一声,丑寅的头颅冲天而起,却是被一个流氓绕道背后一刀枭首,一代流氓头头就此毙命。

杀戮声越来越小,最终变得寂静无声,丑寅一方已经死绝,清兵卫手下也已不到十人,几乎各个带伤。再干燥的土地短时间内也吸不尽如此众多的鲜血,地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洼,大火把满地残肢和狰狞尸体映照的犹如修罗地狱。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清兵卫仰天狂笑,“敢背叛我!丑寅,你该死!众人,不必救火,随我去丑寅那里,我要将他斩尽杀绝,一切都是我清兵的!”

清兵卫领着所有人冲进丑寅的客栈内,把捂着伤眼挣扎嚎叫的卯之助拖了出来乱刀砍死,又把一众女眷赶了出来,那些混混一拥而上竟要当街淫辱。

浪人整了整衣衫,插好大小双刀,一言不发走出店外。空山一叶想了想,也穿好草鞋,伸了伸懒腰,一阵连串的脆响后,慵懒一扫而去,整个人仿佛一把擦拭一新的利刃,提起那把华丽的千子正重随着浪人迈步而去。

此时,清兵卫正在嚣张的大叫:“这里的女人都是你们的,跟着我清兵卫,钱、女人、酒,什么都有……呃,拦住他!”

清兵卫面色紧张的看着浪人左手扶刀,弯腰飞奔而来,携屠灭丑寅的士气,他根本未将浪人放在眼里。

浪人三十郎在奔跑中调整好气势、呼吸、步伐,待他奔至第一个流氓身前时,身体状态已经提至顶峰!那些已经受伤的流氓怎会是他的对手,几乎刚刚抬起刀,便被秒杀。几个呼吸间,便已杀至清兵卫面前。

“停手,我有钱,可给你……”还未等他说完,浪人双膝弯曲如蛙跳一般跃起,一刀劈下。从清兵卫脑门到下巴,一道血痕出现,清兵卫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死不瞑目。到死他也不知这浪人究竟为何要杀他。

“爹!我要杀了你!”清兵卫的儿子双目通红,大吼着向浪人刺出一刀。浪人侧身避过,随手一挥,锋刃抹过青年喉咙,清兵卫的儿子扔掉刀,跑出几步扑倒在地。

女头头阿铃扑在儿子的尸体上痛哭,随即决绝的抽出一把短刀,就要和浪人拼命。三十郎用刀背磕飞阿铃的短刀,收刀入鞘,叹了口气:“你走吧,离开镇子,我不对女人出剑。”

阿铃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重新捡起短刀再一次扑了过去,刀毫无悬念的再一次被浪人打飞。

阿铃继续捡起刀,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冲过去,而是凄然把刀对准自己的脖子,“浪人,你赢了,哈哈,你赢了,哈哈哈……”“等等!”三十郎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阿铃双手用力,噗嗤一声,半尺长的短刀从前到后贯穿了她的脖子,阿铃至死都带着一种极度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浪人。

至此,全镇流氓全部死光,但浪人没有一丝喜悦的心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空山一叶一直在远远的看着,既没有出手也没有阻拦,他缓缓走了过来,沙哑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慵懒,“杀人没有喝酒舒服,血腥也更没有酒香怡人。”

“空山大人,我是否错了?”三十郎低声道。空山一叶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如果再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会如何?”浪人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一眼镇子,又看了看满地死尸:“也许,我会躲开吧,越远越好……”

空山一叶并肩与浪人站到一处,朝着隐隐露出的夕阳幽幽道:“躲不过的,可以躲一次,躲两次,但总有一天不会再躲,因为心中的剑不会允许你躲下去。我们终究是剑客啊……”

《用心棒》的世界,结束。

第138章 他流试合

乱世,就像一条条河流汇集之处的大旋涡,每个在此旋涡之中挣扎的人俱为其中泥沙,无数人的命运与生存,野心与理想在此焦急、融汇、碰撞。

德川幕府末期便是这样一个乱世——尊皇、佐幕、攘夷、开国、一揆、平权……

在这个可以以个人武力拨弄风云的最后辉煌的时代,凡持剑之人,或背负着振兴国家的使命而挥剑,或只想为个人前程而挥剑,或被他人野望利用而挥剑,搅动天下风云,他们以意志、生命、鲜血、汗水、眼泪浇灌出无数精彩绝伦的故事。

江户,一家老旧而残破的道场内。馆长大野不二端坐在演武厅的地板上闭目不语,左右下手位置是两个剑道师范虎太郎和吉良,再下方是同样愁云惨淡的十几名弟子。

午后蝉鸣让厅内环境安静的有些渗人。

身材高壮的虎太郎紧握拳头,突然起身大声道:“师傅,神道无念流欺人太甚!明日请让我出战吧。”

“虎太郎,不要冲动,要知那泽芹鸭暴躁狠毒,出手毫不留情。上个月连挑江户十三个道场,被他击败的34人无不重伤!”坐在对面的好友吉良劝道。

他与虎太郎同在道馆修习剑道多年,二人武功仿佛,虽然在江户大小百多家道馆、几千个剑士中也可勉强称得上是高手,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被称为神道无念流的“暴虎”芹泽鸭的对手。

况且神道无念流道场——练兵馆,可是江户数一数二的大道馆,只门下弟子便几百人。馆长斋藤弥九郎不仅是当世剑豪,更与德川幕府交好,其弟子多为各藩武士,势力遍布日本四岛八道。

而自己所在的这个小道馆,已经好几次拒绝他流试合,导致门下弟子质疑流派水平和实力,纷纷离去而转投他派。道馆从原本的几十名弟子到只剩现在的十几人了,没有了弟子,就没有了月谢。

身为师范吉良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道馆即将入不敷出,也许就像很多乡下小流派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会从江户消失。

馆长大野不二突然睁开双眼,凝实而内敛的目光显示其不俗的剑道修为,他缓缓开口道:“我们虽是小流派,但自战国传承至今已15代,决不能毁在我的手中。既然神道无念流一而再再而三辱我流派武功……明日我决定,开馆迎战!”

“老师!”“馆长!”师范虎太郎和吉良以及众弟子均露出惊喜之色,一同起身应道:“哈!”虎太郎兴奋道:“明日我第一个出战,试试这位神道无念流高级弟子的武功!”

大野不二点了点头,谨慎的叮嘱道:“虎太郎,我知你力大,但那‘暴虎’芹泽鸭深得神道无念流真传,据闻其将剑道之‘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即便在练兵馆内也是出类拔萃的高手,切切不可大意。如若不敌,便立刻弃剑认输。”

虎太郎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只听院内池塘中传来“噗通”一声巨响,貌似有什么重物被人从远处丢了进去。

难道是有人偷袭?不对,偷袭哪里会选择正午,且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或者是有人故意前来捣乱?难道是偷东西?

吉良与虎太郎对视一眼,高声喝到:“众弟子,随我前去探查!”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拿起修炼用的木剑急速赶至院落中的池塘,不一会便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在里面挣扎。

“救人!”虎太郎大喝一声,瞬间脱掉外衣游了过去,池塘并不大,一个稍懂水性之人其实几个呼吸间便能游到岸边。虎太郎单手抓住男子的胳膊,双腿用力踏水,抓住弟子们递过来的木棍上了岸。

被救上来的男人低头坐在地上,不停向外咳水。

见此人身体无碍,虎太郎重新接过外袍披上问道:“喂,你是谁,怎么突然掉进道场的池塘了?是溜进来的小偷吗?”

“这……是哪里?”沙哑而毫无感情的声音,随着赤身男子站起身在众人耳边响起,转头缓缓向四周打量,被他目光掠过之人无不寒毛直竖,在夏日午后竟然感觉出凛冬一般的冷酷,不由得齐齐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抬起手中木剑指向这个让他们心脏发紧的男人,就连两位师范也不例外——高手!大高手!超级高手!

“阁下究竟是谁!若想对道馆不利,在下便要得罪了!”吉良鼓起勇气开口喝到,众人之中,他的年纪最大,来道馆时间最长,在这个时候由不得他不开口。

仿佛没有听到这声饱含警告的声音,男人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瞬间,众人如同被暖风解冻,一同暗暗松了口气,甚至几个修炼时间短暂的弟子已经垂下手中木剑。

男人只两个动作,竟然让满院人的心境随之起起落落,惊得两位师范目瞪口呆。

空山一叶最后的记忆是与浪人三十郎一番痛饮,之后,两人自小镇的大街各奔东西,也不知迷迷糊糊在荒野中走了多久,一阵睡意袭来,便被传送到这个世界。不巧的是,落点是这个院子的水塘中,更不巧的是空山一叶不会游泳!

以他钢筋铁铸般的身体,不管是肌肉还是骨骼密度都比普通人要高得多,可以说是落水即沉,他对于双脚无凭漂浮在水中的感觉十分抵触,所以从未想过要练习游泳,这次如果不是刚好被救,说不定这位大剑豪便要以这种可笑的死法结束整个故事了。

这让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这个世界学会游泳!不然,谁也说不准下个世界的落点在哪里。

就在空山一叶发呆的时候,馆长大野不二提剑匆匆赶到,看来是有弟子偷偷前去报信。走到空山一叶近前,他有些怀疑刚才弟子的说法,仅凭眼神便让人如血液凝固般的恐怖吗?

虽然这男子的身高、身材、肌肉看样子绝对是属于极其强健的类型,但并未让自己感觉到危险啊!

要知道自己也是江户有名的剑士,堂堂一馆之主、流派宗家,对剑道气息尤为敏感,为何自己感觉不出这男人有多厉害?难道是弟子们的修为太低了吗?这样可不行!看来这次击退神道无念流高手的挑战后,要多花费些力气培养弟子了……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因何而来?”大野不二右手倒提佩剑,微微欠身,以标准的剑道礼仪问候道。

空山一叶同样欠身:“在下空山一叶,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能否借一身衣服,如此交谈,在下实乃失礼之至。”大野不二点头:“是我招待不周,如此,请随我来。”大野不二领着空山一叶走进演武厅,众弟子紧随其后。

空山一叶安然迈步走上台阶,虽然赤身露体,但众人仿佛通通忽略了这点,只觉得眼前这人无论做出任何事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脚踏演武厅光滑的木板地板上,空山一叶抬头定睛,一道大大的牌匾悬挂在厅内墙面正中,上面刻有此流派名称的五个大字——

空山……想念流?!

第139章 我流

虽说剑道流派的名字就像日本人名字一样多而杂乱,但毕竟从名字上可分辨其大致的传承,尤其是江户时期有名的道馆,传承基本保留完整,即便到了当代也十分兴盛。

以“念”为流的有很多,神念流、无念流、空念流、记念流……甚至心念流,但想念流是什么鬼?空山想念流!

空山一叶这个“业内人士”实在不知所谓“空山想念流”是属于哪种传承,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偏偏是空山,而不是秋山,西山,片山,平山,冈山,高山,内山,泽山,黑山,山岸,奥山……以至于这流派的名字让自己听起来十分不适。

不过,看道馆破旧的样子向来也不是什么大流派,或许在后世早已消逝了。

接过一套想念流标准的蓝色道服,空山一叶熟练的穿好,随手系好一文字结。熟练的动作让馆长大野不二露出思考之色:这手法,一定不是普通乡民或商人,要么是武士,要么就是长久在道馆中修炼的高手!

“请问这位空山先生,你来我们到场究竟为了何事?怎么又突然间落水了?”师范吉良开口问道。

空山一叶表情古井不波,淡淡答道:“抱歉,恕我不能讲明。”

“这……”众人愕然。

其实这种回答相当无理,凭空出现在人家道场,又拒不说清理由,相当于闯进别人家里,主人想问明原因时,回答“就不告诉你”一样,是极大的挑衅行为!

如果不是见识过空山一叶散发的气势,吉良说不得便要起身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了。

馆长大野不二摆了摆手,制止住弟子们的骚动,温言道:“既然如此,那阁下请自便吧,道场的衣服就送予阁下了,只要不穿着我想念流的道服为非作歹即可,毕竟‘尘事无常,念起于缘’,与阁下就此作别或许也是一番佳话。”

空山一叶诧异的看了大野不二一眼,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一言不合闯出去就是,看在对方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不会伤了他们,而日后再寻求报答,万万没想到就这样被礼送出门。

他自付如果有人就这么闯进他的道场,还敢如此无理,不痛殴一顿扔出门外就已算仁至义尽。

有趣有趣。空山一叶呵呵一笑:“在下也姓空山,看来与贵道馆的确有缘,这样吧,我可指导你们一番,当做救我和赠衣的谢礼。”

“指导?”

“不错。”

在空山一叶看来,整个道馆也只有两位黑衣师范可称得上剑士,馆长也算是高手,但武功与上个世界中的浪人三十郎还相差一线,以自己的修为指导他们,对于这家道馆可以说是天大的机缘。

但在馆长耳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大野不二眉头微皱,心说:“前有芹泽鸭苦苦相逼,后有眼前这人不知好歹,世道究竟是怎么了?看我道场残破便不屑一顾吗?自己不过是想传承前辈武艺,努力把流派发扬光大而已。”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悲愤之气,开口道:“空山阁下,我空山想念流虽名不经传,但亦是战国时代传承至今的古流剑道,流派奥义虽不敢说惊天动地,在这江户众流派中也称得上威力绝伦,敢问阁下修习的是何流派?刀剑无眼,阁下万万不要冲动。”

大野不二的意思是,你不要看我们道场小就心生轻视,以为是那些江户乡下的野狐流,我们可是有传承的!如果你武功不行还要强行逞能,受伤了可不要怪我。

空山一叶微微一笑,“在下修习的是‘我流’。”

我流,便是以“我”为流!

“狂妄!真是岂有此理!”虎太郎忍不住大喝一声,一跃而起,从架子上抓住一把木剑扔给空山一叶,自己也手持木剑走到厅中央,“出招吧,让我看看你的如何指导!”

火爆的虎太郎可不管空山一叶是不是高手,他又不是没有和馆长级的人物较量过,虽然失败居多,但招数交换之际也不是没有赢的希望,所以哪怕是最近“暴虎”之名传遍江户的神道无念流高手芹泽鸭,他也敢与之一战!

空山一叶接过木剑,没有起身,低头手拄木剑跪坐在原地,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随意:“你的剑碰到我任意一处便算你赢,能逼我离开原地也算你赢。”

厅内所以弟子闻言均大吃一惊,忍不住露出怒容,大野不二涵养再好也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打定主意一旦这狂妄至极的家伙战败,便要狠狠羞辱一番。

虎太郎怒火冲天,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怒喝一声:“看招!”木剑正面直刺空山一叶面门,空山一叶连头都未抬,只微微侧了一下,避过木剑,任对方剑风带起几根发丝。

同时抬肘反手斜上举剑,剑尖点在对方腹部。

这一剑并不快,甚至可以说相当慢,抬起手臂而已,只要四肢俱全身体健康的人,没有谁做不到,哪怕没修习过剑道的普通人做出此动作也易如反掌。在所有人看来,虎太郎完全是自己主动撞上去的!

馆长大野不二心中却大吃一惊。虎太郎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算是想念流内传弟子,他怎会不知徒弟的武功!

这记直刺虎太郎的完成度相当高,无论步伐、呼吸,还是力量、速度,全部协调得很好,即便是自己也要认真应对。

绝不可能像空山一叶那样轻轻避开的同时还能一击致命,要知道如果早躲一瞬,虎太郎可变招,晚躲一瞬便会被击中,这得需要多么精准的判断,多么自信的态度!何况他并未抬头,难道只凭感觉吗?可怕!

作为对手的虎太郎更是大惊,腾腾腾向后退出几大步,大口大口的喘气。是幻觉吗?这家伙明明连头都未抬,怎么会……一定是自己太过大意!

“再来!”虎太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的输了,但也不肯就这样认输,他深吸一口,倒持木剑冲着空山一叶欠身道:“在下空山想念流师范虎太郎,请阁下指教!”“来吧。”空山一叶收回木剑,依然是端正的跪坐姿势。不过这一次,所有人都不敢有任何轻视。

虎太郎严禁的构好中段架势,剑尖始终指向空山一叶的眼睛,身体慢慢绕着空山一叶转圈,凝聚气势的同时,寻求对方破绽,最后发动致命一击。

“对方采用这种姿势也许是流派中的绝招,万万不可像刚才一样轻视。那么……我如若举刀下劈,对方可横剑于头上格挡,横扫腰部亦然;刺xiong bu以上,对方可侧身闪避……就是那里!就算他起身躲避也绝来不及!”

虎太郎绕道空山一叶身后,慢慢调整呼吸,利用对方视线死角,不断施加压力。10秒、30秒、2分钟……空山一叶依然一动不动,众人目光不断在虎太郎和空山一叶身上游走,并把自己带入到二人的环境中,均认为空山一叶绝不可能赢,没有任何理由!只有馆长大野不二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空山一叶。

虎太郎决定出手,他足弓发力,脚尖急点地板,只一步便跨到空山一叶背后,剑尖直刺空山一叶尾椎骨。

总算还有些样子,空山一叶暗暗点头,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慢,他拄剑的右手自身体右侧向后平击,就像刀鞘横跨在后腰,做出收刀还鞘的动作一般,木剑剑尖刚好击到虎太郎木剑横手位置。

虎太郎只觉得手中木剑剧震,强劲的力道甚至让双手瞬间失去直觉,也幸亏他力大,木剑并没有被直接击飞,但身体忍不住紧握木剑原地转了半圈,脚底一滑,噗通一声仰面摔倒,久久不愿起身。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众人就像被无形大手掐住脖子,谁也不敢提气呼吸,整个空间只有躺在地板上的虎太郎粗重的喘息声。

空山一叶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环视一圈,低声道:“你们一起上,躲过我一招的,我会传授他剑道秘法,击中我一下的我会传授他本派奥义,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被我击中可是很疼很疼的……”

第140章 最高师范

空山想念流,演武厅。大厅地板上包括两位师范在内,十几人或扶额眩晕,或揉腿shēn yin,或抱臂呲牙,几乎各个带伤。

这场以一对多的歼灭战只持续了数分钟,空山一叶每出一剑必中一人,但没有人能碰到他的衣角,尤其是虎太郎,切身体会道空山一叶可怕的他找机会偷袭,却被狠狠一脚踹出大厅,在走廊滚了好几圈。

空山一叶提剑指着吉良道:“以后修习,你每次跨出的步伐要多半寸,你的招式还算不错,但太过谨慎,需要练的是胆。要知剑客出剑,非死既伤,那么怕被砍到不如扛锄头种地。”

又指了指虎太郎,“你以后每次出剑要留七分力气,最多只出三分力,多一分也不行,你需要练习的是克制,如果做不到就干脆弃剑学棍术去吧。”“还有你……”

虽然空山一叶的话相当打击自尊心,但他每指到一个人,那个人便会恭敬的跪坐在地板上弯腰伏地认真倾听,直到空山一叶指点完每个人,大厅中除了馆长大野不二之外,已经没有人敢抬头看他了。

习剑之人习惯于崇拜强者、服从强者,更希望能得到强者的指导,而在这个时代,被打败的挑战者往往会被该流派的技术所折服,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成为正式的弟子,或者至少在该道场修行一段时间用来提高剑道修为。

所以不管空山一叶行为多么严厉,说话多么刺耳,众人不但没有任何怨恨之情,反而越发尊敬。

对于剑道师范的角色,空山一叶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但在道场中指点弟子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了这种感觉。

不过,这些弟子的招式让他有些隐隐的熟悉感,要知道每个流派都有自己独特之处,哪怕简简单单的持剑起手的方式,便可细分出几百种,更不要说步伐、八相,乃至核心理念了。

比如江户著名流派北辰一刀流讲究的要诀是:“瞬息心气力一致”,柳生新阴流的“不杀,亦不被杀”,镜心明智流的“位”,神道无念流的“力”,天然理心流的“疾”……

那么,这些弟子修行的武功出自何方?难道是自己在当代所修习的流派的前身?不可能的,自己原本的流派可是有明文记载的,每一代传至谁的手中,谁是宗家,乃至修习过什么其他流派的武功写的一清二楚,并没有这个所谓的空山想念流啊!

与其说是像自己以前流派,不如说更像自己的剑道理念:避免招架,一击必杀!

乃至那些细微的出剑动作都与自己的风格相似,就像是自己曾经教导过这些人武功一般。但,怎么可能!自己可是今天刚刚被传到这个世界的,这让空山一叶百思不得其姐。

大野不二身为馆长,又是一派宗主,自有维护流派尊严的责任,所以在明知与对方武功相差很远的情况下,并未下场比试,也不能轻易下场比试,因为要么获胜,继续传道;要么失败,流派消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如果挑战者是久负盛名大剑客还无所谓,即便输了也不影响自己的身份,但就像明日前来挑战的泽芹鸭一样。而堂下的空山一叶比自己要年轻的多,名声甚至还远不如芹泽鸭响亮,自己就更不能轻易出手了。

其实,他从众弟子对空山一叶的崇敬态度中已经发现,如果现在空山一叶喊一声“我要开宗立派”,估计除了他的两个内传弟子虎太郎和吉良也许会犹豫,其他所有弟子都会选择追随吧。

看着场中空山一叶指点弟子武功的身影,大野不二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师傅,当时的空山想念流还称得上兴旺,但传至自己这一代,唉……暗暗叹了口气,随即朗声道:“空山阁下,多谢指导我派弟子武功,在下感激不尽,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万望阁下应允。”

空山一叶点头道:“馆长不必多礼,请说。”“可否在道场停留些时日,我亦想与阁下多多切磋武艺,拜托了。”空山一叶本就是个无牵无挂的闲人,留在这里几日自无不可,况且,他也有很多问题想询问。

“可以,我亦要再次感谢贵馆的救命与赠衣之恩。”空山一叶客气的欠身回道。

“太好了!”弟子们面露兴奋之色,尤其是虎太郎和吉良两位师范,他们对空山一叶的武功是有切身体会的,如此高手不要说在江户,放眼日本也没几个吧!刚才哪怕随意指点几句,都让自己觉得受益匪浅,如果能留在道馆,成为最高师范,那岂不是……

大野不二同样面露喜色,吩咐两位师范带领弟子勤加练习后,领着空山一叶向道馆深处走去。

古旧斑驳的墙身显示出道场的历史相当久远,而略显残破的屋顶和地面又可以看出道场现在的经营状况并不是很理想。

“既然空山阁下不想吐露自己的来历,那我也不便询问,不过以阁下的武功,放眼日本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出身显然不凡。”大野不二的语气中没有质询的意思,敦厚可靠的面容更让人容易产生信任感。

空山一叶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馆长高看我了。”

大野不二摇头,显然听出来这是空山一叶再明显不过的客气之语,他苦笑一声:“我学剑至今已三十余年,但天赋不算好,老师看我宽厚可靠才把道馆传给我,那些武功比我高的师兄弟们要么出仕他藩,要么自立宗派,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把我派传承下去,但时势动荡,我的修为在这江户几百家道场中又实属平常,实不知还能撑多久。”

空山一叶静静的听着大野不二的倾诉,微微有些诧异,自己不过是一介陌生人,对道场的态度也说不上友好,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要知道如果这些话传出去,不管对流派还是馆长本人都是十分不利的。

其实不只空山一叶,就连馆长大野不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对方说这些,对于空山一叶,他总有一种莫名信赖,或者不如说是依赖感,就像面对——前辈?怎么可能!他用力晃了晃头,试图把这种荒诞心思赶走,“也许是被明日的比武扰乱心神了……”他是这样想的。

“对了,馆长,今年是哪年?”“啊?嘉永二年【1849年】,空山阁下,怎么,你?”

话说嘉永二年到底是哪一年?算了,无所谓。“哦,一时忘记而已。大野馆长,你不是说要与我切磋武艺吗?”

听到空山一叶的问话,大野不二也不再纠结那些烦恼的问题,突然疾走几步到空山一叶面前,郑重的鞠躬道:“空山阁下,请恕在下冒昧,实在是、实在是……能否请阁下担任本馆最高师范,哪怕是数月,不,哪怕是几日也好。拜托了!”

空山一叶诧异的看着面前一脸羞愧表情的大野不二,有些啼笑皆非,这算什么?

他有些无奈的说:“大野馆长,这是不是太儿戏……”

“拜托了!虽然这份请求实在是非常失礼,但也只有这样能挽救本流,挽救道场了。”大野不二见空山一叶有拒绝的意思,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以头点地,大有不答应便不起来的意思。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空山一叶又说出这句相当嚣张且无理的话。

“明日,我已答应了神道无念流高手泽芹鸭的试合,此前我已经拒绝了数次,一方面是不想和这种显赫流派冲突,另一方面是实在没把握取胜。但那芹泽鸭一直公然嘲笑我想念流是‘花步剑法’,再这样下去,我派必将名声丧尽!”大野不二抬起头,满怀希翼的看着空山一叶。

但空山一叶冷淡的说出一句让他浑身冰凉的话:“那是阁下的事,与我无关。”

对于这种助拳帮忙的事,空山一叶向来不感兴趣,即便对方是神道无念流高手又怎样?对于历史一无所知的空山一叶,并未听过芹泽鸭这位十几年后会成为新选组首领的大名鼎鼎的人物,还以为不过是普通剑客之间的挑战而已。

而且他也没少与这个流派的高手对战过,以他的剑道境界,就算当下神道无念流的宗主斋藤弥九郎也八成不是他的对手。

空山一叶刚要绕过跪地不起的大野不二,却见对方纠结中带着一丝决然的声音高声道:“空山阁下,虽然本派弱小,拿不出大笔钱财,但我空山想念流300年传承也并非浪得虚名,阁下如果答应,我愿献出我派传世名剑赠予阁下。”

“哦?”又是赠剑!

上个世界中他便被赠予名剑,但几乎没怎么出过鞘便被传送到这个所谓的嘉永二年。身外之物,对于如今的空山一叶没有一点吸引力,管他什么名剑宝刀,反正是带不走的东西,谁知道这鬼世界什么时候结束?

现在是什么世界也还没有提示,难道要满足什么条件吗?空山一叶沉思着。

见空山一叶停下脚步,大野不二心中一喜,果然,但凡剑客哪有不喜好名剑的!虽然送出这把相当于门派象征的剑让身为宗主的大野万分不舍,但在门派即将不保的情况下,他完全顾不了这么多了!

原谅我吧,历代空山想念流前辈宗主!大野不二眼角含泪,语带哽咽的大喊一声:“正是,我愿献上我派象征之剑——备前长船长光!”

“哦……啊?你说什么、什么剑?!!”

“备前长船长光!”

第141章 我的剑!我的流派?

长船长光,对于空山一叶来说并不只是一把武器那么简单,更可以说是空山一叶最重要的伙伴。是她陪伴空山一叶度过最初的彷徨时光,在结识久藏、堪兵卫等人之前,空山一叶最重要的交流对象便是这把剑,对月抚剑曾经是他每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即便在后来激烈的战斗之中也没有离开这个习惯。

或许空山一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连他现在的剑道风格都与此剑大大相关。因为不愿伤到爱剑,所以他尽量不使用格挡技巧,因为此剑姿容绝美,所以不愿使用粗俗鲁莽的招式,因为此剑锋利绝伦,所以他总寻求一击必杀……

这已经远远超越了一把武器的意义,在失去长船长光之后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再为自己寻找一把剑的yu wàng。可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世界的一家小道馆中,竟然会再次听到长船长光的名字。

但古备前国名匠辈出,以“长船”为名的名剑不在少数,长光、兼光、宗光、国光、义光、景光……仅“长船长光”便有十几把传世,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那把爱剑。

空山一叶努力恢复平静,“大野馆长,现在我还不能答应你,先带我去看看吧。”“空山阁下这边请。”

大野不二惊喜的站起身,快步带领空山一叶走到一间小祠堂内,手捻一只线香点燃,恭敬的冲着供桌拜了一拜,正中的古铜香炉内。供桌上只有简单的两样东西,一卷古旧的卷轴,以及一把装具简洁古朴的太刀。

“空山大人,这就是本派的……空山大人?”大野不二回过头,诧异的看着空山一叶,而此时空山一叶已经不由自主的伸手拿起刀架的太刀。

自从进入房间后,他的目光便再也未从那把太刀上离开。虽然装具完全变了,但空山一叶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的爱剑——备前长船长光!

说是冥冥中呼唤也好,说是剑客的第六感也好,绝不会错的!

空山一叶握住刀柄,缓缓抽出。依旧是细身高腰反的刀姿,依旧如天上明月一般美的让人沉醉,他骤然爆发出一阵绝强的气势,并非以往的肃杀之气,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长船长光也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从刀身中散发出一层朦胧的光晕——她也在欢呼!

大野不二目瞪口呆的看着,失神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长船长光明明是我派传承之物,为何反而像与空山一叶融为一体一般,这、这是只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剑之魂光’啊!”

空山一叶横剑直立,像是在与剑诉说离别之情,而剑也在安静的聆听,整个空间内充斥圆融和谐之意,就连大野不二也感觉到自己似乎成了最别扭的一位,严重妨碍了这种和谐。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空山一叶收刀还鞘,自然而然的把爱剑插到腰间,一点也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大野馆长,我答应了。”“啊啊!万分感谢,在下感激不尽!”“不过……我可以在这里传授剑法,也可以帮你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对手,但你能否帮我解答一个疑问。”

“空山阁下请讲。”“你们的流派还有长船长光,究竟是谁、从哪里传来的?”

在收回自己的爱剑之后,他已经确定这个流派与自己绝对有莫大关系,否则从武功到传承之物,不可能同时会出现在这家小道馆内。

大野不二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即便空山阁下不询问,我也会与阁下讲明我派来历的。”

只见他躬身双手取过供桌上的卷轴,主要记载了空山想念流的传承事迹。

上面一个大大名字映入空山一叶眼中:初代目祖师空山千代?!

他不由自主的把下面记载的事迹小声念了出来:“天正十七年六月,初祖千代公于山**但马国山中义助村民杀贼,有神人感其至诚,遂传剑于初祖,含技法七津、神集、八神、御太刀之技,祖一夜通悟大道,乃生开派之志。千代公因于空山得道,尝回想神人之念,故名曰‘空山想念流’……千代公立誓,无论诸国大名承诺以何种条件,亦不仕从为官,世人称祖高洁,追随者日众,终在江户开馆……”

空山千代?空山想念流?

“我也要加入你们杀山贼”“天正四年二月,菊千代,如果你是天正四年,你今年十三岁!”“我们村子是从单波迁到的但马”“来,菊千代,我教你我的剑法”……

当初在《七武士》世界中的一幕幕画面浮上心头,空山一叶几乎可以肯定所谓空山千代一定是菊千代这家伙!也只有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拾去自己的落下的长船长光。

想不到当初这个粗俗无理的野武士,以得自自己的些微皮毛武艺,会成长为受众人敬仰的一派宗师,而自己在300年后,落入他所传承的道场中,果然是“尘世无常”啊!

那么,是这两个世界中有什么内在联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自己的痕迹至此一处还是会影响到别的一些历史,或者说自己所改变的,会随着时间流逝造成影响吗……

看来自己不能像在上个世界那样整日饮酒了,要多多探索这个世界才是。不过既然这“空山想念流”与自己牵绊如此之深,也不妨留在此处帮帮他们。

“大野馆长。”“空山阁下请讲。”“我会多留些时日的,实不相瞒,不管是这把长船长光还是贵派武功都与我有很深的渊源。所以请你放心,如果馆长不介意的话,我亦随时可以与你切磋武艺。”

大野不二大喜!“啊?啊!如此便好,其实早在阁下演武时,在下便发现空山阁下的武功与我派有些联系,再次拜谢阁下,在下感激不尽。请恕在下失礼,我要把这个消息传达与弟子们,想必他们也会如我一样兴奋吧。”

大野不二再次鞠躬致歉,便扔下空山一叶急匆匆的赶去演武厅,好像生怕空山一叶反悔一般。至于空山一叶会不会携剑潜逃,他是一百个放心的,能把武艺修炼到如此境界之人绝不是言而无信之徒。

而且,除非想从此隐姓埋名,过一辈子隐居生活,否则世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愿与之打交道。一把剑与一生名誉相比没人会选择前者!

第142章 狂傲的芹泽鸭

芹泽鸭仔细整理好道服,外表看起来,这个22岁的年轻人充满了一种属于这个时代士族的高傲武士气质,即便在遍是藩士出身的神道无念流道场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以狠辣、暴躁、残忍之名而闻名江湖的剑客。

他插好大小双刀,安静的在道场内等候同伴的到来。

今天前去试合的是一家名叫“空山想念流”的古流门派,虽然武功未必有多强,但在这江户众道场中还算有些名气,最起码比他前些日子挑战的那些道馆强上许多。不过,自从这家道馆连续拒绝他三次试合邀请后,芹泽鸭早已失去了最后一丝耐性,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彻底的懦弱之举!

就是有这种名不副实的流派存在,才会导致日本武功传承日益衰弱啊!在这乱世即将开始的时代,懦弱即是原罪,我亲手终结那些懦弱的流派,直到江户只剩我神道无念流为止!

芹泽鸭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昨天这家道场终于派人送来回帖,答应了明天的第四次试合,听说此流派好像请来了一位前辈高手坐馆,据说在流派内的地位比馆主大野不二还要高,看来是打算作为最后底牌了。唉,何必呢,无非是多一个残废而已……

“芹泽师兄,你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清朗朴素的少年急匆匆奔来,不停的冲着芹泽鸭鞠躬道歉。

哼,乡士出身就是乡士,即便得了武士身份也一样是个“浅聪里”,如果不是老师要求带他一起增长见识,我怎么会带这种家伙一起!芹泽鸭不满的想。

他皱了皱眉,“真是太失礼了,小五郎!如果下次还迟到,就自己去找师傅说明原因,我是不会再带你去的!户村师范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实在抱歉,户村师范说先去空山想念流道馆了,我也是先去找师范,所以才会迟……”“好了好了,不要废话了,走。”芹泽鸭不耐烦的打断小五郎的话,大步走在前面。

他心中对门派的安排十分不满。有个拖油瓶就算了,还要来个年纪大且无能的师范,说是为了避免试合时的冲突,顺便当个见闻役{裁判},其实还不是来监视自己的?!怕自己像前面那些挑战一样,在切磋中把对手弄成重伤。

真是岂有此理!

如果不是接连把那些无能的门派打击到灭门,最近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新学徒加入我神道无念流,我才是真正为了流派发扬光大着想的人!师傅斋藤弥九郎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软弱了!如果由我接手门派……

在芹泽鸭的畅想中,二人来到空山想念流道场门前,早已有派内弟子迎接。虽然人人都知这次试合其实是关系到门派生死存亡的大事,这位“暴虎”也绝不是以切磋武艺为目的的,但礼数不能少。

“哦哦,你们来了啊。”作为此次比试见闻役的神道无念流师范户村蔵之助温和的说。虽然作为裁判,最好是双方都认可的其他门派有名望的长老最为合适,但户村蔵之助年过半百,在江户剑客圈内,也素有公正无私的名声,所以大野不二欣然同意。

芹泽鸭带着小五郎在玄关脱下木屐,光脚走进演武厅内。

面对空山想念流一众愤怒的目光,芹泽鸭不但毫不在意,反而张狂的四处打量,表情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他张狂的笑道:“哦呵呵呵,贵派终于答应我的试合了?好好好,不愧是有传承的大派,究竟还是没有像其他流派一样闭门当缩头乌龟。大野馆主放心,即便贵派自今日起传承断绝了,我也会颂扬贵派的武勇之气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芹泽,不要说了。”户村蔵之助歉意的冲着大野不二欠身,随即制止芹泽鸭的狂妄行为。

大野不二怒视芹泽鸭,虎太郎更是一跃而起,喝道:“芹泽鸭,怎敢如此无礼!今日第一场便由我空山想念流师范虎太郎应战。”

“呵呵,”芹泽斜着眼看了一眼虎太郎:“你还不够格,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听说大野馆主剑法精湛,修为高深,乃不可多得的高手剑客,今日我欲与阁下切磋,想必馆长不会怯战吧。”

还未等大野不二开口说话,虎太郎强忍愤怒,提着两把木剑交到裁判户村蔵之助手中,躬身道:“户村老师,请。”

户村蔵之助看了看沉默的大野不二,又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芹泽鸭,叹了口气道:“本次两派试合,是以提高武艺为目的,绝不可胡乱出手伤人。本人在此言明,比试中由我宣布判决结果,如果我说停止后,还有人出剑,那么忤逆判决的人要当众qiē fu自尽……比试不可争一时之气,希望双方友好切磋……”

照例当众说明切磋各种规则后,户村蔵之助又仔细检查了两把比试用的木剑,确认没有暗藏利器之类,这才交到二人手中。场内众人纷纷让开比武区域,围坐在四周,瞪大眼睛看着这场即将开始的切磋。

空山一叶并未在演武堂内,自从昨日爱剑长船长光重新回到手中之后,他便为爱剑进行一遍又一遍细心的保养。

在他看来,一个神道无念流高级弟子的挑战还不值得他亲自观战。如果是传说中的剑豪斋藤弥九郎亲至,他也许还会有兴趣前去交流切磋一番。

至于那个什么泽芹鸭?历代有名的剑豪中,有这个人吗?既然他没听说过,就一定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而此时,被空山一叶视为无名小卒的泽芹鸭,正单手提着木刀,没有摆出任何架势,就那么蔑视的盯着虎太郎。

“以为用木刀便能躲过一劫?天真!虽不是用真剑进行稽古比试,但木剑足以让面前这个一脸怒容的蠢货骨断筋折。看在户村老家伙的份上,原本只想打断你一只胳膊的,但你要多出一条断腿了,作为你出言不逊的代价。”泽芹鸭想道。

虎太郎看到对方如此轻视,虽然怒火冲天,但动作却越发谨慎,他可是十分清楚眼前这人是多么残暴!

不要说自己,就连师傅大野不二应该也不是对手,不过,希望可以用自己的牺牲,让师傅看出芹泽鸭的出招习惯和动作破绽,如果这样的话,即便重伤也是值得的。

空山想念流最重步伐和身法,虎太郎有信心即便不敌,至少可以多撑几招,自己绝不可能瞬间落败!

第143章 断臂

早在空山一叶传授菊千代武艺时,最主要的训练方向便是步伐,因为前后只有3个时辰,所以空山一叶只能选择最有效的方式去提升他的战斗力。

不过对菊千代影响最大的仍然是最后一个时辰由空山一叶进攻,他负责闪避。要知道以空山一叶的判断力和速度,几乎不需要任何虚招和试探,抬手便是攻击机会。

当初,细细的竹枝抽击在菊千代身上,就连最不易被攻击的脚踝都被抽中无数次,可谓痛彻心扉,也让菊千代在日后的修行中相当注重闪避。

而不管是空山一叶教导还是对敌,每次皆只出一招,有意模仿这种风格菊千代也从中吸取到其中精髓,所以在他武艺大成创立空山想念流之后,利用身法、判断、速度而形成的“一之瞬杀”之技,便成为门派奥义,一代代的流传了下来。

但是,这门奥义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天赋!想要成功修习这门奥义,身体、心智以及更重要的想象力,三者缺一不可。受天赋所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空山一叶当初的高度的,就连菊千代本人都未能大成,终生止于剑豪之境。

流派后人由于缺乏战国时代的乱战经历,更无法在心智匹配这门绝技,只好在步伐与身法上另辟蹊径。

但这样,在演武时便毫无观赏性可言,那些粗通剑术的初学者往往只看到两个人转来转去,然后一剑决输赢,没有精彩的刀来剑往,没有花哨的招式演绎,所以前来习剑之人一直不是很多,流派自然不能发展壮大。

在外人眼中,虎太郎当前便是在围着芹泽鸭转圈,试图寻找到对方的破绽。

芹泽鸭浑不在意,眼睛一直盯着虎太郎的木剑,嘴中嘲讽道:“啊呀呀呀,三圈了,我算算,你一共走了47步,这种胆小鬼一般的剑法也有存在的必要吗?”虎太郎虽然心中愤怒,但依然严守法度,没有贸然进攻。

不过芹泽鸭已然失去耗下去的耐性,他双手握住木剑,张狂的喝到:“既然如此,受死!”

只见他一个振足,跨中步,以相当怪异的姿势自下而上刺击虎太郎中门。

破绽!虎太郎精神大振,对手如此招式等于露出了双臂,我只要滑步向左避开直刺,下劈他胳膊四分之三处,他必然也会收回手臂,然后我可以横扫他面门,如果对方架招,我为横扫,力气更足,他竖档必然不能全部卸力,这样我便占据很大优势了。

短短的一瞬,虎太郎已经想好后面三招动作。果然,他很轻松的闪过芹泽鸭的刺击,举刀下劈。

芹泽鸭嘴角的讽刺越来越浓,他这一招破绽根本就是故意的,不但出招速度比以往慢了一半,而且他的腿部和大臂肌肉发力方式根本就不是向上斜刺,而是向下回拉,那招刺击只不过是蓄力动作,为的是下一招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速度和力量!

虎太郎转到芹泽鸭侧方,刚刚抬臂时,芹泽鸭的剑已经刺出一半距离,如果按照正常的出击方式,还需要向前再次递剑才能攻到虎太郎的身体,可他此时却是在收剑,手臂就像游鱼在水中弯腰变向一般,自然而然撤回到身侧,斜刀上举。

此时,虎太郎已经向下劈出,见芹泽鸭如此动作,顿时大惊失色,但想要改变招式已经完全来不及了。要知道人体是有惯性的,他又不是空山一叶,想怎么停便能怎么停。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芹泽鸭的剑劈向自己的额头。

如果这招击实,以芹泽鸭的力道即便是木剑,虎太郎唯一的下场也是脑浆迸裂,不过他好歹听从了空山一叶昨天“只出三分力,不可多一分”的教导,勉强滑步后撤,顺势抬起右手格挡。

“咔嚓!”芹泽鸭的剑狠狠击中虎太郎右臂,完全没有收力的一击直接把虎太郎的臂骨打断。芹泽鸭快速收剑,正当众人以为他是要停止攻击的时候,一声狞笑,他手中木剑再次向弃剑捂臂的虎太郎小腿击去!

“停!”这是大惊失色的户村蔵之助的声音,“不!”这是大野不二和师范吉良的声音,“啊!”这是众弟子的声音。

谁也没想到芹泽鸭如此卑鄙,已经打断对手一只胳膊的情况下,还要再次出击。

芹泽鸭的理由也很充分,对手的胳膊虽然断了,毕竟剑还在手中,裁判也没有立刻说试合结束,为什么不能继续进攻?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废掉虎太郎的胳膊和腿,没有人能拦住他!

胆小的弟子已经偏过头不忍再看,听到“啪”的一声响起,觉得师范虎太郎这次比试之后也许要彻底告别剑道了,可是再一看,虎太郎仍然好好的站在那里,而原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个人用剑鞘挡住了芹泽鸭的木剑。

空山一叶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然出现的,刚才明明视线之内一片空旷,但一眨眼场内便多出一个人。

大野不二惊喜的喊道:“空山阁……空山前辈!”看到空山一叶出现,想念流众弟子齐齐松了口气。

虎太郎更是忍住剧痛,勉强行礼道:“前辈,我……”“好了,下去吧。”空山一叶收回爱剑重新插回腰间,沙哑的声音开口吩咐道,自始至终没有看芹泽鸭一眼。

户村蔵之助蹬蹬蹬迈步来到芹泽鸭面前,愤怒的开口斥道:“芹泽,你太过分了!明明已经胜了,还要继续下毒手,这是不可原谅的!回去我定要禀报馆主,你做好接受派内惩罚的准备吧!”

芹泽鸭根本没有理会户村的意思,而是一直在死死盯着身边的空山一叶,全身肌肉紧绷,似乎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做出最凌厉的攻击。

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对方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虽然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但一股剑气始终牢牢锁定住自己,似乎只要自己稍有动作,便会受到最致命的打击。

他也不停的提升气势,想要压过或挣脱锁定,但没有任何用处。

这人是谁?!芹泽鸭大惊。

第144章 空山流绝技【5000字大章的感谢】

“这就是此次试合的对手吗?神道无念流?”空山一叶问道。“正是,空山前辈,此人名叫芹泽鸭,是神道无念流有名的高手。”大野不二回答道。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当然,比你们还是稍稍强一些的,但也并不是无法对付的对手。”芹泽鸭听得额头青筋直冒,努力挣脱一丝气势锁定,吼道:“你又是谁,他们请来的帮手吗?”

户村蔵之助也走到近前,客气的说道:“请问阁下是?”

“前辈名叫空山一叶,是我空山想念流的前辈高手,亦是我大野不二的前辈。前辈他不喜比武,所以名声不显,昨日才回到江户,现担任我派最高师范。”大野不二赶在空山一叶开口前解释道。

昨日与空山一叶的交流中,得知对方没有在“现存”的任何一家道馆修炼过。

虽然大野就像不信初代目祖师空山千代的武功是神明托梦得来的功夫一样,他也不信空山一叶是自己随便练出来的,但门派生死存亡之时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即便日后被人拆穿,到时顶多矢口否认便是,也好过明天输掉比武从而关闭道馆。

户村蔵之助歉意的开口道:“空山桑、大野馆长,这次由于我派弟子芹泽鸭不遵守试合规矩,就算是我们败了,下次……”

“住嘴!”芹泽鸭吼道,“你这个只知道妥协道歉的软弱家伙,我神道无念流就是有你们这种人存在,才只不过是江户三大道场之一,而不是江户最强!”

“芹泽,你、你、你无理!”户村蔵之助被芹泽鸭训斥的面色通红,但此时拿他毫无办法。

芹泽鸭又看向大野不二张狂的叫道:“大野馆主,你敢答应和我比试吗?还是说等我把你们所有弟子的骨头打折,你才敢像老龟一样露出头来?”

大野不二当众被一个小辈如此侮辱,即便再怎么宽厚也忍不住怒气勃发,如果他不作出回应,以后就不要在江户存身了,甚至整个日本剑客圈内都会嘲笑他的懦弱。他起身脱掉代表一派宗主的羽织,伸手抄起一把木剑变要迎战。

不过空山一叶一伸手,拦住大野,拿过他手中的木剑道:“你是馆长,又是空山想念流的宗主,怎能亲自下场对付一个他派弟子。”

他转身对着芹泽鸭说:“想要继续挑战吗?我可以陪你随便试几下,想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芹泽鸭其实是有意无意的想要避开空山一叶的,因为对方刚才的出场方式太过惊艳,连他也不曾看清对方的动作便拦下的自己的攻击,而且对方的气息始终让他有一种面对天敌般的恐惧。

但天性桀骜不驯的芹泽鸭怎会被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剑客吓住,空山一叶?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户大大小小的道场,和知名剑客他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但他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名号是第一次听到,也许又是从哪个深山乡下来的家伙,虽然这人的气质看起来更像是京都的公卿……

“哼,既然如此,那我便先与你比试一番,赢了你之后,大野馆长应该不会再避战不出了吧。”听到芹泽鸭狂妄的话,空山一叶忍不住嘴角一翘,“不,赢了我大野馆长也不会出战。”

“啊?嗯?”众人忍不住一惊,不明白空山一叶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了吗,那个东西,”空山一叶一指大堂上悬挂着的、写着“空山想念流”五个大字的牌匾道:“赢了我,我可以做主把它送给你。”

芹泽鸭哈哈大笑:“此言不虚?”空山一叶认真的点了点头,大野不二也艰难的点头应道:“不错,空山前辈的话我可以保证。”

芹泽鸭指着牌匾狞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不如现在便摘下来,省得一会我赢了还要浪费时间。”

空山一叶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自大之人,自己已经三番两次展露过武功,这家伙哪里来的自信能胜过自己?他抽出腰间长船长光,仔细抚摸这刚才挡住芹泽鸭木剑一击的地方,见没什么大碍,递给大野不二,吩咐道:“你先替我保管一下。”

说完,他站到芹泽鸭对面,“好了,开始吧。”身为裁判的户村蔵之助见没人在乎自己,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开口道:“试合开始。”

面对空山一叶,芹泽鸭可不敢像刚才对虎太郎一般轻松,虽然他不知对面的剑客武功究竟有多强,但仅凭刚才救下虎太郎的速度便不是自己能够相比的。

芹泽鸭小心翼翼的张开架势,木剑直指空山一叶。而空山一叶则随意拎着木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两人的动作竟然与前一此的比试如出一辙,只不过调换了对象而已,芹泽鸭成了谨慎的一方。

场内众人屏息盯着这场比武。大野不二尤其紧张,如果空山一叶输了,他可是要赔上全部,自己那就是流派最大的罪人了!

比大野不二还要紧张的其实是场内的芹泽鸭。此时,虽然他没有任何动作,但其实已经变换了十几种肌肉发力方式,相当于暗中出了十几招。但每次还未出招,对方的目光便会若有若无的扫视一眼自己的各个身体部位,就像随时会击在此处一般。

泽芹鸭脑中推演一番后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应对,以对方展示出的速度来看,最终还是躲不过这一击!

芹泽鸭喘着粗气,浑身燥热难耐,汗滴形成的一股热汗从后脑流进脊椎,从后面看,黑色的道服已经出现一缕明显的汗渍。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目剑心眼’?传说中,一旦有人修成,仅凭目光便能让对手失去出手的勇气,不过这可是传说中的绝代剑圣才能达到的境界啊!怎么会这样,啊啊啊,混蛋!这个小流派中怎会有如此修为的高手!”

芹泽鸭想的没错,这的确是‘目剑心眼’,但并不是只有剑圣才能掌握。只要对对手气息敏感到极致、自己的判断精准到极致时,便可以达到这种传说中的效果,只不过一般能同时做到这两点的都是剑圣,所以才会有“目剑心眼”为剑圣独有的说法。

身为大剑豪的空山一叶距离剑圣还有很大一段差距,尤其是心境上的修为,还远远谈不到圆融无碍。但由于他天生六感敏锐,再加上可以感知道空间和时间的天赋,尤其是对方与空山一叶的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产生错觉也便顺理成章了。

正当芹泽鸭被惊得动弹不得的时候,只觉得对手气势一收,目光也不在盯着自己的身体,不由得送了一口气。只听空山一叶开口说道:“原来只是色厉内荏么,你不出招便再也没有出招的机会了。”

芹泽鸭双目赤红,鼻孔大张,二十几年来他还从未被如此讽刺过。剑圣?不可能的,对方一定是用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招式惑乱了自己的心神,有些流派的剑客也会修习术法,据他所知,柳生新阴流便会兼修忍术、香取神道流同样也教授真言密教的法术……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虎吼一声,凝聚全身精、气、神,妄图以自己的剑客意志po jiě空山一叶的“术法”!

在厅内众人看来,现在的芹泽鸭才算真正的“暴虎”,刚才只不过是个睡虎而已。

芹泽鸭依然用刚才对付虎太郎招式,一记诡异的自下而上的直刺,不过,不管是气势、力道还是速度均快了数倍!

这一招是他的绝技,名曰——蛰龙击。寓为“龙蛰于海,阳潜于阴”,龙属阳,刺出的剑就像龙一般;而全身肌肉变动就像龙在海中潜伏,无声无息,属阴。此

招阴阳汇聚,变幻无常,对手往往来不及反应便被击败,在以往的比试中屡屡获胜,是他最强的招数,也是他脱胎于神道无念流的自创招式。以他的年纪创出此招可谓惊才绝艳,就连他的师傅斋藤弥九郎也对此招赞不绝口,认为芹泽鸭有成为剑豪的资质。

不过,现在的他毕竟还不是!与空山一叶相比,还差了好几个境界。对付那些与他武艺相仿的对手,自然无往不利,但此时……

空山一叶根本不为所动。只等对方的木剑将将刺到自己腹部时,才滑步拧身避过,手中的剑都没有抬起来的打算。芹泽鸭见空山一叶没有反击的意图,立刻抽身后退,重新构起架势大口大口喘气。

“现在,我要教你们空山想念流的精髓。对付类似诡变的招式,你们不要盯着对手的剑看,要注意对手的肌肉动向,尤其是手指、脚趾。刚才他的左手几乎已经用手掌抵住柄尾,证明他多半会用刺击来进攻,变招的可能性不大;而他双脚脚尖翘起角度很高,脚趾除拇指外全部紧扣地板,证明他一旦刺击不成会迅速后退,所以只需要侧身闪避,在他后退立足不稳时追击其头部便可。”空山一叶缓缓的开口道。

他每说一句,芹泽鸭的脸色便难看一分,自己引以为傲的剑式就这样被破掉,如果传出去,所有人都知晓后,那自己还怎么名扬江户!该死,我不信你每次都能判断准确!

芹泽鸭趁着空山一叶教导厅内弟子的时候,骤然偷袭,自右上至左下斜劈空山一叶肩颈,空山一叶轻描淡写的向后退了一步,口中讲解不停,“这种斜劈你们要注意,如果没有反击的把握,最好格挡或后退,但退的时候要注意,对手可能会单手持剑,追加一记横斩,所以不要大步直线后退,要碎步斜着退向对方正手方向。”

看到空山一叶把自己的攻击当做教导弟子的素材,芹泽鸭半是愤怒,半是恐惧,这还怎么打?对方武艺高出自己太多!

但为什么他不进攻,难道是畏惧自己流派的威势?对,一定是这样!芹泽鸭也不考虑这种想法究竟有多少可信度,但哪怕是骗自己也要继续进攻,因为他一旦停下能否有勇气挥剑都不一定。

“芹泽,住手!你已输了,还要不知羞耻到何时!”裁判户村大声喊道。“住嘴!我还没有输,还没有输!”他已经不顾一切了。

芹泽鸭如同一只真正的暴虎,疯狂发动进攻,但不管他变换多少招式,使用多少技巧,对方总能依靠并不很快的速度闪开。包括大野不二在内的空山想念流师徒们,边听边看,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我派武功真正的奥秘?不对呀,虽然没有空山老师说的透彻,但流派内平日修习就是这些啊!

求求你还是说说怎么才能做到向你一样轻松写意吧!众人心中狂呼。

发觉众人愁苦表情的空山一叶也感觉到了,自己所说的东西都是建立在判断准确、以及对身体控制力的前提上才能做到的,自己认为是轻松的,那些弟子们需要经年苦练才可以做到。

即便以自己的天赋,不也如苦行僧一般修习了将近三十年吗?在加上自己匪夷所思的经历,以及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这才达到现在的境界,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想通此点的空山一叶决定结束这场无聊的比拼了。

芹泽鸭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但招式反而更加凌厉,甚至渐渐进入到一种无念无想的微妙境界,他的眼中只有空山一叶!

就在芹泽鸭双手握刀再次想要直刺的时候,空山一叶没有闪避,而是就像已经提前知晓一般,滑步、前冲、举剑、下劈,一系列动作看起来就像一个动作:对方伸出胳膊等着被空山一叶砍。

“一之瞬杀!是我派奥义一之瞬杀!”大野不二激动的喊道。初代目先祖空山千代详细记载了此奥义练成后的效果——对手如主动送上门来一般被击中,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芹泽鸭的胳膊,断了。他满头大汗,捂着和虎太郎同样位置的断臂,仇恨的盯着空山一叶,如果不是手臂折断,他恨不得立刻抽出腰间真剑与对方见生死。

“阁下技高一筹,我芹泽鸭佩服,不过希望你能留在这里,等我养好伤,必定还会前来挑战,我们走!”芹泽鸭撂下狠话,便要转身离开。

“哦?我让你走了吗?”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我输了,让你摘走我派招牌。你输了便要留在这里,让你的师傅亲自前来,打赢我便让你回去。对了,你师父是谁?”

“八嘎!我师傅乃名动天下的剑豪斋藤弥九郎,你这小小道馆有何资格……”还未等芹泽鸭的话说完,空山一叶手中木剑已经横着拍在他的脸上,顿时,一颗带血的硕大槽牙飞了出去。

“如果还敢出言不逊,你会死在这里。”空山一叶冷冷的说。

芹泽鸭羞愤、恐惧、后悔……种种念头夹杂,从小便出身高贵的他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打击,此刻更被人侮辱性的打落牙齿,最让他难受的是,自己竟然不敢再开口叫骂?!这还是曾经雄心万丈的自己吗?怒急攻心下,芹泽鸭一口热血喷出,竟是被活活气晕,噗通一下倒地不起。

大野不二和户村蔵之助同时大惊失色,前者惊的是空山一叶竟然要斋藤弥九郎亲自前来领人,还要与之比试,现在又如此折辱芹泽鸭这位高级弟子,想必日后神道无念流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户村蔵之助惊的是,他原以为芹泽鸭已经是少见的狂妄之辈,但与对面这位空山一叶的狂妄相比,也不及其万一。

这已经远远不是两派试合那么简单了,以斋藤弥九郎如今的身份地位,不要说一家小小的道馆师范,就连当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庆也对其恭敬有加,可以说在全日本政界、剑道界都拥有巨大声望。

这家道场已经完了,流派传承估计也会就此断绝。户村蔵之助想到,但为了维护本派声誉,也为了拯救这家道场,他还是勉强开口道:“空山阁下,如果你现在收回你的话,并亲自前往我派道歉,我派或许不会追究阁下的狂言。”

“不必,出门后你把我的话传遍江户吧。”“为了阁下自身和贵派传承,望阁下慎重考虑……”“请回。”空山一叶一指门外,不容拒绝的回到。

户村蔵之助叹了口气,摇头道:“既然阁下如此固执,我会把话带到的,小五郎,我们走!”

角落中,自从走进道场便如同透明人一般的小五郎这时站起身,对户村蔵之助欠身说道:“户村师范,不如让我留在这里代替芹泽师兄吧。”

“小五郎,你……”户村蔵之助惊愕看着这个少年,他想不到派内名声不显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担当。

小五郎跪倒在地,冲着空山一叶诚恳的说:“空山阁下、大野馆长,芹泽师兄重伤,可否让师范带hui pài中救治?即便他行为欠妥,但毕竟已经受到了惩罚,且我派也必不会姑息他的失礼行为。如果他醒来后发现仍然被扣留在此,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当众qiē fu自尽的,就让我桂小五郎留在这里吧,万万拜托了!”

第145章 即将到来的车轮战

与萨摩的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一起被并称为“明治维新三杰”的桂小五郎,此时还不过是个来自长洲藩的16岁少年,但在练兵馆修习的一年中,已经逐渐显露出剑豪的潜质,颇得馆主斋藤弥九郎器重。

此次,他主动代替芹泽鸭留下,不但让户村蔵之助刮目相看,也让场内的空山想念流众人心生敬佩。

大野不二苦着一张脸走到空山一叶身前,凑过去低声哀求道:“空山前辈,不如就这样吧,让这少年留下,芹泽鸭回去,一旦他在道场剖腹,只怕我们与神道无念流便真的不死不休了。”

大野不二没有说的一句话是:其实现在也差不多,任何一个流派受到如此侮辱,也必不会善罢甘休,以神道无念流在江户乃至整个日本的地位,恐怕接下来等待空山想念流的一定是络绎不绝的高手挑战。

“无所谓,”空山一叶点头答应,接过大野手中的爱剑插回腰间,“不管谁留下都一样。”大野不二乃至户村蔵之助都暗暗松了一口。

待送走户村,安排弟子把芹泽鸭抬回神道无念流道场后,大野不二开始发愁,不安的在演武厅内走来走去。

已经处理好伤口的虎太郎不解道:“师傅,这不是很好吗?空山师范轻松赢了芹泽鸭,只要再打赢斋藤宗家,那我空山想念流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没那么简单。”大野不二偷偷看了空山一叶一眼,见他好像也在仔细听着自己的话,不由得斟酌道:“虎太郎你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我派拥有像神道无念流一般的名声地位,遇到今日情况,空山前辈会亲自去对方道馆领人吗?”

“当然不会!哪里用得着前辈出手,我先……”虎太郎总算反应了过来。师范吉良也点头道:“不错,那些身为弟子的怎么可能会咽下这口气,不待斋藤宗家吩咐,应该就会有无数弟子前来我派挑战空山前辈了。唉,仅仅江户道场内便有几百人啊!”

众弟子目光交汇,视线之内便是所有人了,加上空山一叶也只十余人而已。

这时,桂小五郎突然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派弟子众多,难免良莠不齐,所以在下担心贵派弟子在归家途中会遭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小心为上。”

众人脸色剧变,是啊,如果对方按规矩前来道场挑战,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弟子出场,而一旦走出道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要知道,修习神道无念流的人可多得是身份高贵的人物,而身份高贵通常意味着不是很讲道理,或许丢了性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其中一个弟子突然起身跪倒在大野不二面前,有些颤抖的说道:“馆长,师范,我家中还有老母需要照看,请恕我不能再继续修习了。”

说完,不等大野不二回答,便连滚带爬的跑出大厅,生怕晚走一步便会被人堵在街头毒打。见有人带头,剩下的弟子们也纷纷告辞,眨眼间,厅内便只剩下空山一叶、大野不二、虎太郎、吉良,以及桂小五郎几人。

桂小五郎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弟子都跑光了,门派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或者说没有了弟子,门派就不再是门派,这、这是自己一句话便让一个门派灭门吗?

两位师范咬牙切齿,大野不二目泛泪光,只有空山一叶平静依旧。他沙哑的笑道:“无妨,或许几日之后你便该为弟子太多而头痛了。准备提高月谢吧,道场也需要修葺,扩建一番也不错。”

“啊,空山前辈就不要说笑了,哪里来的弟子?”“别忘了,我们还有‘人质’,而且会越来越多,待多到斋藤弥九郎不得不出面与我切磋时,就是空山想念流大兴之日!放心,我也姓空山。”

看到空山一叶如此自信的话,桂小五郎摇头道:“空山阁下,不要以为轻松战胜芹泽鸭便认为我神道无念流武艺不精,虽说在年轻一代弟子中他算得上是高手,但比他武功强的人还有很多,只在下知道的便有数十人。那些师范代、师范、塾头、高级师范更是武艺高强之辈,更何况还有很多已经拿到免许状后离派云游修行的前辈……”

“你派现在最强的人是谁?”空山一叶打断道。

“自然是在下的恩师斋藤弥九郎善道宗主!不过,老师毕竟年愈五十,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出手了,毕竟能让他老人家当做对手的,全日本也不过寥寥数人。现在我练兵馆已经逐渐交给老师的长男,斋藤新太郎前辈打理,据说其武艺修为不下老师之下。”桂小五郎滔滔不绝的说,显然对门派内的状况十分了解。

“如此便好,几十人也不算多嘛……吉良,你去门口立个牌子,写上‘空山一叶败芹泽鸭只一招’。桂小五郎,如果你不想偷偷溜走的话,便站在牌子前跟你那些师兄弟们解释一下,武艺还不如芹泽鸭的那些人就不要进来了。而且我每击败谁,用了几招,都会写在牌子上,如果他们不想以这种方式闻名江户的话,让他们慎重。”空山一叶霸气的吩咐道。

“这……空山前辈,这样是不是太过、太过……”大野不二踌躇的问道。

“太过狂妄是吗?不,过几日你便知道,他们敢前来挑战我,才算狂妄。今天的挑战无论来多少人,我都会亲自接下,直到斋藤弥九郎肯现身为止!”

厅内几人心情复杂的开始各种布置,现在才不过巳时,料想最晚在下午未时,道馆便会被神道无念流的人包围,虽然在江户城中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冲进来杀人,但挑战是免不了的。

即便胜过芹泽鸭的只有几十人,那也是几十人啊!而且空山想念流目前能出战的只有空山一叶一人,大野不二的武功甚至还不如芹泽鸭,更不要说受伤的虎太郎和武功相仿的吉良了。

空山一叶能应对得了那么多人的车轮战吗?

第146章 “鬼一”之名

“户村师范,以你看来,那空山一叶的武功如何?”神道无念流,作为练兵馆第二代当主的斋藤新太郎面色凝重的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自文政九年父亲于江户开派立馆,二十三年来还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即便同为江户三大道馆的北辰一刀流玄武馆、镜心明智流士学馆也隐隐以练兵馆为首,即便相互试合互有输赢,那也只不过属于修习中的正常切磋,怎会做出故意打断胳膊、打落牙齿,甚至扣留人质的恶略行为,这已经是chi luo裸的挑衅了。

“都怪父亲近些年总是鼓捣兰学和新式大炮,这才让那些无名流派也敢欺上头来。”斋藤新太郎心中暗暗埋怨父亲斋藤弥九郎不务正业。

“万分惭愧,芹泽鸭与对手相差太多,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我也不清楚空山一叶的武功到底是何种地步,不过……”“怎么?”“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也是位剑豪级人物!呵呵,虽然在下武艺不精,但毕竟已经虚度五十年光阴,见识过的高手数不胜数,空山一叶身上有一种和宗主同样的气质,那便是自信!”户村蔵之助抚着花白的胡须陷入到回忆中。

剑豪吗……如此一来,便不能轻率前去挑战了。放眼日本又能有几个剑豪!以自己这般超绝天赋,父亲亲手教导,更在游历西南各藩期间,进行数十次比武,无一败记,但依然没有达到剑豪之境,可见提升剑道层次之艰难。

而一家名不经传的小流派中竟然有剑豪坐镇,按道理来讲也只有同为剑豪的父亲才有资格与之对话,但这样在外人看来,岂不是承认我神道无念流主动登门道歉吗?绝对不行!

斋藤新太郎也不禁陷入沉思。

与他们两人的谨慎不同的是,此时正在练兵馆修习的百余位弟子早已按捺不住火气,纷纷放下手中木剑,提起真剑气势汹汹的直奔空山想念流道场而去。

他们一边痛恨芹泽鸭无能,一边痛骂对手欺人太甚,尤其是与桂小五郎关系莫逆的长洲藩藩士,听闻自己人被扣,已经打定主意要踏平这家小道馆,再把包括馆长在内的所有人打断胳膊扔出江户。

如此阵仗早已惊动了所司代的目付们,当听闻是神道无念流前去挑战报仇时,也不由暗暗头痛,毕竟这是属于那些剑客之间的事,不要说现在还未冲突,即便真的踏平那个叫做空山想念流的小道馆,也照样拿这些人没办法。

能在练兵馆修习的弟子,无不是各藩家室显赫之辈,就算当街杀死几个贱民,即便幕府侍所长官也多半只是斥责几句而已。不得以下,只好多派遣人手暗暗监察。

空山想念流道馆,桂小五郎一丝不苟的守在门前,并没有试图溜走。见街角突然涌出一大片身着练兵馆道服的前辈们,赶忙迎上前去。

“小五郎前辈,你没事吧!”好友高杉晋作惊喜的叫到。“没事,你们怎么都来了?还有冈田前辈、藤田前辈、久坂前辈。”桂小五郎早知道道馆的弟子们绝不会忍气吞声,但也没想到竟是倾巢而出。

“击败芹泽鸭也就算了,但听说你被扣下当做人质?哼,我们长洲藩士何时被如此欺辱过,今日必踏平这家道馆!”一个高大武士恶狠狠的说道。

“好了,你们长洲藩的事一会再说,现在都是我神道无念流弟子!打断我派弟子手臂、扣留我派弟子为质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竟要斋藤宗主亲自前来,这是我们身为弟子的耻辱!众人听着,随我……”

藤田东湖,练兵馆的师范代,也是武艺最高强的几位之一,他刚想要大喝一声冲进去,便被桂小五郎拦下,藤田眼睛一瞪怒道:“小五郎,怎么回事?”

“藤田前辈,还有大家,看这块牌子。”让开身子,把那块写有“空山一叶败芹泽鸭只一招”的大木牌露了出来。

桂小五郎劝道:“这位空山一叶大人虽然无理之级,但毕竟是堂堂正正击败了芹泽前辈,现在我们足有百人,这样冲进去是打算围攻吗?”

“八嘎!神道无念流乃江户第一大剑道流派,斋藤宗主乃当世剑豪,我们何须围攻这个小小的道馆?!”

“是啊,但别家会怎么看?比如北辰一刀流的那些家伙,总嫉妒我派弟子众多,今日之事想必很快便会传遍江户,岂不是……”桂小五郎苦笑一声:“何况,这家道馆内,如今已经只有四人了,其中一位师范还被芹泽前辈击断胳膊,真要说起来也是我派失礼在先啊。”

“四人?那些弟子呢?”

“跑光了。”“啊?哈哈哈哈,这算什么流派!教出一群鼠辈的家伙也必然不是什么高手,既然这样,随我进去三人,其余在此等候片刻,待我击败了那个什么空山一叶之后,大家再拆了这家道馆。”藤田东湖一挥手,带领三个武艺高强的弟子走进道馆,桂小五郎赶忙跟了上去。

“不会有事吧。”比桂小五郎还要年幼的高杉晋作有些担忧的望着道馆的庭院。其中一位神道无念流弟子闻言,不屑的嘲笑道:“我估计用不了一刻钟,藤田师范代便会得胜而还,毕竟藤田前辈也是可以轻松胜过芹泽那个废物的高手啊,你尚且年幼,好好看着吧。”

不过一刻钟,桂小五郎在前,藤田四人在后走出了道馆。与来时气势汹汹不同的是,几人均垂头丧气,目光甚至不敢与门外众人对视,也不与众人招呼,低头快步离开了此地,看方向应该是回道馆了。

“怎么回事?”众人议论纷纷,难道?“喂,小五郎,究竟是怎么了?师范代他们……”

“败了。”“纳尼?!”

桂小五郎苦笑着用毛笔,在木板上与芹泽鸭的名字并排写到:败藤田东湖只一招、败冈田带刀只一招……

原来四个人又是被空山一叶一招击败!并且被羞辱性的写在了牌子上。

“这……”众弟子面面相觑,“那个、小五郎,那个空山一叶真的有这么厉害吗?”桂小五郎叹了口气,“空山一叶大人吩咐了,这次可一次进去十个,你们谁要去挑战。”人群中当即走出十几人,头也不回的走进道场。

高杉晋作失声叫到:“这十几个前辈就连藤田师范也大大不如啊,他们怎敢……”

“唉”桂小五郎叹息道:“高杉,你还年幼,那些前辈是为了赢吗?不,他们是哪怕失败受辱,也不愿就此逃掉啊!”

随即高喊一声:“诸位前辈,谁愿挑战,大家随我在院中等候,我神道无念流弟子败在能与斋藤宗主比肩的剑豪之手,败亦犹荣!”

就这样,所有门外的弟子全部走进道场,等待与空山一叶的切磋,并无一人逃跑,而失败的人也自觉的在木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上面有很多即便在后世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武田耕云斋、江川太郎、永仓新八、新见锦、平山五郎、平间重助、太田市之进……

不过,此时的他们均败在空山一叶之手,一招而已,无一例外!

因其一天之内连败百位高手,且皆一招败敌,又因名为空山一叶,“鬼一”之名自此传遍江户,响彻当世!

第147章 名声

“‘鬼一’啊!看来他空山想念流应该是属于一刀流传承了。原以为也是同属于神道流呢。”斋藤新太郎喃喃道。

日本的剑术流派极其复杂多样,但主要脱胎于一刀流、神道流、阴流三大流派,虽然在早期,几乎所有剑术流派的核心都是“在被斩之前斩杀对手”,但经过漫长的发展,已经逐渐有了新的理念加入,最典型的如上泉信纲在阴流基础上改造的新阴流,其核心便是“活人剑”,并不以杀死人为终极目的。

而所谓一刀流流派也并不是代表持刀的数量,而是秉承“一击致命”的核心武道理念,也就是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少的招式杀死敌人,并避免被杀。像北辰一刀流也是属于古流剑术中的一刀流流派。

斋藤新太郎皱眉沉思。昨日道馆中叫得上名号的弟子几乎全部失败而归,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是几乎不敢相信。那可是将近百人,就算不是围攻,一个个挑战也不是**凡胎能够承受的!切磋剑术不是师徒对练,需要消耗极大精神,更不要说全部一招击败了。

他不但自己做不到这点,即便是父亲也不可能!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剑豪也是人,动作越剧烈,肌肉中的叶酸便越多,到最后能不能抬起手都不一定。除非……除非两者之间的武功差距已经大到肉眼不可观测差距的程度,难道那空山一叶已达到剑圣之境?!

斋藤新太郎越想越不安,这件事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处理了,心中对比双方的武功,他自付没办法获胜,说实话,他连能否接下空山一叶一招都没什么自信。

如果真的以这样耻辱的方式切磋失败的话,练兵馆就算是完了,自己身为练兵馆第二代当主,又是公认的神道无念流二代目宗主,身份便已经注定自己不能输。

从未像这样一刻痛恨自己学艺不精,新太郎不禁回忆起父亲往日的教导……“古流剑术乃杀人之剑,仅凭道馆训练是绝对成不了剑豪的!战乱时代那些成名剑豪,哪个手中不沾染着上百条人命!”

“重来!也许你觉得多退一小步躲开攻来之剑没问题,但这是道馆,如果放到战场中,多退这一步,你早已被对手的同伴斩杀了!”

“你知我为何已年过四旬仍然拼命钻研兰学吗?因为以后的战场将是枪与炮的战场,一百个斋藤弥九郎组成的剑豪百人队,也抵不过一门大炮!但你知道吗,四十年才能出一个剑豪,四天就能造出一门大炮啊!刀剑的时代,终归是要被淘汰的。日本,可以没有剑客,但绝不能没有大炮,可惜,现在能看到这点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父亲啊,虽然剑道式微是事实,但那是将来,现在这种时候难道能用大炮把那家小道馆,连同那个可怕的剑客轰成飞灰吗?或者,要不要雇佣忍者暗中杀掉他?斋藤新太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也自责不已,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丢掉武家的尊严了,自己还算是一个剑客吗?

“不好啦!当主,不好啦!”从门外急匆匆跑来一名弟子,“从江户各地赶来的派中弟子已经把空山想念流围的水泄不通,听说还不断有弟子从全国赶来,发誓要斩杀‘鬼一’,以洗门派之辱。”

斋藤新太郎大惊失色,“什么?!不可,快派人拦住他们,我马上动身前去。”“已经有人拦住他们了,是幕府所司代的目付们,还有一些昨日被‘鬼一’击败的本派弟子。”

斋藤新太郎略略心安,真要让他们冲进去围杀了空山一叶,那神道无念流估计就会从此在江户除名,即便将军和各地大名对父亲再怎么仰慕,也不会容忍此事。

毕竟在那些掌权者眼中,每一个剑豪都是属于全日本的珍贵财富,已经不单单是剑客那么简单了。“马上召集所有弟子,随我前去!”新太郎立刻吩咐道。希望还来得及,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空山一叶坐在道场的池塘边,悠闲的喂着里面养的锦鲤,对外面吵杂的叫骂声毫不在意。每个人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无非是“大家冲进去杀了‘鬼一’”“杀光空山想念流”“有种让‘鬼一’出来”之类的。

真的杀进来又怎样,他一心想逃,再来一百人都不够。如果真是战场中结阵,包围此处相互呼应,以他的武功也很可能被杀死,但这里是江户,是后世的东京,在这样一个人烟稠密、幕府统治的核心地域谁敢这样做?恐怕还未等他们冲进来,已经被幕府的大军剿灭干净了吧。

他不担心这些色厉内荏的家伙虚张声势,反而对自己的绰号感到十分不满!“鬼一”是什么鬼?为什么自己到哪里都避不开这个“鬼”字,明明没杀人啊!还是日语已经匮乏到没有别的词汇了?

大野不二显然没有空山一叶那么淡定,一直围着空山一叶转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愁苦模样。

“大野馆长不必担忧,他们不敢冲进来的,谁敢拔刀我便杀了谁,放心吧。”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啊!大野不二默默吐槽一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空山前辈,我是不是应该出去跟他们解释一下……”“不行!你就安静的待在这里。”“可是……”

空山一叶不再理会大野,通过昨日的切磋,也不能说切磋,其实是他单方面的虐人而已,空山一叶已经了解了这个时代大致的武功水准,甚至远远不能与七武士的世界相比,可以说让他相当失望。

不是自己的修为变高造成的错觉,而是这个时代的剑客身上没有血腥味!战乱年代,哪个浪人不是心志坚定、出手狠辣之辈,在大街上随便看一眼都是充满警惕的眼神,一言不合拔刀砍人简直如喝水一样简单。即便是一副宽厚长者模样的堪兵卫手中也不下几十条人命,并别说久藏这种高手了。

以空山一叶的眼光看,把昨日挑战他的那些人全部集结起来对抗山贼,也逃不过全军覆没的结局。空山一叶想和斋藤弥九郎切磋的念头已经消失了大半,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绝不是自己的对手,那切磋还有何意义,他又不是想把神道无念流赶出江户。

“让虎太郎和吉良两人出去告诉那些人,想挑战的就把昨日写在木牌上的人全部赢了,否则不要进来自取其辱,那些不堪一击的对手还不配让我出剑。”

大野不二喏喏答应,当然最后一句话是坚决不能说的!

“还有,如果斋藤弥九郎来了,把他直接请进来吧。”虽然已经不想再与他切磋,但心中的确很好奇这个后世名声极大的剑豪,自己这也算见证历史了吧。

不过空山一叶显然小看了神道无念流,不说别人,桂小五郎的名声显然比斋藤弥九郎的名头大太多了……

第148章 拜会

此时的桂小五郎正满头大汗的劝解着同门,他虽然眼光、头脑俱佳,但奈何年纪太小没有什么名望,顶多影响同为长州藩的同乡好友,其他同门前辈依然是一副嚣张的样子,更有不耐烦的已经开始破口大骂小五郎是本门叛徒,矛头直接指向长州藩。

此时的长州藩虽然不敢直接举旗zào fǎn,但已经隐隐成为不满德川家统治的武士浪人的大本营。

本来作为藩主的毛利家,鼎盛时便是坐拥十国,领有一百二十万旦高的天下顶级势力,那时本姓松平的德川家康还只是三河国一个小大名而已。即便日后毛利家势力衰退,不得不与织田信长结盟,那也是天下五大势力之一,怎么会看得起土包子出身的德川家。

德川幕府创立之后,备受猜忌的毛利家便被发配到长洲藩,由天下有数的豪强成为备受猜忌的外样大名,在将近三百年的时间内受到幕府各种欺辱压迫,而长州藩也对德川幕府从来没有停止反抗过。

如果不是托了海运贸易的福,几十年来迅速成为天下有数的强藩,想来还要继续守着荒山野岭吃灰,永远被排挤在日本核心政治势力之外。

而近些年势力大涨的长州藩,也就更不服日渐衰弱的德川幕府统治,虽然现在距离天下色变的“黑船事件”还有三年,著名的“尊王攘夷”理念还未被正式提出,但暗中积蓄力量准备推翻幕府的动作一直在进行,各种行为也引得那些忠于幕府人士的不满。

尤其在江户,德川家的大本营,来自长州藩的武士更是从来没受到过好脸色。

听到那些难听的指责,长州籍的几位剑士勃然色变,即使年纪最小的高杉晋作也愤怒的握住刀柄,眼见一场派内斗殴便要发生。

就在这时,空山想念流道馆大门被打开,吊着胳膊的虎太郎和吉良两位师范走了出来,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前面。

与面露犹豫之色的吉良不同,虎太郎可谓恨透了神道无念流,他的胳膊被泽芹鸭生生击断,如果只是这样便也算了,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但自己当时明明手臂已经断了,只是出于剑客的尊严并未弃剑认输而已。

况且那么大的咔嚓一声,即便聋子也能听见,亲自出手的芹泽鸭不可能不知道。可他竟然不顾规则,还想打断自己一条腿!没有比这种事更令人不齿的了。

自己再次提剑至少要大半年,正式比斗的话也许要更久。

他斜着眼睛,有些蔑视的盯着乱哄哄的神道无念流众弟子,亲眼观看到空山一叶一剑一个砍瓜切菜般击败百名对手后,他对所谓大派弟子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而且对本派武功的领悟再上一个层次,如果现在再和芹泽鸭对战,即便赢不了,他自信也能以伤换伤,至少换来个平局。

“诸位暂且安静一下。”虎太郎高声道:“我派最高师范、‘鬼一’空山一叶前辈吩咐,想挑战前辈的就把昨日写在木牌上的人全部赢了,否则请不要进来自取其辱。”

这句无理至极的话,让下面的神道无念流弟子顿时哗然,更有暴躁的直接拔剑在手,怒喝一声想要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如果不是有同伴死死拦住,说不定就要先当街斩杀虎太郎,再血洗了这胆大包天的小流派。

桂小五郎眉头紧皱的同时也暗暗咂舌,心道空山大人看起来并不是狂妄无知之人啊,从对方剑法中便可看出一二,不管怎样出招,都能一击致命,无论本派前辈如何试探骗招,哪怕再逼真的“舍身技”最终也变成了真正的舍身挨刀,可见其心性之冷静、判断之精准。

但这个时刻派人出来挑衅,他就不怕门外近百名神道无念流弟子失去理智血洗道场吗?还是说他已经自信到可以以一敌百?

眼前局面就凭他小小的低级弟子,根本阻拦不住,也只能尽量约束本藩同伴不要冲动了。

小巷外,斋藤新太郎的身影出现,身边跟随者十几个内传弟子和授业师范,可谓是神道无念**英中的精英,每一个拿出来都是闻名江户的剑客。

他分开rén liu,走到最前方,那个硕大的木牌前立住,一言不发的盯着上面的名字。随着他的到来,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作为练兵馆的第二号人物,也是实际掌控者,斋藤新太郎的威望仅次于其父,也是众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木牌上百余个名字刺得他心头滴血,这些可都是门派的未来啊!包括他父亲也很看好的芹泽鸭、桂小五郎等人,遭受到如此重大打击能否保持剑心锐利都不一定,毕竟剑道修习的是剑,更是心!没有了那颗无坚不摧、勇往直前的剑心,即便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道场剑法高手罢了,永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剑客。

而且即便依然斗志昂扬,依照这个时代的通用规则,他们多半也会重新拜入亲手击败他们的人所在的流派潜心学习,能继续留在派中修习的最多不过半数。

他倒不是在乎那点月谢,而是整个门派在江户的影响力和未来潜力,原本隐隐是江户第一大派的神道无念流,说不定就要被虎视眈眈的北辰一刀流超越了,要知道对方宗主千叶周作也是与父亲齐名的了不得的人物,甚至一直在钻研剑道的千叶周作,此时武功应该已经超过了一头扎进兰学的父亲,虽然影响力还远远不如,但剑术终究是要靠剑说话的。

桂小五郎望着默然不语的二代目稍稍送了一口气,局面总算是控制住了,以他对斋藤新太郎的了解,对方一定不会命令众人冲进去大杀特杀,与一般武士不同,他是一个喜欢艺术、绘画、儒学,修养极高的剑客,天然便带着一股优雅之气。

小五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恭敬的开口道:“馆主,虽然我派颜面大失,但想念流的空山大人是在正式比斗中获胜,没有一丝一毫掺假,可谓堂堂正正,反倒是我们有些、有些……您看是不是先让大家回去冷静一下,再向对方恭敬邀约前来我派做客……”

“不必了,小五郎。”斋藤新太郎轻轻摇头,“既然来了,不与主家打声招呼便走就太失礼了,这次你做得很好。”

不再理会有些羞涩的桂小五郎,他温和的冲着一直戒备的虎太郎微微欠身道:“芹泽的事我已经听户村师范说过了,这件事是他做得太过分,我带他向贵派道歉。”

虎太郎听到这话,赶紧躬身回礼,他是鲁莽,但一点也不傻,对方身为当下的练兵场馆主,这种平日里只能从传说中听到的人物,肯亲自对一个小流派道歉已经展示出不俗的气度,如果自己依然态度蛮横,不光回去后要被师傅大野不二打断另一只胳膊,估计整个江户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能否通传一下,神道无念流斋藤新太郎前来贵派拜会,希望与‘鬼一’阁下一谈,解除两派隔阂。”说着,客气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素白的拜帖,双手递过。

吉良抢在吊着胳膊的虎太郎前面同样低头鞠躬,双手与额齐平接过拜帖,“斋藤大人不必多礼,我马上……”话还未说完,就见大野不二已经急冲冲跑了出来,欠身施礼道:“斋藤馆主请,‘鬼一’空山一叶前辈正在恭候阁下。”

斋藤新太郎心下稍安,看来对方也不想彻底与神道无念流一决雌雄,自己并不是空山一叶指明要见的父亲,但还是派馆主亲自前来迎接,说明还是肯尊重自己的。

不过他想不到的是,现在的空山一叶不把斋藤弥九郎当做想要迫切交手的对手了,而武功更低了一个层次的新太郎虽然在他看来武艺不高,但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如果还想在这个时代好好生活,何必贸然树立强敌。

斋藤新太郎回头对着众弟子严肃的说道:“好了,大家都回去吧,继续在这里喧哗,与那些街头无赖何异?难道忘了我平日的教导了吗,胜利不是靠谁的声音大,回去加倍修炼!”又温和转头对桂小五郎道:“小五郎,你随我进去吧。”

说完,在一众弟子惭愧、不解,以及失望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进道场。

空山一叶此时依然在池塘边喂鱼,对于门外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知道终于有大鱼出现了,虽然不是斋藤弥九郎让他略微有些遗憾,但其实想想也不可能亲自前来,对方的身份可不仅仅是一个剑豪,还是半个政治人物,所代表的不光是本人,更是一个围绕着他建立起来的利益共同体,一言一行都不能出错。

自己的身份还远远不能与之对等,也许只有自己真正成为日本剑术第一人的时候,才能无所顾忌吧。

“算了,来了小的也好,据说与我的年纪相差不多,就让我来试试这位天才剑客究竟有几分实力吧……”

空山一叶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断提升自己的气势,从方圆五尺到方圆十尺,再到方圆二十米,凡是被他气势所笼罩的范围,仿佛空气都已经凝结成一种粘稠的状态,空间被牢牢锁定。

而鱼塘中的锦鲤早已不顾美食you huo,瞬间潜入深水消失的无影无踪,空留一片漪涟。

第149章 绝对领域

很难想象这家残破的小道馆中会拥有一个疑似剑圣级别的高手。斋藤新太郎任由大野五郎带领着,开始随意打量空山想念流道馆。

油土矮墙围成的庭院,一条由白砂石铺就的小路,以及一些由山茶花树和du juān花树组成的植被,不过由于长久疏于修剪,本应如波涛般高低错落的植物景观变得很是杂乱。透过杂乱的树枝,可以看到远处小小的池塘边隐约立着一个挺拔如剑的身影。

在见到这个身影的一瞬间,斋藤新太郎瞳孔猛的一缩,原本缓慢的踱步立刻调整为碎步,身形也微微前倾,左手抬了抬,但出于礼貌,还是强忍着没有握住刀柄。

向前每走一步,那个身影对自己的压迫感便越大,他的步伐也越来越谨慎。斋藤新太郎心中大惊,但一惊过后,面色变得无比凝重。这是在考教自己!

想来对方也明白,以双方的身份地位,基本不可能公然切磋较量,毕竟谁也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尤其是自己,拥有练兵馆当主和神道无念流内定的二代目宗主双重身份,自己不仅仅是自己,而是背负了数百乃至数千人的命运!

如果不想彻底成为生死仇敌,绝不会由两家宗主级人物亲自出手比试,顶多是门下弟子间的友好切磋。

但武艺强弱是剑客判定该用何种语气用词的重要标准,也就是对各自身份的定位。

哪怕对方是一个三岁男婴,如果武艺在自己之上,只要双方还承认自己的专业剑士身份,也要对对方使用敬语,以面对前辈之礼仪待之,这是千百年来形成的不可动摇的规矩!

他没有再理会早早停住脚步,露出一脸惊骇表情的桂小五郎,缓缓超过正在艰难前行的大野不二,骤然迸发出一股绝强的剑意,仿佛全身化成一柄利剑般,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

距离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还有20米,新太郎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但随着心脏强烈跳动,浑身血液轰然兜转,急速摆脱不适,继续迈动脚步;

还有15米,他此时强忍施加在身体上的压力,浑身肌肉如钢铸一般紧绷,脚下的厚底木屐已经被他生生踩断。此时每向前走一步都像是避过一次必杀,但对方施加在这片领域中的剑之意志简直无穷无尽;

如果说在20米之前,自己只是提升全部气势以应对袭击的话,那进入20米后,就是与对方在持续的白刃交锋,仿佛回到了惨烈无比的古战场中,自己孤身一人冲击敌方大将本阵,无时无刻面对无数刀枪袭击,只能凭借一身武艺和血勇之气奋力拼杀;进入到15米后遭遇对方亲卫骑本,压力和危险程度直接提升数倍,而此时的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不要说讨取地方大将,能多活过一秒都已是侥天之幸!

10米!斋藤新太郎定在原地,剧烈喘息,头顶上方已经蒸腾出一股淡淡的白气,浑身上下早已湿透,看起来已经到了极限。

但这个距离岂是能平等对话的距离?

如果在这里收起全身气势,相当于在敌阵中丢掉武器跪地投降,他的身份、他的剑客意志决不允许他就此认输,虽双方早已明了相互的武功差距,但自己至少也要坚持走到对方5米范围之内,哪怕是爬,哪怕是死!

左手死死握住刀柄,充满必死之心的新太郎意志再次提升,在他的意识里发生的惨烈战斗中,他已经不再防守,全力突击。

虽然感觉**几乎在瞬间便被留下数道致命刀口,但一颗剑心似乎越发纯粹,每前进一步,他的剑心便坚韧一分,往日久久不曾有所突破的剑道境界似乎被彻底破开,他感觉自己无论对身体还是意志的控制力通通提上一个台阶,压力似乎也变得稍稍轻了一些。

不过此时还不是欣喜的时候,他鼓起毕生凝聚的意志重重向前踏出一步。

只有6米了!但无论新太郎如何怒吼突击,都不能命令身体再前进一步,这已经是不能用意志抹平的一步,前方,是对方的绝对领域!而此时,他全身的骨骼像是承受巨大压力一般嘎吱嘎吱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压成粉末。

就在这个时刻,新太郎感觉全部压力瞬间消失一空,庭院还是那个庭院,池塘依然安宁祥和,就像刚刚要被一刀斩首时突然梦醒,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

“你不错,很不错。”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斋藤新太郎耳边响起。新太郎直到此时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身体有些发软,刚刚不过十几米的路程已经耗尽的他的精力。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空山前辈武艺高绝,在下心服口服。”斋藤新太郎的恭敬没有任何客套之意,此时他已经确定,这位“鬼一”前辈绝对已经是剑圣级的超级高手,据他对父亲和另外几个剑豪的了解,还没没有谁能仅仅凭借气势让自己如此狼狈。

父亲在传授本门奥义之后,也曾与自己进行真剑实战,虽然当时自己毫无胜算,但依旧可以zhou xuán一二,在攻防中坚持十数秒不败。

不要以为十几秒不算什么,真正生死搏杀,高手同时秒杀数名敌人的示例数不胜数,只有双方武功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才能谨慎对峙,先气势交锋,再寻觅对方动作破绽,往往绕来绕去也绝不轻率出剑。一场拖延几分钟的决斗,真正刀剑交加的时间也不过区区数秒而已。

斋藤新太郎自觉武艺与那些剑豪有差距,但也不是遥不可及,但如果与对面这位生死相搏,能否接下一招他都没有把握,或者说根本接不下一招才是,难怪对方能轻松以一敌百,难怪对方不把那些弟子放在眼里。新太郎甚至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处于空山一叶的武功境界,根本不会亲自下场出手,那些弟子不配!

此时在新太郎心中,空山一叶已经由一个狂妄无理的混蛋,变为愿意提携后辈武功的宽厚长者,虽然年纪看起来不比他大,但这种事怎能用年龄衡量?他现在完全把空山一叶当做可以与父亲平起平坐的剑道前辈了。

第150章 剑圣!【5000字大章】

日本剑术中的气势,不仅仅是瞪眼大吼什么简单,而是一个人气质、经验、胆略、意志、武功、心神乃至某些特殊秘术的综合。

判断对方武艺时,第一眼观察的是身形姿态,不过凡是长久修炼剑术的武士,几乎都差不多,没有如空山一叶般敏感到可怕的知觉几乎看不出分别,一眼便知是弱者的要么老老实实在藩内从事文职工作,要么早已被杀;

其次便是观察对方的气势,这是人类自远古时代与自然挣命时留在灵魂中的本能,体型再大的食草动物,也散发不出剑齿虎的气势,一旦感知到对方是无法抵御的对手时,心灵所受到的压制是不可想象的,对于尤其注重“剑心合一”,剑和心、身与剑融为一体的日本剑术,不是谁都有勇气挥剑的。

空山一叶的特殊性就在于他那能冻结对手反抗意志的气势,在经过视人命如草芥的七武士世界、杀人之后不会有任何心理波动的大逃杀世界、杀意收放自如的用心棒世界后,空山一叶此时的心境修为终于完全赶上了他的剑术修为,彻底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剑豪,也逐渐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特殊领域。

“你很不错。”空山一叶再次夸奖了一句,又悠悠叹息道:“可惜还不够。”

能顶着他的气势突破,在心法的修炼上新太郎可以说已经远超旁人!相比迟迟不敢稍有动作的大野不二,和远远便停下来的桂小五郎,斋藤新太郎已经有了成为剑豪的基础,一旦外在剑术身体达到“入微”程度,成为剑豪便水到渠成。不过,这无法一步登天的,非长久苦修不可。

“空山大人,你……你已经走到那一步了吗?天人合一、随心所欲,在自身的领域内近乎无敌,绝代剑圣啊……”斋藤新太郎颤抖的盯着面前男人的侧影,回忆起父亲无比神往的那种大自在。

据他所知,在剑圣宫本武藏之后,已经200年没有人达到这种境界了,历数日本2000年,也不过寥寥数人,基本都是战乱无比的时代中诞生的,在战国时期达到顶峰,冢原卜传、上泉信纲、柳生宗严都处于此时期。

按照父亲斋藤弥九郎的说法:一人不杀永远是学徒,杀一人可称为剑士,杀十人谓之人斩,杀二十为剑客,杀人过百为剑豪,但成为剑豪后,已经不是杀人多少的问题了。

剑圣,是剑道的极致,道路究竟怎样走就连他也毫无头绪。这其实也是斋藤弥九郎逐渐把精力投入到西方科学的主要原因,他想探出另一条独特的道路。

空山一叶嘴角一翘,微微摇头,没有正面回答斋藤新太郎的话,跟一个剑豪都不是的“后辈”谈什么剑圣?他自己知道,距离真正的剑圣还有差距!以战斗力来衡量,他或许不差剑圣许多,但就天人合一、体悟大道方面的修炼中,他才将将摸到门槛。

剑圣哪有那么容易!

即便创立“二天一流”,成就“神武不杀”境界的宫本武藏也曾欲zi shā证道,在泽庵和尚无数次的开导中、在永远放弃挚爱阿通,把全部身心为剑献祭之后才终成一代剑圣。

斋藤新太郎其实心中已经认定空山一叶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剑圣,有身为剑豪的父亲作对比,他想象不出除了剑圣之外,谁能做到如他这种地步。而且到了现在这一步,即便空山一叶不承认也不行!他心中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和打算……

见空山一叶没有说话,新太郎不敢有丝毫怠慢,依然恭敬的说:“空山大人,家父人不在江户,也许久不曾亲自教导弟子了,他把练兵馆交由在下打理已有数年之久,不过在下已经把此事向他禀报,相信数日之后便可赶回道场,在下代家父向空山大人提出邀请,希望大人莅临练兵馆与父亲论剑。”

空山一叶没想那么多,微微点头,转身面对新太郎,“斋藤馆主不必多礼,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所致,为贵派带来不必要的困扰,万分抱歉。”

斋藤新太郎连道不敢,心中对空山一叶的感官又凭空提升一个级别,原本他以为能做出如此嚣张行为的超级高手,一定不是那么好说话,没想到竟如此晓事。加之对方没有明确拒绝,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他心中悄悄送了一口气。

空山一叶接着道:“斋藤弥九郎善道前辈的大名我亦闻名已久,不日必将亲自拜会。如果没事,你可以走了。”

这就要开始赶人了吗,按照正常流程不是应该请自己去会客室交谈一番的吗,怎么说自己也是神道无念流二代目,堂堂练兵馆当主啊!看来也并不是那么通晓事理嘛……

心中腹诽的新太郎没有露出一丝不敬,反而越发恭敬的说:“是!我必约束弟子,不会让他们稍有不敬,不过……空山大人可否,可否把门外的木牌……”

“你看着处理吧。”空山一叶摆摆手,留下仍在欠身行礼的新太郎,自顾自的踱步离开。

见二人似乎已经交流完毕,大野不二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出一口气,疾走几步到斋藤新太郎面前,有些惶恐的鞠躬道:“斋藤大人,我派……”

原本一脸恭敬的斋藤新太郎目视空山一叶远去,这才挺起身,自然而然的露出刚才空山一叶极其相似的表情,淡淡道:“大野馆主不必多礼,此事是我派弟子芹泽鸭无礼在先,贵我二派并无本质冲突。”

能有个屁的冲突,如果没有空山大人这位剑圣在此,你这家小小的道馆连我派一个高级弟子都应付不了!没有空山大人在,你们这家道馆早就被灭门了,你们这几个低级剑客能否生离江户都不一定,哪里用我这个馆主亲自前来表达歉意!

大野不二松了口气,“斋藤大人宽厚,在下感激万分,请务必留下让我派尽一份地主之谊。”

“空山大人呢?”

“回大人,空山前辈一向不喜人打扰……”

“哦?不愧是一代剑圣!空山大人是否去修炼剑术?”

大野不二有些尴尬的摇摇头,自己就没见过他修炼,“这……实不相瞒,空山前辈现在应该在喝酒。”

“啊?!除了喝酒,空山大人不会进行其他修炼吗?”这已经算是打探情报了,是一种相当不礼貌的行为,但斋藤新太郎忍不住,好不容易有个能达到极致的剑道前辈,能一窥其日常说不定也会为自己带来极大的参考,他斜了一眼一脸老实忠厚的大野不二,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浓浓嫉妒之意。

你们空山想念流有如此绝代高手,竟到直到现在依然武艺低下的让人不忍直视,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如果我练兵馆有位剑圣,江户哪有其他流派的活路。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大野不二也是昨天才知道本派有个如此厉害的前辈,甚至连空山一叶的具体境界,也是听刚才斋藤新太郎的话才知道的,毕竟境界相差太远!

“除了喝酒……哦哦,空山前辈喜欢一遍遍的保养他的爱剑,也就是我派自古流传的绝代宝物‘备前长船长光’,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了。”大野不二对空山一叶的认识也仅限于此。

斋藤新太郎掩饰不住浓浓的失望,以及说不出的怅然,自己三十多年修炼不辍,对方看年纪好像比自己还小上些许,果然,再怎么努力也不行吗?剑术到最后还是比拼天赋的啊……

他不再想这种让他格外沮丧的问题,“大野馆主,桂小五郎我便带走了,想必空山大人也不会再扣留人质了吧。”其实空山一叶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在他眼力,少年桂小五郎还远远不够让他关注的资格。

“当然、当然。”大野不二连连点头。

不过没想到的是,一直不言不语的桂小五郎突然紧走几步,跪拜在斋藤新太郎面前恳求道:“馆主,昨日见空山大人演武,心中对剑术的修炼多有感触,我想留在空山想念流修习一些时日,希望馆主应允。”

斋藤新太郎心中叹息,此番两派试合的结果已经开始显现了。

桂小五郎不但是父亲看好的人物,自己也相当欣赏,原本打算精心传授他几年后,再让父亲收他当亲传弟子的,如果他武艺大成,就算以后继承练兵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终归是留不住了。其实也能理解,因为就算自己现在也想留在此处接受空山一叶的剑术指导,那可是剑圣的指导!

见斋藤新太郎久久不发一言,桂小五郎再次拜道:“弥九郎老师永远是我的师傅,我也永远是神道无念流的弟子……”

“好了,我知道了,好好跟空山大人修习,回到派内我会亲自考教你的武艺,如果没有进步你就准备接受惩罚吧。”新太郎神色一松,随即严肃的说。

桂小五郎面露喜色,大声道:“是,前辈!我必努力修行,不会辜负老师和前辈的期待的。”

大野不二表面欣喜连连,心中却无比尴尬。明明我才是空山想念流本代宗主,也是正牌的道馆馆长,你们这就替我做出决定了?但这话他可不敢说,谁知道里面那位哪天呆的不高兴便直接消失,他答应会待几个月,可没承诺一辈子留在道馆。而且像空山前辈这样的大人物,估计不久之后就算将军大人乃至tiān huáng都会亲自召见吧,现在得罪了神道无念流,以后还有本流派的活路吗……

斋藤新太郎怅然的走出道馆,门外依然是一片黑压压的神道无念流弟子,在师范们的命令下没人敢再随意喧哗吵闹,只是面色严肃的静静盯着道馆,甚至做好了一旦斋藤馆主稍有不测,便拔刀冲进去杀光这间道馆所有人的念头。

斋藤新太郎朝着道馆的方向微微欠身,转身轻声说:“我败了。空山大人一招未出,我已败得毫无反击之力。”

众rén dà吃一惊!这就败了吗?一招未出是怎么回事?“鬼一”真有这么强?连斋藤馆主都不是对手的话,那自己这群人算什么?

斋藤新太郎在走到木牌前,提笔写到:“剑圣空山一叶大人,未出一招败斋藤新太郎。”

底下的众人瞬间屏息,有些甚至使劲揉了揉凸出的眼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剑圣!那可是剑圣啊!日本有多少年没有出过剑圣了,这空山一叶何德何能可当得上剑圣两个字!

要知道剑圣在专注修炼武艺的剑客中是武功的极致,是无比神圣的称谓。能被称为剑圣,最低标准也是开一派之先河,通过自身武艺创立全新的流派。其次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获得所有剑客的俯首。

通常一个时代只有一个剑圣而已,但在这两百年来更多的是一种称呼,因为单纯从武功上讲,连那些剑圣自己也知道还远远未曾达到剑术至境,不过是因为武功最高而获得的尊称而已。

而里面的“鬼一”空山一叶好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物,以前未曾听闻过他的事迹。不过再细细一想,能在几个时辰之内击败百名神道无念流高手,且皆在一招之内败敌,这应该没人能做到吧,更何况二代目宗主斋藤新一郎一招未出便已失败而回,难道真的是一位剑圣吗?两百年了,终于有人当得起剑圣的称呼了吗……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块象征神道无念流耻辱的牌子上,心头一阵火热,更深恨自己为什么昨天没有前来挑战。

原本记录在上面的名字是对失败者极大的羞辱,但如果空山一叶真的是位剑圣的话,含义立刻便翻转过来,那些人可是和剑圣交过手的人物啊,这是多大的荣耀!

一旦空山一叶剑圣的名声确立,神道无念流不但没有丝毫丢人,反而会大大提升名望,为什么剑圣不与其他流派交手,而屈尊与我派弟子切磋?明明是与我派交好,并看好我派剑道后辈潜力而进行的指导嘛!

而众人看向斋藤新太郎的目光也越发尊敬,能让剑圣一招未出也是种另类的肯定,他们双方一定是进行了自己这些弟子还未曾达到的境界进行交锋,比如传说中的目战、心战、神战等等,如果武艺太过低下的话,哪个剑圣会花费精力拼这些,早已经随便一剑打发了。

能成为一派宗主的人没有傻瓜,斋藤新太郎在木牌上如此落笔也是早早便做出的打算,对于结果的预测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中,只看身下众人的气势,就知道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虽然自己是大人物,输不起,但如果输给剑圣就一切都没问题了,能对上剑圣本身就是种荣耀,至于说赢?真赢了,自己就是剑圣了,对自己武功修为了解甚深的那些剑道前辈们的挑战书,当天便会送到自己的眼前。

不过,“鬼一”空山一叶的剑圣之名传遍江户后,相信不出三天,就会收到那些人的拜帖吧。

据斋藤新太郎所知,北辰一刀流的宗主千叶周作就一定会来的!这个曾经与父亲斋藤弥九郎齐名的剑豪级大高手,自二十年前便基本无敌于天下。

近些年一直潜修剑道,光凭武功来说,在所有剑客心中已经隐隐超过了父亲,说是日本第一剑客应该也没人反对。

只是身份地位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物基本不可能会大打一场,而且父亲一心投身兰学,已经私下拒绝的千叶周作好几次的切磋请求,估计对方也知父亲志不在此,所以便绝了这种心思,已经很多年不曾亲自下场比试了。

但通过对方教授的弟子便看窥其武艺一二,最起码自己的神道无念流弟子在多次试合中基本败多生少,言语也多有不屑。

就连自己的兄长藤斋欢之郎助,也曾败在其子千叶荣太郎之手,以至天赋比自己还要强的兄长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每每想到此事,自己便深恨北辰一刀流的嚣张。

这次当众承认空山一叶的剑圣之名,有一半原因就是为了看看千叶周作和他的北辰一刀流如何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的,对此,见识过空山一叶武功的斋藤新太郎比任何人都要有信心。

他最后看了空山想念流的道场一眼,心中默默道:空山大人,我派算是你创出剑圣之名的垫脚石,但能不能守住,就要看你能否抵挡住北辰一刀流的冲击了。

斋藤新太郎一把抄起写满名字的大木牌亲自扛在肩上,高声对下面的弟子道:“诸位,我神道无念流败在剑圣手中可谓虽败犹荣,且空山大人也亲口答应料理完一些琐事之后,便会来练兵馆拜访。这几日大家定要勤加修炼,到时我会让空山大人看到大家的进步,我也会请求他当面指导大家的。”众人一片欢呼,这可是剑圣的指导!

“这块木牌我会找人修葺一番,然后放到我派祠堂中,永世流传,让神道无念流的后辈们瞻仰前辈风采,时时提醒,剑道修行之路永无止境!”

说完,他带领众人分开无数围观人群,大步离开,派内所有弟子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而“鬼一”空山一叶的剑圣之名,也在众人口中传遍江户各大流派,传入日本各藩大名耳中,甚至通过目付的情报上报道幕府将军德川家定案头。

面对两百年一遇的剑圣,有些人心怀激动,认为是日本即将崛起的象征;有些人希望立刻招揽到空山一叶效力,哪怕是挂名,这对提升名望拥有巨大好处;有些人则心存怀疑,认为这是神道无念流输不起,才故意谎称对手的强大,摩拳擦掌想要前来挑战;有些人则心怀忧虑,一旦空山一叶坐实剑圣之名,是否会对日益形成潮流新科学造成影响……

总之,因为他的出现,全日本彻底沸腾!

第151章 北辰一刀流来访

池塘边,伞盖般硕大的古雪松下。一张干净的草席被铺在平整的白硕石上,空山一叶手持扁平的南蛮钢制酒壶,一口口抿着上好的清酒——这些都是桂小五郎特意准备的。

自两日前决心留在空山一叶身边修行,桂小五郎始终以师礼待之,几乎寸步不离左右,空山一叶需要什么,往往一个眼神,桂小五郎就能毫不犹豫的做好,可谓完美弟子的典型。

从未有过如此被尽心伺候经历的空山一叶这两天过得相当舒适,看在桂小五郎尽心的份上,也不介意指点他几招。这让包括大野不二在内的空山想念流众人羡慕不已,恨不得放下道馆一切事物一同修习。

可惜,这两日前来道馆报名的弟子比过去十年前来的人还要多数倍,即便把月谢提升一倍,人数仍不见少。奈何道馆太小,根本容纳不下这许多人,只能严加筛选控制人数。故此,师徒三人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像这两人一般悠闲。

桂小五郎恭敬的侍奉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但不敢出言打扰。

“小五郎。”“嗨,老师有何吩咐?”“有事便说。”“呃……那个、那个,老师,我长州藩藩主毛利敬亲大人欲恳请老师担任藩校教习,教导藩士们上等剑术。毛利大人不日便会抵达江户,亲自前来道馆拜会老师。”

空山一叶淡淡的盯着桂小五郎,在他的目光下,小五郎不由得忐忑不安的问道:“老师,您会去吗?”

“不去。”“啊!这,其实这不仅是藩主和藩内武士共同的期望,弟子也真心希望老师能够前往我长州藩一行,相比暮气沉沉的江户,长州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是日本的未来……”

“关我何事?”

桂小五郎顿时无语,他本来就对此事不报太大希望,相比长州藩教习,以空山一叶的剑圣地位,成为江户幕府的兵法师范指日可待,哪怕德川幕府再怎么无能**,江户依然是几百年来日本的中心所在,何况空山想念流也在这里,指望空山老师主动离开江户相当渺茫。

小五郎摸了摸头发不知该如何开口,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

空山一叶现在的确没有离开的打算,不说答应大野不二留在道馆几个月,或许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没有那么长。一旦电影剧情结束,他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哪有什么心思担任各种职位到处闲逛?

最让他烦躁的是,这里是哪部电影的世界,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提示,这种状况还从未出现过。但据以往的表现来看,他被传送来的位置便应该是剧情展开的主要地方,如此一来便更不宜离开了,他决定暂且等等。

大野不二匆匆跑了过来,双手递上一封素白的拜帖,有些焦虑的说道:“空山前辈,门外有两位北辰一刀流的弟子地上拜帖,想要求见前辈。”

空山一叶随意瞥了一眼,上面是两个姓千叶的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名字,“那些无名之辈你帮我打发了吧,我现在没心情。”

“这……”大野不二擦了擦汗,嗫嚅道:“前辈,这两人可不是无名之辈,他们是……”

“千叶荣太郎,千叶周作之子,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剑术天才,是玄武馆除剑豪千叶周作外第二高手,剑术决绝狠辣,无一败记。曾经在比试中轻松击败我派最具天赋的藤斋欢之郎前辈,导致其一蹶不振,这才使其亲弟斋藤新太郎前辈接任练兵馆当主。”

桂小五郎接过大野不二的话,向空山一叶详细介绍道,对于江户各大高手,大野不二只是闻其名,远远不如小五郎这个神道无念流核心弟子了解的清楚。

只听他继续道:“千叶佐奈,千叶周作二女,也是所有子女中最小的一位,深得千叶周作宠爱。年仅十五,但已经拥有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身份,天赋不下于其兄,更是闻名江户的美人。据传她曾立誓非亲手击败她之人不嫁,故尚未婚配。”

听完小五郎的介绍,空山一叶仍然毫无反应,只是小小的喝了口酒,满足的打了个酒嗝,“不见。让他们回去吧,大野,你告诉他们,除非千叶周作亲自前来,否则不要再来打扰我。”大野不二面露苦色,但不敢违抗空山一叶的命令,只能心中哀叹:这次又要得罪另一家顶级流派了。

桂小五郎见大野走远,才轻声劝道:“老师,北辰一刀流行事一向嚣张,千叶周作也不像斋藤师傅一般和蔼,尤其是千叶荣太郎,为人心高气傲,弟子估计大野馆长拦不住这二人。”

“无妨,拦不住也无所谓。”空山一叶摆摆手。桂小五郎顿时无语,暗暗腹诽:身为剑圣,能不能有点剑圣的气魄,前几日那种吓死人的气势哪去了?这般提不起精神的醉鬼模样恐怕会被人轻看啊!

空山一叶耳朵动了动,“让你猜中了小五郎,他们来了。”

小五郎顿时整肃神态,挺立身形向怀着浓浓挑战意味的二人看去。同在江户,又同为顶级道场的核心人物,他对二人的了解远不止刚才介绍的那些。

千叶荣太郎还是那副气势凌人的模样,中等身高,身材异常扎实,虽已年近四旬,但从粗壮的脖颈、宽阔肩膀,依然可以直观感受这幅身体蕴含的bào zhà性力量。

当目光移到身旁纤细矫捷的身影时,小五郎微微失神,与一般的武家女子不同,千叶佐奈由于长久剑术修炼,身材苗条而不柔弱,漆黑的头发和眼眸,搭配雪肤红唇,让有一些婴儿肥的面容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反差you huo。

少年本就对姿容出色的同龄少女深怀爱慕,更何况这少女还是远比自己武功更为高明的剑姬。整个江户年轻男子爱慕对方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被她毫不留情当众击败第27位青年高手后,便再也没人胆敢登门求亲。

这二人来到空山一叶面前站定,先是吃了一惊,但马上恢复平静,千叶荣太郎语带恭敬的行礼道:“北辰一刀流千叶荣太郎拜见空山阁下。”

见空山一叶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他忍不住有些生气,但还是继续道:“听闻阁下剑圣的大名,我父千叶周作欣喜异常,此次在下奉父命携妹前来拜会,乃诚心邀请阁下前往我北辰一刀流道场玄武馆一晤,望阁下应允。”

冷场高手空山一叶仍旧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的饮酒喂鱼,没有一点想要搭理对方的意思。

千叶荣太郎站直身体,一股凌然气势勃然而发,整个人如同庙中供奉的不动明王像,横眉竖目,怒意冲天,搭配他那张古板严肃的脸,直叫人从心底发颤。

这是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的态度!

第152章 奥义对决

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毫无武士风范。穿着一身宽大的淡蓝色道服,光脚踩着拓木木屐,披散头发没有扎起,也没有刮出这个年代武士流行的月代头,由于疏于打理而长出的淡黑色胡茬,让看起来异常英俊冷酷的面容莫名多出一种难言的沧桑感。

他舒服的支着身子斜卧在草席上,时不时抿一口酒,身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身为剑圣的威严,反而更像京都那些整日无所事事,放浪形骸的废物公卿。

兄妹俩不禁大失所望,在他们心目中,剑客就应该像他们的父亲一般气势迫人,最起码也要做到严肃庄重,怎能是这样一副懒洋洋的废物模样。

“空山一叶阁下,听闻阁下的剑圣之名,我父颇为欣喜,他认为时隔两百年后又有人重新登上剑道巅峰是日本复兴的征召,故此特命我兄妹二人亲自相邀,万没想到阁下竟然避而不见,观如今阁下这幅模样,在下难免怀疑,阁下所谓的剑圣是否浪得虚名乎?”千叶荣太郎扳起脸,颇为不客气的继续训斥道。

空山一叶的好心情被这番话打扰的一干二净,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指着门口的方向,冷冷道:“滚。”

“什么?!”千叶荣太郎有些不敢相信,这种chi luo裸的受辱感觉已经多久没有经历过了,自从剑术大成之后,即便父亲对自己也变得和蔼起来,空山一叶这句话说出口后,他感觉身边几个人的目光看向自己都带着怜悯,让他脸上瞬间布满如熟透的茄子般的黑紫色。

这不只是自己的荣辱问题,他代表的是父亲千叶周作,空山一叶一个“滚”字,也同时让家门受辱,让流派受辱。这个时代,士族最重视的莫过于“耻辱”这件事,如果受了耻辱,甚至随时都愿意以死雪耻。

他用尽全力压抑着几欲焚身的怒气,艰涩的开口道:“起来,拔剑!”说着,退后几步,拔出腰间长刀,刀锋直指空山一叶,这是要决一死战的态度。

少女千叶佐奈也退到兄长身后,虽然一言不发,但手握刀柄肃然而立的态度已经表明:二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要么立刻起身道歉,要么拔刀,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大野不二大惊,心中已经万千次的求拜菩萨,但奈何两位大爷一个比一个横,料想菩萨对此也很是苦恼,所以干脆不闻不问,随便砍死一个算逑。

他小心的开口劝道:“千叶大人息怒,空山前辈并无恶意,他一向……”

“阻我们进门在前,言语羞辱兄长在后,我们若就此出门,不如全家滚出江户,解散道场,大野馆长不必多言,在一旁观战即可。”为了不至兄长泄掉聚集的气势,千叶佐奈脆生生的开口回道,身为武家之女,她平日最为重礼,面对如此侮辱怎能受辱而退?

大野不二无奈,有转头对着空山一叶苦苦哀求道:“前辈,万万手下留情啊,千叶大人死不得!”

千叶荣太郎简直要气炸了肺!好啊,你们空山想念流的奥义是气杀人之术啊,你这样说岂不是断定断定我必死无疑?一股怒火被他死死压制,但气势凭空拔高一截,灼热的杀气让四周空气的温度都在上升。

“住口!”千叶佐奈也怒不可遏的开口斥道。

空山一叶呵呵冷笑道:“没有谁是死不得的,持剑指向他人之时就要做好必死的准备,大野,你这些年的剑究竟修的是什么?”大野不二诺诺的不敢回答。

空山一叶坐起身,第一次抬头正眼看了千叶荣太郎一眼,丝毫没有受到他的气势影响,以极为肯定的语气道:“千叶荣太郎,你要想清楚,出剑之后,你必死。”

桂小五郎忍着千叶荣太郎的狂暴杀意,勉强蹭到二人中间,以他这几天对空山一叶的了解,这位老师虽然多数时间表现得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是内心极度冷酷无情之人,任凭他出手,千叶荣太郎几乎没有生离道场的任何希望。

他艰难的开口说道:“千叶前辈,毕竟是贵兄妹无理在先,携怒出剑岂不有违武士之道?况且贵兄妹本是为了传达千叶周作大人的善意而来,一旦真剑拼死一战,血染道场下便是无穷无尽的仇恨,望阁下三思。如果仍不能平息怒火,我希望双方可以换做木剑,邀请德高望重的裁判约定时间正式切磋,不知阁下可否慎重考虑。”

桂小五郎这番话,不但解释双方的敌对的缘由,更只出一怒拔剑的严重后果,最难得的是给出了当下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可谓有理有据,小小年纪便开始展露出日后左右大势的能力,其头脑智商与场中动不动便用剑说话的二人高下立判。

“小五郎说的是,千叶大人,空山前辈,还是用木剑切磋吧……”

“切磋就不必了,你们走吧,让千叶周作来。”空山一叶这句话顿时把小五郎努力的结果破坏的干干净净。让原本有些意动的千叶兄妹彻底下定死战一场的决心,千叶荣太郎一声大喝:“滚开!起来,拔剑!”

桂小五郎长叹一声,走到空山一叶身边俯身轻声道:“老师,这千叶荣太郎死不得,即便老师自己不惧北辰一刀流的势力,也要为道场考虑考虑,除非您打算留在道场一辈子,否则绝无法庇护派内弟子。一旦您离开,大野馆长和虎太郎、吉良两位师范必死无疑。”

空山一叶不置可否,但仔细一想,道馆的几个人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与自己的渊源也颇深,最终还是点点头,对着千叶荣太郎道:“好吧,我不杀你,出招吧。”

千叶荣太郎只觉得怒气已经被压抑到极致,杀气如巨涛般不可抑制,再也不管空山一叶是否做好准备,是否拔剑在手,眼中心中所有杀意汇聚在对方脑门正中一点,在抬剑的同时跨步冲向空山一叶。

只见他自大胯开始提气,一股绝强的力量从腰腹传至大臂,露出的一截油黑手臂就像生铁铸造一般,蕴含不可计数的bào zhà性力量;高高举起大刀,切先直指苍天,整个人生生拔高了一截,仿佛神话中举起天丛云剑的战神须佐之男。

但在如此力量下,他的双肘和手腕却异常舒展,引导长刀越过头顶时达到自身速度极限,整个刀身在所有人眼中似乎已经出现了重影;再以这股力量为引,右手手腕锁定最终角度,振刀一贯而下!

此时,他的右脚脚尖与空山一叶脑门正中的直线距离刚好四尺。此刀集千叶荣太郎力量、速度、精准于一身,是他有生以来挥出的最强一刀,其中“任你如何,我必一刀斩之”的一往无前的意念,深合一刀流之奥义。

此招名为“切落”,乃北辰一刀流一切剑术之源头,在《北辰一刀流剑法全书》中被誉为最强攻击之术。看似是简单的当头一刀,但在双臂抬刀前已经计算好对手的任何退避和反击路线,实在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此招一出,即便面前是一块顽石,也必将一分为二!

想po jiě此招,不能任由其完成整个动作,一般利用身法避开正面气势最盛之处,在对方举刀到最高点时采取游斗策略。而一旦采用这样的方式,会面临气势落入下乘的境地,对手也可以引而不发,最终仍难免一败。

空山一叶此时仍然歪歪斜斜的坐着,眼睁睁看对方完成整个动作,在对方举刀过顶时,甚至眼中露出一丝赞叹之意,被一直死死观察他的少女千叶佐奈敏锐的捕捉到。

即便父亲面对兄长此刀也不可能坐在地上应对吧,为什么?一心求死?不对,这个姿势,这种态度,难道是……

“啊!不要!这是奥义——无想剑!”她一声如du juān啼血般凄厉的尖叫,把沉浸在此招中的众人惊醒,而此时,斋藤荣太郎的剑风甚至已经吹散了空山一叶披散的头发,露出下面一双璀璨如星辰般的双眸……

第153章 真正的奥义【4000字大章】

无想剑,是一刀流开山始祖伊藤一刀斋的独创奥义,核心思想是不管何时、何地、何种状况下都能后发先至,po jiě对方招式,取自《金刚经》中“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若非无想”之意,深合禅剑合一之境界,是这位剑豪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奥义。

传说嗜酒如命的一刀斋曾经在一座荒山残庙中醉倒,腰间长刀都被尾随而来的忍着悄悄窃走的情况下,竟然仅凭空手便击杀七人。此人一生放荡不羁,可谓仇家无数,经历的偷袭数不胜数,能活到寿终正寝除了本身的剑豪修为外,也是凭借此奥义的犀利。

但可惜的是,此招早已失传了几百年,期间,一刀流中多位剑豪想凭借自身武艺,以及流传下来的《无想剑心法书》等只言片语中复原此招,但终未能成功。

无想剑奥义最难之处不在于剑——这是一种空手杀敌的招式。

剑客之所以为剑客,一半以上的功夫都在剑上,即便以身法拳脚著称的“萨摩国术”体舍流,也是剑术。而柳生新阴流的“无刀取”奥义,更多的是缴械,不是杀敌。

所以便形成一个悖论:既然手中有剑,为何还要研究无剑时怎样杀人?既然手中无剑都能杀敌,那要剑何用?也只有一刀斋这种人需要这种奥义吧……至此,无想剑彻底成为了传说中的奥义,再也没有人试图研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招式,哪里想得到今天还能有人掌握如此艰深的无想剑奥义。

此时的空山一叶左手抚着长船长光,右手虚握酒壶,一腿在前一腿在后,歪歪斜斜的坐在席子上,似乎对即将贯如脑门的刀锋视而不见。就在千叶佐奈惊恐的喊出那句话的同时,空山一叶动了,他的身体如游龙一般摆动了几下,双腿形成一个大大的弓步,原本坐在席子上的身体借着这股力道向斜上前冲,冲进千叶荣太郎的胸腹之间,对方的长刀顿时劈在空山一叶身后的空气中。

空山一叶摆动肩膀,握住酒壶的右手舒展的伸开,以掌为剑,四只手指直直戳进千叶荣太郎柔软的胃部。向下落地的酒壶在空中便被他用左手接住,一滴酒也未洒出。

其动作之潇洒,神态之轻松,仿佛这不是一场生死决斗,而是樱花祭中随手在空中接住一朵随风飘落的花瓣,一股让众人迷醉的气质油然散发。

不是空山一叶故意耍帅,如果出刀对决,他有一百种方法杀死对方,但既想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又不想让他落下残疾,这种招式他认为是最好的。

这一刻,就连千叶佐奈都暂时忘记了这场比试的胜负,目光陷进空山一叶身上无法自拔。

一声干呕破坏了场内的和谐,千叶荣太郎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胃部,让所有内脏扭曲在一起,疼痛到极致反而让痛觉神经暂时失去反应,如果不是长久以来修炼剑术带来的强大意志力,他早已在被击中的一瞬间失去意识,即便现在也只不过是为了维护尊严强撑而已。

强自按下涌到喉头的鲜血,艰难的开口道:“无、无想剑,你怎么会……”话音未落,他只觉得所有被压抑的痛苦一齐爆发,大嘴一张,一口怒血喷到空中,星星点点的血迹占满了半个席子,随即一声不吭的晕倒在地,只有身体时不时的抽搐几下,证明他气息尚在。

“兄长!”少女悲泣一声,冲到近前,急切的查看兄长的状况,见只是晕了过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恨恨的盯着空山一叶。

这个男人……他真的是个剑圣!回想起空山一叶的一招一式,千叶佐奈发现,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把兄长当做对手,而是一个武功还算不错的弟子级人物。

兄长虽然还不曾达到剑豪境界,但也紧紧一线之差,父亲曾说过,如果不能在三招内解决兄长,即便是父亲自己也没把握在生死决斗中活下来。

可见武功一旦到达他们一般的境界时,真实的武力差距已经很小了。就算这个男人身负无想剑奥义,但兄长的这招切落也称得上登峰造极,没理由如此轻易失败的。她面色复杂的看着空山一叶,发现自己有恐惧,有敬佩,有怨恨,但怎么也无法讨厌这个男人。

千叶佐奈站起身,两足并拢双手下垂,落落大方的低头鞠躬,“空山大人不愧剑圣之名,我兄妹领教了,必会把今日之事禀报父亲,告退了。”

空山一叶皱着眉头盯着被密密麻麻的血点沾染的草席,刚才小试身手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转头看了桂小五郎一眼,吩咐道:“跟她说说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

小五郎大脑急速运转,好像稍稍明白了,心中腹诽一句:老师真是喜欢胡闹。随即正色对着千叶佐奈道:“千叶xiao jie,你可以随时离开,但贵兄长千叶荣太郎前辈要留下,直到千叶周作大人亲自前来领人为止。”

“纳尼?!你、你们是想把我的兄长扣在此处?无理!我绝不答应!”少女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厉声拒绝,手按刀柄,挺直纤细但不柔弱的身体以一种决绝的口气道:“空山大人,你可以杀死我兄妹二人,但我们绝不接受如此受辱,哪怕拼死一战也亦所不惜,北辰一刀流千叶家没有懦夫!”

桂小五郎苦笑一声,“你误会了,千叶xiao jie,前几日我神道无念流弟子芹泽鸭师兄挑战老师,被打断一臂,也被要求留在此处,这是惯例,并不是故意侮辱……”

“我拒绝!你神道无念流如何我不管,但我北辰一刀流决不答应。”少女毫不犹豫的打断道。

“不答应又能如何?”空山一叶冷冷的开口道,“挑起斗争很容易,但什么时候结束,就要由胜利者说了算。如果刚才是我输了,必然名誉扫地,空山想念流连同我空山一叶的名号也会被你们写入讲谈录中,即使百年之后都会有人借此事迹笑我狂妄无知,而你们北辰一刀流则成为正义的一方,世人皆传颂北辰一刀流慧眼如炬,武功无敌。”

众人鸦雀无声,似乎空山一叶沙哑的嗓音比他的无想剑奥义还要犀利,“但现在输的是你们,要么千叶荣太郎留下,要么你们谁也不要走了。”

千叶佐奈呆呆的听着这chi luo裸的威胁,她的剑术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平日在父兄的庇护之下,哪里受过如此委屈。

她此时好想扑进父亲的怀里痛哭,但身为武家女子,决不允许在敌人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少女惨然一笑:“空山大人,你说的没错,输了就是输了……”

她缓缓抽出腰间小太刀,但并没有指向空山一叶,而是刀尖下垂,猛然刺向蜷缩在地上的千叶荣太郎后颈,竟是要亲手杀死兄长!

空山一叶依旧冷冷的盯着千叶佐奈没有动,以他的速度想夺走少女手中短刀可谓轻而易举,但他又怎会在乎眼前这二人的生死。

不过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一直盯着少女身影的桂小五郎,在少女拔出小太刀时便感觉出不对劲,这个时刻拔刀无外乎杀人和zi shā,想杀空山一叶是笑话,老师的安全也不用他操心,桂小五郎最怕的就是少女会把刀尖对准她自己!

但少女的决绝仍然出乎他的意料,早有准备的小五郎一个舍身撞,用肩膀把千叶佐奈顶倒在地,然后用绞技夺走少女的短刀,口中喝到:“不要做傻事!”

少女伏在地上,看了看毫无表情的空山一叶,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桂小五郎,平静的说道:“我一心求死,你能拦住几次?”“只要我在这里,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自尽。”

“桂小五郎,我知道你,也敬佩你代替受伤的师兄自愿为质的勇气,但我身为女子,即便有心代替兄长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只有先杀掉兄长再zi shā以维护千叶家名。想必兄长在九泉之下亦不会怪罪于我的。”

大野不二急的原地转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千叶xiao jie,这,这是,唉……”场中最痛苦的那个其实是他,忠厚如他怎么也想不到比试一下武艺就要带走两条性命,而一旦这两位死在道场,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你们死了,我会命人把你们的尸体挂在道馆门外,再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写在牌子上,立在你们尸体旁边,千叶周作一日不现身,便挂一日,你可以试试我说话是否算数。”空山一叶的沙哑的音调没有任何波动,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啰啰嗦嗦的纠缠不清已经让他彻底失去耐性,他早已打定主意,如果这两人真的就这样死了,他会当即赶走道场所有人,独自静待北辰一刀流的报复,大不了就是一场厮杀而已。

千叶佐奈面对空山一叶的威胁不为所动,依旧平静的说:“空山大人身为剑圣,却没有一点剑圣的气度,让小女子大失所望。尸体不过是皮囊而已,既然死了,随意空山大人怎样发落,这份痛苦只能让活着的人继续继承下去了,我相信千叶家即便只剩最后一人,也会拼尽全力把痛苦加倍返还给空山大人——即便大人是剑圣!”

每个人都拥有天生的气质,平日里,可以用修养、阅历、学时进行掩饰,一旦到了生死之际,覆在心中的万千面具便会通通剥下,还原出各自的本心。

千叶佐奈,这个十五岁的少女,此时散发的气质就像一颗无比璀璨的钻石,晶莹剔透,坚不可摧。

冷酷如空山一叶也大受震撼,他缓缓的开口道:“可惜你是女子,否则我必登门拜访,收你作衣钵弟子,继承我空山流剑术。”

女人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是不允许拥有长刀的,尤其是武家女子,除非放弃家名,甘愿成为以àn shā为生的忍者,否则根本不可能以长刀为武器。即便是千叶周作这般地位的剑豪之女,也只能修习小太刀术,一旦嫁人便要改作他姓,哪怕武功再强也不计入名剑客之列。

千叶佐奈盈盈一拜,“佐奈谢过剑圣大人厚爱。”她缓缓的走向面色复杂的桂小五郎,从少年手中拿回属于自己的小太刀,郑重跪倒在千叶荣太郎身边,轻声道:“兄长,原谅我不能让你以武士最名誉的方式死去。”

桂小五郎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标准的土下座方式对着空山一叶恳求道:“老师,并不是空山想念流怕了他北辰一刀流,只是、只是不要因一时意气之争,让两条大好人命就此消逝,尤其是千叶佐奈xiao jie,多么美好的人啊,就这样凋落,实在是太可惜了。老师,请让他们离开吧。”

大野不二见此,也放下身为馆主的矜持,跪倒在地大声道:“空山前辈,还是让他们走吧。”

空山一叶大大的灌了一口酒,原本冷酷无情的表情消失不见,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盯着千叶佐奈道:“我并不是嗜杀之人,你们走吧,把今天的事告诉千叶周作,我在这里等他。”

千叶佐奈再次郑重的行了一礼,拾起兄长掉落的长刀重新插回鞘中,婉拒了大野不二派人帮忙的行为,架起千叶荣太郎敦实厚重的身体,吃力的向道馆外蹒跚而去。

空山一叶目送少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幽幽叹息道:“这才是北辰一刀流真正的奥义啊,看来是我败了呢……是吧,小五郎。”

桂小五郎摸了摸头发,犹豫了一下,“不,老师,千叶佐奈是被北辰一刀流的奥义所支配而已,而老师刚好相反,您是以自己所想,随心所欲支配奥义的剑圣啊!”

桂小五郎崇敬的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心中不可抑制的生长出“我以后也要成为可以随心所欲行事的人”的野望,这个日后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空山一叶的潜移默化下,开始了心灵的蜕变之旅。

第154章 空山流的里派与表派

月光洒落在演武厅的地板上,照亮空山一叶的半边身子。他端端正正的盘膝正坐,进行每天的冥想。武功到了他这般境界,苦练已经没有任何提高修为的作用了,只能维持身体状态不至于跌落。

大野不二安静的立在门口,呼吸尽量放到最轻,以免打扰到空山一叶的修行,他有很多话想要问,但不敢贸然进去。与空山一叶形影不离的桂小五郎也学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门口走廊的地板上闭目沉思。

“进来吧。”听到空山一叶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相继进门跪坐在对面。“大野,有事吗?”

“是这样,前辈,这几天道馆弟子暴增,但都是冲着前辈的名义来的,我想是不是您可以抽出一些时间教导一下他们。”

“就这些?好吧,明日我会教导一下,放心,除非遇到迫不得已的情况,否则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大野不二相当惊喜,原本他以长船长光为礼,要求空山一叶帮忙度过试合危机,以及留在道馆指导几个月。最开始他还有些心疼传世宝物bèi po赠人,但当空山一叶逐渐展露出剑圣的修为后,现在反而觉得这点小礼物留不下这个冒牌的“本派前辈。”

作为一个老资格剑客,虽然大野不二的武功不入流,但经验十分丰富。他知道,身为剑圣只要空山一叶张张口,无数有所求的大名、豪商赠来的名剑能把这个大厅铺满,毕竟长船长光这种级数的剑虽然难得,但只要肯花大力气,寻出几十上百把没有任何问题。甚至送出豪礼后不需要空山一叶做什么,只求见识一面结个善缘的也有大把人在。

“小五郎,你呢,今天有什么问题。”

“老师,千叶佐奈说您空手击败千叶荣太郎的那招是‘无想剑’,据弟子了解,无想剑一直是一刀流的奥义,而且已经失传好久了,难道被您重新创立了吗?”

“呵呵,算是吧,不过这并不神秘,当你达到我这个境界时,基本上会知道,那些奥义只不过是对剑和身体的利用方式而已。所以即便我教给你,你也用不出,这是需要以自己的剑术和身体为基础,经过长久领悟才能得到的。”

到目前为止,空山一叶已经用出了好几种奥义:目剑心眼、一之瞬杀、无想剑。

以后他还会用出更多的奥义,他当然不可能精通各个流派的剑术要旨,但那些流派哪怕有人修炼到剑豪,也达不到他如今的地步,这是身体和天赋决定的。

努力修炼可以提升下限,但天赋才是决定上限的关键!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小五郎沮丧了一会,又重新问道:“那个……老师,这次不是剑术方面的问题,就是有些好奇……既然老师也是修习的空山流,那为何道馆内众人,包括大野馆长在内的武功都如此的……普通?”

桂小五郎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了,空山一叶的武功被称为当下日本第一人也完全配得上,那为何同宗同流的大野不二武功那么低,竟然连芹泽鸭都抵御不住,要知道一个剑圣随意指点几句就受益无穷了,就像自己,这几天的进步速度简直比过去一年还要夸张。

大野不二面色微红,尴尬的张了张嘴,他本身并不是喜欢说谎的人,但让他把空山一叶只是走投无路间请来的帮手这种话说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

面对同时得罪两大顶级流派的现状,一旦让人知晓空山一叶跟空山想念流没有任何瓜葛,流派、道馆、自己和弟子们统统都完了!他心虚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又深深低下头。桂小五郎倒是没有发现异状,认为这是大野不二羞愧的表现。

空山一叶仔细编制了一下语言,缓缓的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也是前几天才来到道馆的,大野不过早你一天见到我而已。”

大野不二的头更低了,面色由微红转向惨白。“啊?那老师你……”

空山一叶摆了摆手制止小五郎的猜测,“我空山流分为里派和表派,里派师徒单传,每代只传一人,只有武艺大成后才能继承空山一叶的名字行走世间。但因缘际会下,也会指导他人一些武功。大野这家道馆的初代目也是因为山中偶遇,才被当年的空山一叶传授了些许皮毛剑术。没有完整剑术传承的情况下,在高手如云的江户能维持将近300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大野,这把备前长船长光在两百多年前就是属于空山一叶的佩剑,只不过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被你们初代目恰巧得到了而已。如今回到我手中,算是物归原主,所以最开始我对你说不管是我本人还是这把剑,与空山想念流渊源颇深的缘故。”

这套说辞空山一叶早已经想好了。这里是江户,根本不是偏远村子和乡下小镇随意一句就能隐瞒来历的,对于那些没有明细家谱的人,没有哪个藩主会招募到麾下成为正式的武士。这个时代,没有身份便会归结于贱民之役,而贱民的地位甚至远远比不上一只家畜,是可以在大街上被武士随意试刀的存在。

空山一叶当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他只不过想给这家道馆,给大野不二一个交代。其实也不算是完全编造,除了所谓空山流之外,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每一代的空山一叶都是他自己而已……

大野不二抬起头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空山前辈的确是与我派渊源颇深,说是宗家也不为过。这下子我派的安全无忧了,那是不是恳求他多传授一些剑术奥义?如果能留在道馆一辈子就好了……大野不二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

原来老师是隐世流派传人,怪不得一直没有听闻,桂小五郎暗暗想到,同时对空山一叶的崇敬再次加深了一层。据他所知,那些存在于深山大泽中的隐世流派都是些淡泊名利,一心追求剑道之人,最早甚至可追溯到一千年前的飞鸟时代,但这些流派的下场大多很悲惨。

日本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度,“一天三小震、三天一中震、三年一大震”的说法绝不是夸张。有时一场地震加上随之而来的泥石流,就会瞬间吞没一个村子,一旦遇到这种天灾,不要说修炼到剑圣之境,哪怕是剑神,想逃得一命也得靠运气,只能依靠集体的力量相互救援渡过天灾。

“老师,听你这样一说,弟子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长州藩内好像也有一家传承了几百年的流派,据说也是每代单传,但几乎没听说过这个流派有人出仕过任何大名和武家,非常神秘。”

桂小五郎说道。“哦?你知道那家流派的名字吗?”“好像是叫做飞天御剑流,但传人叫什么就没人知道了,但应该还是有的。”

就在桂小五郎说出“飞天御剑流”这几个字时,那道熟悉的电子音当即在空山一叶脑中响起:“欢迎来到《浪客剑心》的世界”。

终于出现了!

《浪客剑心》的世界是哪里、会发生什么,空山一叶一无所知,当然他也没兴趣知道,在他想来,反正完成任务后很快就要出去了。

即便停留时间最长的《七武士》也不超过两个月,《大逃杀》或许应该是自己拼命反抗的原因而乱入的,即使这样也仅仅不到一个月,《用心棒》的时间就更短了,前后不过数天而已,所以这次的世界也根本没必要担心。

就在他们在道馆的演武厅闲聊时,明亮而柔和的月光也洒向一个偏僻的村落中,朴实的农民举着正哇哇大哭男婴对床上虚弱的产妇兴奋道:“看,这是心太,虽然看起来瘦弱了些,但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男子汉的,是吧心太……”

嘉永二年葵月,绯村剑心,出生。

第155章 暗中的危险

自千叶兄妹挑战之后,空山一叶已经待在道馆七日之久,但不管是神道无念流还是北辰一刀流均没什么动静。

按照桂小五郎的说法,他的师傅斋藤弥九郎向来宽厚,也不以剑术修为为荣,所以现在应该是忙着其他的事,比如大炮、铁甲战舰的研究之类,才没有亲自前来拜访;

但北辰一刀流宗主千叶周作却是一个最纯粹的剑客,不来道馆挑战的唯一理由就是没把握获胜,说不准在默默研究什么必杀之技,等到他觉得足可一战时,一定会亲自前来。

在这期间,空山一叶除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教导道场新收的弟子外,基本活动就是一边饮酒,一边听桂小五郎为他介绍江户、京都乃至全日本两百多个藩的奇闻异事,这也让他大概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状况。

以空山一叶有限的日本史知识,他知道现在正处于幕府末期,距离明治维新应该没多少年了,他也模糊的知道,维新之后日本从上到下遍布长州藩势力,可以说是最大的赢家。

换做其他投机人士,此时抱紧长州藩的大腿才是日后飞黄腾达的捷径,但空山一叶已经拒绝了多次桂小五郎明里暗里提出的邀请。

桂小五郎十分无奈,他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说不动老师空山一叶这种身份的人物,也只能期盼藩主早日抵达江户,以诚恳之心劝说老师了。

“老师,你整日留在道场饮酒,不觉得闷吗?不如让弟子带老师逛逛江户,要知道江户可是相当繁华的。”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桂小五郎发现自己的这位老师只要在心情好的时候,还是相当好说话的,如果不是带着恶意挑衅,言语上的些许失礼也不会被怪罪。

总的来说,他觉得老师冷酷无情的本质其实是在乎的东西非常少,但本身并不向想象中一样难以相处,尤其是在喝酒喝到高兴的时候,甚至会拉着自己在池塘中教他游泳……

“不去。”空山一叶撇了撇嘴,江户再怎么繁华,能比得上后世的东京么?

“老师……江户知名的酒馆不知有多少,远比大野馆主收藏的劣酒要强得多,弟子请客,保证老师能喝的尽兴,也不用再看大野馆主心疼的表情了。”小五郎继续劝道。

身为少年人的他,虽然每天都能感觉到剑术的进步,但依旧向往外面世界的繁华。

“小五郎,”空山一叶有些严肃,“能忍受甚至享受寂寞和枯燥,是成为剑术高手基本素质,你的胆识、智慧、心性、眼力都是绝好的,但凡事有利有弊,像你这样的聪慧之人,一般都没有耐心下苦功修习剑术,如果不改掉的话,你绝达不到剑豪之境,如果要比的话,你们神道无念流的斋藤新太郎就是你的极限了。”

桂小五郎恭敬道歉,但内心并不是很在乎。

他最崇拜的是师傅斋藤弥九郎,相当认可师傅“能拯救日本的不靠刀剑之锋,而在于船坚炮利”的理念,也一直没有停止过这方面的学习。

剑术在他看来,更多的只是防身而已,而留在这里向空山一叶学剑,最主要的目的也是空山一叶这位日本唯一的剑圣本人,对能修习到多强的剑术并无太多欲念,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自己是神道无念流的人。

空山一叶当然一眼就看出桂小五郎的不以为然,暗暗叹息这位他很看好的年轻人,也只能成为自己的弟子,而不是徒弟了。

他忍不住又想起那日决心zi shā时的千叶佐奈,这个少女倒是有传承他剑术的一切条件,但可惜的是生做了女儿身,连携带长刀在街上行走的权利都没有,这该死的规矩!

意兴阑珊下,空山一叶揣起酒壶,对小五郎吩咐道:“走吧,带我逛逛江户。”小五郎心中一喜,告了声罪,急匆匆向大野不二说明情况,带领空山一叶走出了道馆。

“江户”意味“江之门”,也就是河口的意思。江户城,这座被水环绕的城市,从一片荒凉的村落到成为世界第一大都市,只用了两百余年。拥有一百万人的江户,比同时期的帝都、巴黎、伦敦人口还要多。

由于河道纵横,水运发达,这里集中了日本一切商品,是日本名副其实的政治、商业中心。

沿街最多的还是各种特色小吃,才逛不久,桂小五郎手中已经多了一包花林糖、几串糯米丸子,这几日道馆的粗茶淡饭,早已让他有些忍受不住了。

其实空山一叶也是如此,每日只有米饭就着腌黄瓜腌萝卜,味蕾寡淡透顶,但道馆一直惨淡经营,空山一叶也不好意思提出过分的要求,好在每日有酒,再加上经历了多个物质匮乏的世界,倒也没觉得太过难熬。

“老师,这附近有一家居酒屋的烧鸟非常美味,烤得焦焦的大块肉串,涂上甜酱油再撒上一些盐末,沾着新鲜的萝卜泥一起吃,那可真是……”桂小五郎也不待空山一叶回答,径自走在前面带路,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稳重异常的桂小五郎才终于有了一丝少年的样子。

空山一叶目光随意向四周扫了扫,也跟着桂小五郎的步伐七绕八绕,走进一家开在角落的居酒屋中。

此时刚过申时,空荡荡的居酒屋内还没有几个客人,桂小五郎热情的跟中年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看来对此很是熟悉。

“松子大姐,今天我特意代老师来你这里,你要拿出你们店里最好的手艺,对了,老师喜欢喝酒,快把你偷偷藏起来的好酒端上来,不要兑水哦,否则……”小五郎啰啰嗦嗦的吩咐着。

松子捂嘴一笑,热情的招呼道:“你不在练兵馆好好习剑,又偷偷跑来喝酒吗?”“我哪有喝酒……”桂小五郎心虚的看了一眼空山一叶,见空山一叶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这里,才悄悄松了口气。

松子老板娘虽然在跟小五郎调笑,但目光一直没有从空山一叶的脸上移开过,她敢对佛祖发誓,自己从来也没见过如此英俊逼人的人物!在江户开店二十多年,她亲自招待的武士不下数千,面容俊美的当然不在少数,但仔细观察,多少还是有些瑕疵的。

而眼前这个冷淡的武士,从身材到相貌,乃至气质,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还有一种说不行道不明的神秘感,甚至让她干枯已久的身体隐隐泛起些许湿润……

空山一叶此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感知告诉他,有异常!

其实自他出了道场便发现,始终有相当多的目光在盯着他,但仔细一想,自己这些天做的事此时早已传遍江户,通过两大道场弟子们的描述,他这位目前日本唯一的“剑圣”,应该比后世的巨星还要吸引人关注,可以说如果没人看他,才是最意外,所以他也没有多过在意。

不过在他走进这家居酒屋不久,一种久违的、淡淡的威胁一直在心头萦绕,这是有人要对他不利的预告!

究竟是谁?有多少人?究竟哪些人想对他不利?是埋伏还是要冲进店里?……

空山一叶表面不动声色,但已经提高警惕。他心中喝道:来吧,不管是谁,都可以来àn shā我,但你们一定要有必死的觉悟!

第156章 土遁!来自忍者的刺杀【将近5000字,明天还有5000多】

屋顶一人,内屋一人,门外三人,小巷一人,才区区6人而已,难道仅凭这几个人就敢来刺杀我?在等待上菜的期间,空山一叶开始集中精神感知周围的环境,很快,他便找到了埋伏他的具体人数和位置。

“呼吸极轻,尤其是小巷中的那个,其次是屋内和屋顶,门外的三人只听呼吸,还不如小五郎武艺精湛。”空山一叶默默分析道,虽然对方不曾有任何动作,但他可以瞬间判断出谁是对他威胁最大的那个。

这几个人的武功还远远没有达到威胁他生命的程度,空山一叶决定暂时不打搅这场男难得的改善伙食的机会。

与葱段一起穿在细细竹签上烤的焦黄酥脆的大块鸡肉,上面淋着酒居屋老板秘制甜酱汁,散发着一股由葱香、肉香、酱香合成的诱人香气,一口下去,鲜嫩的肉汁在口腔中奔流,配合恰到好处的甜咸口感,简直是对舌尖和胃囊的双重犒赏!

没想到在这处偏僻的居酒屋中会出现如此绝味,让空山一叶回忆起后世他经常光临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在美食的作用下,似乎被埋伏的危机感都减轻了许多。

桂小五郎连吃三串,还舔着嘴唇眼巴巴看着盘子中最后一串看起来更加诱人的鸡肉丸子。在空山一叶的伸手示意下,忍不住抄起竹签一口撸进嘴中。

“太美味了!这才叫食物嘛,改天请大野馆长也来一次,让他也见识一下,省的道馆每天的饭菜做的让人难以下咽。松子大姐,再原样上一份。赶快把老师的酒热好,快快。”小五郎塞得满满的嘴并不耽误说话,看起来这个技能已经练习的相当熟练。

“来啦来啦,酒马上烫好。”不多时,松子老板娘一手端着盛放串烧的托盘,一手端着酒,用远比平时更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在小五郎目瞪口呆下,温柔的为空山一叶斟满酒杯,亲手递到空山一叶手中,又绕到他的背后,略显干瘪的胸脯就要蹭到空山一叶后背。

但不知为何,每次贴近空山一叶时,她便会生出一种“再向前挺一寸便会立刻丧命”的强烈感觉。“不,不是感觉,这是事实,贴上就会没命的!”松子老板娘内心无意识的大喊,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见这位英俊的大人,便像控制不住身体似的产生浪荡行为,但yu wàng和生死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后者。只能万般无奈的安心做起的日常的服务工作。

空山一叶端着酒杯,像是在思索。从直觉上,他感觉老板娘的靠近让他感到毛骨悚然般的危险,但并不是抗拒老板娘本身,而且在他仔细探查下,这个干瘦的老板娘并没有任何武功,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不过这种多次救了他性命的敏锐直觉,让他选择按照直觉行事,每次老板娘想要贴住他的身体时,便控制一层淡淡的杀意锁定老板娘,使其不敢接近。

酒也是如此,只要靠近嘴唇,便会产生和老板娘一样的感觉。这种情况他可以肯定——酒中有毒!

对方看来不是武士,武士没有这么多心思,如果换做是任何一家道场想要埋伏自己,哪怕依靠人多势众,也只会摆开车马刀剑定胜负,绝不可能采用下毒这种卑鄙方式。

因为一旦让人察觉到这种做法,不光下手的人身败名裂,肯定会被勒令剖腹,就连道场也会因此而受到相当严重的惩处。

这是属于规则不允许的行为!

那么,不是武士,就是忍者了。

空山一叶有些好奇,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遭到传说中的忍者的àn shā,不是说他们很能忍吗?让他们多等一些时间吧。空山一叶慢条斯理的享受美食,那瓶毒酒看起来也被他一杯杯喝光,不过是不是真正进了他的肚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这顿美食从申时几乎吃到日落,在桂小五郎不断提醒下,空山一叶才施施然起身,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把爱剑插回腰间,而是就那么提着走向店外,快要走到门口时,在桂小五郎耳边轻声说:“守在门口,绝不可出门。”小五郎大惊,立刻握住刀柄环顾四周。

“屋内还有一个,你负责拦住,拦不住也不要硬抗,交给我处理,注意不要受伤了。”说完,空山一叶不再理会小五郎,径直走向店外。

刚刚走出店内五步,街角扛着扁担的脚夫突然从扁担下面拽出一根长长的铁链,一边坠着拳头大小的铁球,一边绑着一把锋利的镰刀,从空山一叶视线死角发动了进攻,镰刀的锋刃带着铁链飞向空山一叶腰间,只要被缠上,镰刀就会扣住他的后腰,只要握住铁链用力向后一拉……

与此同时,空山一叶正面急速飞来一颗圆球状的物体飞到他的面前,混合着huo yào、研磨的极细的石灰,以及其他一些粉末的瞬间爆开,把不宽的小巷笼罩着一片朦胧的烟雾中,跟着烟雾弹一起的是两把直刃忍者剑的劈砍,与镰刀一起,三个人形成一个三角形,几乎同时出手。

这还不算完,在空山一叶感知中,一直藏身在屋顶的忍者,从屋檐下洒出漫天的四角手里剑,且角度异常刁钻:三颗封住空山一叶退向店内的后路、五颗锁定他从头到脚的全部躯干,甚至每一颗的速度都各不相同,力求让他不能一次躲避。洒出手里剑后,这名忍者又迅速掏出吹管含在口中,下一波的暗器偷袭似乎也已经准备好了。

店内的小五郎目呲欲裂,悲声大喝道:“老师!”如果换做是他面对这种袭击,绝无生还的可能,也许手里剑刺进身体前,便已经被杀死了,那些多余的暗器只能当做鞭尸之用。

一片烟雾掩盖了空山一叶和三个忍者的身影,在短促的、几乎连成一线的三声惨叫后,从烟雾中蓦然伸出五把长船长光,每一把剑都刀背精准的击在手里剑的齿中央,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嘡啷”声,手里剑便以几乎数倍的速度倒飞而回,快到完全看不到踪影,五道黑光噗嗤一声,深深没入房顶上蒙着面巾的忍者人体中,一声不吭的跌落在地气绝身亡。

一切只在不到一秒内完成,甚至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眨眼间四个人便已经被空山一叶反杀。

如果有慢镜头的话,就会发现空山一叶在烟雾弹bào zhà之前轻轻闭上双眼,在镰刀袭向腰间时,用长船长光的刀柄尾部将其磕飞,同时拔出太刀,一点、一抹、一刺,用极其洗练的方式瞬杀三人,同时与从背后袭来的手里剑拉开一个剑身长度的距离。最后以一种挥出残影的速度,击飞五把手里剑,反杀释放暗器的忍者。

随着烟雾慢慢散开,空山一叶睁开双眼,向着外面最后一处感知到埋伏的地方看去,但那里分明只有光秃秃的一堵墙而已!空山一叶心中暗笑,如果我是只靠眼睛搜寻的话,即便告诉我这里有人我也要花费好大力气才能找到,不过…

空山一叶伸出脚尖挑起落在地上的一柄忍者直刀,飞到膝盖位置时,空山一叶抬脚一踢,忍者刀直直冲着灰色的墙面飞去,刀就那么定在了墙上,不一会,开始从墙上渗出血迹,一个忍者放弃了一直攥在手中的伪装布,双手徒劳的想把这柄原本属于同伴的刀从自己喉咙中bá chu lái,但还未触及到刀身,已经颓然垂下双手,一动不动的被钉死在墙面上。

至此,他感知到的敌人只剩下店内深处藏着的一个,他觉得是时候解决最后一个敌人了。刚想走进居酒屋,店内已经冲出了好几个惊慌失措的客人,任凭桂小五郎怎么拦截,还是无法完全拦住所有人。

其中一名身材瘦弱娇小的少女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伸着双手便向空山一叶倒去。此时,空山一叶脚边便是插在地上的一枚手里剑,如果任由这个少女面部着地……但空山一叶一动不动,冷冷的盯着少女,没有一点伸手扶住的打算。

他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就察觉出这个少女的呼吸和心跳频率与店内最后一个埋伏之人是完全一致的!

眼看这位少女额头就要chā jin一枚暗器,少女突然脚掌发力,由下跌改为前冲,袖口中弹出一截雪亮的刀锋直奔空山一叶小腹。空山一叶侧身避开,倒提剑的右手握住长船长光向上一挥,少女的手腕连同脖子被齐齐切断,她的头颅飞向天空,眼神中似乎还带着诧异、惊恐,还有一丝解脱?随即跌落到尘土中滚动几圈,与血污混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清秀容貌。

空山一叶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杀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他眼中都是差不多的,埋伏他就要付出代价,这种代价就是死!

他迈步向着酒居屋走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喝酒了。杀人之后就要喝上等美酒吗……这是谁说的来着?精神放松的空山一叶并没有意识到,埋伏他的不是六人,而是七人,此刻这个隐藏最深、忍术最精湛的杀手,就在他前方一步之处!

空山一叶把爱刀插回腰间,右脚踩在前方的土地上,但几乎瞬间踩空,身体不由自首向前方跌倒,不过强悍的控制力让他死死控制住左脚定在地上,让右脚凭空悬在那个坑洞上方。

但不到01秒后,左脚也突然向下陷了进去,以这些忍者的手段,几乎不用想也知道,只要双脚踩进去,再次bá chu lái时一定会多些什么,或少些什么……而且,此时也不仅仅是双脚的问题。

空山一叶似乎隐约听到一句“土遁,蛇击之术!”,然后在他双腿之间,大胯之下的土中,以毒舌吐信的速度骤然向上刺来一截刀锋,竟是要趁着他双腿下陷的一刻,从胯下进攻,简直恶毒至极!

这招土遁忍术最精妙的部分不在于最后这一剑,也不在于陷落双脚的两个坑洞,而是其隐忍到极限的隐匿功夫,也不知道这个忍者什么时候挖出一条可以容身的坑洞,竟能一动不动的藏身于此,眼见同伴一一被杀毫不动摇,只等在空山一叶还刀入鞘彻底放松警惕,才发动最致命的一击!真正如毒蛇出击一般致命。

如此必杀之局是空山一叶没有想到的,一贯依靠感知的他竟然没有丝毫发现藏在土中的忍者,这是他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的,这个忍者一定修炼了一种专为敛息而开发的忍术,埋在土中的时候,心跳似乎与上面行人的脚步声融为一体,以至于没有跟忍者打过交道的空山一叶猝不及防。

空山一叶虽惊不慌,在几毫秒间腰腹肌肉一阵剧烈的收缩,借着这一丁点的力量,空山一叶直接向后躺去,在倒地的前一刻,双手在后背以剑拄地,以此为支点,利用杠杆原理,叉着双腿由下而上做出一个后空翻动作,他的双腿直直指向天空时,一把狠辣决绝的直刀擦着他的衣服冲了上去,而土中的忍者此时也破土而出,与头向下的空山一叶刚巧四目相对:一个眼神冷酷中带着些许兴奋,一个眼中毫无情感波动,但眼角微微湿润。

空山一叶潇洒至极的后空翻并未露出一丝狼狈,在不知真相的人眼中,就像是提前与地下那位忍者商量好的一般,故意做出这种动作吸引目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没有准备下做出这个动作,身体在这瞬间破裂的多少根毛细血管。

但躲过这一击的空山一叶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主场,此时冲天而起的忍者脚还未着地,空山一叶没有拔剑,而是一脚向前重重踹在忍者的肚子中,忍者一声闷哼,能让如此隐忍的人忍不住痛出声音,可见这一脚的力量之大,这个忍者觉得自己的肠子已经断了几根……

他向后飞出两丈远,手中的刀都不知被扔到了哪里,原本在土里隐匿如此长的时间,便已经相当耗费精神体力了,如今遭受重击,哪怕以他这种比钢筋还要坚韧的意志也经受不住,摔倒在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空山一叶再次闭目全力感知了一下,这次不管天上地下,统统没有逃过,并未发现其他埋伏,他这才确定,这次刺杀基本已经结束了。

他走到昏死过去的忍者面前仔细打量着:身体相当瘦小,身高不过1米6,一身蓝色粗布忍者服,带着头巾和面巾,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不过从眼周围的皱纹中应该可以看出来,这位年纪已经不小了,也怪不得他的土遁差点让自己中招。

空山一叶并没有杀了他的打算,而是和冲出居酒屋的桂小五郎一起等待官府的到来。直接抓到道馆里也不是不行,不过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围着的人群,二人顿时打消了把人带回去的打算。

小五郎刚刚悄悄跟空山一叶说过,这种忍者一看便是极度危险的亡命徒,也绝对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与其自己花费精力看管审问,还要担心会不会因此而威胁到道馆众人的性命,不如直接交给官府。

到时有什么结果,派人通知自己一声就可以,想来官府也绝不敢就这么放了这个忍者,一个绞刑应该是跑不掉的了。

第157章 忍者的世界【6000字大章】

到底是谁要àn shā他,空山一叶和道馆众人一样毫无头绪,照理说,江户有实力雇佣如此精锐忍者的势力不多,但如果放眼全日本,数出几千家不成问题,如果想得到答案,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被他活捉的忍者能够招出一切。不过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故意栽赃?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成了死结。

“见我?”

“是的老师,被抓住的忍者说……说要在被处死前见您一面,官府虽然觉得这个忍者的要求万分无礼,但还是特意派人前来通知一声,说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小五郎颇有些跃跃欲试的说。

清晨,官府派人前来道馆报讯,审问来审问去,忍者只有一句话——想要见空山一叶一面。官府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把选择权交给空山一叶。似乎知晓这位剑圣大人的脾气,所以官差直接找到桂小五郎,传达出他们的善意。

空山一叶也很是好奇,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忍术和忍者,对于那个差点杀死他的被生擒的忍者也抱有一丝探究yu wàng,于是与小五郎一同起身,直奔位关押着这位忍者的监狱而去。

桂小五郎屏退官府的官差和看守,自觉走在前面充当护卫,和空山一叶走进漆黑潮湿的牢房,见到了这位被关押在最深处,双手双脚锁着铁链的人。

听到动静,这位矮小的忍者从角落中现出身形,如果不是他主动现身,小五郎都不曾发觉不过pu tuán大小的阴影中还藏着一个人,这个忍者已经把隐匿的功夫几乎做到了如本能一般。

小五郎喝道:“喂,报上姓名,让老师前来究竟何意?”

这位忍者空洞的眼神中慢慢泛起神采,好像已经长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一股极为生硬艰涩的声音从嘴中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呵、呵呵,忍者哪配拥有姓氏……剑圣大人叫我平八就可以了。”名叫平八的忍者忍不住聚焦目光,仔细打量空山一叶,这位让他们全军覆没的人物。

在刺杀时,除了确认对方相貌外,也没有其他对雇主的想法。在忍者眼中,只要接受任务,即便对方是大名,也不过是即将要杀死的目标罢了,没什么特别的。而此时身陷囹圄,再次细细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眼前的空山一叶散发着一种他们无论如何伪装也达不到的高贵气质,仿佛一举一动符合某种天然的道理,赏心悦目下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神也不过如此吧”的强烈意念。

与自己这些拼死才能获得一些勉强让全村吃饱的口粮的低jiàn rén物相比,对方简直是天生就该是拥有一切享受之人,就连他身边的弟子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尊贵武士模样,哪怕还是少年,想必日后也不会为了衣食奔走搏命。

世道不公,如之奈何!

“你为何要刺杀老师,是受了哪家雇佣?如果你如实招供,我以长州藩桂家武士名誉发誓,必竭尽全力保你安然离开。只要你日后不再针对老师行刺,我也可以替老师保证,他不会再追究你的事。”桂小五郎斩钉截铁的说,也替空山一叶做出了决定。

目中余光发现老师神色淡然,并未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他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忍者平八再次呵呵一笑:“多谢,不过我今次想见剑圣大人一面并不是为了讨饶,身为忍者,虽身份卑贱,但也像你们武士一样,要恪守忍者的规矩。”

“大胆!我好意救你,你却……”空山一叶拦住喝骂的小五郎,“算了,他已心存死志。”盯着平八眼睛道:“你们虽埋伏于我,但想必是奉命行事,你我非是仇敌,说吧,找我何事?”

“在下有几个问题想问大人,如果没有答案,我觉得有负风魔里三百年传承,更有负我苦修二十一年零七十五天的修行。”一副老实萎靡模样的平八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骤然绽放出一股刺杀空山一叶时绝命一击的气势,让桂小五郎忍不住手按刀柄,警惕的盯着粗大的木栅栏后的瘦小身影。

平八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的问道:“剑圣大人,居酒屋的老板娘明明已中了幻术,为什么没有反应?她原本应该借机趴在你后背的,那时藏在她**上的毒针会chā jin大人你的皮肤里。释术的是我们风魔里最强幻术高手杏子,对一个普通女人来说,绝无失手可能!这根见血封喉的毒针只要擦破大人的皮肤,也许就用不着我们动手了……死在这个幻术之下的高手有十七人。”

空山一叶心头一紧,原来自己距离死亡如此接近!虽然也发觉了老板娘的异样,但似乎自己对于任何中年妇女的吸引力都会造成对方的一些异样,也没多过在意,如果不是老板娘每次从背后靠得越近,自己都会本能觉得越危险,不由散发出一股凌厉的剑意,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看来人终究是脆弱的,剑术再无敌,也不代表本身真正是无敌的。经历几个世界,看来这次才是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看到空山一叶沉默不语的表情,平八似乎已经看出对方也没有察觉自己的布置,只不过是靠莫名其妙的运气逃过一劫,不由得万分失望,但心中却不可抑制的产生一种极度的欣慰感:即便是剑圣也是可以被风魔里的忍术杀死的!他喃喃道:“看来是我们运气不好啊……”

小五郎却没有丝毫担忧老师安危的心思,在他心中,对方的幻术一定是被老师暗中po jiě了,只不过老师不愿意说明而已,但松子老板娘可是一个普通人啊!他愤怒的喊道:“真卑鄙!你们把老板娘怎么样了!”

平八哑然失笑:“这位小武士大人,我们可是忍者,难道要我们摆开架势与剑圣决斗吗?即便埋伏也敌不过剑圣大人一刀啊!”

想起被轻松斩杀的伙伴们,平八心中忍不住一阵悲戚,“放心吧,那根针是由杏子套在老板娘**上的,只对外,如果老板娘不傻,现在应该还活得好好的。杏子被杀的那一刻,幻术便被强制解除了,唉,原本杏子不用死的,她才十九岁……”

“剑圣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平八止住悲痛继续道:“我亲眼看见你喝了不少酒,怎可能没有中毒?”

“亲眼看到?你在土中是怎么看到的?还有,如果你怀着针对我的恶意,我绝不可能没有一点感知!”空山一叶对此相当好奇。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伎俩而已,与剑圣大人剑术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之所以像死人一样潜伏在土里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是我们风魔里的秘传——地听之术,原本就是用来刺探情报的。至于瞒过大人的感知,也是另一种敛息秘术。”

“好厉害!”小五郎惊叹,他对这种竟然可以让老师措手不及的秘术十分眼热,如果自己能够修习……虽然对正面作战没有任何帮助,但如果用来逃跑藏身,简直无往不利!

忍者似乎看出小五郎的羡慕,像是回忆起让他极其痛苦的事,面部僵硬的肌肉都开始微微抖动,他深吸几口气苦着脸说道:“小武士大人,即便我跪下求你,如果你知道这种忍住是怎样修炼的话,你也会吓得远远逃开的。”

这个卑贱的忍者竟然瞧不起身为武士的毅力?岂有此理!他难道以为修炼剑术不痛苦吗?真是该死!

没有理会不忿的武士,忍者似笑非笑的说:“从你刚刚懂事开始,大概4、5岁吧,把你埋在土里,只留一根竹管呼吸,如果五天之后你没死的话,再进行下一步修炼,持续10年左右就能练成了,这只是基础而已。我们风魔里的土遁,比这残酷的忍术还有很多。怎样,还想学吗?”

“你们还是人吗……”小五郎脸色微白,忍不住脱口而出。

“忍者而已。”平八无所谓的说,“空山大人,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其实我没喝。”空山一叶答道:“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后,他对这股忍者已经开始刮目相看,也产生一些和眼前这位干瘦的平八平等交流的意愿。

对于那瓶酒,虽然不知道里面有毒,但每当他拿起酒瓶时,总会产生一股强烈的不安,早有防备下,以空山一叶的境界,控制肌肉做出喝酒的状态简直轻而易举,实际上所有的酒都顺着大拇指流进了袖口,又被他发力振到桌下的席子里,连皮肤都未粘。

空山一叶对眼前的忍者耐心解释后,平八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剑圣!这种做法在下想象不到除您之外有谁能骗过我的眼睛。但您是怎么发现酒里有毒的?幸之助也许能被您发现,但他下毒的手法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就连店主和老板娘发现不了。”

“哦?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方便的话。”

空山一叶可以肯定,伏在房顶上的忍者直到偷袭自己时,从头到尾没有移动过;而藏在屋里释放幻术的女忍者也是随着那些惊慌跑出来的客人一起出来的,那下毒是在什么时候?如果居酒屋没有参与这次刺杀的话,不可能会提前准备好毒酒的。

“我们风魔里在今天之后应该就会彻底消失掉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幸之助是用我派秘传的‘奈落’之术,用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向下放入正在加热的酒瓶中,然后把毒药顺着丝线滴进酒里,其实也很简单,只需一滴就够了。”平八有些骄傲的说。

空山一叶惊叹一声:“好手法!好心思!好忍术!”

别看平八说的轻松,把一根毫不受力的、长长的丝线放进窄小的瓶口,需要多么精准的眼力、多么强大的控制力!要知道那可是线,如此轻的重量,空气只要微微波动,就会飞出十万八千里,而酒瓶下就是蒸腾的水蒸气,不但对丝线影响极大,也让人很难看清瓶子,换做是他也没把握一次投进去,难怪这位在房顶偷袭的忍者暗器功夫如此精湛。

“这次参加埋伏的,已经是我们风魔里最后七位忍者了。除了在门口负责吸引您注意力的三位下忍,剩下包括我在内都是精锐中忍,可以说为了这次任务倾尽了全力。我们知道杀死一位剑圣有多难,但奈何财物动人,我们忍者只是一群为了些许吃食飞来飞去的鸟儿而已,对方的定金足以让我们一村老小不必忍饥挨饿,所以即便任务失败,这笔赏金也是决不能放弃的。”平八淡淡的说,生死对于他来说早已不是最重要的事。

小五郎不解道:“以你们的本事,什么任务接不到?为何会落入如此凄惨的地步,据我所知,有很多忍者现在活得不比武士差。”

“这位小武士大人有所不知,我们风魔里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出现上忍了。要知道只有那些拥有上忍的忍村才能衣食无忧,才能被大名看重招揽,而我们这些中忍下忍不过是卖命的工具而已。”

“上忍?他们的忍术比你们还要厉害吗?”

“忍术?忍术算什么!成为一个上忍最重要的可不是忍术。”

“啊?不是忍术?你们完成雇主的任务不都是靠着忍术吗?”

“呵呵,这位小武士大人也说忍术是为了完成任务,那任务之前呢?”“当然是接受委托了。”

小五郎不解的说,这不是废话吗!

空山一叶似乎有些理解了平八的说法。只听这位忍者继续说:“是啊,接受委托,才是对忍村最重要的,上忍就是进行的这份最重要工作的人。这么说吧,比如剑圣大人和我,在我们实力都相同的情况下,哪个能接到大名的任务?”

桂小五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看着这个身形矮小、皮肤褶皱的忍者,说他是一个乡间老农没有任何人会质疑,日本漫山遍野都是这种人,平时连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存在;而老师空山一叶……即便与幕府将军大人在天守阁坐论天下,也毫不突兀。

二人就像天上的凤凰与被脱了毛的土鸡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嘛。想到这里,小五郎也开始明白平八话中的含义。

“看来你明白了,像我这种人,只能接受一些最穷的雇主给出的最危险的活计,往往死伤数人,也不过换来全村老小几日口粮。而剑圣大人……唉,村子原本有几百人,数十个精锐忍者,过了今天,就连一个忍者也不复存在了……”

平八有些悲凉的摇摇头,自顾自的继续解释道:“如果你体术精湛,武艺高强,那就是一个合格的下忍;如果在做到这些的同时,熟练掌握若干忍术,那就是中忍;如果能独当一面,带领伙伴完成任务,那就是精锐中忍;而上忍……还需要气质独特、见识广博、谈吐高雅、擅长各种艺术才可以,这样才能与最高级的雇主打交道,接来报酬最丰厚的任务。大人知道吗,在忍者最辉煌的战国时代,上忍是可以和大名公卿们谈诗论道的人物!就像百地三太夫、果心居士、服部半蔵正成等人,每个上忍都是村子的最高领导者和最宝贵的财富啊。”

空山一叶和桂小五郎沉默的听着,来时怀着的敌对心情此时已经消失无踪,空山一叶见多了这种悲惨,尚能保持平静。

而心性善良,希望有朝一日改变这个国家的桂小五郎则心中悲戚,忍不住大声道:“那你们可以放弃忍者的身份,安心耕作,为什么还要接受凶险的任务!难道你们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吗?”

平八忍不住露出极度讽刺的表情,愤慨的喊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们武士可以世代领着俸禄,每天衣食无忧,甚至觉得饭菜不和口味便去居酒屋喝酒吃肉,但我们呢?!村子三十九户人家,但全村只有二十件完整的衣服!你知道全村光着身子在太阳底下耕作着贫瘠的土地、在冰天雪地里寻找食物的绝望吗?你知道女孩子来了月事只能用沙子忍痛擦拭的感觉吗?你知道全日本除了连野狗都活不下去的山里,还有没被你们武士占着的土地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忍受你们想象不到的痛苦!你更不知道我们为了这次任务,已经把风魔里历代传下来的武器、暗器、装备全部带走了,我们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

平八以手捶地,披头散发,几乎已经是在嘶吼,在惊动了牢房守卫又被桂小五郎喝退后,才慢慢恢复平静。

“如果你相信我,告诉我你们村子的位置,我可以负责帮忙把他们迁到长州藩,那里是全日本最富裕的藩,如果辛勤劳作,吃饱肚子还是可以的。”

心情激荡之下,小五郎忍不住对这个曾经凶残的敌人产生了恻隐之心,虽然他知道这种做法很不符合他当下的身份地位,如果被有心人告发,最严重的后果甚至会被削去世袭藩士的地位,驱赶出藩,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改变这些可怜人的悲惨命运。

平八听到少年武士发自肺腑的话,也恢复了平静,“不必了,托剑圣大人的福,这次任务足够村子好好生活一段时间。作为善意的报答,我可以向大人透露一句,虽说我们忍者的守则是不能透露雇主,但这次与我们联络的人也是一个忍者,在交代完一切后便干脆利落的服毒zi shā了,所以背后真正的雇主是谁我们也没有任何头绪。”

空山一叶拦住想要慷慨陈词的小五郎,对着平八点了点头:“多谢,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这辈子没有,下辈子,我希望成为一名武士。”忍者平八抬起头,压抑住羡慕和渴望的目光,最后看了二人一眼,转过身闭目不语。

直到二人的脚步声消失在牢房、守卫走近的声音传来后,才慢慢睁开眼。

他把手伸进一根汗毛也没有的腋窝下,紧贴皮肤揉捏了几下,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懒散闲汉在抓痒,但他掏出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比手掌大不了几寸的一张似皮非皮、类似纸张的圆形薄片;

又在头发中抓了几抓,指尖多了根仅一寸长的褐色小针,平八不动声色的把薄片铺在小臂上,夹着针的一只手看似在另一只手的小臂上画着圈抓挠,但其实每画一圈,都会刺破手臂静脉,针尖沾着鲜血用一种极其简洁特殊的符号把今天从埋伏空山一叶开始,到监牢中与空山一叶对话的情况描述一遍。

做完这一切,平八借着擦汗的动作把小针重新藏进发丛中,又把手指尖伸进嘴里,来来回回抠着牙缝,看起来就像是在无聊的剔牙。一会,他的手中竟然多出一个小小的蜡丸,他把那张薄皮稍稍揉搓之后裹进蜡丸里,最后不动声色的咽进腹中。

在那些守卫看来,里面这位虽然是上官吩咐要严加看管的极度危险的忍者,但本质其实也不过是个乡民,挠痒剔牙打哈欠,一副这个时代地道的农家作风。看到这个忍者最后趴在稻草上,也以为他只不过是想要打个盹罢了。

该做的一切已经做完了,身为忍者,虽然任务失败,但毕竟尽了自己的本分,风魔里随着自己这位最后的中忍死亡,也会烟消云散吧。在雇佣了他们的那些大人物眼中,不过是损失一笔微不足道的钱财罢了,但这笔赏金也足够剩下的老弱妇孺重新选择一处平静的村落安家,过上几年舒适的日子了。

平八满足的幻想着,幻想着村子里的人人有衣穿,人人欢乐的吃着白米饭的情景,上下颚用力,咬碎口腔最深处的毒牙,全身肌肉一僵一松,带着微笑静静死去。

乱坟岗,啼哭的夜风让夏日深夜多了一层令人颤栗的寒意,一个衣着破烂、披头散发的妇女拉着一个更加瘦弱不堪,年纪不过4、5岁的小女孩,呆呆的站在一座新挖掘的小土丘前面。

妇女一言不发的用一根树枝挖开土丘,拽出平八已经僵硬的尸体,在尸体身上仔细观察着,看到平八左小臂上针眼大小的血洞之后,她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刀,熟练的划开平八的腹腔,切开胃部,伸手摸索几下后,掏出一只蜡丸死死捏在手中。

看着死尸开始发胀的脸上露出的满足表情,妇女发出几声极度悲哀的呜咽,不忍再看,侧着头把平八的尸体推回坑中,用有些僵硬的手抓起土,一把一把填平土坑,随后,拉着同样一脸麻木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没入了黑暗中。

这场针对空山一叶的阴谋,随着最后一位忍者的死亡似乎已经画上句号,风魔里也像大多数忍村一样,被时代的洪流席卷而过。

也只有个别忍痛活下去的人们,会在午夜思念中,回忆起江户城外乱坟岗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包,下面埋葬着一位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来世的忍者。

忍者的故事已经结束,但命运的丝线繁复纷乱,会把知情不知情、相关不相关的人们纠结在一起,直到下一个命运轮回之前,没人能够摆脱这种束缚,也许这就是让人无奈的宿命的一部分吧……

第158章 嫁妹

这场轰动江户的刺杀随着忍者的死亡落下帷幕,但幕府的震怒没有丝毫消减,不但治安官差点被勒令剖腹,更是严查江户旅店中的每一个脱藩浪人,就连各藩留在江户的藩邸也被严厉质询,但依然没有任何线索。各大势力纷纷派出够资格的代表借拜访之名前来探望,最起码要在明面上做出姿态,表示与此事无关。

由小五郎和大野不二把拜帖分门别类,有空山一叶必须亲自接见的,有小五郎和大野出面便足够的,还有收下礼物就算是给了他们面子的。二人知道空山一叶喜静,精挑细选下,最后“只”筛选出三十几家势力需要空山一叶亲自出面。

在整个过程中,空山一叶基本一言不发,但他的容貌、礼仪、姿态无可挑剔!即便那些最重繁文缛节的千年公卿世家,也忍不住自惭形秽,如果不是空山一叶始终保持着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意的话,很多人恨不能住在道馆与这位让人一见心折的剑圣大人挑灯夜谈。但抖动幅度逐渐增大的双腿让他们打消了这种念头,为避免有失礼仪风范,只好留下礼物抱憾告退,深责自己与剑圣差距太过悬殊,经不住对方的“考验”。

到了最后,很多人以能见空山一叶一面为荣,自此,再也没人提起他“鬼一”的名号,而是以“神颜”为名疯传江户,甚至盖过了他身为剑圣的剑术修为。不得不说,无论在哪个时代,人都是看脸的……

大野不二乐呵呵的抱着那些重礼藏好,他怎能不高兴!一天受到礼物估算出的价值,比道馆经营一百年还多,他恨不能让空山一叶一年365天接见那些大人物,甚至有种不如把空山一叶挂在门口当吉祥物的邪念。如果被已经不耐烦到极限的空山一叶知道,大野不二估计就可以和今后的人生告别了……

好在,在空山一叶彻底爆发前,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小五郎瘫坐在地板上,气喘吁吁的说:“好累!弟子宁愿再被忍者刺杀一次,也不想见这些大人物了。”“你当然愿意,被刺杀的又不是你,而是空山前辈!”大野不二也累得够呛,但至少还能维持着身为一派宗主的气度,没有彻底瘫在地板上。

不过小五郎心中清楚,因为跟在空山一叶身边,自己这次收获那些大势力的注意力,就连藩内的大佬们也对自己青睐有加,这对日后发展的好处简直不可估量!可以说自己才是这场刺杀行动最大的赢家。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惭愧的看了一眼空山一叶,迫切希望想要为老师做点什么。

“小五郎、大野,”空山一叶略带疲惫的沙哑嗓音吩咐道:“替我传出话,最近一段时间我要静心修炼剑术,不管是谁一律不见。”“是,老师/前辈。”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桂小五郎想了想,突然说:“最近江户开始流传着一个很奇怪的传言,说这次老师遇刺其实是北辰一刀流在背后指使的。而他们既没有出面澄清,也没有派人前来拜访,真的很奇怪。不过我不认为千叶周作前辈是那种雇佣忍者刺杀对手之人。”

其实早在刺杀发生当天,很多势力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了北辰一刀流身上,因为在明面中,只有他们的嫌疑最大。原因有两个,第一,空山一叶的出现,夺走了曾经属于千叶周作的剑术至尊地位;第二,空山一叶一招击伤千叶荣太郎,差点逼迫兄妹二人当场自尽,如此奇耻大辱绝无法忍气吞声。

而北辰一刀流对这件事一直不作出回应,更加深了这种猜忌。虽然很多人像小五郎一样坚信千叶周作这位曾经的日本剑术第一人,不可能会用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但北辰一刀流中,有钱有势的弟子可是相当多的。或许是想要替恩师出头呢?

“不用乱猜。能教导出千叶荣太郎和千叶佐奈的人物,不会如此下作。”空山一叶用少有的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而且,那样做会让剑心蒙尘,这种人也绝对修炼不到剑豪的境界!”

桂小五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老师说的对,不过如果北辰一刀流再不表态的话,一定会受到幕府的申斥,会成为流派不可抹去的污点,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弟子想不出他们怎样安然渡过这次危机。”

正在这时,虎太郎急匆匆的跑来,递上拜帖,气喘吁吁的说:“空山前辈、馆长,北、北辰一刀流的千叶荣太郎又来了!”

“只他自己?”小五郎有些期待的问。“对,这次只有他自己前来。”“让他进来。”空山一叶吩咐道,他也想知道北辰一刀流究竟是何态度。

千叶荣太郎受的伤早已无碍,但步伐却显得无比沉重,黝黑刚硬的脸似乎在微微抽搐,自行礼之后便再也没有真正抬起过头。是上次的打击太大了吗?众人心中想到。

大野不二首先开口:“千叶少馆主,请问这次来究竟为何?”

“不关我们的事,这次刺杀。”千叶荣太郎艰涩的开口道。

“我知道,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空山一叶冷淡的说。

“父亲自从我兄妹二人向他说明那日的情况后,一直在闭关修习剑术,以待与空山大人一战,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就连道馆众人亦是不见,直到昨日才出关,玄武馆一百余名弟子均可作证。”千叶荣太郎有些激动。

“你不必多做解释,我比你更了解一个剑豪的骄傲,待此事平静后,我会亲自前往玄武馆拜访。”

听到空山一叶的话,千叶荣太郎诧异的抬起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如此好说话,不管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是外面的传言,这位剑圣都不是容易说话之人,没想到这次会如此通情达理。

小五郎插话道:“千叶前辈,老师从未怀疑过北辰一刀流,现在的传言另有出处,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相信没有任何作用,前辈还是想想别的办法,看怎样制止这种对贵派相当不利的流言吧,唉,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

千叶荣太郎依然跪坐在原地没有起身,身体扭了几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什么事?”空山一叶的语气有些冰冷。

“这次前来拜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个、额、其实……”他艰涩无比的吐出一句话:“其实这次前来,主要为了替家妹佐奈求亲,千叶家希望与空山大人永结qin jin之好,家父对此婚事也是同意的。不过为了千叶家颜面,希望空山大人能亲来玄武馆求亲,万万拜托了。”

说完,千叶荣太郎额头触地,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礼,更多的或许是为了掩饰脸上的羞愤神色。这次的危机对于北辰一刀流或者千叶家来说,远比外人想象中的严重。

刺杀发生当晚,玄武馆外便布满了幕府的密探,明目张胆的进行监视,并详细调查最近几日出入道馆的人物,原本众人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但这几日传言有愈演愈烈的征召,就连道馆内的部分弟子也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千叶家指使的这件事。

据幕府的高层——曾经也是父亲的一位弟子透露,将军本人对此事也相当不满,如果千叶家再没有任何澄清的动作,有可能会做出减俸的惩罚,这种羞辱是千叶家绝不可能承受的!

但父亲闭关,没人可以做主究竟该如何处理,不得以下,由叔父千叶定吉亲自出面,请出正在闭关的父亲。

以千叶周作的骄傲,当即就要提刀前往空山流与空山一叶来个生死之战以正清白,但被众人死死劝住,这样做是澄清吗?恐怕在外人眼中是恼羞成怒吧……何况父亲没有任何获胜把握,本就是抱着以死洗清嫌疑的打算的。

但小妹千叶佐奈这时提出了一个建议:把自己嫁给空山一叶。这样既可以显示千叶家的诚意,又可洗脱嫌疑,更能交好这位前途无量的青年剑圣,简直是一举数得!要知道现在不知有多少大名公卿盯着空山一叶,希望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

不过这种做法在千叶荣太郎看来,本质与卖妹无异!说到底还不是技不如人么?父亲虽然也觉得此举有失剑客勇气,但身负千叶家荣辱与流派流派兴衰于一身,在众人的劝说下还是勉强同意了婚事。

千叶家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空山一叶如果不答应怎么办?不提千叶家是剑术豪门,与空山一叶刚好门当户对,只说千叶佐奈本人便是江户最知名的美人之一,更兼具一身高明剑术,可谓武家女子的完美模板,任谁也没理由拒绝吧。

“多谢美意,我拒绝。”空山一叶毫不犹豫的说。

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尤其是桂小五郎,千叶佐奈可是江户众多年轻剑士中的女神级人物,百求不得,却被老师如此轻易拒绝了,难道剑圣都是这么冷酷无情么?

“为、为什么?空山大人见过舍妹,想必也清楚舍妹的容貌、剑术,乃至性格都是女子中的上上之选,必不会辱没了阁下,为何拒绝?!”千叶荣太郎豁然起身大声说道。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了,被如此干脆的拒绝,如果传出去,不但佐奈要羞愤自尽,就连千叶家也将蒙受不可洗刷的耻辱!甚至远比两派试合失败要严重得多。

“第一,我已有妻室子女,虽然再也见不到她们了……第二,我此生立誓一心为剑,绝无他顾,令妹嫁给我实乃明珠投暗之举,还是另觅良配吧。”

空山一叶说完,不顾众人反应,起身便走。千叶荣太郎这番话,让他已经平静很久的心,再次泛起波澜。

第159章 阴谋?千叶家的危机!

真希和孩子们过得还好吗?空山一叶掏出酒壶一饮而尽。区区数月,却如相隔几世,无论怎么挣扎,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

自己的第一个女人、第二个女人都受到流放般的痛苦,妻子还有孩子们作为寄托,可光子……回忆起这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少女,空山一叶心脏发紧,以他的修为竟然隐隐有呼吸困难之感。

对于千叶佐奈,他其实是相当欣赏的,但并没有一丝男女方面的想法,他本就对男女之事不甚喜好,只是单纯的从一个剑客的角度考虑,认为这个少女剑术天赋难得,身为女人着实有些可惜罢了。

不只是千叶佐奈,哪怕是tiān huáng的公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没有感情的结合他不愿,一旦产生感情,到了不得不强行分别时,他又心痛,所以他早已在心中立誓,此生不再考虑任何男女之事,专心剑道,以求有朝一日破开所谓系统的束缚。

千叶家的心思注定是白费了。

北辰一刀流玄武馆。千叶佐奈静静的坐在阁楼中梳理着漆黑柔顺的长发,她提出要嫁给空山一叶一半是为了解决此次道馆危机,另一半不如说是早已存在的愿望。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第一次见面吗?她从未想过,形容男人也可以用“惊艳”一词,但当他发动招式之后,又如同一柄绝世利剑,就连正午的太阳都不能夺走他的光彩……那个男人看起来即是懒散的,又是冷酷的,婚后会不会对自己温柔呢……羞涩的少女脸颊微红。

身为武家女子原本是没资格决定自己婚事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荣誉和存续,如果不是父亲和家中兄长们一向视自己为珍宝,容许自己立下“非击败自己的男人不得婚配”的誓言,这个年纪早已许给家俸超过五百旦的豪门武家子弟为妻了。

“小姐,老爷让你去前厅的会客室。”一个比她还要年幼的女侍上楼传话道。呀,看时间一定是兄长回来了!虽然心中踹踹,但少女恢复了以往从容不迫的气质。

千叶周作,北辰一刀流开创者,现任宗主,虽已年愈五旬,过了剑客最为巅峰的年纪,但仍然身形挺拔如壮年男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白胡须,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显示出这位剑豪极其严厉且严谨的性格。

他以剑客特有的目光注视盯着大子千叶荣太郎,似乎要将对方表情每一分细微变化都认真的摄入眼帘。这种认真不仅仅单纯出于性格,而是观察对手、立时应变出招的凌厉目光,仿佛剑客的本能一般烙刻在他日常每一秒的生活中,即使与剑无缘的座谈,千叶周作的眼神还是那么令人生畏。

“就是这样,父亲。空山一叶不答应婚事,但他们保证绝不会把千叶家主动嫁女的事张扬开。”

“他们?他们是谁,不包括空山一叶吗?”千叶周作面无表情的问,了解父亲性格的千叶荣太郎知道,父亲已经动怒了。

与匹夫之怒的气血上涌怒发冲冠不同,身为绝顶剑客,越是发怒内心就越是冷静。如果空山一叶在这里,一定会发现,千叶周作与以往自己的气质简直一模一样!或许只有他们这种人,才能达到常人不可触及的剑道境界吧。

“是的,父亲,做出保证的是空山想念流宗主大野不二,和原神道无念流的、现在是空山一叶弟子的桂小五郎二人,空山一叶说完‘立誓一心为剑,绝无他顾’的话之后便直接起身离开了。不过……小儿以为,他绝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

“这样吗……佐奈,你听到了?”千叶周作望着伏在门框,面色苍白的千叶佐奈,冷酷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柔和。“是的,父亲,既然这样,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一切梦幻已成泡影,萌动的心破碎成渣。但不知为什么,千叶佐奈并没有怨恨空山一叶,她知道对方不是惯于说谎之人,也明白上次对方看向自己的欣赏之意没有掺杂男女之情,真的只是欣赏自己的剑术天赋而已。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知道心中所想此生注定无法达成的少女内心悲切,但立刻整肃心情,跪坐在父亲身边,沉稳的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但道馆的危机该如何解除?”

“看来只有父亲亲自求见将军大人,解释……”

“没用的”少女打断兄长的话,颇为不屑的说:“如果将军是讲道理的人,幕府也不会是如今这幅样子。”

“唉,如果这次刺杀真的成功就好了,只要空山一叶死了,没人敢忽视父亲的地位……”千叶荣太郎颇有些遗憾的说。

“住嘴!”千叶周作厉声喝到:“我们不是忍者,是剑客!身为剑客就要有一颗纯粹的剑心,千叶荣太郎,你的修为停滞不前,正是因为你的心还不够纯粹,如果你继续存有这种想法,日后定会堕入邪道,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我北辰一刀流也没有这样的二代目,我命你闭门思过,三日之内不可出门一步,出去!”

千叶荣太郎呐呐的看着父亲,一脸惭愧的拜伏于地,不敢有任何争辩,起身再次行礼后转身离开。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千叶定吉突然开口道:“兄长,你对荣太郎太过严厉了。”

“唉,如果你同意继承玄武馆,我也不会如此。”千叶周作颇有些埋怨的说道。

作为他的亲弟,被称作“小千叶”的千叶定吉此时在江户桶町开设了另一户教授北辰一刀流剑术道场,此次也是专门为了应对家门危机而来。

“佐奈,不必难过,其实空山一叶算不得良配。习剑到如此地步之rén dà多无趣,比如兄长。”

“定吉!”

“嘛嘛,不说了不说了,不过佐奈,如果你一心想要嫁给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少女冰凉的心刹那间重新燃气希望,漆黑的眼眸散发出动人心魄的光芒,旋即羞涩的低头小声道:“叔父,我是为了千叶家,并非……那个……有什么办法呢?”少女终究修为不够,还是忍不住问道。

“桂小五郎的遭遇你怎么看?”千叶定吉眼角含笑的说。

是啊!桂小五郎原本在神道无念流修习剑术,但现在不但变成空山一叶的弟子,更隐隐成为其心腹之人,连这几日对外接待大多都是由他负责的,可见深得空山一叶信重。

他可以,那自己为何不可以?

千叶佐奈自顾自的说:“明日我便亲自前往空山流道馆解释此事,再趁机挑战,如果输了便直接拜他为师,留在道馆。对外不但可以传达出我千叶家的和解之心,又可趁机接近……啊,父亲,其实我主要是……”

“但你身为未婚女子,孤身留在壮年老师身边,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不但有损你的名节,甚至世人会认为我北辰一刀流懦弱……”千叶定吉稍作思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

“好了,我知道了,按照你的决定做吧,佐奈。不过无论如何,待事件稍作平息后,老夫定会与他这位剑圣一较高下,身为剑客,就要用剑来解决!”

千叶周作摆了摆手,一股豪勇的气势迸发而出,这是一种百战百胜,对自己怀有绝对信心的剑豪气势:“我千叶家,自祖父千叶吉之丞常成开始便是剑术豪门,如今说是日本剑术第一家也不为过,这次小小的危机还击不倒千叶家。”

“唉,或许正因如此,我千叶家才会有此危机啊,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千叶定吉忧虑的说。11

第160章 死路!御前试合

千叶定吉这句话,不禁让父女二人诧异万分。只听千叶定吉继续分析道:“了解兄长为人的大多不会相信此事是我千叶家指使,但为何传言愈演愈烈,好像是……好像是有人背后操纵一般。幕府非但没有澄清,反而有推波助澜的意思。朝中各派矛盾重重,幕府与各地强藩冲突不断,出自我北辰一刀流的官员不在少数,兄长不得不防啊!”

听完千叶定吉的这番话,千叶周作突然沉默了下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又该如何?

以往以自己日本第一剑客的名望,没人敢针对千叶家,针对北辰一刀流,但现在凭空出现了一位两百年一遇的剑圣,任谁都看得出,自己绝不是空山一叶对手,第一人位置易手导致名望大跌,或许有些人真的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借千叶家与空山一叶的手,达成某种政治目的了。

从走廊外传出“腾腾腾”脚步声,一名弟子急匆匆的走到众人面前道:“师傅,定吉师范,官府来人了!江户奉行长坂四郎大人说是奉幕府之命前来拜访。”

千叶周作与千叶定吉对视一眼,随即说:“佐奈,你先回去,不不担心。左卫门,请长坂大人进来吧。”

长坂四郎乃掌管江户行政、司法之人,属于幕府三巨头之一的大老直属,位虽不高但权利很重,往日江户城中如果有重要事件告知各家道馆,一般都会由其属下藩头负责,有什么事是需要他亲自出马的?此事极不寻常!

“不知长坂大人亲自前来有何贵干?”千叶周作面对外人,立刻重新变成目光直指人心的剑豪,客气而不失威严的做派,任谁都要暗赞一声不愧为顶级剑客!

长坂四郎面对千叶周作的气势压制稍稍有些不适,但依靠幕府,本身便代表莫大威严的日本最高暴力机构,他心中亦丝毫不惧。

他淡淡的回应道:“千叶阁下,本官奉命特来通知幕府的决定,三日后,由您本人和空山想念流空山一叶进行御前试合,以解决这次贵馆遭受的不白之冤。另外,将军大人非常不希望两位日本剑术最高者之间产生不愉快的隔阂,同时也借助这次机会,让全江户乃至全日本武士们瞻仰顶级剑客的剑术。这道旨意今天便会发布,本官此次乃提前通知,望千叶阁下做好准备。”

“御前试合?!为什么?我们千叶家与空山一叶的事算不上矛盾,自会解决,用不着……”

“无理!”长坂四郎厉声喝到:“将军大人和幕府的决定岂容质疑!”

千叶周作拦住还想继续争辩的千叶定吉,语气有些沉重的问:“长坂大人,请问此次御前试合是用真剑进行吗?”

“当然!二位身为绝顶剑客,用木剑岂不徒让外人耻笑,还是说千叶大人害怕……”长坂四郎立时感觉对面的千叶周作气势勃然而发,在有如实质的剑气ci ji下,自己的毛孔骤然缩进,几乎控制不住想要起身逃离。

不过这股气势消失的更快,千叶周作缓缓道:“我知道了,多谢长坂大人。”“告、告辞。”长坂四郎几乎是俩滚带爬的站起身,狼狈而去。

望着对方的背影,千叶定吉忧虑的说:“兄长,此次御前试合来的太过突然,恐怕朝中有人欲对兄长不利。”

千叶周作徐徐起身,犹如一柄直指苍天的利剑,充满一往无前的气魄:“定吉,你还记得吗,一刀流的要义?所谓‘一刀始,一刀终,必死必杀’!在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中,以硬碰硬,以强对强,以必死之心斩出生路,御前试合又有何惧!”

“兄长……”千叶定吉眼角噙着泪花,有多少年不曾看到兄长剑意冲天的样子了,即便对方是剑圣又如何,生死对决兄长还从未输过。

“定吉,我拜托你件事,是以兄长的身份而不是千叶家家主的身份。明日起,你继任北辰一刀流二代目宗主和玄武馆当主之位,两家道馆合二为一,以你‘小千叶’的剑术和智慧,定能将北辰一刀流发扬光大。”

“不!绝不!”千叶定吉听闻这种类似交代后事的吩咐后,一向冷静的他立刻激动的跳起来大喊道:“北辰一刀流不能没有兄长,大不了拒绝此次御前试合的要求,以我千叶家和兄长的名望,幕府必不敢怎样!”

“剑客的事看来终究需要用剑来决定啊……”千叶周作感叹,随即用一种看破生死的语气悠悠道:“我若战死当场,千叶家还是那个千叶家,北辰一刀流依然是江户最强流派之一;我若避战,世上将再无千叶家立足之地……你不必多说,随我去宣布此事,为了流派,为了家门,此事不容你拒绝!”

说完,几乎是强拽着一脸悲戚的千叶定吉向着前厅而去。

他们早已注意到一直在偷听谈话的千叶佐奈,娇小的身影急速冲出玄武馆,不过此时,二人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与此同时,空山流道馆也接到幕府要求御前试合的命令。

不过与前去玄武馆传令的一脸桀骜的长坂四郎不同,此次前来通知的是幕府的高家相谷平助,此人专门负责掌管幕府的仪式典礼,以及钦差朝臣的接待工作,别看他一副温和老好人模样,但俸金高达1500石!官级与大名并列,是绝对的幕府高层人物。

他正温言对着一脸冷酷的空山一叶说着:“就是这样,此次御前试合是将军大人和井伊大老直接下令,不允许双方任何人拒绝。”

随即若有所指的说:“剑客对决嘛,还是要全力以赴才好,井伊大老曾私下对我吐露,不分出生死的御前试合是不完美的,而不管是大老本人还是家庆将军都极其厌恶这种缺憾。唉,也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讲,那么,就当我没说过吧,呵呵,人年纪大了,脑袋似乎也变糊涂了,咦?我说什么了吗?”相谷目露精光,哪有一点糊涂的样子。

空山一叶仍旧冷冷的装冰雕,大野不二早已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聪慧的小五郎赶紧接口道:“相谷大人只说三日后御前试合,其余什么都未曾讲过,一旦有任何其他方面的流言传出,为维护大人和幕府威严,大人尽可下令杀之!”

相谷平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恢复成那副老好人的模样,起身告辞而去。

“呸!老狐狸!幕府尽是这种无耻之人才日渐衰弱,早晚有一天扫清这些鼠辈!”看到对方走远,小五郎立刻破口大骂,又颓然叹道:“看来这就是幕府的本意了,这分明是威胁老师一定要在试合中杀了千叶周作前辈,真是太卑鄙了!”

“如果我不杀千叶周作会怎样?”空山一叶直接问道,他对于这个时代的规则仍旧不是很清楚。

小五郎忧心忡忡的说:“老师,躲不掉的!以幕府的昏庸和无耻,如果在试合中不杀千叶前辈,那么说不定将军会直接下令再比一场生死决胜局,不是说不定,以弟子看来简直是一定的!”

“哦?如果我拒绝再次比试呢?”

“呃……那、那会当场让老师qiē fu……”

“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

“啊?!这、这……老师可是武士啊,怎么可能拒绝将军下达的qiē fu命令?!”

在桂小五郎看来,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武士看来,qiē fu,是以死之道诠释武士之道,是武士的特权,同时也是神圣的。

身为武士,要对自己的主人言听计从,保持忠诚,而将军在理论上是天下所有武士的共主,虽然很多武士换主子如换衣服一样随意,私下里不知多少志士想要推翻腐朽的德川幕府,但当将军当面要求一个武士qiē fu时,哪个敢不从?

真当将军身边的旗本是稻草人不成?与其抗命后被人像狗一样捉住绞死,还不如以qiē fu的悲壮保全名誉。

“呵呵,我是武士吗?我出仕过他德川家吗?我享用过幕府一文钱的俸禄吗?”空山一叶的表情越发冰冷,“我这一生中,还从未有人能命令我做出任何我不愿做的事情,死也不能,包括他德川家庆。这就是我的剑道!”

桂小五郎和大野不二呆呆的看着空山一叶,似乎想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尤其是桂小五郎,心中的崇敬简直已经溢满。

他也意识到,以老师的性格绝不会坐以待毙!那时会出现什么情景,小五郎不用想就能知道。

片刻后,他更加担忧的说:“老师……你可知江户城中有多少人马?大藩头、藩头、组长、组众、旗本、足轻,加上衙役、捕吏,以及无所不在的目付们,加在一起不下万人之众!御前试合当天更是警戒森严,估计光守备本丸的侍卫便有数百人,何况本丸之外还有二丸、三丸、西丸、北丸……即便老师剑术通神,冲不出平川门便会被人堵死,要知道能充当守卫的都是精锐武士啊!”

这番话另外的意思就是:老师你不杀千叶周作,你自己就一定会被杀,这是一条死路!11

第161章 劫与杀

听完桂小五郎的讲解,大野不二首先惊慌的说:“前辈,不如趁着御前试合还未开始便提前溜出江户吧!”

桂小五郎首先摇摇头,“我相信现在道场周围已经布满的幕府的探子,要知道那些目付们可都是幕府的忠犬。”但又点了点头道:“不过以老师的剑术,趁着此时身处町中,人烟稠密,制造一场混乱后再冲出江户的可能性很大!”

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炯炯的说:“我立刻回到神道无念流,联络与我交好的长州义士助老师一臂之力,只要出了江户城,逃到外样大名的领地,比如我长州藩,还有萨摩藩、加贺藩、仙台藩……不但安全无忧,老师甚至可暗中成为反抗幕府暴政的义士们的领袖!”

造反天赋之强横甚至盖过空山一叶剑术天赋的桂小五郎,瞬间在脑中制定出详细计划:什么人可靠,什么人最有用,从哪里容易出逃,逃亡后躲在哪里,如何反抗等等,已经通通考虑了一遍。

大野不二听得连连点头,至于空山一叶逃跑后,空山想念流会不会受到连累,他本人是否被下狱这些并没有考虑,生性忠厚的他只想让空山一叶顺利躲过此次危机。

空山一叶有些欣慰的看着来到这个世界后,对自己抱有最大善意的两个人,原来自己做人方面也不算很失败,不管到那个世界总能遇到真心待他之人。

他的表情逐渐恢复平静,但心中所想却更加坚定,“你们心意我已知晓,但这次试合我还是会去的。”

空山一叶制止了一脸焦急的桂小五郎:“身为剑客,岂有不战而逃之理?何况千叶周作是个好对手,如果为了些许危险便狼狈逃跑的话,不只是他,想必那些时刻盯着我的全日本剑客们也必定会大失所望吧。你们也不必担忧,虽然我修为高他一线,但生死相搏中,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话是这样说的,但空山一叶从神情到语气都没有一丝一毫会失败的样子,似乎胜利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不值得考虑的问题,这种强大已经不能用自信来形容,如果用最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不如说是自然法则,或者说是种真理。

“老师,你下定决心不杀千叶周作前辈吗?”桂小五郎的信心比空山一叶还要足,他从头到尾根本没考虑过老师会失败。身为神道无念流核心弟子,见过师傅斋藤弥九郎和千叶周作出手的他,比空山一叶更了解剑豪与剑圣之间的差距。

“没错!我既不会杀他,也不会自杀,如果当真到了那个时候……杀出一条血路便是!”

“可是这是一条死路!”桂小五郎挺直身体急切的大声道:“即便以老师剑圣的修为、以长船长光的锋利,那些护卫本丸的几百精锐武士站着不动让老师斩,杀不到一半就会筋疲力尽吧,老师,你毕竟是肉体凡胎,会累、会伤,更会死,如果不想白白送命,要么杀掉千叶周作,要么今晚或明晚逃走,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空山一叶想死吗?当然不!以往几个世界中那些所谓“必死”之局其实是有相当水分的,以他的武功,应对过去不难,从他基本没怎么受过伤就可看出这点。

但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国家最高权力集团的意志,就像桂小五郎所说,只凭本丸中几百精锐武士他便绝对不是对手,不过,看似被重重围困的死局中,有一条最大的生路——既然是御前试合,那么德川家庆本人必定会到场观看!

“小五郎,你见过德川家庆吗?”空山一叶突然问道。

桂小五郎面色一垮,“老师,幕府将军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就连我长州毛利藩主也不是相见就能见到的……不过曾经斋藤师傅常被要求觐见将军,老师为什么问这个?”

“如果比试当天,我赢了千叶周作但是不杀他,德川家庆会要求我们上前觐见吗?”

“很有可能!老师,难道你……”桂小五郎大惊失色,“老师你原来是打算、打算刺杀,不,劫持将军为质?”

如此胆大包天的想法究竟是怎么在老师脑中成型的?!

历数日本历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劫持、被刺杀的将军一个也没有,虽然在背后针对将军的叛乱、谋杀、胁迫不断,死于非命的幕府将军乃至天皇也不在少数,但那是属于政治斗争,而不是正面的战斗。

防护将军本人是当天试合的重中之重,可想而知,在德川家庆身边明暗力量有多少!只要在露出行刺意图、冲击到近前,最后完成劫持的过程超过2秒,便再无任何成功可能,甚至被人堆环绕下,能不能再次正眼看到将军本人都不一定。

不顾二人的惊骇,空山一叶继续冷静的分析道:“如果这个距离不超过20米,在问话的过程中,直线距离之内没有人拦在他身前的话,我冲到德川家庆面前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2秒!不敢说有万全把握,但即便期间有人阻拦,也至少有一半机会成功。”

空山一叶并没有在说大话,这还是有所保留。他计算过,20米内的极限爆发速度,在他做好准备的情况下,12秒便可以。

但高手的反射神经之强,足以让德川家庆身边的护卫在01秒内做出反应,到时,空山一叶只需要在半秒的时间内解决障碍,加上把刀驾到德川家庆脖子上的时间,2秒已经足够了!

看着迸发出强大自信的空山一叶,桂小五郎沉默不语,这种在老师看来理所当然的行为,也只有他这个级别的人能做到吧,不,这已经不是修为可以简单概括的了,换做另一个修为达到剑圣境界的人物,如果没有堪称逆天的身体支撑,没有掌控空间和时间的强大天赋,也不可能成功,连想都不敢想。

大野不二此时已经完全麻木,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听母亲给自己讲睡前的神鬼故事,年幼时他也曾幻想过能飞天遁地以一敌万,但那只不过是幻想罢了。

而眼前这位前辈,怎么也不像是会讲故事的人物,看着空山一叶理所当然的表情,他觉得如果现在对方说可以召唤一道神雷劈死将军,他都不会有一点嘲笑的心思,而是会认真分析一下,对方是否身怀一些还没有展露过的秘术,能让他真的做到这一点……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夏日午后燥热的空气让气氛更加沉闷无比。

“老师,你与将军的距离的确不会超过20米,但老师想过没有,第一次比武结束后,如果德川家庆不传令觐见,直接让人传达旨意要求死战会如何?这种可能性是相当高的;还有一点,即便您劫持成功,又该如何逃出江户?要知道,也许您还没有挟持他走出三丸,幕府的大老和老中们已经成功拥立出第13代征夷大将军了,比如德川家定,也就是现任将军的四子,那时您手中的人质还不如一块木板好用。”

桂小五郎此时的嗓音比空山一叶还要沙哑,口中直呼将军大人的名讳,一丝尊重的意思都没有,他已经把心神完全沉浸在这场可以称为“世纪大劫案”的行动中去了。

“什么?还可以这样!”空山一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点,作为政治上的白痴,他以为以幕府将军“天下第一人”的身份,不应该像快抹布一样说换就换。

“当然!如果您挟持的是德川家康,肯定没人敢动手,但德川家庆算什么东西?一个软弱、无耻、昏庸的傀儡而已,要知道现在幕府的权利,有多一半是在他父亲德川家齐大御所手中,他不过空有将军之名,哪个真正的大佬会听他的命令?”桂小五郎不屑的说。

这些高层政治秘闻竟然连一个外藩藩士都知之甚详,可见幕府的威严已经跌落到何种地步,之所以还能维持基本的尊重,不过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罢了,一旦把这种覆盖在权利上的驱壳剥开,下面隐藏着的懦弱灵魂便再也无法遁形。

“老师,放弃吧,为了千叶周作的性命,不值得您这样做。”

“我从来也没有考虑过千叶周作是死是活,只是不甘心做权利的傀儡,不甘心被人当做刽子手利用而已。”空山一叶微微叹息道,随即整肃心神,“放心吧,即便我劫持成功之后,也不会把他当做护身符,一定会趁着混乱及早脱身,但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老师请吩咐,弟子义不容辞!”

“江户城我不熟,比武之地更是一头雾水,我需要你替我完善劫持成功之后的逃脱路线,小五郎,你尽管去做,我相信你!”

空山一叶这是把身家性命托付到他手中。桂小五郎脸上的感激之色一闪既逝,沉稳的开口道:“交给我吧。但是老师,我想要你保证,一旦没有任何靠近德川家庆的机会,您要立刻放弃脱离计划,当场杀死千叶周作,如果老师觉得心有不安,日后替他报仇便是,您的性命比他重要得多。”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枉顾性命,放心吧。”空山一叶淡淡的说。

“我不放心!”桂小五郎心中大喊,他当然能听出其中的敷衍意味,但也无法扭转老师的心意,只能全力开动脑筋,调动最大的智慧保证老师安全脱身。

制定路线和逃脱方案对他来说是小问题,但怎么接应?找谁接应?离开江户之后靠谁摆脱追兵?在哪个藩安身?……

他算来算去,把所有能够利用上的资源全部计算一遍,但还是发现,人手不够用啊!

第162章 空山大人,我想单独与你一谈

空山一叶自然不会白白送死,劫持将军逃跑是第一计划,虽然危险,但这才是最符合他本心的做法。

而一旦他发现没有任何机会,他也有办法让千叶周作活命:被剑刺穿是被剑刺穿,死是死,完全是两码事。

在他这种修为的人眼中,人体内脏间的缝隙大到即使闭着眼让他捅,也不会擦破一丝内脏的地步。这种在外人眼中死定了的伤势,只要救治及时,不死于伤口感染,修养几个月后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任谁也只能感叹是对方命不该绝,即便有所怀疑也不能拿他怎样,而且到时说不定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了。

唯一的难度是,如何在与剑豪的对决中做到这一点,要知道对方可不是站着不动的草席,而是武功仅仅略逊他一筹的绝顶高手,一旦在生死相搏中过于执着这一点,在被对方看出破绽后说不能会被反杀,这才是第二个计划中最危险的地方。

“先停住吧,有人来了。”空山一叶的耳朵动了动,“哦?看来北辰一刀流也不是很平静啊。”

空山一叶话音刚落,千叶佐奈的身影已经冲了过来,后面追着一堆空山流道场的弟子,但无不捂着身体各个部位龇牙咧嘴,看来少女是以一种极其不友好的态度进来的。

大野不二立刻起身对少女身后的弟子喝到:“都退下!一群人拦不住一个少女,你们不觉得羞耻吗?今天的训练量加三倍!虎太郎、吉良,由你二人亲自监督,所有人必须做完,否则不许离开道馆。”

千叶佐奈没有理会大野不二和门外弟子们的互动,直接跪坐到空山一叶面前,往日从容不迫的美丽面容中,带着说不出的焦虑,“空山大人,三日之后御前试合的事你可曾得到消息?”

在外人面前,桂小五郎继续充当合格的传声筒:“不错,是由幕府的高家相谷平助大人亲自前来通知的。”

千叶佐奈忍不住惨笑一下,自言自语道:“相谷高家么……500石和1500石的对比啊……看来在幕府心中,谁更重要已经不言而喻了,难道所有人都认为我父亲会输?”

少女脸上的凄然之色几乎已经不加掩饰,原本便雪白透明的皮肤,一下子退掉任何血色。

桂小五郎心中叹息一声:你们还在关心胜负而已,而我的老师已经在考虑如果把天捅破,不是考虑,是已经在做计划了,就凭这一点,你父亲又如何是老师的对手!

他露出同情的神色,温和的劝慰道:“千叶小姐不必惊慌,只不过是两个顶尖剑客互相切磋罢了,即便御前试合也不会有人破坏规矩的,否则必被天下人所唾弃,你就当做普通的交流剑术吧。”

千叶佐奈悲哀的摇摇头:“你们不觉得一切来的太过巧合、太过突然了吗?从空山大人被刺杀开始,到江户到处传开对我派不利的谣言,再到今天幕府强行要求御前试合的消息,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的阴谋。”

“那又怎样?不管是不是阴谋,千叶周作前辈会拒绝吗?”桂小五郎无所谓的说,深知幕府高层肮脏龌龊的他当然知道这一定是某些人的阴谋,但事关剑客名誉,即便知道是借两大剑客之手达成政治目的又能怎样?

“父亲刚刚已经把北辰一刀流宗主和玄武馆当主之位传给小女的叔叔千叶定吉了,好像……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我从未见过父亲露出过这种表情,这是预知自己会死的表情!”

心思细腻的千叶佐奈才是整个千叶家最了解千叶周作之人,父亲也并不是生下来就是剑豪,他这一生经历的生死决斗无数,在击败一个个武功比他更强、名声比他更高的对手后,才达到如今的境界,岂能惧怕堂堂正正的对决?父亲这次明显不是在担忧这次御前试合,而是其他一些东西,虽然以自己的阅历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但父亲已经心存死志是确定无疑的。

桂小五郎和空山一叶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千叶周作,不愧是前剑术第一人,不管是阅历、心思的敏锐程度,还是剑客的直觉都属顶尖!

对方当然不知道空山一叶这边已经接到了幕府的必杀令,但仅凭蛛丝马迹就能分析出有人想借空山一叶的手毁掉他,这种智慧绝不是普通剑客所能拥有的。

不过让人悲哀的是,在时代的洪流中,不管是空山一叶还是千叶周作都只不过是小人物而已,尤其在那些真正掌控着国家命运的大人物眼中,两位即便是剑神,也不过是厉害一些的棋子,还不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想怎么拨弄便怎么拨弄?可这些人万万想不到,其中一颗棋子可是能够砸毁棋盘的……

“你想怎样?让我在三天后的比试中故意输给千叶周作?”空山一叶突然冷冷开口道。

就像被人用一盆冷水兜头泼进冬日的被窝中,千叶佐奈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做法有多么的幼稚无理,闯进别人家的道馆打伤众多弟子,只为了见空山一叶一面通知这件事吗?还是求对方放过父亲?

如果被父亲知道自己这样做,哪怕他再怎么疼爱自己,也会毫不留情的当场杀死自己以正家风吧。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嫁给对方的愿望自此再也无法实现导致的不甘吗?原本已经计划好,甚至得到父亲和叔叔开口支持,千叶佐奈相信以自己的家室、性格、容貌、武功,与空山一叶当属天作之合,留在他身边细心侍候,终有一天能达成所愿。即便他始终不愿娶自己为妻,一辈子能时刻待在心上人身边,也远比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所谓“青年才俊”要好得多。

而一旦父亲死于这次万众瞩目的试合,哪怕只是被狠狠击败,自己还有何脸面留在对方身边?就算到时对方答应婚事,自己也会言辞拒绝吧。看来自己与他的缘分终究是一场梦幻呢……

少女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空山一叶,冷冰冰的目光似乎把自己推得越来越远。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轻声说:“空山大人,能否让小女单独跟你谈一谈?”这种不顾礼法的做法,今生或许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桂小五郎不待吩咐,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起身想要离开。

千叶佐奈纠结的爱慕之情,只靠闻味都能察觉得出,心中的女神心有所属当然令人神伤,不过如果让小五郎选择,老师当然是最有资格娶千叶佐奈之人,如果两人能在一起,他虽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欣慰,奈何老师根本没有一丁点这种意思,对于这种事,自己是完全帮不上忙的,何况此时哪里是考虑男女之情的时候。

“去把我的酒壶拿来,然后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原本想要直接离开的空山一叶,看到小五郎的行动和少女脸上的决心,便不再出言拒绝,算了,还是和她说清楚吧,免得以后麻烦不断。

空山一叶清楚的知道,在不能动手杀人的情况下,不顾一切的女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缠的对手。

第163章 空山君,能替你拢拢头发吗?

空山一叶接过酒壶,挺拔跪坐的身形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骨头,直接半躺在席子上,大大的灌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女,等待对方出招。

看到桂小五郎的身影走远,千叶佐奈先是施了一礼,悠悠开口道:“空山大人,想要嫁给你是我自己的意思,并非家族联姻,是、是出自小女本人的爱慕之心。”

千叶佐奈往日清脆的声音显得有些羞怯无力,抛开一切身份和武功,她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已。

“嗯。”空山一叶懒懒的回应一声。

“虽然大人决绝家兄的求亲,但小女原本想像桂小五郎一样,通过挑战大人,失败后拜在大人门下,这样也便有理由留在您身边了。小女相信不管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总有一天会达成所愿的。”千叶佐奈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像是说着与自己不相关的事一般。

“为何?你我只见过一面而已,上次见面的结果也并不是很愉快。你为何要如此执着于我?”空山一叶睁开眼睛,露出相当无奈的眼神。

千叶佐奈微笑着摇头:“小女也不知道。但母亲曾经说过,见到陌生男人的第一眼便心生爱慕,回去后还时时想念,期待甚至主动寻找再次见面的机会,一旦遇到这样的男人,绝对不能错过。母亲便是这样嫁给我父亲的,他们一直很幸福。所以小女也不想就此错过。”

“我只不过是个剑客,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的剑客。对了,现在学会喝酒了。”空山一叶摇摇头,再次喝了一大口酒。

“大人也许不知道,现在江户城中盛传大人为‘神颜’,不管是姿容绝美的外貌还是高贵冷清的气质,都如同天上的神仙一般令人仰慕。听我派弟子私下议论,就连花街中最著名的花魁,都想拿出全部积蓄,只求与大人共度春宵呢。”

少女调皮的眨眨眼,“城中估计有九成少女想要嫁给大人,只是她们没机会而已。”

少女依然微笑着,却弥漫出一股淡淡的悲哀:“我原以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为什么我父亲是剑豪,大人是剑圣呢?为什么一定要分出胜负生死呢?今天,也许是小女与大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大人可否满足小女一个愿望,拜托了。”

“呵呵,如果你认为我会答应,你便……”空山一叶冷淡的说,旋即被少女大胆的行动打断,只见千叶佐奈扭着极其纤细的腰肢,跪伏着身体挪到空山一叶背后,由于身高差距过大,只能努力直起身子仰着头,双手温柔的伸到他的发髻中。

空山一叶一把捉住少女的手腕,“你想怎样?”语气有些不善,似乎只要少女再有什么动作便直接掰断她嫩藕一般的胳膊。

“空山君,我能替你拢一拢头发吗?”千叶佐奈不顾手腕被折断的危险,另一只手也搭在空山一叶的发丝之上,径自梳理起来。

一声“空山君”似乎唤起了他心中的些许思念,他暗暗叹了口气,有些认命般的大口喝酒,不过心中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软弱——算了,反正以后再也不用见到这个少女了。

“空山君其实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呢。”……

再多的头发也总有打理完的时候,千叶佐奈终究还是走了。空山一叶原本因打算劫持德川家庆而升腾的杀意,被少女的行为冲淡。在心情恢复冷静之后,不禁把少女抛在脑后,再次开始考虑起此行的具体计划。

千叶佐奈用一种缓慢的不能再缓慢的步伐沿着小径离开,她故意走到池塘边,与空山一叶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池边岩石的缝隙里,残留着当时兄长喷出的血迹,想起那日种种,让她不禁陷入甜蜜的沉思,连桂小五郎故意重重落地的脚步声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桂小五郎一声轻咳,看着皱起眉头的少女,故意刺激道:“千叶小姐,小生原以为你是为了此次御前试合的事情而来,但看你这副模样……唉,虽然你是江户城中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剑术高手,但毕竟是个女人。”

“桂小五郎,如果你道歉,我会原谅你。”面对少年的无理,千叶佐奈立刻还原成原本坚毅姬武士的性格,柔美的面容带着不容拒接的威严,与她的父亲千叶周作简直如出一辙,虽然程度相差甚远。

“如果在以前,小生当然不是千叶小姐的对手,不过跟在老师身边,如果没有长进,岂不是会堕了老师剑圣的威名!但现在不是比试的时候,也并非是嘲笑小姐,小生道歉。只是想看看昔日名震江户的剑姬是否还提得起剑。”小五郎沉静的说,有理有据的说辞让千叶佐奈放下被打扰的不悦。

“我是否提得起剑就不用你关心了,请留步,告辞。”少女转身便走,没有纠缠的意思。

“千叶佐奈,我可否信任你吗?关于这次御前试合。”小五郎轻声开口问到。

千叶佐奈闻言身形微微一顿,但还是继续走路,对于小五郎的话,她并没有在意,事关当世两大剑客的比武,眼前的少年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这件事关系到老师和你父亲的生死,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就相当于把他们两位以及更多人的性命交于你手。”桂小五郎追上少女,一把拉住她的衣服,死死看着她的眼睛,以一种将要托付生死的郑重语气问道。

“你都知道些什么?”少女并没有呵斥小五郎极其无理的行为,她此时也发现对方的神色不似故弄玄虚。

“御前试合当天,将军和幕府要求老师亲手杀掉千叶周作前辈。目前此事只有老师、我、大野馆主三人知道,现在要加上一个你!你爱慕老师之心我今日已经完全了解,否则断然不会告诉你这件事,毕竟事关你父亲的生死。”

桂小五郎原本没有考虑过眼前的少女,这种事每多一个人知道,便会多增加数倍的风险,但他现在手中可以调动的力量实在太过单薄,完全没把握让老师安然逃离江户。

自己只不过是神道无念流的弟子而已,算来算去只有与自己交好的同藩义士勉强算是助力。而眼前的少女不同,她身为北辰一刀流的半个主家人,以千叶家在江户的庞大势力,不管暂时藏身在江户,还是安排老师安全离开,都比单打独斗的自己有把握得多。

“桂小五郎,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千叶佐奈认真的问。

“不是我打算做什么,是我的老师打算做什么!他哪怕违抗将军大人和幕府的命令,也不想在试合中杀死千叶周作前辈,他认为这是对他心中剑道的侮辱!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他、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吗?”千叶佐奈自言自语道,陷入幻想的少女脸颊变得十分红润。

“老师是为了剑道!他与千叶周作前辈一样,是一个真正的剑客!他们的心思不是你我够资格指摘的,我只想知道,这个事关所有人生死的秘密,我是否该相信你。”桂小五郎再次以一种异常严肃的口吻问道,似乎不弄清楚这个问题,死也不会向对方透露一般。

千叶佐奈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短刀,一把割断几乎齐腰的长发,一言不发的盯着桂小五郎。割发明志!头发对于这个时代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少女用行动立下除当场自尽之外最大的誓言。

桂小五郎长出一口气,立时下定决心,以一种两米之外便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下面我说的这些话,你不能对别人吐出一个字,包括你的父亲,做梦的时候都不行!你听好……”

第164章 暗流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期间,桂小五郎只回到道场对空山一叶说了一番话,便再也不知所踪,就连幕府特许的观战资格都拒绝了,虽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三日,江户城中乃至京都、大阪等日本重镇和各大强藩,讨论的最多的便是此次百年一遇的剑豪对决剑圣御前试合。

不只是留在江户的各藩大佬纷纷请求前往观战,所有有资格没资格的武士们,无不用尽浑身解数上下钻营,只为得到当日进入本丸的特许。

那些与此事完全无关的平民们也在茶肆、居酒屋、赌坊乃至妓馆高谈阔论,私下里更是赌局无数,这场注定会千古留名的二人较量,已经牵动全日本的注意力,就连一向不屑于日本人的荷兰、英国使团和商队领袖也对此表示出极大兴趣,以往受到幕府礼节性邀请的时候绝大多数会直接拒绝,但这次也带领家人早早的赶往江户内城本丸重地。

御前试合于今日申时准时开始,据小五郎的情报,本丸并未搭建擂台,只在外围围着一圈半人高的阵幕作为边界,将军和幕府大佬们以及邀请的贵宾会在一座木头搭建起来的、约有3米高的台子上观看——这无疑为劫持德川家庆造成相当大的难度!

多了一座高台,等于多了一秒钟登台时间,原本计划中的2秒不可能实现,桂小五郎无数次苦劝空山一叶不要冒险,但每次只能得到空山一叶沉默的回应,只能无奈的离去。

空山流道馆,空山一叶正在静静的擦拭爱刀长船长光。对自己武艺极其自信、向来只习惯带一把剑的空山一叶,此次特意向大野不二寻来一把胁差,并非为了礼仪和战斗,而是另作他用,早在昨晚桂小五郎向他详细讲解城中布局和大概的防卫力量时,他已在脑中模拟了无数次。

他不禁回忆起昨晚弟子指着地图对他说的话:“老师,本丸一圈大部分由水濠围绕,其中北部和西部完全是水濠,北侧是平川濠,上面建有平川门,也是逃出内城的最近距离。其他方向都有石垣和城门隔开。只要逃出平川门,进入其他大名居住的外城就已经安全了一半。那时即便有零星武士抓捕,由于互不统属,以老师的武功也能杀出去。一旦老师抵达城外的町中,弟子安排了一些人接应,到时不管走水路还是陆路都可以顺利离开江户。到时由弟子亲自陪同老师前往长州藩,那时老师便彻底安全了……”

不愧是多年后掌握日本最大实权的人物,桂小五郎制定的计划之详细、安排之周全让空山一叶大开眼界,不过空山一叶还不知道自己这位一向谨慎的徒弟,已经把他们的计划通通吐露给了千叶佐奈,很多详细情报和具体安排也是少女向桂小五郎提供的,着实帮了大忙!

“前辈,你找我?”大野不二走到近前,恭敬的问道。

空山一叶收刀入鞘,平静的脸色露出一股歉意:“大野,很抱歉。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连累你了。”

大野不二沉默不语,桂小五郎昨晚便找到他,让他和虎太郎、吉良做好离开江户的准备,避免受到此事的牵连而丧命。但眼见道馆日渐兴旺的大野不二如何甘心!

一晚未睡的大野对眼前这位前辈有一种既感激又埋怨的矛盾,感激他避免道馆被打击的关门大吉,又埋怨他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他派剑客置本派前途于不顾。

此时听到空山一叶的道歉,大野不二突然间念头通达了很多,毕竟如果没有对方,这家道馆早已不复存在了吧……

“没关系的,空山前辈,我已经告知弟子们暂停授剑了,一旦今日试合开始,我会立刻与虎太郎和吉良两人离开江户。我们没有家室所累,改头画面下留在其他藩生活不算很难,况且托前辈的福,财物无忧,请前辈放心吧。如果有缘,我们一定还会再次相聚的。”

“大野……”大野不二未等空山一叶说完,强忍眼泪告退,走到院落中,再次对着堂内的空山一叶深深一拜,身影逐渐消失在空山一叶的视线中。

而此时的玄武馆内也是一片寂静,几乎所有留在江户的北辰一刀流弟子集中在演武场内,兴奋的看着最前方的千叶定吉,得到兄长的传位后,他如今是北辰一刀流的当主。

按照幕府的“恩赐”,本次御前试合允许双方各带不超过10人随行观看,其中千叶家已经占据了一半名额,而另外一半则要在合并在一起的两家道场众多弟子之间选出。

不过此时他哪里有心思关心这些!自从少女那日一头短发回到道馆后,他便心中不安,察觉出少女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乃至兄长,不过当然什么也没有问出来,而兄长闭关不见外人,自己虽然身为叔父,但毕竟不能与身为家主的兄长相比。

早间,当他收到千叶佐奈的诀别信时,顿时有种深坠冰窖的感觉,没想到事情会严重道如此地步——千叶佐奈自愿放弃家名,自此脱离千叶家,以后所作所为与千叶家无关!

这件事目前只有自己知道,他不敢在决斗的关键时刻告知兄长,更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任由少女不知所踪。兄长问起时也只能搪塞说少女之所以不与众人一同观战,是到浅草寺为父亲祈福,祈求这次试合大获全胜,平安归来。

一行人准备妥当,前往本丸所在的内城。自樱田门进入,沿着乾濠和莲池濠上的北桔桥门堤道,静候在西丸的铜门前,等待着幕府传见。

此时才刚过未时,距离试合开始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清澈湍急的护城河在众人脚下奔腾,为夏日午后炎热的空气带来阵阵凉意,时不时传来的花卉香气,让众人原本激动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千叶周作手抚剑柄,这把佩剑已经跟随他将近二十年,与那些稍稍有些财力便为自己购置名剑好剑的武士不同,千叶周作的剑乃昔日友人所赠,勉强可以称得上普通,如果硬要评价的话,不如说是低劣。

虽然被现任主人精心养护,甚至聘请本阿弥家的大师重新研磨,但依旧不能掩盖其锻造本身的瑕疵。不要说与长船长光这种古之名剑对比,就连随便一个道馆中的弟子抽出佩剑也不会比这个更差。

但自从到了千叶周作手中,伤在此剑之下的著名剑客已三十有六,死在这把剑下的不知名山贼盗匪更是无数,凭空为这把剑蓄满一层厚重的杀气,任谁都无法轻视。

此时在千叶周作轻抚下,收敛起全部杀气,仿佛就是一块冰凉的铁片,只等抽出鞘的刹那与主人一起斩断任何对手。剑身上一丝不寻常的颤动被千叶周作感知到,他若有所觉的转身凝目,

前方,一个挺拔但异常孤单的身影正缓步走来——空山一叶到了。

第165章 神战

“剑圣!空山一叶……”千叶周作脸上古板的线条霎时紧绷,最终毫无意识的叨念出空山一叶的名字。

远处,空山一叶孤零零的一个人走来,手里甚至拿着酒壶边走边喝,看起来说不出的落魄,北辰一刀流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这、这男人难道就是传说中两百年一遇的剑圣?

传言中的冷酷去了哪里?拜访他的大人不是说没人敢与之对视片刻吗?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这么久,除了看起来有些醉眼朦胧,哪里有什么直指人心的剑客之眼!江户满大街都是这种醉醺醺的浪人啊,难道说是师傅认错人了?咦,这家伙走路姿势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奇怪,眼神还不停在师傅身上瞄来瞄去,是喝醉了么,可恶!比武前喝醉,这是看不起师傅吗……

与弟子们的轻松相反,如果仔细看千叶周作,会发现他握着剑柄的手在不断锁紧,像是用莫大的毅力才阻止拔剑的冲动。

身为绝顶剑客,不管千叶周作还是空山一叶,总是在第一眼打量陌生人时,习惯性的带上窥其破绽的目光,如果实力差距过大,往往在对方完全不曾察觉的瞬间,心中已经杀死对手无数次。但以这两人在剑道境界上的修为之接近,根本无法在目光交汇时的短暂时间内分出察觉出对方的破绽,二人心中几乎同时赞叹一句:好对手!

来了兴致的空山一叶已经不再满足于此。

千叶周作发现,对方走到距离自己20米的时候,突然把目光盯向自己的咽喉,拿着酒壶的右手以一种旁人无法察觉的微小动作向前一递,千叶周作立时感到一股森寒至极的杀意之剑直奔自己咽喉,对方出招了!他的目光即是剑招,每一处肌肉的颤动即是出招动作,身体摆动即是身法步伐……传说中独属于剑圣的奥义——“目剑心眼”!

不能躲!千叶周作霎时做出反应,身体微微向前一晃,像是久站之下换个更舒适的姿势,眼神从空山一叶的手腕到咽喉划出一道轨迹。

幕府末期剑术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空山一叶暗暗赞叹,对手面对自己骤然袭击竟然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而是矮身前冲,欲以攻对攻,逼自己变招。看来你对自己的身法招式相当自信啊……也罢,我不用速度与力气欺你年长,只凭招式、经验、意志较量一番!

空山一叶一步步接近,身体晃动的步伐越来越大,而千叶周作握着剑柄的手也越来越紧,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当下,两人已经相互攻伐数次。终于,在距离对方5米之外,空山一叶与对方的目光硬拼一记后,停住了脚步。

不能再走,哪怕多走一寸也不行!这是属于自己的“绝对领域”,以目前双方利用神念对拼的状态,一旦跨入这个范围,千叶周作必定会拔剑相抗,那便真的要在此分出生死。

空山一叶站定身形,以他的修为,这短短15步竟然让他微微有些气喘,可见精神上的消耗之大。而空山一叶也注意到,千叶周作左手不自然的僵硬着,花白的鬓角已然流出了一道汗迹。

“唉,千叶周作毕竟已经老了,即便赢他也不甚光彩。”空山一叶想到。

“年轻真好!”与此同时,千叶周作也在心中暗暗感叹一句。

这番神战看似没有分出胜败,但他知道,自己还是落入了下风。因为一旦不能在数招内定胜负,便会陷入精力与体力的比拼,对面的空山一叶据说刚刚年满三十,外表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正是一个剑客身体状态的巅峰时期。

自己已经年过五旬,虽然远比一般剑客的素质要强,但还能挥得动几次刀?

如果自己也是三十岁,能与对方生死一搏简直是作为剑客最大的奖赏。

不过自己三十岁那年,剑术修为远远不能与现在的自己相比,而眼前的空山一叶不管是身体还是剑术,均处于登峰造极之境,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眷之人啊……

“空山流空山一叶见过千叶前辈。”空山一叶收起酒壶,恭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千叶周作立刻以平礼回应道:“空山阁下太过客气,身为剑客,达者为师,你我应平辈论交。”

经过初次较量后,双方都对对方产生惺惺相惜之感,知道对方是与自己一样纯粹的剑客。双方心中明悟,这次御前试合只不过是被那些心怀叵测的高层利用,绝不是存了击败对方扬名的心思。

而空山一叶更多了一层瞻仰前辈的心态。当年他习剑时,曾不止一次拜访过位于东京的北辰一刀流玄武馆本部,也曾多次与其派中高手比试切磋,对千叶周作提出的“杀其刀、杀其气、杀其技”的“三杀式”深以为然,更是精心修习了一段时间北辰一刀流的剑术,可以说空山一叶能够达到现在的境界,有对方的一份功劳。

两人均不是多话之人,打过招呼后,很快便陷入各自的沉思中。与空山一叶更多是在回想前世种种不同,千叶周作却是在仔细思考此次御前试合究竟应该怎样击败对方。

虽然在道馆时信心满满的说出“一刀始,一刀终,必死必杀”这种话,但其实不过是为自己鼓气。通过与儿子千叶荣太郎仔细交流,他知道能够用出“无想剑”的空山一叶有多么可怕,一旦掌握这种奥义,几乎没有任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可能,只能落入硬碰硬的剑术比拼。

刚才的神战更让他确定了这点——对方完全没有破绽!

对方身高比自己高了将近五寸,腰间名剑长船长光比自己的普通佩剑长一尺,体力比自己更为充沛,力量和速度想必也更强,在以攻对攻的情况下,自己只能冒险突进,还尽量要避免格挡,否则自己的剑有可能瞬间被斩断。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是私下切磋,自己已经输了,但事关流派传承和家名威严,决不能轻易言败!

那么,想要赢,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勉强一试了……

第166章 对策

内城本丸南广场。江户城北高南低的地势在此处格外明显,专为将军和贵宾们搭建的看台居高临下,北侧设有登台的木质楼梯,台子上三面围着带有德川幕府三叶葵家纹的阵幕,仅留出南侧以便观看台下比试。

比武场中被仔细铺就一层柔软的白沙,用半腰高的整齐木栅和阵幕围住,为了这场比武幕府看起来花费了不少心思。

此时,有资格参观此次日本最高剑客比武的贵族、武士、豪商、僧侣已经稀稀落落来了不少,除了被重兵把守的看台和进出本丸的城门之外,幕府并没对这些人多做限制。于是相熟之人便三三两两围作一处,细声细语的讨论这次怎么看都相当不正常的御前试合。

众人都是江户城中消息灵通之辈,政治嗅觉也远非城下町中的平民可比,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百年难遇的一次武道盛世,虽然处处透出蹊跷,但没人愿意错过。

神道无念流所在的角落,久未露面的斋藤弥九郎也出现在此处,年纪与千叶周作相仿的他,身材更为清瘦,上身黑缩棉的羽织,腰间别着黑腊鞘的大小佩刀,脚穿白鼻绪竹皮草鞋,脸上还戴着一副时髦的眼镜,看起来更像是文职武士,而不是名震天下的剑豪。

他抚摸着花白的鬓角,若有所思的回答着儿子斋藤新太郎的问题。

“此战胜负其实已经相当明显,如果按照你的描述,只怕空山一叶不管从境界、招式以及身体都处于剑客的巅峰,千叶周作想必也应明白自己毫无胜算才是。”

“父亲,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答应幕府的试合要求?以他的地位,不管是称病不出,还是推脱此事,幕府应该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斋藤弥九郎苦笑了一声,“幕府当然不能拿他如何,不过如果想找北辰一刀流玄武观的麻烦,千叶家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何况,千叶周作与我不同,他是个纯粹的剑客,他所修习的剑意也不允许他怯战不出,可惜唉,老夫原以为日本出了一个两百年一遇的剑圣是天大的幸事,但幕府的诸公们显然并没有太过看重,反而把两位绝顶人物当做派系征伐的工具,难道真的如所说,德川幕府已经快要到了的时候吗?”

“父亲,如果是您,想赢空山一叶会怎样做?”斋藤新太郎并未在乎被含糊隐去的重要内容,他问出了一个几乎所有人都会关注的问题,周围的神道无念流内传弟子们也纷纷围拢上前,想听一听师傅的高论。

“速战速决,一招决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斋藤弥九郎坚定的说,随即瞟了瞟空无一人的看台,若有所指的道:“只是不知如此一来,那些大人们是否满意了,希望不要弄到血染白沙才好”

空山一叶与千叶周作一行人自进入本丸后,便各自前往为他们预留出的位置。与安静等候入场的千叶周作不同,空山一叶正慢慢的向四周打量。

“果然如小五郎所说,守备真的是相当严密啊!虽然每个人的武功甚至比空山流的两位师范还不如,但这些旗本举手抬足间的纪律,以及隐隐露出的杀气,一看便知是幕府直属精锐,一旦被他们缠上,哪怕是我也难以脱身。”空山一叶心脏微微发紧,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以他的修为也难免忐忑。

但这种情绪只维持了一瞬便重新恢复平静,此间种种,早已在他预料中,没有戒备反而才会更加不安。“德川家庆,希望你不要逼我大开杀戒!”

淡淡的杀气,如波涛一般冲击着四周,隔着薄薄的一层阵幕阻隔,四周人群无不感到里面的背影似乎像个寒冰之源,心中本能发起的寒冷和皮肤的闷热之间冲刷不休,就连那些小有修为的剑客也渐渐经受不住,纷纷散开一大圈,却无不面带敬色日本唯一的剑圣果然名不虚传!

临近申时的最后一刻,幕府大佬们簇拥着将军德川家庆登上看台落座,这位名义上的天下第一人,似乎长期处于精神萎靡的状态,在一袭纯黑大礼服的映衬下,面色显得更为苍白虚弱。只见他轻轻挥动手中折扇,示意试合开始。

没有任何御前问话,显然于理不合,但看他满脸虚汗的样子,似乎多待一刻便要在这夏日午后直接晕过去,周围的幕府大佬们显然谁也不愿此时出头,何况台下将要进行比试的两人,在他们看来也不值得冒着惹怒将军的风险进言,于是,这场万众期盼的御前试合终于将要开始了。

晴朗的天空一片蔚蓝,几片云彩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风吹过。广场陷入一片透彻的寂静,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在传令官的催促下,空山一叶由东侧缓缓迈步进入比武场中,对面的千叶周作亦同时迈着严正的步伐踏在白沙之上。

“千叶前辈,幕府向我下达了必杀令,这件事你清楚吗?”空山一叶几乎只张了张嘴,比间夜半耳语的声音更为低沉,但同为感知敏锐至极的剑客,千叶周作霎时明了对方的话语,但除了表情更为严肃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他同样蠕动一下嘴唇:“空山桑不必心怀顾虑,我死,对所有人都是件好事,能在万众瞩目中死在你的剑下,也许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明了:千叶周作这次根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比试的。面对这样的对手,不能稍作轻视!之前的比拼已经让空山一叶清楚,对方与自己的剑术境界差距微乎其微,自己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剑圣,所依仗的不过是天赋和身体罢了,一旦这位剑豪舍弃一切,只为辟出最强一刀,以对方的剑术,想要在不伤及对方的情况下获胜简直是找死的行为。

而且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能浪费体力,自己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拔剑对决而已,每一分力气都不容浪费。究竟应该怎么办?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千叶前辈,你或许就要失去一只胳膊了

见空山一叶仍然没有提起战意,千叶周作心下一叹,随即厉声喝道:“拔剑!修为到了你我这种地步,对手难求,不要让老夫失望!”

逐渐转为温和的阳光影射在千叶周作剑身,空山一叶定睛细看,心中骤然一喜,随即稳稳握住长船长光的剑柄抽出剑身,默念一句:老伙计,这次要委屈你一下了11

第167章 那道贯穿天地的剑光

剑客的意志亦可称作一种执念,尤其是那些百战不死修为绝顶之人,他们凭借自己的剑渡过一次又一次危机,对自己剑术的自信几乎已经到了无视任何危险的地步,因为心中总会有一个声音不停的提醒:像以前一样,拼尽全力劈下去,破开一条生路,劈下去!

空山一叶和千叶周作可以说是同一种人。

此时,千叶周作拔出手中之剑,构出相之架势。

场中的剑术高手无不哗然,这个架势北辰一刀流不是最善大上段的切落之技吗?千叶当主也是以狠绝勇猛著称,为何要构出如此一个面对群攻才会使用的架势呢?虽说以相构法的变化多端,堪称可攻可守,剑出不意,但这明显是把自己定义为弱者,只能提高警惕以供不测时才会采用的做法啊!

“父亲,这千叶前辈为何如此一反常态,您不是说只有速战速决才是获胜的唯一机会吗?”场下,斋藤新太郎不解的问。

斋藤弥九郎叹道:“你可知剑术是什么?”不待儿子回答,他继续低声教训道:“剑术乃杀人技,最早是在战场中应用的,所以剑术大家在古时也被成为兵法家。何为兵法?虚中有实实中带虚,虚实结合,这才是兵法的奥义!”

“千叶前辈是为了迷惑”“不错,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又所谓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如果一开始便摆出一副狂攻的姿态,不管对手如何应对,便已经落入下风了。不过不过剑术到了我们这种地步,基本已经不受架势的影响了,千叶桑是为了诱敌出招啊!”

“父亲不是常说北辰一刀流当世最强攻击剑术吗?儿觉得千叶前辈这样做,已经失了一往无前的气势,恐怕形势不妙。”斋藤新太郎踹踹的说道。

“不错,看来你最近略有进步。”斋藤弥九郎赞赏的看了儿子一眼,“绝代剑圣宫本武藏前辈曾说过,剑道乃取先之道。千叶桑这样的确会失了先手优势和锐气,但也要看对手是谁,你仔细想想,就算千叶桑摆出一副决死的气势,把全身精气神集中在这一剑中,两人的气势谁更胜一筹?”

斋藤新太郎恍然大悟,“空山大人不管是表情、动作还是气势都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没什么能影响到他,如果说千叶前辈是一柄直指苍穹的利剑,那空山大人便如广博无边的大海一般。我看不管任何气势他都不会受到影响!”

场中,空山一叶面对千叶周作构出的相之势也微微有些疑惑,对面不按常理出牌啊,虽然看起来法度严谨至极,面对四面方的攻击均能从容应对,但出场便把自己当做弱者,符合一个成名多年的剑豪的身份吗?

或许,你是打算让我率先出招,在我举刀始动之际,看透我的招数心意,从而对应而攻?但你已失了先手的机会,千叶前辈!

你欲动我已攻至,我动之你应对不及这是对你自己的眼力和判断极度自信,而对我的招式和速度没有任何情报的表现啊!

空山一叶也很难办,如果是生死之战,他有把握在数招内破掉对方的架势,了结对手性命。但与他的计划严重不符,如果想要无伤赢了对方,那就只能要对方率先出招,原以为以北辰一刀流的攻击之技,和千叶周作的修为定会抢攻求胜的。既然这样

只见空山一叶急速向后蹭地几下,拉开距离的同时收刀还鞘,手按刀柄身体前倾,竟是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拔刀术架势!而后,眼神如鹰隼般盯着千叶周作,以直线的方式正面缓缓逼近对方。不但让对面的千叶周作瞳孔一缩,台下的武士更是一片哗然,甚至纷纷议论出声。

“拔刀术!这、这可是刺客的剑法,胜在出其不意,为何在一对一的对决中采用这样的方式?”斋藤新太郎忍不住大声疑问道。

要知道不管剑术流派如何泛滥如星河,但只要是拔剑进攻,就只能从9个方向攻来:上、下、左上、右上、左下、右下的坚斩、左右的横斩以及直刺。

拔刀术天然便绝了其中4个方向,因为不管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从反手方向出剑击往拔剑的方向,那样便会失去其突然性和第一剑的超绝速度!所以只需要严守对方自正手发出的剑便安然无忧,不需要担心其他的招式变化,相当于让对方节省了一半精力应对,只要对手一击不中,便可从容反击。

拔刀术胜在出其不意且无法进行防御,一旦出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所以说拔刀术是属于刺客的剑法。两个顶尖剑客的对决,哪个不是警惕到极点,采用这种方法岂不是儿戏?

“你便如此自信可一刀取我性命吗?”千叶周作不由得怒气勃发,但心中的冷静和警惕几乎已经提升到顶点,全身血液流速随着呼吸达到最高,自脚跟开始吸气,经会阴过脊椎到百会,最终汇入腹中丹田完成一整个循环。

举在面部右侧、几乎贴近脸颊的剑,划出一道晦涩而玄奥的轨迹,被他缓缓抬至头顶,剑尖直指苍天。

切落!又见切落!如果说千叶荣太郎的切落是一道霹雳,那么眼前的千叶周作便如同天神下凡,铺天盖地的气势似乎连带着头顶的苍天一同压向对手!

如此恐怖的剑势让面对千叶周作一方的围观人群不由自主的开始倒退,场内重新变得鸦雀无声,可见这招乃汇聚这位剑豪五十余年剑术修为的最强一击!

他终于决定要以硬碰硬不管尔自何处袭来,我自一刀而去。这才是真正的千叶周作,这才是真正的北辰一刀流剑豪之剑!

未等空山一叶再次迫近,千叶周作携天地之威的一剑已经直奔他顶门而来,速度并不是很快的剑,带着让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决绝一贯而下。

早在千叶周作构架出切落的剑势时,空山一叶已经停止向前移动,而是眯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的锋刃之间,四周所有人、物、声统统离他而去,在他的眼中,此时只有由空间格构成的黑白世界,对方的那道刀光也由刚出手时的无可捉摸变得越来越清晰。

至此,他由极静转为极速,拔剑自下而上,手臂和剑在旁人的视线中直接消失,只余一道贯穿天地的剑光!如果说千叶周作的这一剑是天地,那么空山一叶由拔刀术发出的这一剑,便是穿透天地的、唯一的一束光。

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以手遮眼,耳中只听到场中发出清脆的“嗤啦”一声。

千叶周作被这道光芒晃得微微失神,招式发出之后还是顺应本能的劈了下去,但他突然觉得手中剑瞬间轻了很多,只见从刀镡向前半尺之处已然被对方削断,断口平滑细腻,甚至可以看到里面以三枚合工艺锻造的、颜色深浅不一的夹钢,只有一个如米粒般细微的缺口提醒他,自己这把爱剑本身存在的瑕疵。

空山一叶正是一开始便打算由此处斩断对方的剑!

在对方拔剑的瞬间他便看出这把剑的普通,以他的刃筋之精准、以长船长光的锋利,绝对能够轻松劈断,最大的难度就在于看破对方招式的每一个细节,精准把握其距离、速度,以及对方需要率先出招。

众人只觉得眼前被光晃了一下,待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空山一叶不知何时已经把长船长光纳入鞘中,静静的站在原地。

而千叶周作则有些失魂落魄的盯着地上的一截断刀,刚才如天神一般的风姿,直接变为佝偻的老人,空山一叶这一剑不仅仅斩断了他的佩剑,更好像直接斩断了他的精气神,严肃刚硬的面容再不复往日的冷峻坚毅,而是软踏踏的贴在骨骼上,任由地心引力的拖拽而下垂。

自己最强一式奥义,被对方正面破去,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也许围观的人群会说是空山一叶占了绝世名剑的便宜,但只有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在双剑相交的一刹那,对方的刃筋比自己更正、速度比自己更快,那么以自己这一刀的威势,只会两把剑同时折断!

千叶周作亲手劈断过的名剑不在少数,深知个中奥秘。他更清楚的是,对方心态之冷静、眼光之精准、对空间感觉之敏锐均在自己之上,就连自己最擅长的对战经验似乎也在对方之下,再比一百次,输的也只能是自己。

“我输了。”千叶周作涩声说道,他复杂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此时他已经彻底明白,对方根本不欲取自己性命,否则在斩断自己的剑之后只需顺势向上一推,便可直接把自己的脖子一同削断。

空山一叶静静的立在那里没有开口,这个一个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事实,虽然完美的保住了对方的身体,但似乎已经摧毁了他的精神,也不知是对是错

千叶周作迟钝的弯腰捡起地上被折断的一截,轻抚着自语道:“昔日的友人已经故去了,只留下你陪我,可惜今日亦是你的死期,便像安葬他一般安葬你吧”

说完,他佝偻着有些弯曲的脊背,迈步向场外走去。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御前试合已经完美结束,空山一叶坐实“日本第一剑客”之名,而千叶周作虽然略逊一筹,但剑术之强,依然可稳居众人之上,就连此时的斋藤弥九郎也亲口对子弟子们承认自己的剑术不及对方。

不过,所有人未曾看到高台上德川家庆露出的极度不渝之色,恶狠狠瞪了奉命前往空山流道馆传话的相谷平助一眼,附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一脸惶恐的相谷平助弯腰失礼后,急匆匆跑下看台向着比武场中的二人而去,往日温和的脸上露出狰狞狠毒之色。

空山一叶预想中最坏的情况终于要出现了。11

第168章 最华丽的招式劫持最胆怯的人

“两位大人请留步。”相谷平助重新露出一副老好人的诚恳面孔,小跑到千叶周作身前欠身温言道:“空山大人、千叶大人,将军殿下适才观看到二位绝顶剑客的对决,不由得大为兴奋,亦觉日本武运昌隆以极,但”

他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千叶周作说:“但因千叶大人的武器不佳便输掉本次试合,将军觉得未免太过遗憾,故此”伸手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把装具异常华丽的佩剑,举手伸到千叶周作眼前,“将军特把德川家历代相传的佩剑三池大典太光世暂借给千叶大人,这把天下名剑绝不逊于空山大人的备前长船长光,两位重新比过,方显剑客之本色。”

千叶周作神色木然的看着满面笑容但眼神异常冰冷的相谷平助,见对方几乎已经把剑伸到自己的鼻尖,一副“你不接我便一直举下去”的模样。

精气神在此前似乎完全垮掉的千叶周作,嘴角扯出一点笑容,死气沉沉的接过对方手中的剑,用一种毫无情感波动的语气说道:“相谷大人,请替臣下谢过家庆殿下,我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既然你们决意要我死在这里,请放心吧,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相谷平助了然,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向空山一叶:“空山大人,此剑陪伴家康殿一生,历经多次大战,可谓是德川家的信物也不为过,想必以君之武功必不至其有所损伤。”语气中的威胁意味之浓厚,几乎只差直接说:不要再砍剑了,要砍人,否则将军和幕府不会放过你。

空山一叶看到这家伙朝比武场奔来的时候便已知晓将要发生什么,强自按下升腾的杀意,冷冷的对着眼前这位小丑似的人物道:“剑客不容轻辱,即便对方是神!请你把我这句话带给德川家庆,比武过后,我自会向他讨个说法。”

“呵呵,空山大人请便,你的话我一定会带到。”相谷平助皮笑肉不笑,察觉到空山一叶隐藏在冷酷表情下的怒火,他心中畅快之感简直无以言表,“二位请吧,记住,不要让将军失望。”

空旷的比武场中,两人持剑而立。这次重新开始试合早在空山一叶预料当中,甚至千叶周作也隐约猜到,只是没想到幕府的做法如此绝情。

“不必再次留手了,空山君,这次幕府决意要我死在这里,如果你不出手必守牵连,与其被阴谋暗算,死在你的剑下老夫亦足慰此生。”千叶周作没有再次低语,而是用正常的声音开口说道,虽然以场外的吵杂,很少有人能够听到,但这种态度本身已经说明,这位剑豪心中已经无所顾忌。

空山一叶摇了摇头,决然道:“你死不死与我无关。但我这个人不习惯被人胁迫,你可以死,但不是死在这里,不是死在我的剑下,所以德川家庆这次注定要失望了。千叶桑,敬你是前辈,出剑吧。”

千叶周作张了张口,但没有说什么,对面年轻剑客的剑术天赋可以说是自己生平仅见,这样的人可谓百年不遇,哪里是能够被世俗束缚、被权利压迫的人物!如果自己也像他一样孑然一身,没有家门、道场所牵绊,也绝不会屈服幕府的安排。

长长的叹息一声,老剑豪拔出德川家的传世名剑,像仍垃圾一般把金光闪闪的剑鞘仍在地上,

整肃心神,大喝一声:“杀!”杀了我!

“千叶桑不是在决斗,是在求死啊”场外,像斋藤弥九郎这样见识卓绝的人物几乎全部看出千叶周作的意图,“幕府、德川、天下快要变天了。”他眼角微红,一瞬不瞬的看着场中,忍不住深沉低语。

面对千叶周作有技无神的进攻,空山一叶稳稳握住刀鞘步步后退,直至场边,对方的招式速度依旧迅猛无比,但所有攻击意图几乎都写在眼中、脚下、腕间,每一招基本毫无变化,这种攻击不要说是空山一叶,就连桂小五郎都能轻松避开,随时反击获胜。

在空山一叶的有意引导下,半人高的木栅被千叶周作一刀劈断,甚至已经把空山一叶逼至场外,而在旁人看来,空山一叶仍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在不停的利用身法向后躲避,

比武场北侧原本便空无一人,空山一叶几乎已经快要退到接近看台。

满脸狂怒之色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庆身体前探,整个人从坐榻上起身,似乎想要看清台下那个公然违背自己命令的剑客究竟是何等模样。此时,在空山一叶的感知中,自己与德川家庆的距离已经接近20米。

面对再次前冲挥刀的千叶周作,这次空山一叶没有躲,而是以左脚尖为支点骤然转身,整个后背“碰”的一声巨响撞进对方怀里,与此同时,右肘向后挥动击其胸,右肩向上耸动磕其腕,极似以身体为武器的体舍流招式。

早已毫无斗志,只一心求死的千叶周作受到如此重击,几乎瞬间失去意识,身体缓缓软到,眼神中的不解之意似要透体而出,好像在质问空山一叶为何要这样做?最终忍不住手指一松,名剑三池光世也要跌落在地。

空山一叶用右手拇指扣住对方的剑柄,食指、中指、无名指从下到上猛推三池光世柄尾,这把德川家的象征之剑,犹如一道自下而上的流星冲天飞起,在阳光照射下,众人只觉得一层拖拽着光点的轨迹越飞越高,似乎要冲破云层,这把剑向上飞行几乎超过2秒之久,才直直落地,半截剑身已经插到千叶周作脚边的白沙之中。

为何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嗯?只有千叶周作晕倒在场中吗?空山一叶哪里去了!众人目光逡巡下,终于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手持带着一层光晕的长船长光,而此时,这道身影已经身处看台之上。最让众人惊骇的是:剑的旁边,贴近锋刃一侧,正是当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庆殿下的脖子!

难道家庆殿被劫持了?台下立时大哗!只有区区数人看清了空山一叶的动作,但均目瞪口呆。

向天上飞去的剑,是空山一叶早在千叶周作手持此剑向他攻来时便早已计划好的。利用众人注意力全部被吸引的这两秒,他可以做到很多事。

把剑甩上天空后,他弯曲的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而在众人的视觉中,留在当时位置的空山一叶,不过是由于速度超过视膜捕捉而产生的残影,虽然这个影响残留绝不会超过001秒,但这已经足够了。

围绕在看台周围的旗本视线刚刚从空中转下,根本没有看清空山一叶的身影,只觉得一道风声从身边掠过,待反应过来之后,空山一叶早已冲破了防线,此时再拔刀转身如何来得及。

在奔向德川家庆所在的高台时,空山一叶抛出特意向大野不二要到的加厚短刀,将之深深钉在台子的木板中,由此为踏板,再次向上跃去。以人类的身体,再怎么助跑也不可能直接跳上三米高台,事实上,能一跃之下脚掌踩到一米五的高度,便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

早在制定计划时,空山一叶便有此打算,事实上,如果不是木质台子,无法用短刀垫脚换气,他凭借双手也可以翻上去,但在落在台上的瞬间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如果有高手发动进攻,他没有任何把握可以避过。

踩到短刀刀柄,他的前脚掌急促在竖直的木板上蹬踏两下后,双脚直接踩到台上。直至此刻,台上众多护卫武士才有人反映过来,德川家庆身旁一个面容普通、身高普通、穿着更加普通的蓝衣武士,伸手入怀,手未伸出,一片漫天手里剑已经直奔空山一叶而来,笼罩其身前方圆五米范围。

其速度和发射手法,远胜几日前遇刺时在房顶埋伏他的忍者。这片手里剑直如雨幕一般,有几颗甚至超越了物理定律,在空中划出完全不规则的轨迹,似乎不管如何躲避,最终都会被诡异莫测的手里剑插满身体。

面对这位武士,不这位绝对是个装作武士的忍者!的一击,空山一叶没有试图躲避,这也许是人类绝不可能躲过的攻击,但不代表不能击破!

空山一叶人在空中时,已经拔出腰间带着一层灼灼光晕的太刀,或挑、或刺、或划、或甩,长船长光每一击都刚巧击在手里剑的破绽之处,台上似乎出现数个空山一叶在同时挥剑,但只有清脆的“叮”的一声。

所有在他身前的手里剑被一瞬磕飞,数个身影合并至一处,再次现出真实身影时,空山一叶已然把剑架道了德川家庆脖子上。

那个发出暗器的忍者似乎在动用这招之后有些僵直,也完全没有料到空山一叶会以如此华丽的剑术,干脆的p自己从未失手的“分身手里剑之术”。

他此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行动,反而认真的问道:“剑圣阁下剑术通天,请为破掉在下苦修二十七载分身手里剑之术的招式赐名。”

“一瞬千击,此招名为瞬狱杀!”空山一叶敷衍的脱口而出,他此时可没有交流武技的意思,不过,身前的忍者显然当真了,“一瞬千击之瞬狱杀”日后也被众口相传,因其华丽到震撼的视觉效果、除他之外无人可以练成的难度,以及这一剑对天下造成的影响,使其成为我们空山剑圣的标志性独门奥义。

“我让他转告过你的,”他瞟了一眼此时瘫坐在一旁的相谷平助,“剑客不容轻辱,即便对方是神,而你看起来只不过是个病鬼罢了。”空山一叶稳稳的把刀锋驾到对方脖子上,冷冷嘲讽着几乎快要晕过去的德川家庆。

脱掉将军大义名分之后,眼前这个病恹恹的老头只不过是个以前他杀都懒得杀的人物。

“快放下家庆殿,可赐你剖腹,否则必让你受尽人间酷刑而死!”幕府大老井伊直弼声色俱厉的呵斥道。随即转向德川家庆,一脸沉痛的说:“家庆殿,征夷大将军岂容宵小胁迫!为维护十二代德川幕府威严,老臣恳请殿下自尽”

还未说完,空山一叶直接上前一脚将他踢下高台,当场狂喷鲜血跌落台下生死不知。

“谁都不要动,否则便宰了他!不过如果你有勇气自己把脖子伸过来割断,我亦不会阻拦你,呵呵,为了你们德川家的威名”空山一叶把刀锋向内一推,德川家庆的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受此惊吓,这位幕府最高领导人立刻尖叫道:“不要过来,都不要过来!空山一叶,你到底要”

“哼,无胆的废物!”空山一叶厌恶的呵斥道。没有再次耽搁时间,一把将之夹在腋下,刀锋稳稳架住他的喉头,“不想死就速去命人把内城城门全部打开,今日,本人要带你一游江户!”11

第169章 御庭番众的秘密任务【4000大章】

以灰色为主色调的江户城,在天边一轮夕阳的照射下,凭空镀上一层金红色光芒,纵横交错的大小河道,也为这座建筑密集而古板的城市注入源源不断的灵韵之气,最终汇集于江户湾港口,成为当时世界上水运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

空山一叶腋下夹着有些呆滞的德川家庆,四周暗处跟着数名效忠幕府的精锐忍者,那些幕府直属的骑本因为需要命令,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上,不过,想来在场的亲藩和谱代大名们的私人藩士一定已经接到对空山一叶的格杀令,但没有人敢公然出手,手中人质的“日本第一人”身份,让他毫无障碍的奔出内城。

不过与桂小五郎制定的计划不同,他并没有选择距离最近、被安排最妥善的平川门,而是直接穿越西丸走玄关门。小五郎通过千叶佐奈的关系,联络到江户的堂岛屋商社,可以通过他们的运输船从江户湾出海。

如果说成功逃出内城便已安全一半,那么坐上海船后就彻底安全了。这些海船不仅通往高砂港、暹罗港、吕宋港等日本传统东南亚贸易线路,还可以直接由泉州港进入对面的大清逃避幕府的追捕。

按照小五郎的建议,最好是途经九州南部时,在萨摩藩下船,然后由陆路北上佐贺藩,再转东向,前往长洲藩。此时的西方沿海强藩与幕府关系极差,不但不会响应幕府通缉,反而会暗中大力相助,只要不是公然接纳空山一叶,已经千疮百孔的德川幕府绝不会借故发难。

桂小五郎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旦有大军阻截便利用收买好的亡命浪人在江户处处放火,以分散幕府兵力的打算。

空山一叶虽然当时答应了下来,但心中一直有自己的打算。

首先他绝不会走水路,虽然这些日子在道馆的池塘中勉强学会了游泳,但一身剑术在水中发挥的威力不及平日十一,一旦被精通水上剑法的武士,比如直至当代依旧兴盛的水鸥流,拥有涟波、浪返、浮舟等一系列遇水既强的剑招或者那些水遁的忍者,被这些人缠上便很有可能遇险。

还有,空山一叶不希望桂小五郎这位他十分看好的少年因为他的缘故与幕府彻底翻脸。毕竟自己了无牵挂,说不准哪天便离开这个世界,可对方却是有名有姓的长州藩士,族中可不是只有他自己姓桂,一旦参与此事,以小五郎的机智或许可以躲过一劫,但他的家人估计会被暴怒的幕府杀绝。

自己决定的事就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身为修为绝顶的剑客,空山一叶怎么可能因他而让别人家破人亡!

还有最后一点,便是空山一叶对自己武功的绝对自信。即便在大逃杀所在的世界,他也有把握在人烟稠密的现代城市,躲过拥有先进n和通讯器材的警察的围捕,更何况在以刀剑称雄的古代日本。只要不与大军正面交锋,他有把握迅速杀光每一波小股围捕。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而此时手中作为人质的德川家庆对他来说不但已经毫无作用,反而成为累赘。虽说按照小五郎的说法,最好不要直接杀了他,但心中一口恶气怎么也要发一发才是。

空山一叶这个政治白痴丝毫没有想到,经此一事,这位刚刚上位两年的幕府将军彻底威严扫地,即便被救回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出家为僧而已,想要重掌大权是不可能的,这对于一个握有最高权利的政治人物来说,几乎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惩罚,远比上的打击痛苦一万倍。

但此时还不是处理他的时候,在空山一叶的感知中,前方町中错综复杂的街道两侧矮墙、房顶、店铺内,埋伏着三名忍者,后方跟来的是方才台上偷袭的蓝衣忍者,看他们的状态应该是即将进攻的状态,难道这么快便不用在意德川家庆的性命了吗?

“剑圣大人请留步。”蓝衣忍者大声止住空山一叶狂奔的脚步,提着一个将近五十公斤的成年男人奔行将近一个时辰,空山一叶也有些疲乏,正好借此机会调息一下身体,他有预感,冲出一条血路的时刻应该就要到了。

“你的手里剑耍的不错,不过这次我未必会用剑格挡。”空山一叶没有转身,把手中的德川家庆直接扔到脚边,玩味的说道。

“适才大御所和大老、老中几位大人已经拥立了第十三代德川幕府将军,从此刻开始,您手中的家庆殿下已经不再是我们御庭番所效忠的对象了,之所以想跟大人谈一谈,是十三代将军想尽量保全父亲性命的命令而已。”蓝衣忍者颇为诚恳的说。

“尽量是么看来新任将军也不是很想父亲活命啊,喂,你这老家伙做人真的很失败。”听到空山一叶用平淡语气说出的恶毒话语,呆滞的瘫在地上的德川家庆总算恢复一些精神,张了张口,最终颓然叹道:“庆喜接任将军之位了吗?我死也好,最起码不必被退位的父亲和家老们压制,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样”

“好了!”空山一叶不耐的打断,“你们忍者虽然正面功夫普普通通,但速度的确不错,竟然可以跟上我,后面那些旗本最少还有一刻钟才能包围过来,而骑马赶到我前方的杂鱼还不算很棘手。”

“剑圣大人谬赞,如果不是大人手中的人质导致速度大为下降,也只有身为首领的我能够勉强跟上,但亦不敢正面拦截,怕大人一瞬千击其中的一击会落到在下的脖子上。”

空山一叶旁若无人的掏出酒壶大大灌了一口,重新把酒壶放回怀中,指着前方的路口道:“闲聊到此为止,前方便是外城的城下町,以那里的人烟繁密,只要让我遁入此处,即便幕府有百万大军也休想在江户城中抓住我,但不杀光你们,会暴露我的行踪,所以”

“动手!”蓝衣忍者一声大喝,与此同时,空山一叶一脚把德川家庆踢向身后,直奔蓝衣忍者而去。不但阻住他的行动避免被前后夹击,也让忍者的手里剑术无法发动,毕竟前任将军也是将军!

前方,一个肥大的身影堵住路口,双手拇指食指相互抵住前伸,其余三指弯曲相扣,结出不动明王之印,一口硕大的明n火球从口中喷出,形状之巨大几乎完全封住了小巷,空气中立时弥漫出由不知名的油脂、松香以及硫磺的混合气息。

看其火焰颜色,几乎可以在附着人体的瞬间烧毁皮肤肌肉,一旦被大面积沾染,即便立刻如水也必然会被烧穿骨头。这团大火牺牲了速度、距离,但获得的是在无法躲避的狭小地形下的无上威势!

但空山一叶几时想过要躲?

他眯着眼睛,俯身握住剑柄,再次做出拔刀术的架势,与刚才试合中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体极速前冲,在将要触碰到火球的一刹那,集中空山一叶全部精神的太刀出鞘!

一道几乎让空气出现漪涟的半月形光晕自长船长光上发出,那团硕大的火球骤然一分为二,空山一叶从被劈开的火球正中飞出,但此招依然没有完结,直到刀光轻轻划过胖大忍者的脖子,才被他以似缓实快的速度顺时针旋转太刀纳刀还鞘。

俯身握住刀柄的落地姿势,与刚刚在原地时一模一样!

胖大忍者抛在空中的头颅刚刚大喝出“火遁”二字,便不知飞往何处

不管是刚才的手里剑还是现在的大火,空山一叶均是一剑破之,一副“我就是凭借剑术正面破掉你们的忍术能拿我怎样”的态度,偏偏忍者们最惧怕的就是他这种暴力破招的剑客。

以身法诡异、手段多样著称的忍者们,根本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出招立分生死,直让从不畏惧死为何物的忍者胆寒。

而此时,身后的蓝衣忍者刚刚接住德川家庆的身体而已。目睹到手下惨死全部过程的当代御庭番首领才喊出“动手”二字,又不得不再次大喝道:“停手!”

他当然没有自大到可以命令空山一叶,而是向已经冲出埋伏、快要攻至空山一叶眼前的两个忍者传达。

其中一位忍者速度较慢,听到首领的命令,还能及时抛出一根钢丝把自己反向拉开但另一位手臂固定闪烁暗绿色淬毒双爪的忍者,已经冲到空山一叶身侧十尺之内才听到首领撤退的命令,空山一叶刀光一闪,再次拔刀击出,此人霎时被从上到下劈成两半,但地上并无一丝血迹存在。

“哦?有些意思不错。”空山一叶瞥了一眼地上被劈开的衣服,看着逃过自己一击的、带着般若鬼面的忍者说道。

这名忍者及时使用“衣之替身”才勉强逃过一劫,但面具已经被彻底切开,一刀细细的血痕自额头至下巴流出血迹,看来依然被空山一叶的锋刃所伤,此时鲜血混合着冷汗从毫无表情的脸上涔涔而下。

“剑圣大人,您走吧,我们御庭番众在得道新的命令之前不会再对大人出手。”蓝衣忍者恭敬的说道,“您能否告知刚才斩杀火男的那招剑术究竟叫什么?”

又来?这是忍者打探情报的一种方式吗?空山一叶皱了皱眉眉头,不准备再次回答,他又不打算开馆受徒,怎么可能有闲心为自己的招式想一些唬人的名字!如果随手一击便要起名的话,他这辈子也没时间修炼剑术。

蓝衣忍者似乎从背影中观察出空山一叶的不耐烦,但还是扛着毫无声息的德川家庆一丝不苟的欠身说道:“万分抱歉,在下总要对死去的伙伴有个交代麻烦大人了!”

“疾走居合!”空山一叶一只手抚住前额垂下的几缕头发向上一捋,再次随口起了个留在他记忆中的名字,前世偶尔教导那些大人物的孩子们剑术,经常看到他们一边口中大喊这些不知所谓的招式,一边挥舞木刀乱砍,还曾被他狠狠训斥过。

“能死在如此一招之下也算他的荣幸多谢大人。”

“既然你们识趣,你们3人的性命便暂且留下吧,有缘再见。”空山一叶背对蓝衣忍者挥了挥手,纵身一跃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前方,还有骑马赶至的数十人需要他解决。

“首领,就这样放他走了,幕府那边该如何交代。”般若鬼面忍者地位较高,不顾满脸鲜血,率先用一种呆板的话音问道。

蓝衣忍者苦笑一声:“放走?再跟下去我们三人都要死,回去复命死的只有我一个。”“首领”鬼面忍者呐呐的说,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忧虑之色。

“任务总算完成了一大半,也算是我们御庭番众的功劳,相信将军不会太过苛责。”蓝衣忍者看了一眼脖子不自然扭曲着的前任将军。

庆喜殿不需要活着的家庆殿啊

作为亲手处理此事之人,即便把空山一叶成功擒杀,完美完成任务,自己也必不会被现任将军所容,因为这是可以随时动摇将军之位的惊天秘密,而掌握着这个秘密的自己,被将军赐死是唯一的结局。

既然如此,能保留几个伙伴便多保留几个吧。

自从被第代幕府将军德川吉宗强行迁出伊贺、甲贺,合并为御庭番之后,曾经威震天下的忍者军团人数已经越来越少了,到现在几乎不到200之数,就连每个藩派遣一位忍者都不够,上忍包括自己在内只剩两位,说不定哪天就像被灭族的风魔里一般消失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伙伴都弥足珍贵啊!

蓝衣忍者想到此处,黯然的看着地上火男庞大的无头尸体,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吩咐道:“般若,收拾一下火男好好安葬,你也赶快去治疗脸上的伤痕吧。另外通知伙伴们,如果幕府再次下令追击空山剑圣,你们尽管领命,但不要尽力,更绝对不要与他交手!如果被他发现,不能试图反抗,以最快的速度诚恳表明身份和苦衷,再卑微求饶告退,想必他不会赶尽杀绝。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以他的性格不触怒他的话,是不会有兴趣对弱者出手的。如果算是弱点的话,这大概是我看出这位剑圣唯一可以利用之处了以上。散!”

“哈!”11

第170章 举世皆敌

狭小的町巷当然摆不开骑兵冲锋的阵势,所以此时拦在空山一叶面前的是下马持刀,严阵以待的各藩武士,远处,更多的是骑着马驱散町中人群、告知其他前来此处支援力量的武士。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看来想摆脱追击还要花费一番苦功。

一命满脸胡须的中年武士看起来在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率先越众而出,色厉内荏的拔刀喝到:“空山一叶,吾乃水户藩藩士井上雄,奉命讨取彼之首级”

早在比武场中他们亲眼见识过空山一叶身为“日本第一剑客”的剑术,就连大名鼎鼎的剑豪千叶周作都被眼前这位一招击败,他们怎能不知自己挨不过一招,但无奈藩主严令出击追捕,再者,他们只负责拦截片刻,等到后面大队精锐骑本支援抵达便可,凭借己方将近五十人之众,不可能连拖延些许时间都做不到吧?

没有时间更没有兴趣跟他们多做废话,空山一叶缓缓抽出太刀,越走越快,霎时冲入人群中挥刀大杀四方。能随藩主前往江户,必是各藩精锐,但这群武士虽然剑术高强,但不管是作战经验和狠辣程度均远不及七武士中的山贼,而空山一叶的剑术境界已经超过当时一大截,所以杀光他们虽然费力,但难度不高,如果只是杀散他们便更加容易了!

残肢断臂铺满一地,气绝身亡和哀嚎痛哭的武士各占一半,鲜血和五颜六色的内脏把狭窄的町道沁染得直如无间炼狱。随手拨开肩膀上一截白花花的肠子,浑身被鲜血染透的空山一叶再次冲向拦在前方的十几名武士,伴随着冲天杀气,此时的空山一叶哪里还称得上什么“神颜”,更不是剑圣,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阿修罗!

几名武士再无一丝战意,直接瘫软在地闭目待死,不过,也只有这几位完好无损的活着,待到刀剑入肉的声音消失之后,映在眼前的只有由血池肉林构成的地狱,而那尊修罗,早已不见踪影。

桂小五郎焦急的等待着。算算时间,即便比武用时再怎么长,老师也应该开始行动了,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个身着当世具足、脸带天狗总面,身量矮小瘦弱的武士朝着桂小五郎走来,一开口就是千叶佐奈熟悉的清脆声音,为了避免暴露身份连累千叶家,最近几天她总是扮作这幅战时武士的样子。

“消息来了,空山大人没有按照约定走平川门,而是直穿西丸而过,在逼退御庭番的探子后,连续杀死四十几个外藩武士阻截,摆脱了幕府骑本的追击,现在已不知所踪。”

“纳尼?!”小五郎大惊失色,为什么老师不按照计划行动,他孤身一人就算脱离了江户,但沿途周边都是幕府的谱代或者亲藩,每一处通关要道都有重兵把守,除非遁入荒山野岭当野人,否则一旦泄露行踪便会遭到无休无止的追杀。

“还有一个更不幸的消息,幕府发出公告,说空山大人不仅劫持了十二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庆,更在被追击的途中亲手杀了他。现在幕府把大人称为国贼,无论任何人以何种方式取得大人的首级,立赏小判一万枚,十三代将军德川庆喜将亲自为其赐姓,封为德川家御用旗本大将,世袭1000石俸禄。”千叶佐奈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更加白皙的俏脸,脸上的表情异常严峻。

“老师绝不会杀死德川家庆!一定是幕府陷害,大意了!没想到德川庆喜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立刻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络,你马上回千叶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计划已经行不通了。幕府如此重赏之下,所有人都不再可信!”桂小五郎厉声喝到。

千叶佐奈扔掉头盔,颓然坐在角落中,“放心吧,我寻来的那些帮手都是花钱请来的,只负责做事,他们只知道要接应人逃跑,但不知道具体是谁。”

“唉,老师是怕连累到我啊千叶前辈怎么样,他没事吧?”

少女摇了摇头,悲戚的说:“我跟叔叔联络过,父亲清醒之后没有回家,直接去到浅草寺请相熟的空明大师剃度,在此出家为僧,吩咐众人不要再去打扰他,还说从此世上再无千叶周作你呢,你打算怎样?”

“我吗”桂小五郎沉吟片刻,“我要回到神道无念流,请求师傅斋藤弥九郎庇护,他向来与幕府交好,在他的斡旋之下,我应该没事,毕竟在外人眼中我与老师相识不过几日,最大的惩罚也不过是被迫脱藩罢了。”

“那空山大人该怎么办?”“以老师的武功,只要不被大军围杀,想必不会有性命危险的,唉,原以为我的计划没有什么大的疏漏,没想到如此漏洞百出回去吧,莫要被人发现了。”

千叶佐奈若有所思的问道:“以你估计,空山大人会从哪里逃出江户?”

“西面!”桂小五郎毫不犹豫的说:“南边便是江户湾的茫茫大海,东北之地几乎都是幕府亲藩,只有一路向西才可以彻底摆脱幕府的追击,但最大的危险已经不再是幕府了,幕府开具的赏格实在过于惊人,老师现在可谓举世皆敌!”

老师啊,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弟子相信我们终有一天会再次相聚!

千叶佐奈目送桂小五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并没有听从少年的吩咐回到千叶家,而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空山一叶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已经成为一座移动的宝藏,身体疲惫、满身鲜血的他急需一处安全的修整的地方,以现在他这幅形象,虽然暂时摆脱了幕府的追捕,但想安全离开江户简直是妄想。

他可以确定,在江户的各大码头、关口、要道之上,一定布满了幕府的兵卒和密探,虽然他们无法在百万人口的江户城中抓住自己,可一旦自己离开江户的时候被发现踪迹,等待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大军围杀。

自己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掩护,最好是扮作浪人接受雇佣,隐藏在人群之中离开。只要离开江户周边几个藩,按照弟子桂小五郎的说法,前往长州或萨摩就彻底安全了。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在被发现之前,找到一身干净的衣服。空山一叶随手抓住一个身高身材与自己差不多的浪人打晕,在偏僻处扒光对方,换上新的衣服,把血衣包上石头扔进河中,最后带上抢来的斗笠,这样,一个崭新的浪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汇入江户城“晚高峰”的之中。11

第171章 剑术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都说“江户百十町”,但在多次扩建之后,幕府后期江户城下町的数量早已经超过两千,大大小小的坂道沿着东海道、中山道、日光道以江户城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周扩展开去,其密集复杂程度,就连世代行走居住于此的商家也无法窥其全貌,这为江户城的治安带来极大隐患。

事实上,在此次幕府大搜江户的过程中,便抓住了不少以往通缉的要犯,导致城内一片混乱,很多有案底在身的浪人都打算暂时出城避一避风头,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空山一叶恨得咬牙切齿,但鉴于这几日关于空山一叶杀人如麻的作风,往日无法无天的浪人竟没有一个人敢出言不逊,即便是在可以尽情吹牛的料庭或居酒屋中。

“五郎,听说了吗,那个人”浪人甲一边为对面的好友斟酒一边问到。

“嗯,我认识一个捕头朋友,据他说那位大人三天时间已经杀了217人”

“嘶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啊!三天相当于每个时辰杀6人,除去吃饭睡觉时间他、他还是人吗?”

“禁声!”浪人五郎下意识的左右瞄了一眼这座路边小料庭大厅中的客人,见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才压低声音说道:“这种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的大人物,可不是我们能够随意消遣的!”颤抖着一口喝干地瓜烧酒。

“唉,一万枚金小判啊!够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天天在花町享受了,即便夜夜睡花魁都够了。”

“呵呵,那217个人中也有这样想的。知道吗,死的这些可不都是幕府的人,还有那些自诩正义的侠士们,两天前那位大人被探子发现行踪,也是在一家武士们常去的料庭,被赶来的旗本、衙役包围,还有十几个正在喝酒的武士助拳,但结果整整29人,一刻之内全部被杀光!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据我的捕头朋友说,那位大人根本没有第一时间逃跑的意思,而是追出料庭百米,杀了最后一人之后,才大摇大摆的冲破包围而去。”

“难道剑术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没错!唉,上面的幕府大佬们催的急,下面那位大人杀的快,只有夹在中间的武士们才是最倒霉的。”

“说的是呢,看来官府的俸禄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还是我们这些人自在。”

“所以我的那位捕头朋友已经偷偷递交了辞呈,溜走了”

“阿嘞?!哈哈,他可真聪明!”

“聪明的不只是他,很多人都像他一样,还在追捕的官差也完全没有最开始想要得到赏金的冲劲了,反而暗暗祈祷不要遇到那位大人”

原来自己已经杀了两百多人吗头戴一副斗笠的空山一叶端着酒杯,静静听着众人的议论,每到一处都是这副窃窃私语的模样,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

幕府的能力当然不可小觑,尤其这里是德川家大本营、幕府统治中心江户。空山一叶的画像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派出将近万人,几乎是幕府在江户的全部力量进行追捕。不过,由于空山一叶疯狂的杀戮,最近两天已经没有小股人手敢于上前抓捕,由以前十几个人为一组,变为将近百人为一组,浩浩荡荡的穿街走巷。

安全是安全了,但这种程度的动静,以空山一叶的听力,发现他们就像抬头看夜空中圆月一般轻易,怎么可能跟得上他的行动。也只有有些幕府直属的旗本,仗着自身武艺高强和精良装备,敢于小队行动。

究竟是不是空山一叶故意要以杀人为震慑手段,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本不是好杀之人,事实上不管在哪个世界,杀人,都是环境所逼被迫反击而已,甚至因为怕被杀意控制心性,多次强忍杀心。

但这些天以来虽然他杀人如割草,但心境却毫无波澜:没有、没有不忍、没有怜悯,亦没有欢喜,好似已经成为了日常。

日常?!难道自己已经成为杀人机器了吗还是说境界已经稳固下来,不会被困扰?空山一叶陷入了沉思。

“喂喂,谁是这里的老板,奉命搜捕国贼空山一叶,如敢知情不报,可依律当场斩杀!”门外,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一队头戴铁兜、身着钢丝外胴、手臂上套着笼手旗本鱼贯进店。

这座料庭从番头到手代,齐刷刷地跪下行礼,谁都吓得不敢说话。不一会,老板摘下额头上的毛巾擦着汗,颤巍巍的走到这位旗本面前小心说道:“武士大人,我并不知空山大人的下落啊,本店地处偏僻,想来那位大人也看不上”

“嘎!空山一叶不是什么大人,是杀死十二代将军殿下的凶手,是日本的国贼!”旗本一脚踹到老板小腹之中,撞翻好几张木桌,趴在地上晕了过去或者是强忍疼痛装晕也说不定。

这个旗本的火气如此之大是有原因的。他就那天在比武场中守卫在看台前方的旗本队长,被空山一叶正面突破成功劫持走将军后,原本是要剖腹谢罪的,但新任将军赦免了当日全部守卫,把他们投入到追捕空山一叶的队伍中。

不过,幕府大老井伊直弼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当日被空山一叶踢下高台摔了个半死,好说歹说捡回一条命,但心中怒火直欲择人而噬,严令三日内必须抓住空山一叶,否则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此命令就连信任幕府将军德川庆喜也不好开口驳斥,算是默认了此事。

算算日期,今晚便是最后一天,如果仍然没有抓住空山一叶,他们不但要背负无能的污名自戮,就连世袭的俸禄也会被削减乃至剥夺,所以当所有官府之人都害怕遇到空山一叶时,也只有他们抱着“哪怕被杀也好”的必死之心在坚持巡逻搜捕。

这位旗本面色阴沉的扫视整个大厅,突然拔刀指着众喝道:“所有头戴斗笠、钵卷、幞头的,通通摘下来!”众人不敢迟疑,纷纷起身把头上的东西放到桌上,而此时我行我素坐在角落中喝酒的空山一叶就变得非常明显了。

旗本大怒:“喂,你这家伙聋了吗?再不摘下来,你以后也不用带了,没有头的人不需要斗笠!”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空山一叶慢条斯理的喝干酒壶中最后一滴酒,把桌上长船长光插在腰间仔细系好,“只有你们几个吗看来被小看了呢。”他运足感知,并没有发现附近除了这队旗本之外的大队人马,缓缓的开口说道。

“空、空山大人”“是那位大人”“空山剑圣”“空山一叶大人”

此时,空山一叶沙哑难听的嗓音就像他的面貌一样出名,他的每个身体细节和行为习惯,都已经被幕府当做通缉素材告知天下,做不得假,也没有哪个人敢于在这时候冒充。

“哐哐哐哐哐”的铜锣声音在寂静的店内格外刺耳,瞬间传至远处,这是发现空山一叶,请求立刻支援的信号。

其余十几名旗本齐刷刷拔出长刀直指空山一叶,只这一手便可以看出这些人不愧为幕府精锐,各个剑术不凡,但仔细看他们往日稳稳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便知道他们心中的恐惧绝不像表现的那么镇定。

站在最前方的旗本队长强忍转身逃跑的冲动,举刀凄厉的尖叫道:“国贼空山一叶,受”。受死的死字还未出口,旗本队长哼都没有哼一声,脑袋就变成了两半,直挺挺地的原地倒了下去。

周围旗本立刻提起全部勇气挥刀砍向空山一叶,只见空山一叶刀光闪动,最的数人就连他的影子都未看到,便被空山一叶左晃右晃间一刀杀死。

虽然他的剑术修为并未因这几日的杀戮而提升,但在怎样更有效、更省力的杀人方面,比起之前不知高出多少!

一股鲜血四散飞溅,最后一位旗本张开着双手被从右肩至小腹被一刀两断,白色的脂肪泛在外面,肋骨被砍断了几根,连肚脐都被砍成了两半,伤口惨不忍睹。空山一叶跨过尸体远去,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

“已经234人了。菩萨保佑,让这位大人早点离开江户吧,江户是活人生活的城市啊,再这样杀下去就快要变成鬼蜮了。”浪人五郎跪地低头,看着被鲜血浸湿的地板,忍不住双手合十,用此生从未有过的诚意祈求着

“江户被他搞得几成鬼蜮,不如暂缓追捕,让这杀人狂早点离开算了”“嘎!你身为武家的气魄何在,身为幕府高层的职责何在,视幕府威严何在!”“算了,井伊桑,都是多年老友,不必过于激动。我看也不如放”

“放屁!你们这对懦夫!草包!胆小鬼!他空山一叶再怎么嚣张也不过是一人,幕府坐拥天下,江户百万人口,十万大军,老夫不信抓不住这个国贼!谁敢畏敌不前,老夫就要谁剖腹谢罪!”

幕府大老、两位老中,这三个除将军之外权利最高之人,围绕怎样处置空山一叶吵得不可开交。看着大声咆哮的井伊直弼,两位老中默默对视一眼,决定绕开已经快要失去理智幕第二人,直接向幕府第一人德川庆喜禀报。

眼光犀利如他们,可以确定,空山一叶已经成为一颗埋在江户心脏的n,即便最终打爆了他,也会把自己炸的稀巴烂,不如先有多远扔多远,引至体外引爆为好。

没想到只凭一个人,便可以与天下为敌不落下风。原来剑术高到这种地步,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11

回复:推书《》【龙空注册要5天才能回】

哈!感谢楼主推荐,非常感谢。我也刚刚百度了一下自己的书名,才发现评论里说的nn是怎么回事,作为一个以前长久混迹在旧雨楼的老书虫,龙空基本上的不多,不过看到大家的评论,发现素质基本都非常高,没有无脑喷和小白。

本人开这本书的目的,最开始是写给自己看的,因为看了那些上推荐的很多作品产生胃部极度不适的生理反应,所以决定自己写一部以前一直很想看,但没人写的日本剑戟片,其实,就连二次元以刀剑为主的世界也很少有同人作品,这点真的很遗憾,或许终归是太过小众了。

洒家没有写作大纲,也没有人物和情节设定,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有一种主角如果遇到这些遭遇,应该会有这样反应的理所当然的任性态度。

当然,如果大家仔细看过,会发现主角的每一次变化和行为都有其内在逻辑,并不是洒家真的胡说道。不过,算了,这又不是像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这样的世界名著,何必深究。

但让洒家很悲伤的是,大家严重吐槽的大逃杀世界是我本人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一卷,自己已经看了好几遍,以我15年络老书虫的阅历,都没有发现哪里让人觉得不适,或者也许大概是自己了解人物,所以才不觉得突兀?

或者也许大概是你们不了解两个一无所有的男女在身处绝望之境时,彼此依存之心所达到的程度,那并不是以对方是何种人为转移的。或者也许大概如果把光子换做符合大家心中好女人形象的大和抚子,以大家的认知,看起来会容易接受些,但只要看过原著,就会知道她其实才是所有人里最悲惨的一个。

更多原因应该是洒家笔力不够,无法在几万字之内让大家直观感受到那种心酸吧。

这里也并不是主角性格设定崩溃,而是主角从第一卷中的剑变为人的关键之卷,我建议那些跳过的,不要怀着歧视之心,重新看一下,当然,如果真的产生不适,也便算了,并不影响以后的阅读。

洒家不是精日分子,我们0后受到的爱过教育,让我们几乎没办法精日,但从小看花仙子、一休哥、美少女、圣斗士、七龙珠、柯南、灌篮高手、火影、海贼,从小玩拳皇、街霸、鬼武者、鬼泣、忍龙,长大后又长久受到日本众多女老师的教导,怎么可能不对日本文化产生兴趣?

之所以能够吸引洒家这种装逼成瘾的中年文艺男,日本文化是有着我们中华文明中丢失的一些东西的,精日最严重的其实是大家语文课本中那些n时期的大师。而且,精日在洒家看来并不丢人,日本对崛起的中华民族也没有一丝威胁,反而是小小的助力,精美的美分才是现阶段最大的b和祸害,洒家就是开地图炮,不服来喷吧。

对了,如果这本书看的不过瘾或者不满意,我强烈推荐大家看看东京警事我的女友是恶女,也是写日本的,后者也涉及一些剑道的描写,洒家自己目前也一直在追着看,作为读者,有时候想把这些更新慢的作者绑起来关进小黑屋,天天逼他们日更10万。

作为作者,洒家对细腻的感情描写的确不擅长也不耐烦,情节设置和爽点设置也远没有那些前辈作家天才作家把握的好,不过能直观感受到自己的进步。

洒家以前写过2万字的剧本,以为长篇也不过尔尔直到写5万字之后才发现,每个敲字的作家真的都值得尊重,不管作品多b,因为着实辛苦的一塌糊涂写40万字后发现,为什么会有人选择以当作家为主业,脑子一定有问题。相信写过100万之后还有更深的体验,洒家到时候分享给大家。

直到40万字,洒家才知道签约上架究竟是怎么回事,申请了一下也没通过,但没关系,生平最爱玩单机游戏,毕竟洒家可是刷单机版、版、街机模拟器超过10年的泰斗级人物啊!

写作单机10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与游戏一样,这是能让洒家愉悦的事。

但大家别信。

呵呵,谁都希望自己能获得成功,码字很累,尤其是洒家这种只有每天晚上10点之后才有时间动笔的人。看着连续几个月每天不到10个推荐、0收藏,能坚持下来的不足1,不过这些天因为楼主的推书,每天推荐过百了,洒家在过年期间一天也未断更,现在想来,除了磨砺意志,也是对大家支持的回馈吧。

再次感谢楼主的推荐,可以让更多人享受到阅读的乐趣,看着评论中那些喜欢本作的句子,真的真的真的很开心,看的时候还算平静吧,但在写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之感。

过段时间洒家也许会换个钱多些的工作,毕竟养家不易,洒家的“剑术”修为大略相当于七武士中的山贼,身份也大概相当,只能凭借卖命挣些嚼谷,所以更新或许没有现在那么及时了,洒家有时间尽量多存一些,提前说一声,望大家谅解。

此致11

第172章 幕府服软

夜,水无月。

已经进入梅雨天气的江户,稀稀落落的雨滴冲刷着光滑的小巷坂道,空山一叶举着油纸伞,双目迷离的走在行人稀疏的町间,步履间有些罕见的沉重。木屐踩在青石板上的滋味其实一点也谈不上舒适,尤其是在雨天,雨水把袜子浸湿,贴在更加冰冷的脚上,脚底是冷硬的木板,木板下是更加冷硬青石。

这种鬼天气的夜里,如果披着浴袍窝在干爽的席子上,煮一壶烧酒慢慢品咂,捧一卷n做酒菜,院中落雨声为酒伴,简直是人间无上享受。

可空山一叶注定享受不到了。在幕府和外人眼中,此时的他可谓人生巅峰,或许有人不知道新任将军的姓氏名讳,但空山一叶的大名已可止小儿夜啼,说不定百年后会成为日本传说中十万鬼怪的一员,在一些不知名的深山村落享受一杯浊酒、一炷线香的供奉。

也只有他自己知晓这种与世皆敌的滋味,最初的几天,几乎没有哪一餐是可以安稳吃完的,没有哪一觉是可以真正合上双眼的。但最近已经很少有最初三天那种杀戮了,或许是接到了命令,或许是处于惧怕,但那些参与围捕的士兵和官差一旦发现他便会第一时间远远退开,并在逃跑的途中大敲铜锣,不会红了眼拔刀拼杀。

有一次被彻底激怒的他直接追杀出将近两个街道,被赶来的大队士兵包围,在付出左臂、右胸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以及数不清的细小刀伤之后,终于杀出重围。

他没有计算究竟杀了多少人,幕府也没有公布,不过后来有人统计,整整用十一辆木板车才运走遍地的尸体残肢,但那条小巷每次小雨漫过,都会从石缝中渗出黑红色的血迹,把石板染成一片血海,所有开在此处的商户和住家在第二天全部搬走,据说在每天的深夜,小巷中依然会传出凄厉的死前嚎叫

自此一役,幕府也彻底下达了“不足百人不许与之直接冲突的命令”,并消减了搜查力度,码头、客宿也不再时刻报备,如果不是那些看似耀武扬威实则战战兢兢的大队骑本巡逻,江户城基本已经恢复往日的秩序,幕府好像已经彻底认清不可能在江户城中抓住空山一叶的现实,幕府服软了。

在空山一叶大闹江户的同时,全日本也爆发了大大小小的bn,那些被幕府欺压了将近百年的底层武士、商人、农民各个阶层似乎都成为空山一叶的援手,让原本便焦头烂额的幕府应接不暇,这也是造成幕府服软的主要原因之一。这场以一人敌天下的战役,貌似最终以一个人的胜利告终,也让早已不再拥有往日权威的德川幕府彻底威严扫地。

幕府大老井伊直弼因为不满德川庆喜越过他下令愤而辞职,干脆的跑回了井伊家领地,两位老中觉得愧对老友,也一同辞去职务闭门不出,刚刚上任的德川庆喜顿时失去大半对幕府的控制权,只得密令御庭番撤出对空山一叶的搜捕,投入到平息叛乱和监视各地大名动向的任务中。

幕府高层也因为权利空缺一片混乱,各种势力瞄准那几个位子蠢蠢欲动。而造成这一切的空山一叶好像被集体遗忘,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巡逻搜查的官府人士了。

但目前他最大的危机不是搜捕,而是伤势日渐严重。细小的伤口早已愈合,但左臂和胸口的伤口加起来长达一尺三寸,虽然已经服药包扎,但这种伤势必须要缝合不可的,阴雨连绵又居无定所,让伤口时不时会渗出血迹、他此时便感觉有些头脑发晕,往日轻盈的长船长光也显得异常沉重。

虽然听力依旧敏锐,但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明显已经跟不上信息获取的速度了,大量繁杂的信息冲击他的大脑让他痛苦不堪,不得不收回感知,把所有精力调集到与细菌的对抗之中。

有人跟踪?空山一叶突然抬头,寂静小巷,身后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脚步声很轻,但步伐始终与自己的速度一致。这个脚步和呼吸声,女人么

空山一叶强压身体不适,把油纸伞交到左手,放缓脚步,扔伞、拔刀、转身、跨步、出剑,五个动作在瞬间完成,油纸伞还未落地,雪亮的太刀已经穿过雨幕直抵对方喉头,但对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都未看刀锋一眼,只是举着伞盯着空山一叶苍白的面色。

空山一叶立时停住剑势,冷冷的问道:“千叶佐奈,你是怎样找到我的?”“大人您受伤了?”“回答我!”“我们千叶家可不是只有一座道馆而已”

空山一叶依然举剑抵住少女脖子,似乎一个让他不满意便会毫不犹豫的刺下去,他这些日子受到的偷袭已不知多少次,想要这颗首级的人数不胜数,现在的他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千叶佐奈轻声说道:“小女早已拜托千叶家所有在江户的势力留意大人的动向了,尤其是医馆、店宿、料庭、码头您几日前虽然脸上蒙着布,也未开口说话,但医馆的大夫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女,并向官府隐瞒了情报。当时我便知道那一定是大人您!所以我一直在这一带寻找您,幸好今日阴雨,行人很少大人先随我来,小女准备好了藏身之地,绝对安全。”

空山一叶拍了拍刀鞘:“有了她,才是绝对安全,你走吧,我不会去的。”

“大人,往日的确可以,但您目前的伤势实在不宜拖延。您放心,现在大人的处境与我千叶家有直接关系,小女还未感谢大人放过父亲一命,请容许我报答,拜托了!”

“我拒绝!你不必多言,我对你父亲说过,不杀他,只是不甘心被幕府当做工具利用而已,你不必在意,更不用报恩。”

“小女喜欢大人”

“我不喜欢你!你走”空山一叶话还未说完,一阵眩晕感直接袭来,他忍不住以剑拄地,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千叶佐奈再也不顾空山一叶拒绝,直接扔掉油纸伞,搀抚拄空山一叶的身子,硬拉着他的胳膊想要把他拖走,但这里正是空山一叶左臂伤口的位置空山一叶痛哼一声,想甩开少女,但一阵剧痛让聚集起来的力气顿时散尽,身体的全部重量集中在握住的剑柄上,不至于当场摔倒。

这幅身体现在就连眼前的少女都不是对手吧,空山一叶啊空山一叶,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早已到了极限的空山一叶软倒在地,合上双眼前最后的意识便是少女焦急的俏脸。

雨中,两把油纸伞孤零零的被微风吹的满地乱滚,最终边缘相触,停在了一起。11

第173章 不辞而别

江户幕府末期,兰学盛行,其中也包括兰医。与幕府传统或秃头、或披发的汉医不同,兰医从外观上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差距不大,且年轻人居多。

此次为空山一叶缝合伤口的便是一位年轻的兰医,幼年时也曾在玄武馆修习过剑术、儒学,算是千叶佐奈曾经的爱慕者之一,但即便如此,谨慎的少女依然把空山一叶的脸蒙住,只说曾经是道馆里习剑的某位外藩师兄,在义助幕府对抗空山一叶时不慎受伤。

医治完毕后,千叶佐奈当即又把空山一叶换到另一个秘密居所,足不出户的照顾起空山一叶生活起居。空山一叶的伤势相当严重,大量失血造成的虚弱和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烧,如果换做其他人,在没有抗生素治疗,只能依靠自身免疫力的时代,能否撑过去还是未知数。

不过空山一叶到底是意志、身体素质均数顶级的人物,高烧褪去后,伤口也开始渐渐结痂,眼看便能清醒过来。

“或许只有生病的空山大人才不会、也没办法拒绝我呢”少女托腮专著的盯着安静躺着在那里的男人,自言自语的嘟囔道,洁白柔软的手指又开始习惯性的抚摸男人脸颊。突然间,被一张大手捏住手腕,空山一叶醒了。

“这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沙哑的嗓音如干涸开裂的河床。几天来,他的意识一直处于清醒与迷糊之间,总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又觉得只有一瞬,直到此时才恢复些许精力。

“大人放心,此处位于江户城西的寺町,幕府势力在此地一向薄弱,您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少女柔声解释道。

“谢谢。”

“大人不必客气,小女说过,这是我们千叶家应该做的。”

空山一叶不置可否,这个天大的人情他算是欠下了,在当时的情况下晕倒,虽然被幕府发现的可能性不大,但只要随便一个过路者认出自己这简直是一定的!

或许自己的脑袋现在已经被呈上德川庆喜的案头了,他不相信有人能轻易放弃幕府的巨额赏格,哪怕自己凶名再盛,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也绝对有不少人敢于铤而走险。即便没人发现,自己的伤势日益严重下,说不定也已经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烂掉了。

唉,自己终究还是被杀心影响到了,往日不可能做出一己之力冲击百人军阵的事,如果不是街巷窄小复杂,对面摆不开阵势,自己怎么可能是一百名骑本的对手,这次捡回一条命实属侥幸。

“大人自晕倒后剑便一直握在手中,小女想尽办法都无法让大人松开,搬动大人时,可是费了不少力呢。”看着沉思的空山一叶,千叶佐奈指了指插在鞘中的长船长光说道。

“哦?嗯,本能反应吧,辛苦你了。”空山一叶挣扎的想要起身,盖在身上的薄被当即滑了下来,身体上除了包扎的整整齐齐的白布之外不着寸缕,就这样展露在少女眼前。

千叶佐奈面色羞红的扭过头去,有些慌乱的解释道:“空山大人,为了治伤,所以、所以只能如此,您全身的大小伤痕超过20处,虽然有些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还是需要清理的。”

原来早已经被你看遍了啊空山一叶赶紧躺回去盖好被子,“我已经没事了,辛苦你了。能否帮我找一件衣服?”

“是,大人。”少女站起身,从榻榻米一旁的柜子中双手托着一身崭新的黑色大侉放到空山一叶枕边,“大夫嘱咐过,您最近不要做激烈的动作,避免伤口再次开裂。粥已经煮好了,小女这便为大人端来”

看着少女匆匆离去的身影,空山一叶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应对。对方冒着莫大风险救自己,所求的不过是与自己在一起而已,但自己孑然一身,身无分文,除了剑法几乎没有任何一技之长,且幕府虽然在江户暂时偃旗息鼓,并不代表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包括那些眼红巨额赏金的浪人、强盗、忍者、武士

想来前方还有无数场血战等着自己,跟自己离开江户就等于是害了她,更何况,自己本就对千叶佐奈绝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但只凭劝说,能让她离开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暗下定决心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空山一叶的伤口开始发痒,这是肌肉已经开始愈合的征召,强大的控制能力让他身体的恢复速度远远超过常人,现在的身体与人动手已经基本没有大碍,这天夜里,趁着少女熟睡的功夫,他留下一封书信,准备悄悄离开。

“大人要走了吗?”身后,传来千叶佐奈的声音。被发现了么,好敏锐的感知空山一叶一僵,不知该怎么开口。

“小女不求回报,只求与大人一起离开江户,即便这样也会对大人造成困扰吗?”“千叶小姐,我”未等他说完,少女已然冲上前搂住他的腰,“为什么,为什么大人究竟嫌弃小女哪里”虽然话语依旧平静,但被濡湿的衣服告诉空山一叶,对方的泪水究竟有多么凶猛。

“我已有妻儿。”“大人不是说过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那由小女照顾大人今后的生活难道不可以吗?”

“跟着我会有生命危险。”“小女不怕,小女想帮助大人。”

“也许不知道哪天我便会离开这个世界”“小女不在乎,只求留在这个世界时能陪伴大人。”

“佐奈,”空山一叶转过身,托起少女的小脸认真的说:“我曾经有过两个女人,再也容不下第三个,我也不是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幸福的人,伴随我的只有不停的杀戮,甚至不知何时能结束这种人生。回去吧,回到千叶家,以你的年纪,还有几十年的安稳生活,以后自然会遇到比我优秀的多的男人,会组建属于你的家庭,这种幸福不是一时冲动随我浪迹天下能够得到的。”

说完,他狠了狠心,轻轻挣开少女的双臂,几个闪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一声长长的叹息,以及少女压抑的哽咽。

剑客并非无情,无情的是剑客生存的世界,是背后拨弄世界的命运,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命运安排好的一环罢了。剑客与少女的命运纠结还远未结束,但再次相见,却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了。11

第174章 被吓尿的浪人

德川幕府共设下276个藩,并非势力均等。大如前田家的加贺藩,坐拥加贺、能登两国,领有超过一百万石高的产出,而松前藩则只有一万石。同为大名,两者却差距百倍,就连经营最惨淡的商屋都不愿去那些偏远弱藩。

沿海的城藩还好些,海运的便利让运输成本极低,藩内居民尚算富裕,多少还有些利润那些深处内陆、没有贵重矿产、土地贫瘠的藩,不但毫无利润可言,这个时代多如牛毛的山贼强盗和半抢劫半耕种的彪悍山村,会把整个商队吃干抹净,每年消失在深山密林中的商队不知凡几。

位于古播磨国的赤穗藩便是这样一个藩。地处内陆,产出不过两万石高,周围亦全部是一万石高左右的藩,与其说是藩不如说是个小城而已。也只有松平家控制的明石藩,作为德川幕府的谱代,稍稍富裕些,也不过六万石高左右,说是穷山恶水毫不为过。

不过正因偏僻贫瘠,所以商业上的竞争对手极少,而且播磨国出产的织物和盐是极其有名的商品,所以一来一回如果顺利的话,还是有相当可观的利润的。

那些大商社当然看不起这些需要冒着极大风险才能获取的小钱,但中小商户为了应对越来越坏的行情不得不冒险进行商业活动,前提是需要雇佣武艺精湛的浪人护航。

岛田屋就是这样一家不大不小的商屋,主要经营一些日常用的小玩意,利润最大的是随着海外贸易逐渐涌入日本的荷兰商品,比如蜡烛、火柴,以及一些制作精良的日用物品。今天便是启程的最后一天,但浪人的招募情况相当不理想。

由于空山一叶的存在,导致幕府大搜江户,往日里大把等待雇佣的无业浪人纷纷出逃避难,以至于需要雇佣十人的岛田屋,只勉强凑够半数,哪怕再怎么提高价格也无人应征。

“岛田老板,不是说今天便要出发的吗,我看货物都收拾好了,何时动身?”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浪人问道,他与岛田屋合作过数次,双方算是熟人,此次由他带领另外三位伙伴接下这次护送任务,还有一个便是自己前来应征的长本五郎。几个人的武功与那些长久在道馆修炼的剑士当然略有不如,但胜在经验丰富且吃苦耐劳,在众多江户浪人中,口碑还算不错。

“本村桑,稍安勿躁。唉,此去赤穗藩的商路听说相当不太平,暴民一葵频发,加上那些山贼,我打算再等一天,哪怕再多招一个武艺高强的浪人也好。”岛田屋老板岛田堪之助愁眉苦脸的说道。

“没用的,”长本五郎插话道:“江户被那位大人搞得鸡犬不宁,原本打算与我一起来的几位朋友也大多外出躲避,况且整个日本都不甚太平,如果不是实在拮据的,都不想冒危险护送商队。”

“为何不从海上出发?从江户抵达大阪,再从大阪陆路前往播磨便近得多。”本村山南,那个中年浪人问道。

“唉!”岛田老板又叹了口气,“前些天幕府禁止一切船只出港,每日搜查,就连江边的船屋也不放过,所以禁令刚一撤销,所有船只都在运送那些大商户囤积的货物,我们这种小商人哪有资格上船。”

正在几人愁眉苦脸时,远处缓缓走来一人,一副大大的斗笠,脸上带着遮住下半边脸的半首,让人看不清面貌。崭新的衣着平整的好似刚刚穿上,就连脚下的袜子和木屐也没有一丝污渍,如果不是衣服上没有任何代表武家的家纹,绝不会有人把这位当做浪人看待。

这个高大浪人没有说话,指了指岛田屋租用仓库前立着的招募令,又指了指自己,意思相当明显。

“这位好汉怎么称呼?”岛田老板问道。浪人没有说话,指着自己的喉咙摇头。岛田老板一阵失望,怪不得,原来是个哑巴,如果是以往,这种说不出具体来历,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他绝不会雇佣,谁知道是不是附近山贼安排在城里的探子!

但整整两日只有这一位前来应征,自己人手又奇缺,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好汉应该知道雇佣的规矩,我们只招武艺高强之”话音未落,他只觉得眼前微光一闪,一切又恢复到原状。正疑惑间,对面浪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脚下。

岛田老板左脚大拇指动了动,这才发现,原本木屐上结实的绳系被整齐的切做两半,但连脚上的汗毛都未有一根损伤,让他又惊又喜。

虽然他不通剑术,但行商日本几十年,可谓见多识广,这种级别的浪人基本都被那些大商户垄断,拿着固定且丰厚的薪水做相对轻松安全的护送工作,哪里看得上他这种小商户。

除非除非那些犯了事被迫脱藩的武士,衣食无着下才加入往日根本不会正眼相待的商队,以前他也曾走运雇佣过这种人物。这些武士虽然性情倨傲,不怎么看得起自己,但武艺着实高强,一般三个浪人都不如这样一个武士可靠,且大多品德良好,绝不会做出杀死雇主夺取钱货之举。有这样一个武艺高强之人加入,也勉强可以上路了。

岛田老板拖拉着鞋子凑到浪人近前,客气的说道:“浪人桑,虽然不知你的来历,但我相信以你的武功不会做出有损颜面之举,我出一枚,不,两枚小判为这次的报酬,食宿全部归商队,你只负责和其他几位一起沿途保护,一会便出发前往赤穗藩。”

给其他几位浪人的报酬是每人一枚金小判,但此人武功有目共睹,浪人出刀、断绳、收鞘的动作,即便武功最高的长本五郎也没看清。

所以他们虽然心有不服,亦没人当面提出质疑,只是心中还是不忿的想到:希望不是馆内剑法,如若看到山贼吓得腿软看你如何在商队立足

看到空山一叶点头答应,岛田老板向几人告了声罪,匆匆跑进货仓指挥此次商队的伙计们装载货物。

“在下本村山南,虽然阁下武艺高强,但本人多次护送岛田屋走这条商路,还有另外的三个伙伴和这位长本五郎桑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所以大家暂时推举我为首领,阁下意思如何?”对面的浪人不在乎的点了点头,解下腰间长长的太刀坐到一旁。

本村山南暗中松了口气,虽然眼前这人孤僻,但看起来也不是多事之人,如此便好。

众人开始各自收拾行装,其实也不过是随身的一个小小包裹,只有长本五郎略带疑惑的偷偷打量着哑巴浪人:这人为何看起来有些眼熟,还有他手中比一般打刀长上一截的剑,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不对,不是好似,是以前绝对见过,而且留下过很深的印象究竟是哪里?

所有人收拾妥当,岛田老板开始招呼大家离开,哑巴浪人缓缓直起身,仔细把太刀插回腰间系好绳绪,动作自然而优雅,仿佛符合某种自然规律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而一直盯着哑巴浪人的长本五郎此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的定在原地,面色青紫,几乎立可便要窒息,他的牙齿发出打字机一般的哒哒哒声音,但一个字也说不出。

想起来了!这个动作终于想起来了!

几日前与好友在料庭喝酒,那个脑袋被劈为两半的旗本曾让眼前这位大人摘下斗笠,他当时做出的便是一模一样的动作,绝对无法被模仿出的动作!他、他、他是剑圣空山一叶!

这位大人打算做什么?要不要现在揭发他的身份绝对不要!长本五郎看到空山一叶稍稍抬起斗笠,用自己此生乃至下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冷漠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一旦揭发这位大人的身份,恐怕自己还未开口,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一定。长本五郎死命的摇着自己的头,眼中由恐惧、祈求、哀怜混成的目光喷薄而出,直到空山一叶微微颔首时,才长出一口,勉强恢复了正常,但胯下的湿润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11

第175章 一路向西

此人当然是空山一叶,绝情拒绝千叶佐奈后,他一刻也不想留在江户,于是根据前几日得到的消息,连夜前往这些准备离开江户的藏屋敷聚集地。没想到在不发出声音,不露脸的情况下,自己依然轻易便被陌生人认出,看来如果不是杀到幕府胆寒,想离开江户简直做梦!

一个普通浪人都有如此眼力,想要瞒过御庭番的忍者、专业密探、官府目付们构成的情报的探查,大摇大摆离开江户是不可能的。

众人在沉默中打理好行装上路,长本五郎自从知晓空山一叶真实身份后,便有意无意开始离他远远的,空山一叶被分配到队伍最前方进行探路工作,长本五郎便自告奋勇担任最危险的队尾警戒,他十分后悔为了区区一枚小判要与如此危险的人物相处将近一个月,谁知道哪天被蜂拥而至的幕府大军围住,当做这位大人的同伙杀死,所以他总是心神不定的四处打探,好在发生意外的第一时间溜走。

毫不知情的其他人反而觉得长本五郎老实可靠,哪怕还在江户治下也不放松警惕。

“长本大叔不用如此紧张,这条商路虽然不是很太平,但这里还算是江户治下,幕府虽无能,但也没有山贼敢在此处设寨。”浪人头目本村山南带来的三人组中最小的一位名叫吉松十次郎的年轻浪人道。

据他本人说,自己出自甲斐名门,先祖曾出仕过甲斐之虎信玄公,但德川家康一统天下后,大肆打压往日的豪门且任人唯亲,吉松一门也渐渐落寞,到他这一代,除一把祖传打刀和一手家传的神道一心流剑术外别无他物,只好成为浪人靠着商人的雇佣为生,故此十分厌恶德川幕府。

“十次郎,住嘴!”本村山南喝到。这种公然嘲讽幕府的话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讲出来吗?要知道这个小商队里除了他们几个浪人之外,藩头和伙计加起来也有十几人,人多口杂,万一被人悄悄举报,以后还怎么在江户讨生活。

吉松十次郎瞥了瞥嘴,从怀里逃出一包金平糖招呼道:“大家尝尝,这可是好东西,最早据说是个叫做什么牙的国家传来的。”

“是葡萄牙。”岛田老板纠正道,“大家打起精神,前面便是新井关,出了那里便算是离开江户城了,我们争取今日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城的旅社居住。”

幕府末期对待这些中小商人可谓相当不友好,出了各种限制政策外,税收也多如牛毛,只在江户附近便有品川、心宿、新井等五座关卡,每道关卡不仅要征收幕府设定的商税,还需要贿赂关守,否则随便一个理由便能让一家小商屋破产。

不想被白白讹诈也可以,钻到深山老林的小路自然能避开,但问题是,如果背个篓子随意去不算太远的城町贩卖些土产之类的小东西还可以,岛田屋好歹还算有几分实力,好几辆满满登登的大车怎么也不可能进山。

“停下,所有人接受检查!”一个足轻头扛着朱枪拦在众人面前嚣张的喝到。岛田老板见状立刻堆起笑容,亲热招呼道:“呦,原来是三木大人,好久未见,正巧老朽从江户为大人带了一些特产”

二人说笑着朝着关卡旁设立的小木屋而去。浪人和伙计们见怪不怪的各自寻找阴凉的位置饮水修习,关卡的足轻们看到对方商屋老板与头目相识,也没人愿意顶着日头仔细检查货物。

只有两个身着捕吏服侍的官差一一打量着众人,他们不管货物的事,只管缉盗,虽然幕府放松了江户城中对空山一叶的搜捕,却在周边撒下一张大,不求这些人能拦住空山一叶,只要能得到空山一叶的具体动向便好。

空山一叶远离众人,空山一叶靠在一颗树下,自下巴揭开半首,端起他的南蛮钢壶大大灌了口酒。两个捕吏走到他近前,年轻的那位捕吏开口命令道:“喂,你这藏头露尾的家伙为何鬼鬼祟祟的独自坐在这里,解下面具!”

一直在偷偷观察空山一叶的浪人长本五郎吓得魂飞魄散,心中大喊:完了完了,这下麻烦了,我看这次的行程应该到此结束了吧或许这位大人会杀光所有人灭口的

面具下的空山一叶微微一笑,缓缓揭开斗笠和面具,露出那副让所有官差在噩梦中惊醒的面孔,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二人。

与刚才浪人长本五郎的表情相似,两个捕吏立时楞在当场打起了摆子,脸上流的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腰间的刀虽然近在咫尺,但他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引起对面这位杀神的攻击。眼前这人在江户杀了不下三百人,伤者无数,填上自己二人的性命好像一点也不难,只不过在报告幕府的阵亡文录上增加两个名字罢了。

见他们没有当场发作的意思,空山一叶重新戴回面具,冲着两个官差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滚,不要打扰自己喝酒。

此时如果他愿意,杀光这些守备的足轻和官府捕吏简直轻而易举,冲出关口进入山林之中,哪怕大军搜捕自己也不怕,所以空山一叶根本毫无畏惧,事实上如果不是自己不不熟悉道路,早已独自离开了,怎么可能跟着商队浪费时间虽然他有的是时间。

但畏惧的是官差!其中一位老捕吏勉强压下打颤的牙齿,连连挥动双手,含糊不清的嘶声道:“过过过。”货物也不再检查,直接命令足轻开关,送岛田屋众人出关。

众人懒洋洋的起身,甚至心中埋怨为何不能多休息一会,岛田老板也和那位足轻头告别,大家开始新一轮的跋涉。

“大人,刚才那个人”年轻的捕吏看到商队走远,这才回过神,颇感刚才胆怯的行为实在愧对自己的俸禄。

“哦,一个普通浪人而已,每天离开江户的这种人没有一百也有十。”老捕吏面无表情的答道。

“我看他好像是”“闭嘴!小子,我告诉你,最好忘了今天这件事”

“前辈!为什么?!他可是”

“他可是连将军都能杀的人物!”老捕吏压低声音:“前些天这位大人在江户杀了多少往日威风凛凛的旗本,杀了多少武功高强的剑客侠士,估计他那把名剑都不愿粘上我们这些人的血,我们不够资格!”

见年轻捕吏面露不忿,又恶狠狠的警告道:“把这件事上报?小子,你想过没有,如果上面的大人和同僚们追问当时为何不拼命拦住他,你怎样回答,嗯?!无论你说什么,哪怕不会被治罪,这辈子一个懦夫的称号便丢不掉了,你们春田家世代名誉、你子子孙孙的名誉都毁在你手里了。”

年轻武士沉默不语,前辈的警告的确是事实,失去名誉对于他们这种低级武士来说,简直这比死更严重!不但他会在同僚中抬不起头,乃至子子孙孙都会背负起这个污名。

“唉,你家世代俸禄不过区区50石,全家每日喝粥才勉强度日,家中老母、幼妹还需要你的俸禄赡养,不可随意舍命。你想想,坐拥千万石的将军殿下和那些一日三餐喝酒吃肉的大人们都拿这位大人没办法,我们又能怎么办?忘掉这件事吧,回到江户后我请你到吉原的宿场喝酒,你不是一直很想去花街见识见识吗,据说有一批新来的游女很不错”

就这样,幕府最后一次可以掌握空山一叶具体行踪的机会消失了,空山一叶得以平静的跟随岛田商社一路西行,彻底脱离江户的窠臼。

终有一天他一定还会回来的,但那时,谁是官谁是匪亦犹未可知11

第176章 该来的是躲不掉的

日本的地形多山、多河、多丘陵、多密林,除了有限几处平原外,哪怕是官道也崎岖不平,有时还要借助舟船运至对岸,行商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既危险又辛苦的工作。

好在这一路的前半程还算平稳,没有遇到山贼强盗拦路,岛田老板在成功出售几批货物后,也赚够了此次行程的本钱,以后无论遇到何种情况也没有亏损的风险,于是私下召集浪人们,示意一旦遇到无法抵御的大队贼人时,可以放弃货物优先保护大家逃跑。

岛田老板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昔日的甲斐国,也就是年轻浪人吉松十次郎的故乡。十三年前,这里发生了震动天下的农民一揆事件,多山的甲斐粮食产量极低,幕府十税其六的严酷政策让所有农民不过勉强度日而已,任谁家都拿不出一斗余粮,加上当年遭受百年一遇的“冷夏”,粮食大面积歉收,幕府不但不开仓赈济,当地奉町行所反而与豪商勾结把米价炒到平日10倍以上!

实在活不下去的一村村百姓和的城市游民、浪人,联合冲击甲府城米谷的商家中哄抢,眼见愈演愈烈。慌乱的幕府立刻召集骏河国沼津藩和信浓国高远藩,派出大军镇压,血洗这些叛乱的村落和浪人。无数人只得躲进甲斐群山中当起了强盗,以抢劫过路的商人和旅客过活。再加上隔壁大阪更为严重的nn,山贼这些年不但丝毫未曾减少,反而日益壮大,造成山里所谓“匪比树多”的奇怪现象。

不过好在大股山贼在十余年中被幕府逐渐剿灭,剩下的多是些几人、十几人,最多不过几十人的小队。无法绕开此处的商队,大多选择联合起来,由各家雇佣的浪人共同保护,这样,那些实力弱小的山贼不敢轻易动手,而实力强大的山贼由于害怕两败俱伤,所以一般交涉一下,留下些财物当做“税收”,便可以相安无事,直到下一个混乱地区再次循环一次这种做法。

事实上,从甲斐到播磨这段路程,几乎没有平静的地方,区别只是混乱程度不同罢了

此时岛田屋众人便与其他三家商社并在一处,由二十几位浪人共同守护,果然,进入甲斐山区已经一日,但仍旧没有遇到劫掠。

这些天以来,岛田屋的几位浪人之间已经极为熟稔,包括怕得要死的长本五郎,他发现空山一叶并非是传说中以杀人为乐的魔王,事实上他觉得这位剑圣大人修养极好,走路无声无息、吃饭无声无息、睡觉无声无息无论饮食住宿条件多恶劣,顶多皱皱眉头,并未提出任何特殊要求,他自付如果把自己换做这位大人,早已抛开商队独自逍遥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空山一叶又何尝不想!但据他所知,途经的这些地方仍属幕府直领,沿途各藩军力强盛,只有过了播磨之后,才算进入那些外样大名的藩内,在加上自己不通路途,途经的那些偏僻旅宿,换做自己是绝对找不到的。最重要的是除了狩猎野物之外也没办法补给,但我们的空山大人杀人技巧有多高明,料理水平便有多低劣,他烤的肉估计连野狗都不屑一顾

山区的太阳一向落得很快,此地不可能有旅舍存在,所以众人寻到一处平整的山间空地放好货物,准备在野外过夜,这也是行商途中常有的事,每家商屋的物品准备的相当齐全,其实也不过是用作煮饭的铁锅和一些铺在地上的席子而已,至于碗筷山中最多的便是茂密的竹林,随地取材随手可用。

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浪人头目本村山南,带着熟悉地形的吉松十次郎到附近狩猎,希望能打到一两只野味改善一下伙食。此时的禁肉令在民间已经名存实亡,其实即便那个倒霉的前代将军德川家庆本人也十分喜食猪肉。不多时,二人喜滋滋的带着两只山鸡回到了营地。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山,众人围着篝火端起半截盛满白米饭的竹筒,就着野鸡汤和腌菜吃的倒也香甜。空山一叶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坐在远离众人的黑暗处,对于他特立独行的做法,一路上众人早已经习惯了。

饭,刚刚吃下一半,空山一叶耳朵一动,蓦然听到远处山林中传来模糊的脚步声,他运足感知,发现几家商屋周围的丛林里出现了一支不下百人的队伍。他放下竹筒,提起太刀走到几个浪人围坐的火堆旁踢了踢正吃得香甜的长本五郎,看到空山一叶的行为,浪人头目本村山南立刻反应过来,警惕的小声问道:“有人来了吗?”空山一叶点点头。

本村山南低声吩咐道:“十次郎,你去探探,发现情况立刻来报五郎,你逐一通知各家商屋做好准备,其余人随我来!”

几人一起来到岛田屋众人所在,把情况大略介绍了一番,这时,前去打探的十次郎一脸忧虑的说道:“情况不是很妙,来时的方向便不下五十人,以那些山贼的作风,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被包围了。看来应该是几伙人看到我们人多,所以联合起来要做一笔,可恶。”

“看清他们都带什么武器了吗?”“大多没有佩刀,而是手持竹枪,硬要拼杀,以四家商社二十几个好手和所有壮年伙计加起来也不下百人,我们不是没有胜算。”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岛田老板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交涉尽量不要动手,无论胜负,动手便要死人!一旦杀戮过甚,我怕会激起附近所有山贼的愤怒,那我们不止现在,以后也没办法走这条商路了,如果事不可为便扔下货物逃走,大家明白吗。”商屋的伙计们连连点头,几个浪人对视一眼,也都很赞同岛田老板的说法,毕竟没有谁想死!

不多时,得知消息的几家商屋便联合起来,临时增加了数堆篝火,把这一片山间空地照得雪亮,所有人以运载货物的大车为城墙躲在圈内,浪人们提刀在手,警惕目视四周黑暗。

见到商队防备严密,山贼们打消了偷袭的念头,一片响彻山间的唿哨声之后,四周骤然亮起无数火把,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少说也有五十个火把,加起来竟不下两百!

火光照耀下的商屋众惊失色,如果人数相当还有勇气拼一拼,这个时代,哪怕是毫无武功的商社伙计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或多或少都会比划几下但比己方多了一倍的山贼,硬抗岂不是死路一条?

空山一叶面具下的嘴角噙着笑,山贼也不都是愚蠢之辈嘛!

他可以肯定,这伙山贼绝不会超过百人,火把可以骗得了人,但呼吸不会。他们应该也是提前打探过商队的详细人数,发觉并无获胜把握,干脆略施一计,如果能顺利让几家商社留下货物,他们应该不会选择动手的。也许马上就该有人出来交涉了

“喂,里面的商人听着,我们古路山的豪杰一向只求财不害命,首领答应,只要你们把钱财货物留下,人可以全部离开。”果不其然,一个嗓门异常粗豪的声音传来。

四家商屋的老板相互看了看,最终,岛田老板硬着头皮喊道:“诸位好汉,幕府逼迫过甚,我们这些小商屋行走一路不易,家中亦有老小需要钱财供养,我看不如每家留下一些财物”

“不行!没听到本人说的话吗?要么留下所有物品放你们走,要么人也一起留下!”这个山贼霸道的回应道,丝毫不给商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岛田老板苦声回应道:“好汉,请给我们一些时间商议下。”见自己的恐吓起到效果,这个粗豪的声音有些得意的喊道:“可以!但首领说了,如果一刻之内你们仍在犹豫的话,那我们便替你们做出决定,听到了吗,一刻钟。”

几家商屋中,也只有岛田屋即使失去全部货物也不甚在乎,但在众人必须共进退的大形势下,也只能跟随大家一起行动。

其中一个老板虽然声音颤抖,但语气十分坚定的说:“不行,绝对不行!这批货是我赌上人生向官府借的,如果全部损失在这里,我、我不如就此死在这里痛快些,反正活着回去也要被官府逼死!”“唉,我也不同意留下全部货物,往日并没有这种规矩啊,难道山里的好汉们换人了?”“岛田桑,你怎么看?”

岛田老板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浪人头目本村山南道:“本村桑,不如派人去和他们交涉一下,我们愿意按照规矩赠送一定的财货,但全部留下实在不行,可以说的委婉一些。”

身为浪人,当然要尊重雇主的意思,他虽然不是很赞同,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和十次郎一起去,但不保证能说动,对方人手毕竟比我们多很多,大家要做好血战一场的准备。几位老板最好把容易携带的贵重货物随身带好,一旦杀起来,还是先保命要紧”

所有人都面带希望的看着浪人,是战还是和就要看他的了!11

第177章 真假剑圣

世本无相,以众生相为其相。

让在场所有人惊惧不已的山贼,有两个人却是完全不惧的,其中之一当然是空山一叶。

山贼,空山一叶觉得上一次直接接触这个群体好似已经过了很久,不知为何现在听起来,这个词语似乎还有些亲切的意味。他们的武力当然不值一提,让他兴不起任何出剑的n,不过反而有兴趣见识一下不同时代的山贼有无区别,看看比起他们的前辈是进步还是倒退了。

而与毫无畏惧的空山一叶不同,长本五郎则是单纯的相信身旁的剑圣大人不会弃他们于不顾。这些天,他曾无数次分析这位近在眼前的传说中人物,发现哪怕他冷酷无情、桀骜不驯、瑕疵必报外加胆大包天,但所有事迹显示,空山一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临阵逃脱之人,哪怕他要走,也必定会等帮助商队经历此次危机之后。

只一会,前去商谈的二人便安然无恙的回到队伍中。

“幸不辱命!对方并没有坚持,但提出一个条件”本村山南有些忧虑的说:“双方进行三场比试,如果他们赢了,我们要留下全部财物,如果我们赢了,可以分文不取放我们过去。”

空山一叶默默点头,看来这伙山贼比他们的前辈强得多,计谋环环相扣,最终引向有利于他们的布置。山贼当然不敢坚持,他们不过是通过虚张声势营造出来的人数假象罢了,真正拼杀起来,还不一定是商队众人的对手。

哪怕最终获胜,死伤亦会惨重到不可接受的程度,这一定是山贼早已商议好的计策,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这样做,通过一步步的陷阱达到这次比武的目的。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山贼在高端武力方面一向处于弱势,要知道能在江户混迹出一些名头的浪人几乎人人身怀不俗剑术,且多得是正经武士出身,他们难道有绝对把握能胜出吗?

“啊!这虽然听说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但这种要求一般都是商队方面提出的,由山贼主动要求比武还真是不多见呐,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见多识广的岛田老板感叹道,他也发现了其中的疑点。

“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能拒绝吗?”“是啊,不想交出货物,又不想拼命冲出去,只好按照山贼要求比武了。”“山贼哪有高手,我们几家商队雇佣的可都是浪人中的高手,比如岛田老板队伍中的本村君和长本君,他们两位的名声我亦有所耳闻。”“我看没问题,或许一人便可连赢三场。”

几个老板在一旁窃窃私语,让空山一叶听了个真切,他不由暗笑,能制定出如此严密计划的山贼会是傻瓜吗?怎么看也是商队一方没有胜算吧!

待老板们商议完毕,来到浪人中间,由岛田老板开口说道:“诸位侠士,山贼的条件你们都听到了,我们几家决定选出三位高手参加这场比武,出场之赏小判三枚,一旦获胜每人再加五枚,我们是商人,不懂得剑术方面的事,所以”

“算我小林正树一个!”颇有男子气概的声音喊道,随后,一个看起来相当矮小敦实的浪人站到众人之前,“听过在下名号的都知道,我乃土佐藩脱藩武士,曾修习过神道无念流剑术,虽未曾得到流派免许,但自信武艺不会低过这些山贼,如果谁有什么意见的话”他拍了拍剑柄,“可以在与山贼比试之前,先与在下切磋一番。”

三枚小判的威力不俗,虽然比不上战国时期的购买力,但在这个年代一枚足色金判亦略等于十枚丁银,如果省吃俭用,足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吃用一年,对于时长处于衣食无着境地的浪人们,吸引力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神道无念流吗空山一叶不禁又想起离开江户的那个夜晚,那位神道无念流的女子让自己落荒而逃的目光。

或许是慑于这位小林正树的威名,或者是想明哲保身,良久之后也没人再次主动迎战。不得以下,岛田老板试探道:“有小林侠士出手,我们当然放心,不过保险起见,还需两位作为保障,毕竟这是几家商屋的心血,还有谁愿意一战?”说着,他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角落中沉思的空山一叶。

这位浪人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即便从日常一举一动中,也根本瞒不住其身怀精妙剑术的事实,虽然商屋的浪人都以本村山南为首,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只是这位“哑巴浪人”言语不便,又不想出风头罢了。

空山一叶感知到众人的目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亮出身形,站到那位原神道无念流弟子小林正树的旁边。

他只这样静静的一站,所有人都察觉到二人间的不同,其中差距之明显,简直最不通剑术之人也能直观感受到简直是明月与星星的差距!尤其是斗笠之下露出的淡漠目光,似乎这一切都不值得被他看在眼里,好像传达出一种“你们可真无聊,赶紧打完赶紧用餐,鸡汤就快要凉了”的气场。

安心,这是一种让人无语了伦比的安心的感觉。

岛田老板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觉得有这位神秘的浪人出手应该胜负已定,当然,如果让他得知空山一叶的真实身份,是心安还是心惊,估计一定后者居多。

“我也请求出战。”长本五郎紧了紧衣衫,用一根白色长绳绕过两肩和腋下在背后交叉,推卷并固定好双袖,然后将绳头打结仔细的捆扎起来,打了一个这个时代布衣武士动手之前标准的手襁。虽然气势远远不及空山一叶,但精气神比之一旁的小林亦不差许多。

他觉得有这位剑圣大人在,商屋一方不可能失败!既然如此,为何不拿几乎等于白送的赏钱?

“喂,里面的,你们的高手准备好了吗?”车队外面传出那声熟悉的粗豪声音,只见除他之外,林中涌出将近五十余人高举火把,看起来每人都是彪悍之辈,这应该是山贼方所有精锐。

其中一人走在最前,此人身材颀长,面容冷酷英俊,披散着半长不短的头发,身着原空山想念流标准蓝色道服,手持比一般打刀长出一截的太刀,面无表情的扫视众人,刚一开口便让众人魂飞天外,几欲屎尿齐流:“吾乃空山一叶,受友人所托比试几场,谁先来受死?”不管是相貌打扮,还是传说中的沙哑声音与那位剑圣大人一般无二!

完了完了完了这位杀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所有商人一脸死灰,还比什么?直接跪求对方放过便是了,至于说怀疑对方是冒充?绝不可能!世上哪里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物,要知道一旦冒充,不但得罪了幕府也同时得罪了那位大人啊!世间之大,还有其活路吗?

空山一叶啼笑皆非,涌现出一种比被幕府大军包围更让他绝望的强烈心情。

这么快就有人模仿自己了?岂可修!这人难道不怕被闻讯赶来的幕府大军包围?真以为自己的名头可以吓得幕府不敢出手吗?真以为那些日思夜想得到幕府赏金的忍者组织、浪人团体不会趁机取其性命吗?天真!

仔细看一下对面的“空山一叶”,好像真的与自己有三分相似,再加上相近的衣着打扮和虚张声势的气势,如果不是熟悉自己之人,被骗到的可能性相当大。像这样的傻瓜是怎么活到如此年纪的,莫非这人才真正是幸运之神眷顾的宠儿

或许应该让他见识见识命运的残酷之处?想到这里,空山一叶几乎忍不住想要笑出声音。

有意思有意思,原本只想凑凑热闹而已,看来江户之外的世界的确有意思。今日看在你让我开心的份上,饶你一命又有何难!11

第178章 招数虽好,但要看是谁用

“是你吗?出剑!今日我心情好,你可以自己选择一个体面的死法。”冷酷、无情、残忍……说出这句话的“空山一叶”嘴角噙着一丝酷烈的微笑,眼睛一眯,盯着最前方的林正树。从江户出发的众人,哪个没听过剑圣的名号?那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公然劫杀将军的人,是杀得幕府低头服软的世间第一人!

林正树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最后涨得通红,只见他“嗷”的怪叫一声,用生平仅见的速度转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逃入一侧的山林消失不见。竟是被活生生吓得遁走了!

“、林桑逃跑了?岂可修!这懦夫!”商队众人心中叫骂,但又能怎样,难道要自己提刀上吗?对面的那位可是传说中的杀神啊!

浪人五郎大喝一声:“混账!岂有此理!竟然冒充剑圣!既敢冒充那位大人,就应该有那位大人的剑术才是,记住,今日取你性命之人叫做长本五郎!”

知晓空山一叶真正身份的长本五郎甚至比空山一叶本人还要愤怒得多!虽然幕府称空山一叶为国贼,但在厌恶幕府的浪人、下级武士乃至全日本的剑客心中,那位剑圣可是精神领袖一般的存在,他做到了多少人即便在梦中也不敢想象之事,不知多少人奉他为偶像,即便公然模仿他的脑残粉也不在少数。

据说除了江户,日本境内已经流行把发髻弄散,甚至那些学习古流战场太刀之术流派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如果现在空山一叶振臂高呼,即便没有类似尊王攘夷之类的口号,相信聚集一批反抗幕府的义士大军也不成问题。

对面冒牌剑圣看到竟然有人敢于当场喝骂,脸色不禁一遍,眼神中露出一瞬的迟疑,被五郎抓个正着。他现在已经绝对可以肯定对面那人是个假冒货色,亲眼见识过空山一叶面貌和出手的他,万分肯定这位假剑圣的确假的不能再假,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对面的沙哑生是硬憋出来的,听起来相当不自然,而且与身边那位真剑圣含而不露的气势不同,对面之人强行把身躯挺得笔直,动作生硬,

当然,这也与正主就在身边有关,否则被那位大人名号吓住的众人,哪里有分辨真假的可能,唯一的结局应该是乖乖献出财物,跪地求饶山贼放过己方一命吧。

长本五郎一步步走上前,双手持刀,刀剑直指对方胸口,摆出一个标准的中段架势,一向不怎么显眼的他竟然有一股凛然气质勃然而发。不过,敢于冒充空山一叶也必定不是武艺低微之辈,只见对面那人缓缓抽出太刀,只看长短和刀姿竟与长船长光也有几分相似,看起来甚是唬人耳目。

压着嗓子的沙哑声音一字一字的蹦出:“自本人出了江户还未见过有人敢对我拔剑,原本我的长船长光不斩无名之辈,但今天为你破一次例,奥义——瞬狱杀,受死吧!”

只见这人身体以45度角前倾,双腿双膝微微弯曲,急速前冲的同时挥舞手中太刀,动作亦有几分神似!如果以模仿秀的标准来看,这人绝对是合格的,无论从外貌、道具还是武艺,竟然像极了空山一叶!也不知是这家伙成功骗到了山贼,还是山贼中出现了人才,想到以这种简单方式获取财物。

长本五郎也是一惊,空山一叶独门奥义的大名,他在市井中快要听出茧子了,无数人眉飞色舞的描述那一剑,什么“看到漫天神佛飞舞”、什么“一剑杀百人”、什么“方圆百米无一活口”……原本他是不信的,空山一叶杀过100人之后,他有些半信半疑;但在听闻杀过00人之后,便深信不疑了。

可是眼前这人的速度虽快,但快的只是挥刀速度,身影只有一个,虽然自己节节后退抵挡的很勉强,但毕竟是挡住了!处于兴奋中的长本五郎精神格外集中,原本远远不是冒牌空山一叶的对手,现在一心固守下,竟然不露破绽,惊得对方连连大吼。

双方交换身位各自喘息几下,五郎嘿嘿一笑:“几日前,我曾亲眼见识过那位大人的剑术,如果是他本人,我连半招都挡不住,你这冒充的家伙还不肯承认吗!”

对面冒牌货脸色阴沉,“呵呵,你以为我会认真吗?不过是随意比划几下罢了,既然你自己找死……”

见五郎并不是易于之辈,他重新摆开一个独特的架势: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双臂下沉双手握住刀柄,竟是一个最常见的中段动作,然而姿势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这人右腿向后滑出一步,变为左脚在前,膝盖弯曲;双手握刀同时后拉,变成刀刃朝天,刀背搭在抬起的左臂上,刀谭几乎贴住了右耳,整个刀锋与眼睛的位置齐平,目光冷冷盯住五郎的咽喉。

这架势……是刺击的动作,要进行突刺吗?看起来很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是天然理心流的奥义——平青眼,不仅仅是突刺,还可上撩下劈。”又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由于许久未曾开口,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不自然的磕绊,仿佛有沙子在喉咙摩擦一般。

所有人都惊讶的盯着头戴斗笠和半边面具的男人,岛田屋众人尤其吃惊,这不是哑巴浪人吗?难道他并不是哑巴,废话!但为什么要隐瞒?难道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心中,但这才是最不可能的那个吧……

空山一叶继续说道:“盯住他的左脚,不要看他的剑!也不要躲避,以你的武功能避开一击也避不开后面的攻击。他的左脚一动,你便冲过去与他对攻,运气好的话,你临死前还能狠狠给他一下。这招虽然犀利,但要分谁来用,这个冒牌货也就摆个样子罢了。”

空山一叶每说出一句,那位天然理心流剑客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真像对方说的一样处处是破绽,不可能!败在自己这招上的高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先杀了场中的家伙再杀那个多嘴的混蛋!

天然理心流剑客狂吼一声,剑锋就像一柄锋利无匹的锥子般直指长本五郎胸口,而笃信空山一叶的五郎一瞬不瞬盯着对方左脚,按照空山一叶所说,他并没有躲避,同样前冲举刀下劈,竟是要以命换命!

就像空山一叶所说,招数虽好,但要看是谁用。

长本五郎虽然不折不扣的执行了空山一叶的教导,但速度与对方着实差了一大截,如果继续劈下去,他的刀在将将斩到对方左肩时,自己的胸膛必会被刺穿,一个门派的奥义哪有那么容易破掉的!

空山一叶几欲以掌抚额,蠢货!真是不堪一用的蠢货!对面直刺,你对攻过去也一样直刺便好,摆出这种大开大合的大上段,你以为自己是千叶周作吗?!

心中愤怒归愤怒,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路上对自己颇为崇敬的家伙送命,尤其是壶中美酒,商屋可是不会提供的,每次到了镇子,长本五郎都会主动打来酒偷偷将其灌满,连续多日不曾懈怠。

天然理心流剑客目泛凶光,嘴角扯起一丝狞笑,死!

就在太刀即将插进长本五郎胸口时,眼前突然一暗,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芒,同时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力从自己胸腹之间传来。

在外人眼中,这位剑客以比前冲时还要快的速度被一脚踹飞,整个后背撞到一颗松树上,震落一地松果。甚至来不及感觉疼痛,受到重击的剑客便靠着树软软倒地,抽搐着昏了过去。

第178章 招数虽好,但要看是谁用

“是你吗?出剑!今日我心情好,你可以自己选择一个体面的死法。”冷酷、无情、残忍……说出这句话的“空山一叶”嘴角噙着一丝酷烈的微笑,眼睛一眯,盯着最前方的林正树。从江户出发的众人,哪个没听过剑圣的名号?那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公然劫杀将军的人,是杀得幕府低头服软的世间第一人!

林正树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最后涨得通红,只见他“嗷”的怪叫一声,用生平仅见的速度转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逃入一侧的山林消失不见。竟是被活生生吓得遁走了!

“、林桑逃跑了?岂可修!这懦夫!”商队众人心中叫骂,但又能怎样,难道要自己提刀上吗?对面的那位可是传说中的杀神啊!

浪人五郎大喝一声:“混账!岂有此理!竟然冒充剑圣!既敢冒充那位大人,就应该有那位大人的剑术才是,记住,今日取你性命之人叫做长本五郎!”

知晓空山一叶真正身份的长本五郎甚至比空山一叶本人还要愤怒得多!虽然幕府称空山一叶为国贼,但在厌恶幕府的浪人、下级武士乃至全日本的剑客心中,那位剑圣可是精神领袖一般的存在,他做到了多少人即便在梦中也不敢想象之事,不知多少人奉他为偶像,即便公然模仿他的脑残粉也不在少数。

据说除了江户,日本境内已经流行把发髻弄散,甚至那些学习古流战场太刀之术流派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如果现在空山一叶振臂高呼,即便没有类似尊王攘夷之类的口号,相信聚集一批反抗幕府的义士大军也不成问题。

对面冒牌剑圣看到竟然有人敢于当场喝骂,脸色不禁一遍,眼神中露出一瞬的迟疑,被五郎抓个正着。他现在已经绝对可以肯定对面那人是个假冒货色,亲眼见识过空山一叶面貌和出手的他,万分肯定这位假剑圣的确假的不能再假,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对面的沙哑生是硬憋出来的,听起来相当不自然,而且与身边那位真剑圣含而不露的气势不同,对面之人强行把身躯挺得笔直,动作生硬,

当然,这也与正主就在身边有关,否则被那位大人名号吓住的众人,哪里有分辨真假的可能,唯一的结局应该是乖乖献出财物,跪地求饶山贼放过己方一命吧。

长本五郎一步步走上前,双手持刀,刀剑直指对方胸口,摆出一个标准的中段架势,一向不怎么显眼的他竟然有一股凛然气质勃然而发。不过,敢于冒充空山一叶也必定不是武艺低微之辈,只见对面那人缓缓抽出太刀,只看长短和刀姿竟与长船长光也有几分相似,看起来甚是唬人耳目。

压着嗓子的沙哑声音一字一字的蹦出:“自本人出了江户还未见过有人敢对我拔剑,原本我的长船长光不斩无名之辈,但今天为你破一次例,奥义——瞬狱杀,受死吧!”

只见这人身体以45度角前倾,双腿双膝微微弯曲,急速前冲的同时挥舞手中太刀,动作亦有几分神似!如果以模仿秀的标准来看,这人绝对是合格的,无论从外貌、道具还是武艺,竟然像极了空山一叶!也不知是这家伙成功骗到了山贼,还是山贼中出现了人才,想到以这种简单方式获取财物。

长本五郎也是一惊,空山一叶独门奥义的大名,他在市井中快要听出茧子了,无数人眉飞色舞的描述那一剑,什么“看到漫天神佛飞舞”、什么“一剑杀百人”、什么“方圆百米无一活口”……原本他是不信的,空山一叶杀过100人之后,他有些半信半疑;但在听闻杀过00人之后,便深信不疑了。

可是眼前这人的速度虽快,但快的只是挥刀速度,身影只有一个,虽然自己节节后退抵挡的很勉强,但毕竟是挡住了!处于兴奋中的长本五郎精神格外集中,原本远远不是冒牌空山一叶的对手,现在一心固守下,竟然不露破绽,惊得对方连连大吼。

双方交换身位各自喘息几下,五郎嘿嘿一笑:“几日前,我曾亲眼见识过那位大人的剑术,如果是他本人,我连半招都挡不住,你这冒充的家伙还不肯承认吗!”

对面冒牌货脸色阴沉,“呵呵,你以为我会认真吗?不过是随意比划几下罢了,既然你自己找死……”

见五郎并不是易于之辈,他重新摆开一个独特的架势: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双臂下沉双手握住刀柄,竟是一个最常见的中段动作,然而姿势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这人右腿向后滑出一步,变为左脚在前,膝盖弯曲;双手握刀同时后拉,变成刀刃朝天,刀背搭在抬起的左臂上,刀谭几乎贴住了右耳,整个刀锋与眼睛的位置齐平,目光冷冷盯住五郎的咽喉。

这架势……是刺击的动作,要进行突刺吗?看起来很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是天然理心流的奥义——平青眼,不仅仅是突刺,还可上撩下劈。”又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由于许久未曾开口,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不自然的磕绊,仿佛有沙子在喉咙摩擦一般。

所有人都惊讶的盯着头戴斗笠和半边面具的男人,岛田屋众人尤其吃惊,这不是哑巴浪人吗?难道他并不是哑巴,废话!但为什么要隐瞒?难道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心中,但这才是最不可能的那个吧……

空山一叶继续说道:“盯住他的左脚,不要看他的剑!也不要躲避,以你的武功能避开一击也避不开后面的攻击。他的左脚一动,你便冲过去与他对攻,运气好的话,你临死前还能狠狠给他一下。这招虽然犀利,但要分谁来用,这个冒牌货也就摆个样子罢了。”

空山一叶每说出一句,那位天然理心流剑客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真像对方说的一样处处是破绽,不可能!败在自己这招上的高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先杀了场中的家伙再杀那个多嘴的混蛋!

天然理心流剑客狂吼一声,剑锋就像一柄锋利无匹的锥子般直指长本五郎胸口,而笃信空山一叶的五郎一瞬不瞬盯着对方左脚,按照空山一叶所说,他并没有躲避,同样前冲举刀下劈,竟是要以命换命!

就像空山一叶所说,招数虽好,但要看是谁用。

长本五郎虽然不折不扣的执行了空山一叶的教导,但速度与对方着实差了一大截,如果继续劈下去,他的刀在将将斩到对方左肩时,自己的胸膛必会被刺穿,一个门派的奥义哪有那么容易破掉的!

空山一叶几欲以掌抚额,蠢货!真是不堪一用的蠢货!对面直刺,你对攻过去也一样直刺便好,摆出这种大开大合的大上段,你以为自己是千叶周作吗?!

心中愤怒归愤怒,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路上对自己颇为崇敬的家伙送命,尤其是壶中美酒,商屋可是不会提供的,每次到了镇子,长本五郎都会主动打来酒偷偷将其灌满,连续多日不曾懈怠。

天然理心流剑客目泛凶光,嘴角扯起一丝狞笑,死!

就在太刀即将插进长本五郎胸口时,眼前突然一暗,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芒,同时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力从自己胸腹之间传来。

在外人眼中,这位剑客以比前冲时还要快的速度被一脚踹飞,整个后背撞到一颗松树上,震落一地松果。甚至来不及感觉疼痛,受到重击的剑客便靠着树软软倒地,抽搐着昏了过去。

第179章 悲惨的山贼

鸦雀无声。直到那位天然理心流剑客撞到树上,空山一叶留在原地的残影才消失,这种仿佛突破空间屏障、由极静转为极动的方式无人不惊,不管是山贼还是商队众人都直愣愣盯着场中的空山一叶。

残影技,又现残影技!

虽未出剑,但原本不可一世的平青眼奥义被一脚踹翻,加上无比沙哑刺耳的声音,这、这绝对是那位大人吧……

“大人!”长本五郎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偶像,那热切的眼神让空山一叶微微不适。“去拿点水来把那个冒牌货弄醒,有些话我想问问他。”空山一叶吩咐道。“是,大人。”

无视前方黑压压的山贼,空山一叶直接把一壶水淋到晕倒的剑客头上,那剑客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冷冷打量他的空山一叶第一反应不是转身逃跑,而是摸向腰间,虽然太刀已经被甩飞,但还有一柄胁差,竟是打算拼命。在看到空山一叶任由他抽出胁差,毫不在意自己随时发动进攻的态度后,颓然把手中刀子一扔。

“呵呵,勇气可嘉,但脑子不怎么够用。”空山一叶淡淡的嘲讽道。

“阁下是谁?以阁下的武功必定是闻名天下之辈,何必做出一副藏头露尾之举。”那剑客靠着树,挣扎的站起身。

空山一叶缓缓摘掉斗笠和面具,露出那张被幕府传遍天下的通缉令上一模一样的脸,“敢冒充我,应该认识我吧?”刚刚站起身的剑客腿一软又重新跌坐在地,用力向后拱着大树,惊惧的喊道:“空、空山、空山大人!”

真的是这杀神!我们只是想抢些财物而已,怎么会遇到他!山贼们吓得面色惨白,齐齐退后一步,竟有半数山贼直接扔掉竹枪想要转身逃跑,空山一叶抬头扫了山贼一眼,口中的话又让山贼齐齐定住身形:“谁动,谁就要死。”

随即转身对着商队众人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众人心中大安,忍不住纷纷凑到岛田老板身前,他们很好奇以空山一叶的身份,怎么可能跟着岛田屋这种商队这么久。岛田老板惊喜归惊喜,但更多是惊,一想到有可能回到江户后会被幕府以窝藏“国贼”的罪名抓住,他的心脏便一阵阵的抽搐。

空山一叶不再理会双方反应,也没有管继续跟在一旁充当打手的长本五郎,继续问道:“说,为何要冒充我。”

剑客苦笑一声:“还不是想借用一下大人的名头抢劫方便一些,没想到第一次便遇到大人本人,唉,天意如此。”

“哦?你就是山贼的首领?”“不错。在下铃木左卫门,乃多摩藩脱藩武士,修习天然理心流剑术,因参与大阪之乱受到幕府通缉,只好逃进甲斐国深山当起了山贼,在下武艺在大人面前当然不值一提,但在这些以山民、农民为主的山贼众之中可算是高手,在打跑了一些杀人如麻的山贼后,很多人推举我为首领,虽然日子苦了些,但勉强还能生存。”这位名为铃木左卫门的山贼首领介绍到。

“你应该知道我在江户做出的事,德川庆喜不会放过我,就不怕被幕府得知消息后派出大军围剿吗?”这也是空山一叶最疑惑的事,要知道哪怕成功抢劫了全部财物,也不值得冒如此大的风险,一旦被逃跑的商队把“空山一叶藏在这里”的消息传开后,这伙山贼绝对逃不过幕府的追杀。

这里可不是人烟稠密的江户城中,幕府不必有所顾忌,只要派出大队手持火枪的精锐士兵,就算是空山一叶本人在此,也只有暂避锋芒一途。

铃木左卫门苦笑一声:“与其饿死,不如被杀。大人看看那些所谓的‘山贼’吧。”

空山一叶这才仔细打量一番这些在他心中与山中草木无异的山贼众,除了站在最前的十几人还算精神充足外,其余全部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在火把的照耀下,那些瘦得有些脱形的脸说不出的狰狞诡异,这种状态吓人也许可以,但说到抢劫……也许用不着几家商队的壮年伙计们出动,仅凭二十几位武艺高强的浪人便能杀光这伙人。

“所以你从最开始便打算虚张声势,多点燃火把伪装成多一倍人手的样子,再借用我的名头提出比武,顺利的话,就像那个被吓跑的废物一般可以不战而胜,哪怕有勇气出战的,武功也发挥不出一成,以你的剑术,获胜不成问题,是不是?”

“大人高见。我们也是没办法,最近肯进山的商队越来越少,而那些敢来的都雇佣大批高手护送,即便抢劫成功也会死伤惨重,不瞒大人,我们已经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如果不是夏天,山中有野菜野果可以裹腹,有野兽可以狩猎,说不定现在已经饿死一多半人了。”说完,铃木左卫门冲着四周喊道:“不要再躲了,都出来吧。”

听到首领的命令,原本散在周围的火把逐渐汇聚到山贼身后,定睛一看,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山贼!而是一个个更加虚弱的妇女和儿童。

“大人知道为何看不到老人吗?不是在下狠心,粮食真的不够吃啊……在下也不知道哪一天会放弃所有妇女和孩子,只带领最强壮的手下,成为一伙最凶残的畜生,但这一天想必不远了……”

铃木左卫门有些哽咽,“既然被大人抓住,在下只求一死,但在下身后的伙伴们原本只不过是老老实实种田狩猎的良家,如果不是幕府残暴,被逼得实在活不下去,谁愿做山贼……希望大人能饶了他们。”

空山一叶沉默不语,就连身边的长本五郎也面露不忍之色,身为一个江户城中有名气的浪人,虽然日子过得很是拮据,但亦远远没到这些人的地步。五郎知道,以面前这位天然理心流剑客的武功,随意去一些大城市中接受商人们雇佣,要比现在好过得多,看来是身为首领的责任让他无法放弃伙伴独自求生,可称得上有勇有谋,重情重义。

“我没打算杀你,也没打算杀他们,但也不会帮你们什么,带着他们离开吧。”空山一叶冷冷开口道,在铃木左卫门的跪地拜谢中,转身回到了商队中。

第二天,铃木左卫门听到手下报信,昨天商队停留之处留下了一些钱财和粮食,比以往商人们交的“过路税”要多很多。

“空山大人……”铃木左卫门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179章 悲惨的山贼

鸦雀无声。直到那位天然理心流剑客撞到树上,空山一叶留在原地的残影才消失,这种仿佛突破空间屏障、由极静转为极动的方式无人不惊,不管是山贼还是商队众人都直愣愣盯着场中的空山一叶。

残影技,又现残影技!

虽未出剑,但原本不可一世的平青眼奥义被一脚踹翻,加上无比沙哑刺耳的声音,这、这绝对是那位大人吧……

“大人!”长本五郎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偶像,那热切的眼神让空山一叶微微不适。“去拿点水来把那个冒牌货弄醒,有些话我想问问他。”空山一叶吩咐道。“是,大人。”

无视前方黑压压的山贼,空山一叶直接把一壶水淋到晕倒的剑客头上,那剑客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冷冷打量他的空山一叶第一反应不是转身逃跑,而是摸向腰间,虽然太刀已经被甩飞,但还有一柄胁差,竟是打算拼命。在看到空山一叶任由他抽出胁差,毫不在意自己随时发动进攻的态度后,颓然把手中刀子一扔。

“呵呵,勇气可嘉,但脑子不怎么够用。”空山一叶淡淡的嘲讽道。

“阁下是谁?以阁下的武功必定是闻名天下之辈,何必做出一副藏头露尾之举。”那剑客靠着树,挣扎的站起身。

空山一叶缓缓摘掉斗笠和面具,露出那张被幕府传遍天下的通缉令上一模一样的脸,“敢冒充我,应该认识我吧?”刚刚站起身的剑客腿一软又重新跌坐在地,用力向后拱着大树,惊惧的喊道:“空、空山、空山大人!”

真的是这杀神!我们只是想抢些财物而已,怎么会遇到他!山贼们吓得面色惨白,齐齐退后一步,竟有半数山贼直接扔掉竹枪想要转身逃跑,空山一叶抬头扫了山贼一眼,口中的话又让山贼齐齐定住身形:“谁动,谁就要死。”

随即转身对着商队众人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众人心中大安,忍不住纷纷凑到岛田老板身前,他们很好奇以空山一叶的身份,怎么可能跟着岛田屋这种商队这么久。岛田老板惊喜归惊喜,但更多是惊,一想到有可能回到江户后会被幕府以窝藏“国贼”的罪名抓住,他的心脏便一阵阵的抽搐。

空山一叶不再理会双方反应,也没有管继续跟在一旁充当打手的长本五郎,继续问道:“说,为何要冒充我。”

剑客苦笑一声:“还不是想借用一下大人的名头抢劫方便一些,没想到第一次便遇到大人本人,唉,天意如此。”

“哦?你就是山贼的首领?”“不错。在下铃木左卫门,乃多摩藩脱藩武士,修习天然理心流剑术,因参与大阪之乱受到幕府通缉,只好逃进甲斐国深山当起了山贼,在下武艺在大人面前当然不值一提,但在这些以山民、农民为主的山贼众之中可算是高手,在打跑了一些杀人如麻的山贼后,很多人推举我为首领,虽然日子苦了些,但勉强还能生存。”这位名为铃木左卫门的山贼首领介绍到。

“你应该知道我在江户做出的事,德川庆喜不会放过我,就不怕被幕府得知消息后派出大军围剿吗?”这也是空山一叶最疑惑的事,要知道哪怕成功抢劫了全部财物,也不值得冒如此大的风险,一旦被逃跑的商队把“空山一叶藏在这里”的消息传开后,这伙山贼绝对逃不过幕府的追杀。

这里可不是人烟稠密的江户城中,幕府不必有所顾忌,只要派出大队手持火枪的精锐士兵,就算是空山一叶本人在此,也只有暂避锋芒一途。

铃木左卫门苦笑一声:“与其饿死,不如被杀。大人看看那些所谓的‘山贼’吧。”

空山一叶这才仔细打量一番这些在他心中与山中草木无异的山贼众,除了站在最前的十几人还算精神充足外,其余全部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在火把的照耀下,那些瘦得有些脱形的脸说不出的狰狞诡异,这种状态吓人也许可以,但说到抢劫……也许用不着几家商队的壮年伙计们出动,仅凭二十几位武艺高强的浪人便能杀光这伙人。

“所以你从最开始便打算虚张声势,多点燃火把伪装成多一倍人手的样子,再借用我的名头提出比武,顺利的话,就像那个被吓跑的废物一般可以不战而胜,哪怕有勇气出战的,武功也发挥不出一成,以你的剑术,获胜不成问题,是不是?”

“大人高见。我们也是没办法,最近肯进山的商队越来越少,而那些敢来的都雇佣大批高手护送,即便抢劫成功也会死伤惨重,不瞒大人,我们已经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如果不是夏天,山中有野菜野果可以裹腹,有野兽可以狩猎,说不定现在已经饿死一多半人了。”说完,铃木左卫门冲着四周喊道:“不要再躲了,都出来吧。”

听到首领的命令,原本散在周围的火把逐渐汇聚到山贼身后,定睛一看,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山贼!而是一个个更加虚弱的妇女和儿童。

“大人知道为何看不到老人吗?不是在下狠心,粮食真的不够吃啊……在下也不知道哪一天会放弃所有妇女和孩子,只带领最强壮的手下,成为一伙最凶残的畜生,但这一天想必不远了……”

铃木左卫门有些哽咽,“既然被大人抓住,在下只求一死,但在下身后的伙伴们原本只不过是老老实实种田狩猎的良家,如果不是幕府残暴,被逼得实在活不下去,谁愿做山贼……希望大人能饶了他们。”

空山一叶沉默不语,就连身边的长本五郎也面露不忍之色,身为一个江户城中有名气的浪人,虽然日子过得很是拮据,但亦远远没到这些人的地步。五郎知道,以面前这位天然理心流剑客的武功,随意去一些大城市中接受商人们雇佣,要比现在好过得多,看来是身为首领的责任让他无法放弃伙伴独自求生,可称得上有勇有谋,重情重义。

“我没打算杀你,也没打算杀他们,但也不会帮你们什么,带着他们离开吧。”空山一叶冷冷开口道,在铃木左卫门的跪地拜谢中,转身回到了商队中。

第二天,铃木左卫门听到手下报信,昨天商队停留之处留下了一些钱财和粮食,比以往商人们交的“过路税”要多很多。

“空山大人……”铃木左卫门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180章 深山中的女人

樱如虚无僧,令人忧郁;酒如胡黄连,入肠是苦。

重新恢复成孤单一人的空山一叶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甲斐国大山中。

自从昨日显露真容,一大早岛田老板便在所有商屋的殷切拜托中找到空山一叶,见面便下跪,下跪即哭诉,乌拉乌拉诉了一堆苦,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的庙实在容不下剑圣您这尊大神,各商屋共凑出五十枚判算是一点心意,跪请剑圣屈尊接受商人的感激——求求您还是尽快走吧。

空山一叶全程一言不发,心中泛起的苦涩让美酒都没了滋味,不管是恐惧还是崇敬,抑或憎恨仇视,所有人已经不再把他当成一个人,而是神或魔。

最起码在这个所谓《浪客剑心》的世界中,想与人交流已经成为一件奢侈的事。虽然他对此欲望向来不高,但只要是正常人绝不可能脱离社会,总有被情绪左右时想找个可以交流的对象。

“也许回到江户继续找幕府的麻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空山一叶甚至生出这样一种想法。

也不过是个想法罢了。

真实情况是,他仍然饿着肚子走在深山路中,准备按照计划横穿日本前往长州藩。

夕阳为群山轮廓镀上一层闪亮的金边,但这也意味着超不过一个时辰,这片连山贼都嫌弃的深山便会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空山一叶虽然不惧夜路,但现在又不是逃命,何必连夜赶路,只是想在这深山老林里找到个栖身的地方真的很难,无奈下只好沿着溪登上一块稍微平整的大石上,就在他以为要在流水声的陪伴下打坐到天明的时候,突然耳朵一动。

“出来!”他低声喝道,并未作出戒备动作,在他的感知中,一大一两个人躲在离他不远的一颗树后,大的那个呼吸颇为沉重,似乎有重疾在身,而的则平稳的不像话,细细探知便可发现,从呼吸到心跳都平静像是一潭死水,这种奇怪的现象让他有些疑惑这两人的关系。

没让他久等,树后走出两个身影,竟是两个女人,不,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和一个不过4、5岁的女孩。

“你们是谁,为何独自出现在深山之中?”空山一叶很怀疑,这两位是不是昨日遇到的山贼家眷,但没理由啊,在自己的授意下,商队留下的财物应该可以让这些人过几天好日子,没必要现在便抛弃这类“累赘”吧。

那个女人捂住嘴狠狠咳了几下,眯起眼睛打量着空山一叶。

刚才忍不住只低声咳了一下,便眼前这位瞬间察觉,看他的穿着和姿态绝不是普通山贼,那么敢于独自一人走进深山还能活着到这里的,一定身怀极其高明的武功。

她离开江户进入大山之时,空山一叶还未做出那件惊天大案,而一直在山里打转的她更加缺乏情报来源,所以根本不认识空山一叶。

见对方沉默不语,他也懒得管这对有些奇怪的组合,空山一叶看得出那个成年女子应该身怀不俗的武艺,当然普通人也绝不会来这里,但身体如此虚弱能否拿得动刀还是个问题,对自己是没有任何威胁的人。

让他稍稍有些兴趣的是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女孩,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一般,虽然在行走呼吸,但看起比自己更加冷漠无情。如果说自己是感情贫乏又天生性格冷淡的普通人,那这个女孩便是一部彻彻底底的无心之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工具!

对,就是这种感觉。是天生还是人为?如果是后者的话,什么人会这样培养工具……

空山一叶的淡漠态度似乎让那个女人稍稍放下戒备,匆匆行了一礼便要拉着女孩远离此地。

“你再这样多走出几里山路,说不定会直接死掉。”女人沉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咳嗽根本不可能支持她的身体走夜路,最好是能原地休息几天,“我对你们没兴趣,河滩大得很,我不是此地主人,你们尽可随意。”

女人咬牙想要反驳,但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空山一叶面前,“这位好汉,请问、请问你有吃的吗?我们母女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我、我……钱都被山贼抢光了,如果好汉不嫌弃……”

她拢了拢头发,露出一张成熟女人的脸,虽然面色惨白,亦十分瘦弱,但竟有一种强烈的魅惑隐含其中,甚至让人不忍把目光从她的身体上移开。

“嗯?!”空山一叶霎时摆脱出这种情绪,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早已达到相当完美的程度,即便这样,注意力仍旧不由自主的陷入到这女人的身体上。

她绝不是普通女子!甚至不是修习了剑术的武家女子,难道是天生的魅惑?这种人物怎会流落到深山之中?

不过,就像好奇那个女孩一般,他也并未打算深究,毕竟秘密再大还能大的过他不成。他没有感知到针对自己的恶意,也绝对可以肯定对方不认识自己,所以对方无论是何种身份都与自己无关。还有一点,那女人“吃的东西”几个字刚刚说出,身旁女孩的腹中便传来一阵剧烈“咕噜咕噜”的鸣叫声,虽然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身体可是不会骗人的,帮她们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

空山一叶摆摆手:“我说过,不会对你们怎样。至于吃的……”他忍不住有些尴尬的顿了顿,“实不相瞒,我亦一日未曾进餐。”看到对面女子面露失望之色,他继续开口道:“不过,你会做烤鱼吗?”“啊?”女人没有反应过来空山一叶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空山一叶当即用行动告诉了她此话中的含义。

他从大石上站起身,转身面对河水微微闭目,在没有任何预兆下,突然抽出长船长光向水中一刺——一条正在石缝中逡巡捕食的硕大鲶鱼就那么被插进刀锋中!

空山一叶没有回头,把刀向后一甩,至少五斤重的大鱼精准落到女人脚尖之前,过不了几秒钟,他再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又一条差不多大的鱼被他刺穿。

他举着被当做鱼叉的绝世名剑走到女人面前,“抓鱼我还算擅长,但怎么让它们熟之后还可顺利下肚……你有办法的话……”

如果没有被逼到不得不摄取营养的地步,他绝不会吃鱼生,哪怕他可以切出比任何顶级厨师更薄的生鱼片,而且相比烤鱼,其实空山一叶更愿意喝上一碗炖上几个时辰的鲜美鱼汤……

女人看到空山一叶出剑,瞳孔禁不住急速一缩,看不清!他究竟是怎样刺下去的!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但看清他的剑时,鱼已经凭空出现在对方剑上,如果把鱼换做自己的喉咙……女人忍不住再次咳嗽几声,但也明白对方的确没有心怀不轨,因为不要说现在重病缠身,即便自己处于巅峰状态也不是这个男人一招之敌。

她虽然并未完全放下戒心,但还是接受了空山一叶的好意。她们实在是太饿了!

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柄刀,熟练的剖开两条鱼的腹腔,在河边清洗干净后找来两根树枝穿好,随即气喘吁吁的来到空山一叶面前道:“大人请借火绒一用,我的在逃脱山贼的时候与钱财一同丢掉了。”

“火绒?那个……点火还需要这东西吗?”他怀中除了酒壶便是判,除此之外连跟线头都没有,也丝毫想不到要准备这些东西。

空山一叶露出一种旁人看起来极度白痴的无辜表情,如果被他的那些崇拜者看到,也不知会不会产生偶像破灭的强烈心痛。

女人看了忍不住想笑又想哭,人无完人啊!明明有一手极高明的剑法,却连怎么生火都不懂,或许这就是上天赐予其剑术天赋后带来的严重惩罚吧……

第180章 深山中的女人

樱如虚无僧,令人忧郁;酒如胡黄连,入肠是苦。

重新恢复成孤单一人的空山一叶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甲斐国大山中。

自从昨日显露真容,一大早岛田老板便在所有商屋的殷切拜托中找到空山一叶,见面便下跪,下跪即哭诉,乌拉乌拉诉了一堆苦,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的庙实在容不下剑圣您这尊大神,各商屋共凑出五十枚判算是一点心意,跪请剑圣屈尊接受商人的感激——求求您还是尽快走吧。

空山一叶全程一言不发,心中泛起的苦涩让美酒都没了滋味,不管是恐惧还是崇敬,抑或憎恨仇视,所有人已经不再把他当成一个人,而是神或魔。

最起码在这个所谓《浪客剑心》的世界中,想与人交流已经成为一件奢侈的事。虽然他对此欲望向来不高,但只要是正常人绝不可能脱离社会,总有被情绪左右时想找个可以交流的对象。

“也许回到江户继续找幕府的麻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空山一叶甚至生出这样一种想法。

也不过是个想法罢了。

真实情况是,他仍然饿着肚子走在深山路中,准备按照计划横穿日本前往长州藩。

夕阳为群山轮廓镀上一层闪亮的金边,但这也意味着超不过一个时辰,这片连山贼都嫌弃的深山便会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空山一叶虽然不惧夜路,但现在又不是逃命,何必连夜赶路,只是想在这深山老林里找到个栖身的地方真的很难,无奈下只好沿着溪登上一块稍微平整的大石上,就在他以为要在流水声的陪伴下打坐到天明的时候,突然耳朵一动。

“出来!”他低声喝道,并未作出戒备动作,在他的感知中,一大一两个人躲在离他不远的一颗树后,大的那个呼吸颇为沉重,似乎有重疾在身,而的则平稳的不像话,细细探知便可发现,从呼吸到心跳都平静像是一潭死水,这种奇怪的现象让他有些疑惑这两人的关系。

没让他久等,树后走出两个身影,竟是两个女人,不,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和一个不过4、5岁的女孩。

“你们是谁,为何独自出现在深山之中?”空山一叶很怀疑,这两位是不是昨日遇到的山贼家眷,但没理由啊,在自己的授意下,商队留下的财物应该可以让这些人过几天好日子,没必要现在便抛弃这类“累赘”吧。

那个女人捂住嘴狠狠咳了几下,眯起眼睛打量着空山一叶。

刚才忍不住只低声咳了一下,便眼前这位瞬间察觉,看他的穿着和姿态绝不是普通山贼,那么敢于独自一人走进深山还能活着到这里的,一定身怀极其高明的武功。

她离开江户进入大山之时,空山一叶还未做出那件惊天大案,而一直在山里打转的她更加缺乏情报来源,所以根本不认识空山一叶。

见对方沉默不语,他也懒得管这对有些奇怪的组合,空山一叶看得出那个成年女子应该身怀不俗的武艺,当然普通人也绝不会来这里,但身体如此虚弱能否拿得动刀还是个问题,对自己是没有任何威胁的人。

让他稍稍有些兴趣的是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女孩,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一般,虽然在行走呼吸,但看起比自己更加冷漠无情。如果说自己是感情贫乏又天生性格冷淡的普通人,那这个女孩便是一部彻彻底底的无心之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是……工具!

对,就是这种感觉。是天生还是人为?如果是后者的话,什么人会这样培养工具……

空山一叶的淡漠态度似乎让那个女人稍稍放下戒备,匆匆行了一礼便要拉着女孩远离此地。

“你再这样多走出几里山路,说不定会直接死掉。”女人沉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咳嗽根本不可能支持她的身体走夜路,最好是能原地休息几天,“我对你们没兴趣,河滩大得很,我不是此地主人,你们尽可随意。”

女人咬牙想要反驳,但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空山一叶面前,“这位好汉,请问、请问你有吃的吗?我们母女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我、我……钱都被山贼抢光了,如果好汉不嫌弃……”

她拢了拢头发,露出一张成熟女人的脸,虽然面色惨白,亦十分瘦弱,但竟有一种强烈的魅惑隐含其中,甚至让人不忍把目光从她的身体上移开。

“嗯?!”空山一叶霎时摆脱出这种情绪,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早已达到相当完美的程度,即便这样,注意力仍旧不由自主的陷入到这女人的身体上。

她绝不是普通女子!甚至不是修习了剑术的武家女子,难道是天生的魅惑?这种人物怎会流落到深山之中?

不过,就像好奇那个女孩一般,他也并未打算深究,毕竟秘密再大还能大的过他不成。他没有感知到针对自己的恶意,也绝对可以肯定对方不认识自己,所以对方无论是何种身份都与自己无关。还有一点,那女人“吃的东西”几个字刚刚说出,身旁女孩的腹中便传来一阵剧烈“咕噜咕噜”的鸣叫声,虽然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身体可是不会骗人的,帮她们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

空山一叶摆摆手:“我说过,不会对你们怎样。至于吃的……”他忍不住有些尴尬的顿了顿,“实不相瞒,我亦一日未曾进餐。”看到对面女子面露失望之色,他继续开口道:“不过,你会做烤鱼吗?”“啊?”女人没有反应过来空山一叶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空山一叶当即用行动告诉了她此话中的含义。

他从大石上站起身,转身面对河水微微闭目,在没有任何预兆下,突然抽出长船长光向水中一刺——一条正在石缝中逡巡捕食的硕大鲶鱼就那么被插进刀锋中!

空山一叶没有回头,把刀向后一甩,至少五斤重的大鱼精准落到女人脚尖之前,过不了几秒钟,他再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又一条差不多大的鱼被他刺穿。

他举着被当做鱼叉的绝世名剑走到女人面前,“抓鱼我还算擅长,但怎么让它们熟之后还可顺利下肚……你有办法的话……”

如果没有被逼到不得不摄取营养的地步,他绝不会吃鱼生,哪怕他可以切出比任何顶级厨师更薄的生鱼片,而且相比烤鱼,其实空山一叶更愿意喝上一碗炖上几个时辰的鲜美鱼汤……

女人看到空山一叶出剑,瞳孔禁不住急速一缩,看不清!他究竟是怎样刺下去的!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但看清他的剑时,鱼已经凭空出现在对方剑上,如果把鱼换做自己的喉咙……女人忍不住再次咳嗽几声,但也明白对方的确没有心怀不轨,因为不要说现在重病缠身,即便自己处于巅峰状态也不是这个男人一招之敌。

她虽然并未完全放下戒心,但还是接受了空山一叶的好意。她们实在是太饿了!

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柄刀,熟练的剖开两条鱼的腹腔,在河边清洗干净后找来两根树枝穿好,随即气喘吁吁的来到空山一叶面前道:“大人请借火绒一用,我的在逃脱山贼的时候与钱财一同丢掉了。”

“火绒?那个……点火还需要这东西吗?”他怀中除了酒壶便是判,除此之外连跟线头都没有,也丝毫想不到要准备这些东西。

空山一叶露出一种旁人看起来极度白痴的无辜表情,如果被他的那些崇拜者看到,也不知会不会产生偶像破灭的强烈心痛。

女人看了忍不住想笑又想哭,人无完人啊!明明有一手极高明的剑法,却连怎么生火都不懂,或许这就是上天赐予其剑术天赋后带来的严重惩罚吧……

第181章 这是菩萨的安排吗?

火终究还是燃烧了起来。人类最早利用火也并非是火绒,生存经验比剑圣大人高明不知多少倍的女人寻到两块坚硬的黑石,按照她的指点,空山一叶相当轻松的擦出一大片绚烂火星,连续几次之后,一堆篝火熊熊把三人身形照的越发清晰。

女人把两只大鱼放到火堆最,缓缓炙烤着,待月上树梢之后,一条被熏成暗黄色的鲶鱼滴答着油脂来到空山一叶手中。“原来烤东西不是放在火堆上烧啊!”空山一叶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奥义,双目炯炯有神的自语道。

女人和小女孩并未理会在一旁发呆的空山一叶,两日未曾吃过东西的人面对香气扑鼻的烤鱼,虽没有油盐香料辅佐,但能充满胃囊的饱满远比万般滋味更令人幸福。

“我只需要半只便够了。”空山一叶分出一半,他需要摄入的饮食远比一般成年男子要少得多。吃过这顿丰盛的晚餐,女人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些红润,原本称不上美女的瘦脸,竟越发诱人了起来。

“你如果不是天生魅惑,便是修习了极高明的幻术,也就是说你其实是个忍者?”空山一叶撕扯着烤鱼,漫不经心的问道。

女人瞬间绷紧全身肌肉,但一想到对方恐怖的剑术修为便打消暴起的念头,“忍者或许曾经是吧,但现在不过是个无家之人。

“忍者啊曾经差点我也死在一伙忍者手中呢。”空山一叶不禁回忆起那几个风魔里的忍者,虽然他们的武艺实在不值一提,但花样百出的下毒、陷阱、忍术让人防不胜防,更令人心悸的是对自己、对他人生命的漠视态度。

这个女人带着小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空山一叶虽然好奇,但亦没想过要多做探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们不过是山中偶遇后陌生人之间的相互帮助罢了。至于她们是不是幕府派来刺杀他的刺客,空山一叶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两人回忆起各自的经历,潺潺流水声和温暖的篝火让场面出现一种奇怪的温馨感。或许是长久不曾与人有过交流,或许是预见未来这种机会也会很少,空山一叶少见的主动指着小女孩问道:“她怎么了,为何看起来有些沉默?”

“她叫雾子,是我女儿。”女人低声叹了口气,“看起来不过4、5岁的幼儿,其实今年已经岁了。”“这”修炼剑术是会促进发育的,这种忍术难道会抑制发育吗?

“呵呵,忍者,就是一群灭绝人性的家伙,连自己都不在乎,怎么会在意家人?这孩子三年前在她父亲的逼迫下修习村子里的秘术,自此便一直是这副模样,三年了,不哭不笑不说话,或许此生都会如此。你呢,以你的剑术想必不是会出现在荒山中的人物。”

“与你一样是个无家可归之人罢了,算是孤魂野鬼吧你们同样修习了忍术,为了你与你的女儿有如此大的差异?”

女人捂着嘴猛咳一阵,露出一个可以让男人心醉的笑容,脸颊病态的殷红更添一分,以空山一叶的意志力也不禁失神片刻,仿佛这女人是个旋涡一般,可以把男人连带灵魂一同卷入深渊。

看到如空山一叶般出类拔萃的剑客亦不免被自己吸引,早已心如枯井的女人也升起得意之情,颇有耐心的解释道:“我的战斗天赋远不如雾子,没资格修习流派最高级的秘术。只被传授一种专为魅惑男人的幻术而已,十四岁开始便成为游女为村子收集情报资金。呵呵,这些年不管是江户的吉原还是京都的岛原、大阪的新町都曾待过不少时日呢,虽说出体不光彩,但算起来,也只有那段日子才不必再忍饥挨饿。”

游女,就是这个时代的娼妓,这个女人所说的都是江户时代几个最著名的游女聚集地,当然,空山一叶并不知晓这些,因为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本身对这些也毫无兴趣。

“忍术是我们这些人生存的根本。雾子也一样,或许你们武士觉得这很残酷,但如果不是她修习了高明忍术的话,或许我们早已死在前几波山贼手中了。很意外吗?其实这一路是她保护我居多但修习秘术是有代价的,不管是我还是雾子,都只是一半女人而已。”女人继续说道

“一半?”“不能生育的女人不算完整的女人。”“这种代价额她是你的女儿?”“并非亲生,雾子是她父亲的孩子,我不过是被村子厌恶之人而已,她父亲看我可怜便娶了我。”

都是可怜之人啊!不,自己虽说孤独寂寞,但如果硬要说可怜便太过于矫情了。“你的身体看起来很不好。”空山一叶已经数次看到女人咳出鲜血,这是肺部疾病最显著的症状。

女人翘了翘嘴角,她虽然在笑,但话中的冰寒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自从几年前染上了肺痨,便不能继续做下去了,没有作用的忍者就像坏掉的工具,被抛弃也是免不了的。”

看来这就是女人带着孩子躲进大山的理由了,但让他疑惑的是,孩子的父亲呢?就这样让一个时日不多的女人带着年幼的女儿流落荒山吗?

似乎看出空山一叶的疑惑,女人淡淡的说:“她的父亲是忍村的首领,前些日子在任务中死去了。为了村里的更多人能活下去,他明知必死,但还是带着所有忍者接受了任务,结果一个也没有活着回来。”

身为忍者,慎言是必须要遵守的戒律,但这个女忍修习的便是怎样与男人打交道的忍术,所以总能让不善言辞的空山一叶产生交谈的n,与其说是幻术,不如说是交际学、心理学、微表情学的集合。至于为何她如此轻易吐露出自身最隐秘的经历,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她自知活不了多久了,从她得知患上肺痨的那天开始想要自我了断,江户时代,肺痨是第一大绝症,nn摊上此病也只能等死,唯一不同的是多活几年而已。

丈夫看她可怜,不顾被传染的风险娶了自己,是这辈子最大的恩情,那丈夫死后,怎样照顾好他的孩子便成为她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任务。

这些日子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看似和善但实则垂涎母女美色的混蛋,就是想直接把他们生吞活剥的山贼,不到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处处是危机。雾子武功虽可自保,但毕竟还是个小女孩,真落到那些人渣手中,自己死不瞑目!

只有眼前这位剑客对她们没有任何企图。她所修习的忍术和经历过的男人让她可一眼看穿对方的本性,只要他答应照顾雾子,就一定会办到。而且以对方的剑术,让雾子过上不再贫困的生活那就最好不过了。

此时空山一叶考虑的可不是这些。

秘术、幻术、首领、村子、全军覆没听到这里,空山一叶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矮小苍老的身影,那个被他亲手捉住的风魔里忍者,好像是叫平什么的。难道是“你说的忍村是叫做风魔里吗?首领是一个叫平的忍者?”

女人闻言面色大变,豁然起身盯着空山一叶:“你怎么会知道?!除了同为忍者,风魔里一向不为外人所知,也不会吐露自己的情报!”

“我叫空山一叶。”空山一叶并没有打算掩饰身份,也不在乎女人是否打算当场报仇,只是有些感叹命运无常。

“是你!剑圣空山一叶!”女人的神色相当复杂,毕竟是自己的杀夫仇人,也是雾子的杀父仇人,但以自己的武功,不,以全村人的武功也不是对手,想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这个人相当于毁了村子,也相当于救了村子。

如果没有他,风魔里也许还会传承下去,但没有这次任务带来的佣金,已经快要撑不下去的忍村除了几个忍者之外究竟会饿死多少人?况且他本身也只是个受害者罢了,如果不是剑术通神,埋在土中的就换做是他了,如此说来谁是谁的仇家还不一定。

“呵呵、呵呵,这是菩萨的安排吗?”女人低声自语道,原本自己还打算想办法让他接受雾子的啊!

空山一叶也觉得命运的安排委实可怖,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与这伙忍者产生什么交集,但就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深山中遇到相当于仇家的遗孀,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杀了她们让他们一家团聚?空山一叶还没有冷血到这种地步帮助她们?不说自己有没有理由这样做,她们能不能接受还不一定。

空山一叶提剑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荷包装着岛田老板赠予的全部小判。放到女人脚边,他转身说道:“一点钱财而已,不是想帮你什么,只不过算了,随你吧。”

就在他刚刚迈出脚步时,只听背后的女人淡淡问道:“剑圣大人,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空山一叶顿了顿,“没兴趣。”

女人拿起钱袋捻了捻,又重新抛向空山一叶,“你不杀我们,我不会感激你,但我们也没必要接受你的帮助。”

空山一叶依然没有转身,反手接住钱袋重新塞进怀中,同时有些敬佩这个身体无比衰弱,但精神却极其强大的女人。

这个时代为了钱财杀人夺命的不知多少,远的如江户城中的浪人,近在咫尺的有漫山的山贼,虽说理由都很充分:活不下去。但为了自己活下去便要杀人么?也许情有可原,更多的仍然是自我掩饰的借口。真的活不下去的话,为何不直接向导致他们活不下去的罪魁祸首幕府拔剑复仇?反而以更加弱小的对象下手,以剥夺别人生命为代价换取自己的生存,这岂不卑鄙?

空山一叶摇摇头,没打算在说些什么,就当做一场意外的偶遇吧。

但刚刚想要迈动脚步的他,霎时转身,冲着黑漆漆的树林高声喝道:“出来!如此高手,鬼鬼祟祟岂不自贱身份!”11

第182章 诡异的术

“没想到杀得江户血流成河的修罗竟有如此菩萨心肠,还是说剑圣大人看上了这对母女?一个活不了几天的痨病鬼,一个毛都未长的n,空山一叶,你的爱好还真的很特殊嘛,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哈!”

黑暗中,从四面方传出一个恶毒的声音,虽然出自一人之口,但就像数人在不同位置变换身形,以空山一叶对声音的敏锐竟然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人的真身何在。

“哼,这种藏头露尾的鬼魅伎俩阴魂不散的忍者!”空山一叶冷哼道。“能这么快找到我,看来你应该是御庭番的人。你们的首领怎么没来?派你来送死吗!”

“鬼魅伎俩?”似乎受到莫大侮辱一般,黑暗中的声音不禁带着一股怒气嘲讽道:“此乃本人融合忍术与剑术独创的流水剑式!如果那天不是我刚好外出执行任务,家庆殿也不会被你劫持!不要拿我与蓝衣相比,他的工夫都在嘴上,除了能说会道之外根本不配成为御庭番的首领。”

四面方的声音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因移动而产生气息不稳的现象,这名忍者的功夫看来不可小觑。

忍者的位置究竟在哪里?还是他真的在不停变换位置?空山一叶绝不相信这个忍者能凭借单纯的速度做到这点,因为连他自己也不可能在极速移动中平稳开口说话,这个忍者一定是用了他未曾发现的秘术。

空山一叶缓缓闭上双目,把感知提升到极限,第一件事并不是急着寻找忍者的身形,而是全面探查有无其他埋伏。

如果只这位忍者一人,即便自己一时弄不清对方的伎俩,但只要对方敢攻来,自己便有把握了结其性命。而忍者不停用言语打击自己的目的,除了削弱自己的意志外,也是没有把握在正面对决中胜过自己。

而一旦自己冲动之下进入黑暗中的密林与他作战,拥有地利优势的忍者便会占据极大的上风。毕竟利用复杂环境、隐匿于黑暗和设置陷阱都是忍者的看家本领,如果在与对方激斗的同时,有其他忍者偷袭的话,恐怕一个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方圆百米之内没有其他任何埋伏,难道真的只有这忍者一个人?他就这么有把握敢独自面对自己?空山一叶有些迷惑。

“剑圣?笑话!你也不过如此!以国贼之实坐拥剑圣之名,空山一叶,你不配为剑圣!”看到空山一叶并没有如传言般一般暴躁易怒,而是平静的站在原地闭目思索,忍者知道,想轻易诱他出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是不是剑圣你说了不算。你不过是条幕府的狗而已,除了会叫还会什么?”没有其他埋伏让空山一叶心下稍安,开口反讽道,但力度着实欠缺,与他犀利的剑术相比,不过是皮毛功夫。黑暗中的忍者当然不介意被人称作幕府之犬,身为忠于幕府的忍者,这反而是褒奖!

他再次嘿声一笑:“远道而来没有伴手礼岂不失礼?空山一叶,这是我赠你的见面礼。”

忍者扔出两个黑咕隆咚的东西,空山一叶闪身避过,直到滚落在脚前才发现,竟然是两个鲜血淋漓的人头!待看清面目时,空山一叶忍不住杀意勃然而发,这一刻,森寒的气势甚至压迫几米外的篝火停止跃动这是岛田老板和长本五郎死不瞑目的头颅!

虽然空山一叶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但这两人可以说是因自己而死,他们什么都没做却遭受无妄之灾吾必杀之!

“这两人窝藏、包庇国贼,那个浪人竟敢暴力拒捕,本人只得亲手斩了他们,原本是要送到江户绞死的,我发善心提前了结他们,空山一叶,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空山一叶的杀气并未让忍者恐惧,反而语带兴奋的继续挑衅,能让天下第一人如此吃瘪而无可奈何,这种成就简直不亚于得知自己成为御庭番新一任首领的那一刻。

就在空山一叶想要不管不顾冲入黑暗诛杀此人时,自开始便快速拉着女儿躲到空山一叶身后的女人断断续续的急促喊道:“空、空山一叶,不要中了他的诡计!据我所知,土蜘蛛一族曾经有过类似的忍术,通过坚韧的丝线,可以急速在各个位置变换身形,这种丝线极其锋利且染有剧毒,在黑暗中身处这片领域中的忍者是无敌的!”

得到女人的提醒,空山一叶强制自己停下脚步,再次仔细倾听,果然发现有细微的摩擦声频繁出现,原本以为是衣物之间的声音,但如果真如身后女人所说,那便是有特殊装备滑动细线的声音了,既然这样

空山一叶杀气越来越盛,冷森森的开口:“无敌?这个世界没有无敌的招数,只有无敌的人!岛田老板、五郎,今晚我空山一叶便为你们报仇,看好!”

“多嘴的女人!”忍者怒声喝道:“既然你知道土蜘蛛一族,看来也是个忍者,身为忍者竟然泄露忍者间的秘密,你该死!”“泄密?我早已不是忍者了,不必再遵守忍者的规矩!如果空山一叶死了,你会放过我们母女吗?”“n!杀了空山一叶后,必将你碎尸万段。”

空山一叶在二人的对话中缓缓行走,与以往可以超越视觉的速度不同,他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有力的步伐接近树林,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双方看着空山一叶奇怪的举动停下对话,就连那个忍者也不知空山一叶究竟是何打算。

不过他显然没有在意,自从创出这种结合土蜘蛛一族秘术、剑术和一点关于声音控制的幻术之后,他从未在布置好的情况下失手,最辉煌的一次记录是把一队由浪人组成的百人叛军引入埋伏后悉数杀光,自身更不曾受到任何伤害。

只要空山一叶踏入他的领域,不管对方剑术有多强,以自己层出不穷的手段,赢得一定是自己。

空山一叶并未从树木间的空隙进入,而是定定的站在一颗小腿粗细的松树前,以拔刀术的姿态急速出刀,然后不做任何停留,在收刀还鞘后再次对着另一颗树挥刀,坚硬的松树齐根而断。在连续斩断十颗树木后,空山一叶突然冷冷开口道:“怎么不说话了?是否已经预感到自己会死?”

“别开玩笑了!有本事你砍光这片树林,不过那时你还有力气挥刀吗?或者你还未找到我,便已经累死了!”忍者忍不住喊道,语气中的气急败坏是如此明显,显然空山一叶的这种笨方法让他产生了一丝不妙之感。

但空山一叶并不是安心做伐木工,正如忍者所说,这片树林中的树木足有几百颗,哪怕自己累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一一斩断,但他需要这样做吗?

空山一叶打量着其中五棵同时倒向西北方的树,森然喝道:“就快要抓住你了,忍者!”11

第183章 攻守逆转

女人说的不错,这位御庭番新任首领的术全靠树上的钢丝维系,可以说是此术的唯一弱点,但破掉此术决不能靠斩断钢丝的方式,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哪一条钢丝被斩断,数十条绷紧钢丝组成的天罗地便会朝那个位置袭来,在树木张立和钢丝本身的弹性下,速度快如闪电,让人避无可避。加上钢丝上的剧毒,以往的那些对手甚至连忍者的影子还未见便已全军覆没。

空山一叶直接斩断树木的做法可谓以拙破巧,除非忍者现身阻止,否则斩断一棵树便会让方圆十米范围的阵势失效,但忍者怎敢现身与空山一叶当面放对?只能寄希望于暂时充当伐木工的对手体力耗尽。

这点空山一叶当然更清楚,但他不需要。就像解开缠在一团的线头般,只要找到其中一个头,便可沿此寻找出轨迹。

沿着同时倒向西北方向的五棵树,空山一叶运足目力,赫然发现五条钢丝的另外终点,他毫不犹豫的运起长船长光再次斩去,不过这次他只需斩断其中两颗便可以,因为其余几条线的位置被他牢牢记住,只要忍者敢出现,必定会迎来空山一叶雷霆一击,在短距离爆发出的绝对速度方面,这世间还从未有人可以胜过空山一叶。

忍者的阵势被他生生破开一个缺口。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敢了吗?”空山一叶还有心情调侃,同时暗暗佩服这位忍者的隐匿功夫,在对方不动不出声的情况下,即便以自己的感知也无法探出他的位置,也难怪可以悄无声息的在自己身边布置出如此庞大的陷阱。

忍者隐匿在树冠中,此时也在思索破局之策。与剑术高手正面对决,是任何一位忍者极力避免的情况,忍者当中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人物,比如服部半蔵,其剑术、忍术修为之高即便剑豪柳生宗矩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毕竟不是每个忍者都拥有这位前辈一样卓绝的天赋。

照理说,以自己的“流水剑式”和“蜘蛛覆巢之术”,在预设的战场中没人能击败自己,但奈何空山一叶选择的是先破坏自己的阵势再寻求战机。还有那个可恶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出言提醒,自己引空山一叶冲进来的计谋几乎已经得逞了。

现在情况已经十分不利,但就此撤退又心有不甘,错过这次机会,想再次找到有了防备的空山一叶会相当困难,不行,无论如何也要在忍术并未被完全破去时出手一搏!时间拖得越久,可供自己运用的空间变约现在仍然有机会!

想到这里,忍者瞬间制定好作战计划,他伸手入怀掏出两枚丸状东西朝着空山一叶扔去,就在他行动的一刹那,保持不住完美隐匿状态的忍者被空山一叶察觉,就在准备冲过去了结这个忍者时,两个黑乎乎的物体直奔空山一叶面门。

“听声音应该是钝物、速度不快、重量很轻、可以轻易躲避,应该不是手里剑之类暗器,佯攻吗”空山一叶仅凭声音便分析出后面一定会有追加的攻击,不禁暗暗警惕。果然,两枚丸子还未接触到空山一叶便在空中炸开是烟雾弹。

就在烟雾弥散的瞬间,从四面方飞来数枚手里剑,投掷手法虽然不如那个蓝衣忍者,但力道和速度尤有胜之。

“还是佯攻吗?”空山一叶暗暗思索,手里挥剑一一击飞暗器,双方都知道紧紧凭借这种方式,决不可能分出胜负。忍者身处暗处,算是占据优势的一方,不过在武艺方面处于劣势的他亦不敢轻易现身发动进攻。

“来了!”空山一叶突然听到周围传来一种轻微的物体滑动钢丝的声音,下一秒,上方、左侧、右侧、正前四个方向同时出现一个黑色身影,挥舞着一柄同样黑漆漆的忍者直刀攻来。因为后方的钢丝被空山一叶破坏,所以无法发动无死角进攻,想要躲过此招只需用比对方更胜一筹的速度向后躲避便可。

但没有躲避的必要。眼前这位忍者的进攻猛的一看与自己的“瞬狱杀”十分相似,同样是数个身影一起进攻,同样是奇快无比。

唯有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可以十分直观区别他挥动的只是一把武器,缺少剑客的意志存在!

剑客的意志是灌注于招式之中的信心与精神,并对人乃至这一方天地所造成的影响。

并非是玄学,就像千叶周作和其子荣太郎,同样一招登峰造极的切落,但用处来之后,前者可以让天地变色,让对手生不起抵抗之心,但后者的意志却明显不够凝练,无法带动如此庞大的气势。

这位忍者的招式也是如此,空有诡异的速度和刁钻的角度,如果有剑术高手旁观的话,会产生一种“很快、很妙、很强、很难躲避”的感觉,而不会像空山一叶发动瞬狱杀时,所有人感叹这不是人类可以用处的招式,除了闭目待死之外毫无办法。

空山一叶甚至不需要开启那种“黑白格世界”的极限感知,轻描淡写的挥动四下荡开忍者的刀锋,在忍者发动招式后气息一窒的工夫,骤然向上一刺,直奔忍者顶门,这里是他的真身所在!

忍者手中刀被荡开,相当于被破掉防御,觉来不及格挡,眼见便要被一剑贯脑,但就在这时,他手中突然出现另一柄短刀平放前额,“叮”的一声,长船长光的刀尖击中短刀刀面,忍者借助这股力道向上越入树冠,发动忍术,人再次消失不见。

“你跑不掉!”空山一叶一声厉喝,朝着忍者的方向一跃而起。忍者的隐匿再怎么出色,在动手之后也只能藏住身形,但翻腾的气血和喘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空山一叶的耳朵。

忍者亡魂大冒!如果不是自己擅长小太刀二刀流剑术,如果不是留着一半精力应付反击,如果不是背后的钢丝让自己可以飞来飞去,刚才那一击头颅必然被刺穿了吧!

原本以为传言中的空山一叶已经足够恐怖,但没想到直面本人时,对方更加恐怖,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仍接不下他一招,怪不得蓝衣那个懦夫死前最后一个命令是不可与之交手,大意了啊现在想这么多没用,最重要的是如何逃过他的追杀!11

第184章 空山一叶的决定【5000字大章】

为了阻止空山一叶追击,忍者手段用尽,各种铁蒺藜、烟雾弹、手里剑乱飞,再加上空山一叶不敢爆发全力速度深入钢丝阵之中,两人之间逐渐陷入僵持。这种僵持对空山一叶是相当有利的,首先,忍者的道具不可能无限,总有扔光的时候其次,被追击者在体力和精力的消耗上永远比追击者高得多,何况空山一叶这种把身体练就到极致的人物最后是天色,一旦夜晚过去,等待忍者的就是必死之局。而忍者更不敢轻易脱离阵势,否则以他的速度,不超过2秒便会被空山一叶斩杀。

双方都很清楚这些。

逐渐被逼入绝境的忍者瞟了一眼面露杀机的对手,第一次觉得或许真的要死在甲斐荒山之中,成为无数孤魂野鬼中的一员。该死!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泄露情报

女人?忍者眼神一亮,不过,传言中空山一叶可是个六亲不认的家伙,就连自身所在的空山想念流也被他的行为连累,包括馆主大野不二在内全部受到幕府通缉,其弟子桂小五郎虽然有人庇护保住了性命,但亦被长州藩剥夺世袭武士的身份,勒令逐出江户,不得允许终生不得离开长州。何况是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但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忍者决定赌一把!

正在对空山一叶狂扔暗器的忍者顿时停住,口中狂喊一声:“一起死吧!”,同时急速射出两枚苦无,两点乌光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从树林缝隙中飞出,直奔毫无防备的两个女人而去。

提高警惕的空山一叶愕然发现,苦无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而是河滩上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这种速度她们避不开!

虽然女人曾经是个忍者,但并不以战斗为主,且重病缠身那个叫雾子的小女孩更是与发出暗器的御庭番首领相差无数等级,即便视膜可捕捉到苦无的轨迹,但肌肉反应绝对来不及,这是空山一叶基于顶级武者的直观判断。

换做以前,这两个相处不过数个时辰的人的死活他根本不会在乎,但毕竟害的她们家破人亡在前,女人提醒自己在后,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受到自己牵连而丧命,岛田老板和长本五郎头颅上的血还未流尽,怎能再次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想也未想,空山一叶直接掷出手中长船长光,犹如一道拖拽着光芒的彗星,后发先至击飞两枚苦无,力道仍未散尽的太刀“嗤”的一声没入树干半个刀身不停的颤抖,似乎对主人将她抛出的作为相当不满。

躲过一劫的母女甚至根本不了解究竟发生何事,依旧一个一脸焦急的伸头望着林中黑暗,一个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忍者先是一愣,在他的预计中,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引空山一叶飞身拦住苦无,趁着这个时机自己可以从容逃走,万万没想到对方为了保险,竟直接把武器扔了。没有剑的剑客至少丧失一半威力,即便空山一叶身为剑圣,难道还能用拳头把自己锤死不成?!

大喜之下,忍者当即止住身形,忍不住呵呵冷笑道:“果然,你对她们的确有意思啊!我很好奇,以你的武功外貌,江户至少一半女人愿意自荐枕席,我们得到情报,你似乎断然拒绝了与千叶家的小女佐奈的婚事,这种名动江户的豪门贵女你不喜欢,偏偏看上这种人尽可夫的货色,嘿嘿,真是口味独特!难道说你看上的是那个稚女?哈哈哈哈哈!”说道最后,忍者哈哈大笑。

“哦?看你得意的样子,似乎不准备逃了。”“哼,没有剑算什么剑圣,现在是你手中无剑,而我”忍者左手持忍者直刀,右手持小太刀,双刀相交摩擦出一溜火花,在黑夜中照亮他蒙着黑色面巾的脸:“我可是有两把剑!”

空山一叶不再答话,跟一个忍者没必要交流剑术,他不懂!就像很多人不懂为何千叶周作可以用一把低劣之极的武器斩断无数名剑一般。

他默默伸出右掌至眼前,似乎在观察掌心纹理,随后翻掌、四指并拢、拇指扣掌心,笔直的划向身体右侧,俯身仰头盯住忍者的双眼,低喝一声:“来!”

怎、怎么可能!

忍者看到手中无剑的空山一叶似乎全身化作一柄利剑,尤其是剑意凝聚的指尖,竟然让他生出不可直视之感,分明就是一柄绝世凶器。

“空山一叶,你尽管虚张声势,下一击就是你的死期!”忍者疯狂的喊道,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流水剑式,三十七,舍身之剑!”

无数身影沿着钢丝上下飞舞,有的甚至已经凑到空山一叶七尺之外,忍者毫不在意对钢丝和力气的损耗,把一切赌在下一击中。

空山一叶不为所动,到最后甚至直接闭上双眼,黑白世界再次于意识深处成型,在那个世界中没有漫天身影,只有一个血红色的亮点沿着不同的轨迹不断凝聚气势。上方?不对,是正前!见我没有武器便无法格挡,所以发动绝命一击吗?

在外人眼中,数个身影从四面方手持双刀朝着空山一叶攻来,犹如一片由锋刃组成的天,仅凭一张手掌应敌的空山一叶下一秒就会成为一地尸块。

所有身影汇聚成一个,忍者直刀的尖锐似乎已经点到空山一叶眉心之间,空山一叶蓦然睁开双眼,无视左右两侧即将加身的刀锋,身体直接撞入其中,竟是要以身体硬抗,但空山一叶清晰的感知到,这不过是欺骗眼睛的幻象而已,真正致命的攻击只有前方一点!

所有幻象穿身而过,随即消失不见,在忍者惊骇的目光中,空山一叶的手掌慢慢变大,斩向他的脖颈,剑掌散发出的磅礴剑意,忍者怀疑即便是最坚硬的松木也绝扛不住这一击。

身为精锐上忍的习惯救了他一命,在手掌将将划破他脖子侧面皮肤时,忍者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发动忍术,一阵烟雾过后,地上抛落两截切口平滑的断木,竟是被一双肉掌齐齐切断。

忍者摸了摸淌血的脖子,刺骨的冰寒让他身躯微微发抖,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打开的地狱之门,黑黝黝冷森森,深不见底,等着自己投身而入

看着地上的木头,空山一叶不禁皱起眉头,上次那个叫般若的御庭番众似乎也借着这一手逃脱了他必死一击,忍者净是一群难缠的家伙,“替身术?上次用衣服逃命的忍者我还可以理解,这块木头也是你一直藏在身上的吗?”

空山一叶仔细打量这位身材消瘦的忍者,这么大一截圆木究竟藏在哪里,能让他既不影响行动,又不被人发现的?遍寻不得下,忍不住打量忍者的双股之间臀瓣之后

忍者被空山一叶的目光惊得羞怒交加,但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他怎敢继续出言挑衅?他重新拉开距离,隐身于树冠之后。空山一叶慢慢前行继续追击,一边走一边淡淡的说道:“剑客的剑并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你最好自我了结,还能留个全尸,靠你的木头还能躲过几次?”

忍者一语不发,随即再次掏出最后两只苦无收束到怀中,决然说道:“剑圣果然不可力敌,但如果我拼命杀了那两个女人,你还能拦住我几次,你的手掌再厉害,还能飞出去?”

空山一叶闻言停住脚步,忍者说的不错,如果忍者再次射出苦无,自己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飞身过去拦截,他语气转为冰冷:“你尽管杀吧,但我保证不会当场杀了你,我会把你那两截木头完完整整塞进你的里。”

忍者甩了甩头,努力把这种恐怖景象从脑中甩脱出去,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空山一叶,我承认低估了你,不如就此罢手,下次你身边无此拖累,我会带着御庭番全部高手围杀你,到时全凭剑术忍术一决高下,你敢不敢应。”

“呵呵,怕了?我敢不敢你心里清楚。”忍者心里一喜,但空山一叶下一句话让他彻底陷入冰寒之中。“留下杀了岛田老板和长本五郎的那只手,然后滚。”

“你!空山一叶,你不要逼迫过甚,否则我必会让那母女二人陪葬!”

“你尽可一试,死在幕府手下的人不多她们两个,死在我手中的幕府之人也不多你一个。”

他不是在开玩笑!忍者清楚的感知到这点,哪怕自己杀了那两个女人,自己也绝对会受尽折磨而死,虽然忍者不惧死亡,但一想到空山一叶描述的那种死法,他不禁也有些双股发颤,何况两条贱民的命如何比得过自己的千石俸禄之身?!

面对空山一叶的步步紧逼,忍者咬了咬牙,从树冠后伸出一只手把手中小太刀叼在嘴中,然后头部一甩,刀光闪过,血淋淋的一只手当即被削断,带着一蓬血雨散落一地。

忍者吐出口中小太刀,仿佛被斩断的手不是自己的一般轻描淡写的说:“我做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同时亮出一直握在怀中的苦无,语带威胁的说:“我保证只剩一口气也能杀了那对母女!”

空山一叶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神色复杂的看着忍者,“虽然我恨不得现在便杀掉你,但作为忍者,你比你的前任要强一些。滚吧,记住,下次再见就是你的死期。”

“你是说蓝衣那个废物吗?他不但没有尽到保护将军的职责以至于家庆殿被你胁迫,在之后的任务中竟然眼睁睁看着你扭断将军殿下的脖子,庆喜殿念他为幕府效力多年,允许他以武士身份剖腹已是莫大恩赐。幕府指命我接任御庭番首领之位,空山一叶,这次是你赢了,但你休想再继续逍遥下去。”

看到哪怕失去一只手,依然颇为硬气的忍者,空山一叶也不禁有些头疼,被这种人日夜惦记,哪怕他不惧,但也感觉异常恶心,不禁有些怀疑为了那两个女人放过这个大敌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不过转瞬间便把这种软弱的想法抛掉,有些感叹道:“作为幕府的狗,你还真是合格啊!”

“哼,不要拿我和你这国贼相提并论!德川幕府再怎么不称职也是庇护了日本两百五十年的主人,但你呢?只不过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恶魔,未曾做过一件有益于天下万民的事,反而谋刺将军,杀得江户血流成河!你气愤我杀掉那两个包庇你的罪人,但那些被你杀掉的旗本遗孤彻夜痛哭,人人视你为仇寇,他们又有何辜?我决不允许像你们这样目无法度又犯下滔天罪孽的人渣活在世上!”

空山一叶的话似乎触动了忍者一直维护的信念,语气竟然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刚才战斗时的鬼魅猥琐判若两人。

空山一叶自出道以来,称呼他什么的都有,但唯独没人叫他人渣,但按照幕府的立场来看,说他是人渣似乎还委婉了许多。

听到忍者的话,他变得有些沉默,杀人时自不会顾及许多,哪个敢对他拔刀,哪个便是他要斩杀的敌人,对敌人毫不留情是他一直以来的作风,但正如忍者所说,这次他杀的实在太多太多,不知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被他一刀斩断。

“虽然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御庭番众两百人与你不死不休,即便杀不了你,你最好期盼你所珍视的人能躲过我们忍者的手段,包括你身边的两个女人!不怕告诉你,幕府在大阪、播磨聚集了数万大军,只要你出了甲斐群山,就是你的死期!享受你在人世间最后的时光吧,哈哈、哈哈哈哈”

忍者说完,高举握着苦无的双手,示意空山一叶不要轻举妄动,几个闪身后消失在空山一叶视线中,不一会便彻底脱离空山一叶的感知范围。

忍者的威胁他没有在意,这原本是在他预料中的情况,但关于他是杀人恶魔的话,确实让他有所触动,也第一次怀疑因自己一时之气让无数人丧命的做法究竟是否正确。

良久之后,见空山一叶毫无动静,女人领着女儿小心翼翼的走到空山一叶近前。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女人一直在咳嗽,刚刚恢复了一些,便问出这句话。毕竟御庭番是什么地位身为忍者的她十分清楚,能让这群日本最精锐的忍者不死不休的人可不多,何况还有幕府的数万大军围剿,而对手,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空山一叶暂时摆脱困扰他的那些想法,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只不过杀了德川家庆而已,唉,还在江户杀了几百个旗本和剑客吧。”

女人惊得目瞪口呆!将军啊!这种事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几百人以他们风魔里一村的忍者,几百年间也没杀过如此多的人,何况还是幕府精锐旗本和武艺高强的剑客!

都说剑客的剑术是以杀人多少决定的,古代那些出名的剑豪无人不是百人斩,但那可是一生杀敌的人数啊!眼前这位看似沉默寡言的剑客竟然在短短几天内杀了这么多人,他、他或者真的像刚才那位忍者所言,绝对是个恶魔吧

一直毫无波动不言不语的小女孩雾子听到空山一叶的话,双眸之中闪过一阵强烈的神采,再次看向空山一叶的眼神也不禁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看来短时间内你不能离开甲斐了,我看得出刚才的忍者没有说谎。以前我独自游走日本时知道这附近山中有一座废弃多年的寺庙,那里位置相当隐蔽,原本打算带着雾子去那里生活一段时间的,一起去吧。幕府不可能一直维持几万军阵专为杀你一人,应该是最近叛乱繁多,派军前来镇压的,躲过一段时日以你的武功应该没人可以抓住你。”女人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

早在她看到两个曾经帮助过空山一叶的人死不瞑目的头颅时便知道,一旦母女二人离开空山一叶,必定会被无孔不入的幕府密探抓住,那些人对付男人或许会直接杀了了事,但对付女人,尤其是曾经的女忍者,手段之残酷,绝对会让人下辈子不敢投胎为人。

所以现在眼前的空山一叶已经不再是原本的仇人了,如果想保住性命,尤其是女儿的性命,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彻底揽下照顾女儿的责任

空山一叶略一思索,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反正自己对于短时间内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不抱希望,下一步如何计划又没有明确的目的,即便到达长州藩又怎样?他也不会按照桂小五郎所说,暗中与藩内倒幕义士接洽,还不是漫无目的的闲逛?或许应该在这个人迹罕至之地静心修炼一番,自从被所谓的系统抛进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他有多久没有系统修习过剑术了?

空山一叶绝想不到,这次山中破庙的小住会让他收获这个世界最大的对手抑或说友人?同时也是离开浪客剑心世界的契机,两个绝顶剑客间又会碰撞出何等绚丽的火花?母女二人与他缘分又将怎样续写?身处江户痴痴等待的千叶佐奈会做出什么决定?幕府的大军又是如何计划的?

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完全不同于江户城的深山中展开11

第185章 托付

“我们到了”,女人在空山一叶背后一指,虚弱的说,“还好没有忘记。”

这座废弃的寺庙据说是百年前当地著名僧人莲修和尚所建,但因不知名原因已经废弃很久,就连当地山民现在也很少有人知道位于深山山坳中有座寺庙存在,不过即使没有被废弃,估计平日里也没有信徒香客前来拜佛祈愿,毕竟实在是太偏僻了。

沿着早已被灌木杂草侵占的山路,两大一小三人行走了将近一天两夜才在凌晨抵达,最后一段路程空山一叶全程背着咳嗽不断的女人,他一度十分担心如果女人突然死在半路上,自己还能不能沿着原路返回,在他看来,每个山头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小,一模一样的树木,基本没有可供锚定的坐标。

好在终于是走到了。

环境相当幽静,如果不是偶尔闪过一双双充满残忍与奸诈意味的目光——听女人说这些是守护山林的狐仙。空山一叶不置可否,究竟是仙还是兽,需要煮熟了尝过才知道。

寺院的大门早已被腐蚀成一堆烂木渣,原本就不甚高大的院墙似乎遭遇过多次地震,除了门框周围短短的一截还勉强可以看出人工迹象,其余的都已隐没在茂密的草丛之中。

深夜,黑洞洞的大门内是更加漆黑一片的院落,远处影影绰绰耸立着一间佛堂,空山一叶决定,不在天明之后加固修葺一番自己绝不会迈进这里一步。要在睡梦中被压在下面,幕府可真要感谢菩萨显灵,说不定还会大力修复这座寺庙,邀请高僧大德坐镇,成为官方供奉之地。

迎着黑暗走进院中,寻找到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把女人放下,空山一叶微微喘了口气,他仔细感知一下,发现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我去生火。”随即走出院门消失不见。

黑夜带给人的不只是视野上遮蔽,更多的是由于恐惧未知而附加在心灵上的压力。

空山一叶在的时候女人不觉得什么,一旦他离开,瞬间觉得这座寺庙简直处处是透着诡异,不管是面目狰狞的残破佛像,还是月光照不进的漆黑角落,似乎下一秒便会出现一只不可想象的妖魔把她们母女二人生吞活剥,让她忍不住紧紧握住那把原本属于御庭番忍者的锋利小太刀。

在恐惧中等待的滋味格外漫长,女人忍不住自言自语,又像对一直沉默的女儿感叹:“在他与忍者搏杀时,相隔那么远,皮肤都会因为他散发的杀气而紧绷,只想远远逃开。

现在一旦离开视线,似乎每一秒都如此难熬。果然,是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吗?否则不可能这么软弱的。要知道以前我和你父亲出任务时,也曾独自在这寺庙中等待了好多天啊……希望在我死前能说服他答应照顾你,雾子,你愿意吗?”

小女孩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如一座真正的雕塑般面无表情,但极速眨动的一下眼角没有逃过女人的眼睛,这是表示欣喜的表情!女人心中笃定,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不多时,空山一叶带着一捆用藤条绑住的枯木走进院落,手里提着一只正在滴血的硕大野兔,一边点火一边说道:“此处野物甚多,附近有河流,想必也不缺鱼获,或许需要出山一趟换些盐……”

女人抿嘴一笑,“你多虑了,为何此处如此偏僻荒芜我仍要带着雾子前来此处躲难?你知道的,我丈夫是个出色的忍者,单论土遁忍术,在日本众多忍者中也算顶尖。”说道这里,她忍不住看了空山一叶一眼,如果不是他,或许现在还不用背井离乡逃到这里来。

“我知道,然后呢。”空山一叶熟练的把火引燃,如果没见过他两日前的狼狈模样,必然会认为这是个荒野生存高手。

“他在附近的山坳中发现了岩盐!我曾与他一起采集过,如宝石一般晶莹剔透,闪烁着淡淡的樱粉色,是最上等的岩盐,听说连大名们也以能食用岩盐为傲。如果不是运输太过困难,我们风魔里也不会如此穷困。”女人颇有些遗憾的说。

随着火光燃起,女人也逐渐恢复一些体力,兴致勃勃的介绍到:“不止如此,距离此处不远的洼地中生着野生稻子,虽然产量不高,又经常被鸟类啄食,但收集起来搭配山中坚果,煮粥是不成问题的。还有曾经僧人开辟的菜园中长着一些萝卜……”

看来这是女人早已准备好的后路,怪不得她有勇气孤身一人带着幼女前往此处避难,以这里的物产养活她们母女没有任何问题,说不定比在山外生活还更加丰盛些,如果能偶尔打到一两只猎物改善伙食,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一般的存在!

但现在都便宜了空山一叶,此处如果真想一心待下去,估计三五十年也不成问题。

“相处两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曾经有过很多名字……你叫我松子吧。”“松子……松子,你想没想过,这里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可以医治你的药,以你的身体,每多撑一天都是老天给你的额外恩赐。”

“呵,村里的大夫早在三年前就说我活不过当年的樱花祭……有些时候这些不是我们凡人该考虑的问题。”松子抚胸剧烈的咳嗽几声,但带起的风就连近在咫尺的火苗都未偏移,显然身体蕴含的气力已经快到了极限。

空山一叶皱眉,把手中野兔交给依然呆呆盯着篝火小女孩,不再顾忌男女间的礼仪,一只手覆在松子胸口,一只手压住她的后背缓缓揉动。

“你不必如此的,白费力气罢了。”女人面不改色,没有任何被侵犯的觉悟,语气淡然的直视空山一叶的眼睛。

“要死也要在告诉我岩盐的位置,我可不会土遁。而且……”空山一叶看了看小女孩,“她还小,孤身一人留在荒山野岭你放心吗?”

“我能否求你一件事……”“我拒绝。”“她还小!”“关我何事?”“我可以……”“你没什么是我所需要的。”

“我可以把风魔里历代秘传的忍术交给你,虽然身为剑圣,你也许不在乎一个小小忍者流派的粗浅功夫,但怎样防备忍者的手段你应该需要。”松子怕空山一叶再次拒绝,强提一口气快速说完,换来的是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

出乎松子物料,空山一叶依然迅速答到:“没兴趣。”像是怕女子再次提出什么,空山一叶继续说道:“你认为她留在这里安全,还是陪着我这么一个被幕府称为‘国贼’的人安全?”

何况我答应你的话刚出口,得偿所愿的你恐怕立刻就要死……空山一叶暗暗想到。

女人惨笑一下,没有再次纠缠,轻轻推开空山一叶的手,从衣衫破烂的怀中摸出一张陈旧的地图,指着上面的标记道:“从这里向南翻过两座山,在山腰处有一片杂草稀疏之地,拨开几块石头便可发现山壁上的盐;沿着河流走将近五里路,在下游有处隐藏着的稻田,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还有……”

空山一叶任她说完,看着越发虚弱的女人,心中暗暗叹息。

“我不知道你会留在这里多久,不过总是需要这些东西的,虽说你拒绝照顾雾子,但短时间内你应该不会出山,在这段期间以你的为人想必不会弃之不顾。”女人闪亮着眼睛,从袖口掏出一卷小巧的卷轴递给空山一叶:“这就是风魔里的忍术秘籍,包括详细的修炼方法。”

空山一叶看都未看,直接扔还给女人,“我说过,我不需要这东西,还是传给你的女儿吧。”

女人接过卷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空山一叶是真的不在乎一个忍者流派的几百年精华,这种东西应该对任何修炼者都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才是,毕竟兼修忍术的剑道流派多不胜数,但几乎没有哪个流派可以接触到忍者的核心秘术。

“你不懂。”似乎看出女人的不解,空山一叶淡淡的说:“十年前这东西或许我会非常感兴趣,但现在不但对我没用,反而有害。”

剑术到了他这个境界,最主要的是修心,而忍术是另一个体系的武功,越是精妙越会让他原本纯粹的蒙尘。

“既然如此……”她一把把卷轴扔进火中,一股淡蓝色的火苗燃起,传承不知多久的卷轴立时变成飞灰,“忍者死了,忍村也消失了,留着它徒生灾祸。”

转身搂住一言不发的小女孩,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发髻:“雾子,你父亲是村子的英雄,你不要恨他,为了大家能活下去,他选择了死。传授你秘术也是一样的原因,在这样的乱世,很多没有武力的女人下场比死还要悲惨。但今后你已经不再是忍者,不必背负着过去,我希望你能忘了那些残酷的修炼。”

小女孩仍旧一动不动的听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位剑圣大人虽然间接杀了你的父亲,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们是忍者呢。我死之后,你要听他的话……”“我没答应你照顾她!”

“呵呵,你可以自己离开,也可以杀了她,反正她没办法反抗。”

空山一叶勃然而起,冷森森的杀意笼罩住女人:“你以为我不敢?”

“不要摆出那副吓人的样子,要杀又何必救我们?”女人毫不在乎可以让人心脏停顿的杀意,似乎有另一种更为庞大的力量支撑着她的精神:“对一个将死之人释放杀气可是没用的哦,空山一叶,你是不是很后悔。”

“哼。”空山一叶有些愤然,“你尽管去死,她是你的女儿,不是我的,我没有义务帮你照顾她,就算你们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皱皱眉头。”

“雾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以前,连填饱肚子都是奢望,就这样死了也许也是不错的结局,所以……随你吧。”女人似乎吃定了空山一叶,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继续对着小女孩说:“我死之后你要听这个男人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记住,这是为娘最后的愿望,要好好活下去……”声音戛然而止。

女人搂住小女孩的手臂耷拉到地上,嘴角含笑,似乎已经了无遗憾。

望着女人逐渐僵硬的身体和仍旧一脸呆滞的女孩,空山一叶大为头痛。

第186章 山中日月

清晨,院落。晨曦把夜晚的阴冷消融,迎着阳光,空山一叶抽出爱刀细细打量,历经多次大战,虽未曾损伤锋刃,但长船长光的刀背上又增添几道斫痕。

小女孩雾子一动不动盯着空山一叶看了好久,眼神中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纯真、好奇,而是一片深沉的死寂,加上自小修习的敛息秘术,让她即便在眼前也很难被注意到。

空山一叶对怎样处理雾子的问题也颇为头痛:让她跟着自己是明显不可能的,以她的武艺对付几个毛贼也许不成问题,幕府军队中随便一个旗本都可以杀她好几次,带她出山等于害了她;把她自己留在这里?似乎也不是个好选择,他自己都没信心照顾好自己,何况带着一个看起来只有4、5岁大小的娇弱女童?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空山一叶收刀还鞘,提起女人的尸体对雾子说道:“我现在要去埋了她。”

没有棺材,没有草席,为了不至被豺狼野狗叼食,空山一叶特意砍了一些粗壮的树枝盖住女人的尸体,在坟头堆上一块大石算作墓碑,一个简陋的墓穴便完成了,杀的人很多,但埋葬人他还是头一次。

“我不知道她凭什么认为我会照顾你,不过,你自求多福吧……”

山中无日月,转眼已是深秋。

空山一叶披着一条由各种乱七八糟皮毛拼接而成的斗篷,其粗劣的手艺完全可称得上惨不忍睹四个字,唯一的优点是宽大厚实,抵御夜晚严寒绰绰有余。

破庙也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佛堂正厅加固了木头,竹床、草席、火塘应有尽有,正中央架着一口缺了一角的陶罐,咕嘟咕嘟煮着不知名的肉类和野菜。院落中的杂草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竹架,上面晾晒着各种肉干以及蘑菇干等野菜,乍一看,这座荒山野岭中的破庙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温馨味道。

如果说几个月前,空山一叶还在为怎样照顾雾子而烦恼的话,现在则完全反转——所有这一切几乎都是雾子独自完成的。这个瘦弱的小女孩从不开口请求帮忙,只是每日默默的忙碌,空山一叶除了每日外出狩猎、砍伐一些树木外,几乎没有任何可帮忙的地方,事实上他也完全不懂这些。

“下午忙完了,增加一个时辰习武时间,这次你攻我守。”空山一叶放下竹碗,冲着呆呆的小女孩说道。教授雾子剑术已经持续了几个月,也是他每天的主要活动,他一点也没有收徒的意思,最开始只是为了自己离开后让她拥有最起码的自保之力。

没想到的是,雾子的剑术天赋远超空山一叶想象!也许是修习忍者秘术的缘故,其心性之坚韧堪比空山一叶,就连不言不语的冷酷表情也如出一辙。如果不是损伤了身体根基,使其不能发挥出如空山一叶一般的威势,或许二十年后又是一位大剑豪。

雾子握着小一号的木剑,按照空山一叶的教导摆开架势寻求进攻时机。八岁的雾子实际身高不过一米出头,头顶堪堪到空山一叶腰间,这让很多攻击面门、咽喉、胸腹的招式完全无用。

“矮小亦有矮小的优势,雾子,你不要执着一击致命。”空山一叶拨开攻来的木剑,继续教导道:“剑术有一半功力存在于身法中,身法最主要靠腿脚,一旦受伤,失去机动性的剑客等于任人宰割,而专门针对下身攻击的剑术很少,所以一般剑客对腿部的防御远远比不上胸腹,这就是漏洞。”

小女孩按照空山一叶的教导攻其腿部,却被空山一叶毫不留情的一脚踢飞,“蠢!攻击意图太过明显,敌人不止有剑,攻击对方的腿就要有被踢的觉悟,继续。”“重视招式的正确却失去速度,你以为敌人是木桩会站着让你刺吗?”“这剑还算有点样子,不过刺中敌人的时候,你也会被劈成两半,缠斗!说过多少次,不能舍命一击,你现在不是忍者。”“你的身体不允许硬碰硬战斗,用灵巧的身法解决战斗才是最好的方法!”“呼吸!注意我教你的呼吸节奏,即便你已经很累了,依然不能放松。”……

不是空山一叶严苛。在江户指导那些空山想念流的弟子们时,他往往三言两语便打发了,绝不会下场示范,更不要说当面对战,也只有桂小五郎偶尔可以享受到这种待遇。他如此尽心尽力,一方面出于雾子尽心尽力的照顾让他心生些许感激,更多的还是不忍看到有如此剑术天赋的人荒废下去。

高强度的对战让小女孩筋疲力尽,而无论雾子尽多大努力也不可能擦到空山一叶衣角,以空山一叶的剑术境界,事实上能做到这点的放眼日本也不过一掌之数。换做一般人,早已被沮丧、失落的情绪左右,雾子虽然摇摇晃晃遍体鳞伤,但始终不变的是脸上冷漠的表情,就像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一般,只要还能站起身,必然会举剑进攻,空山一叶忍不住暗暗赞许。

再次踢翻雾子,他收起木剑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夕阳,“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记住,不要再偷偷加练了,你身体还未发育,强练伤身。今天突然有些想吃烤鱼,你准备一下,我去捉一条鱼来。”

不在修炼或教导中的空山一叶顿时变得慵懒起来,扛起长船长光走出庙门,朝着不远处的河流走去。雾子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种做派,一言不发的盯着空山一叶的背影渐渐远去,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流露出夹杂着茫然、依恋、纠结的目光,她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还是逐渐归于沉寂。

岸边大石上扔着两条被刺穿的大鱼,长长的竹矛上扎着另外一条,一顿显然不可能吃完,他准备把剩下的吩咐雾子做成鱼汤当做明天的早餐。空山一叶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没有纷争,不需要伪装,每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晒晒太阳,探索一下周边地形,与雾子一起采集些野菜野果……

除了没有酒喝之外,简直是几个世界以来过得最舒服的日子——他本就不是喜好名利之人。

御庭番的忍者和幕府大军似乎离他远去,或许是在应付蜂拥的叛乱,还没下定决心抽出人手前来围剿,或许是信任将军急于稳固自己的统治,高层忙于争权夺利,没人在乎藏在深山中不不主动惹事空山一叶。

幕府也非常清楚,把几万人撒进大山只为了一个人是相当不划算的事,何况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人数优势并不能成功化作胜势,说不定会被空山一叶反杀一通。就这样,只要他继续留在山里,幕府可以选择性遗忘,这好像成为所有幕府大佬们心照不宣的事,所谓政治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第187章 命运中的相遇

沿着寺庙附近的河流向上走几里路,拐过一道山坳后,会发现一座小瀑布,上游湍急的河水,由百尺悬崖直泻而下,猛烈的撞击他脚下的大块岩石,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冷冽的秋风夹杂漫天细碎的水珠,打在人身上只一会便冷到骨子里。

空山一叶面对瀑布持剑而立,开始他每天例行剑术修行。他紧闭双眼,放开全身感知,由于巨大的水声,他的听力受到严重影响,想捕捉更加细微的动静,需要花费几倍的精力,许久之后,瀑布的流速在他的感知世界中开始变得缓慢,偶尔有一些几乎细不可查的亮点以极快的速度顺流而下,那正是他的目标——鱼。

自从他发现这条瀑布后,空山一叶已经不满足在平静河面用简单的方式捕鱼了,而是采用这种艰难无比的半修炼半狩猎方式。但这又何其艰难!鱼长不过一尺,宽不过五寸,与庞大的人体相比可谓相当渺小,鱼儿本身也并不带有任何杀意,只是单纯顺着瀑布被水流冲下,想要感知到已经无比困难,何况还要在湍急的流水中刺中。换做一般的剑术高手,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最开始,空山一叶也常常空手而还,但随着修炼,他也慢慢开始掌握动用全身感知力量提前获取信息的手段:水珠溅落在皮肤上细微的区别、嗅觉中是否有其他异味出现……任何一丝不谐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如果说以前的空山一叶是靠着无与伦比的听力支撑感知能力的话,现在的他已经把五感中的四感锻炼到了极致,也直到此时,他的“心眼”才算大成。

这也是他来到此处后,剑术方面最大的收获,虽然不能直接提升他的战斗能力,但空山一叶自信如果再次发生类似风魔里忍者众刺杀之事,他一定可以发觉提前藏在土中的忍者,无论对方埋伏的多么天衣无缝。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暗暗苦恼怎样处理那位风魔里的遗孤——雾子。

现在抛下她偷偷跑路?如果说一开始还有这个想法的话,通过几个月的相处后,空山一叶还做不到这么绝情;留在这里等她慢慢长大?这更加不可能!毕竟小女孩只有8岁;随着自己出山?空山一叶没把握一直庇护她扛过幕府的追杀;悄悄护送她回江户托付给千叶佐奈?绝对不行!以御庭番忍者的能力,恐怕自己一出山便会被发现,而且,他更不想再次与那个少女有任何瓜葛。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心软了呢……

嗯?不对!

空山一叶蓦然睁开双眼,抬头看去,瀑布不知何时被染得通红,几具尸体在水流的冲击下狠狠砸进水潭,尸体的咽喉、胸腹、顶门上均有几处致命伤,一定是有人在上游打斗!

提起长船长光,他飞速绕过瀑布,沿着河流的方向向上游赶去。

此时,一场残酷异常的战斗正在发生,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屠杀——一个人对一群人的屠杀。

“你不要过来!我、我们有钱,可全部给你。”一个被吓破胆子的山贼举刀吼道。

“抢劫就算了,为何要杀光他们?残杀他人,以杀人为乐,你们已经不再是人,是畜生!现在多少体会到被杀的恐惧了吗?”一个清朗浑厚的男中音低沉的说道。

几个快要崩溃的山贼胡乱挥刀步步后退,一个头领模样的家伙颤抖着辩解道:“是他们先反抗的!”

“呵呵呵,反抗就是错,反抗者皆杀,有什么样的幕府就有什么样的武士,不,你们早已经不是武士了。你们现在也在反抗我杀了你们,那我是否也要把你们杀光?”

男人缓缓逼近山贼,亮了亮手中无镡素剑,长度堪比长船长光的剑,在这个异常高大的男人手中仿佛没有任何重量一般,可见其体魄之雄壮、气力之雄浑。

几个山贼疯狂摇头,“这位大人饶了我们吧,下次、下次再也不杀人,不不不,再也不抢劫了,我们回家乡更添为生,求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

男人叹息一声:“哪里都在杀人,即便如此荒芜的山中,剑术再高,仅凭一己之力又怎能改变崩坏的世道……你们不必求我,到了下面,去求佛祖宽恕吧。”

失去对话的兴趣,男人一个屈膝,飞身越过将近五米之遥,转眼间出现在山贼头领面前,刀光一闪之间,以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挥出十数刀,光芒尽数没入山贼头领身体。

只见这位山贼头领呆立在原地,一条条血线从身体各个部位喷出细小的血痕,下一秒,原地只剩下一地细碎的尸块!

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山贼吓得魂不附体,不管河流有多深,河水有多湍急,不管前方就是瀑布轰鸣的声音,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跃入河中,哪怕被河水淹死、被瀑布砸死,也不要死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中。

山贼刚刚跃到河水上空,一道璀璨的刀光紧随而至,那个男人同样跃到空中,双手高举素剑,摆动腰肢,一个凶狠的下劈直接让山贼变做两半,与此同时,男人一脚踢在山贼尸体上,借力重新飞回岸边,转眼间,两个山贼被杀。

但这样一耽搁,也给了最后三名山贼逃跑的机会。他们毕竟对此处山间地形更为熟悉,趁着两名同伴的死,疯狂逃向下游,前面便是一道斜坡,只要落到坡上滚下去就一定有希望逃得一命!因为一旦被他们钻进树林分头逃跑,男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杀光他们。

万万没想到,不知何时,眼前多了一个一脸冷酷的男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空山一叶到了。

山贼此时哪里还顾忌这些,跑在最前面的山贼挺刀直刺空山一叶胸口,狂吼一声:“滚开!”

空山一叶早在未登上山坡前,便已隐约听到上面的一些对话,此时见山贼二话不说直接杀人的态度,顿时心生杀意。微微侧身让过刀锋,抽出太刀反手平举在胸前。

“啊!”在这个山贼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脖子直直撞在刀刃上,硕大的头颅打着旋飞向半空,无头尸体由于惯性继续冲向坡下,洒出一条血路。剩下的两个山贼双腿一软坐倒在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哪边都不好惹,除了闭目待死又有什么办法。

空山一叶走上前一刀一个,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他没兴趣与这些山贼对话,最重要的是这个好不容易寻到的天赐之地,在他还未离开之前决不允许被泄露出去。

看到空山一叶出刀,追在后面的男人目光一凝,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也只有相同等级的高手才能察觉出空山一叶的恐怖之处,但出于对自身武功的自信,男人并未露出任何紧张惊慌之色,只把空山一叶当做势均力敌的对手看待。

而在空山一叶的感知中,眼前这个男人的气魄犹如一团炽热无比的火球一般夺目,加上比他还要高小半个头的身材,只站在那里就让空山一叶生出一种不可力敌之感。

荒山野岭之中,究竟是哪里来的高手?!两人同时想到。

“在下空山一叶,阁下是?”

“你是……剑圣?在下比古清十郎。”

第188章 论剑

人的命运犹如秋风中的一片枯叶,随风漂流亦不得半分自由。

比古清十郎与空山一叶并肩行走在荒山野径之间。

这个男人年约三十,身材高大魁梧,比空山一叶还要高上半头,深邃的眼睛镶嵌在坚毅的脸上,极具男子气概,头发也不是这个时代流行的月代头,而是向空山一叶一般披散着,几乎被爆炸性肌肉撑爆的紧身武士服外披着一袭白色高领大氅,龙行虎步的姿态犹如一颗散发炽热光芒的恒星,与一旁冷若冰山的空山一叶形成鲜明对比。

“没想到被幕府满世界追杀的你竟然藏在这里,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嘛。”一阵富有磁性的浑厚声音传来,比古清十郎一边好奇的打量传闻中鼎鼎大名的“剑圣”一边爽朗的说道,似乎毫不在乎眼前这位的凶名。

“乏了,不想再杀人,静一静也好。”空山一叶低沉沙哑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看来传言有误,整个日本都盛传你是修罗转世,专为血洗世间而来,没想到堂堂剑圣竟然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比古清十郎有些好奇,在得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杀人不之眼的恶魔时,很是警惕了一番。

虽然以他的武功,这世上能让他恐惧的人或事物已经不多了,但不管是空山一叶做出的事迹和面对他时的第一感觉,都让比古清十郎意识到,空山一叶与他是同一层次的人物,一旦交手,绝不能有半点大意。

“传言做不得准,不然像你这样厉害的家伙为何籍籍无名?”这也是空山一叶最好奇的地方。

经历过这么多世界后,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人物,厉害到被身边的男人凝目直视便生出颤栗之感,是恐惧被击败还是兴奋不已?空山一叶自己也不清楚。他可以确定在他所知的历史中绝没有“比古清十郎”这个名字,显然,这或许是所谓《浪客剑心》世界中虚构出的幻想人物,或许是以某个现实人物为原型塑造的变态版。

破庙中。

雾子像往常一样,把晒好的食物收拾妥当,再把新采集的野菜用盐腌渍起来准备过冬,虽然她始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从轻快的行动中就可看出,小女孩的心情应该很不错,她自己也不知道对空山一叶究竟是怨恨、感激、仰慕、依赖抑或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但在她为数不多的生命中,也只有这几个月过得才像人该过得日子,哪怕每天修炼再辛苦,依然浑身充满干劲,她希望这种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重新修葺的庙门外传来一阵爽朗大笑让雾子顿时警惕起来。

来人是谁?空山一叶平日里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而且沙哑低沉的嗓音绝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她迅速拔出一直斜背在后背的小太刀——对于她的身高来说武器太长了,闪身躲到一堆木柴之后,收敛起全部气息,进入随时发动致命一击的状态,经过空山一叶这么久教导,她自信在偷袭的情况下,即便对方是剑术高手也多半会中招。

“空山,你这里不错嘛!原以为这荒山野岭,能有座茅屋就算不错了,想不到竟然被你独占一座庙。”

“别人带我来的。”

“哦?想不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敢跟你同行。让我想想……是女人吧。”空山一叶摇摇头又点点头:“嗯,以前有些瓜葛,刚带我来到这里便病重死掉了。”

听到空山一叶的声音,雾子暗暗放下戒备,收起武器重新恢复成呆呆的样子,默默走出藏身之处继续开始她的工作。

“雾子,多准备一些晚餐,要招待朋友。”

“她是?”

“带我来这里那个女人的女儿,说起来很惭愧,这里一切都是她收拾的,说到底我也只是个白吃白喝的家伙罢了。”

比古清十郎诧异的打量雾子一番,略带鄙视的说:“剑圣大人到底是大人物,干不惯粗活,不过你竟然过分到让一个刚学会走路没几年的小女孩照顾。”

空山一叶苦笑:“她今年八岁了,看起来幼小是修习了忍者秘术的缘故,你说的对,我除了杀人之外再也不会别的了。”

比古清十郎站定身躯收起笑容,有些严肃的问:“空山,你是怎样想的,关于幕府,关于人民,以你现在的影响力,是有能力改变这个国家的。”

空山一叶诧异的看着对方,“比古,你可不像是那种心怀天下的人物啊,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话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空山一叶不禁回想起顾小五郎的身影,也不知这个少年现在处境如何,有没有受自己的连累。

“唉,世上的武士大多自私自利,全都为贪图私利而争战不休。德川幕府无能,有实力的大名肆意扩张自己的权势,无人为国家大局着想,于是战争频发内乱四起,搞得民不聊生。艺成下山这几年,我亲眼见过无数惨剧,亲手杀掉数百个山贼盗匪,但没用,弱者得不到保护,强者得不到约束,高官转为豪商,武士沦为盗匪,一样的祸害人民,这个炼狱般的世界……无论我杀得再多,也救不了这天下。”

比古清十郎解下腰间硕大的酒壶,猛灌一口,继续说道:“但你不同,我从关西到关东这一路走来,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你,剑客以你为骄傲,浪人以你为榜样,武士们虽然表面憎恨你,但大多心怀敬畏。可以说,你已经成为除了幕府将军之外,天下最有影响力之人,难道你就没有一些其他想法吗?”

“天下与我无关。”空山一叶冷然道:“杀人,我擅长,救人?没兴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至于拯救万民……还是让有这种天赋的家伙们去干吧。”

比古清十郎皱眉:“空山,剑必立于道之上。无道之剑乃纯粹的工具,只有使用者才能赋予其灵魂,我飞天御剑流秉承救世之道,而我一直以来也是这样践行的,你呢,你的剑道又是什么?”

“剑就是剑,不管救世还是灭世,只是使用方法不同罢了。一旦把其他理念附加在剑上,剑就不再纯粹,这就是我的剑道。”空山一叶摇摇头,算是否定了比古清十郎关于剑道的看法,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个人的话可以骗人,但剑是不会说谎的,空山,拔剑吧,让我看看你的剑心是否像你说的那样纯粹。”比古清十郎脱下大氅,认真的对空山一叶说道。

“也好……能与你交手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让我感到开心的事。”空山一叶同样脱掉披风,两个天下最顶级的剑客走到庭院正中遥遥而立。

“飞天御剑流,比古清十郎,请赐教。”

“空山流,空山一叶,请!”

两个人的各有优势。比古清十郎胜在身体素质强大,不管是爆发力、绝对力量都在空山一叶之上;空山一叶胜在感知能力以及对空间、时间天赋的运用。两人交手如果不能在瞬间决出胜负,那么一定是一场超出想象的持久战!

战斗一触即发!

第189章 飞天御剑流的剑术

“飞天御剑流是门无敌的剑法,你小心。”

“没有无敌的剑法,只有无敌的人,三十年来我还从未失败过。”

“你的招式被传得神乎其神,你的奥义我亦耳熟能详,但你并了解飞天御剑流的奥义,看来是我稍稍占了一点便宜。”

“难道你的师父没教过你,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从剑术吗?你以为对付幕府的杂鱼会让我展示出全部奥义?如果你这样想,必败无疑!”

“飞天御剑流是一门追求极致速度的剑术,所谓‘神速’,而我天生负有‘神力’,所以还从未出现过需要我防御的时候。到了你我这般境界,无论何时都是最佳状态。”比古清十郎微微抬起手中毫无装饰的素剑,“而且此剑是我亲自打造,不管重量还是长度,完全以最能发挥我剑术优势而特制,虽然你的长船长光乃绝世名剑,但必定如我一般趁手,看来我又稍稍占了一点便宜。”

“呵呵,你的武功会涨,力气会涨,但剑不会长,希望你的剑是最近打造的,否则反而拖累了你。你的剑无镡,比太刀略直,看来你的飞天御剑流专精拔刀术,你也并没有防御的习惯。但你并没有做出拔刀术的姿势,是对自己的速度有着绝对自信么?不,你应该不准备一招决胜负,所以并没有拿出最强姿态。”

两个人还未真正动手,但已经开始出招,希望可以在气势乃至心灵中占据一些上风。如他们一般的境界,不管剑术还是身体都已经修炼至巅峰,只靠动手绝无法奈何对方,这样,动手之前哪怕获得任何一点优势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锁定胜局。

但不管如何试探、碰撞,二人依然势均力敌,心中不约而同的生出“对方也许是自己这辈子的最强对手”的心情。

“空山,接招吧,喝!”比古清十郎抽出无名素剑,大喝一声急速前冲,脚下古旧的青砖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咔嚓”声,其一往无前的气势犹如撞击地球的陨石,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空山一叶瞳孔一缩,亦毫不犹豫压榨出所有潜力,发动最快速度迎战。

在悄悄躲在门后观战的雾子眼中,整个院落都是空山一叶的身影,仿佛十几个人在围攻比古清十郎,但让她诧异的是,她只能看到比古清十郎模糊的身形,根本看不到他的剑在何处,只有偶尔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才能知晓二人的比试究竟多么凶险。

空山一叶的身体速度在对方之上,但比古清十郎的力气比空山一叶强太多,每次两剑触碰,空山一叶的速度便会下降一点,而面对空山一叶的猛攻,比古也不得不放弃一往无前的进攻姿态,他感觉此时的格挡次数比这辈子加起来还多!两人谁都奈何不了对方分毫。

汗,从双方的额角涔涔而下,这次不超过五秒的对拼,几乎消耗了两人将近一半的体力和精力,比古清十郎微微喘息道:“我觉得如果这样比下去,想分出胜负十分困难,空山,我下面这招名为‘九头龙闪’,乃是我飞天御剑流威力最强的奥义,注意别死了。”

“来!”空山一叶兴奋的低喝道,这才是战斗!到了他这般境界,竟然可以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简直是一辈子的幸运,也让他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生出留恋之感。

比古清十郎提刀指向空山一叶骤然前冲,身躯在极速爆发之下,几乎飞跃到半空中与地面平行,九道光芒如天罗地网般向空山一叶笼罩而来。

这种速度的突进、这种程度的乱击之术,好强!空山一叶站定在原地,死死盯住比古清十郎的手腕,“第一击是由左上而来的袈裟斩!”空山一叶抬刀挡住,顺势搅入对方刀阵之中,想要打乱这招的节奏。

但毕竟是飞天御剑流传承两百年的招式,对手任何应对方式均有破解之法,只见比古清十郎没有理会即将刺进他左眼的切先,而是由左上变为横切,隐隐又有上撩之势,让人分不清一丝攻击意图。

如果空山一叶继续向前递出太刀,以对方现在的速度和力量,一定会在挡住攻击的同时切断他的腰肢!长船长光在空山一叶手中转了半圈,反手握刀柄,刀尖向下,直直挡住这一记横切,同时身体向后退一步半,刚巧避过由下到上的一刀上撩。

就这样,比古清十郎的九头龙闪——从九个方向几乎同时发出全无死角的进攻,被空山一叶尽数破解。

“不愧是剑圣!空山,你是除了我那死去的师傅之外,第一个破掉此招之人。”比古清十郎由衷赞叹。

“所谓九头龙闪绝不是你飞天御剑流最强奥义,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真正的奥义应该是用拔刀术的方式发动的。”

“看来你比我飞天御剑流更会读招……不错,这的确不是终极奥义。但你也一样,虽然我不知你保留了什么招式,但身为传说中的修罗却不带一丝一毫杀气,显然不是你的最强状态。”

比古清十郎没有用出飞天御剑流最强奥义,那技超神速的拔刀术“天翔龙闪”,空山一叶也没有闭目进入黑白感知领域。

双方都很清楚,一旦发出自己最强一击,同归于尽的几率超过九成,此时已然惺惺相惜的两人怎可能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分高下、见生死?

二人同时收刀还鞘,比古清十郎拿起旁边的酒壶大大喝了一口,抛给空山一叶,舒爽的打了个酒嗝,“痛快啊痛快,今天的酒喝起来格外香甜!喂,喂,少喝一点,荒山野岭中可没有卖酒的地方,啊!混蛋!”

空山一叶一口喝干,意犹未尽的把酒壶重新抛给一脸不爽的比古清十郎,“原谅我吧,比古,我已经好久好久没问道酒味了。对了,你的酒不错,下次多带一些。”

“还有下次?下次进门前我会喝得一滴不剩,你这么高贵的人物竟然贪图一个清贫流浪汉的一点劣酒,身为剑圣的尊严在哪里?!”

“嘛嘛,别在意,我请你吃好吃的,雾子的手艺没的说。”

乳白色的鱼汤煨在破了一脚的瓦罐中,比古清十郎盛了慢慢一竹碗,捻起一撮晶莹的岩盐放到汤中搅拌了一下,一脸享受的大口喝着——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美味!”比古清十郎长出一口气,满足的仰起身拍了拍小腹,“空山,你现在的日子简直将军也不换,真是让人嫉妒的家伙。”

空山一叶瞥了一眼比古,“如果你没有想好去处,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多待上一阵子。”

比古清十郎沉吟片刻,“如此也好,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打过一场了,你是个好对手。”

“另外,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

“我不方便出山,比古,可否帮我买些酒来?”

“纳尼?!”

“你力大,顺便带些布匹、铁锅、厨刀、蔬菜种子……”

“空山一叶,你不要逼我用天翔龙闪!”

第190章 出山

秉承救世念头的比古清十郎,最初还没有长久留在深山的打算,更多的是把这里当成慰藉心灵和身体的据点,住上些时日便下山,多则半年,短则数日,每次回来都为空山一叶带上几坛好酒,两个好友切磋剑术之后便开怀畅饮,比古清十郎会借机把山下的见闻一一对空山一叶讲述。

不过,面对杀不尽的恶人、救不完的平民,这位神经坚韧如铁的硬汉也免不了日渐消沉。

“各藩之间争权夺利,幕府暴力横行,豪商压榨万民,皇室是被他们这些人利用控制成为彻头彻尾的傀儡,百姓则每时每刻都惨遭奴役之苦。介于几者之间的武家,只知谋求一己之繁荣昌盛,大多醉生梦死,而那些本领高强的武士要么成为被以上三种人利用的工具,要么凭借武功横行不法,有时我常常想像你一样冲进江户杀光这些混蛋,唉,天下——完了。”

房间里一盏动物油脂做成的油灯,配合远山阵阵松涛之声摇曳不止。

比古清十郎一口气喝干杯中浊酒,目光灼灼的盯着空山一叶继续道:“空山,你我二人足以横行天下,不如合力把幕府高层全部宰了,你意如何?”

空山一叶像盯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有些醉意的男人,“然后呢?让第十五六七八代将军继任,高官的一二三四五六子继承父业继续祸害人民。还能再杀一遍不成?”

“不不,这三年来我游历许久,自黑船事件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幕府不满,尤其是底层武士,天天喊着还政天皇,但幕府军力依旧强大,靠武力推翻力有未逮,如果我们……”

空山一叶为比古斟满酒,似笑非笑的说:“好!我同意了,明日动身,先去江户再入京都,杀光幕府败类。”

“额……”比古清十郎被空山一叶噎得厉害,他当然只是说笑而已!

且不说他们二人能否做到这种事,比古清十郎知道哪怕真的杀光那些人,最后得利得也不是他们,更不是那些需要拯救的万民,最大的可能依然是长久以来便欺压在平民身上的贵族、士族、豪商们,为人做嫁衣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对了,我听说你曾经那位弟子,桂、桂小五郎是吧,他好像在长州藩很是活跃。”比古清十郎赶紧扯开话题。

“哦?他在做什么?”

“还不是像现在所有有志青年一样,身边聚集一帮失意浪人寻求推翻幕府的时机。想那些年轻人每日为国家奔波,而像你这种身负天下众望的大人物却每日混吃等死,空山,你不觉得惭愧吗!”

三年日月,已经把空山一叶身上无边的凶戾洗刷得一干二净,心灵也越发通透,“比古,你说你们飞天御剑流是救世之剑、是最强剑法,但为何传到你这里已十三代之久,也没有被大众所知?”

“唔……或许是、或许是不想被名声拖累吧。”

“连最起码的名声之累都不愿肩负,怎能救世?靠暗杀吗?”

比古清十郎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只得继续郁闷的大口喝闷酒,良久,他抬起头,像是做出什么决定的说:“你说得对,我辈即便剑术通神,也不过是那些居心叵测之辈利用的工具。这几年我也逐渐明白,你我都不适合这个世界啊!空山,我要回长州藩了,那里的山上虽然也只有几座破屋,但毕竟是我从小修习剑术的地方,你要不要一起来?”

面对比古清十郎如此突兀的邀请,空山一叶也不禁有些愕然,他稍稍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你带着雾子先走,我在你们之后出发。毕竟她在我身边风险太大,虽然幕府无法出动大军,但御庭番和遍布日本的探子们估计不会轻易放过我。”空山一叶又回忆起那个被他逼得自断一臂的忍者的决绝眼神。

“也好,就这样说定了,明日收拾收拾,最晚后天我们便出发!”比古清十郎有些兴奋,这几年的相处,他早已知晓空山一叶的性格,这是个只要有剑有食物,便能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的人物!

随即朝着不言不语、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雾子吩咐道:“雾子,你听到了吧。对了,今天的萝卜煮得很好吃,再去盛一些。”

看着雾子背影,比古摩挲着下巴继续道:“她已经十一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身高,忍者的秘术当真害人不浅啊……空山,她还是一直不说话吗?”

空山一叶无奈的点了点头,雾子虽然已经逐渐有了些少女的模样,但性格基本没变,应该说自从见到这个小女孩开始,她便没说过话,也不知是否真的像那个女忍者所说,雾子只是不愿说话,而不是因为修炼秘术损伤到了嗓子。

“你是怎样打算的,我看这孩子是认定你了,空山,难道你要娶了她吗?”

“哐当!”外屋传来瓷碗摔在石板上的清脆声音,空山一叶一手扶额,颇为埋怨的看了尴尬的比古清十郎一眼,“你知道什么是娶妻吗?我曾经也是有妻子、有儿女的,你这老光棍懂得什么!雾子再大一些我会替她找个好人家吧。”

雾子抚着胸静静靠在墙边,历经苦难的她虽然身体比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娇小得多,但心灵却远远比普通女孩成熟得多。对于空山一叶感官,她从最开始的怨恨、矛盾,逐渐变为敬重、崇拜,经过几年朝夕相处,她又隐隐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感,似乎每日只要看到这个男人便会很……幸福?

觉得这种日子最好永远持续下去。乍一听到比古清十郎调侃空山一叶的话,顿时心神失守,再也维持不住一直保持的冷漠之心。

有资格嫁给他那般人物吗?自己只不过是个卑贱的忍者之女,如果不是偶然相遇,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接触他的机会吧。况且,母亲曾经说过,不能生育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他会娶自己这种女人吗?雾子心中摇摇头,不可能的。

雾子有些悲哀整肃好神情,重新盛出一碗萝卜端到空山一叶面前的矮榻上,再次恢复成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站在黑暗的角落中。

“雾子,我们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毕竟不能住在山里一辈子。”何况,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要一辈子留在这个世界,也该出动一下寻找新的线索了!空山一叶想到。

第191章 杀生【将近5000字大章】

此时正是小野村田里收工的时刻,虽然已近黄昏,却很少有人家冒出暖暖的炊烟,因为细雨绵绵,很多房屋被腐蚀得霉味四溢,仅有的几缕烟柱从残破的房顶上有气无力的喘息着,伴着映在嶙峋怪石间的血红朝霞,整个村子显得说不出的萧瑟。

“头领,这村子好像没什么油水。只十几户人家,全部是村妇,就算抢了也没人要。”一个身躯瘦小的山贼对着一旁的秃顶大汉禀报村里的情报。

“这样啊……有没有看起来能卖上价的孩子?一家宿场需要个稚童,正巧和那些女人一起卖了。”“不要管那么多了,你看,村子里还有炊烟,证明还没到彻底揭不开锅的地步,总有些粮食可供我们吃喝。”约十数名土匪黑鸦鸦地聚集在村外土桥四周,商议对策,最后似乎达成了共识。

“众人随我冲!”“哈!”光头土匪举手做讯号,这群人便像蝗虫般往村落方向奔去。正在休憩中的村子顿时传来一阵令人胆寒的鸡飞狗跳声以及老人、女人和小孩的哭叫声。

“这有个孩子,看来卖相不错!”一个看起来四五岁左右稚童被其中一个山贼整个人提起来,他的父母在与土匪缠斗的过程中被杀,满身血迹的尸体被踢落在这个孩子面前,甚至还有一蓬血迹溅到他头发上,原本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褐色的头发越发绯红。

村中凄厉的惨叫声和脚步声混杂不清,有些尚存一口气的人体还未爬上几下,便被赶来的山贼一刀斩首,血红的夕阳、血红的村子、血红的尸体,让整个天地一片血红,映照在孩子蓄满泪水的瞳孔中,这是他一生的梦魇,也是他充满血腥的前半生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比古清十郎带着雾子率先离开荒山破庙,准备前往长州藩飞天御剑流所在的山中。连续几天的行走也有很多股不长眼的劫匪骚扰,比古甚至还未出手便被武功大涨的雾子安排得明明白白——无一活口!

“以你的武功已经足以在乱世中生存,其实并不需要再修炼了。”比古清十郎认真对雾子说,他并不希望女孩继续过着如他和空山一叶般孤寂的生活。但雾子只是静静的擦拭小太刀,并不理会比古的劝告。

“已经病入膏肓了。时代如此,人心亦是如此,纵有一身绝学又能怎样?”看着一脸冷漠的女孩,比古清十郎叹息道,同时也十分敬佩空山一叶竟然可以与这样的孩子朝夕相处将近四年之久。

我们已快到了,也不知空山走到了哪里……

头戴斗笠的空山一叶并未如离开江户一般加入商队,而是独自一人默默赶路,与几年前相比,满脸胡茬、毫无戾气的空山一叶更像这个时代随处可见的浪人,以他现在这幅样子即便回到江户,不主动掀开斗笠的话,估计也不会被轻易认出来,所以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发生,让他得以安静体验一番普通浪人的生活:住最便宜的船宿,吃价格最低廉的干粮,走最安全的官道,好在终于平安进入了长州藩地界。

与甲斐的深山相比,这里虽然山地依旧不在少数,但由于背靠大海,气候非常湿润,可谓溪流遍地,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显得异常繁茂。按照比古清十郎画的简略地图,应该还有一日便能抵达飞天御剑流的山门所在,空山一叶决定连夜出发,好在这晚的月光相当明亮,寂静的山林显得颇为清幽。

空山一叶坐在溪边,掏出酒壶对月而饮,心情不由得十分畅快。与天下为敌的日子虽然风光无限,但从内心里,他并不喜欢那种生活,从本质上讲他与比古清十郎其实是一类人。突然,空山一叶面色一凝,“哪里传来的血腥味?”他运足耳力静静倾听,隐约的惨叫声从前方另一座山中传来。

一支长矛戳进正在奔逃的女人后脑之中,山贼狞笑一声,双手狠狠转动矛尖,在后脑中开了一个大洞,山贼一脚踹在女人背后,借力拔出长矛,白色的脑浆顺着女人雪白的脖颈汩汩流出,山贼舔了舔锋刃上似乎还冒着热气的脑浆,兴奋的颤栗几欲喷薄而出,毫不犹豫再次奔向另一个目标,几乎与畜生无异。

山路两旁,一些零零散散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和更加扭曲的表情散落一地,这队贩卖人口的队伍正经历土匪残忍的截杀。

商队护卫早已被杀得干干净净,而那些值钱的“货物”——注定要被卖到游廓花街的年轻女子四散奔逃,原本她们才是这个队伍中最具有劫掠价值的,但这群土匪丝毫没有卖掉她们换取钱财,或捉回去享用她们甜美身体的觉悟,而是毫不犹豫的全部杀光。

作为天下倒幕中心的长州藩,此时几乎聚集了来自日本各地的脱藩武士、浪人,那些出身正派、真正为了推翻幕府且武艺高强的志士当然被第一时间吸纳进各种各样的组织,但这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剩下的那些人或愤愤然返回原籍,或无事在城里闲逛,更多的则重新操持起自己的老本行,干起劫道的生意。

但此时长州藩军力强大,如果事情泄露一定会引来大军围剿,所以几乎每伙山贼都会选择杀光所有目击者,再用最快的时间离开。在花光手头的钱财之后,再进行另一次杀戮,周而复始,直到他人或自己的鲜血流干为止。

一刀斩掉另一个女子的头颅,山贼拖着滴血的长刀准备了结被包围在山脚的最后几人,这时,一个发色绯红的小男孩吃力的举起一把长刀,目光坚定的望着山贼,哪男孩在山贼惊人的杀意逼迫下浑身发抖,也没有放弃反抗的打算。

“哦呵呵,还有个小鬼。”山贼一点也不在意男孩的虚张声势,反而放慢脚步兴致盎然的睁大双眼,他决定要把面前的男孩剁碎!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这孩子吧,他……”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冲了过来,但还未等把话说完,便被一刀由上而下的袈裟斩劈成两半。但男孩并没有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便被他身后的女子捂住双眼拉进怀里,手中的长刀落到地上,森寒的刀面上是惨白的一轮圆月。

“心太,心太,你现在还小,不能像我们一样选择自己的生活,你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选择自己的人生,代替死去的人们好好活下去……

”女人搂着男孩背对山贼,她已自知必死,但哪怕用自己的死,换来男孩多那么片刻的存活,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发生。

她注定看不到了。山贼一把抓住她头发拉起身,布满血污的长刀从她后颈刺入,刺穿她的喉咙,从前面露出长长的一截刀锋。倒地的女子睁大双眼看着男孩呢喃道:“活……下去……心太……”

山贼啐了一口,似乎在恼恨女子顽强的生命力,再次刀刃向下双臂用力,扑哧一声,刀锋穿过女子身体,刺进土几乎半尺之深,女子身躯僵硬的向上一挺,口喷鲜血,死不瞑目。

男孩眼睁睁看着这个护着他的最后一个女子被残杀,回想起父母被杀,自己被山贼劫掠转卖给这群人贩子,回想这几日与他命运相似的女子们对他的照顾……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似乎对自己的生命、对世间一切已经不再有任何留恋。

山贼举起刀正要下手,骤然听到几声同伙的惨叫,他回过头定睛观看:月光下,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一手持着白茫茫的太刀,一手提着一只酒壶,他的脚下已经无声无息的躺下好几位山贼。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一个山贼大喝一声,有些惊疑不定的问到。

空山一叶喝了一口酒,沙哑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淡漠:“我见过最凶残的山贼也不过是为了抢劫财物而已,而以杀人为乐的你们已经不再是人了,是彻彻底底的畜生。你们自尽吧,可留个全尸。”

“八嘎!我要宰了你!”长矛直奔空山一叶后脑袭来,这个位置让空山一叶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具后脑被开个大洞的尸体。

他脚步一转一晃,出现在山贼身后,并没有用剑,而是抡起南蛮钢制酒壶咚的一声敲在山贼的后脑之上。

山贼如同被鼓槌击打的大鼓一般急速颤动几下,脑浆混合鲜血从耳朵、鼻孔里渗出,他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未完全消退,混合着惊恐、不可置信的表情,五官扭曲成一团瘫软在地。

“你们自尽吧。”空山一叶用袖子蹭了蹭酒壶,喝了一大口,依旧淡漠的说着。

另外两个山贼对视一眼,齐声大喝,一左一右攻向空山一叶。

空山一叶一动不动,任由山贼刺来,在刀尖距离他的左右肾脏还有半尺距离时,场中突然出现三个空山一叶:一个站在正中未动,一个向左刺一个向右刺,就像突然变成三头六臂一般。

两个山贼突然双目外突,犹如悬挂在眼眶上的乒乓球,眉心渗出一道血迹,直挺挺倒在地上了无生息。

“你、你究竟是何人!我、我们把所有财务都给你。”剩下的几个山贼被三个同伙极其凄惨的死状吓得肝胆俱裂,忍不住开始求饶。

“你们自尽吧。”得到的回答还是这句听起来冰寒彻骨的话。

“长刀、长身、长发、残影技,你、你是……剑圣……空、空山一叶……大人……”

一个穿着半身皮甲,看起来像山贼首领的家伙颤抖的指着月光下的男人,这个名字就像有魔力一般,原本目光游移打算逃跑的山贼顿时被钉在原地,不敢妄动分毫,如果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男人,自己恐怕动一动指头便要被杀啊!

“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中也有人认识我?”空山一叶挂好酒壶,摘掉斗笠,露出那张几乎人尽皆知的脸,“好了,你们自尽吧。”

山贼首领惨笑一声,“总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只见他调转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身,不顾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从左至右在脖子上狠狠一划,半个脑袋就这样耷拉下来,竟然被空山一叶的名头直接吓得自戮而亡。

又有两个山贼默默走到对方身前,相互用刀抵住对方的喉咙,一声大喝之后同时插进对方的脖子中,双双倒地身亡。

只剩下男孩身前的山贼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到空山一叶的目光转向他,心如死灰的扔下长刀,抽出短刀便要剖腹。

正在这时,山贼突然听到身后男孩急促的呼吸声,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希望,他果断转身用刀架住男孩的脖子,疯狂喊道:“放了我!否则立刻宰了这小鬼!”

空山一叶叹道:“你又何必自找苦头,就先从你的——”霎时间山贼眼中空山一叶急速变大,竟是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惊骇欲绝下,正要先切断男孩的脖子,突然发现自己握着胁差的手已然飞上了半空。

“就先从你的手开始。”空山一叶的话此时才刚刚说完。

看着握着手腕跪地惨叫的山贼,空山一叶摇摇头,“我见你杀了三个女子,原以为是个狠角色,没想到。”

一刀削断山贼的另一只手,“是个废物而已。”再次划开山贼的腹部,山贼下意识的想用手捂住流出的肠子,但发现自己只余一截短短的大臂,顿时绝望的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啼哭。

“想必被你杀死的女子临死前也是这般心情吧,你,体、会、到、了、吗?”空山一叶没每说出一个字,便削断山贼的一截身体,最后一刀才抹过他的喉咙,山贼厉鬼一般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孩看着碎成几段的山贼,目光中没有任何这个年纪的惊恐,见过太多惨剧的他,神经已经坚韧到堪比雾子的程度,不过,空山一叶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雾子并不具备的东西——那是生的希望。

“你叫心太?”“嗯。”男孩轻轻点了点头。“你……”空山一叶突然止住话语,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空山!这究竟是……”比古清十郎在前,雾子在后,沿着由尸体、鲜血、残肢构成的山路来到空山一叶身边。

“难道你真的是修罗化身吗?现在我有些相信了。”比古有些严肃的说。

“非我所愿。杀了些畜生,好在终归是救下一个。”

比古清十郎细细观察一番,顿时心中明了,叹息道:“这种事太过平常,在这弥漫着血腥味和白梅香的山中,被强盗像野狗一般杀了是地狱,被人贩子卖入红尘一样是地狱。唉,的确是太过平常了,过去如此,现在亦是,将来说不定依旧如此。”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男孩,“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如何,仇已经帮你报了,好自为之,我们走吧。”

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并不是他们不想救助这个男孩,而是实在无法一一援手,就像比古清十郎所说,这种事太过平常,被办法每救一人便照顾一人。

空山一叶之所以会带着雾子,也是心怀愧疚在前,女忍者于他有恩在后,和萍水相逢的男孩有本质区别。

这个叫心太的男孩并未开口祈求,而是看着为保护她而死去的三个年轻女子,攥了攥幼小的手掌下定决心,他起身吃力的扛起其中一个女子的尸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距离这里不远有个乱坟岗,他要以一己之力,埋葬了这遍地死尸。

也正是他的这种行为,让他从一个山村幼童变为日后名震天下的人物种下契机,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他的命运将是另一番模样。

第192章 我叫比古清十郎 略懂一点剑术

“空山,你有没有发现昨天那个孩子……”

“嗯?怎么”

比古清十朗陷入沉默中,良久,缓缓开口道:我在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仇恨、黑暗,而是一片纯真,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被吓得大哭已算是神经坚韧之辈,可是……”

空山一叶忽然想起昨日那个叫心太的男孩,在目睹自己杀光山贼替他报仇后,目光里并未出现欣喜之色。原以为是像雾子一般冷血,比古的话让他也感受到这个孩子的不同,但又能怎样?

“他与我们不同,那孩子有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有的东西,但这样的乱世……我敢断定,这孩子日后必然过得痛苦不堪!他强,则不得好活;他弱,则不得好死。”空山一叶摆摆手继续道:“算了,不提他,一个孩子而已,这个世界像他一样的孤儿太多了。去切磋一下?”

“不了,我出去转转。”比古清十郎一甩大氅起身走出木屋,让空山一叶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去便是两天。

不知为何,自昨天见过之后,少年明亮的眼睛总是不时的出现在比古清十郎的意识当中,鬼使神差下,他不由得沿着那条路一直向回走。

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杀过的土匪山贼恶霸至少数百,但救下的人数却远远少于所杀之人,每每想到此处,这位拥有一身绝世剑术的剑客便忍不住心灰意冷。

从小被灌输“学剑以救世”流派宗旨的比古清十郎,远远做不到像空山一叶对世道如过客一般的冷淡——杀不杀人全凭心情。这次他鬼使神差的返回这里,也有一种“至少也要把那些无辜死亡之人葬了吧”的理由存在。

“嗯?”昨日发生战斗的地方连一具尸体也找不到,“难道被藩内武士或过路的好心人收殓了吗?”顺着血迹,比古清十郎走到了附近的乱坟岗,顿时,一个让他终生无法忘却的画面映在瞳孔之中:夕阳下,一个满身泥土的孩子矗立在一片低矮的新坟之前,坟头之上插着绑成十字架形状的细树枝,前方三座最大的坟前整齐摆放着三块石头当做墓碑。

少年的手指鲜血淋漓,已经全部被磨破,极度疲惫下,全身肌肉都在轻微抖动,但仍然倔强的挺直身体,似乎只要意识还可以控制住身体,他便绝不会倒下。

在这一刻,比古清十郎好像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种只有如他和空山一叶般的绝世剑客才能拥有的品质——不屈。

看起来很简单,但凡人想要做到几乎毫无可能。不只是对外部世界压迫的不妥协,更是对自身懒惰、沮丧、焦虑、抱怨、不安以及各种欲望的强大抵御能力!其实不只是剑客,任何可登上绝顶的人物都拥有这种可谓万中无一的品质,甚至远比身体、智力、知识等因素要重要的多。

一天一夜,三十三座坟,没有任何工具,仅凭一个孩子稚嫩的身体,便完成了吗?比古清十郎想到。虽然自己在他这个年纪一定能做得更快更好,但顶多自己会埋葬无辜者的尸体,哪怕到现在也仍然是这种想法。

“不只是亲人,你连强盗的尸体也都埋葬了吗?”比古清十郎走到少年身后高声问道。

“并不是亲人,我早已是孤儿了,昨晚被杀这些人只是人贩子。但无论是强盗还是人贩子,死后都是尸体罢了。”少年虚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便会昏过去。

内心不只是纯真,还有极度的善良?比古暗暗想到,对孩子的好感再次加深,但语气反而更为严肃的问:“那些石头是……”

“霞姐姐、茜姐姐、樱姐姐,我们认识才不过一天而已。队伍里只有我一个男孩子,我觉得自己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她们,但是……”孩子抬头看向残阳,语气第一次有了波动,“最后却是她们舍身救了我……她们拼命恳求山贼放过我,即便身体被刺穿,也要叮嘱我好好活下去……我想至少要找好一些的石头作为她们的墓碑,却只找到这些,连束花都没有。”

比古清十郎拔出酒塞,把往日珍视的美酒统统浇到三个石头“墓碑”上,“连美酒都未尝过便归天实属不幸,这些就算我给她们的祭品吧。”

“谢谢,请问……”“我叫比古清十郎,略懂一点剑术。”“剑?”男孩不禁回忆起昨晚另外一个男人虐杀山贼的身影,也让他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对剑术产生极度的渴望。

“没有剑,你不仅仅保护不了他们,更无法完成她们临死前的托付。通过你的手,你已经感受到了尸体的沉重,但与你背负的使命想必,这根本不算什么,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以及保护所珍视之人,就必须变得强大!”

“为了保护所珍视之人……”

“喂,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心太。”

“太柔弱了!不适合剑客,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剑心’吧。”

“剑……心……吗?”

比古清十郎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剑心说道:“我要将我的毕生绝学传授与你!”呆呆的看着犹如太阳般炽热的比古清十郎,剑心不由得升起“也许这就是世界上最让人温暖的人”的强烈感受,这一瞬,在他幼小的心目中比古清十郎的地位已经不下于昨晚的三个少女。

想到昨晚的事,剑心不禁鬼使神差的问:“比古先生,你与昨晚那个男人谁更厉害?”

“纳尼?”比古清十郎的灼灼气势顿时一颓,“记住,从今天起要叫我师傅!这个吗……”

他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下:“现在我们一样厉害,但我比他小几岁,他在我的年纪剑术绝不如我!”虽然与空山一叶较量中从未分出过胜负,但身为绝顶剑客的骄傲,比古有资格这样说。

其实空山一叶虽然没说,但心中也承认。而且就身体天赋来讲,比古清十郎绝对是身为剑客最高上限,不说别的,凭他能身穿那件几十斤重的象征飞天御剑流宗主的披风而不影响任何行动,空山一叶自付再怎么修炼也做不到,就像比古再怎么修炼也做不到如自己那般变态的听力一样。

剑心若有所思,“师傅……师傅,以后我也能像你们一样强大吗?能够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

“何其难也,何其难也!”比古叹道。剑心的身体素质说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非常一般,只是中人之姿而已,远比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更矮小瘦弱。只从双手的比例讲,也不是如他和空山一叶那种手掌宽大、手指修长的剑客之手,反而更像女人的手。这样的天赋仅凭心智,也许可以成为超一流高手甚至剑豪,想再进一步希望相当渺茫。这是比古叹息的第一个难;

保护别人远比保护自己更困难。而且即便把剑术修炼到他们这个水平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孑然一身的窝在深山,哪里有什么可珍视之人需要他们保护的。这是比古叹息的第二个难。

不对,或许自己已经找到了珍视之人啊……

第193章 钝器高手

飞天御剑流的山门在空山一叶看来其实比他那个荒山破庙强不多少,一样的荒山野岭,一样的几间破屋,唯一算是不错的,便是与附近的城町沿着山间小路不过半日路程,无论采购还是外出都相当方便,从这点便可看出,飞天御剑流并非纯粹的隐世流派,只不过因为历代单传,加上绝不为权贵服务这点,让这个流派不为大众所知。

在被主人比古抛下后,空山一叶只好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了这座小城的外町——比古珍藏的美酒已经被他喝得涓滴不剩。由于地处沿海,走私业务猖獗,这座不大的城町繁华程度堪比江户,赌场、妓馆、商家应有尽有,当然少不了用于忙碌之后小酌一杯的料亭。

“就这里吧。”看了看四周,空山一叶带着雾子走进一家写着“葵屋”的料亭中,点了一壶酒,一碟纳豆,又给雾子点了份鳗鱼饭,便开始惬意的自斟自饮起来。

此时刚过正午,店内生意相当火爆,各种信息随着众人肆无忌惮的谈话声不断塞进空山一叶耳朵中,种种趣闻权当下酒小菜,让空山一叶心情相当愉快,这种生活是山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喂,藩内正在招兵买马,你的武艺这么好,为何不去应征。我听说藩内最近采购很多新式火枪,在本藩的领地训练一支由老百姓、小市民甚至山民组成的新式军队,他们懂得什么武艺?”

被问到的浪人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他们宁要那些不通武艺但身份清白的蠢材,也很少招募我们这种来历不明的浪人,选拔的相当严格。”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真以为有枪便能尊王攘夷吗?真是可笑,几年前江户的那个修罗还不是只靠一把刀便杀得幕府闻风丧胆,至今仍然不知在哪里逍遥,说不定就在隔壁大摇大摆的喝酒。”

空山一叶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这个浪人还真是个人才!

“是啊!有他那般武艺再新式的火枪又能怎样,只不过两百年也只出这么一个人物,太难了!”

“唉,你打算怎样?离开长州藩吗?”“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手头只几个铜板,连路费都凑不出。”浪人突然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低声道:“一起干一票?知道吗,我发现城内有家商人母女几乎每隔几日便去附近的寺庙祈福,不如……嘿嘿嘿……”

“你疯了!官道上到处是人,万一被哪个多管闲事的武士或巡逻的官差看到,你我……”说着,这浪人横着手掌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怕什么!我早观察好了,等她们回来时候再动手,距离町外还有五里路,把她们直接掳到附近的密林,睡了她们的时间都足够,事后让她们永远闭嘴就是了。”

“唔……什么时候?”“今天!时间还早,喝酒喝酒。”

有意思。空山一叶本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但既然遇到,静极思动下也不妨随手做做好事。

“雾子,我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你随我一起还是先行回山?”雾子用一个淡淡的、看白痴似的眼神盯了空山一叶一眼,他瞬间明了雾子的意思:请不要说废话,谢谢。

空山一叶发现雾子自跟他出山之后,虽然依然不言不语,面部表情也冰冷依旧,但眼神已经活跃很多,不再是生无可恋的漠然,而是时不时会流露出一丝正常少女该有的表情,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对于这种现象空山一叶当然很欣慰,他并不希望这个世界跟着他时间最长,也算半个弟子的女孩子一辈子做个活死人。

人生并不只是过去,事实上在她这个年纪,过去仅仅意味着开胃小菜,酸苦,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享受之后的盛宴罢了。

店内的人已经相当少了,两个浪人起身离开,空山一叶打包了足足两坛美酒,毫不客气的交给雾子,“像以前一样,不要用肌肉力量托举,用剑术的发力方式和步伐。”

“知道了,别啰嗦。”雾子微微露出代表这个意思的眼神。

空山一叶点点头,带领雾子远远吊在那两个浪人身后。

“哦?想不到,还有跟我一样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吗?我怎么没发现店内其他客人有如此精湛的武功?”刚刚走出店外,他突然感知到一个极其微弱而有韵律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始终随着浪人的速度快慢而时常调整步伐,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亦分辨不出此人目的。

看来倒是不着急出手了……他暗暗想到。

天色距离黑暗还远,正如山贼所说,此处正是官道最为偏僻的一处拐角之处,旁边便是一片未曾清理过的怪树白茅密,几步之外便看不清里面发生的任何罪恶。

两个浪人不但没有趴在草中埋伏,而是就那么靠在路边继续喝起酒来,看起来相当正常,就连路过的行人都没兴趣多做探究。

空山一叶此时的注意力完全在另一个跟踪浪人的高手身上,这一路在他的注意下,他仔细探查过对方偶尔露出的身形,从肢体动作中他发现对方并不是剑术高手,当然不是因为这人没有佩剑。

剑客的行走一般上身是挺直不动的,即便手中无剑,左手也比右手摆动幅度要小得多,且步伐偏小,步频比其他门类的武者快一些,也许一百步中只快那么三两步,但对于空山一叶的感知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他看来,这人更像是修习了某种不常见的奇门兵刃,多半是双持武器,武功更偏向于刚猛一路的体术,但看身体的灵活程度,又不是专精炼体的僧侣。“此人绝不是武士,难道……忍者么……越来越有意思了。”空山一叶默默想到。

一阵少女的欢笑传来,不多时,三个身影出现在路中,一个青年少妇身边跟着比光子大不多少的少女,母女二人毫无防备的来到拐角之处,此时路上空无一人。

两个浪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拔出胁差横在母女二人脖颈之间,在她们还未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时便捂住二人的嘴拖进密林中。

熟练的用一根粗布条紧紧勒进女人嘴中之后才放下刀低笑道:“夫人,小姐,不必惊慌。在下兄弟二人只想借些钱财回到各自藩内,放心,我们一向不伤人性命,只要你们不报官。”

少女早已被变故吓得双目含泪软到在地,那个梳着硕大的圆盘发髻,身着穿素白色衬衣的青年妇人浑身颤抖的点点头,双手在摸索着把身上的钱财甚至金首饰全部交给浪人,希望他们真的只是劫财。

其中一个浪人掂了掂手中收获,满意的点了点头,“夫人,既然您时长拜佛祈福,能否发一下善心?”浪人一刀削断妇人的腰带把她扑倒在地,“我们兄弟已经很久很久没钱找女人了,求夫人和小姐做做善事,嘿嘿嘿……”

女人再怎么剧烈挣扎怎能敌得过武艺高强的壮年男子?就在两个女人几乎寸缕不着、空山一叶一度以为隐藏在暗处的家伙是否准备等浪人兴致正浓时再出手时,一道无声无息接近的身影急速冲过最后几步,从双手袖口中伸出短短一截闪烁着黝黑光芒的铁棍击在浪人后脑。

并没有空山一叶想象般钝器击打头盖骨的“咚咚”声,反而是微不可查的“噼啪”声,这是击中目标时力量没有任何浪费,头部完全承受全部打击导致的头盖骨碎裂成渣!

空山一叶眼神一凝,这种对身体和力量的控制程度……自己和比古当然可以轻松做到,那些知名的剑豪肯定也不成问题,但在长州藩一个不知名的沿海小城中竟有如此高手就很值得怀疑其身份目的了。

他究竟是谁?

不好意思,时断时续并非本意

抱歉了大家。

前些天我说最近要换个工作,可能不会很稳定的更新,这阵子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琢磨小说,毕竟拿人钱财就要尽心尽力,所以请大家谅解。

断更有瘾是有瘾,但纠结的滋味只有作者本人知道,好像偷偷做坏事一般,其实是相当无奈之举。

这本书不会太监,洒家也不会仓促结尾,最起码浪客剑心是有保障的,甚至下一部电影我都已经考虑好了,只是浪客的剧情才刚刚开始,就不过早透露了。

我看评论中有人说空山一叶出道即巅峰,不能每个世界都是吊打小怪吧。

对,洒家也没准备让他一直嚣张下去,不管多牛逼的高手,只要不是修仙,有一种东西是绝对绝对敌不过的,无论他是谁。

空山一叶当然也一样。

至于系统?我一直觉得如果在被胁迫的状况下,还接受所谓系统的“帮助”,甚至充满渴望并乐此不疲,那种人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巅峰,也许可以一拳轰爆地球,但心灵却是十足的懦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一无所有的屌丝当然会这样做,洒家如果有幸系统在身当然更加欢天喜地。

但空山一叶不会,他只会反抗,死也不妥协。

也许日后洒家也会写类似的系统成长流,但主角不是剑客,因为不配这个称呼。

至于怎样发展,如果大家感兴趣,总有看到的一天。

再次承诺,不会太监,只是更新不稳定,见谅。

第194章 身份暴露

从背后看,这个男人看起来相当普通。略显消瘦的身材,中等偏高一些的身高,如果把脸上蒙着三角面巾摘掉扔进人堆,保准会在2秒内失去注意。

这人揪住两个山贼的衣服随手往草丛里一扔,看起来相当熟练,从手法上看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做,他压低嗓音对着地上仍旧没有弄清状况的母女低喝道:“穿好衣服快离开这里,最近长州藩浪人多有出没,下次外出记得带些男人保护。”

说完,没有再管两个女人,转身戒备道:“阁下看了许久,是否也该现身让在下一观。”

“如此高手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偏僻的小城才是,如果方便,能否摘下面巾?”空山一叶拉着怀抱酒坛的雾子大大方方从树后踱步出现,他本没打算隐藏身形,被眼前的男人察觉也是应有之义。

听到空山一叶的话,再仔细打量一下空山一叶的身形之后,男人浑身汗毛根根直立,犹如炸毛的狸猫一般拱起脊背,亮出藏在衣袖中的武器摆开架势:“阁下是……剑圣空山大人?”

空山一叶略微一惊,又被认出来了!

难道自己已经出名到随意到一个地方都能有人知道他的地步了吗?

他无奈的摘掉斗笠扔在脚边,待看到对方的武器时眼神一亮,“哦?钢拐?这种武器可不常见,观你武艺,放眼日本也没几个人能达到你的地步,你又并非用剑高手,加上善于隐匿跟踪和对我的敌视态度……据我所知,全日本只有一个地方会出现你这种人物……是御庭番吗?还真是哪里都能遇到你们啊!”

同样被叫破身份的男人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居然叹了口气收起两根钢钢拐,微微躬身道:“剑圣大人名不虚传,在下的确乃御庭番众之一。”

“并非普通忍者那么简单吧!你们两任首领都与我交过手,我看你的武功不在他们之下。”

男人看了看磨磨蹭蹭穿衣服的母女,低喝一声:“你们快走,这里危险!”转头看着空山一叶诚恳说道:“只是这个城的情报负责人罢了,长州藩最近活动频繁,其反叛幕府之意昭然若揭,我驻守在这里只是为了监视长州藩最近的走私贸易,并非为剑圣大人而来,况且……”

“况且?”

男人叹了口气:“前任首领因未能从大人手中救回将军而被勒令剖腹,现任首领又被大人斩去一臂,在幕府那些大人物乃至将军殿下眼中,我们御庭番已经没什么太大作用了,现在大多被分散派遣到各藩经营情报,几乎与普通目付无异,相当于被赶出江户,自顾不暇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追杀大人。这几年明知大人就藏在甲斐深山,也无法派人搜寻也是如此。”

空山一叶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道:“如果我放你离开,你还是会把我在这里的情报上报幕府吧。”

男人身躯一僵,但还是勉强点头道:“此乃在下职责所在。”

“既然这样……”空山一叶缓缓抽出长船长光:“你还有什么遗言?”

虽说已经猜到空山一叶不会放任他离开,但男子心中还是泛起些许苦涩,“请大人放过这两个女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看我心情吧。”

面对空山一叶的步步紧逼,男人眉毛一竖,从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深度可以看出,他显然已至中年,经历无数生死战斗的男人哪怕面对的是传说中的“修罗”也不会轻易认输,他一腿在前一腿在后,交叉钢拐护住胸腹,摆出严防死守的架势,大喝一声:“你们再不走,便要死在这里!”母女二人这才惊慌的提起裙摆,朝着官道踉跄逃走。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径直走到男人面前,仔细盯着两只钢拐:长约半米左右,在四分之三的位置横出一个握柄,故此又叫卜字拐。短柄朝前长柄朝后,并列于小臂,既可以当做手臂和拳头的延伸进行拳法攻击,又能长枝在前转动抡击,不管当做简易盾牌进行防御、或者绞索对方武器,还是欺进身前锤击,都可发挥出极大的威力。在高手手中能衍生出无数复杂的招式套路,可谓攻防一体。

直至当代,拐仍然是制式警用冷兵器之一。

由于是精钢所铸,薄刃长刀一般尽量避免与之相击,否则很容易被当场击碎。空山一叶单手持刀,缓缓向前一递,其速度之慢如像弟子演示剑术一般,但这位中年忍者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死死盯住长刀的切先一寸寸接近。

如果是一般对手,此时他早已双拐相击,锁住甚至缴下对方的兵器了,但无数生死磨砺出的知觉告诉他,如果此时这样做,空山一叶一定会在双拐未曾相交的一刻骤然穿过那丝空隙,直接洞穿自己的咽喉。

后退更是死路一条!

他绝不相信自己身法速度可以快过掌握“一瞬千击”之奥义的空山一叶,电光火石间,他直接放弃曾引以为豪、让当代首领的流水剑式也无计可施的防御姿态,而是主动探出脖颈撞向刀锋,同时手中双拐像炸弹一般向前直冲空山一叶而去。

这样做固然自己会被一剑封喉,但沉重的双拐也可靠着最后的惯性砸碎对方胸口,竟是一招便要同归于尽。

没办法,身为御庭番的一员,他深知空山一叶曾经展露出的剑术有多惊人,自己主修刚猛一路的体术,又不会替身之术,被砍到就是被砍到,无法转嫁伤害。

如果两代首领均完好无损的与他一起围攻对方,他本人负责牵制和防守,上代首领负责远程暗器偷袭,当代首领利用小太刀术猛攻,即便空山一叶也不可能轻易获胜,就算当场杀死对方也有相当的机会,但只自己一人,只能靠搏命争取一线生机!

面对忍者的搏命招式,空山一叶露出赞叹的表情,他亦没有后退躲避,而是握着剑柄的右手五根手指向前一弹,长船长光就像被安装了矢量加速引擎般脱离他的手掌,急速向前飞出。

这个男人万万没想到,对方身为剑术领域最强之人,竟然可以让太刀离手当做暗器来用!谁说剑客都是嗜剑如命的家伙,谁说剑客除了死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开剑柄的?!

全盘打算被瞬间打乱,无奈下只好用左手钢拐挡在咽喉之前,右手钢拐前伸,阻止对方追击。

刀尖叮的一声击在钢拐之上,钢铁本身的弹性让长船长光向后弹出,力道撞击之下又让男人身体有零点几秒的僵直。

利用这眨眼之间的破绽,左手顺势攥住前伸的钢拐,空山一叶探步向前,右手接住刀柄贴在男人脖颈大动脉。

方寸之间,两人数次攻守转换,看似胜负无定,但所有节奏都在掌握在空山一叶手中,从头到尾只是他走到男人面前递出刀锋,继续向前架住对方脖子,不退、不躲、不变,轻描淡写一招制敌。

男人一脸死灰,任凭手中双拐落地。他可以败,可以死,但一身苦练的高明武功还未发挥万一,便以这样一种玩弄般的形式被击败,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吧。

想象中的鲜血四溅并未出现,空山一叶毫不犹豫的收刀还鞘,他本就没有杀死这个男人的意思,这年月,有正义感的人已经不多了,杀一个便少一个,毕竟谁都不愿意生活在充满恶棍的环境中。

空山一叶只想弄清对方的目的和身份而已,最后也是出于对奇门兵器的好奇才动手出招。

身份泄露不要紧,这里是长州藩,他不用担心幕府派遣大军围剿,至于小股偷袭?有自己和比古二人,连他也想象不出哪路高手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雾子,走吧。”他没有再理会那个御庭番高手,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大人,你就这样放了我,不怕我上报幕府吗?”

“请便。我不介意多杀几个前来送死的蠢蛋。”

“大人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原本还有一些兴趣,不过算了,知道不知道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剑圣大人,以后去葵屋喝酒,在下不收你的酒钱,作为大人放过在下的报答。”

说着,他解开面巾,露出一张沧桑的中年男人面孔,稍稍引人注目的只有修剪得很是整齐的两撇胡须。

“原来如此。你便是葵屋料亭的老板,想不到想不到……”看来自己和比古以后的酒有着落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大人请说。”

“你为何要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前来此处救人?身为忍者,不都是以任务为重的吗?”

葵屋老板捡起双拐隐于袖中,仔细整理一番后才郑重的盯着空山一叶道:“没错,忍者一切都是为了任务,但身为幕府的守护者,维护天下稳定、保护大家安全才是我们御庭番最大的任务啊!”

空山一叶有些失语,“你不做首领,可惜了……请问尊姓大名。”

“大人叫我翁吧。”

“翁?嗯,许久未曾尝过江户的美酒了,下次我再去,希望可以喝到。”

空山一叶和雾子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消失,翁才收回目光,重新带好面巾返回葵屋。这里是御庭番设立在长州藩的最大据点,他在此负责已经将近十年。

这次与空山一叶的短暂交手,他准备详细汇报给首领,再由首领递交幕府,曾经,空山一叶在他心中是十足的恶魔,但经过此次事件,他发现对方并不像传说中一般残暴,反而是相当有正义感的人。

对于这种人,他当然不希望被幕府剿灭。但正如他所说,忍者的职责所在不容他凭借个人感情便隐瞒重大情报。

至于高层究竟如何决定,那就不是他的地位所能参与的了……

第195章 幕府的对策

幕府的本质其实是一群出身武士世家的集团。

武士,也理所当然的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武士的核心并非是“士”,而是“武”,也就是暴力。当暴力衰弱,外不能抵御强敌,上不能威慑公卿大名,下不能压制农商阶级时,陷入崩溃境地也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由于黑船事件带来的影响,幕府此时的权威已经下降到冰点,为了应付越发咄咄逼人的各大强藩以及皇权急于重新掌权的的政治诉求,不得已下只能推行“公武合体”之制,但这种饮鸩止渴般的做法除了稍稍延迟幕府的崩溃速度之外,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维新派依旧大肆进行“尊王攘夷”活动,与朝廷公卿暗通曲款,试图彻底推翻幕府,拥立天皇上位;各地底层民众面对日复一日的剥削,也早已到达了极限,各地起义不断。

“哼,一群只知道争权夺利的混蛋!”幕府大老井伊直弼一把撕碎各地报来的告急奏疏。

虽然一直与十三代将军德川庆喜政见不和,借故空山一叶大闹江户事件愤然挂印回家,但面对幕府每况愈下的衰败现实和众多同僚的上门劝慰,最后还是勉强答应继续就任大老之职,不过脾气也越发暴躁,老中阿部正弘除了苦劝之外也只能暗自协调。

“大老,御庭番传来情报,昔日的修罗、剑圣空山一叶现身长州藩,身边带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在与一名忍者交手后返回深山,调查后得知,那里是一个名叫‘飞天御剑流’的隐世门派所在,不过目前只有当主一人,据闻也是个剑术高手。”

阿部正弘抽出袖中的卷宗放到井伊直弼面前,他知道,任何有关空山一叶的情报,面前这位前辈都会无比关注。

“御庭番吗?看来他们这群忍者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我还以为他们除了送死再也不会别的了。”

果然,井伊直弼立刻摊开卷宗仔细看了起来,“空山一叶这混蛋直到现在还在逍遥法外实乃幕府之齿!米国人的钢铁舰队我们不是对手,难道拿区区一个浪人也没办法?当初若不是将军和你们阻拦,哪怕毁掉半个江户老夫也定要此獠诛杀,再悬尸樱田门百日,以慑天下不臣之贼!”

阿部正弘为井伊直弼斟了一杯茶,“大老准备怎么做?长州藩一直是倒幕贼子的大本营,既然空山一叶身在此藩,我看不如……”

“不行!”井伊直弼直接摆手道:“长州藩绝不会答应出兵,即便强压,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甚至会兴高采烈的暗中派人交好空山一叶。”

“既然如此,派遣精锐旗本去长州……”

“愚蠢!你是想所有藩立刻便反了吗?幕府派兵去他藩乃是动摇天下的大忌,要知道现在的德川幕府已经不是家康公时代的幕府了。”

阿部正弘面对训斥也不动怒,他本就知道这两个方案绝对行不通,但为了避免眼前的幕府二把手一怒之下做出不可弥补的错误决定,只能先让他自己堵住这两条最有可能快速绞杀空山一叶的捷径。

果然,井伊直弼皱眉沉思之后,做出了一个对幕府来说成本最低、但结果也最不可把控的决定:向天下宣告空山一叶的所在,空山一叶首级的赏格与几年前相比再次提升一倍!

充分调动民间力量,不费幕府一兵一卒,还能顺便搅乱长州藩局势,延缓其武力对抗幕府的步伐。不仅如此,这也是遏制空山一叶重新回到江户、京都、大阪这些幕府重要城市的巨大阻力,逼迫其留在深山大泽,毕竟身边人越多,也意味着危险越大。

“空山一叶,虽然现在老夫没办法杀了你,但也绝不会让你好过。看着吧,我们一定有再次相见的那天,到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井伊直弼心中默念,转头西望久久不语。

……

长州藩,荻城。

作为大名毛利家的居城所在,荻城虽是地处沿海的偏远小城,但经过藩内两百年的建设后,也颇具规模。围绕天守阁建立的大量武家屋敷把本应笔直的街道故意修出直角曲折,以防备敌人——主要是德川幕府的进攻。

此时,一座普普通通的武家院落内,正聚集着一群藩士听最前方一个年轻的剑客高谈阔论,此人正是几年前被空山一叶牵连而被迫脱藩的桂小五郎。

“幕府腐败洋人横行,人民困苦不堪,朝廷诸公尸位素餐,但我们武士呢?不是整日流连花街酒馆,就是守着俸禄浑浑噩噩,看看隔壁的大清,听说一群叫太平天国的农民已经快要攻入他们京城了,我们这些武士难道已经失去了进取的勇气了吗?”

“桂家的小五郎,住嘴!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藩内的大人们不愿早日推翻幕府吗?可是德川家的谱代和亲近大名加起来军力胜过长州藩十倍不止,再加上藩内与洋人冲突不断,萨摩藩那些混蛋又落井下石处处牵制……此时起义不出一月便要被幕府剿灭,哪里是仅凭一腔血勇便能成功的?”周围一些稳重之人顿时点头附和,纷纷指责桂小五郎的不切实际。

已经是青年的小五郎眉头深皱,最近两年他不断在藩内活动,意图联络志士反抗幕府暴政,但收效甚微。

没有高层支持,想成功实在是太难了!

钱财、人脉、武力,他一样也没有,不仅如此,还受到效命于毛利家的世鬼众忍者监视,他本人对毛利家既想坐拥成果又不愿冒险出力的做法深深鄙视,也是日后他架空毛利家,独掌大权的起因之一。

“大家听我说!重大情报!”一个清朗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原来是桂小五郎的好友高杉晋作,“幕府发布公告,剑圣空山一叶重新现世,就在长州藩三田城外的山中!此外幕府把通缉赏格提升一倍,这次并不仅限于空山一叶的首级,而是无论斩掉空山一叶哪个部位,在经过核实后都能换取不同程度的赏赐。”

什么!

桂小五郎冲到好友身边夺过情报,急急浏览一遍后,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冲出门外,不过此时院内众人已经不在意小五郎的去留了,他们还未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老师终于来长州藩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如果老师在,以他的武功和影响力,想必说服藩主和家老们轻而易举,如果老师能亲自出手的话……

桂小五郎忍不住陷入美好的幻想中,恨不得下一刻便飞至空山一叶面前。

与此处相隔几条街的一处宅院内,一位妙龄女子正在打点行装。

千叶佐奈此时已年满十九,原本纤细清丽的姿容出落得更加娇娆,眉宇间长久挥之不去的忧郁把这位曾经的明媚少女渲染得异常楚楚动人。如果不是常年头戴斗笠腰佩小太刀做男子打扮,恐怕要被求亲之人踏破大门吧。

她来到长州藩也是最近的事,自从空山一叶不辞而别后,她也没有长久留在江户的玄武馆道场,而是跟随千叶家下属商户走遍日本寻找空山一叶的踪迹,直到偶遇桂小五郎之后,才在对方的分析下决定留在长州藩等候空山一叶现身。

她得到空山一叶的消息甚至比桂小五郎更早,千叶家所有人都知晓这位最受宠爱的小姐的心思,只是碍于空山一叶身份和幕府的敌视不能公开罢了。

“空山君,你还记得我吗,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再次逃走……”千叶佐奈带好斗笠,背上小小的包裹直奔空山一叶所在而去。

整个日本像他们一样闻风而动的不明人士不知几何,而此时的空山一叶毫不知情,正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发色绯红的小男孩,“比古,这就是你此行的收获吗?飞天御剑流第十四代继承者,绯村剑心?”

第196章 比古,我可把奥义先教你

剑心永远也忘不掉第一次见到空山一叶,由这个男人所带来的死亡方式。空山一叶精湛的杀戮技艺在剑心年幼的心中还未形成所谓“精妙绝伦”的印象,或许当他有一天掌握了飞天御剑流最强奥义“读招”之后再次回想,才能发觉空山一叶杀人如呼吸一般自然的剑术和心境是多么不易。

他脑中时刻都在回想,当时空山一叶仅凭借“你们自杀吧”这句话,就能让那些不把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的山贼主动自杀身亡,难道对眼前这个男人挥剑反抗是比死更令人窒息的莫大恐惧吗?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剑心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这个浑身酒气,满脸胡茬,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大叔,忍不住道:“还没有感谢您救了我的性命。”“不必在意,顺手为之罢了。”

空山一叶不为所动,与随手救了只流浪狗没有任何区别,完全不知眼前这孩子十年之后会成为整个世界的主角,现在在他心中的重视程度甚至不如一坛好酒。

“比古,我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了……”

比古清十郎正沉浸如何教导剑心的思考中,下意识的问道:“麻烦?”

比古突然警惕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你是否把我的酒都喝光了!”

“酒当然是喝光了。”

“啊啊啊,我好不容易才省下来的美酒啊!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能让你找到!你你你……我跟你拼了!”

“嘛嘛,不要这么小气,我就不同了。在山下,我给你找了一家可以随意喝酒不用花钱的地方,比你藏起来酸涩寡淡的劣酒美味一百倍,不用感激我。”空山一叶摆摆手。

比古清十郎大喜,但随即疑惑道:“你究竟用多大的代价才能换来这种天大的好事,你是那家店的救命恩人?”

“嗯?可算是仇人……吧,或许。”毕竟自己间接毁掉了御庭番两任首领,导致其在幕府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又是其心中破坏日本安定的最大恐怖分子,或许“仇人”两个字都并不足以描述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前面还要加上“不可饶恕”“不共戴天”“食肉寝皮”这些形容词。

“那家店是御庭番设立在长州藩的据点,我与此地的负责人过了几招,然后放过了他,所以……”没有让比古清十郎继续瞎猜,空山一叶直接说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御庭番?一群忍术还过得去,心思也不算坏的忍者罢了,这种程度麻烦算什么……等等?!”比古瞬间反应过来,“你放过了他,以他们的固执必定会上报幕府,以幕府对你的极度仇视……剑心,我们走,东西不要了,反正酒都喝光了,也没什么值得带走的!”

以他的剑术当然不惧幕府报复,事实上如果只有他和空山一叶两人在此,比古更希望与好友并肩作战会一会幕府的大军,雾子也没问题,她现在的剑术已不弱于一流剑客,自保绰绰有余,但剑心还是个比他腰间长刀都矮一大截的孩子!

空山一叶有些无语的看着比古清十郎,原本只想调侃一下罢了,没想到好友的反应这么大,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被比古拉在手中的剑心,你竟然如此珍视这个孩子吗,比古?

“不对!幕府绝不可能派遣大军,这里是长州藩!”对此时政治和态势比空山一叶更了解的比古清十郎也瞬间反应了过来,长出一口气,幽怨的蹬了空山一叶一眼:“空山,你明知幕府拿你没办法,所以要故意消遣他们的吧,顺便把我拖下水。不行,你给我带来如此大的麻烦怎么也要付出一些好处才行。”

比古突然狡黠的说道:“这样,我看你空山流的剑术虽然普普通通,但有些奥义还是勉强不下于我飞天御剑流的,教一些给这个孩子,当做赔礼吧。”说完,颇为期待的看着空山一叶。

传授他流剑客武艺在这个时代其实非常盛行,很多剑客之所以能够成为举世瞩目的剑豪也是博采众长,向无数名家请教,最终才得以创出自己的独特的剑道理论。

但奥义不同,这是一个流派的根本!

是只有内传弟子甚至一派传承者才能学到的最高剑术,涉及到思想、理念、对剑和生命的感悟、对自然法则的理解这些哲学层面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传授。

奥义这种东西也不是光靠长久观察便能学会的,比如空山一叶最负盛名的“瞬狱杀”,如果空山一叶不把他如何通过控制身体突破空间限制的细节讲出来,即便以比古的剑道修为也完全找不到头绪。

据比古清十郎所知,雾子也只是学到空山一叶的基础剑术而已,那些名传天下的奥义空山一叶一个字也不曾教过。

“可以,虽然不会对剑术修为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杀人足够了。”让比古没想到的是,空山一叶如此轻易便答应了,“但是……比古,你就不怕会教出个怪物徒弟吗?”

“哦?怎么讲?”比古清十郎大喜之下并没有仔细思索其中的冲突。

“我的剑术更多的是脱胎于战阵,善于正面迎敌,以一敌多;而你们飞天御剑流最厉害的是拔刀术,善于利用绝对速度在偷袭中一击致命,也就是你这怪胎才能把这门刺客剑术用得如神龙吐吸,所向无敌!”

比古清十郎仔细回想一下空山一叶的战绩,可不是吗!出道至今,没有哪次是偷袭,就连劫持将军这种逆天之举,也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悍然发动,杀得血染江户之时,哪次不是以寡击众,堂堂正正出剑,以绝对实力击杀对手,让人升不起抵抗的欲望。

而自己的飞天御剑流也的确如空山一叶所说,善于以弱胜强,尤其是不下于剑圣专属领域“目剑心眼”能力的“读招”奥义,虽然不具备任何攻击力,但配合各种“龙和闪”命名的神速剑式、无法被防御的九头龙闪以及超越绝对速度的天翔龙闪奥义,只要窥破对方任何破绽,便能一招制敌,偏偏世上不存在没有破绽的招式,所以比古说飞天御剑流是门无敌的剑法并不为过。

而空山一叶不同,他所擅长的是如何修炼到比别人更强,对那些修为低于他的人形成绝对压制,他的剑术或许有破绽,但人却是毫无破绽的。

比古知道这是与飞天御剑流完全两个不同的剑术体系,也只有空山一叶这种不带任何目的、完全为强而强的剑客才能有所成就。

人生短暂,剑心这孩子又如何能同时学好两门完全不同的剑术呢?考虑到这点后,比古不禁有些沉默。

只听空山一叶接着说:“何况施展我的奥义需要极强的身体天赋,比如那招我随便胡说的瞬狱杀,这个孩子哪怕学会怎样使用,或许在发动的同时自己的脚腕便会断掉的。”

说着,空山一叶目光炯炯的盯着比古清十郎:“这样吧,比古,我可以把这些先教给你,至于怎样教这个孩子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空山,你!”比古清十郎大为感动,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境界,任何精妙招式都已经很难再提升剑术修为,不过,一旦吸收空山一叶这种同级别人物但不同理念的奥义,对于改善飞天御剑流原有招式使其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创造全新奥义都是有有可能的,这对于流派的传承和发扬具有多么强大的意义比古清十郎心知肚明。

如果说以前比古把空山一叶当做至交好友的话,现在无疑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

他突然拉着懵懂的剑心朝空山一叶恭敬鞠了一躬,在对方诧异的神色中说道:“空山,并非我本人感谢你,而是继承比古清十郎这个名字的我所代表的飞天御剑流感谢你。”

这句绕口的话中的意思空山一叶明白:比古与他的关系自不必说,当然无需感谢;但自己与飞天御剑流并无瓜葛,这是门派对与门派间的恩惠,即便他们两人死了,后续的继承者也要承认这种关系。

自己的门派么……空山一叶心中苦笑,也不知大野不二他们那几个人是否还活着,但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也并非属于自己的传人,这种流派间的事对于流浪各个世界的自己真的有意义吗?

空山一叶不知道,但也不会拒绝比古的好意,轻轻点头道:“好了,既然要教你我的奥义,那么还是得先打过一场才是!”

比古清十郎无奈,“空山,我们已经比过很多次了,你的招式我熟的不能再熟,我看不如……”

“不行!”对手难求,与比古清十郎这种同等级的人切磋才能感受到游走于生死间的颤栗快感,而对方显然对此不是很感兴趣,最近总是以各种借口拒绝。

如果比古知道空山一叶的想法一定会在心中大吼:总是被你用速度压着打,我也很难受啊!又不能真的发动会分出生死的天翔龙闪,想我无敌的飞天御剑流、无敌的比古清十郎大人这样下去都快成为防守专家了,你难道看不到我的爱剑已经被你那把长船长光斩得处处是伤痕了吗!

但刚刚接受空山一叶大恩,比古清十郎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好推脱到:“空山,我们刚刚回来,肚子还很饿……”

“雾子,饭团。”

“口渴……”

“雾子,酒。”

“我……”“雾子……”

“岂可修!空山你这混蛋!拔剑!”

第197章 月夜美人

月夜,溪边。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只欣赏着这些美景,酒就足够美味了,若是依然觉得难喝的话,那就说明自己哪里变奇怪了。”比古清十郎端着一杯美酒感叹道。

这几日都在忙于学习空山一叶独门奥义并教导剑心飞天御剑流剑术,比古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忙碌过了,这次难得的放松不禁让他心情极度愉悦,微醺之下,忍不住吟出以上这些带着诗意的话。

但显然,以剑心的年纪还不懂这些话中的含义,只是眨着童真的大眼睛看着师傅,不明白这种呛鼻的东西难道比雾子姐姐做的味噌汤更好喝吗?

“你还小,有朝一日你会明白酒的美妙的,到时,你我师徒再一起品尝吧。”比古清十郎轻咂一口,继续自斟自饮。

“原来你躲在了这里!”空山一叶施施然走近,身后照例跟着寸步不离的雾子。此地位于山腰之中,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都会路过此地,也是一处极佳的休憩地点,小溪沿着山上的瀑布顺流而下,拐过几道弯后在此形成一道清澈的小溪,如果到了盛夏时节,还可以把山中采摘的野果浸入冰凉的溪水中,是物产贫瘠的山中为数不多的享受。

比古清十郎倒满陶杯,隔着小溪迅猛的掷向空山一叶身前,只看力道,这厚重的陶杯如果砸到普通人胸口,很大的可能是胸与杯皆碎,空山一叶平伸手掌稳稳握住杯子一口饮尽,无论是比古掷杯还是空山一叶接杯,整个过程没有洒出一滴酒!尤其难得的是两个人若无其事的态度,眼力、控制、信心,缺一不可。

雾子翻了翻白眼,对两人这种在她看来相当孩子气的无聊做法已经习以为常,早在荒山破庙中,两位当世最强剑客就时常做这种游戏,有时只为了最后一杯酒谁能喝得更多一些。最开始,空山一叶胜的次数比较多,不是他的剑术修为更高,而是对自己身体力量和速度的掌控力度更强。

据比古清十郎自己说,到现在为止他的力气也仍然没有停止继续增加,而每次力量的增长都需要控制身体重新适应,这让他很是烦恼……空山一叶每次听到他这样说都忍不住想拔刀跟这个混蛋大战一场。

“哈哈,空山,这是最后一杯,看我的飞天、飞天龙%#¥闪!”比古含糊不清的快速说道,显然他也没想好这招究竟应该叫什么名字,空山一叶嗤笑道:“大诗人,连个名字都想不好吗?”“少啰嗦!看招!”

空山一叶轻车熟路的接过酒杯,但还未等抛回去,往日坚若磐石的手突然轻轻一颤,一滴酒液顺着杯口向下滑落。“哈!你输了,空山,难得能赢你一次,快,扔回来,这杯归我了。”比古兴高采烈的说。但空山一叶仍旧一动未动,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比古的话。

而此时比古也已经看出空山一叶表情不对,收起笑容,面色凝重的问:“有人来了吗?很强?”以他对空山一叶的了解,如果是一般敌人,说不定面前这位脾气不算好的家伙会直接留下一句“等我一会”,然后直接提剑去杀人,怎么可能会让他失去冷静之心?

空山一叶摇摇头,低声叹道:“可能是熟人,没想到她竟能找到这里……”“她?”比古瞬间了然,肯定是这家伙曾经欠下的债,被债主找上了门,眨了眨眼嘿嘿笑道:“没想到麻烦来的这么快,但这种麻烦请恕在下要袖手旁观了。”

没有理会比古的揶揄,此时空山一叶的全部感知都放到了那声缓缓而来的脚步中,虽然已经几年未见,但这种带着剑客的坚决和少女的轻盈融合而成的独特韵律,天下间只有一人拥有——千叶佐奈来了。

月光下,一身洁白和服的女子缓缓走来,纤细高挑的身材,比空山一叶印象中更高了一些,完全退去稚气的脸看起来比几年前更具有女人魅力,腰间斜插的一柄小太刀显示这位看起来婀娜的女子完全没有外边那般柔弱,搭配其清丽的气质,更像是一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

看着对方依旧是少女的发髻和衣着,空山一叶百感交集,离开江户这些年,自己很少想过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的女子,原以为对方也早已出嫁,但看起来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佐奈……难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寻我吗?空山一叶复杂的想着,但嘴中却道:“千叶小姐,好久不见。”语气中的疏离之意与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如出一辙。

“空山君,好久不见,不过终归是再次见到你了。”千叶佐奈压抑着激动,淡淡的说道。早已坚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从他身边离开”信念的千叶佐奈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只是一步步缓缓走向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就像两个高手的对决,心怀愧疚的空山一叶早已心防失守,那双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剑目竟然有些躲闪,出身剑术世家的女子怎能察觉不到如此重大的破绽?

她嘴角含笑,特意换上一身洁白和服的她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两只脚尖朝内,迈着极其富有韵味的细碎步伐缓缓走到空山一叶身前。在对方措手不及间,一只手笼住袖口,一只手自然的抚摸着空山一叶的脸颊,原本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现在已经变得十分温柔,“空山君,你苍老了许多呢。”

空山一叶有口干舌燥。

其实不只是空山一叶,雾子也被突然出现的绝美女子打击的几欲昏厥,她一直以为空山一叶是自己的,不,自己是空山一叶的,反正都差不多。但突然出现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出色不知多少倍的女人,心中震惊、嫉妒、羡慕、慌乱、仇视、自卑……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是一种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就要被夺走,然而自己没有任何反击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的绝望。

偷偷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黑衣身材干瘦,身高不及空山一叶胸口,又看了看芳华绝代的千叶佐奈,顿时生出一种“如果我是男人也绝对会选择她的吧”的心思。

比古清十郎早已拉着一脸好奇的剑心闪人了,他虽然不知好友与这个漂亮女子间的瓜葛,但只看一向对剑术之外任何事都是一副冷淡样子的好友突然变得举止无措,就知道其中必有内幕!果然,女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对手,祝你好运了兄弟……

“佐奈,你知道的,我……”空山一叶轻轻抓住女子的手,想要迫使她离开自己的脸,但从手中传来的力道表明,除非自己狠心掰断,否则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对方坚决的心意,他放弃了,任命般的立在当场,摆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抗拒姿态。

千叶佐奈丝毫不以为意,痴痴的诉说到:“空山君,你知道吗,古时有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叫千代能,只因在梦中遇到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神,便拒绝世间所有出色男人的求婚,她一直傻傻的等待着梦中神人的出现。但梦中的神怎能出现到现实中!直到二十几岁后才从映出月亮的水桶中悟出‘水中明月只是空’的道理,于是自毁容颜出家为尼,度过了凄惨的一生。”

千叶佐奈收回空山一叶脸上的葇荑,身体缓缓倒向空山一叶,双臂紧紧箍住空山一叶的腰,“你就是出现在我梦中的神,空山君,前几年我一直以为你也像那水中的月亮一般,但好在你不是。我也不必像千代能一般出家了此一生,答应我,不要再抛下我,我也不会再让你偷偷跑掉了。”

天上之月与溪中之月交相辉映。

空山一叶和千叶佐奈两个人重合的身影静静的站在上下月亮之间,似乎连流水声都静了许多。

只有身旁的雾子虽然更加不知所措,但还是倔强的立在一旁——她也绝不会从空山一叶身边离开!

第198章 这样的战争男人还从未赢过

晨曦驱逐了月光,天色慢慢开始亮了起来,三人竟是这样枯站一夜。

千叶佐奈已然在心爱之人胸前睡熟,竟是打起了轻酣;雾子犹如一块石头般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因攥紧拳头而导致手掌鲜血淋漓,任谁都看不出这个女孩的任何情绪。

空山一叶这一夜想了很多很多,善于主动进攻的他,唯独对女人总是被动防御,却总也防不住对方犀利的攻势。怎么办?再次不辞而别?不行!昨天佐奈讲的那个故事绝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自己直接跑掉,她真的会自毁容颜出家为尼。

娶了她?自己已经留在这个世界将近四年之久,说不定一辈子也出不去,当初怕自己突然消失以至于辜负了对方的顾虑消失不见,幕府现在也不能拿自己怎样,的确有条件让怀中女子得偿所愿。毕竟自己也不是对她毫无感觉,但每次想到妻子和光子的身影,总觉得越不过去自己内心的犹豫。

他想抬手轻抚怀中女子的头发,但伸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去——他感知到千叶佐奈已经醒了。又看了看与他一样未曾睡的雾子,唉,这又是个让人头痛的女孩,好在她还小,能拖过一日算一日吧……

比古的大嗓门拯救了三人间沉默而尴尬的气氛,“早餐!我饿了,雾子呢?”走到近前看到如此情况不禁以手抚额,“你也算是半个主人,空山,怎能如此怠慢这位小姐,走吧,先为她收拾一间休息的房间。唉,也不知多久没有住过人了,席子要好好晒一晒。喂,别愣着,快走啊!”“腿麻了。”……

雾子几乎是被比古夹在腋下离开的,哪怕女孩用尽全力四肢乱蹬,但哪里敌得过比古清十郎的神力,“小孩子不要管大人间的事,乖乖去做早饭,毕竟就算你想快快长大也要多吃一些才行……”随着比古的声音逐渐远去,心满意足但仍略带遗憾的千叶佐奈抬头看着心爱之人的脸轻声说道:“空山君,哪怕你还不愿娶我,也请不要赶我走,或者像上次一样不辞而别,好吗?”“你又是何苦……”“好啦好啦,刚才那位大叔不是说了吗,你快给我找个房间,今后的日子就请空山君多多关照啦。”“那个不是大叔,他叫比古清十郎,比我还小几岁……”

“不要在意这些无聊的事,我们走吧。”不容空山一叶说话,千叶佐奈拉起他的手向着山上的方向走去,恢复少女本性的佐奈一反往日忧郁,整个人就像晨间的鸟儿一般欢快。

虽然空山一叶仍然没有答应要娶她为妻,但相较江户时的冷酷无情,现在的空山一叶已经彻底认输,佐奈知道,这个骄傲的男人已经被她攻破内心的防线,现在还不曾下定决心应该是有其他方面的顾虑,比如他以前的妻儿、女人们,至于那个看起来很是倔强的黑衣小女孩?应该是弟子之类的人物吧,或许因为长久跟在这个男人身边产生强烈依恋,就像自己在她那个年纪十分依恋父亲一般,她根本没有把这个瘦小的女孩当做竞争对手。

一切似乎已经步入正轨。

佐奈欢喜的收拾屋子,飞天御剑流空置的木屋多得很,但只有平日里住人的那几间是完好无损的,其他要么被山风、海风吹得摇摇欲坠,要么潮湿得不像话,甚至不如玄武馆的柴房马厩,但对于此时的少女来说,哪怕用将军的天守阁换,她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雾子正呆呆的做着午饭,往日面无表情的脸上展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千叶佐奈的到来对她的冲击不下于破庙中看着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如果任由事态发展,她将失去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或者、甚至、也许有可能成为爱人的……

跃动的火苗和跳动更加强烈的心脏,让女孩脸颊变得红彤彤的,雾子瞬间摆脱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思索目前对她来说极其不利的形势,左思右想都没什么好办法。不如偷偷杀了她?虽然看起来那女子似乎身手不弱的样子,但自己曾经可是忍者!即便这么多年来一直修炼剑术,也不代表自己会忘了风魔里的传承,如果事先准备好,自己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杀掉她……不行!即便空山一叶不会为她报仇而杀掉自己,估计这辈子也别想得到他的原谅了。究竟该怎么办?

好想赶快长大,变成你最喜欢的样子啊……空山……君……

空山一叶现在只想好好大醉一场。他提着酒壶来到比古师徒修炼的瀑布,不由自主的开口道:“麻烦,怎么办才好呢究竟……唉,当时不应该放过那个葵屋的老板的。”

比古清十郎嘱咐了剑心几句,反身来到空山一叶身边好奇的问道:“如此美人,你竟不去陪伴?平时让你指点剑心几句都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现在怎么主动跑来了。”

“真的很羡慕你啊,比古。”

“嗯?”

“有时候没有女人喜欢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呵呵呵。”比古清十郎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嘲笑道:“是啊!总比某些人四处留情,哪怕跑到山上也躲不掉要强得多。”

空山一叶也不说话,背靠一颗大树抬头看天,即便勉强答应千叶佐奈留下,但也仍然不能释怀。

“杀人如麻的剑圣大人如果被人看到如此软弱的模样,肯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比古夺过好友手中的酒壶大大饮了一口,“怎么,昨晚你……你被那个佳人凌辱了?以至于想不开?”

空山一叶无语的白了他一眼。

比古有些疑惑的问道:“空山,你不会就这样站了整宿吧!不解风情的家伙……”“你不明白的。”空山一叶眼神空洞的叹了口气。

看着好友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样子,比古突然严肃起来,剑客允许败、允许死、允许疯,但唯独不能颓!一旦意志消沉,哪怕绝世修为也发挥不出万一。

“空山一叶,女人在你眼里是什么?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看着好友认真的神色,空山一叶也收起了消沉,大脑瞬间开启思考状态:女人?

不管是妻子真希还是情人光子,好像每次接受了女人,自己的剑术修为便有一次极大的提升?真是奇了怪哉!尤其在心境上,第一次是让自己重新恢复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满脑子只有剑的鬼,剑术也因此而初步圆融;第二次更是彻底把自己变成一个整日喝酒、不修边幅、迎风撒尿也毫不在乎的糙汉,通过这种彻底的随意,让自己摆脱了杀戮对心的影响。

而剑……当初与光子最为浓情的时刻,川田曾问过自己:剑和光子会选哪一个。

记得当时自己毫不犹豫的回答——剑!

原本以为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但这其实才是自己最纯粹的初心啊!哪怕再怎么爱一个女人,也完全没办法取代剑对自己的重要性。果然,自己当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啊……

那么佐奈呢,她会对自己的剑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吗?一定不会!

虽然这种计算得失的想法太过于功利,但这是完全冷静下来的空山一叶几乎本能的分析。

他突然之间有些想通了,接受佐奈不会对自己的剑产生任何影响,再次拒绝对方不但会让自己的心灵出现破绽,还会毁了一个原本可以幸福的女子。

想通一切的空山一叶一跃而起,那股勃然而发的剑意让凛冽的山风都停顿了一下,再次看向满脸笑意的好友,空山一叶心中暗暗感激。

“你真的很适合当老师,比古,多谢你了。”

比谷清十郎得意的耸了耸肩,“我可是飞天御剑流第十三代当主,我的本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的很呢!”

空山一叶转身摆手,声音远远的传来:“比古,我会记住你这次的人情,放心,哪天我遇到合适的女人,一定会把她带到这里的,早日结束你悲惨的童男生涯,到时看你无敌的飞天御剑流有没有能够应对这样一个女人的奥义!记住,这是空山一叶的承诺,哈哈哈!”

“喂喂!不要太过分,你还是先处理好你自己的女人吧!”两个人的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回荡。

“难道女人比飞天御剑流还要厉害吗,师傅?”剑心幼小的心灵中生出这样的疑惑,忍不住脱口问道。

“傻孩子”,比古清十郎又恢复成那副严实的模样,“当你无法用剑解决女人时,哪怕是剑神,也只有乖乖被收束在鞘中啊!这样的战争,据为师所知,男人还从未赢过……喂,不要停下偷懒,双龙闪加练三百次!”

第200章 来自幕府的善意

原本果决大胆性子的佐奈在得到空山一叶的承诺后反而有些患得患失,人在一无所有和即将得到时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这点也同样适用于空山一叶。

虽然他不知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婚嫁礼仪,但无论如何在两人成婚之前去女方家里摆放长辈、请求把女儿托付给自己的程序应该还是非常必要的,否则岂不是私奔一流?

不过在千叶佐奈的苦劝下总算是放弃了这种十分危险的想法,一旦他与千叶周作见面,或许他自己可以不惧幕府,但千叶家必受连累!这也是与空山一叶结合必须要面对的风险之一。

“佐奈……”空山一叶有些愧疚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空山君,对于我来说能与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我听说古时有对相爱的男女,因为男人受到大名征召去打一场必死的战争,因为不愿拖累女子,准备凌晨悄悄离开村子,却发现女子早已穿着嫁衣在村口等着他,二人遂在马头前结为夫妻,丈夫数年毫无音讯,女子却始终坚信丈夫哪天可以回家,后来战争结束,九死一生的丈夫也被大名封为大将,从此二人幸福的度过一生。大家把这种结合称作‘马头婚’,虽然没有亲友祝福,但亦是被上天赐福的婚姻呢。空山君,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千叶佐奈柔柔的说,含情脉脉的看着心爱的男人。

此情此景,空山一叶还能有什么话说呢。他一把拉住佳人,双唇覆在对方樱红的小嘴上,罕见的主动发起攻势。少女的汁液,似花露似牛乳,清甜而又香醇,着实比最上等的美酒更易让人沉醉啊……

直到回到厅中,佐奈从脖颈到脸颊仍旧是一片粉红色。此时早已到了用餐之时,但不管比古师徒还是雾子似乎都比平时要迟一些,空山一叶也乐得与佐奈独处,正当二人越凑越近,似乎又要贴在一起之时,飞天御剑流山门之前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正是被空山一叶放过的御庭番忍者、葵屋的老板,翁。

没有围墙当然便没有大门,也就更没有迎接客人的小徒,翁只好自顾自的抬腿走向最大一间茅屋的正厅,早已感知出有人来访的空山一叶正襟危坐,看到这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时,忍不住有些不耐的嘲讽道:“哦?是你呀,我一直以为你们忍者都喜欢在夜晚行动,现在天还早些吧,况且……想不到你竟然还敢上山寻我,就不怕我心情不好拿你祭刀?”

这个中年忍者恭恭敬敬的脱下草鞋踏上台阶,在门口躬身行礼,随即跪坐在一旁诚恳的说道:“在下此次前来实为拜访,特意为大人带来店里存着的江户美酒,顺便转达幕府的密令。”

“密令?呵呵,幕府有什么信心可命令我?我对幕府的事不感兴趣,酒留下,你可以走了。”空山一叶冷淡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忍者,他也不会如此轻易暴露行踪,虽然最终结果是让他收获了一位绝代佳人,但仍旧对幕府卑鄙的做法相当憎恨。

“空山大人误会了,这次不但有幕府对大人的态度,还有老中阿部正弘大人的私人嘱咐,幕府密令在下通知大人,只要大人不参与长州藩逆贼的叛乱,便不会再追究大人犯下的一切罪过,并愿每月为大人奉上俸禄。”

看到空山一叶想要开口讽刺,翁又急着说道:“另外,老中大人以私人名义让我们御庭番转达,如果大人愿意,即便再次回到江户,只要不大张旗鼓的露面,幕府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了,大人在甲斐深山中的那座破庙,老中大人已经悄悄派人重新修葺,还在院落旁的地下为大人准备足够三年饮用的美酒。”

“什么什么?空山,你发了!剑心,收拾一下,咱们要换地方住了!认识你这么久了,只有这次是好消息!”比古清十郎略带讽刺的大嗓门隔着老远便传到屋内众人耳中,早已习惯好友调侃的空山一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一旁的翁却暗自心惊。

在全日本范围内,哪个听到空山一叶名字的不心生恐惧?权势大如将军殿下亦不愿提及,那么这个敢于公然调侃脾气觉不算好的剑圣大人的人物究竟有何依仗?忍不住转头看去,顿时被比古清十郎龙行虎步的强大气场所吸引。

高手!这个看起来比空山一叶还有气势凛人的就是飞天御剑流当代宗主比古清十郎吗?为何关于他的情报如此之少?如果能买通……不,如果能说服他为幕府效力,空山一叶的威胁算什么?那些逆贼的威胁又算什么……心中不断盘算的忍者庆幸自己不顾危险亲自前来,总算有了巨大收获。

走到近前,头顶几乎要顶到门框的比古,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跪坐在一旁的翁,神情也逐渐转冷:“但是……既然幕府肯花费十倍力气修葺一座无人寺庙,埋藏美酒,为何不把这些钱财粮食分给山中快要饿死的农民?嗯?空山一叶这种家伙,哪怕住陋屋喝劣酒,也是风雨不侵衣食不缺,但被幕府害得无家可归的难民们每天有多少人在饥饿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你知道吗,甲斐群山中的野狗各个膘肥体壮,但眼睛是绿色的,它们有的是人肉可吃!坐在人民尸体上大吃大喝的幕府,你们,又与野狗何异?!”

比古清十郎每说一句,翁的脸色变难看一分,买通比古的计划还未成型便腹死胎中,而且,他难道不知道比古所说的状况吗?身为探知天下的御庭番众的高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人民生活在多么残酷的世界中,但他只是个忍者,终生任务是保护幕府的忍者……

“冷静一下,比古,没用的。翁,回去告诉幕府,我空山一叶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与那些所谓长州逆贼来往是因为无聊,我不回江户是因为那里没有什么让我留念的,难道真以为怕了幕府不成?我想去,幕府拦不住,我想走,幕府阻止不了,何须幕府恩赐?看来我那一剑并未让幕府了解我是什么人啊!如此蠢货集中之地,还能独占天下多久?”

这番狂妄又霸气至极的话听得屋内诸人热血沸腾,翁虽然胆战心惊,但内心中也不禁高喝一声:剑圣就是剑圣,名不虚传!

但……如此英才,不是隐在荒山野岭之中,比如眼前这位比古清十郎;就是敌视乃至对抗幕府,比如剑圣空山一叶,如果幕府能够得到在这种人才的效力,哪里会怕什么叛乱?换句话说,哪里还会有叛乱?

或许……幕府真的已经快要不行了?

第201章 皆惊

唉,看来没什么好劝的了……

翁本人也对幕府的决定相当不看好,幸好今天的任务只是传达幕府善意,而不是说服。

他恭敬的向空山一叶和比古清十郎行了一礼,转头对千叶佐奈温和的说道:“这位是佐奈小姐吗?在下曾在江户遥视过令尊周作大人,十分仰慕令尊的威严,恨不能投身玄武观成为令尊的弟子,只不过当时在下只是个普通的小忍者,一直未能如愿。在下本人亦对千叶家遭受的无妄之灾十分惋惜,奈何大人物们的政治总是如此让人摸不到头脑。千叶家毕竟是忠于幕府的,玄武观出身的很多著名剑客也是幕府的中流砥柱……”

“有什么话,直说。”空山一叶粗鲁打断翁的抒情,

翁尴尬的张张嘴,随即严肃问道:“千叶小姐,您出现在此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千叶佐奈先是含情脉脉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随即展露出千叶家的武家风范,威严又不失平淡的说道:“空山现在是我的夫君。”

所有人都不禁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我们御庭番得到明确的情报,千叶小姐,您应该昨晚才刚刚上山的,之前除了在江户,也并未与空山大人有所交集,怎么、怎么会……不可能的吧……”翁有些语无伦次。

比古清十郎也长大嘴巴,忍不住对空山一叶竖起了大拇指:“哪里是昨晚!一刻之前还与我喝酒来着!空山,这次我是真的佩服你了!你果然做什么都很快,比出剑更快!”

空山一叶翻了翻白眼,决定不跟比古这个处男计较,

而不知何时来到门外的雾子此时摇摇欲坠,几乎只撑不住身体,与刚才千叶佐奈的状态相差不大,只不过一个是喜极,一个是悲极而已,但在场众人谁会关注一向没有存在感的她,也只有同在门外偷听,心灵通透的剑心悄悄握住雾子的手,轻轻摇晃,幼小的身体中已经开始展现一种可以让人心安的气场。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对这个一直沉默的小姐姐造成多大打击,但他可以敏锐感知到雾子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浓重死气,似乎下一秒就会化作灰烬被山风吹散一般。

只听里面千叶佐奈接着道:“我早已不是千叶家的人了,几年前我便把决定脱离千叶家的诀别书交给了当时的家主千叶定吉叔父,此后我也没回到过千叶家,一直在日本四处流浪,想必以御庭番的势力可以轻易查出我是否在说谎。所以,我做出的任何事都与千叶家无关,还有,以后大家请叫我空山佐奈,拜托了。”

想撇清千叶家的关系吗?翁暗暗想到。哪有那么简单!不过……想到除了大老井伊直弼外,幕府所有高层对空山一叶的恐惧程度和急于求和的软弱,想必也不会拿势力庞大的千叶家怎么样,毕竟前“日本第一剑客”千叶周作还好好的活着!

有“小千叶”之称的千叶定吉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无数出身于北辰一刀流的剑客,如果逼得千叶家与幕府公然反目,绝对比空山一叶对幕府造成的打击大无数倍,这就是剑道豪门的底蕴!以翁的判断,只要千叶家不大张旗鼓宣传嫁女之事,最后说不定还是要不了了之。

幕府为了处理咄咄逼人的米国人已经筋疲力尽,此时的江户实在经受不住再一次大的动荡了!

翁转念一想,这件事对幕府也并非是坏事,空山一叶有了妻子家室作为羁绊,总比孤身一人时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要强得多!

而千叶家为了平息幕府的愤怒,说不得也要让出一些早已被那些大佬惦记多时的利益。或者,如果幕府主动与千叶家下一代某个传人结亲,是否能够彻底改善与眼前这位剑圣的关系呢?

瞬间想到这一切,翁面露出与任何一家料庭老板都差不多的忠厚笑容,微微欠身道:“恭喜剑圣大人,恭喜千叶小姐,不,空山夫人,两位喜结连理之事待在下上报幕府之后,必定还有重礼奉上,当世剑术第一人与日本第一剑道豪门结亲实乃通天之喜!幕府定会再次传达善意,不日在下也会再来叨扰一番,请空山大人和比古宗主饶恕在下失礼,那么,便不打扰了,在下这便告辞。”

见没人理会,翁也不在意,心情十分愉悦的拜别众人,急匆匆下山而去。

比古大咧咧的拍开酒坛封泥,一边小心翼翼倒入随身酒壶,一边打趣道:“恭喜恭喜,不过你这家伙可真让人嫉妒啊,明明你我武功相近,相貌也不差你很多,为何你到哪里都有人尽心伺候,还有美酒美人相伴,而我只有个傻徒弟,还要劳心劳力,上天何其不公!”

千叶佐奈忍不住掩嘴微笑,聪慧如她,虽然不十分了解比古清十郎身份,但也明白这位一定是空山一叶极其要好的朋友,尤其当比古说二人武功相近,空山一叶也没有反驳时,顿时升起恭敬之心——强者无论是谁、无论在哪都会受到尊敬。现在这种场合,依照礼仪没有她说话的份,其实作为妻子,此时应该准备好茶点招待丈夫的好友的,但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她也只好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候空山一叶发话。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比古的话,郑重的介绍道:“这是比古清十郎,飞天御剑流第十三代宗主,虽然他们的流派只有一人……哦不,现在是两人了,站在门口的孩子名叫绯村剑心,是他的徒弟。”又指了指佐奈,“她是千叶佐奈,前北辰一刀流千叶周作之女,现在是我的妻子。”

最后冲着雾子招了招手,“她叫雾子,是……嗯……可算是我的不记名弟子吧,这几年也多亏了她照顾。”

听到空山一叶叫到她的名字,雾子仿佛终于回过魂来,此时,她的眼中只有空山一叶一人,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下,她一步步走到空山一叶面前,瘦小的手拉住空山一叶的衣袖,喉咙动了动,无比艰涩的张开口,用相当怪异却充满悲哀的语气说道:“空、空山,你、不要、不要离开我,空山你不要离开我!”

自五岁再也未曾说过一个字的女孩,七年后,终于开口说话。

第202章 雾子的决绝 【近4000字大章,谢谢大家,貌似上架了吧】

卯月十四,房宿。《日本年历》载曰:可上梁、穿和式裙裤、搬家、待客。嫁娶,大凶。

空山一叶对突然开口说话的雾子可谓惊喜交加,但惊明显大于喜。他对雾子的观感明显没有女孩看他那么复杂,勉强可算是半个弟子,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出责任,在空山一叶看来,一旦自己解决了幕府的麻烦或雾子长大,便可以从他身边离开,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绝没有想过与这个比他年纪小将近三倍的女孩发展出什么其他感情。

“雾子……”空山一叶心中叹了口气,故作平淡道:“很好,你终于开口说话,放心,短时间内我不会离开。”他故意回避雾子话中隐藏的其他意图,但冲破语言禁锢的女孩并没有如他所愿,用越来越流畅的话说道:“雾子要和空山在一起,一生。”

空山一叶倍感无奈,与千叶佐奈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不但没有嫉妒、恼怒之色,反而嘴角噙笑,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千叶佐奈越过空山一叶走到雾子面前,抬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却被女孩一把拍开,抬头怒视着少女。

佐奈依然不动怒,柔柔的说道:“雾子……姑娘,你很喜欢我家夫君呢。放心,没人赶你离开,不过,即便你想嫁给夫君,也需要快些长大才行。”

雾子没有说话,反而退后几步让开门口,反手抽出背上的小太刀,遥遥指向千叶佐奈,神色冰冷的说:“空山,天下第一,不要弱女人,输了,离开。”

千叶佐奈以手扶额,众人目瞪口呆。

比古清十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空山一叶:“空山,空山!雾子真是得到你的嫡传,习惯用剑解决问题,但我是第一次见到女人争男人也要用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要死了……”

“闭嘴!比古!”空山一叶恼羞成怒,转头看着雾子低喝:“收剑!我教你剑术不是用来干这个的。”一向对空山一叶言听计从的雾子仿佛未听到一般,依然直勾勾的盯着千叶佐奈,对方不拔剑她誓不罢休!

空山一叶眉头微皱,刚想强行打晕雾子再说,却被早有预见的佐奈拉住,只见少女微微摇头,“女人间的事就交给女人解决吧。”

“佐奈,我……”空山一叶有些心虚的看着少女,这种情况他除了暴力破局,基本没什么好办法,但这次强行压制,下次呢,下下次呢?以雾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这件事如果今天没有被妥善的解决,以后会发生些什么他也不是十分放心,一个性格极端的人,尤其这人还是个未成年的女人究竟有多可怕,他隐约也能猜到……

“打完后我们再谈,放心,我不会借机伤到她的。”千叶佐奈陈静的说,她对自己的剑术相当自信,走遍日本的这些年,她什么山贼强盗没见过?亲自动手斩杀的恶人也不下双手之数,残酷的实战洗练外加一身千叶周作亲传的北辰一刀流小太刀术,即便那些成名剑客也不敢说可以稳胜现在的她。

空山一叶当然也能看出这点。毕竟雾子的武功是他传授的,对女孩剑术程度了如指掌,如果是几年前刚认识时候的佐奈,一定不是现在雾子的对手,但从佐奈身上散发出的若隐若无的杀气和韵律感极强的步伐可以看出,少女的剑术一定在这几年内突飞猛进,击败年纪比她小了七岁之多的女孩应该很简单。

见空山一叶没有反对,佐奈抽出腰间小太刀咬在嘴里,一把掀起和服下摆扎在宽大的腰带之中,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丝巾从中撕开,利索的绑住袖口,从手法的熟练程度看,她应该已经不止一次做这些事,不愧为武家之女!

少女握刀走出前厅,站在雾子面前微微欠身:“北辰一刀流千叶佐奈,请赐教。”说罢,拔出长度比一般打刀短了将近一尺的小太刀摆开中段架势,就在这一瞬,那个柔美多情的少女消失不见,一股凛冽的杀气勃然而发,似乎下一秒便会以雷霆之势劈开对手顶门一般。

比古清十郎收起笑容,走到空山一叶身边悄悄说道:“看不出,这么漂亮的女子还是个剑术高手,只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一定修习了上乘剑术,虽不如我飞天御剑流,但也相差不多。”“她姓千叶,千叶周作的千叶。”“嗖得寺内……日本第一剑豪之名我亦耳熟能详,北辰一刀流高手辈出,我也与其中一些人较量过,但看起来还没有眼前这个少女剑术修为高。”“佐奈的剑术天赋很高,我曾经亦有收她为徒的念头,只不过碍于其性别身份未能成行罢了。”“啊啊啊!空山,我知道了!”“什么?”“原来你有传统!收徒目的不纯,是为了养成,是吧,一定是的!我为什么要收剑心这个笨徒弟,岂可修!看样子我也要寻个女弟子……”

不理会比古清十郎满口胡言乱语,空山一叶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场中两人的对决上,他直觉反应,这场比试没有佐奈想的那么简单。

当初传授雾子武艺时,他时刻都在提醒女孩“心眼”的重要性,也就是从任何细微处观察对手。雾子不可能察觉不出佐奈的剑术要比她高强,但为何还要执意比试?虽说以自己为赌注让空山一叶羞怒非常,但他也知道这场比试对女孩的重要性,毕竟是由她提出条件,一旦失败怎好意思继续死缠烂打?难道说,雾子有什么自己不了解的手段作为必杀吗?

“出招吧,让我见识一下夫君的弟子究竟学到他几分剑术。”千叶佐奈战意高昂,示意对方尽管来攻。“不许、不许你叫他夫君!”雾子磕磕绊绊的咆哮道,但娇小的身躯和有些奶声的声音十分破坏气势,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般。

佐奈忍不住微微一笑,“小姑娘,如果让我先进攻,你便没机会出手了哦,我北辰一刀流……”话音未落,雾子已经如一道黑光一般俯身直冲佐奈双腿而去。雾子当然不可能用出空山流对身体要求极高的瞬移身法,但空山一叶秘传的发力方式和专为她本人打造的移动技巧,使其速度远超旁人。

在学剑不久的剑心眼中,这位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平日里只是照顾大家生活的姐姐身法速度竟然比师父还要快!如果被比古清十郎知道,肯定又会念叨诸如“笨徒弟”“蠢小子”之类的话了。

千叶佐奈沉稳的看着雾子接近,虽然惊讶对方展现的迅疾程度,但毫不慌张,心中瞬间做好了至少三种应对方式。

在控制力没有达到空山一叶的境界之前,速度越快也就意味着变招越难,而仅以直线对攻的硬碰硬技巧来看,天下间哪门剑术能敌得过拥有“切落”奥义的北辰一刀流!

迎着气势凶猛的雾子,千叶佐奈低喝一声,一招由左至右的斜下横切击向女孩手中短刀。并不欲伤其性命的佐奈没有选择一开始便动用必杀奥义,只是想通过兵刃相击打飞对方手中武器,她有信心凭自己苦修十数载的北辰一刀流技法,一旦女孩选择硬碰硬,绝握不住手中短刀。

雾子虽然不了解北辰一刀流的霸气绝伦,但仅凭年纪、身材、气势便知兵器撞击的后果,她怎可能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女孩凭空一顿,让过佐奈的刀锋,如果换做空山一叶,必然会抓住对方击空的瞬间取其性命,但由急速转为极静,身体需要对抗强大的惯性动能,想要再次掌控身体,并做出加速动作,远比只挥动手臂的对手要费时费力得多,此时最佳策略应该是先行避过反击,在寻找新一轮的进攻时机。

不过,颇得空山一叶精髓的雾子并没有后退变招,而是斜冲而去,绕到佐奈背后再度转身加速攻向佐奈。就这样雾子一次次急速冲击,佐奈一次次轻描淡写的化解,即便不通武功的农民看了此时情景,也知道女孩其实是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攻破对方防御,只是在白白浪费力气罢了,最后一定会因率先气力不支而战败。

千叶佐奈看着已经有些微微气喘的小女孩,心中也松了口气,就这样等着对方力竭认输也是不错的选择,小太刀相对长刀本就更利于防守,再加上一刀流的绝强进攻技巧,融入到千叶佐奈身上可谓攻防一体,本身毫无破绽。

察觉到对方的气势已经不如最开始那么凝练迫人,雾子心中不由暗喜,她费尽力气,等的就是这一刻!身形依然如故,还是以最初的姿势冲了过去,千叶佐奈照例举刀自下而上撩去,就在她以为女孩或停顿、或变向时,雾子本已伏得相当低的身体突然贴到地上,如果换做普通人,此时早已如跌倒一般磨破膝盖手肘,但女孩对身体的掌控力竟然再次提升,在雾子的扭动下,而原本与佐奈间的距离竟然凭空缩短一截!

两点距离直线最短,这是物理学定律,但如果这两点折叠,那么这段距离便无限接近于零!雾子从突然贴地,到直接出现在佐奈身前,就像忽略了其中几米的大地、就像大地主动折叠,助推她前进一般!

心头大惊的佐奈没有看到的是,雾子在贴地瞬间,原本双手持刀的左手突然放开刀柄,手指连续捏出几个奇怪的印式,最后更是在自己胸腹数处位置轻轻点了几下。就这样,雾子仿佛得到神秘力量的加持,身体从佐奈的刀锋下滑过,右手短刀直奔她小腿削去。

千叶佐奈的剑术虽高,但本身却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从未与别人性命相搏。她杀的那些恶人,没有一个是修为与她相近的人物,更多的是那些剑术普通的浪人甚至手拿刀剑的乡民,这让她缺少生死之间的决断。

如果此时是一个从战争中一路杀来的剑客,一定会不顾自身防御,直接倒转刀锋,使刀尖朝下,左手按住柄尾用力下压!如果雾子不躲避的话,这一剑一定会从女孩后背穿透胸口,将她直接钉死在地上,而自己损失的“不过是”一条腿而已。

但缺少这种搏命经验、又根本不想伤人的佐奈奋起全部力气向后跃去,只能寄希望于雾子不会当着爱人的面真正斩掉她的腿。

但雾子怎么可能如她一般心慈手软!早在比试之前就已经制定好策略的女孩,此时已经毫不犹豫的挥出手中短刀:或许你成了瘸子空山还是会要你,但那时你还能照顾他吗?空山外出你还能跟着吗?那时,也只有我才能做到时刻陪着他吧……

小女孩早已打定主意,哪怕用出被自己封印多年、从未在空山一叶面前使用的风魔里秘传忍术“缩地之术”也要换佐奈一腿!如果对方当真把自己当场斩杀,那也无所谓;而一旦对方犹豫,那么……斩掉你的腿!

第203章 蛰

这个世界很有意思。面对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有人求之不得,有人弃如敝履,有人旁观的不亦乐乎,有人紧张焦急……有贤者曾说,人类悲欢并不相通,也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晓得个中滋味。

雾子刀锋横切,将将划破千叶佐奈衣襟时,被早有防备的空山一叶一脚踢在刀面之上,短刀顿时脱离雾子掌控,打着旋飞向半空。

千叶佐奈脸色苍白,半是惊悸半是羞怒,生长在剑术世家,佐奈对输赢习以为常,在她看来,剑术切磋实属生活日常,是提高剑术乃至增进友谊的一种手段,算是剑客之间一种普遍的社交活动,没有人会在比试中存心伤人,最起码她未曾遭遇过;

而从小接受忍者教育,时长挣扎在饥饿与死亡之间的雾子与她完全不同,每一次出手对敌,输既是死!即便在父亲的训练中,遍体鳞伤也是家常便饭,可以说是以成为超级杀人机器为目标而生,从来不知手下留情为何物,更何况作为赌注的空山一叶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能有此种做法也便不出意料之外。

短刀从空中跌落,一道骤然而升的毫光闪过,刺啦一声,这把自御庭番现任首领手中缴获、价值不菲的短刀被空山一叶毫不犹豫的斩做两断。

对于雾子的做法,他心中愤怒,但又无可奈何,只好以此发泄,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给佐奈一个交代,虽然二人还未有夫妻之实,但做出承诺之后,眼前的女子早已被他视作家人。这个一向孤独乃至孤僻的剑客,对亲情、友情、爱情……的重视程度,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雾子嘴角噙着一丝血迹——这是她强行动用还未被完全掌握的忍术的代价,但她毫不在意这种程度的伤势,就连断做两半的短刀都未看一眼,眼神始终在空山一叶与千叶佐奈之间游移,最终定定的看着少女冷声道:“你输了。”

“胡闹!如果是生死相搏,佐奈断腿,你丧命。”还未等少女有所反应,空山一叶首先开口冷声斥道。“生死相搏,我不会正面与她比剑,结果应该相反,她死,我重伤。”雾子无视空山一叶凌厉的气势,直接开口反驳,声音也越发流畅,“空山,难道你忘记了,我曾经是个忍者,修炼忍术的时间比剑术长得多。”

空山一叶哑口无言,如果不是雾子提醒,他早已忘记曾经差点被他的父亲偷袭致死,而他父亲与自己的修为差距,要比雾子和佐奈之间的差距要大得多得多,这样看来,雾子信心满满的说可以杀死佐奈绝不是虚言。

不知不觉间,曾经那个弱小无依的小女孩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空山一叶长叹一口气,“佐奈的武功已经可以行走天下,雾子,你的忍者手段加上我传授的剑术足以让你横行无忌,如今你也可以离开我,过属于自己的生活……”“除非你杀了我!”雾子激烈的咳嗽几下,勉强压制住,“我绝不答应你被这个女人抢走!”

空山一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佐奈拦住,此时,已经恢复平静少女眨了眨眼,柔声道:“夫君,我有些话想对雾子说。”“佐奈,这是属于我的事。”“夫君的事便是佐奈的事!何况……夫君应该解决不了的,夫君放心,请交给我。”

随即不再理会有些抑郁的空山一叶,对着雾子淡淡说道:“雾子,跟我来吧,有些话不方便在夫君面前说。”说罢,率先朝着一旁走去。

雾子恶狠狠的瞪了佐奈一眼,低头拾起两片断剑插回鞘中,跟在佐奈后面逐渐离开众人视线。

“唉,空山,现在我完全不羡慕你有女弟子了,剑心不错,人虽然傻了一些,但还算听话。”比古清十郎故意叹道,见空山一叶依旧惆怅的呆立在原地,比古拍了拍他的肩膀:“空山,你要明白,只有剑才是我们真正能够掌握的,你的心是什么模样,剑便是什么模样,永远不会脱离你的意志;而人不同,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完全掌握另一个心志成熟的人,最多只是施加影响罢了,哪怕这个人是你的爱人、子女。”

“我明白的,比古,我并没有试图掌握佐奈或雾子,只是不希望自己或那些自己在意的人后悔罢了。”“谁又能做到不悔呢……也许只有神吧……”

佐奈和雾子究竟达成何种协议空山一叶不知道,看起来双方心情都算不错的样子。空山一叶很好奇,但两个女人却相当有默契的闭口不言,不过,空山一叶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雾子,答应佐奈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如果为了调和两个女人而导致自己无心问剑的话,他一定会强行带着佐奈遁世而去,这是属于空山一叶的决断,而这些并不需要用语言讲出,他知道以佐奈和雾子的敏锐,一定能够察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这些天内,没有人前来飞天御剑流打扰,众人也无心下山,而原本比佐奈还要先走一步的桂小五郎并未出现。

原因很简单,他前往家中收拾行李时,刚巧被一个人拦下,此人名为——吉田松阴。

如果说神道无念流的剑豪斋藤弥九郎是桂小五郎的剑术和思想启蒙恩师、空山一叶是他剑术迈向高峰的关键,那么吉田松阴便是彻底完善桂小五郎思想体系的精神导师。

幕府之末与明治之初始终有一群隐藏人物在推动日本改革进程,这位被所有人尊称为“松阴老师”的吉田松阴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

在原本的历史中,虽然他本人死时不到三十,但他的弟子们却分别主导了幕府末期【桂小五郎、高杉晋作】和明治前中期【伊藤博文、山县有朋】的全部大势。

桂小五郎被幕府逐出江户返回长州藩后,在好友高杉晋作的推荐和安排下,结识了这位杰出人物,虽然完全不通剑术,桂小五郎能一只手轻松砍死五个吉田松阴,但在思想的高度上,却是完全反过来的。

相处一段时间后,桂小五郎对这位亦兄亦师的人物倾慕万分,这几年一直在其兴办的松下村塾内学习政治、改革之术,也正是在他的指导下,桂小五郎才逐渐摆脱杂乱的招揽人手模式,开始有计划的结识藩内各种思想先进的中下级武士。

凭借身为当世剑豪的徒弟、日本当世剑圣弟子的名声,和出身豪门好友高杉晋作的全力支持,近些年桂小五郎在藩内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无论剑术武功还是思想深度,均是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

而这位吉田松阴出现在桂小五郎居所的目的,竟是劝他暂缓打扰空山一叶,在这位大思想家的分析下,桂小五郎终究还是暂时留在了荻城,耐心等待求见老师的最佳时机。

第204章 保重吧,友人

“松阴老师,为何拦住我?”桂小五郎相当不解,据他了解,眼前这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男子最喜四处云游,甚至为了探查民情,曾亲自到佐州金矿与旷工整日混在一起。

吉田松阴笑了笑,“你的这位剑术老师可不是什么心怀天下之人呐!你这次出发求见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既然如此不若与我同游日本各藩,时下不宁,我也正巧缺个高手保护。”

桂小五郎挑了挑眉,他可不是那种一心练剑以至被武力蒙住双眼之人,以松阴老师此时的影响力,随意叫哪个学生一起云游,对方都会欢天喜地,比如自己的好友高杉晋作,剑术武功虽然一般,但出身豪门,且身为家中独子,手上最是不缺钱,且为人跳脱活泼,是最好的远游伙伴,何必特意来寻自己?

“松阴老师,藩政颓废日久,毛利藩主身边尽是一群因循守旧的无能之辈,变革何其艰难!如果此时空山老师前来,藩内青年武士必闻风而动,汇聚其下,以此倒逼藩内保守派,我辈进,可夺藩政,退,可壮大势力,岂非两全其美!”桂小五郎神情激动的把打算说了一遍,这也是他此次去寻空山一叶的核心目的。

“呵呵,小五郎,且不说那位剑圣能否被你请到荻城,如果真的被你请来,后果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美好,你知道最大的可能是什么吗?”“请老师言明。”

吉田松阴伸手遥遥虚点小五郎的脑门:“你的大好头颅会被石灰和细盐精心腌制,然后快马送到江户呈到井伊直弼案头,然后这个伥鬼一定会仰天大笑‘再除世间一大害矣’。”

桂小五郎被眼前男子的描述惊得满头大汗,放下打好的包袱皱眉思索,好一会,抬头若有所思的说:“老师的意思是,那些人会为了保住权位而与幕府勾结……”

“你总算明白了!藩内的家老们也许拿你那位剑圣老师没办法,但对付你却有得是办法,只需一纸命你剖腹的书令传到你家,你难道敢如你的老师一般杀上天守阁,劫持毛利藩主不成?而且,幕府既然公开剑圣所在位置,一定会严密监视,想必现在的山口城已经遍布忍者、目付了吧,无论谁上山,绝逃不过幕府的眼睛,所以你去,幕府要杀你,藩内也要杀你,可谓必死!”

听到吉田松阴的分析后,聪慧如桂小五郎也立刻明白自己的确是冲动了,而且他还想到另外一层严重的后果:原本对空山老师颇有好感的藩内实权人物会不会因此而与老师交恶?这简直是一定的!

一旦藩内决定彻底消灭老师这个隐患,甚至不用自己动手,请奏幕府派兵前来“支援”即可。山口城不是江户,幕府只需派出千余人马的铁炮队带着新式洋枪小炮围城围山,把那里轰烂幕府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痛,如此一来,老师这种剑术通神的人物也难免一死。

但是,这次的机会如果不抓住的话,谁知道空山老师又会跑到哪里?

见桂小五郎脸上神色不定,似乎颇为不甘,吉田松阴不由得加重语气道:“幕府虽倒行逆施,但气数未尽。我周游各藩,观农家虽圃中无菜无麦,不见青苍之色者甚多,但城町繁华依旧,未见萧瑟。藩内保守派也并非一无是处,他们知道,当下举事如以卵击石,小五郎,切不可冲动行事。”

“我了解了,多谢松阴老师。唉,既然左右动弹不得,那该如何是好!”

“豪杰之人宜蓄力,慷慨之士宜练心!”吉田松阴沉稳的答道,“既然要改变天下,便要了解天下,陪我周游一番吧,我听说米国舰队已至浦贺,数次开炮威胁开关,幕府去年可拖延一次,这次必会妥协!小五郎,与我一同见识一下这种可横行世界的铁甲巨舰如何?”

看着桂小五郎点头应允,这位智慧过人的男子也不禁有些欣喜,在他所有的弟子中,他最看好的便是眼前这个青年,无论身手还是头脑均数顶级,因为其两位剑术师傅的原因,在天下间亦非无名之辈,数年间更是在江户结交了众多英才,长州藩少壮派武士隐隐以他为首,桀骜不驯如高杉晋作之辈也对他言听计从,在藩内拥有强大的号召力。

他日一旦被其掌握藩内大权,着手改革军政,佐以久坂玄瑞、高杉晋作、山县有朋、伊藤博文这些人才,必能让长州藩能屹立于西隅,以悬天下之望!只不过现在依旧年轻气盛,思想并不成熟,还需要自己耐心调教啊……

就这样,在吉田松阴的劝说下,桂小五郎彻底打消了前去寻找空山一叶的打算,而是与这位江户时代最大的智者一路东行,探查会津、仙台等藩,从民政、经济、兵制、文化各个方面了解最底层的民情,也让桂小五郎从一个贵族武士、剑术高手彻底蜕变为成熟的思想家。

飞天御剑流。

“什么?你要走?”比古清十郎有些惊讶的看着好友,不明白待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与空山一叶一样,这个世界能被他看上的人物并不多,而可以交心的就只有眼前之人,一想到空山一叶走后只能日夜与笨徒弟待在一起,比古就是一阵苦闷。

“最近几天夜里偷偷前来此处打探的人越来越多,不管处理多少,下一次依然有更多的人前来,如果我不走,全日本的浪人和别有用心之徒只会把这原本清幽之地搞得乌烟瘴气。”空山一叶无奈道。

这些人当然有不怀好意之人,但更多的却只是出于好奇,对这些人他怎么可能全部杀光?也只有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比古清十郎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他也无法可想,“你打算去哪里?以你的性格,一定不会回那座被幕府修好的庙吧。”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原本我想回江户一趟拜访一下千叶周作前辈,但佐奈坚决不同意,如此一来我也没什么具体目的,随意四处走走吧,或许……”

“或许?”“没什么,就此作别吧,哪天安静些了我会再来做客的。”

望着空山一叶和佐奈、雾子的背影逐渐消失,比古清十郎突然有些惆怅,他早知好友一定会走,但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早。通过这么多年的接触,他能感觉出好友内心最深处潜藏的抑郁,总像是在背负着天大的秘密一般,哪怕身在局中的空山一叶自己都未意识到,但比古这般修为绝顶之人何其敏感!

他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过,但空山一叶要么闭口不言,要么把话题引到他处,显然,好友面对的困境是集二人之力也无法办到的,否则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空山一叶必然会毫不客气的开口相求。

拥有这种程度秘密的人一般都会过得很孤寂,所以比古十分希望雾子能够时刻陪伴好友,不过这次佐奈的到来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他们一同离去,也让比古安心了不少。

保重吧,友人!

第205章 骄傲的代价

不事生产者乃动荡之源。而当这群不事生产之人拥有了武力,那便成了社会之癌。

如果说幕府是衰老不堪的躯体,那么浪人,就是江户幕府末期最大的癌细胞:源于自身正常且强壮的细胞、因环境恶化而突变、无药可医、为整个躯体带来无限痛苦,直至彻底死亡。

事实上,继承幕府全部基因的明治政府亦无法摆脱浪人这种“基因病”,为了不至于最终自身崩溃,只能仗着年轻强壮的身体掠夺别人生机,但无论身体成长多么迅速,都抵不过癌细胞的增殖速度,而一旦稍有衰弱,内外两方面的压力便会让整个身体骤然崩溃……

空山一叶也可以说是被这些浪人逼迫离开的。

有名有姓的大势力一般不会如此明目张胆骚扰空山一叶,幕府方面是不敢,其他各藩是不愿与之交恶。

只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又悍不畏死的浪人,才有时间、有胆量、有欲望探知空山一叶的行动,在这些浪人眼中,空山一叶不但是杀人如麻的剑圣,更是一座移动金矿!

空山一叶带着一大一小两位美人下山,为了不至于引发骚乱,他仍旧戴上了斗笠,千叶佐奈也换回了那身男子服饰,有学有样的同样戴上了斗笠,雾子依旧一身看不出性别的紧身黑衣,也学着二人带了一顶小一号的斗笠。

这样,三个斗笠客立刻混入满街都是这种打扮的浪人中,随着人流消失不见。

“夫君,我们要去哪?”佐奈有些雀跃的问,其实只要有空山一叶在身边,无论去哪她都是欢喜的,游历日本这几年她也去过不少风景怡人之地,比如熊本藩,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水产物产丰富,气候温和舒适得让人不想远离,而且拥有众多温泉,尤其是那些人迹罕至的野温泉,如果能与爱人一起享受,当真是世上最每秒不过的事。

况且熊本藩位于九州之地,北有长州藩、南有萨摩藩、西有肥前藩、东有土佐藩,被四大倒幕强藩环绕,也是幕府势力最为薄弱之地,身为外样大名的细川家与德川幕府的关系亦是不冷不热,正是空山一叶这种幕府死敌的好去处。

但身为人妻,佐奈还是想尊重夫君的意见,奈何空山一叶眼中一片茫然,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仅限于剑道名人,毕竟他连自己另外半个子弟桂小五郎的大名都从未听过!除了江户、大阪、京都这些在后世都享有大名的大城,对于其他地方也是两眼一抹黑。

“你决定,我随意。”空山一叶干脆的吩咐道,没有半分尴尬,亦没有身为家主需要维持威严的觉悟,毫不在意的把决定权交到名义上的妻子手中。

千叶佐奈欢喜得忍不住弯起嘴角,与空山一叶靠的更近了一些,“夫君,我们不如去熊本吧,那里不像长州藩这么混乱,是个很平静很祥和的地方。”

“好。”空山一叶自无不可,雾子虽然已经开口说话,但每天依旧听不到她的一词半语,当然更不可能对这种问题提出意见,打定主意的几人便开始了前往熊本之路。

其实如果追求舒适和速度的话,乘船沿着海岸线穿越明海、八代海便可直达熊本,但出于空山一叶一贯厌恶水路的作风,几人还是经由陆路离开长州。除了随手打发掉几个不同势力派来的探子,路上倒也还算是安宁。

空山一叶知道,即便以自己的感知能力,也不可能完全杜绝跟踪之人,毕竟很多追踪手段不必看到本人,据雾子说,她所修习的风魔里忍术,便有不下二十种不看人的追踪手段。但这些在他看来不过是癣疥之疾,只要不被大军包围,小股人手基本对他没有威胁。

初春的夜风还带着凛冽寒意,直到点起篝火之后,相互依偎在一起的三人才逐渐温暖起来。“我很好奇,佐奈,你和雾子两人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空山一叶已经问过一次,但二女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佐奈是微笑不语,雾子是面无表情,生怕两人再次打起来的空山一叶也便没有多问,从雾子的反应上看,佐奈多半是把自己的夫君卖了……

“夫君”,少女把头脸埋在爱人胸口,抬起俏脸笑盈盈的说:“女人可以从另外一个女人的眼神中读懂很多东西的,雾子虽小但我亦看出,如果我执意独霸夫君,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是吧,雾子妹妹。”小女孩傲娇的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佐奈的话。

“传说中有太多为了爱人毁城灭国的刚烈女子,况且夫君这样的超卓人物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独享?菩萨说,好事占尽是会折寿的!佐奈还想陪伴夫君平安度过后半生呢,与其让那些空有其表的贵女、荡妇有机可乘,不如成全雾子,我相信雾子一定会成为好女人的,是吧。”

小女孩再次哼了一声,不过脸色已经有些红润,对于怎样交流才能使人身心愉悦这种事,她比空山一叶还要不如许多,被千叶佐奈牢牢控制住主动局势。

“不过,夫君,雾子毕竟还小,虽然她说自己已然十二岁,但身体远远还未长成,望夫君暂且克制几年,不要学那些荒淫的公卿,专门对稚女下手……”“我已经不小了!”雾子忍不住冷淡的反驳道。

空山一叶抬头望天,他又能怎么说呢!大手重重向佐奈挺翘的臀部一拍,刚刚想开口说话,突然一股极度危机感从心头升起,这种令他头皮发麻、忍不住汗毛耸立的恐惧有多久未曾经历过了?毕竟每次危机来临之前,他早已感知出埋伏之人,故能淡然处置。

不过这次的危机明显处于自己感知范围之外,并且能逃过自己的听力,可见来人不是擅长隐匿之辈便是拥有远距离武器——枪,或者同时具有两者!决不能给对方瞄准的机会!

空山一叶几乎用不着思考,凭借本能做出以上判断,他覆盖住佐奈臀部的大手猛然用力,羞涩的少女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已经被空山一叶甩到几米之外的矮丛中。

与此同时,另一侧肩膀狠狠撞向雾子,远比佐奈警惕的女孩直接借力紧贴地面飞身躲进一颗大树的阴影中,与黑暗融为一体,隐匿和逃脱早已成为雾子的本能。

就在撞飞两女的同时,从身后和身侧同时传出三声声枪响!而空山一叶自己再想完美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瞬间开启的黑白感知中,三颗子弹一颗直奔自己后脑,一颗瞄准的是后背,最后一颗则擦着雾子头顶打向自己右腰。

他知道,自己只能避开其中两颗,无论如何躲避,身体必中一弹!

如果在察觉出危险的第一时间便抛开两女自己躲避,空山一叶有把握在开枪之前消失在对方视线中,但这样一来,留在原地的两女便成为最好的靶子,他不敢赌对方是否会先杀了两女,事实上,当时的空山一叶几乎本能的率先要让她们脱离险地。

三颗子弹越来越近,做出抉择的时刻到了!

空山一叶毫不犹豫的以生平最快速度向前扑倒,而前方,是熊熊燃烧的篝火!

第206章 狼与羊

世上大致可分为四种不同类型的人:披着狼皮的羊、披着羊皮的狼、真正的羊和真正的狼。当然,狼和羊只不过是浅显而又具象化的形容,用其他诸如龙虎豹、兔鼠龟代替也相差不多。

而且,几乎9999%的人都或多或少混杂着两种不同的个性,只是程度不同罢了,更有意思的是,除非天生便是其中之王,没有人能真正了解自己究竟是狼还是羊。

也只有吃掉别人,或被别人吃掉时才能露出本性。

“夫君!”千叶佐奈凄厉的一声啼哭,摔倒在矮树丛的在身体落地的刹那,看到自己的男人上半身完全被烈火包围,一股浓烈的黑烟和火焰炙烤肉体的“滋啦”声从火堆中传出。

一蓬血花从男人身上洒落,看起来就像是被一枪打中背部,身体摔进大火之中一般。

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的千叶佐奈魂魄似乎已经离体而去,时间静止的感觉从未有这一刻这般强烈,世间还有比自己最爱之人为了救自己而牺牲在眼前更悲惨的事吗?她不由得蜷缩起身体,痛苦得想要就此追随空山一叶死去。

黑暗中雾子已然无声无息的朝着枪声想起的方向摸去。她坚信空山一叶就绝不会如此轻易的被暗杀掉!不止一次见识到空山一叶与比古清十郎仿佛神仙打架一般切磋的她,甚至比空山一叶自己还要了解,拥有这样一身修为的人究竟多么可怕。

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摔到火中的男人,便开启暗行之术,想要替空山一叶率先解决掉敌人,女孩眼白中细微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黝黑瞳孔,配合苍白的面色,让此时的雾子看起来格外渗人。

火堆中的空山一叶可以清晰体验到胸前皮肤被通红的木炭烧焦的锥心之痛,与这种痛苦相比,肩膀被贯穿的钝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此时他的状况前所未有的糟糕:整条左臂失去知觉,暂时无法动用,势必会影响身体平衡,极大延缓自己的速度,持续失血也会加速体力流失;胸前和腹部的皮肤受到不同程度灼伤,虽然伤势不大,但剧烈的疼痛会干扰肢体动作,身体会本能避开让自己疼痛加剧的行动选择,而且无法让大脑保持冷静;燃烧的衣物必须第一时间处理,以免造成更大的伤害和暴露位置,这样便不能迅速展开反击。

一直以来战无不胜的错觉,让空山一叶为自己的轻敌付出几乎不可承受的代价。

黑暗中的敌人不知有多少,但他此时已经听到枪栓被拉动的声音,这是再次射击的前兆,对方显然不会轻易露面拼杀,哪怕自己在他们看来已经身受重伤。

在火堆中停留不到01秒,空山一叶已经再次跃起,在空中一把扯掉衣服朝身后甩去,露出满是焦黑的上半身,再次落地之时,又是三声枪响,准确击中空山一叶留在地上的残影,而他本人已经不知所踪。

雾子选择的是朝着她开枪的方向,不但距离最近,而且一声枪响代表着只有一个敌人,她虽然对自己的剑术忍术相当自信,但也知道如果同时面对两个持枪高手,绝没有把握一击杀死两人,所以,那是留给空山一叶的对手。

感知到雾子行动的空山一叶稍稍松了口气,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宜持久作战,以最快速度解决对手才是最根本的,否则暴露行踪又受伤的自己能否应对那些听到枪声想要捡便宜的家伙们还是未知数。

他对千叶佐奈的动态也大概了解,但丝毫没有责怪对方不像雾子一样主动杀敌的心理,一个生长在豪门的少女,哪里见过世上的残酷血腥之处!

既然枪声是从右侧和后方传来,那么前方和左侧一定不会有人埋伏,这是火枪这种武器的属性决定的——没人会冒着被同伙爆头的危险隐藏在弹道之前。所以他暂时可以不用担心佐奈的安全,他唯一担心的是埋伏的那些人看到自己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枪打死,会不会被自己以往战绩吓得直接逃跑,因为追起来全部杀光会浪费相当多的力气。

不过空山一叶显然低估了自己在埋伏之人心中的价值,尤其是亲眼看到空山一叶中枪倒在火中之后,即将到手的赏金,让这些浪人的心头比火还要炙热!

没有任何命令传来,一群经验丰富或者说干过太多劫掠之事的浪人便已经越过三个抢手,三三两两展开一个伞形向前围去,狡诈而又极度残忍的目光不时搜寻四周,哪怕最黑暗的角落也不放过。

空山一叶察觉到这种情况后心头大喜,被伤痛刺激的有些扭曲的面孔竟然有些舒展,他不再隐藏身形,直接朝着最近的两个浪人冲去。

此时的空山一叶半身鲜血半身焦黑,犹如实质的杀气如同冻结一切的幽冥。看到空山一叶现身,三个浪人虽然被杀气惊得浑身颤抖,但依旧本能的瞬间散开,踮脚迈步不停变换身形,划着三角接近空山一叶,甚至还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传达的意思是:喂,注意!他的左臂不能动,分两人攻他左侧,一人从前方牵制!

只凭这种默契到骨子里的本能,便知道这些浪人无一不是经验丰富且悍不畏死之辈,其实如果是那些道馆中修炼出的剑术高手,只怕一个回合便已身首异处,不过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空山一叶,一个剑术比他们高明百倍,狠辣亦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的绝世剑客!

面对三个浪人没有一丝花哨、出手即是杀招的凶残,空山一叶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直接撞入刀网之中。

正前方的浪人举刀一记袈裟斩,与一般的剑客出招不同,这浪人的出招幅度相当小,只是腰间扭动,双手极快的一挥,且这道斜劈拿捏的时机可以说天衣无缝,几乎毫无破绽。如果空山一叶招架,那么单凭一只手的空山一叶力量绝不可能胜过自己双手持刀,哪怕挡住也会有一瞬间的僵直,这样足够两个同伙杀死对手;如果躲避,那更好,自己是从右至左,意图逼空山一叶落入三人埋伏,哪怕避开这一招也会被后续的攻击砍成几段。

浪人忍不住裂开嘴角,脑中甚至已经开始幻想领取幕府赏金后醉生梦死美人簇拥的幸福日子。

空山一叶继续前冲,挥动长船长光直直斩在浪人的刀锋之上,锋利的武士刀如同一张薄纸,发出微不可闻的“哧”的一声,便直接断成两断,由于这剑的速度实在太快,空山一叶已经冲了过去,这位才看到自己的剑被斩断,对手出现在身后。

这种时刻当然不能回头,无数次生死经验告诉他,此时最正确的做法是向前冲的同时向后把断刀扔向对手,阻止对方追击,而后拔出胁差再次配合同伴猛攻。

浪人刚想迈动脚步,却发现腰部以下竟然没有任何知觉,自己的身体怎么突然向前跌去?不敢相信的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双熟悉的腿,以及正在向上喷血的腰!看来断的不止是自己的剑啊……

原来身体被拦腰斩断是这样的滋味,记得以前自己也这样杀掉过一个颇为厉害武士,当时那武士惨叫着向前爬了好远才死去的……真的好疼啊!大脑开始混乱的浪人控制不住剧痛,拖着内脏一边缓缓爬动,一边发出似啼哭似哀嚎的声音。

早在出剑之前,空山一叶便已经为这位浪人的死亡方式做主了——人剑皆断。毕竟千叶周作的剑他都能斩断!

战斗仍然在继续。面对冲出阻拦的空山一叶,攻他左侧的两个浪人有些不悦的用余光瞪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同伙,他们此时还未看出这位同伙已然是个死人,只是有些埋怨为何让对手如此轻易便冲了出去。虽然对方是鼎鼎大名的剑圣,但一只胳膊已然废掉,身体遍布烧伤,怎么一招都拦不下来,真是废物!

此时,空山一叶已经是背对两个浪人,这两人毫不慌乱的变招,一人顺势斩击空山一叶双腿,一人直刺他的后背。不过两人眼前突然一花,瞬间失去空山一叶的身影,再次发现空山一叶时,却发现对方怎么跑到下面去了,而自己怎么越来越高……

空山一叶早在斩断第一个浪人时,便扭转身体,绕着另外两个浪人绕了半圈,借助这股力道在避开攻击的同时,直接削断了二人的脖子。如果比古清十郎在此,一定会惊叫一声:龙卷闪!

空山一叶用出的,的确是不折不扣的飞天御剑流绝招之一“龙卷闪”,原本比古清十郎传授他这招的时候,他还颇为嘲笑一番。

因为此招的动作幅度太大,也就意味着破绽太大,一旦遇到判断力惊人的对手在发动之时进行截击,就等于自己撞到对方刀锋之上,是属于利用身体大过利用头脑的蠢招数,曾一度说的比古恼羞成怒。没想到在这种时刻,竟然下意识的用出了这招。

看来一只手不能动,的确会极大影响敏捷和减少攻击方式。空山一叶想到。

如果换做身体完好之时,他完全不用绕半个圆弧,而是直接背对对手撞过去,侧身避开直刺,利用左手手肘顶碎对方胸口,与此同时调转右手刀锋,刺穿攻自己腿部之人的脑门。

同样是躲避的同时进行攻击,利用龙卷闪会让速度慢上一拍,且面对四周都是敌人的围攻时,等于主动把自己送入包围之中,属于只适合单打独斗的招数,并不利于战场。

但优点是容易发动,对身体状况要求极低,刚好适合空山一叶此时差劲的身体状况。

默默欠下比古一个人情,空山一叶继续冲向下一组对手。

而此时,被他一刀两断的浪人,依旧在向前爬动、爬动……

第207章 天大的麻烦

空山一叶杀人的速度有多快?没有哪个浪人能接下他一招!

或许已经几年没有再次出手,让人多少有些遗忘他曾闯出的赫赫凶名。当他在如杀鸡一般宰掉第十七个浪人时,剩下的几个浪人好像才终于意识到,即便受伤的剑圣也依然是剑圣,与自己这些人完全属于两种不同生物!

面对四散逃跑的最后五人,空山一叶强忍暴起追杀的欲望,剧烈的运动让血流加快,左肩上的窟窿流血流的正欢,已经有些眩晕的空山一叶不能再浪费体力,他还有最重要的事没做:抓住那三个枪手。

他侧耳听了一下,发现正前方三十米外有激烈的兵器碰撞之声,是雾子!对手有两人,身手不弱。

空山一叶马上意识到,一定是雾子已经解决了其中一个枪手,正努力缠住最后两人。至于雾子究竟怎样穿过浪人包围圈、又是怎样悄无声息的杀人,他不用猜也知道,女孩用的肯定不只是自己传授的剑术,虽然空山一叶一直对女孩重新拾起忍术的做法相当不以为然,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在一些特定情况下会起到决定性作用,就比如现在。

但雾子并不擅长正面作战,此时能缠住两个剑术高手已经是极限了。想到此处,空山一叶再不迟疑,暴起身形直接冲了过去,但刚刚迈动脚步,身子却不由得一歪,腿竟然轻飘飘的发软。

糟了!快要支撑不住了吗?看来身体依旧不够强健,如果换做比古,这点伤势对这家伙来说基本不会影响这种层面的战斗……空山一叶不由得再次羡慕起好友不似人类的身体素质。他也不想想,除了比古和他之外,世间又有谁能够做到拖着如此沉重的伤势连杀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浪人!

就在他强行控制身体冲过去时,一个温柔但坚定的女声传来:“北辰一刀流,空山佐奈在此。两位身为有名有性的高级武士,怎能纠集败类偷放冷枪,难道不怕家名蒙羞吗?!”

毕竟是武家出身,千叶佐奈在看到空山一叶没有性命之危时立即恢复镇静,与雾子的选择相同,她恨极那几个背后放冷枪之人。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欧洲、美国还是日本,只要不是在战争状态,皆以使用枪支背后偷袭为极大耻辱,一旦如此不名誉的事被发现,会受到整个阶级的鄙视,严重者甚至会影响数代之后的名声。

即便在暗杀最为盛行的幕末,偷放冷枪也是极其罕见的,而且一般在拔刀砍人之前,会率先通报名号或对方罪行,喊一声诸如“天诛”“天草藩牙神幻十郎今日要为国除害”之类的口号。

此时,两位武士已然被佐奈和雾子缠住。佐奈的剑术早已登堂入室,用堂堂正正的北辰一刀流剑术正面压制对手,雾子则利用奇快的速度和层出不穷的忍者手段骚扰偷袭。

负责此次刺杀行动的两个高级武士也是了不得的剑术高手,加之早已怀着必死之心,倒也与二女斗的旗鼓相当,虽然身中数刀,但且战且退下依然气势不跌,招式也丝毫不乱,很有大将风范。

不过当看到浑身浴血的空山一叶提刀缓步逼近后,两个武士再也维持不住战意,眼神中不可抑制的泛起绝望之色。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齐齐大吼一声,不顾雾子落到身体上的剑锋,决绝的斩向佐奈,显然打算以命换命。

同样看到空山一叶出现的佐奈知道胜局已定,根本没必要与对手性命相拼,连退数步躲开进攻,与此同时只听空山一叶突然哑声喝道:“打算自杀!拦住他们!”

来不及了,在逼退佐奈后,二人毫不犹豫把手中武器插进对方喉咙之中,从始至终,竟是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如果不是身体不支,空山一叶早已在第一时间打掉两个偷袭之人的武器,但他此时已经虚弱的摇摇晃晃,能保持意识清醒已属不易。

“夫君!”佐奈扑上前,上上下下仔细检查空山一叶的身体,见爱人除了肩膀枪伤和胸前烧伤之外没有其他伤口,才松了一口,流着泪道:“是我和雾子连累的夫君,否则以夫君的武功必不会被击中。”

空山一叶摇摇头,打起精神安慰道:“冲着我来的,是我太过大意连累了你们。你知他们是何人吗?为何说他们是有名有姓的高级武士。”

佐奈抹掉眼泪,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指着其中一具说道:“虽然衣服上没有家纹,武器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我认识这个人,他是井伊家谱代家老村上幸之助次子,虽然几乎不怎么在外人面前出没,但他曾在玄武馆向我父亲请教过一段时间的剑术。”

“井伊?我听过这个名字。”

“是井伊直弼,井伊家乃是德川家死忠,数代出任幕府大老,而井伊直弼辅佐过四代幕府将军,是天下权势最盛之人,就连当代将军德川庆喜有时也不得不看他的脸色行事,为人最是狠辣无情,最近这些年杀害了不少义士。夫君忘记了吗,当初你与我父御前试合,曾一脚把他踢下台的,是天下间最想杀掉夫君之人!”

井伊直弼这老贼!空山一叶捂住肩膀,愤恨的想到。身为幕府大老,竟然不惜派出家臣作为死士,联络亡命浪人埋伏他,最重要的是差一点便让他得逞了!

空山一叶提起一柄让他受伤的罪魁祸首,长长的枪身相当沉重,枪管泛起一层滑腻的油光,看起来像是刚刚拆封不久。德莱赛m1841,世界上第一款后拉枪栓式步枪,随着普鲁士横扫欧洲而大放异彩,被荷兰当做礼物赠送给井伊直弼。

这种射程高达600米的步枪已经远远超出空山一叶的感知范围,如果不是察觉到被杀意锁定,这次必然难以幸免。

“看来幕府对夫君释放好意并非代表所有人的意见啊。”佐奈一边感叹一边掏出一瓶药粉倒在空山一叶的肩上,掏出丝巾紧紧扎住,看到空山一叶胸前大片烧伤忍不住焦急的说:“先不说这老贼了,治伤要紧,我记得前方几十里外有个镇子,我们去那里吧。”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幸好是贯穿伤,弹头没有留在肌肉中,但这种伤势想恢复如初,至少也要一个月左右,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清晨。林中浓重的血腥味被山风吹散许多,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驱散了宁静。空山一叶的老熟人、葵屋料亭老板翁带领几个手下出现在此处。他凝重的盯着满地尸体不发一言,随后大手一挥,几个忍者见状立刻散开探查,只一会,所有情报如同亲眼所见般呈现在这位御庭番高手面前——

战斗发生在昨夜亥时,最近的一名枪手尸体位置和篝火相距百二十步左右,应该是率先偷袭;虽然空山一叶方面有三人,但受伤的一定是空山一叶,因为篝火周围不但有空山一叶烧毁大半的衣服,还发现了零星血点,顺着相似血迹找到了十七具浪人的尸体,皆一刀毙敌,这种神鬼莫测的剑术也只有这位剑圣大人能够做到,还可看出空山一叶当时虽已受伤,但并未影响战斗;

从三个死者的衣服布料和后颈、小臂的皮肤状况可看出,他们应该是俸禄不菲的高级武士,结合可熟练使用枪械击伤空山一叶来看,定是出身豪门;死去的遍地浪人之中,不乏被幕府大力通缉、甚至被收押在牢里的恶棍,那么能指示这些人效力的人物也必定势力庞大。

会是谁呢?难道不怕被这位凶命赫赫的修罗报复吗?翁不禁思索一番,猛然想到一个让他战栗不已的名字。

“大人,请看这里。”一个忍者领着翁走到一颗大树前,被剥去树皮的洁白树干上,用血写了几个大字:井伊老贼,他日必亲手取尔狗命——空山一叶。

真的是幕府大老阁下啊!呵呵,这可算是神仙打架了……翁暗暗想到。

“把这块树干取下来,注意不要伤到上面的字。至于这些人,就地葬了吧。”翁吩咐道,“你们带着木头返回江户,亲手交给首领,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上面的……谁在那?出来!”

翁一声大喝,其余忍者闻言立刻散开,瞬间消失不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嘲讽道:“来不及了,御庭番的翁,我已经看到了。”

“世鬼众?你们不呆在荻城守着毛利敬亲,来这里做什么?”翁暗道倒霉,也听出了老对手的声音,同为忍者又属于敌对阵营,当然免不了打交道,对方武艺虽然不及自己,但一手逃命的遁术练得炉火纯青,哪怕己方人多势众也很难抓住对方,何况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有帮手暗中埋伏。

“大胆!毛利殿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一名蒙面忍者直接从一颗树中出现,双手笼在袖中冷冷盯着翁的双眼,似乎下一刻便要发动进攻。

翁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对方的虚张声势,知晓已经瞒不住此事的翁警告道:“不要多管闲事,你们长州藩最近做的事幕府了解得一清二楚,回去告诉毛利敬亲,有幕府一日,他便永远都是臣!”

“呵呵,听你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征夷大将军,一个小小的忍者头子而已,竟敢口出狂言。”这位世鬼众忍者瞥了一眼翁旁边的血字树干,眼睛骤然一亮:“看来你们御庭番并不知晓井伊大老的计划啊……有意思,哈哈!有意思!”

随着张狂的大笑声,忍者再次隐没到身后的大树之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翁没有动手追击的意思,只是皱眉不语,其中一个手下问道:“头领,现在怎么办?”

“放弃跟踪空山一叶,我随你们一起赶回江户。”翁再次看了看脚边的树干,忍不住心中长叹:正被米国人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的幕府,这次恐怕又招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啊……

认真你就输了——答一些书友的评论

洒家看到有书友评论关于武士道,心中突然有了一些感慨。

任何一种文化,只要传承至今,必然不会全部是糟粕;一个民族,或者放眼到物种,如果全部是恶的,早已被“盖亚意识”淘汰掉了,也只能从考古中看到蛛丝马迹。

正如武士道,也是属于被淘汰的文化,在平成时代的日本,哦,以后该叫“令和”了,如果谁还口称武士道,一定会被认为是脑子有问题的异类,会受到集体鄙视和抵制吧。

其实日本文化中武士道只占据非常小的一部分,也只有江户时期才被政治利用鼓吹,成为绑架人民行为标准的大众意识。

在更早的日本历史中,日本主流只有“士”的文化,全套理论均传承自春秋汉唐时期中国的“士”文化,武士道只不过是结合日本本身的政治环境而稍作变化而成。这并非洒家原创,而是民国大师辜鸿铭的观点。

洒家这本书主要是写剑客,武士很少,关于武士之“义”的方面,也更多的是正义和情义,而非忠义。比如七武士,这是受到世界认可的品质,也是正常人类所共有的特性。

我希望大家看故事,看剑术,看热血的东西,尽量不要捕风捉影,那样会让洒家相当困扰。还有前面一位书友提到的栓式步枪这个时代有没有出现的问题,唉……

我看到很多书友说想看只狼之类的改编,但不管是只狼还是仁王我觉得都太过魔幻了,与本书调性不符,且我很怕控制不住会写成让主角宰了德川家康。

如果洒家要写游戏同人,也多半会写《尼尔机械纪元》,主角穿越过去,成为最后一个幸存的人类,大开后宫,收了2b小姐姐,收了a2小姐姐,收了整个寄叶部队的妹子,指挥官当然也不能放过,啊哈哈哈!!!

开玩笑的,下本书或者说以后都不会再写武士了,洒家的目标是把起点每种类型的书各写一遍,预估2年一部,40年就能完成这个愿望了,如果洒家有财务自由的那天,且能活这么久的话。

第208章 宁籁与肃杀

公平和正义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奢侈的东西,尤其对于底层的平民,如果说空山一叶生活的现代日本可以打50分的话,那么在幕末,应该只有05分吧。

比如他养伤的这个镇子。沟壑中零星的人体白骨、干尸一般枯瘦的农民、萧条的街道……无不昭示了此地混乱而又贫困的现状,当然,假如没有喧闹赌场、妓馆、酒肆中大腹便便的过路商人和凶神恶煞的浪人做对比的话,这里也只不过是千千万万贫瘠小镇中的一员罢了。

三人住宿在一家叫做“一闲屋”的宿店之内,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并没有选择镇子里最豪华的住处,好在这里够大,看起来也比较洁净,宿店一楼还兼营着料亭生意,再加上时常出没在这里的宿场女郎,故此深得囊中羞涩的浪人、小商屋的行商以及过路的下级武士们青睐。

即便不来住宿,也可以叫上一份口味还算地道的煮鱼,如果有闲钱让店里烫一壶烧酒,最后再呼噜呼噜大口吃一碗热腾腾的明太子茶泡饭,定能让冰冷绝望的心灵回上些许温度。

空山一叶赤裸着上身,任凭佐奈略显硬朗的手掌涂抹药膏。烧伤基本已经不碍事,大多数坏死的皮肤组织结痂脱落,露出鲜红色的新生皮肤,肩膀的伤口也开始愈合,除了不宜动手之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屋子中央的火塘上煮着一罐药汤,就着余温,雾子正专心致志的翻动着烤米饼。与空山一叶一起生活多年的她深知身后男人的脾性,虽然对饮食并不挑剔,但如果合乎口味便会多吃一些,否则便寥寥夹上几口,仅以酒水充饥。

出身剑术豪门的佐奈对厨艺并不是很精通,可以说与空山一叶的手艺不分伯仲,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肩负起对外交流、采购物品等需要与人接洽的工作,而不言不语的雾子照例开始操持对内的生活日常,二女分工明确尽心尽力,空山一叶每日除了努力控制身体恢复伤势便是吃吃睡睡。

为了安全和方便,三人选择共宿一室,由于伤势的原因,空山一叶只能精赤着上身享受佐奈的服侍,而少女也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擦拭身体和更换贴身衣物,空山一叶除了没有对名义上的妻子佐奈做出逾理之事外,几乎享尽眼福。

“夫君,看来你留下的血字并未有什么影响啊,或者说井伊直弼是否在计划什么阴谋?以他的作风不可能无动于衷的。”佐奈很是疑惑,同时也很怕现在安逸又幸福的日子结束,在江户生活这么多年,他对有“幕府伥鬼”之称的井伊直弼非常了解,以对方睚眦必报的强硬性格绝不可能被威胁后无动于衷,即便那个人是空山一叶。

“井伊直弼这老家伙应该是不在乎吧,甚至更希望我去江户找他的麻烦。”空山一叶不在乎,只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留下那句话并不是他非要去江户找回场子,更多的是警告和恐吓,而且既然井伊直弼不愿光明正大而是派人隐匿身份前来刺杀,必然是不想让更多人尤其是幕府其他高层知道这件事,那么直接点名其身份,为他找找麻烦,岂不快哉。

“或许是被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绊住了,听说米国人这次如果不满意的话,必不会与幕府善罢甘休,毕竟去年被幕府骗走早已心中不满。现在天下议论纷纷,我听那些喝酒的浪人说,最近很多脱藩武士要去江户和京都请愿,阻止幕府签订辱国协议。”

“就算全日本武士齐心合力抵抗也挡不住大炮,哪怕人人剑术无敌又手持绝世名剑,难道能游到海里砍沉钢铁巨舰?”空山一叶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以他为例,他可以躲开枪支的锁定,但被大炮锁定后,如果不修炼到传说中剑仙,估计被轰成烂泥是唯一的结局。

幕府的高层又不蠢,深知此事的他们,如果不想江户被炸成废墟,妥协是唯一的选择,为此杀几个、几十个甚至几千个不识抬举的乡下武士又算得了什么。

雾子不动声色的挤开已经贴到空山一叶胸前的佐奈,递上碗筷,把烤好的米饼、温热的烧酒、几碟精致小菜摆到空山一叶身前的席子上。

佐奈略显无奈的笑了笑,给雾子让开一个位置,捻起酒壶温柔的为空山一叶斟酒。时刻以空山家大妇自居的她当然不会在丈夫面前展露对不懂礼数的“小妾”的不满,而且通过此次刺杀中雾子显示出的作用,小女孩的地位已经在佐奈心中暗暗提升了一个台阶,不再是侍女加小婢,而是类似侍妾和贴身女忍之类的角色。

尤其是在私下中得知雾子并不能生育的消息后,更没有把小女孩当做威胁,这个年代,没有为家主诞下子嗣继承家业的女性是很悲惨的,正牌妻子还好些,那些小妾们往往都会在人老珠黄后被赶走,哪怕家主仁慈,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出家为尼罢了。

空山一叶毫不理会两个女人间的明争暗斗,其实是已经习惯如此了。对离开这个世界不报任何希望的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与她们度过一生,如果有剑术高强的好友比如比古清十郎,可以时常在一起切磋剑术就再好不过;如果可以找到传人,把自己一身所学传授下去,那便更加的完美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暗打量了几眼佐奈和雾子,为什么自己遇到的都是天赋出众的女人呢……

酒至半酣,阳光从屏蔽外屋的隔扇照射到这个半封闭的小空间内,让三人身体暖洋洋的舒服,宁籁的气氛在屋内弥漫,谁都不愿开口打破此时的和谐。空山一叶突然直起身皱了皱眉,示意佐奈和雾子注意。

有情况!已经有了默契的二女悄然提起身边的短刀插在腰间,即便在最安逸之时,三人的武器也从不离左右,按照个人剑术习惯,总是摆在第一时间便可抓在手中的位置——佐奈是刀柄在前,置于身体左侧;雾子则把刀放到臀后,刀柄靠右。

“怎么了?”佐奈轻声问道。

“对面隔壁的隔壁,门外有五人,刚才我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应该是准备动手了,不过不像是冲着我来的,先不要出手,看看再说。”

几声大喝和撞碎糊纸的拉木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即,一阵激烈的刀剑对撞声、临死前的惨呼声、痛苦的呻吟声,伴随各种噼里啪啦的杂物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让原本慵懒的空间内变得异常肃杀。

第209章 锄奸

“小松中岗,你擅自脱藩形同叛乱,难道你还不知悔悟吗!”空山一叶三人拉开一条门缝,悄悄向外打探,只见一个右臂被斩断的武士捂住断臂大声喝道,此人虽然疼的表情扭曲,但依旧颇为硬气。

此时,场中对战的五人经过一轮激烈拼杀后陷入短暂的平静,纸拉墙壁被撞破一大段,里面的情形相当清楚。

一个身材消瘦的武士被围在角落,眼神如同饿狼一般瞪着其余四位武士,虽然他的武艺最高,面对围攻正面斩断对方一人的手臂,但自己也付出两道伤口的代价,鲜血顺着大腿滴落在地板上,穿着白色袜子的脚趾踩着血迹紧紧扣住地板,发出吱吱的摩擦声。

这名被称为小松的武士不屑的哼了一声,用鹿儿岛人特有的土味方言嘲讽道:“是大久保派你们来的吧,他人呢,为何不敢出面见我?一定是怕被我杀掉吧,这胆小鬼!”

“混蛋!事已至此你还敢口出狂言,我们奉命取回你的首级,到时你便能看到监督大人了。”

“吉井,你一向反对公武合体,是尊王派死忠,往日勇气亦不下于我,那日我邀你同去江户请愿攘夷,你还曾信誓旦旦的保证叫上伙伴与我共赴国难,没想到表面越是正直之人心肠越是歹毒啊!”小松恶狠狠的盯着最前方的高大武士,他自付此番必死,但如果拼命,与眼前的小人同归于尽还是能够做到的。

吉井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整肃表情,诚恳的劝到:“小松,我知你救国心切,但不是这样的救法,与我回去吧,我以吉井家名誉保证,如果你放下武器回藩认罪,我定会请求岛津藩主恕你无罪,否则我亦会当众切腹。”

小松哈哈哈大笑几声,突然一口浓痰吐到对方脸上:“我岂是如你们一般贪生怕死之辈?胆小鬼觉得黑暗中的影子也会发出可怕的声音。你们怕幕府、怕南蛮、怕大炮,但就是不怕杀自己人!我听说长州藩的松阴老师和志士桂小五郎企图混上军舰行刺洋人,虽说失败被擒,但亦不失为天下之胆,再看看你们,只知内斗不思进取,由罗之乱才过去多久,自己人还嫌杀得不够多吗?怪不得长州藩总看不起我们,就是有你们这种人存在啊!我小松中岗羞于与鼠辈为伍!来来来,今日便战死在此处吧!”

小松面对四人围攻毫无惧色,高抬双臂斜举大刀,横生一股惨烈气势。

这架势与主流的中段技可谓背道而驰,如果说大上段已经是攻势起手的极端,那么这种奇怪的架势就是极端中的极端,大上段尚有直劈、左右斜劈三种方向,而这斜举在身体右侧的大刀则只有一式——向左斜劈的大袈裟斩!

佐奈轻声道:“是萨摩藩的人,这武士摆出的是示现流最正统不过的‘蜻蜓’架势,家父曾言这是比我派切落更加凶悍的剑技,无论对手如何反应完全不理会,只作一招斜斩,通常可以连人带刀斩为两断,是最纯粹的战场剑术。据说示现流创始人东乡重位大人曾凭借此招让十余位敌人弃刀逃跑,仅以杀戮而言,最是凶残不过。”

示现流么……其实不用佐奈解释,空山一叶也曾接触过这个流派的高手,作为日本警视厅仍在修习的剑术之一,示现流虽然远远没有北辰一刀流在后世的地位,但仍有出色的传人存在。

当年也是最被空山一叶讨厌的流派之一,最大原因就是:出招时的那声嚎叫比被人砍死还要凄厉。他总觉得对手是在鄙视他不能出声的样子……实在是坏得很!

不只是空山一叶讨厌,这个时代几乎每个萨摩藩武士都被人讨厌,重要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流派的剑术特性,连人带刀一起砍实在是太招人恨,因为武士的刀有时比人贵得多!

一个下级武士求到一柄能够传家的好刀,往往需要花费一生积蓄,是比妻子还要被武士珍视的存在,这可不是开玩笑,毕竟娶妻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俸禄。而一场交手便被斩断或损坏,无论是谁也会心痛的滴血吧!

偏偏修习示现流的萨摩武士基本都会把这手‘蜻蜓’炼的炉火纯青,以至于不得不举剑招架,这群说着土里土气方言的渔夫乡巴佬令他藩武士憎恶也便不奇怪了。

果然,谈崩的几人齐齐一声惨嚎,小松消瘦的身躯顿时迸发出一股绝强的剑意,丝毫不顾对方即将砍中自己,刀锋直奔被他称作胆小鬼的吉井而去,如果双方就这样继续,小松固然是死定了,吉井也难免被一刀两断。

有前面那个被斩断手臂家伙作为注脚,没人怀疑这招的威力。

但已然占尽优势的几人怎么会眼睁睁让对手以命换命,以五对一,其中一个伙伴被重伤也便罢了,如果一死一重伤,回到藩中还怎么抬头做人?想必托付他们前来抓人的大久保也会对他们失望无比吧。

其中两人有默契的与吉井一起架住对方必杀一击,另一人则仍旧照着小松肩膀劈落。如果仅仅是举刀斜劈,这招剑式也不会被所有人痛恨了,之所以被称作是蜻蜓,最大原因在于其像蜻蜓飞行轨迹一般不可捉摸的步伐。

小松手中大刀继续劈落,但骤然拧身回旋,让攻向自己的一刀贴身削断衣袖,而他发出的那招由直直的斜劈,划出一个圆弧改为下段横扫,此招力道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借助转动身体的离心力变得更加残暴。

对方三人与他同修的示现流怎么会示弱?格挡的同时,拼着三个人、六条大腿被斩伤的代价在小松左侧肋下开出三道血口,两拨人马互换位置,房内顿时鲜血横飞,四散的血点把洁白的纸窗、纸屏风染出纵横交错的血迹。

躯干核心区域受创的小松明显伤势更重,虽然有肋骨保护,没有伤及内脏,但皮肉开裂下,再想高举大刀攻出如此一击已经不可能了。对方有三人大腿受创行动不便,但还有一人完好无损,而此时他受伤颇重,全身武功发挥不出一半,

“痛快!”小松眼神中闪动着兴奋之色,对眼前恶劣至极的形式丝毫不以为意,双手改为拖刀架势,以便让肋下伤口不至于影响出招,双腿迈开,摆出一个一往无前的冲击姿势,好像下一招便要一头扎进对方刀丛中一般。

面对犹在困兽死斗的对手,五个萨摩武士也不禁肃然起敬,就连浓痰的余痕依旧留在额头的吉井也忍不住再次开口相劝,不过此次用的却是敬语:“小松桑,请珍惜性命,只要君答应与我们回到藩内……”

“不必多言,最后一招乃我小松中岗最强奥义,诸君,做好必死的觉悟吧!”

对方五人微微欠身,就连断臂的武士也不例外,面对如此可敬的对手,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对方一心前往江户请愿也是一腔热血,虽违反藩内严令,但其行为本身亦不失英雄豪迈之气,如今又坦然面对死亡,这种精神不是他们一直所追求的视死如归、笑看生死之武士之道吗?

四人默默摆起架势,这次没人再高举上段,对手明显是要做最后一搏,其攻势必定惨烈无比,但只要接下这招,随手便能取走对方首级,何必与对手共归于尽?虽然他们敬佩对手气节,但好好的生活不过,谁又想早早去死?

在一旁观战的千叶佐奈和雾子也露出敬佩的表情,只有空山一叶稍稍松开紧握的刀鞘,似笑非笑的轻声道:“呵呵,嘿嘿,这家伙有意思,很有意思。”

二女齐齐白了一眼破坏气氛的空山一叶,准备见证一个无名英雄的英勇就义。

照例是一声几乎要震裂耳膜的大喝,这次对面四位武士没有应和,而是谨守法度等待对方最后的攻击,心中不可抑制的有些发颤,毕竟谁也没有把握独自接下这舍命一击。

只见小松中岗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做最后的调整,然后在所有人的紧张等待中,前脚变后脚,急速拧身迈步,竟是——逃跑了?逃……逃、跑了!

第210章 已经没人恪守武士之道了吗

小松逃跑了,信仰——破灭了……

在这种行为的冲击下,身受重伤的断臂武士如同被一柄巨大的攻城锤直锤胸口,再也压不住伤势,一口鲜血喷出两尺之高、持续两秒之久,瞬间把房顶染成一片通红,好像眼前出现无数幻觉,脸上露出似悲似喜、半笑半哭的表情,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就那么仰着头靠在走廊边气绝身亡。

其余四人在原地几乎愣了将近三秒,似乎无法相信这种情况的发生,有一种置身梦境的虚幻感。

“八……嘎……八嘎!”看着小松中岗身影消失在走廊中,几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破口大骂,但嘴角的抖动程度让原本应该冲天的怒吼变得有些哆嗦。一个年纪最小的武士眼角竟然泛出了水雾,面对世界观在眼前崩塌的状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马上恢复的。

此时也只有一件事能够挽救众人疯狂的快要炸开的脑袋:喝最烈的加料酒,里面的料是小松中岗被剁碎的心脏。

不顾死在一旁的同伴,事实上此时就算是藩主岛津齐彬亲至,也不能让他们放弃追上小松将其碎尸万段的执念。

不过,就是有人不识抬举。

空山一叶亲眼目睹这出精彩的大戏,感觉是这几年来最让他感觉心神愉悦的事。他早已从那个准备慷慨赴义的家伙的身体和发力姿势看出,这家伙下一步动作绝不是一往无前的攻击,而是要以最快速度转身逃跑。

提前知晓结果虽然有损揭开结局时的精彩程度,但看到被耍的五个武士一死四疯狂的种种表现,空山一叶简直浑身通透,舒爽的几乎忍不住要抖上几抖。

看到剩余的四人想要追击,这才对最先恢复的雾子冲着小松逃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然后拉开纸门拦在走廊中央。

早已经疯狂的四个萨摩武士,哪里还顾得上前面是谁,不要说是人,哪怕是一头霸王龙也要挥刀斩断!几人胸腔中发出一声奇怪的震音,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从鼻孔中喷出,前冲的同时挺刀直刺,如同长着四只尖角的疯牛,前方之人不躲开?杀!反抗?杀!

空山一叶左臂还不能完全发力,但对付已经失去理智的几人一只手足够了,他的长船长光甚至还好好的插在腰间,看起来并无动用的打算。

由于走廊狭窄,腿部没有受伤的武士冲在最前,在切先即将触及空山一叶胸口时,被他侧身避过,此时这名武士右腿尚在空中,只有左脚尖点在地板上作为支撑点,空山一叶伸出左腿向右踢,右手一把按住对方脸颊,同时发力。

武士扑通一声横躺在走廊,后面来不及反应的三人瞬间被同伴的身体绊倒,摔的满地乱滚。空山一叶避过胡乱挥舞的刀锋,慢条斯理的再次走到几人前面,不过,此时他是站着的,四人是倒着的。

被摔倒在地的众人还有些发懵,待看清有人阻拦后,其中一个武士也不说话,神色阴狠的盯了空山一叶一眼,随即双手双脚支地,如同蛤蟆一般急速越到半空,搂头盖脸在空中发动一记蜻蜓剑式。

修习示现流时要求用四尺木刀斜斩木桩,练到最高境界,单薄的木刀甚至可以在自身完好的情况下劈断木桩!这位跃在半空中的武士此时无欲无求亦无惧,唯一的执念便是把前方的家伙劈断,深得示现**髓!即便祖师东乡重位复生,看到此招应该也会大喝一声:秒极!

走廊楼顶的木板无声无息被劈开,长刀毫无阻碍的继续下落,目标正是空山一叶脖颈。已经起身的其他三位武士无视前方的空山一叶,准备再次追击,在他们眼中,同伴的这一击足以把任何对手劈成两半,对于一个诚心找死之人没必要多做关注。

还未等他们站稳,他们眼中此时已然无敌的同伴被一个大脚印在胸口,身体打着旋朝着他们撞来,四人再次变成滚地葫芦。

接二连三的打击,即便是被认为日本最坚韧的萨摩武士也经受不住,被踹飞的同伴在空中便直接晕了过去,剩下的三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似乎在驱逐早已涌上头顶的血液,待眼中血色渐渐退去后才仔细打量前面这位拦住他们之人究竟乃何方神圣。

嗯?貌似有些眼熟,但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怎么说呢,就像是印象中有这个人的身影,但真要回忆起来,却总也搜寻不到对方。对方身上穿的大侉并未缝制表示身份的家纹,从头到尾也没有出剑,所以完全不知修习了何种流派剑术,不过看其犀利至极的拳脚功夫,难道也是萨摩藩另一个大派体舍流的高手?

众人的首领吉井开口道:“在下吉井右一朗,同伴几人皆为萨摩藩藩士,阁下是谁,为何阻止我藩追击叛徒?”事已至此,他们已经不着急了,毕竟小松可以说身受重伤,一定会找地方疗伤修养,自己几人既然能从萨摩藩追到熊本藩,就不怕找不到他的踪迹!

“一介浪人而已,不必在意。我也不是故意要拦你们的路,只不过想去楼下喝一杯。”吉井面无表情的冲着空山一叶身后一指:“楼梯在那边。”

“啊……抱歉抱歉,刚来此地,还不是很熟悉。贵同伴是不是受伤了,我可如数赔偿。”飙起演技的空山一叶如果不是声音过于沙哑,听不出任何味道之外,脸上的细微表情却显得很真诚。

“阁下如此高手为何戏弄我们!士可杀之,不可辱之!”吉井右一朗不是傻瓜,能被大久保利通视为友人,怎么可能被空山一叶拙劣的谎言欺骗?以你所在的房间位置,一定能听到甚至看到事情全部经过吧,既然如此还用“去楼下喝酒”“找不到路”这种轻率借口敷衍,简直不能忍!

萨摩武士的脸面如今已经被逃跑的小松丢光了,要知道这层的房间可是至少有二十几个,薄薄的纸门不可能拦住走廊中发生的事,事实上现在他就知道四下里有不下十双眼睛正在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他们又不可能杀光所有人灭口。如果就这样被前面的浪人羞辱而无动于衷,即便成功诛杀叛徒小松,回到藩内也必受惩处!

吉井右一朗默不作声的开始包扎大腿上的伤口,两位尚未晕过去的同伴也做着同样的事,他们仔细整理好衣衫,再次系紧交叉在双肩的手襁,做好一切后起身面对空山一叶,吉井沉重的开口道:“我们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萨摩武士的尊严需以死捍卫,阁下请拔剑。”

“刚才你们不是就被同为萨摩武士的那个叫小松什么的家伙戏弄了吗?”空山一叶饶有兴趣的开口道,看着三人被憋得通红的脸,又忍不住再次加了一把火:“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尊严,那么现在是准备三人杀我一人吗?这又是哪里的规矩?啊嘞,你们萨摩藩的尊严便是以多欺少吗?”

吉井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看来无论再怎么冷静,也还是被小松的事弄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竟然被眼前之人抓住自己言语间的破绽。

虽然刚才对方只有短暂的两次出手,但对方绝不是可以一对一战胜之人,即便三人也没有任何把握,只不过是赌上名誉和性命的战斗罢了,他不相信对方看不出自己的打算。可没想到对方身为高手,却没有高手的觉悟,竟然如此无耻!

小松中岗如此、眼前之人如此,世道崩坏至此,已经没人恪守武士之道了吗?

当真要一对一比试,恐怕对方站在原地只凭拳头就能把己方三人暴打一番,岂不自取其辱!要知道刚才同伴挥出的那刀已经是他们现阶段的极限,而对方的武艺自己根本看不出来。对方真杀了自己这几人行业还好,但看意思他并不准备这样做,如果把几人再次打倒后羞辱,除了剖腹便再无其他路可走。

但剖腹之后,小松谁去追击?任他去江户煽动藩内其他武士硬抗幕府国策吗,这会让藩内受到多大的损失?怎么会这样,究竟该怎么办……

万般想法纷涌而至,百倍苦楚涌上心头,吉井右一朗两眼翻白,“哐当”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板上,人事不知。

空山一叶再也忍不住,张开大嘴哑声大笑,不是说萨摩武士坚韧凶残乃日本之首吗,怎么短短不到一刻时间,一人被气死,一人被气晕,只剩最后两人清醒,其中一人眼角还有泪花?算了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原本也没打算杀人的。

他不是闲极无聊想找些事要做,而是从那个逃跑的萨摩武士口中听到一个让他在意的消息:桂小五郎意图潜到军舰上刺杀洋人失败被抓?

以空山一叶对桂小五郎的了解,这个弟子头脑之聪明绝对在其剑术之上,这样的人用头脑解决不了的问题,用剑当然更解决不了,所以绝不可能亲自去刺杀什么人。

空山一叶打算好好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211章 计划

桂小五郎在空山一叶心中其实占据很高地位。首先是欣赏,对方头脑之聪慧乃他生平仅见,

其次是于己有大恩,如果不是桂小五郎一手为自己制定计划,又详细向自己讲解江户城地形乃至日本大势,他可能根本逃不出本丸,即便幸运的逃出江户也有可能在胡乱逃跑中陷入幕府大军围剿

而且听佐奈说过,如果不是自己的这位弟子第一时间串通了少女,他在几日后受伤昏迷时也根本不可能遇到准备多时佐奈,这算是又间接救了自己一命,

还有最后一点,这位他很看好的弟子,如果不是受自己连累,或许可以一直留在江户一展所长,毕竟他的正牌师傅斋藤弥九郎对幕府影响力,甚至远在一般的千石大员之上,因为自己的行为,最后只能被赶出江户,又被不敢过于得罪幕府的长州藩强行剥夺武士身份和家传俸禄。

如果不是其天生的头脑和交际手腕,拉拢一批藩内青年武士大力扶助,说不定也会和千千万万衣食无着的浪人一般以杀人劫掠为生,可谓一生尽毁。

所以对于桂小五郎,空山一叶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怀有愧疚心里,如果不是听说他在长州藩过得还算风生水起,他说不定早就去寻他了。

骤然听闻桂小五郎被抓,不管是被关在美国人的军舰中还是关在江户的打牢里,空山一叶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处死。留下小松中岗一条性命,也是打算向此人仔细询问一番,至于能否引为助力……看此人毫无廉耻的表现,空山一叶觉得还是自己行动更保险一些。

而长州藩五名负责追击的武士最终付出一人死亡,四人心灵严重受创的代价,待吉井右一朗悠悠转醒,商议一番后决定继续留在此处——他们哪有脸面就这样返回藩中!不过虽然不知阻拦他们的高手目的何在,但时机如此凑巧,一定与小松这混蛋脱不开关系,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被他暗中救走了。

他们猜的不错,小松还未跑出这条街,便被雾子拦下,经过一番友好的交流切磋后,受伤颇重的小松便轻松被雾子邀请到空山一叶面前。

与那几位孤陋寡闻的长州藩士不同,小松第一眼便看出眼前男人的真实身份,因受伤而苍白的脸色凭空填上一层灰败。原本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只要逃过这次危机,有了防备的自己局部可能再被他们抓住。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跟几人返回萨摩,虽然或许难免一死,但怎么说也不用向现在这样,不但成为天下间的笑柄,自己的大志亦不得伸张,实在是不甘心啊……

“两个问题,让我满意,活;让我不满意,我也不会杀你,你的四个萨摩伙伴就在对面隔壁,我会把你交给他们。”空山一叶指了指自己,“看你的表情,似乎认出我是谁了。”

听到自己似乎有生还的希望,小松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马上恭维道:“剑圣空山一叶大人的大名在下怎能不知,大人的所作所为实乃天下志士之楷模,在下早年听闻您的事迹恨不能追随大人左右,任凭大人调遣,今日得偿所愿,哪怕立时便死了,也毫无遗憾……”

见空山一叶皱了皱眉头,善于察言观色的小松顿时止住下面的阿谀之词,有些为难的开口恳求道:“请恕在下失礼,情难自禁、情难自禁。大人请问吧,我小松中岗以武士的名誉保证,必定知无不言。”

你还有何武士名誉可言?!佐奈在一旁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如此厚脸皮的家伙她也是生平仅见,她不禁担忧起此人的话倒地有多少可信度的问题。

空山一叶盯着他的眼睛,“第一个问题,桂小五郎怎么了,我要听你知道的所有情报!”同时运足耳力,仔细听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变动,如果此人说谎,除非已经到了连他自己都能骗过的地步,否则不可能没有任何生理反应。

小松诧异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但马上反应过来,桂小五郎毕竟是对方的弟子,听闻其被抓,当然要弄清楚缘由。

原来这就是自己被抓到此处的原因啊,为什么当时要多嘴!小松懊恼的想到,但还是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禀大人,在下多年来一直反对幕府所作所为,故此与日本各藩倒幕志士颇有交情,在江户也有几个相熟的朋友,我们经常相互交流天下大势,关于桂小五郎的消息,我也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所以知晓的并不多。”

“说你知道的!”

“是!几日前,长州藩著名的大学者吉田松阴老师,携弟子桂小五郎于深夜偷偷潜入米国人的军舰,被船上的士兵发现后好像并未反抗,还曾试图与他们交流,不过因语言不通,还是被扣押了起来,最后好像找到了一个舰队里懂外文的日本人当做翻译才弄清此事。原来他们想随舰队出海游学,并无任何刺杀之意。”

说道此处,小松叹了口气,“松阴老师名不虚传,在很多蠢货只知挥刀动枪时,便有见识世界的打算,如果日本多几个这样的人,怎会让幕府如此嚣张!可惜米国人此时最关心的是与幕府签订协议,自然不能公然包庇二人,所以翌日清晨便把他们交给了幕府。后来我听说被关了起来,等应付完米国人后便要按律处斩。现在很多人在为他二人求情,希望幕府宽大处理,不过结果如何还要看幕府、尤其是大老井伊直弼的意思,他现在权势熏天,不管是杀还是放都是他一句话罢了。”

又是井伊直弼!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桂小五郎!对了,还有自己故意威胁他而在树上的留言,一旦那几句血书送到他面前,这老贼肯饶了桂小五郎才怪。这样的话,看来自己有必要去江户走一遭了。

“第二个问题,你如此执着的要去江户,甚至不惜放弃自己身为武士的名誉和尊严,为了什么?”

“自然是要阻止幕府签订卖国条约!”“你?不自量力!”“不,各藩志士加起来共31人。”

空山一叶继续摇头:“如果阻止不成呢,仅凭你们这些人又能拿幕府有何办法。”

“我们拥有的除了手中之剑,也只有这身热血了,一旦请愿不成,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此次协议。”

“不惜一切?比如呢?”“谁负责签协议便杀了谁!”

空山一叶大失所望,原本以为他们有什么高明的办法呢,如此粗糙的计划,不,还不算是计划,只是个念头罢了,根本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哪怕让他们侥幸偷袭成功,但幕府可派出无数个代表,他们又能杀得了几次?

不过,如果在自己混入江户准备营救桂小五郎时,有这些人为自己分散些注意力,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第212章 没有你,世间也太过无趣了

“师傅,您是在担心空山前辈吗?”剑心用一根布条胡乱绑着手掌中磨破的血泡,有些担忧的向默默饮酒的比古清十郎问到。

自空山一叶三人离开后,师徒二人受到的最直观影响便是饮食水平直线下降。比古清十郎这个专精剑术的单身大龄男人怎么可能与雾子的料理手艺相比!

能保证二人不饿肚子已是极限,米饭和腌菜管饱,至于口味嘛,剑心表示还是能够下咽的。汤?不需要的,比古自己有酒,剑心可烧水喝茶。菜?也只有比古下山买酒时顺手带上一些,改善一下师徒伙食。

好在二人远比空山一叶好伺候的多,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好友的离开让比古清十郎越发沉默了。

剑心也隐隐察觉到师傅的变化:再也不复与空山前辈切磋斗嘴时的好爽开朗,每日除了教导自己、钻研空山一叶留下的剑技用以改良飞天御剑流传承之外,便是饮酒消遣,重新恢复为沉默寡言的一派宗主气势。

尤其是前日下山时间明显比往日长了很久,回来后这种现象更加明显。有时师傅甚至压抑不住勃发的剑意,敏感的剑心知道,师傅一定是听说了空山前辈一些消息导致心神不宁,又碍于指导自己修行而无法离开,师傅是在想念他们吧……

剑心也十分想念空山一叶漫天飞舞的强大剑术,想念不言不语但总会给自己多留下些好吃的的雾子姐姐,想念笑容温和可亲的佐奈姐姐,想念师傅与空山前辈之间让人心驰目眩的比试……最想念的还是山中整日欢笑不断、比家还要让人安心的气氛。

“如果您担心空山前辈,可出山去寻他,上次师傅指导我的基础剑术弟子虽还未彻底掌握,但自行修炼便足够了。”见比古不回答,剑心又小心翼翼的劝到,为了证明此点,还特意握住木剑想要挥舞几式,但刚刚粘上剑柄,手掌便因磨破的皮肤处传来的剧痛而一阵抖动,让一旁的比古清十郎忍不住皱了皱眉。

“担心他?哼,那个自以为剑术无敌的家伙估计又要做傻事!”比古清十郎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精神,朝着剑心点头道:“不说他了,现在说说你。你这笨徒弟虽然脑筋死板,但剑术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对你的修炼我很放心,但,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

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剑心布满血泡的双掌,继续道:“与其说担心你偷懒,为师更担心你因超出身体负荷的修炼损伤身体根基。”

“抱歉,是徒儿让您担心了,不过弟子想早日练好剑术,成为像师傅和空山前辈一样的人……”

“不,你不必成为我们这样的人,这样做对你的人生并无任何好处。”比古摆了摆手,“虽然你还小,但经历这么多惨痛的事之后已远比一般人要成熟的多,这是你的优点,但这亦是你的负担啊蠢徒弟!还记得你学剑的初衷吗?”

“初衷?”

“你看!”比古清十郎抿了一口酒,伸出手指指向天上,“就像这天上明月,我用手指指给你,是让你知道那就是月亮;飞天御剑流剑术只不过是我的手指,而月亮才是你的人生啊剑心!明白吗,你的初衷是带着所有为你死去之人的心愿好好活下去,修炼剑术只是为了让你可以有更好、更多的选择罢了,而不是像我和空山那个家伙一样,被剑蹉跎一生,这是我们的宿命,并不是你的!”

我们是剑客,并不用背负你所背负的沉重人生,一心追求剑术至境也是彼此最高心愿,所以可以心无旁骛;再加上瞎眼的神佛们赐予的绝顶剑术天赋,所以我们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都还未达到传说中剑圣的地步,但只要继续修行下去想必此生早晚有机会一窥此境。但剑心你不同,不管你的遭遇还是身体天赋都不允许你这样做啊!

比古清十郎看了徒弟一眼,惆怅的想到。

虽然剑心早熟且心灵晶莹剔透,但毕竟年幼,还不是很能理解师傅比古若有所指的话,闪烁着懵懂光芒的大眼睛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比古,不知该怎么回答。

知道自己这番话等于白说的比古叹了口气,算了,人生只能自己负责,而不能被他人指定。哪一天剑心突然离自己而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就像自己也并未听从师傅的劝告一直隐居在山中修炼,而是想要凭借手中之剑拯救万民一般,好在自己见识过诸多险恶人心后醒悟的早,没有被那些位高权重的混蛋利用而已。

看着一手教导的弟子,比古又忍不住想到了好友空山一叶,如果剑心被幕府抓走,自己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前去营救呢?这或许不是选择题,而是必答题。

不过从自己获知的情报来看,幕府故意散播要处斩吉田松阴和桂小五郎的消息明显不怀好意!

吉田松阴且不管他,对于此人比古也有所耳闻,是个很有名的学者,在长州藩影响力不小,但其更像是朝廷公卿一般的理论家,而且仅限于长州、萨摩等西部偏远地区,其思想对幕府没有什么实际威胁,所以杀不如囚、囚不如监、监不如放;

但桂小五郎不同,他可是实干家!

不但因空山一叶的关系早早上了幕府黑名单,这些更年积极组织参与倒幕活动,隐隐成为长州藩青年志士的领头人物,最主要的是,桂小五郎可是货真价实的神道无念流剑术高手,在江户、长州剑客圈内享有盛名,聚集在他身边的人也大多武艺不俗,一旦参与暴力倒幕活动,破坏力远超前者,可谓是幕府的心腹大患。

但既然这样为何不在抓住他时秘密处决,反而大肆宣扬?是否有意布下陷阱引诱他的那些伙伴前来营救,再布下陷阱一网打尽,或者目标干脆是……空山一叶?

要知道在大军环绕、准备充足的情况下救走一个人,远比自己逃跑难一万倍!

一旦幕府选择江户附近人烟罕至的开阔地作为刑场,在一旁埋伏数百洋枪铁炮弓弩手,恐怕无论多少人参与营救,还未走到近前已经被射成一对碎肉,只要弹药充足,可谓来多少杀多少。

修习了空山一叶剑术的比古清十郎深知好友极限在哪里,传说中以一敌百那是笑话!

发动神技是需要消耗体力乃至身体潜力的!那些顶盔具甲、训练有素的旗本空山一叶当然可一口气杀十人二十人,但这样做消耗的精力也非常严重,剩下那些只不过是被其残酷而高效的杀戮吓破了胆,十成剑术发挥不出一分,以至于在逃跑中被空山一叶杀死。

如果他们选择结成阵势硬抗,逃跑的那个只怕就要换成好友了。

“但以你的个性会逃避吗?幕府的那个背后黑手估计也是算准了你这点吧!希望你别死了,我可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好对手,没有你,世间也太过无趣了……”比古清十郎忍不住喃喃道。

“嗯?师傅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剑心,整日修炼对你并无益处,愿不愿意和为师一起去江户见识一番……”

第213章 监牢【感谢張馒头书友打赏10000币,我知道规矩,吐血加更】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比知识更锋利的剑,或者说,没有造出这把剑的知识,也便无法造出这把剑。

“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此乃儒道亚圣孟子所言,诸君谨记,以诚待人者,人必以诚待之。且道乃吾身之本尊,吾身是道之佛殿,越是身处逆境越要坚定自己的至诚之心,人如此,国家亦是如此。松阴坚信,如果身在狱中的各位都能养性善之德、行至诚之道,加之天皇陛下、将军殿下、幕府大老、老中、朝廷公卿的英明善政,乃至奉行、足轻,以及负责看守我们的诸位大人忠于职守,必能共度国难,万众昭昭!”

狱中。

吉田松阴没有丝毫身为死囚的自觉,依然把这里当做传授学问的私塾,每日早餐之后晚餐之前便站在牢房门口,用悠长而儒雅的声音讲述他的学术观点。

最初当然总会遭到看守们的喝骂,但他毕竟是受到幕府特别关照的大人物,地位比起那些最多足轻出身的牢头不知高出多少,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也没人敢于轻易动粗,尤其是桂小五郎一把掰断那个想要推搡吉田松阴的家伙的手腕,而没有受到幕府任何惩处的时候,包括犯人在内,谁都知道里面来了两个惹不起的人。

不过仅仅一天之后,吉田松阴便收获整座监狱内所有人的尊敬,在他讲学之时,甚至有些负责守备的狱卒牢头都会偷偷跑来倾听学习。要知道,以他们这些底层人物的身份,想要听到这些宝贵的知识有多难!

就像剑术一般,越高等级的知识就越是被垄断在极少数人手中,而此时已有十余部著作在身的吉田松阴,更是极少数人中的极少数,对那些渴望摆脱命运束缚、冲破阶级阻碍之人的诱惑力,不下于空山流、飞天御剑流的绝世剑术。

而且吉田松阴所讲述的知识,也并非京都公卿们聊以**的高深汉诗和歌,而是精辟的世事洞察和学问修养,是实实在在可以为混沌头脑照亮未来的明灯。

“松阴老师,求求您再讲讲《孟子》吧”“是啊老师,您上次说的‘尧之时,禹八年’什么的,在下愚笨,并未完全参透”“喂,豕太郎,我知道你在外面,上次让你帮忙带纸笔进来你到底记得没有,明天再敢忘了此事,我本幡之虎大爷出来后饶不了你”“闭嘴!老师当面怎可如此粗鄙”“八嘎!还想在牢里再打一架吗?”……

牢房内人声鼎沸一片吵杂,吉田松阴轻咳一声,就像按下了静音键一般,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不见,静静的等着他讲话。

“既然如此,那便推迟一下晚饭吧。这几日松阴为大家讲解了很多《孟子》里面的道理,但孟子本人也说过‘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且孟子乃邹国之人,却热衷游说齐宣王梁惠王,此为抛弃生国侍奉他国之君,并非明智之举。就像离开贫家,认邻家富翁为父一般,松阴认为不妥;不过此为中国春秋游说家应有之义,故无损孟子贤明,但日本最多的乃世受俸禄之士,万不可效仿,应与国家共休戚,岂能因免祸而明哲保身?即便主君有过,当死谏以示其大衷,正如董仲舒所言‘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好!”一声大喝伴随几记掌声从牢房外传来,打断了吉田松阴的小课堂。

见吉田松阴皱眉不语,桀骜不驯的犯人们立刻对门外之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各种俚语土话喷涌而出,看来这几日的教导还并未使众人彻底改变本性。

如果说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那么习惯的力量或许是迫使其熵值减小的唯一障碍吧……

“统统闭嘴!谁再敢粗言秽语,格杀勿论!”一个带着杀气的冷酷声音瞬间又让牢房安静了下来。

这时,牢门被一脚踹开,几名身着具足、全副武装的旗本簇拥着一个身着华丽长裃的老人走了进来,只看其威严的姿态,便知这位身份地位必定非同小可!

盘膝而坐的桂小五郎睁开双眼,第一眼便看到这位老人双肩前用金箔绣成的橘纹,忍不住脱口而出:“井伊直弼!”

“大胆!竟敢直呼大老之名,身为武士如此藐视尊上,当剖腹谢罪!”

“哼,拜井伊大老所赐,我小五郎早已不是武士了,现在只不过是脱藩浪人而已。”“八嘎!”

桂小五郎怡然不惧,反而满面怒色的瞪着井伊直弼,就在那个出言呵斥的旗本忍不住准备拔刀当场斩杀桂小五郎时,被井伊直弼拦住。

这位让天下倒幕志士闻之色变的幕府第二人并未动怒,反而颇为温和的说道:“桂家的小五郎,在老夫认识的年轻后辈中,无论人品武功见识,你均属出类拔萃的人物,我与你师傅斋藤善道也算是颇有交情,看在他的恳求份上,我曾做主饶过你一次,如果你安心呆在长州藩搞你的小动作,老夫也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聚拢那些跳梁小丑,但……”

井伊直弼的声音瞬间转厉,顿时由一个温和老人变为山间猛虎:“不要以为老夫不知你们打算!如此与米国人签订合约的关键时刻,任何敢于破坏国本之徒,吾、必、杀、之,一个不留!”

“呸!把卖国当荣耀,幕府之虎井伊家?呵呵呵……在米国人面前你不过是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幕府大老?沐猴而冠罢了。”

“该不该签,以你的聪慧和你旁边之人的智慧,想必比天下九成之人更清楚,不要拿你们糊弄蠢蛋的口号当目的,你们应该知道,如果老夫坚决不签这纸合约,受难的是德川幕府,是江户百万百姓,是全日本的人民!唯一受益的,也只有你们这些日夜嚷嚷要倒幕的叛逆。老夫说的对吧?你也不必着急激怒老夫使你速死。”井伊直弼面对桂小五郎的讽刺没有生气,反而一眼看穿对方的意图,缓缓开口道。

这番语言交锋,桂小五郎完败。

对于一个出身把持天下两百余年的政治豪门,井伊直弼的政治智慧怎么可能是此时桂小五郎所能抗衡的,如果换做二十年后成为木户孝允的那个家伙或许可以当场揭穿井伊直弼话中的不妥。

见桂小五郎颓然不语,又转向一直含笑看着他的吉田松阴,这可不是像小五郎一样容易对付的人,井伊直弼缓缓说道:“大名鼎鼎的吉田松阴,你可以不用死。”

吉田松阴轻声道:“多谢大老厚爱。但太多人像死人一样活着,亦有人死了也像活着一样,如此,生死于鄙人又有何异?孟子曰: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当舍生而取义者也。”

这种独属于看透一切的智者的淡然气势,远比依靠权势地位装腔作势更让对手心悸,井伊直弼已经很有没有遇到如此情况了,就算他最看好的下属和后辈、幕府第三号人物老中阿部正弘,也没有眼前之人对的他压力。

“老夫刚才听你讲忠义,你说要‘与国家共休戚’‘岂能因免祸而明哲保身’,为何你不思为国家尽忠,反而整日与叛贼混迹一处?难道你的忠义只是说说而已吗?”

“鄙人是毛利家的臣子,故日夜不忘奉公毛利。”

“毛利家也是幕府臣属!”

“大老错了啊,大错特错!毛利家是天子的臣子,幕府只是毛利家的上级同僚,是兄,而不是君!对兄自然要谈尊谈崇,而只有对君,才可谈衷!”

“你……狂妄!即便你主上毛利敬亲也不敢与老夫如此说话!”井伊直弼被吉田松阴驳得哑口无言,终于撕下那副睿智长者的面具,暴虐的怒吼道。

“请恕鄙人失礼。”吉田松阴深深欠身行礼,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井伊直弼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冷哼道:“老夫让谁死谁便要死,老夫让谁活谁不得不活。记录!经老夫亲自审问,吉田松阴虽冲撞洋人,但念其无知,且认罪态度诚恳,可关押受审;桂小五郎教唆他人破坏国政,罪不可赦,待与米国人签订条约后,择日处斩!记好了出去便发布天下,明白吗?”“哈!属下明白!”

此番话一出,就连万事淡然的吉田松阴亦忍不住色变,桂小五郎更是狂捶牢门怒吼道:“井伊老贼,卑鄙无耻!有本事现在便斩了我!”

“现在你还不能死,否则你的那些同党还怎样营救你?如果老夫所料不错,你那个便宜老师空山一叶一定会来江户的,到时你们可见最后一面,不过老夫曾发誓,必将他悬尸樱田门百日,你们一定是无法葬到一起了。”

“我桂小五郎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恐怕你等不到那天了。”

“哦?你打算自尽?老夫现在便可给你把刀,不过……为了避免走漏你已死的消息破坏老夫计划,这里所有人——”井伊直弼手指环绕一圈,不但监狱内所有犯人,就连吉田松阴和那些足轻牢头也没落下,“他们全部要给你陪葬!你最好考虑清楚,”

在小五郎仇恨的目光下,扳回一局的井伊直弼哈哈大笑,心情颇为不错的迈步登上台阶离开此处,回头特意吩咐一句:“饮食上尽量满足他们,毕竟他们也勉强算是有功于幕府,我井伊家向来不会怠慢功臣,哈哈哈哈……”

这是独属于胜利者的怜悯。

第214章 道

夜深人静,监牢内一片寂静。

桂小五郎垂头丧气的低声叹息,同样未睡的吉田松阴从茅草榻上起身宽慰道:“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桂小五郎,请务必打起精神。”

“吉田兄,松阴老师,弟现在心乱如麻,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非要拉你去军舰那种地方,以你‘逃跑的小五郎’的机警,怎么说也不至于被抓住吧。”

桂小五郎抬起头,不满的反驳道:“不观吉田兄的事,但什么叫‘逃跑的小五郎’,真是的,学问高也不能给人安插绰号啊!”

吉田松阴摆摆手:“不是我先这样说的,你也知道,当初我最小的妹妹美和子与你正是良配,我吉田松阴看上的人物还没人能跑掉,只有你竟然一声不吭的不见了踪影,藩内谁也不知你去处,直到我把美和子许配给久坂君,你才再次出现,真是难为你了……”

“一定是久坂那家伙!哼,娶妻当娶美人,而美和子……吉田兄,你又不是不知美和子的相貌,实在是……太让人为难了。”

“身为武士,怎可以貌取人!”吉田松阴佯怒道,随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幸好幸好,美和子也不至于年纪轻轻便当了寡妇。”

“唉,是啊,死我小五郎不怕,只是心中确有不甘!更不想连累空山老师和那些长州藩的好友们。”小五郎惆怅道。他知道空山一叶多半会来救他,虽然与这位老师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空山一叶的性子是相当了解的,。

吉田松阴笑了笑:“你觉得你的那位剑圣老师怎样?”“啊?”“他必然不是蠢人吧,在任何一个领域能做到绝顶之人,头脑也必定不差许多。”

“空山老师剑术高明是真的,但聪明吗……”回想起空山一叶当初的一言一行,最大的感受是任性妄为加胆大包天,和头脑聪明没有半点关系。

“从他可以成功劫走上代将军,还能安然逃离甚至让幕府无可奈何,便知这位剑圣心中必有乾坤,放心吧,一旦他决定要来,肯定能想到一些我们预料不到的办法。”

此时,被幕末第一智者吉田松阴夸赞的空山一叶正玩味的盯着前方四个萨摩藩武士。

几人如数赔偿了客宿的损失后,当即敲响空山一叶的房门,想要试探一下这位高手的意图,在看到屋内的小松之后,全部大喝一声抽刀在手。

“小松中岗!”吉井右一朗高举大刀,浑身颤抖的盯着这位让他们颜面尽失的任务目标:“鼠辈!你还敢回来?”

你以为是我想回来的?小松心中大喊,脸上显现出惧怕又尴尬的表情,怕空山一叶真的就这样把他交出去,毕竟几个武士背后是萨摩强藩,自己又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他自付如果换做自己,也一定会交出去的,但小松显然低估了空山一叶。

“动刀者,死!”空山一叶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气,首当其冲的吉井右一朗顿时一阵发冷,竟不由自主向后退去,不过身为武士的尊严没有让他彻底丧失勇气,依旧高举手中大刀,提起勇气冲着空山一叶咆哮道:“坐在阁下对面的,是我藩严令诛杀的叛逆,阁下难道欲与我们萨摩为敌?!”

“我不管他是不是叛逆,也不管你们萨摩藩如何,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人,现在归我,怎么处理他是我的事情,之所以你们还能安然站在这里是我心情不错的缘故,而不是你们所谓的萨摩藩身份,明白?明白就马上滚。”

小松心中大喜,继续正襟危坐,一副全凭空山一叶做主的样子。

“你们快离开吧。”佐奈不想眼前四个萨摩武士白白送命,更不想空山一叶再树强敌,忍不住开口劝到:“再不走,真的会死!”

吉井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空山一叶,他总觉得眼前这人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忍不住开口道:“阁下必定不是无名之辈,请赐大名,阁下所作所为在下定会如实禀报藩内。”

“没兴趣告诉你,自己查。”吉井刚想讽刺一句“阁下是怕了我们萨摩藩吗?”,旁边最年轻的那位武士突然咽了口口水,颤声道:“他他、他是空山一叶……吉井大哥,他是剑圣空山一叶大人啊!”

一定是的!武功、相貌、声音,这些再明显不过的特征……怎么没能早早认出这位大人,这可是几乎所有萨摩藩武士的偶像啊!

吉井右一朗张开大嘴骇然看着空山一叶,既惊且惧。难怪己方数人可以被对方调戏一般的击败,不是己方武功不行,是对方武功实在太高。以对方的身份究竟为何不惜与萨摩为敌也要保下小松?这叛徒不可能认识这位大人!

“吉井君”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松缓缓开口道:“你要杀我我不怪你。同为萨摩藩士,我们认知超过20年了,我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应该很清楚。但这次,为了国家大义,哪怕放弃家族名誉、放弃武士尊严,赌上一切,我小松中岗也要阻止幕府卖国!大久保不愿让我拖累萨摩,害怕事后幕府问罪,但你们也是萨摩武士,难道你们真的甘心眼睁睁看着堂堂日出之国,以卖国为条件向蛮夷祈求活命吗?与其如此,不如玉石俱焚!”

小松忍着伤痛站起身,拍着自己的胸膛道:“我知道,肉体凡胎挡不住巨舰大炮,但这是放弃尊严的理由吗?哪怕江户化作废墟,我们还有四万十川、还有关东群山、还有手中之剑!那些洋夷难道能把铁甲舰开到山里不成?我听说米国远在天边,行驶到日本需数月之久,我们难道不能暂避其锋,挑选忠勇志士驾驶舢板日夜袭扰,等他们消耗完弹药补给,也只能黯然撤离。到那时我们可以倾尽一切向荷兰购买大炮,铸造炮台,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哪怕最终依然抵挡不住,亦不失上国尊严!而幕府却一心丧权辱国,他们不想想,一旦如此轻易被米国人割肉,其他原本与日本公平交易的洋夷必群拥而上,将日本分而食之,就像隔壁的清国一般!诸君,你们不惜拼死向我挥刀,却不敢诛除幕府叛逆,这难道就是恪守武士之道的作为吗?”

几个萨摩武士被小松的一席话驳斥的哑口无言,一脸惭愧的放下刀,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吉井长叹一口气,“小松,你以为我不愿为国尽忠?但大久保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攘夷之良机啊!暂时忍辱,默默发奋,以图来日……”

“道不同不与谋!”小松断然喝道:“你们回去吧,既然你们怕我连累萨摩……”说着,抽出腰间胁差狠狠向脸上划去!从额头到下巴,从脸颊到耳根,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淅沥沥趟出鲜血,他咧嘴惨笑道:“现在没人认识我了……”

第215章 日期临近

“米国人的军舰诸位昨日已经见识过了,签还是不签诸位还请发表一下看法,事关幕府威严和日本前途,望诸位大人慎重考虑。”阿部正弘跪坐在榻榻米上,他的周围同样跪坐着7位幕府最高层,可以说这里做出的决定便是最终决定,即便将军也无法推翻。

众人用余光看了看老神在在的井伊直弼,没人敢先于这位开口。

阿部正弘只好无奈的说道:“难道诸位都没什么看法了吗?如果这样,那便决定了……”“阿部老弟,你知道外面混乱到何种地步了吗?”堀田正睦缓缓开口问道。

此人与阿部正弘同为老中,一向是最坚定的开国派兼井伊直弼的铁杆盟友,由他率先代替井伊直弼回答在此环境之下是最恰当的,不过内容却让在座的各位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作为这个国家的最高层,他们怎么可能不知外界对此次主事者的风评!

原本不过是有些喝醉的浪人胡乱嚷嚷,但到了签订条约已经越来越明朗的当下,从全日本蜂拥而来的武士和浪人,早已不满足于口头发泄,挥舞长刀拦截幕府高官的行为越来越频繁,尤其是那些喊着“尊王攘夷,诛杀国贼”的家伙,虽说到头来全部被随行的家臣当场斩杀,但一句句诛心的口号却再也阻拦不住,江户已经如冷水泼滚油一般沸腾。

“那正笃兄的意见是……”阿部正弘嘴里问着堀田正睦,但眼神却看向井伊直弼。“我的意见是与米国人签约不可避免,但不能在江户,否则江户必乱!小田原城,阿部老弟以为如何?”

小田原城乃关东平原的要塞,扼守江户南下的门户,幕府历来驻扎重兵守备,而且毗邻相模湾,无论对米国人,还是负责签约的在座几位大人物的安全,都要有保障得多。

阿部正弘考虑片刻,点头道:“正笃兄不愧为老成谋国之臣,此意甚妥,诸位还有其他意见吗?”见依旧没人答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一个问题,米国人的条件我们究竟要答应几条?贸易最惠国没问题,下田、函馆交给米国人使用也没问题,但米国人在此自由行动不受限制亦不受幕府律法约束,这种条件一旦答应,岂不是等于……卖国?”

听到这两个字,在场众人无不色变,不要说他们,就连将军本人也承受不起这种指责。只听“啪”的一声,井伊直弼手中纸重重敲击了一下膝盖,睁开双目扫视四周,众人立刻屏住呼吸等他发话。

“全都答应米国人,此事绝不容拖延!”他站起身,绕着众人缓缓踱步,每走到一人身后,此人便立刻正襟危坐,仿佛是接受老师训斥的学生一般。

“与其把精力浪费在与米国人的推诿上,不如尽快了结此事,全力肃清江户乃至各藩叛逆!那些蛮夷之辈只不过是为了些许金银,总有喂饱他们的时候,但国内那些叛逆想要的却是幕府的命!我们的命!每拖延一刻,反贼的力量便壮大一分,大到无法扑灭的那天,就是我们成为刀下之鬼的那天。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空山一叶那贼子,用我井伊家家臣之血向我下战书的事吧。”

这消息最早是从长州藩散播出来,很快便传到了江户,看其流传的速度和规模便知这背后一定有人推动,尤其在御庭番忍者把那块带有血书的木头交于井伊直弼,被其大怒下拔刀劈碎之后,江户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让人胆战心惊的修罗、杀神、剑圣、国贼……空山一叶,恐怕又要回来了……

“阿部,我知你不愿与那国贼空山一叶纠缠,还特意关照御庭番传达幕府善意,我当初没有反对你这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还请大老指教。”“哼,那贼子武艺剑术的确不俗,很难在江户之外杀掉他,与其如此,妥协也不失为一个勉强的办法。但这几年我从优秀的家臣中挑选忠勇之士,花费天价聘请荷兰教官、购买武器弹药,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替前代将军、替数百旗本报仇。这次从御庭番传来的情报看,我只派出三位家臣和一些乌合之众,空山贼子便受伤不轻,如果下次寻到他的踪迹后,派三十人手持三十柄火枪,他还能逃掉吗?”

阿部正弘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劝到:“大老,空山一叶此人异常机警,绝不会与火枪硬碰硬,这次如果不是他身边的两个女人需要保护,我想应该伤不到他。”

“你说的没错!呵呵”井伊直弼冷笑道:“不过,他现在有不得不来江户的理由,网已经织好了,只等他上钩……空山一叶毕竟是小患,但此人影响实在太大,他活着,那些反贼心中便会认为幕府没什么了不起,在他之后,江户不受法纪的浪人几乎到处都是;那些历来与幕府不睦的外样强藩甚至在打着他的旗号招兵买马,尤其是长州藩,幕府与之必有一战!此次,阿部你负责带领人马与米国人签约,我本人留守江户,将那些叛逆一网打尽,可保幕府十年安定!”

阿部正弘心中冷笑,这是要把最大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把最大的功劳揽在你身上吗?井伊家不愧是纵横幕府两百年的世家,如此理直气壮的无耻行径也能面不改色,但奈何形势所迫,只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这样吗……好吧,什么时候动身?”

“今日派出使者告知米国人,小田原城,三月初三,正式签约!”

第216章 终点所在

知道自己的过失,马上勇敢承认,且毫不犹豫的加以改正,这是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情,豪杰之所以为豪杰,圣贤之所以是圣贤,便是完美做到了这点。行事用心光明磊落,并参透此关,世间将省得多少杀戮纷争,省得多少遮掩装饰的丑态!

但如果说世间有一类群体不但没有做到上面这些,反而朝着反方向——死不认错,越走越远的话,那一定是这个时代的日本武士们。

他们的做法通常是:我知道我错了,但你不能知道,更不可指责,否则便杀了你;我很愧疚,你又很强,杀不得,那好办,我臣服,我自杀。总之,休想让我真心实意的道歉悔改。

和解?不存在的!

但世间之事又有谁能定义他人的对错?每个人所处地位不同,经历的环境不同,知识结构不同,对于同一件事的看法往往不可调和。或者说哪怕在这个时间、空间维度中所谓正确行为,放到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之后,谁又敢保证一定是正确的呢?

如此一来,矛盾在所难免,而深知自己和对方秉性的武士们,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便成为了日常:既然深知自己和对方均无法被说服,那就从肉体上消灭你,或被你消灭,仅此而已。甚至不能以利益交换而稍有妥协。

以井伊直弼为代表的幕府高层和以小松中岗为代表的底层武士浪人群体,便是在这样的底层逻辑下展开一幕幕的残酷杀戮,不完全覆灭一方,必不能善罢甘休!黑船事件,也只不过是这种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不过,或许有些人挥刀真的是为了这个国家舍生取义,但更多人却是为了一己之私,尤其值此天下大乱的时刻,或打着尊王攘夷、或打着公武合体旗号的浪人们,喊着各种各样他们自己都不甚明了的口号,光明正大的冲进商铺、民宅烧杀抢掠,也便成了这群魔乱舞时代对普通人民伤害最大的祸首。

不管是空山一叶还是佐奈,都觉得当下的世道比几年前他们出走江户时要更为血腥,有时即便行走在官道之上,路旁的尸体也比行人要多得多,可见幕府对全国的控制力已经衰弱到何种地步。也不知如果让小松中岗这种志士得知井伊直弼打算快速签约,再腾出手肃清各路妖魔鬼怪的决定后,是否会对自己执意破坏的行为产生疑虑。

由于脸上的肌肉完全扭曲,原本还算清秀的小松头戴一顶虚无僧的天盖罩住整个头部,但不带佛珠,不持禅杖,反而光明正大的在腰间插着大小两柄象征着身份的武士刀,让人一眼就可知,这位多半是个因某种不可描述的原因被幕府憎恶的存在,再加上身旁三位两大一小同样持刀大摇大摆的斗笠客,这种组合如果不遇到多管闲事又成群结队的官差,几乎可以在这世道横行无忌。

此行的终点便是江户。

“小松桑,一直没有问你,你们有31人,打算在哪里集结呢?不会是各自行动吧?”佐奈忍不住问到。自从那日目睹小松中岗所作所为后,佐奈对其致名誉而不顾的逃跑行为有了彻底的改变,心中也十分敬佩,再也不把他当做“俘虏”看待,言语间也多有尊敬之意。

“空山夫人,实不相瞒,萨摩藩原本有另外两位伙伴要与我一同前往江户,但其中一人临行前改变主意,另一人在离藩过程中被抓,所以只有我自己了。想来其他伙伴的情况相差不多,最终能成功抵达江户的……唉。”小松忍不住叹了口气,友人背叛、前途未卜,让脸上的伤痕远远比不上他心中的痛苦,沉默了一会,继续详细说道:“我们当初约好,在浅草寺汇合,用御守把各自消息挂在神社外第三课树最大树枝的顶端。第一是为了避免走漏消息,其次是幕府很多高官有在做出重大行为之前,前去祈祷上香的原因,在那里截杀总要更容易一些。”

听到浅草寺的名称,佐奈的身体抖了抖,由于父亲在此出家为僧,她对于此处相当熟悉。

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啊!不知现在过得怎样了。佐奈偷偷看了一眼空山一叶,又回想起当初对方要带着自己拜访父亲正式提亲的承诺,虽然当时被自己坚决拒绝,但哪个少女心中不想身穿华丽的白无垢花嫁,在神明的祝福下与爱人正式结为夫妻呢?

恐怕夫君这些日子以来,哪怕有机会二人独处也坚决不碰自己,应该是不想不明不白的要了自己的身子,想要给自己一个正经的名分吧。这样,雾子也没理由天天与自己睡在一处,像防贼一样守着自己了吧……

这难道是天意吗?佐奈羞红了脸。

迟钝的空山一叶当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他沉吟片刻,“浅草寺?此地距离幕府核心所在的外城虽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也是相当繁华的城町,杀人后也容易逃跑一些,你们想的很周全。”

自己几人也可以在此先行落脚,待打探到小五郎的详细消息后,再做出最后的计划。空山一叶虽然没本事做到此点,但别忘了,佐奈可是千叶家的小女,是江户地头蛇一般的存在,想要知道小五郎被关押的地点和布防情况简直易如反掌。

但问题是,即便得知小五郎所在,也不能直接冲进去救人。不用想也知道,以井伊直弼的精明,怎么可能不布置重兵把守,甚至外松内紧,故意放自己冲进牢房再堵住大门,那样即便本领再大也会被源源不断的幕府旗本围杀吧。除了这样又能有什么其他好办法?待行刑那天,守备一定更为森严,直接闯阵劫人更为凶险。

这些日子以来,空山一叶几乎考虑了无数种方式,但总结起来,最终只有两个方向:行刑之前找到漏洞救走小五郎;干脆不管小五郎,直接找上井伊直弼,只要擒住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本人更倾向于第二种。但佐奈却相当直白的告诉空山一叶,相比刺杀井伊直弼,生擒劫走对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么多年来,井伊直弼遇刺的次数相当于地震的次数,面对各种层出不穷的刺杀,这位幕府大老身边的守卫力量几乎堪比将军本人,每次出行都有六十位高手随身保护,身边更有河西良敬这种堪比剑豪的人物。

人数少,根本冲不到轿前,人数多,还未出行便已经被幕府的大队人马剿灭。

更何况这位大老本人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卿,身手虽然无法与空山一叶这种级数的高手抗衡,但对付三两个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也就是说不管空山一叶能否冲过去,但其自杀的时间总是有的。

至于井伊家的府邸?进入内城已经千难万难,哪怕真的能劫走为人质,负责守备的幕府旗本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吧,虽说其权利的确首屈一指,但地位根本无法与将军相比,何况他与当代将军德川庆喜不睦已久,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德川庆喜外表悲戚心中狂喜,然后果断下令杀了所有人,包括井伊直弼。

唉,如果比古在就好了,合我们二人之力,不要说井伊直弼这老贼,潜入大奥劫持将军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空山一叶忍不住开始想念起这个世界唯一的好友。

不过这到底是自己的事,不愿打破好友平静的生活,使其置身于危险之中,尤其对方还有个拖油瓶徒弟需要照顾,更无法像自己一样无所顾忌。

回想到当初比古还说过要与自己一起冲进江户内城,杀光腐败不堪的幕府高层时的情景,空山一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而此时此刻,同样心忧好友安危的比古清十郎,早已带着幼徒剑心先空山一叶一步抵达江户……

第217章 世间皆苦

与财大气粗的空山一叶三人不同,一贯清苦的比古师徒自进入江户以来便住进了简陋的船宿中。

这种遍布江户大小江边的船宿,其实只是一条条载重不过三五十石、内部相当简陋的木船,船舱内垫着污黄的草垫,窄窄的空间内用草绳隔开,形成几个面积不过半米左右的方形区域。优点是相当便宜,一夜只需付一个天宝钱,相当于一个金小判可以在这里住10年。

以比古的庞大身躯,想躺下睡觉得花费四格区域的费用,加上剑心的两格,两人占据了船舱内接近三分之一的面积,这在那些落魄浪人和贫苦的町民看来,已算是相当奢侈的行为了。

还算比古订的比较早,如果等到每日傍晚,在附近藏屋敷为商户打短工脚夫们便会蜂拥而至,花上一个铜板买一格空间,坐着瞌睡到天亮,然后再次抗起沉重的货物挣得几个铜板,用来维持一天的生计,直到身体再也坚持不住而咽下最后一口气。

剑心曾亲眼看到一个晚上睡在他旁边的瘦弱脚夫,第二天清晨变作一具僵硬的尸体,然后被船宿的老板——一个同样贫困瘦弱的中年男人,偷偷绑上石头扔进河里。

这是除了杀戮之外另一种让人压抑的喘不上气的绝望。

“师傅,为什么大家都很痛苦呢?”剑心闪烁着萌萌的大眼睛,眼底深处却是化不开的忧郁。这一路来到江户,带给剑心的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残酷,甚至包括在剑心看来一向正义感十足且性格炽热威严的师傅都显得很陌生。

在比古清十郎的保护下,没有什么人能对师徒二人造成伤害,但第一次看到师傅冷血一面的剑心依旧震惊不已。

没有任何怜悯、出手毫不容情、死者皆被斩为数段、杀人前后面不改色、从不表现出任何怜悯之色……这还是那个把自己带回温暖世界的师傅比古清十郎吗?为什么挥剑杀人时的师傅与空山一叶前辈如此相像?难道生命在如他们一般剑术高绝之人眼中就如此渺小吗?那自己会不会成为他们的样子?这一切源于什么……

剑心紧紧搂住从不离手的木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的惊惧之心。

比古清十郎靠着船帮,从不离手的酒壶被摩擦的锃亮,他遥望着川流不息的江河和岸边如同蚂蚁一般的人流,叹息一句:“傻徒弟,世间皆苦,没人能够超脱的。”

“那师傅,学剑是为了什么?难道不能用剑术来保护他们吗!”

“世间苦难并非由剑造成的,也非剑可以解救。用空山一叶的话来讲,学剑就是学剑,哪有为什么。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学剑是为了更有效率的杀戮,再通过杀戮获得、拓展生存的空间,或保护自己的生存空间不被侵占。至于保护他人,为师这二十几年来,要说真正用剑成功保护的人,应该也只有你了吧。”

我可以救他们一次,但救不了他们一生啊!比古默默的想到。

“为什么大家一定要杀来杀去,不能坐在一起商量呢?”

比古哑然失笑,“傻徒弟,你看当初你的雾子姐姐和佐奈姐姐,她们为了区区空山一叶也忍不住刀剑相加,更何况世间比那个混吃等死的家伙珍贵的东西多太多了,怎能说服对方放手?只有争斗结束后,再由胜利的一方分配各自收获的比例。你还小,长大你便知道了。”比古用一句全世界哄小孩子的通用语,结束了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对话。

他不知道的是,天生早熟且拥有一双慧眼的剑心其实已经大概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剑术本身也许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但没有剑术或许任何问题都无法解决。

这一刻起,或许剑心已经模模糊糊改变了自己以后的人生规划。为己学剑或为人学剑;学剑为己或学剑为人。虽然改变的只有一个字,但其意义所代表的人生,已然天差地别……

“剑心,你继续留在这里,为师要出去打探消息了,记住应该怎么做了吗?”

“如果发现有人来攻,不要妄想抵抗,立刻从水中逃走,顺流而下,在来时路过的那个大寺庙集合。”剑心点头应道,但心中忍不住有些埋怨:师傅啊,难道你每次打探都是去酒馆吗,为何总是一身酒气的回来……

“是浅草寺!如果你走错了路,还可向行人询问,不要忘记了。”

不怪比古谨慎,作为幕府头号眼中钉空山一叶的唯一好友,他知道自己的情报早已被御庭番打探的清清楚楚,虽说这一路也没发现有人监视,但他不敢保证来到江户之后能否瞒过那些密探的眼睛,这也是他选择人流混杂且在江中游移不定的船宿作为居所的重要原因。

他的谨慎是有道理的。

比古清十朗那件代表飞天御剑流宗主身份的纯白大氅,与这个时代的衣着风格格格不入。加上他异于常人的身高体型,想不引人注目都做不到,而此时,关于他来到江户的消息早已被御庭番探知,由于其空山一叶好友的身份,也受到幕府的重点监视。

不过到底不敢公然对这个与空山一叶一个级数的高手动手,尤其在江户已经像充满炸药的火药桶的时候,再惹怒一个杀神的代价几乎是幕府不可承受的。而比古的谨慎也让御庭番数次失去他们师徒的踪迹,只有当他出现在城町中的酒馆时才会被重新发现。

比古也不愿如此高调亮相,但在江户没有任何熟人的他想要打探消息,最便捷、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就是下级武士、浪人频繁出没的小料亭、居酒屋。

当然,出没于吉原的游女和风吕屋的汤女们也是消息最灵通的群体之一,但对于比古来说,接近这些女人实在太过勉强,如果真的只能这样做……还是让空山一叶去死吧……

第218章 师徒的危机

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忍受了一整晚居酒屋老板娘鄙视眼神的比古,满身酒气的踱步走向江边船宿所在。

对于只点了一碟盐烤银杏便占据一个座位整整两个时辰的家伙,任谁开店,也不能对这种寒酸又难缠的客人好脸色吧,而且这人竟然只喝自己带的酒!做出这么让人难以忍受的行为后,没有被当场劝走,已经算是相当慈悲的心肠了呢。如果不是看在其壮硕的身材、长长的太刀的份上的话。

不过比古这次收获的消息,让他完全抵消了被鄙视整晚的郁闷:幕府第三号人物、老中阿部正弘带领数名幕府高层离开江户,奔赴小田原城!根据那些武士们的议论,一定是与米国人签约在即,否则不可能出动除井伊直弼外的全部大人物。虽然幕府并未公布具体日期,但所有人都知道签约在即,幕府卖国的步伐已然不可能被各种袭杀骚扰阻挡了,少则三日、多则七日,必有结果!

比古知道,签约之后便是幕府处决桂小五郎的时候,好友说不定此时也赶到了江户,隐藏在所有人都不曾发觉的地方暗暗计划着。最让比古清十郎焦急的是,他无法联络到空山一叶!就连空山一叶是否知道自己已经出山帮忙都不确定。

“这个混蛋!”想不到任何好办法的比古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嗯?毫无预兆下,比古清十朗手中酒壶带着尖啸声向上直冲天际,自然下垂的双手同时朝腰间抹去,配合迈出的左腿做出一个极似拜佛的居合出刀动作,当左脚落地时,双手已然稳稳握住他那把无镡长刀的刀柄。

与此同时,漫天暗器骤然爆发!

如果以天空中飞舞的酒壶的视角来看,比古的纯白大氅几乎已经被漆黑无光的暗器淹没,面对这种密度的打击,即便空山一叶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就在暗器即将临身的瞬间,三个比古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场中,更让人骇然的是,每道身影都在用几乎肉眼看不到速度从不同角度挥出九道剑光,风雨不透的光芒把从四面八方飞来的苦无、手里剑、铁蒺藜等忍者暗器或斩碎,或击飞,“叮叮当当”下起一阵铁雨。

看到没有露出一丝破绽,气息也稳定的可怕的比古清十郎,知道这种偷袭完全无法奈何对方,黑暗中竖起一只手,漫天暗器顿时停了下来。

比古收刀还鞘,随意把刀往肩上一扛,刚巧接住从天而降的酒壶,刀身晃了两晃,发觉壶中没有洒出哪怕一滴酒液,这才满意的摘下,狠狠灌了一大口。

犹如一团朝日升起,比古的气势炽热而宏大,他单手拄剑,向声音发出之处——一个大型仓库最黑暗的角落中,朗声喝道:“阁下再不出来,我便要进去了。”

比古清十郎的感知虽然远远无法与空山一叶相比,但面对偷袭时的从容,明显比空山一叶更胜一筹。作为一个力气、体力几乎没有上限的人形高达,比古清十郎几乎可以将奥义当做常规手段进行进攻或防御。

此次动用结合空山一叶和飞天御剑流双重奥义的战术正是这些日子的研究所得,比古自付除了身体移动速度还不如好友,单以出刀速度来讲已经略胜空山一叶一筹,毕竟飞天御剑流的招牌便是神速拔刀技。

“如果不是得知阁下的身份,还以为是空山一叶那贼子亲临!果然不愧是飞天御剑流一代宗师,竟然能把飞天御剑流传说中的奥义‘九头龙闪’与空山一叶的‘瞬狱杀’合为一招!想不到空山一叶竟会把这招传授于你,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比我们情报中显示的还要深厚的多。”不带任何感情的中年男子声音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你们是世上第一个见识我这招‘飞天龙舞’之人,原本打算给那家伙一个大大的惊喜来着。要不要干脆杀掉你们算了?”比古清十郎语气随意,但表情认真的说。

蒙面身影没有被比古的威胁吓住,依旧缓步而出,似乎对自己的武功深具信心。

看了一眼旁边跟着手持钢拐、一脸警惕的翁,再看到对方空荡荡的一条手臂,比古清十郎马上反应过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御庭番首领,还有翁啊,自从空山一叶那家伙离开后,你也不见了踪影,我都不好意思去葵屋赊酒喝了。”

“比古阁下如果马上离开江户返回长州,在下保证,御庭番存在一日,阁下的美酒一日不断。”翁沉声说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带小徒前来天下首善之地涨涨见识,还有太多美景并未参观,又不能为了酒被我那较真的笨徒弟鄙视一生,唉,如果我过几日再回山,翁桑,你的承诺还有效吗?”比古对眼前两人和暗中不知多少埋伏不放在眼中,在这种仓库林立地形复杂的黑暗中,他自信无论对方来多少人都可以冲出包围。

而且,他并没有从对面二人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丁点杀意,这种状态显眼不是为了和他拼命,因为剑心的缘故,比古清十郎也不愿意与御庭番结下死仇。

御庭番首领冷哼一声,语气森严的威胁道:“比古阁下何必自欺欺人,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阁下此番前来江户的目的。空山一叶意图谋刺井伊大老、营救长州反贼桂小五郎,我们御庭番众和江户十万精锐早已严阵以待。阁下若继续执迷不悟,当以反贼论处,格杀勿论!”

比古清十郎挂好酒壶,摇头长叹一声,“世间之事果然无法用道理讲通的,我虽然厌倦了杀人,但也并不排斥。”走是不可能走的,见事情无法善了,他打算出手了!

“呵呵,比古阁下,你的武功我已经见识到了,不错,我们这些人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的徒弟就不一定了……”

“你说什么?!”比古清十郎立刻俯身握住剑柄,微微眯起眼睛,浑身精力凝聚下,脚下坚硬的石板竟然发出“咔咔”脆响,竟然被他生生踩裂!

剑客的愤怒从不以语言来表达。比古构出飞天御剑流最终奥义天翔龙闪的架势,杀意牢牢锁定住对面的御庭番首领,他自信一旦发出这招,即便对面是生铁铸造也能一刀两断。

硬顶着似乎能把自己烧成灰烬的灼灼杀意,御庭番首领尽管已经相当高估比古的实力,但发现还是低估了。眼前之人明明就是另一个身体素质加强版的空山一叶啊!

回想起当初占尽地利优势,仍然被空山一叶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不得不以威胁妇孺和一只胳膊为代价才侥幸活命的绝望心情,现在的状况与当时是何等相似!

哪怕身边有武功不下于他的翁全力保护,周围有二十几位伙伴埋伏,他仍然觉得,不,是相当确定:对手出刀的一刻就是自己丧命之时!

为什么总是倒霉招惹这种对手啊……首领忍不住哀叹一声,努力调整呼吸,用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软弱的语气说:“比古阁下,幕府不愿与你为敌,毕竟阁下从未做过危害幕府的事;御庭番更没有理由与阁下以死相拼,所以并未打算用忍者手段威胁贵师徒的安全。派遣另一波人手,也不过是想要抓住人质逼你们离开江户罢了……”

比古清十郎没有再听下去,立刻放弃杀光这些忍者的打算,朝着江边船宿飞奔,营救弟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剑心没事自己会送他暂时离开江户,等帮完空山一叶再去接他回长州;一旦剑心被抓或被杀,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要变动一番了——哪怕违背门派严令,也要让幕府付出代价,不惜一切!

第219章 逃脱

肚子好饿呀。

剑心摸着不停鸣叫抗议的小腹,时至傍晚,除了早上草草吃了一个饭团,他还未吃过任何东西。不过经历过无数惨痛的剑心,忍耐力远比同龄人甚至很多成年人要强得多,只是安静的躺在船舱,一会遥望远方小径,一会看着岸边各色人等的忙碌生活。

今天路上的行脚商好像格外的多呢。剑心看着来来去去不停朝着江边船宿吆喝的小贩,忍不住摩挲着比古留给他应急用的几十枚铜板,想着是否要去买鞋东西填饱肚子,但最终还是决定等待师傅回来。

看来那位老伯生意不是很好的样子。剑心望着一位扛着七层木箱售卖关东煮的中年男子,已经来回在江边路上走了三次,不但船宿中无人赏光,路上行人也鲜有人停下光顾——毕竟还未到下工的时辰。但为何老伯不转换一下地方呢?头几日也从未见他在这里卖啊,话说今天这里来的小贩好像格外的多呢,不但有关东煮、有大福饼,甚至平日难得一见的小货郎都出现了好几次……不对!

敏感的剑心立刻反应过来,虽然他年纪幼小,自深山中长大,没有太多生活经验,但与比古一起生活的日子,没少在习剑闲暇时听师傅讲各地风土人情,按照师傅的说法,这些小贩的生活也就比农民稍强一些,往往身上的一担货物就是其全部家当,是维持一家人生计的根本,他们绝不会久久的在没有客人的地段停留。

已经开始警惕的剑心再次把身体伏低,在船头杂物和船舱阴影遮蔽下,不登上船头休想发现他的存在。经过仔细观察,有5人被他列入极度嫌疑的范围之内,三个小贩、一个乞丐、一个浪人,他们的目光不但没有集中在过路行人身上,就连吆喝声也相当稀疏,目光总是在停靠在江边的小船中游弋,像是在寻找什么……

回想起师傅前来江户的目的和每日不变的叮嘱,剑心瞬间反应到,这些人是在找自己!好险!如果不是自己体型幼小,一直躺在舱内,江边又停靠了数百艘各色船只,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嗯?三个小贩聚在一起了,乞丐也凑了上去,像是在打招呼,或者是商量些什么……乞丐已经开始一艘船一艘船的仔细查探了吗?

此时,剑心已经无比确定,这些人就是在找他!望着怀中的木剑,又看了看岸边的五人,剑心摸出一柄巴掌大的粗糙小刀,在船帮内侧快速刻出几个字,看准几人的视线盲点,在杂物的掩护下悄悄没入水中。

一圈涟漪从船尾出现,在夕阳的映照下扩散到远方……

滔滔大江。比古大步迈进快要坐满的船宿,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望着剑心空荡荡的位置皱了皱眉。船上的物品还是那么杂乱,但依然留在原位,松垮垮的草绳也与离开时没什么不同,应该没有发生打斗。这样的话,要么剑心在毫无反应的情况下已经被抓走,要么……

比古来到剑心的位置,看着隐蔽角落中歪歪扭扭写着“我没事”三个字的新鲜刻痕,心中长出一口气,喃喃道:“笨徒弟,想不到偶尔你也会聪明一次,不愧是我比古清十郎的弟子。”随即冲着岸边喊道:“想不到堂堂御庭番也有失手的时候,对手还是个6岁稚童。记住,我飞天御剑流无敌的不只是剑术!你们好运,这次可留得性命,但谁要再敢跟来,那便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说完,比古从怀中掏出一把铜板塞到其中一个脚夫怀中,“你们另寻他处休息吧,抱歉,坐稳!”说着抓住船宿老板手中长长的竹竿向岸边狠狠一点,小船立刻如利箭一般冲向江心,三下两下便没入黑暗中,再也看不到踪迹。

“首领,怎么办?”翁看着小船消失,有些忧虑的问道。

“废物!五个御庭番好手竟然抓不到一个孩子,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跑掉都不知道!回去准备领罪吧!”面色阴沉的御庭番首领咬牙说道,“怎么办?让他走!只要比古清十郎不离开江户,最多一天便能再次找到他的踪迹,他们这些隐世流派都是死脑筋,御庭番有记载,每一代飞天御剑流宗主都不允许脱掉那件披风,比古清十郎当然也不例外,虽然他的剑术与空山一叶不相上下,但比那个贼子容易对付得多!空山一叶依然没有消息吗?”

“正在加派人手追查。不过,首领,以他们二人的武功哪怕找到了,我们也没办法抵挡,不调集铁炮队进城,很难留住他们。”

“铁炮队?呵呵,摆设罢了。黑船上米国人的铁炮才是真正的铁炮,无论威力、发射速度、距离都是铁炮队用的火绳侍筒10倍不止!以那两人的武功,如果人数少,恐怕还未点燃火绳便已经被杀光了吧。这种已经用了300年的东西,也只能在防守中有些作用罢了。而且,翁,如果在繁华的城町中发现了他们,你敢下令开枪吗?”

翁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或许……”“你不会的!幕府没人敢下这个命令,否则必被天下所不容!”

独臂首领有些悲哀的说:“其实早已被天下所不容了。自去岁黑船来袭之后,幕府威严丧尽,各藩叛乱不断,反贼又何止一个空山一叶?但御庭番已为六代将军效力,身为忍者,面对任务不得逃避!听令,严查空山一叶、比古清十郎及其弟子下落,除了那个幼童,发现另外两人后决不能与之交手,要用最快速度回来报知;另外,召回江户附近各藩御庭番众,加派人手日夜监控江户,在与米国人签约前,决不允许江户出现混乱!敢于制造混乱者,不必报告,当场杀无赦!”“哈!”

空山一叶,无论你躲到哪里,最终还是要救你的弟子,我不信你不出现,看你有何本事从重兵把守的狱中救人!

第220章 刑

浅草寺周边城町在这个时代被称为“江户第一闹市”,其原因当然不是江户人信仰更为虔诚,而是这附近拥有全日本第一的花柳巷——吉原游廓。自两百年前迁移至浅草寺附近后,吉原游廓的面积便一直在增大,最终稳定为当下的模样。

吸引人的不只是来自秋田、博多乃至京都的貌美少女,而是吉原是这个时代江户城唯一可以在夜间营业的场所!这个拥有土堀和壕沟,犹如城中之城的美妙之地,吸引着来自日本各地的大名、豪商、旗本,只要进入这里,外面的一切身份便得以抹平,不管你是华族、士族,还是商人,一律平等对待——这里只认钱。

当然,吉原的消费水平亦如云端般高不可攀,对囊中羞涩之人极其不友善,使得那些家道中落的武家常常感叹这里的花魁们“不爱武士爱豪商”了。

由于这里几乎囊括了江户城中一半的消费,附近也是大商屋和小商小贩们的天堂,各种店铺应有尽有。从宗教活动、娱乐活动到商业活动,这附近全部可以满足,故此,来自全日本的武士、浪人、商人,只要怀中揣着金银的,都会来到此处“朝圣”一番,其中当然少不了被幕府厌恶的人物。

比如空山一叶几人。

一心拯救万民的小松中岗,刚刚向空山一叶告辞,来时路上的多番打探让他了解到,他们这些志士的目的地不在江户,而是小田原城,小松一刻也等不及,马上便要前往浅草寺汇集“锄奸队”的同伴们,计划他们的行动。

空山一叶对此虽然不很看好,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愿,只是原本想利用他们扰乱幕府视线的打算告破,心中微微有些遗憾。

“夫君,我们接下来打算如何?”佐奈有些雀跃的问道。她当然很想马上带着空山一叶去浅草寺见父亲,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直接前往探访?而且此行目的是为了救桂小五郎,不是来定亲……

空山一叶打量着拥挤的街道,沉吟片刻道:“寻一处人少些的位置安顿下来,最好离浅草寺近一些,方便晚间你我一起前去拜会千叶前辈,另外,帮我打探一下小五郎的消息。”

虽说早已制定好了计划,但具体实施只能拜托佐奈,不管是前世的东京还是现在的江户,在空山一叶的印象中都是由房屋和人聚集而成的超大怪物,能躲远便躲远;而且如果以他现在的面目去打探消息的话,估计也只能如比古一般流连于酒馆之中,不但效率十分低下,更不可能得到那些涉及机密的具体信息。

雾子就更不要说了,虽说打探消息才是忍者的本职工作,但她一辈子见过的人数加起来也没有这半日多,一直处于半茫然状态,属于被照顾的状态,黑夜、山林、搏杀……这些才是她的主场,一旦在江户城中落单,能否找到出城的路都不一定……只能寸步不离空山一叶,原本便已足够冷酷的小脸更加阴沉。

“是,夫君。”佐奈欢喜的应道,“我记得净闲寺附近也有几处生意不是很好的寓所,那里距离吉原很近,是收埋那些很可怜的妓女之地,夫君,跟我来。”

安顿好三人的住处之后,佐奈当即告辞而出,开始发动千叶家的大小网络搜集江户最近发生的大事、井伊直弼动向、桂小五郎的情报等等,天色还未大暗之时,一脸忧虑的回到宿馆,原本将要与空山一叶拜见父亲的大好心情荡然无存。

“怎么了,佐奈?”“夫君……”少女把头埋在空山一叶胸口,“情况对我们相当不利,我怕……”空山一叶早有心理准备,井伊直弼这般难缠的人物如果能让他打探出好消息,那才是更惊惧的事。

拍了拍佐奈的后背,空山一叶沙哑的嗓音不带任何波动,带着一股安心的力量柔声说:“没事的,只要小五郎还未死,其他一切都是好消息。”

听到心爱之人这样说,少女重新恢复精神,有些贪婪的深深嗅了一口空山一叶的气息,在雾子不满的目光中打开一个大大的包裹,抽出其中一张地图道:“夫君,你看。”

她指着其中一个画圈的地点,“桂小五郎被幕府关押在一之头监狱,其实并不让我意外,以前听前辈讲,这里历来是幕府关押重犯的地方,两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够从这里被救走或逃走。据町奉行和监狱带刀传出的消息,井伊直弼有意判处桂小五郎磔刑……”

“磔刑?那是什么?”空山一叶疑惑的问。

“磔刑就是行刑前先要游街示众,我小时曾见过一次,把人钉在木架子上,用马驮着游街,周围至少有五十个衙役负责看守,最前方衙役举着纸做的大旗写上犯人性命、罪行这些。”

佐奈定了定,有些颤抖的说:“重要的是,犯人拉到刑场后,不是用刀斩首,而是两个非人用木枪刺犯人双肋,非人没有修炼过武艺,所以一般要捅上二三十枪才会刺烂犯人的肌肉,内脏会从伤口中流出,在身体两侧晃啊晃,犯人这才会在惨嚎中死去,很多人是活生生疼死的……这还没有结束,检视会用长枪刺穿尸体的喉咙,悬挂在木杆上几天示众。以前道馆有位特别胆大的前辈曾完整观看过一次磔刑,回来后据说连做三天噩梦,每次惊醒都会大喊大叫……”

佐奈每说一句,空山一叶的眉头便紧一分,并不是动容刑罚的残酷,而是营救难度。

整个行刑过程大概会持续数个时辰,看似处处是机会,但其实处处都是陷阱!他敢肯定,行刑当日绝不仅仅有五十名衙役守卫,暗中不知埋伏了多少旗本、足轻、忍者,专等自己上门送死,虽说一路上围观的行人町民一定很多,有利于隐藏行迹或制造混乱,但空山一叶并不愿连累无辜,而且这些人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幕府派人装扮的还不好说……

“最终会送到哪里行刑?”“应该是铃之森刑场,历来重犯都是那里行刑,而且位于海岸边,地形十分开阔。夫君,不行的,那里地形由高到低,即便可以冲进去,也绝不可能冲出来。”

如此一来,就只能在行刑前想办法了,“确定是哪天了吗?”空山一叶问道。

“根据幕府放出的消息,一旦与米国人签约完毕,第二天便会处决桂小五郎。井伊直弼说桂小五郎犯的是谋逆、犯上、叛乱这等大罪,遇大辟亦不赦,所以不管哪天签约,第二天他都会被处死。”

按照一路上小松的预估,签约,三日内一定会有结果,留给空山一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221章 禅与剑

空山一叶不停的在房间内踱步,“佐奈,可以向牢里带个信吗?”

“应该可以的,我试试看,不过夫君,最好不要说可以暴露具体计划的话,我怕拜托的人不保险,说不定会传到幕府眼中。”

“放心,我知道。此事先不谈,佐奈、雾子,此次营救我不希望你们俩参与。”

“夫君,不妥!”佐奈毫不犹豫的反驳道,一向乖巧温柔的少女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为妇之礼,重新化身为果断的武家剑姬,“多一份力便多一份成功的希望,此时不同于昔日,井伊直弼早已布下埋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夫君得手,而如果有我和雾子分散幕府注意力,夫君便可从容救人。”

“你去哪我去哪!”雾子紧接着说道,语气中的鉴定以为颇有些“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坚定意味。

“佐奈,雾子,你们的武功不行,记得上次遇袭吗?如果没有你们,我绝不会受伤!有你们在,我会分心他顾,无法发挥空山流剑术的威力,而且一旦事不可为,我会立刻逃走,到那时以你们的速度只会成为我的拖累。”空山一叶冷硬着脸,直指本心的话语让二女低下头,这种破绽是她们绝无法反驳的,远比任何劝慰、许诺的威力强出百倍。

“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你们也并非全无作用,只是不宜正面强攻罢了,佐奈,记得几年前你和小五郎一起做的布置吗?”一脸灰败的佐奈闻言,激动的点了点头,她已经明白了空山一叶的意思。

“上一次,我怕连累到你和小五郎,所以没有用计划中的方式逃离江户,这次带着小五郎必然无法像以前一样独自杀出重围,到时,就需要你们的接应了。”

“夫君,你做好打算了吗?”

“暂时还没有,但我想,最下乘的做法便是当街劫人,井伊直弼绝非蠢人,他敢以江户大乱为赌注,必然有万全的安排……此事不急,我们还有时间,现在最重要的,佐奈,陪我一起去浅草寺,今晚,我要正式拜会千叶周作前辈!”

夜晚的浅草寺与白日中的繁华景象像是处于两个次元。

作为德川家的家庙,这里建造得极尽威严,仁王门两侧的金刚力士仁王像重达千斤,上层的收纳室更摆满了有钱的信徒供奉的金银宝具,更有从南北朝时期流传至今的古物,价值无可估量。

空山一叶三人当然不可能从正门大大方方进入,而是从西侧翻墙进入伝法院,那里是和尚们生活的地方,千叶周作出家为僧后,一直住在这里,因为其世俗的身份地位,住持当然不敢更不能怠慢,所以特意开辟了一块区域专门供其待客休息。

四年时间,这位当世剑豪放下手中之剑,和最普通的僧人一般,穿着粗布纳衣,持起木鱼吃斋念佛,即便在睡前也会认真做晚课。

门没有锁,佐奈悄悄推开,拉着空山一叶侧身抹进房内,看其熟练的动作显然这么做已经不止一次。

“父亲!”佐奈扑倒老僧怀里低声啜泣,“小女来探望您,还有、还有……”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千叶周作,见对方依然紧闭双目不言不语,气苦的崛起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空山一叶也没有开口,而是仔细打量着这位苍老速度相当迅速的绝世剑客,往日的威严不复存在,身上散发着丝毫不带任何世俗牵绊的恬淡气质。他不懂,一个修炼到如此境界的一代剑术宗师,真的能完全放下剑拿起钵,甘心以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渡过人生最后阶段吗?

“千叶前辈,空山一叶前来拜会。”他微微欠了欠身,即便没有佐奈的那层牵绊,他对这位剑术大豪也始终保持着应有的尊重。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在二人耳边响起,千叶周作终于睁开双眼,放下木鱼拍了拍佐奈的手示意她起身,随即看着空山一叶缓缓说道:“南无阿弥陀佛,世间早已没有千叶周作,有的只是一个无名老僧而已,你们不该来的,离开这里,离开江户吧。”说完,手再次摸向木鱼,似乎完全没有交谈的欲望。

就在此时,静静站立的空山一叶骤然爆发全部气势,一束光芒照亮昏暗的房间,光芒尽头正是千叶周作即将触碰到的木鱼,如果千叶周祖不停手,这一剑会连他的手掌到木鱼一刀两断!如果换做曾经的日本第一剑豪、北辰一刀流宗主、玄武馆当主,此时应该立刻舍身撞进对方怀中,以木鱼槌做剑直刺胸腹,逼对方撤剑应对。

但千叶周作仿佛毫无所觉,那只皮肤沟壑纵横的老手依旧伸向木鱼,对空山一叶的剑没有任何应对,不,应对方式是——随你怎么斩,我还是要继续敲下去的。

一招胜过千言万语。

空山一叶已经明白对方完全不再插手世俗的决心,他撤回招式还刀入鞘,再次鞠了一躬,“我明白了,前辈。此次前来拜访,除了探望之外,我还有个请求,请求前辈同意把佐奈嫁与我为妻,佐奈也想得到父亲的亲口祝福。”

千叶周作的手顿了顿,没有再次伸向木鱼,似乎空山一叶这番话比其剑术更让他心神震动,“南无阿弥陀佛,老衲心存不净,当抄送《涅槃经》百遍,以求佛祖宽恕,阿弥陀佛。一切皆由姻缘生,你们的姻缘当由自己决定,老衲乃出家人……”

“父亲!”佐奈忍不住再次搂住千叶周作,眼角已经有泪光闪现:“小女知道,当初您出家为僧,并不是败于夫君剑下而心灰意冷,更多的是让千叶家免受牵连。现在幕府自顾不暇,千叶家也早已做好准备,定吉叔父十分想念您,希望您能重返玄武馆,再次成为那个世人仰慕的大剑豪。”

“唉……”到底是血脉至亲,又是从小疼爱的最小女儿,千叶周作此时终于露出些许宽慰的表情,宠溺的抚摸着佐奈的头发:“佐奈,起来吧。”

“哎?”少女大喜,“父亲,我们现在便回家!”

“胡闹!老衲既已出家便绝不可能还俗,不要说千叶家,浅草寺的大门老衲都未曾离开一步。”二十多年的剑豪生涯当然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被完全抹去踪迹,即便是佛法也不行!

此时的千叶周作已然隐隐散发出当年无敌于天下的气质,不过察觉出此点的他,立刻默念一句佛号平复心情,缓缓开口道:“空山施主,你能与佐奈成就姻缘,老衲当然十分欣喜,老衲最后一次以父亲的身份同意小女与你的婚事。”

他示意空山一叶来到他身前,一手抓住佐奈的手,一手抓住空山一叶的手,把两只手搭在一起,起身端起茶壶斟了一杯玄米茶,放到空山一叶另一只手中,开口道:“夫妻共饮,永结同心。”

空山一叶下意识的喝掉半杯,又懵懵懂懂的交给了身旁的少女,佐奈满面羞涩的侧头一饮而尽,这场简陋的婚礼就这样草草结束。

没有宾客临门、没有纯白花嫁、没有神官赐福,但少女心中最大的一桩心愿已经达成,自此时起,她可以站在任何人面前理直气壮的大声说一句:吾乃空山一叶正室妻子空山佐奈!再不是以往如私奔一般毫无名分、亦底气不足的自称。

做完这一切的千叶周作仿佛世间再无牵绊,在空山一叶的感知当中,眼前的老僧就像一道线香的青烟般飘渺不定,想要锁定变得极为困难,而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对方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这种状态,这种境界……空山一叶若有所悟,不由得双手合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身旁的佐奈当然不知空山一叶这个礼包含的意义,以为爱郎也正是承认了双方的夫妻关系,正在向自己的父亲行谢礼……

空山一叶直起身,拉着恋恋不舍的少女迈向门外。

“施主请留步”。千叶周作双手合十,温和的说道:”老衲以禅行道,空山施主以剑行道,我们的道虽不同,但亦有想通之处。平心静气,随心随性随缘,世间之事如有所成不外乎于此。施主剑术天赋之高乃老衲平生仅见,在随心随性上也如童子般无暇,但似乎总也参不透随缘二字,故施主虽剑无窒碍,心却略有犹疑,需时时拂拭不至蒙尘,南无阿弥陀佛。”

随缘么……或许吧,我可以接受一个又一个世界不停穿梭,可以接受在此世界生活一辈子,但绝不会接受这一切是被迫的!

我的心可以随缘,但我的剑绝无可能!空山一叶默默说道。

背后的千叶周作仿佛看出自己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再次盘膝打坐,手持木鱼开始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走出房间,二人再次朝着房内施礼,准备就此离开。

正在此时,寂静的庙宇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师傅,抓住个小贼,竟敢来寺庙偷吃贡品!喂,你这乞儿,盗窃佛祖的东西难道不怕受到上天责罚吗?”

第222章 怎样联络到比古

看到剑心的那一刻,空山一叶惊喜交加。惊的是剑心为何出现在这里,比古为何没有在他身边;喜的是有比古相助,此次营救桂小五郎得计划几乎已经成功的一大半!

剑心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瘦小的身上,任由年轻的僧人抓住前襟晃来晃去,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与入水即沉的空山一叶和比古清十郎不同,剑心的水性可以说相当好,心灵上的冷静和出色的身体协调能力,再加上格外轻盈的体型,构成一切游泳健将要素。如果不是剑心年纪太小,体力不支,绝不会如现在一般狼狈——除了一根呼吸用的竹管,木剑、小刀、铜板已经全部遗失在水中。

以至于在浅草寺附近上岸时,他已经饥饿疲惫至极,在稍稍恢复些精力后,只能偷偷潜入寺内希望可以寻一些点心瓜果之类的贡品填填肚子,刚巧被被寺内僧人抓个正着。

“住手!这是我家白天走失的幼弟,剑心,来姐姐这里。”佐奈不加任何询问,直接把剑心拉到身后,颇有豪门大妇风范。寺院僧人见二人气势不凡,登时客气的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偷窃佛前贡品乃大罪……”

“大师,幼弟向来顽皮,他只是好奇罢了,乃无心之失。”一边说,一边明目张胆的抹掉剑心嘴边的点心碎屑,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判递到僧人手中:“大师,这是我替幼弟向佛祖进献的供奉,希望保佑我家逢凶化吉,上下安康,阿弥陀佛。”

说罢,也不理会僧人的反应,一手牵着剑心一手挽着空山一叶大步迈出庙门,雾子也不知从哪个黑暗角落中现身,几人三转两转,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寓所。剑心大口大口吃着鳗鱼饭,有些畏惧的看着空山一叶,这个与师傅不相上下的剑客从第一面起便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冷血印象。

“这么说,你们已经来到江户七天了?”听完剑心讲述,空山一叶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完全没有料到比古清十郎会不顾一切的前来帮忙,要知道这次营救行动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成为幕府大敌。自己当然无所谓,幕府与他的关系早已永久固化为仇恨,现在针对他的赏金依然有效,只不过拿他没办法罢了。

但比古不同,他毕竟有传承、有山门、有弟子,尤其是最后一项,刚刚开始修炼剑术的剑心此时甚至不是任何成年男人的对手,一旦师徒二人陷入险境很有可能连累比古丧命,此次剑心差点被抓住更明显的表达了这点。但好友依然携徒赶到江户,艰难的打探消息,为了自己的事几乎抛下一切,这让空山一叶心中有种不可名状的暖意。

“空山前辈,我师傅他会不会有危险?”剑心有些担忧的问到。“危险?小子,你太小看你师傅了,危险的是那些追踪他的忍者!”空山一叶不屑的嗤笑一声,“第一,如果他们有把握对付比古,也不必派人捉你做人质;第二,虽然我与他的剑术在伯仲之间,但我强在高手对决,瞬间决胜负分生死,至于杀杂兵的本事嘛,他比我强出十倍不止!”

“啊?为什么?我多次观摩前辈与师傅间的切磋,好像……好像前辈还略占上风。”是啊,每次剑心看到的都是空山一叶利用速度狂攻,而师傅只能躲闪和防御,偶尔抓住机会对攻几下,很快又会陷入到被动中,任谁来看,也不会觉得比古更强吧。

“小子,你认为剑术的核心是什么?”没等剑心回答,空山一叶便自顾自的解释道:“窥其破绽,一击制敌!此乃所有流派剑术的根本。但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两者剑术、心志、经验相差无几,短时间内没办法找到对方破绽,进入到双方互拼的状态中,哪一方会获胜?”

“是体力好的么……”剑心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想起刚才后半段路程虚弱无力到任由空山一叶拎着腰带前行的经历,那种完全无法提起力气的感觉他这辈子的忘不掉。

“没错!比古的体力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强的一个,或许以后也不会见到像他那样体力近乎无限的怪物!只要不是为了决出生死,在一刻时间之内我会占据上风,但一个时辰后,我已经连刀都握不住了,而你师傅,那时仍然生龙活虎。”

“师傅那醉鬼有这么厉害吗?”剑心出神的嘀咕道。

“不止如此,比古的力量甚至比他的体力更让人无奈,武功比他稍差之人连他一招都招架不住,更不要说幕府这些无能之辈,不被你师傅杀光已算走运之极。”

空山一叶的感知可以让他避过绝大多数危险,这是他的优势;而比古的力量和体力,也可以让他无惧人海战术,只要不能在瞬间杀死他,一定可以杀出重围。

所以空山一叶对好友现在的安危不怎么担心,他担心的是无法顺利与比古汇合,和一旦与比古接触后,便会被无孔不入的御庭番发现踪迹有所准备,对营救小五郎的计划十分不利。

“你们约在浅草寺见面吗?”空山一叶再次向剑心问到。“是的,空山前辈。”

“有没有约定什么暗号,比如在哪个大殿旁的哪个树枝上挂上御守之类的……”他不尽想起小松和那些倒幕志士相互联络的办法,如果真能如此的话,他们便可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行动时让幕府措手不及。

剑心尴尬的张张嘴,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前辈,御守、御守是什么……那个,嗯,还有,小子认识的字还不多……”

“……难道你们打算在庙门口大大方方的汇合吗?”空山一叶倍感无奈。

“夫君不必忧虑,以比古桑的武功,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幕府发现吧。”

“如果他肯脱下那件又沉又丑的披风,幕府想掌握他的行踪并不容易,可惜他是个死脑筋……”

空山一叶有些头痛,虽说御庭番不可能快速查到好友的行踪,但以他那拉风到有些嚣张的披风和体型,恐怕一旦出现在街头就会被注意到吧,而且不管是自己、佐奈、还是剑心,都不宜接触比古,那么,能悄悄传递消息的人选也就只有一个了……

“雾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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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形式大好

“已经杀了一个吗?没想到小松那几个人还算有些本事。”

“是的,夫君,但据说十八位刺客无一逃脱,最后一人重伤被围,要求以武士的死法剖腹,但被愤怒的护卫们斩成肉泥,只余一颗严重毁容的脑袋,看来、看来应该是小松先生……”佐奈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禁不住看向窗外南方,似乎在缅怀这位为了达成志愿而不惜自污的勇士。

只一夜时间,江户便盛传请愿志士当街刺杀参与谈判的幕府高层,虽最终全员战死,但这也为无数前来江户的浪人们指出一条明确的出路,于是纷纷涌向小田原城。

为了保障安全,米国人不得不暂停谈判返回舰队,而将军德川庆喜、大老井伊直弼、老中阿部正弘三位幕府最大巨头震怒下,从江户派遣一半兵力前往小田原城,并下令戒严,在城町出入口设立哨所,凡无法出示官凭路引和其他身份证明的人士敢于入城者,皆一律当场斩杀!

虽然百万人口的江户城并未实施此条例,但在幕府异常的肃杀下,也显得颇为萧条,不过这在空山一叶看来反而是件好事。

谈判日期延后意味着他可以从容布置,兵力减弱一半,那么不管井伊直弼身边的护卫力量和正规部队支援的速度都会减弱,守备牢房的旗本、足轻们也一定会被抽调一部分,如果再加上好友比古清十郎,不敢说可以为所欲为,但无疑为此次营救计划的成功增添至少一倍的可能性。

其实空山一叶不知道的是,此时大老井伊直弼与老中阿部正弘的矛盾已经接近爆发边缘,核心就在于对空山一叶的处置上。

阿部正弘认为,值此关键时刻,为诱捕空山一叶一人在江户布置众多人手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而且,如果不是井伊直弼一再招惹,欲置空山一叶于死地,空山一叶此时或许还在飞天御剑流内与比古清十郎饮酒练剑,根本不会下山捣乱。

既然已经造成现在的局面,应该趁着事态无法收拾之前,尽快遣返桂小五郎和吉田松阴二人,再次向空山一叶服软,因为在一个人手中丢两次脸与丢一次脸的后果相差无几,反正早已脸面丢尽,不如抽出全部精力与米国人谈判,毕竟这才是关乎国运的大事!

阿部正弘的观点得到幕府高层一致认同,甚至将军德川家庆也隐隐站在他这一边,但井伊直弼对这番责难嗤之以鼻,他认为那些浪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即便幕府稍有损伤也不至破坏最终结果,但空山一叶乃幕府大敌,一日不除一日难安,他以再次辞去职务为要挟,坚决不同意撤除针对空山一叶的布置。

此时的江户全赖这位“幕府之虎”镇压,一旦他撂挑子不干,江户或者等不到签约之日必将大乱。

对这位不顾大势携私报复,又仗着身份倚老卖老的固执行为,阿部正弘又恨又气,不止一次心中埋怨空山一叶为何当年不干脆一脚踹死这老贼,但不得不捏着鼻子妥协,最终只是调走一半兵马,并暗中与其他高层一起严令留在江户的本家势力不得插手空山一叶与井伊直弼的恩怨,这才总算勉强稳住局势。

所以现在最希望井伊直弼倒霉的反而不是空山一叶,而是井伊直弼昔日的助手同僚,今日的强劲政敌。

“看来,时机已到……”空山一叶也稍微松了口气,心情颇为不错的对着佐奈道:“昨晚给剑心那小子打包的鳗鱼饭看起来不错,佐奈,劳烦你带一份,算了,三份吧,算上这小子,咱们一起吃。”看着剑心一脸怀念之色,他忍不住改口道。

“哎?那个……夫君,那家店关门了。”“阿勒?!”“听说老板带着全家去乡下避难,等混乱结束后再回来开店,所以……”佐奈一脸为难的小声解释道。

“这胆小鬼!那就寿司吧。”“也、也关门了。”“天妇罗?天妇罗总会有吧!”“……”

“岂可修……出去吃!”空山一叶一把抓起长船长光,不顾剑心抗议,直接拎起他的领子迈步下楼。

佐奈匆匆跟在背后捂嘴偷笑,自下山之后,很难见到空山一叶表现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看来虽然爱人的剑术无敌于天下,但幕府给他带来的压力应该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轻松啊……

浅草寺,雷门前。

“萧条了很多嘛……”比古清十郎比发现数日前还人声鼎沸的浅草寺,比往日人流少了近十倍,就连附近几条街的行人都异常稀疏。他皱了皱眉,随意的扫视一下身旁四周,比旁人高出半个身子的体型完全无法隐藏,刚以出现在闹市便被御庭番的忍者们发现踪迹,并一路跟随到了浅草寺,这些忍者基本已经不是在跟踪,而是赤裸裸的监视,让急于寻找剑心踪迹的比古异常烦闷,寻思着是不是真要杀几个人警告一番。

“噗!”若有如无的声音传入耳中,只见一枚异常“粗壮”的吹针直奔比古面门激射而来!比古看着有些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放弃拔刀格挡的念头,伸手左手,食指、中指轻松夹住暗器,略一打量,不动声色的藏入袖口。

“混蛋!是谁放的箭!首领严令不许出手……啊!”负责监视比古的忍者头目低声怒吼,还未把话说完,已经被赶来的比古清十郎一刀斩首!

脑袋还未落地,比古一脚踢到另一位忍者怀中,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首级,冷冷说道:“我不介意你们监视,但不代表能接受你们暗杀!回去告诉你们首领,下次,谁在让我察觉出你们御庭番忍者的身份,这个人就是下场。”甩净刀上鲜缓缓插入鞘中,在忍者们有些惊恐的注视下,朝着浅草寺反方向大步离去,只留一地不敢丝毫妄动的忍者。

比古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小心也绝躲不过御庭番的耳目,但又不能让他们这样肆无忌惮下去,此次只是借机给他们一些警告罢了,希望可以在短时间内震慑住这些不怕死的家伙。

他需要找到剑心!而刚才那枚吹针就是关键——他已认出,放出暗器之人是与空山一叶形影不离的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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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杀进去,救回来,冲出江户

“静闲寺西,大门宿馆二楼,空山、剑心皆安。”展开吹针上的字条,比古心中默念,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担忧的两件事一次解决,让他心情十分愉悦,“看来,又有好酒喝了……”看了看身上的披风,又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第一代比古清十郎是怎么想的,非要每代宗主在外时必须穿着这麻烦的东西,好想卖掉换酒喝啊!嗯?莫非当初那家伙早已料到流派穷苦,怕后代传人忍不住变卖这件唯一算是值钱的东西,所以才立下这条破规矩!”

御庭番每次都能轻松寻到他的踪迹,它可算最大功臣!就算可以稍稍隐藏一时,也无法掩饰这件披风,而一旦穿着它去寻空山一叶和徒弟,只要不是哑巴瞎子,随便向哪个人打听一下都会得知自己的行踪,自己是无所谓,但这样必定会连累好友。

唉,怎么办呢……比古快速移动身形,想要避免被人发现,不过除非他可以瞬移,依旧难免被发现。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个背驮柴薪贩卖的农民,比古灵光一闪,窜到农民身后轻轻掐了一下对方后颈,夹住瞬间晕厥的农民拐进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中。

他一甩大氅,从底部向上卷成一卷,把领子掖进紧身武士服内,如果不是鲜红的内衬颜色出卖了真相,草草看去和背着一卷草席赶路的农民没什么不同,这当然不算完。

比古又从怀中摸出一把同伴塞进农民衣服里,拎起一大摞柴草放到后背,最后摘下对方那顶破旧的斗笠遮住头顶。这样,一个弯腰驼背、背着一大摞柴草的进城农民形象完美出现,比古心中得意,这样既没有违背门规脱掉披风,又可以掩饰身份,幕府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幅模样!

我比古清十郎大人不但剑术绝顶,头脑也胜人一筹,哈哈,不愧为天纵之才啊天纵之才!他得意的迈步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心虚的把腰间长剑摘下,插进背后的柴草中,终于心满意足,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离开小巷汇入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再也寻觅不见踪迹。

空山一叶到底还是没有在外大吃大喝,冷静下来的他还是让佐奈出面打包了一堆食物,迅速返回宿馆,减小被发现的可能。

他叉开双腿坐在席子上,右手夹起一块关东煮放进嘴里,左手狠狠灌了一口烧酒,颇为享受的眯起了眼,而剑心则很有礼貌的夹住筷子双手合十,默念一句“我开动了”,这才端起碗小口吃饭,看起来很是小心翼翼。

门被无声无息的拉开,雾子闪身入内,走到空山一叶身边低声道:“见到比古了。”“哦?消息传到了/师傅怎样了?”空山一叶与剑心同时放下竹筷出声问道。

雾子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剑心:“还是一副傻傻的样子,站在一万个人中,也总能第一眼发现他。”忍者出身的雾子最是鄙视这种不知、不愿更不懂隐藏行迹的人,在她看来,这应该是人的本能,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空山一叶也做的很好,所以比古早已被她划分在练剑练得已经傻掉的那类人之中。

剑心有些羞愧,想到反驳一下维护师傅威严,但又不知如何开口——雾子说的是事实。只要小声央求道:“雾子姐姐,师傅是很好的人,只不过我们飞天御剑流有条规矩……”空山一叶摆摆手,打断道:“好了,你那个傻傻的师傅到了。”

雾子立刻闪到窗前,拉开一条缝隙向外打量,她十分担心比古会暴露他们行踪。佐奈则不等空山一叶吩咐,起身出门下楼迎接,空山一叶虽然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但眼中亦难掩饰欣喜之色。自得知比古清十郎来到江户,他没有一日不想见到这位至交好友,并非亲口感谢,只想对酌痛饮!他不怕对方暴露了自己所在,幕府敢上门围剿,大不了护着剑心等人杀出去便是!

不过,当他抬头看到一副农民打扮的比古清十郎时,也不禁瞠目结舌,“比古,你……”“哈哈,空山,想不到吧!”比古随意把背上木柴往房间角落一扔,重新展开披风,坐到空山一叶对面得意的说:“此乃我飞天御剑流隐藏奥义——披风卷隐之术,我敢保证,没人能看破比古大爷的招数,幕府更不行。”一副快来夸我的得意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未等空山一叶组织好嘲讽的语言,剑心忍住激动,趴在席子上颤抖的说道:“师傅,弟子让您担忧了。”

比古伸手摸了摸剑心的头发,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你,过得还好吧。”“是的师傅,空山前辈和佐奈、雾子姐姐对我很照顾。”

空山一叶从怀中摸出一个黑陶宽肚的瓶子朝比古甩去,“特意给你准备的,尝尝。”资深酒鬼比古再不理会剑心,拨开酒塞,轻抿一口,立刻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可以在你这里喝道好酒!最上等的黑松白鹿啊,也不枉我师徒来江户一趟。”

“你不该来的。”

“我已经来了。”

“如果为了救我的弟子而让你的弟子搭上性命,我此生不安。”

“如果眼睁睁看着你为救弟子而死,我亦余生不安。”

“我不一定会死。”

“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死!”

两人一口酒一句话,说道此处时,空山一叶胸口有些发堵,似乎有些东西要涌上双眼,为了掩饰,他仰头一口饮尽,良久才放下遮住面部的手臂。

“你有什么计划吗?”比古似乎毫无所觉,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

“原本有。”

“现在呢?”

“有你我在,不需要计划。”

“哈哈!不愧是我认识的空山一叶,一贯有勇无谋,只知挥剑杀人,比机智的比古大爷差远了!”

“呵呵,聪明的比古大爷有什么好建议。”

“嗯,呐,这个……对了,知道桂小五郎关在哪里吗?”

“当然!然后呢?”

“杀进去,救回来,冲出江户!怎样?嘿嘿,哈哈哈哈……”

“妙计!果然妙计!为比古大爷的聪慧,满饮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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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劫狱【6000字大章】

狱中。

吉田松阴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先生模样,每日传道受业,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自那日井伊直弼探视之后,两人的待遇更是直线提升,不但每日食物不再是杂粮稀粥,偶尔甚至有些劣酒供应。

桂小五郎在牢房内往返踱步,神情难掩激动之色。他已看到空山一叶传递到牢房的信息,虽然只有几个字:马上救你出去。但这几个字的冲击力对于一个一心闭目待死之人不啻于仙音,他还年轻,还有很多理想未曾实现,哪能甘心受死!更何况是以被磔刑游街的屈辱方式杀死?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小五郎,沉住气,你命不该绝,受此磨砺,他日必成大器!”吉田松阴慢条斯理的说道。

“松阴兄,我很怕老师硬闯,毕竟此处军力强大,不但监牢之外布置数百人,这监牢之内除了你我,全部犯人也被陆续迁走,你的学生们貌似也只剩埋伏在其他牢房内的武士了。”据他这些日子观察,这座小小的监牢此时已经被塞下百人之多,再加上地势狭小,恐怕不杀光众人无法轻易脱身。

“无妨,井伊直弼那头幕府伥虎太过自负,他至少错算了三点,所以我说此次你定能绝处逢生。”

桂小五郎惊疑不定的看着吉田松阴,虽然眼前这位是他眼中的当代第一智者,但井伊直弼绝非易与之辈,上次的言语交锋自己被攻得毫无还手之力,可见其犀利。

吉田松阴背对小五郎,也不掩饰声音,反而愈发洪亮,显然顺便说给外面负责看守监视的众人听:“第一点,他不明大势,以为一切均在掌握。幕府所作所为不得人心,对外卑躬屈膝,对内严苛残忍,心怀天下的志士无不义愤填膺,哪怕舍去性命也要破坏此次签约,听说幕府从江户抽调大军前往小田原平叛,高层间也隐隐有不和之举,这是明显的败亡之相啊!”

“其次,你道为兄这些天以来的教化都是废话不成?外面听我讲孟子、讲忠义、讲家国的大人们,你们都是这个国家的精锐武士,是日本的未来,你们奉命看守我们,奉命袭杀空山一叶,这种作为究竟是忠于谁?井伊直弼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天下大势,究竟是否有违大义?空山一叶先遭刺杀,后被逼御前试合,最终不愿斩杀对手而被迫劫持将军杀出江户的内幕是什么?备受爱戴的北辰一刀流宗主千叶周作大人无奈出家又出自谁的手笔?其中是非缘由相信诸位心中都有所判断!”

狱中众人听着吉田松阴慷慨激昂的声音,慢慢屏住呼吸,不由自主的凑到牢门前,认真听他的演讲,不得不说,这人的确是天生的老师,这种光明正大用道理洗脑的方式,让人生不出任何反驳之心。

只听他继续道:“第三点,他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恨你那老师吗?就我所知,不但对幕府心怀不满的各藩武士崇拜空山一叶,就连江户各大道馆也敬佩他顶住幕府压力不在比武中杀害对手的绝代剑客风骨,你们之中不少人曾在或至今仍在三大道馆修习,有几人不曾暗暗仰慕,甚至幻想可以成为空山一叶这样的人物——哪怕与天下为敌,亦不违背心中道义,心存正道之剑,斩破世间不平而毫不惜身!我吉田松阴虽不通剑术,但亦仰慕其风姿已久,恨不能与之举杯痛饮,面对这样的人物,只要还存有一丝道义,谁能心甘情愿与之为敌?”

桂小五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吉田兄说的真的是那个喝酒像醉鬼、休闲像懒鬼、杀人像恶鬼的老师?不过抛开表象仔细分析一下,老师空山一叶貌似真的是这样光明磊落的人物,凭他做下的那些事,如果不是性情过于冷淡的话,说一声当世豪杰倒也不为过。

“他小看了空山一叶,小看了在座诸位,小看了在下,井伊直弼太过小看天下人矣!”吉田松阴最后总结道。

众武士中明显属于井伊直弼死忠的一位旗本忍不住反驳道:“松阴老师,你对那国贼过誉了!”“哦?”吉田松阴丝毫不以为忤,盘膝坐下,柔和的说道:“这位大人但说无妨,鄙人毕竟身处偏远之地,信息没有诸位灵通,难道空山一叶做过一些我不知道的恶事吗?”

那旗本排开众人,站在牢门前,满脸忠义之色,一看就知是受到传统熏陶多年的武士:“那贼子的确不曾做过其他恶事,但他杀将军殿下在先,此乃不忠;血洗江户在后,此为不仁;连累师门,不顾亲友生死,此为不义。如此之人,怎能算作英雄?”

“哼,愚蠢!”桂小五郎忍不住嘲讽道,“你这种人除了被井伊直弼当做炮灰……”“小五郎!”吉田松阴轻喝一声制止他继续激怒对方,一脸歉意的转头对那武士说道:“这位大人,十分抱歉,小五郎毕竟是空山一叶的弟子,维护老师的急迫心情请您原谅。”

“我不与将死之人对话,松阴老师,请您为在下解惑。”武士轻蔑的瞥了小五郎一眼,又向吉田松阴拱了拱手,语气间颇有尊重之意,显然不是为了抬杠,而是真正的困惑。

吉田松阴微微一笑,并没有逐条反驳,而是轻声反问道:“如果把您与空山一叶对调,您当时会如何应对?”

“当然是!当然……”武士刚想果断回答,可话还未出口,已经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是啊,如果把自己换做空山一叶当初又能怎样?难道听从幕府的胁迫借着比武杀掉千叶周作吗?不可能!凡在江户学剑之人,哪个不知对方是作风正直、一心钻研剑术的豪侠?千叶家三代剑豪,享有盛誉,无辜被幕府政治斗争牵连,自己如果自诩忠义,怎能出手至对方于死地?这样做的话又有何面目面对自己的亲友、面对自己的心?

抗命不遵就是违背幕府之命、违背将军之命,唯有当场被赐剖腹谢罪一途,但如果自己也像空山一叶一般苦练三十载,身怀绝顶剑术,也绝不会答应刚刚艺成出山便自尽这种事!连夜逃走呢?更不可能,世人一定会说自己怕了对手,那样不但自己名誉尽毁,还会连累师门威名受损。究竟该怎么办……

吉田松阴叹道:“这个问题不光是您答不出,鄙人多次推演,亦是左右为难啊!不管怎么做,哪怕什么都不做,最终仍不免背负污名,修炼成两百年一遇的剑圣境界,心中报复还未施展,便陷入如此境地,谁又能说比空山一叶做得更好。唉,原本是众多有识之士心中日本的希望,却不得不背负恶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其实他才是最无辜之人啊!”

“那、那也不能杀害将军殿下,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武士无法反驳,但还是强顶着说道。

桂小五郎这次没有出言嘲讽,反而一脸严肃的看着武士,沉声说道:“似老师那般无敌的人物从来不屑于说谎,他曾亲口对我说过,绝不会杀害前代将军!而且,傻子都知道,一旦做出这种事,必为天下所不容,老师既然已经逃出内城,又怎么会无故杀人?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哼,要知道带回将军尸体的是御庭番,而最不想让前代将军活着回来的绝不是我老师!谁是真正的凶手,你们究竟想过没有?”

在场没有一个是蠢人,听到桂小五郎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瞠目结舌的相互对望,恨不得从未听到过这番话,忍不住恶狠狠的盯着开口问话的同僚,如果不是他多事,怎么会被牵扯到如此惊天秘闻之中,一旦传出去,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感知到百余双凶残的目光,那武士缩了缩脖子,完了完了,全完了,这下子出门便会被身后的同僚杀掉吧……他一脸哀求的看向吉田松阴,想要保住性命,只能靠这位智者救命了。

吉田松阴暗暗为桂小五郎竖了一个大拇指,随后站起身,大声说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众人立刻收回目光,带着期盼的看着这位数日来不断为他们讲述那些前所未闻的知识的一代大师,只听他继续道:“将军殿下的死亡真相不必深究,空山一叶也没有公开反驳幕府的说法,所以诸位心中不必有任何负担。”听闻此言,众人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但是!”吉田松阴语气转为沉重:“人人心中皆有道义存在,谁是谁非可以骗过别人,但骗不过自己,空山一叶如果真是不义之人,怎会不顾安危、不远千里前来营救只相处几日的弟子桂小五郎?在下希望,如果哪日空山一叶出现在此,诸位不妨问问自己的内心,究竟应不应该拔刀相向。当然,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忠义,诸位世代享受俸禄自然需要尽忠,但究竟守小义还是守大义,是留作有用之身报效国家还是为愚忠逆令而送命,请所做考虑,拜托了。”说完,吉田松阴深深鞠躬,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还礼,吉田松阴多日来的传道受业,加上今天震撼人心的一席话,的确敲醒了众人,原本打算誓死与空山一叶拼杀的心思所剩无几。

强权毕竟只能压住一时,而无法彻底泯灭心中的正义,而在智慧的引导下,这种由自身萌发的价值观会如幼松般冲破压制思想的枷锁,再也无法被泯灭!

井伊直弼的确小看了空山一叶、小看了吉田松阴、小看了众武士,更小看了天下之人。

正在这时,安静的牢房之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杀之声,更多的还是临死前的惨叫声,这声音由远及近,速度之快,在众人刚刚直起腰戒备之时,已然快要冲到牢门口。

片刻之后,厚重的木门上迸发出几道璀璨的剑光,“碰”的一声碎裂成几块,一人背光而立,手中长刀白蒙蒙冷森森,双目中的精光甚至比刀更亮、更冷!

“空山老师!”桂小五郎忍不住欣喜的大喊一声。众人下意识的抽出腰间打刀,摆开阵型,身为精锐旗本,这已经成为他们的身体本能,在大脑下达指挥之前便做好了演练千百遍的动作。

空山一叶见状,冷哼一声,膝盖微屈架刀于头部右侧,摆出八相架势,就要硬冲!他的时间不多,比古在外吸引火力抵御大队人马,他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救出桂小五郎,否则一旦引来幕府大军支援,以他和比古二人的剑术多半也要狼狈逃窜。

昨日与比古痛饮一番之后,两个当世剑术最高之人发现,无论用什么计谋,最终还是不如光明正大硬闯来得更有效率,空山一叶的空山流剑术本就是脱胎于战场的剑法,善于群战;而比古清十郎的飞天御剑流虽然更像是专精一击必杀的拔刀术,但比古本人的先天条件却让这门剑术的杀戮效率比空山一叶还要高,尤其双方各自掌握了对方流派精髓之后,可以说天下间无人可敌。

两个接近剑圣修为之人配合,如果放到战国时代,夺取一国成为一个中等大名也不是难事,毕竟出产一万石高便算得一方大名,而一万石供养一百余位足轻和几十名武士已是极限,把这个数字乘以十就是一个中等大名的军力,以这二人的武功,当然不可能在战阵中以一敌千,但只要天天骚扰暗杀,专找武士下手,不出数月,这个国家就自行崩溃了。

空山一叶和比古拿着佐奈的地图仔细研究过,无论幕府埋伏多少人在暗处,但受限于地形,每次最多只能投放几十人围攻,而且很难摆开阵型,如果一个人负责在外抵御周旋,不至于被堵死在牢房之内,另一个人冲进去救人的话,只要速度快,趁着没有更多部队彻底把附近街道围死,他们绝对可以强冲出去!

而这,是空山一叶一个人绝无法做到的,也是井伊直弼自信只要空山一叶敢来营救,必能将他围住擒杀。

一旦这两个无敌之人配合,哪怕营救失败,也可以利用复杂的地形穿街走巷,从容逃脱追击。

没有打招呼的时间,空山一叶摆开架势就是要强攻!哪怕百人精锐,在狭小的地方也无法发挥全部威力,空山一叶的目的又不是杀光这些人,而是冲出一条路救人。

“剑圣阁下!还有诸位!请听在下一言!”吉田松阴大喝道:“罢手吧!难道刚才的一席话还不能有所觉悟吗?”听到此话,牢内很多武士不由得放低兵刃,目光不敢与空山一叶对视。

“什么情况?”空山一叶对这种状况也很诧异,难道不是嚎叫一声拔刀冲过来吗?怎么一个个等在当场,看状态根本没有动手的欲望。既然这样,他也没有继续摆出随时进攻的姿态,直接还刀入鞘,直直走向关押桂小五郎的牢门前。

武士们迟迟没有动手,而是自动让开,目送空山一叶一刀劈开牢门,心中不断冲突、纠结,是遵守命令但违背道义死战到底,还是任由其救人而后被幕府责罚?好像无论哪种做法都没什么好下场。

空山一叶抽出腰间另一把刀,扔给桂小五郎,看着这位已经是英俊青年的弟子,点点头微微一笑:“走吧,也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修行成果,如果死在外面,只能说你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

“老师,我可是长州藩有名的剑客,得到神道无念流免许皆传的桂小五郎!”小五郎把刀插到腰间,挺直身躯自信的说道,随即拉着吉田松阴的手说道:“松阴兄,我们走!”

吉田松阴摇了摇头,指着外面的武士道:“你们快逃吧,我留在这里,总要给他们一些交代,如果你我全部逃走,他们必然会遭幕府重罚,被要求剖腹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我还在,或许多少可抵免一些。”

武士们顿时面露感激,很多人直接收起武器,郑重的说道:“吉田老师,你走吧,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如果幕府下令责罚,我们一力承担便是。”吉田松阴再次摇摇头,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孟子曰‘舍生取义’,大家既然可做到这点,作为老师的我,怎么可能抛下大家?”

“留下,你必死无疑,想好了?”空山一叶诧异的看了这位有些儒雅的吉田松阴,没想到一个文豪也有如此骨气,见对方依然微笑的脸上流露出的坚定,空山一叶微微欠身:“下辈子有机会必与你畅饮!走!”

说完强行拉着目泛泪光的桂小五郎冲出牢房,院内,比古清十郎正奋力杀敌,短短时间地上已经铺满了残肢断臂和一具具表情扭曲的尸体,粗略一扫竟不下几十人之多,要知道这可是身着具足的精锐旗本,是幕府守备江户的核心力量,任何一个放到偏远小藩都是高级武士,现在竟然连让比古受伤都办不到,可见其凶残程度!

不过比古清十郎此时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纯白的大氅被血浆浸透,与鲜红的内衬分不出区别,彻底成为一件血衣。虽然呼吸还算平稳,但鬓角流下的热汗、越发凝重的表情却显示他也在拼命!

虽然他的体力和力量无敌,但只要是人就会疲惫,尤其在生死搏杀,一刻也不能大意之时,消耗的精力和体力根本是平日里不敢想象的!

很多高手也许平日素振修炼数个时辰面不改色,斩断几百个草席呼吸也不会有所波动,但真正的战场中,哪怕杀死数人都会疲惫欲死,尤其是以一对多的战斗,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源源不断的支援,这种生理和心理双重压力,一般高手早已经提不起战斗欲望,可比古硬生生抗下来,而且不出言催促空山一叶,其修为之高超、身体之强横、意志之坚定早已超出人类的极限。

看到空山一叶替他一刀劈翻身后的敌人,比古终于长出一口气,哈哈大笑道:“无敌的飞天御剑流,无敌的比古清十郎,这次应该也要像你一样名扬天下了。”

“首先得要杀出去才是,否则死了的比古大人哪怕被称作天照大御神降世,也不过是臭肉一块而已。”

“空山,你可真让人讨厌!我现在知道井伊直弼为什么非要杀你不可了。”

“小心!我在前,小五郎在中,比古你殿后,我们要加速了!”

二人合力,加上剑术不俗的顾小五郎,直接杀出一条血路,随后穿街走巷,进入到佐奈安排的一家无人店铺内冲洗干净,换掉一身血衣。比古把披风浸在井水中,不一会,那件不知什么材质、沉重无比的披风重新恢复成原貌,再次被其卷成一卷背在后背,用一大捆木柴掩饰;空山一叶则扛起一条扁担挑着两个货架,装作走街串巷的小贩,桂小五郎因为并没有被幕府发令通缉,所以仍然做青年武士打扮,只是头戴斗笠遮住半边面部。

就这样,三人悄悄翻身进入小巷,由小巷拐进町道,转瞬间便成为江户无数民众中的一员,彻底消失在幕府视线中。

而这次完美的营救活动,不但再次让幕府颜面尽失,井伊直弼彻底威严扫地,还让将军德川庆喜和老中阿部正弘正式与其决裂,再次调走江户城中一半兵力前往小田原诚,打算全力促成签约,哪怕江户大乱,也总好过天下大乱。只要签约完成,第一时间开回江户镇压骚动,而且留在江户的本家精锐武士们也可暂时维护治安,保证一旦井伊直弼辞官不干,也能控制混乱程度。

他们考虑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有一点想要缉捕空山一叶众人的意思,释放出的信号相当明显:在大军返回江户之前,你们赶紧有多远走多远,我们算怕了你了!

但空山一叶会就此离去吗?当然不可能!他显然只完成一件任务,还有个承诺,他是一定要去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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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飞舞的樱花

一枚粉色的樱花瓣被暖风吹拂,飘荡在空中,与那些同样纷繁起舞但逐渐下落的伙伴不同,这枚格外娇柔的花瓣越升越高越飞越远,最终,顺着一扇打开的窗户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接住,完成了它的旅程。

“不见方一日,世上满樱花……夫君……”佐奈摩挲着细嫩的樱花瓣,脸上的担忧之色让粉樱一般的皮肤略显苍白。空山一叶与比古二人不顾反对,强行把她和雾子以及剑心留在宿馆,让她们安心等待,却怎能安心得下来!

剑心看着有些恍惚的佐奈,忍不住用他独特的稚嫩童音安慰道:“佐奈姐姐,空山前辈和我师傅乃当世最强者,有他们两个联手,小五郎叔叔必定会得救的,或许还来得及一起回来吃晚饭。”

佐奈抽出丝巾仔细把那枚花瓣包好收藏在怀中,摸了摸剑心的头笑道:“剑心这么温柔,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个讨女孩子喜欢的男子呢。”“佐奈姐姐,我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剑客,就像空山前辈和师傅那样。”剑心对于是否讨女人欢心相当不感冒。

“不要跟你那个古板的师傅学,更不要和我的夫君学,他们这辈子除了剑,恐怕再没有什么真正在意的东西了。”佐奈不知道自己在空山一叶心中究竟占据多少地位,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主动,虽然最终得偿所愿,但每当心爱之人离开她的视线后总有些患得患失,尤其是今天,自从空山一叶离开,她总有一种再也见不到夫君的不祥预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外想起,佐奈立刻摸出身旁的短刀拦在剑心身前,警惕的注视着木门。纸门被一把拉开,见是雾子,佐奈心中一沉,有情况!

自空山一叶与比古清十郎出发后,雾子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虽然二女被严令不得跟随,但雾子也不是能安静等待消息之人,以现在的天色来看,前去营救的两大剑客哪怕速度再快也不能回来。

而且雾子向来行动悄无声息,究竟什么事能让一贯冷静的少女不顾掩盖脚步,只求迅速前来?难道是夫君有什么坏消息……

“快走!”雾子呆板的声音中带着焦急:“附近被包围了,几十名武士。”佐奈大惊失色,“幕府?”“不像是,没有穿戴具足,但武功都不弱,不要收拾了,走!”顾不得解释,雾子一把拉起剑心便往楼下冲去,佐奈定了定神,把短刀插入腰间,从隔壁拾起一个长长的包裹斜背在后背,追着雾子冲出宿馆。

净闲寺附近一向偏僻,受到这几日紧张气氛的影响,行人越发稀稀落落,两大一小三人毫无阻碍的冲到了街上,但刚刚拐过一道弯,便迎面撞上十几个面色不善的武士,来人全部打好手襁,有的甚至在额头绑着块额铁、戴着简易的笼手,一看就知道不是在逛街。

看到迎面冲来的三人,立刻抽出打刀吼道:“停下,否则格杀勿论!”“冲出去!”佐奈一声娇喝,大步迎上前,雾子很有默契的绕开拦截,拉住剑心想要撤离。

如果只有二女在场,她们完全不必如此见被动,哪怕正面不敌,也可边战边退,但有剑心在场,她们不可能放弃他独自逃生。

最旁边的武士见状,阴狠的一招正面横扫,目标正是雾子拉着剑心的一只胳膊,目的主要不在于杀敌而是逼雾子格挡,只要拦下一瞬,后续伙伴便有接连不断的攻击,彻底斩杀二人。

雾子克制住拔刀格挡的本能,而是仗着两人矮小的优势,搂住剑心一个贴地翻滚,从武士肋下逃脱,刚刚站定,也不回头,瞬间从怀中摸出一把钢针向后撒去。

想要追击的几个武士不得不拔刀格挡闪避,受此一阻,雾子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拉着剑心继续狂奔。

“你们几个追!你去通知各队,已找到反贼家眷,速来支援,去!”一位看似首领的人物大喝吩咐道。那队武士立刻分出一半人手前去追击,另一半与佐奈对峙,其中一人脱离战场,朝着一旁街道跑去。

佐奈微微一扫对方肩膀上的家纹便知道,这些是井伊直弼家臣,可谓井伊本家最精锐力量,上次暗杀空山一叶,只出动三人便差点成功,可见其不凡。这次面前的几人带个佐奈的压力虽然远不如当初与雾子一同对敌的两位武士,但也都可称得上剑术不俗,以一敌多十分吃力,何况雾子说有几十人前来,那即便杀光这几个也于事无补。而且即便冲出几个人的包围,还要面对前方追击雾子的武士,一旦被缠住,几个人都要死!

不能硬拼,马上汇合雾子!佐奈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原本打算迎战的武士稍稍一愣,随即破口大骂,嚎叫着纷纷追上前去,一位武士在奔跑中抽出胁差狠狠向佐奈后投去,显然有一手不俗的掷剑术。

佐奈没有闪避更没有格挡,她与追击的几个武士相距不过两个呼吸,一旦有一丝迟钝便会陷入苦战,她微微弯腰,用背上长长的包裹迎上刀锋,清脆的“叮”的一声,就像两把铁器相交——包裹里显然是武器。

借此冲击,佐奈再次提速,随手打翻街边的各种摊位阻拦,逐渐与追击的几人拉开了距离,目标正是雾子所在的小巷终点。

由于忌惮雾子的暗器,后面几位武士始终在暗暗戒备,不敢全力提速,但雾子拉着年幼的剑心,速度也无法如平日一般迅疾,就这样,双方始终保持着距离一方追不上,一方也摆脱不掉。

剑心从未有一刻恨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当初三位姐姐为了救自己失去了性命,难道今天又要有两位姐姐葬身此地吗?身为男人,身为剑客,决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他悄无声息的暗中发力,想要挣脱雾子拉车,却被雾子一下拍在头上,有些狰狞的怒道:“不要乱动!不想拖累我就拼命跑!”

体力,终究不是两个尚未成年之人的长项,何况两人本就不以身体素质见长,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雾子暗暗懊恼,如果不是天色尚早,如果不是行人稀少,如果不是有剑心存在,她早已轻松逃脱。

自空山一叶他们走后,雾子一直在暗中观察,准备迎接空山一叶回来,没想到看见几队人马气势汹汹直奔宿馆所在方向,她瞬间便明白一定是哪里暴露了,顾不得思考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得知空山一叶和比古清十郎不在此地的,更顾不得自身安危,她马上通知佐奈和剑心赶快离开,没想到还是被拦住。

一贯冷酷的雾子不是没有想过要丢开剑心,与佐奈一起逃走。但她知道以对方的性格绝不可能扔下剑心不管,她又不愿独自逃生,只好紧咬牙关准备拼死一搏。

佐奈赶到此处看到的正是雾子与几位武士浴血搏杀的一幕,她二话不说一把拽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两截武器,一个刀身长两尺、刀柄长两尺、闪烁着幽光的菖蒲造阔刀,一根长约四尺的黝黑木棒,把二者顺着凹槽一对一拧,立刻变成一把威风凛凛的大薙刀,这种在古战场中威力极大的凶器。

北辰一刀流原本便有薙刀术传承,只是承平将近300年的德川幕府早已没有了大规模战争,所以便没有了大型武器的用武之地,而这种超长刀历来不受男性剑客重视,逐渐沦为武家女子防身之术。

佐奈自幼不但随父亲修习过这种特殊的刀术技法,更精研九鬼神流的大薙刀术,还在父亲的拜托下,跟随一向宗武僧心元大师修习大薙刀术,得其全部真传,可以说是佐奈的杀手锏,只不过一直很少有使用的机会。

这次哪怕在争分夺秒的逃跑中也要背上,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状况。

她随手绑住头发,一只雪白的臂膀从宽大的衣袍脱出,单手擎薙刀冲进战团,一刀一人,转眼便斩掉对方一半人手。

雾子立刻脱离战圈,诧异的盯着佐奈,她知道对方剑术高超自己不是对手,但没想到手持薙刀的少女战斗力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尤其在这种面对群攻的险恶境地,自己除了带着剑心吃力躲闪基本做不到杀伤敌人。

面对佐奈的凶残,剩下四个武士也有些迟疑,但眨眼间,身后便有足足二十几个同伴狂奔而来——支援到了!追击佐奈的几人此时也出现在不远处,不过这次不是几人,而是同样有二十几人,这才是抓捕她们的真正力量。

“雾子,你带着剑心先走。”佐奈深吸一口气,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你……”“走!”佐奈大喝一声,雾子再不迟疑,抱起剑心转身飞退,背对佐奈之时,仿佛听到少女一声低诉:“今后替我照顾好夫君,拜托了……”

“佐奈姐姐!佐奈姐姐!”剑心拳打脚踢,想要挣脱雾子,却被对方一掌击到后颈,叫声戛然而止。

“夫君……或许我们此生此世终究是无缘呢……”佐奈瞬间跃身,一刀斩杀想要绕过她追击的武士,抛开心中最后一丝柔弱,决然喝道:“有我在,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从天空中向下看,雪亮的刀锋一圈圈收紧又扩算,扩算又收紧,重复数个循环,除了密度越来越小之外,始终没有人可以脱离。

无数鲜血与头颅飞向天空,内脏与残肢铺满大地,半空中,樱花翩翩起舞,其中很多小伙伴们被染得鲜红而坠落,和在泥土里被践踏成渣,一条血迹斑斑的丝巾被挑飞,里面的花瓣借着一股疾风飞到它的伙伴之中,随着暖风吹动,摇摇摆摆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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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噩耗

“你要去杀井伊直弼?”比古清十郎诧异的问到。

“他不死我心难安,我怀疑,从我第一次被忍者刺杀到后来的逼我与千叶周作比武,全部都是他的阴谋。”空山一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井伊直弼是幕后黑手,但从几年来来的遭遇和佐奈对幕府高层的分析,都隐隐指向这家伙。

即便不管以前的恩怨,有井伊直弼存在一天,空山一叶便永远提心吊胆,担心各方面的刺客,毕竟以一个国家为后盾的幕府大老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过庞大,以目前两人的矛盾只有一方彻底死亡,这场斗争才算终结。

桂小五郎听到空山一叶打算一脸兴奋。井伊直弼可谓全日本力求尊王攘夷的志士们最大的刽子手,虽然历史中的安政大狱还要在几年之后,但因空山一叶带来的影响,各藩倒幕活动远比正常历史规模要大得多,也更激烈。井伊直弼杀起人也毫不手软,很多知名人物或被杀或被囚,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中的志士不下千人,无人不欲杀之而后快!

“老师,我们一起去!江户我比您和比古大人熟悉得多,有我在他逃不掉!”空山一叶略一犹豫,点点头算是同意,“我们先回去,已救出你,杀他便不用急于一时。”

三人怀着非常轻松的心情赶路,但一队队衙役出现却打断了他们回去的路程。此时,地面上的尸首还未全被运走,街上血腥味依旧刺鼻,三人融进旁观的人群中仔细打量着现场。“杀掉他们的人武艺不错,尸体上伤口平滑,除了致命伤没有其他伤口,皆一刀而断,看来死了不下十个,伤者应该不止这个数。”

桂小五郎面色有些凝重:“老师,这些尸体上的衣服都是井伊家臣的家纹,这种规模的打斗……看来是井伊直弼派来的……”“你说什么?井伊?!”空山一叶从心底打出一个冷战,一旁的比古也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的盯着桂小五郎。

“没错!全部是井伊家谱代,我还曾与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打过交道,武艺不弱。”

空山一叶与比古对视一眼,皆面色大变,迅速扭身挤开人群,向宿馆的方向狂奔,桂小五郎见状赶忙跟上,他豁然想起,这难道是老师他们原本的藏身之处?那佐奈小姐还有比古大人的徒弟……

爆发速度的空山一叶已经不管暴露行踪的问题,距离目的地越近,他的心便越沉。

自从与井伊直弼对上以来,自己看似风光,但其实如履薄冰不敢有任何大意,对方坐在江户只随口一句话,自己便不得不四处躲避;随意派出几个家臣,自己便受伤不轻,险些被暗算。面对层出不穷的手段,自己只能一次次疲于奔命,可见对方的狡猾狠辣。这种对手不能给他任何可乘之机,就像这次,稍作大意便立刻被井伊直弼抓住漏洞,如果救出了一个又陷进去三个的话,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最重要的是,如果实在救不出小五郎,自己可以放弃,日后给他报仇便是,但佐奈、雾子无论谁出事都是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痛,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把这两个女子当做了自己的家人。而剑心,虽然这个孩子的死活自己毫不关心,但比古对剑心的态度更甚于自己对两个少女,比古几乎舍弃一切前来帮自己,一旦弟子因此身亡,他又该怎样面对这位唯一的好友?井伊直弼,我空山一叶发誓,如果他们三人有任何一人出事,不杀光井伊家,必不出江户一步!

他的心越乱,脸色就越冷,杀气几乎不可抑制的爆发开来,犹如冻结时空一般,就连飞舞的樱花都被短暂定格在空中,让心忧徒弟的比古暗暗心悸。原来这才是身为修罗的真正实力吗?一般剑客面对这种程度杀意,恐怕连呼吸都会停止吧,空山这家伙平日里是怎样压制住的?看来他的剑术修为远远不止平日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空山!”一个疲惫的叫声让二人停下脚步,雾子背着剑心从一处阴影中现身,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也显得格外激动。

她的状态不是很好,虽然成功脱离包围,但身上几处伤口来不及处理,还要带着剑心躲藏,体力几乎消耗殆尽,但她仍然选择藏在附近等待空山一叶,为的是第一时间把情报传递出去。

看着剑心虽然人事不省但呼吸平稳,身上也没有损伤,比古松了口气,从雾子背上接过剑心,扶着摇摇欲坠的少女道:“你的伤势不轻,需要……”雾子摆了摆手,示意先让她把话说完:“佐奈为了我们逃走,独自拖住五十几个武士,最后力竭被俘。空山,快去救她!”

没有听到最坏结果的空山一叶稍稍安心,马上追问道:“她当时的情况怎样?”“距离太远我看不太清,只看到她身中数刀倒地,但被捉住时还能挣扎。”

“看来早已走漏了消息,井伊直弼没把握强攻此地,所以这混蛋应该是在老师救我的同时派人前来捉拿家眷,太过卑鄙无耻!”桂小五郎瞬间便分析出事件因由,即便自己被救走,还能拿出另外的人质威胁空山老师,这老贼当真好算计。

桂小五郎没有猜错,井伊直弼的确早已得知空山一叶他们的所在之处,但以空山一叶以往的表现来看,出动大部队围剿应该会被其早早感知到,然后从容逃走,再换一个更加隐蔽藏身之地;而出动人数少的话,以空山一叶和比古清十郎两人的剑术,还不够此二人杀的,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只是派人监视此地,一旦空山一叶离开,便立刻派人前来抓人。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出动五十个武士,死伤三十几人,最后竟只抓回一个。看到满身鲜血的佐奈,井伊直弼撩开她的头发呵呵一笑:“千叶家的小姐,久违了,没想到昔日名动江户的美人就这样跟一个浪人私奔,也不怕家门蒙羞?”

佐奈冷冷瞪着井伊直弼没有丝毫畏惧,虚弱的冷笑道:“堂堂幕府大老竟劫持对手家眷,以你这般地位做出这等事,天下之人会耻笑谁?”

“随便他们笑吧,我井伊直弼执政三十年,早已谤满天下,怎会在乎这些。”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样找到我们的?”

“你们这群蠢货,以为江户是什么地方?从比古清十郎现身浅草寺开始,我便知道你们一定就在附近,我派人前去调查,果然得知寺内前一晚有个发色绯红的幼童被千叶家小姐和一个男子带走,当天我便派人查遍附近的旅舍、料亭、商屋,很快便找到你们的踪迹。”

“然后你畏惧夫君与比古桑的武功,所以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夫君现身营救时才敢派人抓捕我们这些妇孺,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不配做夫君对手!”

井伊直弼勃然大怒,揪住少女的头发迫使佐奈仰起头,怒吼道:“对手?!区区空山一叶怎配做我的对手?他可以在狱中劫走桂小五郎,是因牢内守卫不力,这次我看他如何从我井伊家劫走他的心爱女人!”

冲着侍从吩咐道:“给她治疗一下,别让她这么快死了,我要让你亲眼看到空山一叶授首,再送你们到地下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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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枪的意义

“打听到了吗?”空山一叶没有睁开双眼,平静的问到,但这种平静只是压抑的假象,在桂小五郎看来,老师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层薄冰下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焚尽一切。

他小心翼翼的回道“是的,老师,千叶小姐……”“她现在是我的夫人。”“额……对不起,老师,佐奈师母自被抓进井伊家便没有出来过,我可以肯定,现在一定还关在里面。”

“佐奈姐姐为了救我才被抓,师傅,求求你一定要救她出来啊!”剑心一脸哀伤,眼中的泪痕自醒来开始便一直未散去。

他们大胆的继续回到宿馆房间,待雾子一边疗伤一边详细讲述经过时,比古已然明白,如果没有剑心拖累,以二女的武功绝对可以轻松逃走,这让他相当惭愧。

他一巴掌拍到剑心头上“男人不能哭,剑客更不能,那身为剑客的男人就更更不能了,哭泣是弱者的发泄,强者会把哀伤藏在心中,以剑激发,而不是眼泪!”比古训斥完剑心,转头看着好友道“事不宜迟,拖延越久对我方越不利,现在你我启辰营救,顺利的话,后半夜可离开江户!”

“老师,比古阁下,万万不可冲动!长州藩在江户的府邸就在井伊家隔壁,我悄悄联络过以前的好友,他们说幕府派数百精锐旗本,把从樱田门到井伊家附近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那里不似监牢般狭窄,极易摆开阵势,恐怕正面迎敌胜算不大。井伊老贼早已算计好,等老师前去送死,一定要想个完全之策啊!”

听到这个消息,一向毫无畏惧的比古也忍不住面色发紧,要与数百名精锐正面作战难度实在太大!对方不会像浪人山贼一般乱哄哄的冲击,而是身穿具足、手持长枪结成阵势,是真正的钢铁森林,两个布衣剑客哪怕剑术通天又能杀几人?即便冲出重围进入井伊大宅,里面还有至少百余人护卫左右,到那时伤痕累累的两人被围杀是唯一的下场!想要成功营救必须要先打破那些幕府精锐的阵势!

良久不曾发言的空山一叶突然缓缓开口道“小五郎,能搞到火枪吗,米国人或是荷兰人用的那种。”

“这……”桂小五郎有些为难的说“老师,如果在长州藩,我马上就可以给您送来,但江户也只有幕府那些高层手中有这种先进的东西,即便那些走私军火的大商屋,也只有一些老式铁炮……您给我一天时间!”桂小五郎下定决心,哪怕再困难也要找到一把!

比古清十郎诧异的看着空山一叶“要火枪干什么?难道你还会用枪?”好友这般纯粹的剑客,恐怕碰都不会碰一下吧,况且他哪里有时间修炼这东西,要知道剑术高明不代表火枪用的高明,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体系,哪怕他们身体控制能力更强、接受训练更快,也需要练习,不可能拿起来就是神枪手吧!

比古清十郎当然不知道,空山一叶在现实世界中就是顶尖的玩枪高手,更在《大逃杀》世界中依靠手枪躲过一劫,只是身为剑客,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空山一叶绝不会碰这种纯为杀戮更便捷、更省力的东西罢了。

但面对密集的军阵,有什么武器又比可远距离杀伤的火枪效果更好的呢?正如比古考虑的那样,空山一叶也不认为只凭两人就能完好无损的冲进井伊家,既然这样就只能想其他办法,而井伊直弼针对他的那场刺杀给了他灵感,大威力的先进火枪既然可以让他受伤,如果有充足的子弹,他可以无伤杀掉所有精锐旗本,毕竟哪怕再坚固的铁甲也挡不住一颗小小的弹头!

只是,如果搞到手的确是个难题,他定了定心情,“既然这样,越快越好,还有子弹,有多少旗本就为我准备多少颗。”

就在这时,雾子突然开口道“空山,我有火枪。”“纳尼?”众人大吃一惊,诧异的望着她。

“你遇刺受伤那天,趁着你让佐奈在树上削皮写字的时候,我悄悄拆下一把,一直带在身上。”“雾子……你怎么会想到要带着这种东西?”“风魔里的传承中也有铁炮修炼之法,只是……”空山一叶明白了,以当初那些忍者的穷困程度,想拥有一把够全村生活数月的铁炮是不可能的事,看来雾子依旧没有放弃忍者的修行,难怪当初她不告诉自己偷偷背着的是这个东西,自己还以为是她从哪里捡来的长太刀。

雾子挣扎着起身,回到她的房间内,拖出一个硕大的包裹打开,抽出那个用黑布包裹、几乎和雾子差不多高的步枪,又从包裹中摸出一个布包,里面竟然有上百颗纸壳子弹,看来应该是把当初三个武士的弹药全部搜刮干净了。

空山一叶持枪在手,稍作打量后,熟练的拉开枪机推上一颗子弹顶在肩膀,做出一个标准的瞄准动作。看到好友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比古立刻明白,这绝不是好友第一次摸枪,看起来比那些长久训练的铁炮队还要得心应手。

“你这家伙究竟还会什么?”比古忍不住问道。“只是些许杀人的手段罢了,不值得炫耀。”空山一叶退出子弹,漫不经心的回答。

桂小五郎双眼发亮,对空山一叶的崇敬再上一个台阶,他原本以为这位便宜老师是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剑客,是这个时代代表剑客的最高境界,没想到老师竟然还会操习西洋火枪!这与传统剑客可是根本性的理念冲突,很少有正统武士会主动学习,就连长州藩训练的新式军队也主要以不通武艺的平民为主,不是不想招募藩内武士,而是他们对持枪射击相当抵触。或许老师这次的营救,一定会让天下震惊吧!

虽然自己讨厌偷放冷枪伤人,但为了佐奈,这又算得了什么!空山一叶重新缠好枪背在后背,把子弹袋仔细系好,对桂小五郎说道“小五郎,你负责把雾子和剑心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去井伊家与我们汇合,放心,几百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杀光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剑客的宿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229章 不逃即死

深夜,井伊府邸。数堆巨大篝火发出的阵阵噼啪声,让外面的街道更显死寂。原本数次被大火毁于一旦的江户严禁这种户外篝火,但为了防备空山一叶来袭,井伊直弼已经全然不顾这些禁忌,他此时唯一的目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对方!

井伊直弼跪坐在正厅,从走廊到院落布满了精锐家臣武士,因失血过多而满脸苍白的佐奈跪坐在一旁,身边站着两个武士警惕的盯着她,要知道白天就是这个看起来异常美丽的娇俏少女,毫不手软的杀了十几个同伴,虽然现在看起来相当虚弱且手无寸铁,但依旧不敢放松。

事实上现在的佐奈,哪怕起身走动都十分艰难,后背和双腿上大小伤口不下十处,虽然已经止血,但稍有动作便剧痛难忍,让人恨不得立刻昏过去以免遭受更大的痛苦,但为了不堕夫君和本家威名,她依旧强行挺直身躯,死死盯着井伊直弼。

此时的井伊直弼竟然拿起一套茶具,仔细的完成一整套茶道动作:用一把古拙的茶壶把水倒进放入茶粉的黑瓷茶碗之中,用一把细细的毛刷快速而有韵律的不断搅拌,让茶粉充分地溶解在水里,看起来相当高雅,更难得的是,随着他的动作,整个人从气质上变得淡泊而又睿智,看起来不像是杀人如麻的幕府第一屠夫,而是深山老林中的得道高僧。

他把打好的茶递给佐奈,温和的说道:“尝尝。”虽然身为生死大敌,但佐奈依旧严谨的行礼,双手接过茶杯细细抿了一口,忍不住脱口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泡的茶真是很好喝,应该说,是我第一次喝到那么好喝的茶。你的茶道和你残暴,真是格格不入呢”

“呵呵,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前辈,我与你父千叶周作亦是多年好友,佐奈小姐连起码的敬语都不愿说吗?”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把我父亲逼到如今的境地,如果大老不承认,我亦无话可说。”佐奈放下茶杯,恨恨的看着眼前表现出一副慈祥模样的井伊直弼。

“你还太过年轻,茶道是茶道,残暴是残暴,就像我虽然欣赏你父,但政治就是政治。”井伊直弼继续研磨茶粉,对佐奈的话不以为意。

“我们千叶家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反对幕府的事,我父亲也只一心授徒习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让你非要置我父亲于死地!”

“你父亲本身没错,错的是这个时代,错的是人心罢了。”井伊直弼正色道:“剑术无法与枪炮抗衡,在今后的时代里,日本唯有和世界充分接触,充分地融入这个世界,才能有出路,不然的话,只有死路一条。而那些以剑为荣的家伙们怎么会管这些!不打破现状,想要变革是不可能的,其实你父亲只是老夫计划中的第一步,可惜后续还未展开,便被你现在的情人打断,实在太可惜了。”

“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我不信没有其他办法达到变革的目的。”

“或许吧,只是这是最容易的办法罢了。就像那些意图铲除老夫的所谓志士,整天高喊驱逐外国人,四处破坏签订条约一事,可是真正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接近当今圣上,顺应反对幕府背后之人的想法,以求尊王之后自己的前途名声罢了,又能比老夫高尚多少?我之所以会使出如此手段,只不过是想守护这个国家而已。”

“那些被你杀害的无辜之人怎么办?因为你而造成血流成河,你敢说你无愧于天吗!”

“老夫不需要无愧于天,只需要无愧于自己便够了,在这幕府,老夫便是天!”

佐奈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井伊直弼,气愤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是一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所有怜悯、慈悲、大度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区区人命对他这种人来说不过是数字罢了,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指责只会让眼前之人更加得意。

“有人终究会捅破这天的……”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应着佐奈这句话,让井伊直弼动作一僵,他朝着以为家臣喝道:“怎么回事?我并未调动城外的铁炮队,是谁在开枪?”

“大人,这……”“马上去查!”“哈!”

随着枪声,一个旗本眉心正中冒出汩汩鲜血,一声不吭的跌倒在地,后方的武士连忙把他拉进阵中打探伤势,其余武士立刻架起长枪警惕的防备敌方进攻,另有几人组成小队,朝着开枪的位置一步步逼近。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没有发出任何吵杂,可见其的确是幕府最强的精锐战士。

这对人马刚刚迈入墙后,阴影中蓦然闪出一人,一袭纯白披风在夜里十分显眼,正是比古清十郎,只见他二话不说,直接发动飞天御剑流最强奥义九头龙闪,一阵惨叫过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头领模样的武士大手一挥,立刻分出数十人手持长枪朝着此处急速支援,但出了几句尸体之外,不见袭击者任何踪迹。正要仔细搜查时,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刚刚负责指挥的头领眉心正中的位置上出现一模一样的弹孔,当即气绝身亡。

直到此时,这几百名训练有素的精锐才出现一丝骚动,一位身着当世具足的大将打扮的武士抽出太刀高喝一声:“藏头露尾的鼠辈可敢现身一战,吾乃……”为等他把话说完,又是一声枪响,敏锐的直觉救了他一命,他毫无犹豫的地上一滚,用异常狼狈的姿势躲过子弹,但这枚子弹并未浪费,而是射入大将身后的侍卫腹中。

这武士剧痛之下忍不住翻滚在地惨叫连连,寂静的夜、神出鬼没的子弹、武功高强的剑客、死亡的战友,再加上这些惨叫,让武士们士气低落一大截,忍不住各自找到寻找掩体,不至于当做活靶被射杀,眼看阵型已乱。

大将一刀斩断惨嚎武士的头颅,大声命令道:“不许乱,全部归队!下一枪从哪里射来,附近的一队立刻冲过去把这鼠辈揪出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仿佛是在挑衅,随着他的话说完,又是一声枪响带走一个旗本的性命,这次的距离更加接近,甚至可以隐隐看到远处的身影。但等众人嚎叫着冲到此处之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从相反的方向再次开枪射击。

空山一叶的速度怎么可能被这些穿着沉重具足的旗本追上!有小队人马探查,比古负责出手清理;大队武士赶来,他们便毫不犹豫的变换位置,始终保持机动性。就这样一枪一枪消磨掉这群精锐人马的士气,期间数次按住忍不住想要出击的比古,“还不是时候,他们崩溃逃窜的一刻就是我们发动总攻的时候。”空山一叶冷酷的说:“不逃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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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溃败

在冷兵器时代,战争获胜最重要因素是什么?士气!

空山一叶的子弹刚刚射出一半,这只精锐旗本组成的军队便已士气全消,让他们坚持了留在原地没有溃逃的,只不过是长久以来的纪律和惯性而已。

最开始,大将不断调兵遣将,士兵们亦行动迅速,意图杀死暗中偷袭之人,因为他们绝不会认为,仅仅一把火枪就能杀光他们所有人,但无数次包抄、追击、堵截、诱敌、强攻……全部失败,甚至没有任何活着的武士可以见到空山一叶和比古的身影时,剩下的就只剩下无边的绝望,以及绝望之后更加深沉的麻木。到最后,他们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随着枪声额头上出现血洞毫无声息的倒地身亡,并不打算寻找掩护自救或杀敌报仇,其实他们在这之前便已经死了,活着的只不过是会呼吸的驱壳而已。

不只是这些旗本,就连比古对此也感到有些不忍,作为一个正统的剑客,他可以不颤动一下眉毛把对手斩做几截,但这种类似于打靶的屠杀同类的行为,实在不是任何正常人能够接受的。只有空山一叶依旧不为所动,颇有韵律的枪声一刻不停,每一声就代表一个生命寂灭,从未失手!

在这个时代,战损率达10%而未溃败的军队便可堪称精锐。事实上,在三百年前的桶狭间合战中,织田信长以区区两千军力大胜今川义元五万大军、斩掉今川义元头颅,可谓日本历史上最经典的以少胜多案例,但事后统计首级数目也不过三千,要知道正面战场杀掉敌人的难度比追杀溃兵高十倍不止,可见在当时以精锐著称的今川军在战损不过1%之时便已经开始败退。

以此为标准,死亡人数早已超过50人还未崩溃的负责守备井伊家的这群幕府旗本,可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空山一叶不懂这些,他只是沉默的瞄准、扣动扳机,如果所有子弹打完,便抽刀冲出去砍人,单纯而又有目的性。

“先停下吧,跟他们说一说,不走再继续。”比古忍不住轻声叹息道。空山一叶看着好友眼中的不忍,默默收起枪,用他特有的沙哑声音开口:“吾乃空山一叶,今日只为井伊直弼一人而来,不愿多造杀孽,故此……”他顿了一下,抬高音调:“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之后,谁若还留在这里,必死。”

简单而直白的话配合冷硬的语气在深夜时分显得异常刺耳,在场众人似乎还未从呆滞中回过神,没有一个人起身逃走,但眼睛中总算恢复些神色,再看看四周,好像并未有任何人想弃阵而逃的样子,所以依旧立在原地。

比古忍不住有些担心,他担心的不是武士们反抗到底从而让他们耗费体力增加风险,而是不想看到原本与他们无冤无仇的武士就这样毫无意义的如鸡犬一般被杀掉。

阵中大将嘶哑的吼叫道:“谁都不许动!敌人定是射空了子弹,严守阵势以待……”黑暗中再次响起枪声,大将身旁的护卫一声不吭倒地而亡,死不瞑目的双眼中含着不解、愤怒、释然和一点点的……怨恨?

这声枪响似乎像打开大坝的阀门,所有旗本犹如泄洪般一哄而散,片刻便涓滴不剩,茫茫夜色下,只剩大将和最后一位贴身护卫——其余的早已死在空山一叶重点照顾中。

空山一叶索然无味的把枪背在身后,与长出一口气的比古清十郎缓步迈出黑暗,朝着井伊宅邸正门走去,视眼前大将如无物。

眼睁睁的看着二人一脚踹开大门,身形没入黑黝黝的院落,大将和侍卫没有一丝动静。良久,大将悲叹一声,解下具足,扒开衣服露出肚皮,抽出胁差抵住,平静的吩咐道:“景田君,为我介错吧。”……

井伊直弼一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面色沉静如水,哪怕在得知幕府大军逃得一干二净时依旧没有露出紧张神色。但家臣们的定力显然没有这位大老出色,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武士强作镇定,用不知是劝慰家主还是劝慰自己的语气颤声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本家也有火枪,必能射杀贼子,何况府内精锐足有百人,区区两个贼子,哪怕是空山一叶也、也……”他嘟哝了一句谁也没听清的话,旋即大喝道:“诸位,展现武勇的时刻到了,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堕了井伊家三百年威名!”

除了几个平日交好的同僚稀稀落落的应了一声之外,没有人有心思回应。外面发生的事被一件件通报回传,越是武艺高强之辈便越是心惊,此时面对如神魔一般的空山一叶没有就地解散已经算是忠勇之辈,外面可是足足500精锐旗本啊!

这股力量灭掉一个中等大名都绰绰有余,仅仅坚持一个时辰便全军覆没,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埋伏在院落和井伊直弼一旁的火枪武士们也心中惊恐,他们有6人,但哪个敢说可战胜外面的幕府旗本,更不要说全灭对方了。那些旗本不是木头人,他们会追击的!一旦被几名士兵凑到近前,就是必死的结局!

远方传来的惨叫声越来越清晰,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一刻钟,敌人便能寻到此处,那时就是正面迎战的时刻,生死即见分晓!

第231章 来自两个人的最后杀招

日本的剑术发展多集中在两个时代:战国、幕末。这两个时代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无与伦比的乱世,前者是杀人如割草的彻底的混乱无序,而后者是前所未有的新旧冲击致使剑客们爆发出最后一轮余晖。

幕末,可以叫得上名字的剑豪们估计不下百人之多,仅论人数,远超战国时代。但其中大多并非剑术境界真的达到了如此地步,而是做出了寻常剑士不曾做到的事,才被后世称颂、鄙视、叹息,与战国时代百人斩、千人斩练就出来的那些真正的剑豪无法相比,当然,也与这个时代并未出现统领一代人的绝世剑圣有关。

在后世的记载中,彦根藩出身的剑豪河西良敬就是其中一位。作为下级藩士出身的他,自幼修习武艺,曾在藩内历经大小数十战而不败,后被井伊直弼看重,逐渐成为守卫统领,这些年曾数度于刺客刀下拯救井伊直弼性命,深得其信任。

惨叫声、刀剑入肉声、尸体从高处跌落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清脆的qiāng声,但这一切都在缓缓散去,幽深黑暗的院落中除了最后守卫在井伊直弼身边的十二人之外,已然全部被空山一叶联手比古诛杀,此时,井伊直弼手中才刚刚研磨好一杯抹茶而已。

他顺手递给身边忠心耿耿护卫首领,温言道:“河西桑,看来要拦不住了呢。”说着,瞥了一眼神色激动的佐奈,继续问道:“你觉得如果一对一,能敌得过谁?”

身躯挺拔,气质如枯死百年屹立不倒的胡杨一般的剑豪河西良敬沉吟片刻,“禀主上,凡剑术高明者经十分磨练达熟,至心身相融,入忘彼我之境,即能不持刀对敌也知彼之强弱。几年前的御前试合,属下曾见过空山一叶的修为,实不相瞒,属下不如其多矣。”

井伊直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我其实是知道的,但一直没有开口问过你,不过没关系……”“主上。”河西良敬打断井伊直弼的话,他从未有如此不敬行为的行为,可见心中绝非表面一边镇定,“请马上带着剩下的护卫转进,或许属下不是空山一叶的对手,但他也并未全无弱点。”

“哦?!”井伊直弼眼神一亮,“说说看。”

河西良敬抚摸着大小双刀,毫不犹豫的说:“如果他一招一式与我对攻,我相信不出三招我便会被斩,但……”他挺了挺胸膛,“如若他求一击必杀,用出那招超越时空般的瞬狱杀,属下必能以死换他重伤。”这番话说得坚定且迅速,显然是深思熟虑良久后得来的。

佐奈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反驳道:“河西前辈,我知你剑术高超,虽名声不显,但凡是在江户的剑客都曾知道前辈的修为,即便如此前辈也绝不是夫君的对手!要知道我父连夫君一招也未曾接下,而前辈的剑术显然与我父还相差些许……”

“佐奈小姐说的不错,在下的确不是千叶宗主的对手,更不是剑圣的对手,但他的那招瞬狱杀,在下曾苦思良久,在脑海中演练过不下万次。”河西良敬神色激动,“在这种演练中,在下也被杀无数次,反复在这种大恐怖下磨砺自己的意志,可以说这世上在没有比我了解那招的伟大和恐怖!那是进攻没有死角、来不及反应、绝对无法防御的奥义,但这招奥义有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佐奈和井伊直弼同时问道。

“锁定目标发动后无法变向!这就是最大的弱点,无论分出多少身影,无论划出何种弧度的轨迹,攻入人体的那一刻绝无法变招,这点或许连剑圣本人也为意识到,因为一旦他发动奥义,对方甚至无法有效反应就被杀死,毕竟连眼睛都跟不上这种超越时空的速度,身体就更不行了,所以他本人并未遇到过任何反抗。”

“如果在下闭上双眼,纯粹用感知和听觉判定他的攻击,那么……在剑圣斩断在下身体的一刹那,凭借在下精研多年二刀流修为,定能斩中他的身体!”河西良敬轻声吐了口气道:“那时,在下会死,而剑圣必重伤!”

佐奈浑身打了个冷战,就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一般,身为剑道高手的她也意识到,一旦按照河西良敬的方式对付夫君,夫君有危险!

她也曾多次见空山一叶与比古清十郎切磋,当空山一叶一招一式出剑时,虽然速度不快,力量不强,看不出究竟高明在哪里,却始终总给人一种圆融无碍甚至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这个时候,比古清十郎无法发挥出他的力量优势,只能凭借飞天御剑流各种超速的奥义招式对攻,往往两人交手很长时间双方的刀剑还未触碰过一次;

一旦他发动漫天飞舞的残影剑技,就完全成了另一种极端,此时的比古清十郎反而从未发动过门派奥义相抗衡,只是不停利用基础剑术进行格挡、闪避,但每次兵刃碰撞,因为力量优势,便能让空山一叶的速度缓慢一些,越到最后比古清十朗看起来便越轻松。

少女曾经好奇过此点,也忍不住向比古清十郎请教过,他记得地方当时是这样说的:“我也修习过空山的那招奥义,它是有破绽的,看起来并非深思熟虑后的传承,而像是随性发挥。空山与我对敌,也不过是想要进一步完善罢了,并非他的最强状态。我更怕的其实是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平平淡淡向我刺出的一剑啊……”

想到此处,佐奈不断的安慰自己:或许夫君早已把破绽弥补了,毕竟河西良敬见过的是几年前的夫君,要不要提醒一下夫君?但身为剑客,最忌他人打破公平一战,如果因为我的一句话让河西战死,夫君会不会怪我多事?夫君如此英豪人物,一定不愿我这样做吧?不过比古跟夫君在一起,或许到时面对敌人的是他……少女陷入不断的纠结中。

井伊直弼稍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嘉许道:“河西桑果然是难得的高手,老夫甚慰。”又嘟囔了一句:“如此就更有把握了……”

随即对身旁一直服侍他的年仅十余岁的小姓小河原秀之丞吩咐道:“秀之丞,听到了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小河原秀之丞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说:“主人,不要!请您逃吧,我与诸位大人拼死也……”

“闭嘴!”井伊直弼一反刚才的淡然之色,声色俱厉呵斥道:“如果你还奉老夫为主,如果你还未忘井伊家对你小河原家历代恩惠,就照我说的做!”

看着惊恐不已的少年,井伊直弼深吸一口气,有些悲哀又有些欣慰的说道:“去吧。老夫有河西君、有你、有诸位到此时还未逃走的忠勇之士陪伴最后一程,不枉此生矣。在此之前,老夫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和空山一叶共赴黄泉,哪怕他身为阿修罗,老夫也要重新把他拉回无间混沌!”

或许井伊直弼早已知道此次必死,或许他根本从未想过要逃走,或许在空山一叶抵达江户的那一刻,他早已预见到今日之事的发生……

身为掌握天下大权十余年的幕府大老,强者之心让他无法接受逃避!

更或许他一直在计划着,计划哪怕不能成功杀掉空山一叶也要与他同归于尽!从他并未以受伤颇重的佐奈为人质便可看出,井伊直弼一定准备了足够自信的杀招……

只是刚才河西良敬的一番话,让他对自己的计划又凭空增添几分信心罢了。

“来吧,空山一叶!”井伊直弼须发皆张,望着从黑暗中走来的两个身影,无声怒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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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危险在哪里

每个达到巅峰的高手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闯过无数次必死之境,在残酷的磨砺中击败无数对手所获得的信心,除了被正面击败,否则绝不可能认输,就像身处权利巅峰的井伊直弼,宁愿布置与宿敌空山一叶同归于尽的计划也不愿逃走躲避。

空山一叶是比古清十郎的至交好友,也是他唯一的友人,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对各自武艺的自信,以及暗暗比较的执念。双方互传武艺也是基于此点,都想深入了解对方门派奥义再通过自己独特的剑理领悟,完善对方招式,如果有谁先做到,岂不是领先了对方一步?这是一场独属于二人之间的默契,既然都无法动用最高奥义真正决出生死,那么其他方面的比较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还有这次,500幕府精锐旗本几乎是被空山一叶以一己之力杀到崩溃,面对这个事实,比古清十郎着实有些难以接受,好友的剑术修为独步天下就算了,没想到操枪之术竟然不差多少,这是自己万万无法相比的。虽说自己在一旁杀了不少追击的敌人,但他知道,即便没有自己配合空山一叶也能完成这点,虽然或许会多花费一些精力。

所以在冲入井伊大宅之时,比古杀敌数量要远远超过空山一叶,他甚至暗暗决定,在保障佐奈安全的前提下不必再让好友出手,用来弥补自己对抗幕府大军时的“不作为”。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盯着屋内井伊直弼闲适的身影有些犹豫,在他的感知中,有种强力的危机感阻止他继续向前,这不是被远程武器锁定时犹如钢针扎头皮的紧迫,而是仿佛前方就是地狱的入口,迈步进去就永远也出不来的厚重。

按常理来说,比古清十郎和自己组队配合,世间几乎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性命的存在,也不知井伊直弼又布置了什么厉害的陷阱等着他,但再大的危机也敌不过佐奈近在咫尺的现实!

空山一叶握刀的手紧了紧,由于斩杀太多敌人,油脂和血浆让长船长光的刀柄有些滑腻,比古看到好友皱眉停步,忍不住提高警惕低声问道:“怎么?有埋伏?”

空山一叶摇摇头:“求你件事,井伊老贼由我自己对付,你留在此处。”

“里面很危险?”比古敏锐的察觉到空山一叶话中的漏洞,以前这位从不知客气为何物的好友,这次竟然用“求”这个字眼,他敢以飞天御剑流十三代传承的名声打赌,绝对是第一次听到空山一叶这么说。而且既然已经一起杀到了最后一关,怎么也不能自己独占吧,一定是好友感知到了什么!

“不行!”“这是我的事,你做的够多了。”空山一叶叹息了一句。

“你速度快,一会你去救佐奈,我负责杀了老贼。”比古没有再次理会空山一叶,直接大踏步迈上台阶,一步跨入屋内。

空山一叶只好跟了过去,在进入屋内的一瞬间,眯起眼睛,把感知提升到最高,那种无法言明的黑白网格世界再次出现在脑海中,但奇怪的是,往日里代表危机的红色目标并未出现,显然与他刚刚收到的极度危险信息相悖,不由得让他牢牢锁定住屋内众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井伊直弼。

“夫君!快离开,这里有危险!”佐奈虽然不知具体危险在何处,但全程看到井伊直弼吩咐小姓的那种决绝神态,她可以确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幕府大老一定有极其厉害的杀招。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佐奈,在第一时间看到少女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并没有性命之忧时,他已经松了一口气,随即冷冷对着井伊直弼说道:“我来了,你就要死了。”

“等你好久了,也不急于一时,有人想先跟你比试一场。”井伊直弼看起来笑眯眯,但声音中没有一丝笑意。

河西良敬抽出两把刀,硬着头皮拦在井伊直弼面前,对着比古身后的空山一叶大喝道:“吾乃彦根藩剑豪河西良敬,空山一叶,可敢公平与我一战?”

“呵呵,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自称剑豪之人。”比古前进一步挡住空山一叶,以他的体型和服饰特点,这一遮挡,几乎让屋内对人看不到后面空山一叶的衣角,他随意摆了摆手中自制长刀,熊熊战意勃然而发:“你还不配做空山的对手,你的对手是我,飞天御剑流比古清十郎,一个无名剑客而已。”

说完,比古立刻做出拔刀术的架势,死死锁定住河西良敬,这种能几乎快要实质化的战意,让河西良敬不敢有任何动作,此时的彦根藩剑豪已经知道,自己针对空山一叶的计划恐怕已无法达成了……

“主公,保重!”他默念一句后亦打起全部精神,右手持大刀,左手持小刀构出正二刀之架势,无所畏惧的直面比古清十郎。

很多人认为双手持刀力道更猛、攻击距离更长,但恰恰相反,在武艺高强者的实战中,双手持刀力道反而会小于二刀流高手,因为剑术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以右手为支点,通过左手三指控制柄尾带动刀身,利用的是杠杆原理,通过力的转换,让招数可以变得更加诡异莫测;

而二刀流不同,是堂堂正正的大架势,单手握住柄尾挥刀不但攻击距离更长、威力也更猛,同时左手的短刀还可进行防御,可谓攻守兼备。

但为什么把二刀流修习到一定境界的剑客不多?因为双刀作战很容易顾此失彼,比左手画圆右手画方难一万倍!生死相搏,一旦用心不专,哪怕出现一丝疏忽,便会被对手抓住破绽杀死!在初学者阶段就已死伤惨重。

身为浸淫二刀流将近三十年的高手,河西良敬显然已经将二刀流修炼到了极致,尤其是在正面对决中,其实是拔刀术这种刺客型剑术的克星!

所以名声不显的比古清十郎虽然气势比不身后的剑圣空山一叶弱,但还没有达到让河西良敬这种价格的对手弃刀而逃的程度,反而让他生出“或许战胜面前的对手后,就可再次提出与空山一叶对决”的念头。

擅长读心的比古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想的是什么!只是没想到这种无名之辈也敢无视自己!

这一场看来又输给空山了啊……比古内心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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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井伊的终结

“既然来了,坐下喝杯茶,老夫的技艺虽说无法与一心禅修的和尚们相比,但在世俗中应该不会有人比我更懂茶道了。”对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而不见,井伊直弼现在的气质如看破红尘的老僧,颇有些哲学的味道,这种状态更像是一种大局在我的笃定。

静悄悄的夜,静悄悄的庭院,以及更加死寂的屋子,唯一的声音只有这位权倾天下的幕府大老。虽然空山一叶身形被比古挡住,但井伊直弼仿佛可以穿透障碍,直视空山一叶眼睛,这一点,在空山一叶的感知中尤其明显。

不过此时空山一叶根本没有任何与之对话的欲望,时刻不停的重重杀机也让他没办法分心,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拯救佐奈,最起码要先把她带到身边保护,虽然少女并未被束缚,但她身后两侧武士手中两把品相不凡的名剑可绝不是摆设。

空山一叶没把握在两个高手牢牢锁定下,跨越十步距离救出佐奈——杀人,只需挥动一下长船长光,但救人却要把背后暴露给对手!比古与他的默契不需要用语言甚至暗号表现,自进入屋子内,清楚敌方布置后的瞬间便做好战斗配合,但仅仅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还不够,空山一叶需要等待一个机会,他知道,比古一定会用出那招……

“滴答”,不知在场的哪个武士因为受不了这种压抑到极致的气氛,一滴硕大的汗滴摔落到光滑的地板上。这声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声音就像开启了某些信号,就在这一刻,冻结的空间被按下播放按钮,一切再次步入另一个极端。

比古清十郎动了,一股气从腹腔到胸膛再到口鼻,几乎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流随着他的一声沛然大吼四散开来——“吒”!

就像上古大神开天辟地后喊出的天地间第一个声音,包含着无可匹敌的威严布满整个空间!所有人的思维在这一瞬间被清空,甚至出现短暂的空白,待再次反应过来之时,比古天神一般的身影已然跃到空中——飞天御剑流奥义,龙槌闪!

但与飞天御剑流世代相传的龙槌闪动作不同,此时比古人在空中,剑却并未出鞘,整个人的身形依旧保持拔刀术架势。

原本的龙槌闪需要借以下肢和腰部力量摆动调整平衡、调整攻击角度,因为人在半空等于完全放弃防御,也无法防御,更无法像在地面上一般控制身体,所以发动这招之前,剑一般已经出鞘,锁定好敌人的弱点,最后自上而下一举击溃对手。在一般情况下,这一招只适合对付那些移动缓慢且防御力出色的敌人,更无法应对围攻。

但比古显然借用了空山一叶传授的发力方式,以压榨自身为代价通过内循环完成前置动作,不仅速度提高几乎一倍,最重要的是可以完美控制身体在空中平衡,一直保持引而不发的剑,也让飞天御剑流的拔刀术发挥最强威力!

这招改良版龙槌闪已经脱离了普通奥义范畴,配合比古清十郎不似人类的身体素质和独特的气势,真的就像烈日一般通天而降,让人不敢直视其身。

蓦然,从比古身上绽放出九道剑光,他一出手便是最拿手也是飞天御剑流中威力最大的一招九头龙闪,原本只能在地面发动的招式被他与龙槌闪结合,成为“九头天龙闪”,对手也不仅仅是早已面色惨白的河西良敬,而是包括井伊直弼在内的所有敌人!

以比古的身高体型和自制长刀的长度,加上从天而降的攻击,范围刚好覆盖整个屋内,他从一开始便未将那个二刀流剑豪当成对手,比古清楚的知道,无论杀掉多少人,甚至井伊直弼的生死都不重要,排在第一序列的任务只有拯救千叶佐奈!

空山一叶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救出佐奈有两个点最重要,第一,救她之人一定要空山一叶亲自出手,因为无论心爱之人抓住她的身体任何部位,佐奈都不会反抗和挣扎,而是会下意识的做出迎合动作,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佐奈有一丝犹豫,都有可能导致营救失败;

第二,一定要让众人分散对空山一叶的注意力,毕竟他此行的目的,以及凶残的名声太过引人注目,没人敢放松警惕。这也是空山一叶并没有理会佐奈,而是直指井伊直弼的根本原因。比古非常清楚这点,从挡住空山一叶,到选择用龙槌闪飞向空中进攻、再到以所有人为攻击目标,全部都是为了配合空山一叶的行动,他相信,自他主动做出挡住好友的动作那一刻起,好友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飞天御剑流根本奥义——读招,带给他的自信,也是对空山一叶“目剑心眼”能力的笃信!

就像比古想象的那样,当他人在半空之时,空山一叶同时在原地消失;拔剑发动九头龙闪之时,空山一叶的左手已经搭在佐奈腰间;攻向众人之时,空山一叶抱着佐奈急退,并挡住了其中一位武士劈向佐奈头顶的刀锋;兵刃交击之声密集响起时,空山一叶已经再次回到原地。

至此,佐奈终于脱离危机,软倒在爱人胸膛之上。

比古心下大定,最后一击斩在河西良敬大小双刀交叉防御之处,在空中借力,一个潇洒的后空翻,在空中收刀还鞘,稳稳落到空山一叶身旁。

从比古动手算起,普通人的心脏刚刚跳动三下,但一切局面已经完全反转。由于比古意图不在杀人,除了剑豪河西良敬单膝跪地双臂颤抖之外,场内没有人受伤,不得不说,最后护卫井伊直弼的几个剑客实力的确非同一般。

面对这一切,井伊直弼无动于衷,依旧稳稳跪坐在蒲团上手中继续刷着杯中茶粉,嘴角甚至噙着微笑,“空山一叶,还有这位比古清十郎,你们赢了,但……”

突然,空山一叶的黑白感知世界中一片血红!就像被血海覆盖一般,甚至这片血红色的区域已经超出了他的大部分感知范围!而一片黑红之中,有个血点就像一枚耀眼的流星一般急速移动。这种世界末日一般的情况几乎让空山一叶窒息,没有时间考虑,更没有时间管井伊直弼的死活,只有冲出这片血海才有一线生机。

他一把将面色惊恐的佐奈塞进比古清十郎怀里,一手按住好友后背,一手托住臀尖,用此生最大的力气猛的一推,嘶吼道:“跑!”

井伊直弼一跃而起,撕开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疯狂大笑道:“空山一叶,为了对付你,你知道我在井伊家埋了多少炸药吗?!你跑不掉的,与我一起成为这世间尘埃吧!哈哈哈哈哈……”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井伊府邸内的建筑从地面飞上半空,花草树木、砖瓦土石,夹杂着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片刻,又重新落入一片火海之中,辉煌将近三百年的井伊家在这一声巨响中化作齑粉。

江户城中的居民被震动惊醒,以为又是一场大地震,纷纷哭嚎着冲向街头,却只看到由城中心蔓延开来的大火,照耀着那些或狰狞、或麻木、或惊恐的面孔,把江户烘托得如人间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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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剑客下山

茅草从山间石缝中探出嫩芽,颤巍巍感知着这个对它完全陌生的世界。从黑暗中苏醒,生存的本能让它不得不顶开压迫的负重,拼命挤出点滴空间,它所求不多,只需要一点点微风带来的潮湿,一点点偶然从树冠中落下的阳光,仅此而已。

迎接它的是野兽的啃食,是脚掌的践踏,但无论如何被摧残,它依旧坚持从残躯中流淌出宝贵的汁液弥合伤口,重新酿出新芽,这要不被彻底毁灭,每一天它都会慢慢长大,没过脚掌、没过膝盖,直到与肩同高,至此,它再也不会被轻易碾碎,可以放肆的摇曳,尽情享受晨露朝辉,渡过暑往寒来,直至大雪骤降。

嘎吱嘎吱的踩雪声音由远及近,一大一小两行脚印自茅草的残躯上踩过,长长的印记,笔直的如丈量般齐整,可见二人身法修为之高绝。

“最近为何如此心不在焉?不要以为你可以出师了,你的剑术虽然已经非同凡响,但仍算不得顶尖高手,何况就算你练成天下第一的剑客,能要了你性命的东西依旧数不胜数,明白吗。”高大的身影披着洁白的披风,与望不到尽头的雪景连成一片,仿佛这个男人就是其中一景,在这片自然中没有任何突兀之感。

被训斥的少年低着头,罕见的绯红色头发在阳光下闪耀,一身凌厉不屈的剑意波动,任谁都要为之侧目。

少年的手紧了紧腰间刀柄,停下脚步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师傅……我想下山,唔……师傅,我想下山!”嗓音就像一旁潺潺溪流一般柔和清澈,但其中坚定之意却如同河中冰凌一般,无论怎样都冲刷不去。

高大男子转过身,刚毅的面部线条没有留下任何时光的痕迹,只是比多年前略显消瘦,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身躯依旧让人望而生畏,正是飞天御剑流第十三代宗主,比古清十郎。

看着已经是少年的剑心,比古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涩,或许他早已猜到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就像曾经的自己一般,但剑心呦,你还远未成长到可以独自应对世间险恶的程度啊!

“不许下山!这些年桂小五郎一直与你有联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去救他,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比古冷硬的拒绝道。

“师傅!不关桂前辈的事,我们在山上修行之时,山下不知有多少人因卷入动乱而死,您每次带我下山,看到的都是弱者被欺凌被残杀,此时此刻不正是我飞天御剑流保护百姓的时候吗?”

“你这个傻徒弟!”比古大声呵斥道,声音之严厉让剑心忍不住一颤,但仍旧倔强的盯着师傅。

比古转过身,似乎不想看到弟子的眼神,“如此乱世,你一个人又能有何作为?要改变乱世,必然要加入其中一股势力,然后被其利用,听着,我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将飞天御剑流传授给你的,而你,学习我的剑术难道是为了改变乱世?不要管外面的事,你只需专心修炼就好了。”

剑心大声反驳道:“究竟还要修炼到什么时候!天下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很多人正因战乱悲痛不已,我无法置他们于不顾,见死不救,师傅!您究竟是怎么了,当初你与空山前辈一举覆灭井伊家,除去幕府第一爪牙,无数倒幕志士欢欣鼓舞,但现在怎么变成……”

“我没变,变的是你!我愚蠢的徒弟啊,睁开眼睛看看,井伊直弼死了,最后是谁得利?杀死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冒出来,幕府依然是那个幕府,天下还是德川的天下,我们是剑客!不是政客!飞天御剑流是天下无敌的最强流派,就像陆上的“黑船”,如果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渐渐在杀戮中失去本心,哪怕能够醒悟也会痛苦不堪,这种后果你真的清楚吗?”

剑心被师傅比古清十郎的这一番话说得有些沉默,他低下头思考,虽然明知师傅说的这些都是在保护他,但多年来目睹的世间惨状,已经让“拯救人民”的念头如茅草般茂盛,仅凭话语无法让他改变一丝执念,他缓缓吸了一口,平静而坚定的说:“师傅!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孩子,不再需要被保护,而是可以保护他人,飞天御剑流乃为人世除恶之剑,乃保护弱者之剑,用剑在乱世中保护人们免遭苦难,那不正是御剑流的宗旨,师傅不也是一直在这样做的吗?”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术!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来掩饰,始终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为了保护他人必须杀人,为了生存必须杀人,这才是剑术的真理,就像当初救你一般,在这之前我已经斩杀了数百个恶棍,但你以为他们一开始便是这样吗?他们也是人,他们只不过是希望在这个乱世中拼命活下去而已……若你踏出此山一步,等待你的只有以各种不同理由的‘正义’为名而永无止境的杀戮,一旦你投身其中,必将杀人无数!”

比古有感而发,这是他将近三十年生命的总结,或许以暴力诉诸于暴力是结束乱世的唯一方式,但这种行为造成的副作用决不能让个人承担,尤其是剑心这种毫无政治经验但心地善良的少年,这对他实在太过残酷!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以这种力量拯救受苦的人们,哪怕只是多拯救一人也好!”剑心大声反驳,抬起娇小而清秀的双掌紧紧握住,“我想用这双手保护多一些的百姓,尽可能的……因此……师傅!”

比古高大的肩头似乎不受控制的晃了晃,为了掩饰这种软弱,他顺势抬起脚步向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背对剑心冷漠的说道:“我不认识你这种傻瓜,随便去哪里,快点消失吧。”

“十分感谢,师傅……”看着比古高大身形消失在茅屋中,剑心深深鞠了一躬,良久,终于抬起身顺着白雪覆盖的山路渐渐远去。

我的傻徒弟啊!你就像傻瓜一样,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样的生存方式,因为内心过于纯真,这或许是你无法逃避的宿命……从窗户看着徒弟决绝离开的背影,比古心中悲凉,这么多年,再次要孑然一身了吗?空山,我的挚友啊!十年了,你过得还好吗?

第235章选组局长芹泽鸭

京都。

这是一个与江户完全不同的城市,幕府末期,这里是代表天皇和公卿意志的朝廷所在,虽然在历代幕府压制下早已不再是政治中心,但文化反而越发昌盛。经过千年时间洗练,这座以“小长安”著称的历史名城,显得格外优雅闲适,与当下遍地战火的日本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自从去岁新选组成立,在会津藩主、京都守护松平容保的支持下作为幕府爪牙,开始大肆捕杀尊王攘夷的浪人志士后,昔日宁静的京都也悄然染上一层血色。

其中,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新选组首领芹泽鸭,亦因剑术超绝兼很辣无情,当可称最。

芹泽鸭最近很喜欢在一家叫做“一味屋”的料亭喝酒,除了老板娘是个极其出色的美人之外,这里的鱼和下酒小菜味道高雅得可以让人沉浸在美食之中,如果酒足饭饱之后,能喝到一杯老板娘亲手磨制的绿茶,甚至可以暂时让他忘却执行任务时的残酷杀戮,以及新选组各个队长间的勾心斗角。

如果老板娘能摘下一直蒙着的面纱就更好了。

有些微醺的芹泽看着老板娘聘婷的背影眯起了眼睛,芹泽鸭的心腹野口建司立刻低声说道:“局长,我查过了,这家店几年前才开始在京都营业,背后没有京中大人作保。老板是个中年病鬼,你听,又在里面咳嗦了。也不知这样出色的美人到底是怎样看上那个病鬼的,听说里面帮厨的娇小美女也是这病鬼的小妾,真是的!局长,与其便宜了那个病鬼,不如……”说着,用手掌狠狠比划了一个横切的手势。

芹泽鸭加起一块梅汁腌制的红姜嘎吱嘎吱的咀嚼着,依旧一言不发。另一个心腹好友兼新选组此时的副局新见锦则开口劝到:“芹泽,你强占菱屋的美女阿梅这件事已让队内有所不满,如果再生事端,我怕近藤、土方、冲田那群家伙会以有违法度的借口向你发难。”

听到这句话,原本有些醺醺然的芹泽鸭眼中精芒外露,哪里还有一丝醉意:“哼,那几个修习天然理心流这种乡下剑法的土包子怎敢放肆。除了冲田勉强算做对手之外,近藤和土方不过是多摩的农民出身,何须惧怕这种卑贱之人!”

野口建司立刻谄笑道:“像两位局长乃神道无念流高手,光凭气势就能吓得他们不敢动弹吧。当初新选择刚刚成立之时,我亲眼见到近藤勇那家伙跪在局长面前低声哀求,那次他是怎么说的?‘我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请您一定要原谅我’,哈哈!”

看着有些得意的芹泽鸭,新见锦摇摇头。新选组成立这些日子以来从京都到大阪,因为任务的原因杀了不少人,其中当然有幕府特别要求的倒幕志士,但更多的还是无辜平民,有时只是为了一个眼神、一句口角便招来芹泽鸭不死不休的追杀,可谓嚣张至极。

最让队内对外反感的是,芹泽鸭这位不但是“暴虎”更是色虎,被他强抢而来的京都良家女子不知凡几,那些女子稍有忤逆便被他拦腰斩断丢进河里。如果新选组不是背后有松平容保这位幕府数得着的强硬靠山支持,早已被各方心怀不满的高官们强制解散了吧。可这样一来,没了制约的芹泽鸭行事也便越发嚣张。

新见锦知道劝不了固执高傲的局长,也就没了谈话的性质,只是低头喝起了闷酒,默默祈祷这家店的老板娘不要再遭组长毒手。

这时,店外深蓝色的布帘被一把握住剑柄的手挑起,一个身着新选组浅葱色羽织队服的高大身影迈入店内。这人先是用眼神警惕的巡视了一圈,然后直奔芹泽鸭一方而来。

野口建司开口嘲笑道:“呦,斋藤一?进入一家普通的料亭也这么谨慎,这可不是新选组副长助勤应该有的气势啊!”

斋藤一闻言立刻眉头一束,生性严谨的他最看不惯野口建司这种献媚小人,但看在芹泽鸭的份上,还是冷淡的回应道:“谨慎乃剑客本能,维护京都安稳,我辈职责所在,容不得差错。”野口建司被驳斥的哑口无言,只得求助一般看着芹泽。

“有什么事?”芹泽鸭瞥了斋藤一一眼,在他心中,眼前之人的武功也算得上高手,虽然不是自认剑术新选组第一、天下有数的芹泽鸭大人的对手,但重要的是斋藤并非与近藤勇和土方岁三一路,更像是严守法度的中立派,也是在芹泽与近藤两派矛盾越加深刻之时的联络人。

虽然斋藤身份不见得有多高,但因其自律的作风,深受其他队员信任,就连一向不讲理的芹泽也不愿与这种人物交恶。

斋藤一微微欠身,低声说道:“芹泽局长,近藤副局说最近得到情报,有长州藩、萨摩藩逆贼潜入京都意图不轨,京都守护所也传来密令,命我们严查刺客行踪,不能走脱一人,故近藤副组想邀您前去商议。”

听完最后一句话,芹泽鸭勃然大怒,一把拍飞酒杯,开口呵斥道:“混蛋!岂有此理!近藤勇在我眼中不过是个小小的足轻,有什么资格让我去找他商议,斋藤,你回去告诉他,我今日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如果想要商议,让他来这里见我。”

店内客人被这一变动惊得噤若寒蝉,但看到新选组标志性的浅葱色羽织,立刻转头闭口不言,更多胆小怕事的客人则向着老板娘招呼一声,在桌上扔下银钱匆匆起身离去。

老板娘听到动静,立刻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厅中不断鞠躬致歉,其姿势之优美,让芹泽鸭忍不住喉咙一滚,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他再也忍耐不住,起身一把向老板娘的面纱抓去。

老板娘柔柔的惊叫一声,躲开芹泽的大手,温言道:“客人,您喝醉了。”从声音到姿态,让芹泽心头一阵发痒就像有只猫儿在挠抓,他忍不住咧开嘴:“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新选组局长。”“摘下面纱,如此美人整日蒙面岂不可惜!”

老板娘再次后退一步,仍旧礼貌的欠身回到:“芹泽局长恕罪,妾身脸上有疤痕,不宜冲撞了贵客。”

虽然蒙着面,但还是可以从老板娘偶尔露出的额头上隐约看到一处暗色瘢痕,证明她所言非虚。

已经被色欲冲昏头脑的芹泽怎会善罢甘休,依旧追上前去想要强行揭下老板娘的面纱,但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男人身影。

这人看起来很高,但有些佝偻的体态却让他不怎么显眼;围着深蓝色的围裙,头上理着这个时代厨师专属的寸许长短的短发,因为时不时咳嗦,还戴着可以蒙住下半张脸的粗布面福。

芹泽鸭认识,这人是此家料亭的老板,往日在不怎么繁忙之时会帮忙收拾桌椅碗筷,总是半闭着双眼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也不知道怎样做出的那些精致菜肴,不过从老板额头和眼角的细纹看来,年纪应该不算年轻,想必是修习家传料理手艺多年。

一把推向老板胸口,芹泽呵斥道:“滚开!”老板向后腾腾退出几步,身躯有些歪斜,忍不住再次剧烈咳了几下,老板娘见状赶忙一手抚着他的胸口,一手轻轻拍打后背,其关切的姿态就像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芹泽鸭妒心大炽!忍不住抽出佩刀一刀斩向老板头颅,但就在削断几根短发,将将擦破老板额头油皮时,骤然静止,仅凭这一招的力道、速度、精准、控制,便可看出芹泽鸭不愧为新选组第一高手。

让一旁看热闹的头号狗腿野口建司忍不住大声喝彩!

“为了美人我不想见血,以免弄脏了这里无人收拾。老板娘留下,唔……还有里面你的小妾,以后她们统统姓芹泽!至于你吗,马上滚出京都。”

芹泽鸭潇洒的把手中佩刀在空中转了半圈反手插入鞘中,似乎一点也没有考虑到老板是否答应的问题。在他心中,这已是难得的恩赐,因为这种原因反抗的,被他杀掉又不止一个,堂堂新选组局长,抢两个贱籍女人杀几个贱民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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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密谋

“芹泽大人,我夫妇自搬入京都以来,既未违反法纪,又不曾参与倒幕活动,不过是想依靠双手劳动平淡度日,妾一直听闻新选组乃英豪汇聚之地,组员无不恪守武士之道,亦极为崇敬,每次侍奉前来店内的诸位大人无不尽心尽力,今日大人苦苦逼迫我夫妇,是否小店无意间惹恼了大人?妾在此赔罪,还请芹泽大人原谅。”

老板娘轻声细语,有理有据有进有退,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人应该都会斟酌一下,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名声便会彻底扫地。芹泽鸭暴躁桀骜但一点也不傻,虽然恼恨老板阻拦,恼恨此时店内旁观者众多,终究还是并未再次拔刀。可如果就这样放弃,收获的也不一定是正面名声,不由得让他沉吟思考,阴霾的眼神不断向店内众人扫视。

一直冷眼旁观的斋藤一走上近前,缓缓说道:“局长,区区蠢妇不识英雄,不必与她计较。在下马上通知近藤副局,传达您的意思,毕竟事态紧急,守护大人那里还需尽快交代。”

顺着斋藤一搭建的完美台阶,芹泽鸭一甩手冷哼道:“不错。叫近藤过来,我会在此一直等他,如果今天见不到他,以后新选组也不会再有近藤勇这个名字出现了。斋藤,把我的话原封不动传给他,不能漏掉一个字,听到了吗。”

芹泽鸭命令仆人一般的语气让斋藤一皱了皱眉,但还是行了一礼,严谨的回到:“是,局长,属下告退。”

芹泽鸭重新坐到榻子上,端起酒壶咕咚咕咚一口喝干,随意一扔,指着低声咳嗽的老板冷冷说:“你今天走运逃过一命,记住,以后千万不要被我看到,没有第二次的。”也不知听没听道,老板佝偻着身子,慢吞吞转过身回到了厨房。

芹泽鸭又把眼神转到老板娘身上,老板娘的目光依旧温和清澈,只是弯下膝盖行礼道:“多谢芹泽大人宽宏。”听着柔柔的话语,他心痒难耐,但毕竟不好立刻翻脸,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以后也要把老板娘弄到手,他强忍欲望吩咐道:“带我去楼上最好的房间,我要去休息。”

“大人,本店只经营居酒屋,并未开设客宿……”还未等她说完,芹泽鸭立刻粗暴的打断道:“那就把你住的房间收拾出来!听着,没有人能拒绝我第二次,那些人敢这样做的都已经死了。”

面对芹泽鸭的蛮不讲理,老板娘显然很是挣扎,但权衡片刻后还是行了一礼转身上楼,看来不打算再次激怒这位风头正劲的人物。

野口建司冲着芹泽鸭挤了挤眼睛,嘿嘿低笑一声:“局长,不如趁现在上去,由我守在这里,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没什么。”

听到此言,新见锦赶忙劝道:“不可!芹泽,大事为重,既然与近藤勇约此处相见,一旦死伤人命必有衙役前来责问,说不定还会引来见回组的混蛋,到时如果你不走,会引起冲突,你走便要失约,陷入进退两难之地,智者所不取也。”

野口建司虽然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反驳新见锦的意见,他虽然以芹泽鸭心腹自居,但论地位不过是个普通队士,剑术更平平无奇,能通过新选组严酷的选拔也是走了芹泽鸭的关系,怎么可能当面与新选组次席作对。

芹泽鸭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命令道:“野口,去把阿梅带来。”

“还有平间重助和平山五郎。”新见锦接着吩咐道:“万一近藤那伙人铤而走险,也好有个防备。”

“哼,新见,你还是那么谨慎,你何时见过一群土狗敢冲老虎犬吠的?算了,让他们来吧。等近藤到了,我必会狠狠羞辱他一番!”

壬生寺。

此处作为新选组当下的驻地显得十分幽静,与杀气腾腾的队士们格格不入,寺内一角,一个被划分给新选组使用的房间内坐着满满的一群人,包括大名鼎鼎的近藤勇、土方岁三、冲田总司在内,竟不下14人之多,刚刚从一味屋返回的斋藤一叶也赫然列入其中,看来在芹泽鸭眼中属于中立的斋藤早已加入了近藤勇一派。

看到气氛略显沉闷,一个俊秀非凡但略显阴柔的青年开口道:“哈哈,大家怎么了,芹泽局长是个善良的人,近藤先生去见一下又不会怎样。”

一旁的土方岁三抿着嘴角,两片薄薄的嘴唇贴在一起,与挺直的鼻梁、狭长的双目形成一种独特的残忍气质,让人望而生畏,他瞥了一眼青年,低沉的开口道:“冲田君,不要乱开玩笑。”

那青年正是冲田总司,他是少数可以无视土方岁三气势之人,摸了摸头发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土方岁三转向斋藤一问道:“事已至此,斋藤桑,你怎么看?”

“新见锦毕竟是新选组名义上的次席,最好不杀,分三人拖住他便可;野口那小人不值一提,就算加上平间、平山两个高手,我方派出六人足以应对。芹泽鸭很强,只有冲田老弟可与其一战,但亦略有不及,加上土方兄、近藤局长方能万无一失,还需布置两人在外巡逻,此战可胜!只是,难免会有所损伤。”斋藤一并没有贬低对手,一丝不苟的分析道,严肃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有说服力。

冲田总司气恼的嘟囔道:“斋藤兄,你可真是不客气啊,我可是天才剑士来着,近藤前辈,是吧。”

松松垮垮坐在首位,满脸胡茬的粗豪大汉哈哈一笑:“当然,冲田可是我天然理心流第一高手,说起来还是我近藤勇愧为理心流四代宗主,不然为何连神道无念流区区一个弃徒都敌不过。”

斋藤一摇摇头:“芹泽鸭毕竟是十几年前与剑圣对战过的人物,当今天下也没有几人敢说稳胜于他,近藤局长不必自责。”

近藤勇一愣,做出与冲田总司一模一样的摸头发动作,郁闷的说道:“斋藤老弟,你真的很无趣啊!”

斋藤一面色不变,微微欠身道:“抱歉。”

冲田总司露出向往之色:“剑圣啊……可惜我生的太晚,不能目睹他独战天下的气魄,可惜再也见不到了……听说长州藩很多逆贼最近潜入京都,不知那位剑圣的弟子桂小五郎来没来,有机会定要与他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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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暗中的计划

“长州逆贼暂且不做考虑,待诛除芹泽后我自有办法。斋藤桑说的对。”土方岁三开口道:“我也是这样计划的。”

无视近藤勇可怜巴巴的眼神,土方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首先,新见锦不能杀,否则必会引起守护大人不满,他虽然隐隐赞成我们除掉芹泽,但并不希望新选组内讧导致大人被天下取笑;第二,这样分配人手没问题,但我们不能直接冲杀,否则损失太大。斋藤桑,你觉得有可能收买那家料亭的人吗?只需要劝芹泽多喝一些酒即可。”

斋藤一闭目回想片刻,微微摇头道:“我虽然很少去那家料亭,但从今天的事看来,那老板娘不似市井出身,无论言谈举止还是性格更像是名门闺秀,年轻时一定是个奇女子,而且这家店的老板应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哦?”近藤勇支着下巴摩挲胡须,色眯眯的开口:“老板娘的确是个出色的美人,但那老板本人我也见过几面,就是个普通的病弱中年男人啊。”

土方虽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近藤兄,你去那家店的时候,除了老板娘之外有看过别人吗?好好听斋藤桑说完。”

“以前我也未曾察觉出什么。”斋藤一仔细回忆道,“但有哪个普通人敢面对芹泽鸭的气势毫不所动的?不管是出剑之前还是之后,那老板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一般。”

“或许是被吓呆了。”“对,也许生无可恋也说不定。”“胡说!你有那样美貌的老婆和小妾会舍得死吗?”……房间内一片吵杂,一向不拘小节的近藤勇也忍不住兴高采烈的加入其中,各种乡间俚语荤话张口既来。

土方岁三心中叹了口气,这群人中除了近藤勇大智若愚、斋藤一有勇有谋、冲田总司深藏不露之外,都是些目光短浅之辈,杀人放火倒是一把好手,想凭借这些人安定天下,实在是强人所难。

他拍了拍手,房间立刻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土方。如果说近藤勇是凭借豪爽热情让大家团结在他身边的话,那土方岁三则是新选组不折不扣的灵魂人物。

他扫视一圈开口道:“好了,芹泽鸭今天一定要死!否则新选组难免被朝廷、被幕府、被守护大人遗弃。还有,此事决不能泄露,事后散布消息,就说是倒幕逆贼策划此次行刺新选组局长的行动。凡有目击者,一律杀无赦!”

土方岁三眼神环绕一圈,露出如毒蛇一般狠毒的表情,几乎无人敢与之对视。

斋藤一眉头紧锁,他本能的不同意此种斩尽杀绝的做法,但亦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暗暗决定到时说不得也要帮老板娘一把,他对那个女子的印象十分不错,不希望对方无端丧命。

近藤勇突然严肃的看着土方道:“土方老弟,这样做岂不是要连累无辜店家?此有违武士之道,我不同意!”

唉!土方心中叹了口气,瞥了依旧笑眯眯的冲田总司一眼,开口敷衍道:“我知道了,到时尽量动静小些,如果他们保证不泄露消息,放他们一马又如何。我来说说我的计划,具体行动是这样的……”

夜,一味屋。

已经喝至半醺的芹泽鸭正大模大样的守着烟草盆抽烟,搂着情妇阿梅的一只手已然伸进女人的衣襟之中揉捏,除了新见锦依旧清醒之外,新到的平间重助、平山五郎和野口建司三人竟公然在另一桌借着酒意摇起了骰子,原本清幽雅致的料亭被搞得乌烟瘴气,没有客人表示反对,——早已没有客人了。

在新见锦的吩咐下,老板娘不得不早早拉下表示暂停营业的布帘,单独为这几人斟酒上菜,忙上忙下。

木门被轻轻拉开,土方岁三独自躬身走进店内,在众人不善的目光下卑微跪倒在地,叩首说道:“局长,万分抱歉。近藤副局被守护大人召去问话,现在还未归来,他怕局长久候不耐,特派在下前来向局长道歉,请芹泽局长万万原谅。”

新见锦皱着眉十分不悦,但还是颇为客气的问道:“土方队长不必行此大礼,守护大人不通知芹泽局长,反而单独召见近藤局长是为何意?”

“回副局,在下乃小小的队长,怎能妄自揣测手护大人意图,也许是有些小事不值得局长出动吧。所以我建议芹泽局长还是先行返回驻地,待近藤副局回来,必亲自上门拜访。”土方岁三显得越发恭敬。

“问话?近藤勇这混蛋一定是去守护大人那里告局长的黑状,他不敢直面对局长不敬,上一次也是这样,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果然,这种乡下土包子最是卑鄙懦弱。”借着酒意,野口建司毫无顾忌的开口讽刺,如果不是芹泽鸭力保,以他性格估计已被拥护近藤的队士们杀掉了一百次。

土方岁三勃然作色,正气凛然的呵斥道:“放肆!野口,你区区队士,怎敢开口污蔑上峰,依据局长法度……”

“放肆的是近藤勇!”芹泽鸭跳起身,一脚踹翻土方岁三,居高临下的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多摩的蠢货乡巴佬,看在同为新选组的份上我已一再容忍他的冒犯,听着,回去告诉近藤勇,我芹泽鸭说过在这里见他,就在这里见他!如果他敢不来,让他做好死的觉悟吧。”

土方岁三爬起来再次伏在芹泽面前,手指紧紧扣住手掌,用极大的毅力控制住自己摸向剑柄的右手,薄薄的嘴唇已然抿成一条细线,正如波浪般上下起伏不定,用微微颤抖的压抑嗓音答道:“是,局长息怒,在下这便回去禀报。”

“快滚快滚!”芹泽鸭就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重新做回榻子上与阿梅饮酒作乐,不一会,女人压抑的尖叫声、骰子碰撞声、男人大笑声再次响起,外面的夜也越发沉静下来。

也只有时不时咳嗽,证明酒馆内依旧还有另外的声音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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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暗杀者

沉闷了半日的气压让黑夜格外死寂,天边偶尔传来的闷雷声正积蓄着雨势,对此颇有经验的京都人闭紧门窗,缩在房间等待这场必将来临的暴雨。

汗津津的脸颊突然感受道一丝凉爽,这是由微风送来的信号,提醒人们——雨就要来了。

近藤勇一行14人躲在一味屋后门的小巷内,所有人都脱掉了代表新选组的浅葱色羽织,用绳子在胸前双肩扎好绑带,脱掉鞋袜光脚站在石板上。

近藤勇靠在墙边轻轻拍打着爱刀长曾弥虎彻,这把刀姿刚直、厚背薄刃的实战凶器如近藤勇的性格一般坚韧勇猛一往无前,此时正安静的被主人握在手中,等待即将饱饮的鲜血盛宴。

虽然只花费五十两便从刀屋买到了这把失传将近两百年的名剑,但不管刀铭如何崭新、磨制手艺如何粗糙,近藤勇依旧坚信他的爱刀不是赝品。或者说,即便那把被《怀宝剑尺》评价为最高等级的真·虎彻摆在他面前,他也绝不会换掉手中伴随他历经数次苦战而锋刃不损的战友。

一枚硕大的雨滴从高空落下,冲田总司敏锐的伸出手掌,雨滴在他掌心中四散开来,片刻,暴雨倾盆。

哧的一声轻响,冲田总司抽出长刀劈断门闸,推开后门率先闪身而入。

土方岁三大手一挥,按照计划,顿时分出两人留守,其余众人急风暴雨般冲进黑漆漆的店内。在他们的轮番盯守下,可以确定芹泽鸭几人没有一人离开此地,而借着灯光也可轻易看出芹泽鸭歪歪斜斜的搂着阿梅迈步上楼。

大雨掩盖了行动声音,直到冲田、近藤、土方、斋藤四人摸到楼上,楼下厅内才爆发出几声震天大吼,随即,一阵激烈的刀剑对撞声就像暴雨一般噼里啪啦的响起。

见此情况几人再不迟疑,分作两队直接撞碎纸门,跳进屋内——楼上只有两个房间。

近藤勇和土方岁三同为天然理心流高手,相交十余年,对彼此武功相当了解,配合默契程度远超一般人想象。只见近藤勇一脚踢倒房间里的屏风,高举虎彻对准赤条条的人影就要劈去,那人影相当警觉,即便一手搂着女人,一手也依然放在自己的刀旁边。

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并不是睁眼打量情况,而是本能一般连鞘举起长刀引落对手刀刃,另一只手骤然发力,掀起女人还在熟睡的身体向近藤勇砸去,自己则借力一骨碌翻身站立抽出长刀御敌。

此人正是新选组局长芹泽鸭,不愧为此时新选组第一高手,他这一瞬间反应不可谓不快、应对不可谓不完美,可惜发动攻击的并不只有近藤勇一人。

土方岁三早在近藤勇举刀下劈的时刻已经摆好天然理心流的独门奥义——平青眼架势,死死锁定住芹泽鸭的身体,即便眼前被女人阿梅的身体挡住,依然毫不犹豫的直刺而出!

长刀穿透女人白皙柔软的小腹,土方再次发动二段进攻,在阿梅凄厉的惨叫声中顶着她的身体刺向芹泽鸭。

芹泽鸭没想到对方攻势如此凶狠,但立足未稳的他已经没有了躲避的空间,只能拼尽全力侧了一下身子,被土方的剑洞穿肩膀,穿透两人的剑式仍然余力未消,直接钉进墙板半寸有余。

土方岁三显然也没有料到处于如此绝境的芹泽鸭竟然还能避开,但力气已经用满、剑上挂着两人的情况下不可能立刻变招杀敌。

不过近藤勇的虎彻及时出现,不给对手任何喘息时间。芹泽鸭再也无法躲避,腹部被划出一道将近半尺长的大口子,他此时显然已经明白了袭击者的身份,狂吼一声:“近藤勇!”不顾肩膀被撕裂的痛苦,强行挣开土方的剑,捂着腹部连滚带爬来到走廊,冲进隔壁房间。

但等着他的是冲田总司灿烂的笑脸。

芹泽鸭这次没有继续躲避,不要说此时身受重伤,就算他处于最佳状态,面对新选组第二、三、四、五号高手围攻也断然没有活路。

他惨笑一声,摇摇头嘟囔道:“可惜了,冲田。”

慢慢刺进他喉咙的剑锋一顿。胜局已定下,冲田不介意给他多留两句话的时间。

“新选组诸人我最看好你,可惜,你的剑术天赋虽被誉为天剑,但心性比起你仰慕的那位大人差的太多。”

芹泽鸭喘息着,没有看冲田慢慢淡去的笑容,回头盯着近藤勇说道:“靠暗杀之事上位的你,必被队士、被幕府、被天下人所憎,你的下场不一定比我强。”

“哼,败犬之言!冲田。”土方岁三低喝道。

伪·菊一文字则宗的剑锋利索的斩掉芹泽鸭的头颅。

看着怒目圆睁的芹泽鸭的首级,近藤勇叹了口气,土方岁三则一把从阿梅的身体中抽出长刀顺手削断了她的脖子,女人惨叫声戛然而止,楼上再次恢复成死一般的平静。

此时楼下激烈的战斗声还未停止。

土方岁三低声道:“冲田老弟,不要在意此人的胡言乱语。近藤兄,斋藤,随我支援!”随即对正在擦拭刀上血迹的冲田努了努嘴,眼神看向房间深处,示意他解决掉老板一家的麻烦。

近藤勇毫无所觉,提起虎彻大踏步赶往楼下战场,斋藤一则轻声说:“没有声音,没人出现,他们很懂事……”还未等他说完,已经被土方岁三强行拉住肩膀向楼下走去。

斋藤默默看了依旧悄无声息的房间一眼,露出不忍之色,但深知土方为人的他知道,如果此时再次提出反对意见,估计对方会毫不犹豫的联合一旁虎视眈眈的冲田总司杀掉自己,只能狠了狠心低头随着土方离开。

冲田沉默片刻,再次笑了笑,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完成,楼下那几个芹泽鸭的喽啰估计很快就会被杀掉吧。他随意在席子上蹭了蹭脚下沾染的鲜血,推开屏风。

但眼前的情况却出乎他的意料。

料亭老板和他的两个女人,并未像以往遇到的那些人一样瑟瑟发抖的搂在一起等死,而是穿戴整齐就那么坐在那里平静的看着他。

冲田总司的目光首先集中在从未露出真面目的老板娘脸上,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面纱再次戴到脸上,难道睡觉也不摘吗?他疑惑的想到。

打量了一眼身高比自己还要矮一些的黑衣小妾,对方的年纪与自己差不多,长相相当精致,但一脸冷漠破坏了身为女性的魅力,与风姿绰约的老板娘无法相比,他暗道一声可惜,最后看向那个一直以来病恹恹的料亭老板。

只一眼,便再也无法从对方脸上离开!

没有挂上粗布面福的脸绝非想象中那么苍老,如果不是额头和眼角的皱纹,看起来甚至比不修边幅的近藤勇更为年轻,最重要的是,冲田可以发誓,这男人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有魅力之人!不说近乎完美的面部线条,只看那双深邃如星空一般的双眼,便忍不住让人陷入其中。

这难道就是那个中年病鬼的真面目?难怪一向谨慎的斋藤一判断这老板绝非普通人!

冲田总司强行抑制住震惊,悄悄握紧刀柄,语气也不由得郑重起来:“额……这里是一味屋?”见没人回应,他尴尬的摸了摸头发,“唔……你是老板?”还是一片安静。

楼下的声音慢慢开始变小,冲田总司定了定心神,不由得嘲笑了一下自己,有魅力的男人又怎样,变成尸体也就是尸体罢了,他下定决心要瞬间解决三人。

就在这时,一个异常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果我是你,就省下拔剑的力气转身出去,再帮我把店内收拾干净。”

老铁们,留着月票给需要的人吧

如题。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不是洒家不加更,这些天能坚持不断更已经是毅力过人了,五一加班不放假,手上没存稿,每天睡不够5个小时,全靠对作品、对大家支持的爱死磕自己。

看到那些骂我的留言也是爱,虽然那些喷子站在我面前,有可能引发真人pk事件,但洒家到目前为止,一条评论也没删过。

还有第二卷,无论或好意或恶意的建议,洒家都不准备删,当然,若有哪个土豪甩个大几十万给洒家,分分钟删了没二话。否则靠语言的力量绝不可能说服我。

我也不认为那卷写崩了,事实上我自己看了好几遍都觉得挺好,不想看跳过去,不爽就骂洒家,我真无所谓的。

愿世界对喷子好一点,或许他骂了我,发泄了郁闷,现实中就不会以那些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孩子为对手了。

还有群的事,洒家不准备建群,你们如果有谁有兴趣可以私下建一个,在评论里留个群号,也挺简单。

不说了,中午补补觉

第239章 被捏住的奥义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起来,中年老板的咳嗽声几乎微不可闻。

冲田一愣,他很想笑出声,这些年来有他杀掉的人很多,死到临头有咒骂的、有哀求的、有利诱的、有威胁的、有沉默的……就是没有这种理所当然的吩咐的。

但身为顶尖剑客的直觉告诉他,最好按照眼前之人说的做,否则一定会有极度不详的事情发生!

自出师以来,没有人会让他生出如此直觉,即便面对暴躁的芹泽鸭他也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因为他知道虽然自己暂时不是对手,那是因为不管身体、剑术对方已经处于巅峰,自己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且短时间内超过对方不是难事。即便立刻拼命,最终谁生谁死也犹未可知。所以冲田相当自信,这是属于剑客的骄傲。

但眼前的男子表情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后,自己竟然生不出任何反抗之意,如果此人不通武功,那必然长久身居高位,就像京都守护大人一般;如果精通剑术,但为何一点也感知不到他的武功?这、这……

冲田总司不由得谨慎的握紧剑柄,整肃一下表情,微微欠身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中年老板轻咳一声,依旧淡淡的说道:“一味屋料理大将。”

“学过剑?”“略懂。”“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把握让我绕你们一命?”

“呵呵。”老板低沉的笑了一声,“我刚才忘了说句谢谢,现在补上,麻烦你了。”

冲田总司哪怕心思通透,但毕竟还是心高气傲的青年剑客,听到这句近乎侮辱的调笑,心中忍不住勃然大怒,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烈,两只桃花眼眯成一道均匀的圆弧,只见他点点头,左脚向后轻轻迈出一步,身体也缓缓转身,看似就要离开。

窗外,一道闪电从空中直贯而下,与此同时,冲田总司拔刀、转脚、直刺,三个动作连成一线,他上身纹丝不动,只有踩在地板上的双脚带动身体转动,切先的终点,正是中年老板的喉头!

神速转身奥义——水鸟之足!

闪电的光影还未散去,冲田总司的剑已经触达对方皮肤,最神奇的是,如此疾如闪电的剑法竟然没有带起风声,只有双脚处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摩擦响动。

这招“水鸟之足”,虽然名字平平无奇,甚至带着一股优雅浪漫,但其中蕴含的阴毒,可谓刺客之剑的巅峰。

就像一只水鸟悠闲静立,突然毫无征兆的转身,又弯又长的锋利尖嘴探入水中,鱼儿在毫无察觉下已然成为水鸟的食物,由于动作幅度太小、动作太快,甚至一丝水花都未溅起。

冲田总司可以发誓,这是至今为止发出的最巅峰一剑!他自付如果自己面对这一剑,除了闭目待死也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感觉到金属入肉的声音,正在回味此招的他定神一看,顿时脊背向上一提,全身毛孔直直竖起,冷汗喷涌而出,就像被闪电劈中的橘猫,已经超出了自身对未知事物的承受能力。

只见对方左手拇指、食指捻住菊一文字的切先,如此的轻柔,似乎坚硬锋利的切先在对方手中堪比柔弱至极的菊花瓣,生怕稍稍用力便被捏碎一般。这道堪比闪电的剑势悄然在那双手指上消失,屋内竟离奇生出一股离奇的和谐之意。

“有些意思。以你的年纪能做到这点尤为不易,只是戾气太盛,鱼儿早已远游,再锋利的喙也没用的。”

冲田总司一动不敢动,脸上一直保持的笑脸因为肌肉僵硬变得有些扭曲,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提起勇气看向对方时,却见那两只搭在剑尖上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收了回去。

年轻的剑客大脑一片空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该进该退,如何进,如何退。

“夫君,你吓坏这孩子了。”一道柔柔的声音顿时打破静止的空间,老板娘嗔怪一声,转头看向一动也不敢动的冲田总司:“新选组的少年,妾身的夫君在和你开玩笑呢,你跟你的伙伴们做完事便马上离开吧,很晚了,明天我们还要开店营业。”

冲田总司腾腾腾向后退出三大步,虽然他看出眼前这位修为恐怖的男人没有要他性命的打算,但还是双手以剑驻地支撑柱身子才不至于瘫倒,脸上的笑意早已飞到九天云外,艰涩的低声开口道:“前辈,您乃剑术通神之人,何必作弄在下。?”

中年老板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哦?这么说,你是对我不满了?”冲田总司很想说“是”,但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能这样回答,这一次他顺从了直觉。

“前辈说笑了,能否赐下大名,今日已晚,我们马上离开,他日定上门请罪。”他总算恢复了力气,低头把剑快速而轻柔的收回鞘中,虽然有违纳剑之道,但好处是不会引起误会——看看,我已经没有任何攻击意图了。

老板娘柔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夫妻三人只不过是想安稳度日的普通人,不必特意拜访,诸位大人多多照顾本店生意便好。”

“走吧,把尸体收拾掉。”老板摆了摆手。

冲田总司跪在地板上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提着芹泽鸭的首级,夹起两具尸体面向老板一家再次鞠躬,这才慢慢向后退去,直到看不到几人身影,才缓缓转身下楼。

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低语:“夫君,要不要杀光他们,也许我自己便可以,不麻烦的。”

冲田一个踉跄,吓得差点扔掉尸体夺路而逃,这时老板娘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要胡闹,明日官府必会前来探查,我去收拾一下,早些休息吧。”

冲田总司加快脚步,直到汇合几位队友才忍不住松了口气,没有理会近藤勇的招呼和土方的眼色询问,低着头把尸体扔出店外,轻声吩咐道:“大家,尽量弄干净一些。”土方拦住想要再次开口的近藤勇,招呼其他人一起把楼下整理干净,这才押着被生擒的新见锦,带头匆匆离开。

走出百步之远,土方岁三和斋藤一同时停下脚步,打量着黑暗中的小店,若有所思的相互看了看,追上大部队消失在雨中。

此番出动,既成功诛杀了芹泽鸭和其党羽,自身除了三位队员轻伤之外,没有损失一人,可谓完美。但最后冲田总司的奇怪举动,却让众人心中蒙上一层压抑的阴影。

回避!新“撰”组出没!选和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选和撰的问题,原本我不打算回复这位书友的。不过谈起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因为很多号称日剧日漫铁粉的朋友,对“新选组”和“新撰组”的称呼也搞不太清楚。

今天洒家给出一个相对权威的结论,如果下次有人再说应该读“撰zhuan”,你们就可以笑一声:受教受教,承让承让。然后接上一句:不过据我所知下面的分析。

新选组如果按照日本历史记录中的文档,应该写作“新選组”。

“選”是“选”的繁体字,是走之旁加一个巽字;而“撰”是提手旁加巽字,跟“選”完全是两个字,各种官方记载中也从没有出现“新撰组”的字样。

所以,确定的称呼是“新選组”,实锤。

之所以会让大家产生错觉,是各种国内作品在创作时的不严谨,尤其以漫画界为主,或者是某些日本漫画汉化过程中出现的瑕疵,然后被撰来撰去,就杜撰了这么一个称呼,以至于竟然有人认为李鬼才是真正的黑旋风。

先说这么多,欢迎多评论,我都会看。

第240章 他没死!

壬生寺,新选组驻地。

依然在那间小屋内,虽然众人疲惫不堪,但没人打算就此睡去,尤其是心思缜密的土方岁三,一路上他列出种种猜测,心中对于冲田总司的反常行为似乎找到了一丝头绪,此时早已迫不及待。

“冲田老弟,刚刚是怎么了?莫非你遇到了危险?店家有问题?”

面对土方岁三一连串的疑问,冲田紧紧握住刀身闭目沉思,良久之后才呼出一口气,但声音依旧有些颤抖:“我的剑术大家应该有所了解。”

“当然!幕府天剑之名,谁人不知!”“是啊,小小年纪无敌于京都,芹泽鸭一死,老弟便是京都第一高手。”“没错,即便在幕府之中,日本之内,也没有几人可及。”“每次真剑对练,最不想遇到的就是冲田老弟”……

一阵吵杂的议论声,对眼前少年的武艺即便身为局长的近藤勇都敬佩有加,何况普通队士,以前还有芹泽鸭在上面压制,如今他可谓新选组的剑术担当,冲田年纪虽小但没有谁敢轻视。

冲田嘴角泛起苦笑,“如果我说,有人可以坐在那里仅靠两只手指便接下我的偷袭……”

“不可能!”同为天然理心流传承,没有谁比身为四代目的近藤勇更了解这位小师弟的武功,他激动的挥动手臂:“即便酒吞童子坐着不动也会被你一剑斩杀!”

“近藤老哥,你且坐好。”冲田总司把坐的歪歪斜斜的近藤勇拉直,保持正坐姿态,随即手持一把木刀走到他的眼前,嘴中说道:“打起精神啊,受伤我可不管的,我要来了。”说完,他做出一模一样的后退动作,演练无数次的“水鸟之足”奥义再次出现。

近藤勇虽然已经万分警惕,但依旧只来得及微微后仰,木剑的剑尖还是顶进他的喉咙两寸有余,这位新晋新选组局长双目外凸,脸颊鼓起,“呕”的一声吐出一口酸水又是一阵剧烈咳嗦,土方岁三赶忙为其揉胸拍背,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他捂着喉咙向后蹭了蹭,直到退出他认为的安全距离才惊恐的看着冲田道:“冲田老弟,你这招是什么时候偷练的?我敢说,天下间能这样接住的不超过3个,不,不不,根本没人能接住!”

看到冲田的做法,土方岁三立刻判断出自己的猜测看来应验了!

那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果然深藏不露,而且剑术应该非同凡响,甚至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冲田提起的勇气都没有,这究竟是怎样的境界、怎样的人?天下间会出现如此厉害的人物?不只是现在,就算那些古之剑圣恐怕也……

嗯?想到这里,土方岁三忍不住想起一个让人忍不住浑身发抖的名字……不会的,那个人绝对已经死了!

“想知道结果吗?”冲田总司又走到斋藤一面前,“斋藤老哥,我慢慢用出这招,你试试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

他用几乎慢了一倍的速度再次发动,斋藤一可不想如近藤勇一般当众出丑,一向不拘小节的近藤局长可以不在乎,但他斋藤一可是个要面子的!

面对来剑,他左手迅疾一捏,但这种程度的奥义哪里是能够用两只手指抓住的!木剑轻松挤过手指按压,直接击到斋藤一虎口才堪堪停下,如果换做真剑,此时他半只手掌已被削断。

斋藤一面色骤变,这招……真的可以用手指接住吗?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和速度问题了,应该如何卸力才能组织由神速带来的惯性?既然可以用手指接下,那必然有无数种选择破解此招,而偏偏选择了最难的方式,究竟对自己有多强大的自信才能做到?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冲田总司叹了口气,把剑尖递到土方岁三面前,示意对方捏住。

他用极度落寞的开口道:“那晚我发出的剑,比刚才威力大了不止10倍,但对方就像这样轻轻捏住,而且我没有看到过程,不知道他何时出手、怎样出手,当时甚至给我一种理所应当就该是这样的感觉。”

冲田扔掉木剑瘫倒在地,似乎不愿意回想当时一幕,沉默良久才涩声说:“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他露出容貌了吗?”斋藤一依旧冷静的问。

“非常……非常……完美的男人!大概40出头,尤其是看向我的眼神,好像与料理师傅看即将被他做成刺身的鱼一样,很可怕。”

听到冲田此话,土方岁三腾的一声站起身,一贯冷静的他也不禁牙齿有些打颤:“剑圣……空山……剑圣并未死在10年前的爆炸中,他、他还活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土方岁三突然像冲田一样瘫倒在地,失态的喃喃道:“完了……新选组,完了……”

一片死寂。

自10年前覆灭井伊家,烧掉半个江户之后,空山一叶这个名字代表的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人名,而是梦魇。

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包括杀掉将军、杀掉数百高手冲出江户,再次进入江户又杀散数百精锐旗本,迫使幕府下令逃走的武士全部切腹,最终成功把幕府第一权贵井伊家炸成一地碎末。

一切代表幕府利益的人和组织,没有谁不心怀恐惧的。

关键是,在幕府刻意宣传下,比古清十郎的名字被生生抹去,因为根据御庭番的报告,比古师徒完好无损的返回了长州藩,幕府绝不希望再次出现一个空山一叶一样的人物。

所以虽然高层人人心知肚明,但底层人民只认为空山一叶是彻底的神魔转世,以一敌万以灭世为终生使命。

好在自从10年前的那件震惊世界的事件之后,空山一叶凭空消失,阿部正弘上位成为大老之后,更撤销一切关于空山一叶的通缉,并发出空山一叶已死的通告安定人心,总算没有造成更大的恐慌。

此时土方以这样的方式得知空山一叶并没有死,而新选组还与对方产生了一些摩擦,那么以传闻中这位杀神的性格,不只是新选组,恐怕整个京都都无法承受对方的屠戮吧。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空山一叶自那一晚之后,的确再也没有出手杀过人。

一味屋。

雾子挽起袖子,头戴白巾,正一遍遍擦拭着地板。空山一叶站在窗前默默盯着外面逐渐转小的暴雨,温柔的老板娘佐奈把一件外衣披到心爱之人的肩膀上轻轻靠了过去。

“夫君,擅自放他们离开,你不会责怪妾身吧,以他们的能力,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得知我们的身份,或许无法平静生活下去了。”

“没事的,我答应过你不再杀人,就一定会做到。”空山一叶搂住佐奈的纤腰轻声道。

似乎想到了伤心之处,佐奈低声啜泣道:”我们成婚已10年,菩萨还未赐给我一个孩子,想必是惩罚我们杀戮太多,据说最后一晚受井伊家牵连而烧死的人新建了两处坟场,都是因我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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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理心

“不要瞎想,没有的事!是因为我受伤过重,并非你的原因。”

佐奈并未理会空山一叶的劝说,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听说,每杀一个人,被杀死之人的怨念就会寄存在杀手身边,阻断其与人世间的关联。那年我们逃到庙中养伤,主持和尚不是说过吗,你不属于此世之人,佛法也无法度化,竟被吓得当场圆寂。”

“哼,便宜了他。”空山一叶直到现在依然耿耿于怀,他不知道那和尚究竟是真的看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是被那些唯心的佛法熏坏了脑袋,总之和尚这一句话让佐奈记了10年,因为没有为空山一叶诞出子嗣,这几乎已经成了她心魔。整日劝诫空山一叶修佛向善化解戾气,这些年不知向大大小小的寺庙布施了多少香火钱。

“愚蠢的和尚!”雾子紧跟着接了一句,其实对她的影响才是最深的。空山一叶无所谓,他又不是弑杀之人,原本便喜静不喜动,封剑归隐安心养伤这些年竟然练出一手超绝的厨艺,来到京都开店也不过是心血来潮。

但雾子不同,她正处于武功勇猛精进时期,却被“大妇”佐奈严令不许在家中动刀动枪,只得偷偷摸摸习武,手痒难耐下教训一些不长眼的流氓混混已是难得的消遣。

“夫君,我还听说每救一人,便会消减一分死者的怨念,所以为了空山家,请务必不要再轻易出手了。这几年你的伤势好转,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但也舒适,菩萨会看到的。”

空山一叶听着佐奈的话不置可否,但心里却不以为然,事实上他用了将近5年时间才把伤调理的七七八八,这期间与二女同房次数少之又少,稍微了解一些当代生理知识的人都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但他并没有打算跟佐奈解释,只是来到京都定居后他才有意识的逐渐增加频率。

不过为了妻子的心愿他也不愿出手,事实上值得他出手的事几乎没有,就像一个普通店老板一般规规矩矩,再难缠的客人他也没打算一刀宰了,虽然有时雾子会瞒着佐奈偷偷打断那些人的腿……

至于这次来的新选组众人,根本没被他视为威胁。

或许他的体力已经远远不及十几年前,但经验和阅历的确已经进入炉火纯青的境界,新选组这百十号人还不放在他眼中,

京都不比江户,作为皇室和公卿力量的大本营,幕府不能派遣大军进城,这是自镰仓时代公家与武家博弈后约定俗成的默契,治安也只能靠普通衙役,直到京都被倒幕浪人搞得警犬不宁时,幕府强硬派代表、被授予京都守护职的松平容保才决定建立见回组、新选组这样的二线警察部队。

虽然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剑客,但二线部队就是二线部队,连具足都不曾装备,只靠一把佩刀行走京都,对同样没什么装备和纪律可言的浪人也许可以凭借武功剑术压制,但对空山一叶来讲,也不过是多花费一些力气罢了。

碍于对佐奈的承诺,他不会杀人,但如果新选组不识趣的话,打断他们的手脚赶出京都让他们自生自灭,还是没什么心理压力的……

新选组,面对灵魂人物土方岁三已失分寸,高层相顾无言的局面,如果不是局内法度森严,对擅自离组的队士追杀到死,或许房间内已经有一小半就要偷偷溜走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局长近藤勇气呼呼的盯着众人,突然一跃而起,抽出爱刀虎彻,一刀把灯盏劈成两截,油灯一下洒落在席子上烧了起来,把近藤勇的脸晃得如滴血一般通红。

“呸!懦夫!”他举起刀指点着冲田大声喝道:“冲田总司,你身为我天然理心流第一高手,难道忘记我派宗旨了吗?理性、理情、理心、理神,以天然之理调和,寻临机应变之良机!凡遇事对敌,皆离不开‘谨守本心,顺势而为’这几个字,你这幅落水之犬的模样怎配得上流派免许!”

不待冲田回答,虎彻又挥刀指点着一旁的两人:“土方岁三,斋藤一,新选组众人,我一直以为你二人最具胆魄,这次却连那个剑圣的面都未曾一见便吓成这幅模样,还配称作剑客吗!”

近藤勇挥舞着大刀,浑圆的双目噙着泪水,激动的说道:“我近藤勇只不过是个出身多摩藩的平民,靠手中之剑、忠勇之心受到守护大人赏识,阿岁,你还记得吗,那年我们刚刚来到京都,新选组还被叫做浪士组之时我们发过的誓?”

被近藤勇脱口叫出小名的土方岁三面色微红,低声回到:“匡扶幕府,荡平不臣。”“没错!为什么这些年不管是尖细、叛逆、强敌都只能把我们削弱,不能把我们打垮?正是我们的信念是正义的,为保天下安定,又何惧战死!”

似乎这位粗豪大汉天生便有一股感染士气的力量,近藤勇的话,让屋内众人拄着剑抬起头,振奋的盯着这位局长大人——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被队士们彻底认同为最高领袖!

土方岁三控制住淡淡的激动,轻声道:“局长。”众人就像听到什么信号一般,齐声大呼:“局长!”近藤勇看到大家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求助的看着土方:“额……大家,嗯,阿岁……”

“闭嘴!”土方岁三黑着脸喝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那个……记住,要叫我土方队长或土方桑。好了,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即便那老板就是空山一叶本人,我们也无需惧怕,既然他甘愿隐身小店与料理为伍,又放过冲田,想必不会擅起冲突,以后对他敬而远之便是。即便他想屠了京都,我们能与剑圣血战一场也不失武士身份。”

恢复冷静的土方岁三瞬间理清思路,其实如果不是空山一叶的名头太过吓人,一向以理智残忍著称的新选组之狐,不可能看不到空山一叶释放出的信号:不来惹我就相安无事。

前有近藤勇灌注勇气,后有土方岁三理智分析,众人终于彻底安下心,四下相顾也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这种情绪甚至没有持***,就被一阵惊恐的喊声代替:“局长,快脱!”“来不及了,快,扒光衣服。”……

“局长,不要动!”近藤勇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眼疾手快的冲田总司已经一刀削断他的腰带,变成两半的外衣又被斋藤一用刀啊鞘挑到一旁。

“喂!你们!干、干什么……”光着身子露出巴掌宽护胸毛的近藤勇一脸惊恐,浓密的胡茬也遮不住窜上的红潮。

土方以手抚额,别过脸,指着那件被油灯引燃而熊熊燃烧的衣服:“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啊!你这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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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刽子手

我到底在做什么?

京都,三条桥。剑心倚靠桥墩旁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点点,一蓬浓密的阴影笼罩住全身,只余一双灰扑扑的布袜踩着草鞋在疏朗的月光下露出朦胧的轮廓。

自从来到京都,他便格外喜欢洗手,16岁少年的双手相当白净,但无论如何清洗,指甲缝中总也消弭不掉那股淡淡的血腥。

不知多少次,他蜷缩在被子里不敢呼吸,似乎只有这小小的一方空间是让他觉得最安全的寄托所在,掀开被子,他似乎可以看到一个个浮现在屋内各个角落的、那些被杀之人扭曲的脸,只有把刀柄紧紧握在掌心,粗粝的鲛鱼皮上传来的摩擦,才能让自己稍稍平静。

随着杀戮成为生活中比三餐更普遍的事,这种恐惧出现的也越来越少,直至现在已经再无丝毫痕迹。

这一年中,剑心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杀死任务目标、杀死他们的护卫、杀死追击的武士、杀死围剿的士兵、杀死幕府探子,清理组织中的叛徒……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天开始。

“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一句话,剑心,你能否……杀人?”桂小五郎此时已经成为一个颇具威严气势的成熟剑客,或许用领导者更加合适,他倒背双手,语气平淡的问着剑心。

“桂前辈,我……”茅屋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呼和声,这里是长州藩奇兵队的训练场之一,淅淅沥沥的小雨并不能浇灭队士们的训练热情,这只由高杉晋作一手创立的队伍正换发着这个时代不曾出现过的朝气。

“剑心,你下山入世有我的责任,因为我需要你、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我知道比古前辈为此十分憎恨我,他怕你被我、被其他不怀好意之人利用,我不想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我需要你做的,的确是最肮脏的暗杀勾当。”

桂小五郎转过身,冷冽的盯着剑心圆润的脸颊,一字一句的说:“但是,要创造新的世界,就必须破坏旧的事物,此乃天道!以杀止杀,虽然会痛彻心扉,但……我们没有时间拖延!”

“杀人……”剑心呆呆的看着有些陌生的桂小五郎,这位印象中开朗睿智的剑客与眼前冷酷无情的倒幕志士领导人怎么也无法重叠在一起,想必这些年他过得也很辛苦吧……

“不错,就是杀人,虽然是见不人的工作,但往往这种工作需要最有能力的人来做。你说过‘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百姓’,那么,希望你能祝我一臂之力,为了新时代,你能杀人吗?”

“嗨!为了帮助弱小的人们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我愿意!”剑心像是保证,但更多的却是在说服自己。

杀人,落在纸上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但当手中利刃劈开同类头骨、斩断同类身体时,那种胃部紧缩成一团的痛苦,只有真正做出这种事的人才能体会个中滋味,剑心还不懂,但他马上便要懂得了……

长州藩,清盛神社。

一个浪人打扮的男子走在殿宇外的参道上,刚刚来到被漆成朱红色的鸟居下,便被一个头发颜色更加绯红的少年拦住,少年欠身行礼道:“是江户来的岛胜长三郎先生吗?有人拜托我为您传达口信。”“哦?请说吧。”“不方便在此说明,请跟我来。”少年转身朝着参道两旁的林中走去。

虽然佩戴着长刀,但看到对方是个柔弱清秀的少年,天然便无法与强悍凶狠联系到一起,这位叫做岛胜的男人不虞有他,跟着剑心来到一处林间空地。

“你的第一个任务目标是个幕府派到长州藩的探子,武艺吗,据情报来看十分普通,以你飞天御剑流的剑术杀他相当轻松。但毕竟你从未做过这种事,剑心,在你接下这次任务之前,作为前辈的桂小五郎最后一次提醒你:这种生活日后会成为你的日常,你的归宿是尸山血海,即便最后迎来新时代,你也必将成为满手血腥的屠夫,被你现在所拯救的愚昧世人所不容,剑心,你……愿意吗?”

“一旦你点头,你的面前就再也不是作为空山老师弟子、剑道前辈的桂小五郎,而是长州藩志士首领桂小五郎,从此你再无特殊之处,遵守法度、完成任务,直到死亡,绯村剑心,你明白吗?”

剑心步伐稳健,紧了紧手中刀柄,身后的男人似乎察觉出一丝不对,抽出长刀指着剑心警惕的大喝道:“你是何人!是谁派你前来此处的!”

桂前辈……首领,我明白……吧,我明白!

剑心脚尖点地,矮着身子扭身抽刀,左手扶住刀鞘,右手拖刀在后,胸中憋闷的一口血气让他忍不住高举打刀。他眼中有些模糊,是一层薄薄的水雾吗……

已经锁定住男子身形的剑心知道,这一刀会从他脑门劈下,把他整个人分成两片,由此,自己也将成为一个合格的志士。为了推翻幕府,为了拯救人民……师傅,姐姐……原谅我……

剑心圆睁双目,心中大喝一声:死!刀锋顺畅的劈开男子脑门,沿着鼻线向下,劈裂牙齿,滑到胸腔,斩断第一根骨头,但并未向预想中一样一贯而下,刀锋被男子的胸骨拦住,粘稠的阻力更让刀身一斜,卡在了尸体胸腔。

还是软弱了吗?剑心抽出刀,呆呆的看着仰天摔倒的尸体。午间蝉鸣让树林显得异常幽静,少年茫然的抬起头,虽然阳光照在脸上,但为什么却忍不住的想要颤抖。

“喂喂,小兄弟。”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你是……”剑心回过头,打量着这位陌生人,能在此时此刻来到此地,又光明正大与他打招呼的样子,看起来应该不是敌人。

“我是负责检验尸体的饭塚。”身材有些干瘦的饭塚大概三十几岁,留着一副颇有喜感的小胡须,看起来就是一位非常好打交道的家伙。

他蹲在被杀目标的尸体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仔细铺开,用一根细长的铁钎把白纸插在尸体上,“第一干着活吧,你可要保持镇定,如果吐到附近可有损此次行动的震慑力啊!你不知道,以前有些家伙会因此精神失常,有些则吃不下饭而倒下,有些人……”

“没关系,比想象中更平静。”剑心淡淡的,或者说冷淡的应了一声。

“那就好。”饭塚若无其事的擦了擦手,又起身递给剑心几张奉书纸笑道:“这份工作对你这样的剑客来说不难,快准狠罢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剑心接过白纸,从刀谭处裹住刀身一撸而下,干燥的纸张立刻吸走刀上的血迹。

如果在我肮脏的血刃与牺牲性命的前方,能够诞生出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新时代的话,我愿意……替天行道!剑心下定决心,头也不回的随着饭塚离开。

沾满鲜血的奉书纸落到身后尸体流出的血泊之中,很快便被全部浸湿,再也看不出一丝原本的白色。

而那张被钉在尸体胸口的纸上,赫然写着两个漆黑大字——天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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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椿

“绯村桑,你又在这里啊,鸭川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据说几百年前这附近河滩是京都最大的刑场,不吉利。”饭塚气喘吁吁,为了找剑心着实花费不少精力,语气也忍不住有些抱怨。

“刽子手不会嫌刑场不吉利。”桥墩阴影中,剑心缓缓现出身形,不带一丝波动的冷酷眼神让饭塚忍不住后退一步,干笑着不知如何应答。

面对这个比他矮了将近一头的剑客,饭塚已经没有了以往的轻松。

短短一年时间,眼前少年已经成为长州藩,不,是全日本倒幕组织头号杀手,无论杀死目标的重要性还是毙命于他剑下的人数均远超常人想象,只有作为少年剑客联络人的饭塚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恐惧的数字,无论外界还是内部,其“刽子手”的大名已经逐渐传扬开来。

“任务吗?”剑心冷冷盯着饭塚双眼,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剑柄上微微下压——这是最适合他出剑的位置,已经成为深入到骨髓中的习惯性动作。

“啊、嗯,是啊,还有两名伙伴,加上你我,这次要对付的可是个大人物,平日身边的护卫力量不弱,今晚是个好机会。”饭塚转身带路,暗暗呼出一口气,开始介绍将要刺杀的目标的情报,剑心落后半个身位踩在对方影子之中,娇小的身形若隐若现,只有那把斜插在腰间上的长刀总也隐藏不住。

深夜,京都洛东小巷。

四个人在油纸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昏暗,如此乱世,深夜踏月出行当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但奈何公务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遇到这种情况的官员们一般都会挑选武艺精湛的剑客随身护卫,加上新选组最近大肆缉捕倒幕人士让京都治安平静不少,这四人倒也并未太过紧张。

“重仓大人,已经很晚了,稍微走快一点吧。”一名年轻的武士打着灯笼走在最前,虽然步伐在移动,但灯影却没有任何晃动,如果换做持剑也必然稳定的可怕,可见其剑术功底十分出色。

听到青年武士略显失礼的话,这位叫做重仓的中年官员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和悦的问道:“清里,我听说了哦。”“嗯?”“下个月你就要成亲了吧。”“哈。”“那个和你青梅竹马的美人?真幸福啊!”

“谢谢。”灯影晃了晃,青年武士低声的说:“可是,属下觉得有些惭愧。现在的世道兵荒马乱,自己却要成家……”

“哈哈,胡说什么,不管世道如何,一个人想过幸福的生活无需惭愧吧。”重仓用怪罪的语气嗔道。

幸福吗……青年武士心中叹了口气,自己的未婚妻是城中第一美人,如果不是因为与自己是从小长大的恋人,不知多少高级武士和豪商争相迎娶。但自己却因身为次子无法继承家业,又不想让未婚妻陪自己过苦日子,只好忍受离别之苦,凭借一身剑术前来京都闯荡,希望可以封官加俸。索性得到身后的重仓大人赏识,总算获得幕府封赏,终于可以回乡完婚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激动,脚步似乎都轻盈了许多。

吧嗒,一朵椿花干脆的从枝头落下,花丛之后浮出一句低沉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深夜显得异常清晰:“京都所司代,重仓十兵卫大人吗?”

众人一惊,探出灯笼回头打量,一道矮矮的身影挎着把与其身形比例相当不搭的长刀一步步逼近,冰冷的杀意激得灯笼中的火苗不断跳动。

“现在,我要执行天诛。”残酷至极的话在剑心口中说出来,竟如同清水般平淡,视杀戮如饮水,或许这就是他的日常吧。

“刺客?报上名来!”其中一名护卫拔刀大喝,其声音气势不知比眼前弱小的身影高出多少。“单凭区区一把剑,以为可以改变世道吗?”重仓忍不住质问道。“报上名来!”最开始大喝的那名护卫再次爆喝一声,剑心不为所动,依旧一步步逼近。

这护卫决定率先出手,自从守卫重仓以来,他也经历过数次倒幕浪人的刺杀行动,对于怎样对付这些刺客很有心得,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示弱,要拿出进攻的勇气!他双手持刀,几步便跨步到剑心眼前,直到此时才手臂一翻斜举大刀过肩,看准剑心的脖颈就是一招袈裟斩。

从他举刀时机来看,这名护卫武功颇在水准之上:早一秒也会被敌人发现攻击意图而提前闪避,晚一秒对方的刀有可能已经率先劈中自己,估算对方身形和武器长度,此时刚好是他发挥出最大威力的时刻。

剑心冷冷打量着对手举起武器,而自己的刀仍然还未出鞘。他已经无数次遇到这种级别的对手了,凭借飞天御剑流最强读招的洞察,无论对方剑术多精妙、力量多强大,只要在速度上无法超过自己,结局必然是死。

但想凭借速度超过修习十年改良版御剑流剑术的剑心,这世上又有几人?

冷眼盯着这计气魄非凡的袈裟斩,剑心向前踏出半步,左手举刀,“叮”的一声,对方刀锋劈到剑心的纯铜刀谭上,剑心干脆的向旁一压,荡开对方兵刃,借势手腕转动,剑鞘尾部朝上,狠狠一顶,正中护卫左眼,眼睛被直直戳进脑中,护卫惨嚎一声向后仰倒,胸腹之间大开!

直到此时,剑心的刀才终于出鞘,一道右切上的斜斩顺着对方腰部切进体内,柔软的脏器无法阻止锋锐侵袭,对方半个身子从腰部被切开,就算此时抽刀,眼前的护卫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似乎化身刽子手后,他总有一种彻底毁灭对方的欲望……剑心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左掌推刀背,让长刀继续向里切入,直至阻力消失才提刀奔向目标重仓十兵卫而去。

原地,留下已经断成两截的护卫,流淌出的鲜血浮起几朵原本便已血红欲滴的椿花,似乎正静静看着前方仍未完结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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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堵路

武士之死干脆利落,正如盛开的椿花一般。

方圆十米内的街道已经被血液浸透,剑心甩了甩长刀低头盯着最后一位青年武士。重仓十兵卫和两个侍卫已经无声无息的死在椿树之下,剑心的任务此时已经完成,但习惯杀光敌人的他依旧没有放过面前敌人的打算。

青年武士与剑心硬拼数记,正持刀喘息,身上伤口喷涌出的血迹让他有些摇摇欲坠,但依旧拄着刀起身,一种名为“执念”的心理,支撑身受重伤的他继续战斗,如果不是剑心连杀三人让他看出些许出招的端倪,或许他连一剑也接不下。

“不想死,更不能死在这里!不想……”他低喝一声,持刀平举指向对手,双肘缩回胸口做出防御姿态,但看到对方任由他摆开架势,青年武士的不由得沉入谷底。

“放弃吧……”剑心双脚岔开,单手随意举起遍布鲜血的佩刀,完全没有把眼前之人放在眼里,身为剑客,喘息声几乎盖过对手行动的声音,这是不可饶恕的失误。无论修习任何流派,最基础的一课便是呼吸,对手胸腔上下浮动,双臂僵而不稳,眼神散而不凝,原本的武艺发挥不出一半,一剑,只需一剑,这次无聊的任务就要结束了。

看到剑心如此轻慢,青年武士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剑心心中冷笑:忍不住了吗?如果你也要举剑下劈……青年武士高举大刀;如果想攻我顶门……一股风声直奔剑心脑门而来;这样慢的速度,难道看不到第一个护卫是如何被斩断的吗?

剑心暗暗摇头,京都的武士,除了新选组那些嚣张的剑客之外,武艺普遍羸弱,远不如出身常州萨摩这等偏远彪悍的边疆地区,就连最初加入奇兵队,剑心的武功也不是最强的,而是所有志士的首领桂小五郎。

对方身负神道无念流、空山流两大流派剑术,加上这些年的实战磨砺,远非刚刚出山的剑心可以抗衡;但经过一年的杀戮历练,让剑心迅速超越整日忙于与藩内各派势力勾心斗角的桂前辈,成为名副其实的长州藩第一高手。

两人交错而过,剑心的刀毫无阻碍的从对方腹部划过,自右腰开始几乎把整个肚皮剖开,青年武士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即便意志再怎么凝聚,但剑术上的巨大差异仍然不可弥补。他一只手捂住腹部,一只手紧紧扣住地面向前艰难的爬着,似乎前方有什么不能让他放弃的东西在等待着。

“求生欲望还真是顽强啊……”剑心抬脚迈步想要彻底终结对方,蓦然间感到脸颊一阵刺痛,受伤了?怎么可能!他的剑明明距离我还有将近一寸的距离!剑心从头到尾回忆起两人对拼的一瞬间,却无论如何也不清楚脸颊上这道伤口是怎样凭空被割破的。

是剑意?不可能的,虽然以前听师傅比古说过,那些超凡脱俗的剑客可以凭借意志凝聚,在剑锋未及之处伤敌,但即便师傅自己也做不到这种传说中突破空间界限的神技,这世间仅有一人可以做到,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位武功二流的武士!

他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问题,几步走到正在缓慢爬动的对手面前,低声道:“结束了。”一刀向下刺去,刺透对方脖颈,双腕一拧,将其彻底钉死在地上。

青年武士身体一抖,嘴里含糊的吐出一个名字,双眼慢慢失去焦距,僵硬的手掌前方,是一朵最鲜艳的椿花。

“绯村桑,你受伤了?”饭塚和两名同伴一起跑了过来,一地尸体的惨状他们已经习惯了,反倒是剑心脸上的伤口让他有些诧异,很少有人能让面前这位少年剑客受伤!他的剑法太过迅疾,往往不等对手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经斩杀成功,事实上有一半对手连抽出武器的时间都来不及。

“竟然能让绯村桑受伤,这男人是个高手?”饭塚干起了检查尸体的本职工作有些疑惑的问道。

“执念。”剑心淡淡的回应一句。早已习惯少年剑客说话方式的饭塚没有就此追问下去,匆匆结束手头上的工作开口道:“走吧,最近新选组不知为何在这附近加大了巡逻力量,这里的战斗说不定已经惊动了他们……”

“你们走不了的。”一个冷静而又古板的男中音出现在街尾,随着话音响起,小巷前后各自涌出十余位身着新选组标准服饰的剑士,“新选组三番队队长斋藤一在此,抵抗者,格杀勿论!”

新选组!让无数倒幕志士闻风丧胆的组织,在京都几乎每天都有志士被杀死,对方剑术既高、队士纪律又相当严整,来自全日本的倒幕志士加起来远比新选组人数多,但每次被血洗的都是他们,怎能不让人恐惧。

饭塚三人心中惊惧,迅速背靠背摆起一个简单的阵型,只有剑心紧握刀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这种情况在他无数次杀戮中颇为常见,如果不是新选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再加上三名武艺平平的队友拖累,说不定早已二话不说冲杀出去,哪里需要如此被动。

“你就是最近鼎鼎有名的‘刽子手’吗?听说你被倒幕逆贼誉为剑术第一,今日由我斋藤一亲手取你首级!”只见他大手一挥,前后两队人马立刻持刀缓缓逼上前去。

“新选组,据我调查,今天你们明明……”饭塚面对压力,依然忍不住问道,收集情报乃是他的核心任务,如果不是查到新选组无法出动,他也绝不会安排剑心在今夜刺杀,这是作为联络人的失职!至于身后两个队友死活?他才不在意,只要自己能够逃掉,最好剑心也能逃掉,这次任务就不算失败。

“明明在壬生寺集合是吧。”斋藤一不屑的一笑,“新选组做事岂是你们这些浪人可测度的。”

如果不是那位大人的店就在附近,不得不加派人手防备对方突然冲出来血洗京都的话,此时自己应该已经舒服的躺在榻子上休息了……斋藤一默默想到。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暗中监视,发现一味屋每天照常营业,按时关门,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这才让新选组的高层长出一口气。

“冲不出去就会死,跟我杀。”剑心缓缓抽出长刀,前方就是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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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逼到绝境的剑心

在斋藤一眼中,所谓维新志士只不过是一群为了与幕府争权夺利而滥杀无辜的暴徒。以他的经历判断,纯粹的杀戮绝无法改变现状,只能让世道更加混乱,所以他们这些叛逆是在作恶,那么……恶,即斩!

“杀!”斋藤一大喝一声,朝着剑心四人大步追去,与他一贯的冷静不同,面对大名鼎鼎的倒幕刽子手,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抑制不住的沸腾。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面对如此险恶状况,剑心只是紧抿嘴角,从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紧张,从来都是随手挥刀的剑心摆开一个奇特的架势:含胸拔背沉肩坠肘,右手长刀举在眼前,刀尖斜后指天,左手拇指与食指捏住刀背,宽大的袖口中露出两只纤细但坚似精钢的小臂,最让人惊讶的是,他此时的架势是侧身面对冲来的敌人!

“饭塚!”一声低喝,剑心双腿微屈,右手长刀以一种看似十分缓慢,但感觉避无可避的速度向下击去,他的目标不是任何人,而是脚下的石板!

得到提示的饭塚急速拉着两个伙伴闪身避开,只见一道沟壑凭空出现,自剑心脚下直直向新选组众人扑去。碎石四溅,坚硬的石板竟然在这一击之下向外延伸十米有余,其蜿蜒起伏之势如一道凶恶的土龙在地下翻腾,正是飞天御剑流奥义——土龙闪!

这一招的应用范围极其有限,且除了牵制之外威力着实不如人意,敌人顶多被溅起的碎石划破表皮而已,但在狭窄小巷对于打乱排成一线的密集阵型有奇效!

在新选组众人下意识的躲避下,原本前方密不透风的寒刃丛林中破开一道缝隙。饭塚没有半秒犹豫,沿着土龙破开的道路直冲而去,拼着肩头挨刀也没有任何挥刀抵挡的意思,只是闭眼猛冲。感觉到身边的压力消失时,他已经脱离了包围,而那两个伙伴,他只看到一阵乱刀之后飞向天空的头颅……

绯村桑这次真的是意外……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你也不错呢……这位负责情报工作的联络人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飞快隐没在黑暗中,转瞬不见。

发动奥义之后的剑心微微有些气喘,连翻战斗对于他的体力消耗相当严重,此时的剑心勉强可算作成年,还远未达到身体巅峰时期,而土龙闪又是飞天御剑流几大奥义中消耗体力排名靠前的招式,不过为了拯救队友,他除了用出这招之外也没有其他好办法。

哪怕剑心已经杀人如麻,坠为幕府谈之色变的刽子手,但本性依旧是那个纯洁善良的少年。

“如果等师傅传授九头龙闪后再下山,面对围攻就不会这么被动了;如果学会那招师傅改良后的飞天龙舞,或许一瞬间便能杀光这些敌人;如果师傅本人在这里,他一定会大声嘲笑我是个笨徒弟吧……”

剑心的心中不可抑制出现了师傅比古清十郎的影子,每个人在遇到极度危险时都会想起那个让自己觉得最有安全感的依靠,不过,敌人可不会因此产生半点仁慈。

看到剑心发动土龙闪时,斋藤一眼中精光大盛——这是个好对手!

新选组中原本便汇聚着全日本各个流派的剑术高手,队中切磋演习之时也能见识到不少独门绝技,但这种不求伤敌,专为破坏地形牵制敌人的招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至于威力……

以他的眼光来看,如果这招劈到人的顶门,绝不是将人劈成两半,而是自胸口以上全部炸开!即便挡住刀锋,手臂也会被暗中蕴含的力道震碎,不过看起来发动这招需要特殊的架势,避开十分轻易,倒也用不着特殊提防。

看到俯身喘息的剑心,他不由得眉头一皱,面对这种级数的对手,以多欺少已让斋藤感到有些胜之不武,但任务就是任务!斋藤一脚步稍缓,平举刀身,左手托着刀背,刀刃向天,口中大喝一声:“牙突!”

他在提醒对方:虽然我从背后发动进攻,但不欲偷袭,如果你就这样死了,不要说我卑鄙。

听到大喝,剑心没有动,似乎仍旧沉浸在回忆中;斋藤的刀直刺后背,剑心没有动,他不能与对手展开拼斗,需要一招定胜负,解决掉这名叫做斋藤一的新选组队长,或许可以趁乱杀出。

斋藤一的牙突如一颗锋利无比的獠牙,牙齿尖端已然触碰到了剑心皮肤,一滴血珠从刀锋上滑落,再向内三寸,剑心跳动的心脏便会被一击刺穿。

斋藤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混合着遗憾、不解,甚至是愤怒的表情,难道被人成为刽子手的家伙如此不堪一击吗?可笑我刚才还如此重视,不惜用出自创的绝技,这可是与冲田的“平青眼”不分伯仲的招式啊……不对!

师傅……剑心默念一句,身体像风一样扭转半圈,从背对斋藤瞬间漂移到斋藤身侧,抬刀下劈!飞天御剑流奥义——龙卷闪!

最后一刻,斋藤一终于清醒过来,一个以杀戮为生的刺客不可能如此脆弱,事实上他遇到过很多剑术远远比不上这位刽子手的倒幕浪人,他们即便被斩断双腿依然大声喝骂挥刀,不彻底砍下他们的头颅绝不会认输,哪怕仅仅是口头上。

警惕心和丰富的临敌经验救了斋藤一名,看到剑心消失在眼前他没有再次试图锁定,更没有躲避,而是向感知到对方身体移动带起的风声方向狠狠撞去!

由于身高差距,斋藤的身体正中剑心高举的刀锋,但没有惯性加持,再锋利的刃也只能划破皮肤罢了。

斋藤一自肩膀到胸口出现一道长长的刀痕,入肉几乎半寸之深,看起来十分骇人,但剑心也不好过,被高大健壮的对手直接撞到一颗椿树上,从天空中抖落下一大片血红色的椿花。

“队长!”见斋藤一呆立在原地,从胸前渗出一大片血迹,新选组的队士们纷纷紧张的聚拢过来打算赶快救治。斋藤摆了摆手,“我没事。”忍痛迈步走到挣扎着起身的剑心面前,“投降吧,你没有胜算的。”

剑心沉默不语。他没想到面前对手如此难缠,不但躲过他的龙卷闪还能顺势反击,对方伤势当然比他严重,如果换做一对一较量他有把握在数招后取其性命,但地方身边还有不下二十个新选组剑士,让他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余地。

绝境吗……师傅,与其死在这里,徒儿决定要用出那招被你严令禁止的招数了,不过既然不予许我使用,为何当初还要花费莫大精力传授给徒儿……如果这次能够侥幸活下去……心中默念道:“师傅,徒儿让您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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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剑圣的绝技

“今天交给你的这招并非我飞天御剑流奥义,当年我与空山多次比武切磋,这招对你来说应该也不会陌生。”

十四岁那年一个冬日午后,剑心清楚记得当时师傅所说的每一个字。

“空山曾反对我把这招传授于你,并非出于门户之别,而是你的身体和剑术天赋根本承受不了这招的消耗。”

“师傅!你不是说过,徒儿是你见过的最具剑术天赋的孩子吗?”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反驳的,对于那招传说中的剑术,自己可谓垂涎已久。

但每次提及,师傅总会不客气的斥责自己还未学全本门剑术便想分心他顾之类的话,原本以为数年之内不会有希望学到了,没想到今天突然得偿所愿,当然要抓住机会。

“是啊,不过我可没算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呀,与为师和空山这种天生的剑客相比,你差了不知多少,啊哈哈哈!”

自己满脸黑线看着瀑布旁开口大笑的师傅,其声音之大连轰隆隆的水声都不能压抑分毫。

调戏完一脸抑郁的徒弟,比古再次严肃的盯着剑心:“空山一身奥义皆为自创,这是为师比不了的,但我的体魄让我掌握任何招式都没有任何问题,你不行!你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世间之事,凭借修炼已经无法提高半分之时,比拼的便是天赋,你可以说老天瞎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你,剑心,你不具备修习空山流奥义的天分,尤其这招让你念念不忘的绝顶奥义。”

“这招为师已修成多年,所以深知对身体的消耗。按照空山的说法,如果没有感知空间的天赋,凭借身体强行催动的话,轻则减寿,重则还未发动成功,人已重伤。”

“你的读招能力虽然比为师还要精妙,但你的……算了,现在我完整演练一遍,记住用你的心仔细看,不要看我的剑,要看我的身体。”

比古把披风甩到一旁,扯掉上衣卷起裤子,露出那副比山岳还要棱角分明的雄壮躯体,“从现在开始,看好……”

剑心目眩神迷的看着师傅不断闪现的残影,虽然远不如当初空山一叶的自然潇洒不可捉摸,好处是,他可以用读招记下师傅发动这招时每一寸身体变化,并在这些年中不断揣摩。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师傅对自己说的最后一番话,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警告:“这招的发力方式、身体变化和我自己的体悟都已传授于你,你可以参悟,但绝不能演练!教你这招只是为了让你体悟更高层次的奥义,以便完善你本门剑术。听着,如果用飞天御剑流的剑术也无法解决困境,用出这招同样无法解决,只会让你多承受几分痛苦。”

“绯村剑心,你身为我比古清十郎的徒弟,以后也会继承这个名字成为飞天御剑流第十四代宗主,现在,我以当主的身份命令你,以后绝不可动用这招,你明白了吗……”

“徒儿明白,但是师傅呦……既然无论如何都会死,那么……”剑心缓缓站直,体内六十亿细胞几乎同时开始欢呼,全身神经、血流、肌肉、骨骼以一种外界无法探知的奇特律动默默改变着身体,让此时的剑心看起来甚至有些模糊。

表皮下,毛细血管完全无法承受这种压力而纷纷爆裂,从毛孔中渗出一层汗血,脸上的那道刀伤更是如同泉眼一般向外涌出血液,原本冷漠的气质再次一变,让剑心瞬间从冰块变为一座冰山!

看到这种状况,斋藤一亡魂大冒,心脏如水泵一般剧烈跳动,伤口处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知道这种状况代表的含义!

并非他看出剑心这招究竟是什么,而是当年他自己运用还未修炼纯熟的奥义“牙突”之时,身体也会出现一些异常情况,这是身体与剑术并未完全融合所导致的,但最激烈的状况也不过是肌肉颤动浑身发抖而已。而眼前之人究竟要发动什么惊天动地的招式,才能一动不动的让自己变成这幅模样?

“小……”“心”字还未喊出口,他突然感觉一道身影擦着身体掠过。嗯?对手明明还在原地,怎么会……他定眼看去,一朵椿花从天空中落下,竟然“穿透”对手的身体,随着花朵落地,那个刽子手的身影也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消散。

如此诡异的状况,不只是斋藤一,其他新选组队士也一脸茫然,直到身后传来“嗤”的一声,他们转过头,看到两名伙伴从脖子开始出现一道血线,头颅一歪,竟然直接落到地上,无头腔子依旧僵硬的站在原地喷血。

众人大腿齐齐一软,忍不住以刀拄地,除了喷血的声音,四周再无一丝响动。原本应该被围杀的猎物突然杀了猎人逃跑,关键是竟然不知猎物用了什么手段才能造成这种诡异状况——无论剑术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吧!

一个人近中年的队士牙齿如打字机一般上下扣动,艰难无比的吐出几个字:“这、这、这是,瞬瞬瞬狱杀!”

传说中,这是独属于那个传说男人的传说招数,正是这招开启了幕末乱世,让当初还能勉强维持颜面的幕府把脸摔得稀碎!在幕府心中,此人是鬼;在平民眼中,此人是神;但在这些剑客心中,这人却有一个专属称谓——剑圣!

铃木左卫门,这个当初冒充空山一叶的山贼头领,靠着天然理心流高手的身份被近藤勇招募到新选组,人近中年的他武功在组内只能算是平平无奇,与后辈冲田总司的风光相比,他就像空气一般总是被大家忽略。

但作为世上有数几位与剑圣对敌交手后还能活下来的人,铃木左卫门心中却颇为自豪,虽然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过这段不甚光彩的往事。

当初听闻幕府发出的空山一叶死讯时,他甚至还曾偷偷祭拜过。

说起对这位剑圣的了解,他敢拍着胸口保证,新选组中无人能及,即便总是挂在嘴边说崇拜剑圣大人的冲田总司也不行!

此时他敢肯定眼前的少年用的是剑圣的成名绝技,虽然与那位大人发动此招仿佛如呼吸一般自然不同,但瞬狱杀就是瞬狱杀,残影、无踪、乱击,每一条都符合这招的特征,毕竟当初试图冒充空山一叶时他也曾苦心研究过这招,虽然完全没有头绪。

“难道是剑圣大人的弟子?”铃木轻声喃喃道,但在寂静的小巷却显得十分响亮,“没理由啊,我听说桂小五郎也从未用出过剑圣的招式啊,当初很多人还为这种惊天动地的奥义失传而痛心的……”

听到这里,斋藤一心底一股凉气直冲顶门,一贯头脑冷静的他也有些想要打颤的冲动。他可是少数知道空山一叶还活着,而且此时就在京都的新选组高层之一。

最最不巧的是,那家一味屋距离此地只有百米之远!虽说上次冒犯,剑圣并未找新选组的麻烦,但不代表这次伤了他的弟子,他仍然会无动于衷。毕竟传说中为了救桂小五郎,这位剑圣大人可是独闯江户杀透幕府大牢,还顺手血洗井伊的人物!

再往深处一想,长州藩逆贼首领不就是他的弟子桂小五郎吗?那这位隶属长州藩的少年刽子手是他这些年教导出的徒弟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行!事情已经涉及到剑圣,那个刽子手的生死反而无关紧要了,甚至整个京都的反贼加起来都不再重要,哪怕一万艘舢板加起来能击沉米国人的钢铁巨舰吗?

“随我来,动作轻一些。”斋藤一胡乱用布条裹了裹伤口,顺着剑心留下的血迹追踪而去,他要确定这位疑似剑圣弟子的刽子手是否与剑术本人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新选组继续缉拿京都倒幕人士还有没有意义……

“队长,血迹消失了。”一位队士指着前面的房子说:“那个逆贼有可能逃到了这里,要不要……”队士担心的是那位刽子手如果再次发动那招可怕的剑术还会死去几个伙伴,而斋藤一则瞳孔一缩,握着剑柄的手抖动的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门口之上,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招牌用汉字横写三个大字,竖写两个小字——一味屋,料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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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救治

“夫君,每天只有这一碗而已。”佐奈轻轻拍打着空山一叶的后背,端了一碗浓黑的汤药递到空山一叶面前,就像在哄孩子一般劝诱道:“喝掉这碗可让夫君饮一瓶清酒,刚刚从井里取出来的哦,冰冰凉凉的,我看雾子鬼鬼祟祟,如果你不赶快,说不定便要被她偷偷喝掉了。”

看着温柔的妻子,空山一叶嘴角扯了扯,无奈的接过大碗一口饮尽,“我说过,已经没事了……”话音未落,忍不住再次低声咳嗽了起来。佐奈替爱人擦掉嘴角的药渍,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都这样子了还敢说没事,不要找借口躲避服药。

空山一叶享受着无微不至的服侍,但心中的确万分无奈。以他对身体的控制力,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状况,虽然当初身受重伤,但经过这么多年精心调理,再加上从未与人动手消耗,身体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虽然总也忍不住咳嗽,但他知道那只不过是因为肺部毛细血管损伤过多,想调理到完美无缺,只能凭借身体恢复力慢慢磨,药物根本不管多大用处。不过这番道理显然跟佐奈是讲不通的,因为他已经试过无数次了……

佐奈柔柔的靠进爱人怀里让空山一叶搂住自己,有些调皮的说道:“夫君的身体已经不再只属于你自己了,身为妻子,本该有我一半的。”

“唔……夫人说的不错,上半部分归你,但总算还有一半是我自己说了算……”空山一叶在佐奈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夫君……”佐奈嘤咛一声,身体软的厉害。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但越是冷酷无情之人说出的调情之言,越是珍贵,也越是无法让异性自拔正当两人越靠越近之时,一个稍显冷淡的声音破坏了这种气氛。

“外面杀起来了。”雾子不客气的钻进空山一叶另一边,虽然她对佐奈大妇的地位相当尊重,平日里处处听令,但在这种事上,她一向是不肯相让分毫的。

“哪天不杀呢!”佐奈感叹道,“唉,原以为京都应该是全日本最安稳的地方。”

“新选组那帮人最近总在附近出没,夫君,不如……”雾子有些跃跃欲试的说,只有谈起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才重新恢复成当初那副猎豹般的气质,这是无法用安稳生活抹去的本能。

“不行!”挣扎着从空山一叶怀里起身,严厉的对着雾子说:“以夫君的名声新选组不可能不为所动,但他们也只是执行公务而已,只要没有主动来袭,不许对他们出手,我们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已经结束了。”空山一叶轻轻拍打着佐奈的后背,淡淡的说,寂静深夜,方圆百米之内发生这种激烈的打斗绝不可能逃过他的感知,他冲着雾子挑了挑眉,“把酒拿来。”

“唉,夫君你总是这样惯着她,虽说宠爱年纪幼小的小妾也是常理,但……”佐奈忍不住轻声埋怨道。

雾子偷偷吐了吐小舌头,乖乖起身下楼,红漆托盘上摆着两小碟精致小菜,就连用井水冰镇的清酒也多放了一瓶——小妾受宠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像又打起来,空山……”此时正是新选组与剑心一伙人激战的时候。雾子忍不住拽着空山一叶的袖口摇了摇,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出去透透气。

“去吧,记住,别动手。”空山一叶摆手止住佐奈即将开口的斥责,温和说:“让她去看看没事的,如果有不长眼的家伙溜到附近,也能警告他们一下。佐奈,陪我喝一杯吧。”

趁着空山一叶拖住佐奈,雾子一眨眼便消失踪迹,不过回来时却扛着一个浑身血迹昏迷不醒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没等佐奈发作,便有些兴奋的开口道:“猜猜这是谁。”

空山一叶放下酒杯起身走到近处,看着一头绯红色头发时已经隐隐有了结论,他不客气的抓住剑心的头发,抬起耷拉的脑袋仔细打量,脱口道:“哦?这不是比古的那个蠢徒弟吗?当初要不是这小鬼拖累,佐奈也不会被劫,我也不会重伤这么多年。”

“是啊,我一眼就认出这小家伙了,看他还没死就把他带了回来,好像正在被新选组的人追杀……”

“你们,还不快救人!”佐奈无奈的打断二人的对话,虽然她不愿意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但剑心毕竟不是旁人,当初在江户时那么危险的境地都不曾有过放弃剑心的打算,她对剑心这个乱世中依然一尘不染的少年相当有好感。

“已经长成出色的男人了呢……”打量着剑心苍白俊秀的俏脸,佐奈不由得露出一丝忧虑:“夫君,他看起来伤势很重。”

“哼,死不了,不过也差不多了。比古这家伙,当初我便警告过他不要传授我的招数给这傻小子,以这小子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左脚踝骨折、左右腿肌肉撕裂、脏器不同程度受损……没有3个月休想再与人动手,哪怕治好……”

“难道、难道还有什么后遗症?”佐奈紧张的问道。

“人体细胞分裂可是有极限的啊!”空山一叶轻声说了一句让佐奈和雾子不解的话,但下一句却忍不住让二女大惊:“会折寿的……”

“夫君,你不会也……”空山一叶了解佐奈的意思,“我当然没事,这招毕竟是我开创的。但这小子不行,他又不是比古那个怪物,发动这招没有当场全身血管爆裂而亡已经算是天赋绝顶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自己一样有多次破开空间的经历,哪怕是被动的。与那个能将自己投送到一个又一个世界的未知存在相比,自己这些微末功夫又算得了什么?

“算了,看在比古的份上,先给这家伙治伤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雾子,把我的医疗包拿来。”久病成医的空山一叶,治疗剑心这种“小伤”早已经轻车熟路,甚至药物都不用特别采买,内脏的伤势与自己一模一样。

或许把药都让给这傻小子,自己便不用每天忍受那碗难喝的药了吧,看来这小家伙多少也还是有些用处的……

与店内的轻松气氛不同,斋藤一神色复杂的盯着店内灯光踌躇不决,一个处理不好,对新选组将是灭顶之灾!

第248章 故人相见

店外。

斋藤一苦涩的盯着这座普普通通的料亭,冲进去缉拿当然不可能的,但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回去报道,不但局中法度不容,斋藤一自己也绝不允许如此怯懦。

“队长,冲进去把那个刽子手抓出来吧,虽然他疑似剑圣大人的弟子,但剑圣早已亡故多年……”

“剑圣就在里面。”斋藤一面色凝重的指了指小店,“那个经常咳嗽的中年老板就是他本人,绝不会错的!近藤局长和土方副局都知道这件事,冲田队长甚至与剑圣交手一招,不过……惨败!”

如果不是斋藤一为人严谨威望甚高,且平日里从不开玩笑,众人一定以为这番话是不愿再面对那个凶残的对手。由于芹泽鸭的影响,新选组有很多人光顾过这家料亭,不过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里面的病鬼老板就是那个神鬼皆杀的剑圣!

“剑、剑圣……剑圣给我端过菜?”“太郎,我对店老板有没有过任何不敬?”“没有,但你醉酒时曾调戏过老板娘。”“怎、怎么办……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也干过这种事吧!”“哼,蠢货,如果剑圣大人在意,你们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好了!此事决不能外传!”斋藤一扫视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众人,冷森森的威胁道“记住,如果让我查到谁敢私下吐露这件事,我斋藤一必亲手斩之!”

“斋藤队长,我们撤吧……”一个队士小声劝到“冲进去岂不是送死?”他的话代表了几乎所有人的心声,打是不可能打的,毕竟勇敢和送死是两回事。

“让我去吧”,铃木左卫门越众而出,“当初在下与剑圣大人有过一面之缘,想来也不会忘了我这位故人,而且……”他轻生说道“剑圣大人并非诸位想象那般残忍好杀。”

新选组的队士们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说你这句话跟我们说没用的,你得去江户跟幕府那些大人物说,看看他们同不同意你的说法……

“一面之缘?”斋藤一诧异的看着铃木,一向被认为是新选组中为数不少的“关系户”,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经历。

“嗯,当初在下冒充剑圣大人拦路劫掠商队,被化装成浪人的剑圣捉住,不但没有被杀反而被剑圣赐予了很多物资粮食,救了不少女人孩子。”铃木有些骄傲的说道,不只为自己,更是为了替心中偶像正名。

“铃木桑,现在可不是吹牛的时候,此事关系到新选组乃至京都的安危!”斋藤一本能的觉得眼前之人在撒谎,为了谋求上位,这些来自全日本的浪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不是局内法度森严,外加一众高层武力震慑,恐怕对京都造成的伤害不比倒幕反贼少。

“斋藤队长,请相信我一次,如果引起剑圣大人反感,我愿当场切腹谢罪。”铃木郑重的对斋藤一行礼。

这已经不是切腹的事了……斋藤一暗暗叹息,略一思索,开口道“铃木桑,以你对剑圣的了解,你与我一起拜访,那位大人会介意吗?”

无论如何自己也是这件事的直接负责人,怎能让下属承担所有风险?何况单凭一个普通队士前去打探也太过儿戏,以冲田的遭遇来看,想来如果自己持礼甚恭,像剑圣这种人物应该不会找自己的麻烦吧……

剑心被裹得严严实实躺在榻上昏睡,他的伤势如果换做普通大夫一定会束手无策,骨折之类的外伤还算容易,但内脏损伤这种麻烦事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世间缘分之奇妙就在于此,剑心学会了空山一叶的招式,空山一叶救了剑心。只有空山一叶最了解这招剑术对身体的伤害,也只有他才清楚如何治好这种伤势不让身体留下后遗症。

空山一叶净了净手对一旁担忧的二女道“没事了,让这小子在这里养伤吧,店里还可多一个劳力,雾子,把一楼的杂物间收拾一下留给这小子。”

“夫君,不如就让剑心在楼上吧,我们可搬下去,他……”“他腿脚移动不便,上下楼梯会使他病情加重,我是在关心这小子,不要再说,就这样决定了。”

佐奈翻了翻白眼,你空山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体贴了,还不是嫌弃剑心会打扰到自己,不过佐奈没有试图再劝,空山一叶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总之为剑心布置的舒适一些也便罢了——在她心中,剑心仍然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而不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刽子手。

“在下斋藤一/铃木左卫门,深夜冒昧来访,打扰之处请主家万分原谅。”

楼下,斋藤一清晰而又恭谨的声音传来,他没有报出新选组的名头,而是以私人名义拜访,就是为了不至于让空山一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刚想让出声让两人滚蛋,却被佐奈轻轻拦住,劝慰道“夫君,他们一定是为了剑心而来,虽然摄于你的名声不敢硬闯,但总归是要有个交代的。”

“唔……让他们见一下这蠢小子也好,我也有些话让他们转达。”

斋藤一和铃木左卫门在玄关脱掉鞋子,随着雾子上楼,进入房间第一眼便看到浑身缠满绷带的剑心,出现在斋藤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原来那一招并非可以随意使用的啊!一定是了,身为凡人怎么可能轻易挥出那样不属于凡世的一剑!

与斋藤一的冷静不同,铃木左卫门一下扑倒在空山一叶面前,有些哽咽的说道“剑圣大人,您……还记得我吗?十年前,甲斐山中,在下还曾不自量力的冒充过您。”

听到这话,空山一叶惊讶的打量着这位两鬓斑白的中年武士,“哦!是你啊,想不到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活着。”

已经十年了,这张熟悉的老面孔不禁让他沉浸在回忆中,说起来,如果不是眼前这家伙自己也许不会暴露身份,早已潜入长州藩隐居了。这样也就不可能在山中遇到雾子母女、遇到比古,或许自己现在还孤独的待在某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以习剑为乐呢。

气氛一时陷入沉静,谁也不敢打断空山一叶的思绪,佐奈见状,只能做起身为大妇的责任,轻声问道“两位是新选组的成员吧,此行可是为了他?”佐奈指了指仍旧处于昏迷中的剑心,她有意的没有吐露剑心的名字。

“啊……嗯……嗨!是的,夫人,其实此人正是最近在京都掀起腥风血雨的刽子手,不如剑圣大人与他,是、是师徒吗?”铃木战战兢兢的问道。

空山一叶从回忆中醒来,随意说道“铃木吗?”“嗨,剑圣大人请吩咐。”

“这小子并非我的弟子,但亦是故人之后,你回去跟近藤勇或者松平容保说,只要他在店里一天,你们最好不要来打扰,嗯,就说是我空山一叶说的。”

“额……好,在下定会转达,剑圣大人,我听说您的弟子桂小五郎最近也来到京都,活动甚是频繁……”

小五郎也在京都?十年不见,看来这家伙依然在继续他的造反大业啊!

空山一叶摆摆手打断道“我无意卷入这些俗事中,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会参与,如果我想推翻幕府,这些年也不会安心开店平淡度日了。另外,小五郎如果死在你们手里算他自己学艺不精,我心情好时不会找你们麻烦,这小子也一样。”

如果赶上您心情不好怎么办?铃木心中嘀咕,但一脸恭敬的行礼道“大人放心,在下必然会传达您的意思的。”

“那个铃木,我记得当初你深恨幕府残暴,甚至不惜放弃武士身份当起了山贼,怎么现在却甘愿为幕府做事?”听到空山一叶的疑问,铃木左卫门惨笑一声,“被杀光了,我的家人和伙伴们。”“被谁?”

铃木压抑住悲痛,缓缓回忆道“那天我正巧下山采买食物,回到寨子里才发现所有人都被杀死,不管是妇女还是孩子,统统被杀……一百多人……他们是畜生!一路打探,最终才得知是一伙以劫掠为生的浪人。我独自追杀他们,受了很重的伤势,养好伤再次寻到他们的踪迹时,发现这群畜生竟然加入了一个土佐藩主导的倒幕队伍中,成为人人尊敬的……倒幕志士!”铃木咬着牙说完最后四个字,再也忍受不住,当场涕泪横流。

乱世之中,几乎每个能活到中年的浪人都有一番难以启齿的痛苦经历,这么多年,他独自背负种种悲惨,从未向任何人倾诉,直到今天才彻底发泄出来,以至于完全无法控制住情绪。

“这样啊……”空山一叶温和的拍了拍铃木的肩膀,“你我算是有缘,以后来本店,一律赠送精美下酒小菜一份,好好活着吧,这个世界上我认识的人已经不多了,死一个便少一个。”

斋藤一从始至终没有发言,只是安静的低头旁听,对空山一叶的印象也大为改观,如果不知以往所作所为,眼前之人哪里是什么“杀神”“修罗”?虽然前几句话说得很是霸气,但本质也是一个温和且讲道理的人嘛!

待二人恭敬拜别,空山一叶转头对着剑心淡淡说道“小子,疼就不要硬抗,醒就不要装睡,笨蛋就是笨蛋,长大了也不会变聪明一些。”



第249章 你会怎样选

“空山前辈,维新志士们不是这样的!”剑心醒来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守在剑心身边的雾子弯起食指一击敲在他头上,“躺好!”

只有在剑心面前她才可以享受阔别十年已久的为所欲为的感觉,嗯,真的很不错。

空山一叶回到矮桌前端起酒细细品咂,没有理会剑心的话,事实上真正的维新志士是什么样子,他这些年看得比剑心清楚的多,“小子,你这样卖命杀人,你师父比古可知道?”

剑心哑口无言,陈默片刻后摇头道“师父不同意我下山,但是、或许他不愿我卷入乱世杀戮……”

“当年你师父杀的人不比你少,但区别是他为自己心中的道义而杀,为拯救而杀,但你这蠢货只不过是个杀人工具而已,不得不说我那弟子桂小五郎剑术本事一般般,但蛊惑人心的水平你、我、比古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啊。”空山一叶叹了一口气。

“空山前辈!你怎能这样说桂先生。”剑心不可思议的问道。

看到剑心这幅样子,空山一叶已经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趣,原本想要打听一下比古近况的他再次抛出一个问题“我问你,绯村剑心,如果为了你心中所谓的正义、人民、维新,有一天不得不杀了比古,你会怎样选择?”

“夫君!剑心还小!况且你的问题根本……”佐奈惊呼一声。未等她说完,便被空山一叶果断打断道“让他自己回答!”

就像他的剑术一般,空山一叶的问题直指本心,总让人无法防御无法闪避。

剑心从来都未曾考虑过这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问题,以师父比古的个性,一辈子窝在山里也不是不可能的,怎会与维新相冲突?但如果真的像空山前辈所说,自己会怎样选?

一个是哪怕舍去一切也要实现的理想,一个是已经给予自己一切的人……

“不可能的,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出现的……”剑心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不回答也是一种选择。

“呵呵,好了,我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了,养好伤后马上滚!以后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虽然我答应佐奈不再杀人,但替比古收回他传授你的武功是不会有任何愧疚的。”空山一叶冷然喝道。

被十年悠闲生活逐渐抚平的冷硬线条再次浮现在脸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弥漫,让裹在被子中的剑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已经不再是让人恐惧的表层杀意,而是可冻结他人意识的无尽冰寒。

剑心直到现在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才是天下最大的刽子手,与他相比,自己这一年中的杀戮简直如儿戏一般!

“夫君,你今天是怎么了?”佐奈嗔怪一句,不待空山一叶回答,起身坐到剑心身旁温言道“你还是个孩子,不用想这种……”

“不!佐奈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剑心依旧是那个剑心,虽然外表柔弱,但意志之强早已把心中之剑淬炼得无比坚韧,他不顾全身剧痛,顶住空山一叶的杀意挣扎起身,声音有些敌人,但目光坚定的说“空山前辈,如果真的到了非做出选择不可的时候,我会杀了师父。”

“剑心,你……”佐奈想要抚摸剑心头发的手忍不住向后一缩,眼前的少年让她感觉非常陌生。

“让他说!”

剑心的声音转为高亢“我也不会自杀谢罪,我会带着师父的意志活下去,睁开眼睛看着,看着全新的日本是否真的成为人人平等、人人幸福的世界,如果依旧还是这地狱般的模样,我会再次挥剑,直至结束乱世!”

因为动作太大,剑心身上的血迹透过绷带星星点点的渗了出来,作为他这番决定佐证,非常具有说服力。

无论空山一叶看此时的剑心多么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不可能靠威胁改变其意志的,尤其是这种处于叛逆期、拥有某项过人技艺、自认为世界不过如此的少年。

果然,面对这种情况,剑术再高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啊!

空山一叶心中感叹,冷冷的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让我这样做的人!小子,你所珍视的人才是你心中最后一块净土,当这块净土被你亲手葬送,无论任何人都将沉沦。由疯子创造出的世界也必然会在疯狂中终结。虽然我不是你的师父,但你毕竟学了我的剑术,我不希望有人用我的剑术为疯子卖命,记住,我不是比古,我是空山一叶。”

剑心沉默良久,不管是比古还是桂小五郎从来未曾跟他说过这些话,前者是不想让单纯的剑心思考这些过于残酷的问题,后者是为了理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种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在剑心被雾子抱下楼前看着空山一叶最后问道“空山前辈,杀人真的可以创造新世界吗?维新真的可以拯救人民于苦难中吗?”

“你们杀的那些人地位比我杀的人高吗?数量比我多吗?”空山一叶撇了撇嘴,“不管是小五郎还是你,终有一天会发现,你这种人不过是所谓维新的试错工具而已。”

看到满脸惆怅、疑惑、抑郁的剑心消失在视线中,佐奈忍不住问道“夫君,今日你为何如此激动?桂小五郎并非是个野心家,剑心也不是真的刽子手,在妾身看来剑心依旧是那个一尘不染的孩子啊!”

“无论再怎么纯净的心,长久浸泡在血污之中也会滋生出黑暗!”空山一叶决然说道。

随即又有些怅然,“这小子身负我和比古两人的剑术,假以时日,天下间除我之外再无人可胜过他,并非他的武功能超越比古,而是以比古的性子和他们飞天御剑流的混蛋规矩,比古定会以身饲剑,成就那小子。这样一来,一旦心中没有了约束,他所造成是破坏,定会将他自己和无数人一起送入地狱,永不超生!”

佐奈摇摇头,不知道是反对空山一叶的话,还是不敢想象会发生这种事,她起身收拾房间,打算下楼安顿一下身心全部受创的剑心,突然发现空山一叶身旁的角落里丢着一本书。

佐奈捡起来仔细打量,封面上写着一行她并不认识的英文《atreatiseofhuannature》。

细密的字母让她微微有些眼晕,“这、这是兰文?”“英文,好像是前几天一个来店里喝酒的家伙落下的,被我拿来打发时间。”

“夫君,你竟然还懂这些?”“感兴趣的话为夫可教你,比剑术容易的多。”

佐奈崇拜的看着爱人,发现哪怕已经过去十年,自己依然没有看透眼前男人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她翻了翻那些看不懂的文字欣喜的说道“好啊,夫君。这本说的是什么?好看吗?”

“哦,一个假装疯子的家伙教傻子怎样变成真正疯子的书。”空山一叶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侧身卧在榻榻米上,眯起眼睛看着屋外的圆月低声自语道“就像这世道一般。”



第250章 漩涡中的小店

小荻屋旅宿。

这里一直是长州藩倒幕志士的秘密据点,因为地处偏僻,甚至直到日后长州藩势力从京都全部被驱逐后仍然没有暴露。剑心失踪后的第七天,这里迎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时任长州藩京都留守的桂小五郎。

作为长州藩倒幕志士的首领,他一般不会轻易离开京都的长州藩邸,局势日益紧张下,就连他的情人几松小姐都难得相见。

“剑心的消息还没有打探到吗?”桂小五郎忧虑的问道。

跪坐在他面前的正是那晚行动唯一逃脱性命的饭塚,只见他一脸惭愧的回答道“唯一可确定的情报是绯村桑并未遇害,这几日我曾亲自探访附近所有商家住户,没有发现太多有用的信息。以当时的情况来看,绯村桑即便能够逃脱也定受创不轻,除非在外有相识之人收留,否则没有理由在外留宿的,何况已经过去好久了。”

“剑心有什么相熟之人吗?嗯……女人也算。”桂小五郎追问道。

饭塚苦笑一声“绯村桑一般不会离开此地,除非杀人后时间很充裕,才会独自一人随便找一家酒馆喝酒,至于女人……我一直以为在他眼中只有可杀之人和不可杀之人的区别……”

“唉,这样啊。”桂小五郎叹息,轻声自语道“剑心,你究竟在哪里!”

“关于这点,我这几天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哦?”

“最近新选组时常出入一家料亭,尤其是有着幕府天剑之称的冲田总司,甚至经常从开店到打烊整日留在那里。巧的是那家料亭离我们遇袭之处不远,因为新选组的存在,我并未深入料亭打探,但据情报显示,新选组上一任首领芹泽鸭也是在附近遇刺身亡的,总觉得那里有些古怪啊。”

“那家料亭叫什么?”“一味屋。”

剑心的恢复速度比空山一叶预料中要快得多。除了折断的脚踝需要静养,身上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就连相对麻烦的内伤也在佐奈细心关照下飞速痊愈。

空山一叶看到这种情况,毫不客气的塞给他一把拐杖,拎到大堂,让其分担一部分店内工作,美其名曰适当运动有益于恢复伤势。

剑心端着一壶烧酒慢慢靠近一桌子身着浅葱色羽织的新选组队士旁,似乎还未从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转变为端酒送菜的料亭手代,看着这群神色不善的敌人,剑心握着拐杖的手忍不住一阵发紧,眼神锐利的扫视几人,寻求其破绽——这早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坐在正对厨房位置的冲田总司笑嘻嘻的看着剑心,但手中竹筷尖端从未离开过剑心胸腹要害!面对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差仿佛的剑术高手,他心中其实充满了战斗。

按照那日斋藤一的说法,眼前之人的剑术绝不在自己这个新选组第一高手之下,甚至一旦发动那招剑圣的独门奥义,自己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的接下。

不过好在此招实属杀敌八百自伤一千的招数,且出招前摇时间太长,在高手对决中不可能有机会发出。

目光一向犀利的斋藤一做出结论两人剑术不分伯仲,生死对决,剑心赢面稍大——在剑术无法分出胜负之时,谁杀过的人多,谁的胜算更高,这是所有剑客的通用标准。哪怕心高气傲如冲田也不得不承认斋藤一的判断。

剑心停住脚步,前方三米处便是距离他最近的新选组队士,这个人剑心也很熟悉,正是斋藤一;隔着一张桌子的高手甚至让他觉得比斋藤一的威胁还要大,面对两位同级别高手的突袭,他没把握以现在的在状态全身而退,不得不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警惕的盯着新选组众人。

杀气开始在店内弥漫,普通食客受此影响纷纷放下手中碗筷打量,有些人开始四下打量,做好一旦火拼便第一时间跳窗逃跑的打算,这在如今的京都实在算不得什么。

一个温柔的女声恰到好处的出现“剑心,下一桌客人的菜好了,你去厨房帮一下。”佐奈踮着脚尖迈着优雅的碎步接过剑心手中的酒壶来到桌前,为新选组四位的酒杯一一斟满,温和的笑着说道“斋藤队长、冲田队长,上次我们见过的,多谢时常照顾本店生意。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原谅。”

新选组既然已经得知空山一叶的真实身份,那眼前老板娘的身份也呼之欲出北辰一刀流前任宗主千叶周作之女、当代宗主千叶荣太郎之妹,当年名传江户的美女剑客千叶佐奈!

未等两位队长回答,其中一位知道内情的队士激动起身开口道“佐奈小姐……夫人,你还记得我吗?在下藤堂平助,当年在练兵馆修习时,曾与夫人有过数面之缘,今日重逢,不胜欣喜!”观其神色听其语气,看来又是一位曾经的追求者。

藤堂平助,与土方岁三等人被称为“近藤四天王”,虽然后世名声不显,但深得北辰一刀流真传的他亦是新选组内有数的高手,剑术仅在几位队长之下。

佐奈微微弯膝施礼,被面纱遮盖的容颜露出一丝笑容“哦哦,是藤堂君啊,阔别多年,君依旧俊美如昔,怎么没有继续在江户任职,反而前来京都?”

藤堂有些惭愧的说“当年败于小姐……败于夫人之手,故生起游历日本之意。”随即抬起头,热切的盯着佐奈“无意间遇到近藤局长,被其豪气所感,遂应邀来到京都加入新选组,不想能在这里能遇到夫人,实在是、实在是……”

知道如今佐奈姓做空山,他当然没有、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不过任何人近中年的男人在异乡遇到昔日苦求不得的女神,也是如他一般吧。

“既然遇到故友,今日诸位的消费全部免费,请尽情享用本店特色菜肴吧。”佐奈再次施礼,赔罪告退,而藤堂依旧盯着佐奈的背影久久不曾坐下。

被此气氛一冲,刚才剑心到来时的剑拔弩张不翼而飞,冲田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洒脱不羁的藤堂老兄也如此痴情啊,不过话说,这位老板娘竟然让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可见其当年姿容定然超绝。”

不待藤堂回答,斋藤一突然生硬的开口道“不要忘了我们今日前来的目的。”“啊,斋藤老兄,不要板着脸,我们今天不是来喝酒的吗?顺便注意店内可疑人物。”

“以这位刽子手的武功战力,必然不会被倒幕逆贼放弃,我接到情报,最近有人时长在附近打探那晚的消息,想必他们早晚会查到这里,如此一来……”

“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哎呀呀,土方君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不是直到现在也没发现什么可以人物吗?”冲田总司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正在这时,一个头戴斗笠之人缓步踏进店内,打断了冲田总司的话,他找到一张角落中的桌子座下,缓缓解开斗笠,露出一张被新选组日思夜想的面孔——桂小五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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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震慑

“永仓,静观其变。”斋藤一按住打算起身拔剑的永仓新八,“这里是剑圣的地盘,何况桂小五郎毕竟有官职在身,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派人通知局长,加派人手跟踪埋伏,或可把长州藩藏匿在京都的逆贼一网打尽!”

几人对视一眼,藤堂平助与永仓新八默契的起身向店外走去,斋藤与冲田调换到二人刚才的位置,一左一右把住门口,看样子是不准备让桂小五郎轻易逃脱了。

桂小五郎冷眼看着新选组的动作不为所动,即便心中的猜测是错的,他也有把握在外面伙伴的帮助下从店内脱身。虽然他答应过好友高杉晋作不再以剑客自居,但以他的功力一心逃跑下,世上没有几人可拦得住他。

原本历史中,并未修习空山一叶剑术的桂小五郎也敢在长州藩势力被连根拔起后只身返回京都活动,更遑论现在!

“客人,想用点什么?”剑心拄着拐杖蹭到桂小五郎身边,但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新选组众人身上,尤其是冲田总司,那个少年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剑心,看到你在这里,太好了。”

“嗯?”剑心转过头,“桂前辈!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吃一惊的剑心忍不住用身体挡住桂小五郎,希望新选组发难之时,他可阻挡片刻供首领脱身。

桂小五郎拉住剑心的袖口使其转身,温言道:“没事的,既然你能出现在这里……新选组怎敢在那个人面前出手。”

佐奈轻声叹了口气,走到桂小五郎面前,“你终究还是来了。进去吧,他应该也有话想对你说。”

空山一叶正仔细切着鯛鱼,一盘精美的刺身即将完成,待插好鱼尾作为大旗之后,他满意的报着肩膀打量自己的作品,和每个料理完出色菜肴的名厨没什么不同。

桂小五郎跪在空山一叶面前,任凭地上水污浸透膝盖,强忍激动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老师。”

空山一叶没有转身,随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不相信以你的头脑会冲动行事。”令人激动的师徒相见气氛,顿时被这冷淡的一句话冲散。

桂小五郎暗自摇头,老师的性格真是多年也不曾改变啊!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道:“第一,我查到新选组就是在此店中公然格杀芹泽鸭,但第二天店依然照常营业,以新选组的狠辣不可能饶过任何相关人员,要么与新选组渊源极深,要么是新选组不敢惹的人物,既然连身为局长的芹泽都死在这里,那么显然第一条不成立,所以这里有他们不敢惹的人;”

“第二,中年病鬼老板,带着有明显江户口音的面纱夫人,以及年纪幼小的小妾。当我让人画出画像时,师傅、佐奈……夫人,还有雾子,我,弟子便知道,老师您在这里!当年江户一别已十年,您……还好吗?为何不派人通知弟子……弟子……很想念大家。”

桂小五郎有些哽咽,十年辛苦十年奔波,面对幕府和藩内保守派的压力,每日战战兢兢,亦兄亦友的吉田松阴老师早已被幕府处死,如果不是有高杉晋作、伊藤博文、山县有朋等松阴派好友支持,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现在。

每当危机重重之时,他总会想到那个携万钧之势,将他从重兵围困的幕府大牢中拯救出来的老师空山一叶。

自从当年佐奈拒绝与比古师徒同行后,桂小五郎便与空山一叶他们失去了联系,原以为以老师的性格多半会一直生活在某个偏僻之地,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落户在日本第二大都市京都,更没想到会在京都核心区域开了一家料亭。如果不是剑心的事,他或许一辈子再也不会与老师产生交集了吧……

“中年病鬼老板?”空山一叶淡淡的瞥了桂小五郎一眼,桂小五郎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呵、呵呵,老师,是外面的人说的,在弟子心中您永远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剑圣!”

“哼,当年在江户之时我便知道你心怀反志,你怎么做我都无所谓,但你不该把比古的弟子,也就是这个蠢小子拉下水!他飞天御剑流一脉单传,比古这辈子估计只有这个一个徒弟了,如果因你而死,你猜比古会怎么做。”这才是空山一叶不爽桂小五郎的真正原因!

想到与老师一起在江户大杀四方的比古,桂小五郎忍不住面色发紧,不过片刻便恢复平静,只见他语气坚定的说:“老师,为了推翻幕府迎回圣上,拯救天下万民,不管是我还是其他志士们都有随时牺牲的觉悟,如果比古前辈不原谅我,待维新成功,弟子自尽在他面前也就是了。”

“桂前辈,你……”剑心有些激动,“空山前辈,我加入奇兵队成为刽子手是自愿的!”

“闭嘴!”空山一叶喝道:“以你这点微末剑术强行逞能,直到现在还没死已是天大的运气!”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直面桂小五郎,“让你们这群家伙赌上性命的事,也不是我几句话便能说通的……起来吧,我虽没正经传授过你武艺,但毕竟还算有些师徒情分,不希望哪天看到你横死街头。不过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我也不会阻拦,带上这蠢小子走吧。”

空山一叶用围裙擦了擦手,重新带好面福,掀开帘子率先走出厨房,并没有走后门小巷,而是直接迈步走向正门。

他要送他们一程,就当着新选组的面。

雾子悄悄把剑心的佩刀塞到他手中,从背后推了一把,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小家伙,以后可以来喝酒,放心,即便你被新选组的人砍死了,姐姐也会替你报仇的。”

“雾子姐姐、佐奈姐姐……”剑心右手提刀,左手架拐,留恋的看了二女一眼,最终还是低下头,紧跟桂小五郎向外走去,虽然外面只有无尽的杀戮,但门外的天下终归才是属于刽子手的世界。

冲田总司站起身,隐隐拦住几人,警惕中带着恐惧的问道:“剑……前辈,您这是要……”眼神越过空山一叶,死死盯着桂小五郎,右手已经忍不住向菊一文字靠拢,但迟迟不敢触碰剑柄一下。

空山一叶没有说话,径直从冲田身边走过,少年灿烂的笑脸上沁出几颗汗珠,滑落到眼睛之中,让他有些想流泪的冲动。

拔剑,会惹怒剑圣,而且以上次的交手经验来看,他不可能伤到剑圣分毫,除了得罪这个人间修罗之外不会获得一点好处;但……如果就这样被恐惧支配,眼睁睁看着三人离开,恐怕碎裂的剑客之心再也无法凝聚出无所畏惧的剑意,剑术修为或许会终生止步于此……

什么天下大势,什么京都安危,什么剑圣修罗,我是一个剑客!哪怕是死……冲田总司笑容尽收,严肃微微欠身道:“前辈,得罪了!”

手掌轻柔的握住爱刀,突破心障的他霎时间剑意冲天而起,目标不是受伤的剑心、不是新选组大敌桂小五郎,而是直指空山一叶!

夺目的剑身闪烁着寒芒,下一击便是他的最强奥义。

但就在这时,柄头突然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刚刚出鞘三寸的菊一文字还未畅快鸣叫,便被一只大手强行压了回去。

已经走到门口的空山一叶身影消散,而站在冲田总司眼前的空山一叶则低头打量了一下满脸呆滞的少年,愈发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小子,天赋不错,胆气更佳,如果没有前面那个红头发的蠢货,青年一辈当属第一,所以,我不希望亲手毁掉你。”

冲田总司只觉得剑上压力一轻,再一看,三人的身影早已远去,耳边隐隐传来那个沙哑的声音:“你与那愚蠢的小子一样,在最需要勇猛精进的年纪一心投身俗世争斗,此生注定无缘剑道至境,可惜、可惜……”

菊一文字跌落在地,紫铜刀谭撞击到青石地板上,发出“嘡啷”一声闷响,敲击在少年心头,正如空山一叶的话语一般,久久不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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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不同的心

京都的四月总有一种让人心灵平静的烂漫之美。一座座古拙的建筑在盛开樱花辉映下,显得十分宁谧。

与熙熙攘攘的江户不同,哪怕暴动频发,行人脸上依旧没有多少紧张之感,熟人间的招呼、盛装出游的女性们、加上时不时从街边某家店中传出声调平和的尺八吹奏声,让这座城市看起来依然处于悠闲自得的气氛中。

只有夜幕降临,各处频繁传来暗杀者与被杀者间激烈打斗声,可以看出哪怕作为千年都城,也不过是乱世旋涡中的一隅,紧闭双眼塞住耳朵不闻天下之乱,只是自欺自人罢了。

剑心怀抱打刀坐在岸边,目送一朵樱花瓣在鸭川中打着旋起起伏伏,不多时便消失在视线之外。养伤这一个月,他很喜欢这样独自寻一处僻静之地神游天外,想的最多的不是自己这一年来的杀戮,而是把自己和师傅比古清十郎、空山一叶进行对比。

很久以前剑心便十分疑惑一件事,以这两位的剑术联起手来简直神鬼易辟,如果选择辅佐倒幕一派,哪里会有如今的乱世,幕府早已被推翻,整个社会会在圣上的领导下锐意改革,人民过上幸福生活,不必活在当下的人间地狱之中,但为什么他们都选择避世不出这条路?

桂小五郎曾经为他解答过这个问题:惯性。他们自成长阶段便习惯依靠自己解决问题,而一旦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他们唯一的办法是继续磨炼自己的剑术,直到能够解决为止。

但个人之力有时而穷,天下大势可以用剑搅动,却无法用剑平息,甚至有可能卷入此间成为被人、被势、被心利用的工具,这已经违反他们一贯原则,所以选择避开也就在所难免了。

剑心觉得桂小五郎只说对一半,自己的师傅比古的确如此。但空山一叶更多的应该是漠然,是彻底的不在乎。

只从那天空山一叶带自己和桂小五郎冲破新选组阻拦时的一言一行便看得出来,虽然空山一叶对亲近之人是一副面冷心热的样子,但对其他人,以剑心的读招来看,他没有从空山一叶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在意,哪怕空山一叶没有杀一个人,只用拳脚便让新选组躺满一地,也不是因为顾忌生命,而是对佐奈姐姐的承诺而已。

这是一个真正只为自己而活的人,纯粹而不可动摇。

那么自己呢?自己在师傅与维新之间选择了后者,是否也只是为自己而活?如果维新失败,自己身死那当然一切都无所谓了,但成功之后呢?

自己没有师傅坚守飞天御剑流山门不倒的坚持,也不会遇到像佐奈姐姐那种可配空山前辈渡过一生的女子,或许自己注定是要漂泊一辈子的吧……

“呦!绯村桑,桂先生不是让你安心养伤不要乱走的吗,怎么又独自跑出来了。”对于饭塚总能找到他这一点,剑心已经见怪不怪,他站起身跺了跺脚:“已经没事了,有任务?”饭塚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发,随即叹了口气:“又有哪天没有任务呢!算了……只是想看看你。”

“是谁,在哪?”剑心把提起刀插进腰带,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饭塚被剑心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然,“桂先生暂时不让我给你分配的……”

看着剑心表情逐渐转冷,他连忙摆了摆手:“组织里的人都被派出去,我自己武功实在是……所以也只能来找绯村桑解决了,就在今晚,时间还很早,我们先回小荻屋商议一下吧。”

剑心点了点头,率先迈步前行,没有看到背后饭塚闪烁不定的目光,里面蕴含着或许是……杀机?

木屋町一栋宅院之内,烛光温黄,酒液温润。加上温柔如水的美女几松弹奏着温和的三味线,让房间充满了恬淡气息。

“剑心啊……一年来,虽然相貌成熟了些,神态举止也越发冷静,但内心依旧如故,一尘不染。”桂小五郎手持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就可以放心了。”身边的伙伴大高忠兵卫心中暗暗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作为这群暗杀者的管理人之一,他需要不断评估这群已经被血液浸泡之人的心灵,一旦有人出现异常,不严重的会派人用包括金钱、女人之类的方式疏导;稍微严重的调任后方,更严重的必须秘密清理出组织,以避免惹上更大的麻烦。

虽然制度残酷,但身为弱势的一方更不允许出现任何瑕疵,否则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关于剑心的出身来历,虽然桂小五郎没有明说,但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少年与首领之间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甚至一个月前冒着极大风险亲自营救据说受伤被困在一家料亭的剑心,这在有着“逃跑的小五郎”之称的首领身上极其罕见,可见对这位少年的关心程度。

所以从他本人来讲,绝不希望剑心出现任何问题,更何况剑心本人的剑术在长州藩内几乎无人可及,在这种急需武力的时刻,无论被派遣到后方还是清除掉,都是组织极大的损失。

想到另一位与剑心武功相差无几,但一直野心勃勃想要上位的那个叫做志志雄真实的家伙,大高忠兵卫心中便是一阵发堵。

“不”,桂小五郎自顾自的说道,“正因为内心始终纯洁,才会对不停杀戮的生活产生巨大落差,在刽子手与真实的自己之间摇摆,这种滋味对于他实在过于残酷了。”

“唉,这世道,对所有活着的人一样残酷啊!”大高忠兵卫饮尽杯中之酒,起身道:“那么我先告辞了,宫部先生那边我会尽量拖延一下。”“拜托了,另外注意提防新选组。”“哈!”

几松目送大高忠兵卫走远,轻轻合上纸门,看着心情抑郁的桂小五郎问道:“今晚怎么了?要不要再用些酒?”一口濡糯的京都腔,忍不住让人精神一震。

“国家危矣,长州危矣!再好的美酒也全无滋味。”桂小五郎摇摇头,咬牙道:“宫部这帮混蛋打算火烧京都!”

几松惊呼一声,捂住小嘴小声道:“君要阻止他们吗?”

“拦不住了……保守派压力太大,组织里很多人认为如果不做些事出来把他们绑在维新的战车上,或许我们所有志士都会被赶出藩内,维新随时会烟消云散。而那些激进派又恨不得马上迎圣上回长州藩,打算武力攻打京都,两者目的相同,哪怕毛利敬亲出面也没办法的!这也是高杉拖着病体仍在苦苦坚持的原因。”

“那要怎么办?”几松一脸忧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无论对方在身无分文却想为自己落籍之时,还是面对幕府高手围捕马上要拔剑拼命之时,眼前的男人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来没有哪一次向今天一般惆怅。

桂小五郎沉默不语,手握剑柄摩挲着,片刻后紧紧搂着几松,目光再次充满坚定:“外有新选组大肆搜捕,内有无能之辈处处制肘,如今还能怎样,为了天下,唯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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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血雨之下【将近4000,聊表歉意】

雨,不知何时开启静静落下,伴随着四月晚间的凉风让人忍不住想寻一家酒馆,叫上一壶烧酒小酌一杯暖暖身子。

蓝色的布帘被掀开,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飘散开来,身着一身纯白小袖的女子款步进店。

她先是有些歉意的四下望了望,似乎对自己带来屋外冷风的行为十分不好意思,随即收起油纸伞,从怀中掏出精致的手拭擦了擦发梢的水渍,而后低着头寻了一处偏僻之地安静的坐了下来。

四周的食客们似乎不愿唐突一位如此精致而娇柔的美人,只有在这一刻才敢把肆无忌惮的目光投向她的后背身侧,贪婪的盯着女子腰臀间的弧度,暗自揣测女子的来历——这么晚的时间,哪有良家女子孤身一人外出喝酒的!

再加上她并未盘起的头发,以及清幽的白梅香气,似乎只有一种地方可以产出这样的女子……

一个熟客酒气上涌,忍不住喊道:“老板娘,老板娘,再上一壶酒!开店这么久,终于出现一位可以跟你不相上下的女子呢,今天要好好喝一杯。”

佐奈惊异的打量了一下女子,以她这么多年的阅历来看,这女子绝非出身游廓,她身上没有风尘味!更像是用如此明显的白梅香隐藏些什么。

端着托盘把烫好的烧酒放到熟客桌子上,嗔道:“莫吓坏了人家。”随即走到女子身边轻声道:“不好意思,客人请不要见怪,他只是喝多了,请问您想用些什么?”

女子先是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张开小嘴用一种独特的清冷声音说:“酒就好了。”“稍等。”

佐奈反身回到厨房,皱着眉头不知在想写什么。空山一叶依旧在忙着手里的活计,但外厅众人一举一动没有丝毫漏过他的感知,“怎么了,那女人有问题?幕府的探子么?”

佐奈摇摇头:“她并未身怀武功,也不像是游女,但如今世道还敢在雨夜只身外出喝酒……感觉有些奇特。”

雾子隐晦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见他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顿时有些兴奋,今晚又可以出去玩一圈了……

剑心这次的任务不是埋伏,而是潜入武家宅邸进行主动行刺。一个多月的静养并未让他武功倒退,反而因为发动那招突破身体极限的瞬狱杀之后,对于速度和身体协调性的领悟更胜一筹!院落中的几个护卫无人是他一合之敌,血洗这座宅院所有武士也不过一刻钟时间而已。

当他推开后门汇合饭塚后,这个不知道刚才藏在哪里的家忍不住开口赞叹道:“真不愧是刽子手啊,绯村桑!战况如此激烈,竟能滴血不沾,”

二人撑开伞漫步在小巷中,脚下木屐溅起阵阵水花,饭塚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想要放轻脚步,但总有些一浅一深的感觉,可身旁的剑心踱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却显得异常轻盈规律,一个月不见,对方的武功再次进步了啊!

他半是感叹半是敬畏的赞叹道:“不愧是人称刽子手拔刀斋,如此激烈的战斗竟然滴血不沾绯村桑。”

剑心一言不发,默默撑着伞行走,冰凉的雨水打湿绑腿让他的脚踝十分不舒服,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据点换上干爽的衣服休息一下。

“顺路去喝杯酒怎样?”“不,我……”

“好吧好吧,那我就独自去喝闷酒吧,话说绯村桑,组织里的交流活动似乎你一次都未参加过呢,除了桂先生,其他人都很恐惧你呢,是否考虑一下,那么,再会了。”

对于这位搭档了一年之久的联络人,剑心除了任务之外,并不愿多做接触,其实时不时能被饭塚挑起几句话对于剑心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已经被完全封闭的内心也只有见到桂小五郎和空山一叶这样的故人前辈时,才能稍微释放出潜藏在本性中的温暖与柔弱。

拐角,一团浓的化不开的黑暗,雨水打在上面就如凭空消失一般,仿佛隐匿着吞噬一切的凶兽,随着剑心越来越近,这团凶兽蓦地露出獠牙般的寒光,从中飞出一把拴着铁链的长刀划破雨幕,直奔剑心面门。

被雨幕和伞叶遮住视野,剑心并未第一时间发现偷袭,不过仍然凭感觉侧身,长刀闪烁着锋锐贴着他的面颊把雨伞切成两半。偷袭之人也从未指望凭借这种小手段达成目的,见被轻易闪过,立刻拽回武器拦住剑心去路。

“新选组?不,像我一样,是隐匿于黑暗中的刺客。”剑心微微俯身握住刀柄凝神打量着对手:秃顶蒙面,几乎比自己宽阔一半的矮壮身材看起来力量不弱;手持两把长刀,柄头被一根长度惊人的铁链拴在一起。

链刀?剑心这是第一次遇到除刀枪之外其他类型兵器袭击,不过兵器再怎么奇特,也只有一个评判标准:是否利用锋锐杀人。如果是,那么应对方式也非常简单:别让锋锐伤到自己。说起来容易的一件事,但想要做到谈何容易!

人类发展几千年,任何武功的基础逻辑都是——怎样有效击伤敌人和怎样不被敌人击伤。能够被传承下来的流派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核心办法,就如同这链刀一般,对面刺客显然身负某种秘术,否则这种两头都是锋锐武器的软兵器非常容易伤到自己。

剑心发动读招,警惕心已然提到极致,现在并非自己的最佳状态,不但体力消耗颇大,尚未完全康复的腿部伤势,也无法让自己发挥出速度优势,再加上不知是否只有一人埋伏,此时,防守反击才是最佳应对策略。

拖动沉重的铁链显然无法挥动双刀近战,况且黑暗中的小巷根本不适合如此长度的武器,那么……

并没有让他久等,对方全力投出右手长刀,被剑心轻易拔刀磕飞,而蒙面刺客则顺着铁链带动的巨大惯性,紧随其后,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反手持刀,平切剑心胸腹,攻击节奏衔接异常紧密。

不过这种程度的招式想击伤剑心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一步不退,仅凭身法便闪过攻击,迅速举刀反击。眼前的对手一手持刀,一手持铁链,高举过顶挡住攻击。

在刺客的生涯中,自从修炼成功这门链刀秘术,能闪过他二连击的对手寥寥无几,更何况刀术本就不是这门武功最让人恐惧之处,铁链的最大作用也并非防御和伤敌。

只见他诡异的大范围举刀闪动几下,这种距离当然不可能攻击到剑心,不过他的目的也并非直接出刀。

在剑心警惕的目光中,他双脚踩墙面,倒飞上一间低矮的房顶,手中一抖,不知不觉间环绕在剑心身旁的铁链瞬间收紧。此时想脱离开缠绕已经来不及了,剑心只来得及让一只左臂脱离束缚,便被铁链死死困住,就连握着长刀的右手也丝毫动弹不得。

正在激烈打斗的二人并未发现,一袭白衣的美丽女子举着油纸伞,软绵绵的独自行走在这条小巷中,终点正是他们此时的战场……

看着徒劳挣扎的剑心,蒙面刺客眼中露出嗜血的兴奋光芒,自己的核心力量显然是瘦小的对手无法媲美的,哪怕再怎么厉害的剑客,处于这种无法闪避亦无法出刀的境地也只有死路一条吧!这才是刺客最大的杀手锏!

“拔刀斋,死!”刺客心中狰狞的叫道,手中用力,把剑心拉了一个踉跄,借着这股力道,刺客从天而降,手中链刀直刺剑心胸口。

“笨蛋,这个世界不存在毫无破绽的剑术,只有毫无破绽的剑客!原本我以为飞天御剑流是无敌的,直到与空山第一次比试,才明白这个道理,这句话是他亲口对我说的。甚至连他空山流的绝妙奥义也有破绽,这也是空山自己都承认的事。”

“愚蠢的徒弟啊!我记得跟你说过的,在力量弱于对手时不要硬接,要学会卸力和借力,攻来,我现在把力气控制在比你还要弱的程度,记住我的动作。”……

在即将被穿胸而过的一刻,剑心脑中不自觉的回忆起当初师傅比古清十郎教导自己时的一些片段。他冷冷盯着刺客的眼睛,明确的传达出一种不屑:或许你不攻过来我毫无办法,但既然你拖着沉重身体飞跃在空中……你的全身都是破绽啊,所以,死的那个,注定是你!

能够活动的左手拉住垂在身体一侧的铁链一拽,一把反手握住对方最开始投掷的那把长刀,腹间并未提气发力,而是顺着对方的劲力推刀抹刀,滑刀近身,刀尖朝天直立,刀刃方向对准刺客,擦着来袭的刀锋切向对方顶门。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临死前的闷哼,刺客脑门直直撞到属于自己的那把长刀的锋刃之上,从天而降的惯性,让他被竖起的刀锋顺畅的从头到胯切成均等的两片,直到临死之时,刺客也不明白对方明明并未、也没有机会发动那些赖以成名的招式,即便这样自己为何死的如此轻易?

不愧是拔刀斋……或许,这应该是蒙面刺客死前最后一个念头……吧……

喷散而出的鲜血混入雨中,让周围下起了一阵名副其实的血雨,把周围一切染得血红,包括剑心,也包括方才那名缓步走来的白衣女子。剑心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喘息,任凭血雨落在身上,全身的热汗冷却后,只剩下彻骨冰寒。刚才那一站的凶险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尚未痊愈的伤势、连番战斗、从未遇到过的对手,加在一起,让他差一点便葬身于此,此时早已筋疲力尽

嗯?血腥之中传来一阵香气。这是?白梅香……剑心不由得从记忆最深处想起这种味道,那已经是非常非常久远的事情了,可以说是第一次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骤然抬起头!

比一袭纯白小袖更加白皙的皮肤、比散落鲜血更加红润的樱唇,和……比记忆中更加明晰的香味……

他慢慢起身睁大眼睛,有些迷茫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脸颊上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顺着下巴与雨水连成一串,他握着佩刀的手不禁翘了翘。

女子目光并未有任何躲闪,仿佛没有焦距一般,剑心可以从对方纯净的瞳孔中看到满地的鲜血残肢,以及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的自己。

“你……真的……”女子的视线从下向上,最终定格在剑心流淌着鲜血的脸颊上,“能唤来……腥风血雨呢……”

刀落,雨也越发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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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关于女人

“要杀了她灭口吗?”剑心在纠结。

对于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子,剑心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依恋。不管是最初舍身想要保护他的三个少女,还是后来对他照顾颇多又舍身救他的佐奈和雾子,总是在他最为困难的时刻给予他最多帮助的人。

而眼前这位女子带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温和中带着冷清,似乎还包含着另外一种复杂的情绪,青涩的剑心并不知道这种情绪代表的意义,也并未考虑在如此巧合的时间、巧合的地点、巧合的出现一位年轻美貌女子是多么不巧合的事。更不懂如果真的是一个普通弱女子看到如此血腥一幕,没有立刻惊声尖叫,反而发出一句看起来相当熟知自己行为的感叹是多么不合时宜。

缥缈的白梅香气越来越清晰,女子摇摇晃晃的向他靠进,伸出一截藕白色的手臂似乎想要触摸什么,在剑心不知所措的目光中身体缓缓软到,下意识的,剑心伸出手臂把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头的女子搂入怀中,入手处,是世间最让人迷醉的柔软。

“你应该杀了她。”一个冷冰冰的清脆女声自身后响起,剑心下意识把女子拦在身后,紧握刀柄,警惕的盯着空无一物的街道。

雾子从一处小的不能再小的阴影中现出身形,剑心长长出了口气,“雾子姐姐”,他有些疲惫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很可疑,她从我家店里出来后我便一直在跟踪她。”雾子指了指重新被剑心扶助的女子道:“杀掉吧,或许是幕府的探子。”

“可是……可是她并没有武功在身,怎么可能……”

雾子先是嗤笑了一声,随即训斥道:“笨蛋剑心,刚才和你交手的家伙明显是忍者一流,而且从他武功很忍者,手段却一点也不忍者的作风来看,明显是御庭番众的手段,也只有这群自诩幕府正统守护者的恶心家伙,才会在把你困住的情况下跃到空中与你比拼剑术,如果是我,你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忍者的手段可不仅仅是武功!尤其是与忍者有关的女人更不可半分大意,杀掉吧。”

剑心一愣,不由得想起眼前这位娇小的姐姐的出身来历,她确定刚才自己的对手是御庭番的忍者,那就绝对不会错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怀中这位柔弱的女子……

剑心忍不住松开手臂任由女子跌入雨水,但就在女子即将落地的瞬间,他鬼使神差的再次伸手拉住她的身体。

剑心愣了愣,自己这是怎么了?

雾子也是一愣,这还是被幕府成为刽子手拔刀斋的冷血刺客吗,到底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啊……“算了,既然你下不了手,我帮你代劳吧。”

她反手抽出背后的短刀,向前一跃,对准女子的太阳穴直戳而去,眼见寒光闪闪的利刃便要贯脑而入。

“不要!”剑心抱着女子一闪身,躲过雾子的刀锋,急急说道:“雾子姐姐,你不也说过是‘或许’吗,或许一切都是巧合,还是、还是饶了她吧。”

雾子原地愣了一秒,冰冷的俏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剑心也长大了,成为一个男人了呢……”

剑心有些羞涩偏过头反驳道:“才不是!我只是、只是……”

“好吧,既然这样,剩下的事你自己处理吧。”说着,雾子收刀还鞘,转身准备离去。剑心连忙说道:“雾子姐姐,可不可以把女子暂时留在店内,毕竟我那里不方便带她回去。”

对于剑心这个过分的要求,雾子险些一个踉跄,店里的女人足够多了!

她回头怒道:“你自己看上的女人自己负责!哼,看来空山说得对,这样的乱世里拥有一副柔弱心肠的你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小心这个女人,你好自为之。”

剑心呆呆的看着雾子离开的方向,再次看了看怀中的女人,叹了口气把女人夹在肩上,撑起她的油纸伞,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擦完最后一张桌子,佐奈有些疲惫的扶着腰,最近一些天身体好像越来越差的样子,不但食欲不振,就连体力也大不如前,暗暗感叹自己毕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名动江户的女剑客了。

不知何时,雾子带着一身水渍出现在店中,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佐奈,正想偷偷溜走的时候被佐奈严厉的质问道:“雾子!你去了哪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总仗着武艺在身偷偷把一些客人弄得生不如死。”

“我只是看他们调戏你,想为你出口气嘛……”雾子嘟囔道。

“住口!”佐奈一声厉喝:“他们也不过是喝多后行为不端罢了,谁家开店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何况以我的身手那些蠢物怎可能占到便宜。你不要为自己想出去玩闹找借口!”

刚才在剑心面前还威风八面的雾子变得如鹌鹑一般,缩着头不敢有任何反驳,只是求助的看着厨房方向,寄希望于空山一叶早点出来把这个脾气越来越凶悍的“大妇”劝走。

不过往往在这种时候,空山一叶的天赋听力会自动失效,一丝不苟的继续收拾早已一尘不染的餐具……

“说过多少遍,身为空山家的女人,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空山家的规矩,那本《女庭训》你看了八年,却一句话都不曾记住!如果哪天你做出有损空山家名誉的事,我定会要求你切腹!”

“空山家不是只有空山自己嘛,他都不在乎的……”雾子小声反驳了一句。

佐奈大怒,提起一旁的扫帚便要过去追打,雾子怪叫一声向厨房跑去:“大妇善妒,要打杀小妾啦,空山快来救我!”

空山一叶再也无法装作不知,瞬间出现在佐奈身侧,手臂环住她的腰身,手掌在她手背一抹一点,佐奈从指尖到腿根一软,再也握不住扫帚,手指一松,缓缓倒在爱人怀中。空山一叶脚尖轻轻向前一送,扫帚立刻慢悠悠被踢回原位。

如此平平淡淡的一手,如果被精研武艺的人看到定会惊爆眼球,这种控制力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了。

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温柔:“饶了她吧,这次是我让她去的,你不是觉得那女子有些问题吗,雾子,情况怎么样?”

雾子立刻跃到二人身边献宝似的把情况描述一遍。

听到种种疑点,佐奈立刻放下对雾子的怒火,有些担忧的问道:“既然这样,剑心那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哼,比古的蠢徒弟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还能闯出刽子手拔刀斋这种嚣张的名声的?看来幕府的确大不如前,他们御庭番也开始堕落了。”

“夫君!”

“好了好了,到时候想办法通知一下桂小五郎吧,毕竟那蠢小子现在是他的手下。不过那女子待在蠢小子身边也不是坏事,与他的木头师傅不同,从小到大那蠢小子总能让女人对他产生好感,也不知这家伙究竟好在哪里……”

看到两女以一种“你竟然也有资格说出这种话”的目光看着他,空山一叶尴尬的止住话题,“啊,对了,我看佐奈你最近有些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明天让高荷大夫来看一次吧,正巧这些天他在京都。”

雾子立刻拉着空山一叶的衣袖警惕的说道:“不要!换个大夫来看,每次他带着孙女来,那个小姑娘总会缠着你。”

空山一叶怒道:“别胡说,她才八岁而已!”

面对两女投来的怀疑、不屑、鄙视的目光,剑圣大人败退。

第255章 雪一般的女子,巴

女子呼出的酒气、血腥味以及淡淡的白梅香混合在一起的,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剑心。肩抗女子快步行走在偏僻的小巷中,剑心想了很多,经过雾子的分析,这个女子身上的疑点已经很明显,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哪怕不杀她,也绝不会带她回到组织赖以栖身的秘密据点,直接扔掉是最佳选择。

但不知怎么,直到回到小荻屋,剑心也下不定决心怎样处置这个女子。

“回来了?”看着挟裹着风雨推门而入剑心,老板娘有些关切的问道。剑心把浑身湿透的女子缓缓放到玄关的地板上,“老板娘,麻烦为她准备一个房间。”

“你们长州藩还真是忙啊!”老板娘俯身仔细打量着女子,随即操着一副硬朗的关东口音揶揄道:“杀完人之后就是女人吗?”

“请快一些准备房间。”剑心一点也不想解释,不过见多识广的老板娘显然误会了剑心的意思:“现在都客满了,根本没有房间。我这里又不是供男女幽会的旅。”

老板娘自顾自的走向里间,嘴里不在乎的说道:“带她到你自己的房间吧,我去准备热水和替换的衣服。”

剑客真的尽是一群冷酷的家伙!

剑心倚靠在浴室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知在想写什么。这个年代,男子到了十六岁早已可以娶妻生子,不过从小身边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单身老男人,让他女人的感觉极其迟钝。

他可以通过步伐、呼吸、眼神、动作瞬间判断出对方的威胁性,但女人便完全没有任何标准可供评估,毕竟飞天御剑流所修习的内容尽是杀人的手段。

老板娘推开门打断了剑心的思绪,剑心赶忙道谢:“啊!弄好了吗,帮了我大忙。”“不客气,不过……”老板娘有些犹豫,但还是从女子脱下的衣物中掏出一柄装饰精良的匕首:“这个……该怎么处理……”

这个年代,携带武器防身的女子只有两种,一种是忍者,一种是出身于武家的女子。尤其是后者,虽不一定修习过高明武艺,但根据惯例,这是用来在遭遇不可抗拒的侮辱时,确保武士家名不堕的象征——不能杀敌,但至少可以自戮。

那么,这女子的来历和目的就相当可疑了,在当今如此严苛的礼法约束下,不顾女子身份独自深夜外出饮酒,如果这种行为被父兄得知,是有可能被要求自尽的!

剑心回想起雾子的话,握着剑柄的手松松紧紧,但一直无法下定决心。老板娘叹息一声,把女子的衣物和匕首塞到剑心怀里,示意剑心自己选择,再次长叹一声默默离开。

杀还是不杀?如果只凭怀疑便杀掉的话,那自己和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浪人有何区别?这一年为了心中救世理想而陷入无尽杀戮又有何意义?不杀……

如果因为女子而暴露了这处所在,最终导致被新选组之类的幕府爪牙围剿,那岂不是对不起桂小五郎、高杉晋作等人的苦心计划,对不起朝夕相处的伙伴们?

唉,至少应该让她有个解释的机会吧!剑心抱着换上店家衣物的女子走进自己的房间。纠结了很久的他,最终下定决心等明日女子醒来再做打算,虽然这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做法,但有时命运也不就是这样吗?

剑心随意换上一套干爽的衣服,抱着刀坐在窗前。自从进入京都执行“天诛”任务以来,除了养伤那些天之外,每天入夜他都是如此休息的,与其说是时刻警惕避免被偷袭,不如说是每次躺下合上双眼都忍不住想到那些被他砍倒在地的、各种奇形怪状而又面目狰狞的尸体!

这个少年人正在极力反抗心灵新出发出的抗拒和警告,剑客意志附加的意志力是其强大的动力,可以克制软弱、惰性、恐惧、贪婪、暴躁……等固有的人性弱点,但无论如何,这些都是独属于“人”的情绪。

一旦失去,或大彻大悟成为世外高人,就像比古清十郎;或冷酷无情成为纯粹的兵器,就像最初的空山一叶;但更多的是逐步堕入魔道的阶梯,彻底沦为想要葬送一切的恶魔!

剑心并未如他的两位剑道前辈一般意识到这点,相反,他认为这些是干扰自己的软弱,就像迟迟无法决定要处决眼前的女子一般。

他死死盯着睡在榻上的女子,想要给自己找个痛下杀手的理由,或许一开始便不应该收留她的,该死的白梅香!剑心一把抽出长刀,抛掉刀鞘走到女子身前,双手握刀,刃尖对准女子咽喉,就像执行任务时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猛的直刺进去!

“啊!”少年心中大叫一声,骤然惊醒。好在是梦啊……剑心长长松了一口,人性的光辉一面就像窗外的晨光一般驱散阴暗,或许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这对于他是何等的幸运……

“不好!被她逃了吗?”剑心瞬间把刚才莫名其妙的庆幸心思丢在一旁,抓起长刀向楼下奔去,一旦泄露了消息,可不是一两条人命的问题,毁灭的将是长州藩乃至与之合作的诸多尊攘伙伴们的全部希望!

一阵清晰的白梅香传进鼻孔,楼下,女子聘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剑心稍稍松了口气。

“喂,你没事了吗?”剑心叫住女子,明明是问候的话语,但冰冷的语气怎么听也有些出言不善的意思。

“对不起,昨晚我喝醉了。”女子抱着高高的一摞食盒,无法屈身行礼的她,对着剑心轻柔的点了点头,随即侧过脸歉声道:“在我喝醉的时候……给您添麻烦了。”无论神态、动作就像被露珠压弯的花瓣一般惹人怜惜。

“你的名字是?”剑心微微仰头盯着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的美丽女子,语气不由得温和起来。

“我叫巴,雪代巴。”似乎不愿与剑心再多说什么,整个人就像一朵洁白而又冰凉的雪花一般轻柔的踮起雪白的小脚,转身飘去。

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配上几颗腌梅子、几片泽庵黄萝卜、一尾盐烧青鱼、一碗味噌汤,就是这群志士的早餐,比起那些不知米味的农民、贱民和大多数只能以粥度日的平民来说,已经是相当丰盛的饭菜了。对于这些不知何时便永远也无法吃到下一餐死士们,富裕的长州藩还是颇为大方的。

叫做雪代巴的女子此时代替小荻屋的女侍,安静的跪坐在盛满米饭的木桶前,为围坐两侧的众人添饭。

“哦?你是新来的吧?”其中一位志士语带调笑的问道。“我叫巴。”女子一边为其添饭,一边轻柔的说。

“是个美人呐!”不知是谁起哄到。“以后请多关照。”雪代巴似乎并不介意,只是默默的做自己的事,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个合格女侍。

“呦!”饭塚大咧咧的坐在剑心身边,“那个女人,好像是绯村桑你带回来的吧。在哪捡来的?的确是个大美人,对于绯村桑来说有些不寻常啊!”见对方依旧端着饭碗没有搭理的意思,饭塚也不在意,继续问道:“那么……滋味如何?”

饭塚捏起一颗梅子抛到嘴里,揶揄的看着剑心说:“我听老板娘说了,她昨晚在你房间过夜的吧……”

噌的一声,是拇指弹动刀谭的声音,剑心拄着刀立在自己与饭塚中间,身上散发的杀气让偌大的房间瞬间静音,所有窃窃私语全部消失,众人无不用有些惊惧、恐慌的神情偷偷打量这位年轻的刽子手。

即便同为负责“锄奸”的杀手之间也是有森严的等级之分的,在这个以杀人为职业的团体中,划分地位不是依靠别的,正是剑术,也只能是剑术!剑心无疑是处于最高等级的存在,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仅在最高领导人桂小五郎和创始人高杉晋作之下。

看着剑心散发着杀气踱步走到门外,饭塚忍不住朝着对方的背影抗议道:“别吓人啊!害得我把核都吞下去了,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雪代巴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从剑心身上移开,尤其是他脸上那道始终不曾愈合的刀痕,让这位如雪般的女子的眼神更加冷清,却也不知多少情绪被掩盖在这种纯粹的冷清之后……

第256章 迷途猫

“请将你昨晚看到的事全部忘掉,然后离开这里。”剑心背对着女子,面无表情的下了最后通牒,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说完这句话之后的心情。

按照组织的“惯例”,他是不应该私自放走这种可疑人物的,而一旦上报当晚的种种情况,组织的锄奸队绝不可能让女子活着离开小荻屋,哪怕是错杀,与泄露组织情报的风险相比也不值一提。

事实上,在剑心执行天诛任务这一年中,几百名命丧他刀下人物不可能全部是罪有应得的,以剑心有意无意得到的消息来看,被他误杀的冤魂双手都数不过来,这也是他一直封闭内心,不肯接受现在的自己的重要原因。

不过女子并未像他想象中一般道谢下楼,反而用一种独特的清浅声线问:“我留在这里给您带来麻烦了吗?”

是?否?虽说的确有些麻烦,但……为什么她会这样说?难道不愿意走吗……“家人会担心吧?”剑心转念间想了很多,他没有正面回答。

“迷途猫。”“嗯?”他不知道女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转身盯着她的脸,眼神带着审视的凌厉。女子依旧安静的跪坐在塌上,毫无情绪波动的回答道:“如果有家可回的话,谁还会深夜去喝酒。”这句话算是解释了当晚出现的动机。

迷途猫……被迫离群索居,又看不到希望,整日惶恐不安的弱小生命……剑心叹了口气,在没有遇到师傅比古之前,自己不也是这种人吗?

似乎感知到窗前男子的眼神逐渐柔和,女子抬头看着对方脸颊上的伤疤:“已经不再流血了吗?真是太好了。”

剑心心头一震,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女子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在掩饰一些东西。但他并未深究,而是转身走到女子对面,从怀中掏出她的那把精致匕首放到女子身前,“这是你的吧。”“是的。”“京都是个危险的地方,这种小东西保护不了你,还是快点找个安全的栖身之所,找个不需要这种东西的地方……”

“找个没有刽子手的地方……”“嗯?!”剑心深色一凛,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吗……”女子依旧没有任何解释,只是伸手把匕首放回怀中,低着头不再说话,但意思非常明显:现在这种时候哪里没有战乱呢,与之相比,虽然亲眼看到剑心凶残的杀戮,但有并未把自己怎样的、武艺高强的剑客保护,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二人相对无言。

剑心知道,以眼前女子的身材相貌,哪怕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京都,也难保不会有来自各藩的浪人见色起意,毕竟就连宣扬自己维护正义的新选组也干过不少强抢女人之事啊!不说已经被诛杀的前首领芹泽鸭,据可靠情报显示,那位号称忠义无双的近藤勇也有几个良家的女儿当做外室。

事实上如果不是眼前这位叫做雪代巴的女子被认为是自己的女人,组织里的那些家伙恐怕早已安耐不住了吧,这种绝色姿容可不是那些游女可媲美的。

留在这里也好,与自己共处一室也无所谓,反正自己需要的也只不过是靠窗的三尺之地罢了。想到这里,剑心一言不发的提剑下楼,他需要为女子找一个可长久待在这里的身份。

厨房外间,小荻屋老板娘一边擦碗一边听剑心简略的叙述,“迷途猫?”“嗯,能雇佣她吗?”“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带她回来的不正是绯村先生你吗?以你们长州藩的阔绰,替你们这样的志士养一两个女子应该没有问题……”

“不是的”剑心急忙打断老板娘的话:“昨晚……只是迫不得已……”

老板娘不知是否听懂了剑心的解释,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描金黑陶大碗,用带着些许笑意的语气道:“受长州藩的长期关照,我们小荻屋十分感激,不过因此我们也忙得不可开交,连小猫都想借来帮手。不知道你明白吗?而且据我观察,她很能干。”

听到老板娘的话,剑心松了口气,他明白所谓“借过来帮手”的意思是从自己身边借过来,是对女子身份的一种保护。如果当真把她与自己的关系撇干净,女子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遭到组织里那些人的觊觎吧……

“当今世道,又有谁没有一些不可告人的过去呢!”老板娘看似无心的随口一句话,稍稍打消了剑心的不安,是啊,当今这种乱世,就连自己这样的顶尖高手都不会轻易泄露身世情报,更何况一只弱小的迷途之猫。

“呦!你在这里啊!”无所不在的饭塚打断剑心的沉思。“什么事?”“桂先生和片贝先生来了。”剑心对老板娘点了点头,随着饭塚快步离开。老板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刽子手也毕竟是个少年人,如此一来,他的眼神会温柔些吗……”

桂小五郎面色冷峻走在众人最前,直到看到一副侍女打扮、与他擦肩而过的雪代巴,才停下脚步注视着女子的背影,“这个女子是……”

“传闻中的那个女子?”片贝打趣道:“据说和绯村的关系不一般呐!”

“呐,昨晚……”“饭塚!”

“白梅香……”“桂先生!”两人有些诙谐的语气让剑心忍不住开口打断他们的发言。

桂小五郎眯着眼笑了笑:“我没有恶意,只是……为了以往万一,饭塚,查一下那女子的来历。”“嗨!”

“绯村,我们并非为那女人而来,昨晚你去执行任务了吧?”听到片贝的话,众人表情重新恢复严肃。剑心点了点头:“嗯,按计划行事……”

“在回程途中,遭到刺杀了吧。”“嗯?”剑心有些疑惑,这件事并未告诉任何人的,怎么会这么快便传到高层耳中?

“善后可是费了我一番功夫啊。”饭塚的话解答了剑心的疑惑,随即凌厉的看着对方,脸上写着“你竟然跟踪我”这几个大字。

被剑心看的有些发毛,饭塚装作随意的走到桂小五郎身后,“可别怪我啊,在外面的时候我一点不能大意。”

“你觉得是什么干的,绯村,猜一下吧。”桂小五郎走进庭院,淡淡的问道。

“可能是幕府的刺客。”“新选组吗?”片贝追问道。

“不,我第一次遇到那么怪异的流派,真要说的话……”

“御庭番众之类的吗。”桂小五郎接着道。

“是的”,剑心确定道。

“绯村的存在只有内部极少数人知道,有人埋伏你就说明……”片贝语气沉重的说。

剑心瞬间明了对方的意思,可以明确得知自己执行任务的情报,又提前埋伏高手刺杀,也只有一种情况!不由得脱口而出:“藩内……出了叛徒!”

饭塚背对众人,气息丝毫不乱,但如果此时摸一下他的后背,一层细密的冷汗几乎要渗透衣服。

“应该是这样的。”桂小五郎平静的说,似乎早已知晓这个结果,“事关重大,这件事由我亲自负责调查,你们目前要小心提防新选组,明白吗。”

桂小五郎不准备再多言,关于叛徒他心中早已有所怀疑,只不过现在还未到揭穿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证据让组织内的众人信服,他话中的意思同时在说给身边的三个人听。

剑心明白的是:不必担心暗处的刺杀,我有办法避免这种情况,只需要注意明面上的对手便是了;片贝听出桂小五郎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所以也不必惊动组织众人;至于饭塚,嫌疑本就最大的他知道对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以桂小五郎的本事,如果自己再次行动,几乎可以肯定会被查到,短时间内决不能轻举妄动。

这就是身为首领的必备本事,远比剑术要重要得多!

桂小五郎看到已经达到目的,再次轻松的看着剑心,用一种前辈对后悲特有的亲昵语气说道:“绯村,春天就快要过去了呢,石榴花开了。”

“啊?”身为少年的剑心当然不知道,这种有着火红裙边的花朵象征的子孙满堂、多子多福的意思。

院中的石榴花似乎听到了桂小五郎美好祝愿,从花瓣上滑下一颗露珠,鲜艳的红在阳光照射下晃了几晃,美得让人沉醉。

回复书友

多谢书友评价支持。

第一,主角的描写的确需要加强,在这部剧情里,由于原本人物性格过于丰满,实不忍破坏,所以会减少一些笔墨。

第二,关于鬼眼狂刀。也许大家也注意到了,我的这部小说关于招式打斗方面的描写基本是比较硬的,在历史背景方面同样如此,所以鬼眼狂刀有些不是很合适,而且我没看全过这部动画,故暂时没有列入计划中。

至于本卷,追忆篇结束就是终结,正剧的剧情不会在本卷展开,会在下下卷,或下下下卷了,而且我觉得正剧的深度和精彩程度比起追忆篇差了不止一个等级,正剧中很多故事倾向少年漫。如果不是剑心塑造的过于成功,基本至少一半故事很一半

下一卷也不是只狼,因为工作关系,我一直没时间再玩,所以了解的还比较少,苇茗一心和空山一叶的剑圣之战还需要再等几卷。

剧透一下吧,下一卷空山会去砍美国人了,不是这种,也是武士电影,我以前提到过的,也是一直想写的。

更新不稳定,再次请求原谅。

第257章 求箴

京都,伏见稻荷大社。

虽然早已过了祓禊庆典,但前来上香许愿的人依旧络绎不绝。空山一叶依旧是一副店老板的标准打扮,如果不是高大的身材和蒙面的面福显得有些突兀,只看朴素的衣服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此时的他正小心翼翼的护在佐奈身侧,但凡遇到靠近的闲杂人等均被他不着痕迹的发力挤开,哪怕在稍显拥挤的人群中,二人身边也始终保持着方圆至少一米的空间。

这种霸道的行为如果在往日一定会受到妻子温言劝阻,但此时的佐奈根本没有把任何注意力放在身旁的爱人身上,而是双手虚虚环绕在小腹前,满脸圣洁的幸福表情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复刻下来当做菩萨雕像来供奉——她怀孕了。

对于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几岁的江户时代,将近三十才刚刚有孕佐奈可谓高龄产妇中的高龄产妇,其实自从与空山一叶有了夫妻之实的那天开始,佐奈几乎每天都在暗暗祈祷自己可以怀上爱人的孩子。

身为一个合格的正妻,第一任务便是要保证空山家血脉延续,雾子无法受孕的事她早已知晓,所以她也动过做主为空山一叶续个侧室的念头,不过理所当然的被空山一叶严词拒绝。

按照空山一叶的意思,佐奈无法受孕完全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受到重伤的身体还未恢复。

对于这种说法,佐奈很感激,她知道是夫君安慰自己。因为她很清楚,当初在江户之时空山一叶亲口对她说过曾经有过子女,而且这么多年来的医治让她自己也成为半个名医,她知道夫君伤势在于心肺,怎么可能会影响其他方面……所以问题绝不可能出在夫君身上,对方这样说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时至今日,几乎已经成为佐奈的一块心病。

当会津名医高荷大夫说出“恭喜夫人,是喜脉”这几个字时,佐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以高荷家在整个关西地区鼎鼎大名的医术,身为当代家主的高荷大夫不可能会误诊,但患得患失的佐奈依旧吩咐空山一叶连请三位大夫确认。不怪她如此紧张,这个消息对于一个与夫君结合十年也不曾有孕的妻子实在太过于重要!

在各位大夫再三保证后,佐奈几乎激动的整晚不曾入睡,深感自己这些年坚持不让丈夫出手杀生的行为终于得到神佛保佑,对此换来的是空山一叶的苦笑,和雾子的不以为然。这两个家伙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个!

但奈何家庭话语权已经提升至顶峰的女主人佐奈相信,她当即便决定当日歇业,一大早便前来这座京都最负盛名的神社还愿,顺便替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至于商量好的要找机会通知桂小五郎剑心遭遇的事,早已被三人忘得干干净净。

“夫君,我们去求签吧,大家都说这里的签很灵验的。”佐奈拉着空山一叶,语气中分明没有商量的意思,不由分说拿起箴筒摇了起来。

空山一叶无奈的看着双目紧闭面露虔诚的妻子,对于他而言,心中的喜悦远远无法与佐奈相比,更多的其实是矛盾。

一方面是他早已享受过儿女环绕的日子,对此当然不会有强烈的欲望,而且他始终不能忘怀另一个世界的家人。

哪怕在此世界已经生活了十几年,与佐奈、雾子二女感情甚笃,但前半生所有的酸甜苦辣,与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关联,没有人可以越过如此巨大的心灵空白而坦然。

更何况,空山一叶内心始终在担忧一件事——真的可以留在这个世界终老一生?他没有丝毫把握!而一旦不知何时再次被莫名放逐到另一个世界,留下孤儿寡母在这种乱世中自己怎能安心?

啪嗒一声轻响,佐奈拿起竹签打量,小小的欢呼一声:“夫君、夫君,你看,是小吉。”

雾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佐奈身侧,打量了一眼竹签撇了撇嘴,“佐奈,再抽一次,抽到上上吉为止,空山的孩子怎能是小吉。”

“闭嘴!”佐奈呵斥道:“求签最重诚心,这是上天的旨意,哪里有你这样做的。而且父亲曾经说过,求签最好的结果便是小吉……”

“女施主此言大善!”一旁总是一副昏昏睡睡模样的老僧抬起眼皮赞叹一声,“小吉乃徐徐之吉,取延绵不绝之意;大吉未必为吉,因盛吉必衰,得一时之利如不谨慎言行,必生灾殃!奈何世人多不明此理,尊父乃高人也!”

佐奈闻言大喜,毫不犹豫的掏出一枚小判双手合十,恭敬的投到旁边的赛钱箱中,看得雾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得卖出多少瓶酒才能赚回来啊,女主人总是这样大手大脚。雾子选择性的忘记自己偷偷喝掉的酒早已远超区区一枚小判了……

和尚眼皮微微一跳,伸手拿出一本古旧发黄的御箴书翻开递给佐奈,只见上面写着一首简短的箴言诗:高危安可涉,平坦是延年;守道当逢泰,风云不偶然。

“大和尚,这是什么意思?”雾子凑上前,但翻来覆去也看不懂,忍不住开口问到。

“夫人求的是什么?”“求……”佐奈摸了摸小腹,抬头看了一眼空山一叶,有些羞涩的说:“求家庭。”

老和尚点了点头,苍老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天然的魔力:“身处是非之地过于引人注目反而过得不安稳,平凡的生活才是长寿安乐的方法。如果能守着朴素勤恳的生活方式,一定会安泰平和,这样诚实的生活也必定会得到上天的恩惠吧。此签虽小吉,但对追求家庭安康的人来说实乃上上之吉。”

说完,若有所思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便双目一闭,看来是耗费了很大精力,想要继续打盹的意思。

佐奈恭敬的行了一礼,再次投进一枚小判,欢快的拉着空山一叶远去,直到三人没入人群再也不见踪影,老僧这才缓缓摇头嘟囔道:“明月中宵挂当空,偶因云遮色朦胧,行人远去无消息,失欲东西不见踪。唉,这首诗的下阙可并未收录在这本缺言少语的箴书中啊……有得有失,有失有得,天道吗?呵……求吉不如求己,世间之事莫不过此啊!”

空山一叶似乎隐隐感知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怎么了,夫君?”“没什么,佐奈,晚上想吃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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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拔刀斋的心【3000字章节】

送走桂小五郎一行人,剑心有些心不在焉的摩挲着掌心的五彩陀螺,除了发呆,这已经是他仅有的小爱好了。

也只有看到陀螺歪歪扭扭旋转跃动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知动辄拔刀斩人的刽子手。

窗外,雪代巴忙碌的身影穿梭在院落中,这个被自己捡来的漂亮女子仅仅一天便融入了这里,无论男女老少对她的态度都相当友好——虽然她看起来与自己一样冷淡。

不过,谁又能对一朵柔弱的白梅升起厌恶之心呢,不像自己,浑身上下的血腥味无论怎样搓擦也不会减轻半分……

剑心自嘲的一笑,提起剑迈步出门,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只是任务中的一环罢了。话说自从下山后,哪里又能称得上家呢。

京都的街道永远是一副人来人往的繁华样子,头戴斗笠的剑心很少逛街,这次他想找一家酒馆独自喝到天黑,事实上他更愿意在安静的河滩、偏僻的神社、无人的林间找一隅阳光充足的空地安坐。

嗯?被盯上了,是个高手!

剑心背部肌肉一紧,左手拇指不动声色的按住刀镡,斗笠压得越发低了。不用再看,他早已把方圆百米之内打量的清清楚楚,如果遇到包围第一时间向左前方冲杀,那里有一座汤屋,里面不但人员众多,有水气作为遮挡,最重要的是光着身体的人不可能带武器,所以里面提前布置埋伏的概率很低。

这样,不管是利用地形杀光追击者后从容离开,还是从后门逃到小巷中再利用速度摆脱追杀都是上佳选择。一年中,剑心无论猎杀别人还是被人猎杀的次数太多太多,多到不用周密分析,仅凭本能便可迅速作出反应的程度。

“雾子!这里可是大街上,收起你的杀意!”一个熟悉的女人低呵声音传到剑心耳边,随即这个声音转为温柔道:“剑心,来,在这里。”

剑心手上一松,转过头苦着脸向前蹭了蹭,躬身道:“啊……佐奈姐姐,雾子姐姐,那个……好巧……”

虽然空山一叶与他师傅比古清十郎是同辈,但不管佐奈还是雾子都不允许剑心用长辈的敬语词汇来称呼,这恐怕也是女人的共性。

雾子喜笑颜开的拉着剑心的手,根本不在乎已为人妇的事实——她是毫不在乎所谓礼法的。当然,从来也没人教她这些,因为空山一叶更不在乎。

“剑心,你肯定没杀那个女人,是不是,那天晚上你有没有睡了……”雾子挤了挤眼睛,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当然没有!”剑心一愣,面色涨得像发色一般绯红,气呼呼的挣脱雾子的拉扯,有些色厉内荏的说:“身为剑客,怎可趁人之危,那女子也并非是游女,在下当时只是不忍心……”

“还不是心动了?否则一刀杀了也毫不犹豫才符合刽子手拔刀斋的风格!”雾子抢白道。

剑心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怒视着雾子,但目光着实有些游移不定。他从未如此心虚的感觉,扪心自问,难道真的不是因为动心才放过疑点重重又严重威胁组织情报的女人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佐奈瞥了一眼互不服输的两人,两人都是除了剑术武功增长,个头和心灵都没怎么长大的内心纯洁之人,好在雾子有自己管教、有夫君兜底,这些年过得还算老老实实。

但剑心这小家伙在离开师傅后,却只能自己乱闯,桂小五郎又一贯是个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怎么在乎之人,以至于剑心现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让人看起来既心疼又可气。

哎,以后自己的儿女可千万不能像这两人一样,一定要严加管教,成为像他父亲一般的超卓人物!佐奈抚摸着腹部暗暗想到。

这个现在看起来更像厨师的超卓人物毫不客气的把提着的一堆食材塞进剑心怀里,冷声道:“本店不欢迎吃白食的家伙,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拿着,算作你的饭钱了。”

虽然身为武者双手决不能同时被占用是铁律,但剑心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抱着几乎遮住半个身子的东西跟在几人身后,眼前这位大人的脾气是什么样的剑心非常了解,甚至比身为妻子的佐奈更清楚。

毕竟当初第一眼看到空山一叶,就是一场前所未见的残酷屠杀……何况剑心更不相信有谁可以在这位眼皮底下杀掉自己。

因为早早挂起了歇业牌,所以店内非常冷清。空山一叶按住想要系上围裙忙碌的佐奈,冲着剑心招了招手,“跟我来。”

厨房中,两个当世顶尖的剑客一个手持厨刀运刀如飞,一个手忙脚乱淘米洗菜,时不时传来一句诸如“蠢货”“笨蛋”之类的低喝,但奇怪的是,剑心在这种环境中反而觉得无比安心,就像始终空悬的身体躺在铺满干草的松木床上,那是一种真实的、轻松的安逸。

“或许有这个跟师傅一样强大的男人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吧。”剑心一边低眉顺眼的“嗨”“哦”“哎”,一边漫无边际的想到。

或许是腹中的孩子让一贯聪慧敏锐的佐奈分了心,但这会她也看出丈夫对剑心的态度与第一次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当时是单纯的厌恶和排斥,认为少年背叛了好友的付出;现在更多是对不成器的晚辈的教诲,面冷心热的丈夫终究不忍眼前的少年一步步堕入魔道啊!

几尾虎虾和几片莲藕炸制的天妇罗、一大盘味噌茄子、一锅满满的鰤鱼炖萝卜、一碗酱菜便是几人的晚餐了,佐奈拽住猴急的雾子,分出一些饭菜端到楼上,把位置留给了剑心。她知道丈夫有话要对少年谈谈。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两人之间几乎不用言语便能了解对方的意思。

空山一叶随意夹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端起了酒杯,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剑心,见对方把饭菜扫荡一空,露出满足的表情,这才缓缓开口道:“桂小五郎吝啬到不让你们这些为他卖命的家伙吃饱吗?”

剑心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空山前辈的手艺实在太过出色!小荻屋的厨娘除了汤煮的还算可口之外,实在无法与前辈相比。”

“比古这些年过得怎样?”空山一叶冷不丁问出这句话。

剑心一愣,面色立刻暗淡了下来,“师傅他一直是老样子,除了总抱怨前辈离开后再也没有好酒喝之外……”

看到空山一叶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小声说道:“对了,师傅说、说他现在的剑术一定比前辈要高,他已经参透空山流的所有奥义了,下次比武赢的一定是他。”

“哦?”

“师傅还说前辈的年纪原本便比他大许多,所以……”

“哼!比古这家伙说的倒也没错,我现在的身体的确不如10年前了,而他这个怪物的身体却一直在成长,现在他刚刚三十出头,正处于最巅峰状态,这方面我比他当然差得远。”

空山一叶丝毫不以为忤,但立刻话音一转:“剑终究不是靠谁的力气大便能赢的,我也并未老到提不动剑。到了我们这种境界,如果没有突破到最后一步,无论再战多少次终归还是会平手,这点比古也很清楚,他根本是在和你吹牛而已。”

剑心大惊,这两位在他心中已经是人间无敌,难道还有再次突破的空间吗?

看出剑心的惊讶,空山一叶摇摇头,伸出酒杯让剑心把酒倒满,“小子,你还差得远!不要说我们,佐奈的父亲、当时的日本第一剑客千叶周作便可轻松杀掉你。”

“北辰一刀流鼎鼎大名小子当然知道,我也遇到过很多出自江户玄武馆的对手,他们都很强……”

“好了,看你的样子,心中一定是不怎么服气的。”

空山一叶打断剑心的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别忘了,读招并非是你们飞天御剑流独有,你想什么瞒不过我。我与千叶周作交手时你还未出生,那种真正的剑豪可不是你们这种被推出来的所谓‘剑豪’相提并论的,无论你杀了多少人,也只是杀人技巧高明罢了,加上飞天御剑流同境界无敌的特点,才能让你嚣张到现在。”

轻轻咳嗦了几声,他继续说道:“告诉你这蠢小子,当初我遇到过三位忍者,其中一位是雾子的父亲,另外两位是御庭番首领,他们哪怕正面与你对战,活下来的也绝不会是你!”

剑心忍不住想到昨晚埋伏他的那位疑似忍者的家伙,的确很强!但还是脱口而出:“前辈,为什么,我究竟哪里还不够强,师傅说天下已经没几个人可正面胜过我了……”

“因为,你没有心!”

“心?”

“你是不是每次杀人都越来越快,恨不得对方早些超脱?”他死死着剑心的眼睛,不容对方有任何目光躲闪的机会。

“那是为了任务!”剑心端起酒杯,倔强的喊道。

“呵呵……你是不想看到被你亲手杀死的人的狰狞表情、不想听到那些任务目标临死前的惨叫吧!而且……在你心中,杀人前是否早已不打算把他们当做人,只是写在纸上的名字而已?”

空山一叶看着面色突然变得苍白的剑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的心与你的剑所指根本是两个方向,相互压抑,不断纠结,这就是所谓的刽子手拔刀斋的真面目!”

手在抖?剑客的手怎会抖?区区一个酒杯!

剑心咬牙,横下心再次倒满一杯酒,一口喝干,不服输的盯着年前的中年男人——没有一丝酒馆老板的温和,全身散发出的是洞彻人心的犀利眼神!

“什么味道?”空山一叶突然问到。

“额……嗯,好酒,好酒……嗯!”剑心有些猝不及防,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淡然的看着少年:“的确是好酒,但你确定是什么滋味吗?或者说留在你嘴里的,是酒味吗……那分明是血腥味!”

啪嗒一声脆响,剑心手中的酒瓶摔到地上四散飞溅,就像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一般,或许再也无法愈合,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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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不要辜负自己的心

剑心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双手挥舞,如同要赶走什么。

“我是为了结束乱世而杀人,哪怕深陷地狱亦在所不惜!”一个灵魂喊到。“你是刽子手,手刃无数无辜人民。”另一个声音在心中毫不留情的反驳。

“推翻腐朽的幕府才能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然后让一群沾满血腥之人来统治这个国家吗?你又有什么权利决定未来?”

长久以来的纠结因为各种原因而突然爆发,剑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就是心灵修为跟不上身体修为的绝顶武者将要走火入魔的前兆。

不闯过这关,轻则意志消沉而一蹶不振,重则变得嗜杀成性,彻底割舍身为人类的感情。

对此状态空山一叶再清楚不过,当年如果不是他强行压制,加上遇到几位出色的伙伴不断开导,或许就没有以后的故事了。

但剑心面对的情况却更为恶劣,身在一个以杀人为目的的组织中,根本不可能逃避杀人,再加上身边尽是一群心理变态的杀手,剑心没有机会抚慰被割裂的心灵,只能把这种矛盾强行抑制。

“剑是什么,剑客是什么,你,是什么!”

空山一叶一声大喝让陷入狂乱的剑心定身在原地,剑……我?剑客?

“比古总说你是他的蠢徒弟,哼,他这个师傅更蠢,难道这些年只教你练剑,没有教你练习你的脑子吗?!一对笨蛋!”

空山一叶大言不惭的训斥道,年纪大了,脸皮厚度的确随着年龄而增加,他自己完全忘记了如剑心这个年纪时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如果把那时候的他放进这个世界,估计就没维新什么事了,一个心中不存在也不在乎所谓正义,只凭心意砍人的鬼,应该会杀掉所有人才会罢休。

“所谓剑客,是使用剑为武器的人。你师父一定说过,剑是杀人凶器,我一直很鄙视他这种古板的说法。剑就是剑,它不会杀人,只有人才会杀人,也只有握着它的人才能决定是否用它杀人,或者用它杀什么人。”

“而你现在不是剑客,是剑奴,根本没有听从这里——”空山一叶伸出食指,指点着自己的胸口,“每次你的心让你放下剑,你都会强行抑制,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瞳孔还是黑色么?!你最需要的哪里是拯救谁,最该被拯救的是你自己!”

困住剑心的、被以“拯救人民”为名的坚不可摧的牢笼,在空山一叶的一番话后出现一丝裂缝,不,或许在这之前便已出现……只是现在被暴力猛击后再次扩大。

“空山前辈,难道你这一生都是为了自己挥剑吗?”剑心撑住桌子,身子逐渐安静,他虽不情愿,但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的确已经开始松动,在承认这点后随即发起还击,力度也丝毫不弱。

在这种情况下,空山一叶无论说是还是否,都会在无形中降低他训斥剑心那番话的力度。

空山一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虚点自己的胸口:“我从未骗过它,所以它也不会辜负我。”

月光破开乌云,在逐渐黑暗的天色中撒下一轮朦胧。

剑心的一颗心似乎得到了洗练,在黑红色的血污侵染中露出纯白的一角。他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后退三大步,这才直起腰转身,映着月色走出店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空山一叶万年不变的冷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比古啊,或许真到了这小子要对你拔剑的那天,他应该不会决意下死手了,远在千里之外,我也救了你们师徒一命,这下总算稍微还掉一些当年你舍命救我的恩情。

“空山,剑心这傻小子以后还会杀人吗,感觉他有些不一样了。”一直在偷听的雾子腾腾跑下楼,迫不及待的问道。

空山一叶摇了摇头:“如果那么容易被改变,他也修炼不成飞天御剑流,更不会用出我的那招。”

雾子坐到剑心的位置,双手托起那张怎么也长不大的脸肯定的说:“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影响,小家伙一定会像上次那样竭力反驳的!”

“夫君,你是想再次出山了吗?”佐奈走到空山一叶身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丈夫,以眼前这位的冷淡,固然有提点剑心的意思,但通过与剑心的一番对话,她仍然听出其中的反常。

空山一叶摇摇头,搂住妻子温和的说:“放心,即便你怀上了我们的孩子,我也不会轻易出剑。佐奈,就像我刚才对那小子说的,有了你之后,我的心让我不再为自己而挥剑,一旦我出手,那一定是已经威胁到你们安危的时刻,我真的很不希望让你伤心失望啊!”

但是……不知为何,自从得知佐奈怀孕的消息后,空山一叶有种强烈的预感:恐怕自己留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不多了!虽然他完全不了解离开的契机,更不想再次独自一人被流放到陌生世界,可终归不由自己控制。

不过他能做到的是,如果哪天真的突然离去,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遇到一些麻烦问题,也需要有人帮忙。

比古自不必说,但窝在山中度日的他,除非遇到危及她们母子性命的大麻烦,轻易不会下山;而桂小五郎这家伙是那种为了理想一贯六七不认的,基本靠不住;这样,剑心这位有情有义的下一代最强剑客就很值得培养保护了。毕竟在这个世界,自己的仇家到处都是,有交情的就只有那寥寥几人而已。

空山一叶必须保证他不堕入魔道,不能提前在这混乱的世道中疯狂而亡。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幕府的统治必须要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结束!他不可能放任如此大敌存在,如果桂小五郎他们顺利推翻幕府,他可以恪守对佐奈的誓言不再杀戮,而一旦到了让他觉得危机的状况,那么就是他再次拔剑杀人的时刻。

并非为了万民那么高尚的理由,只为不辜负自己的心!

第260章 暗流涌动

女人的美丽容颜,是一切故事的起点。

仔细想来,如果不是雪代巴的长相气质触动了剑心某些情绪,当天晚上,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有着泄密危机的女子,更不可能让她留在小荻屋照顾长州藩众人起居。心怀恻隐的原因很多,但只有这一条才是根本,不需要罗列其他欺骗自己的借口,因为剑心的心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他有时甚至忍不住的想,与这样的女子安静渡过一生或许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吧……

空山一叶的话并非有让剑心改变多少目前的生活状态,但的的确确让剑心有了更多的思索——剖析自己的内心!否则依照往日那个故意封闭自己剑客,是不可能想这些无聊的问题的。

不过,从小便饱尝乱世滋味的剑心也不可能因为空山一叶的一番话,便改变自己长久以来的信念,他依然坚定认为只有推翻幕府才是拯救这个国家的唯一道路,但与以往单纯在执行任务不同的是,在杀戮的同时他也希望可以保护到自己内心想要保护的人……

好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让世道变得安宁下来啊!剑心紧握佩刀起身,迈步下楼,他看到院落中饭塚正笑眯眯的朝自己招手——又有任务了。

“调查结果如何?”身披蓑衣斗笠的桂小五郎坐在茅草搭建的亭子中淡淡的问道。

这里是一座地处相对偏远的山中茶饮店,由于淅淅沥沥的小雨,过路行人更加稀少起来,此时宽大的亭子内只有他、片贝和饭塚三人而已。

饭塚嚼着糯米丸子,听到首领的问话,使劲咀嚼了几下斟酌好语言答道:“从口音和习惯来看,她明显不是京都附近的女人;她肯定受到过不错的教育,甚至写得一手好字,这样的人物绝不可能是普通平民,很有可能是关东武士家庭出身;但是,拜托过很多朋友,却怎么查武家名录也查不到‘雪代’姓氏的来历,怎么说呢,或许是近些年才被赐下武士身份,或某个乡下的武士家庭吧。”

桂小五郎背对着饭塚,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波动,似乎对饭塚说的这些情报早有预料。

得不到回应,饭塚只得继续说道:“根据她身上白梅香气息,我加派人手去京都的花街打探,很遗憾,一无所获。”

“故意隐藏身份了吗?”片贝严肃的问道,“难道是……幕府的密探?”

“不,她自从出现便没有跟外界有任何联络的迹象,事实上根本未曾出过小荻屋的院子,周围也并没有可疑人物出现。唉,依我看,她应该是某个落寞武家的后代,沦落风尘后流浪到京都吧,毕竟这些年这种事情很常见。”饭塚非常肯定的答道。

雨沿着茅草在屋檐下形成一道稀疏的水帘,哪怕再锐利的眼神,看向远方的美景时也是一片朦胧。

“啊……我可以信任你的调查结果吗,饭塚?”桂小五郎出神的看着外面的雨幕,低声问道。饭塚内心吁了一口气,语气轻松的说:“我看没问题的。”

“辛苦了。”桂小五郎和片贝重新带好斗笠,在迈出凉亭的前一刻,桂小五郎停住脚步:“今晚的任务安排剑心执行吧,这次目标很棘手,新选组在附近安排了高手保护,如果事不可为立刻安排剑心撤退,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看着二人隐没在雨中的背影,饭塚有些出神,敏锐如他这般资深密探已经嗅出一丝不安的味道。事实上在剑心遭遇御庭番刺杀后的雨夜,他便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列入怀疑名单,不过自信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的他依旧与寻常无异。

只是,尽快除去绯村剑心这个幕府眼中钉的任务只能被迫暂时中止了,毕竟以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新选组正在策划一起针对京都长州藩逆贼的大行动,一切都要暂时为这个计划让路。

至于刽子手拔刀斋?对付你的主力从那晚开始便已经不再是我了啊……饭塚轻笑一声,和着粗茶咽下最后一口丸子,披好蓑衣直奔小荻屋方向而去。

今晚,他依旧是那个足智多谋的维新志士、绯村剑心的助手、情报专家、善后大师,以及……令人信赖的伙伴!

剑心甩了甩剑刃上的鲜血,看着为目标人物尸体上钉入“天诛”二字的饭塚。或许是剑术有所进步,或许是心灵更加稳固,他明显感觉自己出剑变得更加沉稳,并非速度变慢的那种沉稳,而是对招数的把握更加了然于胸。

“绯村桑,你的剑术再次进步了啊!真不愧是天才剑客,或许现在那个号称‘天剑’的新选组第一高手冲田总司也不是你的对手了。”饭塚面露真诚的佩服道,看到剑心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下石阶,饭塚有些尴尬的追上去,“那个,绯村桑……”

“退后!”剑心低喝一声,拦住饭塚,俯身握住剑柄戒备的盯着前方:三名身穿新选组服饰的剑客已经抽出刀锋遥遥指向二人!

“逆贼!我乃新选组之须藤,扔下武器,否则杀无赦!”说完这句话需要2秒时间,与剑心冲下二十节台阶、劈出绝杀一刀的时间相同,一时间金属碰撞声、刀刃入肉声、骨头折断声、临死前惨叫声汇成一片。

又是一个2秒,最后一个人体倒地的扑通声后,山间重新恢复宁静,直到此时,呆立的饭塚才狂奔而来,嘴里喊道:“你没事吧,绯村桑!”

“走!”没有过多话语,剑心看也未看他的战果,转身疾步离去。

“可恶!又有埋伏,竟然还是新选组,藩内绝对有叛徒!绯村桑,你先回去,我要马上通知桂先生!”

二人离开不久,十数名新选组后续支援人员便已举着灯笼来到此地,而此时,地上尸体的血迹还是温热的。

带头的人物正是多日不见的冲田总司和斋藤一两位新选组核心人物,看到顺着台阶向下流到脚边的血液,二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连刀带骨头都被一刀斩断,好厉害!”冲田总司赞叹道。

斋藤一蹲下身子,拇指轻轻捻了捻折成两截的武士刀断口,凝重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凶手并没有闪避,而是直接以一招唐竹自上而下劈来。由于凶手速度过快,须藤甚至刚刚举刀便被击中刀身,你看,断口是斜的,证明须藤还来不及摆开防御架势。”

“示现流吗?也只有那招‘蜻蜓’有如此效果了,可恶的萨摩人!”一个新选组队士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冲田总司盯着深深插到一旁树干上的断刃,笃定的摇头道:“虽然都是斩断对手武器,但示现流与这次凶手的招数根本不是一个级数!”

“嗯,天壤之别!被示现流斩断的刀不如说是勉强折断,断口绝不可能如此平滑,也不可能还能继续劈开对手的头颅!”斋藤一点了点头,指了指断刀继续说道:“凶手的刀带着绝对的意志把须藤的刀斩断,顺便斩断了他的头骨,然后顺势转身抹过他的尸体,平举刀身切断第二人的腰腹,最后自下而上刺穿第三个人的心脏,你们看地上的脚印,一共迈三步,出三剑,杀三人……可怕!”

“难道是……”冲田总司握了握菊一文字的刀柄,原本轻松的表情带着凝重,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一个名字:“刽子手,拔刀斋!”

“不会错的,一定是他!”斋藤一点了点头,“整个京都也只有他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不……不是的,一定是拔刀斋……如果是那个人或许只需一剑便可以了。”

听到斋藤一的话,冲田总司忍不住一抖,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斋藤兄,要继续追吗,他们应该还未走太远。”

“不必了,这次是我失算,如果知道是拔刀斋出手,我应该亲自前来的。”斋藤一站起身,脸上的遗憾之色一扫而空,“何况,只要土方副队可以撬开被抓住的那家伙的嘴,不要说区区拔刀斋,就算是桂小五郎也逃不出京都。这次,定要将这群逆贼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剑客的宿命

第261章 池田屋事件之近藤勇的愤怒

每个正常成年人的思维都是一个完整的框架,人们的一言一行均衍生于框架体系内,同时,一切活动——从思想到行为也在不断丰富这个框架,使其越发牢不可破,成为每个人的思想和行为准则。

就像空山一叶的“是非善恶一切随心”、剑心的“终结乱世,拯救万民”、比古的“世事皆浊,不如自清”,以及……新选组局长近藤勇的“匡扶幕府,维护安宁”。一旦这种被称作“世界观”的框架面临被打破的危机,无论是谁都会竭尽全力进行反击,意志越坚定反抗的也便越强烈!

“长州藩逆贼简直无法无天!”近藤勇捏着口供的手指因极度气愤而变得苍白无比,薄薄的纸张几乎要被他碾碎!

土方岁三叹了口气,“局长,请勿……”“阿岁!”近藤勇红着眼睛盯着自小长大的好友,眼神中充满了被气愤、激动包含着的情绪。这场关系到社稷存亡的秘密,目前新选组中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但听闻如此骇人的消息后,近藤勇愤怒无比的同时早已方寸大乱,此时,他需要的不是新选组副队的冷静分析,而是至交好友的安慰。

“阿勇,请务必冷静,一切有我!”土方岁三轻轻拍打的好友的后背,温和又坚定的表情,完全不是刚才拷打被抓捕的维新志士那副恶鬼般的冷厉。

“阿岁,他们、他们长州藩竟然要火烧京都,劫持圣上到荻城!前些日子听京都守护松平大人暗中吐露,皇室和公卿之间竟然也有不少人暗中配合叛逆,可恶!这群逆贼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外有米国、荷兰虎视眈眈,内有各藩蠢蠢欲动,一旦陛下被劫,立时便是幕府与西南各藩的大战,如此乱战之下,那些平日里便无法无天的浪人必然趁乱大肆劫掠,昔日像我们这样出身农家乡民人家也必将十不存一,如此,天下必亡!”

近藤勇一连串的话吐露出他心中的不安与惊惧,事实上不只是他,所有得知这个消息的佐幕派人士,但凡稍稍有些头脑的,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天皇是什么?是天照大神的后裔、日本万世一系的继承者、所有民众心中共同认定的人间之神!不说在封建而古老的江户时代,哪怕到了近代,绝大多数日本人口中的“为天皇尽忠”都决不仅限于口号!

早在黑船事件爆发之时,即便德川幕府在程序上对以天皇为首的朝廷稍有不敬,便成为各藩武士口诛笔伐的理由,逼得大老阿部正弘不得不开革相关人员并亲自上书道歉才算罢休。更何况以区区一藩封地便欲劫持天皇另立新都的长州藩。

在近藤勇这种以天下安定为己任的人眼中,以长州藩为首的这帮维新志士甚至不再是企图推翻幕府的叛逆,而是要打破两千年日本社会框架的彻彻底底的畜生!

“冷静,阿勇!你已经不是昔日的农民了,你是大名鼎鼎的壬生狼领袖、新选组最高负责人、京都守护大人亲赐的武士近藤勇!”土方岁三的语气恢复一贯的严厉,旋即冷静道:“我们也并非毫无准备,从捉住古高俊太郎的那刻起,那些叛逆的计划就不可能会得逞。松平守护大人已经派出人手严密监视宫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藏在京都的叛逆一网打尽!”

近藤勇颓然坐倒,苦着脸道:“即便知晓情报又怎样?组内十支部队已派出八只去各地参与镇压叛乱,短时间内无法返回。留在京都的只有冲田、斋藤、永仓、藤堂几位队长,加上你我二人,一共也不过三十几个人手,而无论长州的桂小五郎、还是熊本的宫部鼎藏都是闻名天下的剑客,还有从土佐、肥后来的大批浪人,兵力是我们十倍不止!”

近藤勇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不只是新选组拥有像冲田总司这样的天才高手,那些倒幕志士,剑术上哪个没有一二绝招?事实上,当初目睹幕府针对千叶周作和空山一叶阴谋的江户各大道馆,对幕府所作所为极其不满,受此影响,门下学徒们也大多厌恶幕府,故此剑术大成之后很少有高手甘愿为幕府服务的。

以至于当下新选组的主要战斗力几乎全部来自像天然理心流、无外流、心形刀流这些乡下小流派,极少有北辰一刀流、神道无念流这等天下闻名的大道场高手前来投奔的,远远比不过原本历史中新选组的高手辈出,战斗力也低了一大截。

如果不是队内经常进行严苛的真剑实战,并竭力研究群战技巧,能否像原本历史中闯下偌大名号还未可知。

“你错了,阿勇”,土方轻笑一声,“第一,哪怕他们有三千人也不可能聚集在一起,一定是分散藏在京都各地;第二,只要我们抓住机会一举消灭那些首脑,剩下的浪人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第三,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京都卫所支援,敌人绝不敢恋战。如果一味逃遁,敌人从气势上便已输了八成,此战我们必胜!”

听到胜利希望的近藤勇裂开大嘴,满脸希翼的抬头看着土方:“阿岁,我们该怎么做?”

土方岁三早已胸有成竹:“他们欲行如此逆天之事,不可能像以往一样隐藏不出,必然频繁联络。继续审问古高,暗中监视他的店铺,派衙役打探他藩浪人频繁出入之地,待时机成熟,集结新选组全部人马一举擒杀!”

近藤勇腾的一声站起来紧紧搂住土方岁三,用力拍打好友后背兴奋喊道:“不愧是阿岁!你等着,我立刻召集冲田他们前来商议。”说完,不顾好友白眼,立刻踏上木屐一溜烟不见踪影。

土方岁三手扶胸口看到好友背影消失,这才长长叹了口气,一缕愁容浮现眉头之上,那三条必胜理由的确没错,不过他没有提醒好友的是,京都还存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却能起到决定性效果的变量:并非那个让无数佐幕人士闻风丧胆的刽子手拔刀斋,而是那位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喜怒无常的剑圣大人!

希望这次行动的地点能离得他远远的、远远的……

“什么?火烧京都、劫持圣上?!好大的胆子啊,想不到那个只会逃跑的桂小五郎竟然有如此魄力。”冲田总司惊叹道。

近藤勇很快便召集起新选组的中坚人物,众人安静的跪坐成两排,看着最前方面色不虞的正副两位局长,几人悄悄对视一眼,知道即将要有大事发生。

但即便心中早有准备,还是被土方岁三放出的消息惊得神魂大震,也只有一贯不在乎这些的冲田总司照旧开起了玩笑。

土方岁三摆了摆手,“不是桂小五郎,听古高说,他与宫部等人闹翻,目前深居简出很少参与会议。不过如此重大事件,身为首领桂小五郎一定会出现,哪怕他不愿意!”

“局长、副局,已经得到情报,那些叛逆的目标就在这几人之间,以他们的风格,不出三日便会安排刺客刺杀。”斋藤一掏出文录卷轴指着被他重点标注的名字继续说:“我想是不是趁此机会埋伏一下,先消灭一部分叛逆……”

“不必!先不要管这些人死活了,我们兵力不多,不容浪费。”土方岁三挥手打断了斋藤一的话,严肃扫视了屋内众人一圈:“京都危在旦夕,圣上安危胜过一切!斋藤,允许你和冲田带人进行日常巡视,但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保护那些白痴和抓捕刺客,而是仔细监视那几处外藩浪人频繁出没之地。”

土方岁三继续吩咐道:“近藤局长负责禀报守护大人,就说我们抓住了逆贼首领宫部鼎藏身边的重要人物,目前正在审问中。注意掌握好尺度不要说得过于详细,否则大人担忧之下,会给见回组插手的余地,反而破坏我们的计划。其余诸位,务必严守口风,在行动之前绝不能走漏消息,这次,我们要全歼叛逆!”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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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池田屋事件之风暴之外的男女【3000大章】

连杀三名新选组队士没有让剑心生出一丝波澜,更让他在意的是脸颊上总也愈合不了的伤口,以及,那个一直端着毛巾在一旁伺候的佳人雪代巴。

美人外侧,往日有些死气沉沉油灯摇曳出的昏黄灯光,竟然让剑心感到有些异样的妖娆,但越是这样,他的心中越烦闷不安。

“请先擦去脸上的血吧。”女子光着雪白脚丫轻点地板,袅袅摆动身姿走近剑心,双手托着毛巾递到剑心最舒适便能拿到的位置。

少年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毛巾上若有若无隐含着一股雅致的菖蒲花的味道,混合女子身上的白梅香,竟让他舍不得放下毛巾,只得掩饰的捂住伤口,同时微微屏息,以免自己沉浸在不可名状的舒适气息中。

“你还没睡吗?”剑心忍不住转过头瞥了一眼低眉顺目的女子。

“分房睡也不行呢,看到你出门总是睡不着,想等你……”雪代巴柔弱的回答道。

“不要管我!”剑心脱口而出,女子的话让他忍不住有些莫名的慌乱。

等他回来!这是女人对男人杀伤力极高的话语之一,尤其对于剑心这样从不知家为何物的浪人,离开师傅后,唯一能给他带来慰藉的只有剑,最靠得住的伙伴也只有剑,每夜拥剑而眠,何曾想过有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在每晚苦等自己?

雪代巴没有理会少年凶恶的口气:“不知为何,每次看你出去,总觉得闭上眼睛便会梦到腥风血雨,然后……抱歉。”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竭力在忍耐些什么,擦着剑心身侧迈步上楼。

人已消失,但脚趾轻点木梯的韵律却在剑心脑海中久久不曾消散……

清晨,雪代巴托着一条淡蓝色的围巾拉开剑心房间的纸门。天色还未大亮,看到少年依旧是以坐姿怀抱佩刀靠在窗前的睡姿,女子眼睑不由向下压了压,原本的恬淡气质逐渐变得有些冷厉。

跪在剑心身前,雪代巴仔细打量着少年:绯红色的头发下是一张稍显稚嫩的面孔,从颧骨到下巴线条看起来异常纤细柔和,比一般女孩子还要俊美,如果不是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让他的整张脸变得有些肃杀,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会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还是小孩子。”女子微微张开嘴唇,心中默念,把手中淡蓝色的围巾披在剑心敞开的怀中,动作轻柔如最关心丈夫身体的妻子一般。

“即使是小孩子,也能杀人!”看到少年左侧脸颊上那道比发色更加殷红的伤痕,雪代巴不禁回忆起那件让她痛彻心扉的往事,以及在佛龛前默默发下的誓言……但是……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雪代巴的手慢慢靠近剑心的脸颊,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少年骤然睁开双眼,但比睁眼更快的是他的动作:右手一把捉住对方靠近脸颊的手,靠在左肩上的刀随着沉肩动作下滑,左手反手握住剑柄,随着身体前扑的动作顺势抽出利刃,直直平切呼吸传来之处。

当少年最终睁开眼睛恢复焦距时,刀锋已经划断女子几根垂下的发髻,向前半寸便是她娇嫩的脖颈!

雪代巴没有、也不可能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身首异处。就在这一刹那,剑心强令左手止住惯性,而抓住女子的右手狠狠向前一推,少女撞倒一大摞书籍后,狼狈的仰面摔倒,但总归保住了性命。

每个绝顶剑客都有属于自己的防备空间,没有经过心灵“备案”的家伙一旦趁机闯入这个范围,便会遭到本人的决然反击!只有在两种状况下可以进入他们的领域:一种是剑客伤势过重导致自身毫无知觉,一种是主动开放给心中觉得可以信任之人,而往往信任程度越高,便能靠的越近。

就比如空山一叶可以和比古勾肩搭背,可以和佐奈、雾子肌肤相亲,但想当年斋藤新太郎想走进他二十米之内都不得不凝聚全部剑意抵挡。

剑心当然没有如此逆天的感知能力,但飞天御剑流专修心灵的读招,可以随时使他保持五步之内空间的绝对反应能力,哪怕在沉睡期间,一旦有人进入这个范围,他也能够以最快速度清醒并出剑反击。

今日,雪代巴竟然差一点便能触及剑心的皮肤,如果不是感知到些许杀意,剑心甚至未必能够第一时间惊醒,可见这位雪一样的女子在剑心心中的地位。

“对不起,你……”剑心胸膛上下起伏,看着倒在榻榻米上的女子,自己竟然差一点便杀了她!但,这么早她来自己房间究竟要做什么……还有那股莫名出现的杀意,难道她真的是来历不明的刺客吗?

丝巾从胳膊上滑落,剑心愣了愣,这是……一股淡淡的温暖涌上胸口,让他不自觉的忽略了那丝突然出现的杀意。

“天气有些凉,你又总睡在窗边,所以……”雪代巴拢了拢头发,拾起被撞倒的书籍看向剑心,语气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这些书……你全部看完了吗?”

“不,我一本也没看过,正好适合撑着睡觉,就摆在那了,刽子手不需要学识。”剑心说谎了,不管是师傅比古清十郎、还是下山后投奔的桂小五郎都不是纯粹的莽夫,在这种环境下,读书是剑心仅限于修炼剑术的第二大活动。

事实上,那些名垂千古的剑圣和大剑豪们无一不是家学渊源之辈,文化修养极高!即便乡士出身、文化相对较低的宫本武藏,祖父也曾出任当地领主的家老、父亲亦是日本出名的剑术家,其本人后期更是精研书道、军法、佛法、绘画,并亲手撰写等著作,可谓文武兼备。

没有知识积淀便修炼不出更高层次的剑术,已经是剑客的共识,传承十三代之久的飞天御剑流怎么可能培养只会挥剑砍人的宗主?!

雪代巴不置可否,轻声问道:“你今后打算、打算一直这样杀人吗……找不到安全的栖身之所,不抱着刀便无法入睡……”

“我从小便是这样。”

“所以,你今后也打算一直继续下去……”

“这种工作,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剑心收拾好散落的书籍,捡起那枚褪色的陀螺收入怀中,起身拿着属于雪代巴的丝巾递到女子面前,冷淡的说道:“再者,也无需你来担心我。我是个唤来腥风血雨的刽子手,不想令你的东西再次沾染上血腥味。”

雪代巴楞了一下,起身接过丝巾,用一种更为冰凉凉的语气说道:“请原谅我多管闲事了,你的生存方式是我始终无法理解的,打扰了。”

她微微欠身,刚刚走到门口,只听一句温和的话在身后响起——“巴姑娘,谢谢你。”

与已经相互产生莫名情愫的两位男女不同,其余所有几日没出过任务的长州藩志士涌进饭塚的房间,他们迫切想要知道首领的进一步指示,毕竟每日无所事事的躲在旅馆内任谁都会心生不耐。

“那么……桂先生怎么说?”

“他说‘有进一步指示前,严禁轻举妄动’,只有这句。”饭塚硬着头皮回答道,他知道这绝不是眼前这些人想要的答案,但决心继续做好人的他还是一丝不苟的传达出桂小五郎的命令。

果然,乱哄哄的议论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又要我们忍耐吗?”“为什么!”“其他藩很多志士被新选组杀了,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他们最近在京都兵力不足,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一举消灭壬生狼,让他们血债血偿”“我们应该反击”“没错”……

“等等!”饭塚高喝一声,制止了众人的不忿,严肃的扫视了众人一圈:“藩里有奸细一事已经毋庸置疑,你们想要行动?壬生狼们正求之不得呢!现在唯有耐心等待才是最该做的事。而且……告诉你们我私下得出的结论,不管是藩内还是新选组,最近应该会在京都发生一些了不得的大事!放心吧,总有需要你们杀敌的时候。”

饭塚在昨晚新选组只出动三位普通队士保护目标人物时,便瞬间产生了怀疑,以他对新选组的了解,哪次不是几大队长带队,出动十几人参与埋伏?

虽然这次自己并没有提前向他们提供拔刀斋的信息,但这也不是这帮没脑子的浪人队伍不做任何埋伏的理由!

所以他们一定遇到了比绞杀刽子手更重要的事。再加上桂先生已经好几天不曾露面,一定是在准备着什么大动作,以自己多年的幕府密探经验来看,绝不仅仅是刺杀几个人物那么简单……

“饭塚桑,究竟是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们吗?”

“呵呵……”饭塚神经质的笑了笑,但语气中没有一丝笑意:“知道了又有何用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的任务不都是只有两个吗?——杀掉敌人,不要被杀!”

剑客的宿命

第263章 池田屋事件之拷问

怀剑上的刃纹如富士山头积雪一般宁静,就如握住它的主人一般谁也不知被压抑的火山何时爆发。

雪代巴坐在昏暗的杂物室,盯着被抽出一半的剑身,上面映出的眼睛中饱含着剧烈的情绪波动,是苦恼、是怨恨、是不舍?又或许都不是。

女子对剑心的感官非常复杂,她本是抱着复仇目的接近这位传言中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的,但自看到剑心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位“带来腥风血雨”的男子并非是个纯粹的杀戮工具。

通过这些日子接触,名为绯村剑心的男子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越来越清晰,虽然为人沉默寡言得近乎于冷酷,但日常中却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尤其是坐在窗口眺望远方天空的眼神。

雪代巴可以肯定,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双眸,仿佛稚童般的纯净,没有、没有仇恨,有的只是对未来的向往。

少年只言片语中对自己表现看似冰冷无情,但其中淡淡的关心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其中不求回报之意远比那些恨不得一口吞掉自己的男人更为可靠,在少年身边,她甚至体验到一种久违的、名为“安全感”的气息。

如果是身份清白的女人,对这样一位少年多半会青睐有加,就像小荻屋包括老板娘在内的众多女人一般,但每每想到自己身负的滔天仇恨……夹杂在两种情绪下,每日过得异常辛苦,她不知这种逃避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

“恕在下冒昧了,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一个富有磁性的成年男人声音从门口传来,其中蕴含的礼貌与克制,在这个遍地恶徒的凶蛮时代十分具有辨识度。

“桂先生?”雪代巴慌忙收起怀剑,想要起身行礼,对于这位长州藩倒幕志士的领袖,雪代巴一直敬重有加。

“不,不用去叫人,我本有事相求。”

灯光闪烁,二人相对跪坐。只从女子背影看,也是经过长久礼仪约束之人,绝不像小荻屋那些农家出身的女侍,更没有风尘游女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媚态。阅人无数的桂小五郎默默点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他缓缓放下酒杯,略带严肃的说“巴姑娘,不止你知否‘舍身取义’的意义。”“舍生取义?”

“这是我的老师吉田松阴先生的教诲,通俗来讲,就是‘疯狂的正义’。而绯村就是承担这‘疯狂的正义’的急先锋。”

“所以就让小孩子杀人吗?”雪代巴低垂的眼睑微微跳动,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这是个他不愿回答的问题!桂小五郎眼神一凝,气质立时一变,由刚才的严肃专为冷厉,看到对面的女子不为所动,桂小五郎叹了口气,“我的故乡有个叫高杉的男人,他是我的好友,也是个一心为民的好人。”

桂小五郎陷入回忆中,他缓缓说道“但时常会陷入狂暴,容易伤人伤己,这也许是上天为有才能的人设下的劫难吧……但好在上天终归赐予他一把可让他安定下来的刀鞘,是个叫野透的女子。”

“刀鞘?”

“能请你成为刀鞘吗?成为一柄名为绯村的刀的刀鞘!”

“请问……为什么?”

“我不希望绯村变成一柄彻底的利刃,虽然有用,但正因为如此,最终一定会为自己带来悲剧,因此需要一个使其安定的刀鞘。很抱歉,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矛盾……”

桂小五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从女子的反应来看,此事可成——她没有当场言辞拒绝。虽然看似温柔恬淡,但桂小五郎知道,眼前这位女子是个极有主见之人,否则也不会只身来到京都这种地方。

或许女子的目的并不纯粹,或许是怀着某种目的,但通过他的观察,女子和剑心两人之间的缘分自那个雨夜便已注定。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时间慢慢安排了,在即将开始的惊天动乱中,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在京都的或许志士都难逃一死……

名为“清晨”的圣物是黑暗的天敌,哪怕再怎么深沉的夜,也抵不过天地间最初的一束光芒。对于苦苦守护京都安危的新选组来说更是如此,这一天,是六月初五,正是京都祗园大祭之日。

热闹喧嚣的街道被重重树木阻隔,让清晨中的壬生驻地显得格外幽静,而随着古高凄如厉鬼般的惨叫,新选组也得来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或许今晚就是剿灭攘夷叛逆的最佳时机!

化作临时刑场的仓库聚集着新选组所有主要高层,没有人注意房梁上悬挂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古高,这种叛逆在交代完情报后剩下的唯一价值,只不过是试刀用的草席而已。

“阿岁……呃,土方,确定了吗?”近藤勇一脸期盼的看着土方岁三。

“嗯,根据川崎胜司和渡边幸右卫门的打探,可以确定他们的聚会地点就在三条大桥旁的池田屋!”土方岁三把写满情报的纸片给屋内众人传阅。

冲田总司逐字逐句的仔细看着,但并没有看到他最想看到的那个名字,忍不住脱口问道“主脑是长州藩的桂小五郎吗?”

“大概是吧,是谁对于我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要死!”土方阴阴的吐出这句话,旋即命令道“诸位,立刻召集所有人马,我与近藤局长再商议一下行动细节,时间不多,请务必谨慎。”

走出仓库,冲田对一言不发的斋藤一感叹道“只凭一个抓住的叛徒,没想到土方桑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愧是新选组之脑的男人啊!”

“土方先生已经把新选组的全部都赌在这次行动上了吧。”斋藤一也不禁十分佩服土方岁三的意志,以当下队内兵力,竟然决心一举剿灭高手众多的攘夷队伍,即便幕府那些大人物也没有如此魄力。

“今晚那个刽子手也会出现吗?”冲田总司终于吐出这个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名字,对于心中神一般的偶像把他和那个刽子手并列为青年一代最强者,他一直耿耿于怀,不过有限的几次见面,却让骄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刽子手拔刀斋的剑术的确不在自己之下。

但如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一瞬,不生死搏杀一场,没有谁自信可以仅凭观察便知自己可胜过对方。

“很难说,负责肮脏工作的人通常不会出席正式集会,不过……如果真的遇到那家伙,天然理心流会怎么应对?”

斋藤一作为曾经差一点便命丧拔刀斋刀下的经历也一直耿耿于怀,对于那招出自剑圣的神技他没有丝毫把握可接下,但经过多日来与冲田的分析和演练,他已经察觉出一个绝大的破绽,不是招数本身的破绽,而是发动这招的人!

拔刀斋用出这招之前,准备了足足三息时间,以自己的剑术,足以杀掉对手数次;而发出这招之后,那刽子手养伤至少一个月时间,可见对方也承受不住这招的反噬,这便意味着这招绝不是可常规发动的招式,如此一来自己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斋藤一十分期待再一次的交手,不过,看到冲田总司的表情,自己这次的愿望估计很难达成了。

“天然理心流嘛,正如其名,顺其自然而已,也就是说听天由命了,哈哈,那斋藤老兄的无外流呢?”遇到了当然是拔刀放对,难道还能与对方喝一杯不成?这是冲田总司的回答。

“抱歉,这个问题对我太蠢……”斋藤一开了句玩笑。果然,对方是不打算把机会让给自己了。

但冲田老弟,难道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会给你单打独斗的机会吗?那可是关系到组织生死存亡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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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池田屋事件之出击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沙罗双树花失色,盛者必衰如沧桑。”

六月初五,京都祗园祭。

时至黄昏,从八坂神社到四条大街周边已摆满了花灯,到处响着热闹的祗园囃子和难得一见的艺能表演。漫步其中,很难想象幕府乱世的人间地狱,一切都被繁花之香,以及更加让人沉醉的女人体香掩盖,所有人都是一副熏熏然的沉醉模样。

路中,两个头戴宽边大沿的平底三度笠的家伙,凭空让空气中多了一股渗人的血腥味。

“绯村桑,虽然组织没有明确命令,但上面的意思是要我们随时做好大战准备,看来这次绝不是执行天诛那么简单。”往日总是一副诙谐表情的饭塚此时一脸严肃的对身边的剑心说。一旦决心按兵不动,这位混在长州藩内的幕府密探做起队友的确尽职尽责,看起来相当可靠。

剑心不为所动,无论是繁华的大街还是听起来便让人胆寒的消息都不能撼动他的心神,只是斗笠下的嘴唇动了动“宫部先生的指示?”

“没错,如果你有心爱的女人,最好让她今晚离开京都,趁大乱未起,否则必受牵连!”虽然饭塚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雪代巴与剑心的关系早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就是之前所说的大计吗?”剑心依旧冷淡的问。

“那还用说!”

“桂先生怎么说?”

饭塚叹了口气“桂先生最近一直没在藩邸露面,听说好像和宫部先生决裂了。”

“决裂……”剑心脚步微微一顿,被斗笠隐藏的冷硬表情颤了颤。在桂小五郎的指导下修习过吉田松阴著作的剑心对宫部鼎藏并不陌生,同为松阴门人乃至吉田松阴友人的宫部无论剑术还是学识都不在桂小五郎之下。

事实上由于出道甚早,宫部鼎藏在普通攘夷志士心中地位还隐隐压过桂小五郎一头,是激进派倒幕首领,向来与一贯保持冷静的桂小五郎矛盾重重。

不过双方为了攘夷大计依旧保持克制,但这次竟然为了某些事闹到决裂……剑心本能的感到不安,这是比遭遇埋伏更让他惊惧的问题无论飞天御剑流的剑术有多高明,也无法凭借手中之剑解决这种事。

“究竟是有何事发生,我需要再查一下,不过涉及如此之多的大人物们的事岂能轻易打探到的……话说绯村桑,你打算怎样安置巴?”

“没想过,她又不是我的女人。”心中忧虑的剑心想也未想,直接脱口而出。

饭塚扯出一丝笑容,“别人可不这么想,她是你亲手救回来的女人。毕竟大名鼎鼎的拔刀斋杀人无数,但救人还是第一次,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一旦事发被幕府盯上……先走一步,再见了。”

或许是去安排与自己有关的女人了吧……看着饭塚急匆匆的离去身影剑心默默想到,巴……究竟算不算自己的女人呢?

剑心此时当然不知道桂小五郎已然把作为自己的“刀鞘”的任务托付给了巴,而不管桂小五郎还是雪代巴都从未打算告诉过剑心这件事,他们都知道这是个除了杀人之外,内心几乎一尘不染的少年,一旦说出这种事,年轻的剑客究竟会做出什么谁都不敢预测,总之结果一定是所有人都不想要的……

夕阳下的小荻屋宁静而又萧瑟。

走进房间,剑心抬头望着认真为自己打扫房间的雪代巴,心中不由得一颤。听到脚步声,巴没有回头,只是用她特有的温和声线轻轻说道“我马上就打扫完了。”

“总是麻烦你。”

“没关系,老板娘吩咐的。”

“是吗……”剑心看着沐浴在夕阳中的曼妙身影,不由得有些发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少年弯腰放下斗笠,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

“请问,不介意的话,今晚能陪陪我吗?”雪代巴依然没有转身,定住身形遥望远方一片喧嚣的祗园祭,声音有些缥缈“我向老板娘请了假,偶尔也想出去外面散散心,可是,独自一个人又觉得没意思。”

“嗯?嗯……”剑心下意识的回应道,不知为何,心中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名为“欣喜”的感觉,就像得到师傅传授新的招式一般,或许比那种明显的兴奋更能让心灵感到满足……

壬生寺,空荡荡的仓库中。

硬铁摩擦硬木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声,被倒吊在房梁上的古高俊太郎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两根根长达半尺的铁钎从他双脚脚心正中穿透,固定在垂下的铁链中,的上身完全被血痂覆盖,形成暗红色的硬壳。

随着无意识的痉挛,身体上不断有硬壳开裂,露出里面几乎流尽鲜血的、显得有些苍白的肌肉,就像咧着一张张嘴在笑。

如果不是空荡荡的仓库只有吊着的和站着的两个人,恐怕每个看到如此残酷情景的人都一定会认为——这里是地狱。

土方岁三提着雪亮的太刀,他准备亲手处决眼前已经毫无作用的古高,逃走是不可能,而即便被志士救走古高多半也活不过一时三刻,但已经为了此次行动赌上一切的土方岁三不想留下任何后患。

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回光返照下,古高咧着全无一颗牙齿的嘴,死死盯着土方,模模糊糊的说道“无论你们杀死多少志士,幕府都会完蛋的,还有你,像你这样肮脏的人不配活在干净的新世界,我们很快会再……”

土方岁三阴沉着脸反手一刀利索的削断古高的脖子,一脚把地上乱滚的头颅踢到角落中,反身走出仓库。

比这恶毒十倍的诅咒他都听过不知多少,有被他残酷折磨的志士,也有被他下令斩首的新选组队士,在他心中,这些只不过是弱者的狂吠罢了,丝毫不值得花费精力关注。

当下最重要的是怎样保证行动顺利,如果成了,新选组必将一飞冲天,成为幕府乃至公卿们的依仗;如果输掉这场战役,那么即便新选组依然存在,也不再是他或近藤勇的新选组,因为对于他来说,不赢即是死!

“山崎传来消息,从天黑之前看上去像浪人的各色人等陆陆续续进入池田屋,他混进去侦查,发现熟面孔便有十数人,长州、水户、肥前、土佐的攘夷逆贼基本都在里面了,这次我们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大的房间内挤满了新选组队士,但仔细看来也不过二十余人,近藤勇挥舞着手臂,“藤田平助,然后是冲田,以上十人作为先锋,负责第一组,其他人由我和土方指挥。诸位,陛下危矣!京都危矣!杀光逆贼还京都清平,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次纵虎归山,日后我等必将命丧他手。大家听着,有无俘虏无所谓,凡反抗者皆格杀勿论!”

“哈!”装备齐整的众人一脸肃穆,整齐而安静迈入巷中,远方即是灯火辉煌的京都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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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池田屋事件之混战

鸭川从众多店铺旁缓缓流过,京都著名的三条大桥不远处的池田屋,乍一看与街边绫罗密布的酒馆没什么区别,如果硬要说的话,也许出入的或面色狰狞或严肃冷酷的浪人稍微比其他店家多了些,不过这种事在京都各家料亭酒馆早已被众人习以为常。

毕竟这些他藩浪人虽然看起来来凶恶,但为了避免麻烦一般不怎么闹事,而且往往出手阔绰,所以比经常赖账的本地流氓和斤斤计较的商屋伙计们更受店主人欢迎。

池田屋二楼,靠近院落一边的一间最大的屋子围坐着不下三十名上述那些杀气腾腾的浪人。屋内气氛很是压抑,良久,一位高大雄壮的壮年男子恨恨的一拍大腿:“岂可修!不等了!桂那家伙应该不会来了,哼,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逃跑的小五郎!我们开始吧!”

听到这位浪人的话,屋内不少人面露不虞的盯着他,但更多的是惭愧低头,不敢与之对视。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出自长州藩的攘夷志士。

虽然他们对身为首领的桂小五郎迟迟不现身感到十分难堪,但一个播磨浪人也敢出言不逊就不是他们所能容忍的了。

正当气氛逐渐剑拔弩张之时,坐在主位上的宫部鼎藏缓缓开口道:“大高君,注意言辞!桂桑虽然一直与我政见不合,但他乃老夫生平仅见的卓绝坚毅之辈,绝不会失约,想必是另有要事被耽搁了吧。希望桂先生没有遇到麻烦,最近新选组的活动太过猖獗,毕竟连古高那么谨慎的人都被抓了。”

“抱歉。”大高又次郎嘴上说着道歉,但表情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样子,依旧有些不耐烦的说:“宫部先生,虽说古高并不清楚我们的具体计划,新选组这群狗崽子的鼻子一向很灵,此等大计不容任何差错,岂容桂小五郎儿戏视之!不如现在便开始吧。”

见宫部鼎藏还在犹豫,长州藩志士领袖之一吉田捻磨微微欠身,缓缓开口道:“宫部先生,我代表长州藩诸位向大家道歉,我藩桂小五郎和高杉晋作一系人马一向反对此次计划,这次与宫部先生决裂也在情理之中,即便等他来,也会像上次一样不欢而散,就这样开始吧。”

在众人的应和声中,宫部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向大家说一下本次火烧京都迎回圣上的具体行动计划……”

近藤勇身着黑色胴丸,右手扛起“诚”字大旗,左手握住爱刀虎彻刀柄大步走在最前。除他之外,队士们人人内罩钢丝软甲,头戴精钢额铁,胳膊上套着制式笼手,全副武装的赶赴池田屋。

明明只有二十几人的队伍,在一股视死如归的气魄凝聚下竟然走出千军万马的感觉,路人无不远远避散。

新选组这群大多出身于武藏、多摩的乡士甚至农家的队士们大多思想单纯,在将军直领长大的他们,一向认为尽忠报国乃武者本分,对那些叫嚣推翻幕府的维新志士极度仇视,这也是新选组强大凝聚力的根源所在。对比派系众多、矛盾重重的各种维新组织,新选组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剑客集团。

此次围剿池田屋的行动,上至局长近藤勇,下至每一个队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土方岁三显得有些忧虑。

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土方岁三频频眺望远方,他在等,等京都司代所支援的三千会津藩兵!

虽然那日他对近藤勇表现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但真正开战时哪有那么简单。二十几个的人手不可能一拥而入,狭小的走廊和房间最多只能容纳几人冲进去,而守备大门至少需要五人、临街的窗边五人、院落埋伏五人,还要有高手带领身手敏捷的队士作为支援小队随时防备突发状况。

这样算起来,仅凭目前这些人马或可斩杀一些叛逆,但想一网打尽几乎是不可能的,偏偏目前池田屋内的维新人士几乎全部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必须全歼方能震慑叛逆。

而且那三千藩兵除了封锁各个路口堵住所有逃跑路线外,还要防止敌方大队人马支援、震慑京都众多蠢蠢欲动的诸藩浪人,最重要的是距离此处仅仅两条巷子的距离,有个他不想惹、不能惹、更不敢惹的人物。

一旦桂小五郎和拔刀斋再次逃到那位大人的店中,或者那位大人选择插手此事……到时有了这整整三千兵马,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正面对抗。可是原本按计划到位的三千人,到现在却连个影子都未见。

“可恶!”土方的面色十分难看。

“不等他们了,司代所的那帮混蛋早已忘了身为武士的责任,没有士兵也无所谓,诸君,就我们几个人足够了!”临战时刻,近藤勇竖起大旗狠狠戳到地上,身上散发着难以名状的豪勇。

冲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孩子一般天真的微笑;斋藤一挺直身体,面色越发严肃;其他人受首领的行为所感,无不低喝应声,士气再次暴涨。

“冲田、藤堂、永仓、斋藤,你们四个随我杀进去,阿岁,其他人就交给你了。大家记住,此次行动必须全歼逆贼,不许放跑一个!”

近藤勇说完,大步跨进门口,面无表情的扫视一圈大厅稀稀落落的酒客,冷冷道:“吾乃新选组局长近藤勇,奉命缉拿叛逆,无关人士全部退散。”

话音未落,冲田总司一步跨上楼梯,三两下窜上二楼,对着警惕守备在此处的土佐藩浪人北添吉磨笑了笑,上翘的嘴角似开非开,两道细眉弯成漂亮的月牙,没有半点杀气的将手中菊一文字送入对方心脏。

“不是这个,好希望能遇到你啊……”冲田略带失望的轻轻嘟囔了一句,抽出爱刀,看也不看地上挣扎几下便死不瞑目的尸体,直奔走廊尽头那间最大、最亮的屋子。

“终于还是来了啊……新选组!”宫部鼎藏耳朵动了动,抽刀出鞘,只一闪,房间内四个烛台齐齐而断,在众人的惊呼中陷入一片漆黑。

作为剑术高手,他自然不惧与新选组拼杀,但作为兵法家和此间的最高首领,他宫部不可能冲动的选择杀敌,而是让尽可能多的人逃生。因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一手不错的剑术,更多的是靠头脑和政治吃饭的各方领导者。

在他心中此时无论杀死多少新选组队士,与他计划中的大事都是毫无意义的,而哪怕死掉一个同伴也会让他心痛不已,虽然已经不可能全部逃走,但尽量能走几个便走几个吧。

“是新选组,撤!沿着邻家的屋檐,散开逃,剑术高明的负责抵挡,快走!”宫部鼎藏立刻起身命令道。

“你们谁都走不了!”越过冲田总司,近藤勇一刀劈碎纸门,提起二尺三寸五分的虎彻指着漆黑一片人头攒动的房间,“全部放下剑束手就擒,反抗者,死!”

“呀呀呀!”靠近门口的一个浪人一声暴喝,搂头盖脸朝着近藤勇脸上劈去。

或许是为了震慑,或许是对自己武艺极度自信,近藤并未躲避,而是一个凶猛无比的上撩把对手连人带刀砍成两截!

“反抗者,死!”近藤甩了甩血迹,再次用刀指着屋内众人。

混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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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池田屋事件之近藤勇的奥义

天然理心流的剑术限于创始人和历代传承人的出身见识,并非后世传说中那么神奇,甚至颇有些简单质朴的味道,说白了只是一门实用性比较强的普通剑术流派。

不要说与飞天御剑流这种神话般的剑术相比,相较北辰一刀流、神道无念流、香取神道流这类顶级流派的传承也多有不如。

天然理心流既没有华丽的招式,也没有让人颤栗的奥义,只是相当坚决的贯彻了剑道中的“二心三先四戒”等原则,本质上与当时的众多关西本地流派没什么不同。

尤其是天然理心流平日练习素振时使用的粗直木刀,最初其实是初代目宗主近藤内藏之助用锄头木柄改装的,因此常常被当地其他剑术流派耻笑为“锄头流剑术”。

直到五代目宗主近藤勇和“天剑”冲田总司的出现,才算彻底扭转了这门乡村剑术的地位。以二人的剑道天赋,加上新选组灵魂人物“鬼之副长”土方岁三的头脑,众人参考幕末各大流派和其他古流剑术,终于完成了对天然理心流剑术的补强,一跃成为幕末乃至当代都不可忽视的大派。

不只是个人战斗力的提升,最让维新志士胆寒的是天然理心流的组太刀之技,也就是小团队多人剑术战技。就像刺杀前任局长芹泽鸭时近藤勇与土方岁三的配合,虽然芹泽鸭剑术比二人高了不少,但面对连绵不绝的攻势加上偷袭,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余地便被斩杀。

第一人以最快速度发动攻击,之后不看结果立刻闪身让位,第二人立刻补刀,再重复第一人的步骤,一轮又一轮……这样如疾风吹劲草一般连绵不绝、让人喘不过气的剑势,叫做“草攻剑”!

被近藤勇一刀两断的尸体并未吓住屋内众人,身为维新志士,那个不是刀头舔血的狠辣浪人!即便剑术不佳的智囊型人物,勇气也不见得比这些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新选组队士差多少。

眼见新选组首领近藤勇几人堵住门口,立刻有人爆喝道:“杀了近藤大家就安全了,其余壬生队士不足为惧!”

六只光着脚的前掌皮肤在地板上挤出刺耳的“吱哑吱哑”声,配合刃筋极正而形成的破空声、提震剑势的怒吼声,让攻向近藤勇的三人迸发出一股决绝气势。

手握长曾弥虎彻的近藤勇,面色比身上漆黑的胴丸更加冷硬。只见他双臂自然下垂,双手虚握刀柄;虎彻长刀的锋刃既不是向下与地面垂直,也不是向前,而是奇怪的摆出斜下45°的角度;他的脚步一错,腰间肌肉有一个明显扭转动作,就像拧紧的橡皮筋一般。

完成这些动作刹那间,敌方的切先已经破到眼前,近藤勇不退不让,身躯纹丝不动,甚至让周围众人产生“他就是座亘古不变的高山”的错觉,这是一种极静的状态。

随后,一声震得众人双耳几乎失聪的啸声自近藤勇胸腔蓬勃而出,与此同时,他平平扫出手中之剑。

不是挥剑,而是类似棍术的“扫”,还带着施压拖刀的痕迹;这一剑的速度也并不很快,就算在普通人眼中也只是“稍快”一些而已,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剑术凌厉的美感。

可就是这样质朴到极点的一刀,把正面敌人自腰间扫成两段,前冲的上半身在这刀的威势下,直接打旋抛飞出门外,惨嚎着撞破走廊对面房间的纸门后再无声息。

这种并不借助惯性和速度,完全凭借自身肌肉力量和与众不同发力方式的短击招式,正是近藤勇的独门奥义——虎尾剑。

与冲田总司处处争先的平青眼不同,虎尾剑并非先先之剑,而是深得剑道中“后之先”精髓,在天然理心流中,也只有身为当代宗主的近藤勇完全掌握了此门奥义。

并不是修习难度过高,而是掌握此招之人必须要有超人一等的身体素质、超人一等的判断力,以及超人数等的胆魄!此招仿佛天生为近藤勇打造一般,掌握虎尾剑后,就连冲田总司在生死对决中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只不过这种奥义由于是后发先至的招数,在这个充满偷袭、暗杀、崇尚进攻的时代,远远不及天然理心流的平青眼、序中剑、手镜剑、山影剑等奥义更受门人欢迎,所以流传的并不广泛。

另外围攻而来的剑士也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剑术,比萨摩的示现流更让人胆寒。看到同伴在眼前被残酷分尸的惨状,动作中不知不觉出现一丝犹豫,原本趁着近藤勇出招后僵直的瞬间,说不定能让其受伤的围攻,就这样被白白葬送掉。

由于修习“草攻剑”这种集团形剑术而配合相当默契新选组队士们,早在近藤勇挥刀的一刻就已准备好接下来的进攻:一人直接斩断近藤勇左侧对手持刀的手臂,一人刺入右侧对手小腹。加上最开始被近藤勇斩杀的对手,顷刻之间,维新志士已损失4人。

宫部鼎藏看得目呲欲裂,如果不是身处房间最内侧,他有把握带头冲出新选组五人的围堵,哪怕最坏情况也不过是与近藤勇两败俱伤罢了,其他同伴一定可以顺势杀出,不过形势如此,他也不得不开口怒吼道:“大家不要冲动,快逃,近藤勇的首级自有本人亲自讨取!”

清醒过来的维新志士们顿时一哄而散,或从窗户一跃而下,或撞破纸门冲进走廊,房间内瞬间只剩宫部鼎藏和其余两名铁杆亲卫,死死盯着近藤勇。

冲田总司双眼一咪,带着纯真无邪的笑呵呵表情走上前来,嘴里一字一句的问道:“桂小五郎和拔刀斋呢?”任谁也能听出语气中的失望、愤怒、急躁之意,与他脸上的表情截然相反!

宫部鼎藏嘿嘿一笑,毫不犹豫的脱口道:“今晚火烧京都,迎圣上回长州,作为长州藩志士首领,你说桂先生应该在哪里!或许现在他们已经带领大军杀入皇宫了吧……哈哈哈!”

“八嘎!你们这些畜生!”近藤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一点也没有怀疑宫部的说法,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通为什么如此重大的聚会上,身为另一个首领的桂小五郎为何不出现。

一想到京都有可能沦为火海,陛下有可能被叛逆劫持,他便忍不住破口大骂,随即命令道:“冲田、永仓,你们立刻追击逃走的叛逆,不能放走一个!眼前这老贼的命归我!”

想那么多也于事无补,现在近藤勇的目标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快杀死对手,一旦出现对方口中的情况,还能带队救援。

面对盛怒的局长,冲田压住心中不甘,旋即把怒火撒到四散奔逃的人群中,带来一片腥风血雨,其狠辣之处绝不逊于他那梦寐以求的对手。

屋内各方只剩3人,均冷冷的打量各自对手,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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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池田屋事件之警告

斋藤一平举剑身凝视在走廊中四散奔逃的维新志士们。

在这种狭小的走廊地形中,擅长突刺剑术的斋藤一无疑占据极大优势。再加上内穿钢丝软甲,完全不惧躯干部位被锋刃砍划,所以攻击显得异常凶猛,只不过无论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堵住所有逃跑的维新志士,尤其是那些见势不妙,冲进其他屋子后再从窗户逃跑的一群人。

拐角处,戛然而止的一声惨叫让斋藤立刻警觉,片刻后,冲田总司出现的身影让他松了口气——战斗到现在,无论是谁都不轻松。

看着一地的残肢断臂,斋藤一翘了翘嘴角,“干得不错嘛,冲田老弟。”

“呼……”冲田总司抚胸喘了口气,剧烈咳嗦几声,“还,还好,可惜这些浪人武功平平,拔刀斋那家伙又没有出现,难免让人遗憾。”

“厉害的应该都在外面,也不知土方副长那边情况如何……不必过于纠结,那个刽子手早晚会出现的,我有预感……”

冲田总司遥望远方,绯红的脸颊涌上一股热血,默默想到:“希望能在我还挥得动手中剑之时与你来一次公平对决,如果能杀掉你……或者死在你手上……拔刀斋,我的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了。”

剑心抬头望着一味屋的招牌有些无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雪代巴所说“出去陪她喝一杯”的地点是在这里,否则剑心绝不会答应的。在剑心心中,宁可让他现在独自杀向壬生寺,都不愿踏入这间料亭一步!

无论是空山一叶冷漠嘲讽的目光,还是雾子兴奋的目光,甚至佐奈关切的目光,都让他十分不安。

“绯村桑,怎么了,我上次来过这里,很喜欢。”雪代巴看出剑心犹豫,柔柔的问道。

剑心郁闷的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转身就走,而是已经来不及了。雾子看到呆呆立在门口剑心后,眨眼间便出现二人身边,肆无忌惮的目光在雪代巴身上逡巡:“咦?小绯村,你竟然还没杀了她!不会是真的看上……”

“雾子姐姐!”剑心赶忙出言打断,拉住有些被雾子的话震得有些色变的雪代巴,机智的开口说道:“啊……那个……很久没来看望过前辈了,所以……对了,佐奈姐姐还好吧。”随即挤开雾子进入热闹的大厅,急匆匆找了张桌子坐下。

就在雾子还要过去纠缠时,却被佐奈唤到身边,低着头不知又被训斥了些什么,这才恋恋不舍的继续她酒馆女侍的工作。

佐奈走进厨房,不一会便端着托盘款款走到剑心身边,冲着雪代巴微微一笑,细心的为二人斟满一杯酒,给了剑心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去,期间没有说过一个字。

“你认识这家料亭的老板?”女子奇怪的问道,在雪代巴看来,身为幕府要犯的拔刀斋不应该出现这种泄露身份的失误,而且不管从老板娘的态度还是女侍的态度来看,与剑心的关系显然不浅,从他们相互之间的表现也能很直接的看出他们之间的亲密。

剑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呼出一口气:“嗯,老板是我的前辈,与我师傅是至交好友,也曾数次救过我性命。没有这位前辈,或许我早在5岁时便已经被山贼杀了吧。”

“啊!不需要去拜访一下吗?我……我们这样会不会很失礼?”

剑心看了看冲他微微摇头的佐奈,苦笑一下:“算了,前辈不想见到我。”

“这……为什么?抱歉,绯村君,是我唐突了,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

剑心摇摇头:“没什么,前辈嫌弃我剑术太低,还自不量力的参与到天下大势中。”

雪代巴惊得嘴巴久久不曾合拢。在她看来,天下间能稳胜眼前这个男子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这位可不是通过踢馆比试而获得名声的那些当下所谓的“剑豪”们,而是出道一年多来,杀戮过百场、死在他刀下数百个亡魂铸就的名声!

如果不是用武力几乎无可奈何对方,那个阴暗的组织也不会找她做内应,以求寻到他的破绽,让天下志士闻之色变的新选组,也不会屡次被他杀的丢盔卸甲。

这样一个人,竟然被人嫌弃剑术低微……那,里面的那个人,究竟厉害到何种地步!雪代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由酒精带来的红润脸颊也变得有些苍白。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厉害人物……”雪代巴喃喃道。

“是啊……世上很多人是你想象不到的,只是他们不愿出山罢了。而且,我师父或许比前辈更厉害。”

“哼!”一声熟悉的冷哼传到剑心耳边,让他握着酒壶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不知何时,空山一叶手中端着一盘精美的刺身来到剑心桌旁,“小子,连你师傅都不敢这样说。”

“啊!前辈。”剑心立刻站起身欠身行礼,随机偷偷看了一眼依旧蒙着面巾的空山一叶,弱弱回到:“我师父他经常这样跟我说……”

“纳尼?!比古这混蛋!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真想和他切磋一番啊……算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额……前辈,我、我陪朋友。”剑心有些心虚的看着雪代巴,脸上的表情就像早恋被抓的孩子一般。

空山一叶暗暗好笑,但语气依旧冷淡的说:“我们来京都就是为了避开那些打打杀杀,可每次你这小子出现,都会惹一堆麻烦上门。”说完不再理会尴尬的剑心,而是把目光转向雪代巴。

被空山一叶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打量,雪代巴有些紧张的欠身道:“前辈,我叫雪代……”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叫什么。”空山一叶粗鲁的打断女子的话,摆手止住欲言又止的剑心,“我也没有兴趣了解你的目的,这小子是个蠢货,但毕竟算是另一个蠢货的徒弟,所以……告诉你背后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如果这小子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死定了。”

与敏感而多情的剑心不同,对于敌人,一贯冷酷的空山一叶向来不分男女美丑,不过年逾四旬的他总算没有像年轻时那么决绝狠辣,岁月和生活到底还是会悄然改变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空山一叶。

如果换做以前的他,或许早已提剑杀了过去,再加上暗中的敌人毕竟不是针对自己,所以他也懒得管这些麻烦事,否则哪里用得着这么空洞而心虚的警告。

但就算是言语中稍稍露出的些许杀意,也让雪代巴感觉全身毛孔在这一刻齐齐收回到皮肤中,浑身布满了鸡皮疙瘩;血管中所有血液凝固在一起,似乎连灵魂连同身体一起冻结一般,失去任何思考能力,直到空山一叶的身影消失许久才在剑心的召唤下返回世间——她那点微末武艺怎么可能经受的住空山一叶的气势!

“前辈!”剑心挡在空山一叶与雪代巴中间,倔强的仰头盯着空山一叶:“前辈,巴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她对我一直很好。我们、我们是朋友!”

“哦呵呵……”空山一叶哑然一笑。

自那天雾子把发生事讲述一遍之后,空山一叶哪怕再怎么不问世事,也知道这女子一定有问题!他甚至从针对剑心的这种鬼鬼祟祟的布置中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虽然这女子武功相比剑心,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虽然这女子看起来相当温柔,但空山一叶还是捕捉到她看向剑心眼神中犹豫、躲闪,以及深深埋藏着的怨恨之意,这是根植于心灵中的破绽,在他的目剑心眼中来简直如烈日般灼目。

“小子,看来你们飞天御剑流的读招也不过如此,只能读剑而不能读心。算了,总归是你自己的事,喝完酒便赶紧走吧。”说完,空山一叶不再多言,转过身,恢复成那副店老板特有的呆板气质,走进厨房消失了身影。

“没事的,前辈自我认识他开始就是这样的性格,并没什么恶意。”看着依然有些心神未定的雪代巴,剑心赶忙安慰道。

雪代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在桌边以手支腮,不停的喝酒。良久之后,她缓缓开口问道:“他是谁……”

“剑圣。”剑心抬手指向东方江户的方向,轻轻吐出那两个字。

人惊,杯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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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章 池田屋事件之驰援

剑圣!这个时代,任何一位在武家长大的孩子都听到过这个特别的称谓,雪代巴当然也不例外。不管是身为下级武士的父亲还是年幼的弟弟,都以这人为人生偶像,不,不只是偶像那么简单,简直就是神佛一般的人物!

哪怕从她了解到的只言片语中,也知道这位剑圣大人曾经做过多么辉煌的大事。不过传说这位剑圣应该也死于那场惊天大爆炸中,就连幕府也无数次公开或暗中表明他早已不在人世,为什么又出现在这家平凡的小店中,难道说剑心在骗自己……不对!

雪代巴蓦然想起长州藩志士首领桂小五郎似乎就是那位的弟子,而以这么多天来的观察,剑心与桂小五郎的关系相当密切,根本不像是上下级那么简单,而是前辈对晚辈的关怀,尤其是对自己说的那句“你愿意做名为绯村之剑的剑鞘吗”……

剑……鞘……早已成年的雪代巴每次回想起这句话,便被其中的隐含意味羞涩得满脸红晕,哪怕是现在这种阴谋计划即将被看穿的危机时刻。

剑心神情复杂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方才空山一叶的话再明白不过,雪代巴接近自己的确是怀有对自己不利的目的,剑心的手伸向旁边的剑柄,“要杀死她么……”皮肤刚刚感觉到触感,却又像碰到烧红的烙铁般迅速收了回去——不,不能对她挥剑!

剑心低头,死死盯着依旧在桌上滚动的酒杯,颤抖的手指迟迟不敢触碰剑柄。杀死眼前的女人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无论出于情感或理智都让他无法下定决心。想到最初雾子对自己说过的关于这女子可疑的话,以及梦中对雪代巴动的杀心,剑心清楚的知道自己并非像空山一叶所说的那样愚钝和色迷心窍,只是……细数自己杀过的敌人,不管是执行任务的对象,还是追击逃跑时的反击,无论是否罪有应得,总归是为了心中大义而拔剑。但眼前的女子似乎从未做过伤害自己、伤害组织的事,反而对自己照顾有加,就连自己所敬佩的、一向睿智的桂小五郎都忍不住想要撮合……

自己身为无情的刽子手,绝不能也不会因为私情耽搁组织的大事,过了今晚,明早就把她送出京都!下定决心的剑心摇摇头,握住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正巧与面色羞红的雪代巴相碰。

“咳咳,那个……”恢复冷静的剑心不顾令人耳热的气氛,有些冰冷的说道:“雪代小姐,明早在下便送你出京,你、你还是回乡去吧。”

雪代巴一愣,呆呆的看着对方,她没想到哪怕被那位剑圣前辈如此警告,剑心依然没有想过要杀掉她!

“心灵这样柔软的男子,怎能是传说中残忍的刽子手拔刀斋……”她扶正酒杯,斟满一杯酒。

“事已至此,看来任务也确实执行不下去了呢,不过如果真的要亲手害死眼前之人……”雪代巴定了定神,眉宇似乎微微展开,有些迷离的盯着剑心脸颊上的伤疤说道:“被你杀死的那些人,死前会看到什么,虽然你们说是为了人们幸福才去杀人,但……我认为世上没有凭借杀人而得来的幸福……”

“我并非胡乱杀人。”

“你是在计算别人有多少生存价值,何况你把这种计算工作都交给了别人,自己只会言听计从。”

剑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的答道:“如果对执行任务之人了解太多,我的剑会犹豫。我为改变世道,有这个原因便足够。雪代小姐,我们并非同一世界之人,你这样美好的女子不该染上血腥,明早……”

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疾驰进店,冲着剑心大喊道:“马上离开这里!”

饭塚脸上挂满汗珠,往日总是一副不在乎表情的他神情急促,“桂先生有危险!”

剑心悚然而惊,眨眼间提刀入手在腰间系好,“到底怎么回事?”

“是新选组!来不及了,必须立刻去支援,路上说!”饭塚掏出一把铜板扔在桌上,转身便向店外奔去。

剑心回头看了一眼闻声赶来的雾子,点头致歉,随即头也不回的追着饭塚的身影而去,没有在意身后因剧烈跑动而越来越清晰的白梅香气……

“夫君……”佐奈抚摸着小腹有些忧虑的看向空山一叶。

“我都听到了,无妨,无非是几波疯狗相互乱咬罢了。”空山一叶温言安慰了佐奈一句,语气中充满了毫不在意的态度。

事实上他也根本不在乎谁胜谁负,谁生谁死。就像他当日所说,哪怕桂小五郎因为倒幕而死也只怪学艺不精,空山一叶是绝不会主动出手帮忙的,至于遇到危险后主动托庇到一味屋那又是另一番状况了。

“剑心那孩子怎么办,虽然他剑术高超,但新选组中的高明剑客为数不少,又多是悍不畏死之辈,陷入围攻的话,剑心支撑不了多久的,以那孩子的性格……”

“真是个混蛋!”空山一叶暗骂一句,自从遇到剑心这小子,往日的安宁便一去不复返,虽然心中不耐,但剑心和桂小五郎不同,哪怕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不让挚友断了传承,也不能丢下不管。

“没事,以这小子的本事,一心想逃的话不会比桂小五郎本领更差,大不了我去照看一下。雾子,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这几日长州藩很多浪人在三条大桥附近出没,我还在那里见到几个新选组派出的探子,虽然那里旅舍众多,但杀起来应该很好找。”从不怕麻烦的雾子凑过来一脸期盼的望着佐奈说:“让我去,让我去!空山立誓不动刀杀人,新选组的家伙可不好对付,而且据我打探来的消息,他们好像还要调集藩兵围剿……”

“藩兵?!”佐奈和空山一叶对视一眼,凝重的问道:“雾子,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你确定有藩兵?一共多少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由不得佐奈不慎重!

如果只是新选组这几十人,不管空山一叶出面还是雾子暗中帮忙,怎么也能救剑心脱离险地,但一藩之兵可是数千人的正规武装!

虽然包围京都还远远不够,但仅仅是封锁这几条街的话,足以保证不让一只飞鸟逃脱。

“忍者自然有忍者的手段,你们武士是不会懂的!“雾子得意的吹嘘着:“奉行所的大嘴巴们怎可能守住什么秘密。”

“雾子!”

“额……大概3000人,好像是这么多,听说是从会津过来……哼,暴躁的大妇……”见佐奈似乎要发火,雾子不敢再唠叨,赶紧回答。

“难道幕府真的敢不顾与诸藩约定,出动大军进城吗?看来已经不是几个倒幕浪人到处杀人那么简单了……”佐奈喃喃道。

自家三人是什么身份她当然很清楚,如果有机会杀死他们三人,松平容保当然不会错过,借机派兵围杀的事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夫君重伤未愈,自己身怀六甲,雾子又不善正面作战,脑中不禁浮想众多藩兵手持铁炮包围小店的情形,身子不由得轻轻颤抖了起来。

一只臂膀把她笼在怀中,空山一叶熟悉的沙哑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响起:“佐奈,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夫君……”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佐奈瞬间平静了下来,仰头看着空山一叶,突然伸手把他的面福摘了下来,摩挲着对方已经不再年轻的脸颊:“这么多年,让夫君受委屈了。”

见空山一叶想说些什么,她用两根手指抿住男人的嘴唇,歉声道:“夫君乃无敌天下的剑客,这么多年竟然放下剑,拿起厨刀,我知道这都是因为妾身任性。”

佐奈挣开空山一叶的臂膀,郑重屈膝行了一礼,随即坚定的说道:“京都已经十分危险,现在妾身怀着空山家的孩子,我们不能冒一点险!这间料亭也不能再继续经营了,雾子,去收拾东西,只带钱财武器,其他的全部留在这里吧。”

雾子大吃一惊,“佐奈,你不会是怀孕后糊涂了吧!何况现在正在营业……”“现在顾不了那么多!收拾完我们立刻动身离开。”

“我的漂亮衣服和首饰呢?好吧好吧,谁让你是大妇……”看着佐奈逐渐严厉的目光,雾子噘着嘴一弯腰腾腾跑到楼上,她其实更不舍得这些年偷偷存下来的好酒、更更舍不得与空山一叶一起偷偷喝酒的默契日子……

空山一叶无语的看着两女各自开始忙碌,他虽然觉得佐奈的应对有些过激,感慨现在平静的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不过深知幕府德行的他比佐奈更清楚:一旦让幕府觉得胜券在握,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自己。

至于下一步该去哪里,空山一叶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佐奈一定有早有安排。“看来的确是懈怠了啊……”他自嘲的笑了笑,摸出一壶酒慢慢的自斟自饮起来。

不多时,雾子背着一个几乎遮住她全身的硕大包裹、提着几柄武器奔到空山一叶近前,气喘吁吁的说道:“空山,佐奈已经疯了,你也不劝劝她。”

“雾子!”佐奈走进后厨,放下手中托盘,“如果不是你隐瞒藩兵进城的消息,我们怎会如此狼狈。”

“我……”

“好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还有,你这幅样子让我们怎么隐瞒行踪,除了钱财之外,全部丢掉!”佐奈不由分说,一把抢过硕大的包裹,只取走贵重之物包起来,塞进雾子怀中,任由其他杂乱衣物散落在地。

也不管雾子委屈是神色,提着一把绸布包裹的剑递给空山一叶:“夫君,带上它吧。”

空山一叶似乎万年不动的面颊深深皱在一起,缓缓接过,扯开剑袋,露出了那把伴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爱剑长船长光,熟悉的触感让他不由得感慨万: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动用过这位老朋友了!

空山一叶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剑身,似乎可以听到这位老友在欢呼雀跃。但,只是一霎间,他便收起将要勃发的气势,平静的想要收刀还鞘。

佐奈左手拦住空山一叶,右手抚摸着空山一叶的手腕,沿着他的手背滑动到刀谭,然后继续向下……手掌猛然握住锋利之极的刀锋!

顿时,一缕鲜血沿着的刃纹布满整个刀身,直至从切先滴在地上。

“佐奈!看来你真的疯了!”

她不顾雾子的叫声,盯着空山一叶既惊讶又痛惜的眼睛,柔柔说道:“夫君,当年被妾身强迫着立下的誓言,自此时此刻,不复存在!”

“佐奈,你不必如此的……”空山一叶轻轻掰开妻子的手指,“我知你心意,可我……”

“你是天生的剑客,是当代剑圣。”佐奈平静的说道:“妾身不希望你出剑时心怀疑虑,不是为了妾身,不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只是为了你自己!夫君,我不能忍受你因我而再次受到伤害。”

空山一叶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妻子所作所为的涵义,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但嘴上仍然笃定的说道:“放心吧佐奈,该出剑杀人时,我不会犹豫,哪怕是为了你。”

雾子挤过来一边为佐奈上药包扎,一边埋怨道:“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好了佐奈,我们现在要去哪?”

“先找到剑心,保护他的安全,然后我们去大津。”

“大津?”

“距离京都很近,比叡山下的村庄,我在那里准备了一处住所……”

小小的店内依旧繁闹,里间的三人却已不知所踪,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品尝到本间老板超卓的厨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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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池田屋事件之白热

河原町三条大桥,池田屋。

新选组计划中的全歼行动早已变成一场乱战。棍棒、蒲团、酒瓶、方桌乃至协差、怀剑……无数杂物与武器乱飞,对擅长组团作战的新选组队士们产生不小的影响。

实战杀伐就是如此,有其在这种杂物丰富又地界狭小的环境中,突如其来的抛物袭击或许没有让人受伤能力,但干扰一下对方动作、趁乱进攻或逃走却又奇效。

守在街边的土方岁三推开挂在他刀锋上的尸体,迅速打量了一下战场:地上不时传来一阵临死前的呻吟与哀嚎,有新选组的队士,但更多的依然是维新派浪人。

他对现在的状况有些不满,因为到了现在,面对人数众多且实战经验丰富的攘夷志士,新选组想彻底杀灭对方其实是不可能了。不过想到己方这一战不但以少胜多,更有可能擒杀像宫部鼎藏或桂小五郎这样的人物,他便忍不住涌出一阵狂喜的颤栗。

现在唯一让他担忧的是深陷敌阵的好友。

“平间,里面战况如何?近藤局长为什么还未出来汇合?”他拉住其中一位队士问道,语气不由得带出一丝焦虑。

那队士吐出一口血水,信心满满的回应道:“放心吧副长,听斋藤队长说,局长大发神威,敌人胆魄皆丧,现在应该正围杀浪人首领宫部……”

“敌人有无支援?”土方抬抬手打断对方,依旧谨慎的问道。

“应该没有。”

“既然如此……你去汇合守卫外巷的队士们,防止敌人增援,如果有大队人马出现,不可硬拼,立刻回来传讯,明白了吗。”

“哈!”

从房内杀进院落的冲田总司大口大口喘着气,剧烈的搏杀让他体力极速流失,呼吸尤其困难,让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像炸裂一般。

这种情况其实在新选组队内日常演武中也隐约出现过,不过都被他用笑眯眯的神情掩饰的很好,就连一向敏锐的土方岁三也不曾发现什么。

或许也只有好友斋藤一有所察觉……

每个出色的剑客都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冲田总司知道,自己或许大概已经染上了那个可怕的名词……痨……这种连征夷大将军都无法摆脱的恶疾……

眼前,两名攘夷志士见状立刻直奔冲田而来,从身上沾染的血迹看,肯定杀伤了不少新选组队士,看其严谨的步伐,剑术应该相当凌厉。

冲田总司露齿一笑,这种在他眼里如小孩子一般可笑的剑术可谓破绽百出,如果自己身体状况正常之时,甚至不必闪避,只需侧身抬手,横切前方之人腰腹,再顺势挺剑向上,将后者穿胸而过,也不过是半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嗯?

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过,就像冲田预想中的那样,一剑横切,一剑斜劈,两剑干脆利落的杀死对手。

“还没找到桂吗?”斋藤一甩了甩刀上的血迹,仿佛没有看到冲田总司的虚弱,冷静的问道。

冲田眼底闪过一丝感激,若无其事的眯起眼摇头轻笑道:“不清楚,那个刽子手也并未出现,也不知现在在哪里。”

……

“究竟是怎么回事?!”穿梭在祗园祭人群中剑心对前面只顾奔走的饭塚喝问。

“今晚深夜,宫部先生他们要火烧京都!除此之外他们还打算劫持圣上回长州!”饭塚的额头冷热汗珠交杂,哪怕身为最出色的双面探子,他也不禁为这个疯狂的计划心惊,最关键的是,他竟然毫无消息,直到事发才察觉,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布置。

“纳尼?!”

“曾经桂先生想阻止,与宫部先生那些人激烈争论,不过据可靠消息,桂先生应该与宫部决裂了。更糟糕的是,新选组已经布下包围,现在志士们很可能已经……”

饭塚不顾神色越来越紧迫的剑心,继续快速说道:“我现在四处召集人手,绯村桑,你马上去支援!”

“地点!”

“池田屋!”

平日极少闲逛的剑心怎知池田屋所在,但望着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饭塚,剑心咬了咬牙,想要拉住路人询问。

一只手掌拉住他的衣袖,熟悉的体香让他脚步一顿。

“我,我知道池田屋在哪。”雪代巴气喘吁吁的说。

“指路,跟我来!”

现在还不是解决与这女子问题的时候!至于是否把她带入险境,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此时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桂小五郎被乱刀分尸后死不瞑目的惨烈画面。

远处隐约的惨叫声,兵器碰撞声让他明白目的地就在前方。

他的奔驰速度开始逐渐放缓,越是接近池田屋,剑心的脚步变得越小,频率更高,呼吸也开始恢复平稳。

不是他不想快速进入现场救人,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厮杀的剑心知道:快速奔跑会让身体来不及瞬间应对埋伏,自己的脚步声会掩盖细微的动静;而急促的呼吸会让体力加速流失,肌肉变得僵硬,冲昏头脑的焦虑会丧失判断力……

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对现在战局来说都是致命的!

“他在这里!”“身材娇小若女子,一头红发,脸颊上的伤疤……大家小心,他就是刽子手拔刀斋,倒幕逆贼第一杀手!”

小巷中,相遇不期而至!

剑心抚住刀柄虚握,身体微微前倾,头也不回的冷声道:“快离开这里。”

雪代巴紧紧抓住剑心的手臂,脸上的表情似责备似质问:“你到底还要杀人到什么时候!”剑心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我想看清楚,亲眼作见证……”

未等她说完,剑心手臂肌肉一阵颤动,轻易脱离雪代巴的手掌,面对直奔头顶的进攻,他并未像往常一样闪避,而是引刀背向上格挡——他身后的女子,不能被伤害!趁着对手空门大开的机会,一刀劈中敌人肩膀。可是,原本应该被斜劈成两半的敌人只是借力狼狈的向后倒去。

“穿了锁子甲吗……嘁,无聊的花招!”砍中对方身体的触觉让剑心瞬间察觉出不对,看着对方五人并未再轻易冒进,而是两人在前三人在后,结成草攻剑阵势警惕的望着他,深知时间紧迫,不能慢慢对峙的剑心沉声道:“走开!别碍事!”

这时,作为前锋的一名队士同样大喝一声:“北辰一刀流平间重助……”

“废话少说!”剑心哪里有与新选组互报家名的性质,他不再犹豫,平举刀身冲进对方阵中。

不远处一座院落阴影中,三条人影鬼鬼祟祟朝着这边张望。

“是你们流派的人,佐奈,眼看就要被小剑心杀死了,不去救一下吗?”雾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剑心利用龙卷闪让过当头一刀,顺势一剑刺入那位北辰一刀流剑客喉咙——那里可没有锁子甲保护!

“你看……哎呀,死了!”雾子压低声音,但身体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北辰一刀流很多人在新选组任职。”佐奈没有理会雾子的幸灾乐祸,淡淡回应道。

“搜搜……我记得新选组还有你的仰慕者呢,好像叫藤堂什么的……”

“雾子,安静。”空山一叶面无表情,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浓烈。

“内……空山吃醋了,嘻嘻。”雾子完全不惧夫君威严,娇憨的吃吃笑着。

空山一叶嘴角抽动,当年那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自闭小女孩,自从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后像是打开了一道缺口一般,变得既活泼又碎嘴,好像是在弥补以前的遗憾似的,着实另他头痛。

几句话的时间,剑心痛下杀手,身形飘忽,刀刀不离对方咽喉,被维新志士视为梦魇的天然理心流组太刀之技被他正面击溃!五位新选组剑客至死也没有一人能靠近雪代巴三尺之内。

剑心冷冷的回头瞥了一眼女子,决绝转身,向池田屋奔去,那里的喊杀声已经十分微弱,容不得他耽搁。

看着雪代巴毫不犹豫的追随剑心而去,佐奈轻叹一声:“又是一个飞蛾般的女子,被这样的女子缠住……也不知对剑心这孩子是好是坏……”

空山一叶伸手握住爱妻的手,表情中露出些许揶揄,就像在说:当年的你不也一样……佐奈面色微红,嗔怪的轻轻啐了一口,身体缓缓倒向空山一叶肩头。

“小剑心似乎比一个月前更加厉害了,不愧是比古大叔的徒弟,正面比剑也许连我也不是他对手了吧,空山,你说是不是。”雾子拉住空山一叶另一只手轻轻摇晃着,撒娇争宠的意味明显的不加任何掩饰。

“好了,我们跟上去。”佐奈抚了抚额角的发丝,正起身子:“新选组的清剿应该已经结束了,剑心如果冲动出击,或许会有危险。”

“不必担心,有我在这蠢小子死不了。”空山一叶横报佐奈,从矮墙上一跃而下,“或许这次已经不用我出手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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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章 池田屋事件之相遇

世上有一种气息叫做血腥味,每一个被斩之人的冤魂和血渍都会侵染到持刀人的骨髓里,佛法无法超度亦不能被彻底化解,只能凭借修为掩盖。

最重要的是,当两个或两拨同样散发血腥之人相遇之时,哪怕不用肉眼,都可以被对方感知,这种玄乎其玄的模糊意识,很难被普通人所理解。

四周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情况已经非常明朗,以少敌多的新选组大获全胜,队长以上的主力部队未损一人。

除了前去追击的队士,剩下的正在为满地受伤的攘夷浪人补刀,土方岁三的命令很明确——不留生俘。

“逆贼首领宫部不敌局长被迫切腹,局长已亲手讨取其首级,我们胜了!”随着屋内一声充满喜悦的吼叫,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就连完成任务后负责巡视周边的斋藤一和冲田总司一队人马也松了一口。

“到底还是没出现啊!拔刀斋……”冲田的脸上正在笑,但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斋藤一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平静的说:“这样也好。”“纳尼?”冲田一惊,“斋藤老哥你不是也想第二次和他一决胜负吗?”

“在这种情况下,拔刀斋出现即死!你我赢了他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斋藤一指了指院落中飘扬的新选组“诚”字大旗,严肃的说:“局中法度可不是玩笑,冲田老弟。”

“以我和拔刀斋的剑术风格,或许五招……三招之内已分出生死,用不着队士支援……”冲田嘟囔着。

“你太高看拔刀斋了。”斋藤一似笑非笑的说:“他不可能在三五招之内杀了你。”

冲田脸色一喜,随即好像明白了斋藤话中的含义,满脸黑气的抱怨道:“喂喂,斋藤老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他的对手?跟你们这些人说话真的很无聊啊!”

“或许吧……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想杀了我后全身而退,绝无可能!”斋藤一斩钉截铁的说。

“斋藤队长!冲田队长!这里有情况!”一个队士气喘吁吁的跑来,指着一个方向道:“核对人数时,发现有五人被杀,我们找到一处小巷,他们、他们……”

“速去!”斋藤一众人摆摆手,提刀奔向事发地,满地的尸首正静静的躺在石板上。

“死了不到半刻,尸体还是热的……”只见他翻开尸体仔细查看,接着道:“对手剑术极其凌厉,三具尸体被刺穿喉咙,一具被斩断脖颈,最后一具……竟然直接刺穿前后锁子甲!冲田老弟……”

“嗯,我知道,这种剑术,这种再多血迹也掩盖不住的血腥味道……一定是他来了!”冲田总司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四周,突然放声清喝道:“拔刀斋!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决一死战!”

四周一片寂静。

斋藤一摇摇头,止住冲田总司,放声道:“桂小五郎已被我们擒获,拔刀斋,你来晚了,想保住性命的话,快些逃走吧。”

剑心躲在角落中警惕的四处打量,左手手臂依然被雪代巴紧紧拽住。

志士首领宫部鼎藏被杀的消息被他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与桂小五郎政见不合,但这位严正刚健的领袖依然十分受到剑心尊重。

攘夷志士遭受如此重创,让剑心心中滴血,但为时已晚,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桂小五郎的安危,如果不是身边的雪代巴几乎已经挂在他身上,他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去救人,哪怕失败被杀也在所不惜!

“嗯?被发现了?嘁,无聊的把戏……”作为老对手,他十分熟悉冲田总司的声音,默默冷笑一声,并没有现身的打算,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桂小五郎,而不是与那个天才剑士决斗。

不过,当斋藤一的话传入耳中时,剑心立刻感觉热血涌入脸颊,虽然不确定这是不是新选组的阴谋,而且这一路所见所闻让他很清楚新选组并没有生擒志士的打算,哪怕桂小五郎已经落入他们手上也不免惨遭毒手,但——有些时刻,大脑根本无法控制行动!

如果可以,那个人也一定不会叫做绯村剑心!

一把甩开雪代巴,不顾对方惊骇欲绝的表情,大步跨过横在两个小巷之间的小桥,径直来到斋藤一和冲田总司面前,哑声问道:“桂先生,在哪里。”这句话不管从声线到压迫力,都很有些空山一叶的味道。

“呵呵,斋藤老哥,真是佩服你啊,你们无外流果然有独到之处。”冲田总司脸上的笑容溢满,持续数天的抑郁不畅一扫而空!

斋藤一脸上并无得色,反而有些歉疚,不过瞬间便恢复神态,正色道:“用桂小五郎欺你现身或许不光彩,但你乃幕府死敌,抱歉了……拔刀斋,待你战死后,在下会替你尽心收殓的。”

“这么说,你们并没有抓到桂先生?早应该料到的,他怎能被你们这些幕府走狗轻易发现!”剑心喃喃自语道。

他并不为此时的安危担忧,反而长长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在倒幕这件事上,自己的作用与桂小五郎根本无法相比,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冲出去!

默默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小桥,他愕然发现一道跌跌撞撞的白衣身影正向着此处奔来。

“巴……这蠢女人……”

剑心暗自叹了口气,最大限度俯身抬头,左手持刀,刀鞘斜指身后天空,右手虎口紧贴刀镡虚按刀柄,两只瞳孔似乎没有聚焦到任何敌人,但对面每个人都感觉剑心是在窥视自己——这是剑心目前所掌握的飞天御剑流最强起手式。

虽然比古并未传授剑心本门最终奥义“天翔龙闪”,但以剑心的修为,似乎已经隐隐触碰到这一奥义的精髓,这种起手式瞬间爆发出的拔刀神速,几乎已经与天翔龙闪相近,或许是被逼到绝境的下意识反应吧。

冲田总司此时的眼中再无他人,仿佛被吸引般抽出刀鞘扔在一旁,架起不规则的左八相的起手架势,锋刃朝天,刀尖略微下垂,直指剑心,正是冲田总司侵淫十年的天然理心流奥义平青眼!

对于十二岁便能用出这招绝技、并当场斩杀对手的冲田总司,这招在天然理心流内只能算作朴实的剑技已经被他提升为奥义的高度,其神速的三段突刺如此之华丽,简直可以称得上冲田总司的独门绝技,除他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完美用出此招。

一个是生命之火如朝阳般旺盛的倒幕志士,一个用灵魂燃烧自己最后光辉的幕府战士,两位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年轻剑客,就这样即将爆出各自最强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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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选组事件之胜负

一头红发的剑心,看起来柔美而肃穆;笑容盛开的冲田,娇艳又显得异常危险。

二人瞳孔相对,把对方死死印在眼中,不漏过一丝细节,这种时刻谁也不敢轻易出招!

两位天才剑客的剑术只在伯仲之间,此时的剑心比冲田或许强出一线,但他所面临的环境是满目皆敌,一旦二人交错而过,面对的便是以斋藤一为首的数位新选组高手。以剑心对新选组的了解,对方绝不会给他收招转身的机会!

比这些更重要的忧虑在于:身后,雪代巴正朝此处奔来。他不敢赌冲田总司的人品,哪怕这位剑客不屑于欺凌弱小,但对于这样一个随手一刀便能了解的叛逆“同党”……不能冲亦不能退!

相比剑心,虽然继续对峙对冲田更为有利,但这种程度的生死相搏每一秒耗费的精神和体力都是巨大折磨,不要说冲田已经剧斗许久且身怀恶疾,哪怕处于巅峰状态也维持不了多久。

这场对决一定不会让旁观者等候太久!

在新选组队士们看来,冲田总司此时的状态颇为奇特,往日总是一副笑嘻嘻样子、随手提着木棍便像吊打小孩子一样幕府天剑,浑身上下好似蒸腾着一股热气,甚至把周围空气灼烧的有些扭曲,摆开架势的背影竟然让人有种亦真亦幻的感觉,不要说锁定他的身形,就连专注盯上几眼都有些头昏眼花。

斋藤一心头一阵发紧,别人看来煌煌不可一世的冲田,在他眼里仿佛随时都能熄灭,“非要在这次战斗中把自己燃烧殆尽才肯甘心吗?冲田老弟!那种激烈的跃动是生命即将逝去的不甘啊!你的抉择真的很让人痛惜……”

不远处,毫无节操的偷窥三人组。

“那两个小家伙真的很强,谁会赢呢……空山,你看谁会赢?”雾子当然希望剑心大杀四方冲出重围,但看到冲田总司那副让人惊叹的气势,她不觉得剑心能毫发无伤的取得胜利。

“很像你和父亲的那场对决呢,夫君。”佐奈满脸的怀念之色,又忍不住担忧道:“希望他们不会有所损伤。”

空山一叶缓缓摇了摇头:“我们那时只是想赢对方,心中毫无杀意,比的是对身体的掌握,对剑的理解,他们不一样。如果当初千叶周作前辈如新选组那个小子一样,我想不受伤赢他是不可能的。”

“快看那个新选组的小子!”雾子低声惊呼,差点掩饰不住音量,此时,正是冲田总司把气势提升至巅峰之时!

“危险!夫君快阻止……”

“来不及了……”

冲田总司率先出剑!只见他上身纹丝不动,脚步跨出,但奇怪的是步伐并非传统剑术中的任何一种:既不是踏,也不是振,而是点!

独属于“天剑”冲田总司的身法奥义“水鸟之足”!但曾经用于偷袭空山一叶的那招迅疾而阴毒的“水鸟之足”,此时看来竟然有种如梦似幻之感,脚尖轻点下,坚硬青石板上的尘土竟然漾出水波一般的形态,冲田总司整个身体在这一瞬间脱离出众人的视网膜中,只余那柄菊一文字则宗闪烁着青光极速递进。

“有形之身的极限!在未曾突破空间之前,这应该是世上最快的身法了,不愧被称为天剑,名副其实。”空山一叶瞬间冒出这个想法。

能得到不可一世的空山一叶如此高的赞誉,如果被冲田总司听到一定激动不已,相比之下,剑心处境就太过凶险了。

他与新选组队士的感觉没有任何不同:完全锁定不住对方!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对手,除了闭目等死,

可剑心是见过且不止一次见过、甚至亲身体验过真正“神速”是什么模样的人!

“没有无敌的剑术,只有无敌的剑客!”想起师傅比古清十郎曾无数次叮咛,剑心眼睛越来越亮,“即便空山前辈那招绝技,依然有破绽……跳的再高也会落下,速度再快,触碰到物体也会变慢……既然我的眼睛抓不住你,那就用我的身体!

思维一晃而过,剑心握住刀柄的右手转动手腕,由正手握刀变为反握,挺腰合身向前撞去。原本两人的动作非常相似,都是身动剑不动,但受到剑心身体动作的牵引,原本引而不发的“平青眼”三段突刺直奔剑心胸口。

没有人能躲过冲田连续三次的突击,剑心也不行,但剑心用身体封住了冲田的出剑路径,在“一之突刺”之时便已经触碰到菊一文字的剑锋。虽然依旧难免中剑,但中剑的部位却可以自己选择……

“中了,我赢!”冲田总司察觉到锋刃刺入人体的触感,一阵狂喜不可抑制的浮上心头,但未等喜色落定,这位天才剑术立刻感到不妥——刺入的位置传来一阵滞塞!“不是心脏,糟……”

“就是现在!”剑心强行扭动肌肉,在那电光火石般的不可能中向右移动两寸,避开心脏要害,反手握刀的右手带动长刀从鞘中冲天而起,长刀从冲田右肋斜上切入,直至左肩,一道血迹瞬间流满整个刀面。

空气死一般凝固。

眼光锐利如斋藤一也不知最终谁胜谁败,两人似乎已经紧紧帖在一起,冲田的刀从剑心后背露出一截刀锋,而自己同样被切入身体,双方上身都在出血。

只是片刻,剑心忍着肩膀传来的剧痛向后跃去,带出一溜血花。“可惜,如果不是自己率先中剑,哪怕对方身穿锁子甲也能将他切为两半,而不是仅仅割破半寸皮肤了,不过……”剑心喘着粗气戒备的盯着冲田,“他最后为什么没有顺势下切,虽然在最后一刻我也能拼掉对方性命……或许新选组也并非都是穷凶极恶之人……还是并不愿与我同归于尽吗?”

冲田总司低头看了看被一斩而断的锁子甲,烈焰一般的气势随着流淌的鲜血慢慢变得沉寂,自己终究还是输了!

“冲田老弟!”斋藤一大步迈到近前,刚想仔细检查他的伤势,便被冲田总司伸手打断,他捂住嘴巴剧烈咳嗦几下,鲜血抑制不住的从手指缝隙中印出痕迹。喘息了几下后盯着剑心问道:“你的招式,叫什么。”

剑心冷哼一声没有回应,此时的他正在紧急思索如何才能逃出重围,怎会有闲心解答敌人问题。

冲田总司再也忍不住,身躯一软便要摔倒,被斋藤一扶助,缓缓坐到地上,他仰头好似对着斋藤一,又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输了么……我还是输了……”

“振作起来,冲田老弟!只是平手,如果你选择继续出剑,你们两个都会死。”“可是我毕竟穿了锁子甲……如果在平时,我根本没有发出第二刀的机会……”

“你错了!”斋藤一扶正冲田的身子,正色到:“冲田老弟,如果不是你的身体……染病,完全可以看出拔刀斋的打算,然后利用急速身法游斗,就像捕猎一般,不断给予他伤害,最终再发出致命一击。你太过急躁了……”

“是啊……我怕没有时间……”冲田总司重新眯起眼睛,断断续续的笑道:“斋藤老哥,以后请帮我胜过拔刀斋,务必答应我!”

斋藤一勉力忍住悲哀,厉声喝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以后也没有拔刀斋这个人了,今晚,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把冲田总司缓缓放到地上,抽出佩刀指向前方命令道:“诸君,随我斩杀刽子手拔刀斋!”

“斩杀拔刀斋!”众人齐齐抽出兵刃,跟在斋藤一身后,目的只有一个:杀死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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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池田屋事件之逝去

剑心的半边身体已经完全麻木,冲田总司的一击并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直接让他丧失大半战斗力。单手提刀、行动不便、持续失血……还有那个身后不远处傻呆呆立在一旁的雪代巴!

面对斋藤一这个难缠的老对手和一众气势汹汹的新选组队士,剑心知道,这次估计再也无法幸免。但奇怪的是他并无丝毫恐惧,内心深处反而更担心那个满身白梅气息的女子:如果就这样落到新选组手中,恐怕下场比直接自尽还要凄惨吧……

“巴,快逃!”想到这里,剑心借着一声大吼的提振,重新振奋精神向斋藤一猛扑过去,站在原地被动防御或许一轮冲击都抵挡不住。

斋藤一心中警惕提升到极致,这种状态的剑心或许比刚才还要危险!一个如剑心一般级数的顶尖高手舍去生死所爆发的反击,任谁也不得轻忽。

冲在最前的斋藤一把整个身躯化作一柄利剑,直接而凶狠,比剑心高出小半个身体的高大身躯在突击过程中带来的威慑力,甚至比刚才的冲田总司也不遑多让,但相对冲田视线无法锁定的神速身法,凡是能够被“阅读”的招数对他威胁很小。

“不能硬拼!”剑心瞬间便做出正确决定,甚至还有精力扫了一眼斋藤身后的几人,只一眼便把他们的站位、姿势、速度甚至出刀习惯模拟出大概,身体也随之做出动作:不能动的左手紧贴身侧,右手持刀对准斋藤长刀前方三分之一的位置狠狠斩了下去!

“出招动作变慢了!你挡不住的!”斋藤一心中冷笑,没有撤招,继续突刺的同时加力上撩,在他的预想中,剑心绝不可能挡住自己这一击,哪怕双手完好时的剑心也不行!

“你的剑被我磕飞的一刻,就是刺入你胸口的时刻,拔刀斋,死!”斋藤一心中呐喊道。

刀刃与刀背相击,溅落出一蓬火花,剑心借助斋藤一的力道,身体高高跃起,竟然直接飞过对方头顶——飞天御剑流奥义:龙槌闪!

由于身高原因,斋藤一发力方式和出刀方向都是自上而下,虽然势如猛虎,却为变换招式带来一瞬滞涩,当他看清剑心的动作和打算时,心知已经落入剑心的算计之中,但想变刺为扫却为时已晚,身体也在兵刃相交下出现片刻僵直。

心中惊骇的斋藤一怒吼道:“小心!”

人在空中,剑心摆动腰肢调整呼吸,手中长刀没有任何规律般的向下乱击,又是飞天御剑流的经典招式龙巢闪!在这一瞬间,谁也不清楚剑心究竟挥动了多少剑,不过,当剑心再次双脚着地时,新选组众人严密的阵型已经变得破碎不堪,几乎人人都被斩中,如果不是有额铁、笼手和锁甲的保护,这一击至少一半人会被直接斩杀。

剑心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倒。新选组的剑士毕竟不是草席,他们也会反击,相当于直接跳入刀丛中的剑心浑身上下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整个人变成血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竟然连基本气息都已控制不住。

斋藤一转身看到如此状态的剑心,并没有选择继续攻击,他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又败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实在让人胆寒,但……也让人忍不住心生敬意!

他摆摆手止住队士们的动作,盯着剑心的背影认真说道:“拔刀斋……绯村剑心,你是个真正剑客,在下佩服。”他微微鞠了一躬,“切腹吧,我斋藤亲手为你介错,你值得以一个武士的死法离开。”

“呵呵……虚伪的幕府……”剑心摇摇晃晃的拄着刀站起身,“维新志士是杀不完的,幕府一天不亡,拔刀斋便永远不死!出招吧。”

斋藤一皱皱了眉,既然如此顽固,就由我……嗯?

就在他抬手准备最后一击时,突然发现他对面的诸位新选组队士们一脸惊骇欲绝的表情,正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身后。

强行压抑住惊悚,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的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横刀以腰部为圆心向后狠狠横扫。并没有兵器入肉的触感,他顺势收招转身,提刀架在耳侧,同时睁大眼睛打量,怎么?没人?!

还未等他再次做出动作,就感觉一道极其细微的风声从身边掠过,而原本空无一物的眼前,已经出现一道身影,那人手中提着的,正是刚才还在众人包围中的剑心!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没有人看清这人是怎么出现的,又是怎么从人群中救走剑心的,如此恐怖的实力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一些妖怪神鬼传说……不由得打量了一下月光下那道颀长的影子,忍不住齐齐松了口气。

顺着影子向上看,只见这人腰间随意系着一把长长的太刀,身躯高大消瘦,一身料亭厨师常见的蓝灰色窄袖吴服,加上那头鬓角花白的短发,乍一眼就和普通店老板没什么两样。

斋藤一心头一阵颤动,他可是新选组中为数不多亲眼见过空山一叶的人!

“最不想发生的事必然会发生,他果然还是出现了……”斋藤一勉强镇定心神,收刀入鞘,恭恭敬敬对着空山一叶行了一礼:“见过剑圣大人。”

空山一叶没有回应,而是把剑心扔到地上,有些嫌弃的感叹道:“活该我倒霉。几乎每次遇到你,都是在救你,莫非你是老天专门派下来麻烦我的?”

“前辈……”剑心满脸愧疚,又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再一次保住性命了,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子……空山前辈一定不会介意多带上一个人的……

“时间不早了,走吧。”空山一叶视新选组众人如无物,迈步便要离开,场面有种诡异的寂静。

一阵剧烈的咳嗦声响起,是冲田总司。“慢,慢着!剑圣大人请留步。”

他艰难的抬起身,勉强正坐在地上,对着空山一叶喊道:“我相信大人一定看到了我与拔刀斋的对决,请、请大人不吝点评。”

空山一叶顿了顿,打量了一下对方,缓缓开口说道:“叫冲田的小子,你明知已时日无多,还要拼死与这蠢货对决,你的剑更为纯粹,这点他不如你。”

听到自己的偶像如此评价,冲田总司脸上骤然焕发出一阵莫名的光彩,但不过片刻又有些悲哀的说道:“可我还是输了……”

“不,剑术本就是杀人术,单纯的输赢并不重要。”空山一叶打断他的话,“再比上一百次,你们俩依然会同归于尽。”

仔细感知了一下冲田总司的状态,空山一叶顿时了然这位天才剑客为何如此执着于此次的胜负:冲田的呼吸明明已经微弱得近乎断绝,但还能口齿清晰说出语句,显然已经接近生命最后时刻了。

忍不住暗道一声可惜,继续说道:“剑心这蠢货自小便学习我和那个变态家伙的剑术,竟然不能稳赢你这‘锄头流’出身的小子,天赋的确差你太远。如果你能早一些年遇到我……哪怕拜在千叶周作门下……可惜,真的可惜……”

“在下从不后悔休息我天然理心流剑术,如果没有近藤宗主和近藤局长,我或许会像父亲一样继承家业,每日过着浑浑噩噩的小城武士生活。”

冲田总司喷出一口鲜血,继续喘息着说:“剑圣大人,在下从小听您的事迹长大,如果是我,能否学成您那招‘瞬狱杀’绝技。我曾无数次揣摩练习,但我知道刚才已经是自己的极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到底是哪里错了,还是我根本没有这种天分?”

“冲田老弟……”斋藤一此时也已经看出冲田总司的不对劲,眼角不由得有些湿润,低声喃喃道:“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看到月下少年回光返照般的奕奕神采,空山一叶沉默了片刻,缓步走到他身后,双手架住冲田双臂把他提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遗憾:“看好了。”

话音未落,二人身形已然出现在斋藤一身后,直到此时,原地的残影才在众人眼前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空山一叶竟是以冲田总司的身体做了一次展示!哪怕亲近如剑心也从未得到过如此指导。

能让一贯无情的空山一叶做出这种事,可见其对冲田的欣赏程度。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冲田总司瞪大双眼,脸上的表情因兴奋而微微扭曲着,随后一口乌血喷出,期间似乎还夹杂着细小的肺部碎块。

“多、多谢大人,我明白了,我也、也可以掌握!啊……真的不想、不想死去呢。”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已经满足心愿又似乎带着无限遗憾,一代幕府天才剑客就此逝去。

“冲田老弟!”斋藤一这时已经抛开一切对空山一叶的畏惧,冲到空山一叶身前,从他手中接过冲田总司的身体,忍着悲痛恨恨的怒骂道:“冲田总司,你不是说要和大家一起荡平叛逆,还世间安宁的吗?八嘎!醒来啊!”

看着满脸热泪的斋藤一和冲田总司安然逝去的笑脸,空山一叶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也不理会剑心,只是一言不发向着原路走去。

正在这时,一队打着“诚”字大旗的队伍出现在一侧,“站住!今晚,新选组不会放走一个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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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池田屋事件之转折的起点

近藤勇一手抓着宫部鼎藏鲜血淋漓的首级,一手提着爱刀虎彻,满脸杀意的对着空山一叶怒吼道。

朦胧夜色,让他并不清楚空山一叶是谁,但剑心一头标志性的绯红头发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身份——拔刀斋!新选组大敌!

跟在近藤勇身边的土方岁三一样没有留意这个背影,而是把注意力放到满脸热泪的斋藤一和他抱着的冲田总司身上,能让平日里冷静理智到极点的男人痛哭……难道是……冲田!

土方岁三几步跑到近前,低头看着满身鲜血、已经毫无生机的少年,大脑一阵剧烈眩晕,忍不住脱口道:“阿勇,冲田……死了……”

近藤勇呆立在原地,任由手中抓着的头颅滑落,似乎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作为新选组乃至整个幕府一系的第一高手,怎么可能被杀死在这种小地方!明明还有更广阔的战场等着这位剑术天才大杀四方的!

“拔刀斋!死!”

看着不远处满身伤口正蹒跚行走的剑心,他瞬间便猜测出事情经过,面对这种级数的对手,冲田遇害也便解释得清了。

斋藤一这个懦夫,竟然眼睁睁看着大敌离去,枉他平日里一副硬汉样子,呸!

近藤勇携着冲天怒气追到剑心身后,也不管是不是背后偷袭,大刀高举过顶,对准剑心头向下斩去,似乎不把眼前之人切成碎块不足以发泄心头大恨!

遍体鳞伤的剑心哪里躲得开这种攻击,干脆毫不理会,继续单手拄剑行走。

剑刃斩断几根飘飞的发丝,近藤勇便觉得一股巨力印在自己胸口,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飞去,甚至带倒了两名想要接住他的新选组队士,近藤勇手中虎彻猛插地面,这才勉强止住退势。

低头一看,一道脚印印在纯钢冲压的胴丸上,原本向外突出的椭圆桶形凹陷了一大块,就像被石锤、鬼金棒之类的重武器结结实实抡在胸口一般。

近藤勇能感觉出自己的胸骨已经裂开几道细纹,如果没有这件胴丸,恐怕自己的胸口会被踢个对穿!

“局长!”“阿勇!”

新选组二十几位前来支援的队士齐声惊呼,土方岁三更忍不住想命令所有人围杀拔刀斋和那个疑似同党的家伙。

“局长,副长,他、他是剑圣大人!”斋藤一身后,侥幸活下来的一名队士忍不住高声喊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土方岁三大脑嗡嗡直响,几步跑到斋藤一身前了解情报,如果是剑圣出手杀了冲田……

“阿勇,不要冲动!”土方岁三,忍不住高声叮嘱道。

不可抑制的呕吐欲望被近藤勇生生压下,涌上的血液和咬破的嘴唇把整个口腔染得通红,近藤勇不甘的望着那个一脸淡漠表情的男人,他早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

不是谁都有能力让他毫无反抗被踢飞的,哪怕是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也一样,据他所知世上应该只有一位,恰巧,这人就在京都……

“阁下就是号称剑圣的空山一叶大人?”未等空山一叶回答,近藤勇似乎也并不需要什么回答,沉声道:“不管阁下曾经做过多少大事,杀过多少人,冲田的仇在下一定要报,哪怕今日新选组全军覆没,拔刀斋也必须要死!”

这些年,空山一叶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或事已经很少有情绪波动了。

面对近藤勇一副准备誓死拼杀的样子,他连给个表情的兴趣都欠奉,至于新选组这个小组织的头目放出的狠话,对他着实没有什么触动。

甚至比不过刚刚经营料庭时顾客一句“难吃死了”让他更恼火。

看着空山一叶继续转身离开,拿自己当做不存在,近藤勇愤慨的同时又有些踌躇不决。

冲田总司九岁来道馆修习剑术,那时的自己已经是青年,可以说是看着冲田总司长大的,不光是自己的半个弟子,更是半个弟弟,是除土方岁三之外最重要的人。

如今冲田被惨遭杀害,让他怎么可能不悲愤欲绝!

但是……他现在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天然理心流宗主,而是新选组局长,他要为赐予他重任的幕府负责,为新选组众多依附他的队士们负责!

仅仅片刻迟疑,本性豪勇的近藤勇最终还是压下那些利弊权衡,做出一代剑术大豪的选择:用剑开始的恩怨,就要用剑解决!

“新选组如果没有我,阿岁可能会做的更好吧……看来只能拜托你了……”

近藤勇整肃心情,对身旁队士们挥手命令道:“全部退下,拔刀斋是我的!”

“局长!”

“退!”

正在听斋藤一讲述事情经过的土方岁三始终在分心注意近藤勇的状态,他实在是太过了解这位一起长大的好友!哪怕对面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他也敢于挺剑放对。

不过,听到斋藤一精炼的讲述后,土方知道,与其说是“拔刀斋在剑圣的撑腰下杀了冲田”,不如说“冲田自知重病,不想错过机会,决意与拔刀斋对决,两人各受重伤;剑圣欣赏其天赋,亲自下场传神技,冲田含笑而逝……”

这样来看,剑圣不但对己方没有任何敌意,反而十分友善;至于拔刀斋,本就是生死大敌,无论冲田的死与其有没有关系,都是新选组必杀名单上的前几位。

如此看来,当下与剑圣直面冲突十分不智!

不过,了解近藤勇到骨子里的土方知道这样劝说不可能让他放弃,他眼睛一转,高声喝到:“阿勇,等等,还有我,!别忘了只有我们在一起时才能发挥出天然理心流最强的剑术!”

果然,近藤勇大喜,搂着土方的肩膀开怀道:“好!今日即便战死我不负我新选组威名!”

“是啊!死便死了,新选组什么的反正也不重要。”

“呃……”,近藤勇哪怕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了不对劲。

“剑圣阁下,请留步。”土方岁三没有理会近藤勇,继续朗声道:“我新选组对阁下并无不敬之处,对于冲田的事,在下也心怀感激,不过——”

土方岁三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词句,既不能显得太过示弱又不能让空山一叶动怒,最终开口道:“就这样带走拔刀斋,您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我做事,从来没有向人解释的习惯。”空山一叶头也不回的说道:“好不容易小有名气的一味屋就因为你们这些无聊的事情关店,我没杀光你们,已经算是最大的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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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池田屋事件之解封

“嗯?”听到空山一叶的话,土方岁三一愣,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剑圣大人难道打算离开京都?”

这可是堪比剿灭叛逆的大事!这样一个人留在京都,哪怕松平殿都无法安然入睡的吧!

“我没兴趣闲聊,土方岁三,这次你应该庆幸桂小五郎和这蠢小子没有死在你们手里。”空山一叶的目光逐一扫过新选组众人,冷淡的说道。

似乎说出如此长的一段话已经触动到旧伤,空山一叶轻声咳了几下,也就是这几下咳嗦破坏了自他出场至现在所营造的无敌气氛,也让土方岁三紧张到颤抖的指尖逐渐平稳了下来。

作为新选组副长、新选组真正的支配者,土方本身并不以剑术见长,最让维新志士闻风丧胆是他狡诈的头脑和残忍的手段,他用头脑谋略带给维新志士的杀伤远远高于他剑术,以至直到后世,对他本人剑术的资料记载都十分有限。

也只有出自天然理心流的几位剑客了解这位副长的武艺:绝不下于斋藤一、永仓新八等几位队长,尤其是洞察力和分析能力,更是在新选组所有人之上!

以土方岁三对空山一叶的了解来看,对方基本是无懈可击的,小规模战斗堪称无敌,没有成建制的大军包围,是不可能杀死这种敌人的,而且据他从幕府的机密文件中了解到,眼前这位剑圣大人的铁炮之术甚至不在他的剑术之下……

“能打败这种敌人的也只有他自己吧,就像现在这样。”土方岁三默默想到,“不过……如果会津藩那3000军士及时赶到,怎能让他如此轻易走脱!可恶!”

看着空山一叶和剑心逐渐远去,近藤勇颓然垂下头,忍不住埋怨道:“阿岁,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冲田的仇怎能如此轻率放弃……”

“冲田并非死于拔刀斋之手,他身患绝症,已经瞒了我们好久,这算是他作为剑客的最好结局吧。”土方岁三大概讲述了一下情况,拍着沉默的近藤勇肩膀正色道:“阿勇,打起精神!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要忘了,贼首桂小五郎依旧不知所踪,叛逆火烧京都的计划……”

“对!”近藤勇猛地一惊,挺直身躯大声喝道:“拔刀斋不过是个刽子手而已,以后总有斩杀他的机会;冲田为大义捐躯乃新选组楷模,诸君,随我继续杀敌!”

由于冲田总司的死和空山一叶现身带来的压力,在近藤勇一番话后逐渐消失,也只有斋藤一默默注视面露微笑的冲田总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远离池田屋的一个偏僻小巷。

剑心的胳膊搭在雪代巴肩上,整个人被女子半拖半背的扶着跟在空山一叶身后。虽然已经粗略处理过,但时不时渗出的血迹还是把雪代巴纯白的半边衣襟染得通红。

感知到对方扑面而来的温香气息越来越急促,剑心勉力支起眼睛,抬头虚弱的说:“把我放下,我自己可以走。”

雪代巴摇了摇头,汗珠顺着脸颊流下,但依旧一手架住剑心手臂,一手扶着剑心腰部艰难的前进。

她当时也不知为何会控制不住冲出去,似乎那一刻“和剑心一起死在新选组剑下”的念头无法抑制,在她心中,不管对她自己还是剑心都是不错的结局,但没想到空山一叶横空出世,不但救出剑心,甚至没有撵走自己,也不知是何打算。

就在这时,雪代巴突然看到前方阴影处浮现出两个身影,一个身形异常娇小的少女声音随之传来:“呦,小剑心,你还没死,看来空山嘴里说不管你死活,心中还是挺关心你的嘛!不过,这女人怎么又跟来了,唉,算了,你对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心软,不如交给我吧,保证不让她有任何痛苦就……”

“雾子姐姐,还有……佐奈姐,你们怎么也……”剑心吃了一惊,看到二女手中小小的包裹和腰间、背后的武器,回想起刚才土方岁三和空山一叶的对话,瞬间便明白过来:对方是真的打算放弃苦心经营数年的料亭,彻底离开京都了!

“对不起,这次又是因为我连累了前辈,连累了大家。”剑心万分惭愧,头已经埋进雪代巴的发髻之间。

佐奈几步走上前,给了空山一叶一个“一切安好”的眼神,仔细检查了一下剑心的伤势,看到并无生命危险,这才呼出一口气,柔声道:“没事了,我们先离开京都再说。”

“离开京都?佐奈姐姐,我不能走!”面对佐奈,剑心可没有像对空山一叶这位前辈一样惧怕,他急切的说道:“我要先找到桂先生……”

“闭嘴!”空山一叶冷喝道:“就算你死一百次,那家伙都不会出事,你以为‘逃跑的桂小五郎’只是说说而已?论逃命,他天下无双!”

“可是……”剑心不甘心的想要反驳,空山一叶盯着他冷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剑心一愣,苦着脸摇头道:“这段时间桂先生一直在长州藩邸……”

佐奈突然说到:“剑心,恐怕现在小五郎早已转移,幕府调三千会津藩兵进京都平乱,以小五郎的谨慎不会置身险地的。”

“不在藩邸么……”剑心颓然低下头,突然间他像想起了什么,急切的开口道:“我知道了!桂先生一定会去小荻屋的,那里是长州藩志士的聚集地,他不会抛下大家独自逃走,而且、而且他知道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会回小荻屋。佐奈姐,求求你,让我回去一下,如果没有见到桂先生,我保证和你们一起离开京都!”

佐奈叹了口气,她本不想节外生枝,可看着剑心期待的目光又实在不忍拒绝。

“你现在死不了,新选组估计也没有胆量来捉你,既然你坚持,那便去吧。”剑心大喜,刚要感谢,却听空山一叶继续道:“佐奈,雾子,你们陪他一起走。”剑心愕然道:“前辈,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不对,夫君怎么会……难道是……佐奈大惊:“夫君,是、是会津的藩兵……”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抚摸着佐奈的脸颊柔声说道:“没事的,你们先走,不要沿着来路回去,向西离开三条地区,然后再去小荻屋,不管找没找到小五郎,都要立刻离开京都。”

“空山,是敌人吗?我也要和你一起去!”雾子正了正背后的短刀,瞬间由娇憨少女变回曾经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忍者,她知道,能让空山放弃亲身保护怀孕的佐奈,做出只身拦截敌人的打算是多大的压力,这证明即便以空山一叶的剑术也不能保证护住佐奈!

空山一叶抬手揉了揉雾子的头发,冷硬的面部线条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在斑白鬓角的衬托下,竟然显得有些慈祥:“雾子,保护好佐奈,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又握住佐奈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盯着妻子的眼睛说道:“放心吧,整个江户武士都困不住我,何况小小的会津藩兵,不要忘了,你的夫君叫空山一叶。”

佐奈眼中泛起一阵水雾,她解开缠在手上的纱巾,露出掌心那道殷红的伤口抚摸着空山一叶的脸颊轻声道:“夫君,妾希望你做那行走世间之修罗,亦不要成为度化地狱之佛陀。”

空山一叶心头巨震!似乎感觉出冥冥中那道佐奈赋予的枷锁瞬间消散无踪,他郑重点了点头:“我的剑本不是救世之剑。”

说完,再不留恋,转身朝着小巷之外走去。

剑心的瞳孔死死盯着空山一叶背影,不知何时已经开启了读招奥义,此时在他眼中,空山一叶哪里还是什么中年料亭老板,而是一寸寸向外抽出的利刃!

“师傅,你总说现在的空山前辈已经不是你对手,因为你永远都不会和这样状态的空山前辈比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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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池田屋事件之那个名字

会津藩乃德川幕府亲藩,坐拥二十三万石高,常备军达到六千人之巨,实力在整个江户时期都属于上等。此次为平乱出动的三千军力,其中精锐旗本武士之数便已超过三百人,搭配铁炮队、骑兵队,不管是追杀、防御还是强攻都能保证不错的效率,可以说配备相当完善。

固然因江户时代承平两百年之久导致军备废弛,无法与战国时期相提并论,但那是指两军对垒,如果用来围剿布衣单刀的攘夷浪人,简直没有理由会出现任何意外。

这三千藩兵除了保卫皇宫、围困长州藩邸、驻扎城门、维护治安之外,还分出至少五百人,把池田屋所在的三条地区围的水泄不通!

由于有鸭川河环绕,只要把守住几座大桥,驱赶河上船只,再配备骑兵巡逻支援,几乎保证不让任何嫌疑浪人走脱。

如果佐奈和剑心状态完好,他们完全可以寻一处防守力量薄弱的地方突围,混入热闹的祇园祭人流中逃出京都,但佐奈完全无法进行剧烈运动,更不要说提刀战斗了。

剑心更是连行走都很困难,空山一叶又不可能真的扔下他不管,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趁包围尚未完备,由他吸引所有注意力,让其他人趁乱溜走,有雾子的保护,个别藩兵和浪人也休想造成什么威胁。

至于能不能吸引到兵力,他丝毫不担心,就像刚才他说的那样,他可是那个叫空山一叶的男人!

三条大桥,两队手持铁炮长枪的足轻在旗本番头的带领下驻守河岸,还有数名京都町奉行帮忙查验身份。这个时代,那些满脸凶狠的浪人混在居民中简直如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凶狠,除非扔掉佩刀扮成乞丐流民,可失去武器的浪人又有何惧?哪怕让他们混了出去,还能有本事用牙齿冲入皇宫劫持天皇不成!

大桥附近的商屋燃起熊熊大火,向外出逃的居民杂乱吵闹,但越是靠近大桥,越是显得安静,几乎人人屏息等待检查。

火光照耀,几处散落的血洼格外刺目,旁边几具带刀浪人的尸体被扔在显眼位置,显然是想强行冲破封锁,可惜还没走上桥头便被围杀殆尽。从桥上的搏斗痕迹看来,偶尔有武艺高强的浪人冲破第一层封锁,但仅容两骑并行的桥面面对铁炮攒射,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空间便被攒射身亡。

“这次的任务还真是简单轻松啊,安腾大人你说是吧。”一位身着足轻组头服饰的武士毫无紧张感,指点着不知被哪个浪人燃起的大火说道:“新选组果然是一群废物,围剿几个浪人而已,竟然被跑掉不少。”

这位名叫安腾的旗本,身着朱漆当世大凯,外罩黑色羽织,从上面绀色衣襟和石叠形家纹表明,定是位出自豪门的会津藩三等上级武士,相比新选组众人的十四等最末级武士地位不知高出多少。

这位旗本大将并未开口说话,而是仔细的用一块洁白的奉书纸擦拭着十文字枪上的血迹,就在刚才至少三名浪人被他亲手击杀。与这个时代大多数喜欢流连妓馆赌场的高级武士不同,安腾修习一手高明的宝藏院流高田派枪术,武功十分不俗。

“不要松懈,据新选组的情报,以长州藩为首的叛逆打算火烧京都劫持圣上!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不可能不做准备,松平殿严令不能走脱一个。”安腾收起大枪,摇摇头继续道:“新选组虽出身低贱劣迹斑斑,但据说还是有几位剑术高手的,比如那个叫做冲田总司的剑客,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切磋一番……嗯?!”

安腾一把推开面前组头,豁然平端大枪,十文字大枪枪尖直指缓步而出的中年男人。

容不得他不注意,自这人出现后,人群便自动远离这位浑身散发着吓人气息的家伙,场面虽然熙熙攘攘,但他周围10米范围内简直如白纸一般干净。

随着安腾如临大敌的动作,周围至少五十位足轻立刻结阵,团团围住空山一叶,能把自家主将惊动成这幅模样的敌人今晚第一次出现,要知道哪怕刚才十几名浪人嚎叫冲杀都没让这位身负高强武艺的大人露出半点惊恐之色,而现在……

安腾脸上的皮肤如针扎一般刺痛,冷汗在额头凝结!或许那些武艺低位的足轻感受不到太多恐惧,可在他看来,眼前的中年男人眼光盯住自己的一刹那,自己竟然如提线木偶般被对方的眼神所操控!

自己左手拄大枪直立时,对方盯着自己的左腋,那里正是盔甲防御最薄弱、最不易变招的部位,自己只好平端大枪护住;而随着自己的动作,对方眼神不断在自己脖颈、手腕、腿根扫过,眼神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弱点所在,似乎一个动作便能让自己重伤毙命,而自己内心竟也毫不怀疑对方能否做到!

直至藩兵们作出包围之势,对方眼神才从自己身上略过,扫向四周。如果单独面对这种对手,恐怕自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吧……这种只凭眼神便能压制自己动弹不得的人物究竟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里面的新选组呢,难道已经全军覆没了……

“阁下是哪位?请告知。如若不属叛逆,当可安然过桥,会津藩士此番作为乃奉命护卫京都,绝非纵兵扰民。”安腾绝不相信眼前之人是哪个精修剑术的深山隐士,也丝毫没有与之为敌的打算!

中年男人轻轻咳嗦几下,收回扫视四周的眼神,盯着安腾,用一种特殊的低沉而沙哑声音缓缓道:“空山一叶。”

如此耳熟的名字……安腾愣了愣,似乎在搜寻大脑中深埋的记忆,空山一叶……啊!不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十年之久了吗!难道是……不对,绝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刻冒充,或者说谁能冒充这种吓人的气势……是了,一定是江户那群蠢货……

这些年但凡修习过武艺或者稍有地位之人,几乎都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这是由尸山血海和无数亡魂喂养出的绝世凶名!

安腾身体肉眼所见的抖了一抖,挣扎着收起大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规规矩矩低头鞠躬道:“竟然是剑圣当面,在下安腾政盛请大人过桥。”

这番话说完,目瞪口呆的人不只是那些不明所以的足轻和居民,还有空山一叶本人。

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已经销声匿迹十年,有人记得自己这点名头不说,还表现得如此无胆,真让人无可奈何,他的目的并不是过桥啊!但哪怕他再怎么无情,也不能在对方已经下令放下武器后还大开杀戒吧!

“你们不是在检查叛逆么?或许我也是其中一员。”空山一叶面无表情的提示到。

“在下相信,以剑圣大人的身份怎么可能伙同这些叛逆做出如此低贱的行为。”凭您的本事搅乱或者毁掉京都似乎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安腾嘴上说的恭敬,但心里却默默嘟囔着。

反正他打定主意,不管眼前这位有没有参与这次事件,也绝不会依靠身边这几十人拦住他,那些已经逐渐神话的传说证明过这样做到底有多愚蠢。

“哼,一群无胆废物!幕府已经没落成这幅模样了吗?难怪人人想推翻。这样看来,天皇老儿在你们手中也无用,不如交给长州藩让他们带回荻城供奉。”

空山一叶毫无顾忌,口中的话简直大逆不道已极,任何一个代表幕府的武士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否则不只是本人会被勒令破腹,连家铭都会被剥夺,彻底被驱逐出武士行列,这是比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他这是在逼对方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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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池田屋事件之不杀之誓

果然,听到空山一叶的话,安腾政盛脸色变得惨白。

“曾经听父辈的大人物说过,当年江户事件之时幕府下令‘不足百人不可与之正面冲突’的命令,而现在,兵不过五十,将仅我一人,恐怕要被他杀光吧……看来,今日难免一死……”安腾绝望的想。

他不明白空山一叶为何苦苦相逼,但身为高级武士的尊严和大将的职责都不允许他让空山一叶就这样离开。

“国贼空山一叶出现,对岸速速遣人前来支援,铁炮队听令,不用顾及平民,杀!”安藤嘶吼的声音在深夜中传出好远,那些或不明所以、或两股颤颤的会津藩士各自提起武器便要冲杀。

“国贼么……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嗯,听起来有种亲切感。”空山一叶面容平静,左手一拍腰间刀鞘,右手虚引,长船长光便如一条悦动的银龙出现在他手中,感受到伙伴似乎兴奋的轻吟,空山一叶翘了翘嘴角,“老朋友,这些年……万分抱歉。”

早在安腾发出命令之时,这群训练有素的藩兵已经做好了出击准备,尤其是作为精锐力量的铁炮队!

在前排枪兵保护下,铁炮队手持油纸引想要引燃火绳,但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一阵无法抑制的剧痛从手腕蔓延到整只手臂,似乎整个手臂的骨头都已经出现了裂纹!

这种从骨髓中渗出的疼痛甚至让牙龈开始发痒,鼻涕眼泪直泻而下,即便再坚强的藩兵也忍不住跪地惨叫,哪里还能管得了手中铁炮早已跌落在地。

空山一叶退回原地,在废掉最大的威胁后,他没有理会抱臂哀嚎的铁炮队,而是打量着那些处于大脑空白状态的持枪足轻,但还未等他做出动作,忍不住胸口上下浮动,最终仍旧重重咳嗦了几下,两颊浮现出殷红的红晕。

他之所以没有趁乱一鼓作气杀散对方,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能!面对幕府精锐军队的以一敌多战斗,需要预读的方面就太多了,不得不耗费他全部精神制定出招策略,不能出现任何疏忽,这种消耗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岁月和伤患到底还是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一些无法逆转的影响,而身体正是一切击技运动的根本,哪怕他日后达成剑道至境,或许在单打独斗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但放到大规模战斗中,恐怕再也无法重现他当年在江户一人敌一城的无敌状态了。

不过,现在远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空山一叶控制身体强行压制呼吸不畅,身影骤然在人群中炸开,数个空山一叶凭空出现又缓缓消失,留下的是一蓬蓬密集银线。

如果剑心在这里,一定会看出每个空山一叶的身影用出的都是他们飞天御剑流以少敌多的经典奥义:龙巢闪!

过去十年,空山一叶虽然再也没有进行任何战斗,但剑术修为依旧在增长。如果说以前发动瞬狱杀,一道身影只能发出一剑,但与飞天御剑流奥义融合后,每一个幻影破碎前都可以发动一次龙巢闪。

空山一叶原本对这招嗤之以鼻,曾经当着比古清十郎的面嘲笑:这种牺牲大量体力,且舍弃精准换取数量的乱击之术与王八拳最大的区别只在于手中有剑罢了……

不过此刻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发动这招完全吃力不讨好的招数,因为——空山一叶自始至终都在用刀背斩人!

“不杀,并非我的剑道,只是为了贯彻我对佐奈的承诺。她笃信神佛,但宁破誓也不愿让我受到伤害,我怎能令她后半生踹踹不安?最起码在这个世界,我不会再杀一人,哪怕是死亦绝不违背!这也是我空山一叶的誓言!”

佐奈亲手亲手为空山一叶解开的那道封印了他十年的枷锁,但处于身为丈夫的责任、对妻子的爱护、以及冥冥中出现的无法陪伴佐奈后半生的预感,让空山一叶紧紧约束住自我,为了佐奈,更为了自己,他的剑道之心决不允许违心行事!

任谁也无法躲避由刀丛铸就的郁郁森林,哪怕只是刀背!漫天飞舞的长枪短刀和满地打滚的藩兵让战斗区域由桥头扩散到整条街道,但空山一叶身前却神奇的出现一块空白区域,那些伤兵哪怕疼痛到将要失去意识,也在躲避空山一叶。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包围一群人的战斗!

空山一叶弯下腰剧烈咳嗽着,口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但他丝毫不后悔动用这招,这是在最短时间内伤而不杀且让敌人失去战斗力的最佳做法,响彻整个三条地区的惨叫还可以吸引更多会津援兵赶来,尤其是机动性最强的骑兵!这样佐奈他们也能从容混入人群中逃走。

安腾政盛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望了望左右仅剩的十名士兵,又偷偷看着似乎状态极差的空山一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方面震惊于剑圣果然是剑圣,不过几息时间便把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打的丢盔卸甲满地打滚,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些士兵竟然没有死!虽然一个个鬼哭狼嚎,但看起来还是挺有精神的嘛……

剑圣弃剑改用铁棒术了?不对啊,那柄散发着光晕的长船长光削断自己的脖子绝不会花费多少力气;改信佛祖了?但自己可是在宝藏院中修习过枪术的,那群大和尚“超度”土匪的时候从没手软过,向来不留一个活口;怕与幕府结下更大的仇恨?哈哈,这才叫搞笑,将军、大老都敢杀掉的人,我们这些藩兵又算什么……

安腾政盛的大脑十分混乱,即便现在的空山一叶看起来一幅很虚弱的样子,他也不敢有一丁点主动进攻的想法,随着身后马蹄声大震,他才瞬间大喜:援兵到了,自己可以不用死了!

空山一叶收刀还鞘,虽然身体不适,但心中喜悦却比安腾更为强烈,他可以清晰听到对面大军调动的脚步声,以他粗略的计算,应该不下五百人之多!加上从桥上奔驰而来的百人骑兵队,这应该是包围三条地区的全部兵力了吧,只要稍微拖住这些骑兵一会,佐奈他们就可以安心逃走了。

那么……就用那招吧……然后就看我能否逃出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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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池田屋事件之那一剑的风情

江户时代的骑兵编制和战法基本沿袭了纵横战国的武田赤备,每个骑兵配备数名徙士、幡持乃至平民,主要武器也并非太刀,而是弓箭和长枪,由于长蓧之战中武田骑兵对阵织田家铁炮步卒的全军覆没,导致之后的几百年中骑兵战法并未得到充分发展,江户幕府对骑兵的基本定义为骑马武士。事实上武士们的骑术和马上战斗,相对于战国时代是大大退步的。

面对桥面上奔驰而来的骑兵队伍,空山一叶不由得想起十余年前与几位友人抗击山贼的那个雨夜。

他轻吁一口气,微微俯身握住剑柄,正面对敌。

“空山,并非我珍视飞天御剑流奥义,而是想要修成天翔龙闪只能由前代宗主用九头龙闪激发,在杀与被杀的转瞬间让招数由虚幻中具现,这是一种无法防御亦无法躲避的神技,原本不该出现在人间……”

“停!前一句,杀与被杀么……也就是说如果那个红头发的蠢小子想学会此招,必以你为祭?”

“唔……哈哈,以剑心的天赋没有几十年估计连修习九头龙闪的资格都达不到,不必担心那些,只是这招没办法与你……”

“不必,我有更好的。”

……

与飞天御剑流终极奥义天翔龙闪几乎全身掩盖住长刀的架势不同,空山一叶上身做出经典的立居合架势,右腿屈膝在前,左脚前掌蹬地,在骑兵冲出桥头的那一刻,用一种所有人都能看清的动作拔出刀身,在身前划出一道半月形弯刃,身体笔直向前滑出!

滑既是滑——似乎双腿没有任何动作,一直保持那个距离完美到极致的弓步,但整个人影犹如水幕中涟漪般似真似幻,在空气中形成一道由白色刀芒和灰蓝色身影构成的轨迹。

所有拦在这道轨迹上的物体,比如马腿、枪杆全部被一切而下,却连半点物体碰撞的声音都没有,仿佛这招是从异空间发出一般。在旁观人的眼中,这一招笼罩范围内的时间流速似乎都变得有些缓慢,直到直冲天际的马嘶人嚎声才把众人拉回现实。

在空山一叶这一击之下,每排两骑共五排战马同时失去四肢,由于惯性影响马上的骑士有的直接被甩进鸭川,有的向前撞入街道,更多则被压在当场动弹不得,后方马匹高高扬起前肢,再不肯向前奔驰一步!

无法掉头又无法前进的骑兵队把桥面死死堵住,让对岸一名身着华丽具足,手持军配团扇的大将破口大骂,隐约传出“蠢货、剖腹”等特别响亮的词句。

空山一叶的身体一阵摇晃,双膝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能死死绷住将要摔倒的身体,借由向后甩出刀上血迹的动作勉强直立。

但此刻,没有谁敢于对眼前这个男人出手,就连兵器的尖峰都忍不住偏移开来,下意识的避免任何敌意动作——因为这根本不是人能用出的剑术!

哪怕传说中的十胴刀,也不可能一刀斩断四十根马腿,更何况还是奔驰中的战马,战马上还有全副武装的武士,正常人躲避都还来不及。哪怕穷尽在场所有武士的想象力,也不会有这样的招数存在,那么当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剑出现在眼前时,哪个还有勇气继续与之对敌?

这一幕被刚刚清理完池田屋战场,赶来与大队人马汇合的新选组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土方岁三悄声对张大嘴巴的近藤勇说道:“阿勇,不得不承认,刚才你单人独对欲要与剑圣厮杀的决心真不愧我天然理心流之胆!”

感受到所有队士钦佩的目光,近藤勇终于伸出缩在领子中的脖子,拼尽全力压着嗓子,颤抖的回应道:“是、是啊!以后在我天然理心流书记之中一定要详详细细写下来,单独供奉,就像摆放在神道无念流练兵馆中那块木板一样,此乃我派至宝!那个……阿岁,帮我背一下冲田,我的腿有些软……”

土方岁三白了近藤勇一眼,随即疑惑的低声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从我们遇到剑圣到现在,这位大人好像还未杀过一人,这与幕府秘录中的记载严重不符,难道说……他有什么不能杀人的理由……”

“止住!”近藤勇突然打断土方岁三的话,盯着土方岁三肃容道:“阿岁,以剑圣对冲田的态度来看,他绝非敌视我们新选组,这样的剑圣不管对幕府还是我们都是最好的!刚才是你拉住我,但现在我要说,新选组无论在任何时刻都不得与剑圣为敌,日后遇到桂小五郎和拔刀斋,务必生擒,决不能让他们死在新选组手中!”

“我现在每眨一下眼都是刚才那道斩断千军万马阻拦的轨迹。”近藤勇直起腰拍了拍土方岁三肩膀感慨道:“一旦被这样的人物盯住,哪怕将军殿下也会时刻生活在恐惧中吧……”

拥有这种想法的绝不只是新选组,被骑兵围在场中的空山一叶静静调息了很久,期间既没有人偷施冷箭,也没有人暗打黑枪,全部呆呆立在当场不知该继续进攻还是后退。

空山一叶松了口气。

释放这种程度的“疾走居合斩”所付出的代价要比瞬狱杀大得太多!虽然他并未见识过比古口中飞天御剑流终极奥义天翔龙闪的真面目,但从比古描述中他知道天翔龙闪本质其实依旧是超神速拔刀斩,利用超越视网膜捕捉、超越神经反射速度发出极致一剑,但这种极致并未超脱出空间范围。

即便与自己的瞬狱杀对决,也只能斩破残影,除非有限制行动的二段技,否则不可能击中自己;而“疾走居合斩”的不同之处在于,发动之后不管是身体还是剑都处于一种绝对平静的状态中,在斩中锁定的目标前,自己也无法改变!

要知道,哪怕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达到剑圣之境,在发动一招之后,也不可能保证每一个细胞活动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即便自己可以控制每一个细胞保持稳定,但由于空气中粒子密度时刻都是不同的,再细微也会影响到最终结果。

而这一招似乎可以无视这些客观因素,把自己甚至空间的状态恒定在发动前那一刻,直至斩断目标。

早在第一次发动这招时自己便有所觉悟:只是简单发出的话,意动、身动、剑动,轻易便能施展,除了那层由长船长光带出的半月光晕比较吓人之外,不是不能抵挡和闪避;而一旦进入到那种“必须斩断目标”的状态后,便成为意不动、身不动、剑不动,只有空间在移动的可怕技艺!

从未听说过任何所谓剑圣能发动出这样的招式,哪怕瞬狱杀也属于人类可以达到的范畴,而极致的“疾走居合斩”不可能!这也绝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施展的招数!

但刚刚那种情况下,无数信息汇集到大脑中进行混沌处理,某一刻让他下意识的选择此招作为终结这场战斗的最终一剑,似乎无数生死战斗后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这样做,要么破誓杀人,要么失败被杀!

果然,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虽然代价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哀鸣,但看样子没人敢再对自己出手了……这么久,佐奈他们已经安全了,该离开了呢。

空山一叶回头缓缓走下桥,看了一眼已经彻底失神的安腾政盛,避开依旧在地上打滚的伤兵,路过新选组藏身的逼仄小巷,沿着正街一步步行进至远方,直至消失不见。

在场众人同时从胸腔深处呼出一口气,那一刻,鸭川的奔流声被盖过,仿佛吹过一阵没有空气流动,只有“呼”声的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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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池田屋事件之离去

小荻屋。

受伤对剑心已属家常便饭,这也让他练就出一身强悍的恢复能力,加之刚才与新选组激斗时除了被冲田总司贯穿肩膀之外,所受大多为皮外伤,在佐奈和雪代巴的精细处理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屋内,几人对着油灯相继无言,就连往日最跳脱的雾子也躲在阴影中紧紧抱着短刀一言不发,此时小荻屋除他们几人之外就只剩老板娘一人,院内院外充满了一种名为“死寂”的气氛。

剑心在外人眼中虽然整日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样,但面对眼前这三个女人,年纪最小的他终究还是忍受不了如此压抑,掀开被子挣扎着攥住一旁的剑鞘想要起身。

“呀!”雪代巴捂着小嘴轻呼一声。佐奈见状立刻起身跪坐到他身边,双手压住剑心肩膀柔声道:“你离痊愈尚早,稍有动作便会伤口崩裂,安心休息吧,我们破晓还要赶路。”

剑心扭了扭身子,似乎想挣脱佐奈的双手:“佐奈姐,我要去救空山前辈,都是因为我……”

“安心吧,不关你的事,以夫君武功想逃脱应该不难。”只有佐奈清楚,十年前面对井伊家那场惊天爆炸时,自己的夫君究竟用出了何种让人惊怖的招式,在她眼中那绝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

如今自己已经亲手揭开压抑夫君十年的封印,哪怕敌人再怎么危险应该都无法拦住他吧。

剑心重新躺倒在榻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桂先生不知所踪,小荻屋所有志士各有职责,空山前辈又……我该怎么办……”

佐奈微笑着拉住一旁雪代巴的手,放到剑心手中,在两人惊诧又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柔声道:“巴是个好女子,剑心,你回长州藩吧,找一个安宁的村子娶了巴,相信佐奈姐姐的话,你们会幸福的。”

雪代巴大惊失色急急想要抽回手掌,但哪里是佐奈的对手,只听佐奈看着雪代巴微笑着说:“我不知你有何难言之隐,但身逢乱世,总会有很多迫不得已,你这样美好的女子不该搅入其中的。剑心从小就是个心思柔软的好孩子,做人行事不像外子一般冷酷,根本不适合当个刽子手,等你随我们养好伤,我会帮忙跟桂小五郎解释的,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可是……”

“哼!”原本一言不发的雾子冷哼一声,“佐奈,你根本不担心空山是不是!”

佐奈闻言沉默了一下,放开双手,留下那对面色有些羞涩的男女,走到雾子身边微叹道:“我们已经占有了夫君整整十年,他本不是这样的人,更不该持厨刀做料理。”

“还不是你逼他的!原本空山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雾子腾的一下站起身怒视佐奈,声音显有些尖利,“是你趁着他受伤行动不便把他哄在身边,是你不许他动用长船长光,是你说要来京都开店,是你偷偷怀了他的孩子,就连这次也是,一切都在你控制下!”

“是啊,是我。”佐奈淡淡的说。

预想中的辩驳与教育没有发生,让雾子很是惊诧,不过也正是佐奈如此态度反而令雾子有些不知所措,她何尝不知自己是在说气话,但一想到空山一叶独自面对大敌,甚至有可能失去他,雾子便忍不住浑身颤抖——她想象不到没有空山一叶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佐奈定定的望着窗外,有些出神的自语道:“这么多年我从未问过夫君的过往,夫君也未透露过一句,可见他对过去也从未释怀。曾经我动用千叶家遍及九州四岛的势力探查夫君的来历,但就连幕府的密探也查不出任何迹象,他好像凭空出现在江户空山流道馆,那一日之前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那一日之后他的大名便响彻天下……”

佐奈顿了顿,认真的看着雾子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那又怎样,我也是同样的人。”雾子不服气的嘟囔道。

佐奈摇了摇头:“你动用剑术,别人便知你与夫君的关系;你动用忍术,御庭番精锐也会认出你们风魔里的忍者传承,想找到曾经赶你们出村的村民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连飞天御剑流这种隐世流派,在长州藩内和幕府之中也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可唯独夫君,他的人似天外而来,剑术亦如此,你觉得夫君是什么人?”

“是你们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空山一叶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从廊间传来,还未等他进门,雾子大叫一声“空山!”人如幻影一般冲了出去,骑跳在空山一叶怀里再也不肯下来。

空山一叶托着雾子走到佐奈身边,缓缓搂住爱妻:“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佐奈的泪水从眼中汩汩流下:“我怕,我很怕夫君如来到这世间一般突然便又离去……”

空山一叶心中无奈,每次自己有所预感之时,那些聪慧的女人似乎也能察觉到什么,但他又无法做出任何解释,又不能违心欺骗,也只能在行动上弥补一二。

剑心和雪代巴尴尬的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打断这一家人的互诉衷肠,直到空山一叶放开二女,才急忙起身道:“前辈没事实在太好了。”

空山一叶皱了皱眉头,对剑心打断自己夫妻三人的温情十分不满,呵斥一声:“既然你们维新派的同伙已经全军覆没,你这便动身返回长州藩吧,回到比古身边,不要再为那些倒幕人士卖命了。”

剑心心中苦笑,空山前辈和佐奈姐姐的意思如出一辙,都是要自己退出队伍回乡平静度日,但现在万民处于水火,自己岂能苟且偷安?况且,幕府一日不亡,世间哪有安乐之乡啊!

剑心扁了扁嘴,但终究没有开口,要知道眼前这位前辈与师傅比古不同,可从来就没有跟自己讲过道理,总仗着武功高强为所欲为……

佐奈柔柔的拉了空山一叶一把,轻轻擦拭一下泪痕,“夫君,剑心受伤严重,兵荒马乱又如何孤身带着一个女子回长州,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大津吧,养好伤势也不迟。”

见佐奈这样说,他也不好坚持,指着雪代巴疑惑道:“这个女子也一起?”

“安心吧夫君,她算是剑心的女人,如果放到十年前妾身还担心她会迷上你,但现在嘛,剑心已经成长为更胜夫君的美男子呢。”佐奈促狭的笑道。剑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空山一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至于雪代巴?她反抗不了这里任何一个人的意见……

油灯熄灭,燃起一缕浊烟。

窗外,天已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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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打败我才能走

大津。

这座位于京都东南的小城,由于毗邻琵琶湖且距京都不过半日路程,历来是由江户抵达京都的重要中转站,故此每日客商、浪人、僧侣往来不绝。乡间,以比睿山为中心,星罗着许多偏而不僻的小村子,点缀在延历寺为首的众多知名寺院之中,过着恬淡而自给自足的生活。

一座略显陈旧的大屋孤零零耸立在山脚,以泥巴、竹木为主的结构,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看起来和众多散落在山间的农舍没有任何区别。哪怕期间传来木剑相交的声音,也不过会被偶尔路过的山民认为是主人在劈柴,一点也不会引起怀疑。

剑心捡起木剑,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倔强的冲着对面的空山一叶喊道:“前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困我在此地,为什么如此在意我的性命?”

此时距离空山一叶一行人逃离京都已有月余,所有人都住在佐奈早已打理好的这座带有“安全屋”性质的乡间农舍。这些年来与幕府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佐奈早已习惯每到一地便充分考虑好退路,哪怕被雾子冷嘲热讽无数次也不加理会,此次终于派上了用场。

虽然饮食充足生活无忧,但养好伤势的剑心怎可能安心住下,桂小五郎、片贝这些首脑人物生死不知,联络人饭塚自那日也失去联络,池田屋之后聚集在京都的攘夷志士们究竟是何种状态、长州藩动向、以及自己执行的天诛任务是否变动……所有的一切剑心迫切的想要知道。

不过,被空山一叶轻飘飘一句话绊住了行动,而此时,空山一叶重新道出那句话:“我说过,赢我,便放你走,每天给你一次机会。”随即好整以暇的接过雾子递来的温热毛巾擦了擦手:“今日略有进步,努力吧小子。”

剑心继续大声道:“前辈,如果我一辈子都无法过关,难道要困我一生?!”

“呵呵”,空山一叶冷笑,“少自作多情,我又不是比古那笨蛋。”

剑心被刺激得面色通红,他也明白空山一叶打算,如今京都战乱一触即发,幕府大军云集,自己如此明显的特征,回去便是九死一生;被强留在这里哪怕一年,那时幕府与长州藩早已分出胜负,无论返回京都还是直接回到长州藩都远比当下安全。

但剑心如果贪图安逸,为何当初要下山?在他眼中越是形势危急,攘夷志士们也越需要他这个顶尖战力支援,一旦大战结束他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求前辈放我去京都打探消息,以我的脚程当日便能返回,在下向前辈保证不去拼命,求前辈把刀还给我。”剑心语带诚恳,但说出的话恐怕连自己都不信。

“小子,知道当初幕府是怎样抓我的吗?凡带刀之人一律掀开斗笠,逐个检查身份凭证,大名鼎鼎的拔刀斋可不是普通浪人,你这幅样子进城乃死路一条。”空山一叶嗤笑一声,根本不为所动。

“可是……前辈,无论如何请让我……”

“雾子,看好他。”空山一叶接过雾子手中的酒杯舒服的呷了一口,他没有跟剑心争辩的兴趣,悠悠开口道:“我说过,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只要自信能逃过我的追杀。”

雾子笑嘻嘻的补充道:“小剑心不要忘了,被抓回来的代价是打断一条腿哦,你是了解空山的,他这人一向铁石心肠,又从来说到做到,如果小剑心瘸了一条腿,就要变成拄拐拔刀斋了,真可怜……”

剑心颓然扔下木剑,他感觉空山一叶的输赢之约只是个为了框柱他的幌子罢了,怎么可能赢得了空山一叶!事实上一共比试了七次,每次轻易便被击败,他几乎看不出空山一叶剑术的上限在哪里,不管是身体素质、剑术造诣、甚至对敌经验都远远超出自己,尤其是自己的读招基本没有用武之地。

剑客每次出招前都有一个重要步骤:预读。

其实哪怕是普通人劈柴都需要了解木料的材质、直径、纹理、切面的角度……这样才能决定最终下劈那一下采用何种方式——劈筷子和劈房梁怎可能一样!

那么面对真实敌人所需要分析的东西便太多了。仅以身材而论,瘦高身材的对手,面部高而不易攻击,胴暴露较多,应主攻;高大形对手应避免正面迎战,需攻其侧,寻机伤其四肢,待敌方失去冷静时一击必杀。

再比如,敌方刀尖有上升的趋势证明对方要突进,刀尖下降则欲拉开距离;步伐移动大的敌人防守必然坚固,但敏捷不足。步伐小的基本善于长距离跃步进攻,但防守多以闪避为主,格挡效果不佳……还有诸如面对群战时如何选择有利地形、身陷死境时究竟选择怎么死法才更体面一些之类。

当一个剑客可以提前读出这一切,那么本身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飞天御剑流最强奥义之称的“读招”便是预读类技能的巅峰,后续的一切招式也是以此为基础,针对不同状况所采取最正确的应对措施。

而拥有读招,往往可以越战越强,因为对手暴露的信息越多,失败的可能性便越大,但空山一叶不仅对飞天御剑流的各种奥义了如指掌,本身剑术造诣和领悟也不知比此时的剑心强出多少个等级,剑心的读招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无懈可击。

哪怕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就像第一次挑战时强行发动龙槌闪跃空出招,可双脚刚刚离地便被空山一叶一棍结结实实抡到脑门,那种眼睁睁看着棍头越来越大的体验剑心这辈子也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哼,没出息。可惜飞天御剑流一门止于十三代,还是刽子手拔刀斋的名号适合你,比古清十郎这个称谓你没资格继承。”看到剑心扔下木剑,空山一叶勃然变色,转身便走。

剑心苦笑一声,看着空山一叶的背影颓然嘟囔道:“前辈,我本就是个刽子手,早已不是飞天御剑流继承人了,这是我的宿命啊……”

远方,一个卖药郎打扮的小贩正眯起小眼睛打量这座大屋,此人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向大屋走去,斗笠之下露出的半幅面庞,正是消失已久的联络人饭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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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京都的消息

“呦!绯村桑,我们又见面了。”饭塚对剑心招了招手,快步走到近前,“为了找到你真的很辛苦,好几次打探消息时差点丢掉性命,唉,幕府已经疯了……”饭塚面色一变,也不知是被幕府的暴行吓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剑心强自压抑激动,恢复成那个冷面刽子手神态,刚想问些什么,却见佐奈正温和的向他招手。

剑心无奈点头,雪代巴是认识饭塚的,空山前辈一家人也应该对饭塚有过一面之缘,不可能蒙混过去。他知道这是大家不愿他单独接受组织上的消息,只能板着脸对饭塚道:“此处不宜多作交谈,进屋。”

饭塚心中叹了口气,就算剑心不开口,他也不敢再随意说话!

刚刚踏入院中便被牢牢锁定,自己每多说一句话,那种“下一秒就会被斩断脖子”的感觉便越强烈,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了好几次!

硬着头皮跟在剑心身后,规规矩矩在玄关脱掉鞋子斗笠,把一身卖药郎的物件摆放整齐,这才战战兢兢的跪坐在一旁。

虽然他武功剑术不值一提,但饭塚自认乃乱世豪杰一流,哪怕面对桂小五郎和高杉晋作这等风云人物,心理亦无半点敬畏之心。

他知道,以自己对天下各大势力间的了解,无论加入哪个势力都有容身之处,再加上多年来自己苦心经营的各种情报,在这乱世中远比一二人斩的运用强得多。

但面对空山一叶这些又有什么用?如果放到几年前,无论给他多少好处也不会奉命传递消息。

不过……现在的剑圣似乎在极力避免杀人……

“此人名为饭塚,是我的情报联络人。”剑心指着饭塚介绍到,又转头对饭塚说:“这位是我的师门前辈及家人……”

“剑圣名动天下,我岂能不知!请受在下一拜。”饭塚恭恭敬敬趴在地板上行了一礼。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上一轻,那种被剑锋锁定的感觉离体,这才敢悄悄直起身子。

“饭塚先生容我失礼,请问你是怎么知道剑心在这里的?”见空山一叶没有开口的意思,佐奈率先问道。

她也十分好奇自己精心准备的僻静之所怎么会这么快便被找上门来,更让人惊讶的是对方不是幕府,而是势力相对弱小的长州藩之人。

饭塚低头规规矩矩的答道:“空山夫人,请容在下仔细道来,池田屋之夜在下先后去过小荻屋两次,第一次遇到了桂先生……”

“什么?!桂先生在哪里?”剑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桂先生没事,不过现在连我也不清楚他的踪迹。他当夜逃出围捕之后便去小荻屋寻绯村桑,正巧与在下相遇,特命我打探你的消息,让我转告‘切莫冲动,安心蛰伏以待大计‘,该说如果遇到雪代小姐和你一起,便让你们暂时假扮夫妻,并在大津准备好一处农居以供躲藏。”

悄然躲在众人之后的雪代巴脸上闪过一阵红潮,与剑心快速对视了一眼。

饭塚接过雪代巴递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道:“第二次去小荻屋时询问老板娘,这才知道剑心并非孤身一人离开,虽京都大乱,逃难之人不计其数,但特征如此明显的队伍依旧太少,经过在下多放打探这才找到这里。”

听完饭塚的回答,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剑心终于放下一直悬着的心,既然桂小五郎有所安排,自己奉命便是,只是一想到要和雪代巴扮作夫妻便不知该怎样开口。

“你怎么得知我的身份?”空山一叶突然问道。

饭塚脸上浮现出激动神色,带着朝圣一般的语气道:“其实京都已经传遍了当日剑圣的事迹——单枪匹马救志士,两剑惊退三千兵!更让所有人甚至包括幕府心服口服的是,剑圣心怀慈悲,未杀一人便做到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如此神技,此乃武的极致!”

此时不只饭塚,所有人都一脸震惊的盯着空山一叶,尤其是佐奈。她没想到空山一叶会为了自己而做出这种事!而他竟然从未向自己提起过!

在外人面前一向端庄的佐奈忍不住扑到空山一叶怀里,泪眼婆娑的抽泣道:“夫君……你不必如此的……”

空山一叶无视众人目光,轻吻佐奈头发,抚着妻子后背柔声道:“对付一些杂兵没必要把衣服弄的血淋淋,以免糟蹋了你亲手缝制的衣服。”

佐奈破涕为笑,轻捶了空山一叶一下,仿佛没有看到雾子不满的目光,独占空山一些的怀抱不肯起身。

剑圣形象在众人眼中从云端落入现实。

饭塚张了张嘴,心中各种信息极速交汇,他所考虑的是剑圣不杀人绝不是因为突然变成了菩萨,而是这种变化的原因,以及对自己的后续计划有没有影响……

空山一叶看了剑心一眼,低沉的命令道:“相信你也不会急着去京都送气,既然桂小五郎为你准备了居所,限你一刻时间收拾好东西消失,否则……”

“多谢前辈!”未等空山一叶说完,剑心一跃而起,迅速奔向自己的房间,看到仍旧呆立在原地的雪代巴,忍不住快速说道:“巴,你是想留下还是随我一起?”

空山一叶听到这话气的忍不住大大咳嗽了几下,看着剑心手指着门外喝到:“你以为她为什么会来这里?!速滚!我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你这蠢货!”

听到空山一叶动怒,剑心也不再进屋收拾,二话不说抓起自己的刀便冲出屋外,饭塚急忙告了声罪也紧跟着剑心离开。

直到此时佐奈才逐渐恢复正常,起身嗔了空山一叶一眼,柔声对雪代巴道:“别急,剑心不会就这么离开的,以桂小五郎的性格想必不会准备多少日常用品,我帮你收拾一下,安顿好之后别忘了回来探望我们。”

夕阳下,看着剑心和雪代巴离去的背影,雾子笑嘻嘻的说:“啊!好自由,跟其他人一起生活果然不那么轻松,哪怕是小剑心也一样,是吧空山。”

佐奈忍不住有些担忧:“剑心不会做什么傻事吧,夫君,那个饭塚你看是否可靠?我总觉得他突然出现有些不对劲……”

“没关系,他又没有怂恿那蠢小子去送死,哪怕有什么目的也不足为惧。”空山一叶接着说道:“此人意志尚可,但心术不正。如果熬过乱世,以后必然有他一席之地;那蠢小子只会读招,不善识人,偏偏心怀自以为是的正义,正是当打手的绝佳人员,我若是桂小五郎和饭塚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用的棋子。”

“那个饭塚有一股让我讨厌的气息,空山,不如让我去偷偷杀了他,保证没人知道。”雾子跃跃欲试的说。

空山一叶摇了摇头:“其实最让我讨厌的不是饭塚,而是蠢小子这种人。杀之,不忍;不杀,有气!怎样处置都不甚通透。”

他依旧对剑心所作所为耿耿于怀:“可喜的是,这种人世上少有,更多人还是以利益来驱动行为的。”

“可喜?!”二女同时惊叫。

“呵呵,生活在恶棍遍地的世界是可悲的,生活在以正义之名行杀戮之事的世界是可怕的,自以为是的正义从来也不是真正的正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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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最后的真相

清晨降到草上的露珠闪着白光,山上的枫树叶子已经变得通红,不知不觉间,以至白露时节。

自从剑心和雪代巴离去后,空山一叶三人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轨迹:上午陪雾子修炼剑术,下午陪佐奈去附近的寺庙祈福,此时雾子或者去附近的城町采购食材打探消息,或者去剑心那里偷窥……每日晚间三人会围坐在火塘边饮酒、看书、闲谈,以及做一些小小的手工活装饰房屋。

日子平淡而温馨。

“空山,你知道吗,剑心那个笨蛋竟然还未得手!”雾子兴奋的用手比划着:“他和雪代巴的被褥明明是挨着的,自己却坐在一旁抱着他的破刀睡觉,太过扫兴了,真的好想帮他一把啊!”

空山一叶手持小刀刮着竹条,头也不抬的问道:“你想怎么帮他?”

“迷翻两人,脱光衣服一起塞进被子里……嘻嘻嘻,太有意思了!”雾子眼中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芒,“我看剑心和那女子很喜欢佐奈制作的酱菜,明天我送去一坛……”

佐奈放下手中的针线和衣物,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无奈的对着空山一叶道:“夫君,你觉得呢?其实雪代巴很适合剑心的。”

雾子诧异的看着佐奈,往日里总一副正经模样的大妇不但没有开口斥责,怎么好像竟然同意这种胡闹性质的计划,难道怀孕后脑袋不灵光了?

空山一叶想了一下,摇摇头道:“那女子虽然对蠢小子并非毫无感情,但目光中总有哀怨流露;蠢小子对那女子也心存爱慕,但在未完成他那所谓的使命之前,显然不会有所行动。所以即便你把他们脱光放到一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或许之后相见会更加冷淡也说不定。”

“使命?你们知道吗,小剑心白天时竟然在种萝卜!腰间的长刀也变成了手中的锄头,我看他很乐于过现在的生活呢,再过上一段时间,刽子手就要变成农夫了。”雾子惆怅的说。

“剑心本就不适合被当做杀人工具。”佐奈摇头,又满怀希翼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轻声说道:“希望我们的孩子以后不要像剑心一样,夫君,你想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

空山一叶停下手中活计,仔细想了想,认真对着佐奈说道:“若想一心生存,含泪也要活下去;若为理想,再多诱惑也不可回头。总之,不要像我一样随波逐流就好。”

“什么嘛!空山才不是这样子!”

“是啊,夫君对自己太过严厉了。”

空山一叶搂住二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看到孩子出生,可越来越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自己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深山,破败的寺庙中闪烁着篝火的光芒,正厅上座的佛像被火光映照的忽明忽暗,显得异常诡异。

“虽然让桂逃走了,但拔刀斋还在我掌握之中,还差少许,就能解决他了……”饭塚对着对面的老者说道。已有多日不见踪迹的饭塚此时出现在这种破庙之中,露出满脸阴狠之色,与往日里那个笑嘻嘻的饭塚根本不似一个人。

屋外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配合深山中的寒风让这个深秋时节夜晚相当寒冷,但老者一身短褐没有丝毫不适,从他露出的健壮肌肉,和小臂上佩戴的黑铁笼手上看,一定是的身负高明体术的强者,两个犹如雕塑般的蒙面忍者护卫在他身旁阴影中,看不清任何表情。

“在这几个月里,他的剑气已经衰减了不少,就连眼神也不一样了,你们这套计划安排的还真是周全啊!”饭塚继续道:“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去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

“等等。”老者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对饭塚说道:“你负责把空山一叶引开。能杀掉他当然最好,但至少你要让空山一叶不能打扰到诛杀拔刀斋。”

听到老者的话,饭塚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不善的对对面的老者冷声道:“别忘了,你我只是雇佣关系,而且这件事无论你付多少佣金我都做不到,那位大人的情报你们比我更清楚,我还不想丧命。”

饭塚的拒绝在老者意料之中,不过他也没想到计划明明已经顺利进行大半,空山一叶一家的突然出现却为收尾工作带来巨大危机。

老者缓缓开口道:“拔刀斋的剑术竟然可以正面战胜冲田总司,这已经出乎意料,不过如果按照计划进行,他必难逃一死;但国贼空山一叶与拔刀斋相距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实在太过危险,不引开他,计划绝难成功!”

“你可多调集几名手下。”饭塚悠悠的说:“再提前布置好陷阱拖住那位大人,你们暗乃武虽比不上御庭番,但也不至于只有你们四个吧。”

老者摇了摇头:“幕府马上便要调集大军讨伐长州藩,每个忍者都身怀重任,怎可能为拔刀斋一人浪费人手。”

“哼哼,幕府的反应呢?那位大人被幕府定为国贼,现在得知他的具体位置,为何不派兵前来围剿,哪怕无法杀死此人,也能驱逐其离开京都要地。”

老者继续摇头,脸上忍不住流露出落寞神色:“听说将军殿下亲自下令不可主动挑衅,空山一叶在京都一人未杀被视为不愿与幕府冲突的信号,很多人认为是幕府威严所致,心中窃喜不已,没有人支持出兵。”

“哦?呵呵,看来传言不虚,幕府真的已经被那位大人吓破了……”饭塚嘲讽一笑,但在老者凌厉的目光下还是收住了更加不堪的言论。

老者严肃的对饭塚说道:“你可知道,当初覆灭井伊家的并不只是空山一叶一人。”看到饭塚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老者接着道:“那人武功与空山一叶不相上下,据当初与之交过手的御庭番首领所言,那人气势之雄浑、剑术之凌厉,正面对敌比空山一叶还要恐怖。”

饭塚倒吸一口凉气,只听老者继续说:“据我们了解,那人名叫比古清十郎,乃空山一叶至交好友,你明白了吗?”

“原来是害怕报复吗……”饭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总之我只负责拔刀斋,至于其他意外的处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嗯?!”老者猛的抬头看向屋外,随着他的动作,身旁那位瘦高蒙面忍者霎时间射出三只袖箭,力道之大甚至射穿了由厚木板制作的墙壁,只差一寸便要射进偷听者的脸颊。

屋外,一个身穿蓑衣头戴宽大斗笠的身影大吃一惊,急忙转身逃走,但刚刚跑出几步,便被从天而降四片宽大刀刃夹住了头颅,一声惨叫从偷听者口中传了出来,未等他有所动作,那四片刀刃骤然锁紧,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齐齐切入首级,一颗硕大的头颅立时被分为四瓣!

“哦?是片贝啊……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饭塚并不惊慌,他早已知道桂小五郎对自己有所怀疑,但那又怎样,只要顺利杀掉拔刀斋,拿到最后的赏金,自己随便隐姓埋名躲藏起来,这么一大笔钱足够挥霍几年了。

“如果计划不变,我要处理一下最后的安排了……”饭塚侧过头,对着佛像一旁的阴影处道:“让你久等了,很快就轮到你出场了,雪代缘。”

一个清秀的少年露出身子,仔细看的话竟然与雪代巴有五分相似,暗中的一切即将要露出最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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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表白与拒绝

“姐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隔着老远便一脸兴奋的喊道,“我来了,姐姐。”

“缘?缘!”一身农服装扮的雪代巴放下手中篮子,惊讶的看着跑来的少年。

屋内,雪代巴与雪代缘并坐在一起,向对面的剑心介绍着:“这是我的弟弟,雪代缘,我偶尔也会给他写信,只是想不到他会找来……”

“这样啊……”剑心似乎没有丝毫怀疑自己二人藏身在这偏僻的小山村,一个少年究竟是怎样找来的,或许这也是他隐隐猜测中的一部分,只是,没到最后一刻他绝不愿认真追究。

“你们有很多事要谈吧,我去田里看看。”剑心一脸平静,起身安然离开。雪代缘一脸憎恶的盯着剑心的背影,直到看到他走远也不肯移开目光,眼神中看不出一丁点少年的影子,有的只有满腔仇恨……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嫉妒……

“你突然过来吓了我一跳,父亲还好吧?”雪代巴煮着茶一脸温和的看着弟弟。

“他好才怪。”少年不屑的回答道。

“你什么时候离开江户的?”

“半年前,姐姐你离开后,我就跟着来了。”

“缘,你现在住在哪里?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少年翘着嘴角,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联络人啊……”他不理会姐姐恐惧的神态,越发兴奋的说:“时机已到,已经决定了!高兴吧,姐姐,终于……可以对拔刀斋实行天诛了!这不就是姐姐你的愿望吗!因此你才离开家乡,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和他生活在一起……不可原谅!”

雪代巴上前一把搂住少年,语气中带着少有的严肃:“现在立刻给我回江户去,一个人回去!”

“你再说什么呀姐姐!”

“你是雪代家的长男对吧,这种事你不应该插手……”

“家里的事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想帮助姐姐……所以……”

“马上回去,缘,明白了吗?”雪代巴双手捧住弟弟的脸,满脸疼惜的说。

“果然……为什么会这样……”雪代缘用力挣开,向后倒在地板上大声哭闹道:“为什么要袒护那种人,他是姐姐的敌人啊!他亲手夺走了姐姐的幸福,你该恨他的不是吗!”

雪代巴陷入沉默,她不知该怎么样和弟弟解释,对青梅竹马恋人死于剑心手中的怨恨、与剑心长久相处后所产生的朦胧好感、不敢更不愿继续执行监视剑心的任务……所有这一切让她感到不安又迷茫。

但无论怎样,年幼的弟弟也不该参与到这种事情中!

门外田地,剑心一心一意的照顾着亲手种下的萝卜,他特意走到远离屋子的距离,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才停下脚步,过了不知多久,才隐隐听到走出屋子的雪代巴的声音。

“你将这把伞交给父亲,告诉他将它当做我,可以吗?”雪代巴把弟弟送到门口,虽然她听得出弟弟口中是在敷衍自己,但还是再次说道:“离开这里,回江户,缘,拜托你了。”

雪代缘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有些不符年纪的低沉:“我已经把行动地点告诉你了,总之……”他死死盯着正在劳作中的剑心,眼中杀意丝毫不加掩饰,那是一种用最大毅力才抑制住自己不立刻抽刀砍死剑心的眼神!

剑心若有所觉的起身看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随即转向静静立在门口的雪代巴,时光似乎沉静了下来。

又是将近三个月过去了。

剑心欣喜的拔出一颗圆滚滚的硕大萝卜,对着一旁的雪代巴一笑:“当初只是一时兴起,我都没有信心是否能有收成,结果长得都还不错。”

自从与雪代巴一起隐居,剑心除了每日依旧抱着刀入睡之外,便从未摸过那把原本时刻不离手的亲密伙伴,手中时长出现的不是锄头便是斧头,哪怕每隔几日扮作贩卖草药的小贩与雪代巴一起踏遍附近村落时,腰间挂着的也不是武器,而是草药葫芦。

往日频繁杀戮所凝练的杀气一点点被安逸的生活和柔美的女子所磨灭,但剑心没有一丝不适应,他已经习惯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农家的平淡了。

夜晚。火塘上吊着的铁锅中散发着香浓的气息,雪代巴揭开木头盖子,露出里面咕嘟咕嘟炖煮的食材,芋头、萝卜、竹笋、蘑菇,加上不知名的肉类混合在一起上下翻滚,让这锅质朴而又用料扎实的筑前煮格外诱人。

最关键的是,里面所有食材并非采购,全部都是由二人亲手收获的!

剑心夹起一块煮的软糯的萝卜,放到碗中与晶莹的白米饭合到一起大口吞咽着,看着对面的女子似乎正入神的看着自己,剑心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看起来吃得津津有味。”雪代巴轻声说道,“如果我们是真正的夫妇,每天都会过着现在这种生活呢。下田耕种,吃着自己种的东西……”

剑心放下碗筷,缓缓说道:“来到这里后,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遵循飞天御剑流宗旨,为了保护弱小民众,为了让更多百姓得到幸福,为了创造新时代,我不顾师傅阻拦加入奇兵队,每日活在自己创造的腥风血雨之中,以为可杀出一个新时代。”

沉浸在回忆中的剑心没有注意到雪代巴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他继续说道:“但我根本不知道我是多么的自负!即使维持现状我已竭尽全力……我现在才知道,自己过去根本不知道幸福为何物,到了现在……和你在一起的田园生活,让我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我到底为了什么而战斗、今后还要不要继续战斗……这些问题的答案,你让我彻底想通了。”

剑心的眼神变得异乎寻常的热切,他这种隐隐的表白,让女子有些措手不及,雪代巴低着头沉默着,最终鼓起勇气看了一下剑心的双眸,轻声开口道:“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可以吗?”

“啊……”

“我的家在江户。”雪代巴微微侧过身子,似乎不愿直面剑心,“父亲是个下级武士,他略通文武,待人很和善,母亲体弱多病,生下缘没多久就去世了。所以对缘来说,我既是姐姐亦是母亲。我们的生活称不上赋予,但总算不愁衣食,而我,也早已决定了……我的婚事……”

剑心心头大震!睁大眼睛紧缩瞳孔,不敢也不愿相信面前女子的话。

雪代巴低着头没有看剑心的表情:“对方是下级武士人家的次子,与我是青梅竹马,婚事决定之后,弟弟大吵大闹不愿我嫁人,不过除此之外,婚礼应该能顺利举行吧……”

“但是……”雪代巴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双手忍不住紧紧攥住膝盖上的衣襟,“但是他在成婚前来到动荡不安的京都……从此再也无法回来了……”她眼中含着泪水,努力让声音变得平静,“得知他的死讯后我坐立不安,于是独自来到京都,后来……我就遇到了你。这就是我了……”

京都、死在自己剑下的男人、被忍者埋伏、血雨中突然出现的女子、白梅的香气、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雪代巴的弟弟……剑心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又好像不愿相信,他强迫自己不往最坏的方向思考,但一个可怕的念头总萦绕在脑中,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女子的努力下,泪水一直噙在眼角,雪代巴也没有勇气看向剑心,只是低着头颤抖着触碰嘴唇:“对不起……我……对你……”雪代巴终究没有开口说出拒绝的话,但似乎已经不用开口。

屋外,小雪静悄悄的飘落,屋内二人并未发现,一个娇小身影在雪中若隐若现,几个呼吸间便没入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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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心结【4000大章】

“空山,佐奈,有大消息!”雾子不顾抖落身上的雪花,兴冲冲对着二人叫道:“小剑心表白被拒,原因是竟雪代巴未婚夫在京都被杀!”

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二人一副没有任何兴致听她八卦的态度,雾子忍不住高声道:“喂喂,你们想想,雪代巴为什么会拒绝剑心?她未婚夫死了关剑心什么事?如果真的在乎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剑心,回她江户的家里慢慢伤心不好吗?”

听到雾子的几问,佐奈忍不住扶着腰,挺起越来越大的肚子盘膝坐好,皱着眉头问道:“雾子,你是说……雪代巴未婚夫的死和剑心有关?所以她接近剑心是为了报仇?”

“没错!就是这样!我早说应该杀了那女人,你们没见到现在的小剑心,已经快变成农夫啦!”

空山一叶摇摇头,“果然,那小子是凡人,其实不适合学习飞天御剑流的剑法。虽然意志、领悟力都是顶级,但心性上的弱点无法弥补。”

佐奈嗔怪的说道:“现在不是讨论剑术这种事情的时候。雾子,你还有什么发现吗?我看过很多次雪代巴看向剑心的眼神,那种眼神绝不是仇恨,我不相信她会做出伤害剑心的事。”

雾子撅了撅嘴:“哪有什么证据!空山,你看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小剑心被害?”

空山一叶轻笑一下,给出的解决办法就像他的剑术一样简单直接:“为何要猜?明日一起去,方面问清楚,如果那女子说谎,我不相信她能瞒过我。”

“如果她真的是隐藏在小剑心身边图谋不轨呢?”

“让那蠢小子自己解决!”

清晨。已经多日不见的饭塚和雪代缘并坐在一间旅宿门口。

“缘,或者明天之后你便能和你姐姐回到江户了。”

“那家伙……只要拔刀斋消失,姐姐就会回来的,我说的没错吧!”

“啊,是啊,然后一切都会结束,到时候任务便完成了,对你我都是一样。”饭塚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心里想的是空山一叶这个天大的麻烦该如何解决!

仅仅凭借那几个已经被吓破胆子的忍者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但是,哪怕给自己再多赏金,这种任务也不会接的,毕竟有命才能花钱!不过,如果尽快解决掉拔刀斋,哪怕那位有所察觉也来不及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与此同时,剑心和雪代巴二人正整理着盛满草药的背篓,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外出售卖,大雪封山后无处采集草药,山路崎岖也不容易行走,所以这次还要采购足够生活到来年的必须品。

刚刚迈下台阶,就看到雾子的身影出现在近前。剑心有些诧异,来到这里生活之后,自己仅仅拜访过一次空山一家,以后便再也没有来往。

自己实在不愿面对空山一叶,这位前辈无疑对自己有大恩,但嘴毒起来往往又准又很,偏偏能直指要害,反驳不得,另自己痛苦不堪。

不过对于这位总爱捉弄自己但人很单纯的雾子小姐姐剑心却非常喜欢,他放下背篓,露出招牌的温柔笑容:“雾子姐姐,你怎么来了,山路并不好走……”

“呼!幸好赶上了,想不到你们这么早便要出门,怎样小剑心,维持生计比杀人一点也不轻松是吧。”

雾子的话让剑心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小生宁愿贫寒,而且……”他瞟了一眼一旁静立的女子,“我很愿意过现在的生活……”或者说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求之不得的啊!

“哼,这一点你倒是继承了比古那家伙,你们飞天御剑流的确不是贪慕虚荣之人。”

空山一叶独特的沙哑声线传了过来,让剑心突然觉得清晨的寒意格外浓重。他赶紧迎下台阶,欠身行礼道:“空山前辈,佐奈姐姐,好久不见了。”

佐奈在空山一叶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抚摸着剑心的头发道:“自从你还是小家伙时算起,从未见你像现在一样发自内心的喜悦过。”

她朝着巴笑了笑,把伴手礼——一罐腌制好的酱菜递给她,“看来巴果然很贤惠呢。”

“额……前辈,两位姐姐,不知你们今日前来……”

空山一叶摆了摆手,“进去说,我有些事想问问你——还有雪代巴。”

剑心愕然,雪代巴更完全没有想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的,虽然已经见过数次,但除了初次见面时威胁自己的那番话,还从未跟自己说过些什么,难道……应该不会的……

雪代巴摆脱心中的不祥预感,随着众人走进屋子,随后就像这个时代最标准的贤惠主妇一般,掀开火塘准备烧茶。

“不必麻烦”,空山一叶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剑心旁边,毫无感情流露的眼神从始至终锁定在雪代巴身上。

气氛慢慢开始浓重起来。

“前辈……究竟何事……”剑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想知道”,空山一叶盯着雪代巴的眼睛,“你未婚夫的死是否与剑心有关。”

“前辈!”剑心腾的一下窜了起来,不可思议的惊叫道。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剑心,目光仍旧停留在女子身上。

此时的雪代巴死死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头越来越低,直到如瀑长发彻底遮住脸庞。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雪代巴的回应,但咬破嘴唇留下的血滴和眼泪,似乎已经替女子给出了答案……

此时的剑心似乎颤抖的比雪代巴更严重,他几次想抬手抚摸近在眼前的女子,但再怎么努力,僵硬的指尖却总是不听使唤。

多日以来的疑问、不敢深入思索的真相、爱慕女子的心思……在这一刻被狠狠击碎!剑心早已愈合多日的脸颊骤然崩裂,血迹直淌而下!

空山一叶凝重的与佐奈和雾子对视了一眼,看来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是。”雪代巴的眼泪依旧没有停止,但声音却显得异常稳定,她轻声开口吐出这一个字,也把剑心从绝望的深渊再次推了一把。

雪代巴抬起头,看似面相空山一叶,但瞳孔却没有聚焦到任何一点,仿佛呢喃一般开口说道:“他叫清里,身为武士家的次子无法继承家业,与我订婚后我虽然很欢喜,但不知怎样开口表达……他是不是以为我会嫌弃日后注定会清贫的生活呢……总之,为了日后的幸福,他虽然对自己的武功毫无自信,但还是前往京都博取功业……他死了,一个叫拔刀斋的刽子手残忍的杀了他……”

噗通一声,剑心瘫软在地。

“我哭啊哭,眼泪流干了……去京都找拔刀斋,报仇……他们找到了我,拔刀斋剑术太过惊人,几次埋伏全部失手……制造意外让我接近拔刀斋,仔细观察他的弱点,传递情报……最后对拔刀斋实行天诛……就在此地。”

雪代巴轻声细语的诉说着,眼泪却一直在流淌,她转过头,把眼神聚焦到蜷缩在地板上的剑心身上,笑了笑:“你不杀人的时候,实在太过温柔了……绯村……桑。”

她猛的抽出不知何时藏在袖中的怀剑,对准自己的咽喉狠狠刺了下去!

空山一叶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自杀?这种距离下,哪怕雪代巴一直用刀尖抵住喉咙他也有一百种方法救下她。

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轻轻发力,食指中指稳稳夹住剑身,雪代巴手中的怀剑连油皮都未曾擦破便到了空山一叶手中。

“死,不能解决问题,还阻止了活着的人弥补过失。”空山一叶面无表情的说,“蠢小子杀了你未婚夫没有过错,你想报仇也没有过错,你们相恋更没有过错。只要你们好好活着,总有解决问题的一天。”

空山一叶一把揪住剑心的衣襟,喝到:“起来!躺在地上装死的蠢货!人都被你杀了,还能让他还魂不成?给我听清楚,雪代巴嘴里的‘他们‘是谁?是哪些人想要一心宰了你。雪代巴,你说。”

听到空山一叶不由分说的语气,也不知为何,雪代巴绝望欲死的心似乎有了一些松动,她止住眼泪,默默回忆了一会,张口说道:“他们是一伙忍者,首领是为老者,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一定是为幕府服务。我……他们现在藏身在从这里向北方两座山之后的废弃寺庙中。”

“哼哼,一群鼠辈,不足为虑。”空山一叶冷笑道。

“是御庭番吗?”雾子警惕的问道。

空山一叶摇了摇头:“不是他们的风格。御庭番虽然阴险了些,但只会‘正面暗杀’,还不至于堕落成这种鬼鬼祟祟的风格。而且,据我知道的御庭番高手还有几个,比如长州藩那个葵屋的翁,他的武功不在当初的蠢小子之下,想杀蠢小子不用这么麻烦。”

随即转头看着雪代巴道:“你只不过负责传递消息而已,至于寻找蠢小子的弱点……也就是哄哄你这种不通武艺小姑娘罢了,剑术修炼到蠢小子这种境界,哪里还有什么弱点可抓。你才是蠢小子真正的弱点啊!”

雪代巴和剑心身体剧震。

“原来是这样吗……我……被利用了?”雪代巴似乎有些明白了。

“无论如何,这始终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空山一叶盯着剑心的眼睛,悠悠的说:“愚蠢的小子呦,我只希望你做任何事都不要后悔,就像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为了所谓维新,你甚至可以对比古挥剑……好了,你和她之间的事我没什么可以帮忙的。至于后山那伙忍者,我可没有兴趣帮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你自己解决,记住,别让自己死了。”

说完,空山一叶率先离开屋子,在他看来,有些事很简单,就像现在,无论最终他们是否可以解开心结,都是剑心和雪代巴自己的问题,仅此而已。

至于所谓弱点和布置,不早说雪代巴这个武艺极其稀疏的女子,哪怕是空山一叶指出剑心的弱点让那伙忍者去杀,他们也根本做不到!

比如剑心体力不足,不善于打持久战,但又有几人能拖到他体力耗尽?比如剑心腕力弱,但谁又能磕飞他的剑……

那些忍者也一定非常清楚这点,所以所谓的让雪代巴寻找弱点的计划只不过是幌子,真正阴险狠毒之处在于,一旦在猝不及防时让剑心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他自己的心首先已经死了,就像刚才一般直接瘫软在地。

到时哪怕凭借本能挥刀,也不过是个待宰羔羊罢了。

不过,一旦提前解决了问题,所有阴谋也便不再是阴谋了,所以空山一叶离去的非常放心。

雾子对着剑心比划了一个加油的动作,蹦蹦跳跳的追上了空山一叶。

“你的未婚夫是叫做清里吗?如果清里真的喜欢你,他……也会希望你幸福的吧……巴。”佐奈走在最后,低声在雪代巴耳边说道。

雪代巴一时呆立在原地。

空山一叶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屋内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没有动作,他们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雪代巴的眼中不停的出现未婚夫和剑心交错的身影,她对剑心的怨恨其实早已消散,即便给出的所谓剑心剑术弱点的情报也是随手敷衍,但她无法真正原谅自己,认为一切灾祸都是自己的错……

阳光已至黄昏。

雪代巴扶着已经麻木的双腿努力站起身,但还是忍不住摔到在地,就在这时,一只熟悉的手出现在她年前,剑心温柔的声音带着以往不曾出现的坚定:“我……我会保护你……带着你未婚夫的那一份……巴,我会保护你,永远!”

女子双手捂住嘴巴,眼泪奔腾。

我这样的女人只会带来不幸,我总是不会抓住眼前的幸福,但那是我的错,错在没有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那个时候如果我有勇气……我越来越觉得如果不去恨某个人,一定会疯掉!

投身于刺杀你的计划,甚至已经成为了你的弱点,敌人近在咫尺……像我这样的女人……即便这样,你还是说要……保护我吗……像我这样的女人也能得到幸福吗……

她犹豫着,犹豫着,面对越来越近的指尖,颤抖着伸出手,两只手指触碰,随后是手掌,随后是手臂,随后是脸颊,随后是胸膛……直至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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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再见了,夫君

火塘中的火苗安静的燃烧着,映照在雪代巴和剑心汗津津的身上,晕染了一层瑰丽的粉红色。

二人半盖着被子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肌肤和体温,似乎仍旧沉浸在刚才那种无上的幸福之中。

雪代巴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而且来得如此突然。自从未婚夫死后,支撑她活着的唯一动力便是杀掉拔刀斋报仇,但现在竟然躺在仇人怀里……她同时被喜悦和负疚折磨着,不知以后的生活究竟该如何继续。

只听剑心开口感叹道:“巴,我记得曾经你说过‘世上没有凭借杀人而得来的幸福’,你说的的是对的。但是……我想今后我还是会继续杀人吧,一直到新时代来临为止,如果哪一天真的做到了,我就会去寻找一条不必杀人也可以保护他人的道路,一条可保护我所见的所有人的幸福,亦可弥补我罪过的道路。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定能抛下刀剑,巴……你的幸福,由我来保护!”

“嗨!”雪代巴睁大眼睛,紧紧靠着剑心,心中的天平慢慢向喜悦倾斜而去……

天色尚未放明,雪代巴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看着剑心熟睡的面孔,想要上前抚摸,但仍然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手,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被清晨的阳光照射到脸上,剑心感受着淡淡弥漫在身旁的白梅余香有些舍不得睁开眼,但突然间,感觉出不对的剑心骤然坐起身,“巴……巴!”他顾不得穿好衣衫,急切的四处寻找着,之间身旁的地板上留着一条蓝色围巾——正是雪代巴的那条,以及一封信。

他急忙拆开,一股雪代巴身上特有的白梅体香扑面而来,只见上面写着:“你是曾经夺走我幸福之人,然而……也是让我再次得到幸福之人。我渴望和你一起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但我始终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面对你,或许我真的是个总是带来不幸的女人吧……如果,你成功创造了新时代,找到了那条不必杀人也可以保护他人的道路时仍没有忘记我,那时我们或许真的可以……再见了,我第二个挚爱之人,再见了……夫君。”

“巴……”他急匆匆穿好衣服冲出屋子,刚刚开门,便看到饭塚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口中说着让他惊讶却不惊慌的话:“查出谁是内奸了,是巴。”

饭塚注视着剑心微微变动的表情有些不解,但还是继续说道:“他的同伙在附近山上的寺庙中,大概巴也会在那里吧……解决他们!”

剑心依旧无动于衷。

饭塚皱了皱眉,情况似乎已经脱离了掌控,他一边思考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一边继续说道:“我有证据!日记,她的日记记载了很多,伤了你左脸的那个男人……”

“是她的未婚夫。”剑心平静的说。

“这……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饭塚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说,眼神却在偷偷四处打量,好像在寻找雪代巴的踪迹,又好像在规划逃走路线。

“昨晚,她亲口告诉我的。”剑心一边进屋,一边冷冷的说道。

见到剑心并没有怀疑自己也是同谋,饭塚大大松了一口,计划出现严重意外,他想第一时间赶去通知山上的忍者,但现在如果转身就走,那自己的暴露几乎无法避免,他不确定能否逃过剑心的追杀。

硬着头皮跟随剑心进屋,点燃一锅旱烟故作平静的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剑心无心与饭塚对话,他现在做想做的是追上自己的爱人!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完成——如果不杀光山上的忍者,他们以后一定不会放过背叛他们的雪代巴姐弟。

饭塚默默看着仔细在腰间插好长刀胁差的剑心,那个另幕府闻之丧胆的刽子手拔刀斋重新降临世间!不同的是,以前剑心杀人,是为了任务强行压抑自己的内心,而这次杀人是为守护!

同样是杀气,但与剑心合作日久的饭塚可以明显感觉出现在剑心的不同之处,除了更加强盛之外,似乎多了一股坚决?!

最后围好雪代巴留给他的围巾,剑心不再理会呆呆坐在地板上的饭塚,推开门,娇小的身影迎着风雪,竟然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

“费尽心思布局一年,不如女人一夜倾诉……看来已经彻底失败了呢。”饭塚自言自语的说道:“此地不宜久留,看来我也也要早做打算了。”此时,急匆匆离开的饭塚一点也没有前去提醒的打算,在他眼中那些忍者已经是死人了——光天化日之下,措手不及的与一个比往日更加可怕的剑客正面作战,结局早已注定!

一个身形高瘦的忍者拉开面巾,大口大口嚼着雪,以防止呼出的热气被感知到。如此寒冷的情况下,哪怕是最善于隐匿的忍者也不得不时常活动一下手脚,否则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冻僵,而一旦发现目标,在进攻之前需要全身彻底与环境融为一体,哪怕面部、胃部因冰雪刺激而痉挛也在所不惜!

剑心已经可以隐隐看到隐没在树林之后的寺庙,但依旧稳稳前行,没有任何急躁之意。他虽然没有看到敌人,但无数次的杀戮经验和高绝的剑术修为告诉他,这个看起来异常寂静的树林中有危机等着自己。

他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环境。与忍者对敌的经验虽然不多,但师傅比古清十郎的教诲已经深深印在脑中。

“你要记住,忍者最擅利用环境,可以说他们的战斗力有一多半在于布置和埋伏,与忍者对敌最好不要贸然进入他们提前布置好的环境中,如果不得不选择战斗,那么你的双眼一定要仔细观察,观察任何让你感觉不谐之处,然后相信自己的心,相信自己的剑可以斩破一切!”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具体藏在哪里,但巴说过,除了在京都被我斩杀的链刀忍者外,她还见过四人,一个首领和三名手下。如果首领在寺庙中等待自己的话,那么这一处小小的林中至少埋伏了三人……

忍者也是人,所以他们不可能趴伏在地上,会冻僵的;挖开山石藏在洞里吗?不会的,哪怕隐藏的再出色,一旦呼吸便产生热量,必然破坏隐蔽性。这样的话,除了制作固定陷阱之外,他们人应该躲在树后,或者树上吗……原来如此……

剑心走进树林,脚步间距开始变得越来越小,就在这时,细微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开始试探进攻了吗?”剑心侧身轻松躲过射来的细长袖箭,攻击并未结束而仅仅是开始,他感觉后背皮肤微微有些缩紧,虽然他并未听到脚步声,但这是利刃袭来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

剑心抽刀转身,用刀背挂开对方的锋刃,同时震足点刀,直刺蒙面忍者咽喉!当剑心这种级数的剑客心怀警惕时,如果不是在第一时间发动致命攻击而是试探的话,结果便已经注定。

身手敏捷的忍者抽刀后退,但看着剑心已经转身而去有些不解,直到被生吞冰雪冻到有些麻木的脖子传来一阵热流时,才发觉喉咙已然被那轻描淡写的一点洞穿!

所有的布置甚至来不及启动,忍者不甘的双膝跪地,但已经无法挪动那么一下。

身后传来身体砸向地面的声音,剑心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行走,这名忍者的剑术不值一提,不要说与冲田总司相比,哪怕新选组任何一个组长再此,都能轻易虐杀他无数次。难怪要费尽心思利用雪代巴来对付自己,如果全部是这种货色的话,自己或许还有机会追到她……

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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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各自的命运【4000大章】

空山一叶一家看着收拾好行装一身远行打扮的雪代巴,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如果不是空山一叶感知到在门外踌躇的女子的话,说不定便要错过了。

“你和剑心是不是已经……”佐奈眼睛一亮,女子过于的状态显然瞒不过她,不过让她诧异的是为何雪代巴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一直以来,感谢诸位前辈的照顾。”雪代巴柔柔行了一礼,“所以在临行前最后拜会一下前辈们,还有……如果绯村桑找来,请转告他,我很好,让他放心。”

“既然如此为何……”佐奈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是无法彻底释怀啊!你要回到江户的家乡吗?”

雪代巴点了点头。

“当下的世道可不怎么太平,小心被山贼劫走当夫人。”雾子呲着牙吓唬着。

雪代巴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会到旅宿等缘,哦,他是我弟弟,虽年幼,但自幼修习武艺,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另外,我也想知道剑心最后是否平安……雪代巴默默的想到。

看着雪代巴默默远去的背影,佐奈感叹道:“也不知剑心醒来发现自己的女人不见了会是何等心急,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去找那些忍者的麻烦?”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即便这女人不走,这蠢小子今日也会去杀了那几个忍者的。”

雾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雀跃的说:“我们去暗中帮忙吧,忍者都是些狡诈的家伙,小剑心做了那么久农夫,或许都已经忘了如何用剑了,万一出什么意外可就……”

“哼,如果他死在这几个三流忍者手上也不值得再救他一次,不过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散散心,记住,不要出手。”空山一叶看透了雾子的心思,不过天寒地冻的,他可不想带着佐奈钻进深山老林里挨冻,何况算算日子,那家伙也应该快到了……

剑心眼前站着一位身形异常高大的忍者。

这种身高体型在忍者中可相当少见,毕竟忍者以偷袭埋伏为主,身材相对瘦小不但敏捷性高,而且便于藏身,更让剑心诧异的是,此人提着一把相当独特的兵刃:长柄巨斧。虽然威力巨大,但只有横劈、竖斩两种攻击方式,而且无论出手速度和收招间隔都是巨大的破绽,习剑稍有所得便能很轻易的对付这种对手。

剑心默默摇头,如果这家伙不是诚心来送死,那就一定有别的埋伏。在狭小的空间使用如此沉重长兵器,对手还是自己这种以速度闻名的剑客,不是送死是什么?

这名忍者双手持巨斧反架在身后,犹如一台人形坦克般朝着剑心冲了过来,面对凶恶的横劈,剑心相当轻松的向后跃走,刚刚想要反击之时,却见巨斧忍者身形随着斧头转动,利用惯性转了半圈,虽然背对剑心,但巨斧的柄尾却狠狠向着剑心戳去。

果然并非那么简单,剑心再次向侧方闪过攻击,不过,就在他立足未稳的瞬间,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一个四刃利爪——正是当初杀死片贝的那位忍者。

两人配合相当默契,利用巨斧的威势让剑心不愿用刀轻易招架,利用长柄武器的特点压缩剑心移动空间,不求伤敌,只求把他引入埋伏。

如果面对一般剑客,这种战法说不定早已建功,但剑心嘴角微微一翘,持刀的右手不动,左手扭腰抽出胁差向上飞射而去,看动作正是飞天御剑流奥义之一:飞龙闪,只不过由射出刀鞘变作射出短刀。

几滴鲜血从头上低落,埋伏在树上的忍者歪歪斜斜一头栽下,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只见那把短刀直直钉在他的咽喉之中,从后颈穿出一截,忍者挣扎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高大忍者见状竟然并未如剑心想象中一般愤怒追击,反而撒手放下巨斧向着一旁奔去,剑心怎么可能让他逃走!

只是刚刚迈出一步,剑心便毫不犹豫的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身后一阵剧烈的爆炸似乎让整座山都晃了一晃,那名启动埋伏的高大忍者已然尸骨无存。如果不是强烈的直觉告诉剑心,这种程度的爆炸哪怕不死也会被震成重伤!

“好险……”剑心呼出一口气,忍者果然是一群危险的家伙,不过既然这种程度的埋伏都已经用掉了,那诸如竹签、钢丝、套绳之类小手段应该不会再有了。

“接下来……”剑心望了望山头的寺庙,毫不犹豫的大踏步而去,那里还有最后一名敌人,希望你不会提前跑掉,利用无辜的巴制定了这种恶毒计划的你,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并没有让剑心失望,一个壮硕的老者静静立在雪中,不过,当看到缓步而来的剑心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伤势时,老者大吃一惊!

“怎么会?!不可能的!拔刀斋,你明明应该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哪怕我的三位手下敌不过你,此时的你也应该五感断绝奄奄一息了,为什么!饭塚背叛了?不,难道是……雪代巴失败了?”老者不明白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可能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如果按照计划进行,当拔刀斋知道自己杀死了心爱女人的未婚夫、心爱的女人是为了报仇才接近他的话,此时应该已经心丧若死,再也发挥不出半点实力才是。

“你们这群混蛋!”剑心低声吼道,想起雪代巴几欲自尽的痛苦、想起她的不辞而别,剑心便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想杀死一个人,“巴的命运已经如此悲惨,为何还要利用她!”

“女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爱与恨的距离像一张纸一样薄。”老者感叹着自己的失败,虽然不曾了解到具体情况,但从剑心表现来看,雪代巴应该已经彻底原谅了拔刀斋,并顺利的移情别恋,所以才会主动坦白的吧。

“闭嘴!不许你这样说巴。”剑心恼火的喝道。

“哼哼,难道不是吗?她的未婚夫不惜豁出性命也想让她得到幸福,但她是怎么做的?与杀夫之人苟合在一起,如此不知礼义不知羞耻的女人真是世上少见!”老者极尽嘲讽之能,让剑心怒火大盛。

只不过还未等剑心开口,树后突然窜出一个身影,冲着老者吼道:“混蛋!虽然你是首领,但不许这样说我的姐姐!”正是多日不见的雪代缘。

他怀抱雪代巴交给他的那柄伞,神色有些狰狞。在他心中,姐姐雪代巴是神圣的,不管是谁,都不能侮辱。雪代缘以前讨厌姐姐的未婚夫,是因为一旦姐姐嫁人便是别家的女人;现在讨厌剑心是因为他让姐姐痛不欲生,他前来此处的目的便是要亲眼看着拔刀斋被天诛,不但可以为姐姐报仇,而且可以绝了姐姐对眼前这人的好感……

“缘?”剑心愣了愣,他虽然知道这个雪代巴的弟弟一定有问题,但从未想过他也是暗杀自己计划中的一员,不过稍微一想他也明白,再没有比眼前这位当做联络人更不易惹人怀疑的人了。

不过,剑心从未因此而怨恨雪代巴,有怎么会迁怒与眼前这个明显是被人利用了的孩子。他朝着缘大声道:“巴已经走了,她说要回家乡。”

雪代缘愣了愣,随即大喜。跑到剑心身边问道:“她现在在哪里?”剑心脸色黯淡了下来,摇头道:“她没有告诉我,只留下简短的一封书信便离开了。”

“这次算你走运!”雪代缘眼睛一亮,恶狠狠的冲着剑心说道,随即飞奔下山,他告诉过姐姐自己的处所,姐姐一定会等他一起回江户的!

“好了,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剑心俯身握住剑柄,浑身血液急速流动,正是发动大招的前奏——他不愿眼前之人哪怕再多活一刻!

老者见状架起护臂,警惕的盯着剑心,他知道,巅峰状态的拔刀斋不是自己这几个人可以对付,几名手下身亡后,自己应该也不能幸免,不过,既然失败,便要有赴死的觉悟。

他敏捷的辗转身形,在剑心四周移动,看到剑心的架势,他知道对方将要施展那种神速拔刀术,那可是连冲田总司都未能避开的神技,自己的体术不可能与之正面对抗,只有一次机会!

剑心眯着眼死死锁定住上下左右移动的老者,看来对方对敌经验十分丰富,不但移动时没有露出多少破绽,对距离的把握也相当精准,总是在距离自己十步左右来回试探,这个位置自己尽全力也可能伤到对方,但显然已经超出了最佳攻击距离,一旦一击不中,难免会被对方反击。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了解自己的全部啊……或许现在使用那招,消耗已经不用那么惨痛了吧?不必全力发动,是这样吗……

就在老者双脚浮空的一瞬间,剑心身形消失,原地似乎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显然无法欺骗任何人的视觉,老者当然也不例外,至少可以在大惊之前架起双手挡在胸前!但也仅此而已。

正到极致的刃筋和超绝的速度,让这一剑横扫直接斩断两只精钢笼手,顺带的还有老者带着不可置信表情的首级!

剑心双腿一软,拄着刀还能勉强直立,这招瞬狱杀比上次匆匆发动带来的伤害要小得多,当然威力也被剑心刻意削弱了大半,否则对方不可能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会被斩掉头颅。即便如此,剑心仍然感觉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原地调息了好久才逐渐恢复过来。

剑心苦笑着摇摇头,看来自己太过急切想要解决对方了,如果用常规招式,对方也不能拖延太久。现在这幅状态,怎么能提起速度追上雪代巴?何况大津的水路、陆路交通四通八达,自己盲目去追也不一定能够赶上,不过好在已经知晓巴的具体情况,如果能回到组织,不管是摆脱桂先生还是饭塚都能找到她的家乡吧……

此时,被剑心想到的这二人,正在一条小巷中相对而立。

饭塚看着头戴斗笠的桂小五郎嗤笑道:“呦!想不到桂先生会亲自动手,据在下所知,组织里可是没人见过桂先生动手的,可以说在下虽死犹荣?”

桂小五郎面无表情的盯着一副无耻嘴脸饭塚,但多年的勾心斗角早已让他对这种事有了足够的免疫力,他没有多做言语,只是向一旁让开一条路,身后,一个看起来神色冷厉剑客迈步而出。

“哦?你就是传说中剑术不下于拔刀斋的志志雄吧,虽然加入组织的时间比拔刀斋晚,但你的战绩可当真不赖。”饭塚嘴上说的轻松,但已知自己无法幸免,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拔出刀规规矩矩架出中段架势,却没有一丝气势可言。

饭塚口中称作志志雄的剑客一言不发,看起来神态和执行任务的剑心有九分相近:同样的沉默、同样的冷酷,以及同样让人胆寒的剑术。

他看也未看饭塚指向自己的剑,脚步一滑,与饭塚错身而过,在饭塚身后两步的位置站定,甩了甩刀锋上的血迹后收刀还鞘。饭塚从肩头到胸口被斜着劈开,但由于对方出剑过快,竟然还没有血迹流出。

“总是替别人收尸,也不知这次是谁替我收尸,可惜,刚刚到手的钱还未来得及享用啊……”这是饭塚倒地之后的最后一个念头,怀中小判滚落到血污之中闪烁着黄金的迷人光芒。

桂小五郎看了一眼地上气绝而亡的饭塚,低声道了一句:“辛苦了。”重新正了正斗笠,他要马上赶到大津见一见剑心,从饭塚嘴中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十分担心剑心安危。

而此时,空山一叶门前正站着一位身着白色披风、披散着头发的壮硕身影,如同太阳一般散发着一种灼热气势。只见他摘下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自言自语道:“是这里吗?同样的荒山野岭,比我那里也强不到哪去嘛!空山这混蛋框我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喂,空山,在吗?还不快出来迎接,如此寒冷的天气把我从温暖的屋子里叫来,如果你没准备烫好的美酒,我可决不答应!”这人大声嚷嚷着,没有一点见外的意思。

敢用这种语气和空山一叶说话,世间仅此一人——比古清十郎,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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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断杯为信

二目相对。看着与十年前相比,连发型都未曾变化的比古,即便以空山一叶的修为也忍不住有些嫉妒之心,他忍不住摸了摸有些花白的短发叹道:“十年了,你这混蛋竟然一点也没变,你们飞天御剑流的剑术难道还有驻颜功效?”

比古清十郎得意的抖了抖披风,露出闪亮的牙齿,“空山呦,十年未见,就因为你信上的两个字,比古大爷我跋山涉水连夜赶路,你就用这句话欢迎老友吗?虽然头发白了,但你果然还是那个口黑的混蛋。”

二人相互怒视一眼,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直到比古看到挺着肚子嗔怪的看着二人的佐奈出现,这才止住笑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空山,孤傲如你,也不得不为子嗣着想,看来我要留在此地陪你这无聊的家伙很久了。”

屋内,火炉上的锅子咕嘟咕嘟的煮着水,不过弥漫的却不是茶香,而是熏熏美酒的味道。比古清十郎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开口嘟囔道:“最近你在京都做的事已经传到长州藩了,这一路听你的名字多到让人厌烦,从江户到京都,整整十年,你所到之处依旧是腥风血雨啊!”

空山一叶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他皱着眉头否认道:“你听到的传言并不准确,我在京都这几年,只杀鱼,不杀人。”

“哦?不是说你以一己之力大战会津三千藩兵,把鸭川染成血河吗。”比古知道空山一叶的性格,这位老友人虽然冷酷无情孤傲,但不屑于说谎,他瞟了一眼佐奈隆起的腹部,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剑术是敌不过女人的,幸好我醒悟的早。”

佐奈笑了笑,看向空山一叶的目光中满是幸福,只是眼底深处的忧虑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以她对自己这位夫君的了解程度,怎会看不出空山一叶一定有极大的心事瞒着自己,否则绝不会暗中把比古清十郎请来。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她知道如果空山一叶不能对自己说明的事,一定有他的苦衷,只是……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才好……

佐奈收拾一下心情,有些好奇的对比古清十郎问道:“比古桑,我很好奇夫君在信里说了些什么才让你匆匆赶来。”

比古清十郎闻言气哼哼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两片被削成两半的酒杯:“看到没有,上面只有两个字——速至。还有背面一行小的不能再小的地名,如果不是这个——”比古指了指杯子,“如果不是我知道世上只有他才能做得到,比古大爷怎么会冒着风雪下山。”

佐奈捻起两片瓷杯细细打量,除了切口异常平滑之外,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哪怕薄薄的杯子不易被无损斩断,但哪怕以自己的修为亦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吧,比古怎么能确定这是夫君出手造成的结果?

“这……”佐奈苦思良久依旧毫无头绪,她看了看淡定饮酒的空山一叶,又转向比古道:“我还是想不到。”

比古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就像世上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他,能看出其中奥秘的应该也超不过一掌之数,那就让我这个出色的陶艺大师为你说说吧。”

他伸手拿起两片杯子合到一起放到佐奈面前,严肃的问:“你感觉到什么了吗?”佐奈看着重新变得完好的杯子,依旧不解。比古一松手,两片杯子再次散落,赞叹的盯着空山一叶道:“没想到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还未,差得远,只是剑而已。”空山一叶依旧淡然回应。

“你们在说什么?等等,好奇怪的感觉,难道……这怎么可能……”佐奈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夫君,眼中的崇敬爱慕之色几乎已经不加掩饰。

比古指着杯子严肃的说:“没错。这只杯子虽然被斩断,但合在一起后看不出任何劈斩的痕迹,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世上已然不多,但更重要的是这两片杯子……”

“这两片杯子感觉不出是被斩断的!就像、就像是……”佐奈掩口惊呼。

“没错!”比古清十郎双手撑着膝盖,挺直身躯,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杯子上,眼中绽放出一阵炽热光芒:“亦如花开花落,又亦如云卷云舒,周而复始缘起缘灭,此乃自然之道!两片杯子从合起来到散落的过程,就像天然应该如此,从任何角度上看,都没有一点被利刃切开的突兀,而是如花瓣一般自然掉落,和谐到不可思议!”

他深吸一口,盯着空山一叶:“空山,我实在想不到,如你这般修罗一样的人,也可以走这一条止戈之道,难怪你可以在京都之战中不杀一人。”

空山一叶摇摇头,为比古满上一杯酒,悠悠开口:“我不知这是不是我的道,也并不坚定,只是一种尝试罢了。这些年左冲右突却总也找寻不到,不得不每条路都试一下,你呢,这些年你已经有所领悟了吗?”

比古清十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陶艺师罢了。虽非刻意疏离它,却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腰间还有把剑,所以一直有些浑浑噩噩。”

“陶艺?”空山一叶惊讶的上下打量着比古,看着对方雄健如山岳般的体魄,怎么也无法和捏泥巴这种事情联系到一起:“为何是陶艺?”

比古白了空山一叶一眼,抱怨道:“喂喂,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没有有钱的老婆和能干的小妾,不做些东西出售糊口,难道去当山贼打劫吗!”

“你铸剑的本事我可是见识过的。”空山一叶指了指比古身旁的无镡素剑微微一笑:“这把的品质可不亚于任何当下的所谓名剑,哪怕每年出品一把,足够你娶几房小妾了。”

比古鄙视的看着空山一叶哼哼道:“你这家伙,剑是用来杀人的,陶器是用来生活的,更何况穿我只能穿这破玩意,我又不求美食,唯好这口美酒而已……”

山上一声剧烈的爆炸打断了两人的叙旧,空山一叶指了指剑心住所的方向:“你那傻徒弟弄出来的动静,不过没事,有雾子暗中关照。”

比古一愣,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怀念,但转瞬间便侧过头撇了撇嘴:“哼,我没有徒弟!”看着空山一叶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急忙补充一句:“当他执意下山去做蠢事的那一刻,我便将他逐出飞天御剑流了。”

面对强行解释的比古,空山一叶与佐奈相视一笑,佐奈开口接着道:“剑心依旧还是那个心灵纯粹的孩子,满手血腥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他啊似乎已经有妻子了,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呢。”

比古低着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佐奈于是一边为两人斟酒一边把这些年关于剑心的事迹向比古缓缓道出。

听完剑心的种种事迹,比古没有说话,似乎在回忆着关于那个相处十年的弟子,房间一时有些安静。

只是这种安静没过多久便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雾子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经嚷嚷开:“嘿!空山你知道吗,小剑心现在可相当厉害,尤其最后那一剑……呃……”看到端坐在屋内的比古清十郎,雾子有些发愣,“啊!比古大叔,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听到雾子的称呼,比古脸色一垮,不满的叫道:“喂喂,小丫头不要乱叫,我怎么可能是大叔,你应该叫我比古大哥才对。”

雾子不耐烦的摆手:“好了好了,老人家就是老人家,总是啰嗦这些没用的事情,刚才我说道哪里了?对,是小剑心的剑术比在京都是更加厉害了,那几个忍者又是埋伏又是爆炸,竟然一点也没有伤到他,哎?对了,比古大叔,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找小剑心回去的吗?”

比古抚额感叹:“女人果然可怕,真是难为你了,空山。”

看到雾子平安归来,空山一叶站起身:“我带比古四处转转,雾子,你照顾好佐奈。”

“什么嘛,我才回来你就要出去,我也要一起去,和佐奈在一起太没意思……”还未等雾子把话说完,便被佐奈拉住胳膊训斥道:“不要胡闹!”用温和的眼神看了空山一叶一眼,对比古歉意的说道:“雾子总是这样,让比古桑见笑了。我和雾子会准备好午餐,你们不要走的太远。”

随即拖着犹自挣扎的雾子进了房间,只不过看起来步履格外的沉重,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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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浪客剑心》世界,终!【6000字大章】

“比古。终有一个时代,剑客会消失不见,剑术成为像艺伎舞蹈一般取悦于人的运动,剑上除了不小心伤到自己沾染的血迹之外,清新甚过这枝头雪花。如果是你,你会愿意生活在那样的世界吗?”空山一叶沙哑如砂纸摩擦玻璃的嗓音透着一股少见的萧瑟。

大雪漫山,入眼处尽是一片银白。二人沿着山中小径漫无目的随意行走,比古那只硕大的酒壶在二人手中传递,此时,已饮至过半。

比古深深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你可不是多愁善感之辈。不过,那样的世界想必没有战争,我那傻瓜徒弟应该会喜欢的。”

空山一叶摇头,泛出一丝苦笑:“战争,只要有人就不会消失,只不过杀人手段不再是用剑而已。”

“铁炮?是了,你的铁炮术似乎不在剑术之下……”

“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是那样的世界,你愿意生活吗?”空山一叶停下脚步,盯着比古的眼睛认真的问。

比古接过酒壶猛饮一口,“或许吧……只是……如果剑术真的如艺伎般成为取悦于人的工具,未免太过悲哀”,他摇了摇头,拍着腰间长剑说道:“我会不甘心,替它。”

空山一叶轻轻呼出一口气,是啊,不甘心!在没有来到这些若干世界之前,他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曾抱怨过,每当带着全身护具,挥舞着木剑竹刀,站在赛场中被人像猴子一样观察喝彩,他便会产生一种无法弥散的戾气和悲凉,也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让他回到那个可以用剑术横行天下的年代,那又是怎样一种光景?

只不过虽然那个存在似乎让他梦想成真,但空山一叶心中却没有半点感激之意,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恨,因为,虽然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却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了很多永远也无法挽回的人——这次也是一样。

虽然那个冥冥中的声音并没有提示,但这个所谓《浪客剑心》的世界应该已经快要到了尽头,这种感觉一日比一日强烈,自比古清十郎出现后便越发明显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懂空山一叶,这个人并非是日夜相处的佐奈,而是眼前的比古。看到空山一叶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联想他刚才说的话,比古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轻声嘟囔道:“那样的世界你想要……去?还是……回去……比天边的米国还远吗?”

空山一叶愣了愣,没有回答,而是重新迈起脚步,走出一段距离后看到仍然呆在原地的比古,他终于摇头叹息道:“比古,如果你有心爱之人在危机四伏之地即将诞下你的孩子的时候,什么情况才能让你离开?”

“以你这混蛋的性格,恐怕天塌下来也不会走!”比古走上前拍了拍空山一叶的肩膀,“你不必说了,我会照顾好她们的,如果你的孩子是男孩又愿意修习剑术,我亦会收他为徒,把我飞天御剑流倾囊传授于他!”

空山一叶点点头,用严肃的仿佛交代后事的语气道:“如果你胆敢教他剑术,比古,那你最好祈祷我不会回来,否则第一件事便是烧了你们飞天御剑流的山门!”

比古清十郎额头青筋直跳:“什么?空山一叶,你这混蛋,你以为谁都能那么好运成为我比古大爷的弟子!”

“哼,不只是你,我和佐奈也说过,哪怕死也不能让他学剑!”空山一叶理所当然的说:“我们打算让他学医。”

“学医?”

“是啊,这个世界,我杀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让他多救些人也在情理之中。”空山一叶随口解释道,但心中的真实想法他并没有告诉比古……

比古点点头,接受了好友的说法,又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其实大爷我也是个出色的陶艺大师……”

“算了。”

“什么?”

“我怕他会饿死自己。”

“混蛋!空山,拔剑!今天一定要分出个胜负!”

“哼,白痴。只要你能追上我。”

林中之鸟被两道看不清身形的人影惊得四散飞起,山中不时传出洪亮的高声喝骂、沙哑的冷笑讽刺声,比古清十郎和空山一叶两个当世剑术宗师一追一逃在山中奔驰,又近似于嬉戏,亦如少年……

剑心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与雪代巴生活了半年之久的茅屋,躺在那张昨夜还与女子相拥而眠的席子上抚胸辗转。杀死几个忍者并未让他损失多少体力,但每次回忆起与雪代巴相处的细节,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时而轻柔,时而粗重。

他曾想用最快的速度杀死敌人后去追雪代巴,可是,每次回想到巴的弟弟雪代缘看向自己时快要溢出的仇恨,再想到雪代巴的痛苦几乎无法排解,自己见到了心爱的女人后又能怎样?而且自己现在可是要完成攘夷大业的!让女子留在身边随时会遭遇生命危险。

难道真的要让雪代巴等到不知何时才能成功、成功后自己是否还活着的革命结束吗?剑心的心很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被一截阴影挡住,剑心立刻抓起身边的剑起身大喝道:“谁!出来!”

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抬起头,露出了那张让剑心日思夜想的面孔——“桂先生!”剑心惊喜的喊道。

桂小五郎摘下斗笠脱掉鞋子坐到剑心身边,先是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看到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各类蔬菜和各种小巧精致的用品,桂小五郎笑了笑道:“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还算不错。”

“额……那个……”剑心有些忸怩,低头不敢看桂小五郎。在他心中,所有维新志士包括首领在内全部在前线舍生战斗,而自己却和心爱的女人躲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原谅的吧……

似乎看出剑心的心思,桂小五郎摆摆手:“你不必在意,是我安排你暂时躲避的,其实这些天以来我也没能做出任何有益之事。唉,藩内争权夺利,幕府大军压境,新选组疯狂追杀义士,这些事我没有一件可以阻止的。”

“桂先生,我没问题的,我可以继续征战!”剑心急切的说。

“嗯,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件事。”看到剑心露出惊喜的表情,桂小五郎又道:“关于你和雪代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饭塚……他虽是叛徒,但关于你的情报并未瞒我。”

“什么?!饭塚是叛徒!”剑心大吃一惊。

“没错,从你遇刺之时我和片贝便开始怀疑他,只是他为人谨慎,并未露出破绽,如果不是片贝以生命为代价,我依然不敢肯定他就是那个叛徒。”桂小五郎沉痛叹了口气,“很多人因他而死,但哪怕在处决饭塚的那一刻,他依旧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只为了区区钱财……”

“算了,不说他了。”桂小五郎收拾好心情,重新温和的对剑心问道:“雪代巴想必是已经离开了吧。”

“嗯。”剑心低着头轻声回应。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我曾经摆脱她当你这柄刀的刀鞘,看起来似乎已经做到了呢……”桂小五郎叹道:“其实在来之前,我非常害怕看到她或者你的……尸体。这种恶毒的计划,我看不到任何破解的可能……是空山老师吗?他是否就在附近……”

剑心点了点头,把在池田屋之夜包括这半年来与空山一叶一家的经历详细对桂小五郎讲述了一遍。

最后坚定的看着对方道:“桂先生,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我想和你走!但是,当新时代来临后……”

“你就要放下刀剑,是吗。”

“我不知道,但是,到了那时我希望自己不会再杀人,巴不喜欢血腥味。”剑心摸着脸上似乎已经彻底愈合的伤疤,目光炯炯的盯着桂小五郎,心头却突然晃过那道双鬓斑白的孤傲身影……

“这样啊……已经决定了吗?”

“嗨!”

“好吧……既然你已决定,虽然新时代依旧需要你的剑来守护,但……我答应你……”

当不断咳嗦的空山一叶和冒着蒸腾热气的比古回到屋子,迎来的是佐奈幽怨的眼神。空山一叶摸了摸头发,尴尬的解释道:“并未比武,只是运动、运动了一下。”

比古双手抱肩仰天翻了翻白眼,毫不犹豫的拆穿道:“嗯,并未比武,只是比了比身法。而且……他的肺部还未彻底痊愈,不该喝酒,佐奈啊,你要时刻监督。”

雾子头上扎着汗巾,露出一张小脸好奇的问道:“空山,是你赢了吧,一定是的!”

“切!再过最多半刻钟,赢的就是我比古大爷!”比古得意的抖了抖披风,“不过我不欺负病人和老人家,所以主动停下了。”

雾子露出一脸的怀疑神色,似乎在说:你什么时候赢过空山?

比古叫道:“喂,小丫头,你那是什么表情,比古大爷虽然以前没赢过,但也没有输过,现在就更不可能输了!”

空山一叶调匀呼吸,刚想继续讽刺这个嘴硬的老对手,却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回头对佐奈道:“有客人要来了。嗯……应该是比古的蠢徒弟和……桂小五郎。”

远处的两个头戴斗笠的身形逐渐清晰,在看到院落中熟悉的白色大氅,矮小的身影似乎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

“老师、比古前辈,好久不见。”桂小五郎走到近前率先行礼道。

“师傅……”剑心却不敢抬头看比古的脸。

“哼,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比古清十郎冷冷的说道。

空山一叶走上前,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来找这个小子的?”

“是的,现在形势对维新不利,急需高手支援,还要多谢老师多次出手营救剑心……”

“不必感谢,救这个蠢小子的人情,我会和他师傅结清的。”空山一叶淡淡的说。

比古满脸黑线,怒道:“混蛋!我说过,这小子不是我徒弟,绯村剑心早就死了,活着的那个是叫做拔刀斋的刽子手。”

剑心脸色一黯,嘴唇颤动了几下,但还是强忍住眼中泪水。在这一天之内,他不但失去的爱人,现在又要失去师傅吗?他一直都知道师傅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但怎么也没想到像父亲甚至多过师傅的比古清十郎竟是这般决绝。

桂小五郎面色肃然的对比古道:“比古前辈,我知你怨恨于我、责怪于剑心,但剑心的选择并没有错!拯救天下受苦百姓难道不是每一个心怀正义之士的共举吗?剑心身怀绝世剑术,舍弃安稳的生活,哪怕多次险死还生,为的并非自己,而是这个国家,为了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无数人民,他的剑不是杀人剑,而是救世之剑!”

论剑术,十个桂小五郎也不是比古对手,但论讲述天下大势和与人辩论,状况却刚刚相反。比古指点着桂小五郎的鼻子气的不知该怎样反驳。

空山一叶冷哼一声:“好了,见也见到了,你们走吧。”

正在所有人陷入尴尬之时,佐奈白了空山一叶一眼,柔声开口道:“小五郎,剑心,进来喝杯茶吧,午饭马上便要好了,你们吃过再走,已经很久没有人尝过我们一味屋的招牌手艺了。”

桂小五郎欠了欠身:“多谢,不用了。天黑前我们还要赶回京都,不过我敢肯定,幕府坚持不了几年了!到那时,老师,还有比古前辈,我们定然可以长久相聚。”

说完,再次行礼便要离开。

佐奈再次开口道:“剑心,雪代巴在清晨来过这里。”剑心一惊,急切的问道:“佐奈姐姐,雪代巴说了些什么?”

“她并未说什么,但作为女人,我知道,她一定深深爱着你!”佐奈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剑心,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哪天完成拯救天下的任务,再也不用杀戮后,去她的家乡去找她吧,她是个好女人,会一直等你的。”

剑心呆立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冲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决然转身离去。

“喂!”看着剑心越来越远的身影,比古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冲着剑心大喊道:“别死了!”

剑心猛的定住身形,回身四肢着地跪伏在雪地中,随即不再留恋,随着桂小五郎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这一别,也不知何年才能再次相见……

“没礼貌的臭小子。”比古嘟囔着,“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了女人,真是可恶!”

“哦?你是在羡慕吗?你这一辈子注定悲惨独身的光棍汉。”空山一叶打趣道。

“呸!”比古大怒,“这个蠢小子还有两招最重要的剑法没有完成,原本打算等他成年后传授与他,没想到……有了妻子家庭,还怎么领悟由必死到新生的极致之剑!飞天御剑流难道真的要断绝传承了吗?”

说完,他若有若无的看了一下佐奈隆起的腹部……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逝去。

大雪封山,山路上已经很少能看到人影,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踏出的雪径为这片雪白的世界带来一丝生气。

圆月高挂,一个人影漫步在齐膝深的雪中。空山一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外出,他无法用借口去欺骗爱妻、挚友,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三天前,他终于听到那个依旧冰冷机械的声音——《浪客剑心》世界暂时完结,三天后强制离开!

就像《七武士》的世界中空山一叶选择抗争一般,这一次他选择了独自力抗。不过,并未像上次一般努力保持清醒状态,而是他已经模糊感知到,只有三天后那个强大得不可抵御的时空之力才是自己的最终对手,在这之前,他需要保持最佳状态应对这一天,为的不是能否留在这个世界,而是哪怕拼死亦要正面让个存在知道——我空山一叶绝不是被甘心戏耍的傀儡!

山巅之上,只有十数尺的一处崎岖之地,空山一叶站在最高的那块不过三尺的岩石之上,双腿微屈,右手虚按在左手刀柄之上,双目微翕。

明明是寂静如死的深夜,但空山一叶脑海中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浮现出当初井伊家面对那场爆炸时的情景,如果没有佐奈需要保护,或许自己也无法挥出那样一刀……

当比古抱着佐奈被空山一叶用尽全身力气推出去的下一刻,各处细小的火光开始连成一片,飞跃在半空的比古和佐奈眼睁睁看着空山一叶被一股惊天动地的爆炸彻底笼罩。

但还未等两人憋在喉咙肿的怒吼喊出声响,只看到爆炸的正中心,哪怕红光剧烈的可以刺瞎人的眼睛,也不能掩盖其中散发的幽幽光芒,光芒之中,空山一叶紧紧闭着双目,双腿微屈定在原地,似乎一动未动。

但那片光芒中仿佛出现了无数空山一叶的身影,又好像只有一个空山一叶穿梭在空间四处挥舞着长船长光,空间竟然像镜子一般被一刀刀割裂开!爆炸最中心突然显得格外安静,似乎连声音都无法从那片被彻底切割成碎片的空间中逃逸,而那些爆炸的火光和冲击波,竟然如同被干涸的裂缝吸引的流水一般注入了那些破碎的空间之中。

在这一瞬间,空山一叶化身为人间神祗,斩破的空间是他最忠实的护卫,为他消弭一切危险。只可惜,这一切实在太过短暂,前一秒还是一副无敌模样的空山一叶,下一秒便全身喷血,被爆炸的余波一把掀飞,随着一块砖石重重砸到胸口,又一口鲜血喷出至少一丈之远,人在半空中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空山一叶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挥刀空斩,也不知道这样做会救了自己一命,但似乎下意识的想要做些什么,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死亦不屈!

或许正是这种天地也无法摧毁的意志,让他挥出超越他认为的剑道极致——剑圣境界的一刀,隐隐触碰到一种凡人无法窥伺的领域……

空山一叶紧紧闭住双眼,从思绪中走出,那种让世界变为黑白网格的感知状态被提升到极致,虽然并未如那一晚一般所见之处皆是血红,但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渗入其中,让感知世界像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哀鸣从空山一叶胸腔中透出,化作一道无声波纹,让山顶上的累累白雪瞬间清空!

刀出,夜空之中再次出现一道道空间裂痕,但不知何时,空山一叶已然不见……

比古清十郎拄着刀站在院落中,深深凝视着空山一叶消失的方向,面色沉静,但被生生攥碎的硬木刀柄可以看出他并非如表面一般平静。其实如他一般的剑术修为,怎么可能不知道近在咫尺的空山一叶离开,不过出于对好友的理解,他当时并未现身。

“空山一叶这个混蛋!临走之前也不能陪我喝一杯吗?一整天都腻在妻妾身旁,让比古大爷在外游荡一天,不可原谅!既然你如此绝情,嘿嘿,你的孩子便归我了,就算真的有一天你会再次出现,难道还能从孩子身上收回我传授的剑术不成!再说,谁说剑客不能当医生的……就这样决定了,空山,如果不甘心的话就早些回来,我知你一定了解我的做法!”

屋内,佐奈依靠在墙壁上,双目含泪,却微微笑着对身旁仿佛受伤小兽一般抱着自己双肩的雾子问道:“白天,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我们那么大的动静你没有听到吗?”雾子豁然抬头,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佐奈摇摇头:“我只听到尽是你在胡言乱语,并未听到夫君说些什么。”

雾子听到这话,突然崩溃,嚎啕大哭道:“空山走了!他不要雾子了!”她搂住佐奈的大腿摇晃着:“空山、空山说,从来未曾说爱过我,但又实在说不出口,让我原谅他,又说让我好好保护你,照顾好孩子……呜呜呜……雾子不要保护你,雾子要和夫君在一起……”

佐奈微笑的脸上划出两道泪水,她抚摸着雾子的头发,“夫君还会回来的,他让我们安心等他。”

“你、你骗人!”雾子抽泣着,但还是满怀希望的看着佐奈。

佐奈轻轻点头道:“是真的,他和我说过的,我相信夫君,一直以来,他从未说过谎。”“那、那他有没有说要多久回来?”

佐奈摇头,虽然空山一叶从未对她说过要回来的话,甚至这一夜只是静静抱着自己一句话也未曾说过。但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哪怕五年、十年、二十年,自己终有再次见到夫君的那一天!

《浪客剑心追忆篇》,至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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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终于结束了

在洒家预想中《浪客剑心》是很长很长的故事,没想到还是远远超出预料。本次直到追忆篇结束也是无奈的选择,如果接着写下去,写到京都大火写到十本刀,估计其他电影世界就不用写了,直接成为浪客剑心同人作品了……

至于有人反映没有看够的,洒家计划中空山一叶还是会回来一次的,最起码得让剑心学完飞天御剑流最终奥义不是,斋藤一、志志雄、宗次郎也是本人很喜欢的人物。

说实话,追忆篇实在太过优秀,一旦涉及到原剧情和人物时很难插入我很想讲的一些故事,比如新选组、比如坂本龙马、比如各地风情,主要也是我一直没有写作大纲,想到哪写到哪,所以为了不脱离大剧情,不得不放弃一些精彩的想法。

甚至我曾想过,空山一叶完全可以被追杀得不得不渡海回国一次,董海川、杨露禅、孙禄堂这些前辈的国术我觉得应该超出了同时代日本剑客的武艺,可惜与当时日本顶尖剑客并未有过交手记录,非常遗憾。

下个世界是《最后的武士》,老剑客空山一叶不会再封刀不杀,他永远只会对自己的意志负责。

对了,这次过年假期要去丈母娘家过年,所以更新随缘,更多也可能是年后才会再更新,很是对不起那些打赏、月票、评论、推荐、收藏的朋友们。

宽恕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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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宛若神灵

一蓬芨芨草被炙热的阳光晒考的有些无精打采,不过它早已经习惯了这见鬼的气候,生长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大戈壁中,努力汲取空气中每一滴水分才是生存下去的根本。

抱怨只能让自己比同类死的更快一些,当然,如果没有那些该死的野牛羚羊和其他讨厌的小动物啃食就更好了,如果一年中能赶上几场小雨,那简直是上帝的恩赐——如果它也信仰人类上帝的话。

芨芨草上空突然出现一层剧烈的涟漪,一道身影凭空压到它身上,它不满的挥舞了好一阵尖细的枝叶才逐渐安静下来,不再关注这种叫做人类的生物,反正他们又从来不吃自己。

空山一叶无力的躺在草丛上,穿越时空基本已经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但可怕的是那招被他命名为“绝对次元斩”的招数。

哪怕已经体验过这招的威力,空山一叶实在没想到这次的反噬竟然如此严重。不但牵动到肺部旧伤,让他连连咳血,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处不是剧痛无比,显然肌肉已经撕裂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与人动手。

不过这次主动出击的效果依旧让他感到满意,最起码身上的衣物俱全,尤其是伙伴长船长光依旧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中,这种剑在手中带来的安心感让他快速安定下来,略微适应一下后,他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入目之处尽是茫茫戈壁,砂砾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出一种淡淡的暗红色,就像被稀释的干涸的血水;遍地除了嶙峋怪石就是一蓬蓬的尖细植物,没有看到任何动物出没——这是让人心悸的死寂。

太阳直射下,即便以空山一叶千锤百炼的身体也忍不住汗流浃背,而且前一秒还身处严寒之中,下一刻便进入酷暑之中,没有任何适应时间,任谁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空山一叶一阵眩晕,挣扎着脱掉一层冬装,用腰间剑鞘支起衣服挡住直射的阳光。现在最好是走到巨石下的阴凉处躲避,但空山一叶目测最近的一块距离他也有将近千米之远,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做不到,至少要调养一晚才能稍稍恢复些行动能力。

只是在如此酷烈的环境下,没有任何水分可以摄入,他自己也不清楚能否熬到夜幕降临。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空山一叶把自己蜷缩在阴影下,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以他的人生经历来看,这里的环境和气候绝不是日本所能拥有的,哪怕以荒凉著称的鸟取沙漠也比这里湿润百倍,温度也相当温和宜人,不像这里,简直能把人烤熟!

难道这次竟然不是日本?从前几次的经历来看,无论他处在哪部电影都有一个共同之处:日本背景。甚至一度让空山一叶认为这鬼东西是不是日本人开发的……

不过并未让他疑惑太久,那个让他无比痛恨的冰冷电子音再次出现:“欢迎来到《最后的武士》电影世界。”

理所当然的,空山一叶根本没有听说过,不过还是为他带来一条重要信息——武士。这次应该也不会脱离开日本这个大背景了,哪怕现在有很大可能他并不处于日本范围之内。

空山一叶仔细想了想,就像自己在《浪客剑心》世界的经历,一算时间就知道,应该是直到剑心这个蠢小子出生自己才得到提示,直到蠢小子完成了什么才结束。

时间跨度是十几年,这说明无论自己怎么折腾,电影所处的世界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运行,不过如果这次的世界还是会停留如此之久的话,或许这个世界或者下个世界应该就是自己最终的归宿了……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残破不堪身体,轻轻叹了口气。

“检测到实验体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持完成实验目的,特提供恢复生命力胶囊一枚,可让实验体重新恢复到最初进入大世界时的的身体状态。”冰冷的机械音似乎了解到他的想法,在他最虚弱、最需要帮助时给出了一个最无法拒绝的诱惑。

未等空山一叶有所反应,一颗泛着璀璨绿色的胶囊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即便没有入口,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已经从毛孔中渗入身体,让他忍不住精神一振。

“恢复到巅峰的身体状态么……”空山一叶呆呆的陷入到幻想,“以《七武士》时的身体驾驭《浪客剑心》时的剑术修为,世上还有谁可以拦得住自己?只要不是那些所谓科幻世界,说声为所欲为也不为过;如果放到日本战国时代,所谓一人敌一国应该也能勉强做到;甚至多出这十几年的巅峰时间,自己一定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突破到那层已然很模糊的境界限制。一旦如此,说不定便能打破莫名存在的枷锁……它会如此大意吗?还是有把握让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空山一叶捏着那枚胶囊,提剑四十年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小小胶囊上蕴含的勃勃生机,只是用皮肤感知已然觉得庞大到不可思议,很难想象如果吞入腹中后身体会获得何等程度的滋养!那个存在并未欺骗他,这粒生命胶囊绝对是真实有效的。

“吞下去!吞下去,快吞下去!”无数细胞在欢呼雀跃,血液不可抑制的奔腾着,这是人类基因对于返老还童这种源于生命根源的本能反应,这是比任何珍馐佳肴、绝世美人、金山银海、权力巅峰更极致的渴望!

空山一叶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张嘴深吸一口气,拇指把胶囊轻轻向上一弹,在胶囊刚刚越过头顶的一刹那,一道道刀光闪烁着比烈日还要刺目的光芒在他头顶炸开——竟是把胶囊搅了个粉碎!

他永不妥协,即便以生命为代价。他有剑、有双手、有这身血肉,只凭自己,哪怕最终依旧不敌,身死魂灭,亦不接受敌人的任何馈赠——无论善意或恶意。

这是他身为剑客的根本意志,不容他有一丝动摇!

用绝对的意志把身体绝对的渴望强行扭转,这几乎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做出的事了!或许是已经超出了那个莫名存在的思维框架,或许是它也在思考,遇到这种事、这种人究竟该如何处理?

在空山一叶从不可感知的意识最深处突然出现犹如电脑死机一般的寂静,他这次可以感知到,这种沉寂并非往日的那种无迹可寻的空灵,而是一种带有混沌意味的死寂。

空山一叶鼓起最后的力气拄着刀挺直身躯对日狂笑道:“性命乃小道,舍弃又有何惧,你竟妄想以此诱我为奴?哈哈哈哈哈!来吧,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随即一头扎到在地,竟是耗尽力气晕了过去。

生命胶囊化作一蓬绿色的烟雾,丝丝飘落。面对天降甘霖,芨芨草狂喜不已!挥舞着无数细密枝叶饥渴的吸收着,争取不浪费任何一滴。枝叶在短时间内丰满了起来,充满了一股诱人的翠绿色,正午的阳光仿佛汇聚出一道的光束,照耀在芨芨草以及晕倒在上面的空山一叶身上,宛若神灵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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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夏延人部落

在一股浓郁的草药气息刺激下,空山一叶猛的睁开双眼,手中长船长光刀柄熟悉的触觉让他不由得安下心来,感觉到身上的伤势似乎也有所好转,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

所处之处是一座简陋之极的屋子,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称其为草棚,头顶上是茅草,身下铺的是早已看不出质地的黑乎乎的兽皮,四周用土夹杂着不知名植物架起整个房屋,只留出一个不大的洞当做出口,理所当然的没有门窗。

这种恶略环境,哪怕战国时代的日本也比这强上不少,说声破败之极也毫不为过。

这是哪里……空山一叶收刀还鞘,当做拐杖吃力的拄着向外走去。昏暗的天幕下燃起一堆堆篝火,一股浓郁的肉汤香气从铁锅上飘出,总算为这个破败贫瘠之地带来一丝生气。

看到空山一叶出现,这个不知名的部落中发出一阵阵惊呼,嘴里说着空山一叶从未听到过的语言,不过看他们的肢体动作和表情看起来并非敌对,在空山一叶的感知中,甚至有些崇敬?

两个带着长长的羽毛头饰、脸上涂着各色染料、赤裸上身的大汉走了过来,如果不是他们腰间的短刀和手中长长的燧发枪所展示出的文明痕迹,空山一叶还以为进入了什么蛮荒之地的原始部落。

为首的一个年长者右手抚胸,嘴里不停的说这些是什么,不过口中说出的话空山一叶依旧听的一头雾水,看到空山一叶露出的疑惑表情,年轻的一位突然用磕磕绊绊的英语道:“尊贵的客人,您听得懂英语吗?”

空山一叶心中一惊,点头回应道:“这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

对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露出一股了然之色,年轻人继续道:“我们是夏延人的一支部落,那些白人强盗称呼这快土地为德克萨斯。您是在我们迁徙途中发现的,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

德克萨斯!如果他没有听错这个单词的话,怎么突然到了……美国?看这些人的装扮,难道是传说中的印第安人?夏延人又是什么部落?

哪怕对历史极度白痴,空山一叶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印第安人,以及几乎被美国人灭绝的大屠杀,只是不知如今究竟是何年何月。

在年轻的夏延族首领邀请下,空山一叶坐到了部落中央最大的一堆篝火旁,端起陶罐,喝着夹杂不知名谷物和牛肉味道的肉汤,听起了这只部族的来历以及自己被救的经历。

这位首领名叫凯特尔,他们的部族原本生活在肥沃的美国中部地区,不过这些年不断被美国政府驱逐,走走停停,一路来到了贫瘠的德克萨斯。旅途中由于不断被白人军队、武装商人、强盗、佣兵截杀骚扰,被迫和大部队分散,如今在这块地方生活了已经有七年有余,村落也逐渐恢复了两百人左右的规模,其中半数是女人和孩子,部落的持枪战士不足一百。

至于怎样遇到空山一叶,说起来还有些传奇色彩,原本部落战士在追逐几头野牛的过程中,突然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束出现,他们到了近前发现空山一叶刚巧沐浴在阳光正中,身边竟然还有几头以胆小谨慎著称的羚羊在安然吃草,他们以为这是神灵降下的奇迹,故此救了空山一叶并带回部落中。

如若不是看到这种所谓“神迹”,常年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印第安部落可不会如此好客……

“尊贵的客人,您从哪里来,又要去往何处?”大部分时间处于讲述状态的酋长凯特尔看着眼前显得非常严肃的空山一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空山一叶摇摇头,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苦涩:“从大海的对岸来,至于去往何处……我也不知道。”

来到这个世界究竟要去往何方?里固然不是自己的家乡,那这个时代的日本又如何?中国又如何?没有相识相知之人牵绊,“家乡”二字也只不过是存在于幻想中的词汇罢了。

凯特尔竟然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同样用惆怅的语气说道:“我们也一样,故乡的大山草原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既然这样,尊贵的客人……”

“叫我空山吧。”空山一叶摆了摆手。

“空、空山先生。”凯特尔艰难的读出极其不标准的发音,“不如先和我们在一起吧,想离开这里要等您养好伤,荒原上遍布凶残的白人强盗,他们抢光一切视线内的东西,食物、钱财、土地、女人……”

这位强壮的酋长隐晦的打量了一下空山一叶斑白的双鬓,在他眼中,眼前这位时不时咳嗽的“老者”虽然身材高大,但身体可一点也称不上强壮,虽然提着一把漂亮的长刀,但在这个时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看来,只有枪,才是男人最重要的伴侣,没有枪在手,无限等于赤身露体,和身上挂个“嘿,快来抢劫我”的牌子没什么区别。

空山一叶没有解释的意思,安心当个被人照顾的弱者虽不符他的本性,但在这个终日以狩猎采集为生的部落中,应该也没有施展剑术的机会。

就这样,空山一叶便安心住在了这个名叫夏延的印第安人部落。经过从最开始被好奇的瞻仰,到最后的习以为常,空山一叶似乎已经融入了这个小小的集体。

每日清晨,部落中的儿童便会凑到空山一叶旁边,看着他缓慢的挥舞着手中的长船长光。在他们眼中看来,这种软绵绵慢吞吞的动作显然不是什么武术,反而更像是一种舞蹈,于是,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便会敲起用野牛皮蒙制的手鼓,跟着空山一叶的节奏一起跳起的粗狂的部落舞。一边柔和一边欢快,两种不同的动作竟然出奇的和谐。

随着伤势渐渐好转,空山一叶的活动范围也渐渐从部落走向附近的河流、丛林之中,每次回来总会提来一些猎物——吃白食可不是空山一叶的习惯。不过,虽然这里不像他初到这个世界时的戈壁一样荒凉,但略显稀疏的树木和植物也显示出这里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部落战士外出狩猎时往往需要骑马走上大半天时间。

据那位年轻的酋长所说,前几年这里还有成群的野牛出没,依靠这些野牛,他们不仅衣食无忧,还可以从白人商人那里换取最重要的枪械弹药、马匹以及一些生活用品。不过最近两年野牛的数量越来越少,日子过得也越发艰难起来。

“这是白人的阴谋!他们要灭绝野牛然后饿死我们,一定是这样的,这群恶魔!我们夏延勇士不会屈服的!”凯特尔酋长时常这么说。

仿佛为了印证凯特尔的话一般,几日后,一队百人左右的骑兵连驻扎在距离部落不到一日路程的小镇中,虽然双方并未发生战斗,但据派出战士探查到的消息,这只连队的装备非常精良,纪律也很严谨,不可能是大股强盗所办,一定是白人政府派出的正规军队。

“这群混蛋,难道还要我们继续迁移吗?绝不!”凯特尔酋长用印第安语向所有部落战士咆哮道。就在夏延人召集勇士进行会议的时候,两骑人马从骑兵连出发,目的正是他们的部落。

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空山一叶依旧过着日出狩猎,日落休息的悠闲日子。

深秋时节,红枫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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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几个问 题

两个身着美军蓝色陆军制服的士兵骑着马小跑着。

“嘿,上尉,少校的意思是派我们去和谈?和那些愚昧的红藩?你确定他不是让我们去送死?要知道我们的巴格利少校可从来没有这么仁慈过,据我所知他亲手剥下的红藩头皮就有几百个!哦不,或许是几十个,反正他向来以此为乐,上尉,去和那些野蛮人谈什么……”

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用不符合他体型的语气喋喋不休的说着。

“闭嘴,甘特!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求你不要再唠叨了。”他的同伴不耐烦的呵斥道,脸上透露着一股无奈。

“好吧上尉,你忠实的中士一定会听从你的命令的。”甘特掏出一块烟草放入口中咀嚼,才过不到两分钟,又含糊不清的嘟囔道:“谁都知道整个连队,或许是整个第七骑兵旅,只有你懂一些印第安人的语言,语言天才欧格伦、战斗英雄欧格伦、著名作家欧格伦……上尉,我看八成是巴格利少校嫉妒你的才华,才故意派咱们去送死。”

“我又没要你跟来!”说到这里,欧格伦语气中带着丝丝歉意:“甘特,谁也不知道这只印第安人部落是否欢迎我们,我自己去没问题的。”

甘特一口吐出烟草残渣,睁大眼睛高声道:“我们可是战友,上尉!从打南方那些狗崽子叛军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伙伴!放心吧,如果情况不对——”他拍了拍马上挂着的斯普林菲尔德步枪,用肯定的语气强调道:“靠着这个老伙计,我们一定能杀出去。”

欧格伦苦笑一声,摇头道:“根据来往的商队说,这次我们要去的印第安部落也有枪,部族里的持枪战士不下百人,所以……我们这次还是有很大风险的。”

“天杀的商人,他们都应该被绞死!”甘特中士挥舞着拳头,愤怒的喊道:“竟然卖枪给红藩!听我爷爷说,他那会杀红藩时,那群野蛮人只有石头和骨头做的武器,现在他们除了大炮什么都不缺,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连一个冲锋就踏平这只部落了。”

欧格伦漠然。

作为部队中极少数的知识分子,欧格伦其实对于印第安人抱有很大的同情心,如果说几十年前驱逐印第安人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的生存环境,现在还要不择手段消灭印第安人就是彻头彻尾的贪婪了。

但身为军人,他也不得不服从命令,这些年参与过多场剿灭印第安人的战争,他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是尽量打的准一些,以减少那些英勇战士的痛苦而已。

远方山谷中影绰绰出现了一些野牛皮帐篷和茅屋,这里就是两个军人的目的地,不过,还未等策马奔驰,马前骤然闪出一道身影,二人惊骇之下紧紧拽住缰绳,堪堪停在那人面前。

空山一叶把手中的野鹿放到脚边,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马上的二人。

他其实并不知晓附近有部队驻扎的消息,遇到这两人纯属意外,如果不是甘特中士那口大嗓门,空山一叶还不一定能感知到二人,不过既然遇到了,也不妨出面一见,顺便问一些从印第安部落中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该死的!”甘特大吼一声,下意识的手摸向腰间柯尔特手枪,他有把握在半秒内抽出手枪狠狠的给敌人来上一发,这是长久从军带来的本能。

欧格伦甚至比他反应还要快上一步,只不过食指刚刚触及扳机,便被一道森然中带着些许冷意的目光定住,仿佛看到其中蕴含的无尽血海一般,这位身经百战的战斗英雄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甘特,停手。”欧格伦反应过来,这里是印第安人的驻地,不可能有单独的强盗杀手出没,所以眼前之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部落中外出狩猎的战士,再看其脚下的猎物,应该是刚刚狩猎归来吧,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对方并未背着长枪,脸上也没有途彩,而身上穿的长袍更不是印象中印第安人的穿着打扮,反而更像是……

“你好。”欧格伦用一句印第安语打了声招呼,见对方没有反应,他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道:“这位勇士,我们为和平而来,请带我们见你们的酋长,我们没有恶意……”

空山一叶看着口吐印第安语的白人军官有些无语,但还是缓缓开口道:“你们是谁。”

听到空山一叶口中再纯正不过的英语,欧格伦和甘特同时大吃一惊,惊疑不定的仔细打量着空山一叶。

“你不是红藩?黄皮肤?”甘特瞪着大眼睛,“嘿!上尉,看,一个黄皮肤的猪猡竟然出现在……”还未等他把话说完,突然间喉咙一阵剧痛,顿时双眼翻白,一口气卡在嗓子中,人也毫不迟疑的晕了过去。

欧格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后甘特突然闭嘴了,直到看到摇摇晃晃的战友即将摔下马才急忙一把扶住,迅速抽出手枪指着空山一叶吼道:“先生,举起你的双手,如果我的同伴死了,我以人格发誓,你会后悔被你妈妈生出……”

情急之下,欧格伦总算说出了英语,同样的,话音未落,持枪的手腕像断掉一般疼痛,哪怕他尽最大努力也不能阻止手枪被眼前之人轻松缴获。

“他明明只动了一下手臂!见鬼!是魔法吗?东方巫师?”欧格伦忍不住心中大叫,这种情况完全突破了他的想象,他并非剑术高手,完全不知道被一个如空山一叶一般级数的高手靠近身前五尺之内等于任其宰割。

空山一叶先用刀鞘戳晕那个出言不逊甘特,再顺手点了一下欧格伦的手腕,对于他来说这些不值一提。

他重新把刀插回腰间,手掂手枪盯着欧格伦冷声道:“我问,你答,我不喜欢说话不干净的人,如果再让我听到一些我不愿听到的单词,你和你的同伙就不止疼一下那么简单了。”

“这一定不是印第安人!他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欧格伦听着对方字正腔圆的英语,头有些眩晕,看到站在马下仰头的空山一叶,他只觉得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个,但身为军人的尊严让他依旧强硬的说道:“先生,你现在的行为是袭击美利坚合众国陆军军官、抢夺武器,如果我是你,就立刻把手枪还给我,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的罪名。”

看到眼前小军官一脸倔强,空山一叶暗暗好笑,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上一个世界敢对他这么说话的人是谁?看在这种新鲜感的份上,空山一叶打算再给一次机会。

“听着,小子,我不是强盗,也不怕你们美利坚合众国陆军,如果你们不想被我打晕后绑在马上赶走的话,我问,你答,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是你,不会选择做傻事。”

听到空山一叶的话,看到甘特也并未被杀,欧格伦还是压下心中的骄傲和愤怒,决定先听听对方究竟要问些什么。他点了点头:“先生,我不保证你所有的问题都能被回答,但我不会用谎言欺骗你。”

“如今是哪一年。”

空山一叶开口问出的第一句话便让欧格伦一愣,“这种问题你早问啊,何必闹出这么多事!”他忍不住心中抱怨,但口里还是无奈回答道:“公元1868年。”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大事?报纸上的应该都是大事了吧,为什么截住我们问这些问题?欧格伦已经不想再吐槽什么,老老实实的说道:“格兰特将军竞选总统,明年应该会当选,这算不算大事?”

看到空山一叶让他继续说的表情,欧格伦只好继续道:“西沃德那蠢货花了七百万美金买来一块除了冰雪什么都没有土地、太平洋铁路马上就要通车了、军队准备换装新式步枪,但国会的老爷们认为战争结束了没有必要花费更多成本……”

空山一叶无奈的听着一大串他一点也不懂的人和事,这些欧格伦眼中的大事对他来说基本等于无用信息。他摆了摆手:“停,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

“我叫欧格伦,隶属美国陆军第七骑兵旅,上尉军衔,有命令让我们的连队驻扎在附近维护当地安全,这次奉命前来和这里的印第安部落谈判。”

“谈判?”

“我们只负责保护来往这里的商队安全,并没有想要驱逐生活在这里的部落,我们可以互不侵犯,甚至相互贸易,和平相处。”

“乘船离开美国,应该怎么走?”空山一叶还是问出了这个深思熟虑已久的问题,究竟去向何方他还未想好,但离开这个让他感到陌生的国度才是最重要。

“如果你要回清国,那么最好去旧金山,那里是西海岸最大的港口,距离这里虽然很远,但比纽约近得多。”欧格伦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看来他对空山一叶的身份早有猜测。

“走路的话需要多久?到旧金山。”

欧格伦有些无语,走路?两千多公里,靠双腿怎么走?他摇摇头:“我个人建议最好不要那么做,按照行军速度,至少也需要两个月。”

空山一叶漠然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接受了意见还是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他把手枪抛给欧格伦,提起猎物三晃两晃便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之中。

直到此时,甘特才悠悠转醒,看到自己被欧格伦搂在怀里,他面带惊恐的挣脱开,一手捂着依旧疼痛的喉咙一手划着十字架,大叫道:“上帝在上,我看是虔诚的教徒,上尉,就算你是我的长官,我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屁股,绝不!”

欧格伦怒视甘特一眼:“没有谁对你那臭烘烘的屁股感兴趣,刚才差一点我们就要见上帝了!”

甘特这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四下寻找了片刻:“咦?对了,刚才那个黄皮猪……额……黄皮肤的人呢?我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被他袭击了吗?上尉你干掉他了吗?还是他逃走了……”

看着恢复喋喋不休本性的甘特,欧格伦忍不住抱怨空山一叶为什么不干脆把这啰嗦的家伙弄成哑巴!

“甘特·詹姆斯中士!”欧格伦严肃的大喝。

“是,长官!”甘特大声回应着。

“我命令,从现在开始,闭嘴听我说。首先,那个怪人问了我几个问题后就离开了。另外,我们要快点赶路,完成谈判任务是军令,在此之前不要被其他事物干扰,明白了吗!”

“是,长官!”甘特挺胸抬头,用更大的声音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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