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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合六虚》


第一章 野猪林

丁易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端坐在水面上,一道道涟漪从他身下传开,向着远方扩散。四周,是无尽的灰色空间。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不是已经死了么?”他缓缓挪动了下身子,发现只是涟漪变大了,并没有沉下水面的迹象,便大胆的站起身来。

“帮我好好活下去。”丁易耳中传来蚊蝇般的声音,若不是这方空间极其安静,怕是根本传不到他的耳中。

“是谁!”丁易转过身,发现一道半透明的人影漂浮在半空中,那人眉头紧皱,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帮我好好活下去。”那人影变得越来越透明。

“什么鬼!”丁易一开口,凭空刮起一阵风来,将那人影吹散殆尽。在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有一道黑丝随着人影一同消散。随之消散的,还有脚下的水面,丁易只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猛然向下拉扯,那种剧烈的失重感,让他直接眩晕了过去。

待他再次睁开眼之时,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在不断地旋转,耳中轰鸣声不断。他摇了摇头,强行压下眩晕之感,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颗大树上,动弹不得。

不远处,两位身着公服之人,就着酒水,吃着干粮,有说有笑。

过了盏茶的时间,丁易耳中轰鸣声渐渐消失,他二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中。

“董超,过了野猪林,前方便是幽州地界,这人我们可就得交出去了。到底动不动手,你倒是做个决定。”

“薛霸,不急。这幽州是块凶地,多少凶名赫赫的狠人,过了这野猪林便再没出来过。即便他能活着进去,也很难活着出来。”

丁易心中一凉,“夭寿了,怎么野猪林都出来了!该不会是灵魂穿越到水浒第一悲剧,林冲身上了吧?”

只听薛霸继续说道:“丁家可是传话不能让他活着进幽州。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野猪林将这小子做了,也算给他找了块风水宝地,到时候在黄泉路上,他也好快点找个伴。”

董超摇头道:“你头一次走幽州,不了解这边规矩。我们收了好处,匀出一些,该办的事只要提点一二,他们自然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况且,丁家只是让我们将他押解幽州,其他的不过是那位管家的吩咐罢了。我们押送的这位虽然出身丁家旁枝,却是真正的丁家血脉。事情做的太绝,于我们而言并非好事。”

“你也太过小心了,丁易这小子在丁家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一些贴身丫鬟伴童,如今又伤了丁家嫡系,即便弄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他出头的。”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丁家想杀他,当时就杖毙了,为何要付这么大的代价请我们千里迢迢送他来幽州。”董超从怀中掏出一片破败的纸张,像是被人撕破又重新粘合起来,“我一路上故意拖延时间,便是在等京都的消息,你知道我家那位在鹰扬卫任职,这消息便是他传出来的。”

他将纸张递给薛霸,继续道:“你先看完,自然就有决断了。”

薛霸好奇地接过纸张,看了一眼,脸色顿变,“当年名传天下,被皇帝破格提拔的明州掌兵使丁典竟然是这小子的亲哥哥!不是说丁典出身草莽,与丁家并无关系么!”

董超嘿然一笑,“我大楚以武立国,以武定功。丁家现任家主也不过是一州掌兵使而已,若是让人知道了丁典出身丁家旁系,丁家嫡系的颜面何在。更重要的是,以丁典的人才武功,让他留在丁家,那将来家主之位又该传给谁?”

薛霸回过神来,“看来丁家押这小子来幽州,是想落丁典的脸面。”

“不错,幽州刺史与明州掌兵使不合,天下皆知,若是他知道丁典的弟弟获罪押解幽州,你说会怎样?所以,有些事不必我们出手,丁家我们不好得罪,丁典,我们更是得罪不起。”

薛霸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一切便按你说的做。即能拿钱,又不落仇怨,何乐而不为!咱们赶紧将这小子交出去,到时候再好好喝上一杯。”

“丁家,丁典,大楚?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来不是林冲。”丁易想起林冲的遭遇,对比自己如今的境遇,唏嘘不已。

人家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高强,深陷囹圄之时,生死尚且掌握在两位公人手中。如今自己一身伤,还像死猪一样被人死死捆在树上,当真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呸呸呸,我才不是死猪,不对,我才不是猪。。。现在靠那个便宜哥哥的威名,人家不动手杀我。可一旦到了那什么幽州,被人严加看管,恐怕想逃就更难了。”

他暗暗观察,将周遭的地形,树木分布暗暗牢记,心中不断计算着各种逃跑的可能性。

“根据打架理论,动手时要出其不意,盯准一人动手,让另外一人投鼠忌器。”

丁易看到薛董二人拿着枷锁,越走越近,心不由得加速跳动。

“能不能成功在此一博,无论如何,总比任人鱼肉强!”

在董超解开绳索的瞬间,丁易突然发难,一下绕到董超身后,手臂缠向他的颈脖。

“找死!”董超怒喝一声,双手微曲成爪状,如同铁钳般牢牢钳住丁易双臂,在一抓一带间将丁易扔出丈许远。他三两步之间赶了上去,一脚将丁易踢成滚葫芦。

“拿我棍来!”董超接过水火棍,狞笑道:“老子水火棍下冤魂数十条,今天就你见识下为什么马王爷有三只眼!”

他抡起婴儿手臂粗细的水火棍,对着丁易的脑袋就是一棍,这一棍若是砸实了,不死也得重伤。

丁易头破血流,一身是伤,却是异常冷静。眼见水火棍近身之时,他身体微一翻滚,躲过要害,同时手中一把沙土扬起撒向董超双眼。

“砰”,木棍击在丁易身上,却是毫无声响。

漫天的沙土也迷住了董超双眼。

“好机会,就是现在!”丁易撑住伤痛,一个翻滚之间起身,手中拎起一块石块,狠狠砸向董超脑门。

这电火石花间发生的事完全超乎了二人的设想,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丁易已然将董超砸晕在地,骑坐在他身上。

“嘿嘿~”丁易咧嘴一笑,朝着薛霸勾了勾手指,“身手这么水,开后门当的捕快吧。”

“你死定了!”薛霸怒吼一声,手持腰间刀柄,脚下用力登出便是半丈之远。他这一招乃是压箱底的本事,唤作“甩刀术”,借力蓄力,一刀甩出便能将他自身力量扩大数倍,非常具有迷惑性。

丁易感觉头皮一麻,心中警兆忽生,暗叫一声不好。

薛霸第二步踏出,蓄力达到顶点,他大喝一声,腰间长刀即将出鞘之时,突然闷哼一声,同时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飞出,恰恰趴落在丁易面前。

“这算什么?你的独门绝招,屁股向前,蛤蟆吞天式?”丁易口中不留情,手下也毫不含糊,对着薛霸脑门便是一石头。

见两人晕死过去,丁易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间觉得手脚发软,身上的疼痛也被放大了数倍。

“好歹当年我也是打过架的人,比打架,你们还差远了!武功再高,板砖拍翻都不知道,还敢出来当捕快?”

丁易一阵腹诽,盘膝坐下,默默运用前世盛传的逆式呼吸法调整呼吸,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有一股清流,流淌在脏腑之间。

一顿饭的时间,让丁易精力恢复了不少,疼痛之感稍减。

他呼的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的两人,犹豫了一下,迅速将二人衣物剥个干净,从中搜出不少银钱,还有一些迷烟,蒙汗药,金疮药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也让丁易暗自庆幸,原来这也是两个老江湖,若不是太过大意,没把他放心上,又碰到了板砖神器,也不会阴沟里翻了船。

“咦,硬梆梆的,这董超还在衣服里藏了私货?这么神秘,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东西,合该与我有缘。”

他换上董超的公服,将一些用不到的物品挖坑掩埋,带上斗笠,拾起水火棍,背上二人的包裹,朝着幽州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不一会便将野猪林远远抛在身后。

过了一刻多钟,有一个全身笼罩着灰袍之人从野猪林中走出,先是查看了薛董二人,然后又将丁易掩埋的东西翻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他看了一眼丁易消失的方向,脚下轻点,整个人如同大鸟般,双臂一振便是数丈之远。

待到太阳西下之时,野猪林外来了一群人,带着大大小小的布袋,抬着几个担架。

这群人在公人口中唤作“捡尸人”,专门收拾野猪林中那些冤死之人。公人做完买卖之后,多多少少会留一些银钱当做给这些人善后的辛苦费。这是行内心照不宣的规矩。

“看来今天没什么生意,可以早点回去了。”一人打着哈欠,一脸疲惫。

“不会,衙门里传来消息,晚些时候会有几单生意。”另外一人也跟着打了哈欠,“咦,有人跟我们抢生意!”

他看到薛董二人光洁溜溜的躺在那,赶紧走了过去。

“不好!出事了!这两位是押解的公人。”他与董超打过多次交道,熟悉的很。他微微一探两人的鼻息,肃然道:“放信号,赶紧通知衙门!”

第二章 跟了个小和尚

野猪林上空,每隔几息便升起一道不同颜色的烟火,在空中炸裂开来,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幽州城内,不少人驻足观看,口中啧啧称奇,今日不是什么节日庆典,竟然有人舍得花大价钱放如此绚丽的烟花。

“赶紧备马,通知各捕头到衙门集合!”幽州总捕头林奇穿戴好公服,有条不紊地发出各道指令,但是他心中隐隐不安,这烟花讯号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坐镇幽州多年,也只收到过一次讯息,那一次他铁血出手,成就了‘铁捕’的名号。

“备好马车,请陈仵作出手。”林奇再次发出一道指令,他知道捡尸人向来稳当,轻易不会求助。

林奇赶到野猪林的时候,已然月色当空,林前的空地上,点着数十堆篝火,将整块空地照着如同白昼。他一眼见到躺在地上的薛董二人,顿时眉头紧皱,心下暗叫不妙。

董超薛霸二人虽然只是普通的衙门捕快,但是二人的来历都不简单。董超的叔父董卓乃是鹰扬卫银章统领,统辖天下半数衙门捕头捕快,算是林奇的上官。薛霸的爷爷薛白衣号称九州镖王,被天下各大镖局奉为大掌柜,统领天下镖局。

如今凶手将这二人杀了,无论他是何人,以后都会不得安宁。

“林大人,此事有些棘手。”那捡尸人将林奇引到尸体面前,指着二人头部伤口,“表面上二人是被石块击打致死,可这等力道,还有这等下手的部位,按理说不可能杀的死二人。奇怪的是,除了这些伤口,没能找到其他的伤口。”

林奇揉了揉太阳穴,一阵头痛,薛董二人死在他的地方也就罢了,若是连死因都查不到的话,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让老朽来看看,是什么凶手这么厉害。”

来人头发花白,满脸疮疤,再加上一袭打满补丁的脏旧布衣,露出脚趾的布鞋,走在路上活脱脱的乞丐一个。

“陈仵作,这次可全靠你了。”林奇微微一拱手,便站立在一旁静静等候。

陈仵作点了点头,独自一人在尸体四周走了一圈,在地上捡了点什么东西,而后在二人胸口处摸索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只见他忽然在董超胸口拍了一掌,过了几个呼吸,有一道细细血痕显现了出来。他如法炮制,薛霸的胸口处也有一道血痕。

陈仵作站起身来对林奇道:“老朽当年有幸见识过这等手段,所以能够查验出来。”

他指着那道血痕道:“我曾听人说,武功练到深处,便能内气离体,剑有剑气,刀有刀罡,这道伤口便是类似剑气刀罡之类的高深武功所致。”

他摊开手掌,上面放着两张普普通通的叶子,“林大人请看,从野猪林开始,一直到这叶子为止,花草尽皆折断。我推测,那凶手便是用这两张叶子杀了两位公人。”

林奇叹息一声,他沿着陈仵作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两条手指般宽的痕迹,从野猪林开始延伸。

他沉默半晌,快速吩咐了几句。

“将二人尸首放入冰库封存。”

“将验尸结果飞鸽传书告知薛董两家。”

“查清两位捕头押解何人入幽州,发出海捕文书,入榜悬赏,全力捉拿此人。”

衙门全力运转,效率快的惊人,不过一夜之间,各种资料从四面八方齐聚到林奇桌上,很快就理清了前因后果。

“这群纨绔子弟,平时顺风顺水惯了,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敢动。”林奇摇了摇头。

他拿起画师所画的海捕画像,在上面添了两笔,然后在升衙之前放在了幽州刺史桌上。

那刺史看完整个调查报告,微微一笑,也在画像上添了几笔,而后吩咐林奇照此发出海捕文书。

林奇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画像,暗暗松了口气,马上将定型的画像堪印,发往各地。

丁易浑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上晃荡了一圈。

出了野猪林后,他在附近的村庄逗留了一段时间,向村民换了些调料和盐巴,买了些自制的狩猎工具,探查了一番附近的地理人情。

或许是身上的公服起了作用,村里人对丁易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村中老人说,不远处的那座大山高耸入云,直通仙人居所。百年之前,时常有仙人下山游戏人间。而如今,仙人踪影虽然不在,却在山中留下一座千年古刹,供上山之人祈福休息。有不少过路书生都要往古刹住上几晚,体验青灯古佛的韵味,期待书生狐女的邂逅。

在村中老人的指点下,丁易沿着古道一路向山中前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此时夕阳西下,山上的云雾被渲染成一条炫丽的七色彩带,绕着高山缓缓移动。空中,一群白鹭缓缓飞过,带起了云霞变幻,幻化成穿着七彩霓裳的女子,在云雾之中翩翩起舞。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丁易驻足观看许久,心中浑浊之气尽去,一股惬意油然而生。

“或许,真有如此女子曾生活在此山之中,一人抚琴,一人伴舞,时间一久,被大自然的神奇力量给记录下来了。”

丁易心中生出期望,期望哪天有能力登顶之时,要去这云雾深处探查一番。

他将村民狩猎所用的弩弓捆绑在手上,另一只手握着水火棍,踏着石阶一步步向山上而去。他此行的目的便是山中的古刹,一是躲避官府的追查,二是要验证心中的疑惑。

此时太阳虽然没有完全落下,但是山林中的气温已经下降了不少,群鸟开始归巢,蛇虫蚁兽也结束了一天的猎食。山林中充斥着希希索索的声响,不时夹杂着怪鸟的啼叫声。

一阵凉风吹过,丁易打了个哆嗦,他整了整头上的斗笠,忍住回头看的冲动。

村中老人曾嘱咐,夜晚上山,听到奇怪的声音莫要回头,看到奇怪的东西莫要深究,只要赶自己的路就好。

他一开始不把老人的话放在心上,认为自己胆子够大。但是在刚才的一刹那,便如同当时在野猪林一般,全身的汗毛炸立,仿佛有什么致命的东西出现在身边。

“莫回头,莫好奇!”丁易默念记几句,感觉心中更加慌乱。

他干脆轻声哼起了歌曲,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已四海为家

。。。。。。”

一旦沉浸在歌曲之中,心中果然平静了许多。

当他唱了二十几首歌时,终于看到了依着悬崖峭壁而建的古刹,月光洒落,仿佛给古刹披上了一件银色的轻纱。

丁易加快了速度,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到了古刹门口。

诺大的古刹,正门洞开,一眼便能见到大雄宝殿中点燃的大腿般粗细的蜡烛,火苗随着山风不断跳动。

丁易神色肃然,举着手中的弩弓,猫着身体,慢慢地踏进古刹。

“过路人仰慕古刹威名,特来借住一晚,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他大声呼喊了几遍,也不见有人应答。

突然间,他转过身来,对着门外笑道:“朋友跟了一路,也该出来和我见上一面了。”

门外山风吹过草木,发出沙沙的声响,却并没有人回答。

“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有什么事当面说,一直跟着我没什么用。”丁易弩箭上弦,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外的山道。

“啪嗒”,丁易身后忽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响,他赶紧转过身,却见一个全身裹着灰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怎么可能看见我。师傅说我练成鱼龙相之后,很少有人能够寻到我的踪迹了。你这人明明没有武功在身,怎么可能看见我。”

灰袍人一开口,丁易心中稍安,听此人的声音,明明就是个憨憨的少年。

他笑道,“刚才没看到,现在就看到了。”

那灰袍人一愣,“你骗我!快把东西交出来。”

丁易干脆放下弩弓,“我身上有很多东西,你到底要什么,我找找看。”

“我们寺院的藏经,在那个坏捕快身上。但是衣服被你拿走了。”

丁易从怀中掏出一张金色的纸页,这是他在处理二人衣物时发现的,夹缝在董超的贴身衣物之中。

这金色纸页上,画着几副姿势各异的人物画像,画像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丁易知道这应该便是传说中的修炼秘籍,可惜这些字他一个都不认识,拿了也没什么用。

“小和尚,你要拿回这经页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丁易见这灰袍人说话说话颠三倒四,逻辑不清,应该是从小在寺院长大,心性单纯,并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和尚?”他将身上宽松的灰袍解下,露出一个光洁溜溜的脑袋,还有一身的衲衣。他突然间像想起了什么,大声道:“这一路上我救了你两次了,你还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丁易心中一凛,果然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当时的确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是被这小和尚救了,两次救命之恩,再去坑他,丁易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为了能在这世界更好的活下去,他需要新的身份,需要一份自保的力量,而这一切,都落在这个小和尚身上了。

第三章 一念花开

丁易眼中神光流转,热切地盯着小和尚,“小师傅,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我何尝不是一种修行,说不定日后你能渡得红尘,修得金身,便有我的一份因缘在这里。这么说来,我助你修行,你还得谢我才是。”

小和尚目瞪口呆,这一番说辞把他绕了进去,他明明知道有问题,却不知道如何打破这个因果。

丁易继续道:“救命之事就比作罢。现在说说这金色纸页之事。此物我乃是从董超处得来,你非要说是你们寺院的藏经,无缘无故的总得有个证明。比如说你得证明这是什么经文,何人所创,大概有什么内容,又有什么作用。或者你也可以将董超找来,让他和我当面,证明这金页是你们寺院的。”

他见小和尚眉头微皱,嘴角上翘,心中莫名一寒,赶忙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若是强行抢夺,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便是想逃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不过到时候你师傅问你,怎么拿回藏经的?你说抢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你师傅会怎么想。”

丁易感觉那股寒意渐渐消失,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道:“如果你答应我说的两个条件,便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

他抬手制止小和尚说话,“你先听我说完条件再做决定。第一,你传授给我一门武功,保证我学会这门武功才能离开;第二,在此期间,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小和尚毫不犹豫道:“你早说,这个不难,我同意,把藏经给我。”

丁易赶忙摇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你不妨考虑一下。只要我拜你为师,师徒便是共同进退了。那么无论如何,金页都会属于寺院。而且更妙的是,咱两师徒关系,即便你教我武功,也是天经地义,即便是咱们师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师傅您私传武功。只要您点头同意,那您就是我师傅了。”

小和尚摇了摇头,“师傅曾说我‘佛法未通,恶念难制,不足为人师’。”

丁易闻言,心中有些失望,这小和尚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武功,可以想像他的师傅是何等人物,再加上他的师伯师叔之流,这门派肯定是江湖中的顶尖门派。只要能拜入此等门派,那么他在野猪林袭击捕快,拒捕逃逸的事,便可以轻松揭过,毕竟无论身处何方,一旦得罪朝廷,被发榜通缉,总会有诸多不便。

“不过,师傅说我可以收个小师弟。”小和尚一脸认真地看着丁易,“要当我师弟,两个条件,第一,管我一日三餐,第二,帮我救人。”

丁易赶忙点头答应,“可以,可以,吃的方面,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只要师傅和师兄想吃,我都能帮你们搞到手。至于帮不帮忙的,师兄太过见外,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师兄一句话,上刀上下油锅做师弟的都不会皱眉。”

小和尚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花开,替师接引师弟入门。”

丁易赶紧道:“一念花开,一念花落,师兄的法号深藏佛理,不错不错。”

花开小和尚一脸庄重,竟有几份宝相庄严的味道,“莫要插嘴,入门之前,先要于你说明,本门至高武学,皆从九叶祖师遗留的佛珠中感悟而来,如今,就只剩下这三颗了。你在这三颗佛珠之中选择一颗,若能有所感悟,说明你与本门有缘,我代师收你为徒,若是无缘,也不必强求,我会将我感悟的武功传授与你,保你平安。”

丁易见花开小和尚谈及本门传承之事时恍如换了一人,心中诧异,却也不敢多嘴,以免错过了机缘。

他见那三颗佛珠表面斑驳不堪,并没有什么光泽,应该是保存了上百年的东西,单从年份来说便已经是价值不菲。

丁易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中间佛珠有一块凹陷,加上旁边的两条裂缝,看上去如同一只竖眼。右边的佛珠最为奇异,条条裂纹杂乱无章,往远处看时,仿佛组成了一朵盛开的莲花。左边那颗佛珠,布满了长长短短的小线条,乍一看之下,看不出什么东西。忽然,丁易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将这些长长短短的小线条分开来组合,他看到了自己前世熟悉的东西——易经中的乾卦。

“我就选这颗吧。”丁易不再犹豫,指着左边的那颗佛珠。

小和尚犹豫了一下,将佛珠递给丁易,肃然道:“不要逞强,感悟之时,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你自己小心。若是情况不对马上将佛珠抛出。”

丁易点了点头,他察觉到小和尚对这颗佛珠有些忌惮,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不过机缘摆在面前,若一点风险都不敢承担的话,又怎能得到更多。

他接过佛珠,放于手心之上,而后盘膝而坐,按照小和尚的示范结了一个手印,而后慢慢地闭上双眼,调整呼吸,直至心平气和。

“希望你能熬过去,毕竟你再怎么不济,也是开了灵宿之人。”小和尚见丁易呼吸趋于平静,那颗佛珠也开始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想起师傅找的那三个师弟,同样是罕见的开启灵宿之人,同样是感悟这三颗佛珠,结果一个疯了,一个失忆了,最惨的便是挑了丁易同颗佛珠的,直接活活饿死在睡梦之中,脸上犹自带着笑容。

小和尚感觉到自己的心乱了,干脆也盘膝打坐,护佑在丁易身边。

丁易手中握着佛珠,仿佛过了很久,却一点也没有小和尚所说感悟的意味。他偷偷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座石屋之中,石床、石桌、石椅、石杯,石盆,一切都是石头凿就的,整个屋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

“小和尚,你在哪里!”丁易马上跳下石床,突然之间他愣住了,自己怎么闭了一会眼就变成七八岁的孩童了!

“丁易,快点,头领们已经在校场集合了,要是去的迟了,挑选不到厉害的头领当师傅,你可不要后悔!”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在门口张望一下,喊了一声,马上向着外面跑去。

丁易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明明在感悟那颗佛珠,怎么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这里?

“佛珠!”他伸开手来,却见手心有一道圆形的疤痕,上面的痕迹与佛珠上的痕迹一般无二。

“这莫非是在梦境当中?”丁易心下稍定,毕竟佛门之中有着梦中传法的传说,“无论如何先出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走出门去,便见到不少与他年岁相仿的孩童纷纷朝着远处的大平台跑去。丁易抬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彩旗飘展,每面彩旗下,都站立着手持长枪,身着藤甲的兵士。

在那平台之上,高高地悬挂着一面杏黄大旗,上面绣着“替天行道”四字。大旗正下方,端坐着一位年及三旬之人,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浑如虎相。在他双侧,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排座椅,坐在上面之人形态各异,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稳坐如山,有的大口喝酒。

丁易边走边数,平台之上的座椅恰恰是一百零八之数,在这群头领之中,他更是看到了一个挂着佛珠的光头大和尚,正端着酒坛畅饮,身后放着水磨镔铁禅杖,便是鲁智深无疑了。

“真是怪异,白天刚刚惦记着林冲,现在便把我带到了这水浒的梦境之中了。”

丁易回忆起水浒中的人物,他们并非个个武功高强,更多的是术业有所专攻而已。一百零八将中,真正算得上高手的,屈指可数,而其中又有几位是天赋异秉之辈,很难说他们传承的武功有多厉害。这样排除下来,他心中已然有了选择。

“咚咚咚。。。”平台之上,击鼓十下,校场中本来乱哄哄的孩童,一个个很自觉地排成了方阵,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平台上的众位将领顿时露出满意的神色。坐在正中间的宋江起身向两侧拱了拱手,笑道:“梁山现在有诸位兄弟扶持,名震天下。然而人力有尽,寿数有终,为了以后梁山能够传承下去,今日便辛苦各位兄弟,选拔山中孩童,传授一二手本领,将来也好为梁山替天行道。”

众头领同时向宋江拱手回礼,“敢不听从哥哥吩咐!”

宋江哈哈一笑,将手一挥,从校场一边走出一百零八个兵士,每人手中抬着一个箱子,每个箱子上写着一位头领的名号。

“孩儿们,你们想要哪位头领当师傅,便在这贴有头领名号的箱子中取出一张纸条出来,待取号结束,各位头领再私下考校你等。”

一百零八人鱼贯而入,从一个个孩童身边走过。

这些孩童生活在梁山上,自然对众位头领的本领知道的一清二楚,在来这校场之前,他们或是有了自己的打算,或是父母已经牢牢叮嘱。因而,抬号的一百零八人行进的很快。

轮到丁易之时,他很果断地从公孙胜的箱子中取出一张号条,眼中露出一丝期待。前世之时,有不少人分析过公孙胜的来历武功,除却法术之外,他到底能有什么底牌。

丁易在赌,赌他公孙这姓,蕴含着大密秘!

第四章 公孙

诺大校场,千余孩童,取号过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不久之后,便有人将丁易引进了一处精致的小院之中。

小院青墙素瓦,褐色门窗,看上去不过数丈方圆,但在小小方寸之间却有阁楼活水,假山花景,围绕着院落中间的石质棋盘。

站在院落中,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客厅大堂之上挂着的字画,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道”字。

丁易静立等待,此时,院落中除了他,便只有另外两个孩童。

过了一刻多钟,还是没有其它人进来,丁易心中了然,选择公孙胜的只是他们三人而已。

千数孩童,平均到每位头领身上,差不多有十人之数。然而,师傅选择徒弟,徒弟未尝不在选择师傅,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秤,去衡量出真正适合自己的师傅是谁。

丁易推测,选择宋江的人数必然会是最多。

像公孙胜之类的头领,一来本身低调,不为人知;二来作为方外之人,看重自身修行,至于择徒授业,并不上心。这么一来,能有人选择已然算不错了。

三人站在院落中间,半个时辰过去了,没人出来招呼他们,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不见其他人影。

丁易默然不语,从进庭院到现在,已近三个时辰。他抬头看了下,烈日当空,差不多是午时时分。

“咕噜咕噜~”

丁易心中诧异,在梦境之中,他竟然饿了!

他忽然知道小和尚为什么会对这颗佛珠有些忌惮,佛珠梦境如此真实,若是沉迷其中,将梦境当做现实,那么在梦境中受到的伤害,也会成为现实。同一道理,若是梦境中感觉饥饿,未必不是现实中的饥肠辘辘的反射。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佛珠痕迹,很多志怪杂说中都曾提到梦中之事,佛家的一梦千年,道家的黄粱美梦,梦中经历生老病死,在现实中不过是短短一瞬罢了。

“现在只不过是自己的推测而已,如今连正主都没有见着,就这么半途而废,以后定然后悔!”

丁易打定主意,默默闭上双眼,开始利用逆式呼吸法调整呼吸,一呼一吸,一呼一吸,整个身体开始慢慢放松,进入一种奇异的空灵境界。随之,那股饥饿感慢慢消失。

一开始,丁易还能感觉到另外两人站立不安,四处张望,而后交头接耳。到了后来,他已经完全沉浸在那种空灵中,没有喜乐,没有悲伤,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空间的束缚。

“进来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易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仿佛从天际而来,飘荡进脑海之中。

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天色已经擦黑。这一闭眼之间,竟然过去了几个时辰!

厅堂之中,不知何时悬挂上一只镂空的银球,里面发出柔柔的白光,照亮着整个厅堂,比之前世的日光灯也是不逞多让。

在厅堂中间,站着一位身着道袍之人,双杏眼,络腮胡须,相貌堂堂。便是“一清先生”公孙胜无疑。

丁易赶忙整理衣物,借机揉捏了一番双脚。一天站立下来,双脚负担极大。

方才在空灵之中感觉不到,如今清醒过来,便觉得双脚如灌重铅,抬起一分都困难异常。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厅堂,恭恭敬敬地向公孙胜行礼:“拜见一清先生。”

公孙胜点了点头,“我乃方外之人,师徒缘分皆讲究定数。今日设下这考验,本是想让你等知难而退。没想到,你能够在我这庭院之中入定,直至我回归,说明你与我也算有些缘分。”

丁易纳头便拜,“多谢恩师提携。”

公孙胜顿时露出笑意,“你这小子,倒也机灵。不过要想正式入我门下,还需祖师首肯方可。现在,我便先收你做记名弟子。”

他轻抚颔下虎须,道:“为师修行多年,能拿的出手的不过三样本事。第一样便是上清道法,练成之后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逍遥自在。不过此法讲究定、静,讲究机缘。机缘到时,一脚踏入门中,机缘不到,枉费一生也摸不到门槛。”

丁易默然不语,只是一脸崇敬地看着公孙胜。

公孙胜继续道:“为师的第二样本事,便是阵法之术,正所谓‘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八阵图出,行兵布阵,罕有敌手。不过此法需精通术数之道,以你如今的年纪,潜心研究,不用十年,便能入此门中。”

丁易依旧沉默不语。

公孙胜心下有些失望,道:“为师的第三样本事,便是技击之法。昔年年少之时,曾学些刀枪棍棒的本事,稀疏平常的很。自然,此法谁都能够习得,只在于勤练不辍而已。”

丁易向公孙胜行了一礼,恭敬道:“弟子前几日学习杜工部的《剑器行》,对公孙大娘的剑器非常向往,还望师傅成全。”

公孙胜微微一愣,叹息一声,低声念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痴儿,真是痴儿,你当公孙大娘姓公孙,为师也姓公孙,便一定会她的剑器么?更何况,公孙大娘乃女子之身,她的剑器并不适合男子修习。”

丁易心中一颤,没想到他的猜测出错了,若是得不到剑器绝艺,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公孙胜见丁易面露失望之色,微笑道:“前朝剑器名家何止公孙大娘一人,大将军裴旻当年被称作剑圣,剑术武功无敌天下,便是诗仙李太白都曾学剑于他。”

丁易只听说过裴将军诗贴,倒是不知道这裴将军的剑术如此了得。

“裴将军剑器,不但变幻多端,威力更是无穷,乃是真正的军中杀伐之术,我虽曾得此法,但素来不喜,也便没有过多修行。你既有意于此,我便传授于你。”

丁易面露喜色,诚心道:“多谢师傅。”

公孙胜伸手一招,桌上的那柄松纹剑飞入手中。他口中清啸一声,手中长剑随着他的念词而动。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他手中长剑幻化出道道剑影,笼罩乾坤。紧接着,剑势一变,“战马若龙虎,腾凌何壮哉。”一道尖锐的吟叫之声从长剑中传出,音若龙虎。“将军临八荒,烜赫耀英材。”公孙胜读出这句诗词之时,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煌煌威势,如同帝王降临,巡视天下,整把长剑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

“嗡”,公孙胜陡然将长剑收回,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为师的这套剑法也只是练成了一半,强行收势,容易受到反噬。”他将剩余的几句剑诀念出:

‘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巍。

入阵破骄虏,威名雄震雷。

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

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

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

这套剑法虽然威势强绝,但是不易入门,你需要领悟到随风之卦,风既相随,物无不顺,这样,你方能入手修行此套剑法。”

丁易眼中散发出神光,“风既相随,物无不顺。”在这一刻,他感觉到整个人变得无比轻盈,全身上下的肌肉仿佛都受他的控制一般。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丁易双指并合,以指代剑。双手舞动之下,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将他自身给包裹进去。

公孙胜脸上露出一丝震惊,“这怎么可能!”

“战马若龙虎,腾凌何壮哉。”一道战马嘶鸣之声传来,丁易脚下用力一跺,仿佛虚空中真有一匹奔腾的战马一般,将他送入半空之中。战马双腿后踢,力斗龙虎,其嘶鸣之声力压龙吟虎啸。

“将军临八荒,烜赫耀英材。”身处半空的战马降龙伏虎,威势琳琳,从半空之中陡然落下,镇压八荒。

“快停下!”公孙胜手中长剑指出,却被这股威势给反弹而出。

“痴儿,你有如此天赋,又何苦如此挥霍!”以他多年精修的道法都不能完全压制住这股反噬之力,何况是这普通的孩童。

他看得出丁易有如此威势,完全是在燃烧自身精血。

“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丁易从天而降,身边,雷光环绕,如同天神下凡。

“师傅,传艺之恩,没齿难忘,希望有缘再见!”丁易感受到手心的佛珠痕迹不断地变热,发出灿烂的蓝光。

他心中突然有种明悟,他马上便要离开这个梦境了。

短短一天时间相处,虽然和公孙胜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是公孙胜对他毫不藏私,将这等武学倾囊相授,绝对是天大的恩情。

“师傅保重!”丁易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声,整个人便被闪电完全吞没,消失不见。

“痴儿!”公孙胜望着恢复平静的天空,心中久久不能自己。他想起师傅罗真人曾经说过的一些话,不由得起了回山的心思。

第五章 乾元

丁易眼中充斥着蓝光,道道闪电游离在他周身,不断摩擦震荡,发出噼啪声响。

他在梦境中被闪电吞噬的瞬间,非但没有清醒过来,反而感受到了一股彻入心扉的疼痛。

“这佛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进入的。。不是。。梦境么?”疼痛让他思考也变得极为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疼痛至麻木之时,蓝光,闪电,突然之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剥离开来,硬生生地压缩成一颗幽蓝色的珠子,漂浮在半空之中。

丁易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一开始那片空间之中,脚底下是震荡的水波,四周是无尽的灰色空间。这对受尽痛苦的丁易来说,竟是那么的亲切。

“奇怪的东西,不要轻易尝试。”

丁易脚下的水面,无风起了波澜,一道道水柱凭空升起,在他眼前幻化出水幕文字。

过了几息,水幕变动,上面的文字起了变化。

“乾元珠,用以幻化心中世界,世界残缺,有借无还。世界圆满,有借有还。然而开启乾元珠所耗之能量,以你如今修为,只能用燃烧精血提供。即便你之心中世界圆满,又能坚持到乾元珠反馈能量,以你的肉体强度,也只会撑爆。”

水幕文字一满,马上刷新。

“此次乾元珠所赠雷珠能量,与我有用,作为交换,助你易经洗髓一次,补充精血损耗。”

“你之心中世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很有意思。”

“作为引起吾之兴趣的奖励,当你突破境界之时,吾会助你开启乾元珠,吸收圆满世界所反馈的能量。”

水幕不断刷新。丁易暗暗记住上面的内容。

“记住,努力修行,不成先天,终为蝼蚁。”

空间中的水柱水幕,失去了力量的支持,塌落下来,融入到丁易脚下的水面之中。

很快,同样的黑洞出现在水面之下,将沉浸在乾元珠信息之中的丁易卷了进去。

丁易眼中情景一变,见到了一脸肃穆的小和尚,盘膝坐在他面前,不断地给他输送内气。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大殿中的蜡烛却依旧在静静地燃烧着。

“真惨!”他看到了自身的状况,全身干瘪,没有一点生气,皮肤仿佛贴在了骨头之上,一条条青筋凸起,如同老树根虬,浮现在手臂之上。

更可怕的是,有不少地方已然出现了龟裂,似乎再轻轻用力,整块皮肤便要脱落一般。

“咳咳咳。。。”丁易腹中翻腾的厉害,嗓子一痒,直接喷出一口血块。

小和尚双手一颤,低声道:“你醒了?!情况有些不妙,你的血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食一般,以我的内气修为也难以压制住这股力量。”

丁易吃力地摇了摇头,“没事,你不必担心,我在感悟之中得到了点东西,能够恢复回来。”

他示意小和尚起身,心中对不知道存在哪里的空间默默念道:“赶紧帮我恢复,再拖下去我可撑不住了。”

陡然之间,从他眉心之中传来一阵清凉,渐渐地往他的全身流淌而去。

他身上的血肉以可见的速度生长着,迅速撑起干瘪的皮肤。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丁易的身体便完全恢复原样。

紧接着,他的五脏六腑,剧痛与清凉不断交替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分裂开来,又重新滋长,伴随着这反反复复的剧痛,他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一些黑色的块状物体不断地被他咳出体内,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种咳嗽的冲动方才停止。

小和尚双眼发光,直直盯着丁易,“易经洗髓,脱胎换骨!看来你感悟到的武学非常了得,至少不会比我感悟到的差。”

丁易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沙哑道:“受了不少罪,总该有点回报。”

小和尚赞同地点了点头,“师傅说过,没有付出便没有回报,唯有感受过痛苦,才能明白力量的珍贵。我感悟那次,也是命悬一线,幸好师傅在身边,救了我一命,当时整整修养了一年多的时间方才恢复回来。说起来,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受点苦不算什么。”

丁易苦笑一声,伸出手来,那颗佛珠已经完完全全地融入到他手心之中,留下一道乾卦的印记。

“师兄,这佛珠我可取不出来了!”他对着小和尚晃了晃手心。

小和尚见状,伸出他的右手,在他手腕上,有一道环形印记,上面刻画着种种生物的形象,其中便有一道鱼龙之相。

“这便是佛珠越来越少的原因,真正感悟到佛珠中的武学之后,佛珠便会化为印记融入体内。直至你完全领悟这套武学,方能重新凝结出一颗传承佛珠。”

丁易心中一动,按那神秘空间所说,他这颗佛珠唤作乾元珠,可不是一颗简单传承武学的佛珠。

他旁敲侧击之下,发现小和尚当初开启佛珠之后,进入的乃是一座从未见过的佛寺,唤作金刚寺。小和尚在金刚寺中当了很长时间的小沙弥,最后堪破了方丈的偈语方才险险得到了传承。

“乾元,乾元,乾为宇宙之本,元为万物之始。莫非乾元珠幻化心中世界,便是如造物一般,去想象,创造出一个这方世界中没有出现过的新的虚幻世界么?若真是如此,乾元珠对于我来说可真是量身打造!”

丁易在前世看过的小说,电视,电影数以千百计,每个历经时间考验的故事,皆是自成一界的完美存在。若是这些故事皆能通过乾元珠幻化出来,那么里面那些强大的让人大流口水的武学,仙法,神通,不都能去接触学习么,只要能成功学会其中的一两种,也足以在这世界之中立足了。

“丁易师弟,你在想什么,口水都快流地上了。”小和尚鼻子嗅了嗅,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难怪大殿中一股酸臭,你身上的,赶紧洗掉。”

丁易心中兴奋,哪里会介意小和尚的话。

他跳进古刹内的莲花塘内,将粘结在身上的泥垢清洗干净之后,发现原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已然消失不见,肌肉也变得紧凑结实。

他穿上从厢房中寻得的僧衣,大步走了出来,发现小和尚不知何时到了后山,一个人站在山崖上,一脚一脚地将脚边东西踢下山崖。

待他走近看时,那分明是一个个受了重伤之人,那些人光头无发,身着袈裟,看似古刹中的和尚。

小和尚丝毫不顾那些和尚口中的呜鸣声,还有眼中的哀求之色,仿佛他脚下的只是寻常石块,一脚一个,尽皆踢下山崖。

丁易心中一寒,若是一开始便知道小和尚有这么大的杀性,还有没有勇气敢和小和尚那么说话还是两说。

“难怪整个寺庙没有一个人,感情都给他制住了。”

小和尚将最后一人踢入山崖,转头对丁易一笑,“假和尚,谋财害命,扔下山崖,与冤魂作伴。”

丁易点了点头,他相信小和尚所说,毕竟小和尚的武功远胜于他,没必要去掩饰什么。

“你感悟的武学是什么,看看。”小和尚一步踏出,便到了丁易面前,脸上充满好奇之色。

丁易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口中轻喝一声,“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他手中树枝幻化出树道影子,环绕在他周身。

只能啪的一声,他手中的枝条用力过猛之下,直接断成两截。

小和尚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把长剑递给丁易,“继续!”

丁易凝神静气半响,方才猛然动身,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从“大君制六合”一路练到“随风萦且回。”微微一顿之后,丁易手中的长剑仿佛有了灵性,随着山风一吹,剑势一变,“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巍。”顺势而出,应对山崖之上的情景,一种霍然开朗之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入阵破骄虏,威名雄震雷。”丁易手中长剑震荡,发出雷鸣般声响,一剑挑起头颅般大小的石块,在半空之中被这震荡之势分为两半。

“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丁易手中长剑脱手,正射中半空之中的石块,将之炸裂成粉碎。

丁易脚下滑步,欲要跟上空中长剑,却在关键时刻慢了半拍,长剑从空中掉落,插在地面之上,不断晃荡。

小和尚将长剑拔起,品评道:“好剑法,人家练剑有形无势,你是有势无形,不过剑法再好,没有内气支撑,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

丁易点了点头,他方才练这套剑法之时,虽说多领悟了几招剑诀,但是威力却是远远不能与水浒世界之时相提并论。

“从今日起,每日早晚跟我学习呼吸之法,其余时间,到山林之中猎杀猛兽,磨练剑法。”小和尚深深看了丁易一眼,“你之剑法,乃是杀伐之术,该杀时便杀,犹犹豫豫便失去了剑法本真。别看你已经到得了剑法传承,但是不能领会剑法中的意境,这辈子也别想练成这套剑法。”

小和尚将手中长剑递给丁易,背着双手慢慢离开了山崖。

“这小和尚,到底是真憨,还是假憨!”丁易收起长剑,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山崖,施施然跟在小和尚后面离开,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便宜师兄。

第六章 找上门来

古刹后山,有一块丈许方圆的大岩石,石上,刻画着一张棋盘,每条界线都有一指之深。

“以前这古刹叫做观棋寺,传闻楚太祖皇帝年少之时曾在此观人下棋。”

丁易与小和尚盘膝坐在棋盘两侧,二人中间的棋盘上,摆放着那张金色纸页。

“这页藏经便是当年的下棋人所留,叫做九章道经。知道为什么叫九章道经么?”

丁易想了想,道:“九为数之极。九章代表整个道藏。”

小和尚撇了撇嘴,“不是,藏经一共九页,这页是道家功法,所以叫九章道经。”

“你临时瞎编的吧?”丁易翻了翻白眼。

“你只要知道我教你的叫做九章道经就行了。”

丁易见小和尚的声音有些发虚,心中怀疑,“莫非这经书根本就不是他们寺院的,他也是半路来截胡的?”

小和尚清咳一声,指着金色纸页道:“世人修炼道经,莫不是从研习这些经文开始,自以为通了经文便能通晓其中奥秘,殊不知这已是误入歧途。经文最大的意义便在经文本身。有些无法用文字传达的奥秘,却可以用经文本身来表达。”

丁易闻言之下,紧紧盯着金页之上的经文,果然,破除了文字相之后,这经文看上去便如一个个奇形怪状,舞动的小人。

“当然,这么多年来,有不少奇人异士见过道经之后,堪破了文字相。不过他们又陷入了道经上所画的奇异人像之中,他们认为这些人像之中包含着天大的秘密,结果越解读,越是深陷其中。”

丁易见那人像形态各异,一人指天指地,一人拈花而笑,一人醉酒邀月,一人水中捞月。凡是总总,每一副人像身上,总能解读出各种含义。

小和尚看着这些人像,脸上露出怪异之色,“其实这些人像是后人添加上去的,和著经之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凡是陷入众生相中的,都是被人耍弄了。虽然有人凭借天众奇才从人像中悟出绝妙武学,却与这道经没有半分关系。”

“真正的道经,应该这么解读!”小和尚双眼露出神采,将道经上的一点圆点合在棋盘天元之位,棋盘上的条条界限,化为一道道阴影,投射在道经之上。

过了半响,道经没有丝毫的变化,丁易和小和尚二人大眼盯小眼,一阵尴尬。

“没劲!”小和尚一跃从石块上跳落,摆手道:“我知道的解读方法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好好研究吧。若是到了明天还没结果,我再教你其他的功法。”

丁易深深吸了口气,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和尚说的正儿八经,其实就是个不靠谱的货,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他将小和尚所说的话从新理了一番,知道解读经文的关键只有两点,一是经文,二是棋盘。

“这道经如此之小,棋盘如此之大,如何才能完全覆盖?”

他抬头望了眼天上的太阳,“是了,有光源,有投影,方能覆盖。”

丁易站起身来,将道经遮挡在棋盘之上,阳光照射,道经之上的经文投影到棋盘之上,顿时看上去有一种不一样的韵味。

“时间!时间不同,太阳照射的角度不同!”他重新坐下,细细查看道经上的经文。

不经意间,他眼角扫过那几个人像,心中猛的一跳。

“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丁易爬下大石块,跑到前院之中,细细观察了院中的日晷。

“快了!”

过了差不多一刻多钟,丁易重新爬山大石块,双手举起道经。

午时三刻,阳光直射而下,透过道经,那道经上的圆点恰恰与天元之位完全相和,经文的舞动小人投射到棋盘上后,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那是一段描述如何呼吸的连续画像,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丁易一看之下似乎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在。

他心中暗暗记下这些呼吸的节奏与顺序。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阳光偏移,照射在棋盘之上的小人有了变形,那种整体的韵味马上变得消失不见。

“这是一种呼吸之法,比之前世所学的逆式呼吸不知复杂了多少倍。”丁易将道经收好,盘膝坐下,脑海中将这呼吸的节奏顺序过了一遍,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去出心中杂念。

“呼吸,呼吸。”丁易按着那节奏呼吸,时而粗重,时而微弱,时而快速,时而缓慢。一套呼吸下来,不过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

丁易睁开眼来,露出一丝疑惑,这套呼吸法下来,非但没有逆式呼吸法那般顺畅,反而有一种胸闷艰涩之感,仿佛有什么关节没有联通一般。

他看到棋盘之上一指之深的界线,忽然福灵心至,重新盘坐在棋盘天元之位,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手指伸入那道界线之中。

“呼吸~”此次一开始那呼吸之法,深入界线之中的手指忽然传来一种细微的震荡之感,这种震荡随着呼吸的节奏不同而不断改变。

渐渐地,震荡由手指自下而上,传遍全身,一时之间,丁易全身肌肉,骨骼,血液似乎都在随着呼吸震荡起来。

过了一刻钟,那种震荡慢慢减轻,直至结束,一道炙热之气陡然从头顶的手指传入,分散到四肢百骸之中。

“呼!”丁易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白气如同箭矢,射出一丈之远,方才消散。

“真舒服!”丁易睁开双眼,感觉神清气爽,通身舒畅。

“还有两幅图,待到夜间再来此棋盘看看!”

丁易从巨石一跃而下,身体轻盈落地,这一刻多钟的修炼,让他感觉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强了不少。

“不管小和尚是不是胡诌,九章道经当真不同凡响。”

他走进寺院,想要将这发现告诉小和尚,却发现找遍全寺也没能发现小和尚的踪影。

“奇怪,会到哪里去了?”

丁易见找不到人,便到厨房收拾了些饭菜。这古刹本身应该有不少人,备了许多米面蔬菜,便是猪肉都存有好几板。

“身为出家人不忌荤腥,真是些假和尚!”丁易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小和尚将寺院清空,倒是便宜了他。

一顿饭菜下来,丁易又将厢房收拾了两间出来,他想在这古刹之中住上个一两个月,一来先练些本事用来自保,二来了解一番大楚的情况,再做打算。

丁易一番忙活便是到了晚上,小和尚竟然还是不见踪影。

丁易给他留了些饭菜,便到大石头上静静等待子时。

他又试了一番白天所学的呼吸法,果然到了晚上,便完全没了效果。这更让他确定,道经之上,必定还有另外一套呼吸之法。

子时时分,山风徐徐,带来阵阵虫鸣之声。

丁易起身站立,看着头顶的一轮圆月,心中暗叫侥幸。

他将道经翻转过来,遮盖在棋盘之上。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透过道经,洒落在棋盘之上,一道道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小人投射而下,在棋盘上组成一副副不同的连续画像。

“果然还有另外一种呼吸之法!”

丁易定下心神,将这夜间的呼吸之法牢牢记在心中。

明月偏移,图像消失之后,丁易将道经贴身收好,然后如同白天一般,盘膝坐下,将手指伸入界线之中。

“咕呱,咕呱~”一阵怪异的声响从丁易的内腑之中传出,落入他的耳中,犹如雷鸣一般,伴随着呼吸不断变化,那鸣叫之声也不断变化着。

忽然之间,丁易张大嘴巴,发出一声长啸之声,同时,一道银色光球投入他的嘴中,散入到五脏六腑,带来一丝丝的清凉。

丁易长啸葛然而止,整个人打了个颤抖,仿佛大热天喝了一大碗冰镇酸梅汤,说不出地清爽。

“明天等小和尚回来,非要数落他一番不可。”丁易初得这种玄妙的呼吸之法,心中兴奋,恨不得马上在小和尚面前夸耀一番自己的英明睿智。

他站起身来,往远处一看,眼中忽然一凝。

只见那弯弯扭扭的山道之上,有一道道光点在不断移动闪耀着。他定眼看时,双眼之上凝结出一道淡淡的银光,将远处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山道上快速移动的十几道人影,似乎非常的慌张,仿佛遇到了什么危险至极的东西。

陡然间,有一道灰影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那灰影每碰触到一人,那人便翻到在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十几道人影尽皆倒地不起,那十几道火把也陆续熄灭。

“小和尚!”丁易见到那道灰袍之时,马上便认了出来。

灰色人影像是也看到了丁易一般,向他招了招手,而后身形一闪,丁易眼中便失去了灰影的踪迹。

不一会儿,灰影突然出现在大石块之上,赫然便是小和尚。

丁易见小和尚气息有些紊乱,赶忙让他坐下歇息。

“道经给我,有人找上门来了,必须赶紧将道经送回去!”小和尚声音嘶哑,“这批人我已经打发掉了,只要我离开,他们便不会再上山。”

丁易将道经递了出去,低声道:“我已经找到道经的解读之法,上面记载的乃是两套呼吸之法。。。”

“等我一个月,若我还未回来,到京都皇觉寺找我,我需要你帮助。”小和尚不让丁易继续说下去,“记住,你修习的是九章道经!”小和尚说完,灰袍一震,整个人便消失在月光之下。

丁易看着小和尚消失的方向,有些愣神,这是他来大楚之后相处时间最久的一人,虽然不过短短两三天,但他已经习惯了小和尚的存在。

有些人,认识一生也不过是路人,有些人,认识一天,便是知己。

“一个月么?我会努力的!”丁易见到山道上又出现了点点亮光,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第七章 才子佳人

次日清晨开始,丁易便每日进山林狩猎。

他未曾想,这远比想象中的困难数倍,若是弱小的动物,天生感知灵敏,动作迅捷,还未等他出剑,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碰到豺狼虎豹之流,皆是牙尖爪利,奸诈狡猾。这类凶兽,要么不现身,一旦现身之时,便是杀手锏齐出,搞的丁易手忙脚乱,完全乱了章法。

“难怪古人说‘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又说‘狮子博兔,亦需全力’。”

丁易盘坐在山林中的一颗老树之上,双眼紧紧盯着正在溪边饮水的小鹿。

十几日的狩猎修炼,每日游走在危险境地,让他不得不去学会控制自己的每一点力量,不出手时枯如草木,一出手石破天惊。

“裴氏剑器,是军中杀伐剑术,对力量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从开始一清先生教我时便进入了误区,认为沙场之中便要用尽全力,勇猛无前。那不过是莽夫所为,真正的杀伐,需要控制入微,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伤害!”

丁易知道,公孙胜以术法出名,很难对近身武艺有太透彻的理解,要想练成剑法,靠的还是自己。

“武功一样,练武的人却是千差万别,威力自然大不相同。要想完全掌控剑法,便需要将剑法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

丁易突然动了,他脚下一蹲,借助反弹之力和下落势能,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弹射而出。

“一射百马倒!”

一剑既出,时间仿佛在这刹那间停止,不过弹指间。丁易连人带剑,已然侵近那头小鹿。

“嗷!”另一侧,一匹独狼观察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在这电火石花之间扑向猎物。

此时那头小鹿方才有所感知,双腿一蹬,转身就跑。

“死!”丁易轻叱一声,手中长剑从独狼身边擦过,去势不减,将奔跑中的小鹿钉死在地上。

“砰”,独狼从空中掉落,挣扎几下,彻底没了声响。

一道血线渐渐显现在独狼的颈脖之上。

丁易将长剑收回,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此剑藏拙,待锁定目标之时,方才锋芒毕露,一击毙命。

丁易割了几块鹿肉烤了,再加点盐巴,虽然简单,味道却是不错,权当是午餐。

他算了下时辰,回到那巨树之上,开始修行那呼吸之法。

经过这十几日的摸索修炼,丁易越发觉得小和尚让他修炼的九章道经不简单。

每日只要在午时三刻和子时各修炼一刻钟的时间,身体和五脏六腑便能有很大的提升。

时间一到,丁易自然沉入到那呼吸法的修炼之中。

这几日,他已然不需要去感受棋盘的界线便能自主的发出震动配合呼吸,这种震动,已经深入身体的记忆之中。

“呼吸,呼吸。”丁易一手指天,一股异常炙热的能量从手指涌入身体。诡异的是,这股能量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分散到四肢百骸。反而随着他的经脉流入丹田之中,再从丹田而出,流向周身经脉,形成一个完整的周天,生生不息。

“这莫非就是内气!”丁易心中激动异常,他曾经想象过如果拥有传说中的内力会是怎样,没想到如今竟称成了现实。

他细细感受内气在体内的流动,如同小老鼠一般,四处转移,让他觉得异常新鲜。

“看能不能控制住!”丁易将心思放在那股流动的内气上,不断臆想用意念去控制内气的流动。

一开始,内气我行我素,按着既定的轨迹流转。

随着丁易的不断坚持,那股内气总算有了反应,能够缓缓按照他的意念改变流动方向。

“手臂!”丁易轻喝一声,内气缓缓流动到手臂经脉之中。霎时,一种膨胀感从手臂中传来,让他觉得自己的手臂比寻常之时多出近一倍的力量。

“有意思!”他将内气调到手掌之中,一掌拍出之下,老树的树皮上竟然印出一个微微焦黑的手掌印。

“火焰掌!”丁易不过兴奋了一瞬间,脸色忽然一变。

这一掌之下,便快将他体内的内气消耗殆尽,一股剧烈的饥饿感猛然传来。

“才刚吃完饭就又饿了?这内气的消耗也太大了吧!”

他一跃而下,收拾鹿肉,边烤边吃,直至将整只小鹿吃完,那种饥饿感方才消失。

此时,在他丹田之中,不断生出新的内气,似乎比之刚才之时,粗壮了一丝。

“炼精化气,气从何来,最简单的便是从食物中摄取。道家中的描述直指本真。”

丁易又猎杀了两头野兽,一手一只,直接扛回寺院之中。

既然摄取食物能够增强内气,他可不想错过这个简单直接的方法去增强实力。

诺大的古刹,如今只有丁易一人,难免少了些生气。加上无人清扫,古刹短短十几日间便多了些破败之感。

自从那日之后,如小和尚所说,再也无人上山。同时,丁易也没有收到小和尚的任何讯息。

“还有半个月!”

一个月时间,是小和尚给出的期限。

丁易心中明白,若是一月之后还没等到消息,那么小和尚肯定是遇到麻烦了,他也要起身前往京都助小和尚一臂之力。

“毕竟,身为同门师兄弟,答应你的条件还没去实现。”丁易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自嘲一笑。

他将野物收拾干净,放入厨房之中。

忽然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厨房方向而来。

“大哥,整个寺院都查看过了,没有人。”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声如其人,丁易马上见到了这位大汉,身高八尺,面色赤红,满脸络腮。

“老大,这有个和尚!”

声音落下,丁易便见到了同这大汉一起的四人。

“中间那位手拿折扇的是正主,其他几位应该是他的手下。”丁易瞬间有了判断。

“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我公子!公子懂么?我现在是有了功名的举人,是文人。”那公子将手中折扇一合,在大汉头上敲了几下,而后拱手道:“这位小师傅,在下幽州清城府举人许如林,前往京都参加今年秋闱试,如今路过贵寺,特来借住几日。”

丁易眼中一亮。

“京都!或许可以借助这位骚包公子打探清楚京都的消息!”

毕竟幽州前往京都要往哪个方向,有多远,路上有没有截道的强人,入城要不要通关文牒之类的东西,丁易一无所知。

他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向许如林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原来是许举人,举人乃受文曲星庇佑的少年人杰,能在本寺休息,是本寺的荣耀。”

许如林闻言,兴奋地将折扇敞开,大声道:“看看人家小师傅多少明辨事理,哪像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也没沾点文气。”

丁易清咳一声,道:“我家方丈及诸位师兄,都外出云游去了,如今只剩我一人看管寺院。所以,房间伙食都要几位施主自行打理了。”

许如林笑道:“小师傅不用客气,我这几位跟班的在家中做惯了杂事,这点小事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那大汉一直盯着丁易看,他忽然道:“这和尚没有戒疤!”

许如林敲了他一脑袋,“不要流于形式!我看这位小师傅就是有道高僧。”

丁易笑而不语。别人怎么看他是别人的事,毕竟对于古刹而言,他也不过是个过客。

“小师傅,我家小姐路过贵寺,仰慕贵寺声名,特来上香祈福。”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声如其人,丁易看到了这位小姑娘,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仪态雍容。

一个丫鬟便有如此姿容,她家小姐必是来历不凡。

不只丁易这么想,许如林更是如此想。

“小姑娘,寺中现在就只有这位小师傅,还是我们来帮你们搭把手吧。”许如林扇动折扇,直直走了出去。

“阿弥陀佛,女施主稍等片刻,我去准备香烛。”丁易行了一礼。

来了这么多日,丁易倒是把古刹的储物之处了解得一清二楚。

大雄宝殿之中,丁易取来香烛之时,已然站了不少人。

除了许如林一行,便是跟随那位小姐而来的,细细一看,伺候起居的大大小小丫鬟十数位,伺候饮食的老妈婆子便有五位。

再加上抬轿的轿夫,护卫的保镖,林林总总加起来,把还算空旷的大殿挤了个满满当当。

“好大排场,这小姐到底什么来历?”丁易一边摆弄香烛,一边默默察看这位小姐。他脑海中突然蹦出一段话来,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珠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丁易见站在那小姐身旁的许如林,两人这么站一起,倒是有几分般配。

“上京赶考前来投宿的书生,偶遇上香祈福的富家千金,怎么看,都能上演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了!”

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猛然一想,心中生出一道警兆,“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扎堆而来,莫非与小和尚有关不成!”

第八章 白衣胜雪人如霜

丁易愣神之间,那小姐忽然开口道:“有劳小师傅费心,花白衣在此谢过。”

这一开口,丁易心中便是一颤,简简单单一句道谢,竟像一道清泉涌入心中,瞬间瓦解他的戒备之心。

花白衣拿起香烛,简简单单地做了祈福。

她轻声道:“我在京都之时,时常听人说起观棋寺,说寺中有一块天然巨石,巨石之上刻画有一幅棋盘,乃是当年太祖皇帝观棋之所在,不知是否属实。”

“确有此事。”丁易几乎是在瞬间脱口而出。

在他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自然而然地提醒他,不能欺瞒花白衣姑娘,否则便是天大的罪孽。

“竟有此事,我在幽州多年,也从未听此传闻,有趣,有趣!”许如林拍了拍手中折扇,口中说着有趣,双眼却不离白衣姑娘半分。

花白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能否劳烦小师傅带我去见一见这棋盘。”

“好!”

一到后山,众人马上便注意到了那块丈许高的巨石。

丁易见花白衣轻轻点了点头,便有身边的护卫腾身而起,在巨石中间微微借力,整个人便翻上了那块巨石。

“小姐,是这副棋盘!”护卫只是看了一眼,便马上回复,显然是对这棋盘有备而来。

花白衣暗暗松了口气,看向丁易道:“在我之前,是不是有位花开小和尚曾经寻找这副棋盘?”

丁易轰然醒来,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道侥幸。

他深知一些魔音魅功,摄人心神,夺人心魄,防不胜防。

因此,他事先便给自己设下了一道暗示,只要有人提及小和尚,花开之类词语,便会产生反应。

“白衣姑娘,本寺中并没有一位叫花开的小和尚。”丁易微微一顿,心下却暗暗道:“花开可不是这古刹的和尚,也不算骗你。”

花白衣“哦”了一声,声音渐渐转冷,“你敢欺瞒于我,本宫花白衣,花开和尚是本宫师弟,你确定没见过他?!”

丁易眼睛一花,便见一道白光从花白衣手中射出,化为一道寒气,没入他的心脏之中。

丁易全身一冷,双眼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陡然间,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冒出一丝丝银色的清凉之气,将那道寒气紧紧包裹。

寒气感觉到危险,不断地蠕动着,那赫然是一条坚硬愈铁,通体雪白的虫蛊!

银色之气虽然细小,但是黏上之后便难以摆脱,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将虫蛊吞噬殆尽,融入自身之中。

短短时间内,银色之气便壮大了数倍,从细丝变为细流,而后缓缓聚集在两胸之间。

丁易不知道体内发生了各种变故,只觉得两胸之间一凉,有一道比之以往粗壮不少的内气盘踞其中,环绕着五脏六腑不断流转。

“两胸之间为中丹田,那是道家所说的藏气之府!”丁易暗暗惊奇体内的变化,但也知道与花白衣的突然出手有关,心中暗暗恼怒。

“现在可以告诉本宫实话了,若是还敢欺瞒,寒霜冰蛊可不像本宫那么好说话!”花白衣冷笑一声,静静地看着丁易。

丁易继续保持双眼迷离的状态:“谁是花开和尚?”

花白衣轻咦一声,她想象中的寒霜冰蛊并没有发作,“莫非我猜测有误不成?若真是如此,倒是浪费了一条寒霜冰蛊。”

她面露疑色,吩咐道:“先将这和尚押入柴房好生看管,待我办完事再行审问。”

她转身看向许如林,一脸戏谑,“这位公子,现在你还想跟本宫玩才子遇佳人的游戏么?”

许如林面色发白,汗如雨下,躲在赤脸大汉身后,谄笑道:“本公子只是上京赶考的举子,路过古刹慕名上来参观,看现在天色还早,我们马上下山,马上下山。”

他不等花白衣表态,拉着几位随从赶忙离开了寺院。

花白衣嗤笑一声,吩咐道:“飞鸽传书给幽州总捕头林奇,查查这和尚的底细。另外,在古刹四周好好搜索,花开既然在这古刹附近给人盯上,说不定会在古刹之中留下什么线索。”

几人领命,迅速分散前往查探。

花白衣轻轻一跃,飘然落在巨石之上,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金色纸页,赫然便是小和尚所说的九章道经,“花开师弟,你千辛万苦找到藏经的下落,还闹得仇家遍地,到最后,东西还不是轻轻松松落到我手里了。”

她双眼在金色纸页和棋盘之间来回观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就是一副璇玑图么,没有你花开,真当我解不开不成!”

丁易被护卫押出后山之后,惶惶恐恐的不断求饶,后来见求饶不成,索性开口大骂,各种前世的污言秽语从他嘴中吐出,骂得那护卫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你个臭和尚,落入大爷手中,嘴巴还这么欠!”那护卫将丁易扔入柴房之中,终于凶相毕露,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丁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一路上不断示弱,让此人放低警惕,再刺激此人发怒,出手之间便会没有章法。

“射马式!”丁易双指为剑,后发先至,刺在此人眉心之上。

那人双眼一白,双手垂落,直接晕死过去。

丁易露出满意之色,他将“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的剑诀变化出简单的一式,在近身之时尤为适用。

他在护卫身上搜索一番,取了些银两和令牌便出了柴房。

他在寺院之中左转右转,过树荫,穿缝隙,轻轻松松地躲过了那些花白衣的随从。

在厢房之中取了长剑和包裹之后,丁易从围墙之中翻爬而出,悄悄溜进了山林之中。

后山巨石,花白衣收到消息之时,距离丁易逃离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她手中拿着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沉声道:“好个丁易,原来是朝廷通缉要犯,难怪会扮猪吃老虎。”

她将书信一揉,又突然翻开,“不对,他哥哥是丁典,当初花开还欠了丁典一个人情。。。”

花白衣恍然大悟,“是了,那两个捕快的死,便是花开出的手!丁易一定和花开有联系!难怪花开明明已经逃脱,又会重新绕回古刹之中,必定是前来通知丁易的。”

“可是他中了我的寒霜冰蛊,怎么还能欺瞒于我?不对!这奸滑的小子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不认识花开!或许寒霜冰蛊也被他欺瞒了。无论如何,先将他抓回来再说!”

花白衣呼啸一声,一只白雕出现在后山上空。

“小白,给我找到那个和尚。”

白雕嘶鸣一声,在空中盘了个回旋,直接向山林中飞去。

“发讯息,封锁下山通道,阻截丁易!飞鸽传书通知董家和薛家,让我再给花开师弟加点猛料。”

“是!”花白衣身边的两位婢女领命而去。

丁易一入山林之中,便如同龙入大海,虎归山林,说不出的顺畅。

他看了一眼即将西落的太阳,微微犹豫了一下。

“花白衣这个老妖婆人多势众,变化无常,肯定会在山下拦截,还不如往深山之中躲个几天,她人再多也不可能翻遍整个山林!这几天若是小和尚到了古刹,凭这老妖婆的手段也必定不是小和尚的对手。否则也不用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小和尚后面,探究他的秘密。”

丁易打定主意,向着深山方向疾行而去。

半山腰之中,仓皇而逃的许如林和四位随从,此时却是一脸淡然,慢悠悠地烤着野味。

赤脸大汉手中拿着几只信鸽,将里面的书信拆开读了一遍,嗡声道:“大哥,该怎么办!”

许如林一跳而起,折扇直接打在大汉脑袋上,“叫公子!公子!”

他沉思片刻,“将发往董家,薛家的信留下,其余的发出去。”

“询问林奇的事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回音。”

另外一位蓝袍壮汉拱手道:“公子,林捕头已经回信,果然如公子所料,寺院的和尚便是丁掌兵使的弟弟。另外,林捕头说山上的花白衣也已经向他问询。”

许如林点了点头,“这老林,稳坐幽州总捕头的位置这么多年,就是靠着八面玲珑,但也因此,他的武功进境远远不如我。”

“赤火,蓝凌,你二人遮掩身形,下山而行,不时露出些动静,尽量牵制花白衣的人手。”

“洪福,青岩,你二人随我守候在古刹附近,一旦花白衣出寺,便将她拦截。”

四人齐声领命。

许如林看了一眼四人,淡然道:“丁大人当年怜我兄弟几人因守土身残,特地将我们调离明州。如今报答丁大人的时候到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了!”

赤脸大汉赤火大吼一声,“粉骨碎身,誓死报答丁大人!”

许如林嘴角一抽,一折扇敲了过去,“谁让你送死了,我让你们长点心,别太快露出马脚,也好让丁易这小子跑得远些。”

他收回折扇,肃然道:“当年守土明州,那些来犯之敌都没能将我们兄弟留下,这些大后方的人,哪个有本事留下我们!”

他将手一挥,“去吧,不要玩得太过火,否者花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四人齐声应是,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

许如林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火急火燎的,都不等我将野味烤好!”他伸手提起一只野味,跟在洪福,青岩身后,消失在山林之中。

第九章 丁易伏虎,猿公抱月

丁易朝着深山疾行,山林之中多有危险,若是不能在入夜之前找好安身的地方,会有诸多麻烦。

“猛兽居住的山洞,一般都会干燥整洁,再加上附近猛兽残留的气息,能够威慑其他动物。”

他循着前几日留下的记号,不断辨别方位。

“前面一里处,便是那头大虎所在。”

丁易慢下脚步,周围突然之间变得寂静,连蛇虫鼠蚁也绝了踪迹。

“百兽之王的威势果然不同凡响。”

几日前进山狩猎之时,他曾误闯虎穴,好在大虎出去觅食,让他逃过一劫。

丁易心中不敢大意,这几日以来,虽说他的实力有了极大的提升,但是与大虎相比,无论力量还是速度,他都比之不上。

他找了颗巨树,攀爬而上,躲在枝叶之间。

“如此近的距离,大虎还没察觉,应该是觅食未归!”

他静静蹲在树上,暗暗调整呼吸,将自己的身体状况保持在最佳状态。

“咔嚓,咔嚓!”

从不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回来了么?不对!这不会是大虎的脚步声!”

他慢慢缩回身体,将整个人都隐藏在枝叶中,暗暗观察声响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丁易便见到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缓缓而来。

其中一人,便是花白衣的贴身婢女,到厨房给丁易传话的那位姑娘。

原本仪态雍容的她,如今却有些狼狈,头发散乱,姿容不整,脸上沾染着丝丝血迹,便连气息也有些混乱。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本还以为凭着对山林的熟悉,能够故布疑阵甩开她们。”丁易心中微沉,若是连花白衣也跟了上来,他便不得不逃进完全陌生的深山之中。

“小乔,停下,就在附近!小白一直在上空盘旋。”

“这小子奸滑狡诈,一路上不断引我们进兽群,若不是小白一直盯着,差点被他逃脱。”

丁易悄悄往空中望去,透过树叶间隙,便见一只大白雕正绕着大树盘旋,或许是忌惮山林中的某些未知危险,白雕不敢靠的太低。

突然,二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丁易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从他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只全身黑黄相间的大虎出现在二人身后,看它那干瘪的肚子,显是未曾狩到猎物。

有道是云生从龙,风生从虎。

大虎两只大爪往地上一按,猛然扑出,带起一阵狂风,从半空之中直落下来。

“动手!”

二人仿佛早有防备,往两边一个翻滚,堪堪避过大虎的这一扑。

“上树!”

只见她们身形一动,在树干之上踩踏两脚,直接冲上了丁易两边的树顶。

“不好!”丁易直接从树上翻落而下,在他方才立足之地,插着几枚晃晃悠悠的飞镖。

“着了他们的道!”丁易落在大虎面前,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那白雕能发现我的踪影,怎么可能没发现这只大虎!她二人早已知道我的藏身所在,却将计就计,想趁我注意力集中在大虎身上之时将我拿下。”

大虎见丁易突然落在它眼前,微微有些忌惮,身体往后退了几步,一双大眼泛着蓝光,直幽幽的盯着丁易。

一人一虎,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想先动一步。

陡然间,三道飞镖呈品字状从大树之上直射而出,射向丁易的面门。

丁易心中微动,身体侧让,躲过这三支飞镖。

他前后皆有大敌,若是不打开局面,对峙得越久,心神消耗越大,对他越是不利。

“吼!”大虎不愧是天生地养的凶物,反应极为灵敏,它在瞬间察觉到了丁易的险境。

只听大虎怒啸一声,像是平地里打了个惊雷,震得丁易耳边嗡嗡作响。

大虎抓住机会,往前便是一扑!

丁易嘿然一笑,内气流转,往地上狠狠一跺,整个人腾空而起,飞临至大虎上方。

“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丁易清啸一声,从天而降,骑跨在大虎身上,手中长剑直没大虎身躯。

“吼!”大虎受痛之下,腰胯一掀,要将丁易掀下身来。

丁易怒喝一声,一掌拍出之下,大虎头骨震裂,直接被拍死,轰然翻到在地。

这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丁易反守为攻,步步紧逼,将大虎完全压制,最后一掌更是全力施为,将丹田之中的内气消耗一光。

可叹这大虎雄霸一方,一身手段不过用了三四成,便成了丁易掌下之魂。

他缓缓将长剑从大虎体内拔出,一股剧烈的饥饿感涌来。

“要速战速决!”

丁易握紧手中长剑,调整自己的气息,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劲敌对他虎视眈眈。

“入流高手!”树上二人惊叫一声,她们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要知道她二人跟随花白衣多年,得到的赏赐不在少数,所修行的功法更是比得上一些门派的镇派宝典,可即便如此,她二人修行至今,也不过是刚刚有了气感,摸到入流的门槛而已。

“入流高手?是我现在的武功定位么?”丁易持剑在手,脸上不露出分毫。他一朝将猛虎正面杀死,一举一动之间都平添了几分气势。

“别怕,看他内力应该与姥姥伯仲之间,离三流高手都还有些距离。况且他内力的使用粗糙的很,方才那一掌,估计已经将内力用得差不多了!”

二人见多了高手,眼界自然不凡,一旦静下心来,便看出了丁易虚实。

“出手!”

丁易在她们出手的瞬间已然动身。居高临下使用暗器虽然占据地利,但是一旦欺近二人下方,便是进入了暗器的死角。

“天罗地网!”

二人从树上跳落,空中洒落一片寒光。

“邪门歪道!”丁易轻叱一声,手中长剑刺向上空。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长剑一颤之间,化为漫天剑影,卷向空中的寒光。

一阵雨打残荷般的声响传出,一道道寒光一接近剑影便被弹飞出去。

“剑舞跃游电,随风萦且回!”丁易剑势一收,化为一道闪电刺出。

二人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亮光,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丁易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二人,暗暗叹息一声,他下不了死手,方才一剑,他在关键时刻改刺为拍,将二人拍晕过去。

毕竟,杀一人与杀一兽,对他而言,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将二人捆绑扔入虎洞之中。收拾好大虎,架起架子,将虎肉架在烤架之上,边烤边吃,越吃越饿。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丁易已然吃下五六十斤的虎肉,那种饥饿之感方才缓解。

他缓缓舒了口气,感觉四肢百骸变得暖洋洋的,吃下的虎肉化成一道道暖气在身体中不断流动,渐渐聚集在丹田之中,化为内气。

他躺在地上,默默感受这一道道暖气的流动,在暖气的不断补充之下,丹田之中的丝丝内气也不断壮大。从小小的细丝渐渐变为涓涓细流,流淌在经脉之中,运转一个又一个的周天。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丁易睁开眼来,体内的暖气消失不见,内气也停止了壮大。

“若是我再吃些虎肉,那么暖气一生,内气便能继续壮大!”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烤架之上的虎肉,然而直至他将肚子撑成圆球,那种暖气也再未出现。

丁易一脸无奈,这暖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不对!我第一次吃鹿肉的时候,新生的内气也是壮大了几分,莫非,这内气还挑食不成!”

他望了一眼洞外的天色,太阳已然落下,月亮尚未升上枝头,此时正是山林之中最为黑暗静谧之时,也是他逃脱的最佳机会。

“听说除了猫头鹰等少数鸟类,其他鸟类在黑夜之中都是瞎子!希望这白雕不是那个少数之一!”

丁易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二人,心中微微犹豫,最后下了决定般,蹲下身来,在她们身上摸索了一般。

蓦的,他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从那叫小乔的婢女身上,他竟然搜出了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样式古朴,还有些虫蛀的痕迹,显然已是久远之物。

“内气论”,他看到册子封页上的三个古朴大字,心下满意。

他这一身的内气不过是练习九章道经所记载的呼吸法误打误撞练出来的,对于内气的使用却没有实质性的了解。

丁易将小册子贴身藏好,从虎洞中缓缓走出,他一眼望向山林远处,双眼之上银光流转,便将黑夜之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叹息一声,若是有选择,实在不愿意再深入山林之中,毕竟,上山之时的霓裳之舞目目在历。

这深山之中,必定有大秘密,伴之而来的,往往是大危险!

“罢了!再躲她们一回,若是再不依不饶,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丁易背负长剑,朝着深山之中快速移动着。他要在子时之前,找到下一个藏身的洞穴。

同样的山林,同样的黑夜,同样的人,丁易的实力和心态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面对黑夜中的危险,他直面而对,即便不敌,他也敢于拔剑出手。

修行之路,有时候更重要的是修心,心若不死,路便不绝。

丁易越走,心中越是舒畅,两个丹田之中的内气也随着他的心情不断激荡起来,渐渐有了相互震荡之势,丁易,对此一无所知。

一路行来,直至月上中天之时,丁易终于见到了一处断崖下的天然溶洞。

“真是天助我也!”他刚想大笑,却赶紧将嘴巴捂住。

只见在那山崖之上,有一只老猿,直身而立,双手虚抱银月,不断地对着月亮呼吸吞吐。月光如雨,一丝丝渗入他之体内,其余的漫散开来,将他团团包围,如同一个银茧一般。

“老猿抱月!他这是在修炼!”丁易心中一阵骇然!

第十章 我有好酒,你有故事么

万物有灵,皆可修炼。不过人类踏入修炼一途尚且不易,对其他生灵而言,更是难上加难。若是灵智不开,终究与野兽为伍。

丁易见老猿沉浸在修炼之中,不敢有丝毫打扰,马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进入断崖下的天然溶洞之中。

他知道,老猿能吸收月之精华修炼,必定是山林之中的霸主。有老猿在,山崖绝对是附近最安全的所在。

“马上便到子时,想那老猿一时半刻之间也不会结束修炼,不如在这溶洞之中修炼呼吸法,等修炼完成便离开此地。”

丁易打定主意,盘膝坐在溶洞洞口。

“咕呱,咕呱。”随着呼吸法的运行,丁易的五脏六腑不断蠕动,发出闷雷般的声响。

“呼!”他张开嘴,将蠕动带出一口浊气呼出,将月之精华吸入体内。

明月有圆缺之变,丁易吸收到的月之精华也随之变化。

他猜测,若是明月不出之时,他便无法吸取到一丝精华。

然而今日,空中明明是一弯月牙,他所吸收的精华却比圆月之时要多上数十倍。

鸽蛋般大小的银色光球不随着呼吸不断进入他体内,滋润五脏六腑之后,化为一道道内气,存储于中丹田之中。

一刻钟后,丁易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的银色光芒更是旺上了几分。

“今日的呼吸效果竟然如此之好,所吸收的精华比之前的修炼总和还要多。莫非与老猿抱月有关?”

他悄然起身,往那山崖上望去,原先静立呼吸吐纳的老猿,此时已然不见了踪影。

整个山崖也因为老猿的离去,恢复了暗淡。

“呼!”丁易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应该发现我的存在了,却没有发怒,幸好幸好!”

老猿既已离去,丁易便安心在这溶洞之中住了下来。

他拿出那本搜索而来的‘内气论’,细细翻看。

“余出生武林世家,自幼习武,然资质所限,年愈而立,一无所成。心灰意冷之下,遂醉心于山水之间。十年间踏遍名山,看遍大河。终于一日之间顿悟内气,从此勇猛精进,于十年间踏入一流之境。惜年岁所限,受身体桎梏,无缘脱胎换骨,冲击先天之境。

后十年,余遍访天下高手,谈经论道。若有高手之对决,虽数千里余亦前往。

又十年,闲居在家,侍弄花草,与孙为乐,终在弥留之前,勘破内气之本质。特记而下,以馈后人。

徐泾留字。”

整本册子,唯有序章保存的最为完好。

其余正页之中,斑斑点点,尽是蛀洞,有不少甚至破损缺页,阅读起来断断续续,甚是困难。

虽说如此,丁易却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大有茅塞顿开之意,不少地方,更是拍案而起,极为赞同。

“这徐泾虽说年少之时资质有限,但对于内气的理解的确是简洁,直指本质。”

按其中一页残页所说,内气之本质,不过是天地之间存在的物质,只是看不见摸不着而已,其本质与风、雨、雷、电,乃至大山,河流一般无二,只要达到条件,内气便能转化为其中任何一样。

“这说法倒是新奇,可惜后面残缺了。”

他翻过破损的厉害的几页,后面一页之中的看法让其大赞徐泾之才。

“内气储存之量,不受丹田大小所限。日晒水为之气,膨胀不知几许。若反而为之,内气化为液状,每滴之中便可存储无数内气。”

丁易将书页翻过,按他理解,气化为液,的确可以实现,却需要一定的压力,温度方能实现。

“内气之性,可分五行,可分阴阳,甚至特殊之属性。以余之见,若一人能同时身具阴阳二气,可试之互相接触,或能成风雷之势。”

丁易心中一动,“雷电乃是空中云气正负电子相互摩擦所产生,这徐泾竟能摸索研究到这一步,当真天才。”

丁易翻过这页,却发现中间缺了几页,像是被人强行撕去。按照残留的信息推断,应该是记录如何修行出内气的法门诀窍。

最后几页,破损太过严重,有些连墨迹都已然化开,根本无法阅读。

他将‘内气论’合上收好,虽没能从此书中得到直接可以使用的内气诀窍。但是却大大拓宽了丁易的眼界和思路。

“雷电之法太过危险粗暴,徐泾也是推测,却从未有人去尝试。况且,阴阳二气,不只可以幻化雷电!或许还可以有其它的用法!”丁易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眼中一亮。

以丁易之理解,吸收月之精华的太阴之气理应至阴至柔,吸收太阳炙热气息的太阳之气,至刚至烈。

“若以太阴之气为弦,太阳之气为箭。箭借弦之力,或许能够内气离体,伤人于出其不意之间。”

可惜以他如今控制内气的造诣,能够使内气调动起来已是万幸,更别说是借用内气性质。

丁易暗暗叹息,盘膝而坐,心神沉入,不断地臆想去控制中丹田之中的银色之气,这股内气如今比之炙热之气强大不少,然而除了上次主动出现之外,丁易还未曾动用过这股内气。

如今他身在山林,不仅有来自花白衣的威胁,更有来自于深山之中的未知危险,多一分力量,便能多一份自保的能力。

丁易一坐便是一个晚上。等他控制住那股银色内气,收回心神之时,洞外天色已然发白。

丁易起身伸了个懒腰,小心翼翼地在溶洞口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在悬崖上空,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鸟雀盘旋,却并未发现那只白雕的踪影。

他走出溶洞,便听到山崖之上,传来种种动物的嘶吼之声,鸟雀的鸣叫之声,不时还有几道凄厉之声夹杂其中。

丁易好奇地抬头望去,便见昨日老猿抱月呼吸站立的地方,围着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动物,空中,群群鸟雀不时俯身冲下,像是想要抢夺些什么。

“莫非有什么好东西不成?”丁易起了心思,从山崖的另一侧攀爬而上。

待他登上崖顶之时,发现那些大大小小的动物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绕着一株奇异的草木,上面凝结着一颗银色的果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长大着,包围那颗果实的枝叶,也不断地枯萎,一片片掉落。

“大自然真是神奇,竟然还存在如此奇异的果实!”丁易心中暗叹,更让他惊异的是围在内三圈的那些动物,其中便有一头吊睛白额大虎,比之丁易打杀的那头整整壮了一圈。与大虎对峙的,有猎豹,银狼,大蟒,巨鹰之类的凶兽,更多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凶兽。

特别是那身形不过巴掌大小的黑色动物,竟然排在最内圈,显然是有足够的底气与凶兽相抗衡。

内圈的凶兽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血迹,显然是争斗了一番确定的排位。

丁易的到来并未引起这些凶兽的注意,在他们眼中,丁易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长的奇怪了些而已,只要没有威胁他们夺取果实的能力,便不值得关注。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内圈的凶兽似乎达成了共识,不断向外发出嘶鸣吼叫之声,警告外圈的动物离去。

山林之中的法则,此时显露无疑,实力不足的动物在这番威慑之下直接掉头离去,还有一些凶兽游离在圈子之外,待机而动。

随着第一缕阳光照射到银色果实之上,整个山崖都弥漫着奇异的果香,那些凶兽也开始骚动起来。

眨眼间,银色果实忽地转为金色,从草木之上掉落。

在这短短刹那,一道黑色的身影化为闪电,在其他凶兽都未反应过来之时,直接冲上前去,嘴巴一张,便将果实吞入腹中。

其他凶兽见状,转头便走,丝毫没有再争夺的意思,不一会儿,整个山崖便显得空荡起来。

唯有满地的尸体,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场剧斗。

丁易从头到尾都未曾出手,他心中清楚的很,若是他一插手银色果实的争夺,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么好好站在这了。

“真是大开眼界。”他随手捡了几只特别肥硕的兔子,这些兔子只只与众不同,不仅身形巨大,牙尖爪利,四肢更是发达,难怪敢跟这些天生的凶兽相争。

“吱!”方才抢到果实的那只黑色凶兽并未离开,它向着丁易身后不断抱爪行礼,仿佛真的通了人性!

“嗷!”

一声猿啼之声,从丁易身后传来。

他猛的转身,发现昨夜那只老猿,不知何时到了山崖之上,正好奇地盯着丁易。

“是了,这银色果实显然与老猿有关,也只有老猿坐镇,方才能迫使凶兽各凭本事抢夺银色果实,即便没有收获也不敢放肆。”

丁易知道这老猿灵性非凡,不能以寻常凶兽看待,他双手抱拳,微微行礼,“晚辈丁易,误闯前辈居所,还望见谅。”

那老猿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涂画了一番。

丁易定眼一看,只见地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大字,“我有好酒,你有故事么?”

他心中猛然一颤,这老猿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竟是已经通了人类的文字!

丁易定下心神,果断道:“有!酒有多少,故事便有多少!”

第十一章 腾挪移转,凶兽聚宴

老猿很是开心,咧开大嘴,发出嗷嗷的声音。他挥了挥手,示意丁易跟上。

只见这老猿,下了山崖之后,行走间的速度越来越快,腾挪移转,身形变换。

古树巨木,只是他的借力工具,丈许高的巨石不过一步之间,深坑洼地,腾空而过。

诺大的山林,在老猿脚下,如履平地。

丁易跟随老猿身后,一开始全力行进,还能看到老猿的身影。

他眼中看着老猿的动作,心中不断计算模仿,到得巨石之前,也学着老猿一跃而起,在上面冲了三四步,方才堪堪踏上石顶。

到那深坑洼地之时,他陡然加速,在空中滑移数丈,力竭之下坠落而下,还好眼疾手快,抓住附近灌木枝条,方才一带而上。

不多时,他眼中便失去了老猿的身影,独自循着老猿消失的方向而行。

在他行进了数里之后,终于在这深山之中迷失了方向。

丁易默默观察,见这周围都是几人合抱的树木,遮天蔽日,看上去没有什么差别。

待他转过身来,来时的路竟也寻之不得。

“这酒还真不好喝上。”丁易苦笑一声,沿着一颗巨树攀爬而上。

老猿要请他喝酒,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丁易都不敢轻易拒绝。

对于花白衣,他可以躲进山林寻求生机。对于老猿,在山林中他无处可逃。

丁易很快登上巨树顶,望着周围茫茫树海,只能凭着太阳辨别方向,若是细分位置却是万万做不能。

“罢了!还是留在原地吧,那老猿既然找我,总不会就这么把我扔下。”

丁易从树顶下来,却并未注意在他身后的高空之中,那只白雕再一次捕捉到了他的踪迹。

丁易下了巨树之后,便蹲坐在一旁,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老猿奔跑之间的各种动作。

他发现,这些动作更像是根据地形地势随心而发,并没有一般轻功中所讲究的那些步伐,方位。

他在巨树底下模仿了许久,始终摸不透老猿的发力方法与时机。

“或许这已经成了他身体之中的本能,遇势而发,不着痕迹。至少契合自然这一点,这些开了灵智的生物比起人类来要占上不少优势。”

“吱吱吱。。”忽然之间,丁易耳边传来一阵老鼠般的叫声。

他看到山崖上抢得银色果实的那只黑色凶兽,正蹲伏在他的脚边,双眼透着灵动,不断地看着丁易叫唤。

“咦?莫不是来给我带路?”丁易一起身,那黑色凶兽便朝着一个方向窜了出去。

“慢点!我可跟不上你的速度!”丁易喊叫一声。

那凶兽在不远处陡然停身,不满地朝着丁易叫唤了几声,似乎在责怪他的速度太慢。

丁易嘿然一笑,这凶兽果然也是拥有了灵智,难怪看上去便如常人一般,能表达出丰富的表情,“你若是不把我带回去,猿前辈那里也不好交代吧。”

凶兽见丁易提起老猿,果然没了脾气,身前双爪不断摩搓着。

有了凶兽带路,茫茫树海突然之间变得泾渭分明起来,哪里直行,哪里折转,哪边是死路,哪边是坦途,都有迹象可寻。

丁易眼中银光流转,将种种迹象都看入眼中,记在心里。

在山林之中行进了十数里,前方巨树忽然变得稀疏起来,视野也渐渐变得开阔。

又过了几里,丁易眼前一亮,诺大的林海之中,竟然有一片空旷的所在。

芳草萋萋,鲜花怒放。蜜蜂蝴蝶翩翩起舞。

花丛之中,几只幼小的猿猴,追逐嬉闹,双手不断去引逗空中的蝴蝶。

“吱~”黑色凶兽,伸出爪子指了指空地中间唯一的一棵古树。

丁易停下脚步,一脸震撼地看着眼前的巨树。

十数丈的树径,犹如一堵厚重的城墙,突兀地挡在丁易眼前。

道道老根,扭结盘桓,如同条条巨蟒,深深扎入大地之中。

在大树之上,依着枝干,搭建着一座座小木屋,围绕着中间的一幢宽广的巨型木屋。

小木屋之中,不少猿猴进进出出,头顶托盘,送入中间的巨型木屋之中。

“吱吱~”凶兽敏捷地爬上丁易肩头,双爪指向巨型木屋。

丁易回过神来,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巨树上有爬梯悬挂而下,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他慢步走到巨树之下,不少幼小的猿猴好奇地跟在身后,发出声声啼叫。

丁易沿着爬梯而上,树上马上有猿猴前去通报。

“嗷!”丁易走进巨型木屋之内,见那老猿坐在主位之上,两侧,摆放着不少石塌。石榻上,除了坐着猿猴之外,还有蛇虫虎豹等诸多凶兽。

与丁易一道入门的黑色凶兽双爪呈抱拳之势,向老猿行礼。得到老猿应许之后,方才到最后一个座位入座。

“这排场,整一个动物王朝,老猿便是他们的王!”

丁易心中暗暗吃惊,看入座的这些凶兽,显然都是开了灵智的存在。

他向前几步,躬身行礼,大声道:“晚辈丁易,拜见猿王前辈!”

老猿从主座起身,将丁易引进左方第一个石榻之上。

他拍了拍手掌,从门外进来一只只猿猴,扛着一个个酒坛,放在石榻之上。

那些凶兽见到这些酒坛,一个个开始兴奋起来,发出各种吼叫之声。

“嗷!”老猿举起酒坛,示意在场诸位一同畅饮。

丁易打开酒封,酒香四溢,酒色清亮。连他这不好酒之人,都起了畅饮的心思。

丁易见场上凶兽,用各自的方法在饮坛中之酒,他也不客气,举起酒坛,直接闷了一大口。

酒入口中,满嘴清香,直入而下,丝毫没有辛辣之感。

“咕咚,咕咚!”丁易一饮便停不下来,直接将一坛子酒豪饮殆尽。

“嗝~”

丁易打了一个饱嗝,脸上露出潮红之色。

大厅之上,不少体型偏小的凶兽,已然醉晕晕地躺在石榻之上,不时打个酒嗝。

丁易一阵好笑,这两天的经历实在匪夷所思,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着实想不到眼前的这副景象。

各种凶兽和平相处,共聚一堂,畅怀而饮。

酒后,醉态百出,憨态毕露。

“原来,凶兽与人,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丁易酒气上涌,脸色忽然一变,体内,酒气化为一股股汹涌之气涌入经脉之中,四处奔腾。

他赶紧盘膝坐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全身上下微微颤动,全力运行九章道经之中的太阳呼吸之法。

随着呼吸法的运行,汹涌的酒气瞬间像被套牢了皮索的野马,渐渐开始温和下来,逐渐融入到原先经脉之中的内气中,不断壮大着内气。

内气在丁易体内运行数个周天,将体内酒气同化殆尽,最终入于丹田之内。

“呼!”丁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神光闪过,短短时间,他丹田之中的内气竟然增加了数倍,抵得上他数月的修行了。

“这酒,不是凡品!”丁易见凶兽都进入了各自的修行状态之中,显然他们是早知道了这酒的好处。

老猿端坐在主座之上,看着丁易的眼光有了一丝惊骇。

他见丁易转醒,朝他招了招手,走进了旁边的一处静室之中。

静室古朴,摆着一套泥陶茶器,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象形文字。

丁易随着老猿坐在静室之中。

老猿拿起纸笔,在白纸之上慢慢写下一些字来。

“昨夜你之呼吸之法,与我共鸣,被我习得,于我帮助甚大,助我突破了重要关卡。今日之猴儿酒,还你一份因果。”

“方才,你之呼吸法,与我修行之法互补,习得一半,望将完整呼吸法相授。作为回报,传你腾挪之术,传你独门技艺。”

丁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老猿的腾挪之术,他甚是眼红。即便老猿单以腾挪之术交换,他也乐意的很,何况有独门技艺作为添头。

不过他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这老猿的学习能力,不知不觉便能将他的呼吸法给学了过去。

丁易开口道,“前辈将手搭我身上,这套呼吸法,主要在于身体震动与呼吸之间的配合。”

老猿点头,跟随着丁易一遍呼吸法下来,便掌握了其中的诀窍。

“这老猿,不知道修行到了什么境地,竟然如此聪慧,恐怕绝大多数的修行之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老猿闭目体会了一番,点了点头。在纸上写道,“对我帮助远超想象。现在传你腾挪之术。”

他将笔放回笔架之上。突然伸出一指点在丁易檀中之穴。

在他一指之下,丁易感觉到中丹田的内气迅速活跃起来。跟随着老猿手指所点的一处处穴位而行,不多时便形成一条新的运行路线。

老猿停下动作,写道:“我之腾挪术,重神不重形,若能成时,只在一念之间,若不能成时,入门无望。”

丁易控制着内气在老猿所点的穴位之间流转,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仿佛一跳便能跳起一丈之高。

他心中激动,本来空有一身内气却无使用之法,恰如空有宝山却吃不饱饭一般。如今有了这腾挪之术的法门,即便再被花白衣找到,也能够逃脱得了。

老猿见丁易不语,继续写道:“我之独门技艺,与腾挪之术同出一门。”

他伸手手指,依旧从檀中穴开始,一路向上,经过咽喉而出。

丁易只感觉在老猿的手指之下,喉咙以一痒,一股磅礴之气从中丹田而出,一路朝着喉咙经口中释放。

“吼!”丁易嘴一张,一声巨响从他嘴中发出,便如落地惊雷,震得静室内的茶具四分五裂。

老猿面露惊奇之色,他这法门之所以特殊,便是因为他知道自身的储气之所与人类完全不同,因而他的法门对于人类而言可望不可及,这也是他敢如此大方的原因。

“你,很好!”老猿在白纸之上默默写下几个大字,眼中闪过一道沉思之色。

第十二章 我有故事

丁易合上嘴,暗道:“这门法诀,与狮吼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想起古人多有描述猿啼之声,“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啭久绝。”

老猿利用自身天赋结合内气创出的法诀,威力比之大虎的本能虎啸,不知大上多少。特别在穿透之力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丁易见老猿提笔写道:“凡闯入神山,见到神果之人。若心存歹念,杀无赦;心存善意,可留一命,由林中诸王决定。”

他继续道:“你与我有因果,故而坦白相告,用故事,说动诸王,方有机会离去。”

丁易暗叫侥幸,若是当时抢夺银果,或是方才中途逃离,恐怕早就被隐藏的凶兽给擒杀了。

他记得大殿之中,以猿猴居多。若想用故事打动凶兽,首先得打动老猿,毕竟他是东道主,而且他的灵智修为也应该是凶兽之中最高的。

丁易点头称是,跟着老猿出了静室,他忽然道:“猿王前辈,你有没有听说过灵明石猴孙悟空?”

见老猿一脸疑惑地摇头,丁易心中欢喜,比起情情爱爱,悲欢离合的人间故事,无疑石猴孙大圣更有代入感,更能打动这群凶兽的心。

丁易与老猿回到大厅之时,已经有猿猴将大厅重新收拾了一番,各种奇珍异果,酒水饮料摆满石榻。

待丁易坐回座位,老猿陡然发出一种怪异的音节。

其他凶兽一听之下,饶有兴趣的打量丁易,不断发出怪异音节回复。

丁易默然不语,静静听着这些凶兽来来往往不断交流。

这是凶兽之间的一种特殊的联系方法,来来去去一共十几个音节,排列组合之下代表不同含义。

这种方法虽然比不上文字语言,但却可以实现不同种族之间的无障碍交流。

渐渐的,根据出现频率最高的几个音节,丁易大概猜测出这几个音节所代表的文字含义。

过许久,老猿伸手虚压,场内顿时一片寂静。

老猿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传递给丁易。

“经诸王商讨,根据他们定下的主题讲述故事。”

丁易心中一凉,自己的提前准备看来是没有用处了。

不过,他读过的故事成百上千,很多更是永恒的经典,不管什么主题,随机应变之下倒也不至于出丑。

猿猴的又一张纸条传来。

“以蛇王为型。”

丁易脑中迅速闪过以蛇为型的故事,最为经典流传不息的便是“白蛇传”。

“青城山下,千年白蛇,修炼成人,下山报恩。”

一段前世救命之恩的因,影响到后世白素贞能否成仙的果。

白素贞,千年之妖,许仙,普通凡人,二人间的纠葛,在丁易口中缓缓道来。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人妖之间的禁忌之恋,被丁易用“修缘”二字给敲开了枷锁。将生灵之间的联系用缘之一字给直接敲定。

一开始还等着看丁易笑话的诸多凶兽,很快便被这奇异的爱情故事给吸引。

他们听多了狐仙与书生的故事,对这等新奇的故事,却是闻所未闻。

从相识相恋到成亲,生活之中的琐碎,修行界中的明争暗斗,互相缠绕纠葛,一切皆有因果在其中。

直至法海登场,故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凶兽们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瞬间变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法海碎尸万段。

丁易将诸多凶兽的反应看入眼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显然,白蛇的故事已将他们深深吸引,将自身代入其中。

他在其中更改了许多情节,将帮助白素贞的仙神都换成了妖圣,更是将法海和尚变成了法海术士。

毕竟,丁易现在便是个和尚,他可不能确定凶兽在沉浸入故事之中时会不会迁怒于他这个假和尚。

讲到水漫金山,白素贞被压雷峰塔底。丁易嘎然而止。

凶兽们一个个急得搔首抓耳,嘶鸣吼叫,更有甚者,恶狠狠瞪着丁易,大有一言不合开打之势。

便连老猿,也是急急写下纸张询问,“白素贞到底如何,她能否脱困!”

丁易拱手道:“诸位前辈,不知对我这故事是否满意,若是满意,我便继续说下去了。”

老猿看了一眼场上,写道:“诸王的意思显而易见。说下去!逼急了,他们可要翻脸。”

丁易拱手相谢,将故事后续娓娓道来。

白素贞之子乃文曲星下凡,钦点金科状元,是受天道承认之人,意义非凡,直接将法海所加罪名推翻。

“西湖水干,**塔倒。”

丁易说出八字之时,凶兽心情激荡,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西湖给掘了。

最后,白素贞一家团聚。历尽千辛万苦,家人团圆的日子弥足珍贵。

凶兽们听到结局,一个个面露满意之色,但又有些意犹未尽之意。

很快,在场凶兽又开始用奇异的音节在商量着什么。

丁易安然而坐,一脸不在意地吃着果实,暗暗地却不断分析各种音节的含义。

终于,他又猜测了几个音节,代入进去,偶尔听懂了一两个词语。

“人。。我们。不。。。说。。。他。。。”

丁易看着他们的神态,在加上隐隐约约猜测到的几个词语,心中暗叫不妙。

“这群凶兽要反悔啊!”

果然,老猿轻咳一声,将纸张传给丁易。

“你之故事未能完全打动诸王,见你甚为努力,再与你一次机会。自己选择一个故事,打动诸王。”

丁易暗叹,实力弱也是原罪。

他坦然道:“既然诸位前辈不满意,那么便给前辈们说一个新故事。”

丁易将早已准备的西游记给说了出来。

“海外烟涛微茫,在那茫茫大海之中,有一古国,称傲来国。古国之中,有一名山,唤为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高三丈六尺五寸,围圆二丈四尺。上有九窍八孔,每日受天真地秀,日月精华滋养,遂有通灵之意。”

一段石猴的出生来历,便将在场凶兽给齐齐震慑。

这等说法,已经与他们出生未开灵智之前相仿。

说到石猴出生,惊天动地。水帘洞府,石猴称王。凶兽们个个听得摇头晃脑,沉迷其中。

老猿听到“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这副对联,赶紧用纸笔记下,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丁易平日便爱看西游,将里面的情节看的熟悉之极,一路说来,都不必停下思索,便将猴王预求长生,出海寻仙。路途遭遇险阻,几成板上鱼肉给说了下去。期间还加了不少各版西游之中石猴所遭遇的风险。

一番经历下来,说的凶兽个个紧张,大气不敢出,只怕石猴一不小心便中途夭折。

好在石猴苦尽甘来,终于遇见知道仙神下落的樵夫,方才齐齐舒了一口气。

一首“观棋烂柯,伐木丁丁。”说得老猿神色微变。

西游从头开始便充满道家真意,丁易修行尚浅,只是随意说出,但在老猿耳中却是完全两样。

他看向丁易时已然有些忌惮。

能说出如此故事之人,修为必然高绝,绝不会是丁易这样初涉修行之人能够编造的。

老猿推断,给丁易讲授西游之人,绝对不是他能招惹的。

丁易并不知道自己的故事已经让老猿走入了误区之中。

他在故事讲到“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便停了下来。

此时,诸多凶兽一个个若有所思,并没有丝毫不满之意。

他们开了灵智之后,对天地的理解,远不是现在的丁易能够理解的。

这也是其他生灵与人类相比的优势所在。

老猿忽然发出一个音节,其他凶兽尽皆用同一音节附和。

这个音节,丁易听懂了,那便是“同意”。

老猿将写好的纸条传了下去。

“诸王同意让你离开,不过作为条件,每年你来此一次,将故事继续说下去。若是没空来此,将此符号刻于任何一州府衙之外,自会有人与你联系。”

丁易吃惊,这些凶兽竟然与人类世界也有着紧密的联系,而且很有可能掌控着一方不小的势力。

“不知道其他人是否知道这群凶兽的存在,或者是我未曾融入到这个世界,孤陋寡闻?”

丁易将其他念头驱除,这些,都要等他出了山林再说。

他起身行礼,道:“感谢诸位前辈款待,不过晚辈还有要事前往京都,不便久留,这便先告辞了。故事之事,晚辈必将竭尽全力说下去。”

他又向老猿单独行了大礼,诚声道:“猿王前辈,在下被仇人追拿,无意间闯入神山。这番下山,不知有没其他道路,以免落入仇敌手中。”

老猿点了点头,在纸上写道:“还是让黑石帮你带路。”他指了指坐在末位的黑色凶兽。

“吱吱。”黑色凶兽起身向老猿行了一礼,跳到丁易肩膀之上,双爪前指,示意他离开。

丁易点了点头,从巨型木屋之中一跃而下,向着黑石指点的方向疾行而去。

老猿看着丁易离去的身影,开口道:“他,学会了!”

虽然吐字怪异,声音奇怪,但是,老猿竟然开口说话了!

其他凶兽面面相觑,一个个露出激动之色,这意味着老猿终于迈出了那一步,从此脱离凡俗。

老猿露出一丝笑意,慢慢走出木屋。

他抬眼看向高空中盘旋的白雕,轻声道:“帮。。你。。。一把。”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瞬间鼓起,待他张嘴之时,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向着高空而去。

“嗡!”白雕周围的空气陡然震动,那白雕疯狂晃动了几下翅膀,便直接从高空之中掉落下去。

第十三章 人间烟火

有黑石存在,山林之中显得异常平静,一路之上像被清了场,根本没有其他猛兽出现。

丁易在山林之间腾挪跳跃,从一开始的磕磕碰碰到后面随心所欲,随意而行,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

渐渐的,花草树木开始变得稀疏,地上尽是一些沙粒石块。

这一切如此突兀,仿佛从生的世界,过渡到死的世界。

而这条界线,便是丁易眼前的一线峡。

一线峡两壁,光滑如镜,两侧,高耸入云。

整条峡谷有十数里之长,直接贯穿山体两头,天地在此成了一条细线。

“吱吱!”黑石举起双爪,作出虚空斩下的姿势,而后拍了拍胸脯,一脸害怕的表情。

丁易讶然,“你说峡谷是被人斩出来的?”

黑石快速地点头。

丁易有些沉默,这世界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

一人一兽踏入一线峡中,开始时,丁易尚不敢走的太快,怕发出太大的声响会造成石块崩落。

后来黑石催的厉害,丁易方才加快速度,渐渐的,他发现山峡两侧已然晶体化,硬度极高,以他如今的实力都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

如此,丁易方才安心地行进。

过了不久,丁易便到了一线峡中间,峡谷内,陡然起了大风,卷起一阵狂沙向他席卷而来。

丁易停下脚步,双眼微眯,山峡之内,随着这阵怪异的大风过后,漫起了茫茫大雾,将一切都给遮掩下去。

“吱吱吱。”黑石立在丁易肩膀,双爪紧紧扣住,身上竟然有一丝丝颤抖。

他口中不断发出奇怪的音节,仿佛在与迷雾之中的什么存在商量。

“吱。”过了半响,黑石示意丁易赶紧前行。

丁易点了点头,便见迷雾之中,显现出两只红色的灯笼,射出两道红光,在迷雾中冲出一条道路。

“走!”丁易银色内气流转,整个人变得轻盈,脚下用力,人已弹射出去。

丁易在一线峡中感觉到了大恐怖,那种汗毛炸立之感,又重新涌上心头。

数里路程,不过花了一分多钟时间。

当他停下脚步之时,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他转身回过头看了一眼,峡谷,竟已消失不见。

在他眼前的,是一面光滑石壁。

丁易伸出手摸向石壁,一阵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推了推,石壁坚硬,是真实的触感。

“这么大的峡谷,就突兀的消失不见了?”丁易疑惑的看向自己的肩膀,原本紧紧扣住他的黑石,不知何时踪影全无。

“是幻阵还是为人催眠?或者是无法理解的力量?”

丁易摇了摇头,抽出长剑,费尽全力在这如铁般坚硬的石壁上留下了一个记号。

有太多的东西他现在无法理解,无法探究,只能顺其自然,将眼前的事情先做好。

丁易下山不久,便见到了宽广的官道,青石板铺就,可容四辆马车同时通行。

官道曾经车水马龙,磨出不少印痕,现如今,杂草丛生,只剩下蛇虫前行。

丁易辨别了下方向,如今他翻过大半座山林,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更为奇异的是,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在他所处的位置却是无论如何也找寻不到。

在他愣神之间,从远处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

“咯吱,咯吱。”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刺耳。

不多时,便见到了一个车队,由十几个骑士护卫,在破旧的官道上缓缓向丁易驶来。

木轮碾过杂草,惊起无数虫蚁四处流窜。

“停!”中间的马车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车队在丁易身边缓缓停下。

“小师傅,这条官道废弃很久了,时常有野兽出没,不是很好走。不如与我们一道,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从马车上探出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梳着一条粗长的辫子,一汪大眼水灵异常。

丁易微微一愣,这小姑娘一看便不是大户小姐的打扮。

只见隔壁马车跳下一位长着三角胡的管家,淡然道:“小姐,之前说好的,路上行程由我安排。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不要随意搭讪陌生人。”

他看向丁易道:“这位小师傅请便吧,我们车少货多,又多有女眷,实在不方便搭上一程。”

丁易也不理会,默默向小姑娘行了一礼。

那管家暗哼一声,挥了挥手,车队伴随着咯吱声响,又开始慢慢行进起来。不多时,便消失在前方弯道处。

“这小姑娘,倒像是个农家女胜过千金小姐。”

丁易看着车队离去的方向,微一犹豫,便在跟了上去。

这荒郊野岭的,丁易很难确定是否还会遇见其他人。与其一个人等待,倒不如跟在车队身后,终归能到达城镇。

丁易徐徐而行,踏着均匀的步伐,吊在车队后面。

车队休息,他也休息,车队行进,他也行进。

很快,车队的骑士首领发现了异状,向那管家请示。

管家伸出头,看了一眼,沉声道:“别管他,加快速度,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虎牙冈。”

头领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将鞭子往马身上一抽,在前面带路。

整个车队也随着头领的行进速度快了起来。

管家瞥了一眼远处的丁易,露出一丝冷笑,而后将车帘一放,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丁易见状,脚下速度加快,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

“大家小心点,这和尚有些身手,行事之时,分几个人盯紧他,别让他碍事。”头领低声吩咐几句,众骑士点头应是。

车队在官道上全速行进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暗,路边的景象变得越加荒凉。

丁易心生疑惑,“这车队尽挑些荒凉的官道行进,走了半天也不见其他人影。”

他将四周的环境看在眼中,“这等穷山恶水,不是有猛兽出没,便是有强人出入。他们偏偏在这地方安营扎寨,实在是古怪的很。”

丁易见车队停下休息,也便盘坐在一颗大树底下,闭目养神。

马车上不少丫鬟,老妈子,坐了一天的车,早已不耐,只是身在荒野不敢发作。如今安营扎寨,便一个个按捺不住,跑出来透风。

一时间,丁易耳中尽是嬉笑怒骂之声,有赞叹山色秀美,有感慨空气清新,也有抱怨路途辛苦,却没有一人担忧自身的安危。

“小师傅,方才之事对不住了,我也没想到管家这么不讲情面。”

丁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辫子小姑娘,微笑道:“多谢姑娘好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行走,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姑娘眼前一亮,“小师傅年纪不大,学识倒是不浅,难怪娘亲生前常说对出家人要有敬畏之心。”

丁易道:“在我看来,姑娘的娘亲方才是真正有才有德之人。”

小姑娘点头道:“小师傅说得对。”她从侧边口袋里偷偷摸出两个馒头,低声道,“这两个馒头你先拿着,管家他不知道的。”

她将馒头递给丁易,赶紧跑了回去。

丁易拿着馒头,看着上面细微的牙齿印,心中莫名起了酸涩。

“这小姑娘,怕是会被人欺压啊。”

他见到正将小姑娘抓个正着的管家,绷着脸在低声说着什么,心中泛起了一个心思,“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一个馒头的恩情,便护你一路安宁。”

他将馒头一小块一小块撕下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嚼出一点点的香甜之味,思绪远飞,双眼不知不觉泛起了迷雾,“或许,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你给我做的馒头了。如今的你,可好。”

两个馒头下肚,丁易收回心绪,远远盯着车队。

他心中有预感,今夜,不会太平,这小姑娘,肯定会陷入危险境地。

随着天色渐渐变黑,车队营地燃起了篝火。

有酒,有肉,有歌,有舞。一群人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直把险山恶水当成了温柔乡。

“来了!”一直盘膝修行控制内气的丁易忽然之间睁开双眼,眼中银光突现,将远处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他一跃而起,运起腾挪术,几个呼吸之间便钻到了小姑娘的马车底下。

丁易双爪成勾,吸附于车底,同时调整呼吸,进入枯木状态。

他不知道来犯之敌什么实力,因而不敢冒险,一切以保护小姑娘安全为主。

“杀!”只听一声短促的爆喝之声从黑夜之中传开,从四周涌出数十黑衣人,团团将众人围住。

安静!在刹那之间营地之中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黑衣人,闭口不语。

骑士们忘记了拿起武器战斗,丫鬟老妈子们忘记自己身处险地。

“一群蠢货,连演个戏都不会!”管家低声骂了一句,马上双手一展护卫在小姑娘的马车之前,大声道:“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为难我家小姐!若只是想要钱财,诸位大王好商量。”

“保护小姐!”那头领仿佛方才发现劫匪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之声。

“保护小姐!”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有几个骑士手持长刀,趁机往丁易原先休息的大树而去。

黑衣人嘿然一笑,直接将马车前的管家一把抓开,阴笑道:“原来是位千金小姐,没想到我刀疤这辈子还能找个千金小姐当压寨夫人,这趟买卖不亏。”

他一把拉开车门,却见小姑娘端坐在马车上,轻声道:“我虽是个乡下姑娘,但是娘亲所教的礼义廉耻还是知晓的。今日诸位大王面前,我无力反抗,唯有一死保留清白。”

黑衣人嘿然道:“这可由不得你!”

他话音方才落下,眼中陡然露出惊惧之色。

他见到了一柄长剑,慢慢刺入了他的眉心,虽然看上去是那么的慢,他却无力闪躲。

“死!”丁易手持长剑,漠然地看着黑衣人倒下。

“原来,出手够快,便不会在乎你杀的是人还是野兽。或许,有些人,连野兽都比不上。”丁易眼中寒光闪现,静静看着场中诸人。

第十四章 杀伐之剑

“少当家!”黑衣劫匪一脸惊惧。“疯和尚,你竟敢杀了他!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其中一人脸上惊惧未消,便马上露出狰狞之色,若是没亲眼看到,很难想像这种矛盾的表情。

“杀了他!或许大当家还能饶过我们!”

一声怒吼惊醒了其他黑衣人,他们蜂拥而上,恨不得将丁易剥皮抽筋。

丁易一脸漠然,“佛度有缘之人,诸位皆与我佛有缘,便一道归于西天极乐吧。”

丁易手中长剑画出一道寒芒,人随剑行,冲入人群之中。

“入阵破骄虏,威声雄震雷。”剑随声动,每一剑出,都含雷霆之势,绝不留情。

一时之间,血肉纷飞,刮起漫天血雨。

“此式含怒!”丁易刺破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心脏,心中有了明悟。

“射马藏拙,破虏含怒。果然不愧是杀伐之剑,不在真正杀伐之中,根本无法领悟。”

他看了一眼尽皆倒地的黑衣人,胃中一阵翻滚,双手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现在还不能露惬!”他能感受到周围散发出的阵阵敌意。

这群骑士方才看上去如同待宰的羔羊,如今却成了一头头贪狼,看着丁易双眼发光,仿佛望着一座唾手可得的金山。

“首领,这疯和尚招式大开大合,方才一番厮杀应该已耗尽气力。”

首领沉声道:“这和尚不知天高地厚,杀了虎牙帮少当家。今日若能斩杀他,必定会有重赏。”

他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管家,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管家轻哼一声,吐出一个字,“杀!”

小姑娘见场面数番变化,默默地坐回马车之中。她虽然单纯,却不蠢笨。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不受待见,没想到这些人根本是想要了她的命。

“可惜连累了小师傅。”她暗暗叹息一声。

她知道如今最应该做的,便是安安静静地等待。

“杀!”首领与管家同时出手,众多骑士分散开来,隐隐将丁易的出路全全封堵。

丁易清啸一声,胸中浊气尽去,豪气顿生。

他一弹手中长剑,欺身迎了上去。

“将军临北荒,烜赫耀英材。”此剑一出,自有一股霸道之气,凝结成势,以势压人。

首领脸色一变,还未交手,他的气势便被完全压制,仿佛与这一剑为敌,便是与千军万马为敌。

他爆喝一声,手中长刀变势,急斩而下。

管家见状,身形一转,绕到丁易身侧,伺机而动

以力破势!还是势如破竹!

丁易此剑既出,便心如磐石,不动如山,任你千变万化,我自一剑斩之。

刀剑相接之下,爆出一声巨响。丁易只感觉一波怪力传来,通过剑体,进入他体内,让他气血一阵汹涌。

“好奇怪的力量!”丁易面色一红,随即恢复原样。

“快出手!”

那首领憋出几个字来,脸已然涨的通红,他发现自己的内气进入丁易体内后马上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种重拳打棉花的感觉,让他极为难受。

管家疾速而动,一晃绕到丁易身后,一掌拍出,直接往丁易后心而去。

“砰。”丁易只觉得胸口一闷,一股微弱之气钻进五脏六腑之中,被银色内气吸收殆尽。

然而那股掌力,却将他震的生疼。

管家一掌得手,并不恋战,直接急退,游走在二人周围。

见丁易没有反应之时,欺身又是补上一掌。

连续两掌得手,丁易却毫发无损,这让管家面色一变。

他从袖中滑下一把匕首,藏于手心,直接往丁易身后而去。

“吼!”在那管家近身之时,丁易蓦然回首,发出一阵尖锐的吼叫之声。

“出去!”这吼叫声如针刺般直接钻入管家的头脑之中,让他忍不住大叫起来。

“快给我出去!”只见他双手不断抓着头皮,在地上不住打滚,妄想将虚妄的针从头中拔出。

丁易脑海中闪过一句话,“就算清醒过来也是浪费粮食!”

他手中长剑突然加力,将那头领荡了开去。

“大荒重势!”丁易轻喝一声,一剑斩下,空气中带来一股热气。

“duang~”刀剑相接,丁易长剑长驱之下,将首领的大刀斩为两段,断口之上,留有丝丝热气。

丁易长剑一指,沉声道:“你与我佛有缘,可饶你不死!”

首领一把将断刀扔开,心中异常惊惧,方才这一剑,与之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疯和尚内气连绵,还带股灼热之气,绝对是顶尖的三流高手!我竟想与他比拼内力,当真是找死!”

他扑通一声下跪于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小人田伯光,多谢大师不杀之恩。”

丁易点了点头,与这田伯光僵持之时,从他身上探清了那一刀的运气之法,如今尝试之下,剑法威力果然大增。

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道:“你以后不要叫田伯光了,干脆入我佛门,法号八戒。”

田伯光身子一顿,涩声道:“多谢师傅赐我法号。”

丁易嘿然一笑,“不用不情愿,你师伯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到时候他随便传你几手都够你受用终生了。”

田伯光身子一顿,幡然醒悟,他给人当护卫保镖,暗害主家小姐,欲杀丁易拿悬赏,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求取更强的修行之法么,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又何必舍近求远!

他眼中露出一丝决然,起身对众骑士道:“如今我已决定跟随师傅,你们是要跟随我,还是与我为敌!”

众骑士面面相觑,尽皆下跪道:“头领对我等皆有大恩,我等誓死跟随头领。”

田伯光心中满意,他对丁易躬身道:“师傅,这刘管家素来奸诈,若是任他活着,恐怕对师傅不利。”

丁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八戒,你要记住,佛家虽讲慈悲,却也要降妖伏魔。”

田伯光闪过一丝狠色,走到那管家面前,一掌便结束了他的痛苦。

丁易心下微凛,此人敢打敢拼,能曲能伸,心狠手辣,倒是个人物,若能好好利用,但不失为小姑娘以后的靠山。

他吩咐道:“将你家小姐和众多女眷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吧。”

见众骑士动起身来,丁易走到那少当家之前,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除了不少银票之外,还搜出了一份五虎断刀门的刀法。

他随手翻看了刀法,发现这门刀法大开大合,于细微处却多有精妙之处,比之田伯光的刀法好上不止一筹。

“咦?这刀法后面竟然还有运气法门!”

他按着上面的法门运转内气,以剑代刀,一剑斩出,其威势竟然比他的裴剑诀更是大上几分。

“不对!我之剑法剑理高深,剑招奇妙,不可能比不上这大路货的刀法!”丁易想起公孙胜施展刀法时的威势。虽然仅仅三招,但是与他此时施展的剑法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运气法门!裴剑诀没有运气法门?”丁易喃喃自语,“也不对。当时一清先生根本没有提运气法门的事。而且,当时我以孩童之躯,都能施展出此剑法的强绝威力。为何到了现在就不行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起当时施展裴剑诀时的感觉。

顿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随风,随风,风既相随,无物不顺。这说的不仅是剑法,更是力量,内气的使用之法。剑随心发,气随剑动。裴剑诀,剑法即是运气法门。随风之卦便是连接的诀窍!”

丁易陡然睁开双眼,体内内气流转。

突然间,他手中长剑动了,“将军临北荒!”

同时,内气跟随长剑剑势而动,渐渐与长剑形成了共鸣之势。

“烜赫耀英材!”丁易手中长剑剧烈抖动起来,有种掌控不住的感觉。

“斩!”丁易手中长剑化为一道流光,飞射出去,直接将不远处的土堆炸出一个半丈方圆的深洞。

长剑在这一招之下,直接断为碎片,分散在深洞四周。

“噗!”丁易丹田之气一空,气血翻涌之下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难怪,难怪,以一清先生多年的道行都难以控制反噬之力。这剑法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以我如今的内气,远远驾驭不住!”

丁易瘫坐在地上,心中一阵后怕,还好长剑承受不住这股内气,否则他的丹田之气一空,内气反噬之下,那不死也得重伤。

“这!”安排妥当的田伯光恰好看到这强势的一剑,惊的目瞪口呆。

丁易见到他,直接道:“八戒,将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准备一些新鲜的肉食,我有些饿了。”

如果说方才田伯光还心存侥幸,见识到这一剑的威力之后,他彻底绝了反抗的心思。

田伯光心思转动,叫过手下的骑士收拾并准备食物,自己却将丁易扶上了原先刘管家的那辆马车。

丁易躺坐在马车之上,见到里面的的装扮,暗叹一个小小管家都能有如此享受,那么这小姑娘的来历恐怕也不简单。

他将五虎断刀门的刀法拿了出来,递给田伯光,道:“八戒,你既入得我门,武功太差总是不行的。这门刀法虽然是大路货,但比你的刀法还是好上不少。好好修炼,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田伯光心中激动,五虎断刀门在百年前也是天下有数的大派,这门刀法更是门中一切高深武学的基础,便是到了如今,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拿出来的。

他方才没注意这刀法是丁易从黑衣人少当家身上搜出来的,否则,他还真不一定敢接。

田伯光接过刀法,终于像下了决心一般,“师傅,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于你。”

第十五章 瞒天过海

虎牙原是一伙流寇,平日里四处劫掠,祸害乡邻。官府多次派人围剿都无功而返。

终于有一次侵犯幽州地界,被幽州总捕头林奇一网成擒,除了匪首南太维重伤逃遁,其余匪徒被斩杀殆尽。

此次铁血出手,成就了林奇铁捕赫赫威名。

没成想南太维因祸得福,行走在生死边缘的压力,让他抛开所有杂念一心求生,反倒突破到了二流高手境界。

之后他被鹰扬卫银章统领董卓看中,暗中邀其进入鹰扬卫,统领长山府一府暗卫。

这几年,南太维借助鹰扬卫的势力,创立虎牙帮,帮助董卓打压异己,收拢江湖势力,立下不少功劳,甚得董卓看中。

田伯光细细给丁易介绍了虎牙帮的来龙去脉,背景靠山。

“方才被师傅一剑斩杀的,便是南太维的二子南舟。这小子仗着其父势力,在长山府聚集一帮凶徒,专做无本买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像今日之事,不知做了多少,连这无名山冈都得了个虎牙冈的名号。好好的官道,不单行人不敢过道,便是商行也怕麻烦而改道。”

丁易露出思索之色,“你说这方地界是长山府!此地距离幽州州城多远?距京都又有多远?”

田伯光微微一愣,道:“长山府乃尹州地界,与幽州相隔一府之地,差不多有千里之远。距离京都那更是万里之遥,没个一年半载可到不了京都。”

丁易心中猛然一震,他只是通过了一条峡谷,竟然便到了千里之外!

他定了定心神,暗暗思寻,“没想到京都竟然如此之远,看来还是得先想办法打探一下小和尚的下落。”

丁易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已然有了主意。

“师傅,虎牙帮的事?”田伯光见丁易出神,不由得暗暗着急,他知道虎牙帮的手段,若是处置不当,怕是连他都要搭进去。

丁易应了一声,道:“这荒山野岭的,杀了便杀了,等毁尸灭迹了,他虎牙帮还能查到什么?”

他看了一眼田伯光,“还是说你的人口风不牢?”

田伯光摇了摇头,沉声道:“师傅莫要小看了南太维,他的虎牙帮不算什么,但是他统领的暗卫手段歹毒,无孔不入。多少江湖中的硬茬子到了他们手中都顶不过一时半会儿。”

丁易点了点头,鹰扬卫有些类似梅花卫,锦衣卫之流,游走于光明与黑暗之间,虽然一时权柄烜赫,但是能得善终的却没有几人。

“若南太维调查此事,多半会从南舟近日的行程入手,一旦被他找到源头,那么小姑娘只怕也会落入他们眼中。所以如今的根结是谁要买凶,暗中谋害这姑娘。”

他思虑一番,开口道:“你们是哪家府上的,又是谁要谋害你家小姐。”

田伯光实在有些跟不上丁易的思路,他无奈道:“我家老爷丁得胜,乃尹州掌兵使,掌管一州兵事,权势滔天。

丁家世居尹州,乃是当地大族。

丁如小姐是当年老爷外出游历之时遗留在外的血脉。如今老爷老来思女,得到小姐的消息之后便马上派我等将小姐迎归回府。”

他犹豫了一番之后,道:“我家二夫人善妒,见老爷对她女儿不闻不问,却大张旗鼓地去找一个私生女,心中不满,便托刘管家接下这趟差事,暗中联系南舟,想要败坏丁如小姐的名节。。。。。。”

丁易冷笑一声:“果然是祸起萧墙,看来你家二夫人的来历也不简单,敢背着你家老爷。。。。。。”

他猛然一顿,脑海中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那二夫人的嘴脸清晰的出现在这些片段之中,一股强烈的怨念也随之升起。

“是了,丁家家主,尹州掌兵使,原来丁易便是出自这个丁家。”

他将这些断断续续的片段给连接起来,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二夫人之狠辣,之肆无忌惮,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难怪之前一直没有丝毫关于丁易以往的记忆片段,一提到丁家二夫人便有如此剧烈反应。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丁家旁系公子沦落为仆役不如的落魄子弟,直至成为囚徒押解幽州,这一切都是二夫人在暗中使力的结果。不过这二夫人为何要害丁易这个普通的旁系公子?”

丁易暗道:“无论是为了你的怨念,还是为了这姑娘的安危,都得把这二夫人给铲除掉。”

“师傅?”田伯光见丁易又走神了,小心地叫了一声。

丁易回过神来,道:“这二夫人是什么来历?”

田伯光有些疑惑,“二夫人来历有些神秘,是老爷游历归来之时带回丁府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听人提起过她的娘家之人。

不过,丁府的那位老太君对二夫人极为袒护,无论她做了什么事,都不会责罚于她。

渐渐的府中下人见风使舵,个个开始巴结二夫人。”

“丁如,南舟,虎牙帮,南太维,鹰扬卫,还有神秘的二夫人。”丁易理清了其中的联系,心下有了决定。

“你帮我准备些东西,然后按原先安排的路程,送丁如小姐一路回丁家。至于南太维那边,你不必担心。”

。。。。。。

丁易头戴斗笠,身披黑袍,背后斜插着一把长剑,手提黑色包裹,趁着夜色,沿着废弃的官道向长山府而去。

他没有告诉丁如任何事情,这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黑夜如墨,凉风习习,丁易运起腾挪之术,体内银色内气不断运转,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陡然跳进官道旁的山林之中。

官道蜿蜒,绕山而行。

若是从山中,辨别方向,直线而行,省下不少行程。

山林中的陡峭险阻,在丁易脚下如履平地,借力用力之下,反而比之平地更是快上几分。

丁易行进速度越来越快,银色内气的运转也随之加速。

不知不觉间,丹田气海之中的炙热之气也变得活跃起来,在周身流动,与银色内气隐隐有些遥相呼应的意味。

丁易只觉得体内有用之不竭的内气,源源不断地支撑着腾挪之术,想停都根本停不下来。

一路之上,丁易遇山过山,遇水涉水,毫不停息。

整整奔跑了一夜,在东方发白之际,丁易总算见到了高耸的青色城墙。

他缓缓停下脚步,平复了一下气息,大步走向城门。

此时天色尚早,城门虽然洞开,却没有多少人进出,便连守门的兵士也不断打着哈欠。

丁易目测了一下城墙的高度,大约有三丈多高,城墙皆是由巨大的青石堆积砌成,每块青石之间的间隙却被封死,整堵城墙便如一体,连一片薄木片都插不进去。

他退后十数丈,深吸一口气,左手提着黑色包裹,右手一抓,背后长剑在手,双眼紧紧盯着城墙之上。

丁易的怪异动作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他们手持长枪,一脸警惕地走了过来。

丁易长啸一声,足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飞射出去。

他脚下在城墙之上借了两次力,便已飞临城墙之顶。

只见他左手一甩,将黑布包裹住的物件扔进了身侧长杆上的方形铁笼之中。

此铁笼乃是官府处决穷凶极恶之徒时用以传首示众所用。

“哐”,那物件一进入铁笼中,笼内机关自然动作,将铁笼紧锁。

丁易一口气将尽之时,左手一把抓在城墙口,借力之下,身体往后一倾,整个人往下飘落。

同时,他手中长剑舞动,在城墙之上留下一道道刻痕。

待丁易飘落地上之时,刻痕上的碎屑随风飘散,在城墙上留下十六个大字。

“虎牙南舟,罪恶滔天。替天行道,以儆效尤。”

守城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直至丁易飘然进城之后,两人方才反应过来,他们抬头望了一眼铁笼中的物件,便看到了一张惊惧的面孔,上面还有硬结的血迹。

“这是虎牙帮二公子南舟的首级!赶紧通知大人,出大事了!”士兵双眼紧紧盯着那具首级,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惧怕。

“南恶魔死了!”

“南阎王被人收了!”

“天见可怜,小囡,你的仇有人替你报了!”

“真是可惜,竟然没死到我的手里!”

。。。。。。

城墙下很快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或是咬牙切齿,或是喜极而泣,或是下跪谢天。

丁易从城中绕了一圈,换了装扮,重新出城之时,看到眼前这一幕,暗暗摇了摇头,连他也没想到,这南舟竟有如此多的仇怨在身。

他见到城中快速赶来的众多捕快,还有被众多帮众簇拥在中间的虎牙帮帮主南太维,默默地收回眼神,整了整头上的儒巾,便如一位游学的学子,背着书篓,慢慢地向着官道走去。

待到无人之地,丁易迅速向着山林方向行进。

一旦进了山林之中,他便知道自己已然成功逃脱。

他运起腾挪之术,在山林之中狂奔而走,路途之上,他将身上的装扮一样一样扔去,或在小溪之间,或在山崖之底,或在猛兽洞中。

行了十数里之后,丁易重新变成了一个和尚。

他恢复相貌之后,便再没出现在官道之上。直至下午时分,终于赶回到了向着长山府行进的车队之中。

丁易暗中向田伯光打了声招呼,趁着众人停车休息的时候,悄悄进入了马车之中。

对于车队而言,他已经在马车之中调息修炼了一下午,便是田伯光,也只是知道丁易离开了一天,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第十六章 元亨,青竹

车队缓缓往长山府而行,昼行夜歇,足足拖了四天时间。

丁易也花了四天时间,方才堪堪掌握了骑术,这也让田伯光找回了些自信。

见到熟悉的青色石墙,丁易拉缰驻马。

铁笼之中的首级早已被人取下,城墙上的剑痕,已然被人修补抹去。城门的门防,也开始戒严,进出城门的行人,马车,货物都要通过搜查。

丁易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着心神不安的田伯光道:“你不用担心南太维,只要按我说的回答,你便能置身事外。记住,你根本就没见过南舟!”

田伯光定下心神,看着前方盘查的士兵,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不安强行压下,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丈深渊。

丁易见状,暗下点头,田伯光此人人品不怎样,但是行事却颇为果决。

他忽然问道:“丁府是不是有一位叫丁易的公子?”

田伯光露出古怪之色,“丁易公子出身旁系,少年时惊才艳艳,小小年纪便修炼出内气,因而颇受丁老太君青睐。

然而一次外出游玩之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但被人废了武功,还被倒打一耙,在牢狱之中足足呆了半年。

后来,还是衙门顾及丁府的脸面,才将他给放了出来。

自此之后,府中的奴仆婢女,都不将他放入眼中,对他欺侮谩骂,百般刁难。

几月前,不知何故,他又将丁家三公子丁临的小指给咬了下来。二夫人和丁老太君同时大怒,直接将他送入大牢,一番拷打之下押解幽州去了。

听说不久前,他在幽州杀了押解的公人,捅了大娄子。

您说,这丁易公子是不是很邪性的很。”

丁易闻言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有趣,真是有趣。”

他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丁易心中的那种屈辱,酸涩,无奈,他都能清晰感受到。

明明一腔热血,心怀侠义,却为人利用,栽赃陷害。

明明知道他的冤屈,却不闻不问,屈打成招。

明明青春年少,大好年华,却枉死野猪林。

若不是现在的丁易莫名其妙出现,谁会在意他,又有谁来给他昭雪。

丁易一番大笑,笑得众人莫名其妙,只见他停下笑声,道:“那你有没有见过这位丁易公子?”

田伯光点头道:“见过几次。”他看了丁易一眼,“说起来倒是与师傅你有几分相像。但是那种气质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他心中一惊,“师傅,不会您老人家和他有什么关系吧?”

丁易点头道:“和他俗世缘分匪浅,既然丁家不能给他公道,那么这个公道,我来给他找回来!”

他翻身下马,道:“你先回丁府,安顿好丁如姑娘,若有什么急事,可以到城中最大的客栈找我。”

他随手提起一根长棍,背负包裹。一幅风尘仆仆之色,赫然便是一位云游天下的苦行僧人。

丁易向田伯光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一路关照,有缘再见!”

田伯光呆呆地看着丁易拿出度碟,顺利过了城门,他转头道:“我这师傅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首领,高僧都这样,一般人理解不了。”

田伯光摇了摇头,驱马上前,报出丁家的名号,很快便通过了城门。

同时,在城门四周游荡的鹰扬卫暗卫,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了南太维手中。

。。。。。。

丁易过了城门,一眼望去,宽广的街道,可容三驾马车奔驰。笔直的青石板大街,一路延伸,与远方披着淡淡云雾的远山相呼应,仿佛没有尽头。

街道两侧,红墙高瓦,商铺酒楼林立,亭台楼阁在古树遮掩下时隐时现,寺院宝塔,宝光四溢。

这副安静的景象与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喧嚣相融合,整一幅清平祥和的画卷。

丁易有些失神,来到这世上不过一个多月,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与清风明月为伍,与蛇虫猛兽相伴。乍然之间体会到这种安详的气氛,让他有种再回首已百年身的感慨。

他轻笑一声,走入人群之中,漫无目的地随着人群涌动,这种感觉,他很喜欢。

街边伙计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喧闹声,甚至泼妇骂街的呱噪,在他耳中都是一种享受。

渐渐地,他跟着人潮向着一个方向涌去,越来越拥挤,连正常通行都成了问题。

丁易起了好奇之心,他发现,往这边挤的,还夹杂着不少江湖人士。有僧,有道,有虬髯大汉,有翩翩公子,有闯荡多年的老江湖,也有初出茅庐的侠少侠女。

他听到人群之中不少人在热议。

“听说此次榜单变更不小,更是由天榜高手亲自做点评,非常具有收藏价值。”

“还有这等事?我听说此次除了天地人三榜,还增加了潜龙,雏凤二榜,专门记录大楚天下崭露头角的少年英才。”

“不只这些,据传还有花国中人筹款出了个花魁榜。”

“依我看最值得关注的还是皇帝年前下诏要求制定的缉赏榜,榜上有名的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辈。”

“别吵了,别吵了,人要出来了!”

丁易抬头看去,眼前五层阁楼之上,悬挂着一块鎏金牌匾,上面印刻着“元亨阁”三个大字。

此时,牌匾下的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员外服的中年胖子。

他满脸堆笑地向四周拱了拱手,“让诸位久候了,此次本阁共会发出九榜,其中天,地,人三榜,记录大楚顶尖高手基本信息,成名绝技,成名战绩。

潜龙,雏凤二榜,由天榜高手推荐,票选而出的少年英才组成。

花魁榜顾名思义,由大楚各地花魁通过姿容相貌,才学技艺等等因素对比而决出。

兵器榜,网罗天下神兵利器。

奇物榜,涵盖世间灵丹妙药,奇珍异宝。”

他伸手向北方恭敬一拜,放声道:“最后一榜,乃是由当今皇帝钦点制作,唤作缉赏榜,专门收集天下间累计悬赏金额最高的绝世凶人。”

他继续道:“九榜单,由元亨阁在大楚各州各府同步发行,每份榜单初始售价纹银百两。十日之后,将会降至十两。

此番等待榜单人数太多,因此,本阁临时决定,今日不买榜单之人,还请移步先行,莫要进阁。”

他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马上有不少人进了那元亨阁之中。

“百两纹银一份榜单,这实在是贵的离谱,还是等十日之后再说吧!”

不少人被高额定价给吓了回去。

“不行,今日一定要买到,哥几个凑点钱,买份花魁榜,晚上的诗会才不会被人压下风头。”

不少人为了声名,咬咬牙走了进去。

丁易对大楚江湖知之甚少,对自身实力定位也是模糊不清,有这等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他大步走进元亨阁中,便有伙计一脸微笑地迎了上来,客气地请他先行押金一百两。

丁易从董超薛霸身上便搜了不少银钱,再加上古刹之中的存银,南舟身上的银票,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近十万两之巨。

他随手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马上有另外的伙计向他介绍了一番阁楼的分布。

丁易将阁楼绕了一圈,发现元亨阁中,不仅仅是出售榜单,便是一些武功秘籍,内气修炼法门也有所贩卖,只是价格让人望而生畏。

他看了一眼阁楼二楼,并不禁止客人上楼,只是上去之人极少。

丁易好奇地踏步而上,便见二楼之中,只有三三两两的江湖人士,围着一个个橱窗观看,每个橱窗之中,都摆放着兵器。

刀枪剑戟,奇门兵刃,飞刀暗器,应有尽有。

丁易一眼便被楼梯口的那柄奇异长剑给吸引住了。

说它奇异,是因为这柄剑如同一根细竹,被人粗糙地削出了剑形,便是那剑鞘,也是用竹子做成,若是将长剑归鞘,便是一根细竹棒。

他看了长剑介绍,此剑乃一代铸剑大师莫非年少之时的作品,取材自山中一株异竹。

此剑坚硬异常,水火不侵,按理说也应该是把名剑。

但是得到此剑之人发现,此剑根本无法注入内气,因而便成了鸡肋。

待莫非大师成名之后,在其巅峰之时,用剩余异竹铸造出了天下有数的名剑,紫金剑。

“此剑的收藏意义大于实际用处,毕竟论坚硬程度,百炼精钢所铸造的长剑便可与之比拟,而价格何止相差数倍。”

橱窗之前,围过几位侠少侠女。

说话之人身着锦袍玉带,手持古朴长剑,一脸淡然地看着竹剑。

“既然李师兄这么说,定然是不会错的,师妹,我们还是看看其他的剑吧。今日李师兄荣登潜龙榜,我们可不要客气,一人选一柄好剑。”

几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李师兄,上了更高的一楼。

丁易看了一眼长剑的标价,足足五万两。

他微微皱眉,按方才那位李师兄所说,百炼精钢剑,便足以堪比这柄竹剑。

“罢了,一眼见到你便心生好感,买东西不就讲究个眼缘么!”

他召唤过二楼伙计,示意将长剑拿出。

伙计眼中神光闪过,赶忙将竹剑拿了出来,“小师傅你真有眼光,此剑可是二楼之中最为珍贵的一件兵器。正值今日本阁发榜,买此剑可送九榜榜单一份。”

伙计当然不会说,这是元亨阁中唯一一件亏本之物。当初收此剑便花了十几万两,原以为能卖个新奇,却不成想,这柄莫大师的失败作品已经名传江湖,莫家后人更是直言,谁使用此剑,莫家便不会给此人铸造任何兵器。

过了这么些年,连竹剑都有了一丝枯萎之势,元亨阁无奈之下,将竹剑请下了三楼,放入二楼最为显眼之处,但仍没有人愿意购买。

伙计可以肯定丁易是位初出茅庐的小和尚,眼浅多金,最容易花钱买经验,哪里还不努力推销此剑。

丁易直接将银票递了过去,伸手接过长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他仿佛能感受到竹剑入手瞬间的微微震动。

“从此,便叫你青竹剑,剑如其名,普通却不失本真!”

第十七章 潜龙

丁易收起青竹剑之间,便有伙计将九份榜单送了过来。

人榜榜单,以牛皮封页,上面辅以漫天星光,显得静谧,神秘。

翻开榜单,扉页之上开宗明义,人榜者,人中之雄,如星光漫天,璀璨炫丽。

习武之人,从修行开始,便努力用各种方法去获得气感。

气感生,可见武之门槛,内气出,扣开武之大门,即入武者之流,是为入流境界。

入流乃习武之始,经由内调外养的各种秘法,不断增强内气,同时生命之本也不断提升,渐渐生出超越常人的能力。

楚太祖钦定,拥有或等同二十年元初内气为三流高手,四十年为二流高手,一甲子即为一流高手境。

一流高手,经内气不断冲击滋养,经络骨骼大异于常人,往往有不可思议的能力,是为人中之雄。

人榜取百名一流高手入榜,传告天下,为万人景仰。

丁易有些疑惑,何为元初内气,又如何去判定一人的内气年限。资质不同,每人一年修行所得的内气量也大有不同,这等判定方法有很大的问题。

仿佛看出了丁易心中的疑惑,有一道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元初内气乃是太祖所创的一门基础内功心法,取自初始之意。是太祖用来衡量天下高手所创,至于内气量,是以当年太子,也就是太宗皇帝的修行速度为基准,推演而来的。

你若想知道自身定位,无论州府或者元亨阁,都可以通过人偶进行测定。

不过,测定出的实力不代表一切,毕竟生死对决之中,内气只是占了很少的一部分。就如这人榜第三,堪堪修行十余年,哪里有一甲子的内气,但是他的综合实力却能冠绝人榜,力压众多武林前辈。”

“原来如此,多谢施主解惑!”

丁易施了一礼,先前的那位李师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前,簇拥在他身边的师弟师妹却不见踪影。

“不用客气,好好对待这柄竹剑,若是你不合适,我会亲自收回。”李师兄看着青竹剑,露出一丝温柔。

丁易淡然一笑,“此剑与我有缘,你收不回去。”

李师兄眼中精光闪过,“你,不错。在下李雨阳。”

“丁易!”

楼上传来呼喊之声,李雨阳无奈道:“我先付钱去了,若是丁兄有空,今夜不妨到春雨楼一聚。”

丁易行了一礼,“定来叨扰。”

他拿出那本潜龙榜,封面古朴暗淡,其上画着层层云雾,隐隐能见到几片硕大的龙鳞。

“潜龙勿用,隐而不显。”

丁易隐隐觉得,这份潜龙榜上之人,会比人榜之人,更加可怕。

他翻开潜龙榜,没有扉页,没有战绩,每一页,一个名字,加上基本信息,其余全是空白。

第一页之上写着,潜龙榜四十九,大衍剑派周唯,年十八,二流境,善使双剑。

“最后一位排名四十九,看来潜龙榜一共四十九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丁易一页页翻看过去,将榜单上的几人记在心中。

“咦,这兰若寺倒是厉害,竟然有三人上了潜龙榜。”

兰若寺这三字对丁易来说,意义非凡,一见之下便多了几分关注。

他一路翻看,忽然停了下来。

“潜龙榜第三,白露宗李雨阳,年十八,二流境,精研剑法。”

丁易心道:“能排潜龙榜第三,难怪看上去底气十足。”

他将榜单翻至最后一页,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潜龙榜第一,饕餮山庄蔡陈珺,年二十,一流境,好美食。铁嘴银牙,饕餮大肚,品尽天下美食。”

潜龙榜第一竟然是一个吃货!不过能在二十岁之时达到一流境,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

“或许,在人榜之中,也有这位!”

丁易将人榜翻遍,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测。

“人榜第三,饕餮真人蔡陈珺。胸中练一口浑然之气,一口气出,飞沙走石,杀人无形。”

丁易看他的一些战绩,每当遇到势均力敌之人,一口气出,便马上摧枯拉朽,强势碾压。

“他这浑然之气倒是神奇,不知道与我这猿啼之法相比如何。”

蔡陈珺作为唯一独上两榜的高手,自然引起丁易的足够重视。

毕竟以二十岁之龄达到许多修行中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只能用妖孽二字形容了。

他换过地榜,见这榜单封页简简单单,如同枯叶,但猛一用力之下只能将之拉长,却不能拉断,可见材质不凡。

其上,画着一轮明月,月下是滔滔江水卷起道道巨浪。

“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

丁易心中震撼,“地榜高手已然是陆地神仙之流,不受内气所限,每一位都是领悟了真意的所在,技几近于道。”

这种超越一流,摸到意之边缘的所在,称之为入品境,掌握一种真意,为三品高手,掌握三种以上真意,为一品高手。

他缓缓翻看地榜,如果说人榜是景仰,那么地榜则需要膜拜。

地榜七十二位高手,七十二页纸张,一页页翻看,一个个人名刻入他的脑海,一份份战绩震撼他的心灵。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名字印入他的眼中。

“地榜三十六,花开和尚,来历不详,年龄不详,疑似二品高手。掌握一种威力强大的佛门武学,身影变幻犹如鬼魅。

争夺‘僧王经’一役大放异彩,在野猪林斩杀十数位二流高手,之后在观棋寺附近以一敌多,接连斩杀原地榜七十二,开山掌周泰,原地榜六十三,鬼王厉战幽。”

丁易目瞪口呆,他只道小和尚神出鬼没,却不想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争夺僧王经?原来九章道经便是僧王经。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有如此多高手争夺,甚至连地榜高手都深陷其中。

还有小和尚如此神秘,连元亨阁都查不出他的出身来历,那我想要找寻便更加困难了。难不成真得到京都皇觉寺找他不成?”

丁易被这信息冲击得有些混乱,连看地榜也变得漫不经心。

“或许可以试试那个方法!!!”他灵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

“咦?最后一页了?”丁易随意看了一眼,顿时睁大了双眼。

“地榜第一,明州掌兵使丁典,年三十五,一品顶尖高手,修习密典明月册。天榜前三位高手点评地榜之时,皆言‘以丁典之能,五年内必入天榜’,是以抉之为地榜第一。”

丁易发现,这地榜之中,即便是小和尚这等不知身份来历之人都有战绩说明,然而丁典这等有朝廷根底的,却没有一丝战绩透露,实在诡异的很。

“这便宜哥哥,看来也不是善与之辈。”

他将地榜合上,陆地神仙般存在的地榜高手,他竟然认识两个,其中一个是他师兄,一个是他兄长。

丁易不由得自嘲一笑,“说起来,以这等背景,换别人身上稳稳当当是衙内的命,花天酒地,惹事生非都不在话下。搁在我身上,不但死了一次,还要被人追杀。”

丁易将地榜收起,打开那天榜,天榜只是用简简单单的纸张刊印,封面之上像是孩童用毛笔随手画了一个圆,歪歪扭扭,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心中疑惑,微微用力一扯书页,马上便被他撕下一角纸片,吓得他赶紧收手。

翻开扉页,除了似细一般的点点颗粒,再无其他内容。

丁易疑惑地翻开第一页,没有姓名,没有文字介绍,只有一道斜痕,似是透纸而入,又似破纸而出,迎面而来,透出丝丝凉气。

他继续翻看下去,三十六张纸页,只有九页是有痕迹的,其余皆是完完全全的白纸。

这九页之中,除了第一页的斜痕还能看出点东西,其他八页,皆是一些怪异的涂鸦,完全不知道画的什么。

“这东西卖一百两纹银,其他人竟然没有意见?”

丁易好奇之下,银色内气运转,眼中银光覆盖,再见那天榜扉页之时,马上有了很大的不同。

呈现在丁易眼中的,是茫茫大漠,无边无际,一眼望去,黄沙无穷无尽,还有那轮占据了半个天空的红日。

丁易伸出双手,想要去触摸那轮红日,眼前景象陡然一变,他看到的,还是那张空白的扉页。

“有意思!”丁易有种直觉,这天榜,或许是由天榜高手亲自制作,元亨阁不过是负责刊印发行。

他继续看向第一页的斜痕。

突兀的,书页中的斜痕已然不见,眼中看到的也是大漠,只是这大漠显得晦涩阴沉,周围遍布着肃杀之气。

陡然间,从远处升起一道粗壮的狼烟,直冲天际。

“大漠孤烟直!”

在丁易脱口而出的瞬间,狼烟化作一道剑光,向着丁易而来,剑光霸道,将阻拦在前面的灰暗天空斩为两半。

眼看着剑光马上便要斩到丁易的眉心之上,丁易忽然听到一道从天际传来的声音,将他唤醒。

丁易回过神来,他手中的几本榜单已然化为碎屑四处纷飞。

青竹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在手,在他身前的橱窗,从中间断成两半,断口平整,似乎便是他手中的青竹剑所致。

第十八章 关你屁事

“小师傅?”

丁易缓缓收回长剑,“方才竟然受天榜剑痕影响,跟着斩出了这一剑。”

他见员外服胖掌柜一脸笑容地站在一旁,马上赔礼道:“抱歉,方才入了神,贵店造成的损失,我会照价赔偿。”

掌柜点头道:“小师傅无恙便好,无恙便好。不过此橱窗乃元亨阁内机关大师所制,用料精贵,一般刀剑斩之无损。因此成本稍贵,一口价两万两。”

丁易嘴角一抽,心中暗骂奸商,脸上却微笑着递过银子。

这一番动静,已然惊动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小和尚方才一剑厉害,犹如天外飞剑,不知剑出何方。”

“方才见他观看天榜,莫非领悟了天榜之上的刻痕不成?”

。。。。。。

丁易见人多嘴杂,不敢多留,重新购买了一份榜单,便直接离去。

胖掌柜重新招呼了一番,许下不少优惠,方才驱散了围观的客人。

“通知主阁,查下小和尚的来历,他似乎真的领悟到了天榜之中某一页,如此悟性,足以上潜龙榜。”

“那这橱窗怎么办?”

胖掌柜脸上肥肉一阵抖动,双眼眯成一条细线,“将柜架拉到厨房当柴火,再通知巷口的老张重新定做一张,这橱窗可精贵的很,比卖兵器赚钱多了。”

丁易出了元亨阁后,长舒了一口气,方才在阁中有些压抑,刻痕给他的压力太大,隐隐让他有种放弃裴剑诀的念头。

“不对。那一剑太过强势,仿佛有了自身的意志,竟然能主导我的身体。这不是我要的剑法,更不是属于我的剑法。

裴剑诀虽不如此剑,却能一式一式注入自己的理解和印记,这才是我能掌控的真正剑法。”

随着念头一生,他心中蓦然一轻,好似挣断了什么束缚一般。

他沿主街而行,很快询问到了长山府最大的客栈。

客栈名叫东来客栈,取“紫气东来”之意。其内,亭台楼阁,假山活泉,应有尽有,整一座江南园林布局。

单单客栈中的“紫气阁”,“东来阁”两座单独庭院,每晚便要纹银千两,绝对是睡在钱上过夜。

丁易暗暗惊咋,他身上全部家当加起来,都睡不了几晚紫气东来阁。

更让他无语的是,两座阁楼已经被人包了一个月,便是想住都住不上。

丁易要了剩下的唯一一间地字上房,百两一夜,也算是单独阁楼,胜在清净。

按小二所说,若不是方才临时有人退房,他根本在此地找不到任何房间。

便是周围差些的客栈,此时都已人满为患,有不少人更是干脆在附近租了民居住下。

“过几天大儒宁浩然要到长山府举办一场品鉴大会,品评天下武功。听说凡是经过宁宗师点评的修行之人,可以轻易突破境界关卡。便是地榜上都有几位大高手对宁宗师持弟子礼。”

丁易用了十两银子从小二口中打探到了客房如此紧张的原因。

“难怪才过了几天,长山府便多了如此多的江湖中人。不过如此,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

南太维恐怕也会头痛,毕竟现在长山府高手不少,嫉恶如仇的更不少,能杀南舟的便更多了。”

丁易想了想,无论疑点再多,南太维只有不傻,就会跟牢丁府这条线,最后肯定会从他身上查起。

“与其等他找上门,不如再给他加点料,混淆视听。”

他拿出缉赏榜,将上面的悬赏凶人一一查看。

丁易很快发现,这缉赏榜是朝廷编纂,因而上面之人虽然皆是凶名赫赫,却不一定是普通人最恨的,相反,一些民间盛赞的侠盗英雄反倒名列其中。

他顿时对缉赏榜失了兴趣,上面的信息有很大水分,不能作为标准。

他随意翻了几页,在合上缉赏榜的瞬间,他在榜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丁易,出身丁家旁系,获罪押解幽州,悍然袭杀董超薛霸两名公人。现悬赏一千两通缉。”

朝廷的区区一千两完全上不了缉赏榜,即便是董家和薛家增加的五万两悬赏,也完全不够看,最重要的是后面备注的一条信息:“疑似花开和尚同伙,知晓僧王经下落。”

丁易咯噔一下,“这下麻烦了!”

疑似两个字最为撩人,即便没影的事情也能生出事端,更何况他虽然没有参与僧王经的争夺,却是实实在在拿到过僧王经。

最重要的是,他的实力比之花开和尚远远不如,最是容易拿捏。

“幽州距此千里之遥,而且我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神秘大山之中,现在花白衣应该还在山林中大张旗鼓地搜索。即便有心人得到信息,也应该往幽州方向而去。

僧王经的麻烦,应该还没走这么快上身。”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现在最重要的是不动如山,专心应付南太维和丁家。”

“不知道田伯光那边怎么样了!”

。。。。。。

虎牙帮,南太维斜躺在虎皮大椅之上,眉头紧皱,仿佛遇到了不解之谜。

“其他人交代了么?”

“大人,都交代了,和田伯光的口供基本吻合。只是当时天色昏暗,场面混乱,那几个丫鬟婆子也不敢确认领头的是不是二公子。”

南太维摇了摇头,“不是舟儿,阎婆子是丁二夫人的心腹,她一路随行,不会说谎,那和尚应该一直跟随着车队,根本没有时间在虎牙冈与长山府之间来回。

现在长山府龙蛇混杂,不知道舟儿得罪了哪路神仙,惹了杀身之祸。

让暗卫继续查!无论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当年林奇给南太维的教训让他毕生难忘,所以但凡遇到大事之时,他便会想到林奇,便会冷静下来慢慢思考,慢慢处理。

“给那和尚送一张拜帖,让他今夜赴宴虎牙帮。敢坏我虎牙帮生意,不能轻饶!”

。。。。。。

丁易再次见到田伯光时,差点没认出来。很难相信,在半天时间内,一个人能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原先精壮干练的大汉,短短时间老了几十岁,变得油尽灯枯。若不是有人搀扶,田伯光几乎不能正常行走。

“师傅,我算熬过去了,不过您可得小心。他们让我来给您送拜帖,邀您今晚赴宴。”

丁易接过那张拜帖,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大字,“敢来否?”

他眼中闪过冷意,轻声道:“八戒,你好好调养,这仇,我会替你报。”

田伯光身体微颤,若不是他心中一直有一股不甘之气撑着,恐怕真熬不过今天,“师傅,我今日算是看明白了。寄人篱下,生死不过是他人说话之间。我给丁家做护卫多年,兢兢业业。结果大事临头了,丁家问也不问便将我交出去,完全置我之生死不顾。”

丁易安慰道:“放心,你先在客栈歇息,待我赴宴回来,再做打算。”他原想以丁家掌兵使的身份,总会要几分脸面,不会将田伯光直接交出。

这也是他放心让田伯光回府的原因之一。

“看来要抓紧了,丁如的处境可不会好。丁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皮啊。”

他拿拜帖出了房门之后,在客栈绕了一圈,而后到府衙之前停留了片刻,便直接到大街之中瞎逛起来。

南太维收到丁易的行踪报告,细细思索了一番,却是不得要领。

“难不成他还要给我备礼不成?

吩咐帮众,埋伏在大门外严阵以待,若是见到这和尚逃出大门,直接将其斩杀!”

他挥手让帮众退下,坐在虎皮大椅上细细打量自己洁白如玉的双手。

他一身武功,有八成在双手之上,自然马虎不得。

“老伙计啊老伙计,外人再可靠,又怎能比的上你!这么久没见血,你是不是等的着急了?别急,很快就会如你所愿。”

随着他的话语声,南太维的双手之上隐隐有一丝玉色的荧光闪过。

其实以南太维的势力,有太多办法可以对付丁易,但是他喜欢用最直接的方法。

这是他血液中隐藏的劫匪天性,如今虽然谨慎而为,但对于他可以掌控的局面,他还是喜欢直接碾压的快感。

夜色降临,虎牙帮外挂满血色灯笼,随风飘曳,灯笼之上,画着猛虎獠牙,将整个虎牙帮映衬得如同巨兽的大嘴,择人而噬。

丁易背负青竹剑,腰间别着青皮葫芦,手中拿着拜帖,也不要人通报,直接进了虎牙帮。

“请!帮主已经恭候多时了!”

丁易看了一眼躬身敬邀之人,浑身上下肌肉紧绷,伸出之手虎口有着厚厚的手茧,绝对不像个管家。

丁易淡然地将请帖放入他手中,往前走去。

整个虎牙帮内,静悄悄的,除了这位管家和已然坐在厅中首位的南太维外,便没有其他人。

南太维微笑道:“小师傅只身赴宴,勇气可佳。”

丁易施施然坐下,淡声道:“帮主有请,在下岂能失礼。还是说南帮主的虎牙帮是龙潭虎穴,不能擅闯?”

“哈哈哈,小师傅说笑了,我南太维闯荡江湖多年,很少遇到像小师傅这么有趣的人。不知小师傅仙乡何处,师承何人,到我长山府又有何贵干。”

丁易脸上露出一丝神秘之色,“不知南帮主有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从来处来,去往去处,做该做之事。”

他见南太维一脸莫名,笑道:“简单说,四个字,关你屁事!”

第十九章 虎口拔牙

南太维默默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小和尚不修佛法,尽修狂气,让老夫教你如何说话。”

他手腕一振,手中酒杯陡然射出。

丁易眼中银光一闪而过,酒杯的轨迹清晰地出现在他眼中。

“如此好的杯子,扔掉可惜了!”丁易伸手一拨,空中酒杯一顿,折然而反。

南太维轻哼一声,手中玉色荧光覆盖,轻轻将酒杯抓了下来。

“嗯?!”南太维脸色一变,酒杯上传来的高温让他的手掌隐隐发烫。

“有几分手段,难怪敢如此猖狂!”南太维往桌上一拍,整个人借助这一拍之力纵身而起,翻越酒桌,直接一掌拍向丁易。

丁易身子岿然不动,右掌伸出,迎了上去。

“呲!”两人双掌之间蓦然冒出一阵青烟,而后传来滋滋声响。

南太维面露痛苦之色,嘴巴一张,内气一泄,整个人马上倒飞出去。

只见他那右掌之上,玉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黑。

“你这内气怎么可能如此炙热?”南太维看着自己的右掌一脸惊恐。

他这一身碎玉内气,修炼深处可化玉色,堪称刀枪不入,便是遇见修为比他高深之人也能仗之过上几十招,没想到一遇丁易的古怪内气,竟然坚持不了几息便已溃败!

“你太弱,不是南太维!”

丁易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望向庭院之中那人。

“南帮主,既然有心相邀,又何必藏头露尾,拉个傀儡出来见我。”

那人叹息一声,缓缓走了过来,看向倒地的‘南太维’,缓声道:“这几年帮中大小事物由暗卫相助,一路顺风顺水,看来你是过的太安逸了。小和尚的武功经验都远不如你,却还是败的这么凄惨。”

他看向丁易:“他从死境之中将我救活之后,他便是南太维,而我只是影子而已。”

丁易脸色凝重,一个多月的经历,让他眼光远非昔比。

面前这人虽没露出任何气势,却让他感到非常压抑,仿佛一不小心便有生命危险。

“南帮主隐身幕后,不沾染任何恩怨,却能享用虎牙帮带来的资源。将来即便鹰扬卫有所变化,也清算不到你。这等心机算计,在下佩服。”

那人淡然一笑,“各取所需罢了。”

他瞥了一眼丁易腰间的青皮葫芦,上面的木塞不知何时已然拔去,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小和尚年纪不大,小手段倒是不少!”

丁易嘿然一笑:“小把戏,入不得帮主法眼。外界盛传虎牙帮内有百般手段让人生不如死,我总得有备而来。”

那人身体一颤,脸色微变:“老夫行走江湖一辈子,见过的奇毒不少,像你这般让人手脚发软提不起劲的倒是见所未见。”

丁易谦虚道:“乡下的一点微末伎俩,用来防身而已。”

那人叹息一声,“你将解药留下,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丁易点头道:“可以。只要用醋熏半个时辰,奇毒自解。”

“好!小师傅请回吧!”

“告辞!”

二人一脸微笑,仿佛朋友之间饭后道别。

丁易转身走出一丈之远,那人脸色一变,吐出一口浊气,身体飘然而动,一掌静悄悄地拍向丁易后心。

丁易霍然转身,背后长剑已然出鞘。

“射马式!”

丁易不敢藏拙,全力运转气海丹田与檀中丹田两处内气,赤红与银色内气同出一法,同时运转之下,在体内隔空震荡,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变化。

原先只能流于青竹剑表面的两种内气,在奇异变化之下,融合成一股强大的内气,注入剑内。

“嗡!”剑掌相隔一指,便相互僵持,再也进不了丝毫。

两人内气隔空相撞,发出一种静谧的声波,以两人为中心震荡开去。

“砰砰砰!”厅堂院落之中的火烛在冲击之下尽皆爆裂开来。

整个虎牙帮内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唯有剑掌之间,流转着丝丝电花和莹莹蓝光。

丁易的内气震荡得越来越快,那种震荡之势,由内而外,传递到长剑之上。

“嗤”,青竹剑上陡然升起一道道电光,随着震动不断堆积,愈来愈多,电光带来的阵阵紫色光芒,照亮了两人的面颊。

那人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怒之色,这股堆积起来的能量极不稳定,若是炸裂开来,他也不敢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他见丁易一脸坚毅,毫无收手之势,心中一紧,猛然收回手掌,身体倒飞出去,顺势倒下。

青竹剑上的电光失去了蓝光压制,仿佛脱缰野马,化为一道紫光奔腾而出,将整个大厅洞穿出手臂般粗细的大洞,洞内不断冒着丝丝青烟。

“咳咳!”那人慢慢站起身来,看着站立不动的丁易,沉声道:“此次虎牙帮认栽,绝不再插手丁府之事。”

丁易收回长剑,沙哑道:“记住你说过的话,下次,绝不留手!”

他一步步走出虎牙帮大门。

只见大门外,横七竖八地躺着虎牙帮的帮众,却是被那声波给震晕了过去。

丁易停下脚步,躬身在这些帮众身上搜索了一番,取了不少物件,方才缓缓离去。

那人静静地看着丁易任意施为,直到丁易的身影消失在街头,方才按捺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

“大哥,你怎样了!”屋内的“南太维”挣扎着走出厅堂。

“死不了!这死和尚太过邪门,他的内气最多不过三流境,但却源源不断,内气之中还有雷光相随。

我的碎玉功虽不惧他的内气,但对雷光却是毫无抵抗之力。”

“南太维”道:“在江湖中,雷法是太清剑派的独门功法,纯正的道家功夫,他一个和尚怎么会这等功法。”

那人摇了摇头:“和太清派雷法堂堂正正不同,他的雷法不断变化,捉摸不透。

总之,以后不要再惹此人,我虽不惧他,但是万一惹出他的师门长辈,那便难以善了了。”

“那丁府的事?”

“将此事全数相告,事情做到这份上,丁府也不好迁怒。毕竟,我们已经搭进去一个义子了。

一切,等荒儿随他老师到了长山府,再从长计议!”

“南太维”点头应是。

丁易出了虎牙帮,整个人觉得轻飘飘的,一脚高,一脚低,根本控制不住力道。

方才一番交战,丁易觉得内气相互震荡,连绵不绝,竟然支撑住了射马式的运气法门。

“青竹剑果然不是凡品!寻常内气不能注入,但是两道内气融合而成的雷气,便能毫无阻碍地通过!”

他想起炙热内气和银色内气的融合,不但威势增加不少,而且有种相生相济的效应。

“九章道经的神秘之处看来还有很多,同出一门的两种呼吸法必然有相通之处。

而且,郑泾阴阳二气的猜测竟然真的可以实现!”

丁易走出大街,绕入小巷之中,停下身道:“李施主,已经出虎牙帮范围了,可以出来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屋顶之上一跃而下,来人头戴斗笠,身着黑袍,背负长剑,正是丁易当初的那身打扮。

那人将斗笠摘下,赫然便是白露宗李雨阳。

李雨阳讶然道:“我自认隐匿之术还算了得,你竟然能够发现。”

丁易哈哈一笑,“猜的,每次都能猜中。你若是在了,听到我的话,以为我发现了你,自然就没有继续躲藏的必要。你若是不在,我说了反正你也听不到,最多浪费点口水。”

李雨阳一脸无语,指着丁易半天说不出话。

丁易宣了声佛号,“李施主,此次多谢你慷慨相助,否则我还真不敢闯虎牙帮。”

李雨阳摇了摇头,“说好要请你赴宴,便一定要请到你,怎能让别人截胡了去。”

他盯着丁易腰间的青皮葫芦,道:“我对葫芦里的东西倒是很感兴趣,竟能压制南太维如此之久,害得他仓促之间出手偷袭,一身实力最多发挥了七八成。”

丁易将葫芦解下扔了过去,“堂堂潜龙榜第三,竟然会对这种旁门左道感兴趣,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李雨阳拔开木塞,嗅了嗅,除了酒味,再无其他味道。

丁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揶揄道:“这可是乡下的独门秘法,你想拿到手,总得拿出点东西来交换吧。”

“真怀疑你是不是假和尚,佛门的戒律一样不守,坑蒙拐骗倒是样样精通。”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古卷,“这是刚从元亨阁购买的一套控劲法门,本来准备送与我师妹当生辰礼物,你要就先拿去。”

丁易嘿然一笑,也从怀中掏出一卷古卷,“这是秘传之法,给你之后可要用于正处。”

二人互相交换古卷,同时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一卷普通的内气摄物之法,换了这等秘方,值了。”

“一个百度词条能换一本功法,值了。”

二人换到古卷,同时打开翻看。

丁易将古卷内容细细查看了一番,心中一阵狂喜,“这简直就是擒龙功!隔空取物,练到巧妙处可以隔空伤人,真是划算!”

他按照古卷上记载的法门,内气运转,伸手成爪,向着地上凌空一抓,一块拳头大的石块便到了他的手中。

“好武功!”丁易忍不住大叫一声。

李雨阳心虚之下,直接一跃而起,传声道:“半个时辰后,春雨楼不见不散。”

“真是实在人!”丁易将古卷收起,舒了一口气。

第二十章 擒龙控鹤,六合求生

虎牙帮之局已破。

丁家之局却绝非虎牙帮能比!

丁易意识到,未见到九榜之前,他将丁家想的太过简单。

“丁家可以无视丁典这位地榜高手,说明丁家有足够的底气可以应付丁典。”

丁易回到东来客栈之时,心中闪过数个念头,细细将田伯光询问了一番,却没能找到丝毫有用的线索。

“按照田伯光所言,丁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州府世家。府中武功最高的便是家主丁得胜。”

他细细回忆丁易以往的记忆,除了对二夫人的仇恨厌恶之外,并没有其他隐秘之处。

“静观其变,看丁得胜如何安排丁如,再做打算。”

他将田伯光安置妥当,到州府衙门之前绕了一圈,先前留着的印记还在,没有丝毫变化,他疑惑地摇了摇头。

“还是先去春雨楼一趟,看看能否打听到小和尚的下落。”

丁易行走在黑夜的大街之上,几乎一眼便能分辨出春雨楼在哪个方向。

当整座城市几乎都陷入黑暗之时,那映照半空的炫丽灯彩,无疑是最好的指路明灯。

丁易施展腾挪之术,在屋檐上飞驰。

飞檐走壁,感受夜风从指尖吹过,城市在脚下后退,一种淡淡的感动在他心头升起。

“风既相随,无物不顺。随风,不拘泥于裴剑诀!”

他登上长山府最高的寺院宝塔之顶,顿时心旷神怡,对腾挪之术有了更深的领悟。

“列子凭虚御风,善假于物。若我的腾挪之术能够融入风中,便能有更多的变化!”

他往远处眺望,一眼便见到了写着春雨楼三个大字的巨大灯笼,悬挂于高处。

“临江傍水,好地方!”

丁易一跃而下,感受风的流动,在空中飘荡甚远,所费银色内气却是寥寥无几。

“阁下好俊的轻功!”

他飘落在春雨楼之前,有一人同时落下。

白衣白袍,白鞋白袜,再加上手中的白色纸扇,当真是身白如雪。

“是你!许如林!”丁易没想到在长山府还能遇到此人。

他心中疑惑,在古刹之时,许如林落荒而逃,可如今看他的身手,并非寻常之辈。

“原来是小师傅,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见小师傅风采更胜往昔,我也便放心了。”许如林将手中折扇一甩,露出淡淡的微笑,一眼望去便有种玉树临风之感。

丁易对他的造型自动忽略,他在意的是花白衣,若是花白衣也到了长山府,他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许公子,不知你可知道花白衣姑娘现在身处何处?”

许如林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白衣姑娘因为她的白雕被杀,一气之下进了山林深处,怕是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丁易心下一松,道:“那便好,白衣姑娘人长的漂亮,就是脾气差了点,要不然配许公子那是极好的。不过我相信以许公子之力,让她乖乖在家相夫教子的。”

丁易见许如林神神秘秘,但对他没有什么恶意,也便乐得装傻,应付一番。

许如林双眼一亮,如同遇到知己一般,“小师傅真是有道高僧,一说便说中本公子心事。若真能成事,喜酒算上小师傅一份。”

许如林在春雨楼前等候一番,便等到了书院同学,一同进了楼中。

丁易暗道:“花白衣进了山林,若是碰到那些凶兽,一时半会出不来,倒也少了一个大麻烦。”

丁易进了春雨楼中,便见李雨阳已然等候多时。

他随李雨阳上了二楼。

“呆会若有人找你麻烦,无需忍让,不用留手,该打便打,该杀便杀。”

丁易点了点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一把推开雅间大门,丁易发现里面除了在元亨阁见到的李雨阳众师兄妹外,还有不少其他人。

小小雅间,显然无法容下这么多人就坐。

“哟,李兄到了,我们几位不请自来,还望李兄不要见怪。

人多位少,等下还有几位长辈要来,就委屈李兄的几位师弟师妹站着了。”

他口中说着见怪,却是一脸轻佻,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

“灵宗赵白石。”李雨阳一指说话之人,算是给丁易介绍。

他自己直接走到主位之上,悠然入座。

丁易见那群师弟师妹一脸愤怒,却不敢在空位上入坐,心中暗自摇头。

他寻了个不错的空位,直接坐了下去。

赵白石一脸戏谑地看着丁易旁边之人,“小丁,你丁家的位置就这么让出去了?”

那小丁轻哼一声,“小畜生滚开!”

丁易掏了掏耳朵,“小畜生骂谁。”

“小畜生骂你!”

丁易轻轻一笑,这等语言陷阱虽然俗套,却是简单直接,若是没有防备,直接便入了坑。

“小畜生真乖,自己滚吧。”

“找死!”小丁并起剑指,直插丁易双眼。

“擒龙手!”丁易伸手虚抓,后发先至,直接将小丁给虚抓过来。

“控鹤!”他内气运行方向逆转,一股反弹之力将小丁给甩飞出去,落在赵白石身后,晕死过去。

“一抓一放之间,威力非但没有抵消,反而增强了数倍!”丁易心中暗暗惊讶,方才他也是想到了擒龙控鹤这门在乔大大手中威力无穷的武功,方才起了尝试的念头,没想到真能成功。

“若是劲力如同潮汐一般,一波叠一波,那威力岂不是更强!”丁易有了猜想,盯向赵白石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

“敢挑拨离间,先让你滚一边再说!!”丁易朝着赵白石虚空一抓,第二波内气迎接而上,接着是第三波,到达第四波之时,内气忽然一顿。

丁易知道三波内气已然是他现在的极限,第四波叠加不上,也不再强求。

三道擒龙劲力叠加一处,摄取之力大的吓人。

赵白石感觉到一股吸取之力时,脸上露出不屑,使出一招千斤坠,双脚牢牢扣在地板之上。

当第二道第三道劲力叠加,摄取之力瞬间强了十数倍,赵白石只感觉在这股摄入之力下,浑身气血涌动,哪里还能承受的住?

众人只见丁易伸手一抓,赵白石便被他隔空摄入手中,不由得骇然。

“控鹤!”丁易劲力一催,两道控鹤叠加之下,便直接将赵白石振的口吐鲜血,弹飞出去。

“真不经打!”丁易端坐不动,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雅间之内一阵寂静。

李雨阳眼中露出一丝凝重,开口道:“你该不会是刚从古卷上学的吧?”

丁易应道:“李施主真是个实在人,将这等功法倾囊相授,在下实在佩服的紧。”

“据我所知,摄物之法最多能摄死物,便是入流境,都能轻易抵抗这股摄取之力。”

丁易一愣,原来古卷功法是用来摄物的,却硬生生被他练成了现在这等功效,他正色道:“我曾听一位高人说过,没有鸡肋的武功,只有不会运用武功的人。即便是再普通的武学,到了有些人手中,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雅间之内,其余几人尽皆露出沉思之色。

“好个化腐朽为神奇!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出手对付丁家之人。”

雅间大门砰然化为粉碎。

一位绝美的宫装少妇出现在雅间之内,若不是眉间戾气,这妇人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拜见丁夫人!”除了李雨阳和丁易外,其他人见到这美妇,尽皆躬身行礼。

丁易静静地看着这美妇,身子不住颤抖,他将双手藏于桌下,死死抓住桌子,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

此人,便是出现在丁易无数记忆碎片中的阴毒之人,丁二夫人!

丁夫人一进雅间便震慑全场,便是李雨阳,也在丁夫人的气势之下微微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是你,在此大放阙词?”丁夫人凤眼一瞪,仿佛一道流光直接射出,穿入丁易心脏之中。

丁易心脏猛然一痛,不由得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哦?倒有几分本事,敢直视本宫目光。”

她伸手一挥,马上有下人搬来金座,服侍她坐下。

丁易脸色微沉,他没想到丁夫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只是一个眼神便能让他受创。

“你这和尚,与本宫讨厌之人倒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你的目光比他更讨厌!”她伸手一指,“将他眼珠给本宫挖出来,本宫看着他的双眼便厌烦。”

她身旁的老婆子狞笑一声,身体微动,悠然到了丁易身边,她如同小丁一般,双指并为剑指,直接掏向丁易双眼。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

丁易青竹剑出鞘,两个丹田之中内气疯狂转动,注入到青竹剑之中。

只见道道闪电聚集在丁易周身,伴随着风雷之声,犹如天神下凡。

那婆子剑指切进闪电之中,脸色陡然一变,收回剑指之时,指尖已然被剑光切掉一截。

“雷法!有意思!不用留手!”

那婆子领命,手中多了两个金玉药锤。

如同玩物般的小小药锤,到了婆子手中,却成了致命之物。

她每一锤锤出,丁易的周身电光便要一阵摇晃,仿佛马上便支撑不住一般。

“六合式,虽身处千军万马包围之中,但却丝毫没有气馁。如有一丝机会,便是希望!”

丁易心中生起一丝明悟,此式,求生!

第二一章 附心

电光闪耀,药锤轰鸣。

丁夫人脸上露出一丝愠色:“十息之内拿下,否则自己回去领罚!”

那婆子狂喝一声,药锤化为巨影,一锤砸下。

丁易借助巨锤之力,脚下猛然用力。

已被电光侵蚀得七七八八的二楼地板霍然贯通。

“走!”丁易借势陡然下落至一楼,周身电光在这强力的一锤之下业已消融殆尽,露出青竹剑的本来样貌。

一时间,楼下传来惊喝怒骂声和碗碟打翻的声响。

丁易无暇他顾,觑准临江窗户,直跃而出,跳入大江之中。

“哪里走!”婆子一声怒喝,直随而下,跃入江中。

丁夫人淡笑一声:“碍眼的走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李雨阳暗怒,此次本是留给年轻一辈的机会,各凭手段争夺,不成想丁家如此不要脸皮,直接由二夫人出面争夺。

“可惜害了和尚。。。”

丁易一入江中,便觉得胸口一闷,一阵头晕之感袭来。

方才心脏被丁夫人所伤,又强撑内气与那婆子全力相斗,最后那一锤更是将他内气打散。

如今一旦停将下来,两道内气蛰伏回丹田之中,呼之不动。

没有银色内气相护,心脏之中的伤痛也变得愈加强烈。

在这电火石花之间,丁易强忍住痛意,手脚并用,往江底沉去。

只听“噗通”一声,那婆子跳入水中,借住岸上灯光,只看到江面水波粼粼,哪里有丁易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一拍,腾升而起,向着对岸而去。

丁易听到声响,稳住身形,不敢动弹丝毫。待听到声音渐渐远去,方敢将双手攀附在堤岸之上,慢慢露出口鼻换气。

不知过了多久,丁易一直躲在江中,沉沉浮浮,不敢上岸。

直到他快要昏睡过去之时,陡然听到一阵破浪之声,却见一艘红色画舫慢慢停靠在岸边。

“吴老爷,下次再来啊!”

“王大人,慢走啊~”

一阵莺莺燕燕传入丁易耳中,却是一群做皮肉生意的小娘。

“该死,丁家这老虔婆是要赶尽杀绝!”

丁易狠狠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而后慢慢地吸附在画舫下面。

他方才稳住身形,便听到了画舫上呵斥声,尖叫声。

却是丁家动用了府衙的力量,全力搜捕丁易。

“搜,给我将江上的画舫一条条搜过去。有掌兵使大人撑腰,你们谁都不用怕!”

衙役捕快们平时哪里有闲钱能上得了这种画舫,此次捞到机会,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顺手牵羊。。

一群小娘急得泪水直流,这些家当可是她们自己一件件攒钱置办的,如今一朝被人顺了去,真是苦口难言。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画舫恢复了平静。

“姐妹们,不用伤心,人没事就好。将画舫收拾下,我们沿江而下,这长山府是不能呆了。

最近江湖中人齐聚长山府,虽然多了不少生意,却也容易惹上是非。”

丁易攀附在船底,随船到了江中心,方才觑准机会,用最后一丝力气翻上了船尾。

他躺在船上,调息了良久,方才恢复了一些气力。

丁易盘膝而坐,抬头望了一眼,被乌云遮了一晚的明月,渐渐露出脸来,不由得暗道一声侥幸。

他沉下心神,很快进入到呼吸法的修炼之中。

月光洒落,披在丁易身上,银色光球,投入丁易嘴中,一一滑落。

“小雪姐姐,今晚的月光好像特别明亮诶!”

有一位小娘探出窗外,发出惊叹之声。

“咦,船上有人!”小娘一阵惊呼。其他人闻言之下围了上来。

“是一个小和尚!”那位小雪姐姐眼中露出一丝凝重,她混迹风月场多年,见惯了江湖中人,对江湖中事多少有些了解。

她见丁易身上月光笼罩,仿佛圣光护体,吞食月之精华,一幅有道高僧模样,不由心生崇敬。

“咕呱,咕呱”丁易五脏六腑蠕动,他的眉头却紧皱着。

心脏的伤,在呼吸法的蠕动之下却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这是怎么回事!”以往极为神奇的银色内气此次不知为何却失去了效用。

通过光球转化而来的内气虽然在不断弥补着心脏的伤害,但弥补的速度却是远远比不上蠕动所造成的开裂速度。

一刻钟过去,丁易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翻到在地。

“这下麻烦了!丁夫人这个老虔婆着实厉害,只一个眼神便能让我受到如此伤害。而且这伤,连银色内气都无法解决!”

一群小娘见丁易突然倒地,发出一阵惊呼,急急忙忙赶了出来。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丁易抬回画舫内。

“小雪姐姐,该怎么办?”

那小雪往丁易手腕上一搭脉象,摇头道:“这位小师傅伤了心脉,寻常的药怕是无用。”

她犹豫了一番,咬牙道:“将我首饰盒拿来。”

丁易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但却提不起一丝气力,身体也动弹不了丝毫,只能任由她们施为。

首饰盒古朴大方,没有什么花式,看上去便与乡下姑娘使用的也没什么两样。

那小雪取下发簪,插入盒底之中,稍稍用力一起。只听咔嚓一声,从盒底掉落一个四方的小盒子。

“希望还有用!”小雪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拧了几圈,陡然从里面弹出一个圆托,上面放着一颗干瘪丑陋的泥丸。

小雪见到泥丸,瞬间舒了口气。

“小雪姐,这东西能吃么?”

泥丸的卖相实在太差,说他是药丸还真算是抬举了。

小雪看着泥丸,眼中闪过骄傲的光芒。

“根据家谱记载,家祖乃是享誉天下的大丹师,一颗丹药保人性命,一颗丹药断人生死。在修行界也算是赫赫有名。”

其他小娘忍俊不禁,“小雪姐又拿传说来说话了。”

小雪叹息一声,将泥丸放入丁易嘴中。

丁易只感觉药丸入口之下一阵酸涩,仿佛是脚臭味,又仿佛是尿骚味,种种奇怪的味道挑战着他的极限。

只是他如今连吞咽都有些困难,只能就着小雪灌进的凉水将药丸带进了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丁易渐渐支撑不住,陷入了沉睡之中。

那群小娘大眼瞪小眼,看到丁易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也便对小雪的祖传药丸失去了信心。

“看来明天得靠岸给他找个大夫看看,否则恐怕熬不过去。”

她们将丁易安置在床榻之上,便各自歇息去了。

唯有小雪姐,对自家的药丸抱有极大的自信,守在丁易床前,熬了个把时辰,终于忍受不住困意沉睡过去。

丁易在沉睡之中,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颗种子,随风飘荡。

后来,种子落在贫瘠的悬崖间隙中,没有肥沃的土壤,没有足够的水源,让丁易很是着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雷鸣声将种子惊醒,在春雨的滋润下,种子坚强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伴随着无数的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小树苗努力挣扎着,一点点长大。

后来,小树苗开花了,引来了蜜蜂,小树苗结果了,引来了鸟雀。

终于,小树苗不再孤单,悬崖也不再贫瘠,小树苗也不再是小树苗,而成了一颗参天大树,庇佑着无数花草鸟雀,在他身上繁衍生息。

忽然有一个春天,又是一道响彻天际的春雷,劈在大树身上,同时也是劈在丁易心底。

他猛地打了个机灵,从浑浑噩噩中苏醒过来。

“我是丁易,不是大树!”丁易突然间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布置精致的大床上,鼻尖隐隐有好闻的幽香传来。

他侧过头,发现一位姑娘趴睡在床头,小嘴微张,正轻轻打着鼾。

“想必这位就是小雪姑娘吧,没想到她的丹药还真有效果。”

丁易轻轻起身。此时,他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生机,比之任何时候都有精神。

他将心神沉入丹田之中,两处的内气无比充盈,隐隐有种澎湃之势。

丁易运转内气,使出一招擒龙功,轻轻将小雪姑娘放于床上。

“嗯?!”他在运行内气之时,感觉心口一痛,心脏处的伤口突然裂开,却又在一股奇异的力量之下重新融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隐藏在我心脏之中,源源不断的产生伤害。”

他从怀中将一些银票拿了出来,虽然昨晚浸水坏了不少,但剩下的几张,也足够画舫上这群小娘重新置办物品了。

丁易走出画舫,目测了一下堤岸的距离,他深吸一口气,腾挪术施展开来,乘着清晨之风,在水面上轻点几下,便到了岸边。

“呼!”丁易弯下腰,过了十几息,心脏的伤口又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给融合了。

“莫非是那颗丹药的力量?现在还是得想办法先将心脏内的这东西搞清楚。”

他直起身来,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画舫一夜的漂流,已然出了长山府,进入到了一片陌生的荒野之中。

丁易朝着上游长山府方向疾行,体内的伤口在不断裂开融合,让他承受着极度的痛苦。

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山庙,杂草丛生,房屋半塌,唯有那座不知名佛像所在的一间尚存完整。

丁易钻进山庙之中,盘膝而坐,心中不断呼唤着曾经出现在灰色空间中的那道水幕。

这也是他如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第二二章 厉害了,大神

“前辈?仙人?妖圣?佛祖?大神?”

丁易将各种名称叫了个遍,终于,他眼中情景一变,回到了那处奇异空间之中。

不断震荡的脚底水波,四周无尽的灰色空间。

还有。。。

丁易蓦然发现,在这空间之中,多了一棵参天大树,与他梦中所见的那颗,如出一辙!

“不成先天,终成蝼蚁!”

一道浑厚的机械的声音从天际传出。

丁易抬头一看,便见灰色天空中显现出一只黑色的竖眼,中间,有一道细窄的缝隙,内中丝丝电弧闪耀。

“咦?莫非这是吸收了雷珠之后的变化?”丁易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如何成就先天!”他对着竖眼喊道。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丁易翻了翻白眼,继续道:“那可否告知,我之心脏内为何物,要如何驱除。”

“那本是你的机缘,若是熬过了,你便有一丝机会能够领悟。可惜,你又吃了奇怪的东西,不但失了机缘,还将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丁易恨不得将空中竖眼戳爆,对别人打禅机,很爽。

被别人打禅机,会觉得自己是傻子。

“大神,从第一次您出现指点,我便知道您的学识如同漫天星辰,不可计量,你的气度堪比诸天万界,包容万象。您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蕴含至理。您言出法随,每一句话都深藏大道。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丁易紧紧盯着竖眼,发现这番话说下来,竖眼中间的缝隙明显撑开了些许,便是中间的电弧也是更加活跃了。

他继续道:“如我这等凡尘之人,怎可轻易理解您说的话?因而,拜请大神详细解说一番,否则以我之浅薄,根本无法抓住重点。”

“嗯!本座经历了多少岁月,碰到的天才不知凡几,论天赋你排不上,但论见识,你绝对能排第一,这么快便能看出本座的不凡。”

浑厚的声音竟然有了一丝感情波动。

“你既如此识相,我便给你细细解释。

留于你心中的,乃一缕冰之意境,意境虽弱,却不能轻易驱除。

而今于你来说,有两个方法。

其一便是熬,从痛苦源头去捕足那缕意境,而后化为己有,并以此为种,逆向领悟这道意境。

此法全看个人筋骨、意志,两者缺一不可。

然而此法领悟的意境,以他人之意为基础,永远无法超越那道初始意境。

其二便是悟,在此期间自我悟出一道意境,而后直接将这缕残留意境搅碎吞噬,强大自身。

此法简单直接,不留后患。

然而此法全看个人悟性、机缘,缺一不可。”

丁易暗惊,“没想到这老虔婆是领悟了意境的入品境高手,看她举手投足间便能用意境伤人,恐怕还是二品甚至一品高手。”

浑厚声音继续道:“第一种方法,你是无法使用了。

你所吞服的奇怪丹药,名为回春丹,可以消耗寿数无限转化为生机,直至寿终而亡。

因此,你无法通过痛苦去追寻根源。

不过无妨,本座亦不会推荐你用此法,毕竟冰之意境不过是水之意境的衍生而已,无甚前途。”

丁易有些无语,他现在不过是三流境而已,哪有什么底气选择意境。

“第二种方法,凭你现在的无限生机,倒是可以尝试再入乾元珠中寻求机缘。

不过,一旦你入乾元珠,便会加速寿数消耗,即便领悟了意境,怕也剩不了几年寿命。”

丁易心思流转,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意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恭维道:“对于他人而言,这两种方法已是极限,但对于您这等洞知万物的伟大存在,解决这缕意境的方法何止万千。”

竖眼在不断放大收缩,仿佛是在得意的笑,“虽有些夸大,但方法还是极多的。

你如今太过弱小,我便用最温和的手段,将那缕意境给封住。待你领悟自身意境的那天,便可将这缕意境给吸收。”

丁易心中暗喜,这大神手段不少,耳根子软,喜欢听人奉承。

“说几句好话不过是多费点口水,得到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

他清声道:“大神出马,自然非同凡响。请问大神,若以后再遇到意境高手,该如何处置才好。”

空中沉默半晌,方才缓声道:“踏上修行之路,便是有进无退。遇到困难险阻之时,更需斗智斗勇。投机取巧可以避得了一时险阻,却不是长久之策,否则失了勇猛精进之心,终究走不了长远。”

丁易心中一震,他数次争斗,无不以强胜弱,强势碾压。

唯与南太维相争,以弱斗强,便是步步为营,用盘外招先行扳回差距。

此次一遇丁夫人,便全无抵抗之力,若不是凑巧吞服回春丹,恐怕如今已然魂归故里了。

“大神之言,振聋发聩,晚辈受教!”

丁易正色道:“大神曾说,若我突破境界,便带我入乾元珠一次。前次见前辈之时,我只是普通之人,如今内气运转全身,不知算不算突破境界。”

浑厚声音道:“习得内气,不过是两个境界间第一道台阶罢了,简单点说便是小境界。本座所说的境界,乃是大境界,从凡人完成第一次生命跃迁,到达先天之境。

罢了,罢了,难得今天心情不错,便免费送你进梦境一次。”

丁易一脸兴奋,正准备结印记时。那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

“莫急,此处结印无用。本座事先告知于你,此次梦境由本座主导,你驱除杂念,守住本心,跟随本座指引即可。”

丁易眼前情景变幻,已然重新回到山庙之中。

蓦地,一股暖流涌进他的心脏,让他觉得心头一轻,好似什么东西被剥离开去。

丁易内气涌动,屈爪一抓,远处一朵野花被他吸抓过来。

心脏,跳动如旧,没有丝毫异样。

“小子,结印!本座引你入的梦境,乃大楚真实历史,当年太祖皇帝鼎定天下的最后一战。好好感受,对你大有好处。”

丁易手中结出一个复杂手印,他手掌心的乾元珠印记发出淡淡蓝光,将丁易笼罩其中。

陡然间,丁易脑海中被生生挤进了无数记忆碎片。

碎片化为一幅幅画面,一个个人,一处处地方,不断串接在一起,仿佛他自己的真实经历一般。

“轰”丁易耳中一片轰鸣,双眼睁开,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道观之中,身着八卦袍,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丁易道长,都已准备妥当,赶紧出发吧。”

一个光头大汉大步走了进来,在他肩上,扛着一根狼牙棒式的兵器,整个兵器大腿般粗细,一头有个碗口大的孔洞,发出幽然之光。

丁易站起身来,不动声色,他虽对自身身份经历有所记忆,但对眼前的局面却是一无所知。

“走!”他吐出一个字,看了一眼手中拂尘,再看墙上挂着的长剑,微一犹豫。

在他记忆中,他是普通的道观道士,机缘巧合之下学了一手五雷正法,此次被邀请下山,乃是出手对付邪物。

“五雷分属五脏。五脏之气攒聚,会聚为一,掌握五雷之妙用,为五雷正法。”

丁易虽有修炼法留存记忆中,但是此法,道士本未修炼至精深境界,还需刻画符纂相助。

“战场瞬息万变,可能根本来不及刻画便被人攻到眼前了。”

他将手中拂尘放下,取下长剑,背负身后。

丁易跟随大汉,一路下山,途中,他默默运转内气,好在梦境之中的身体和他自身并无两样。

两处丹田之中的,内气澎湃,源源不断运转周天,让丁易定下心来,打量周遭环境。

“嗯?有东西!”丁易长剑陡然出鞘,便见一只展翅足有两丈余长的五彩大鸟,从半空之中俯身而下,直冲两人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丁易方生出疑惑,脑海中出现一段话,“异兽彩方,以虎豹为食,喜摄人之精气。若有彩方过界,一村之人便会疲软嗜睡,需调养月余方能恢复。”

“孽畜,死!”还不待丁易出手,带路的大汉将肩上狼牙棒瞄准彩方,一声爆喝之下,狼牙棒中喷射出一道赤光,正中彩方腹部。

彩方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在空中挣扎一番,直接砸落进丛林之中。

丁易不由得张了张嘴,呆立半晌。在他的记忆之中,并无此物存在,显然是大汉的特殊兵器。

大汉咧嘴一笑,很满意丁易的反应,“这是军中匠师特地为俺量身打造的兵器,耗费了不少军功,简单实用,远攻近战,皆不惧他人。”

“这特么的就是一门火箭筒啊!”丁易暗暗爆了一句粗口。

“到时候道长有了足够军功,也可以请匠师铸一柄兵器。”

丁易点了点头,一路下山,再无其他意外。

“这道长显然是清修之士,除了对这天下有个模糊的认知,其他都浑浑噩噩的。”

丁易下山之后,便见山下已有十数人等候。

“出发!皇上命我等天黑之前赶到龙门关,协助李将军执行任务。”

这番话只是说给丁易听,其他人都已知晓自己的任务。

丁易翻身上马,默默打量其余几人,除了身扛狼牙棒的大汉之外,还有三位身穿儒袍,腰佩长剑的儒生,两位身着短靠,手戴鹿皮手套,腰跨鹿皮大袋的奇异之士,其余几人皆是黑色劲装,背负各式兵器。

这支奇怪的队伍,沿着山路一路疾行而去。

第二三章 鬼方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做停留,向着龙门关而去。

一路上,丁易发现,天上不时有奇形怪状的生物飞过,地上各种凶兽隐藏在草木之间暗暗窥视,便是水中,看似温顺的鱼儿也能摆尾拍出巨力,将比之强壮不知多少的凶兽拍飞。

“这真是一个奇异的世界,非常有趣。”

丁易斜眼看到一只家猪模样的凶兽争食不过,乘着一阵微风,背上陡然展出半透明的双翼,漂浮于半空之中。

“猪在风口也会飞。。。古人诚不欺我。”

小队在太阳西落之时赶到了龙门关。

丁易抬头望去,这龙门关,坐落在两座悬崖峭壁之间的一道狹口之中,狹口中间,被一块高十数丈的狭长巨石堵住,有人生生在巨石之上切出了一个n型巨洞。

大楚士兵以此为基础,在巨石之上打造了一座天然关口。

“道长,知道为何叫龙门关么?”大汉方能一脸得意的看着丁易。

见丁易摇头,他脸上得意之色更甚,“你看这巨石,凹凸浮起之间,像不像是一只张嘴咆哮的龙头?那是龙眼,龙角,龙须。”

丁易随着方能指点而看,外形轮廓非常勉强,基本靠猜,没有丰富的想象力还真是看不出来。

“别听他瞎扯,这巨石是皇帝命人花了数年时间造就的,这巨门更是皇帝一剑劈斩开来,所以唤作龙门关。”

小队队长,方能之妹方梦,阻止了方能继续胡闹。

“此次行动,一共三十支小队在各关口执行任务,阻拦各路鬼方。

此战以困为主,尽量避免鏖战。”

她示意儒生陈歌上前。

陈歌看向丁易,肃然道:“道长,鬼方此物,孕育自极阴之地,甚为稀少。

它阴险狡诈,善于逃遁,一旦融身夜色之中,无影无形,除了先天修士能够用灵识感知,其他人很难发现。

因而,此次执行任务的兄弟,皆是天生对阴气敏感之辈,再借助军中匠师制作的器物,可以加强感知,提前发现夜色之中的鬼方。

道长的任务,便是在龙门关四周布下雷霆符纂,将鬼方困在龙门关。”

方梦点头道:“鬼方有一种奇异的能力,能够奴役初死之人的魂魄,成为怅鬼。

一旦让此物进入战场,便会成为搅屎棍般的存在,大肆破坏。”

丁易有些沉重,鬼方这种能力在战场上简直是大杀器,若是放了过去,后果不堪设想,他看向方梦道:“一共会有几头鬼方来袭,它们实力如何?”

方梦苦笑道:“一头鬼方便能让我们小队疲于应对,若是再多些。。。。。。”

她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是很明显。

方梦蓦然觉得这一番话有些打击士气,继续道:“鬼方皆为先天境,能力虽强,却修行缓慢。

因此,只要布置妥当,配合默契,将他引进符纂区域困住,便有很大机会将之灭杀。”

丁易看向方梦的目光瞬间变得热切起来,几人一路而行,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如今听方梦言语之间便是斩杀先天,其实力必是不凡。

“若能得到他们几人指点,以后的修行之路也会清晰很多。”

方梦道:“道长,以鬼方的特性,必会在入夜之后过龙门关。

因此,我先送你上关,布置符纂。其他人在城门周围布置,巩固城门,以防意外。”

只见方梦虚空一指,背后长剑陡然出鞘,漂浮在半空之中。

“疾!”细窄长剑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

“上去!”

丁易闻言之下,一跃而上。

“咦?这光芒竟然化为了实质,能托起一个人的重量。”

丁易双脚微微移动,便是出了长剑的范围,只要在光芒之内,便犹如踏上实地。

“起!”

方梦伸手一抬,长剑化为一道流光,瞬间将丁易送到了龙门关上。

长剑回转,几个眨眼之间,方梦脚塌长剑,飘然而下。

丁易心中激动,没想到此次竟然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剑仙,真是不枉此行。

方梦见丁易的神情,笑道:“道长若是对御剑之术感兴趣,此次任务之后,我可将此传授于你。”

丁易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方梦竟然能够将此等秘法轻易传授外人。

“道长莫要多心,修习剑道之人千千万,修炼之法更是不计其数,但是能练成之人却少之又少。多一人修炼,多一人传承,我大楚便多一份力量。”

方梦取出一块令牌,默念几句,便见原先守在关上的数名士兵尽皆移动起来。

走的近了,丁易方才发现,这些士兵面目呆滞,行动僵硬,仿佛人偶一般。

“这是李将军的铜尸傀儡,一丝神念在,便如一位超品高手。”

方梦对着令牌道:“李将军,九五二七小队已到达,现接手龙门关。”

眼前的铜尸傀儡双眼忽然变得灵动起来,缓声道:“善!恰巧有位老朋友要来造访,铜尸我先收回了。”

话音落下,几具铜尸双脚用力一蹬,直接从十数丈高的龙门关弹射出去,落在远处山林中,不多时便失去了踪影。

“李将军神念多分,镇守几处关卡,真乃奇人!”方梦眼中露出崇拜之色,一闪而逝,她对丁易道:“道长,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

丁易摇了摇头,抽出背后长剑,却是一把松纹古剑。

他按照记忆之中的五雷正法,缓缓聚集体内五脏之气。

让他惊异的是,和记忆中的五脏之气不同,他的五脏之内充盈着银色内气,聚集而来的也是银色之气。

“不知道行不行。。。”丁易有些心虚,硬着头皮刻画出一道符纂。

“引!”丁易轻叱一声,一道黑色雷光平地而起,爆出一声巨响,将地面炸出一个坑洞出来。

“阴五雷!”方梦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半途加入的道士,她一直心存疑虑,毕竟丁易的修为在她眼中实在太低,接他下山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丁易见这道黑雷有些奇特,但好歹是雷便行。

方梦道:“道长的阴五雷,乃极具变化之雷法,这样困住鬼方又能多几分希望。”

丁易默然不语,什么阴五雷,阳五雷他根本不知晓,只能三缄其口。

方梦手持长剑,腾空而起,在两边崖壁之上做下上百个记号。

丁易以此为准,在这些地方分别刻画出符纂。

他暗暗将这些位置记下。这些位置看似杂乱无章,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奇异的韵味笼罩其中。

一直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丁易总算完成了符纂的刻画。

他随长剑落到龙门关,便发现龙门关上已然布置了三四个铁锅一般的东西,锅口朝着天空。

丁易有些傻眼,“这不会是雷达吧,利用雷达来增强自身的感应能力。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么有才。”

小队中的其他人得到方梦的消息,知道阴五雷的强悍之处,一个个心情好了不少,对丁易也是热情了几分。

他们从山林中猎取几只野物,架起篝火,边烤边吃,倒也舒畅。

“丁易道长,你的五雷正法虽然不错,但是内气修为实在太低,遇到近战高手,不等你反应,便能直接将你灭杀了。”

丁易见发话的是儒袍陈歌,不由得精神一震,道:“平日里我一人修行,很多问题都是自己琢磨,修行速度便落了下来。”

他将关于内气运转使用方面的问题一一提了出来。

小队中的几人皆是修为高深之辈,便是最差的一位,也是掌握了意境的入品高手。

他们三言两语之间,便让丁易茅塞顿开,各人的修行见解更是让他大开眼界。

陈歌正色道:“世间修炼之法千千万,各有优劣,但归根结底,只有两种法,一是以自身为炉,一是以天地为炉。”

“禁言!”方梦忽然喝叱一声,“境界未到,枉自谈论,只会将自己带入迷茫之中,直至万劫不复。你自己陷入了迷境之中,还要害其他人不成!”

她看向丁易,沉声道:“以你之修为,不要朝三暮四,务必要专精,看透本质,领悟意境。只要意境一成,其他小道皆能触类旁通。”

丁易心下暗暗赞同,和这堆高手一番谈论下来,隐隐有了一个大概的修行方向,再不会像以往一般迷茫一片。

突然,方梦做了一个手势,传声道:“上钩了!”

鬼方狡诈,到了龙门关便停滞不前,即便丁易他们完全不设防,也硬是磨蹭了一个时辰,直到确定李将军的傀儡并不在关上,方才突然动身。

“动手!”方梦低喝一声,长剑腾空而起,画出一道银光,斩在一处夜色之中,发出一声巨响。

丁易眼中银光流转,见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如同獒犬一般大小,全身似乎长满针刺。

唐大,唐二,手带鹿皮手套,骤然起身,往关下猛的一砸,一道道耀眼的白光升起,组成一道光幕,拦在龙门关前,同时也将鬼方的身形给照射出来。

“吼!”鬼方怒吼一声,折然而返,朝着关外逃遁。

“哪里跑!”方梦人剑合一,化为银光直射而出。

鬼方见状,身形移动更快。

“丁易!”一声呼喊。

丁易早已准备妥当,轻叱一声,“引!”

虚空之中,陡然出现一道道黑色电光,将鬼方牢牢困住。

不待几人舒口气,一阵掌声从黑暗中传来。

“果然好手段,竟然想到了用雷法困住鬼方,不过你能困住一头,能困住两头,三头么?”

丁易抬眼望去,半空之中,有数只奇异的大鸟,其上,坐着几个身着七星道袍之人,还有两只鬼方,赫然也在其上。

第二四章 一只青蛙一张嘴

方梦眼神微凝,淡声道:“韩旭!七星宗还能抽出人来管闲事,不怕灭宗么!”

那人嘲讽道:“徒争口舌之利!手底下见真章!”

他手往后一挥,“你等带鬼方先行离开,天明之前赶到,便算大功一件,回宗后可进藏经阁选取功法。”

几人应声,驾驭大鸟,向关内闯去。

方能大笑一声,举起狼牙棒,一道道亮光从狼牙棒中喷射而出。

唐大,唐二冷哼一声,仿佛变幻出千百只手,各式暗器从鹿皮大袋之中而出,飞向半空。

一时之间,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漫天暗器如同蝗虫,将空中几人尽皆笼罩。

“噗噗噗!”几人周围荡漾起水波一般的护罩,无论是方能还是唐大,唐二,都未能破除这奇异的护罩。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韩旭从空中一跃而下,直冲丁易而来。

在场之人中,丁易修为低的离谱,他一眼便明白了丁易的真正用途。

方梦冷哼一声,手中长剑一分为二,一剑斩向半空中的护罩,一剑拦在丁易身前。

“道长先退!一号二号护住道长!”

两位黑色劲装之士贴身而上,将丁易一拉一带之下飘开身去。

七星宗几人仗着防护罩之力,硬接方梦一剑。

一剑之下,波纹荡漾,在方能,唐家兄弟出手下已然耗得差不多的护罩便如泡沫般破碎。

“抽身走!”韩旭见意图被识破,也不纠缠,在半空之中一顿,手中抛出一方大印,砸向悬壁一侧。

“轰隆”一声巨响,悬壁在方印之下岿然不动,只是飘落下几道粉尘。

方梦嗤笑一声:“凭你也动得了龙门关!”

虽说如此,心下却暗道侥幸,她在悬壁上那一番施为,除了给丁易点出地方之外,还暗暗构造了一幅防御之阵。

虽然只能抵挡先天高手一击,却是成功唬住了韩旭。

韩旭面色一阵变幻,向着方梦迎了上去。

鬼方稀有,本就不可能批量出现,除了被困阴雷的那只,其余皆是那人以无上法力催化而来,有着极大缺陷。

他们空有先天之境,却是懵懵懂懂,只会本能施展天赋能力。

场中唯有方梦能对鬼方造成伤害,只要缠住她,其余之人不足虑!

七星宗几人护罩既破,不敢再做停留,急急向着关内闯去。

“留下吧!”儒袍陈歌面色有些僵硬,心虚地看了几人一眼。

他本不想出手,可惜方能,唐家兄弟,手段用尽,已然无法制空,现今唯有他能触及半空之敌。

“你们两个,不准听!”陈歌轻喝一声。

另外两位儒生听闻之下,脸色剧变,赶忙双手护住耳朵。

“一只青蛙一张嘴!”陈歌一旦出口,整个人气质一变,全身上下洋溢着凌然正气。

“两只眼睛四条腿!”一道道奇异的能量,伴随着他的诗歌穿透半空!

“乒乓乒乓跳下水!”

“青蛙不吃水!”

“太平年!”

“两只青蛙两张嘴!”

。。。。。。

此诗一出,不但丁易目瞪口呆,便是其他人也尽皆呆立,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是浩然正气歌!!?”方能张大嘴,呆呆看着一脸正气的陈歌。

“浩然正气歌,将一身正气修为融入到最为契合的诗词之中,对化为之物极具威慑力!整个儒宗也仅寥寥数人掌握这门绝学!”

两位儒生一解释,场上气氛变得更加怪异。

“厉害!”丁易被护在角落之中,憋不住嘴角的笑意。

当陈歌念到“五只青蛙五张嘴”之时,半空中呆呆扇着翅膀任凭催促都不再前行的几只大鸟终于熬不过,直接晕死过去,带着鬼方和七星门人,从半空中直直掉落下来。

“住嘴!”与方梦缠斗的韩旭青筋外露,没想到一番算计竟会毁在这首逗比的诗歌手中。

他手中方印暗藏,只待出手偷袭,方梦岂能给他机会,一柄长剑幻化万道剑光,逼得韩旭无暇他顾。

空中大鸟一落地,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几人分散开来,锁住他们出路。

“稳住!乙方案!”韩旭大叫一声,霎时让其余三位七星宗之人镇定下来。

与三人一道的两只鬼方,在篝火的照映下显出了身形。

鬼方此物,牛头马脸,身躯如獒犬,唯一奇特的是皮毛,黝黑的皮肤上长着如刺猬一般的硬刺,其上隐隐有蓝色幽光流转,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炫丽。

几人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鬼方,唐大凝重道:“此物硬刺有剧毒,大家小心。”

众人点了点头,不敢大意,鬼方虽说是先天境存在,但是眼前这两头,却淡定得有些过份。

一时间,龙门关只剩方梦,韩旭的争斗之声,被困鬼方的挣扎吼叫之声。

“不对,这两只鬼方目光黯淡,一幅淡定模样,这种淡定不像有恃无恐,反倒似事不关己的姿态,与前面那只鬼方截然不同。”丁易两边一对比,马上发现了异样。

陈歌眼神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册子一边快速记录着,一边道:“无须招惹他们,困住便好!”

韩旭见他们发现了端倪,心下焦急,出声道:“走!”

他硬生生挡下方梦一剑,觑空扔出方印,砸了下来。

“法宝就是麻烦!”方能挺身而出,身上金光闪耀,手持狼牙棒,直接向方印挥去。

一声巨响,方能直接倒飞而出,掉落关下,方印也被挡了下来。

黑衣五号,早已有所准备,第一时间向着方能砸飞的方向而去,在半空之中搭住方能,不断化解这道反弹巨力。

“动手!”七星宗人有了机会,悍然出手!

“困!”其中一人扔出一根长绳,迎风而长,直接将陈歌绑了起来。

“这等东西也拿来献丑?”陈歌讥笑一声,眼中星光闪耀,长绳瞬间出现道道裂纹。

“困!困!困!”那人不要钱般,扔出数件法宝,却都是困人的玩意。

金钟,紫铃铛,钵盂,沧海珠。。。。。。

东西虽然不强,却胜在量多,竟然瞬间将几人给困住了。

虽然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却足以让三人带着两头鬼方逃脱。

若让鬼方融入夜色,再想拦下便是千难万难!

在丁易身边的一号二号,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丁易目光闪烁,“这两只鬼方从空中掉落都不曾反抗,或许可以试试!”

他在鬼方跳落的瞬间,使出擒龙手,内气三叠,虚空一抓。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七星宗三人身在半空之中,脸上还犹自露出狂喜之色,却突然发现身旁的两头鬼方倒退而回,直接落在丁易身前。

那两头鬼方好奇地看着丁易,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如小狗一般,蹲坐在他面前,一脸讨好之色!

丁易一脸怪异,“这两只鬼方是小狗变的么。。。”

陈歌几人脱困而出,先是盛怒,待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从容地围向七星宗之人。

“这怎么可能!”韩旭身体一震,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在他的印象之中,仅有那人能够让鬼方如此撒娇,而那人,如今正在大军之中与大楚皇帝对峙!

方梦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这道长能施展阴五雷,想必体内有至阴之气,能让鬼方如此亲近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手中长剑变幻,不再与韩旭硬碰,如今鬼方被困,她只需守住鬼方一日便可!

明日,便是两军决战之日!

韩旭一身修为本就与方梦伯仲之间,方才为了让几人脱困,硬受了一剑,可以说是靠着拼命的打法方才撑到现在,如今,鬼方落入敌手。他也不再恋战,虚晃一招,直接向着关外逃遁。

没了韩旭,其余三位七星宗人不过是肉在砧板,不多时便被围杀。

几人重聚关上,相互而视,不由得一阵大笑。

此次他们虽然人多,却完全没料到会有三只鬼方。

若不是另外两只鬼方出了问题,几人能否生还是未知之数。

“一只青蛙一张嘴,哈哈哈!”方能身受内伤,但想到这首诗歌,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牵动伤口之下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其余几人皆是转过头去,憋住笑意。

“难怪陈歌在儒宗地位如此之高。不跟随皇帝出战,却愿意随我们小队到这等偏僻之地。。。。。。”

方梦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陈歌绷着脸,哼声道:“此事谁敢说出去,别怪我翻脸!”

“好的,陈兄,此事仅限今日。哈哈哈。。”不苟言笑的唐大也是一阵大笑。

方梦摇了摇头,见一副乖巧模样跟在丁易身后的鬼方,也是暗暗称奇。

她虽有猜测,却也不能断定到底是何原因。

唐二突然道:“不如让丁易道长带着鬼方在各宗派面前游荡一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气的吐血。”

“好主意!好主意!”

几人嘴上说笑,心中却是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分散开来,将丁易和鬼方围在中间。

鬼方奸诈狡猾,如今的一切,谁知道是真是假。

丁易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老神犹在,干脆盘膝坐地,默默等待。

脑海中不断闪过几人出手的画面,他们一招一式之间,都显得简单干脆,却有不可思议的威能蕴含其中。

“这便是意境么!”

第二五章 长夜漫漫好论道

丁易陷入臆想之中,越想越是糊涂。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睁开眼,其他人围着他和两只鬼方,或坐或立,或是假寐,或是擦拭兵器,或是盘膝打坐。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各位也睡不着。”

丁易一开口,引来一阵鄙视。

“既然各位都睡不着,不如帮我解决一下心中的疑惑吧!”

陈歌从假寐中醒来,顿时来了精神,道:“平时我最喜欢给师弟师妹解惑,有什么问题便问我吧。”

丁易点头道:“修炼之途漫漫,不知何处起始,何处为终。”

陈歌道:“我儒宗曾协助皇帝堪订礼记。修行之始终,境界之划分,便属礼记分章。

大楚修士,以修行内气为起始,成就金丹大道为终点。其间境界分别为后天,先天,凝丹,金丹。

后天分九等,为入流境,三流境,二流境,一流境,入品境,三品境,二品境,一品境,超品境。

其中流境洗涤肉身,品境提升心灵,其分界便是能否掌握意境。

后天高手比之常人已然有了很大提升,但未实现生命跃迁,对寿命影响有限,因而后天高手,寿一百。

先天境分九重,从先天一重直至先天九重。超品境高手将意境练至大成境界,以此为锥,穿破泥丸宫,开辟上丹田,成就先天一重境。

先天一重至九重,简单说便是在上丹田中修炼壮大自身灵识或者说神念的过程。

先天境已然完成生命第一次跃迁,是真正修行之路的开始,此境已然脱离凡俗,增加寿元,因而先天境寿两百。

凝丹境,亦分九重,从凝丹一重至凝丹九重。先天九重高手,以自身凝聚的灵识神念为火,以自身精、气为药,进行煅烧凝结,若能将精气神凝聚液化,为凝丹一重境。

凝丹一重至九重,便是不断将精气神液化的过程。此境完成第二次生命跃迁,亦增加寿元,凝丹境寿五百。

金丹境,称为金丹大道,是大道之始,以感悟天道为主。传说若是一朝顿悟,便能脱去肉体凡胎,成仙成佛只在一念之间。

凝丹九重境高手,将精气神液化至极致,压缩为固状,便为金丹境。

金丹境太过虚渺,天下少有,其间的奥妙说不清道不明,也便没有文字记载。”

陈歌一脸露出向往之色,而后举例道:“丁易道长,如今你的境界应该是后天三流境,踏上洗涤肉身之路。而我如今是后天一品境,只待意境大成,锥破泥丸宫,开辟上丹田,便可脱离凡俗。”

他说到此处,不知为何有一丝犹豫,而后继续道:“方梦队长为先天三重境,七星宗韩旭,为先天六重境,已然脱离凡俗,踏入真正的修炼之门。

至于先前以傀儡镇守龙门关的李将军,乃凝丹境五重的存在,是天下少有的强人,坐镇一方,群邪辟易。

而我大楚皇帝,更是当今天下顶尖高手之一,金丹境存在!”

丁易心下震撼,他先前见到霓裳女子,老猿,一线峡之时,便隐隐感觉大楚之地不简单,如今在梦境之中得到证实,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如今大楚立国方才三百年,以楚太祖的金丹实力,李将军的凝丹境界,应该尚在人世才对,为何三百年后大楚的修行界都成了凡俗之流,即便是天榜高手,恐怕也不过是超品而已!莫非这三百年间发生了什么巨变不成!”

他听陈歌继续道:“其实在大楚建立之前,修行界有另外一种划分方式,那是以七大修真门派为首的修真联盟制定的,他们以先天境为起始。”

丁易诧异道:“是直接跳过了凡俗的那些境界划分么?”

陈歌摇了摇头:“修真联盟以特殊方法将凡俗之人分为有、无灵根。对于有灵根者,服下脱凡丹,便可引天地灵气入体,冲击泥丸宫,直接成就先天境界。

对于无灵根者,但凡有人突破品境,便直接派人镇压,或是打杀,或是收为仆役,以维护修真门派权威。”

丁易心中一动,道:“莫非与大楚为敌的便是这修真联盟?”

陈歌叹息一声,“的确如此,在大楚皇帝崛起之前,凡俗修士虽然备受打压,但顶尖高手却是层出不穷,将凡俗一脉的修炼之法生生推上了先天之境。后来大楚皇帝横空出世,数年之间以内气修炼之法直达先天,之后更是势不可挡。有多少修真门派伸出橄榄枝招揽,都被皇帝给拒绝了。

终于,皇帝修炼十数年,便至凝丹境,震动修真界。他们此时想要铲除皇帝,已然太迟。

这十几年来,皇帝修行速度越来越快,大楚的地盘也越来越大。

直至皇帝成就金丹境,杀得修真联盟丢盔弃甲。

他们终于请出了闭关修炼多年的修真界第一高手,要与大楚决死一战。”

丁易心中想道:“三百年后再无修真门派的消息,难道这一战被大楚断了传承不成?”

只听方梦突然冷笑一声:“丹药喂出来的废物,哪里能与我大楚修士相提并论!”

丁易心下一动,“难怪先天境六重的韩旭堪堪与三重的方梦打的旗鼓相当。”

陈歌听方梦突然插嘴,谄笑一声,“修真门派出来的修士,无论心性还是战斗经验都远远不如我大楚修士,不过他们炼制的法宝,奇妙异常,倒是让人防不胜防!”

方梦冷然道:“法宝不过外物,在修士意境之下,能逞什么威风!”

她认真地看着丁易,道:“本来有些话不应该现在告诉你,不过怕你见识过韩旭的法宝威力之后,同陈歌一般心生二意,无法抉择。

其实大楚修士和修真门派,在先天之后,两者境界的划分并无不同,走的道路也无不同。

不同的是你如何选择,是以自身为炉亦或是以天地为炉。

自身为炉,讲究心性,修炼之路,一切皆需自己打造。炉子,是肉身,需要不断用内气打磨,去芜存精,方能铸造。炉火,便是存在于自身之中的七情六欲,以情欲之火燃烧心灵,驱除其中的杂念糟粕,留下坚定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将是你唯一的修行之路,一旦犹豫,便难以精进。

天地为炉,讲究资质,天地便是炉子,大道便是炉火,以大道拷问自身,去选择自己想要的道。大道万千,路亦万千,行差就错还可重新再来,一人行多条道路亦无不可。

选择自身为炉,是条羊肠小道,需以自身领悟的意境为基石,不断研究琢磨,以此为切入金丹大道的契机。

选择天地为炉,一开始便走在大道之上,可以丹药,法宝,器物入道,亦可以打磨意境,以自身切入金丹大道。”

方梦看着几人脸上的隐隐有些意动,继续道:“修行之路,本无公平可言。修真门派一颗丹药达成的成就,我等需要耗费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力,这便是资质的差距!有资质者,皆是天地宠儿。欲要与这些宠儿相争,唯有坚定脚下之路。

其实说起来,我等大楚修士,比之妖族一脉,在心性方面还是大有不如。妖族与我凡俗并无差别,皆是以自身为炉修炼。不过,凡俗内气自生,存气海丹田;妖族内气吞吐日月精华,存檀中丹田。妖族一脉一旦定下道路,便矢志不渝,直至身死。

因而,妖族往往在修炼过程中往往能够以自身意境为基,修出本命神通,霸绝天下。而人族修士却少有本命神通者。

此番与修真联盟决战,便有不少妖族王者与我大楚结盟,共同进退。

其中有一猿王,精习金之意境,以此为基,修出本命神通,“丈八金身”,神通一出,非但金刚不会,还可化身万千,当真了得。

便是我大楚修士之中,赫赫有名的大肚将军蔡季,以自身意境为引,修出本命神通“饕餮盛宴”,神通一出,一口之下可吞食千万担粮草,为我大楚后勤补给立下极大功劳。”

方梦淡然一笑,“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诸位,要清楚自己的定位,诚于心,诚于道。莫要去强求可能并不存在的资质,以寻求康庄大道,而罔顾了自身一路走来的坚实小路。”

方梦一番话下来,说得众人默然不语,便是被困阴雷之中的鬼方,也是沉静下来,陷入这番话语之中。

只见唐大唐二一脸坦然,他们从修行之始便坚定了自身道路,无可更改。

方能一脸懵懂,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陈歌一脸痛苦,显然还在苦苦挣扎,难下决断。

“其实很好抉择,两种修炼方法都是殊途同归。区别只在自身资质罢了!资质这东西虚无缥缈,谁说的清。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丁易眼中从迷茫回复清明。

他感激地看向方梦,她虽没有直说,但是很明显,走内气修行的凡俗之人,不需要去纠结,诚于心,诚于道,以自身为炉,炼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或许,我之意境之路,也便在于诚之一字。”冥冥之中,丁易有了感悟。

第二六章 九州,九章术

一夜过去,天已大亮。整个空气之中骤然凝结了一股肃杀之气。让人感觉时刻身处危险之中,说不出的难受。

丁易莫名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隐隐觉得危险便来自那边。

“不用担心,静静等待,大战已经开始了。”方梦一脸淡然,“能做的都做了,等待便可。”

丁易默默坐下,两只鬼方趴蹲在他身旁,它们身上的硬刺突然变得柔软,趴搭顺倒着,他们似乎异常地害怕。

方梦瞥了一眼,露出一丝好奇。

“若能将鬼方训化,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将小队其他人一一吩咐支开,单独留下丁易。

“道长,我观你昨日擒拿鬼方所用的武功很是奇特,能否演示一番?”

丁易诧异道:“不过是普通的摄物之法,加上内气叠加罢了。”

他伸出手,虚空一抓,手中便多了几颗石子。

方梦摇了摇头,“不是这般,你试试去抓方能。”

丁易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收拾野物的方能,内气三叠,虚空一抓。

便见方能猛然起身,略一挣扎,而后整个人倒飞,被虚空摄到了二人眼前。

方梦双眼紧缩,缓缓吐出一口气,“果然!”

她看向丁易的眼光变得柔和起来,“当年我初学剑法之时,坚信万剑可以归一。”

她背后长剑缓缓升起,一化二,二化四,一时间化出千百把长剑。

“于是,我很早便有了一种奇怪的能力,可不断将长剑融入到我的剑中。

你这虚空摄人,内气叠加之法,无视实力差距,毫无道理可讲,算是与我万剑归一同出一源。”

丁易心中暗暗称奇,他也是对乔大大的擒龙控鹤有着迷之信心,方才在修炼有成之时用此法擒人。

方梦手一挥,漫天长剑归为一剑,归入剑鞘之中。

她伸手在丁易眉心一点,一道奇异的印记融入到丁易眉心之中,“这是答应你的御剑之术,当你达到条件之时,封印自解,你便可得到修习之法。”

丁易感觉脑海中一阵清凉,似乎对剑的理解都清晰了许多。

他正要道谢之时,天际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过了数十个呼吸,方才有一阵巨响传入耳中。

“那是神女峰!霓裳宗所在,看这威势,想必是皇帝与那人在神女峰一决胜负!”

方梦肃然而立,静静地看着白光传来的方向。

忽然间,她面色一变,想要开口时,却根本出不了声。

丁易心中一沉,头皮发麻,全身皮肤刺痛,虽说是在梦境之中,他却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丁易只觉眼前一花,身前已然站了一道模糊的人影,正细细打量着他。

至于方梦、方能等人,仿佛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小道士,你身上一种很熟悉的气息。”

那人身上散发着一层光雾,渐渐消散开来,赫然是一位穿着华丽紫衣的僧尼。

“尼姑!”丁易暗暗握住掌心,这种死亡的气息萦绕心头,让他非常不安。

“见过前辈!”丁易镇定下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嗯,小道士倒懂礼数。昔年七星宗有位天赋不错的小辈,尊称我为师太,被我一掌拍死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丁易。

“只要你答对下面这个问题,我便不计较囚困鬼方之罪。”

“前辈请说。”

“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丁易一怔,没想到这莫名奇妙的尼姑会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僧王经还是九章道经?”

他犹豫了一下,选择相信小和尚的话,“前辈,晚辈修炼的是九章道经。”

那尼姑露出奇异之色,“九章术除了算经,僧王经,连道经也出现了么?难怪能吸引鬼方。”

她对着丁易微微一笑,那道杀机瞬间解除。

方梦等人重新出现在眼前,一个个兵器在手,如临大敌。

那尼姑轻笑一声,“莫要紧张,我已接受你家皇帝分封,封号僧王,世镇明州。”

方梦眼中闪过忌惮之色,“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到此所谓何事。”

那尼姑伸手一弹,悬壁之间的阴雷瞬间消失不见,那头鬼方一声低鸣,仿佛受了万般委屈,纵身一跃到了尼姑身边,不断蹭着她的衣角撒娇。

而另外两只鬼方,却在丁易和尼姑之间犹豫不决,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

“七星宗的后辈,趁我不在,将家养的宠物给偷拐了出来。如今还得四处奔波,一只只找寻。”

那尼姑伸手在鬼方头上摸了摸。

“原来鬼方是前辈的宠物,之前还以为是无主之物,差点将之误伤,恳请前辈见谅。”方梦头皮发麻,她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修真联盟第一高手,霓裳宗宗主花霓裳!

花霓裳笑道:“无妨,不听话是该受些教训。”

她伸手一指,还在犹豫不决的两只鬼方瞬间爆裂开来,化为血雾。

“你看,我幸幸苦苦赋予他们生命,最后却想着跟别人走,留之何用。”

丁易心中一突,这尼姑喜怒无常,自己的宠物说杀便杀,而且实力高强,先天境的鬼方只在她一指之间!

花霓裳弹了弹指甲,仿佛做了微不足道的事,“小道士,把你的九章道经拿出来看看,我虽得了僧王经,但对道经还是有几分好奇。”

丁易脸色一变:“不瞒前辈,晚辈的道经被人取走了。”

“哦?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被人拿走,还真是不小心。”

丁易在她开口的瞬间,陡然出手。

“控鹤!”他体内内气疯狂运转,叠加,左手虚空一抓,将正要出手的花霓裳给推了出去。

只见她指尖一点,本来指向丁易的一指在这一推之下偏了方向,直接在悬壁之上悄无声息地留下一个数丈大的半球形巨坑,其间的石块竟在一指间湮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丁易右手使出“擒龙”,将背后松纹剑抓出,从后脑进,从眉心出,将自己在梦境中杀了个彻底。

“花霓裳,闹够了就带着你的鬼方给朕回明州,好好镇守!”

一道惶惶之声从天际传来。

在弥留之际,丁易隐约看到了身着明黄色龙袍之人,在空中踏步而来。

“楚太祖!”

丁易脑中一阵疼痛,回过神来之时已然回到了那处空间之中。

半空之中,竖眼依旧,中间间隙却是前所未有的大。

“小子,还真是果断。能在僧王花霓裳手下自杀,你也足以自傲了!”

浑厚的机械之声,竟然带了一丝惊讶。

丁易头痛欲裂,却是强行忍住,“大神,方才梦境中,我若是被花霓裳杀了,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不错,她那一指绝对能在梦中湮灭你的灵魂,灵魂一灭,你便会成为活死人。”

丁易一阵后怕,他只是直觉不能死在花霓裳那一指之下,方才悍然出手。

“为了奖励你在花霓裳手下自杀成功,我可以解答你心中的疑惑,当然,我只回答正确的问题,连续三个问题不正确,此次奖励结束。”

丁易忙道:“前辈,什么样的问题是正确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不正确!”

机械声变得毫无感情起来。

丁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口道:“大神,大楚在这三百年间是不是发生了巨变?”

“咦?你小子倒是滑头,算是正确问题。”

竖眼的间隙不断变化,仿佛在思索一般。

“自三百年前大楚皇帝成就金丹大道,碾压修真修士,修真联盟便分崩离析。

七宗中,五宗宗主带着宗派从明州逃离出海,不知所踪,剩余二宗归顺大楚。

其中霓裳宗隐居神女峰,宗主花霓裳接受皇帝分封,为大楚僧王,花家世代镇守明州。

禅宗宗主携宗派归隐京都皇觉寺,镇守皇家气运,不问俗事。

妖族重新归隐山林,不问人间事。

以军中将领为代表的大楚修士,逐渐形成武林世家和江湖门派。

大楚修士不断推陈出新,修行高深之辈渐多,便是新出的金丹境高手也有五人之数。

正当大楚皇帝认为可以集合几位金丹高手之力,探究海外,寻求进一步的突破之路时,僧王花霓裳突然被人斩杀。

此事让大楚皇帝大为震动,他集齐天下间人族妖族的几大金丹高手奔赴明州,却遭受到了来自海外修士的疯狂追杀。

大楚修士掌握的法宝,道法,神通,与海外修士比较起来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一场争斗之下,金丹高手几乎被杀殆尽。

大楚皇帝与禅宗宗主燃烧寿命,手段用尽,终于将来敌斩杀殆尽。

不过这一战也让大楚皇帝油尽灯枯。

回到京都之后,不知发生何事的宫中之人,见有机可乘,发动了夺门之变。

大楚皇帝一世英明,却死在了宫中妇人之手,真是可悲可叹。

在此之后,禅宗宗主花费数十年时间恢复实力。

等他出关之后,发现先天之上的大楚修士在这数十年间,不是失踪便是暴毙,着实诡异。

禅宗宗主隐藏身份,寻查数年,方才发现,当年海外修士已然悄悄渗入了大楚境内。

他忍气吞声,又花费数年时间,方才将前因后果给探查了清楚。

原来当年五宗之人出海,遇剑海外修士宗门,被人家探了底,做了俘虏,又将大楚所在的位置给泄露了出去,终于引来了外来修士的觊觎。

这和尚也是好生了得,知道了详情之后并不声张,暗地里慢慢的接近海外修士,打探海外情况和修行法门。

花了多年时间,终于被他理清了海外状况。

原来大楚所在这方地界,不过是天下九州之一,其余八州早已显现,各大修真之士交往频繁,唯有第九州,一直隐匿在无尽法大海之中,多年来一直未曾显现。

根据八州修真界传言,天下九州,每州皆有一份九章术,谁若能将九章术研习透彻,便能取得成仙成佛的契机。

其余八州的九章术,早已被几大宗门瓜分。

唯有第九州,实力最强的大楚皇帝和花霓裳,在其他州,也不过是小宗派的掌门之流。

那知道了大楚位置的宗门,便起了独吞的心思,将大楚的消息完全封锁,悄悄派宗门之人进入大楚,找寻九章术。

那和尚知道之后,借助大楚风水龙脉之力,以自身为引,发下大宏愿,将海外通往大楚的通道生生封印起来,除了先天境以下之人,其余高手只要通过通道,便会遭受天地之力劫杀。

这和尚阴险啊,这一封锁,将大楚境内的先天以上高手尽皆坑死,便是那些远远赶来的宗门高手,被坑杀的不在少数。

以一人之力做到这等程度,连我都佩服的很。

当初我也曾劝他收集九章。。。”

竖眼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停下,而后道:“大楚境内,除了少数人隐隐有所察觉,你算是知道的最清楚的几人之一了。

如今大楚各大世家,门派尽皆被渗透,不少世家甚至暗暗主导迎接修真门派降临之事。他们做起事来,比之海外宗门还要狠上三分。

不过,九章术终究是有灵之物,它所选择的,绝对会是大楚修士。”

竖眼见丁易默然不语,道:“你可以继续问问题了。”

丁易有些索然,当整个大楚,整个大陆都被渗透之时,又还有谁会在意这大楚是谁的大楚,更多的会是麻痹自己,选择更简单的道路行走。

他突然问道:“花开小和尚是否知道此事!”

“问题正确,他非但知道,而且还是知道的人里面隐藏得最好的一个。他以找寻家传僧王经为名,四处寻找九章术,不但将很多目光吸引到他身上,更是为九章术找到了有缘之人。”

丁易苦笑一声,“九章道经便是九章术的一部分,我便是有缘人之一么?”

竖眼道:“准确的说,除了大楚历史上出现过的算经和僧王经,你这道经是第一次出现,而你,是花开找到的唯一一个有缘人。”

丁易继续问道:“我身上的回春丹药效怎么办?”

“若你三天之内不再受伤,药效自解。”

他顿了一下,道:“看你此番冲击太大,好好消化一番,等你到达先天之时再见了。”

空中竖眼慢慢消失,丁易眼前情景一变,入眼的还是那座破庙。

第二七章 风无相

丁易呆坐在破庙之中良久,脑子里一片浆糊。

花开,丁家之事尚未理清,又多了僧王,七宗。

转眼之间,又是老母鸡变鸭,强绝天下的楚太祖不过偏安一隅,大楚一直被遗落,如今正受人觊觎。

他心中浮现方梦说的话,“去做力所能及的事,静静等待。”

突然之间,他哈哈大笑起来。

让他像禅宗的和尚一般,耗尽余生,也要保住大楚,他做不到;让他像世家门派一样,得知先机,便急于献媚,认敌做主,他也做不到。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修炼,好好活下去。做该做之事,管该管闲事,还该还恩情。不论大楚,海外,杀该杀之人。凡事,不违本心而已!”

丁易眼中回复清明,站起身来。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的肚子。

丁易饿食山果野兽,渴饮山泉甘露,在山上足足呆了三天,去除身上的回春丹药效。

毕竟,回春丹虽好,也是以寿命为代价。

午时,丁易在山林之中修炼完呼吸之法,便听到破庙方向传来声响。

他施展腾挪之术,悄然潜行,躲藏在事先选好的观察位置。

破庙,是他暴露在外的藏匿之所,用来警戒之用。

透过茂密的枝叶,丁易再次见到了幽州府举人许如林,他虽然折扇依旧在手,但神情不复潇洒,倒有几分担忧之色。

“老大,青岩和蓝凌已将丁家的人引往别处,我们也赶紧撤吧。”

赤火一脸疲惫,将刚收到的信息递给许如林。

许如林习惯性的拍向他的脑袋,“叫公子!”

他将手中信息捏得粉碎,“这丁家的婆娘确实了得,我们一路布下疑阵,都能被她寻到此处,难怪能与丁大人斗了这么些年。”

一旁的洪福道:“据画舫小娘所言,丁易丁小爷应该无甚大碍。现今他躲在山林之中,我们更应赶紧离开,南下京都,给丁家婆娘造成错觉。”

许如林哈哈一笑,道:“不错,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当年丁典大人也是被人一路追杀过来,还不是成了堂堂掌兵使。

如今丁易这小子既然能从丁家婆娘那逃得性命,比起被花白衣追杀的时候已然强了不少,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了。毕竟,去京都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许如林在破庙之中摆弄了一番,带着赤火、洪福二人前去接应青岩二人离开。

过了大半个时辰,山林中恢复以往的平静,丁易方才悄悄现身。

“难怪三番两次遇到许如林,原来是他几次出手相助,这个恩情倒是大了。”

丁易身负青竹剑,向着山下疾行。

几日前,他去虎牙帮的路上,在尹州府衙留了讯息给山林之中的凶兽,这么些天过去,他们也该收到讯息了。

“花开小和尚的下落,还得靠他们去打探。”

及至江边,丁易忽的停下脚步,“许如林能追踪到画舫,那丁家借助府衙之力,更能找到她们,莫要无辜连累了她们。”

丁易往江中望去,三两叶扁舟成一伙,零零散散分散在大江之上。

不少渔夫打扮之人在舟上不断打量江岸两侧。

他心下微动,这些渔夫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江中,反倒是更加关心山林中的动静。

丁易缓缓从山林中走出,蹲在江边洗了把脸,便听闻江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

“果然!”

丁易直起身来,见远处林中有不少人影晃动,向着丁易方向包围而来。

“希望主动现身能帮船上的小娘摆脱麻烦。”

丁易深吸一口气,脚下用力之下,整个人如同大鸟一般向着江中飞纵而去,待旧力将竭之时,他伸手往水面拍出一股控鹤之劲,借助反弹之力再次腾身而起,几个起落之间便到了江上的一叶扁舟之上。

他哈哈大笑,放声道:“丁夫人你个老虔婆,想赶尽杀绝,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一声喊叫用上了老猿的猿啼之术,一旦传开来,范围何止二三里,便是山林之中都隐隐有声音在不断回荡。

他背后长剑出鞘,指着渔夫,道:“眼力不错,第一个发现了我!摆脱追兵,便饶你一命!”

这渔夫只不过是附近小村的普通渔民,贪图悬赏,方才跟人到江上巡视,哪里见过江湖中人的手段。

一见长剑在前,瞬间软了一半。待听闻丁易可以饶他一命,哪里还敢磨蹭,竹竿上下快速翻动,直把一叶扁舟划的如同离弦之箭,破开水面向着下游疾速滑去。留下岸边急得跳脚的衙役和目瞪口呆的江中渔夫。

“快!带我们追上去!”

几叶扁舟接到衙役之时,哪里还能看到丁易他们的影子!

“飞鸽传书,通知下游准备拦截!”

一只只信鸽腾空而起,将丁易现身的消息四处传了出去。

丁易立于小舟之上,感受江风拂面,再从耳侧轻抚而过。

“轻柔,细腻,连绵不绝。也可以狂野,粗暴,连绵不绝。风,是斩不断的。风,是用不竭的。”

丁易双眼变得迷离,手中的长剑在他周身不断游走,一套裴剑诀在他手中变得连串起来,便是最后的两式,也变得毫无障碍。

“错了错了,以前的剑法都练错了。风无相,如何能拘泥于形式!难怪将运气法门运用于剑法之中如此困难!那是生生将风之连绵分割了!”

丁易手中的长剑游动着越来越快,裴剑诀的一招一式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将他们都融合到了一起,又仿佛他们本身便应该这样!

“随风!这才是随风之意!”

丁易长剑笼罩全身,却没有一丝风的气息散露出来。

渐渐的,那渔夫感觉越来越气闷,原先清新的江风在瞬间消失不见,让他汗如雨下。渐渐的,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已然喘不过气。

他悄悄回头看向丁易,见丁易浑身上下包裹着一道道奇异的丝线,时隐时现,不知何物。

渔夫张大了嘴,一阵窒息之感传来,他忍住惧意,往江中一跳,又重新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

“看来下次得听婆娘的话,不能再干这等通风报信之事,否则真要下无间地狱了。”

渔夫不敢停留,连小舟也不要了,借着水性,快速向着江岸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丁易手中长剑慢慢停了下来,围绕在他身边的丝线却没有丝毫消散。

“风无相,却可千变万化!练至深处,可为丝为刃!”

丁易伸手一捞,周身丝线消散,化为小小的蓝色丝线漩涡在他手心打转。

“诚于心,诚于意,心诚而后意至,这便是意境么?”

蓝色丝线漩涡化为一阵清风,融入到阵阵江风之中。

此时此刻,风,在丁易眼中,不再是无形无相之物,他看到了漫天的风丝组成了风,只要他愿意,便可在其中借用一丝为他所用。

丁易默默的将心神沉入心脏之中,原先见之不着,感之不到的那缕意境,此时变得无比清晰。

那一缕冰之意境,虽然少,却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丁易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这缕意境吞噬,“不急!现在自身有了意境,倒是可以借鉴这缕意境,去修行与水相关的剑法!”

丁易踏着扁舟沿江而下,此时虽然没了渔夫撑杆,但是有风相随,比之先前还要快上几分。

“此处,便是当时下画舫之地!”

丁易停下扁舟,脸色微凝,在他前方,一艘红楼大船,乘风破浪,逆流而行。

“转舵!”大船上有人发现了江心的丁易,赶忙吩咐大船避让。

“哗!”如此大船在船工的配合操作之下显得轻巧敏捷,一顿之下行了个c字形,将丁易的扁舟给避让过去,激起的水花却是将丁易通身淋了个透。

“大师,实在对不住,船工疏忽,没有提前发现大师。若是不嫌弃,还请大师上船一叙,也好换身干爽衣物。”

红楼大船渐渐停了下来,一位白袍儒士立于船尾,对丁易拱手致歉。

丁易见到此人,微微一愣神,随即知道自己错乱了时空,他将这位儒士当成了梦境中的陈歌,一时有些恍惚。

他回过神来,见到船上大旗招展,上面绣着大大的“宁”字,再加上这位儒士,心中有了猜想。

“莫非是大儒宁浩然的座船,若真如此,倒是侥幸,不但可以暂时摆脱丁家和府衙的纠缠,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回长山府!”

丁易脑中念头闪过,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诚心相邀,小僧敢不从命。”

他从扁舟之上一跃而起,稳稳落于大船之上。

白袍儒士拱手道:“在下儒宗陈旭,见过大师。”

丁易微微含笑,双手合十,“山野小寺花生和尚,见过陈施主。”

陈旭伸手道:“还请大师速速随我前去更衣,以免受了风寒。”

“多谢陈施主。”

丁易随着陈旭进入大船之内,见里面的装饰摆件,只是简简单单的农家之物,但摆在一起,却有种不一样的雍雅。

“咦?这是?”丁易突然停下脚步,在大船的通道之间,挂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有装饰名贵的宝物,也有普普通通的刀剑。

他看向一柄略显普通的长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这,竟是方梦的长剑!”

第二八章 入坑,入坑

“大师!收手!”陈旭没料到丁易会突然伸手,赶忙阻止。

“这些都是师尊好友所赠,每一件都意义非凡。”

丁易知道自己鲁莽了,赶紧道歉:“小僧见这柄长剑有些特别,似是与我有些缘份,情不自禁,还望见谅。”

陈旭尴尬一笑:“长剑乃天榜高手所赠,与大师怕是没什么缘分。”

丁易哈哈一笑,不再言语,随着陈旭换了身白色僧衣。

“没想到这僧衣与大师如此合身,倒是真与大师有缘。”陈旭一脸揶揄之色。

丁易只是一笑,“小僧与结衣倒是有些缘分。”

“结衣是何人何物?”

“不可说,不可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知道时,只在一念之间。”

“结衣?”陈旭自认学富五车,却从未听过结衣此人此物。

他念头一转,道:“大师稍候片刻。”

不过盏茶功夫,陈旭重新回来,一脸沮丧,“大师,师尊有请,还请移步正气阁。”

丁易微怔,随便忽悠一番,竟然忽悠出了宁浩然。

他随陈旭进了正气阁,阁内摆放着四排十六个蒲团,其中十五个蒲团已然有人端坐,唯有第一排中间还空留一位。

“小师傅有缘到此,还请入座!”

主台之上,一位皓首老儒面带笑意,伸手示意丁易入座。

“多谢宁宗师!”丁易走了过去,却是见到了不少熟人,李雨阳,赵白石皆在其中,还有一人,相貌与南太维有七八分神似。

几人见到丁易,脸上神态各异。

待丁易坐定,宁浩然微笑道:“一日一讲,接待有缘之人,能听到些什么,全凭老朽心情,能得到些什么,全凭诸位领会。”

他从身前竹筒之中抽出一只竹签,上面书写着一个“意”字。

宁浩然略做沉思,道:“今日便说这‘意’之一字。意,为立心之言,心诚则意现。。。。。。”

一番言论,洋洋洒洒,惶惶万字。没有华丽辞藻,没有高言阔论。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质朴之言。

若是熟读儒家典籍之人,只会觉得这老儒是在引经据典,说些老生常谈的道理。

场中不少人听到一半已是昏昏欲睡,强自硬撑。

还有几位博学之士则是苦苦思索,强行解读宗师言语之间的真意。

那李雨阳眉头微皱,似有所悟。

唯有丁易,一脸欣然之色。

“没想到宁浩然竟能将意境之法通过如此浅显的道理传递出来。这种理解,比之方梦,不知要深刻多少。”

丁易听得如痴如醉,他方领悟风之意境,最缺少便是与他人交流印证。

宁浩然这一番讲道,不但稳固了丁易的意境之路,更是将他引进了一片新的广阔天地。

“原来,可以如此应用!此人,不简单。当初陈歌也算是儒宗的重要门人,却完全没有这等领悟。”

丁易听得意犹未尽之时,宁浩然忽然停了下来,看向门外。

“丁夫人,既然已经来了,便请进吧。”

“宁儒宗既已开课,我怎好擅自打断!”她嘴上说的客气,人却径自走了进来,看着宁浩然,一脸不悦之色。

宁浩然看到宁夫人身后之人,再看看眼前的丁易,脸上闪过一丝讶然。

“丁夫人莫要见怪,却是老朽行差就错,将另外一人误认作是丁家之人,提前开了讲。

既然丁夫人亲自到访,还请升席就坐,老朽再开一讲便是。”

宁浩然一日一讲的规矩,在封疆大吏、江湖豪门面前都未曾变更,却在一位掌兵使夫人面前破了例,着实让在坐之人心生惊讶。

很快,便有亲传学生搬来蒲团,摆放在最前端。

又为丁夫人搬了一把太师椅,摆在一侧贵宾席。

丁夫人露出笑意,“临儿,还不赶紧入座听讲!”

她身后的青年一脸傲意,悠然入座。

丁易默然不语,没想到冤家路窄,躲到红楼大船上还能遇到丁家之人。

“是丁临这个小混蛋。”丁易微微低下头,避过他的视线,不愿现在起冲突。

在丁易的记忆碎片之中,丁临这个花花公子白白占据了丁家大部分修炼资源,却是整天惹事生非,欺男霸女,不求上进。

最后为了抢夺丁易身上的一件东西,被咬断了小指。

宁浩然见丁临和丁夫人入座,拿起那支竹签,看着竹签上的“意”字,却是再也讲不下去。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将竹签扔回竹筒,开口道:“今日经讲,便说一说浩然正气。”

一番正气说,听得台下之人眉飞色舞。

这可是儒宗的不传之秘,如今宁浩然拿出来说,一是先前已答应丁夫人要传授浩然正气给丁临,二是他不满丁夫人的行径,干脆摆在经堂之上光明正大的解说。如此一来,各人能学到几分便看各自悟性机缘,与他无关。

“原来浩然正气可以凭借胸中之气,引动外界之气,难怪陈歌当时仅凭一首青蛙歌便能镇压七星宗之人。

不过浩然正气,好比外相血肉,看着样样俱全,却没有内相骨骼支撑,终究难以成形。”

他记起另外两个儒生曾说要有与自身相契合的诗词方能运用浩然正气。

“若以猿啼之术为骨,浩然正气为肉!”丁易默默推演,眼中一亮,顿觉可行。

宁浩然一番浩然正气讲解完毕,眼中闪过促狭之意。

他正色道:“今日一讲结束,诸位若是有所感悟,可以在船上修习一番,到晚间可以询问于我。”

在座几人纷纷致谢。

宁浩然笑道:“今日我遇一难题,诸位要是有兴趣,可以留下听听。”

他看向丁易道:“老朽先前错认了小师傅,险些失信与人。小师傅不给老朽解释解释何为结衣?”

丁易心中尴尬,脸上却是一脸淡然之色,“便与陈施主所说一般,知与不知只在一念之间,若是不知时,说了也是不知。”

宁浩然有些无语,连一些真正的高僧大师都很少在他面前打机锋,这小和尚倒是得理不饶人。

他清咳一声,“不如老朽也问你一问题,若答上了,老朽送你一件礼物。若答不上来,便将结衣告知老朽如何。”

丁易心下暗诽,“你若随便问个奇怪的问题我怎么可能答的出来。”

他不动声色,道:“不如小僧问宗师一个问题,若是能难住宗师一时半刻,便不要再纠结于此,然后再送小僧一件礼物。”

宁浩然有些头痛,这小和尚稳稳当当,根本没有年轻人应有的热血,竟然不上钩。

他沉吟道:“老朽虽自认学识不错,但是与大楚各地风土人情总有疏漏之处,对于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怕也是答不上来的。”

“这老儒竟然以退为进!”丁易既然对方梦的配剑起了心思,哪里肯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他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宁宗师可知晓算术?”

宁浩然笑而不语。

丁易道:“宁宗师学究天人,既通算术,必然是通天元术的。”

宁浩然掩饰不住脸上的傲意,点头道:“老朽对天元术略有研究。”

丁易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天元术乃是现代数学中的一元多次方程求解问题,也是一个大坑,不知坑了多少天才。

他开口道:“那小僧便请教一题天元术。”

丁易缓缓说出一道元外之元的天元术,大致便是相当于n次方程求解问题,这个问题,以现代计算机的运算都只能给出近似值。

宁浩然从一开始的悠然自得,好整以暇,到后面的眉头紧皱,再到后来大汗淋漓,不过短短数十息时间。

以他如今的修为,在算术上的造诣,当世数术之题,皆不会超过数十息便能有个大致的解题方向,剩下的便是演算问题。

可是丁易此题,却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宁浩然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将汹涌的气血压下。

“老朽年岁大了,精力不济,短时间内却是推演不出。你等可有结果?”

他看向在坐几人,有些人连天元术都未曾听说,更逞论元外之元。

即便精通数术的,又怎能比得上宁浩然?

宁浩然叹息一声,“小师傅此题精妙,老朽自认一时难以解开。你想要什么,老朽能拿的出手的,尽可开口,不过你至少要将此题解法相告知。”

丁易微微一笑,“多谢宁宗师谦让,给小僧这个机会。”

他看向陈旭道:“我说过那剑与我有缘,你便去帮我拿来吧。”

陈旭看了宁浩然一眼,见他点头,方才出了门去。

丁夫人看了一眼丁易,眼神飘忽,心中有了算计。

宁浩然见陈旭取回的乃是一直看不出名堂的普通长剑,心中有些好奇。

“此剑出自名剑山庄,乃其中一任庄主斩杀强敌所获,成为山庄藏品已超两百逾年,当年我也是用的天元术赢了这把剑,真是缘分!

不过,此剑名贵,若小师傅看不出此剑的特别之处,可别想轻易拿走。”

“原来方梦折在了名剑山庄手里。不知是不是海外修士动的手。”丁易心中一沉,方梦果然死了,还是死于他人之手!

他看向长剑有些悲意,主人既死,剑心亦死。

丁易缓缓握住长剑,心中默道:“你的主人曾说,相信你能万剑归一,所以,你便能万剑归一。现在,你要万分确信你的主人能够轮回转世,重新修炼,重新与你相遇,那么,你的主任便能轮回转世,与你再见。

若你有足够的信念,那么便与我一道,踏上修行之路,去找寻你主人的轮回转世之身!”

丁易回忆起在梦境中与方梦相处的点滴,突然,他脑海中那股熟悉的清凉流动起来,手中长剑也是猛然一颤。

“咻!”正气阁中充斥着耀眼的银色光芒。待光芒消散不见时,长剑又恢复了普通。

但是丁易知道,手中长剑已然不是原来的长剑!

那柄剑,已然融入到他身后的青竹剑之中!

第二九章 致命伤害

正气阁中一片寂静,这柄普通长剑能发出如此威势,已然是神兵之属。

不过,除了丁易,无人知道万剑归一才是长剑真正的逆天之处。

“小师傅,长剑确与你有缘,我便送与你了。”宁浩然见过的神兵利器不在少数,对长剑也只是好奇而已,他更看重的,是元外之元的解法!

他之修行,与数术息息相关。如今他身处瓶颈,无法突破,方才借此机会四处游历,举办品鉴大会,一来帮皇帝收罗一些少年英才,二来也是寻求突破机缘。

“元外之元的解法,你可要告知于我!”

丁易既得了长剑,又得知了方梦的最终命运,对宁浩然自然不会藏拙。

他拿过纸笔,从天元一元开始写起,一直到天元四元。而后一顿,将四元之后自己所知所理解的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写了出来。

如此写下去,竟也有十数页之多。

宁浩然迫不及待抢过稿纸,一路看下去,一开始不屑,而后皱眉,继而恍然大悟,待看到五元之后的解法,他猛然一震,心中枷锁似乎突然被打开一般。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没有什么事圆满的!无解也是一种解!”

宁浩然突然将手中稿纸震得粉碎,淡然道:“老朽今日有些累了,各位请自便吧。”

他从丁易身边走过之时,传音道:“元外之元不只对我有极大用处,便是那丁夫人,定然也会觊觎于此。她之身份太过特殊,我无法庇佑你,所以万事小心,早做打算!”

丁易微微点头,他与丁夫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解,即便没有元外之元,丁夫人也不会轻饶他。

宁浩然离开正气阁之后,丁夫人淡淡看了丁易一眼,便带着丁临离开了正气阁。

“花白衣到了长山府,与丁夫人见了一面。”李雨阳从丁易身边走过,轻轻说了一句,并暗中塞了一点东西给他。

丁易暗叹,纸包不住火,花白衣一出现,他的身份便完全曝光了。

“看来,又得走了!”

丁易摇了摇头,突然起身,从窗户之中一跃出去。

李雨阳尴尬一笑,暗叹丁易之果决。

丁易出了楼船,脚尖在船上一点,人已弹射开去。

“出来了?”

丁易人在半空之中,便见丁夫人脚踏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花,漂浮在江面之上。一眼望去,犹如绫波仙子。

楼船之上,不少人看到此等景象,不由发出惊叹之声。

丁易心中一沉,自己的行事风格被人掌握了,竟然提前在外面等候。

他嘿然一笑:“老虔婆,一次次陷害于我,你待如何?”

丁易一开口,一口气出,从半空掉落。

他心念一动,伸手一划,一道风丝如同无形缎带将他托住,仿佛虚空站立,这却是方才从宁浩然的一番讲解之中领悟而来。

丁夫人感知到那缕波动,眼中一寒,“难怪在我意境之下还能存活。短短时间能让你修炼到这等地步,还真是不容易。”

丁易淡然一笑,“承蒙您关照,暂时还死不了。”

丁夫人眼波流转,寒意隐去,“好歹都是丁家之人,有仇怨也不是不能解开。只要将你的天元术都写出来,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便是你那兄长,若是愿意,也可以重归丁家大门。”

丁易哈哈一笑,“丁家门槛太高,我可高攀不起。天元术,有本事自己来拿!”

“好,好,好!”

丁夫人面色转冷,“看来还是要先将你擒下,才能好好说道!”

“起!”

只见她伸手一挥,江水腾起朵朵巨大的水花瓣,将丁易困在半空之中。

“不对,这绝非她的意境!”丁易处危不惊。

至始至终,他都没感受到丁夫人身上的意境波动,冰莲花上没有,这水花瓣上也没有。

“斩!”丁易青竹剑出鞘,一剑斩出,将花瓣斩断,马上又重新粘合一处。

“风丝!”一丝风线缠绕着青竹剑,再斩一剑。

花瓣水流顿时一凝,留出一道出口。

丁易连人带剑,借助脚下风带之力,弹射而出。

“缠!”

一条条风丝化作时隐时现的蓝色丝线,将丁夫人层层包裹。

丁易趁此机会,乘着一阵清风,飘向岸边。

“给我散开!”丁夫人轻斥一声,身上隐隐雷光闪耀,将风丝层层切断。

风丝没有丁易操控,重新化为一道清风,融入江风之中。

“小贼倒是有几分手段,这样才有点意思。”她脚下微动,冰莲花腾空而起,带着她追向岸上的丁易。

“擒龙!”丁易陡然回身,内气三叠,虚空抓向冰莲花。

只见那冰莲花猛然一顿,而后化为一道流光到了丁易手中。

丁夫人一声惊呼,马上镇定下来,在空中虚踩一脚,飘然落下。

丁易抓住冰莲花,一阵冰寒之气透骨而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几个呼吸之后,他感觉手中冰莲花不断振动,仿佛要摆脱束缚,逃离出去。

“嘿,到了我手中还敢耍脾气?”他一边腾挪移转,快速逃遁,一边运行炙热之气,抵挡住冰寒之气。

丁易暗暗猜测,“这冰莲花绝对不是靠意境之力凝结而成,倒像是法宝之流。”

“小贼,将冰莲速速归还,还能让你少吃苦头!”丁夫人一旦落地,衣袖飘扬,行走之间不带一丝烟火之气。

丁易转头一看,嗤笑一声,逃命的时候,轻身功法还是简单直接最为恰当,多些花哨的动作,虽能起迷惑性作用,但是速度却是慢了不少。

丁易选准一个方向疾行,渐渐出了江边丛林,隐隐能看到笼罩在薄薄烟雾之中的农田村庄。

“得找个地方困住老虔婆。”他见丁夫人的轻功动作繁琐,但胜在功力深厚,即便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却也能远远吊住他。

丁易没有注意到,他手中的冰莲花振动越来越弱,寒气也是越来越少。

在他体内,炙热之气和银色之气,在多次震荡之下,终于有了互换,一丝丝银色内气出现在下丹田之中,一丝丝赤色的炙热之气也出现在中丹田之中。

两种内气互相转化缠绕,在各自丹田之中形成小小的磨盘,不断转动。

而冰莲花,便成了这种转化的能量来源。

蓦地,丁夫人只觉得心头一空,完全失去了对冰莲花的掌控。

“混蛋!把冰莲还来!”她怒吼一声,全身散发出惊人的寒意,身形陡然快了几分。

在她身后,无论花草树木,还是虫蚁都瞬间凝结成冰。

“好冷!”丁易感觉到了冷意,看到越来越近的丁夫人,心中莫名一寒。

“还给你!”他使出控鹤,将手中冰莲花往水田方向直射而出,同时身体猛然加速,冲进一片小树林之中。

丁夫人身形一顿,突兀地折身冲了上去,堪堪在冰莲花落地之前接住。

她感受到冰莲花内传出的薄弱气息,心下盛怒,此花是她感悟冰之意境最重要的宝物,一旦她能用冰之意境完全将冰莲花吸收,她的修为便能猛增,一举突破瓶颈。

“死!”

她已然不顾形象,在水田之中重重一踏脚,在内气的支持之下,直接腾空而起。

“符!”

她从腰间囊袋之中掏出几张符纂,一扔之下,化为几道光芒,包裹在她周身。

“唰~”丁夫人速度陡增,比之原先何止加快了一倍,不过几个弹指间便发现了站立在小树林边缘的丁易。

丁易静立,看着越来越近的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拼一把!希望偷学方梦的阵法有用。”方才短短时间内,丁易以最快的速度在几颗树木之间刻画下了符纂。

在丁夫人近身的瞬间,他探出一道擒龙之气,将丁夫人拉扯开去,扔到了几棵树木之间。

也是头一次,丁易承受了一股反弹巨力,直接将他掀飞出去。

他人在半空,爆喝一声,“引!”

丁夫人在这一扔之下也不好受,她稳住身形,正待动身,一道道黑色雷霆陡然在她周身出现,将她牢牢围困住!

“总算困住了!”丁易掉落在地,闷哼一声,“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他隐隐有些担心这些树木能否承受阴雷之力。

“呵呵!这东西能困住我?!”丁夫人冷笑一声。

她外袍之上,雷光闪耀,将周身的黑色阴雷源源不断地吸收进去。

过了顿饭功夫,让她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阴雷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任凭她怎么吸收,还是不能吸收完。

“不好!”

丁夫人惊怒,她在阴雷之中感受到了一丝至阳的雷气。阴阳交接,必然会引爆雷霆!

她囊袋之中,符纂仿佛不要钱一般扔了出来,护持自身。

终于,在一声巨响之中,围困在她周身的雷霆爆炸开来,引动她衣袍之中的雷霆之力,爆发出一股强绝的爆破之力。

“啊!”一阵尖锐的喊叫之声传出,嘎然而止。

轰隆,紧接着一声巨响,将整片小树林移为平地,卷起的巨浪将丁易掀出里许,方才掉落在地。

“咳咳咳。。。”丁易艰难地爬起身来,一身僧衣已然成了破烂,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血痕。

他吐出一口瘀血,胸闷之感稍减。

“这是怎么回事,阴雷怎么会引爆?”

丁易一步一拐走回了原先的小树林所在,此时已然成了焦土一片,遍地冒着青烟。

在那爆炸中心,静静躺着一人,周身各种流光闪耀。

丁易走上前去,探查了一番,丁夫人表面看上去毫发无损,仿佛只是睡着一般,但是五脏六腑却在这股强绝的爆炸之下震得粉碎,已然没了生命气息。

丁易注意到,在她手上,握着一只古旧的囊袋,顿时感觉古怪,以丁夫人的打扮来看,她是决然不会用这等囊袋盛物的。

他将那囊袋取了过来,不再停留,一瘸一拐离开了现场,他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除了心腹大敌。

不过,丁易心中并没有轻松,这丁夫人来历如此神秘,连疑似法宝的冰莲花都能拥有,她之死亡,必定会引来轩然大波。

不远处村庄之中,村民听到了异响,一时半会却不敢过来,只是在远处观望,而丁易,已然从现场离开。

第三十章 蹦出个女儿

丁易一瘸一拐出了村庄之后,也不知道暂时该往何处。

“船上之人皆知老虔婆随我而来,如今她出了意外,必然认定是我下的手。

若此时赶往长山府,非但起不了灯下黑的效果,恐怕还会被围个水泄不通!”

他想起之前李雨阳暗中给他的物件,当时随手藏到了内衬口袋之中。

丁易取出一看,却是一块奇异的玉佩,外面包裹着两页书信,其中一页是写给他的。

他细细查看了一番,信中说了两件事,一是让他到一处庄园暂住,可以躲避丁夫人,二是让他顺便帮忙解决一下庄园的麻烦。

“这庄园的位置,倒是奇特,或许可以避上一段时间!”

再看麻烦之事,丁易露出奇怪之色,“到底什么东西,神不知鬼不觉,专找孩童下手,倒是要去看看。”

。。。。。。

夜间,凉风阵阵,沧河府知府却是满头大汗。自他当上府尊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巡视治下。没想到此次心血来潮,却巡视出一件大麻烦。

当他见到躺在焦土中间那位绝色女子时,心立马凉了半截。

丁家二夫人,名传尹州的人物,每位官员上任之前,都会被嘱咐告知,“在尹州,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丁二夫人”。

如今,这位名传尹州之人却死在了他的治下。

“六百里加急,通知长山府协助破案。八百里加急,传信掌兵使大人!”

他将一条条命令传下,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像今天这么有条不紊地发布政令。

在他心中,第一时间甚至冒出个想法,“再过十里便是长山府治下,是不是可以。。。。。。”

只不过很快被他否决,这现场太特殊,自作聪明怕会引来更多麻烦。

。。。。。。

丁易此时也是满头大汗,在习习凉风之中,一瘸一拐地跑着,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瘸了也能跑这么快!

“应该甩掉了!”

他心虚地往后一看,便见到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他。

“造孽!”

丁易一拍自己的额头,干脆不跑了。

他暗恼自己手欠,好端端的,非要在半路上好奇心作祟,去翻丁夫人的囊袋。

他只听说葫芦里能蹦出葫芦娃,没想到从丁夫人的囊袋里也能蹦出一个小女娃。

丁易一屁股坐在路边石头上,翘着二郎腿,不断翻弄着那只破囊袋,里面黑洞洞的,没有丝毫光线,但是一摸便能马上摸到底。

无论怎么看,这只囊袋都装不下一个女娃!

他将囊袋往地上一扔,皱眉道:“你叫什么,哪里来的?”

女娃见囊袋落地,嘴巴一撇,眼中泪光闪烁,眼看着便要号啕大哭,吓得丁易赶忙把囊袋捡了回来。

“从葫芦里出来的叫葫芦娃,你干脆叫袋袋娃。”

“伊呀呀。。。”

女娃举着小手一阵抗议。

“不好听?”

丁易一愣,明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莫名其妙地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这像是一种来自血脉的感知。。。。。。

丁易一阵恶寒,他连女朋友都没交过,会和一个女娃有血脉联系?

“该不会是原来那个丁易留下的祸害吧?那怎么会在老虔婆的囊袋里?”

丁易一阵头痛,刚刚莫名其妙害死了丁夫人,还要想着怎么躲避,现在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小女娃。

“这是什么世道!”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咿呀(老爹),咿咿呀(快取名)!”

丁易滴下一滴冷汗,无语道:“别乱叫,你不知道认和尚做爹,会让别人怀疑我的职业操守么!”

他看小女娃冲天辫,红肚兜,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倒是蛮可爱。

不过这女娃绝对不简单,简单的女娃不可能从囊袋里蹦出来,更不可能在蹒跚学步的年纪就能跟着他飞奔。

“你,就叫哪咤好了!”

“咿呀!”女娃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呀呀咿~”

丁易点了点头,“肚子饿了?跑了一路我也饿了,等下我带你吃土豪去,吃香喝辣,但是你吃饱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别再跟着我了。”

“咿呀~”女娃开心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丁易擦了擦汗,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他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一处大庄园,里面隐隐传来狗吠之声,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就是你了,土豪。”

“走!”

丁易伸手一指,女娃很麻溜的爬上了丁易的肩膀,双手牢牢抱着他的大光头。

“我让你往前走,不是让你往上爬。。。好了,好了,就这样吧!”

丁易见女娃不满意地啃他的大光头,留下一堆口水,赶忙妥协。

他一瘸一拐到了那座大庄园门前,见门前镇着一对石狮,大门之上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李字。

丁易上前,轻扣铜环。

“吱呀”一声,从里面探出一个贼眉鼠眼之人。

他看了一眼丁易破破烂烂的僧袍,眉头一皱,再看他那光洁溜溜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丝喜意。

他将大门哐啷一关,飞奔似的跑了进去。

“呀呀。。。”

女娃哪咤拍了拍小肚子,愤怒地挥了挥拳头。

“别急,肯定是通报去了。”丁易一脸自信。

不一会儿,那人果然又回来了,将大门开出一条缝来,只容一人进去。

他抱怨道:“大师,这年头想赚钱也要靠包装的,你这么破破烂烂的,连夫人那一关都过不去,怎么可能给你经费,让你去驱鬼。“

他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不是告诉你们方丈,让他明天再派人来么?这么大晚上的来,万一那东西真的出来,不就露馅了?”

丁易只是神秘一笑,没想到这家丁趁着庄内出事,竟然里应外合打起主意来了,难怪这事一直不见解决。

“罢了罢了,来都来了,先随我见庄主夫人吧。”

丁易随着这位家丁进了庄园厅堂。

诺大的厅堂,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家丁丫鬟,一个个手持木棍,刀剑,脸上却是惴惴不安之色。

厅堂内,地上,半空中,密密麻麻点燃着烛火,不断闪耀着光芒。

透过人群间隙,可以看到厅堂中间摆着一张放满驱邪之物的八仙桌。

“大师来了!”

家丁一声喊叫,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让出一条通道。

丁易此时方才看清,在八仙桌上,坐着一个与哪咤差不多大的小娃,正开心地爬来爬去。

桌边,坐着对一筹莫展的年轻夫妇,便是这家庄园的主人。

那夫人看到丁易的装扮,再看丁易肩膀的女娃,一阵失望,只当做是化缘的和尚,连招呼都懒得打。

庄主强打精神,站了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吩咐家丁准备盘缠。

丁易笑道:“不急,庄主先看看这个。”

他将有些破损的书信和玉佩递了过去。

庄主看到玉佩之时,脸上泛起激动的潮红,这是李家主家之人才能拥有的身份玉牌。

他在一月之前便向主家求援,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却是应在了这个邋遢和尚身上。

他迅速将书信看了一遍,挥手道:“你们都散开吧,有大师在,你们不必担心。”

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丁易。

丁易笑道:“不急,庄主先把东西都撤了,帮我们准备一桌饭菜,一路奔波也是饿了,只有吃饱喝足才好干活。至于令公子,就留在这吧,也好给这女娃做个伴。”

庄主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救星,自然无不答应。

不多时,便庄内大厨便整治了满满当当的一桌饭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真正的纯生态乡村家常菜。

“咿呀~”

女娃看到吃的,终于舍得从丁易身上爬下,一个人趴在桌上边爬边吃,不过数十息的功夫,她便将一锅炖鸡连肉带汤吃了个干净。

真看不出这小小的身体,能把东西装哪。

一桌的饭菜在两人清扫之下,很快便吃了个干干净净。

见两人都一脸意犹未尽,庄主夫妇一脸震惊之色。

若不是有求于人,他们真想将二人直接赶了出去,无论怎么看,丁易二人才更像怪物!

庄主压下震惊,吩咐下人将庄内的饭菜都给烧好送上来。

他心中暗想,“饭菜没了,明天可以再准备。这两个怪物要是没吃饱,不知道会出什么妖蛾子。”

在他们夫妇眼中,丁易二人便是怪物,不过,或许也只有怪物方能制服神鬼之物。

食物不断下肚,丁易的内气磨盘得到了新的能量,开始快速转动。

丁易已然感知到自己内气的怪异状态,却是毫无办法。

他这身内气来的怪异,增长的也怪异,好似一切都不受他控制一般。

虽然隐隐有些不安,但目前阶段,他也只能任由九章道经自行发展,以获取自保之力。唯有将来再掌握能与之相抗衡的力量时,或许才能彻底掌握九章道经。

“咿呀咿呀!”

哪咤在丁易体内磨盘运转之时,忽然对桌上食物失去了兴趣。

她爬到丁易身前,像抱抱熊一般搭在丁易身上。

“好吃?”丁易奇怪地看着哪咤,“好吃你就多吃点~”

哪咤抱着丁易,一脸安详,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

奇怪的是,丁易体内的磨盘似乎有些惧怕哪咤,一旦哪咤搭在丁易身上,便恢复了平静,安安静静地呆在丹田之中,如同普通内气一般开始运转周天。

同时,丁易身上的伤随着内气流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咦?”丁易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看了一眼挂在身上的哪咤,脸上露出一丝温柔之色。

第三一章 捉泥鳅

夜色渐深,庄园之中忽然安静下来,便是庄内最为凶猛的獒犬,也是软趴在地,不断发出呜呜之声。

“咿呀咿呀~”

哪咤悠悠转醒,用一只小手揉了揉眼睛。

丁易弹了下她的冲天辫,无语道:“你哪里是想睡觉,是睡醒了好么?”

“呀咿~”

哪咤道了声晚安,身体陡然消失。

丁易身上一轻,腰间囊袋一阵晃动,似乎重了几分。

他赶忙将囊袋取了下来,里面依旧黑洞洞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将囊袋系回腰间,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无聊的时候有个人说说话,其实蛮不错的。”

丁易收起心神,缓缓拔出背后的青竹剑。

在一阵夜风之中,他闻到了一丝腥味。

“大师,那东西要来了!”庄主夫妇紧张地抱紧小娃,站在丁易身后,他们太过紧张,竟然没有发现哪咤的消失。

庄内的其他家丁,陆陆续续跑进了厅堂,聚集在一块儿。虽然这东西对大人不感兴趣,但是未知总是让人恐惧,人多,却能有种消除恐惧的力量。

“哇。。”庄主手中的小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大哭起来。

“来了,来了!”

厅内开始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你们呆屋子里别出来!”

丁易一跃而出,天上的漫天星光消散不见,整个庄园似乎被一层黑暗的幕布笼罩。

“咦?这彩带倒是奇特!”丁易眼中闪过银光,见到院落之中廊柱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斑斓彩带,缠绕而上,直至屋顶。

他腾身而起,脸色猛然一变,手中长剑刺出。

一声金属相击声传出,屋顶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彩带迅速移动起来,在廊柱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

丁易大笑一声,已然发现了端倪。

这彩带一旦消失不见,那小娃马上停止了哭闹,庄园之中又重新看到了星光闪耀。

“你们留在这不要乱跑,我去把这作乱的东西收拾掉。”

丁易腾身而起,在屋顶稍作停留,马上辨别出了方向,疾身跟了上去。

庄主夫妇战战兢兢,低声道:“这大师似乎与以往的不同,不摆坛施法,直接除妖降魔。”

“主家请来的,不会有错,放心好了。”

丁易循着那一丝淡淡的猩气,在夜色中不断前行着,他猜测,这东西的老窝肯定就在附近。

渐渐的,空气中的腥气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丁易停下身来,细细打量四周。

小山坡下,一汪洼地,长满各式水草,却没有丝毫虫鸣之声,着实有些诡异。

“莫非藏在这下面?”

丁易看着水草倒伏的痕迹,有些犯难,要是这东西藏起来,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办法逼它出来。

“西索西索~”细微的声音随着夜风传了过来。

“咦?要出来了不成?”

丁易扫视了一圈,却见不远处有两道亮光,缓缓向着洼地移动。

“这时辰,来此何事?”

丁易心下好奇,暗暗藏起身来。

不多时,那两道光点便到了水洼之前。

只见两人全身裹着黑袍,看不清面目,手上各提着一盏大灯笼,发出幽幽赤焰。

“据我多日观察,这个时辰,它必然在外觅食,赶紧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二人从身后取出几样物件拼接在一块,成了一件铁锹般的玩意。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盗墓贼?”

丁易起了一丝兴趣。

二人组好铁锹,也不探测方位,直接便在洼地开挖。

“这么不讲究?”丁易一脸疑惑。

不多时,一人发出一阵惊呼。只见他弯下身,从泥土中掏出一条手指般粗细,筷子般长短的泥鳅!

“运气好!这么快就找到一条!”声音之中充满着欣喜。

丁易一脸呆滞,“这两货不是来搞笑的吧?深更半夜跑到这种地方来抓泥鳅?”

二人的热情完全被引爆,挖的不亦乐乎,短短时间,便被二人找出了十几条泥鳅。

其中一人兴奋道:“此州未曾开化,遍地是宝。若是在其余八州,这灵鳅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们来取!”

“不错,此次发配开荒,虽有危险,但是机缘更大,说不得我们能在此州踏入先天,跨过凝丹,直达金丹!”

丁易眼睛微眯,“竟然是海外之人!不过,泥鳅挖得多,可是会入坑的。”

丁易已然看到,洼地中间,有一处地方慢慢拱起,在泥水混杂中隐隐透出斑斓之色。

“唰”,彩带忽然现身,将毫无准备的二人给死死缠绕,而后大半身躯直立而起,带入半空之中。

此时,丁易方才看清,这彩带是一条斑斓巨蛇,在其头顶,还鼓着两个包,似乎有东西要破包而出一般。

“该死!不是说它出去觅食了么!”

二人骤然遇袭之下,周身陡然亮起金光,将披在外面的黑袍给爆裂开来,露出一身精壮匀称的肉身。

“原来是同行!”丁易看着二人光秃秃的脑袋,不由得摸了摸头顶。

“咝咝~”巨蛇在金光之下,显得异常痛苦,却也激起了它的凶性。

它的身躯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勒越紧,让二人身上的金光不断晃动。

“快想办法,支撑不住了!”

“用师尊给的符咒!虽然鸡肋,现在用正合适!”

二人看向丁易的方向,同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李代桃僵!”

丁易心中升起一丝不妙,想要逃离之时却发现身体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给固定住一般。

过了两个呼吸,他周身一阵剧痛,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半空之中,被巨蛇死死缠住,而那两个和尚却出现在了自己躲藏的地方。

“大意了!原来在半空中能看到!这两个死和尚施的什么妖术,真够阴险!”

巨蛇看到地上的二人,似乎也有些困惑,竟然微微松开了身躯。

丁易眼神一亮,内气涌动,以猿啼术为引,将浩然正气给施展出来。

他见识过陈歌的浩然正气,对化外异物最具有震慑之力!

此刻他的脑海中闪过的竟然是二人捉泥鳅的逗比场景,不由得脱口而出。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

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

。。。。。。”

一首捉泥鳅,不但震慑住了巨蛇,便是那两个海外和尚,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他二人用尽手段方才摆脱的巨蛇,竟然被一首奇怪的诗歌便给降伏了!

“没想到这土著和尚倒是有些手段!”

他二人将歌词牢牢记住,总觉得里面肯定蕴含着大道至理。

丁易见一首儿歌将巨蛇制住,赶忙停下歌声,脱身而出。

他方落地,那巨蛇便已回过神来,眼中凶光陡现,第一时间向着抓它血脉后代并且伤它的二人而去。

巨蛇张开血盆大口,直接便想将二人吞下了事!

不过二人有了准备,也不与巨蛇纠缠,转身便走。

丁易嘿然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送你们蛇腹一游!”

他双手分别使出擒龙功,将二人一手一个,直接送入巨蛇口中。

巨蛇来者不拒,一口将二人吞了下去。

“咝咝~”巨蛇还待一鼓作气将丁易吞下,却见它的腹部像吹气球一般不断鼓起,透过血肉,还能隐隐看到里面的两个金色光球在不断变大。

“轰~”巨蛇在地上翻滚摩擦,将鼓起之处不断撞在山坡之上。

整整一片山坡,生生被它撞平了一截,同时也将自己坚硬的蛇鳞撞得片片脱落。

巨蛇的撞击持续了一刻多钟,方才力竭。此时,它肚中的两个光球也到达了极限。

二者僵持到了一起。

丁易施展腾挪之术,一直游走在巨蛇周围,见此情形,他的青竹剑陡然出动,一招似是而非的“射马式”直接刺入大蛇腹部。

那两个光球仿佛在瞬间找到了出路,将那道剑口越撑越大,最后直接爆裂开来,将巨蛇爆为两截!

巨蛇回光返照,剧烈折腾了一番,最终不甘倒地,不再动弹。

丁易笑眯眯地打量从蛇腹之中出来的金光二人组,只见他们身上的金光已然消散,连原先精壮的肉身也变得骨瘦如柴,显然在蛇腹之中施展了什么秘术,消耗不小。

二人看着丁易,耗尽气力,勉强摆出一个笑容道:“天下和尚是一家,和尚何苦为难和尚呢?”

丁易点了点头,“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他二人见丁易根本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知道没有好处是不能打动这个土著和尚的。

“这是师尊在我二人下山前偷偷塞进包裹的。”

一人艰难地从怀中掉出一卷骨片穿成的卷轴。

“此卷功法,用宝蛇血内服外敷,便可入门。”

丁易虚爪一抓,将卷轴吸入手中。卷轴入手冰凉,不知是何种动物的骨头所制。

每片骨片上,密密麻麻刻写着古朴的大字,虽然丁易从未见过此字,却能自然而然的明白这些内容。

上面的确记录着,可以用宝蛇之血修炼。

他心中暗暗怀疑,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仿佛所有条件都为他量身打造好了一般。

“咿呀咿呀呀。”

丁易耳旁忽然响起牙牙之语,小哪吒不知何时从囊袋里钻了出来,坐在丁易肩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书卷。

“什么?这是金刚寺的镇门奇功!”

丁易想起小和尚曾说过,得到传承的那个寺庙,叫做金刚寺!

第三二章 骨片

两位和尚见到小哪咤,一脸骇然,仿佛见到了万分恐惧之物,连自身伤痛都遗忘了一般。

丁易奇怪地看着二人,问道:“金刚寺内可有一位叫花开的和尚?”

“有。。有。。花开师弟是方丈带上山的小沙弥,平日里只是念经参禅,点烛添油,却不曾随我等修行。

师傅曾说,花开师弟是开了灵宿之人,修行道路注定与常人不同,若是开悟时一步登天,若是不能勘破迷障,碌碌一生。

几年前,花开师弟走火入魔,没多久便圆寂了。”

丁易心中巨震,他不过随口一问,未曾想得到的却是此等答案!

佛珠中所谓的梦境竟然是真实的存在,只不过是换了一具皮相而已!

他心中疑惑更甚,九叶祖师是什么人,怎能凭一颗佛珠便能将人接引至另一人身上?

若是感悟之时,本体已然消亡,是否就会一直留在梦中世界?更重要的是,他所进入的乾元珠世界,会不会也是真实的存在?

“何为灵宿?”

二人迟疑一下,“简单说便是大能转世之身,他们有前世修行为基础,修行之路自然无往不利。”

丁易顿时兴趣缺缺,他不过是普通之人,何来修行经验之说,倒是杂七杂八的经验不少。

“嗯,不错,还算老实,之前坑我的账便一笔勾销,你们好自为之。”

丁易转过身,缓缓将青竹剑插入剑鞘之中。

“咿呀(杀了)!”

“知道,什么叫出其不意懂么?”丁易长剑即将完全入鞘之时,一缕细线从微风中缓缓而出,渐渐围绕在二人周围。

以二人修为,本应有所察觉,只是他们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小哪咤身上,再加上不屑大楚修行之法,对意境了解有限,一时之间被丁易困了个正着。

丁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忽然转身,在二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刺穿了二人咽喉。

“不。。是说。。一笔。。勾销。。”

二人一肚子的心酸委屈,他们不过失手打破了盏琉璃灯,便被发配开荒。千辛万苦到了这里,美梦刚刚开始,便又结束了生命。

他们最后一眼看到了丁易手上的骨片卷轴,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很快,你就会来陪我们了!”

随着最后一个念头,二人闭上了双眼。

“咿呀!”

哪咤拍了拍小手,赞赏了丁易一番,而后麻利地溜到地上,在小山一般的巨蛇上,不断寻找什么。

她时而翻弄蛇鳞,时而钻进蛇腹,忙的不亦乐乎。

丁易坐在一边,静静看着骨片卷轴。

他很快发现卷轴奇异之处,里面的内容似乎是随着自己的心思在不断变动。

先前受两个和尚引导,心中有了验证的心思,看到的便是宝蛇之血修炼之法。

此时他心中想着九章道经,里面出现的便是道经之中修炼方法。

“不对!真正的道经是通过画像来传递那种神韵,再加上棋盘上遗留的一种莫名震动方才修炼有成。而骨片之中出现的不过是我心中所想的大概之法!

所以,这里面出现的修炼之法都是自身所思所想!若是心有不静,胡思乱想之下,同一功法都会出现不同的修炼方法,极易走火入魔!”

丁易鄙视地看了一眼和尚的尸身,“两个阴险的和尚,还想引我入坑,真是丢同行的脸。

不过,这骨片,很有意思,倒是可以探索一番。”

丁易脑海中不断回忆他知道的各种成名武功诀窍,从他最为崇拜的降龙十八掌开始,一直将金古武侠清了个遍。

没想到这骨片便如显示器一般,将他记忆之中的东西都给翻了出来。

“还有更多!”

他瞥了一眼还在忙得不亦乐乎的小哪吒,接下来将仙侠小说中的密典也清了个遍。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有近千之多,从最基础的凡人武学,一直到成仙成魔成佛成神的神功秘诀,将修炼体系囊括了个遍。

终于,在他臆想到西游之中时,骨册陡然一暗,那种如玉质般的光泽消散不见,留下粗糙寻常的骨片。

“咦?不是玩坏死机了吧?”

便见骨片之上,渐渐显出几个古朴大字“金光罩”,这却是他记忆之中所没有的东西。

“将自身灵气激发,形成金色光罩,用以抵挡各种伤害。。。。。。”

丁易想起死去那两和尚打斗之时的情景,不屑地摇了摇头,“这种功法,停电的时候当电灯泡都嫌不够亮!而且这么骚包,真要打起来,必定是第一攻击目标。

‘金光罩’,我看应该叫‘精光罩’还差不多,一打起来便死个精光。”

骨片微微一震,在金刚寺中选择金光罩作为入门之法的弟子不在少数。

此功法在未成就先天之时便可修炼,而且入门极易,只要有恒心毅力,便能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提升境界,在其余八州之中也有不小的名声。

然而每次外出历练之时,死在争斗中的,有九成是修炼金光罩的弟子,究其原因,却被丁易一语道破天机。

骨片上的字迹慢慢消散,重新显现出几个大字,“无相功”

“无我无相,众生万相。。。。”

这却是一门灵气运用的法门,练至高深出,灵气可以千变万化。

丁易心中暗暗叫绝,此等运用,在大楚之地绝无仅有,徐泾在养气论中对于内气的变化也只是推测,便如先天境的方梦,磨练的也只是自身意境以及内气控制,对内气变化也未曾涉及。

“不知道这灵气和内气有何区别?”

丁易将骨片上的内容暗记于心,他怀疑这骨片有些灵智,却不会太高。

他将功法默记完毕,不屑道:“无相功无相无我,看似威力强大,实则镜花水月。

一个人若连自身都没有,又如何能在众生万相之中行走而路迷失?修行此功法之人,前期远超同侪,到了一定程度便会有瓶颈,无法突破。”

果然,骨片又是一震,上面的功法消失不见。

丁易心中暗笑,“什么功法修炼到一定程度都会有瓶颈的。”

骨册又陆续显现了几种功法,都被丁易或批判,或嘲讽,或鄙视,一一否决。

“咿呀呀(在干嘛)?”

小哪吒终于折腾完巨蛇,一蹦一跳着过来,在她的手上,拿着一片指甲盖般大小的晶莹之物。

丁易看了她一眼,道:“在和这本骨片卷轴聊天。”

“咿呀呀。。。。。。”

“哦?骨片是金刚寺第一代方丈圆寂之时遗留的指骨舍利所化,勘破所有迷障之后,便能获取金刚寺的镇门奇功?但是,迷障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开始出现乱码的骨片,有些无奈,似乎玩的过火了。

哪咤好奇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骨片每隔数十年,便会出现在其余八州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每次出现,腥风血雨之后,都会给金刚寺带来顶尖高手。

不过这些也只是小哪咤的听闻而已,具体情况如何,恐怕也只有金刚寺的几大高僧方能知晓。

“咿呀呀~”

她将那片晶莹之物递了过来,示意丁易吃下。

丁易接过此物,入手温润,摸上去细腻柔滑。

“哪来的?巨蛇身上的?”

此物入口即化,带有一丝丝香甜。

小哪咤见丁易吃了此物,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意。

“咿呀。”

她打了声招呼,重新进了囊袋之中。

丁易将骨片收起,从两和尚身上搜出两块金刚寺的身份牌,非金非木,却没有在方才之战中有所损毁,倒是不凡。

“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莫留下,阿弥陀佛。”

丁易对着两个和尚施了一礼,摇了摇头,这两和尚跨州而来,却因为灵鳅失了性命。

他好奇地到洼地之中翻了一下,却发现原先躲藏在泥土之中的灵鳅,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钻出地面,痛苦地扭动着。

陡然之间,有一条灵鳅体内起了一丝亮光,那亮光逐渐增强,将之体内的一切照射得异常清晰。

“砰”,灵鳅突然爆裂开来,化作一道幽幽赤焰,却是与两盏灯笼之中的赤焰别无两样。

这道赤焰像是信号一般,其余灵鳅纷纷爆裂开来,化为一道道赤焰,慢慢漂浮在半空之中。

“唰。。。”其中一道赤焰像是发现了目标,在空中划出一条火线,向着丁易而来。

“唰唰唰。。。”其余赤焰紧随而上,冲向丁易。

“靠!这么邪门!巨蛇不是我杀的!”

丁易施展腾挪之术,融入到夜风之中,向着远处逃遁。

赤焰紧随其后,不落丝毫,在黑夜之中,便如同一条巨大的蛇尾在夜空中不断摆动。

。。。。。。

在不知距离大楚多远的一处大州之中,有一座金色寺庙漂浮在大湖之中。

“方丈,九章道经已现,该如何是好。”

“莫要轻举妄动,那人既然在他身边,一切照旧,等待时机吧。”

一个苍老的身形出现在大殿之中,“通知开荒的各弟子,找到花开,若是与我寺有缘,接他回寺,若是无缘,就当斩妖除魔了。”

第三三章 北坑南骗,易念花开

丁易身随赤焰蛇尾,在茫茫黑夜之中前冲后退,上跳下窜,左右摇摆。赤焰皆是紧随其身,谱写一曲“旋转跳跃,一起摇摆”的神曲。

“这赤焰着实诡异,可以随意漂浮,随意贯穿物体,而且牢牢吸附在身,移动之下耗费的却是我的内气。”

丁易越跑越累,他缓缓慢下脚步,赤焰也随之慢了下来,在离他一寸之远晃动着。

“这东西来的诡异,该不会是哪咤给的那片东西引来的吧?”

在思索之间,他陡然一惊,明明一直注意着赤焰,但此时如同断片了一段时间一般,那一道道赤焰已然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他的体内。

没有温度,没有触感,如同普通空气,将他静静包围融合。

“糟了!”丁易想起灰色空间中那位大神的再三提醒,“不要去尝试奇怪的东西。”

他在短短一天时间内,碰了丁夫人的囊袋,收了奇怪的骨片卷轴,吃了小哪吒的晶莹之物。

丁易隐隐觉得有什么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要发生,却是毫无头绪。

“嗡!”当最后一道赤焰进入他体内之时,丁易头一晕,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在他身上,升起一道亮光,正是金光罩行功之时的迹象。紧接着,从他体内飞出一道道赤焰,不断融入金光之中,化内一条条迷你的蛟龙不断游动着。

随即,金光罩拖着他化为一道流光,向着庄园方向而去。

在他身上,隐隐有咿呀声和诵经之声传来,皆被快速移动的破空之声所掩盖。

。。。。。。

第二日,丁易醒将过来,一把抓住身边青竹剑,警惕的打量四周。

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厢房,房内之物除了略显奢华,并没有奇异之处。

“这是哪?”

门前传来蹦跳之声,便见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约莫二三岁的小娃艰难地翻过门槛,进了厢房之中。

“咿呀呀~”

丁易一阵头痛,脑海之中画面闪现,终于渐渐开始有了记忆。

自丁夫人身死,他无处可去之下,便根据李雨阳所留之物到了此处庄园暂住。

昨日有夜贼劫持了小娃,方要出逃时,被丁易一剑刺死。

而后庄中设宴,多喝了点酒,晕乎乎便睡着了。

丁易摇了摇头,的确有宿醉之感,只是有些奇怪,平日里酒量不错的他怎么会轻易醉倒。

“似乎哪里不对劲?好像从囊袋里蹦出了个小女娃?”

丁易凭着模模糊糊的记忆,一阵摸索,在枕边找到了记忆中的囊袋。

他打开囊袋一看,里面放着几张银票和一些散银,别无他物。

丁易关于哪咤的记忆瞬间变得模糊,便如同一夜之梦,第二日身醒之时,会有一些记忆,却显得不真实。

“坏了!明明单身却梦见自己有女儿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咿呀~”

小娃叫唤了一声,丁易霍然醒过神,起身将小娃一把抱起,出了厢房。

几个折转之间,便见到了记忆中的那处厅堂,还有那根廊柱,缠绕着一根斑斓的彩色丝带,在风中摇曳。

丁易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疑心太甚。

庄主见丁易出来,赶忙张罗早点,一个劲地感谢丁易帮忙解决麻烦。

“这两个贼人也不知道哪座野寺的和尚,拐了庄内不少小孩,此次若不是大师出手相助,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庄主一番话,却是让丁易彻底放下疑惑,将自己记忆中的现实和梦境区分开来。

如此一来,丁易在庄园安然住下,一住便是五六天。

期间虽有官差衙役上门验明两个和尚的尸身,对庄园却并无怀疑之处。

晃晃悠悠,几天悠然而过,丁易发现体内的赤银磨盘之间莫名多了一道不断流转的金光之后,磨盘变得更加稳定,即便平时也能慢慢转化太阳之气和月亮的太阴之气。

对于九章道经的变化,丁易也只能顺其自然。

闲余之时,他不断琢磨将剑诀与风之意境相融,倒是得了不少心得体会。

“控剑术!”丁易利用擒龙控鹤之功为引,以风丝缠绕为辅,捣鼓出了临空控剑之法,虽比不得御剑之术神妙,却胜在出其不意,也勉强算是制空之法。

“大师!府外有人求见!”

丁易一惊,半空之中青竹剑陡然飞射而出,刺入一旁廊柱之上。

“我在庄中少有人知,是何人求见?”

庄丁奉上一张纸条,上面印着一道奇异的印记,“那人说,大师只要见了这个,便知道始末。”

丁易眼中一亮,原来是留给山中凶兽的信息有了回应,本还想回长山府等待回信,不想却被他们寻到了此处。

他随庄丁到了门外,便见一位黑面凶汉,头扎稚子之髻,腰别两板尖耳屠刀,口含狗尾巴草,斜靠在大门外的石狮之上。

凶汉见到丁易,眼神一亮,抱怨道:“你个和尚真会蹦哒,俺从长山府收到消息便开始寻你,这一路下来,可真把俺累坏了。”

他打量了丁易一番,“一年时间还远远未到,你为何如此早便发来讯息。”

丁易挥手示意庄丁回去,沉声道:“我已将接下来的故事续写了一部分,你可先帮忙带回山中。

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希望你们能帮我查找一人的行踪,需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他将这几日写下的故事递了过去。

凶汉接过纸张,津津有味的看了一番,点头道:“的确引人入胜,难怪山中几位大王对此念念不忘。

你说吧,要查什么人,只要是江湖中的名人,俺鲜有不知。”

丁易暗暗称奇,这大汉看似粗莽,不成想却是个精细人,他开口道:“我想知道地榜三十六,花开和尚的下落。”

凶汉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我倒是要想上一想,这花开和尚却是不用,他从长山府一路向南往京都而去,如今已到了江州。”

他神秘地看向丁易道:“你知道现今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是哪两个和尚么?”

丁易微微一笑,“我虽对大楚江湖没什么了解,倒也能猜到一个,便是花开和尚吧。”

凶汉点头,“其实两人你都认识。江湖中戏称两人为北坑南骗,易念花开。北坑便是你,丁易假和尚,从野猪林开始,坑了多少人,连声名赫赫的丁夫人都不例外,可谓是惊动江湖。如今虽然很多人对你感兴趣,却不敢随便寻你,就怕莫名其妙被你带到坑里去。

南骗花开小和尚,也是从野猪林发迹,凭着一本假僧王经,从北骗到南,不知骗了人家多少好处。”

丁易不由得目瞪口呆,说他坑,他当仁不让,说小和尚骗,那可真是天方夜谭,他辩解道:“其实花开小和尚是个很认真的人,你们可能都误解他了。”

凶汉笑着摇了摇头,一脸不信,他继续道:“方才的消息太过简单,显不出俺的本事,俺买一送一,再送你一个消息,说吧,你还要打听什么?”

丁易直接道:“我想问下丁府丁如的近况如何。”

凶汉眉头微皱,“丁如,丁如?”他眼神飘忽,伸手在虚空之中翻看着什么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回神,轻嘘道:“记的东西太多,要在脑海之中不断翻找。

丁如虽是丁得胜私生之女,但是天赋极好,修行丁家家传绝学几乎没有瓶颈可言,短短半月时间便抵得上常人数年之功。听说前几日她的内气修为已然达到三流之境,震惊丁府。

如今她已是丁府掌上明珠,丁老太君对她照顾的可谓无微不至。”

丁易点了点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达到三流境,恐怕能与他修炼九章道经的速度相提并论了。

“如今丁夫人已死,府中便也无人能够欺负于她了!”

他对凶汉道:“多谢施主消息。”

凶汉咧嘴一笑,“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虽然你是山中几位大王的贵客,但还是明码标价,一个消息,白银万两,概不赊账。

若是拿不出银钱,也不要紧,只要答应完成相应价值的任务便可。”

丁易摇了摇头,从囊袋之中取出万两银票递了过去,“施主是个实诚人。下次若要询问消息,该如何找寻施主?”

凶汉奇怪地看了丁易一眼,抓了抓头皮,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一般,“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俺做生意实诚,就凭这,你这个朋友俺交定了!”

他接过银票,从腰间钱袋之中取出一枚刀币,上面刻印着一幅孩童的涂鸦,不知道是何意思。

“你想问询消息之时,可以拿着这枚钱币,到大楚任何一座大通钱庄,去找一位七掌柜,便可打探消息。”

丁易将钱币细细收好,有了这枚钱币,以后可以少去不少麻烦。

凶汉道:“你在此处庄园呆了如此之久,已然不安全。既然我能找到这里,那群衙门官差最多再费上几天,也便会查到此处了。

不如先跟我出了长山府再做打算,毕竟此处地形虽然隐蔽,但终究在丁家掌控之中。丁得胜再不济,想要算计你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丁易点了点头,丁夫人既死,他的本体对丁府的怨恨也算消了一大半,如今惹怒了丁府,又有了花开小和尚的下落,再留在长山府并非明智之举。

“有劳施主带我出长山府!”

凶汉点了点头,“包在我身上。”

他转过身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北坑之名,不过如此,看来好好算计,在不触犯几位大王底线的前提下,还能赚上一笔!”

第三四章 老实和尚

凶汉姓李名鬼,人如其名,如鬼般难以捉摸。

丁易随他一道,总能提前获知官府衙役的行踪,便是鹰扬卫暗探也能被李鬼一眼认出,毫无隐密可言。

本应是天罗地网的长山府,在李鬼的引领下畅通无阻,犹如破了洞的渔网,随意遨游。

渐渐的,丁易似乎在李鬼面前卸下了戒备。

他起了馋意之时,连蒙带骗,连小孩手上的糖葫芦也要设法骗到。

若是心怀善念之时,遇到乞丐,也会慷慨解囊,大把银子流水般花出。

一路南下出了长山府,丁易对李鬼的底细越来越清楚,他脸上的笑意也是越来越盛。

李鬼联系到的情报买家越来越多,心情也是越来越好。

他二人到了江边码头,相视一眼,同时哈哈一笑。

“丁兄,坐这趟楼船沿楚江一路南下,便能直达江州。

船中上上下下,我都已打点完毕,你只需上船便可,不会有任何麻烦。”

丁易点头道:“一路劳烦李兄照顾,实在感激不尽。若李兄将来遇到鬼怪之事,尽可来寻我,一定帮你解决麻烦。”

李鬼一顿,尴尬道:“朗朗乾坤,哪来鬼怪。即便是有,也躲不过我这两把杀猪刀!”

丁易笑而不语,径自上了楼船。

李鬼站在岸边,看着丁易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不由狐疑:“莫非被他看出了什么不成?”

他摇了摇头,摸摸腰间硬邦邦的钱袋,“不管他,钱货两清,出了什么差错也与我无关!”

楼船渐渐启动,李鬼眺眼望去,还能看到丁易在向他挥手示意,他不由得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丁易在楼船之上,淡淡一笑,他没料到山中凶兽竟与大楚朝廷之中的某股势力有所联系,而且这股势力完全不惧鹰扬卫,显然后台极为了得。

他拍了拍腰间鼓鼓当当的囊袋,心情无比舒畅,“想要出卖我的行踪,这钱自然得我来收才对。”

楼船渐行渐远,直至在码头上再也不能见到。

在码头一处奢华的房间之中,李鬼卸下两把屠刀,取出腰间钱袋,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他眼中露出一丝杀意。随即像明白了什么,开始大笑起来,“丁易和尚,果然名不虚传,竟然不知不觉把我给坑了。希望这些钱能够买回你的命。”

一位码头上的脚夫突然推门进来,躬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通知下去,方才出码头的楼船不必提前打招呼了,让水上的兄弟都回来吧。”

脚夫迟疑一下,应声退下。

“这条水路若是没有他们暗中周旋,等于是直接送进了龙王殿!”

脚夫摇了摇头,将命令传下。

丁易坐在楼船上等舱中,闭目打坐,直至楼船一阵剧烈晃动,他方才缓缓睁开眼来。

“来了!”透过窗户,丁易见到一艘简易行船正慢慢靠近楼船。

“速速避让,以免自误!”楼船护卫在甲板之上架起数架弩箭,齐齐对准简易行船。

“且慢且慢,行船出了点状况,马上便调整方向!”

护卫神色之间没有丝毫缓和,双手不离弩箭,只要对方有任何不对,便会直接放箭。

“几位大哥,不要松手啊,船马上就好了!”

“再过十息,还不离去,直接射杀!”

护卫渐渐拉紧弩箭,空气之中凝结着丝丝杀气。他们不敢大意,水贼手段多端,心狠手辣,一不留神就会上了大当。

“射!”一声令下,行船上之人大骂一声,一个猛子扎进江中。

一道道婴儿手臂般粗细的巨箭直射而出,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行船在巨箭下分崩离析,船上哪里有什么人影。

“糟了!不是一般水匪!”护卫长刀出鞘,却已然来不及。

便见江中忽然跃出十数道人影,一个个身着贴身水靠,手持分水刺。

“弃刀!”

护卫首领果断下了命令,直接束手就擒。

“不错,是个人才,知道我铃铛盗的规矩!只求财不求命,弃刀不杀!”

一伙水贼行动迅速,很快便将楼船给全全控制起来。

有几位竭力反抗的凶悍之辈,也被铃铛盗尽数斩杀。

“一个个将自己身上的财物拿出来。别藏着掖着,真等我们动手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指着丁易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便从你开始!”

丁易取出囊袋,从里面倒出百十两碎银子,其余银票,却被他藏了个神不知鬼不觉。

水匪将丁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放声笑道:“很好,是个老实和尚。看你这么老实,那根竹杖便留与给你化缘用吧。”

他倒是把丁易身上最为值钱的青竹剑给忽略了。

丁易一脸苦闷的坐下,那表情好似失去了一笔巨财。

其余人也是一脸苦色,个个将身上的值钱之物取了出来。

几位大腹便便的富商哭丧着脸,他们这一趟乃是为了采购而来,个个腰缠万贯,这么一趟,便要损失近半身家。

水贼将船客收刮个干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各位都很配合,今日便到此为止了!”

几人点了点头,出了船舱。

丁易耳朵微动,听到了几人的对话之声,不由得暗叹,这些护卫看似为了保住船上之人的性命,实则却是祸起萧墙,当了内鬼。

忽然间,他脸色一变,这群水贼除了钱财,恐怕连人也不会放过了!

只见水贼去而复返,轻笑道:“诸位,实在抱歉,咱们兄弟的相貌都被你们见到了,到时候去了岸边,怕是会有麻烦。因此,还要向各位再借一样东西!”

众人脸色巨变,不少人已然手脚发软,浑身提不起一丝劲力。

“不是说铃铛盗只劫财,不杀人么?”

“那只是他们自说自话,这群护卫默认罢了,我们之中有谁听说过?”

有一位儒袍书生肃然而立,“难怪都说这趟船的护卫最为可靠,从未失过手。的确,做内鬼还失手的话,不如自己跳下江喂鱼好了!像这等间谍,心中所想的不过蝇头小利,今日能为金钱出卖我等,他日自能卖尽任何可卖之人!”

水贼脸色一变,随即哈哈一笑:“有胆色,我喜欢,呆会就将你喂鱼!”

书生正色道:“我吃鱼,鱼吃我,倒也死的不冤。”

几位护卫暗恨书生离间,直接撕破脸皮,走了进来,便要将他押下,先给他吃些苦头。

“阿弥陀佛,施主你太不讲究了,水贼这等行业,大有前途。进可接受朝廷招安,做一方诸侯,退可捐官买爵,掌控一方水域。可这些都得讲究信用,似你这般言而无信,着实白瞎了这份职业。”

丁易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连水贼看了都觉得和尚是真心实意为他们着想。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丁易笑道:“你这和尚不老实,话里话外的也是想离间我们。”

丁易摇头道:“老实和尚只说老实话,至于施主怎么想,我便不得而知了。”

“呱噪!”护卫统领面色狰狞,他没想到,这群人非但没有求饶,反而不断出头挑拨。

只见他拿过水贼的分水刺,一脸杀意,“我先让你这和尚去见龙王爷!”

丁易叹息一声,伸手微动,便见一根掉落在地的木簪缓缓升起,一点点地移动到护卫统领眼前。

那人极力挣扎,却发现动弹不了丝毫。

“噗!”缓慢的木簪,缓缓刺入他的眉心,透骨而过,掉落在地。

船舱内一片静寂,众人脸上皆是惊骇之色,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咯咯咯咯。。。”水贼惊惧之下,发出牙齿颤抖相击的声音。

此人不过是江上水贼,横行江海靠的是一手闭气功,平日里哪里能见识到这等手段。

他忽然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颤声道:“圣僧饶命,圣僧饶命。”

丁易叹息道:“施主莫要开玩笑,我岂是噬杀之人?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好好干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吧。”

水贼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当水贼十数年,杀人越货无数,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惊险。

“这和尚手段是高,不过还是太嫩,合当该我活命!”

他躬身退出船舱,吩咐众兄弟留下打包好的财物,带着其他水贼直接跃入大江之中。

“大师饶命!”其他护卫见水贼将他们抛弃,一个个痛哭流涕,将罪责统统归于统领身上。

“我都说了不噬杀,怎么就不信呢?”

丁易一步踏出,船舱中平地起风,“既然你们已经出卖了整船的人,也便不要留在船上了!”

他话音落下,一个个护卫在他虚抓之下扔出船外,掉落在大江之中。

那儒生逃得一命,却是眉头紧皱,沉声道:“大师,这江中祸患的源头还是那些水贼,水贼不除,即便我等能得大师庇佑安宁一时,但往后终究还是有人会继续送命!”

丁易摇头道:“为何会有人做水贼,这才是你等书生应该考虑的问题。至于这些祸害,既然存了滥杀之心,便应该有身死之悟。”

他一指江中,原先水性极佳的水贼和护卫,一个个身体紧绷,仿佛被无形之物缚住,动弹不得。

“和尚!你个骗子!”

“圣僧饶命,我等再也不敢为祸了”

。。。。。。

求饶声,谩骂声,再加上水中挣扎之人,交织成一幅凄惨之象,让人不忍直视。

不少人心生不忍,生出替他们求饶的念头来,“大师,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他们知错了,便放过他们吧。”

丁易看着这群人,突然大笑一声,摇头道:“慷他人之慨,又能得心安。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他走出船舱,扔出一片木板,而后从甲板上迈出一步,直接落在木板之上,快速远离楼船而去。

一眼望去,浩浩大江与天际连成一线,说不出的畅阔!

“古之达摩一苇渡江,原来便是这般情景,痛快,痛快!”

第三五章 申冤

几人见丁易离开,一个个去准备绳索,想将江中之人救上。

书生怒气上头,拾起地上的兵刃,大喝道:“大师如此说,你们还执迷不悟。此时救他们上来,等下谁来救我们!”

他长刀一指,“若想救人,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船中不少人明悟过来,纷纷起身,站在书生一边。

一群人僵持良久,直至水贼都已沉落江底,方才罢休。

“人心?”书生长叹一声,“他们或许不是真的想救人,只是想救自己心中的道德至高点罢了!”

丁易既已离船,便不再理会船上之人,自作孽不可活,他也救不了。

“李鬼这厮的情报,绝不会卖给普通水贼。一旦碰上了难缠之辈,在船上反倒多有顾忌,施展不开。倒不如早早上岸,也好省去些麻烦。”

楼船在江中行驶的这一段时间,早已出了尹州地界,也出了丁得胜的掌控范围。

丁易脚踏木片,在人少的地方上了岸。

他见岸上一番风景,已然少了几分北地的豪气畅快,多了几分南方的娟秀精致。

他扮作是云游的僧人,在一处小村,化了点斋饭,随意攀谈几句,便知道自己已然到了临江府。

“临江府,临楚江而建,是当年太祖皇帝分封军中将士所在。因而临江府虽有南方秀气,却决然没有奢靡之风。府中男儿,大多豪爽意气,志为军中健儿”

村中老妇,为丁易准备好窝头红薯,谈起临江府往昔之事,满脸自豪之色。

丁易一边听,一边吃的津津有味。他打量了一下这座久未修葺的老屋,奇怪道:“大娘,我见这村中少有青壮,莫非都在军中不成?”

老妇叹息一声,慢慢坐了下来,“没了,人都没了,留下我们一村老的老,小的小,没什么依靠,只能在贫地里种几分庄稼糊口偷生。”

丁易放下手中的红薯,沉声道:“大娘有什么冤屈,可与我说道说道。”

老妇被勾起回忆,眼中流出几滴浊泪,又偷偷抹去。

“不怕小师傅笑话,如今临江府大不如前了。楚江之中水贼为患,剿之不绝,山上猛兽肆虐,除之不尽。官府为了除这两害,苛捐杂税不断,让百姓苦不堪言。

想我附近几村中的大好男儿,自幼生活在楚江边,个个都是浪尖踏步,水底行走的人物,为了灭除水贼之患,他们一同加入水军,屡立奇功,狠狠灭了水贼的威风。

就在大家以为匪患将除之时,却被告知几村男儿恃勇冒进,中了水贼埋伏,死伤殆尽,连个尸首都没能留下!”

丁易心下暗暗疑惑,江中水贼虽说厉害,但在大船强弩之下几乎不可正面相抗,再加上军中熟悉水性之人相助,即便不能除绝,也不会有愈演愈烈之势。

老妇继续道:“两年前有个提刑官来村中暗访,说是要彻查此事,还村中男儿一个清白。结果还没出这片地界,便蹊跷的死了。后来衙门来人,草草勘察了一番,说是被山中猛兽偷袭致死。

大伙都知道,猛兽虽凶,但绝不会下山,否则也容不得我们一村老幼活到现在。

后来,大家都说,这些好男儿怕是冤死了,连魂儿都回不来了。”

她一声叹息,神色中透出几分死寂。

丁易肃穆地宣了一声佛号,“大娘莫要忧愁,此等好男儿,必能魂归故里,荣登极乐。

贫僧别的本事稀疏平常,却学得一手化人冤气的手段。大娘在此静候佳音,沉冤必能得雪。”

他站起身来,在桌上一扫,暗暗留下几颗银豆子,人已飘然离去。

待老妇反应过来之时,哪里还能见到他的踪影。

“圣僧!”

老妇眼中泪珠滚落,双手合十,心中注入了一丝丝的希望。

丁易出了小村,放开速度一路疾行。不过一个多时辰,便见道路越趋平整,村落也越趋繁华。

一座座极具南方特色的各式园林,坐落在好山好水之间,在田园农舍的衬托之下,整一卷绝美诗画。

这等场景与老妇的村落相对比,真让人怀疑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丁易见前方有一长长的队伍迎面而来,还有兵丁开道,他不由得放缓了速度,静立一旁避让。

“哦?这么巧,竟然是临江府知府。来头还不小,乙酉年一甲第三,也就是探花之尊。”

他静静看着队伍远离而去,进入到其中一座园林之中,心中念头闪过,“既然送上门了,那便先探探这位府尊大人的底!”

静待入夜之后,丁易摸进了园林之中。

与想像之中的灯红酒绿,欢歌笑语不同,园林之中,四处都有衙役把守,不时还有巡逻之人,整个空气之中弥漫出一种紧张肃杀的气氛。

丁易轻易躲过明哨暗哨,摸到了一处书房之中。

只见那知府与另一人相对而坐,神情严肃。

“楼船上传出消息,应该是丁易和尚下的手,这段时间你们消停一点,不要被他摸上门。”知府突然开口,神色间有几份担忧。

“大人莫要担心,长山府丁掌兵使已经知会过周边各大江湖势力,只要有丁易和尚的消息,他那边马上会派出高手前来处理。

再说我铃铛盗以楚江为基,纵横各州各府,也不见得怕了谁。

丁易和尚也只是名声响亮而已,他若真敢寻我铃铛盗的麻烦,保管他出不了临江府。”

知府冷笑一声,“刘舵主好大口气,便是贵帮廖帮主,也不敢说这等大话。

能杀的了丁二夫人的,岂是寻常之辈!

你要知道,几年前剿匪,若不是董大人知会,凭那些乡下小子之力,便已然将你们赶出临江府了。”

刘舵主冷哼一声:“一群乡巴佬,以为凭着点水上功夫便能与我铃铛盗抗衡,真是痴人说梦!”

他拍案起身,“今日刘某身体有些不适,丁易和尚之事,明日再说!不过,谁要是敢与我铃铛盗为敌,便等着当鱼饵吧!那群乡下小子如此,那提刑官王昱如此,丁易和尚也将如此!”

知府面色铁青,却不再有任何意见。

丁易在窗外将这番对话听个正着,心中暗叹,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理存在。

他出了园林,在附近小镇歇了一晚。

他想要为枉死之人申冤,便要移花接木,借他人之名将此事闹大!

第二日,当临江知府的仪仗回城,路过最为繁华的街道之时,令人惊异的一幕在众目葵葵之下发生了!

只见在街上诸人避让之时,从街边小巷之中陡然冲出一队诡异的人马,挡在知府仪仗之前。

街上顿时起了一阵惊呼之声,仿佛大白天见了鬼怪,想逃又不敢动身。

知府听到动静,询问道:“前方何人挡道,还不赶紧驱除?”

护轿的护卫一脸惊骇,颤声道:“大。。大。。大人,不是人。。无法驱除!”

知府轻哼一声,出得轿中,见到眼前景象,不由得心下一惊,倒退了两步,方才定下心神,朗声道:“何方妖孽,朗朗乾坤之下敢在本府面前装神弄鬼!”

“府尊大人,我死的冤!你我同朝为官,为何非但不为我申冤,还要包庇凶手!”

在他对面,一个点着血红眼睛,伸着猩红长舌的纸人,跨坐在纸马之上,漂浮在半空之中。

在它手中,拿着大楚上朝所用的玉圭,其上,写着几个鲜红大字,“大楚提刑官王昱!”上面,还在慢慢渗出鲜血,不断滴落!

知府知道此时不能露怯,道:“王大人被凶兽侵袭,早已入土为安,你是何人,装神弄鬼,扰乱人心。尔等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知府身边自有死士跟随,只见从衙役中跃出一人,长刀出鞘,斩向那个纸人!

“大胆!在我等眼下,还敢颠倒是非,行凶杀人!”

两道丈许高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纸人面前。

众人心中寒意更甚,这两道身影却也是纸人,一黑一白,手持哭丧棒,专拘人生魂!

那死士在一声爆喝之下,突然从空中掉落,全身毫发无损,却已然没了声息,便真如被人钩去了魂魄一般!

“啊!”街上一阵惊呼,众人纷纷下跪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有些做了亏心勾当的,更是不住磕头求饶。

“区区障眼法,也敢献丑!”一道剑光乍现,冲向黑白无常!

“是临江府第一剑客白无涯,人榜排名三。。。。”

有衙役认出出头之人,一脸兴奋。

便见白无常手中哭丧棒突然出手,直接从白无涯胸口穿过,将他直直挂了起来。

此时,那衙役方才把白无涯的身份说完,“。。。十二。。”

人榜排行三十二的白无涯,在纸人白无常手下过不了一招便丢了性命!

“这。。这。。。莫非真有神鬼不成!”

知府心中有些慌乱,“但为何早不出现,偏偏现在才出现!”

他想之不通,见黑白无常开路,王昱骑着纸马一点点向他靠近,不由得大汗淋漓。

“是铃铛盗的舵主刘青干的!是他杀了你!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便找他!”

王昱哈哈一笑,“他的仇已报,现在我只是问你为何包庇凶手!”

只见他手一挥,便有一人从天而降,落在大街之上,正是昨晚与知府信誓旦旦之人!

“我。。我。。”知府脸色苍白,有些事他不能说,说了不只他身死,连一家人都保不住!

王昱叹息一声,道:“二位鬼差大人,我的时辰将至,便劳烦大人将这昏官带上,我要在地府之中与他打上一番官司。人间事,便由人间青天了结吧!”

“依你!”

黑无常哭丧棒一指,知府陡然倒地,脸上犹自留着惊惧!

“走!”

白无常轻喝一声,一队纸人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道火光,消失在天地之间。

过了良久,方有人敢起身查探。

堂堂临江府知府大人,真的毫无征兆的死了!

第三六章 祭

一府知府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暴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第二日一早,便有奏报上承朝堂。

大楚皇帝悠然地看着奏报,露出一丝玩味之色。

近年来,大楚朝堂渐渐被文人掌控,隐隐有种让皇帝垂拱而治的架空之意。

此次死的是位探花知府,这群文人必然会借机生事,谋取更大利益。

“诸位臣工,对临江府之事有何看法?”

皇帝将奏章合起,身子向后缩靠,好整以暇的看着朝堂群臣。

“皇上,此事蹊跷,涉及神鬼之事,不如循‘玄女案’之例。”

玄女案乃是数十年前名噪一时的大案,庙中玄女突然苏醒,走下神坛,击杀当时权倾朝野的骠骑大将军,救下被押解进京的几位大儒。

此案轰动天下,先帝也因此前往玄女庙进香,下罪己之诏,以安民心。文人地位也因此大涨,开始力压武人,占据朝堂。

“玄女案”三字一出,皇帝露出一丝讥笑,他们又想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他已然妥协了这么些年,这次,他却是有了一斗的信心。

“既然事涉神鬼,那也不必再议,便由皇觉寺的小师傅彻查此事吧。”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皇觉寺从太祖皇帝之始便有入朝议事之权,只是这么些年来,从未有皇觉寺门人入朝议事参政,渐渐的,所有人都已将此遗忘。

只见一个和尚慢慢从角落中走出,双手合十,缓声道:“谨遵皇帝旨意。”

众人此时才注意到这个和尚的存在。

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脸憨厚木讷之相,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朝堂四周。

“皇上!不可!小师傅年纪尚幼,佛法修为不足以担此重任!不如改天招皇觉寺高僧入朝,再议此事!”

朝中大臣习惯了皇帝被他们掌控,此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赶紧设法拖延。

对于真正无欲无求的皇觉寺和尚,这群文人也是忌惮的很,生怕他们查出什么点什么,捅破了天。

皇帝摇头道:“无妨,你们莫要看大师年幼,却是真正的有道高僧。”

“皇上,即便小师傅佛法精深,但是无官无职,便是查出什么,也不能让人信服吧。”

几位朝中大佬暗暗点头,一旦皇帝当场封官,那主动权将重新回到他们手中。

皇帝嘴角露出笑意,淡声道:“这位大师的身份,绝对比诸位都来得尊贵。

他以堂堂大楚僧王之尊出面调查都不能服众,还有谁能做到!”

僧王花家,世镇明州。这是写进大楚律的一句话。

无论后人是否理解此话的真正含义,都不能否定僧王的身份地位。

“僧王?!”

可以说在场朝臣,从初入官场之始便听说过僧王之名,但是僧王本尊,却从未见过。

“不错,僧王花开!自幼出家皇觉寺,前些年老僧王病危,方回明州继任。”

“花开和尚?!”不少人当场色变,最近搅得南方沸沸扬扬的花开和尚,竟然是当代僧王!

他们中不少人因为种种原因,加入了僧王经的争夺,却没想到正主就在眼前。

“那江州的花开和尚又是谁?”

一场朝会草草结束,许多人一出皇宫,便急急着向外传递消息。

“准备纸笔,通知。。。。咦,我在想什么?通知临江府,皇觉寺将接手此案!”

同样的情形在京城各府上演,每当有人想传出与花开相关之事时,记忆便会变得模糊,自动将此事跳过。

御书房内,皇帝与花开小和尚席地而坐。

“花开,今日道破你的身份,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不会,人我相初成,心怀歹意之人,无法识我真身。”

皇帝眼中闪过艳羡之色,“还是你僧王一脉逍遥自在,不必关在这深宫高墙之内,天天与人勾心斗角。”

“不过是在更大的牢笼罢了。”

皇帝摇头道:“还是这副老样子,不知道的人可真要被你给蒙骗了。北坑南骗之名,都已然传到宫中了。”

“江湖朋友抬爱。”

皇帝无奈道:“和你聊天真没意思,临江府之事你可有把握?”

花开露出一丝奇异之色,“虽然知府和白无涯的尸体在事后都消失不见,但此事关键在白无涯,找到此人,一切迎刃而解。”

。。。。。。

临江府,知府书房内,白无涯一脸不愉地看着正在翻找书信的丁易。

堂堂人榜三十二,江湖中赫赫有名之人,竟然被丁易所制,出演了一场闹剧。

“丁易和尚,答应你的都已办到,赶紧将解药给我!”

丁易翻到一份做有标记的地图,露出一丝喜意,笑道:“昨晚逼你吃下的不过是一颗糖葫芦罢了,哪里来的毒药。一看便是没有童年的苦孩子,真为你感到惋惜。”

白无涯拍案而起,指着丁易半天无语,而后摔门而出,迅速消失。

丁易摇了摇头,继续看那份地图。

他之计划,最为重要的是摄人心魄,不能让人有思考的时间,否则极易露馅。

而名传临江府的白无涯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连人榜高手都不能挡住纸人一招,神鬼之名,便能深入人心,令众多士兵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动手的人手一多,以丁易的风之意境,便无法掌控周全。

“找到了!原来在这等奇妙之地,难怪水贼能够肆无忌惮,高枕无忧,完全是占了地势之利!”

丁易将地图合上,腾身而起,出了知府衙门。

此时衙门里早已乱成一团,哪里还会有人注意书房中少了些什么。

丁易一路出了临江城,沿楚江顺流而下,不过半个时辰,便见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飞鸟渡。

此处出现的极为突兀,本按旧河道遗迹,楚江流至此处便是绝壁,理应折转而出,绕过此处。

偏偏后来,在绝壁之上,生生多出一道峡谷,让楚江直接奔流而下。

丁易看着两侧绝壁,表面覆盖着一层晶状之物,寸草不生,便是飞鸟也难以在此逗留。

他想起神女峰中的那道神秘峡谷,喃喃道:“不会又是楚太祖劈出来的吧。”

丁易知道,无论峡谷是谁造就,当初的本意必然是为了方便行船,谁也想不到几百年后,在江水不断冲刷之下,会将此处形成一道与地底溶洞相接的绝地,而这,便成了水贼的倚仗。

丁易乘着一叶扁舟,行驶在涛涛江水之中。

数年来,从此而过的行船,不知凡几,却从未有人发现,让他们恨入骨髓的水贼,便藏身此处!

丁易默默看着两边的环境,忽然间,他腾空而起,在空中一顿,陡然间跳入江中。

江上波涛汹涌,江底,却是平静异常,丁易观望一番,很快便见到了江底的另一处暗道。

他循着这条水道而过,用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到了尽头。

丁易浮上水面,便见一处极大的天然溶洞通过暗道与楚江相接,溶洞内,被构造成一处处房间,摆设雅致,便如同一座地下庄园。

“好地方!”

丁易一跃而上。

几位汲水的水贼霎时目瞪口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有人能够不靠辅助之物便能通过暗道。

丁易的动静引出了溶洞之中的所有水贼。

今日,刘舵主被发现身死书房之中,众水贼没了主心骨,一个个不知所措,第一时间便躲到了这处绝密之地,静待铃铛盗总舵通知。

“各位施主,贫僧途径飞鸟渡,不慎落水,漂流至此,如今饥寒交迫,还请施主施舍些食物。”

丁易嘿然一笑,打破了溶洞中的寂静。

“这个和尚好面熟!”

有水贼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卷,上面画着一个和尚,面露邪笑,与丁易有九分相似。

丁易好奇地走上前去,奇怪道:“画上之人是谁,怎么与我如此相像,莫非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不成!”

他伸出手来,将画卷一把拿了过来。

“大家小心,他就是丁易和尚,坑人无数,莫要上了他的当!”

丁易淡笑一声,“原来画上的是我,害的我白白欣喜一场。”

“别过来!”

水贼早已收到楼船上的信息,知道这个和尚邪异,不知不觉便会中招。

“一个问题,当年那些水军健儿,身死何处!”丁易踏步上前,背后青竹剑出鞘在手。

“大家别怕,他不过一人,武功再高,耗也能耗死他!”

提起当年水军之事,水贼已然明白不能善了,一个个起了拼命的心思。

“当年那群乡巴佬,仗着水性找到了此处,被我们里应外合,活活困死在通道之中!啧啧啧,真是佩服他们的闭气功夫,竟然挣扎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气竭,便是我铃铛盗之中,也少有此等人物,可惜,可惜!”

丁易淡然一笑,“那便试试你们的闭气功夫如何,看能坚持多久。”

他伸手一挥,一道风丝抽出,将溶洞之中的水贼一一捆绑,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为何手脚发软,提不起一丝内气!”

水贼惊骇的发现他们被一股奇异的透明丝线给束缚住,却提不起丝毫内气去抵抗!

“给你们加了点料,让你们在水中能够过得更加愉快!”

丁易眼中寒光闪过,一个个水贼如同下饺子一般掉入水潭之中。

看着他们挣扎,仿徨,丁易仿佛看到了当初那群热血男儿,心怀报国安乡之心,却为奸人所害,痛苦而亡。

“今日,为你等祭奠,他日,为你等洗冤!若你等冤死之魂能见到此情此景,听到我之话语,请安息,魂归故里,去见你等家人最后一眼!”

丁易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眼前,但是连他的银色流光也见不到丝毫。

“或许,是错觉吧!”

丁易见水贼的气息越来越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日因,今日果,你们安心去吧!”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他日,我也会罪孽缠身。可是,虽死不悔!”

第二日,知府身死,尸身失踪的余波尚未褪去,临江府又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在临江府城门之前,整整齐齐摆着数十颗人头。

在地上,写着深入数寸的大字,“铃铛盗,肆虐江河,屠害生灵,杀!”

第三七章 昭雪

“这是何人所为,竟敢招惹铃铛盗?”

“不管是谁,这才是豪侠风范,那什么人榜,地榜,天榜,说的厉害,可有几个管我等百姓死活?”

“禁声!榜单之事你也敢妄自非议,不要命了不成?”

。。。。。。

“此事似与昨日之事有关,到底何人,敢假借神鬼之名,行杀人之事?”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在嘈杂声之中却是异常清晰。

众人猛然一惊,却见一些风尘仆仆的捕快,将整个城门给控制起来。

捕快分作两批,泾渭分明。

一批袖口上,绣着一条蜿蜒大江,大江之上,是龙飞凤舞的“折”字,乃临江府所属州府,折州捕快。

另一批捕快袖口上的是连绵大山,山间绣着“尹”字,却是尹州捕快。

“散了,散了。。。”,在捕快的驱赶之下,人群退至外层,远远观看,却是不肯离去。

“秦兄,此案行事风格,与长山府南舟一案极为相似,恐怕是同一人所为。

按照我所得到的消息,此人恰恰便在临江府境内。”

尹州总捕赵长青拿出一卷随身携带的卷宗。

卷宗虽是新编,但是角页之上已然磨的发光,显是经常翻看所致。

折州总捕秦连海翻开卷宗,眉头紧皱,“果然相似,凶手行事大开大合,惹人注目,却将自己隐藏至深,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找出线索。

哦?竟然是丁易和尚!

丁易和尚从幽州开始,一路犯案,途径尹州,辗转折州,却不知其目的所在,实在让人头痛!”

赵长青摇了摇头,“行侠仗义!”

他看着水贼头颅,心情复杂。为祸多少年,剿杀不绝的水贼,仅凭丁易一人之力便给灭杀了,这对官府来说何曾不是一种讽刺。

“秦兄,丁易和尚一路南下,武功越来越高,如今恐怕已经到了传说中的品级境界。这等高手,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

为今之计,我们不妨将此事一分为二,单独处置。知府案,我们先行接手调查,静待上差到来。

水贼案,我们只要将所见所闻如实上报便可,至于如何决断,与我们无关。

如今,尹州掌兵使丁得胜,僧王花家花白衣,鹰扬卫董卓统领,都有遣人追拿丁易和尚。这个层次的争斗,我们还是置身事外为好!”

秦连海默默点头,他们本为知府之事而来,如今再生事端,而且事涉铃铛盗和丁易和尚,无论哪一方,他都惹不起,倒不如将此事和个稀泥,拖延一番。

既然定下了基调,二人顿时变得轻松起来,随意处理了下现场,便往知府衙门而去。

丁易一身员外打扮,混迹在人群之中,看着这群捕快施为。

他听到二人之间的对话,心下暗暗警惕,天下奇人异士不知多少,而且术业有专攻,他这点小动作虽然新奇,却被赵长青一眼给看穿了。

丁易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暗道不好,“把白无涯这骚包给忘了,以他的德性,恐怕熬不了两天便要去喝花酒了!”

人榜之上“花间剑客”白无涯的名号已然说明了一切。

一旦他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人前,一切便会穿帮!

丁易转身快步离开,“好在有两位总捕头在,这场戏便有了观众,可以能开场了。”

。。。。。。

知府衙门,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运转。

秦连海,赵长青带领众捕快入住知府衙门,更是给各房官员定下了心。

一府政务有条不紊的运转,便是平日里只是露个脸,领领粮饷的官油子也前所未有的勤快起来。

究其原因,便是秦连海带来的折州刺史政令,“谁能短时间内稳住临江府政务,便向朝廷保举为下任知府。”

“看看这些大人,若是平日里有如今一半用心,哪里会轮得到水贼逞威如此多年?”

赵长青与秦连海坐于衙门庭院之中,一边饮茶,一边守着诸位大人挑灯夜战,整理政务。

“咚咚咚”,一阵鼓声穿破黑夜,传入二人耳中,也传入诸位‘勤政’的大人耳中。

秦连海放下手中茶杯,陡然起身,“这个时辰,何人击鼓鸣冤!”

赵长青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树欲静而风不止,恐怕有人要拖我二人下水。”

“不管怎样,将击鼓之人带上!如今知府不在,便以刑房为首,各房一同会审!”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大堂,便见堂下不知何时已然挤满了围观之人,仿佛事先便知道会有此次会审一般。

“怎么回事?”

有衙役送上一张白色纸钱,其上写着,“府衙鬼差夜审知府,鸣冤鼓为号。”

“鬼差?”

黑白无常之事经过一日酝酿,越传越邪乎,在无知之人眼中,已然成了一眼辨忠奸的存在。

各房官员有不少打了退堂鼓。

赵长青长刀一拦,道:“诸位大人还请安心留下。在下保证不会牵连诸位大人。若是离开,生死自负!”

“升堂!”

一阵尖锐之声陡然响起,由远及近,仿佛从地府而来。

只见大堂之中,火烛一阵摇晃,明灭闪动几次,忽的起了一阵大风,大堂瞬间陷入黑暗。

一时之间,大堂中唯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砰!”厅中升起赤色火焰,幽幽然,带着一丝丝冷意。

在堂官主位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位赤脸判官,两侧,黑白无常守候。

“诸位大人请入座,堂下生人切莫喧哗。”

堂中霎时一片寂静。

“带犯人!”

大堂中间,忽然裂开,从地下冒出漫天火焰,在火焰之中缓缓升起一道人影,赫然便是日前消失不见的临江府知府。

“堂下何人,所犯何罪!”

惊堂木一拍,响彻全场。

堂下知府全身颤抖,颤声道:“罪民临江府知府周一阳,见过判官大人。”

周一阳这两日来生不如死,各种刑罚此时在他脑海之中一一闪过,剥皮,抽筋,拔舌,敲髓。。。

他不过一介文人,平日里说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却哪里见识过如此血腥场面。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他便手脚发软,心智被夺。

当有鬼差暗中提点他如实交代,便可既往不咎之时,周一阳顿时崩溃,如倒否般将所犯罪名吐了个遍。

此时被告知正审之时,自然心下紧张,只怕交代不完全,会被判转生畜牲道,腌臜一生,却难逃上酒桌之命。

他将所犯之事,一一吐露,便是时间,地点,何人,所犯何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待交代到里应外合,与水贼一同坑杀水军之事时,周一阳潸然泪下,后悔异常。

“轰!”堂下百姓虽有鬼差在侧,却抑制不住愤怒之情,群情激荡。

“原来几年前临江府的那群水军健儿是被人出卖致死,可怜忠勇一生,死后还被人冤枉!”

“该杀,该杀!临江府有此父母官,实在是我等之耻辱!”

书记员汗如雨下,知府所说之事,他尽然知晓,平日里自然讳莫如深,此时却不敢有丝毫篡改之处,将知府所犯之事,记录个完完整整,甚至在细节上还有补充。

“口供是否属实,日后可有篡改!”

“句句属实,无有篡改。罪民所犯之事,皆记于省吾录之中,可一一对照。”

“也罢,既已认罪,且认罪态度诚恳,待按下手印,便送你返还阳间,由阳间律法判决。若有反悔,他日身死之时,便是你受罪之日!”

“退堂!”

惊堂木一拍,堂上火烛熄灭,厅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堂下众人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声响。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方才由赵长青上前将火烛重新点亮。

只见堂官主座,空空如也,黑白无常,不见踪影。

堂下,临江府知府下跪于地,兀自磕头不断。

书记员所记堂审,写了满满一本,白纸黑字,上面按着清清楚楚的手印,无所抵赖。

赵长青与秦连海互望一眼,皆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

此案他们全程参与,知府自承之罪,他们悉数听闻。更重要的是,堂外有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将此事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用一日,整个临江府恐怕都会知道此事。

他们若敢有所隐瞒,非但朝廷饶恕不得,便是临江府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会将他们淹死。

“此案已结,大家都散了吧!”

赵长青无奈站了出来,示意大家先行离去。

他做了个手势,临江府衙役小步上前,将自家知府扶起。

周一阳起身之后,犹自喃喃自语,“罪民认罪,罪民认罪!”

衙役心中惊惧,不由得低下头,掩饰心中的恐惧。

忽然之间,府衙外有一道人影飞射而入,大笑道:“好个妖孽,敢藐视公堂,今日便让你原形毕露!”

空中刀光闪过,斩向堂下百姓,全然不顾是否会殃及无辜!

人群之中,身着员外服的丁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体内内气流转,赤银磨盘之间的金色之气一动,一道金色护罩陡然出现,向着刀光而去,护罩之中,有九条幼小的火焰蛟龙不断游动,散发出强绝的威势。

“轰!”一种巨响,护罩将刀光阻拦下来。

便见半空之中,一个披头散发之人,手持巨刀,面露狰狞地盯向下方。

“死!”丁易擒龙之气三叠,将半空之人拉扯而下,同时,青竹剑飞射而出,在那人惊异的目光之中,直接从眉心洞穿而出。

从那人出现到身死,前后不过数十呼吸,许多人甚至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见一具尸身从半空落下,掉落在地。他所持巨刀,紧随其下,砸出一个刀形巨坑。

“地榜五十三,地裂刀吴宁,死!”

丁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据地榜所载,吴宁领悟的乃是土之意境,号称立足大地,力量无穷。

如今他竟敢托大,在半空之中出刀,自然落得个身死刀落的下场。

“连地榜高手都现身了,有意思!”

丁易腾挪移转,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第三八章 端倪

赵、秦二人反应过来,从大堂之中跨步而出,见到吴宁眉心处的伤口,不由相视骇然。

“地裂刀”吴宁,是丁得胜请来帮忙的高手,一把巨刀,刀出地崩,简直非人力所能及。

赵长青随他一路而来,对其强悍之处多有见识。如此高手,却在短短时间内被人击杀,怎能让他们不震惊。

“丁易崛起不过短短月余,怎么可能有如此实力,竟能轻易击杀地榜高手?!”

赵长青苦涩一笑,“你忘了花开和尚了么?要是修行都以时间计算的话,要天才何用?”

秦连海暗叹一声,“我等全力修行多年,还不如人家随随便便一个月。”

他看向赵长青道:“此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赵长青道:“丁易和尚费这么大的力气,目的便是给周知府定罪!我们可不敢搅黄了这事,趁现在我二人还能做主,将堂审记录立即发往宫中。”

秦连海点头道:“以我二人权限,能动用一次密折通道。现在动手,能在三日之内送达皇帝手中!”

。。。。。。

丁易出了府衙,脑海中全是方才那一战,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地榜高手,却让他觉得颇为失望。

在这一战中,吴宁非但轻视对手,放弃自身优势,随意出刀,更是在遭受反击之时毫无应变之力,完全比不上丁夫人带给他带来的压力。

“这九龙离火罩又是什么时候捣鼓出来的?”

丁易对于九章道经的种种变化已经麻木,他甚至隐隐有种感觉,不是他修炼了九章道经,而是道经选择了他做为储存容器,总有一天,道经会产生质变,离他而去。

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

“要抓紧时间了,在失去道经之前,必须拥有自保之力才行!”

他指尖缠绕着一道风丝,时隐时现,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吴宁不知道是哪路派来的高手,倒不如买点消息,知己知彼,方能有所准备。”

丁易在黑夜之中疾行,往大通钱庄的方向而去。

忽然间,他身子一顿,闪进旁边小巷之中。

便见几道身影从大通钱庄之中跃上屋顶,向着各个方向分散开去。

丁易暗暗惊讶,“大通钱庄如此深夜还安排人手出门,不知所为何事。”

他犹豫了一下,选了一个方向跟随而上。

钱庄伙计对临江府的地形异常熟悉,走的道路却有些奇怪,时而上房,时而入巷,便是人家的宅院也是翻墙而入,每过一段时间,便要在一处地方停留半晌。

“这是在做什么?”

丁易一路跟随,将他停留的地点一一记下。

过了个把时辰,一群人又重新回到了大通钱庄。

丁易站在高处,看到钱庄内灯火通明,一群人在内堂忙忙碌碌地记录着什么。

他身子移动,调整位置,透过内堂洞开的大门,隐隐可以看到内堂桌上,放着一个三尺见方的模型,看上去似乎便是临江府。

这群钱庄伙计,记录完毕之后,便在模型上刻画着什么。

一位掌柜打扮之人,手中拿着一个奇异罗盘,通过刻画的点位距离,方向,高低,角度,不断计算着。

丁易看了一会儿,摸不着头脑,重新沿着先前跟踪的路线,在那伙计停留过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找寻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方才在一处极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符号。

这符号与斑驳的墙面相混杂,若不是有意寻找,根本不会注意。

他一路找寻过去,果然每个停留的位置都能找到隐藏的符号。

当丁易找到第六个符号之时,心下一震,这个符号对他来说异常熟悉,乃是他在梦境中学会的五雷正法中的一个符纂符文。

符纂便是通过一个个简单的符文通过特定的方法排列组合而成。

丁易将整条路线中的符号悉数找了出来,或高或低,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奇怪的立体空间。

丁易能感受到,这些符号一旦连接,便能产生奇特的力量,如同他的五雷符纂,只要有特定的方法去引导,便能将这股力量释放出来。

“大通钱庄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想画出一道笼罩整个临江城的符纂不成?”丁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同时全身上下毛孔炸立,那种濒临死亡的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

符纂的威力他深有体会,可是在三百年后的大楚,他却从未碰到过使用符纂之人,如今一旦碰到了,便是如此大的手笔。

从野猪林至今,他身体的这种自然警兆不过出现寥寥数次,每次出现都是他身处生死边缘之时。

“此事看来与我有一定的关联!看来还得再查探一番!”

丁易摸回大通钱庄之时,那掌柜的眉头紧皱,半天方才掐指一算,仿佛陷入了困境之中。

他看了看模型中的点位,用罗盘重新定位,有陷入了新一轮的计算之中。

“咦?看这模样,似乎这掌柜是在推演这些点位。莫非这些符号不是他们刻画,而是偶尔间发现不成?”

丁易见那掌柜吃力地将手指一掐,面色一红,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其他人大惊失色,赶紧过来相扶。

那掌柜摇了摇头,说了些什么,而后马上有人在模型上标记出了几个点。

紧接着,立马有人腾空而起,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丁易心中慢慢明白过来,这掌柜是通过一些发现的点位和线路,以特定的方法去推断其他定位和线路。

“看来,大通钱庄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方才兴师动众的在夜间行动!”

果然,那几人过了大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向掌柜摇了摇头,将模型上的点位擦去。

掌柜面色难看,颓坐在太师椅上半天不动弹。

过了半响,掌柜突然开口道:“这些符号,排列奇异,又与奇门遁甲之术甚为不同,连我也算不出其中的关联,还是速速通报州府,让他们派人调查。

对方既然能在短短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这些符号,显然是有所用意,万万不可大意!”

他继续道:“黑白无常之事还未调查清楚,如今又多了这个诡异的符号,临江府,可能要出大事。”

其他人默然不语。

几人又说了一些新近探查到的隐秘之事,一一记录下来,准备上承州府。

丁易渐渐失去兴趣,找了个机会一跃而出。

“看来要找个机会将城池模型中的点位探查清楚!”

他出了钱庄之后不久,便听闻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黑夜中显得异常清晰。

只见一位身着白色僧袍,背负奇异铁铲的和尚,迎着丁易而来,一举一动之间自带几分飘逸。

丁易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才想起如今他带着员外帽,一身员外打扮。

那和尚与他擦肩而过,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丁易见这和尚生的俊秀,虽然年轻,却有一种超然之意,仿佛看破红尘一般。

他忽然开口道:“小和尚,深更半夜不要穿白袍,要是吓到小孩怎么办,就算没吓到小孩,吓坏猫猫狗狗的也是不好的!”

白袍和尚身子一顿,不再理会丁易,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丁易摇了摇头,他总感觉这和尚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太久没见到小和尚了吧。”丁易自己找了个原因,看着白衣和尚离去的方向,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那白衣和尚与丁易相遇之后,行走间的速度变得快了起来,远远看去,便如同一道白影在大街上漂浮而过。

他在大通钱庄之前停下身,在大门上轻轻一按,厚重的铁皮大门悄无声息的分裂开来。

“谁!”

掌柜一声轻喝,示意几人将模型锁入暗箱之中。

“大通钱庄三掌柜自幼对数术敏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是大楚境内最有可能得到九章算经的几人之一。

据我观察这几日来看,你既能发现符纂的异样之处,便有了得到算经的资格,可惜少了几分运道。”

白衣和尚慢慢走进内堂,一脸遗憾之色。

“丁易和尚?”

掌柜一脸凝重,“不对,你不是丁易和尚,你是潜龙榜第九,兰若寺大通和尚。”

大通摇头道:“什么潜龙榜,什么兰若寺,都不过是虚妄。

便是你,既然不是我们要找之人,那也是虚妄,无需存留在这世上了!”

掌柜脸色一变,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希望先前出门的伙计能够将消息传出去。

大通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你的小伙计,是很机灵,可惜,同样缺乏运道,难逃一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大通钱庄转手各路消息,又与山中凶兽有所联系,他身为三掌柜,也隐隐知道一些隐秘之事。

大通双手合十,“金刚寺,法明!”

只见他身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那背后的铁铲在金光加持下,化作一道流光,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这道弧线虽然美丽,却是死亡弧线。

短短几个弹指的功夫,铁铲重新飞回法明背后。

掌柜与店内的伙计在顿了一顿之后,尽皆倒地身亡。

“阿弥陀佛!”法明宣了一声佛号,“僧王经在花开师弟手中,九章道经也已确认,九章算经,如今只有可能在大儒宁浩然之手了!”

他拂了拂衣袖,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慢慢的从钱庄大门出了去。

过了足足一刻多钟,方才有一个人影从屋顶跳落下来,却是半路折返追上来的丁易。

“又是金刚寺!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字呢?”

第三九章 东方姑娘

丁易神色凝重,法明这短短几句话之中提到了太多东西,符纂,九章术,金刚寺,涉及到的小和尚花开,大儒宁浩然,皆是他熟识之人。

“得尽快通知他们,海外修士,已然盯上他们了!”

丁易找寻了一番,在钱庄暗箱之中翻出了那份模型,他将其中的点位,符号一一记下。

“无论如何,先破坏这份符纂!”

他按照记忆之中的点位,寻找到记载的每一处符号。

他知道,大楚和海外修士之间的战斗,从几百年前便已经开始,已经有太多太多的先贤修士死在这场战斗之中。

当初因为禅宗和尚的宏愿之力,保住了大楚几百年太平,但也使如今的大楚的修士完全陷入了平凡之流。

如今海外修士又有开始活动迹象,不知道该如何去抵挡。

“无论如何,尽力而为了。”

丁易盯着墙上的符号,简单的抹去,并不能阻止他们重新刻画,唯有将之混淆,九分真,一分假,方有希望迷惑他们。

丁易将所记点位的符号,选择了三两条线路进行改动,每个符号的改动皆不过移动了一丝半毫,如果不去精准测量,根本难以发现异常。

以他对五雷符纂的理解,这一丝半豪看似不起眼,却绝对能影响整个符纂的形成。

直至东方发白,丁易方才完成了改动。他脑海中再次排列这些符号之时,那种警兆已然消失不见。

丁易缓缓舒了一口气,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没有强绝的实力,没有可靠的门派,单凭个人之力,有时候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和尚,希望你的门派能够给力点啊!”他抬眼看着江州的方向,大通钱庄之事,让他有了一种紧迫感,必须尽快与小和尚汇合。

毕竟,小和尚才是最了解海外修士之人。

“是时候离开了!”

他此次来临江府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如今剩下的便是慢慢等待酝酿了。

丁易最后看了一眼临江城,向着江州方向而去。

临江府东来客栈,与长山府一般,住的皆是富商豪门,达官贵人之流。

紫气阁门外,守城校尉躬身而立,恭声道:“东方大人,丁易和尚在今早已经出了城,向着江州方向而去。”

“好,做的不错,董卓大人那边我会替你说项的。”

“多谢东方大人!”

过了良久,紫气阁大门轰然大开,一位身着大红宫装的女子悠然而出,在行走之间犹如红云飘过。

在她的发髻之上,随意斜插着一根金簪,丝丝秀发垂落,自有一种别样的慵懒风情。

“告诉吴宁,我先跟上丁易和尚,一路会给他留下标记。”

梳洗的婢女犹豫道:“姑娘,吴宁大人昨夜已经身陨府衙。据说是惊扰了阴司审案,被勾了魂魄。”

东方想起白无涯所交待的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语道:“这和尚有意思!”

“既然吴宁身死,便不用管他,你通知董卓大人,就说我已追踪到丁易和尚,三天之内将他捉拿归案。”

她身形一转,如鬼魅般出了东来客栈,空气中留下淡淡清香。

丁易出了临江府,往水贼溶洞走了一趟,祭奠了一番冤死的健儿。

待他重新上路之时,混进了前往江州的镖队,当了个搬货的脚夫。

跟着镖队行了两天,镖头见他沉默寡言,老实本分,手脚又勤快,有心提携他,便让他跟随车把式学些赶车的功夫,也算是掌握门技能,好歹有个吃饭的本事。

丁易既然想跟随镖队前往江州,索性沉下心来虚心学习。

“御”乃古代六艺之一,有极多的技巧讲究。

丁易一路学习之下,渐渐有所领悟,从御马之诀窍中,摸索出了与御剑相通之处。

“御马是通过长鞭控制马儿的方向,速度。如何走的匀速,平稳,如何在不同载重下控制马车,都有诀窍所在。

同理,若以风丝为鞭,以剑为马,首先控制住长剑的平、稳,而后再思其变!”

丁易恍然大悟,他在庄园之中摸索出的控剑之术,若以擒龙控鹤为主,劲道直来直往,得了个快字,却不能控制如意。

以风之意境为主,走的是以裴剑诀为主的剑术,变化多端,但在长剑出手之后便不甚平稳,掌控不能随心。

如今领悟到了这个诀窍,平时无事之时,常以风丝为鞭,练习御马之技,若有难处之时,请教车把式赶车之法,相互印证之下,总能有所进步。

对于丁易的好学,车把式也是开心,将一身技艺倾囊相授,到得后来,丁易的御术愈加精湛,私下里一人赶车之时,往往虚空一挥,马儿便能按照他的意思行走。

如此在路上走了十来天,丁易也得到了镖队的认可,那镖头甚至坦言走完这趟镖,便与总镖头商量,将丁易请回镖局担任一名车把式。

十几天的风餐露宿,这日到得黄昏之时,总算是赶到了一处小县城,让镖队的人欣喜不已,无论如何,在客栈中总能睡上个好觉。

丁易如此晃晃悠悠的前进,却把追踪他的东方给彻底搞懵了,她信誓旦旦的三天,非但没能抓住丁易,便是连丁易的行踪都找之不到。

如今十几日过去了,东方利用鹰扬卫的力量,将这段时间前往江州的车队行人给筛查了遍,也未曾发现丁易的行踪。

“莫非,丁易和尚得知了什么消息,一路走的山道不成?若是这样,可有些麻烦了!”

东方眉头紧皱,悠悠走出客栈,便见有一支镖队,停在客栈后院,进进出出地搬着货物。

她心中一动,打量了一番,见那镖旗上写着“平安镖局”四字,霎时失去了兴趣。

鹰扬卫细细调查过整个镖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突然,她见一个车把式凌空甩了鞭花,那马便乖乖进了马厩。

“这手功夫倒是挺俊。”东方眼神一亮,“可惜功夫下错了地方!”

她摇了摇头,便见那车把式直勾勾地看着她,眼中露出惊诧和仰慕之情。

东方微微一笑,向那车把式微微点了点头,便进了客栈之中。

。。。。。。

丁易入了客栈之后,帮忙将货物搬进后院之中,卸下马车,将马儿安置完毕。

忽然间,在他眼前出现了一抹动人的红色。

他抬头一看,心中猛然跳动了一下,这姑娘的姿容装扮,与他前世之时所见到的那位东方姑娘极为相似。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他甚至生出一种上前打招呼的冲动。

“走,吃饭去,晚了可就没有好菜了!”有人在丁易肩上一拍,让他回过神来。

他见那姑娘进了客栈,摇了摇头,随镖局之人进了客栈。

只见那桌上摆的都是些普通饭菜,胜在量大。

几位镖头,趟子手独自开了一桌,菜品倒是精致了许多。

丁易随车夫,脚夫坐下,便是埋头大吃,忙活了一天,普通的饭菜在他嘴中也是津津有味。

“平安镖局,都是猪?吃相这么难看?”

邻桌的霍镖头赫然起身,行镖在外,和气第一,但也不能辱没镖局的威名。

“哪位朋友当面,我平安镖局是否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没有,只是看你们不爽罢了!”

只见一位翩翩白衣剑客,背负名贵长剑,腰缠宝玉,手持折扇,从楼上缓步而下。

丁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直瞪瞪的盯着一边的红衣姑娘。

“靠!我最讨厌穿白色衣服的!”

丁易将手暗藏桌下,虚空一抓之下,那白衣剑客陡然打了个踉跄,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噗嗤!”东方嫣然一笑,带动客栈之中的阵阵笑声。

霍镖头摇了摇头,重新坐下,这等年轻侠少最容易惹事生非,他也懒得计较。

“找死!”白衣剑客恼羞成怒,在地上一拍,弹身而起。

“疾!”只见他一声轻喝,背后长剑一声清吟,悬浮在半空之中。

“哦?名剑山庄,气剑术!”东方一声轻笑,叫破了白衣剑客的来历。

蔡镖头一脸肃然,他没想到这个找事的年轻人来头不小,竟然是名剑山庄之人。

“气剑术,以气御剑,练至深处,无物不摧!”

教丁易御马之术的车把式行走江湖半辈子,见识倒是不小。

“气剑术只传名剑山庄嫡系,这次蔡镖头有麻烦了!”

丁易眼中寒光闪过,方梦便是折在名剑山庄手中,他甚至怀疑这所谓的气剑术便是方梦的御剑术转化而来!

“去!”白衣剑客剑指一指,剑随指动,刺向蔡镖头。

蔡镖头一对判官笔在手,直接迎了上去,二人在这方寸之间,来来往往便是数十招,一时僵持,难以分出胜负。

丁易露出恍然之色,“这气剑术剑不过离身二三寸,剑随身行,胜在诡异,远远比不得御剑术。”

“展儿,气剑术不是这般用的!你看好了!”

从客栈二楼之中,一人负手而立,此时见白衣剑客久攻不下,忍不住出手指点。

只见他伸手一指,那柄长剑一震之下,像有了灵性一般,一剑便刺中了蔡镖头的破绽之处,将他两只判官笔荡开出去!

丁易冷哼一声,风丝为鞭,缠住判官笔,他沉声道:“蔡镖头,判官笔不是这么用的,你看好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发出,在整个客栈之中回荡,让人辨别声音出自何方。

只见判官笔在丁易控制之下,突然回转,发出一声破空之声,将空中长剑一击折断,判官笔去势不减,直接射向楼上之人。

“好胆!”

那人怒喝一声,身边升起几把长剑,将他牢牢守住!

丁易大笑道,“如果用剑靠数量的话,耍杂技的早就上地榜天榜了!”

判官笔陡然加速,在那人未曾反应之时,直接洞穿他的肩头,将那人带飞悬挂在客房墙壁之上。

“年轻人,不要以为学了点本事就可以为所欲为。名剑山庄的这点本事,还容不得你小觑天下人。”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东方若有所思地朝着丁易这桌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意味。

第四十章 我有一句话

“多谢前辈相助!”蔡镖头对着虚空拱手相谢。

客栈中局面峰回路转,让人应接不暇。

白衣剑客脸色巨变,几步上了二楼,将他那位叔叔放下。

“展儿,今日有高人在场,我们暂且忍耐,正事要紧!”

“可是。。。”他看了一眼东方。

“不过一个姑娘罢了,等我们完成任务,通道一开,仙师源源到来,到时候大楚便以我名剑山庄为尊,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白衣剑客将那位叔叔扶下楼,狠狠瞪了平安镖局诸人一眼,连客栈也不住,直接出了门去。

东方眼中精光闪过,打了个哈欠,施施然上了客房休息。

丁易将二人对话尽收耳中,心中生起一丝杀意,“果然,名剑山庄已经沦为海外修士的走狗!”

他吃饱喝足,向镖头打个招呼,便出了客栈。

“咦?是那位红衣姑娘!”

丁易只见黑夜中红影一闪,向着镇外而去。

“有意思!”

丁易腾身而起,跟了上去。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红影在镇外土地庙前停了下来。

“堂堂名剑山庄嫡系,夜宿土地庙,会不会太委屈了些。”

东方停下身,一脸微笑地看着庙中两人。

“呵呵,你果然跟上来了。”那叔叔缓步走了出来,每一步间,都重重踏下,显得极为僵硬。

方才被丁易洞穿的肩膀,竟然已经慢慢融合,留下一个淡淡的疤痕。

东方眼色微凝,“好邪异的功法,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假借名剑山庄之名。”

“我在名剑山庄住了一辈子,还需要假冒么!山庄虽以剑法出名,但是远超剑法的武功不计其数。

你只要跟我侄儿回去,待以后成了山庄之人,奇功异术,任你挑选。”

东方不屑道:“邪门歪道,也敢在我面前猖狂!”

她身形移动,犹如鬼魅,弹指间已然在那人身上落下数掌,发出一道闷响之声。

“你这女娃倒是不错,小小年纪能将武功练到此等程度,便是在地榜上也能排上名号了!”那人不动丝毫,仿佛东方这几掌如同挠痒痒一般。

东方不为所动,只见她手中点点寒光闪烁,直接向着他的双眼而去。

那人不敢大意,伸手一挡,几道寒光竟然直接没入他的手掌之中。

“女娃不要得寸进尺,待我真动手之时,可莫要后悔!”

东方毫不留情,身形疾动,在那人周身撒下漫天寒光。

待她身退之时,那人身上已经裹满红线,如同一个红色的粽子。

“呵呵,不错!”

那人身上爆出血红光芒,全身红线爆裂开来,一丝丝细线从他体内慢慢倒逼出来,却是一根根细如牛毛的细针。

丁易躲藏在不远处,眼冒精光,“这功法不错,虽然难看了些,威力却是挺大,想办法搞到手!”

“女娃,你,够,了!”那人双眼发红,手掌之间隐隐冒出一丝黑烟,而后突然腾起一朵小火苗,随着微风不断摇曳,仿佛风再大一些便会熄灭。

东方脸色微变,她手段尽出,竟然奈何不得此人。

“走!”

她身形一转,向后急退。

“现在想走太迟了!”那人手中火苗一扔,向着东方而去。

“噗!”火苗落地,化为一丝丝黑气,缠向东方。

无论她如何躲闪,都摆脱不得。

忽然之间,她脸色一变,跌倒在地,一丝丝黑气缠绕在她周身,聚集不散。

那人嘿然一笑,缓缓走了过来,“我这尸气专寻活人生气,避不了躲不了,你的内气也只能抵挡一时罢了。”

他忽然脸色一凝,见还有些许尸气向着一边的阴影中而去,聚集不散。

“哦?还有人,自己出来吧!”

丁易缓步走出,在他指尖,有一丝丝黑气环绕,那黑气虽然想极力逃脱,却奈何不得他的风之意境。

“姑娘,这尸气不过是能量的一种罢了,虽然奇特,但以我等意境之力,并非不能抵抗。”

丁易一提醒,东方眼前一亮,她之意境极为奇特,乃是一种内气具象化的能力,如今她能灵活运用的便是那一条条的红绳。

东方伸手一甩,几道寒光闪过,红绳果然可以毫无阻碍地穿过黑气。

十几个呼吸之间,红线裹成一个线团,将黑气尽数包裹其中。

东方站起身来,将红线团握在手心,感觉里面黑气的震动,心下惊奇,她从未想过意境竟然还能如此运用。

丁易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让东方和那人都是一惊,立即想到客栈中的神秘人应该便是这位车把式。

东方看着丁易良久,脱口而出,“丁易和尚!难怪初次见面便觉得有些脸熟。”

那人狞笑一声,“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丁易和尚,仙师们都说你得了九章道经,是大楚天命之一,我倒要看看怎么个天命法!”

他手中黑气不断缭绕,从小火苗渐渐化为小火球,幽幽然,带着一丝丝冷意。

丁易嗤笑道:“真想不明白创出这功法的人是怎么想的,这么慢吞吞的,难道还等着人家送上门么!”

他背后青竹剑出鞘,欺身而上,体内赤银二气激荡而出,在剑上激出一道道雷光。

“斩!”丁易一声爆喝,从他身上传出惶惶之气,这便是裴剑诀最后两句的精髓所在,与风之意境相结合之下,一剑出,不可敌!

“噗”,那人手上的火球被一剑劈散开来,整个人也倒飞出去。

丁易持剑而立,大声道:“你难道不知道,火球术,是要瞬发的么!做不到瞬发,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好么!”

那人全身颤抖,胸前被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伤痕内丝丝电光闪烁,将他体内聚集的黑气不断驱散。

“叔叔!”白衣剑客一脸惊怒,他知道激发这套功法之后的实力有多强,更知道火球术的强悍之处,却不曾想即便这样也挡不住丁易的一剑。

“不要过来!”那人咧嘴一笑,伸手一抓,将伤口的整块血肉连带着雷电之力给抓了出来。

在黑气作用下,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不过他的身体越见僵硬,身上也隐隐有了一丝恶臭飘散而出。

东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丁易脸上兴趣更甚,“此功法与我有缘!”

他擦破手指,在手心刻画出一道五雷符纂,捏在手中。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微微动了动脖子,发出咔嚓声响,“有缘的话,你可以自己来拿!”

丁易咧嘴一笑,身上九龙离火罩陡然升起,一步步走了过去,“看来还是拳头比较好说话。”

他身形移动,直接冲了上去。

二人拳对拳,腿对腿,拳拳到肉,腿腿踢实,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

“砰砰砰!”

丁易身上的离火罩在拳脚交加之下不断晃动,却始终不曾破裂。

那人身上伤口不断,却也能在黑气的作用下快速愈合。

丁易心中暗暗惋惜,离火罩的防御之强,远超他的想象,但是他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这不会属于他。

东方站在一边,看着二人的野蛮战斗,竟然有了一种新的感悟。

“或许,我的具象化意境,并不弱,只是之前一直走错了方向而已!”

丁易紧握的手心忽然伸开,轻叱一声,“引!”

一道雷霆在他手心凭空而起,一掌拍进那人手掌之中。

那人全身一麻,瞬间僵立,动弹不得。

“一换一,金光罩换你的功法,如何?”

丁易一脸淡然的看着那人。

“叔叔!”白衣剑客一脸焦急,这套功法的副作用开始渐渐显现,若再不服用特定药物的话,很快便会完全僵化,如同名剑山庄的一些先人一般,变做活死人。

“我。。同意。。。”

“好!”丁易随手将一卷卷轴扔了过去,上面隐隐有金光闪耀。

那人露出一丝欣喜,金光罩的防护之力丝毫不比他的功法弱,而且看似没有致命的缺陷,这买卖划算的很。

他接过古卷,将身上暗藏的一片铜片扔了过去。

铜片入手冰凉,丁易一接入手中,体内道经震动,如同当初遇到丁夫人的冰莲花一般,想要将之吞噬。

丁易一声轻哼,将道经的内气磨盘镇住,收好铜片。

那人接过白衣剑客的丹药,身上黑气渐渐散去,整个人也变得灵活起来。

他打开卷轴一看,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却强行忍了下去。

丁易给他的,不过是一卷最基础的御马之术,乃是镖局车把式传授给他的。

他见那人的表情,笑道:“是不是觉得上当受骗了?”

“名剑山庄会记住阁下恩情的!”

丁易叹息一声,“早说这功法与我有缘了,非要和我墨迹。现在觉得受骗了,不舒服了?”

他在说话间,青竹剑寒光闪过,带起一丝血线。

那人和白衣剑客还保留着想怒又不敢怒的奇异表情。

身体一顿之下,缓缓倒下,双眼,已然失去了神采。

丁易摇了摇头,“名剑山庄的人都这么天真么?打到这种程度了,还奢望我会手下留情。”

东方目瞪口呆地看着丁易,她没想到丁易会突然之间下死手,在刹那间,她有了一丝危机感!

只见丁易收起青竹剑,慢慢走到东方面前,不好意思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四一章 再现

丁易的殷切之情,让东方不由自主退后了几步。

“不当讲的话便不要讲了!”

“你是不是复姓东方?”

“不是,姓东,名方。”

丁易双眼一亮,“没事,没事,只要是东方就好,能不能冒昧问你一句。。。你是男是女?”

东方深吸一口气,冷声道:“男的!”

丁易谄谄一笑,“我就随口一问,你看,天边有流星!”

东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只是静静看着他。

“真的。。。”

丁易见两道赤色流光在天边划过,落在深山老林之中,而后又有两道紫色流光划过。

东方转过头时,夜空静寂如死水,“你继续编!”

“没骗你。。。”

“丁易和尚,大楚鹰扬卫银章统领东方,现将你缉拿归案!

你可以狡辩,可以拒捕,但只要有我东方在一天,便不会让你继续逍遥法外!”

丁易目瞪口呆地看着东方身后的夜空,有一道金光划过,透过金光,他隐隐看到里面端坐着一个神色痛苦的和尚。

“莫非前面的几道流光里面也有人!海外修士找到新的途径进入大楚了?”

他回过神,知道自己不能再慢悠悠的前往江州,“东方统领,我若跟你归案,会前往哪里。”

东方一愣,“你缉赏榜有名,必定要押回京都审问。”

“可过江州?”

“江州乃是必经之路!”

丁易点头道:“我束手就擒,你把我押解京都吧。”

东方一脸惊讶,已经坑死了一位地榜高手的任务,被她说几句就完成了?

丁易道:“此去京都,一路遥远,若是将我束缚,恐怕也赶不了路,不如你看着我,咱们一同赶路。”

东方冷哼一声,她记方才之仇,手中长针陡现,在丁易周身不断飞舞着,不多时,便编织出一个红线织就的枷板,将丁易牢牢锁住。

“这样不好吧!”

“走,不要耍花样,连夜赶路!”

东方拽住红绳一头,牵住枷锁,将丁易一拉,向着黑夜之中行进。

“好奇怪的红绳!”丁易跟在东方后面,心中惊异,在这红绳枷锁捆绑之下,他体内的赤银内气在体内流动得极为缓慢,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般。

“这红绳,不只能束缚身体,连体内内气也能束缚!”

丁易朗声道:“东方姑娘,不如将名剑山庄二人的尸首先处理完再走,被人发现了会引发慌乱,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有,你知道他们口中的仙师是什么人么?”

东方自顾自往前走,冷声道:“鹰扬卫辅助皇帝监管天下,自有处理事物的方法,什么神神叨叨的事情能瞒得过鹰扬卫的眼睛?”

“那仙师指的是?”

东方叹息一声,“一个神秘的组织,不知何时成立,也不知道有何成员,目的何在。只是根据鹰扬卫近年来的消息,他们似乎无处不在,无论朝堂,世家,军队,民间,似乎都有他们的身影。

我曾数次上奏皇帝,不知为何,都没有结果。

仙师组织日益壮大,我甚为担忧。今日听到名剑山庄二人敢大放阙词,便存了一探究竟的想法,不想还是小看了他们的实力!”

丁易有些发愣地看着滔滔不绝的东方。

她轻哼一声,“你好歹也算是江湖中的名人,不可能没有仙师的消息吧,咱们可以消息互换,从不同渠道得到的线索组合一起,或许可以有所发现。”

丁易暗暗摇了摇头,这东方虽贵为银章统领,但是心智,推理能力方面,比起赵长青来大有不如。

他开口道:“据我所知,你们鹰扬卫的董卓统领极有可能便是仙师组织成员。”

东方若有所思,“我一直觉得他不对劲,却没往这方面想,他的确很可疑!”

丁易一愣,自己随便瞎说也能相信,他开口道:“你知道名剑山庄二人所说的通道是何意思么?”

东方停下身,认真道:“这是一个暗语,肯定是指他们组织聚集的某一起事地点,我已经收到不少此类情报了?”

丁易心中一震,“那你认为他们的起事地点会是何处!”

“他们多有提到临江府,长山府,江州三处,我认为他们必定会在与三府关联之地起事!”

“那你认为是在哪里?”

东方摇了摇头,“我翻遍了史料,也未曾发现了相符合的地方。”

丁易有些无语的看着东方,“你父辈是不是在鹰扬卫任职?”

东方轻咦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是有长辈任鹰扬卫大将军,统管鹰扬卫。”

“你加入鹰扬卫的时间不长吧?”

东方越加惊异,“不到一年!”

“是他人蛊惑你来抓我的?”

“额。。抓到你便能在鹰扬卫内立足。”

丁易点了点头,“我懂了!想不想听我说几句真话?”

东方点头道:“你说!若不能让我满意,这一路上你便不用开口了!”

丁易问道:“你知道品境之上有先天么?”

东方点头道:“知道,那是理论上的境界,当今大楚,唯有几人无限接近先天境界!”

“那先天之上的境界你可知晓?”

东方一脸讥讽的看着丁易,“你想说先天之上有凝丹,凝丹之上是金丹,金丹之上还能成仙成佛是吧?”

丁易舒了一口气,“你知道那便好说了!”

东方怒声道:“丁易和尚,你当我三岁小孩不成,用这等说书人口中的桥段来蒙骗我!连先天都只是猜测,后面的境界还不是任人编排!”

丁易无奈道:“那我后面的话便不用说了!”

“说,继续说,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北坑之名。”

丁易无奈道:“其实什么仙师不是组织,而是海外修士。。。。”

他将所知的一切彻底说了出来,也借此将消息理了一遍。

东方越听脸色越是阴沉,到得最后,她将红绳一拉,怒声道:“够了,我与你坦诚相待,你却与我编些故事!一路上你也不用和我说话了,你这人没有一句话能够相信。”

丁易长叹一声,东方武功虽高,意境奇特,但是却受生活环境所制,太过相信自己所获得的信息。

“若是连鹰扬卫统领都不相信海外修士之事,那普通人更加难以接受了!”

他默默无语,神情失落的跟在东方后面,慢慢前行。

东方虽对丁易所说之事并不相信,但细细对应之下,似乎她所知的线索都能对应进去。

“若是真如他所说,临江府,长山府,江州府,都是被选定的用以召唤海外通道所在,那会有什么后果?”

她脑海中混乱一片,她虽然在家族之中修行速度最快,但对于侦探分析方面却并不擅长,这也是她想抓住丁易作为证明的原因之一。

忽然间,丁易停下身来,将拉着红绳的东方带了个踉跄。

“我们走错方向了!赶紧走!”

东方讥笑道:“这条路我走了几遍了,哪里有错?叫你别开口便不要开口!”

“快走!不和你开玩笑!”

丁易神色肃然。

“小心!”丁易勉强撑起离火罩,脚下用力,将东方撞了出去。

二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弄得一身狼狈。

东方气极:“你再装神弄鬼,莫怪我。。。。”

她话音未落下,一道无形之力撞击在丁易的离火罩上,将护罩内的二人撞飞而出。

“快将红绳解开!”丁易焦急万分,“这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东方定下神,缓缓起身,默默观察周遭的环境,除了黑夜和林木,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存在。

“奇怪!”

她一脚踏出离火罩,便觉一股大力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了出去。

丁易低吼一声,身体横飞出去,将虚空中的虚无之物撞飞出去。

他沉声道:“闹够了没,赶紧将红绳解开!”

东方心下惊恐,长针一挥,丁易身上枷锁瞬间解开。

她虽对鬼怪之事不甚相信,但对无形之物,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跟我走!”丁易一把抓住东方,离火罩亦明亮了几分。

他内气流转,双眼银光闪过,终于看到了他猜测中的东西。

“跟牢我。”

丁易内气流转,施展腾挪之术,在山林之中不断环绕着。

东方轻身功法绝佳,却是牢牢跟住了丁易,不敢再出离火罩光圈。

一路之上,离火罩不断受到冲击,渐渐有了薄弱的迹象。

“就是这里!”

丁易深吸一口气,青竹剑出鞘,悬浮半空。

“剑兄,此次恐怕要麻烦你了,希望能够先助我一臂之力。”

东方好奇地看着丁易,便见丁易的青竹剑中数道光芒闪过,从中分出数柄长剑,腾空而起。

“剑兄!拜托!”

丁易闭上双眼,与长剑之间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他将心中所想传递过去,长剑化作数道流光,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在小峡谷之内刻画出一道道奇异的符纂。

“多谢!”

丁易大笑一声,脚下一顿,身体腾空而起,仿佛抓住半空什么东西一般,将之猛然一拉,拉下身来。

“引!”

他一个翻滚,将东方猛然扑了出去。

“你!”东方一惊,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在原先充满碎石的小山谷中,出现了一个雷电空间,在那空间之中,有一只獒犬般大小的奇异生物,愤怒地冲撞着雷电牢笼。

丁易神色凝重地看着那生物,低沉道:“先天之物,鬼方,竟然又出现了!”

第四二章 花开的野望

东方惊异地看着鬼方,方才无形之物,此时在雷电照射之下,骤然现身。

以她在鹰扬卫的情报见识,也从未听说过此等生物,“这是先天之物?”

丁易点了点头:“鬼方,生自极阴之地,极为稀少,这头鬼方似乎刚刚苏醒,并没有发挥出实力。”

他其实还有话未出口,鬼方,也有可能是人造的!

“喂,你方才所说的故事都是真的?”

丁易懒得计较,慵懒道:“假的,临时瞎编的!”

他见鬼方不断冲击雷电牢笼,心中忧虑,小山谷没有当初龙门关坚固,以此为基的雷电牢笼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伤害不了鬼方。

丁易叹声道:“你将此事上报皇帝吧,以我俩之力,无法灭除鬼方的。”

东方默然点头,鬼方的出现,已然冲击了她的认知,让她不由自主的对丁易产生了信任。

“走!等它脱困,再困住就难了!”

。。。。。。

大楚朝堂,仅仅一个临江府阴司案,便将朝臣分作几派,争论不休。

赵长青和秦连海的详尽审讯记录,更是引起轩然大波,各种古怪言论纷至沓来。

质疑文人品行的,借此机会牵出了各类文人作奸犯科,以势压人的案子。

认为此案造假的,不仅翻出了“玄女案”这一经典案例,更是抛出了党同伐异论,认为这是党争引起的攻讦。

皇帝从原先的津津有味,到后来的见怪不怪,麻木不仁,花开全部放在眼中。

他心中无奈,他虽有僧王之尊,却回天乏力。

阴司案,他已让皇觉寺僧人前往。但他知道,这案子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无论案情结果如何,都难以改变大楚朝廷如今的迟暮之气。

“海外修士这一招真是釜底抽薪,借用玄女神像之手,推出大楚文人走上大楚朝堂,将武人推到一边闲置。

如今文武对峙,将大楚武力降至冰点。”

花开默默坐在一边,看着朝中武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对朝中大事漠不关心,心中升起一丝丝无力。

这几日来,大楚各地纷纷有异事上奏,各种前所未见的怪异生物现世,各种神迹在民前显现,搞得民心震荡,议论纷纷。

朝中大臣各持己见,日夜争吵,却始终局限于嘴炮,对于事情的解决一无所用。

“圣上,鹰扬卫统领东方急报!”

鹰扬卫奏报一般都是密奏,如今走朝廷急奏路线,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皇帝精神一震,东方统领乃是他亲手提拔,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天子门生。

“念!”

皇帝看了一遍,将奏章递了出去。

“臣押解丁易和尚回京,途中遇一先天之物,名曰鬼方。。。。。。”

“荒唐!”奏章方念完,便有老臣跳将出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这等鬼物,身为朝堂官员竟然如此不明辨是非。。。”

洋洋洒洒一番高言大义,将东方说的一无是处,将鬼方彻底判为子虚乌有之物。

老臣明面上是贬低东方,实际却因为临江府之事向皇帝表达不满之意。

一番话出,得到朝中文人的纷纷支持。

有不少武将却是从悠然中惊醒过来,虽然大楚武道传承缺失,但对神怪异闻却多有记载流传。他们对鬼方这种邪异之物多有忌惮,看向老臣的眼中也带着嘲讽之色。

“呱噪!”花开霍然起身,脸上带有一丝怒色,“你们这群老儒,窃居朝堂之上,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除了坐而论道,还会什么!

你们不识鬼方,却在这里大放阙词,儒宗老祖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你。。你。。你。。”

“你什么你,以自己的无知去揣测这世间的神秘,谁给你的自信和勇气!

你知不知道,每次鬼方出世,若不能及时处置,都会生灵涂炭,骤起刀兵之祸!”

他看向皇帝,沉声道:“皇上,事关大楚社稷,还需劳烦太庙的那位老祖宗出马奔走,或许能制服鬼方!”

皇帝微微沉吟,太庙之人身居天榜,乃是大楚的定海神针,一般事情是绝对不敢劳烦他出手的。

花开见皇帝犹豫,不由得低头垂眉,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僧王,此事再议。”皇帝缓缓开口,做了决定。

“皇上。。。”

“皇上,僧王贵为亲王,却目无君上,咆哮朝堂,还请皇上责罚,以正纲纪!”那老臣见有机会,马上上前请奏,以报方才之仇。

皇帝眼中露出一丝疲倦,“朕乏了,今日到此为止吧。”

皇帝一走,不少朝臣暗中对了几个眼色,急匆匆出了皇城。

御书房内,皇帝一扫疲倦之色,神采奕奕的看着各地奏折。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花开与那位老臣相继而入。

皇帝看到二人,缓声道:“方才二位倒是演了一场好戏,你们可否看出了什么?”

花开点头,“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整个朝堂恐怕有半数之人被海外渗透,便是一些声名显赫的老儒,也已沦陷。”

他看向那位老臣道:“王大人,你调查的如何?”

那位老臣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触目惊心,痛心疾首,有辱儒宗之名!皇上这次不用留手,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老臣全力支持。”

皇帝暗暗松了口气,果然让这位老大人知道了海外势力渗透之事,事情便好办多了,他看向花开道:“你能辨别出哪些朝臣有问题?”

花开知道此时不是谦虚之时,“我修行的众生相初成,以他们这点道行,瞒不过我的眼睛的。”

皇帝兴奋道:“那便好,借助临江府知府这个泥潭,先拉一批人下水,其他的再徐徐图之!”

王大人抱拳道:“此事由老臣出手,以儒宗之名清理儒家败类,谅其他人也看不出破绽!”

“好,此事便麻烦王大人出手,记住,关于海外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引起对方警觉。”

皇帝看向花开道:“对付海外修士方面,还有劳你奔走联系,将之尽数挖掘出来!”

花开应道:“此事还需丁易和尚相助,只要走他协助,将我师傅唤醒,海外修士不在话下。”

“如此便好,我立刻下诏,让沿途鹰扬卫相助,尽快送丁易进京!”

皇帝脸上焕发出奇异的光彩,他在位不到十年,心志便一度被消磨殆尽,直至花开带来海外的消息,方才重新让他燃起斗志,他要开辟海外,开疆裂土,完成太祖皇帝般的丰功伟绩。

皇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下次让东方注意一点,不要再传出先天之物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

虽然此次为了配合我等行事,有夸大之意,但先天之物,言过其实,会让人怀疑的,毕竟如今大楚天榜高手也不过是无限接近先天而已!”

花开笑道:“这是我的疏忽,未曾吩咐清楚,下次会让注意的。”

一时间,皇帝踌躇满志,王大人杀气腾腾,花开一脸淡然。

只有花开自己明白那种焦虑和无奈,他可以借助东方的这份奏报,借机向皇帝和这位老臣说出仙师组织的真实面目,便是海外之人。

他可以坦言海外疆域辽阔,数倍于大楚之地。

他可以保证找出大楚内部的海外间谍,借机铲除他们。

但是他却没有告诉二人鬼方真的是先天之物,没有告诉他们海外的真正面目,没有告诉他们海外修士的真正可怕之处。没有告诉他们,大楚所谓的天榜地榜高手,只不过是海外最底层的存在。

他怕,他怕二人知道了真实情况,便会起不了丝毫抵抗之心,将大楚几代基业拱手相让。

“让大楚与其他八州相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我这样做,真的是在为大楚着想,还是害了大楚众生?他们是否也应该有知情和选择的权利?”

花开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手中的念珠也转动的越来越快,“若是师傅在此,又会怎么抉择?”

在花开陷入魔障之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大树之上,晃动着小脚丫,正在对他微笑,“小和尚,你说,人的一生有多长!”

“轰!”花开骤然醒过神来,出了一身冷汗。

“叶子!”他口中喃喃自语,心中有了明悟,“我不会像当初那样无力了!”

无论何时何地,若是一个群体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那么,这个群体永远只能卑躬屈膝地活着!

八州修士的到来,固然能够带来更多更完整的传承,固然能够让更多的大楚修士走上强大之路。但是,一个群体若是没有信仰,没有坚持,没有属于自己的声音,那么,即便走上了强者之路,也不会走的久远!

所以!大楚需要的,是一个属于自己的修士门派,一个能够与其他八州修士门派平等对话的存在!

这,才是如今最为紧要之事!

而这一切,如今的大楚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师傅!大楚的希望在你!原来,我一直便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只是悟性太低,没有明白自己一直坚持的真正意义所在!”

花开眼中恢复了神光,“天地不仁,却也会留下一线生机。

如今我得了九章僧王经,加上丁易师弟的九章道经,再加上师傅自身的九章算经,已然有了五分的希望能够将师傅唤醒!

若是能帮助花白衣悟透九章千字文,便能有七分把握!

是时候将他们聚集京都了!”

在花开和尚殚精极虑地为大楚考虑谋划之时,丁易随着东方,终于赶到了江州!

第四三章 铃铛盗

江州,临三江,带五湖,是名副其实的水城。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一定程度上,铃铛盗应了这句至理名言。

“江州是铃铛盗的老巢,你在楼船虐杀了不少水贼,消息已经传遍临近州府。如今到了江州,你要小心行事,莫要露马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入江州境内,东方便一脸肃然,三番两次嘱咐丁易。

丁易心中暗暗警醒,东方对于名剑山庄之人,说动手就动手,毫不犹豫。对于缉赏榜上的犯人,她也敢独身追缉。

但对于铃铛盗,未见其人,便已然忌惮至此,显然在她心目之中,铃铛盗是远超前两者的恐怖存在。

丁易点头道:“我会注意的。不过,铃铛盗到底是什么来历,祸害楚江沿线州府多年,却未曾见人出面铲除。”

他和铃铛盗的仇怨已深,连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临江府阴司案,也是因他和铃铛盗的仇怨而起。

无论如何,丁易既然有心端了人家一个分舵,便不会心存侥幸去与铃铛盗和解。

不过,知彼知己,总能提前有所防范。

东方凝重道:“鹰扬卫监察天下,各门各派多多少少都有我们的人,但是在铃铛盗中没有。

每当混进去一人,过不了几天就会离奇身死,漂浮在大江之上。

这么些年,零零散散死去的卧底。加起来已有上百人之多。而且每次都是毫无征兆的死亡,连一点讯息都不曾传出来。

后来,朝廷不知派了什么人前去谈判,从此和铃铛盗签订了协议,只要有朝廷守护的船只,铃铛盗便不能插手。同时,各州府的水贼之患只能由当地州府解决,不能借调兵马围剿。”

丁易大笑一声,“就差给他们封侯封王了,这楚江是他们的封地,江州是他们的王都。”

他看向东方,道:“所以说你们鹰扬卫欺软怕硬,像我这等没有跟脚的,便前赴后继而来。像铃铛盗这种硬骨头,便视而不见。”

东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谁说我会放过他们,等将你送入京都,我便着手调查铃铛盗之事,将他们一网打尽。”

丁易无语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到时候你把自己搭进去了,恐怕找我麻烦的人就更多了!”

二人进了江州城,马上便有鹰扬卫之人前来接应,那人看了丁易一眼,在东方耳边耳语了几句。

东方脸色微变,而后点了点头。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一纸信件甩了过来。

丁易打开一看,心中乐了,他发现自己一直挂念的小和尚花开竟然成了大楚僧王,全权负责临江府阴司一案。而他,在花开的推荐之下,从缉赏榜通缉要犯摇身一变成了大理寺少卿,协助侦破此案,并协同鹰扬卫捉拿相关人等。

“这是让我贼喊捉贼么?”

丁易有些哭笑不得。

陡然间,丁易体内的赤银二气流转,自主注入到信件之中。

便见上面的文字不断变幻,重新组合,变成新的内容。

“事急,速速前往京都,迟恐生变。花开留字。”

丁易不动声色的将书信收起,笑道:“既然皇帝已经赦免了我的罪行,那我便先行告辞,恕不奉陪了。”

东方冷哼一声,“皇上赦免了你,但是董家,薛家不会赦免你,丁家不会赦免你,铃铛盗不会赦免你,便是名剑山庄,要是知道你杀了他们的人,也不会赦免你!”

丁易嘿然一笑,“所以你想说明什么,说明皇上的话不顶用么?”

东方不语,竟是默认了此话。

“无论如何,在大楚行走,我要的只是一个名分而已。朝廷既然不追究我,我便不会惧怕什么!

董超薛霸二人,收人财物,想谋我性命,杀之,我问心无愧。丁夫人陷害我在先,追杀我在后,她之死,我问心无愧!名剑山庄,那是为了救你,要怪也怪不到我!”

“至于铃铛盗!”丁易眼中寒光毕露,“劫杀手无寸铁之人,毫无底线可言,这等贼人,我见一次杀一次。便是在这江州城中,若是有铃铛盗撞在我手中,也是定斩不饶!”

那鹰扬卫心虚的看了看四周,敢在江州城光明正大说诛杀铃铛盗,着实让他心惊胆战。

他将包裹中的少卿官服印鉴递了过去,赶紧与丁易划清界线。

“后会有期!”丁易结过包裹,心下有些小小激动,暗叹朝中有人好办事,人家寒窗十年,一朝中榜,也不过外放个知县。

哪里像他一般,真当是“朝为田舍翁,幕登天子堂。”

东方一把拦住他的去路,“皇上有旨,要‘丁大人’协同办案。”

她将丁大人三字一字一顿,尽显嘲讽之意。

丁易转身就走,“我已知晓阴司案的幕后之人是谁,自会将他带往京都面圣,你们便不用操心了。”

他话音落下,人已消失不见。

“这个混蛋!别让我再逮到他!”东方恨恨哼了一声,怒道:“按名单抓人,把与周一阳同流合污的官员统统抓起来!”

丁易离了东方之后,左转右转,转到了死胡同之中。

他坐在一边的石块上,打开包裹,细细打量那方印鉴,小小一方印鉴,在他手中玩出各种花样,仿佛能玩出花一般。

“朋友,呆了这么久了,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可不奉陪了。好歹我现在也是朝廷命官,分分钟多少大案等我侦破的。”

小巷中静默无声,丁易捡起石块便直接砸了过去。

只见围墙之上,陡然跳下一只猫咪,不满地朝着丁易叫唤了一声,而后摆了摆尾巴,跳上屋顶,静静享受午后阳光。

“呵呵,现在出门跟踪都开始流行随身携带宠物了是么?”

丁易捡起石块,身形一闪,直接砸在一边的围墙之上。

“砰!”石块化为粉碎,凹凸不平的围墙之中突然流出鲜血,滴落而下。

“还不出来?!你都已经露馅了好么!”

丁易离火罩升起,对着墙体猛然一掌,整堵墙被打出一个人形孔洞,向后跌落。

“哗!”墙壁之后的青楼之内,顿时鸦雀无声,直愣愣的看着丁易。

“不好意思,走错门了。一切损失,由他负责。”他一指混杂在泥石之中土灰服饰的那人,马上从胡同之中退了出去。

青楼之内的护卫赶了过来,直接将那人给扣留下来。

丁易出了胡同,看了身旁的青楼一眼,心中暗暗奇怪,“此人到底什么来路,追踪隐藏的本事如此高深,但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

他一下子扎到人堆里,很快便融入其中。

丁易随着熙攘的人群前进,挑了一间杂乱的客栈,订了几个房间。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有一群气势汹汹之人冲进了客栈,将所有房间都搜了个遍,而后恨恨离开。

“一到江州城便被跟上,莫非真的是铃铛盗的人?”

丁易躲在一群脚夫之中,挖着鼻孔,抠着脚丫子,一脸粗鄙。

“哥几个,今天城南张员外家有场喜事,有人出钱想让他丢个脸,哥几个把本事都使劲用出来,到时候赏钱少不了你们。”

“王麻子,先给钱再干活。你的信用太差,我们信不过。”

一群脚夫闹哄哄的,每人领到了一角银子,成群结队的往城南而去,路上,又不断有乞丐加入,队伍越来越壮大。

丁易躲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向着城南而去,一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便是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地痞流氓,一时之间也不敢撩其锋芒。

一群人到了城南,方才发现这里的宅院早已荒废许久,哪里有什么张员外。

“反正钱已经到手了,我们来过便是了,管他什么张员外李员外的!”

气势汹汹的人群,没了共同目的,瞬间分散开去,三三两两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人呢!”

在那破败的宅院之外,有几人暗暗盯着这群人,直到人群消散,也没见到他们要找之人。

“刚刚审问了王麻子,拿银钱给他,要求雇人的便是丁易和尚,他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倒是把我们都给绕进去了!”

另一人恨恨往墙上一拍,留下一个充满水渍的掌印,“可恨,这和尚真够奸滑的,在我们地盘上都这么滑溜。让兄弟们都睁大眼睛,要是让他这只小老鼠溜出了江州城,咱们铃铛盗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要我说,何必这么麻烦,发现了直接将他斩杀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抓他,到底是为何?”

“大龙头的命令也敢质疑,不要命了不成?”

几人迅速离去,向着城中传出消息。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以铃铛盗在江州的势力,也再也没有得到丁易的任何消息。

“这和尚,真的会飞天遁地不成?”

在城南废弃的宅院之中,有一只猫咪在四周嗅了嗅,忽然跳进了宅院之中。

“你来了?鱼都烤好了,要不要吃点。”

众人寻之不得的丁易,正一本正经的在宅院之中准备着烧烤晚餐。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被丁易坑惨的土灰之人一脸郁闷的跟随猫咪进了宅院。

“据你的过往分析,你很善于唬人,有不少追踪高手都被你骗了出来。我自认追踪隐藏手段远胜于他们,又没有主动现身,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丁易将一串烤好的鱼扔给猫咪,“我这人其实鼻子也蛮好的。你身上的香味很奇特,从进入江州城开始就一直在我附近出现,就是猪也知道有问题了。

一个大男人搞得自己香喷喷的,让目标发现,你说你是不是很不专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这身追踪本事,羞愧的想自杀谢罪!”

“没有。。。”他幽怨地看了一眼猫咪,默然不语。

丁易摇了摇头,“说吧,大张旗鼓的找我有什么事?”

“大龙头吩咐,将你抓回总坛,祭奠死去的兄弟。”

丁易抓起一串肉串,放入口中,含糊道:“所以,你是铃铛盗的人喽?”

那人点了点头。

“能不能等我吃完这顿饭?”

那人点了点头。

“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你的猫吃了我的东西,要是中毒了该怎么办?”

那人全身一震,看着渐渐瘫软的猫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仿佛见到了什么颠覆他想象的大事。

他疾步上前将猫咪抱起。

丁易身形一动,施展腾挪之术,迅速逃离。

直到此时,他方才不再压制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如同敲着连声鼓。

“差点就死了!”

这是丁易此时唯一的想法!

第四四章 大龙头

丁易出了宅院之后,体内赤银内气疾速运转,将腾挪之术提升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虚影,疯狂逃离。

“难怪东方说鹰扬卫的卧底没有一个能够存活,铃铛盗内有这等恐怖的存在,能传出消息才有鬼!”

他慌不择路,四处逃窜,只远离那恐怖的存在。

“快,快,快。。。”

丁易头皮发麻,那种不好的感觉又开始涌上心头。

“呼。。”

他忽然停下身,看着眼前的死胡同和那人形大洞,脸色铁青。

不知为何,他又莫名其妙地转回到了这地方。

“逃跑的功夫不错,费了我不少心思!”灰土之人从人形大洞中走了出来。

丁易喘着粗气,笑道:“刚吃完烧烤,肚子有点撑,跑路有助消化。其实你不用如此辛苦跟着,消化完了我自然就会回去。”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我便陪你运动一番。”

丁易苦笑一声,“您老人家好歹也是数百年的妖王,当年与海外修士的大战都安安稳稳过来了,又何必为难我这后辈呢?”

他说着话,眼睛却是看着灰土之人身边的猫咪。

那猫咪闻言之下,眼珠眯成一条线,它跳上灰土之人的肩膀,开口道:“你这娃娃眼力倒好,能识得我真身,知道的隐秘也不少。难怪山中那群小辈对你多有赞赏。”

丁易心下发寒,他只是觉得这只猫的气息有些熟悉,和山中凶兽相似,却远远比之柔和浩瀚。

他推测,这只猫的修为应该比老猿还要深厚许多。

根据种种迹象,灰土之人是受这只猫的操控的傀儡,方有那么奇怪的反应。

至于海外修士之事,只是丁易临时起意,诈他一诈,没想到真的诈出了了不得的消息。

“不知道他是凝丹境还是金丹境。”

当初与海外修士之战,大楚顶端修士死伤殆尽,先天之上的修士更是被逐一清理。

唯有妖类,早早隐藏在深山老林之中,躲过一劫,保存了实力。

如今在这微妙的局势下,似乎不少妖类起了心思,隐藏在人类世界之中,逐步与海外修士接触,甚至达成某些协议。

丁易心思回转,谄声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您也算是我的长辈。今日之事就此了解吧,改日再请前辈赴宴。”

“哈哈哈。。。”那猫妖一阵大笑,“你这小娃很有意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半天前还在鹰扬卫面前夸下海口,说对铃铛盗见一个杀一个,如今却在铃铛盗大龙头面前攀起了交情。”

他举起小爪子,指着丁易,“本王今日便想与你畅饮一番,还是乖乖跟随本王回灵霞岛,将你烤鱼加进去的那点佐料给本王说清楚。”

猫妖混迹人间多年,从未有人能够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但是丁易夹在烤鱼中的东西让他中招了,虽然只是十几个呼吸,但对于高手来说,一个呼吸便能决定生死了。

丁易道:“前辈,咱们打个商量,我把配方给你,你让我离开如何。”

猫妖大笑一声,冷然道:“让你跟本王回去是给你面子,要不是现在你还有点用处,不好杀你,你以为能在我面前蹦哒这么久?!”

丁易点头道:“前辈说得对,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谈的,一首凉凉送给你。”

他一开口,以猿啼之法极力催动浩然之气,一首轻柔之歌,在他嘴中变得高亢,声音直冲天际。

猫妖微一愣神,如此难听之声在他一生之中也从未听闻。诡异的是,他对这声音竟有一丝灵魂上的敬畏,仿佛此声比他尊贵许多,天生便需遵循。

不过几个呼吸间,猫妖醒过神来,眼中杀意闪过。丁易修为虽低,却能一而再的让他失去行动之力,这已然让他有了一丝不安。

“后会有期!”

丁易露出一丝微笑,趁猫妖愣神的瞬间,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巨力拉扯,发出一声破空之声,快速向着远方而去。

“找死!”猫妖怒喝一声,整个身体迅速变大,化作一头银色异兽,在其身后,晃动着六条巨大的尾巴。

他身体一晃动,便有一道雷霆牢笼突然显现,将他困住。

猫妖挥爪轻轻一抓,那道牢笼便化为乌有。

有了这几个呼吸的时间,丁易已然消失不见。

猫妖巨尾一摆,便如云朵一般,飘向空中而去。

原先迟钝的灰土之人,在猫妖离去之后,眼中恢复灵动,他疑惑的看了看周身的伤,自语道:“我不是下山历练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他疑惑的抓了抓头,却没有丝毫关于猫妖的记忆。

丁易在巨力拉扯之下,从半空之中轰然砸下,他在一刹那开启离火罩,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坑。

“多谢,剑兄!”

丁易先前在逃离的过程中,虽然慌不择路,却是一路未雨绸缪,将方梦的长剑事先四处分散开来。

如今乍遇危险之时,再以万剑归一之法,借助长剑回归之力,险之又险的带自己逃离。

“回归!”丁易落地之后,不敢停留,再次利用剑体回归,整个人弹射而出,向着另一方向而去。

不过相差一眨眼的功夫,猫妖已然追随到了丁易身后,只见他身后巨尾一抖,万千气针向着半空中的丁易而来。

“轰隆!”江州城上空,陡然间乌云遍布,一道巨大的闪电凭空出现,辟在猫妖身上。

只见他身体迅速缩小,硬生生扛下了这道闪电。

半空乌云中的雷电时隐时现,在猫妖收起力量之后,却突然没了目标,很快消散开去。

“该死的禅宗和尚!自己发个宏愿便是了,非要借用大楚的天地之力,如今自己人死了,还要限制我等力量!可恶!”

他恨恨盯了一眼丁易消失的方向,向着那道死胡同而去。

他对灰土之人这个傀儡很是满意,不但心思简单,容易操控,在隐匿追踪方面更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

“丁易这小子挨了我的气针,必定重伤,待我找寻到他,再带回灵霞岛慢慢炮制!”

。。。。。。

丁易面对着迎面而来的万千气针,离火罩陡然升起。

让他措手不及的是,离火罩对气针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气针长驱直入,进入丁易经脉之中,肆虐开来。

一时间,丁易只感觉气血汹涌,内气乱窜,隐隐有种走火入魔的征兆。

“不行!要撑住!”

丁易眼前渐渐模糊,隐隐约约见到了长剑主体所在的渔船。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利用风丝之力将自己缓缓掉落在了鱼堆之中。

“嗤!”丁易一落鱼堆之中,全身的炙热之气狂涌而出,将他周围的鱼虾尽皆烤焦。

几个弹指之间,银色内气涌动,将周身一切冻成坚冰。

他不断在炙热和冰冷之间转换,赤色内气和银色内气不断震荡。

渐渐的,赤银磨盘中间的金光之中响起了颂经之声,磨盘也缓缓转动起来。

在丁易体内肆虐的气针,每一枚都蕴含着强绝的力量,但在磨盘之下却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渐渐的,一枚枚气针被磨盘磨成纯粹之力,融入到磨盘之中。

随着时间推移,磨盘越显清晰,精致,神秘。

在磨盘之上,渐渐幻化出几道模糊的道纹,说不清道不明,深奥异常。

“呼!”丁易忽然睁开眼来,已然是月上中天。

他站起身来,方才发现原先的木船在冰火反复之下,早已支撑不住,破裂开来,仅仅留下一块木板,带着他沿江漂流而下。

“逃出来了么?”丁易感觉体内澎湃的力量,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看来,九章道经离我而去之日,近在咫尺了。”

他打量了一番四周,这条江是三江之一的漓江。

“沿漓江而下,便是灵霞岛,不能再往下。

这猫妖不知靠的什么方法,屡屡能找寻到我,万一靠近岛屿被他发现,那真是自投罗网了。”

丁易催动脚底木板,如同一叶小舟,向着漓江上游而去。

。。。。。。

灵霞岛中,猫妖显露本体,躺卧在数丈宽的王座之上,底下,静立着铃铛盗中的高层。

在他们眼中,王座上坐着的,乃是他们的大龙头,一位身着黑色铠甲的巨汉。

“可有丁易下落?”

猫妖开口,带着肃杀之气。

他没想到费尽心思找到灰土之人,竟然还是无法找寻到丁易的所在。

他无奈之下,动用灵识快速扫了一遍江州城,在天地之力警告之前,也未查到丝毫信息。

这让他大为惊异,以他如今的修为,在大楚,根本没有人能够躲得过他的探查。

“除非,丁易在气针之下已经身陨,方才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可是,他身负九章道经,按理说,不会如此轻易身死,奇怪,奇怪!”

他却不知,丁易体内九章道经所化磨盘,在转化气针之时,已然隔绝了丁易的一切气息。

“大龙头,灵霞岛外有鹰扬卫出没,打伤了不少巡逻的兄弟。”

猫妖起身而立,淡然道:“现在还有人敢在我铃铛盗总舵放肆,真是找死。去,将他带进来,看看鹰扬卫有何见教。”

第四五章 征兆

不一会,便有人将一身红衣的东方给提了上来。

猫妖看了一眼东方,眼中露出玩味之意,“铁塔,快放下东方统领,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又不是猛兽凶禽,这么提着像什么样子。”

铁塔大汉点点头,手一甩,直接将东方抛落在地。

猫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东方,道:“我与你家长辈有几分交情,这次念你年幼无知,便不计较擅闯灵霞岛之罪。

赶紧离开灵霞岛,离开江州,回京都去吧。”

他摆了摆手,示意将东方带下。

“我。。”东方刚想开口,便感觉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她嘴唇封住,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带下去,送她回京都,一个姑娘家整天在外面闹腾,成何体统。”

铁塔一把抓起东方,将她带了出去。

从头到尾,东方都未有过主动权,这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她之前受不了丁易的嘲讽,一气之下单枪匹马闯上了灵霞岛。

本来以她的实力,在地榜之上,都算得上好手。可是在铃铛盗手中,却成了任人揉捏的面团,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难怪父亲一直警告我不要去碰触铃铛盗之事,莫非他知道些什么,但是为何在鹰扬卫的档案中没有关于大龙头的记载?”

她想起丁易与她所说的故事,那些她认为虚假的故事,心中微乱。

大厅之中,猫妖示意其他人退下。忽然间,一道道流光闪过,厅中便多了几人,他们一个个周身宝光缭绕,眉宇间英气勃发,一看便是修炼有成之士。

猫妖好整以暇地翻了个身子,淡然道:“诸位道友千辛万苦,远道而来,不好好筹谋大事,跑到我这小地方来干嘛。”

“紫苏大人,我等几人为丁易和尚而来。

这和尚身为九章道经选中之人,至关重要,他除了与金刚寺有些瓜葛,还与一位妖圣大人的轮回之身有些恩怨。所以,还请大人莫要擅自出手干预丁易和尚之事,否则容易惹火烧身。”

猫妖紫苏双眼紧缩,在妖族传承之中,妖圣乃是金丹之上的存在,在大楚已经绝迹不知多少年。

以他如今凝丹境的修为,虽然在大楚可以呼风唤雨,但在妖圣面前,不过是一只强壮点的蚂蚁罢了。

“丁易和尚三番两次冒犯铃铛盗威严,我不过是教训他一番,让他长点记性罢了。既然几位道友替他说道,我召回人马便是。”

为首紫袍之人点头道:“江州之事便劳烦紫苏大人周旋了,按约定之日同时起事。我等几人还要前往其他州府行事,便不再叨扰了!”

几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化作几道流光消散不见。

猫妖紫苏缓缓起身,喃喃道:“没想到真有传说中的妖圣存在!大楚,太过安逸了,不宜修行,看来,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

丁易沿着漓江而上,一路上有不少搜寻的铃铛盗,皆被他一一躲过。

这也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铃铛盗之中,更多的还是他能应付的。

他见到江中有条光带一闪而过,不由得马上抬头望去。

便见一道道各色流光,从半空之中划过,落向灵霞岛。

此次丁易看清了,每道流光,都是一位脚踏长剑的修行之人。

他露出一丝艳羡,摇头道:“这群人,都是太年轻,一个个这么招摇,放烟花似的,早晚要吃亏。”

丁易看了一眼自己的青竹剑,如同普通的一根干枯竹竿,点头道:“这才是我辈风范,矜持,低调。待有朝一日,看我青竹剑将他们的烟花一一击落。”

他收起玩弄之心,“海外修士开始频繁出现,定然在近期有什么大动作!”

丁易从漓江登岸之后,绕过江州城,向着京都而行。

一路上风餐露宿,低调行事,见村不入,见城便躲,如此行走了月余,与山禽野兽为舞,总算躲过了各方势力的追踪。

在这一月之中,丁易心下越显焦急,他非但在山林之中见到了梦境中出现过的彩方,飞猪,便是其他前所未闻的异兽,也时常可见。

这方天地,似乎由于某种原因,正在慢慢恢复道三百年前的模样。

“出了这山,前方便是陪都洛州,离京都也便不远了!”

丁易站在山顶,看着山下被规划得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的古城,露出奇异之色。

“这城,建的很工整,但总觉得有些古怪,好像和周围环境很不和谐一般。”

丁易不辨道路,直接向着山下而去,山林树木,如今对他而言,反而成了借力之所恃。

“咦?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山庙,供的又是哪路仙神?”

丁易身体微微一顿,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空空荡荡的庙宇,只在主殿之**奉着一座神像。

说是神像,看上去更像是一块巨石,上面刻画着奇奇怪怪的纹路,组成了一幅奇异的人脸之像。

“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丁易摇了摇头,不再停留,继续赶路。

不多时,他又见到了一座庙宇,无论格局还是神像,都与那座庙宇一般无二。

“这种地方,普通人根本上不来,更不用说前来敬香了,到底是何人建的庙宇?”

丁易一路而下,每隔一段路便能见到一座庙宇。

他改变方向,绕山而行,不多时,果然也在奇怪的地方找到了奇怪的庙宇,只是这庙宇中的神像纹路大为不同,但是组成的人脸却是同一幅人脸。

丁易心下好奇,索性沿着山脉环绕而行,发现这一座座神庙矗立,隐隐将整个洛州城给包围了一般。

这些神庙有新有旧,旧的看似有几百年的历史,新的却似乎是刚刚修建而成,连神像上的颜料都未曾干透。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神像,与符文相似,却也不是符纂。”

丁易心下疑惑,“还是先找到小和尚,再来查探一番。”

他入了洛州城中,便感到了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之感,虽然太阳高挂,阳光普照,却有一丝丝奇怪的寒意萦绕在他心头。

洛州城来来往往的行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面目不同,表情各异,但在丁易眼中,却看到了相同的东西,那是环绕在印堂之上的一股淡淡黑气,也就是他前世所说的死气。

“这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为何会见到这等东西?”丁易摇了摇头,想驱除这种感觉,但是越是驱除,这种感觉却是越甚。

每个从他身边而过之人,仿佛都散发出腐朽的味道,让他难以忍受,不由得捂住口鼻,快步向着洛州城外而去。

如果有选择,丁易宁愿面对猫妖紫苏,也不愿意再在洛州城中多逗留一刻。

“你看,那和尚好奇怪,是不是有病?”

“或许吧,听说紫云观的白云道长,也是这般,而且整日里疯言疯语,说些天塌地崩,人死城亡的怪话,被官府给隔离起来了。”

“白云道长卦象可准的很,不会真有事情发生吧,看来我最近得出门躲躲!”那人念头一生,眉间印堂的黑气竟然消散了一大截。

丁易听到二人之话,回头一看,刚好看到了这奇异的一幕。

“洛州,恐怕要出大事!”

丁易凭着大理寺少卿的印鉴,找到洛州府衙,借用了府衙之中的老练捕头,引着他向京都而去。

他见这捕头原先黑的发紫的印堂,跟随他出了洛州城之后,竟然开始慢慢变淡,这让他对自己的推断更是肯定了几分。

“奇怪,为何在刺史等一众官员身上见不到任何异样。莫非此事与他们有关不成?”

。。。。。。

洛州刺史府,在丁易离开之后,一州大小官员齐聚,在刺史身边,还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白衣老者,看他年纪虽大,精神头却是这些人中最好的一位。

“既然各位都已到齐,我便长话短说。

诸位从楚太祖开始便世代镇守洛州,数百年来从未有变,心中想必知道自己的职责。

如今丁易和尚到位,契机已至,大楚能否涅槃重生,便看诸位之力!”

刺史双眼炯炯有神,脸上露出狂热之色,“海外修士仗着道法修为,在我大楚兴风作浪多年,便是诸位府中,恐怕也有波及。

诸位隐忍多年,敢怒不敢言,这些我都看在眼中。不过,只要过了明日,一切便都会结束。大楚,依旧是这片天地的主人!”

他看向白发苍苍之人,敬声道:“镖王,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万事具备,只等僧王殿下一声令下,大楚大大小小镖局便会同时行动!”

“那便好,只是委屈镖王暂时放下与丁易和尚之间的仇怨了。”

原来这位白发老人便是九州镖王薛白衣!

他淡然一笑,“我薛家的人,从来都是靠自己。如若技不如人,身死也怨不得他人。”

刺史点了点头,一声令下,各官员起身前往准备,有几人脸上隐隐有一些犹豫和不忍。

待众人离开之后,刺史看了一眼薛白衣。

薛白衣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有问题的都派人跟上去了,绝对不会因为妇人之仁耽搁了大事!”

“那便好!多年准备,成败在此一举!”

第四六章 芝麻开门

丁易在捕头的引领之下,一路畅通,毫无障碍的到达京都。

很难想象大楚的京都会在如此低洼的所在,与周遭州府形成明显的“凹”字形。

丁易疑惑道:“都城即便不是高高在上,镇压四方,也不应建在如此低洼之地。”

捕头摇了摇头,“这么些年,大家早就习惯了。

在京都,一直传说楚太祖英明神武,在起兵之初,便有九龙相随,征战四方。

太祖一统天下之后,九龙化作九条龙脉,盘踞京都四周。

如此一来,京都便成了九龙吐息之地,汇聚天下英才,共同辅佐大楚万世基业。”

丁易心中暗诽,汉高祖剑斩白帝,楚太祖九龙相随。虽不在一方世界,帝王的传说总是惊人相似。

“不知道刘邦传说是真是假,楚太祖却十有八九是真的。而且,以他动不动就劈山的性格,这九龙是怕被他一剑劈了才跟随的吧。

九龙吐息?九龙吐血还差不多。”

丁易忽然心中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后摇了摇头,“九龙吐息,虽像漏斗一般,可以让高处之水吸往低处,但是有些东西又不是水,怎么能按地势而来呢。”

捕头将丁易送到皇觉寺,便要告辞离开。

丁易看了一眼他,印堂黑气又有聚集之势,不由得开口道:“你在京都逗留几天,我有些事想找你去办。”

捕头微微犹豫,点了点头。

皇觉寺,作为皇家寺庙,气势恢宏,环境优雅,供奉着大大小小的佛像数不胜数,而皇家也并不禁止普通百姓前往参拜游玩。

久而久之,皇觉寺便成了京都百姓好去处,演绎出了不少寒门才子配富家千金的佳话。

丁易进了皇觉寺,宛如进了大学校园,寺中男男女女,或是花前树下,眉目传情,或是亭台岸边,暗送信物。

这种俨然太平盛世的安然情景,与洛州城的死气一相对比,让丁易有些忘乎所以,犹如身在梦中之感。

“难怪说温柔乡,英雄冢。在这等柔情中,还能保持清醒,顾及天下苍生的,真是少之又少。”

丁易摇了摇头,皇觉寺与他想象中的不同,一时间让他有些犯难,不知如何找寻花开和尚。

“听灰色空间中的大神说,皇觉寺是禅宗的宗门隐居所在,这都快隐居成婚介所了,如今还有禅宗么?即便有,能有花开那般身手的又有几个?”

正在他暗暗担心之时,便见到有一执事僧人宝相庄严,目不斜视的走了过来。

丁易正待上前问询,只见那和尚忽然动身,干净利索地踢了一脚,将其中一位滔滔不绝,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踢飞出去。

从他身后,拉出一块红底白字的木牌,上面写着“禁止喧哗”四个大字。

丁易嘴角一抽,这场面好熟悉。

“踢的好!这种不懂规矩的家伙就应该踢。。。别,别,宝象师傅,我知道规矩!”

那执事僧指着木牌,又是干净利落的一脚。

“厉害!”丁易赞了一声。

宝象和尚踢出去的二人,看穿着装扮,非富即贵,绝非一般人家,但在他脚下,却毫无差别可言。

宝象走到丁易身旁,双手合十,敬声道:“丁易师叔祖,请随我来,花开师祖已经等候多时了!”

“师。。师叔祖。。这个玩笑开大了。。。”丁易张了张嘴,竟然有些紧张。

“这个,来得匆忙,没准备好礼物,便送你一套刚捣鼓出来的法门。”

他身形快速移动,在宝象的几处穴道迅速拍打几下。

在宝象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然回到了原地。

“师叔祖。。”宝象神色一变,感觉体内内气涌动,向着一条前所未有的路线运行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体内产生,仿佛马上便要破口而出。

“狮吼功!”宝象看向丁易的眼光有了变化,多了一丝丝的敬畏。

这等佛门奇功最讲究天赋,大多是身形高壮和尚修炼有成。

“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师叔祖竟然有此等手段,轻而易举帮忙突破了天赋障碍。”

“走吧!”丁易满意地点了点头,跟在宝象身后,向着后殿而去。

“那是谁啊?这么年轻竟然是宝象大师的师叔祖?”

“那人可有些名头,北坑南骗,北坑丁易和尚便是他。”

皇觉寺中,宝象一离开,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人,赫然便是丁易的老相识许如林。

丁易过了重重大殿,方才发现在皇觉寺后院之中,另有乾坤。

在一处看似不起眼的边角院落,通过暗墙之后,方才是真正的皇觉寺所在。

“师叔祖,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宝象打开暗墙,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你说吧,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听取意见。”

宝象轻声道:“花开师祖和方丈大师已经久未现身,迎接你的法旨也不知何人所发。总之,寺中最近人心浮动,有人要对你不利。”

丁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忽然开口笑道:“同门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银子么?我这多的是。”

他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塞到宝象手中,“不够再找我要。”

宝象一愣,见到迎面而来的笑面和尚,马上反应过来,笑道:“多谢师叔祖。”

待那笑面和尚走过,宝象还待说话之时,被丁易伸手阻止,直接走进了暗墙之中。

“那和尚是谁?”丁易在地上写下几个字,马上抹去。

“兰若寺,大智和尚,前来挂单。”宝象有学有样。

丁易点了点头,心中暗道:“难怪气息有些熟悉,原来和金刚寺的法明和尚一样,打着兰若寺的名头,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没想到金刚寺已然摸到花开身边了,难道当初我发出的警告讯息没有收到?

不知宁浩然有没有收到警告。”

丁易随着宝象到了一座古碑之前,便有几位执棍和尚将他们拦了下来。

“方丈有命,除了丁易师叔祖,其他任何人不得进入塔内!”

丁易点了点头,看那古碑之上,写着“地坤塔”三字,一笔一划之间似乎都有奇特的韵味流转,在其周围,还有一些奇奇怪怪小孩涂鸦般的刻画。

“芝麻开门!”

丁易按着古碑大喊一声,便听地底一声轰鸣,石碑移离开去,露出一道地底通道。

“这也行?!”几个和尚目瞪口呆,他们可是知道,这门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够开启。

他们守在这,也不过是听从了方丈的指示。

丁易施施然走了进去,打开石碑之门的诀窍是九章道经的内气,他看到那些涂鸦,便想到了九章道经上的奇异文字,没想到一试之下果真如此。

“莫非九章道经在之前真的藏在皇觉寺之中?不然怎么会刻画出这等图案?”

他走入地下一层之中,方才发现这地坤塔竟然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倒斜塔。

丁易环视了一圈四周,空荡荡的一层,除了刻画着满满当当奇异符号的墙面,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咯咯咯。。。”一阵机关声响起,丁易身后的碑门轰然关闭,整个一层陷入黑暗之中。

他眼中银光流转,找到通往二层的楼梯,缓步而下。

三层,四层,五层。。。。。。

一直到十八层,整座倒塔除了刻画的纹路有所不同,其他的都是一样的空荡。

仿佛造这倒塔之人,只是为了刻画盛放这些符号纹路。

倒塔十八层,便是塔顶,除了地下的锥形塔珠,再无其他物件。

“尽搞些虚的东西,直接开个门多方便!”

丁易透过塔珠,隐隐看到了下面还有一层。

他体表离火罩升起,对着塔珠便是一拳。

在他拳头即将碰触到塔珠之时,丁易脚底陡然一空,掉落到了最后一层。

丁易陡然落地,心中猛然一跳,而后缓缓吸了口气,将周围的一切收入眼低。

这最后一层,有九处入口,意味着有九座斜塔通往此处。

“看来每一座斜塔对应一种九章术!”

丁易心中了然,每一处出口处都有一块通透的蒲团摆放,有八处蒲团上,已然端坐着八人,其中便有小和尚花开和花白衣,却没有他意料中的宁浩然。

每处蒲团之前,都有一人站立,似是看护,又似监视蒲团上之人。

丁易突然笑道:“各位辛苦了,看你们应该站了不少时间,肚子饿了没,有没有吃饭?”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几块肉干,“这是我精心调制的肉干,纯天然无公害,口感优良,味道鲜美。。”

“丁易和尚!”站在花开身前的白衣和尚突然开口,“你若想保住花开性命,便赶紧住嘴,乖乖坐在蒲团之上,运转九章道经。”

“哦,原来是金刚寺的法明,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丁易一吼之下,用上猿啼之法,尖锐的声音骤然传遍整个空间,震得法明和尚一愣。

“擒龙!”丁易伸手一抓,法明即便预先知道丁易这一招的诡异之处,也不过抵挡了一瞬便被他吸附过去。

在这瞬间,法明周身金光骤然升起,背后的奇异铁铲也已出鞘。

“出!”丁易背后青竹剑之中飞出数十把长剑,在他身前围成一个剑牢。

“进来!”法明被丁易猛然一拉,进了这牢笼之中。

“引!”长剑之上闪现出道道符纂,形成阵阵雷霆,将法明困在雷电牢笼之中。

“我最讨厌穿白袍的和尚!”丁易咧嘴一笑,轻吐一声,“爆!”

数十把长剑支撑不住雷电之力,在丁易的引导之下,陡然断裂,阵阵雷霆交叉,产生一股强绝的爆炸之力,这是他从丁夫人的意外身死之中领悟到的一种雷霆用法。

只见半空之中的铁铲掉落在地,失去了光芒,法明和尚体表的金光罩早已破碎,露出满身伤痕。

其余几人大惊,他们一开始想看丁易的笑话,没想到丁易这个土著修士一出手便石破天惊,让人应接不暇。

丁易青竹剑在手,微笑道:“我最讨厌别人用朋友来威胁我!”

他长剑一动,便直接刺穿了法明的眉心。

“你,竟然敢杀了他!”其余几人大惊。

丁易挠了挠头,“刚刚研究出几种雷霆的用法,火候控制不好,反正治好也残废了,不如杀了了事。不过,下次我会注意的。”

他看向其他几人,“所以,你们可以好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第四七章 九龙吐息

“哼!小小土著修士,懂点雷法就敢妄自尊大!若不是看你修行九章道经,早就将你一剑斩杀!”

丁易嘿然一笑:“像你这样的,在我家乡,每年不知道要被打断几条腿。”

“你。。。”

“算了,莫要纠缠,说了他便会主动上这蒲团了。”一位紫袍之人忽然开口阻止。

“话说两百多年前,大楚陷入修士之战,生灵涂炭。我等几派修士为了平息这场混乱,不惜跨越茫茫大海而来。

结果战事平息之后,当年的禅宗宗主丧心病狂,启动大楚天地之势,将先天之上的修士尽数碾杀。后来这魔头被我几大派联手封印,大楚也从此陷入末法时代。

如今,那魔头将会再度苏醒,花开大师为了再度封印魔头,集结几位修行九章术之人,欲在此封印之地激活封印。

而今,便只缺你的九章道经了。”

丁易肃然的点了点头,“这故事编的,有小学生一半水准,难为你了。”

紫袍面色一沉,他虽不知道小学生是何意,却也能听出丁易话中的不屑之意,“事实都已告知于你,信与不信只在你一念之间。”

“你师傅肯定没教你怎么撒谎,你自己说的这个故事,自己能信不?”

丁易看了一眼面露挣扎之色的花开,忽然道:“花开与你们如何约定,其余九章术从何而来,说清楚了,我自会上这蒲团。”

紫袍沉默半响,“我等与花开有约,共同借助法阵之力摄取力量,他借用这股力量的生机去救人,我等借助这股力量打开通道。

至于其余九章术,我等外来修士在大楚苦苦追寻两百多年,势力遍布整个大楚,怎可能没有收获?这么多年来,唯独欠缺九章术之首的道经,方才迟迟没有动手罢了。”

丁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缓缓走向蒲团,从一进入底层开始,他便收到花开的信息。

在此期间挑衅斩杀法明和尚,与紫袍对峙,都不过是为了吸引他们几人的注意力。

“花开小和尚,当真不得了,看似忠厚老实,骗起人来真的要人命。难怪得了南骗的名号。”

九章术以道经为尊,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经之力乃九章术之源,操作得当,可以一时借用其余九章术之力于一身,实现归源之态。

丁易坐于蒲团之上,道经之力自行运转。

他渐渐感受到其他八股不同的力量漂浮在蒲团之上,金色的九章僧王经,由道道卍字符号组成。纯白的九章千字文,一个个象形文字盘转环绕,犹如千千之结。黑色的九章算经,各种几何图案相互纠缠,化为繁复。

还有几样九章术,气象万千,各有奇妙之处。

除了丁易,花开,花白衣的九章术各自为阵,其余六种九章术隐隐以算经为尊,拱卫其旁,大有与道经相抗衡之势。

“起!”丁易全力运转道经之力,体内磨盘受到同源之力刺激,疯狂转动起来。

八人内气骤然间不受控制,狂涌而出,进入丁易的赤银磨盘之中。

磨盘来者不惧,将八道内气悉数接受,用于强大自身。

渐渐的,磨盘越见逼真,丁易甚至能感觉到其上的颗颗沙粒质地。

“这种力量,好奇妙!”他有了一种舍我其谁的豪气,似乎在这股力量之下,可以无所畏惧。

“不对!九章术的力量并没有进入法阵!”

紫袍长剑忽然出鞘,剑尖指着丁易,“这和尚在搞鬼!”

“不好,九章归源,万法辟易!这土著修士知道九章术的真正秘密!”另一人脸色大变。

九章术在八州分属最为强大的几个门派,归源的情形根本不可能出现。

“哈哈,反应倒快,可惜笨了点!”丁易睁开双眼,眼中呈现出一道玄奥的图案,不断闪烁着光芒。

“为了感谢你们不辞辛劳将九章术集齐,送你们一趟免费地狱游!”

他身后青竹剑在这股奇异力量之下,轻轻一颤,似乎多了一股生机。

“去!”

青竹剑发出一阵轻鸣,剑随心动,直接向着紫袍而去。

“混蛋!”紫袍脸色难看,身上升起一道淡淡的紫光,身体极速往后而退,于此同时,他向腰间囊袋一把掏出数样法宝,拦在身前。

其余几人祭起各自武器法宝,直接向着丁易而来。

“知道什么叫万法辟易么!”

青竹剑一颤,轻轻松松穿透紫袍的各类法宝,穿透紫气罩,在他颈间轻轻划过。

青竹剑回转,一剑之下,其余几人尽皆倒地,漂浮在空中的武器法宝也掉落在地,失去了光彩。

丁易哈哈一笑,看着青竹剑道:“我早就说过低调才是王道,这些烟花一样的臭番薯烂鸡蛋,除了摆摆样子,根本没有其他用处。”

蒲团之上,其余八人尽数清醒过来,一见屋内情景,表情各异。

小和尚花开缓缓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子,叹息道:“丁易师弟,我只是让你用归源之力制服几人,并未让你杀了他们。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杀性变重了。”

丁易歉声道:“一时没收住手,让师兄失望了。”

花开摇了摇头,在几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将地上的法宝武器尽数收起,装入一只囊袋中,“师弟,你要记住,人杀了便杀了,东西不能浪费。这些海外修士一个个富得流油,随便坑杀一个,都比得上在大楚挖掘一次宝藏了。”

他指了指手中的囊袋,“看到没,这囊袋是海外修士特有之物,小小囊袋,空间可是不小。”

丁易心中一震,他从丁夫人身上得到的,便是这种囊袋。

他的头一阵剧痛,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丁易师弟,帮下忙!”花开拍了一下丁易,让丁易马上恢复正常。

“刚才是怎么了?”

丁易见花开将几位海外修士的尸身搬到中间的一个平台之上,在每位修士身上划了几刀。

汩汩鲜血不断流淌,染红了整个平台。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平台尽然在瞬间将鲜血吸收殆尽,隐隐有了一丝晶莹之色。

更多的鲜血通过平台之上的细槽流向四方。

平台仿佛有神奇的力量,能够让鲜血逆流而上,通过九座斜塔的倒塔顶端,流向整座塔身。

花开淡然地做完这一切,静静道:“他们修为深厚,每一滴血蕴含的能量都抵得上数十个凡人,以他们之血,想必足作为法阵之引了。”

丁易问道:“这法阵到底是何人所建,又有何用处?”

花开叹息道:“你可知九龙吐息之事?”

自两百多年前,海外修士第一次降临,那不过是一门一派的私欲,便让大楚修行界天翻地覆,大楚高阶修士死伤殆尽。

好在有禅宗和尚出手,借助大宏愿之力,勾动大楚的天地之力,形成防护之势,方才挡住海外高阶修士进入。

到得后来,大楚的位置渐渐被其他八州各门派知晓,他们或垂涎九章术,或贪图大楚未出世的天才地宝,纷纷派遣弟子门人前来开荒夺宝。

度过数十年的狂热之期,八州修士非但没找寻到本应存在的天才地宝,反而连自身修为也得不到丝毫提高。

他们渐渐明白,天地之力的保护一日不除,此州便不能显出原貌,天才地宝也会一直蛰伏。

然而,一州的天地之力,根本无法以外力破除,唯有以大楚内部之力,加以引导,方才有所希望。

他们耗费多年,终于推算出了借助九章之力之法。

这二百余年间,海外修士一边搜罗九章之术,一边在京都之地推波助澜,假借传说之名,渐渐形成九龙吐息的格局,暗中布下了一坐遍布京都周遭九座州府的法阵。

其实,真正的九龙,便是九章术,通过法阵之力,辅以特殊媒介,将九章术的力量发挥最大,从而破除天地之力,打开防护。

花开深深的看着丁易,“师傅向来说我杀性太重,但是与海外修士比起来,我自愧不如。

他们所谓的特殊媒介,便是血祭,以京都为中心,周遭州府为陪衬,画出一个巨大阵法,在这阵法点位之中的每个州府,都是血祭之点。

通过大规模血祭,即便以凡人之力,也可以催动法阵,获得巨大力量,将九章术发挥极致!”

丁易不由得一阵心寒,“难怪洛州城一城之人皆会死气缠身。”

花开继续道:“很早之前,皇觉寺的修士便对这法阵有所察觉,后来传至我手,更是借助佛珠之力在金刚寺之中修行,也逐渐打探到九龙吐息法阵的奥妙所在。

后来我想到,只要控制一定程度的法阵力量,便可以聚集适当的力量,将我沉睡中的师傅唤醒。

然而,控制了力量,还是会超出天地之力允许的范围,又不足以打破天地之力。

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了,只要破了禅宗祖师的宏愿,这天地之力自然而然便可解除。

到时候,再借助九章术集结法阵之力,便不会有丝毫阻挠。

海外修士,其实一直走了一条最为艰辛的道路。”

他顿了顿,“本来我想结合道经,僧王经,千字文之力,借用力量,这样能有六七分把握控制住力量。

没想到海外修士找上门来,帮我凑齐了九章术,如此一来,便能有十足把握了。”

丁易看了一眼再也流不出一丝鲜血的几位修士,问道:“你的方法,也是血祭?”

“不错,以几位修士之血为引,发出讯号,以死囚之血为祭,聚集力量。

同时,天下半数州府一同起事反楚,瓦解大楚王朝,打破这天地之势,让这股力量得以发出。”

丁易看着花开,安静道:“你认为这么做值不值?”

花开毫不犹豫道:“万千罪责尽负吾身,万死不悔。大楚修士之生路,全在于此。”

丁易点了点头,“我帮你,不代表我认同你。此次无论结果如何,我两恩怨两清。日后再见你动用此法阵,绝不留情!”

第四八章 复活

乙丑年六月初一,宜祭祀。

京都,九条血龙骤然从地底而出,慢慢漂浮于京都上空,不断盘旋。

“九龙吐息!”

百姓望着上空,一脸震撼。近日虽有各种奇珍异兽现世,但也是偶有人所见。

如此光头化日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头一次。

朝堂之上,群臣有惊慌,有漠然,更多人却是惊喜。

钦天监据实禀报,此乃京都血气太盛,凝结而成的龙形血云,乃不详之兆。

马上有大臣联想到被阴司案牵连斩杀的诸多朝臣,说明此乃上天示警之意。

皇帝从龙椅之上缓缓起身,看着一个个看似为天下苍生着想的群臣,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这一月来,在花开的慢慢引导之下,他的认知发生了极大的颠覆。

原先幼年之时当做故事看的宫中秘本,竟然都是真实之事。

在发现京都地下的巨大法阵之后,他极为震怒,有朝臣做着如此吃里扒外之事,已然超出了他的底线。

“朕的天下,即便要倾覆,也要由朕亲自动手。”

皇帝听了花开的救人计划之后,亲自策划了起兵反楚之事。

花开不能理解皇帝的疯狂,但他明白,唯有皇帝同意,他的计划才能完美进行。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朗声道:“血龙现世,大楚天下颠覆在即,尔等也不必再委曲求全,当我大楚朝臣了。

速速回去,将消息通报给你们的主子,说不得还能得赏些灵丹妙药,用以延年益寿。”

皇帝不再理会他们,悠然走下朝堂,留下面色复杂的群臣。

“走!海外仙师即将降临,也不必再与这皇帝周旋!”

很快,朝堂中剩下寥寥几位老臣,闭目站立,久不动身。

“诸位,既然好戏开锣了,便尽我等全力,为陛下谋求先机吧。有僧王坐镇,相信大楚还有希望!”

几人点了点头,背着手,佝偻着身躯,向着朝堂外而去。

那位王大人眯着眼,看向天空中的血龙,淡声道:“诸位,可曾遗憾生在这个时代?”

“当了一辈子的朝臣,曾游千山万水,曾品天下美食,曾过万花丛中,曾览天下群书,现在临老了,见识到了所谓的神仙中人,知足了!”

“我等一生虽短,却胜在充实,活在当下之中,又何必强求虚无缥缈之物。”

“哈哈,是极,是极!!”

大楚半数州府,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天下各镖局所送达的绝密书信。

朝廷之令不由官方渠道,而是通过江湖势力,这本身便是一件大事。

“速速进京勤王!”

“速速剿灭判匪!”

。。。。

各道密令皆有不同,却皆是要求调动兵马。

一些大楚忠贞之士早已得到知会,密信未到,便已起兵宣布讨贼!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楚三分之一的兵马开始调动。

又有一些地势险要之州府,突然间宣布脱离大楚,自立为王!

一时间,除了京都周围,其余各地烽烟四起,人心惶惶,许多人发现不过平平常常睡了一觉,便已天翻地覆,恍如梦中。

还有一些州府,接到密令之下,神色大变,赶忙通知海外修士,以做应对。

守护了大楚二百余年的防护,在弹指间,变得灰飞烟灭。

这固然有民心涣散之因,但最重要的,还是此州天地,感应到了大楚皇帝的决断!

与此同时,血龙升空之时,洛州九府,同时收到京都讯息。

“动手吧!”洛州刺史,各府知府,无论是无奈,激动,还是抵触,都同时下发了命令。

丁易曾经查探的那片山脉之中,每个空荡的山庙此时都挤满了人,不是朝拜之人,而是行刑之人!

“跪下!”一声令下,一排排身着囚衣之人被强迫下跪。

“呛!”捕快腰刀出鞘,散发出阵阵寒意。

“饶命啊!我不过是偷了点东西而已,放了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招了,我全招了,是我与钱府二姨太有染,不要杀我啊!”

“冤枉,冤枉啊,我目不识丁,怎么可能偷军事机要啊!”

一阵阵呼喊声陡然响起,在山脉各个山庙之中同时发生。

他们从来没听说过行刑会在山庙进行,否则就算拼死逃逸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时辰到,斩!”

手起刀落,滚滚人头落地,这一刻,受刑诸人,无论贵贱,无论好坏,无论冤屈,统统成了刀下亡魂。

“滋滋滋。。。”鲜血喷洒在山庙之中,发出阵阵油烤之声,连带着整个山庙都开始炙热起来。

“撤!”

各队捕快迅速撤离。

有那好奇之人转头看了一眼,便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遍地的鲜血无风起浪,将一具具尸体包裹融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不到一时半刻,山庙中的尸骨便融化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山庙墙壁之上的刻纹,在吸收了这些血肉之后,开始发出血红色的光芒,将构造而成的整张人脸衬托得更加清晰!

陡然间,人脸刻线不断变幻,形成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倒塔地底,花开掐指一算时间,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时辰已到,按我所说位置坐上蒲团。”

他看着花白衣道:“师姐,僧王花家虽以师兄姐妹相称,但你我是确确实实的亲姐弟。当初不想让你得九章术,只是不想让你卷入这场争斗之中。可惜世事弄人,你终究还是得到了。

如今已经到了此等地步,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将僧王封位退让于你,让你重现先祖花霓裳的荣光。”

花白衣默默点了点头,她既得九章术,便已身在局中,唯有跟随花开的脚步,方才能有破局的希望。

“至于你们几人,都是生在大楚,长在大楚。即便你等得了九章术,在海外修士眼中,终究不过是土著罢了。

若你等今日助我,待他日大楚成立修士门派之时,你等必会名列其中,身居要位。”

几人无论心中如何考虑,此时都是点头答应。

“丁易师弟。。。。”

丁易抬手道:“无需多言,我能理解你的选择,只是不赞同罢了。我会竭尽全力助你,但也要事先提醒你一句,莫要玩火自焚,控制不住法阵。”

花开默然,他有十分把握能够将他师傅唤醒,却没有十分把握能够控制住法阵,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开始吧!”

从丁易开始,九人依次坐下。

“九章术,以道经为始,经千字文转化,最后以算经为终,注入祭台。”

丁易不知花开是如何得知九章术的串联顺序,他所救之人又如何能与海外修士所建的法阵能够有所联系。

他脑海中充斥着的,是洛州城那一城的黑气,虽然花开看上去信心十足,但是他却隐隐有些担心,担心全城之人因为他们而遭殃!

丁易体内赤银磨盘缓缓转动,仿佛发出了咯吱的转动声,传入他的耳中。

“出!”

他的内气流转而出,通过身下蒲团,缓缓传入花白衣体内。

花白衣千字文吃力地运转着,将丁易的赤银二气不断转化分解成一个个文字,如同组成一篇锦绣文章,分散而出。

九章术,每一章,都是组成天地最为基础的力量。

每经一次转化,混合而成的内气便多了一种混沌之意。

到最后传至九章算经之时,这股力量已经变得浑厚粘稠。

丁易能够感觉到,这似乎已经达到了内气论中所说的液化之境!

“或许,能够将内气炼到这等程度,也能以力破法,以力破势了吧!”

“轰!”

最后那位修行算经之人陡然爆裂开来,全身内气聚为一点,融入那股粘稠内气之中。

这内气,经过九章术转化,仿佛成了有形之物。

丁易几人看着意外发生,心下一惊,却动弹不得丝毫。

唯有花开,老神犹在,对此事毫无惊讶之色。

那内气缓缓飞至祭台之上,整个祭台流光一闪,散发出一道道玄奥的符文,向着九座斜塔传去。

每层斜塔上的刻画,也在一刹那活过来一般,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吼!”

京都上空血龙同时吼叫,张嘴全力一吸,洛州九府山脉中的山庙同时炸裂开来,从那刻画着人脸条纹的巨石之上,传出一道道冲天血气,化作一个个血色光球,瞬间穿越无数距离,进入血龙口中。

血色光球过境州府,无论何人,都感觉身体一沉,仿佛脱力一般。

“聚!”

花开忽然起身,手中结出一个复杂印记。

九条血龙迅速凝结成一颗血珠,投入到皇城太庙之中。

“来了!”

太庙之中,一位老的已然行将就木之人,喷出最后一口精血,催动血珠落到一座黄袍泥塑的眉心之中。

太庙中陡然起了一阵狂风,卷起小了一半的血珠,瞬间穿入地底!

斜塔地底,算经所在蒲团上,一道血影晃动,渐渐变成一个刚刚出身的婴儿,落地啼哭。

在丁易等人惊异的眼神中,婴儿见风而长,几个呼吸之间便长成了三岁小娃,又几个呼吸,变成了十岁孩童。

与此同时,此人的修为也随着年纪不断增长,入流境,一流境,入品境,而后竟然直接突破先天!

那种先天气势,比之方梦不知强了多少。

此人的年纪停留在二十余岁,但是修为还在不住增长,一直到了一种丁易无法理解的境界。

“此人!”

丁易忽的站起身来,此时,那种禁止已然消散不见!

“大楚太祖皇帝!”

丁易一字一顿,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他此时也终于想了起来,为何山庙中的人脸会有熟悉之感,因为,那便是大楚太祖皇帝的面容!

“我既已退位,便不再是大楚皇帝。”

他负手而立,一脸风轻云淡,“花开,你做的比为师想象中的还要完美。经过这二百多年的沉淀积累,为师已经将九章算经完全悟透。

如今再接收其余九章术的力量,他日必可举一反三,完全悟透九章术,让大楚站在九州强者之林!”

花开缓缓舒了一口气,“师尊能够脱困,我便心安了。大楚如今的局势,已然到了临界,一点便爆,还需靠师尊周旋!”

“无妨,待我先将京都的几只老鼠收拾了,再和其余八州的门派好好说道说道!”

他话音落下,人已消失不见。

“原来花开的师尊是大楚太祖,大楚最强之人,难怪能够得到如此逆天的佛珠!不过,太祖之事竟然将禅宗宗主,灰色空间的大神都瞒过了,此人心思,不小!”

第四九章 城灭

丁易看了一眼花开,叹息道:“九章术号称一旦悟透,便能勘破成仙成佛之路,如今楚太祖九章算经大成,势必算得上是九州之中的强者了。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我也是时候离开了,有缘再见吧!”

“哦?看来你知道的并不比我少。”

花开自嘲一笑,“忘了你是九章道经选中之人,自然机缘无数。也罢,有缘时自会相见,无缘时强求不得。

不过如今大楚屏障已开,海外高阶修士将会源源而来,以你我修为,在其余八州之地,不过是凡人之属。

今后在大楚行走,可要多多忍让,多加小心才是!”

丁易出了地底斜塔,阳光刺眼,但是整个京都,似乎也染上了一层奇怪的灰色。

原先生龙活虎的寺僧,看上去像打了霜的茄子,没有精神。

“师叔祖,您出来了,师祖和方丈可在塔中?”

丁易看着无精打采的宝象,下意识点了点头,问道:“短短时间不见,怎么你们都成了这个样子?”

宝象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突然就是全身乏力,比打了一天拳还累。”

丁易心中一动,或许这些与楚太祖重生有所关联。

“凭空构造出身体,还将修为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境界。除了他本身的境界领悟,更重要的还需要纯粹的能量。

能量来源于血祭,或许。。。”

丁易摇了摇头,宝象他们这等迹象倒是与精血缺失有些相似。

“若他们这等习武修行之人都如此模样,那其余之人。。”

他缓步踱出皇觉寺,便见整个京都一片萧瑟肃杀。

原先繁华的大街之上,狼藉一片,不见百姓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队队兵士,跨刀持戟,在街上列队巡逻。

“咦?看这些士兵龙精虎猛的,显然没受任何影响,这是为何?”

丁易微微一愣,“是了,整个法阵的主体在皇觉寺之下,自然皇觉寺会受到些影响。”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牵连的人倒是不多。

“不过为了打开大楚天地之力构造的防护,以牺牲天下人安宁为代价,不知是否值得。”

他心念洛州城死气之事,既然答应花开的事情已然做到,便不想在京都多做停留。

“可惜当初以为最简单的条件,保证花开一日三餐,如今看来,却成了最难的条件!”

丁易有些失落的向着城门而去,他初来大楚,遇见的便是花开,奔波数月,也是为了对花开的承诺,如今事了,方才发现很多事皆是身不由己,很多人,也并不一定如当初所想。

“人生若只如初见。。。呸呸呸,对着一个和尚念这诗,对东方姑娘还差不多,哈哈。”

他自嘲一笑,心中起了回观棋寺隐居一段时日的心思。

他在短短数月内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海外修士,如今屏障一开,霎时变得危机四伏起来。

“唉,继续修炼,好好活下去,既然来了一趟大楚,总要见识一番神仙中人的景象和手段!”

丁易转头最后看了京都一眼,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丁易大师,请留步!”

忽有一人从城中快马而来,手中挥着一封书信。

“东方统领给您的书信。”

马儿在丁易身前慢慢停下。

“东方?”

“不错,寻了您一路,好在找到了,否则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今鹰扬卫除了少数暗卫,其余之人都已提前撤回京都了,再想传递消息也是困难了。”

丁易接过书信,惊讶的发现,里面是一张精致的请帖。

“咦,竟是东方的喜帖,七月十五,江州凌府,与凌啸波喜结连理。”

丁易将喜帖收下,顺了鹰扬卫的好马,一抖缰绳之下,绝尘而去。

“看喜帖发出的时间,与我离开江州差不了几天。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为何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发我请帖,而且以她的身份背景,即便真的结婚,也不会如此草率才是。

选了个这么吉利的日子,莫不是有什么人给我下套不成?”

丁易不断思索,脑海中显现出东方的身影,莫名的一阵心烦意乱,“罢了罢了,反正要回幽州观棋寺,就当顺路看看,大不了给她随分份子钱而已。”

丁易策马奔腾,有那结合风之意境的御马之术在身,马儿的特性被发挥极致,真如风驰电掣一般。

他见马儿颇有灵性的双眼,不由生出一个念头,“若是将九章道经的修行之法传授给它会怎样?”

丁易内气流转,缓缓注入马儿体内,将一道内气种子留在么它的体内。

“记住呼吸节奏与震动节奏!”丁易一拍马头,也不管它听不听的懂,强行带动马儿的节奏。

“咴咴~”马儿一声长嘶,吐出一口浊气,身形也瞬间慢了下来。

“哈哈,好马儿,竟然真的能懂,不错不错!”

丁易一拍马头,示意它停下,“前面便是洛州城,你自己离开吧,记住低调生存,好好修炼,总有一日你会有所成就的。”

马儿蹭了蹭丁易,双眼之中亮光闪过,向着京都方向而返。

丁易看着周围的一切,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短短时间,这方天地的变化太大了!”

他暗暗震撼,洛州与京都的道路不止一条,但是两地的实际距离却应该是定数。

可他方才一路行来,速度比之来时更快,却花费了原先两倍的时间。

便像是同样的道路被生生拉长了两倍!

“沿途的景致没什么变化,连青石官道也是依旧,但为何路途便会凭空增加?”

他想之不通。

只见前方洛州城,一片死寂,以他目力所及,不见任何人影。

“似乎,真的出问题了!”

丁易心中一紧,身形一动,便听空中传来一阵呼啸之声。

他抬头望去,惊骇地发现洛州城上空,一个巨大的火球拖着一条火红色的尾巴极速坠落。

轰,火球落地,炸裂开来,爆出一股巨大气浪,将整个洛州城夷为平地!

气浪余势扩散开来,向四面八方推开。

丁易脸色一变,离火罩升起,而后整个人被气浪带出百丈之远,深埋于石块杂物之下。

“呼!”过了几十息,气浪势衰,整个洛州城只剩下物体断裂和掉落的声响。

丁易内气运转,将周围杂物挤了开去。

他缓缓起身,周围环境已然面目全非,原先的洛州城,成了一个焦黑巨坑,冒着丝丝黑烟。

丁易心中泛起一丝寒意,这等力量,如陨石下落一般,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直到此时,他的头皮才开始渐渐发麻,感知到死亡的气息。

“实力差距太大,真的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丁易见那半空之中,赫然漂浮着两人,其中一人身着八卦道袍,身后有五颗巨大火球盘旋。

另一人,不过二十余岁,简简单单的一身素装,却难掩其贵气。

“楚太祖!”丁易喃喃自语,“另一人是谁,方才的火球便是他发出的么?”

“土著,你的实力不错,告诉我你的名字,等我之门派降临,可以将你引入门中。”那道士摘下身后一个火球,神色间对楚太祖有些忌惮。

“大楚,项籍!记住,到了阴曹地府,别报错本尊的名号!”

楚太祖项籍伸手一画,虚空中出现一条细线,一头在项籍手中,一头透过道士眉心,在他身后显示。

“一线!”

项籍轻喝一声,那道士露出惊骇之色,挣扎了几下,颤声道:“你。。。你故意引我出手。。。”

项籍轻哼一声,细线一拉之下,那道士顿时眉心洞开,从中飞出一颗圆溜溜的金丹。

“还想逃?”细线成圈,将金丹系住,一拉便到了项籍手中。

“好可怕!”丁易感觉喉咙有些发干,看似人畜无害的项籍,只是平平淡淡出手,便斩杀了如此悍敌。

“或许,他是故意想要毁去洛州城,去掩盖一些事情!”

丁易听到那道士的话,便有了猜测。

项籍将那道士的尸身收入囊袋之中,静静看了丁易半响,身上的杀气一闪而逝,他突然开口道:“既然花开代师收徒,那么你也算是我二弟子,日后我楚门开宗立派之时,你可回归于我门下。”

他沉默片刻,继续道:“九章道经,玄妙无穷,你只有降伏他,方能真正修行道经。

记住,每一样九章术,最终只能归于一人之身,否则,不可能大成!”

项籍双手背负身后,虚空之中迈出一步,便已然消失不见。

“丁易这小子身上的那道妖气,比起我来也是丝毫不差,若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都不一定,有意思!”

项籍脸上露出一丝淡笑,他方出世,目的便是立威,而立威便要流血,流的自然是海外八州隐藏在大楚之地的高阶修士。

丁易见项籍离开之后,直愣愣的站了大半个时辰,身体方才恢复正常。

“刚才怎么回事!项籍只是看了我一眼,便不能动弹了!这便是高阶修士的可怕么?若是想杀我时,哪里还有命在!赶紧走,赶紧走!”

丁易施展腾挪之术,向着山中而去,之前在江州碰到猫妖时,他都还能有所预感,凭借着种种手段周旋一二,如今在项籍面前,完全生不起抵抗之心。

他本还对花开所说之话没有完全放在心上,此时,丁易方才领悟其中之意。

自从进入大楚,丁易虽然多灾多难,但总能化险为夷,奇遇不断。

便是他的修为,也在短短数月之内达到了有些人修行一辈子的高度,这也让他产生了膨胀之心,潜意识认为自己可以应付一切险阻。

“装的多了就变傻了。说好的低调,低调!”

丁易在山中行走,心中不断反思警醒。

此次遭遇,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契机,一个自我升华的契机。

第五十章 我有一头小毛驴

洛州城此去幽州,茫茫万里。便是到江州城,以丁易的速度全力赶路,也要花费月余时间。

“大楚天地如此变化,去江州城不但距离变得更远,其中的危险也大大增加了!”

丁易在行了数十里后,觉察到山林之中的气氛比之以往多了几分压抑,似有什么东西会突然蹦出来一般。

“这么走,在七月十五之前肯定到不了江州城。这东方,就这么急着嫁人么!”

丁易一想起东方,一阵烦躁,“怎么回事,这名字与我相克不成?不想了,不想了。”

他心神散乱,却未曾注意有一道白影从他身后一闪而过。

“咦,起风了!”

丁易紧了紧身上的僧衣,以他如今的修为,在六月竟然感觉到阴冷,绝非寻常之事。

他缓步而行,内紧外松,内气已然凝聚于双手之中。

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在丁易怀疑是否是自己错觉之时,那阵阴风又突然而起。

“擒龙!”

丁易陡然回身,向着虚空抓去。

只见半空中,一道白影一顿,马上闪开身去。无往不利的擒龙手,竟然在这白影身上失去了效果!

丁易心中一紧,另一手虚空一抓,却连白影都寻之不到。

“夭寿了,见鬼了不成!”

丁易毫不犹豫,转身就跑,腾挪之术施展至极限,在山林之中不断变幻方向。

透过双眼余光,丁易可以看到那道白影如影随形,甩之不掉。

“昂昂昂,欧啊,欧啊。。”

那白影见丁易如此狼狈,发出一阵得意的叫声。

“这叫声?如果没猜错的话!”

丁易陡然停下身,静静站立,对眼前不住晃动的白影视而不见。

“呼!”他缓缓松了一口气,还好,这白影除了带来阴冷之感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伤害。

它的神异之处,似乎便在于它的速度和带来的丝丝阴气。

“我站着不动,有本事就直接冲我来!”

丁易哈哈大笑,心中惧意尽去。方才项籍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让他小心过了头。

“昂!”白影被丁易的态度激怒,一道白光闪过,撞向丁易。

丁易一手擒龙,一手控鹤,在白影被顿住的瞬间,身形一侧,避让过去。

这一次,丁易也总算看清了白影,那赫然便是一头雪白的毛驴。

有一个故事叫黔驴技穷,白驴虽然神异,却也摆脱不了种族的根性,爱现,高调,还有那一蹄子的攻击手段。

“哈哈,真是送上门来的坐骑,这驴与我有缘!”

那驴子一击不中,顿生退意。

“哪里走!”

丁易欺身而上,青竹剑化为一道雷光,直射而出。

炉子见状,不做停留,转身便跑。

青竹剑在风之意境的鞭策之下,腾空而起,陡然加速。

“砰!”剑身拍在驴子身体之上,将它拍飞出去,撞在一棵老树之上。

那驴子借力而起,化为白影往树顶而去。

“驴子上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丁易脚下用力,接住青竹剑,整个人弹射而起,向着树顶而去。

“昂昂昂!”

丁易人在半空,便听到了驴子的惨叫之声。

只见在这老树之上,盘旋着一条银色巨蛇,身子不断收缩,将驴子死死缠住。

“怎么感觉碰到过这种场面!”

丁易一首“抓泥鳅”脱口而出,那巨蛇在刹那间一顿,连身形也陡然放松几分。

丁易抓住机会,将驴子一抓一带,直接下落在地。

“逃!”他身形一转,人已弹射而出,在山林之中不断变向。

“咝咝。。。”银蛇一回神,发现猎物已然逃脱,不由得大怒,只见它身躯一抽,周边几棵老树尽皆折断。

“咻。。”银蛇腾身而起,化为一条银线,居高临下,向着丁易追去。

丁易抱着驴子,在山林之中飞奔,心中想起扛驴而行的笑话,不由得暗暗腹诽,“还好没人见到,不然我也成了一个笑话。”

丁易刚刚腹诽,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道银铃般的声音。

“小姐,你看,那个和尚是不是傻子,抱着驴子在跑!”

“不要瞎说,各州习俗不同,说不定这和尚是驴子的宠物,莫要冲撞了人家。”

丁易抬头看去,便见二女脚踏红绫,在空中呼啸而过。

他生生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这两个女子一看便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你这头驴子,害的我被人取笑,要是呆会儿没什么用,我便把你炖了!”

丁易恨恨而言,却不敢停下脚步。

不多时,他便见那两个女子又在他上空飞过,不过此时,她们脚下踏立的,是原先他所逃避的那条银色巨蛇。

巨蛇在二人脚下,显得极为乖巧,在空中浮游而行。

它见到丁易,碧眼之中闪出一丝寒光,信子微吐,却碍于两位女子的威势不敢轻举妄动。

“小姐,小花似乎看上了那个宠物小和尚,是不是抓过来给它当宠物?”

“不用了,这和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说不定把小花的口粮给偷吃了。”

“小姐说的也对,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不要给小花玩了。”

二人自说自话,完全没把丁易放在眼中。

丁易嘿然一笑,喃喃道:“看你们辛辛苦苦帮我解决麻烦的份上,便不和你们计较了!”

他眼中精光闪烁,心中升起一股豪气。

“这些修士一个个看上去都不可一世,视凡间之物为蝼蚁,似乎能任意揉捏一般。

那不过是你们修行时间长罢了。我便不信,再过个五年,十年,还会如今日一般只能忍气吞声!”

“昂昂。。”驴子怪叫一声,似乎在嘲笑丁易不自量力。

丁易停下身,淡笑道:“你别急,救了你一命,又抱你跑了一路,现在轮到你还债了。”

他手指微动,一屡风丝将驴子层层缠住,“给你套个圈,再给你盖个章,你便是我的私有物品!”

他刚刚将驴子放下,便听到那驴子不屑的叫声,整个身体化为一道白影,疾速逃离。

“回来!”

风丝一拉之下,将驴子硬生生的给拖了回来,在它脖颈之间,有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驴子露出一丝惧怕之意,它虽跑的快,对于修行却并没有太多的认知。

“不要再想着跑,乖乖带我去江州,否则下次便直接身首分离,做一锅驴肉火锅了。”

“昂昂。。”驴子低下头,一副认命的样子,眼中却闪过狡黠之色。

“如果你听话,乖乖将我带到江州,说不定我心情一好便将你给放了!”

丁易翻身坐了上去,心中有些疑惑,方才拉扯之时,他的风丝,似乎有些变弱的迹象。

“看你通身雪白,便叫你白马!”

驴子浑身一颤,想不通丁易的逻辑。

“白马非马,非马就是驴,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难怪人家都说蠢得像驴!”

驴子打了个响鼻,如今它身陷丁易之手,也硬气不起来。

“走走走,向着江州进发!”

驴子怪叫一声,陡然加速,带起一阵阴风。

丁易坐在驴子身上,惊异的发现,这阴风完全因驴子而起。

驴子一旦跑起来,便有阴风相随,除了加快驴子的速度之外,还能将外界所带来的风阻给消除掉。

便是他坐在驴子身上,只要在阴风范围之内,便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风阻!

“这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御风而行了!我的风之意境,领悟了风丝一法,对于其运用,却还是粗糙的很。对于风的其他运用也是一无所知。

若能悟透驴子的这点本事,以后赶路可就方便多了!”

丁易指尖风丝缠绕,形成一个时隐时现的漩涡。

漩涡缓缓探出,渐渐进入到阴风之中。

刹那间,丁易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不断地侵蚀风丝漩涡,将之慢慢同化为阴风。

虽然风丝不断补充,却是赶不上阴风侵蚀的速度,不多时,漩涡便被侵蚀殆尽。

“有意思!这阴风似乎能侵蚀风丝,不断壮大自身,难怪一开始感觉风丝变弱!”

丁易缓缓闭上双眼,一根风丝,即便成漩涡状,也不能探究阴风的本质。

“若是将风丝断成成百上千根!”

他心中一亮,自从领悟风之意境以来,丁易却从未静下心好好研究过这种意境。

如今一旦研究之下,顿时觉察出这种意境的神妙之处。

“难怪方梦说意境之法,堪比修士法宝!”

丁易风丝伸出,断成数十上百道,一端连接己身,一端探入阴风之中。

这一刹那,丁易仿佛成了刺猬一般。

“滋滋滋。。”随着风丝探入,阴风陡然起了反应,开始剧烈震荡起来。

这种震荡,连驴子都能感受到,连它在奔跑之时都没有了以往的顺畅。

丁易浑然不觉,他已然被感应到的景象惊呆!

通过全面的侵入探查,阴风的侵蚀之力,终于跟不上风丝的再生之力。

也因此,丁易探究到了阴风的本质,竟然是运动着的小弦。这些小弦或是两两配对,或是单独快速运转,根本难以捕捉他们的轨迹。

“这不是在坑人吧!”丁易不由得暗骂一声,“怎么看上去有些像科普书中所说的弦理论?万物最基本的组成单元?这玩笑开大了,这东西搞个一百年也整不明白啊!”

丁易有些不甘心地继续探查了一番,还是发现不了任何规律,“竟然连一只驴子都在玩高科技?这世界太疯狂了吧。”

他将风丝缓缓退出,阴风一阵抖动之下,丁易不由得一阵欣喜。

“原来如此!原来这些小弦的移动是组成了一道道的符文!看东西,还是得宏观的看待!”

他将一道道的符文慢慢记在脑海之中。不过即便知道了符文,如何去排列运转,还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昂昂!”驴子一声叫唤。

丁易只感觉身体一颠簸,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掉落下去。

他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峡谷之中,周围,是肉眼可见的一道道风刃,直冲他而来。

那头驴子不断奔跑,有阴风护体的它,对这些风刃丝毫不惧!

“这头死驴子!真是欠抽!”

第五一章 有一个老道

丁易升起离火罩,在风刃不断撞击之下,发出金属交戈的声响,却总算能抵挡住。

“dung,dung。。。”还未等丁易松一口气,成百上千的风刃像是找到了目标,蜂拥而至。

离火罩一阵摇晃,眼看着便要破碎。

“不是自己练出来的东西,果然不靠谱,随时都可能撂担子!”

丁易咬了咬牙,一步步艰难地向峡谷外走去,但每走出一步,便被风刃之力逼退回三步。

他停下脚步,不再挣扎,离火罩的破灭也便在眼前。

“奇怪,这驴子明明不受攻击,这么好的机会都不逃,干嘛还要在峡谷中不断狂奔?”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它知道现在根本出不去?

这风刃如此强劲,不会无缘无故而来,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吧?它是在等风刃结束?”

不论丁易如何猜测,离火罩终于在摇晃几下以后,发出咯吱声响,破裂开来。

“要靠自己了么?”

丁易青竹剑出鞘,使出裴剑诀之中的六合式。

一剑出,漫天风丝飞扬,将他自身包裹成蚕茧一般。

风刃与风丝同出一源,两者相击之下,或是互为抵消,或是强者为胜,千百道风刃在此意境之下,倒是消磨了三分之一,其余风刃到达丁易身上之时,其威势也是减小了不少。

“噗噗噗!”风刃在丁易身上一道道划过,留下条条血痕。

他体表银光流淌,血痕瞬间变淡些许。

“铜片上记载的练体功法果然不凡,名剑山庄那人,却是走了捷径!只是可惜,修行时间还是太短,还不能完全挡住风刃。”

从名剑山庄之人得到的铜片,记载着一门阴气练体的法门。

那人将尸气当成阴气,借用尸气入体刺激自身,虽然也能将功法练成,却失了其中的和谐之处。

整个人一旦运功之下,便会尸气漫布,如同僵尸,不但体貌大变,连性情也会大变,需要靠药物才能压制住尸气的反弹之力。

丁易所用的阴气,截留自九章道经所引取的月之精华,至阴至纯,乃是天地间最为纯粹的能量。

所以每日所得到的阴气虽然少数,却胜在精纯,没有后顾之忧。

“破虏式!”丁易既见风刃一时半刻之间不能威胁他的生命,索性放开手脚,借风刃之势来磨练他的剑法。

裴剑诀原先便是杀伐之剑,破虏式更是其中的攻伐之剑。

一剑既出,杀气凛然,直接点破周围数道风刃。

“不对!之前未曾细细研究,还未察觉。此剑与风丝融合,虽然威力提升不少,但未能将这股杀气完全融入其中。”

他静静地看着迎面而来的风刃,任其在身上,脸上,手上,留下伤痕。

一直围绕着东西奔跑的驴子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仿佛在考虑是否要救回丁易一般。

陡然间,丁易盯着源源不断的风刃,眼前一亮,“风丝细柔,乃其天性,何必强求他的刚性一面。像六合式便极为适合风丝意境。

我要改变的,是自己僵化的思想!风之意境何止风丝一种,眼前的风刃,驴子的阴风,不皆是风之意境么!”

他思维障碍一除,思如潮涌,“两点定线,三点定面。我之风丝便是无数的线,为何不能成面成体,构造属于自己的风刃!”

丁易突然动了,一剑斩出之下,一道半月形的奇异风刃从剑中而出,将眼前的风刃尽皆辟散。

那半月形风刃,在力竭之时,又蓦然分散开来,化为一道道风丝,缠住周边风刃。

“果然如此!”

丁易精神一震,这一剑已然摆脱了风丝的局限性,可以真正称得上摸到了风之意境!

“射马式,此剑藏拙,蓄势待发!”

丁易以风为弓,以丝为弦,一剑而出,威势强绝,将风刃尽皆挤散开去。

原先想着怎么躲避的风刃,此时在丁易眼中却成了为他磨练剑法的最佳之物。

一套裴剑诀细细研究下来,他身上伤痕越来越多,他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不可敌!”

裴剑诀最后一剑出,丁易周身的风刃凭空一顿,而后陡然消散!

“这套剑法,与裴剑诀完全不同,已然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剑法。应该取个什么名字,又低调又有内涵呢?”

丁易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哈哈哈,你这小和尚剑道天赋不错,人也有意思!老道送你一个名字,风属巽卦,你可称之为巽剑诀!以后再有领悟,什么震剑诀,离剑诀之类的都可以用上!”

丁易笑道:“巽卦,巽剑诀,这名字不错,哈哈,你是怎么想到的。。”

他微微一愣,骤然反应过来,便见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胡子邋遢道士缓步而来,在他身后,斜负着一柄桃木剑。

随着老道的出现,峡谷中的风刃忽然消失不见。

在几息之后,再次显现之时,已然凝结成了刀剑之相,尽数向他而去。

万千兵刃,寒光闪烁,看得丁易头皮发麻。

那老道好整以暇地看了丁易一眼,慢悠悠地抽出桃木剑,只是一剑,峡谷之中霎时恢复了平静,连一丝风都不再存在。

“小和尚,什么时候能使出这一剑,你的巽剑诀可称大成了!”

丁易呆若木鸡,脑海中都是刚才那一剑,明明很慢,却在极速而至的风刃之前后发先至,明明轻柔,却有着无可匹敌的威力。

“道长,你是三丰真人么?”

丁易脑子空白,自然而然问了一句,马上反应过来,不由得谄谄一笑,自己又忍不住将心中的形象人物给说了出来。

邋遢老道微微一顿,“三丰?三生万物,却被一剑刺穿,这名字还真是低调又有内涵!哈哈,我送你一个名字,你也送我一个名字,有缘,有缘!

以后,我便是三丰真人了!小和尚,以后被人打了,记得报我名号,三丰真人!”

他踏出几步,人已到了峡谷深处。

丁易暗暗苦笑一声:“你这名号只有我知晓,报出去有个毛线用哦。”

很快,那老道又从峡谷中走了出来,在他腰间,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青皮葫芦。

“此州新开,果然有天才地宝现世!好在我来的早,轻轻松松便得了这风火葫芦!”

他轻轻一踏,便到了丁易身前,“小和尚,老道见你身具灵光,却是飘忽不定,眉心晶莹,却有黑气缠绕。怕是近日有场大灾劫,你可要小心行事。待你过了这场灾劫,有缘再见时,老道送你一场机缘。”

他指着驴子道:“这白驴与风火葫芦相生而成,与我有些缘分,我便先带走了!”

丁易脸色一黑,赶忙道:“道长,这驴子是有主之物,你看,在它屁股上还有印记呢!”

老道细细一看,果然有细小的“丁易”二字,却是丁易当时用雷法在驴子身上盖的章。

“那便借于老道用个几日,待炼化风火葫芦之后,便将它还你!”

丁易无语道:“敢问道长,几日是多久?”

“三天两夜。。。”

“那我可以等待。。”

“或者是三五十年,谁说的清楚。你要知道,风火葫芦是宝物,炼化宝物是讲求机缘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炼化了呢?”

丁易心知驴子恐怕对老道有极大的用处,他若是有心耍赖,丁易也毫无办法。万一惹怒了人家,可真要徒生事端了!

“驴子既然对道长有用,便是送给道长也无妨,不过道长高风亮节,说借,那必然就是借的。

不过,我本想用这驴子代步,有要事去江州一趟,如今没了驴子,恐怕赶不上时间,这可如何是好!”

老道眼角一抽,按他年青时的脾气,有人敢如此挤兑,一巴掌便拍死了事,不过他如今修炼有成,总算宽宏大量,“不过去个江州罢了,如何要这么麻烦!”

他从怀中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张,伸出手指在上面胡乱涂抹了一番,递给丁易道:“这是老道特制的,你将之贴在双腿之上,日行三千里都不再话下!”

丁易有些怀疑地接过这粗制滥造的符纸,小心翼翼道:“道长,这东西这么厉害,敢问可有什么名号么?”

老道眉头微皱,“名号,额,让我想想,叫千里符!”

他似乎觉得自己太过随意,郑重地从怀中掏出一把乱七八糟的符纸,从中挑选了一张较为平整的,上面已然书写着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

老道沉声道:“这是瞬息符,一旦使用,咫尺天涯,极为珍贵。老道见你有难,也算是帮上你一把吧。”

他拍了拍丁易,不再纠缠,拂袖一甩,带着驴子已然到了百丈之外。

“道长!”

丁易一急,便要追将上去。却只觉得身体一沉,双脚似乎被牢牢钉在了地面之上。

“这老道,不会真的拿个三无产品出来骗人吧,连名字都是临时想的!要不然跑这么快干嘛!”

过了几息之后,丁易恢复了正常,老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了看手中的三张符纸,将之扔了出去,转身便走。

不过走出数十步,丁易又马上转身,将符纸捡了起来,“有用无用,试试便知,总不能因为三无产品便看不起它!”

他将瞬息符细细收好,而后按照老道所说,将千里符往双腿上一拍。

这符文仿佛有吸力一般,马上牢牢吸附在双腿之上。

丁易身形一动,整个人化为虚影,弹射而出。

“砰砰砰!”一阵撞击之声,丁易速度太快之下,控制不住方向,直接撞断了几棵老树,符纸掉落,方才停了下来。

“哈哈哈,真的有用,老道诚不欺我!”

不知多远之外,老道陡然停下身,心虚道:“忘了告诉他,一次只能贴一张符纸。”

他挠了挠头,“好像连停止的咒文也没和他说!

算了算了,这小和尚皮粗肉糙的,连风刃都刮不死他,最多撞个几次,符纸便会掉落。”

第五二章 将亡

“乒乒乓乓。。”一阵阵撞击声在山林之中不断响起。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丁易从一片狼藉之中起身,他终于掌握了如何在高速之中变向。

“难怪驴子跑那么快到不会撞到,阴风护身,也如雷达一般提前帮它感知了方向。”

丁易双手一拍,将符纸贴在双腿之间。

“走!”

他一声爆喝,整个人瞬间消失,几个呼吸之间便到了官道之上。

“好快!”

他沿着官道一路疾驰,周遭景物飞速倒退。

在他周围,两道符纸形成了两个奇异的流动护罩,仿佛驴子的阴风一般,将外界风阻完全屏蔽!

如此行进了大半个时辰,丁易渐渐感觉到了异样,本来体内奔流不息的内气,没了动静,连他自身的气力也开始逐渐消失,变得手脚酸软起来。

“停下!”

他此时方才反应过来,那老道并没有传授如何停下。

“三无产品果然还是不靠谱!”

丁易脚一软,勉强开启离火罩,整个人摔飞出去,滚了个数十丈方才停了下来。

两张符纸,静静飘落在他身旁,仿佛是无言的讥笑。

丁易默默将符纸捡起收好,这东西如果利用得当,也是很好的逃命之物。

“此物要以消耗内气提升速度,是否也可以通过控制内气来控制速度?”

丁易调息了一番,总算恢复了些气力。

他看着不远处的小城,名为小月城,对比一下大楚地理图志,此地原先离洛州城五百里左右。

算下来,这一番狂奔已然行进千里之路,可以说的上是极为恐怖。

“咕咕,咕咕。。”丁易消耗太大,肚子已然饿极。

他一路进了小月城之中,里面一片狼藉,满街皆是洒落的米粟,破碎的瓦盆,断裂的车毂。

显然是城中百姓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匆匆忙忙而逃,仅仅收拾了些常用之物。

丁易发现,有不少人家之中,甚至还有袅袅炊烟升起。

“这些人,应该走了不久,到底是往哪个城门去了?”

他随意找了一家尚有炊烟的人家,桌上还摆放着已经变凉的小菜。

丁易将一锅米饭就着小菜吃了干净,赤银内气恢复了不少。

他又连续去了几家,总算是将消耗的能量给补充回去。

“救命!救命!救。。。。”

丁易轰然起身,一跃之下上了屋顶,向着声音戛然而止的方向快速移动。

“咦?有人!”

丁易陡然俯下身子,贴靠在屋檐,向下望去。

只见一座别院的池塘之中,有一位长发女子在水面上起起伏伏,不断呼喊救命。

丁易沉默半响,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眼见那女子马上要沉入池塘之中,他纵身跳下,一屡风丝缠住那女子,伸手一挥之下,便将那女子带出了水面。

“小师傅,救命!”那女子黑发遮面,发出凄惨的呼叫之声。

丁易退后几步,警觉道:“城中其他人去了何处?”

那女子泣声道:“不知怎么回事,城中的花花草草,牛马猪羊突然都成了精,见人就攻击,我也是被逼入水中方才逃的性命。”

丁易点头道:“那我先去找其他人,你在这不要乱跑!”

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小师傅,不要扔下我!”

她陡然扑向丁易,头上长发诡异地伸长,瞬间将丁易层层困住。

“留下来吧!随我一同变成伟大的生命!”

女子猛一抬头,便见她的脸面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长满锯齿的大嘴。

“快点过来,我能感觉到你体内的强大力量,只要能够将你融合,我便可以出去看看这美丽的天地了!”

她将丁易一点点拉了过来,大嘴之中流下一滴滴粘稠的液体,掉落在地,发出嗤嗤声响。

“呵呵,先回家照照镜子再出来吓人!”

丁易体表离火罩升起,赤色内气不断注入之下,离火罩之中的九条小龙快速游动起来,散发出恐怖的热量。

“啊!”

那女子尖叫一声,长发迅速收回,却还是被离火罩生生熔断了大半。

“找死!”女子全身中裂开来,露出一株诡异的植物。

“轰轰轰!”整个宅院炸裂开来,从地底抽出一条条枝条,每条枝条之上,都长出一个个球形果实。

“原来是这株奇怪的植物在作怪!”

丁易神色凝重,这怪物露出本体之后,气势猛然增长,露出一丝丝血腥之气。

他青竹剑陡然出鞘,化为一道雷光,将周围的果实尽皆斩断搅碎。

“嗡~”

其中一个果实之中发出一阵奇异的响声,从中飞出拳头般大小的怪蜂,向着丁易而来。

“砰砰砰。。”从其他果实之中,爆裂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密密麻麻地看的人头皮发麻。

“六合式!”

丁易青竹剑一动之下,风之意境配合赤银内气,周身遍布着道道雷光。他身体移动之下,整个雷光罩如同切割机一般,将碰触到的怪异生物一阵阵灭杀。

不多时,从果实中而出的奇怪生物被雷光灭了个干净,空气之中散发出阵阵烤肉的香味。

“竟然懂雷法,算你狠!”

怪异植物陡然一动,条条枝条猛然间缩了回去,只剩下一株奇异的大嘴。

“待我恢复元气,再将你当成养料吸收!”

那植物往池塘里一缩,瞬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水面不断荡漾。

“还想逃!”

丁易略一沉思,迅速在池塘周身画下五雷符纂。

“引!”

一声爆喝之下,道道雷光遁入池塘之中,整个池塘瞬间变得白气缭绕,不多时便开始沸腾起来。

丁易只听一声尖叫从池塘底下传出,便见一道黑影忽然从中弹射而出。

“射马式!”丁易人随剑动,一剑斩出之下,将那道黑影劈为两半,却是方才那株奇异的大嘴果实,在其根部,连接着一截人影莲藕,被丁易一剑断为两截,正冒出丝丝鲜血。

“好诡异的东西。”丁易心下有些厌恶,一道道风刃斩出,将其剁为粉碎。

他将整个宅院探查了一遍,除了十数具干瘪的尸体,再也没有一个活人存在。

丁易叹了口气,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些怪异之事的发生,与破除大楚的天地防护有着很大的关系。

大楚百姓已经在末法时代生活了二百余年,早已习惯了平凡的一切。

没有仙神,没有鬼怪,所有的毁天灭地之力,都只存在于异志怪谈之中。

如今让他们骤然面对这奇奇怪怪的一切,除了心理上接受不了,在实力上也是完全难以抗衡!

“恐怕这次会有许多人因此丧命了!”

丁易将几具尸身就地掩埋,找了些干粮带上,快速离开了这个废弃的小城。

以他如今的能力而言,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若是碰到超出他能力范围之事,也是爱莫能助了。

丁易离开后不久,那个宅院的池塘边上,被他剁为粉碎的人影莲藕忽然开始挪动起来,一道道透明的丝线正慢慢的将他们重新聚集到一起。

过了一两个时辰,那莲藕终于恢复了原样,从上面缓缓长出一个怪异的莲蓬,化出一张大嘴出来。

“还好有藕断丝连的天赋,否则这次真的栽了!

臭和尚,你给我等着!我。。。”

它话音未落,便见空中飞过一只黑色大鸟,突然俯身冲下,将人影莲藕一口叼入嘴中,脖子微微一仰,便将之整个吞了下去!

“不!”

一声惨叫,最终化为安静。

丁易出了小月城之后,一边利用腾挪之法赶路,一边不断研究驴子阴风之中的符号。

小月城的遭遇让他意识到,不但山林之中存在着危险,便是城池之内,也会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若是他用老道的符纸全力赶路,一旦内气全失,气力全失,便会与常人无异,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在天黑之时,丁易终于摸索出了驴子阴风中的一种排列顺序,只要再将符文的转动顺序研究出来,便能模拟出驴子的那种阴风!

“咦,前方有火光!”

丁易抬眼望去,便见官道之上,有一堆堆的火光升起,在黑夜之中极为显眼。

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见到诺大的官道上,由各种推车,马车,围成一个个的小圈,每个小圈之内,都有数十人就着篝火烧水做饭烤干粮。

“什么人!”

从官道两侧的黑暗之中,蓦然跳出两个身着黑色劲服的壮汉,他二人一手按住腰间,一手紧握刀柄,保证了能够极快地拔刀出鞘。

“踏踏踏。。。。”从丁易身后,也有几人一脸警惕地围了上来。

丁易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慢慢举在半空之中,示意自己无害。

“大理寺少卿,丁易,奉命前往江州核查案件!”

几人互望了一眼,有一人上前来查探了一番,而后点了点头。

“快去将大人请来!”

马上有人前去通报。

不多时,便有一位身着儒袍的书生走了出来。

他看了丁易一眼,再看了看丁易手中的令牌,露出思索之色,“你在这个关口被派出京都,想来你这少卿也是当的不如意,得罪了不少人。”

他示意几个大汉将兵器收起,拱手道:“小月城学正胡利韩见过丁大人。

这一路而来,想必丁大人也看到了,大楚一日之间不知为何发生了许许多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如小月城一般,因为城中妖孽作祟,不得不举城搬迁的便不再少数。

如今我等虽然逃了出来,却不知该往何处。

说句不恭的话,大楚朝廷,恐怕也解决不了这等麻烦。三百年大楚,怕是要亡国了!”

第五三章 大衍

丁易默然,他本就知道,即便没有妖孽作祟,大楚亦会消亡。

“你等可知附近有何名门大派?

碰到如此奇异之事,恐怕也只有地榜天榜上的高手能够与之抗衡一二了!”

胡利韩点头道:“离此地百里,有一葫芦山,山上有一大派,名曰大衍剑派。

听说此剑派已经存在两百多年,平时潜心修炼,很少与外界走动。

不过,只要附近州城出现祸害百姓的十恶不赦之人时,剑派便会有门人下山历练,惩奸除恶。

说起来,大衍剑派在附近州城的声名可是极好的。”

丁易略一沉思,他记得潜龙榜四十九便是大衍剑派周唯,在地榜之上,也有大衍剑派之人占据一席之位置。

若是此派能够在此次变异之中安然无恙,的确是最为合适的去处。

“如今山林之中多有危险,带着如此多的百姓前往,风险实在太大,倒不如派人先去探路,联系到了剑派再开辟安全道路通行。”

胡利韩道:“一路下来,便是在官道上都折了几位兄弟,这山林,恐怕更加不好闯。

不瞒您说,方才我们便是在抽签决定到底该派何人前往探路。”

“百里之地,以腾挪之术,来回也不过一个时辰罢了。”

丁易看了一眼在篝火映照之下,一张张了无生趣的面庞,心中一紧,若是大楚百姓都是此等状态,恐怕不用等海外修士降临,便已然完全失了心志。

“胡大人,你们也不必为难,好好看护百姓,便由我往山中走上一遭。在天亮之前,应该能够赶回!”

“丁大人。。。”

丁易深吸一口气,“胡大人,如今天地变异,危险无处不在,可以说大楚的每个人都身处危险之中。

但是,危险未必不是一种契机。如若能自强不息,思取进变,更好生存下去,未必不能突破自身,达到更好的生命层次。

若是没有自救之心,怨天尤人,我等即便能救得了一时,却是救不了一世的。”

他抬眼望去,银光流转,便见茫茫群山之中,有一座宝葫芦鹤立鸡群,独上云霄,那应该便是大衍剑派所在的葫芦山。

“大衍剑派,恐怕不简单。”

丁易想起幽州观棋寺所在的神女峰,其景象与这有几分相似,而神女峰,却是三百年前修真门派霓裳宗的宗门所在。

丁易身形一动,向着葫芦山而去。

“大人,这位少卿?”

一位壮汉看着丁易的背影,眼中露出怀疑之色。

胡利韩淡然一笑,“平日里让你们多认些字,便是不听。否则,你们只要看过异变前最后一期地榜,便应该知道这位少卿是什么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地榜,翻了开来。

“地榜第九,丁易,大楚大理寺少卿,传闻修行九章道经,进境神速。。。。。。”

上面不但将丁易的出身来历说的明明白白,便是曾经的经历,也说得八九不离十。

“这位丁大人崛起不过数月间,得罪的人却不在少数,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有人时刻想着要他的命。

或许也因为如此,他的实力提升极为迅速,短短时间便爬到了地榜前十,走到了许多修行中人一生不能达到的高度。”

几人一边翻看,一边磕磕碰碰地阅读,当看到“阴司案”时,尽皆大吃一惊,“连临江府的阴司案都是他做下的?这位丁大人还真是。。。还真是。。痛快!”

他们将前几页翻看了一二,惊异道:“前面还有两人与丁易大人同姓,莫非是一家人?”

胡利韩点头道:“地榜第一丁典,明州掌兵使,据谣传,是丁大人的哥哥。

地榜第二丁如,现今丁府大小姐,师承神秘,却是丁易大人的堂妹,对丁大人极为维护。”

“丁府一门三地榜,上天何其钟爱!”

“木秀于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未必是好事!”

。。。。。。

丁易入了山脉之中,越是靠近葫芦山,便越觉得诡异。

葫芦山周围实在是太正常了,没有猛禽,没有异兽,也没有奇怪的妖孽之物,一切都显得平平常常。

虎豹之属,依旧山中称王,野兔孢子,林间漫步。

丁易行走之间,都能惊起虫蚁四处逃窜。

葫芦山山腰之间,地势陡然变得平缓,在丁易眼前,呈现出一大片亭台楼阁,红墙高瓦。在灯光的衬托之下,美轮美奂。

“来者何人,敢擅闯我大衍剑派山门!”

丁易停下身,拱手道:“大理寺少卿,丁易求见!”

“原来是北坑丁易和尚到了,失敬失敬。”

从剑派山门之中,走出一群剑派第一,为首之人乃是一个蓝袍小胖子,扎一根土黄色腰带,两柄长剑交叉背负在身后。

“贼眉鼠眼,身轻如燕的小胖墩,你是大衍剑派的周唯!”

丁易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潜龙榜的形容果真形象,让人一见便能对应起来。

周唯微怒道:“谁是小胖墩,我只是把吸收的能量充分储存起来,在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罢了。这种能力,你们这些瘦麻杆是不会明白的。”

丁易哈哈一笑,这周唯也是有意思,对贼眉鼠眼的评价视而不见,只在乎人家说他胖,“这只是潜龙榜上的描述而已,我倒觉得你一点都不胖,只是长的健壮了些。”

“这话中听,你这朋友我交了,到大衍剑派来有什么事,尽管说。。。”

他话音未落,便有其他弟子一把将他拉了过去,低声道:“周师兄,你怎么忘了祖师的吩咐了?”

周唯愣道:“祖师说有个和尚会上山求见,要我。。。和尚?!”

“对啊,这北坑丁易不就是和尚么!”

周唯拍了拍脑袋,对丁易谄谄一笑,“你到剑派的目的,我家祖师已然知晓。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只要你能做到,我们马上下山接人。

大衍剑派财大气粗,不差钱,不差粮。。”

“周师兄,正事。。。”

“咳咳!”周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祖师的要求便是!”

他从背后甩出一把长剑,直冲丁易而去,同时另一把长剑出鞘在手,整个人欺身而上。

“与你一战,无论胜负!”

丁易双目一凝,眼前向他而来的长剑看上去慢吞吞,但是瞬间到了他的身前。

“我的感知,被打乱了?!”

丁易伸手虚抓,擒龙手使出,长剑只是被他带偏几寸,擒龙手马上便失去了效用。

“好奇怪的感觉!连擒龙手都能斩断!”

丁易急身而退,青竹剑凭空而起,向着随身跟上的周唯斩出一道风刃。

周唯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对于风刃竟然视而不见。

“刷!”风刃在他身体一寸之处便像是突然慢了下来,被周唯从容地躲了过去。

“散!”

丁易爆喝一声,风刃忽然散为成百上千风丝,瞬间将周唯团团困住。

借此机会,丁易总算稳住了身形,将青竹剑紧握在手,眼中露出一丝丝战意。

“有意思!”

不过几息之间,周唯将周身风丝尽数斩断,脱困而出。

他一朝失了先机,干脆便慢了下来,将另一柄长剑召回,双剑在手,气势猛涨。

“我之剑法,名为周天剑术,以此领悟剑意,从而剑法有成,你可要小心!”

周唯两柄长剑合二唯一,陡然分开之下,变幻出成百上千把长剑。

“疾!”

长剑化为一道道流光,将丁易牢牢困住。

“他说的剑意和意境有什么不同,竟然能幻化出如此多的长剑,几乎可以与方梦的万剑归一相提并论!”

丁易不敢大意,风之意境加持之下,六合式一出,漫天风丝将丁易紧紧守护住,任凭千百长剑如何施为,都不能动他分毫。

“这种感觉,仿佛是他的剑法融入到了这方天地之中,与之相斗,便是与天地相斗。”

丁易不断感受周唯剑意与他意境的不同之处,他想起当初方梦所说之话,心中有了一丝猜测。

“周唯之剑意,应该是以天地为炉修行而出,而我之意境,乃是以自身为炉领悟而成。”

他隐隐能感觉到其中的区别。

“这好比平民剑客与豪门子弟相斗。豪门子弟自身有一定的实力,但更多的会借助利器、权势之力,用以压制平民剑客,说起来,这也是实打实的实力差距。

但若有一天,豪门弟子出了其势力范围,实力便会大大减弱,远远不是平民剑客的对手。

所以,意境终究是自己的,修行是不断提升自我的过程。剑意,一开始便是强大的,修行,是不断将之变成自己的过程!”

丁易起了好胜之心,朗声道:“我之剑法,名为巽剑诀,以风之意境领悟此剑法,你小心了!”

他将青竹剑一挥,整个风丝护罩迅速转动起来,与漫天长剑不断交接,爆出珠落玉盘般的声响。

“当当当!”

十几个呼吸之间,丁易不知道接下了多少剑。

陡然间,他眼睛一亮,风丝护罩一收,青竹剑化为一道青色闪电,击中其中的一柄长剑。

霎时间,整个剑阵消散不见,重新化为两柄长剑,落入周唯手中。

“他之剑意,原来在于快之一字!千百长剑,从头到尾,都只是两柄长剑幻化而已!”

丁易手持青竹剑,与周唯相对而立。

周唯肃然道:“本来我对大楚的地榜高手不屑一顾,没想到今日差点败于你手。看来不使出最后一招是不行了!”

他左手长剑慢慢刺出,右手长剑却是快速震动着。明明一快一慢,但却有一种异常的和谐感。

“此招,名错乱。。。”

丁易身形微微移动,一阵阴风吹过,他已然到了周唯身后。

“你输了。”

青竹剑轻轻置于周唯咽喉之上,只要微微用力,便是血溅当场。

“据我以往经验,放大招的时候,总是蓄力最久之时。

若是白白错过这个时间,那不是自信,而是自虐。”

周唯身体一颤,体内真气一乱,手中长剑陡然飞射而出,爆出一阵剧烈的声响。

同时,他也在真气反噬之下,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第五四章 吃了一枚茶叶蛋

“师兄!”

大衍剑派在场几位弟子尽皆迎了上来,长剑出鞘,对丁易怒目而视。

丁易退后几步,苦笑道:“周兄,以你健壮的体型,气量不会这么小吧,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周唯调息半响,将真气压住,肃然道:“这是意外,意外知道么?哪有你这样不安常理出牌的?你知道我悟出这一招有多难么,才第一次使用便出了洋相,让我以后怎么在大衍剑派当镇派师兄?”

几人见周唯这番德行,立即松了口气,知道他已然没有大碍。

“罢了,罢了,不管怎样,你总算赢了我,我便亲自走一趟。”

丁易心中石头落地,恭维道:“周兄胸怀宽广,高风亮节,难怪能名列大楚修行界十大杰出青年高手,为万千少女所敬仰。”

周唯眼神一亮,顾不得擦去嘴边的血迹,一把勾住丁易的肩膀道:“此事当真,快跟我说说这十大杰出青年高手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一挥,两柄长剑弹射而起,飞落回剑鞘之中。

丁易心中微动,方才周唯这一番施为,根本没有丝毫的内气波动,也没有动用他的剑意,看起来却是极为顺畅,他已然起了心思,开始满嘴胡话,“说起这个,必须要从评选标准说起,想当初。。。。”

二人勾肩搭背下了山,将大衍剑派的其余几位弟子给晾在了一边。

几人目瞪口呆的互望一眼。

“你们有听说过什么十大杰出青年高手么?”

“我等剑法未成,师傅哪里会让我们下山,又去哪里听这等消息!”

“唉,赶紧跟上去,反正祖师下了谕旨,要我等协助护送百姓上山。”

“快快跟上,他二人在一起,我怕会出大事,要知道,这丁易和尚可是鼎鼎大名的北坑!”

几人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却哪里能找到二人的踪影!

大衍剑派,主殿之中,几道身影缓缓落下,其中一人,身着邋遢,腰间系着青皮葫芦,赫然便是丁易在峡谷之中所遇到的老道。

老道看了一眼,对着几人道:“方才二人之战,你们觉得如何?”

“启禀祖师,二人之战,尚有可圈可点之处。只不过这丁易和尚太过奸诈,方才致使周唯败北。”

“我倒觉得,丁易此人战斗意识不错,能够迅速找出对手的薄弱之处,一击致胜!”

老道摇头道:“你们啊,都没明白我的真正用意。你们可看出他的剑法与周唯的有何不同?”

殿中沉默一会儿,有人开口道:“丁易的剑意有些奇特,虽与周唯不相上下,却是不能调动天地之力,着实怪异。”

老道叹息一声:“枉你们在大楚呆了这么多年,竟然分不出意境和剑意之别!

丁易方才所用的乃是他自身领悟的风之意境,虽然威力比起剑意来差了少许,却胜在变化由心,无所限制。

这种意境乃是大楚之地所特有的一种修行之路。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一旦走通,便会远胜于一般修士的道。”

他凝重地看了几人一眼,“今日我去见了楚太祖项籍一面,此人在三百年前,不过是金丹境中垫底的存在。据传当年一战,差点身死。

在这三百年间,他的实力却是突飞猛进,今日一番交手,我可以肯定,他的实力已然不在我之下。

而他,走的便是意境修行之路。”

殿中几人大骇,老道崛起于草莽,一手创立大衍剑派,算地上是八州之中的顶尖高手。

如今项籍与他伯仲之间,那便是说项籍有了开山立派的底气!

“祖师,这意境之法与剑意到底有何不同?”

老道沉声道:“剑意是这方天地的规则,唯有完全掌握剑意,它才算真正属于自身。而意境,便是模仿天地规则,从一开始便属于自身,若是不断完善,最终也会与天地规则一般无二。

今日二人交战,周唯像是拿着重器的孩童,重器虽强,却不能应用自如。丁易则是拿着草木的成人,草木虽弱,却可以经过运用。

让你们观战,只是想让你们明白,莫要闭门造车,妄自尊大。大楚这潭水,没有你们想象的简单!”

。。。。。。

丁易和周唯二人出了大衍剑派,渐行渐快,隐隐又有了一别苗头的念头。

“丁兄,方才见你虚空一抓,便将我的长剑给抓开了去,这一手实在神异的很,能否与我说说,这是何种法门?”

周唯对丁易的擒龙手心有余悸,他修行剑法多年,从未想到过还有此等破敌之法。

丁易笑道:“这门功法可有些来头,轻易之下我都不会使用。倒是周兄那手引剑入鞘的功夫,让人眼热的很。”

周唯差点打了个踉跄,看似简单的引剑入鞘,却是大衍剑派真正的核心所在,整个剑派的当代弟子之中,也只有寥寥几人将此修成。没想到丁易只是看了一眼便惦记上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囊袋,嘿然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妨打个赌,赌注便是各自法门,谁赢了,另一人便将法门倾囊相授,不得作假,如何?”

“若是平手怎么办?”

“平手的话,不如拿出各自功法来一同探讨,你觉得怎样?”

“哈哈哈。。。”

二人陡然加速,瞬间化为虚影消失不见。待大衍剑派其他弟子赶来之时,哪里还能找的到二人的影子?

不到半刻钟时间,官道之上几乎同时响起两声巨大的轰鸣声响。惊得小月城百姓坐立不安,瑟瑟发抖。

胡利韩几人严阵以待,凝重地看着不远处声响传来之地。

“咳咳咳。。。”

丁易和周唯几乎同时爬了起来,二人互望一眼,看着彼此手中的符纸,脸上皆露出奇怪的神色。

“这小胖墩,看似老实,没想到这么奸滑,竟然动用了其他手段。”

他暗自腹诽,淡笑道:“看来我们打平了。”

周唯眉头紧皱,仿佛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一般,他看了看丁易手中的符纸,与他的一般无二,不由疑惑道:“这道符是我家祖师独有之物,为何你身上会有?”

丁易神色微变,没想到那个邋遢老道竟然是大衍剑派的祖师,难怪莫名其妙的会让周唯与他打上一场。

如今他距离大衍剑派不过百里,谁知道那老道会不会感应到此事,因而丁易不敢胡说,“此物乃是一位道长租用坐骑的租金。”

他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张符纸道:“还有一张瞬息符,也是道长赐予。”

周唯见到此符,仿佛见了鬼一般,咽了咽口水,艰难道:“的确是我家祖师赐予的无疑了,只有他身上会有这种东西,呵呵。。。”

丁易见他表情古怪,不由得起了狐疑,“莫非这符有什么古怪不成?”

周唯显然不愿多提符纸之事,赶忙道:“正事要紧,我们还是赶紧将百姓送上山吧。”

丁易忽然想起,周唯方才也没有停止的方法,才会与他一般只能靠撞击停下身形。

“这货的符纸该不会是顺来的吧,还是说这东西本来就没有停住的办法?”

他一把拦住周唯,笑道:“不急不急,既然我们打了平手,那便先将赌约给履行了。”

丁易大步走向胡利韩,向他交代了几句。

胡利韩一脸欣喜之色,吩咐人去取来纸笔。

丁易奋笔直书,不多时便将当初那卷无名古卷上的修行之法写了个全。他犹豫了一下,又在上面加了一些文字。

“我这门法诀,名为擒龙手,注重心性修为,心性坚定,便可化腐朽为神奇。练成之后,无物不抓!”

周唯没想到丁易如此爽快,急忙将之取了过来,细细观看。

“咦,这法诀不难,威力却是不弱!”

周唯闭目思索了一番,伸手一抓之下,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陡然中断,被他吸附过来。

“怎么样!没有骗你吧。”丁易暗暗惊讶,这周唯的内气似乎与他的有极大的不同。

周唯点头道:“虽然与摄物之法有些相似,却比摄物之法神妙不知多少。”

丁易一顿,“差点露馅,还好将自己的感悟给加了上去。不过,这小胖子似乎真的将擒龙手给练成了,真是邪门。”

周唯将擒龙手收起,犹豫了一番,咬了咬牙,从腰间囊袋之中取出一枚蛋出来,决绝道:“引剑入鞘之法,乃是大衍剑派的核心所在,我只能告诉你,真正的诀窍在于剑心通明。作为补偿,这东西借于你感悟,待百姓到了山上,便要将之归还于我!”

丁易无语地接过那蛋,形状大小与鸡蛋无异,通体呈深色,其上还有一丝丝不规则的裂纹,他不由得叹息道:“一枚茶叶蛋也被你说的这么郑重其事,真服了你。罢了罢了,也算我欠你家祖师一个人情,擒龙手便当做是还情了。”

周唯急道:“这不是普通的蛋,是葫芦山深处的鸡蛋。。额,不是鸡蛋。。是。。。”

丁易摆了摆手,几下将鸡蛋剥开,扔入口中,含糊道:“知道了,这是葫芦山土生土长的走地鸡产的蛋,营养丰富,纯天然无污染。”

他咀嚼了几下,直感觉一嘴清香,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不由得夸奖道:“这茶叶蛋味道真不错,还有没有!”

周唯目瞪口呆地看着丁易,颤颤巍巍的将蛋壳捡起,艰涩道:“你就当茶叶蛋吧,再想吃自己找,我可没这本事!”

丁易惊讶地打了个饱嗝,小小茶叶蛋,隐含的能量却是不少,便连他的脑海之中,都是阵阵清凉涌过。

他心知自己恐怕是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心虚道:“周兄,我尚有要事,急着赶路,这些百姓可就交给你了。”

周唯小心翼翼的将蛋壳收好,有气无力道:“去吧,去吧,我现在不想再见到你了!”

丁易感觉到周唯的怨念,知道自己占了便宜,也不多言,只是行了一礼便快速离开了。

第五五章 换了人间

丁易吃了那枚茶叶蛋之时,百里之外的老道马上有了感应,他脸色一黑。

“等周唯这小胖子回山,将他关进葫芦洞,什么时候找到山卵,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祖师,周唯不是刚刚得到一枚么?山卵珍贵,得之全靠机缘,强求不得,便是我等在山中找寻多年,也未曾得到一枚。”

老道无奈道:“他的山卵被丁易当鸡蛋给吃了!”

“他不要命了!?山卵乃凝结山脉精华而成,蕴含能量巨大,且不能被吸收使用。

曾经便有金丹高手因为吞食山卵被硬生生打落了境界!

他不过一界凡人,不到一时三刻,恐怕便有被撑爆了吧?”

老道脸上露出莫名的意味,缓声道:“传闻九章术,以道经最为神妙,修行道经之人有一定的机缘,能在体内孕育出一件先天法宝,神妙异常。”

“祖师,你是说九州修行界之中八大宗门的先天法宝,皆是由此而来?”

他猛然一惊,丁易修炼的便是九章道经,老道如此答非所问。。。。。。

“祖师,莫非丁易和尚体内也孕育着一件先天法宝,能够消化山卵之力?”

老道点头道:“确是如此,他体内之物,有种轮转消磨外物的奇异力量,极其神妙,便是在先天法宝之中也能排得上前三!

恐怕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他了。”

“可是以他凡人之躯,怎么可能孕育先天法宝。”

“这便是造物的神奇之处,连水洼之中都能飞出蛟龙,凡人为何不能孕育法宝!”

老道摇了摇头,“说到底,如果他生在其余八州,这便是他的机缘,但是在大楚,便是一场劫难。”

。。。。。。

丁易连夜赶路,不多时,便觉得脑海之中阵阵刺痛,腹中更是翻江倒海,像吹气球般鼓起,让人疼痛难忍。

“不好,又吃了奇怪的东西了!这年头,连茶叶蛋也不能瞎吃!”

他陡然停下身子,半跪在地,主动运转九章道经。

体内的赤银磨盘疯狂转动,不断转化丁易体内的山卵之力,磨盘自身,也开始渐渐变成了真实的存在,散发出幽幽之气。

“咿呀咿呀。。”

在迷迷糊糊之中,丁易仿佛听到了女娃牙牙之语的关怀。

他脑海之中的那股力量忽然间消失不见,刺痛也瞬间消失。

“我没事!”丁易努力盘膝而坐,疼痛渐渐开始平息。

他体内的内气,不断增强,源源不断冲刷着他的经络,若是一般修行之人,在如此磅礴的内气下,早已经脉断裂而亡。

可是在丁易体内,内气无论如何增加,却都能被容纳。

渐渐地,他整个人变得虚浮起来,身形变大了足足两倍,将身上的衣物撑裂开来。

突然间,海量内气疯狂涌入磨盘之中,在赤银磨盘的不断转动之下,磨出了一滴滴透明的液体,积聚在丁易的丹田之内。

他的身形,也开始逐渐缩小,恢复到正常状态。

“呼!”

丁易缓缓站起身,体内一片寂静,磨盘停止了转动,漂浮在他体内,经络中的内气也不再流淌,静止不动。

但是他能感知到丹田之中每滴液体所蕴含的巨大力量。

“方才那女娃的叫唤声是错觉么?为何感觉如此熟悉?”

丁易打量了一番四周,没有任何发现。

“是时侯赶路了!”

他将符纸贴在双腿之上,一晃而出。

有了液态内气的支撑,丁易却再没有出现过内气衰竭之事。

他一路疾行,见到原先秀丽的大楚江山,如今变得天翻地覆。

沿途州府,不是刀兵骤起,互相厮杀,便是妖孽作祟,百姓四处逃散。

不过短短几日之间,他见到了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他甚至见到了鬼方,在战场之中如鱼得水,操控一切。

以他如今液态内气的力量,强行干涉之下,亦被带着成百怅鬼的鬼方一路追杀,直至过了州府边界方才罢休。

丁易一路而行,从怀疑,痛苦,迷茫到最后的坚定,他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在如今的大楚,他实力不强,又没有够强的门派作为靠山,终有一日,他会死在自己的冲动之下。

“如果不能紧守自己的底线,让自己心意畅达,便是让我成仙成佛,也不会快乐的!

那么,便尽自己所能,去改变吧!改变一人的生死,改变一家一户的存亡,改变一村一镇的命运,甚至一府一州的走向!”

在经过近十数日的奔波,战斗,丁易终于回到了让他狼狈而逃的江州城。

他眼中的江州城,安静如旧,繁华如旧,变幻的是城门之上的旗帜,还有守城的士兵。

“这群士兵,个个皆是气势如海,随便拿出一个,恐怕都能抵得上二流高手!

江州城到底被什么势力给占据了,竟然有这么大排场。”

丁易缓步而行,马上被守城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入城费一百两!”

丁易默默递过去一张银票,那士兵马上给出一块令牌,冷声道:“持此令牌,可在城中逗留十日!

不要觉得一百两贵,在江州城,你会得到绝对的安全保障,没有兵荒马乱,没有妖孽作祟!”

丁易接过令牌,上面刻着一长串的编号,他默默将令牌收好。

便见有两个士兵,将两大一小三人给拖出了城门,朗声道:“你们本就不是江城中人,一百两只能住十日,多一刻钟都不行!

若是想永久居住,交十万两白银,并在城中找到住所方行!”

“大人,行行好,将我女儿留在城中吧!若是出了城,她可就熬不过今晚了!”

“可以,拿出一百两,可以救你女儿一命!”

丁易掏出三百两来,递了过去,静静道:“三百两,三人,十日。”

士兵接过银票,马上将令牌扔了过去,他斜看了丁易一眼,戏谑道:“劝你不要做滥好人,到时候没有银钱买令牌,看有谁会帮你!”

丁易将三人扶起,问道:“方才你说你女儿在城外活不起今夜是何意?”

妇人泣声道:“恩公初到江州城,恐怕还不知道,江州城内没有妖孽,但是围绕江州城的三江之中,尽是水怪,一但入夜,便会出来晃荡,专门抓一些孩童回水底,刨腹取心,极为凶残。

当初与我们一起逃难而来的,已经有不少人家的孩子成了水下冤魂!”

丁易默然无语,只是将身上的银票尽数递了过去。

陆上的妖孽招惹了还可以逃命,在水中,一旦被困住,他可就必死无疑了。

丁易缓步进入城中,发现整个城中人流来往密集,酒家,青楼,人满为患。

便是路边卖些浑酒的小摊小贩,也是一桌难求。小巷中虚门半掩的暗娼,生意火爆。

整个江州城,透出一种病态的繁华。在这空气中,充斥着放荡不羁,醉生梦死的消极气息。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小师傅,来喝点酒,一醉解千愁,比你们念经,打坐,参禅管用多了!”

一只骷髅般的手忽然搭上了丁易的肩膀。

丁易转过身,眼前的这人原先应该是位风度翩翩的书生,可如今却是皮肉无色,眼窝深陷,活脱脱酒色过度的模样。

丁易不露声色地将他的手抖落,天地异变不过短短十数日,再怎么声色犬马也不会至此才对。

可是这些酒肆之中的酒客,十个中有八九个变成了这等鬼样。

“好,来一坛好酒!”

酒肆老板爽快的将酒递了上来,微笑道:“好酒没有,浑酒倒是有一坛。小师傅第一次来喝酒,酒水钱全免!”

“老板爽快人。”丁易接过酒坛,一口将酒水给喝了个干净。

“好酒!”

丁易脸色不变,心中却暗自震惊。

这普普通通的酒,下肚之后,竟然让他升起了丝丝愉悦和燥热,恨不得能够再喝上十坛八坛才好。

他体内磨盘微微转动,酒气尽消,那种欲望也随之消散。

“小师傅要不要再来一坛,酒水管够!”

丁易摇头道:“多谢好意,有一坛子解渴足以。”

他行了一礼,直接转身离开。

那酒家脸色一变,使了下眼色,便有两个帮闲的直接跟了上去。

丁易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向前而行。

前次他来江州之时,很快便有铃铛盗尾随,甚至连大龙头都亲自出手。可如今,他在江州城逛了半圈,却是连半个铃铛盗的影子都没看到。

“铃铛盗的老巢灵霞岛,乃是江心之岛,莫非水怪肆虐,波及到了铃铛盗不成?

即便如此,以那猫妖的厉害,也必然能够逃出生天才是。”

丁易晃晃悠悠,终于在一座大宅院之前停了下来。

“凌府!”

他看着眼前门可罗雀的凌府,心中有些疑惑,今日是七月十四,明日便是七月十五,是凌府嫁娶的大日子,理应大肆操办才是,怎么会如此冷清低调。

丁易直接走上前去,堂而皇之的进了府中。

那两个跟踪丁易的帮闲见状,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冷战。

在如今的江州城,谁敢得罪凌府,那便是死路一条,谁敢得罪凌府的贵客,同样是死路一条。

二人哪里还敢继续跟踪,赶忙灰溜溜的回去禀报去了。

第五六章 雪夜祭孤城(一)

丁易进了凌府之中,诺大的宅院空空荡荡,连个守候的丫鬟仆役也没有。

他一路向着内堂而去,突然间,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拦住了去路。

“丁易和尚,我家大人有请,请随我来!”

丁易心中一凛,身形微微后退,淡声道:“你前面带路便可,我不习惯与太高的人站的太近。”

铁塔大汉咧嘴一笑,“有意思!”

他身体后退,留出丈许空间。

丁易微笑致谢,手指间已然层层缠住风丝,如同一个不断闪现的奇异指环。

方才在铁塔大汉近身的瞬间,他便感觉到了一种禁锢之感,仿佛身形都变得艰涩迟缓。

“请!”

铁塔大汉前方带路,向着内堂而去。

丁易随身跟上,在经过庭院拱门之时,他手中的风丝剧烈震荡着,竟然瞬间崩断了几层。

“嗯?怎么回事!”他虽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却相信风丝不会无缘无故断裂。

丁易停下身,身处拱门之间,全身风丝散射而出,终于感知到拱门之间的丝丝波动。

“无色无形,却如同水波荡漾,这是什么东西?”

成百上千的风丝透过此物,马上便与丁易失去了联系。

他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看着拱门内的铁塔大汉,露出警惕之色。

“丁易?!”

丁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微微一颤,便见东方一身素色,站立于内堂之中,正诧异地看着他。

“比起红袍来,这身衣服倒是更适合你,虽然少了几分英气,却多了几分文静与淡雅,更能衬托你的气质,不错不错,当了新娘子,也学会打扮了。”

东方陡然拉下脸,恨声道:“一见面就欠揍,你哪里听来的胡话,谁说我要结婚了?没事赶紧滚蛋!”

丁易打了个哈哈,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走一步了!”

他慢慢转过身体,袖中滑落两张符纸,暗暗扣在手中。

“既然到了凌府,还是先见见我家大人再走吧!”

铁塔大汉骤然回头,身体一跃便向丁易扑去。

“哈哈,改日有时间再来拜访,不送!”

丁易符纸一贴,整个人已然冲出了凌府,留下一个虚影站在原地。

“噗!”铁塔大汉一把抓下,虚影破散开来,早已没了丁易的踪影。

“跑的倒快!”

铁塔话音落下,便见一道虚影从他身边闪过,带起一阵狂风,直接冲进了内堂之中。

那虚影一把抱起愣神的东方,陡然腾空而起,向着凌府外而去。

只听一声巨响,在凌府上空显现出道道碧波,其间还有水草生长,群群鱼虾游过。

虚影撞到碧波之上,反弹而下,掉落在地,正是去而复返的丁易。

东方跌坐在丁易怀中,眼色复杂地看着他,叹声道:“你一向精明的很,回来干嘛?”

丁易闻着淡淡的幽香,虽然身处囹圄之中,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淡笑道:“见你被困,心中不安。”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说话的时候习惯捏手指,真正生气的时候,会捏食指,紧张的时候会捏中指。刚才,你一直在捏中指,说让我滚蛋的时候动作更甚。

所以,我猜你可能是身不由己,想让我早点离开。

不管对错,反正先救了你再说,大不了被你骂一顿。”

东方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脸上露出一丝温柔,“如今你自己都搭进来了,该怎么办?”

丁易下意识地捋过她的发丝,自信道:“放心好了,我有办法救你出去。”

“啪啪啪。。”几声鼓掌之声响起。

“精彩,精彩,你们两个可要感谢我,花这么大的功夫将你们撮合在一起。”

一道婀娜的身影从内堂缓缓而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丁易看到此人,双眼骤然紧缩,脑中数个念头闪过。

“丁夫人!”

“也可以这么称呼我,短短时日不见,当初只能在我手上仓惶逃命的小和尚,如今却成了地榜之上鼎鼎大名的北坑和尚。

九章道经之力,果真非同寻常,不枉我花费大力气将你请了回来。”

丁易突然摇头道:“不对,你不是丁夫人。丁夫人身上有股阴郁之气,凝结不散。而你,没有!”

那人掩嘴一笑,“你这和尚真不老实,原来不仅仅是对人家东方姑娘观察这么细致。”

她忽然弹出一指,一道水波陡然出现,“别趁着说话的时候做些小动作,我已经被你的雷电牢笼困过一次,便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便见丁易身后,一道道符纂已然隐隐成型,但在丁夫人这一指之下瞬间被抹平不见。

丁易扶起东方,缓缓站起身来,肃然道:“你到底是何人,引我来此又是为何?”

那人衣袖一甩,身上气质陡变,她淡然道:“本尊乃八百里凌波水府府主,凌萧!丁夫人,不过是本尊的一丝意识附身罢了。

当年本尊出游之时,见长山丁府紫气缭绕,着实贵气无边。于是便存了一丝兴趣,想看看丁家到底会出个什么人物。

一开始我以为是丁典,天生经脉尽通,悟性超凡,修行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可惜,他虽然不错,也不过是凡俗之流,这让我甚是失望。

后来,我以为是丁如这丫头,身具佛骨,一招得悟,天人之别。可惜这不是我的机缘。

算来算去,不曾想这紫气竟然应在了你身上。

你能得到九章道经,着实让我意外,不过这也是本尊的运道。”

她淡淡地看了丁易一眼,“只是没想到,海外修士来的太快,本尊刚刚有所动作,他们便盯上了你,让本尊无从下手。

好在,紫苏对人之七情六欲敏感,当初见了你与东方二人一起,便看出了你二人之间隐藏的情愫。

因而,只要将她请到凌波水府做客,再给你送份喜帖,你自然而然会自己送上门。”

丁易心中有些沉重,没想到凡俗间的丁府,竟然牵扯到了凌萧这种隐藏了数百年的大妖,心思深沉,修为高深,远非现在的他所能抗衡。

他索性叉开话题,寻找机会,“你乃一府之主,掌管八百里水域。城外江中的水怪,可归你掌管?”

“不错!”

“为何放任他们四处作孽!”

凌萧笑道:“你不觉得这么说很可笑么?人类吃水中鱼虾便是理所当然,反过来便是作孽?”

丁易冷然一笑,“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本是天道,无可厚非。但是人类捕捉鱼虾,只是为了满足生计。而你等水族所为,已然远远超出了这个范畴。”

凌萧面露嘲讽之色,“你看看江州城中的这些人,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

可是一旦遇到些困难险阻,本尊只是稍作引导,便个个本相毕露,尽做些男盗女娼之事。更有甚者,甚至主动投诚,祸害同族。

你说,此等之人,可有必要再存于世?”

“府主!一切皆已准备妥当,只等时间一到,便可启动法阵。

不过,海外修士似乎已经注意到了江州城的异样。”

只见一位身着紫色丝衣,赤着双足的妖媚女子从顶部的碧波之中跨步而出,带来一丝丝奇异的香味。

丁易看这紫衣女子时,心中暗自凛然,他记得这个味道,乃是属于猫妖所有。

只听凌萧道:“无妨,既然项籍能够借助海外的法阵起死回生,修为大涨。那么,我们也同样能够借助他们的法阵收服先天法宝!”

“可是,道经之说,毕竟只存在于我等传承记忆之中,而且丁易此人,不过一界凡人,很难肯定能否孕育出先天法宝。”

凌萧淡淡看了东方一眼,道:“是否有所孕育,丁易自己想必是清楚的很。

就看东方姑娘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能不能比得上道经那件法宝了。

紫苏,将东方姑娘带回房间好好照看,我与丁易再好好聊聊。”

丁易摆手道:“不必了!我体内的确孕育出了一件物件。

只要你们以天道为誓,不会为难东方,我便配合你们取出这物件。”

凌萧点头道:“如此甚好。”

她二人双指一并,发了个天道誓言。

在这水府之中,立即便有一阵雷声响起,似是印证了这道誓言。

“你先将东方送出此处!”

在丁易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东方,身子一颤,突然紧紧抓住了丁易的手心。

“此事不难!”凌萧见状,一下子变得大方起来,只见她伸手一挥,东方便已然不见了踪影。

丁易点头道:“凌府主是个爽快人,我自会与你配合,说吧,要我如何做。”

凌萧微笑道:“不急,还需等待江州城中的情欲之气达到鼎盛之时,再将之引入阵。”

丁易彻底明白过来,为何凌波和猫妖紫苏控制江州这么多年,却又骤然间毁了自己的隐居之地。

她们的目的,在于自己身上的磨盘。而收服磨盘的关键所在,恐怕便是一城之人完全发泄而出的情欲之气。

“人有七情六欲,一旦被引出,便如同放出了心中的魔鬼。想要再将魔鬼驱除,就难了。”

为了复活项籍,不惜毁掉天下安宁。

为了收服法宝,不惜毁掉一城之人。

无论是人是妖,其实并无区别。

有的,只是强弱而已。

“希望哪咤能够说服东方!”这是丁易如今最后的念想。

哪咤,是丁易偶然恢复记忆后来救东方的最后保障。

。。。。。。

东方眼前一花,已然在江州城外。她握了握手心,其中还残留着丁易的余温。

“仙师,我答应你做你的弟子,但是,你必须将丁易救出来!”

东方在心中默念。

有一道声音在她心底响起,“此事甚易。你只需跟我回山门,其余的我自有安排。”

东方沉默半响,点头道:“好!”

第五七章 雪夜祭孤城(本卷终)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江州城的月,不但特别的圆,特别的亮,而且蕴含着一种诡异的粉色,让人一见之下便觉得精神百倍,有用之不竭的精力。

江州,彻底成了不夜之城。

“府主,子时将近!”

紫苏眼中露出丝丝凝重之色,“有不少海外修士在江州城外徘徊。”

“无妨,他们短时间内,最多找到凌府,想要进入水府,还需要一段时间。”

凌萧一脸淡然,微微颤动的双手,却能显示出她的激动。

两百多年前,她刚刚突破金丹境,还未完全巩固,因而在水府之中闭关多年,却是逃过了一场劫难。

这些年来,她收拢了不少势力,埋下了不少手笔,只等有一天大楚屏障打破,天地复苏,能够获得先机。

丁府,不过是她众多手笔之一而已,如今却成了她最为看重的一笔。

“海外修士重新降临,以我的实力,在金丹之中也不过垫底。若是能收伏这件法宝。以后进可以此为凭投入海外宗派,退可靠此隐匿自保!”

她呼的吐出一口寒气,有一颗滴溜溜,圆滚滚,却只有米粒般大小的寒珠漂浮在半空之中。

“起!”

寒珠发出丝丝寒气,融入到顶端的碧波之中。

“哗!”

环绕江州城的三江之水,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之下,陡然垂立而起,如同遮天之翼,缓缓将江州城罩住。

天上洒落的月光,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达子时之时,江州城中的温度已然变得冰寒,天上开始飘起了朵朵雪花。

处于醉生梦死之中的人儿,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反而一个个热血沸腾,冷意更是将他们身上的情欲之气催发至极致,一道道淡淡的粉红之色,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最终缠绕在寒珠周围,不断变幻着。

“根据记忆传承,九章道经皆是引天地阴阳二气修炼而成,如水火,如冷热,如光暗,如生死。

所选阴阳二气不同,修炼的九章道经效果迥异。

不过,无论如何,若以人之阴阳二气为引,必能勾动道经二气!

而情欲,便是人之最为原始的阴阳二气。”

凌萧静静看着丁易,“呆会儿我会借助法阵之力,将情欲之气凝结为丹。

而你,只要将丹药吃下,便可将体内之物引动而出。”

。。。。。。

大街上,有一个道士,提着“铁口直卦”的旌旗,深更半夜在城中晃荡着。

“六月飞雪,大凶之兆。”

他仰头望天,见那漫天飞雪越下越大,不由得叹息一声,呼出一口白气,气如箭出,出了几丈之远,方才渐渐消散。

“一睡三百年,时间晃晃而过,大楚天下竟已变得如此不堪,当年那群热血儿郎的后代,竟然堕落至此,任由一群妖孽操控,可悲,可叹!”

他眼中闪过凛然之气,“如此苟且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不过,即便要死,也要让这群妖孽陪葬!”

他手下一顿,手中旌旗插入青石板之中,没顶而入。

只见大街之上,以旌旗为中心,显现出条条不断轮转变动的线条,速度之快,连双眼都跟之不上。那道士目不转睛地看着线条,手指快速变幻计算着。

“找到了!”

他眼神一亮,伸手一抓,地下旌旗陡然射出,整个地面马上恢复了原状。

“蔡季,多年未见,定穴寻位之法愈见精湛,不知你那饕餮大肚是否依旧,还能否装得下万担粮草?”

那道士听闻此言,露出惊喜之色,朗声道:“项籍大哥,真的是你!你果然还在人世!”

“当年差点身死,多亏禅宗宗主为保留我大楚修士一脉,舍弃己身,拖了这么多年,方才有所转机。”

在那道士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人,一身素袍,温儒之中带着丝丝睥睨天下之势,正是楚太祖项籍。

“江州城之事,我已知晓,如今暂且等上一等,待这妖孽将法阵引动,引出道经之中的法宝,再行出手。”

蔡季点头道:“但凭大哥吩咐!”

项籍点头看向空中的水波屏障,还有丝丝汇集而出的粉红之气,淡声道:“海外八州,地广物博,修士之中人才济济,大楚与之相比,犹如米粒与皓月之别。

大楚妖族,有传承为凭,虽然低调隐忍,但却知晓各种上古手段秘辛,诡异难测。

唯有我大楚修士,根底最为浅薄,当年与修真联盟一战,更是元气大伤。如今,我大楚修士想要在修行界获得一席之地,便要处处谋划,以求有自保之力。

因此,道经法宝,我们就算得不到,也要将这潭水给搅浑,以求最大利益。”

“好一个浑水摸鱼,好一个楚太祖!”

一道金光毫无阻碍地跨过空中屏障,缓步而下。

来人却是一个满脸堆笑的胖和尚,脖颈之间,挂着一串白骨项链,其上隐隐有黑气缭绕。

“我金刚寺对项籍施主向来佩服的很,将来项籍施主若要开宗立派,金刚寺必定第一个支持。”

项籍双眼微眯,淡笑道:“如此便要多谢大师了!”

胖和尚摇头道:“只是有一件事还要麻烦施主。”

“大师请说。”

“我见这江州,临江,长山三府,佛光四溢,与我佛有缘。不知能否麻烦施主将这三府赐予我金刚寺?

若是此事能成,此次我金刚寺门人将全力相助项籍施主夺取道经法宝!”

项籍心中讥笑,什么与佛有缘,都不过是托辞罢了。金刚寺早已在这三府布下法阵,若是他不答应,恐怕他们也会以其他办法强行将这三府拿下。

因为此地,与一宗佛门传说有关。

传说之所以为盛久不衰,便是因为它有一定的事实基础。

项籍知道,此三府的传说涉及一件佛宝。金刚寺在大楚经营了这么多年,必定是确定了一些事实,方才会如此要求。

“便依大师所说,只要大师出手相助,无论结果如何,三府之地,便归于金刚寺所有。”

“如此,大善!”

项籍伸手在大街之上一点,马上露出一个奇点,奇点慢慢将周围的空间融化,露出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出来。

“走吧,看来已经有不少人赶在我等前面!”

三人通过通道,便见已然有不少人静静地站立在丁易等人身旁,奇异的是,丁易并未感知到这些人的存在。

这些人见项籍三人进来,默不作声,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空中那些粉色气息之上。

凌萧虽然是金丹境界,但竟然对这些人的存在也丝毫没有感知,她凝重地看向越来越多的粉色气息,沉声道:“引动法阵,将情欲之气凝结成丹!”

“老爹,这群人看来是要利用血祭之力凝聚丹药了!”

丁易心中忽然响起孩童的声响,他微微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是哪咤在说话,“不是说借用法阵之力么?”

哪咤不屑道:“这些法阵不过是八州之中的门人弟子所布,以他们的能力,哪里能够借动天地之力?他们能借用的,不过是生人的血气之力罢了!”

“又是血祭!”丁易心中一沉,“引动这法阵会波及到多少人?”

哪咤不在意道:“这法阵老爹应该在临江府见过,它连接着长山,临江,江州三府,乃是金刚寺所布,用以清除没有佛性之人,乃是那群和尚用来挑选佛徒的法阵。”

“佛性?怎样才算有佛性?”

哪咤道:“这个倒是不知道,不过正常情况下,一府之中,有佛性之人,应该算百里挑一。”

丁易心中猛然一颤,三府之地,多少毫不知情之人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如今,他们的劫难尚未终结,便因为一个法宝,要直接身死魂消了么?

他思绪混乱,以他的能力,在凌萧手中,真的很难玩出什么花样。

“一切的根源在于磨盘。若是我能直接将他取出!那么,便不需要什么情欲之丹,也不用再去启用什么法阵!”

丁易暗暗道:“哪咤,你见多识广。若是我想将体内道经法宝取出,该怎么办?”

哪咤沉默几息,道:“取出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将九章道经逆行,法宝便会在几息之间失去自身意识。趁此机会,你将之从体内直接挖出便可。

而且法宝从你体内取出之后,无论它是否愿意,在短时间内,你都是它名义上的主人,可以使用此法宝。

在我的记忆之中,道经法宝大多都是转化生机之物,你可以借此补充自身损耗。”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若不是生机之物,你便万万不可如此行事。”

丁易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到大楚短短时间,他已然有了深深的倦意,“哪咤,以后东方之事,便拜托你了!”

哪咤嘿然道:“那是自然,说不定以后还得喊她做娘亲呢。老爹,你。。。”

他虽然有种种传承下来的记忆和实力,但是对于人之情感,却是有几分懵懂,此时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然太迟了。

只见丁易缓缓伸出手来,突然往自身胸腹之间虚抓,在他手中,便陡然多出了一个赤银磨盘,古朴自然,其上有道道古韵道纹,在幽幽宝光之下,显得异常神秘。

“原来,擒龙手还可以这么用!”

他丹田之内的内气液滴,在失去了磨盘之后,变得躁动不安,不断在大小之间转变,眼看着便要重新变为气态,爆裂开来。

“凌府主,你要的东西在此,便不要麻烦法阵了!”

丁易艰难地移动了身形,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但凌萧一脸震惊之色,便是项籍等众多高手,也是一起现出身形,在这水府内堂之中,挤得满满当当。

凌萧猛然退后几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机关算尽,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你生机已然涣散,将法宝给我,我保你不死!”

项籍一步踏出,金丹气势爆裂开来,将内堂中的物件全部碾为粉碎。

丁易手中磨盘突然转动,将这股气势给转磨成虚无。

“转轮磨盘!竟然是传说中的法宝!”不但那胖和尚,其他高手也都不由自主按住了自身的武器法宝。

丁易嘿然一笑,疯狂道:“项籍,你说这件法宝与这一城之人,哪个重要!”

项籍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冷哼一声,直接踏步向前,一把向丁易抓去!

“项籍!你敢!”

其他人见状,陡然出手,将项籍生生拦住。

丁易看着不断转动的磨盘,感觉到与其之间的奇妙联系,自然而然地向磨盘发出了指令。

他只感觉体内的内气液体迅速被磨盘吸收,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带着丁易破开顶部屏障,飞临至江州城上空。

丁易见明月当空,丝丝凉风吹拂,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将那清风之气,草木之香,吸入体内,感受这一刻的安宁。

他低头看向江州城,城内已然没了声息,在这场大雪之下,透支了精力的人们,终于在这六月的寒雪之中,走完了最后的一程。

“雪花虽美,却是太过冰凉,无情。人心亦是如此!”

丁易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虚弱,手中的磨盘之力也渐渐减少,他心中升起一丝最后的疯狂。

只见他将磨盘祭了出去,大声道:“以三江水怪,血祭江州一城亡魂!”

磨盘一颤,带着丁易飞临三江之上,化作亩许虚影,覆盖在三江之上。

磨盘转动之下,三江之中的无数水怪,只觉得体内血气不受控制,被无形之力陡然拉扯而出,瞬间暴毙。

“孽障,敢毁我水府根基!”

凌萧腾空而起,一指之下,一道水箭从丁易胸口透过。

“杀了她!”

丁易将最后一丝内气注入磨盘之中,身体缓缓向下掉落。

磨盘轻轻一晃,一股强绝的吸力,直接将凌萧吸入其中,化为虚无!

“这磨盘,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绝的力量?”

便连项籍在内,众多金丹高手尽皆心寒,以丁易不过凡人之躯,竟然靠着磨盘之力瞬间秒杀金丹高手,这简直闻所未闻!

“不好!这不是轮转磨盘,而是大道之盘!此物不应该被取出,我等闯大祸了!”

丁易意识渐渐消失,不再管那身外之事,他在心中轻轻问道:“哪咤,东方现在去了哪里?”

“你放心吧,她如今被我安置在神女峰之中,不会有事的。”

“神女峰么?”

丁易想起自己一开始时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够登顶神女峰看个究竟,如今,怕是没有机会了。

“哪咤,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何我会与你有血脉联系?”

“老爹,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么?那年盛夏,你在树底下抢下的那枚蛋!”

丁易在弥留之际,将他前身所留下的记忆终于看了个透彻。

那年盛夏,丁易年少,从一条野狗嘴中护下了一颗圆形之物。从此,他的修行越来越顺。直到被废武功,残喘于丁府之中。

“原来如此!”

丁临当初便是为了抢这枚蛋,被丁易咬断了手指,导致丁易被发配幽州。而这枚蛋,也到了丁夫人的手中,直至丁易重新将之从囊袋之中放出。

“这感觉,好舒服。可以一睡不再醒!”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显现出了东方的面庞,正满心期待的看着他。

“或许,还有机会!”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念,呼唤了一声,只见他手心的乾元珠一闪而过,瞬间消失。

“嘭!”丁易的身体重重地掉落在江州城的大街上,再也没有声息。

雪花,依旧在下,渐渐地将丁易覆盖,将整个江州城覆盖!

第一章 再回首已百年身

寒冷冬夜,风雪交加。泥泞的乡间道路上,有两点灯火不断摇晃着。

两个卷着裤腿的年轻农户,抬着一卷破草席,腰间别着一盏气灯,脸上水滴不断滴下,不知是雪水还是汗水。

“我说,怎么越来越重了?”

“这种鬼天气,气力消耗的快,自然觉得重。再加把劲,马上就到了。”

荒野之中,有座古屋,白墙黑瓦,灯火通明,在黑夜之中犹如灯塔,指引着夜中行人前往。

二人见到古屋中的灯光,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感觉气力也是恢复了几分,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到了古屋之前。

二人将破草席小心翼翼地放下,敲了敲大门,便飞快地逃离而去,仿佛古屋之中有择人而噬的怪物一般。

过了一刻多钟,古屋大门陡然洞开,缓缓走出一个满嘴黄牙,叼着烟杆的驼背老头。

他将破草席扒开,露出一具瘦骨嶙峋,全身遍布伤痕的尸体。

老头轻轻松松的将之拎起,将门一关,往里面而去。

只见古屋内的结构极为简单,进门便是一个大院落,而后便是一个极大的房间,房间内点了一排排的蜡烛,照亮着里面的一切。

宽敞的房间内,一侧摆放着一尊尊红漆棺椁,在烛光照射下折射出丝丝幽光。另一侧,则是一块块单薄的木板,只待临时用到之时,将之钉成棺木。

老头将尸体随手扔在木板之上,便不再管他,自己重新坐在房间中央的八仙桌上,就着花生,喝着小酒,驱除这雪夜中的寒意。

“砰砰砰,砰砰砰。”古屋的大门再次被敲响。

老头好整以暇地满上酒杯,他这的规矩,村里人都知道,一旦入夜,生人不相见。

只要敲上三声门,将尸体放下,到时他自会出来收尸。

但是来人仿佛不知道这个规矩,敲门之声连连不断,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老头皱了皱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走了出去。

只见在老头转身之时,躺在木板上的瘦弱尸体,手指忽然动弹了几下,而后眼皮不断微动着,在努力了一番之后终于睁开眼来。

“这是哪里?”

他双眼无神的看着屋顶的房梁和黑瓦,吃力地张了张嘴。

他记得在意识的最后一瞬,动用了乾元珠之力,将自身所处的大楚世界当成梦境世界穿越。而后,他便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之中呆了不知多久。

在那片空间中,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意识存在,没有空间,没有时间。

一开始他还能自言自语,想些笑话,自娱自乐。想想与东方的点点滴滴,暗暗回味。想想大楚这几个月的经历,啧啧称奇。想想到大楚之前的日子,隐隐有些模糊。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他渐渐变得烦躁,崩溃,歇斯底里,但是任他如何发泄,都改变不了这漆黑的空间。

在他变得麻木,呆滞之时,忽然从黑暗中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吸了出去,而后,便到了这具身体之中。

他呆滞了十几息以后,忽然反应过来,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

他先是一阵兴奋,忍不住大喊一声,我丁易回来了!

而后他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乾元珠的猜想真的奏效了么?那么,我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又该如何确定?”

丁易心中纠结,忽然想起一个法子,不管靠不靠谱,也是他如今的救命稻草,便如走失方向之人会随手扔根树枝来辨别方向一般。

“盗梦空间里说,在梦境之中,陀螺是不会停止的!”

他隐隐记得这个情节,不由得心中焦急,身体费力扭动之下,啪的一声从台子上滚落在地,牵动了全身伤势,又晕死过去。

老头缓缓走过院落,隔着大门,沉声道:“何人在门外,不知道我这的规矩么?”

“二爷爷,是我,郑若。方才村中有人送了一具尸体过来。还烦请二爷爷将他好生安葬,所需费用,我便放在门外了。”

老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意,“原来是若丫头,你倒是好心。将钱放下,赶紧离开。”

“好的,劳烦二爷爷了!”

便听门外一阵嘈杂,有几人的脚步之声渐渐远去。

老头隔着大门,甚至都能听到几人的唠叨之声。

“若妹,不过是守义庄的老头罢了,何必跟他客气。还立这么个规矩,实在欺人太甚。。。”

“不错,若姑娘就是太过仁慈了,对府上的杂役都这么上心,真不知道以后谁走运娶到若姑娘。。。。”

老头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咬了咬烟杆,将大门打开。

在门坎之上,放着一锭五十两的白银,这些银钱,不要说一场丧事,便是十场都绰绰有余了。

老头不客气的将之捡起,嗤笑道:“郑有道的女儿会有善心?这真是个笑话。”

他在这一年之中,已经收敛了八九具这样的尸体,每具尸体身上都是遍体鳞伤,这伤痕,倒像是人的爪力所致!

老头将大门合上,一转身,便见到了地上的丁易。

他轻咦一声,别着双手,几步之间便到了房间之中。

很难想象,这驼背老头会有如此矫健的身手。

他蹲下身,细细将丁易检查了一遍,心中有些怪异。

“奇了,刚才拎他进来的时候,明明身体已然冰冷,有了尸僵现象,绝对不会是假死才对。莫非是雪天太过冰寒,让我判断出了错误?”

老头将丁易摆正,在他全身各处穴位之中不断按揉拍打。渐渐的,丁易身上竟有丝丝白气升腾而起,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红润起来。

老头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酒葫芦猛然灌了一口酒,“噗”的喷在丁易脸上。

“咳咳!”

丁易陡然直坐而起,一把将脸上的酒水抹去。

老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好奇地打量着丁易,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丁易不由打了个寒战,身体微微向后挪动,不由自主抱紧了双臂。

“大爷,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老头脸色一黑,烟杆子直接敲在丁易头上,淡声道:“油嘴滑舌,没规矩,该打!”

丁易身体一颤,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从头顶开始,传遍全身,让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直到过了一盏茶时间,这种疼痛感方才慢慢消失。

老头遗憾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好不容易等到个死而复生之人,只可惜根骨太差。”

丁易渐渐恢复过来,看向老头多了几分凝重,恭声道:“还未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老头瞬间对丁易没了兴趣,懒洋洋的坐回桌边,随意道:“老头子我给人敛尸安葬了一辈子,什么高姓大名的可担不起。你可以喊我老李头,也可以叫我李二。”

丁易左右为难,这老头阴晴不定,就怕随意喊了一声又召来一杆子,他尴尬道:“李前辈高风亮节,为人处理身后之事。。。这个,实在是我辈楷模。”

李老头斜看了他一眼,“不会说话便不要说,也用不着给我套近乎。

已经有人替你付了五十两安葬费,既然你没死,我自会将你身上的伤治好,然后咱们就两清,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丁易这才打量了一番自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便是脸上,摸将上去,也是皮肉翻开结痂,凹凸不平,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莫非真在梦中不成?”

他看着李老头,谄声道:“李前辈,此处可有陀螺?”

“陀螺?”李老头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之色,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

“就是会转的陀螺。。。”

李老头滋的将酒一饮而尽,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极为光亮的旧陀螺,显然是经常把玩擦拭方才至此。

丁易露出欣喜之色,点头道:“就是这种,李前辈可否将此借我一用!”

李口头闭上眼,微微一叹,将陀螺递了过去。

丁易一把接过,挣扎着起身,在八仙桌上用力转起陀螺。

“嚓嚓嚓嚓。。。”

陀螺在光滑的桌面上迅速转动起来,在十几息之后,开始变得缓慢起来,最后咔嚓一声,彻底停止,侧翻在桌面之上。

“陀螺停了,不是梦境!是真的,是真的!还有机会能够见到东方!”

丁易脸上泛起一丝潮红,马上又让自己安定下来。

“可是,为何伤重至此,却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老头子的一杆,疼得却是真切。”

李老头怔怔的看着陀螺转动,最后停歇。

他再次看向丁易之时,竟然发现此人与他心中之人有一点点的相像,特别是玩陀螺的样子,简直是神似。

李老头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淡声道:“娃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丁易将陀螺递了回去,敬声道:“晚辈丁易,不知为何,却是对有些事情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记不真切了。”

李老头嘿然一笑,“丁易,丁易,竟然还有人敢叫丁易,你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命大。也难怪会落得如此下场。”

丁易奇怪道:“前辈,丁易这名字再普通不过,莫非犯了什么忌讳不成?”

李老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看着丁易迷茫的表情,沉声道:“丁易乃是近百年来声明最盛之人,上至宗派仙师,下至村野匹夫,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百年前,他以凡人之躯,释放出至邪之物,在前大楚之地,坑杀了数名仙师。而后此邪物更是引动天地巨变,将距离不知多远的九州硬生生移动起来,导致山峦崩塌,火山爆发,真正是沧海桑田瞬息变更。

当时便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场劫难之中。

最后,天下半数仙师一同出手,方才将那邪物镇压在东海之中,避免了九州碰撞消亡。

这一百年来,关于他的坑人之事在天下各地不断传播,真正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地。

因此,到后来,已经没人敢叫丁易了,便是原先叫这名字的,也是赶紧改了。。。。。。”

丁易不知道李老头后面说了什么,脑中一片浆糊,他当初不过是为了避免几城之人的灭亡罢了,没想到释放出的磨盘竟然有如此威能!

“百年!竟然已经过了百年!”

他心神恍惚之下,一下子跌坐在地,全身疼痛传来,让他再度晕了过去。

第二章 无端生事

李老头摇了摇头,丁易伤势太重,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恢复。方才他不过是以秘法强行将丁易催醒,隔绝了他的痛感而已。

此法本就是激发透支人的潜能,多用几次,便真的需要给丁易安葬了。

他拿着陀螺细细擦拭了一番,思绪飘远,想到了二十几年前,想到了在他膝下承欢的独子,心下有了决断。

李老头掀开角落中的一个巨大棺椁,里面冒出丝丝暖气,在这风雪之夜,显得格外温暖。

他将丁易拎起,扔入了棺椁之中。丁易的伤是长年累月积聚所致,再加上旧伤未去,新伤又起,已然伤了根本,若不经过长时间调养,即便痊愈,怕是也活不了几年。

李老头从棺椁暗阁之中取出一颗如龙眼般大小的温润丹药,放入丁易嘴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热流进入丁易体内,分散到四肢百骸之中。丁易的气息,也逐渐平静下来。

李老头看了一眼暗阁里剩余的丹药,暗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吃了一颗,那么便将最后这份都送你了。”

第二日,丁易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疼痛,手脚乏力,连动个手指都是奢望。

李老头见他醒了,一把将他拎出来,灌了一碗不知是什么煎熬的药汁。

药汁入口,苦涩难忍,丁易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便被强迫吞了下去。

一瞬间,他体内仿佛升起了一道炙热的火焰,不断焚烧着他的全身。

这种感觉与九章道经的赤红内气完全不同,它根本不受控制,四处乱窜。不一会儿,丁易便如同煮熟的虾米,全身通红,弓着身躯,汗如雨下,连叫喊的气力都没有。

陡然间,他手脚一痛,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之间被套了几个套索。一股巨力传来,他的手脚带动身体,不由自主地做着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动作,时而扭转,时而屈伸。

这些怪异的动作虽然疼痛异常,但是却能使他体内的焚烧之感不断减弱,连身上的潮红也开始渐渐退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易开始习惯这种感觉之时,他觉得身体一松,整个人倒飞出去,“砰”的一声又回到了棺椁之中。

“若是有九章道经的银色内气在,或许便不用这么痛苦了。”

他呆呆地躺在棺椁之中,饿了渴了,自有李老头按时喂食,只是手段比较粗暴而已。

如此过了几日,丁易每日被灌药汁,被带动做那奇怪的动作,总算恢复了一些气力,身上的疼痛也是减了不少,能够站起做些简单的动作,

这日,丁易睡醒之后,整整一天也未见到李老头的身影。

他暗自纳闷,李老头虽然时常出去收敛安葬,但皆会在入夜之前赶回,从无例外。

丁易见天色渐晚,便将房间内的所有蜡烛点亮。

他一日未曾进食,找遍了整座义庄也找不到可以充饥的东西,此时入夜之下,饥饿感却是变得更加明显。

突然之间,他发现在烛光照射下,墙壁上开始渐渐显示出一些字迹出来。

“我要出一趟远门,棺椁暗阁之中的丹药,你每隔十五日服用一颗,再配合药汁之力将其吸收。

切记,丹药不可断,否则便会前功尽弃,你的伤势也别想再有恢复之日。”

丁易暗自诧异,“这老爷子性情古怪,不声不响的玩消失,义庄的事又该怎么办?”

“咚,咚咚。咚,咚咚。”

屋外传来一阵极具节奏感的声音。丁易有些无奈,这事有些邪门,一想便有生意上门了。

他知道李老头的规矩,入夜之后是不能与事主相见的,只要等待事主离开之后将尸体收回便可。

果然,门外之人敲了一阵门,便没了声响,似乎已然离开。

丁易犹豫了一下,缓步走了过去,慢慢打开大门。

一阵寒风透过门缝侵袭而来,让人感觉特别寒冷。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探出头观望么一番,门外空空如也,只有寒风的怒吼之声。

“咦?难道不是生意上门?”

丁易疑惑的将门关上,忽然听到啪嗒一声,有件物什从门环之上掉落下来。

他捡起一看,却是一块刻有鬼王浮雕的铜色令牌,在令牌背后,贴着一张纸条。

“半月后,城隍庙,务必到场,事急!”

丁易一怔,这令牌做工精细,透着一股古韵,似乎不是平常之物。而且依纸条所言,必定是有重要事情相邀。

可是,李老头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义庄。

“半月之后,老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他若不回来,义庄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被活活饿死。”

丁易将令牌和纸条收起,他如今亟待解决的是肚子问题。

义庄在荒野之中,最近的村庄看上去也有十几里远,以他如今的身体,在这风雪之中恐怕走不了多远。

“这种天气,如果割上半斤肉,再炖上个野兔火锅,添几张新鲜菜叶,这滋味,啧啧。。。”

丁易喃喃自语,想到野兔火锅的美味,不觉咽了咽口水,肚中更是多了几分饥饿。

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一只只野兔排着队,向着义庄而来,撞到门槛之上,晕死过去。

丁易摇了摇头,将幻觉驱除。

却见风雪之中,有一个单衣道士,手中提着一个包裹,踏雪而来,一路的泥泞在他身上留不下丝毫痕迹。

丁易定眼一看,那包裹之中,还兀自低着鲜血。

他吓了一跳,赶忙将大门关好,封上门栓。

“哈哈,小兄弟,既然有缘相见,又何必拒人门外!”

那道士用力一推,门栓霍然断开,大门洞开之下,将丁易扇飞出去。

他目中杀意凛然,警惕地打量四周,冷声道:“说吧,在这周围埋伏了多少帮手捉拿我!”

丁易感觉全身骨头都如同散架一般,他龇龇牙,艰难地站起身来。

“道长想必误会了,我不过是义庄之人,做些死人买卖,哪里会有什么埋伏。”

道士打量了一眼堆着整整齐齐的棺木,目光一凝,冷然道:“巧了,贫道也是做死人买卖的,说起来还是同行。”

他背后长剑出鞘,身形一动,已然到了那些棺木之前。

“出来吧!”

道士长剑一挥,棺木轰然中开,里面空空如也。

他不死心之下,长剑连挥,大半棺木爆裂开来,却也皆是空棺。

道士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此地明明杀气四溢,怎么可能没有埋伏?”

他却没有注意到,房间内的蜡烛不断冒出丝丝青烟,融入到空气之中,不断被他吸入体内。

忽然间,那道士脸色一变,嘴角露出一丝鲜血。

“竟然敢下毒,找死!”

他身体一跃,长剑直接刺向丁易!

“风丝!”

丁易在这刹那间,心下焦急,风之意境在脑中闪现。

他手一挥之下,一道透明丝线直射而出,在瞬间洞穿那道士的眉心。

“嗡!”丁易脑海之中一阵剧烈的刺痛传出,如同万千细针在同时扎刺。

他噗通翻到在地,双手紧紧抓住地面不放,连指甲盖掀开都感觉不到。

大概过了一刻多钟,他身上早已粘满了汗水,雪水,泥土的混合物,一阵寒风吹过,冷意入骨髓。

丁易脑海中的刺痛时隐时现,比之方才,却是不知好上多少。

他暗暗猜测,定然是自己下意识用出了风之意境所致。

以他现在的状态,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完全不足以支撑意境的使用,方才有此反噬之力。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便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义庄之外传来。

很快,便有一群人到了义庄之前,他们停留在外,却是不敢进来。

直到有一位驼背老者点着一根绿色火焰的奇异蜡烛走到前面,其他人方才敢跟了进来。

丁易脸色一变,此人与那李老头竟有七八分想像,若不是这几日来与李老头朝夕相处,丁易险些认错人。

那老头见到道士的尸首,不由得咧嘴一笑,“这牛鼻子不知死活,敢到我郑家撒野,如今死在这义庄之中,倒算是便宜他了。”

“老爷,既然贼人已经伏诛,咱们还是赶紧将之送官审办吧。这义庄诡异的很,不宜久留!”

那老头看了一眼开始逐渐变小的绿色火焰,脸色陡变,挥了挥手,道:“赶紧将人搬出去,我这明烛支撑不了多久。一旦明烛熄灭,义庄阴气重新聚集,那就麻烦了。”

“老爷,那此人如何处置?”

“一并带走,李二已经着人知会过,说新收了一位门人弟子。看他不受阴气侵蚀,想必便是了。”

那人看了丁易一眼,眼中露出奇怪之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几人手忙脚乱的将丁易和道士抬起,出了门去。

那老头捡起道士的包裹,打开之下,里面是一颗圆滚滚的人头,保留着一脸难以置信之色。

见到人头那与他十分相像的面庞,他不由得露出一丝惊骇之色,这已然是半年来死的第二个他的替身!

那老头将这首级收起,慢慢关上义庄大门,冒着风雪,带领着众家仆向着郑家庄而去。

丁易躺在简易担架之上,假装昏迷。

他虽然不知这些人是何来历,但是被他们带走,至少还能混点吃的,总比活活饿死义庄好。

一行人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寒冷黑夜之中,留下那座古屋义庄,如同猛兽,矗立在荒野之中。

第三章 自己送上门

一行人花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赶到郑家庄。一路上丁易被人当死尸一般抬着,饥寒交迫且不说,光是掉到路边的泥田之中都有两三次。

好在中途之中,丁易体内陡然升起一股温润之气,挡住了寒气侵袭,方才让他熬了过来。

到了郑府之中,他被人一扔柴房之中,便再也无人问津。

丁易乐得清净,待无他人在场之时,慢慢起身,悄悄溜进厨房之中。

这个时辰,早已过了饭点,但在郑府厨房之中,依旧热着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丁易趁着没人注意,偷溜进去,从热气腾腾的蒸笼之中抓了两个大白馒头,大口往嘴中送去。

“嘘,嘘。。。”

丁易听到声响,陡然停下下来,便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灶台的柴堆之中探出头来。

“你这么偷吃会被发现的!”

他灵活地钻出身体,擦拭了双手,踮脚将剩下的馒头重新摆放了一番,这么一来,还真很难发现少了两个馒头。

丁易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小小年纪,偷吃的心得倒是不少。

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找出个大碗出来,东挑一点,西夹一筷,很快将大碗装了个满当。

“赶紧走!胖大厨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男孩麻溜地跑出厨房,从围墙的狗洞一钻而过。

丁易摇了摇头,随手抓了一只烧鸡,赶紧躲回柴房之中慢慢享用。

不多时,果然听到厨房之中传来谩骂的俚语,虽然听不真切说些什么,却能体会到其中的愤怒之意。

丁易一只烧鸡下肚,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柴房而来。

丁易将鸡骨头一盖,直直躺回到担架之上。

“砰!”柴房大门被一脚踢开,几个人围着丁易,脸上尽皆露出骇然。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探手试了下丁易的鼻息,顿时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这小子不是明明已经被虐杀了么?怎么现在不但活着,还成了义庄李二的传人!?”

说话之人一身锦服,手中把玩着一把玉质小刀。

“齐少爷,我们几个看着他断气的,不会出错。听说义庄的李二神神鬼鬼的,说不定是他招了这小子的魂回来。”

“胡扯!他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便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而无计可施了!”

他看了全身泥泞的丁易一眼,嗤笑道:“也不知道从哪个山窝里钻出来的傻小子,以为凭着一纸婚书便能娶到若儿,也不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你们想办法将他处理掉,记住,不要再让若儿知道了!”

几人犹豫一番,想起这位齐少爷的身家背景,不由得咬牙道:“请齐少爷放心,这小子打进郑家庄开始,郑老爷便不知道他的存在!如今便做的彻底一些,让他直接消失!”

齐少爷点了点头,他忽的皱了皱眉,“你们这柴房也该收拾下了,这味道如此古怪!”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柴房。

几人留在柴房之内,看着丁易一阵默然。

“怎么办?他如今是李二爷的弟子。”

“无妨,看老爷的态度就知道他并未认出此人,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将他弄死,一切都可以推到那个死道士身上!”

几人互望一眼,眼中露出丝丝杀意。

丁易暗叫倒霉,没想到误打误撞却是自己送上门了。

他所学虽然驳杂,但是如今能用的上的保命之法却是几乎没有。

这不由让他有些怀念磨盘的无上威能,若是有法宝傍身,决然不会碰到这种尴尬的情景。

“几位,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们将我送出郑家庄,我保证不会再纠缠若小姐。”

丁易突然坐了起来,将几人吓退了几步。

“既然知道了内情,更加饶你不得!”

几人露出狰狞之色,他们不过是郑家的奴仆家丁,干的这等事情若是传入老爷耳中,便是乱棍打死的下场!

“按住他!直接蒙死了事!”

几人欺身上前,直接扑了上去。

“噗噗噗!”

几声利器入肉之声连续响起,丁易用力之下,翻滚而起,快速出了柴房。

在他手中,握着一根断有斜面的柴火,滴滴血滴正从上面缓缓滴落。

柴房内,爆出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叫喊之声,几人双手捂着双眼,指缝之间鲜血之流。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们在柴房之中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互相撞在一起,直如滚地葫芦一般。

丁易提着断枝,喘着粗气,步履蹒跚的向着厨房方向而去。

忽然之间,他在围墙边趴下身,从那大狗洞之中匍匐而出。

方才一招射马式,蓄势而发,却是耗尽了他一身气力。

他从狗洞而出,不辨方向,恍恍惚惚的向前走去。

忽然间,从小巷中伸出一只小手,将丁易一拉之下,躲进了黑暗之中。

“你怎么现在才跑出来,被人发现了吧?”

黑暗之中的小小身影,赫然便是与丁易一道偷取食物的小男孩。

他拉着丁易一同缩进了墙面的破洞之中,再拉上破篱笆破瓦罐,完全看不出异样。

“跑哪里去了?”

“赶紧找!”

一堆郑府家丁从大门而出,个个手举火把,气势汹汹,往郑家庄四散而出。

丁易缓缓松了一口气,他方才下了死手,几个家丁不死也废,若是落入郑家人手中,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有那齐少爷在,他可不信郑家会看在李二的面子上饶过他。

他碰了碰身边扑闪着眼睛的小男孩,轻声道:“还未问请教这位小侠大名,方才多谢你救我一命!”

小男孩道:“叫我小南就可以了。你到底偷吃了什么,惹得郑家如此大动干戈?”

丁易摇了摇头,“就一只烧鸡而已。”

小男孩张大了嘴巴,咽了咽口水道:“难怪郑老爷会生气了,烧鸡可是他最爱吃的。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敢去碰一下。”

待家丁远离而去,丁易虚弱感稍减,他推开杂物,从破洞中爬了出来。

“小南,这郑家庄可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我得罪了郑府,怕是要躲上几天。”

小南点点头,“是有个地方,平时不会有人去。”

小南小小年纪,对郑家庄的地形却是非常熟悉,在这黑夜之中穿梭小巷弄堂,完全不需要辨别方向。

走不了多远,他停下身,低声道:“到了,就是这里!这地方不要说晚上,便是大白天也不会有人进来的。”

丁易一看之下心中微愣,小南不过是带他绕到了郑府的后院。

小南一推,后院大门轰然而开,发出艰涩的门轴转动之声。

“快进来!”

丁易迟疑了一下,还是跟在小南身后进了后院之中。

“咦?怎会如此!”

丁易见后院的格局之时,心下惊异。若不是进了这庭院,很难想象在郑府后院之中,会有如此一处独立于郑府之外的所在。

此处独立宅院不知归于何人所有,装扮得精致异常,却是无人居住。

小南对此地异常熟悉,带着丁易到了厢房之中。

在这厢房之中,不但屋内尘丝不染,便是床上的棉被枕头都是簇新,显是有人经常来此打扫更换被褥。

小南打开橱柜,从中拿出一套衣服出来,“隔壁厨房有热水,你梳洗一下,换身衣服,今天便在这个房间休息,我住你隔壁,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喊我便可。”

丁易按小南所说,果然在厨房之中,烧有几桶热水,正冒着丝丝热气,仿佛这屋子的主人知道他们要来此居住一般。

丁易心中暗暗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打了一桶水,洗去身上尘土,驱除一天的疲乏。

他换好衣服打开房门之时,却见小南一人站在庭院之中,吃力地练着一套拳法。

这拳法在小南手中显得极为死板,每一招之间的连接转换都极为艰涩,便如同刚刚照着拳谱瞎练。

他一套拳法下来,马上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照着上面的图案不断比划着。

丁易走上前去,见那册子的图案极为潦草,仿佛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一般,一招一式也都是稀疏平常的很。

“小南,能不能把册子拿给我看看?”

小南爽快的将册子递了过来,一脸期待的看着丁易。

丁易将册子翻看了一遍,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你这册子是从何处而来,画的什么拳法?”

小南脸上露出崇敬之色,“这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练的拳法,他有段时间一大清早在小溪边练拳。我看了几次,就偷偷画了下来。”

丁易摇了摇头,这拳法一整套看下来,确有一番韵味。但是小南依样画葫芦,只得其形,不得其法,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学到的只是花架子。

他将册子递给小南,微笑道:“我这倒有一套很好玩的武功。你可以试试!”

丁易当初从骨片之中骗到了不少功法,像金光罩,无相功,皆是金刚寺中赫赫有名。

如今记忆恢复之下,自然都记了起来。不过金光罩特征太过明显,若是被人认出反倒害了小南。而无相功又需要一定的内气基础方能修炼。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本奇异的功法,乃是专门修炼身形的功法,却是极为适合小南修炼。

第四章 困

丁易还未道出,便见小南极速摇头,一脸失望地取回那本册子。

“小南不要练其他功夫,小南只要练这套拳法。”

丁易张了张嘴,见小南一脸决绝,纵使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

“嘿,哈。。”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小南又开始练起了拳法。

丁易无奈,回到厢房之中盘膝而坐,开始修炼九章道经之法,

他心神缓缓沉下,按照记忆之中的那种蠕动,开始臆想挪动五脏六腑。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丁易忽的睁开眼,露出无奈之色,这几日来,他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有在尝试九章道经的修炼之法。

从楚太祖项籍身上,他可以看出九章术的强大,他既然知晓九章道经的修炼之法,便不会白白错过。

“既然项籍能真正控制修成九章算经,那么我也能控制九章道经!”

这是丁易一时的自信和野望,却在这几日的修炼之中被无情的打击。

无论哪个时辰修炼,无论身体震动还是内脏蠕动,明明记忆很清晰,但是身体却完全不受他控制!

“唉!”

他用力揉捏了一番,一个时辰的盘膝让他腿脚发麻,全身酸痛。

丁易下床走动之下,发现小南还在努力练着拳法。

他摇了摇头,关上门合衣而睡,很快便进入睡梦之中。

梦中,丁易见到自己身处茫茫荒野之中,周围是无穷无尽的墓碑,有大有小,有新有旧。

大的如同巍巍高山,远远可见。小的如同婴儿手掌,需俯身查看。

这些墓碑,千差万别,但是在其上都刻画着同一个血红的名字,“小南”。

“小南,小南,小南。。。”

荒野之中,伴随一点点的绿光出现,响起万千道呼唤之声。

丁易细看之下,发现这些绿光是一双双动物的眼睛,这些动物巴掌般大小,通体黑色,便如当初山中的凶兽黑石一般无二。

他好奇地蹲下,伸出手来。忽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抓住他的手臂。

丁易脸色一变,轰然惊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窗外,天刚萌萌亮,天地一片寂静。

丁易借着丝丝亮光,惊异的发现,盖在他身上的被褥,不知何时恢复了原状,整整齐齐的叠在床尾,便是床单,也被整理地一片平整,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

“莫非方才有人到这屋中收拾了房间!”

丁易不由得毛骨悚然,是他睡得太死,完全没有感知,还是说来人实力太强,完全没有惊动他?

他环顾四周,晚上点燃的蜡烛,此时却没有丝毫燃烧过的迹象。移动过的椅子,准确摆回了原位,便是他先前在房间中留下的泥土,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神秘人,仿佛有强迫症一般,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丁易跳下床,推开房门,见那小南,依旧在庭院之中继续练着那套拳法,不知他是早起修炼,还是练了整整一个晚上。

“小南!”

一声呼唤之下,小南停下身形,迷茫地看着丁易,茫然道:“你。。是谁?”

“嗯?你不记得我了?一起在郑府偷吃的,我偷了一只烧鸡。”

“烧鸡!烧鸡!”小南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看向丁易也有了亲切之意。

“我记起来了!这一晚睡得还好吧。呆会儿想吃早饭的话便去厨房,那里有早饭!”

丁易点了点头,凝重道:“小南,你可见有人进了这宅院?”

小南摇了摇头。

“那么,你可知是谁打扫的房间,谁烧的热水,谁准备的早饭?”

小南奇怪的看着丁易,“房间自己会打扫,热水自己会烧好,早饭自己会准备,每天都这样,哪里需要什么人?”

丁易心中咯噔一声,小南显然已经习惯了宅院之中的怪异,一切都变得习以为常。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宅院的?”

小南摇了摇头,“小南醒来就在这里了。”

他的双眼开始渐渐变得迷茫,身体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拳法。

“练拳,练拳。。。”

他嘴中喃喃自语,任凭丁易怎么呼唤,都不再领会。

丁易进了厨房之中,里面各种早饭一应俱全,正冒着腾腾热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易拿了馒头咬了一口,香喷喷,入口微甜,味道极好。

“出去看看!”

丁易不顾还沉迷在拳法之中的小南,推开宅院大门。

让他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宅院门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长满了肥嫩的青草,在微风吹拂之下,如同波浪一般层层推进,向着远处而去。

丁易一脚踏出,脚背陷入嫩草之中,一阵柔软。

一阵阵青草香气,随着微风,迎面而来。

“这玩笑开大了吧!怎么尽遇些奇怪的事情!”

丁易转身,想重新进入宅院之中,却发现有一道无形的隔障阻碍着他的进入,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突破这层屏障。

他无奈地草原上探查了一番,再次回身之时,却发现那宅院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是幻境还是如同凌波水府般的怪异空间?”

正当丁易疑惑间,有一道孩童的声音在这天地间响起。

“有两匹狼,同时来到了草原之上。一匹狼见遍地都是青草,并没有它想要的猎物,便满心沮丧地离开了。

另一匹狼同样见到了遍地青草,却是满心欢喜地留下了,你说这是为何?”

丁易听这声音,似乎与小南有些相似,却多了些稚气。

“请在两匹狼发现你之前回答!”

丁易还在疑惑之中,便有另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回答正确,便能回到宅院之中,否则,便葬身狼腹!”

丁易心下一凛,果然见到有两道黑点在草原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

他沉声道:“狼吃羊,羊吃草。有如此肥沃的草地,必定养育着足够多的草食动物。有了这些动物,狼便能有足够的食物生存。”

“哦!原来是这样子!”

草原空间之中,那孩童发出恍然大悟之声。

丁易心中一松,已然回到了宅院之中。

他看着重新紧闭的大门,心中犹豫,不敢再去开启。

丁易回头望去,小南依旧在练着拳法,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可是丁易隐隐怀疑,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小南身上。

他细细将整个宅院探查了一遍,却是毫无所获。

丁易索性坐在庭院之中,百无聊赖地看小南练拳法。

此时,他才注意到,整个宅院之中哪里还有前一晚的风雪气息。

整个宅院之中,阳光明媚,突兀地出现了娇艳的花朵,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挂在一颗大槐树之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丁易有些无语,“这也太古怪了,就算是反季节也就算了,这一棵树上能嫁接这么多不同水果的么?”

他心中一动,这种情景,似乎只有小孩子的梦境之中才会出现吧?

“呼!”

丁易见日上中天之时,小南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肚中饥饿,到了厨房之中,便见里面摆放着丰盛的饭菜,只要他想吃的,都能在里面找到。

“这有吃有喝的,总比饿肚子好,那便好好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及至到了晚间,情况终于有了变化。

小南停下了拳法的修炼,眼中恢复了清明。

他看了丁易一眼,喃喃道:“这么晚了,小南肚子好饿,小南要吃烧鸡。”

他缓缓走向大门,一把拉开之下,直接消失在夜色之中。

丁易眼中一亮,随身跟上,出了那大门。

只见大门外,惊涛拍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哪里有小南的身影?

这宅院,此时正处于海边悬崖之上,在海风的吹拂之下,隐隐晃动。

丁易赶忙退身而回,却见整个宅院和悬崖也随他而退,他无论怎么努力,也进不去宅院之中。

“又中招了!”

丁易定下心,便听到大海之中传来一道孩童的声音。

。。。。。。

郑家庄,郑府之中。

几位家丁同时被丁易刺瞎双眼,这在平时确实是件大事。

但在郑有道眼中,却已然变得无足轻重。

他此时此刻,有一件事关自身生死的大事要做决定。

近几年来,他频频受到暗杀,从家丁奴婢,到贩夫走卒,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暗杀他的杀手。

因此,如今他郑府所用,皆是一些家生子,在忠诚上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此次道士的出现,让他起了危机之感。

藏在暗中的敌人所能请动的杀手越来越强大,此次这道士的武功便已然不在他之下。

若再有下次?

他很难想象下次刺杀他的会是何等刺客!

“伯父,考虑的怎么样了?只要您点头,刺客之事,我齐家定然帮您解决!”

那位齐少爷一脸淡笑,手中玉质小刀不断修磨着指甲。

郑有道沉默片刻,想起齐家的势力,方才点头道:“那就有劳齐林贤侄费心了。我郑家的那处地方,可以让贤侄进去一探。

至于小女若儿的婚事,还需细细商量,毕竟丁家婚帖尚未收回,不可轻易言及他嫁。”

“伯父,当年丁家大难,这么多年来也未见有丁家之人上门提亲,恐怕。。。”

郑有道摇头道:“莫要说了,你若真心喜欢若儿,便等她二十岁,婚约自动取消之后吧。”

齐林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一闪而逝,若不是为了探查郑家的那处地方,以他的身份,哪里会屈身到这等乡下地方,哪里会去尽力谈好一个乡下丫头!

“二十岁之后?哼,等掌握了那处地方的出入之法,我管你郑家死活!”

他藏好心思,笑道:“莫要说等到二十岁,为了若儿,便是再久,我也会等下去!”

正进入大堂的郑若听到此话,脸上一阵羞红,她脆声道:“父亲,我已经感应到那个孩童出现了,进入秘境的时机到了!”

郑有道点头道:“你此次带齐林贤侄一同前往,千万紧记先人留下的训示,莫要贪多!”

郑若点了点头,带着齐林一同到了厨房之中。

此时,郑府围墙的狗洞之中,有一道小小身影迅速钻了出来!

第五章 变

丁易听到大海之中的声音,心中一动,这声音比之先前,似乎又有了一些变化。

“一个简单的问题,答对了,回宅院之中,答错了,落入悬崖。”

这声音,虽然还是孩童,却是变得理性,沉稳。

“夫子曾问我,一滴水加一滴水是几滴水,我答二滴水,夫子说是一滴。

你认为我二人谁对谁错?”

丁易坦然道:“夫子倒是错了。”

那声音大笑一声,话中有一丝丝得意,“所以说,还是我对了!”

“你也不对!”

“嗯?为何?”

丁易摇头道:“这已是第二个问题,若我回答了,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让我满意的话,可以!”

丁易笑道:“小如芥子的水,可算是一滴,大如沧海的水,也可算是一滴。然而沧海之水滴却可包含无数芥子之水滴。。。。”

丁易尚未说完,那声音恍然道:“原来如此,你这说法倒是新颖。不错,我很满意,想问什么问题便问吧!”

丁易道:“该如何做才能离开这个宅院。”

那声音狡黠道:“你猜?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哈哈哈。。”笑声逐渐消失在大海深处。

丁易有了一丝丝猜测,他想起草原之中出现的威严之声,心中一动,大声道:“小小年纪,不守信用,小心回家被打屁股!”

“少主年幼贪玩,并非不守信用之人。你既已答对,便送你一份奖励,以做补偿!”

威严之声陡然在丁易耳边响起。

丁易霍然回头,便见身后的宅院拔地而起,化做三丈高的木巨人,静静盯着丁易。

“我见你身体孱弱,生机损毁,若不好好调养,活不过三年。”

他从身上拉出一块树皮,缓缓飘落在丁易身前,“此乃木人一族的生命印记,里面蕴含的生机足以弥补你的缺损,能否得到这生机,便看你自身机缘了。”

丁易心下暗暗欣喜,这树皮远远看上一眼,便能感觉到全身上下毛孔都在欢快的呼吸,连那种虚弱之感似乎都少了几分。

他一把接住之下,那种能量瞬间消失不见,仿佛在他手上的,不过是一块纹路斑驳的普通老树皮。

“给你一天时间感悟,一天之后,我会取回印记!”

一声巨响,木人重新化为宅院,静立悬崖之上。

丁易进门之后,便发现整个宅院之中俨然充满了大海的气息,各种海边植物载种在庭院之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咦?齐家少爷?”

丁易透过大门,见到了门外的另外一番景象。

齐家少爷,手持宝剑,与一位劲装少女身处溶洞之中,背靠而立。

在他们周围,遍布着数百只头颅大小的血色蜘蛛,正缓缓向他们逼近。

“这就是答错问题的惩罚。当然,能熬过惩罚,便有相应的奖励。”

木人的声音陡然在他耳边响起,

丁易暗凛,若是他答错问题,那么无论是两头独狼,还是海边悬崖,都足以要他性命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盘膝坐于庭院之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心中便安静了下来。

丁易拿起树皮,摆在双腿之上,不住地观看思量。

他在大楚短短数月时间,见到的,得到的功法不少,虽然无法修炼,但是眼界却是比之一般修行之人要广。

“一般这种图形,印记之类的东西,冥冥之中都会和符文,符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往这个方向去探究,会不会简单一些?”

丁易脑海之中种种符文符纂闪过,五雷正法的符纂,沟通五脏之气。驴子阴风之中的符文,乃是一种隔绝护罩般的东西。京都倒塔之中的刻画,乃是聚集能量所用。临江府中的符文,用以辨别剔除之用。

万千符文在他眼前漂浮而过,丁易将这些符文一个个审视,将相近相同的符文一一挑选而出,排列在一起。

花了将近两个时辰,他终于将所有符文过了一遍,同时心中已然有了丝丝明悟。

“出现频率最高的符文,便是基础符文,大多数符文都是以此组合一起而成。而符纂,便是用符文组成的一种小法阵。”

丁易以雷法为基准进行不断对比,挑选出了三十六个基础符文。

有了这些基础符文,原先繁复的符文,符纂,在他眼中也变得无比清晰。

丁易缓缓起身,揉搓一番麻木的身体,他的双眼变得无比闪亮。

来到百年后的世界,他挣扎着活命,心中迷茫。直到此时,方才有了一丝希望,一丝重新修炼的希望,一丝找寻东方的希望。

“说起来,九章道经的经页之中记录的最基础的经文,不过便是一些奇异的文字,如今看来,这些文字不就是些变异的符文么?

我当初所学,无论是身体震动还是内脏蠕动,或许都不过是人家排列变异符文的一种方法罢了!”

丁易酸麻之感尽去,他此时再看那树皮之时,已然不是杂乱无章。

横七竖八,四处分叉的痕迹,在他眼中成了一道道的符文,由简单而复杂,而后再通过一定的法阵组成这个印记。

“引动雷法要通过引字诀,引动法阵需要大量精血,那么引动树皮上的印记又需要什么?”

丁易看着宅院周围的一切,双眼渐渐开始迷离起来,自动还原的房间,定时烧好的热水,饭菜。。。还有不断练拳的小南?

“少主!这木头人叫小南少主!也就是说小南的这套拳法,可能与木头人的印记有所关联!”

他忽的醒过神来,小南那本册子上的涂鸦画像在他脑海之中一一闪过。

本来潦草的涂鸦,再次思索之下,丁易却是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看来小南记录的并不是死板的一招一式,而是一种拳法轨迹,一种拳法的神韵!”

丁易将树皮放下,照着册子上的顺序一招一式的练了起来。

虽然死板,虽然艰涩,但在其中,丁易却是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力量,仿佛他的整个人,都被这拳法带进了一片奇异的天地之中,他的周围,充满着勃勃生机,一道道清新的气息迎面而来。

随着拳法的不断演练,他周身的生机更加浓烈,几乎已经成了雾状,将他团团笼罩。

丁易一旦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他的拳法转动之间有了一丝丝灵动,将自己的一些感悟融入到了其中,而这种感悟,来源于巽剑诀,来源于风之意境。

他没有注意到,被他放在一旁的树皮炸裂开来,不断飞出一道道绿色的光球,融入到丁易周身的气雾之中。

“不到半天时间便能领悟到生命印记的契机所在,悟性倒是不错,可惜根骨太差,终究成就有限。”

宅院两侧厢房的窗户忽然像眨眼一般动了几下,让人看起来极为怪异。

“倒是幻境之中的两个小娃娃,根骨极佳,若能拜入好的门派,前途无量。”

只见身处溶洞之中的齐林和郑若一脸疲惫之色,几个时辰一路斩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生物,让他们几乎成了强弩之末。

好在他们有郑家先人记录总结的手札作为引导,总算在最后时刻走通了这条血色之路。

“噗!”

大门处的光幕如同泡沫一般破碎开来,齐林和郑若同时进了宅院之中。

郑若一见宅院,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齐大哥,我们已经成功闯过关卡。只待那小男孩回来,便能有所收获!”

齐林点了点头,脸色淡然,丝毫没有成功闯关的激动之意,他指着被团团气雾包裹的丁易道:“这是何人,怎么会先于我二人到达秘境之中?”

郑若摇头道:“何人我倒是不知,不过据郑家先人手札所言,这秘境并非只有郑家一个入口。有其他人进来,也并非怪事。”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宅院大门一阵摇晃,便见一位兽皮少年手持开山斧,一脸好奇地走了进来。

这少年的出现,像是打开了这处秘境,源源不断地有人从大门而入。

他们或是欣喜,或是惶恐,或是凝重。但是一进宅院之中,无一例外地注意到了笼罩在迷雾之中的丁易。

当小南从大门外进来之时,宅院大门在咯吱声中缓缓关闭。

庭院中顿时一片寂静,他们会来到此处,无论是意外还是处心积虑,皆是因为一人之故,那便是小南。

小南进了门,一脸迷茫之色,茫然道:“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弟弟,是我呀!”

“别装傻,老子为了来这付出了多少代价!”

。。。。。。。

一片嘈杂声响起,皆是冲着小南而去。

齐林眉头紧皱,低声道:“情况有些不对,手扎上可有记录此等状况?”

郑若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郑家每隔十二年,便有族中重要人物会无缘无故失踪!我隐约听爹提起过可能与秘境有关。

但来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异样,也便没往心里去。”

“今年是第几年了?”

郑若略略一想,沉声道:“恰好十二年!”

齐林心中冷笑:“难怪老奸巨猾的郑有道此次会这么爽快让我进这秘境。不过他连自己女儿都坑,也是够狠。”

小南被一群人的种种怪异表现给吓住了。

虽然这群人都和小南有过交集,方才进得了这宅院。

但是,当小南重新回到宅院之中时,他的记忆,便只停留在了宅院之中。

只见小南连连退后了几步,待他见到迷雾之中的丁易之时,露出一丝欣喜之色,赶忙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丁易。

“大哥哥,小南只是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就有这么多陌生人来了?”

陡然间,整个宅院隐隐震动了一下,那木人心中激动,这么多年来,小南的记忆,终于有了变化!

第六章 试炼之地

丁易停下动作,从那种奇异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

他周身的气雾,化为一条气箭,被他吸入口鼻之中。

“丁易?”

郑若双目一凝,露出奇异之色,丁易身死,她是亲自确认过的。可是如今此人不但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而且连身上的伤势都消失不见,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散发出丝丝清新之气。

齐林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余之人听到“丁易”二字,一个个似笑非笑。

如今还敢叫这名字的,除了深山老林,不问世事的土著,便再无他人。

丁易醒过神,心下一愣,待见到齐林和郑若之时,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与他不同,乃是通过了重重考验方才进的宅院。

小南一脸警惕的躲在丁易身后,身上泄出一丝危险气息,稍纵即逝。

若不是丁易离得近,几乎察觉不到。

“喂!带我们来这,总要有个交代吧!躲起来算什么?”

兽皮少年一步踏出,身上爆发出一股暴戾气息,如同山中野兽,露出獠牙,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丁易向前一步,将小南挡在身后,有那木头人在,他丝毫不担心小南会受到伤害。

“各位一路风尘仆仆来此,不妨先坐下喝口茶,有事咱们慢慢商量。这么凶神恶煞似的吓唬小孩子,总是不好的。”

兽皮少年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与这宅院有何关系?”

“他与我等一般,也是来此寻找机缘之人,而且看样子,他已然先我们一步,得到了好处!”

齐林站出身来,一脸戏谑之色。

方才众人进门之时,丁易身上的迷雾历历在目,那等异像,显然是机缘匪浅。

“原来是想讨好这娃娃,再得些好处啊!”一位黑脸大汉嗤笑一声,“这娃娃不过是进入此地的钥匙罢了,再怎么讨好也是无济于事。”

他把玩着手中的黑色小刀,“你即便是杀了他,也无大碍。用不了多久,这娃娃又会重新出现在宅院之中。”

大汉伸手一挥,空中一道黑光闪过。

便听噗通一声,丁易身后的小南翻倒在地,眉心插着那柄黑色小刀,在他眼中,充满了迷茫。

丁易心中一紧,他完全没有看清黑脸大汉如何出的手,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小南已然倒地。

他更未料到木头人竟会袖手旁观,全然没有出手的打算。

“嗯?”

在场之人尽皆变色,他们没想到黑脸大汉竟然敢直接出手!

“万一这宅院因此起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一群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分散开去,隐隐将大汉围到中间。

齐林和郑若知道那十二年之说,看向大汉的眼中更是多了疑惑之色。

丁易蹲下身,将小南半扶。他惊异地发现,被刺透眉心的小南,却未曾流出一丝鲜血。

忽然间,小南睁开眼来,对着丁易咧嘴一笑。而后,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在十几个呼吸之间消散不见。

黑脸大汉胸有成竹,对周遭众人视而不见,反倒一直紧紧盯着小南。

此时见小南渐渐消失,他淡然道:“你们无需紧张,说不得过了今日,你们还要感谢我带来的大机缘!”

在小南完全消失的瞬间,整个宅院轰然炸裂,带起阵阵回旋之风,将宅院中诸人尽皆卷了进去。

丁易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之下,整个人腾空而起,被带进了旋风之中。

待他再次脚踏实地之时,发现自己已然身处断壁残垣之中。

一根根数人合抱的玉柱,折中而断,断口平整光滑,恍如被人一刀切断。

一块块浮雕碎片,满地散落,在其上还能隐隐辨识出人物狩猎图。

宅院之中诸人,此时四处分散在这片损毁之地,一脸震撼。

这片土地之中的所有物件,都比寻常之物大上十数倍,便是普普通通的碗筷,都有澡盆,竹竿般大小。

“这难道是木人一族原先的居所?看这番情景,莫非他这一族遭受到了灾难?”

丁易曾经见过宅院木人的真身,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能够理解。

“诸位!”

黑脸大汉大喊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在下千祥宗外门弟子金童。你等误入的乃是三宗试炼之地。”

“可是方圆数十万里之内唯一的仙师宗门千祥宗?”

齐林身体一颤,看起来处事不惊的他,此时的声音之中竟然有了丝丝颤抖。

“咦?倒是有几分见识。这便好说话了。

你们之前所见的小男孩,乃是此地灵气凝结而成的精灵,而那宅院,乃是试炼之地的入口所在。

每隔十二年,入口封印都会有一段薄弱期,从此地泄露而出的气息,会形成种种凡间传说的秘境。

若在平时,有缘见到精灵,便可进入秘境之地,甚至进入宅院之中,得到种种好处。但是,你们进不了试炼之地。

唯有在薄弱之期,见到精灵,你等方有机会进入此地。而进入此地,便意味着有机会可以拜入三大宗门。”

兽皮少年沉声道:“拜入三大宗门需要什么条件?”

金童露出玩味的笑意,“拜入千祥宗,需要收集两百棵浮云草,拜入灵叶宗,需要收集五十滴东菱露,拜入阴玄宗,则需猎杀十头青鳞兽。”

金童伸手一挥,各人手中便多了一份杂物册,里面对这三样东西有着详细的描述。

进入试炼之地之人,除了丁易之外,其余皆是一些大家族之人,隐隐对这世界之中的神秘力量有所了解。

此时见到杂物册中的种种神妙之物,更是心生向往,恨不得马上取到这三样东西,加入仙师宗门,获得非凡力量。

“当然,试炼之地神秘莫测,我等三宗也未完全探究明白。

不过,危险之地,往往也是大机缘之地!

若是你们同意留在此地,同三宗弟子一同试炼,便在我这领取令牌。

若是无意冒险,可送你们返回原先所在之地。”

丁易看着金童侃侃而谈,如同黄鼠狼在不断引诱小鸡入毂。

他先前与宅院木人有过沟通,知道小南乃是木人一族的少主,绝非什么精灵。而且宅院木人行动自如,也不像是被三宗所困的样子。

“两种可能,一是金童不知为何在撒谎,骗他们进行试炼。二是三宗也不知道此地的真实面目,只是在偶尔发现之下用作试炼之地,以求探索。”

无论何种原因,以他的实力留在此地,都是毫无生路。

“愿意留下的,上前领取令牌!”

金童话音落下,那兽皮少年一马当先,毫不犹豫地拿了一块。

齐林犹豫了一番,也是上前取了令牌。

他齐家先人曾有人成为仙师,因此他更加知道成为仙师的不易。此时有了机缘,自是不肯放过。

渐渐的,许多人都下了决心,纷纷领取了令牌。

到得最后,只有丁易一人站在原地,他看着金童,敬声道:“敢问仙师大人,参加历练的仙师们,最低是什么修为?”

金童露出一丝诧异,很少有人能够在仙师的诱惑之下保持如此冷静。

“或许,他根本不知道仙师的真正含义。”

金童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还是回答道:“进入试炼之地的,乃是三宗之中的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其中实力最低的杂役弟子,为先天一重境。”

“轰!”拿到令牌的其余之人,尽皆脸色巨变,先天境已然是家族之中老祖般的存在,可是在试炼之地,却是修为最低的存在!

丁易坦然道:“晚辈不过凡人一个,没有什么修为可言。此次误入秘境之中,倒是得了一番机缘,治好了一身陈年旧伤,正想好好享受凡间的生活。与仙师宗门,怕是没有什么缘分了。

还烦请仙师大人将我送还原来之地。”

金童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勇猛精进固然不错,有自知之明有时也很重要。既然你不想留下,我自会送你离开。”

“仙师大人!我也想回去!”

一个拿着令牌之人方一开口,在金童随手一挥之下便倒飞出去,直接晕死过去。

“既然拿了令牌,便要守试炼之地的规矩,试炼结束之前,一律不得离开!”

只见残垣之中,忽然有一道道流光闪过,一个个与金童穿着相似之人陆续出现。

“金师弟,又有这么多人被你忽悠拿了令牌。看来今年你是不会垫底了!”

金童脸色一变,谄笑道:“还得感谢云师兄指点。我先把这小娃送回去。祖师他们正看着这边呢,可不敢强迫他们。”

金童一跃之间到了丁易身旁,在他身上拍了一张符纸,默念了几句。

一道金光闪过,丁易只感觉眼睛一花,便已然离开了试炼之地,重新回到了宅院之中。

此时的宅院,看上去破败不堪,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

“好好修炼,待你实力足够之时,我自会找你,少主已经迷失在记忆轮回之中太久太久。。。。。。”

丁易耳中响起木人的声音,待他回过神之时,连那破败的宅院也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他一个人身处在荒野之中,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古屋矗立,正是他身醒之时的那座义庄。

“又回来了!”

丁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七章 入门传承

古屋大门紧闭,黑幽幽,在这黑夜之中显得异常阴沉。

丁易走上前去,一推之下,大门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不知何人在里面将大门给栓死了。

丁易心下一动,小心翼翼退了开去。义庄之中已然有那道士闯过一次,便不能排除其他心怀歹意之人前来。

“踏踏踏。。。”

屋内传来脚步之声,丁易心知方才一推之下已经惊动了屋内之人,他脚下加速,几步之间躲到了转角之处。

“哗。”

大门洞开,从中走出的却是那位突然离开的李二,他手持烟杆,一脸肃然。

“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

丁易轻咦一声,李老头的规矩是入夜生人不相见,此时竟然直接开门露面,这却又是为何?

他从转角之处绕了出来,微笑道:“李前辈,是我”

李二见到丁易之时,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他身形一闪,人已然到了丁易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突然,他露出一丝笑意,“不错,不错,死而复生之人,怎么可能没有运道。根骨太差无妨,运道可以弥补一切。”

他背着手,怡然自得,“快随我进门。”

义庄内,道士留下的一片狼藉已然收拾妥当,李老头不知何时又重新订了几口棺材,将整个房间摆放得满满当当。

李二走到那大棺椁前,从暗阁之中取出一颗丹药,“今日是十五日之期,快将此丹药服下,一切都还来得及。”

“十五日?”

丁易一愣,在他印象中,离开义庄不过三两日,距离上次服药,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日。

“在那宅院之中浑浑噩噩,根本没有时间概念,莫非在里面已然呆了不少时日?”

他手中接过丹药,入手温润,手感细腻,如同玉质,即便不是丹药,看上去也已价值连城。

李二吧嗒抽着烟杆,双眼看着丹药,流露着欣赏之色,“这阳炎丹,乃是我义庄一脉的传承丹药,专门用以凝聚生机所用。前番你生机涣散,服下一颗尚需其他生机之药辅助,先行弥补自身生机,对丹药而言,多有浪费。

此时,你体内生机澎湃,再服用此丹,加以引导,效果比之一般修行之人,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阳炎丹?难怪药力被引出之时,体内炙热难忍,倒不负阳炎之名!”

李二继续道:“阳炎丹十五日一服,配合义庄一脉修行法诀,待七颗服下,便可完成百日筑基。”

丁易心中一动,暗阁之中的丹药不过剩下六颗之数,李老头便是想要再挑选传承之人,恐怕一时半刻之间也是不可能了。

他明白李老头话中之意,直接躬身行礼,敬声道:“还望前辈收我为徒,传承义庄一脉。”

李老头猛然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眼中露出回忆之色。

“义庄一脉,自古传承,经久不衰。门人遍布天下各地,无论仙凡,皆有义庄之人存在。

可惜,真正踏入修行之路的义庄之人,少之又少。”

他看着丁易,自嘲道:“你可要想清楚,阳炎丹凝聚借用的乃是生机之力,一但筑基成功,如若不能在十年内成就先天,身体便会遭受反噬之力,慢慢变成我这等模样。

当初同门师兄弟十数人,只有我和郑有道二人筑基成功,当时我二人踌躇满志,认为先天于我二人来说不在话下。

一开始,我二人借助阳炎丹之力,修为突飞猛进,不过三年,便到了先天之境的门槛,只待一脚踏出,便能踏入先天。

不曾想,这一脚踏了一辈子,都没有踏出去!”

丁易恍然大悟,难怪郑有道与这李老头长的如此相像,没想到竟是阳炎丹凝聚生机反噬所致!

丁易断然道:“前辈,我愿入义庄一脉,还烦请前辈成全。”

李二满意道:“好!既然你有信心,我便成全你!”

他肃然起身,将从不离手的烟杆扔于一旁,整了整身上的衣物,燃起三炷清香,恭恭敬敬地向着天地而拜。

“义庄一脉,拜的乃是阎君。一日三炷清香,诚心朝拜,将阎君请入心中。其心越诚,修行法诀威力越大!”

李二将此细细解说,丁易听闻之下,心中自有感悟。

朝拜阎君,乃是义庄一脉最为基础的修行之法。其根本,在于诚之一字,诚其心,诚其意,方能诚其法。

此法固然可以洗涤自身杂念以致诚,但是诚的乃是他物,而非自身心意。

因此,在突破先天之时,便会有极大的障碍!

丁易想起方梦的意境之说,理念与之何其相似,但是效果却是天壤之别!

“朝拜之法自有其神妙之处,否则师傅和那便宜师叔也不会进境如此神速。不过,求人不如求己!朝拜之法可学,但是要朝拜的,需是自身意志!”

李二继续道:“义庄一脉修行法诀千千万,各有其精妙之处,我所传承的叫做‘补天诀’,专门炼化丹药之力用以补充自身之力。朝拜之法配合补天诀,便是我这一脉的精髓所在!”

补天诀是那套奇奇怪怪的动作,时而扭转,时而屈伸,看不出什么道理,却能实实在在的转化丹药之力,也不知是义庄哪代先贤研究而出的奇怪法门。

补天诀以阳炎丹凝聚生机,在丹田中生就补天之力。

待筑基成功,补天之力在体内形成周天流转,以后便可转化各种丹药为己用,不留后患。

丁易心中暗叫厉害,这补天诀绝对是偷懒的家伙领悟出来的,不用自己修炼,靠吸取丹药之力提升,当真是作弊利器。

“我之一脉的战斗方法,皆自创于尸体之中。这无法教授,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李二陆陆续续又说了一些义庄的隐秘之事,隐隐有倾囊相授之意。

直至东方发白之时,李二方才舒了口气,微笑道:“传承义庄一脉,只有一条,莫要欺师灭祖。其他什么正邪,仁义,威名,与我们皆没有关系。你仅需要谨守本心便可。”

他看了丁易一眼,“最后告诉你一句话,打不过就跑!和性命想比,脸面并不重要。”

丁易眼角一抽,这教诲还真是另类,他双膝下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谨遵师尊教诲!”

李二坦然而受,哈哈笑道:“你我二人,本互不相识,却在短短时间内成为师徒,确是有缘。

你赶紧将丹药先行服下,吸收药力,转化生机,开辟丹田,而后在丹田之中形成补天之力。

我先去郑家庄向郑大财主借些好酒,咱们师徒好好庆贺一番。”

丁易点了点头,见李二出了义庄,便将丹药放入嘴中。

这丹药入口即化,药力分散在四肢百骸之中,很快,他便感觉到体内的一股股清新的能量被不断牵引着往丹田而去。

“轰!”

这股能量在不断地轰击丹田,一次,两次。。。一股股清新能量在轰击之中不断被消耗,消亡。

丁易丹田牢固,仿佛铜墙铁壁,没有丝毫缝隙,根本不让清新能量有可趁之机。

他感觉到体内的状况,脸色一变,之前李二和木人皆说他根骨奇差,却没想到会差到这种程度!

“若是丹田不能打开,便无法用补天诀转化补天之力,而阳炎丹会源源不断凝聚生机去开辟丹田,如此一来,不但会药效浪费,还会白白损耗生机!怎么办?”

丁易脑海之中数个念头闪过,“天下之物,越是坚硬,便会越脆,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便能一举摧毁丹田壁垒!”

他不顾体内的状况,强撑着将暗阁之中丹药尽皆拿了出来。

一颗,两颗,三颗。。。五颗,六颗!

随着最后一颗阳炎丹服下,他体内的生机被凝聚成了澎湃之势,向后猛然一缩之下,化作巨浪直接将丹田壁垒拍成粉碎。

海量的生机在阳炎丹的裹着之下,一举冲进丁易那狭窄的丹田之中。

巨浪所到之处,开疆裂土,碎山劈石,将丁易堵塞的丹田不断暴力开辟扩大。

“痛!”

丁易在一刹那感受到了深入灵魂的疼痛,丹田胀裂的疼痛,加上阳炎丹药力开始生效所带来的灼热,让他再也站立不住。

“补天诀!”

他强行控制身体练着补天诀的奇怪动作,每一个动作,都要耗费他巨大的精力。

“风之意境!给我控制住!”

丁易情急之下,用上了尚未修炼的朝拜之法,以自身意境作为对象,引入丹田之中,强行控制阳炎丹的席卷之势。

一道道风丝在丹田之中凝聚,以丁易心中最原始的想法为基准,渐渐形成了一个巽卦的印记符号。

此印记一出,瞬间镇压住体内的绝大部分力量,让其陷入沉寂状态,同时丹田的扩充也在刹那间慢了下来。

丁易不敢大意,补天诀不断重复修炼,终于将还在肆虐的阳炎丹药力和凝聚的生机转化成了丝丝补天之力,在丹田内运转。

“嗯?!”

丁易身体一阵虚弱,跌坐于地,半天没有醒过神来。

只见他整个人在短短时间内瘦了一圈,便是头发也有了丝丝灰白之色。

显然是被吸取的生机太多,导致身体发生了巨变。

“还好开辟了丹田。”

这是丁易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

看着坑坑洼洼,被肆虐得奇形怪状的体内丹田,与上一世的完美肉身相对比,丁易终于体会到了方梦所说的资质之别。

第八章 筑基

李二从郑有道手上坑了两大坛子好酒,一路之上神色却是不断变幻。

郑家秘境存在多年,当年在他二人巅峰之时便已然闯过几次,得到过一些机缘。

后来二人探知秘境的根源乃是三宗弟子试炼之地,也便绝了继续探究的念头。

没想到此次郑有道竟然告诉他,秘境与当年被灭一族有极大关系。

“阳炎丹因为木人一族被灭,便再也没有成丹出现,义庄一脉也由此渐渐衰弱。

没想到义庄一脉找寻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木族遗民的下落,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出现了。

此事是真是假,是否要前去查探一番?”

李二进了义庄,仍旧犹豫不决。陡然间,他见到丁易的状态,不由得大吃一惊。

丁易先前生机之足,在常人之中已然极其罕见,一颗阳炎丹之力绝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这也是李二放心让他一人服用丹药的原因。

他上前一搭,感受到丁易体内蛰伏着的强大的阳炎丹和生机的混合之力,不由得大吃一惊。

“丁易,你到底吃了几颗阳炎丹!”

丁易尴尬道:“我见一颗阳炎丹之力不足以开辟丹田,便多吃了几颗,误打误撞总算将丹田开辟出来了。”

李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暗阁,凝重道:“你将剩余的丹药全都吃了?”

丁易点了点头,虽然他此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心中却有后怕,若不是靠凝结而成的巽卦印记镇压住这股能量,恐怕此时体内已经被肆虐破坏得一塌糊涂。

李二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义庄一脉传承多年,出过不少奇才。一次性吃下七颗阳炎丹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他们皆是资质超凡之辈,每一人都曾站立在时代的舞台去竞逐,声名赫赫。

像你这般根骨,一次性吃下如此多阳炎丹的也有不少,但结果不是生机衰竭而死,便是阳炎丹之力爆发,内焚而亡。

至今为止能活下来的,你是第一个!”

丁易谄谄一笑,他知道此次确是莽撞了。

“师尊,体内的这股能量,虽以朝拜之法暂时压制,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将此安安稳稳地转化成补天之力。”

李二双眼之中一丝精光闪过,“朝拜之法!竟然是朝拜之法!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掌握,不错,不错!”

他将酒封拍开,递了过去。

“你不用担心体内的阳炎和生机之力。

若是阳炎丹十五日一服,便是百日筑基,以补天诀转化补天之力足矣。

像你这等情况,便需要七日筑基之法。”

丁易心中一动,“七日筑基之法?”

“不错,所谓七日筑基,便是将百日之内的修行压缩在七日之内。要想消化如此大的能量,便需要有其他引子,来做导引。”

他伸出手来,微一弹指,便见屋内一排排蜡烛尽皆亮了起来,发出的光芒似乎比之以前亮了数倍。

“之前没有告诉你,怕你分心。义庄一脉,在筑基的最后阶段,乃是以补天之力去勾动收服一种火焰,使之与补天之力融合,成为各自独一无二的补天之力。

若能融合成功,便能以此彻底将阳炎丹残留在体内的炎毒吸收转化。

而所谓的七日筑基之法,便是提前收服火焰,融入补天之力,借此将体内能量消融转化。”

他摊开手掌,蜡烛之上的火焰尽皆跳动,落入李二手中,合成一朵大大的烛焰,不断跳动。

“我之火焰,名为阴烛之火,乃是吸收了无数义庄之中烛火而成。

此火之中,融入了义庄自带的尸毒阴气,专门侵蚀人的生机,乃是极为阴毒之物。

因而,我立下夜间生人不相见的规矩,也是怕误伤了他人。”

丁易眼中露出惊异之色,恍然大悟道:“想必以后也是靠火焰之力去熔炼其他丹药为自身所用吧!”

李二点头道:“不错。此乃我之一脉法门的真正精妙所在。

世间火焰,品类繁复。最为常见的是人间灶火,胜在随处可见,无需特意寻找。只是灶火之力即便收服,也是太过弱小,只有在无计可施之下方才选择。

还有一样太阳真火,亦是容易采集,而且威力强绝。只是此火太过暴戾,一般之人恐怕还未将之收服,便已然勾动体内炎毒内焚而亡。

其余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虽然皆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却是极难勾动收服。”

他看着丁易,肃然道:“我和你郑师叔当年也是心高气傲,想要寻找与众不同的火焰,结果费尽心思找寻到,却无法将之收服融入到补天之力中。

好在当时二人存了以防万一的心思,我后备了阴烛之火,你郑师叔后备了幽蓝磷火,方才没有错过时机。

你好好想想,若实在不行,可以借用我二人火焰,一来省时省力,二来有个收服的经验,也少些麻烦。”

丁易点头道:“多谢师尊!”

李二的一番话,总算是让他担忧之心尽去。

丁易思绪纷飞,他所知道的各种火焰在脑中一一闪过。

融合火焰的机会只在筑基之时,若是随意选了火焰,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像神话之中的三昧真火,离火之精这种逆天的火焰便不用去想了,即便这方天地之中真的存在并且找到,恐怕还未靠近便化为飞灰了。

火山之中的熔岩地狱之火威力强大,但同样不好接近,也不好控制。”

他苦苦思索,“到底要选择什么火焰,威力不俗,又要能控制?”

丁易嘴中将一种种火焰念叨着,又将一种种火焰排除。

“空中火,空中火是指雷火么?”

他忽然眼神一亮,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师尊,弟子已经想好,要收服空中雷火!”

李二脸色一变,沉声道:“你可要想好,雷火虽然奇特,但找寻全靠机缘等待,特别像现在这等寒冬天气,几乎不可能出现。

即便被你等到了雷火,那瞬间之间的火花极难勾动,即便勾动,那雷火的爆发之力,也远非常人能够抵挡。

当年,为师便有一位师弟在雷火之下直接身陨,事到如今都还记忆犹新。”

丁易躬声道:“师尊,弟子有几分把握能够勾引到雷火,其间的威力,弟子也有把握能够承受。”

李二举起坛子猛然喝了一大口酒,叹息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便不再劝你。雷火之力,对我的阴烛之火,天生有相克之意,因而,你勾动雷火之时,为师会避讳一二。

这其间的关键之处,我便与你细细说明。”

二人就着酒水花生,一人倾囊相授,一人尽心学习,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便过了几个时辰。

丁易将勾动收服火焰之法在心中过了几遍,将之牢记在心。

“记住,不要贪功,只要能收服一丝火焰之力,便能以此作为种子,不断壮大。不要逞强,收服火焰不在一时一刻,只要你能压制住体内能量,便有机会再来。”

丁易缓缓舒了口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往怀中一掏,将怀中的鬼面令牌递给李二道:“师尊,这令牌乃是你离开当日有人挂于门外。我将之收起之时,还有纸条言明十五日之内到城隍殿集合。”

李二将令牌收起,摆手道:“莫要多想其他事情,一切都等你收服火焰之后再说。”

丁易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出了义庄之后,在这荒野之中找寻到了一处遍布杂草蔓藤的破败老屋。

丁易大步跨行,将老屋收拾了一番,而后静坐调息,将自身调整至最佳状态。

“能不能行,就看丹田之中的补天之力到底是何性质了!”

丁易深吸一口气,在四周断壁之上刻画着道道雷法符纂,随着墙上泥土唰唰而下,那符纂开始渐渐成型。

有了宅院之中领悟到的三十六个符文为基础,他已然将这套符纂完完整整的掌握,其间威力的强弱,也能通过符文排列位置进行大概的调整。

“好了!”

一组符纂整整花了他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越是了解的细致,对符纂便越是敬畏。

“拜托了!”

丁易按照李二所说的,做好准备,盘膝坐于符纂法阵中间。

“引!”

丁易一声爆喝之下,破屋之中凭空响起雷鸣之声,道道青色闪电交叉落下,爆出一丝丝的火花。

他双眼紧紧盯着这着奇异的闪电,身体纹丝不动,任由道道闪电在他身边炸开。

“来了!”

在闪电在他身上炸开的瞬间,丁易丹田之中的补天之力陡然运转,将那丝炸开的火花强行拉入体内。

“噗!”

火花一闪而逝,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焦黑的伤痕。

丁易身子一麻,手脚瞬间一颤,又强行让自己稳定下来,继续盯着道道闪电。

一次,两次,三次。。。

一道,两道,三道。。。

一次次的勾动,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伤痕,却让丁易的双眼变得越发明亮。

他渐渐明白,闪电也是有意识的,只有将之当成初始的生命去看待,将火花当成脆弱的精灵去沟通,方才能真正与之建立联系。

“轰!”一道粗壮的闪电炸裂出一道奇异的火花出来,看上去如同是一柄青色的长剑一般。

丁易的补天之力极力运转,他自身将这火花完全当成了孩童看待,去安抚,去宠溺。

“忽!”

剑形火花陡然消失,出现在了丁易的丹田之中。

补天之力转动之下,渐渐融入到剑形火花之中,再次出现之时,已然带上了青色剑形雷火的气息。

丁易心中一喜,暗叫一声“雷火,成了!”

第九章 城隍庙(一)

丁易既然收服了一丝雷火,便等于有了与青色雷电沟通的契机。

只见破屋之内,雷鸣电闪,泛起一片青色光芒。

丁易体内青剑雷火一旦运转之下,青芒大盛,仿佛发出一道剑光雷鸣,如王者现世,其他星星点点的雷火在其召唤之下,直接飞扑而来,凝聚在丁易丹田之中。

“好霸道!我喜欢!”

丁易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之中,利用青剑雷火不断收服壮大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雷火一震,一股暴戾之气陡然升起,丝丝烦躁之意在丁易心头萦绕。

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还是太过贪功,以如此少的补天之力去不断收服雷火。

丁易从修炼之中清醒过来,眼中青光闪过,强行将那丝烦躁之意压下。

“想要炼化巽卦印记镇压的阳炎生机之力,必须先引动这股能量,再借助青剑雷火之力强行转化。”

他伸手虚推,补天之力按照擒龙控鹤的法门运行,一道青色电光在几处经脉之中快速游动,带着狂暴之力,直接将丁易的经脉强行打通。

丁易只觉得体内一阵剧痛,阳炎生机之力开始暴动起来,不断泄露而出,升起阵阵炙热之感。

他轰然起身,开始做起那套奇怪的动作。

丹田内的雷火随着这套动作,竟然变得温顺起来,跟随丁易的意愿不断将泄露的能量吞噬转化。

随着泄露的能量越来越多,越来越狂暴,丁易体内雷火开始变得吃力起来,隐隐有种被驱散的趋势。

他一咬牙,干脆放开限制,任由青剑雷火吸收外界雷火之力。

“轰轰轰!”

破屋之中的雷光霎时增长了数倍,将整个空间照射成一片青色。

残墙在如此雷电肆虐之下,已然有了焦黑之相,一片一片的灰土开始掉落。

“一定要坚持住!”

雷火得到补充之下,其势凶猛,渐渐扳回优势,与镇压的能量变得势均力敌。

在补天诀的推动之下,青剑雷火势如破竹,将能量不断吞噬转化,壮大己身。

不知过了多久,四面墙壁终于不堪负担,同时倒塌,破屋之中的雷电牢笼也在瞬间消散不见。

丁易此时却完全沉浸在自身丹田之中,身体自然而然的修行补天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外之事。

庆幸的是,青剑雷火经过不断吸收壮大,已然占据大半丹田,将阳炎生机之力强势镇压。

“结束吧!”

丁易轻喝一声,青剑雷火化出一道剑光,将那股能量彻底击散,在几个呼间便被吞噬转化成精纯的补天之力。

丹田之中恢复平静,一束青色的剑形火焰漂浮在丹田中间,从剑尖之中,散出道道补天之力,流入四肢百骸,不断开辟着周身经脉,清除阳炎丹残余的炎毒。

澎湃的补天之力,在丁易经脉之中势如破竹,堵塞的经脉直接冲开,细小的经脉直接扩充。

几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将他周身经脉尽皆打通,补天之力流转周身,不断弥补身体上的损伤。

“义庄一脉的修行,实在太过逆天了!短短时间便达到了别人数年,十数年的苦修!”

丁易从修炼之中清醒过来,感受到自身的状态,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义庄补天一脉以阳炎丹为引,以自身生机为材,以丹田为炉,再以外火之力加持,炼化出一身修为。完全是以寿数换取修为,比之魔道也不逞多让,修行速度能不快么?”

只见一位锦袍老者,带着两位年轻后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你刚刚筑基成功,在这荒郊野外的,莫非用的磷火?你是郑有道的传人?”

丁易默然,这老者说得有板有眼,必然与义庄有些关系,却是不知是敌是友。

老者见他沉默不语,不由得摇头笑道:“小娃子年纪轻轻,倒是警惕。罢了罢了,等日后再相见之时你自然会明白。”

丁易静静看着三人离开,所去的方向却并不是郑家庄的方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还是早点回去寻找师尊,莫要让他着急了。”

丁易一动之间,顿时脸色一变,身子腾空而起,横挪出三丈之远。

便见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有两只干瘪的手爪陡然间伸出,向着虚空猛然一抓。

那双手爪一抓抓空之下,往地面一撑,地表轰然裂开,从中跃出一具通体青铜之色的僵尸。

“咯吱,咯吱。。”

那僵尸活动了下脖子,裂开大嘴,露出怪异的笑容,向着丁易直扑而去。

“若是青竹剑还在就好了!”

丁易急身而退,伸手将一根木枝抓入手中。

“随风式!”

丁易身随剑走,化作游电,贴在僵尸身侧,瞬间刺出十数剑,每剑刺出,都有一道青光一闪而过,没入僵尸体内。

在最后一剑刺出之时,他手中的木枝忽然爆裂开来,化作一道青色火焰焚为灰烬。

丁易暗叹一声,身形回转,飘落在几丈之外。

只听“噗噗噗”声响起,僵尸身上十几处地方忽然爆裂开来,里面丝丝青色火焰在不断燃烧,整个空气之中散发出一股腥臭之味。

那僵尸发出一阵怪异的呼叫之声,不断将裂口之处的腐肉挖将出来,却仍然无济于事。

青色火焰如同附骨之毒,根本除之不尽。

丁易屏住呼吸,内气三叠之下,一道控鹤之劲使出,将那僵尸一把推了出去。

“现在体内的补天之力,似乎比之道经内气未曾液化之前,还要强上几分!”

丁易初次使用这独特的补天之力,也是暗暗震惊于青色火焰的霸道之处。

他看了一眼三人消失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腾挪术施展开来,向义庄疾速而去。

那三人离开丁易一刻钟之后,锦袍老者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身后的两位年轻人,淡然道:“闹够了就把铜尸收回来,若是那小娃子有什么损伤,我这把老骨头还得给人家去赔礼道歉。”

其中一人咬了咬嘴唇,脆声道:“爷爷,你都知道了?谁叫那小子如此无礼,活该受点教训!”

老者叹息道:“你这丫头,学了点本事就到处招惹是非,要知道。。”

“天外有天,人在有人嘛。爷爷,你别念叨了,我现在就把三子给招回来。”

只见她捏了一个手诀,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她着急道:“爷爷,三子受了重伤,没法用土遁之术了!”

老者一手提着一个,脚微微一顿,整个人便没入土中,十几息之后,出现在了僵尸所在之地。

他脸色有些微红,气息也有些急促,显然方才一番施为,已是他全力而为了。

老者看了一眼僵尸身上的状况,摇头道:“没想到看走眼了,那小娃不简单,看这火焰的威势,恐怕他早已筑基成功,而且已然吸收了足够多的火焰,将之与补天之力完美融合了。”

只见他从一口小布袋中取出一小搓土,随手一撒之下,僵尸身上的火焰立马熄灭,伤口处冒着丝丝黑烟。

“这娃子的补天之力融合的火焰有些奇特,不但威力强大,里面竟然还蕴藏着一丝生机没有转化,着实古怪。”

他看了另外一个年轻人一眼,凝重道:“蛮戟,看来此次城隍庙之行,你又多了一个对手!”

蛮戟憨笑一声,摸了摸后脑勺道:“师傅放心,反正有三个名额,我不与他硬碰便行。”

“小师叔,你看三子都这样了,就应该好好教训那小子一顿才是!”

老者全然不理会孙女的胡搅蛮缠,叹息道:“你有此想法很好,此次机会难得,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名额才行!只有走出去,你才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

丁易补天之力大成,对腾挪术却又有了一些新的感悟,在行走之间,少了僵硬与刻板,多了一些随性与飘逸。

他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回到了义庄之中,恰恰与那郑有道碰了个对头。

郑有道见到丁易之下,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丝奇异之色,便匆匆离开了。

丁易推门而入,便见李二眉头紧皱,啪嗒啪嗒抽着烟,在中间的八仙桌上,摆放着两块鬼面令牌。

“师尊!”

丁易一开口之下,李二眼中一亮,站起身来细细打量了丁易一番,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丁易,你真的用雷火筑基成功了!”

丁易点头道:“正要向师尊禀报此事。”

他细细将自己丹田之中所发生的事情向李二说了一遍。

李二越听越是激动,口中喃喃道:“成型火焰,竟然真的存在!”

他忽然看着丁易,肃然道:“你体内剑形火焰之事,万万不可泄露半分。便是为师当面,以后也莫要再提此事!

现在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以免你陷入麻烦之中。等你以后能够突破先天,突破凝丹,凝结金丹之时,自然而然便会明白其中的奥秘!”

他拿起手中的一块鬼面令牌,递给丁易道:“你郑师叔因为修行之事,已然改投他门,从此以后,义庄补天一脉,便只有你我二人!”

丁易接过令牌,默默点了点头。

李二收起另外一块令牌,从棺椁暗阁之中取出一些物件,微笑道:“本来此次城隍庙之事,我已然准备放弃。可如今,你的修为,即便在城隍庙诸多小辈之中,应该也能排的上号了。

我们此番不妨去试上一试,权当是出去见见世面了!”

丁易心中意动,快速地点了点头。

第十章 城隍庙(二)

郑家庄往南一千里,有一数百丈的天坑。周遭有密林环绕,不到近处,根本难以发现。

因而时常有行人走兽意外落入深坑,便是飞鸟飞临其上,亦会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入其中。

令人怪异的,是这深坑的名字,唤作东凌渡口,自古如此。此地百姓翻遍族谱典籍,也找寻不到此名的来历,更不知道这渡口渡的到底是什么。

有人说,坑底是地府阎君住所,也有人说是通往神仙居住的所在。不管如何,每个敢想方设法下去打探的百姓,便再也没重新出现过。

丁易师徒二人赶到此地之时,便见坑沿之上,竟然有不少人站立,一个个神色凝重,死死盯着百丈天坑。其中,锦袍老者三人也赫然在列。

见到吧嗒着烟杆,一幅毫不在意之态的李二出现,在场不少人露出了警惕之色,更有人甚至主动避让,在他周围留下一片空地。

李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得意道:“一群人早早到来,却在寒风中干等,也真耐得住性子。”

他看了丁易一眼,道:“既然人家这么谦让,那么你就不要客气了,直接跳下去吧。”

丁易眼皮一跳,虽说李二在来的路上已然告诉他,城隍庙便在百丈天坑之中,但是看到这天坑之时,心中还是有些发虚。

“师尊说只要大胆往下跳,天坑之中自会有一股神秘力量出现,护佑周身,不会有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杂念清除,果断往深坑中一跃而下。

在半空之中,他扭头观望,见到一张张惊骇和不可思议的脸庞,心中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只见一只傻孢子从灌木丛中冲出,一脚踩空之下,紧随着他掉了出来。

天坑之中陡然间传出一阵怪异的喝呼之声,那傻孢子身形一顿,便被一股怪异的力量拉扯而下,从丁易身旁呼啸而过。

丁易不由得目瞪口呆,再看李二呆愣的表情,心中一凉,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李二的信息必然是哪里出了差错。

感觉到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风声灌耳,丁易知道此时只能靠自身之力。他不敢藏拙,风丝悄然而出,将自身托住,下落的速度缓缓变慢。

忽然间,天坑底端响起一阵“呼嗤”的闷响,一股热气直射而出,直冲丁易而来。

丁易嘿然一笑,人在半空之中横挪丈许,堪堪躲了过去。

热气向着坑口而去,倒是让不少看热闹之人吃了些闷亏。

李二见丁易无恙,心中舒了口气,却认为是那股神秘的力量起了作用。

“赶紧下去!”

丁易见天坑情况不断,也是不敢耽搁,在风丝的运用之下,小心翼翼,缓缓下行,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落到了天坑之底。

他双脚落地,发现地面有些光滑柔软,其上,七彩鹅卵石镶嵌其中,发出道道柔和的光彩。

抬眼望去,便见崖壁之中,有两颗磨盘大小的明珠,水润圆滑,柔光流淌。在其中间,有一道扁状绿纹将明珠隔为两半。

“这明珠看着好奇怪,似乎有些眼熟,倒是有些像猫的眼睛。”

丁易脸色一变,“猫的眼睛?”

他身上风丝缠绕,身体渐渐地悬空而起。

陡然间,崖壁之上仿佛有两块幕布在移动,将明珠快速遮住,而后瞬间又显现出来。

“怎么尽遇到倒霉的事情?师尊似乎有些不靠谱啊。这哪里是去城隍庙的路径,分明是去阎王殿的捷径!”

丁易屏住呼吸,借助风丝之力轻轻往后退去。

“吸!”

五彩地面一番震动,从中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崖壁间些许花叶给吸了下来。

“什么吸力,什么热气,原来是大家伙在打鼾!明珠便是他的双眼!”

丁易心下骇然,在行动之间却显得更加有条不紊起来。

退退退,一直退到崖壁,摸着崖壁湿冷坚硬的触感,丁易总算安心了几分。

风丝从他身上弹射而出,凝结在十几丈之外的崖壁之上。风丝一拉之下,将他直接拉飞出去,迅速朝上而去。

“来都来了,就乖乖呆这慢慢等吧!”

一股强绝的吸力陡然而出,将凝结而成的风丝尽皆拉断,把丁易生生扯了下来,再次跌落在五彩柔软之地上。

“轰!”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丁易砰的掉落数丈距离,死死摔下。

“啪。。”

丁易闷哼一声,这一下摔得结实,竟然让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他陡然惊醒,原先存在的那大家伙竟突然消失了,底下,是冰冷彻骨的水潭,正冒着丝丝寒气。

丁易摸了摸,他正静静躺在水面之上,却没有丝毫下沉的迹象。

“刚才你身上那一道道丝线,很有意思。没有道法的波动,却与风遁之法有些相似。”

丁易霍然起身,便见一位头上长着犄角的奇怪男子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前辈!那不过是晚辈无意间琢磨出的一点小玩意,入不得前辈法眼!”

“哦?小玩意?你能够靠自己之力到达天坑之底,城隍庙的三个名额便算你一个!”

那犄角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天坑顶端的天空,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每次睡个半醒便要醒来,难受的紧。”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息,化作一叶扁舟模样,慢慢向着天坑外飘荡而去,同时,水潭之中的寒气渐渐凝结,整个天坑之中渐渐被迷雾缭绕,变得神秘起来。

丁易看到了让他惊异的一幕,寒潭之水在那男子张嘴一吸之下,尽皆消失不见。在潭底,显现出一座古朴的殿堂。

“进去吧。”

男子只是伸手一挥,丁易感觉眼前一阵翻转,人已然到了殿堂之中。

“城隍庙!”

丁易看着堂中牌匾之上的三个大字,不由得暗暗惊异,他谄笑道:“前辈,没想到您就是城隍大人。”

那男子嘿然一笑,“城隍的称号可是高贵的紧,我可不敢当。

我不过是被城隍老头镇压在此的一头异兽罢了。

他自己到处休假浪荡,留我一人在独守五百年,尽干些给他挑选后辈子弟的无聊活计。”

男子诡异地看了丁易一眼,“不过怎么挑选,选些什么人可都是由我决定。”

他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每隔一甲子,我便给他挑些稀奇古怪的弟子过去,看他这一脉如何传承,哈哈哈。。。”

丁易心中莫名一寒,赶忙道:“前辈实力高超,坐镇城隍庙多年,如何挑选,自有前辈的道理在里面。”

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小辈,根骨一般,实力一般,心思倒是通透。城隍一脉,便是需要你这种人才去继承。”

丁易赶忙道:“前辈谬赞了!”

那男子摸了摸下巴,“此次选拔的方式便由你来定,记住,一定要挑出像你这等心思通透之人,否则,可别怪我翻脸!”

丁易心念一转,笑道:“前辈尽管放心!”

。。。。。。

天坑之上,众人见丁易跳入天坑之中遇到的种种麻烦,不由得心中暗暗紧张。便是锦袍老者身后的蛮戟,也有了丝丝紧张之意。

锦袍老者轻声道:“蛮戟,保持好心态,进入城隍庙是有时机的,像李二师徒这般不收集最新消息的,只是自找麻烦罢了。”

“爷爷,您的意思是说,以前的确是这么进入城隍庙的?”

锦袍老者点头道:“那是两甲子之前之事,如今的规矩早就变了。你们莫要心急,在此慢慢等待便可。”

李二将此番话语尽收耳底,吧嗒着烟杆,踱着小步慢悠悠走了过来。

他见到丁易摆脱困境,心中安定不少。

“吴绳,你有什么小道消息,说来听听,什么规矩变了?”

锦袍老者吴绳嘿然道:“你这老家伙,一直没有收弟子,对城隍庙的消息漠不关心,现在来打听,晚了!你已经把你的乖徒弟给坑了。

不过我要提醒你,如今的规矩,我们这群老家伙无论如何不得插手。”

李二一顿,眉头一皱,点了点头。

他本想暗暗出手,在这群人未入城隍庙之前便都给收拾了,如此一来,丁易必然能够入选。

“罢了,丁易是有大运道之人,这点小小考验,必然没有问题的。”

在他下定主意之间,便见一叶半隐半现的扁舟缓缓升了上来。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赶紧上去!”

不少老一辈之人催促自家子弟赶紧上那扁舟。毕竟这扁舟的大小,一共便只能站立那么些人,多了可就站立不下!

“蛮戟,英子,赶紧上船。机缘在此,谦虚不得!”

便见一群人各施手段,往扁舟一拥而上。

有几位青年才俊,凭着自身的秘术率先进了扁舟之中,还不待庆幸,扁舟抖动之下,直接将他们给扔了出来!

其余人一愣,微微犹豫,蛮戟见到机会,一拉英子,眨眼间便上了扁舟之中。

此时,扁舟却是异常稳定,连丝毫的晃动都没有。

“怎么回事!”

众人见机会在前,再次往扁舟而去。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有些修为拔尖,风度翩翩之人,无论如何都上不了扁舟。倒是那些修为明显低下,或者看上去毫无特色之人,在那扁舟上站得稳稳当当。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扁舟之上已然站立了十六人,挤的满满当当。

扁舟忽然移动,带着这十六人向着充满迷雾的天坑之下而去,几息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又是什么规则?”

李二有些发愣地看着吴绳,“若是当年也是这等规则,恐怕我二人如今也不会留在此地了!”

吴绳默然的点了点头。

扁舟在迷雾之中穿梭,十六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自己身在何处,行进了多远,多久。

陡然间,他们眼前一亮,便发现自己已然脚踏实地,站立在一处大殿之中,在大殿之上,挂着一副匾额,上面有“城隍庙”三个大字。

“到了,城隍庙!”

十六人心中紧张之中带着丝丝激动。

第一一章 城隍庙(三)

“你等十六人,能够进入城隍庙,说明无论资质修为还是品行机缘,皆是上佳之辈。。。”

一道威严之声在城隍庙中响起,落入十六人耳中。

除了蛮戟和英子有些底气,其余之人皆是心虚。他们知道自己什么情况,若真的说资质修为,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说品行机缘倒还有些靠谱。

毕竟,上的了扁舟的,尽是一些实诚之人。

“不过,进入城隍庙的名额只剩两个,所以,你等十六人,还需进行一番考验,决出这两个名额。”

蛮戟微微一愣,明明是三个名额,怎么会变成两个?莫非,那家伙已经提前锁定名额了?

犄角男子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露出一丝玩味之色,“我名寒霜,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寒霜大人。

此次,为了避免无所谓的伤亡,我给你们设定了一项轻松的考验,唤叫石头剪刀布。。。”

犄角寒霜一番解释之下,十六人呆若木鸡。

城隍庙乃是他们各支脉的总宗门,在他们心中一直是神圣的存在。自从记事加入门派以来,他们便以进入城隍庙为终极目标进行修炼,甚至为此去适应各种考验。

如今,真正的考验来临之时,让他们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少人旋即大喜,这等规则一出,便是不论修为,不论派别,他们每人都有同等的机会!

寒霜很满意他们的表情,邪笑道:“规则已然和你等说清,对手你等自行挑选,赢了便可晋级。”

几人互望一眼,很快便做出了抉择。十六人不过八组,每个人都选出了自认为满意的对手。

“开始吧!”

寒霜伸手一挥,一道道寒气缠绕在几人之间,他的眼中露出玩味之色。

“石头!”

“石头!”

“布!”

。。。。。。

十六人同时出手,在初涉规则之下,几乎全部出手为石。

“轰轰轰!”

一阵巨响陡然传出,他们出手的瞬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缠绕在他们周身的寒气随着他们出拳的形状而变,化成成一块块坚硬的冰石砸出。

大殿之中,冰屑飞扬,巨大的相撞之力将猝不及防的众人撞飞而出,不少人在这刹那间便受了重伤。

唯有蛮戟,反应慢了半拍,出了“布”。

寒气化为惨白色的冰带,在对面之人惊愕的眼神之中,连人带石给包裹了进去。

不过几息之间,冰带之中便没了声响,从中溢出一滩血水,在地面上缓缓流淌。

寒霜微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来城隍庙,是玩小朋友过家家的吧?

继续!十息内不出拳的,直接抹杀!”

他看向蛮戟,满意道:“至于你,看着实诚,脑子转的挺快。不错,不错,其中一个名额便是你了!”

其余十五人脸色顿时一变,此话一出,便意味着他们之中只能抉择出一人而已。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场中之人无论伤势轻重,尽皆紧紧盯着对方,以求从对方表情之中读到点什么。

五息,八息,九息。

再实诚之人,在事关自身性命与前途之时,便会释放出心底深处的恶魔,奸诈,阴险,无所不用其极。

“死!”

在生死之间,有人会变得迟钝呆滞,有人会变得异常灵敏。

“若是对手都没了,无论出什么,都能赢!这并不违反规则!”

十五人中,几人眼中亮光闪烁。在一手缓缓出拳的瞬间,在暗暗准备着其他的动作。

十息!

殿中各式寒光闪过,一声怒吼响起,而后夹杂着冰石,冰带和冰刃,在这一息之间,竟然有十人同时倒下。

“有意思!”

寒霜话音落下,殿中除了蛮戟之外,便只有英子一人站立,她的身上虽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但脸上却保持着一丝毫不在意的微笑。

在蛮戟身后,站立着一尊高大的铁甲之人,身上沐浴鲜血,嘀嗒而落。

其余倒下之人,虽然身上都有冰霜痕迹,但致命伤害,皆是胸口洞开的那一道大口子。

寒霜脸上露出一丝欣赏之色,“你们炼尸一脉,百年未曾现世的召灵和附灵,竟然同时出现了,实在是有趣。再加上那位七日筑基的丁易,我这一次,怕是要大出风头了!”

他冷寂了几百年的心,开始慢慢跳动起来。

他被城隍镇压于此,并非没有出头之日,只是这机会太过渺茫。让他从一开始的满心欢喜,到最后的怪异行事。

寒霜伸手一挥,在城隍庙的牌匾之下,陡然裂开,现出一条凝结冰霜的大道,看上去似乎没有尽头,不知通往何处。

“走!”

寒霜施施然走了进去。

蛮戟向英子点了点头,身后的铁甲人跟随,“踏踏踏”进了冰霜之路。

身后城隍庙中,剩下的十四具尸体,被寒气层层包裹,眨眼睛在周身凝结出厚厚的寒冰,在一阵微风之中,咔嚓咔嚓碎裂,化为点点冰渣,随着城隍庙一同消失在雾气之中。

二人随着寒霜不知走了多久,在迷迷糊糊间,突然发现他们身处在一片陌生的所在,脚下是一片光滑柔软,地面如同铺就了五彩鹅卵石。

而明明在他们前方行走的寒霜,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蛮戟脸色一变,便发现在他们之前,已然有人站立在此。

“嘿,这么巧,又见面了!”

丁易看到蛮戟二人,淡然一笑。

他将殿中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只是那十六人身处幻境之中,没有看到他而已。便是方才蛮戟二人在通道中走了半天,也是不断在原地绕圈而不自知罢了。

丁易暗暗警惕二人,这二人看似无害,却在第一次见面之时便留下暗手偷袭。

方才在城隍庙之中,更是悍然率先出手,联手将其余之人斩杀殆尽,取得剩余的两个名额。

蛮戟微微点头,“幸会!”

他对丁易也是多有忌惮,若不是丁易用补天之力伤了铜尸三子,也不至于让他和英子如此早便动用底牌。

英子此时英灵附体,显得异常冷静,只是静静向丁易点头示意,便自顾自地清理伤口。

“轰隆隆!”

丁易感觉震动之下,在第一时间趴身在地,死死抓紧身下之物。

蛮戟眉头微皱,带着身后铁甲之人,护持在英子左右。他虽不知为何震动,却对身后召唤而出的英灵有足够的信心。

“唳。。。”一阵尖锐的鸣啼之声响起,让丁易气血汹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只觉得一番摇晃之下,人已然随着身下异兽身处半空之中,狂风袭来,让他不敢抬起头来。

“这到底是什么异兽?初见时浮游在寒水之中休眠,一呼一吸之间便有莫大威势。如今却又能如同大鸟一般,振翅高飞,双翅伸展之下,何止数十丈!”

丁易想起神兽鲲鹏,入海为鱼,其大不知几千里。迎风为鸟,如遮天之幕。

他感受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与他的风丝风刃全然不同,倒是与驴子的阴风有一丝互通之处。

丁易静静趴在异兽身上,缓缓闭上双眼,不断将驴子阴风中的符文进行演化排列。

有了三十六个基础符文作为基准,此次再去探究之下,便如同有了公式再去解数术之题,难度不知降了多少。

“原来如此!”

丁易身边风丝凝结成一道道符文,融入到周身的狂风之中。

风丝与狂风形态不同,本质却是一致,风丝符文很快起了作用,在狂风之下开始运转,渐渐在丁易周围形成了一道护罩,隔绝了外界的风阻。

丁易缓缓舒了口气,双手一撑之下便已盘膝而坐。

他见蛮戟与英子二人,脸色苍白,却依旧挺身而立,靠着铁甲英灵阻挡了大部分的狂风。

丁易摇了摇头,暗叹一声,“没学过物理的孩子就知道逞强,白白耗费精力,何必呢!”

“丁易!”

在他耳中,忽然响起寒霜的声音。

“你可知在修行界何等人死的最快?”

丁易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他知道寒霜无缘无故出声,找他必然有事交代。

“资质出众的死的快,容貌出众的死的快,太过骄傲的死的快,太有原则的死的快。

这些,在你身上,我都没看到。”

丁易哭笑不得,不知道寒霜此话是在夸奖他还是贬低他。

只听寒霜继续道:“我被困寒霞岛五百年,见过多少天才人物,有些甚至比之绝顶宗门的内门弟子也丝毫不差,曾经我以为靠着他们能够从寒霞岛脱困。可惜,他们都死了!一次次的失败,已经让我再也赌不起,直到遇到了你!”

丁易心中一动,扭头望去,入眼是无穷无尽的大海。在后方,有芝麻大的小点,便是他此前所在之地,却是一座小岛。

不过寒霜的话,让他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前番从李二口中得知,经过城隍庙考验,可以得到莫大的好处,这好处是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如今从寒霜的话语看来,城隍庙本身似乎便是一个莫大的谎言。

寒霜道:“我带你等三人所去之地,可以说是一处天才坟场,也可以说是强者摇篮。

至于结果如何,全看你能否活到最后。

记住,莫要冲动,莫要逞强,好好活下去,活到最后!

只要你能从那里出来,必定能够成为顶尖宗门的弟子,从此前途无量。而我,也可以从寒霞岛中脱困,恢复自由之身。”

寒霜恢复了静默,不再言语,只是赶路。

丁易沉默半响,突然问道,“进入那处地方之人,修为如何?”

寒霜过了半天才开口道:“皆是与你一般,未达先天的修士。不过,在里面突破先天,乃是最为寻常之事,便是突破凝丹,也是毫不为奇!

言尽于此,其他的,我不能多说,靠你自己多看,多听,自己领悟了。”

丁易默默点了点头,盘膝静静修炼起来。

第一二章 身处何方?

寒霜在空中一飞便是三天三夜,以他的速度,此去何止十万里。在这三天之中,蛮戟二人虽然依靠铁甲英灵之力,硬生生撑了下来,但看神色状态,已然到了极致。

丁易靠着阴风护罩,倒是损耗甚小。

“到了!”

寒霜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紧张激动,此行对他而言至关重要,可以说是孤注一掷,押上了他今后的命运。

丁易闻言之下,张眼望去,便见他们已然身处一片山脉之上,山间云雾缭绕,对底下的情景看不真切。

便见寒霜双翅一震,穿过云雾,俯冲而下。此时,地下的一切方才显得异常清晰。

在群山之间,有一片方圆数百里的原始林木,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生机无限。

“呼!”

丁易随着寒霜直冲而下,眼看便要撞上之时,便听到“噗”的声响,几人已然穿过了一层薄膜,到了一处新的所在。

入眼处,是一座巨石堆砌而成的大城,简单明了。一切都是单调的青石色,没有丝毫的花哨,仿佛忽然进入了一个灰白世界。

寒霜在大城之前停下身形,化身为犄角男子,带着丁易三人走向城门。

“入城!”

寒霜对着城门大声叫唤一声,便见城门之上,浮现出一张僵硬的面孔,缓慢的睁开眼来,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活动了几下之后,那眼中总算是多了几分灵动之意。

丁易轻咦一声,这城门上的面孔竟然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却又不是很真切。

他摇了摇头,便听到那面孔开口道:“寒霜,你不好好给城隍大人挑选弟子,来此所为何事。”

“我为赌约而来!”

面孔叹息道:“城隍大人仁慈宽厚,对你也算不差,又何必这么倔呢?”

“我等族类,本就为翱翔天地,遨游四海而生。让我驻守一地成百上千年,却只能出来一次两次,我做不到。”

“也罢,也罢,看来你不死心是不会安生的。按照你和城隍大人的赌约,这是最后一次让你进巨石城。若此次再失败,便安安稳稳呆在寒霞岛,替城隍大人镇守一方!”

他张开嘴来,从石门之中飞出三张晶卡,落入丁易三人手中。

“此次生存之战,一个时辰之后便会开启,你速速准备,还能赶得上。”

寒霜拱手道:“多谢通融。”

生存之战,需在开启一日之前确定人选,确定之后便不可更改,以防有人投机取巧,从中牟利。

这城门面孔如此做,已然破坏了规矩,担了极大的干系。

“无妨,我替城隍大人镇守此城多年,多多少少有些门道。

倒是你,将最后的机会压在这三个小鬼身上,着实有些可惜了。”

在城门面孔的惋惜之声中,城门轰然洞开,将巨石大城的真实面目展现在了丁易几人的面前。

整座石城本身,便是一座巨大的竞技场所,周围是一阶阶的石梯看台,向着远处不断延伸。

如此多的看台之上,此时竟然已经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一入其内,便能感受到什么才叫做人声鼎沸。

“这整的像开演唱会似的,观众也太热情了。”

丁易哈哈一笑,心中却是一沉,这地方的格局,如古罗马竞技场一般,显然是供人观看娱乐之用。

“寒霜大人,您请上看台就坐。”

有几位穿着仆役之服的小厮一脸热情的迎了上来,将寒霜请入看台之中。

寒霜回头看了丁易三人一眼,沉声道:“记住我说过的话,此次虽然与我有些关联,但更是关系你等各自生死,望好自为之!”

寒霜一旦离开之下,几位小厮打量了丁易三人一番,马上变了脸色,一个个面露讥讽之色。

“几位,赶紧跟我入场吧,其他人可都在等着呢。”

“还以为最后来的是什么压场人物,没想到是三个凑数的。”

几人推推搡搡,一路冷嘲热讽,将丁易三人带入了一处房间之中。

蛮戟强行压制怒气,心中已然将这几个小厮判了死刑。

丁易一脸默然,这些小厮看似不起眼,但在他们丹田之中,丁易感受到了澎湃的内气。

若是在以前的大楚,这些人个个都会是雄霸一方的一流高手,可在石城之中,却只是最为下等的杂役而已。

“新来的,赶紧将身上衣物换掉。所有武器法宝留下!”

房间之中只坐着一位蓝袍之人,正在奋笔直书,记录些什么,在其腰间,悬挂有一块“东凌”二字的腰牌。

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三套黑色劲服,每件上面,皆有编号印记。

那人抬头看了丁易三人一眼,在蛮戟身后的铁甲英灵身上逗留片刻,继续道:“将这东西先收起来,否则一律当武器法宝没收!”

蛮戟犹豫了一番,捏了个法诀,将身后英灵收起。

他的召唤之术还不够完整,每次收回之后,再过十天方能再次召唤,这也是他一直让英灵跟随的原因。

“很好!”

丁易三人换了黑色劲服之后,蓝袍之人在晶卡之上录入了三人姓名。

“丁易,祝你好运!”

他奇异地看了丁易一眼,能在此地看到这个名字,着实让他感到惊诧。

“进去吧!”

他往旁边一按,丁易三人脚下一空,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入了一处漆黑所在。

丁易稳住身形,静下心来,便听到了一道道呼吸之声,有的粗重,有的平常,有的悠长。

过了大概一刻多钟的时间,这黑色所在一阵抖动之下,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与此同时,在石城看台的中间,陡然间显现出清晰的立体影像,有种让人身临其境之感。

“开始了!”

看台上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一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中间的影像。

只见一个黑色圆球从地底缓缓漂浮而出,在那处百里原始林木的上空陡然炸裂开来,从中掉落出上千名身着黑色劲服之人,向着林木极速掉落。

“咦?此次生死之战可有些不同,以往皆是将参赛之人传送到不同区域,为何此次如此集中?”

“集中也好,一开始便能将那些滥竽充数的弱者淘汰,也能多些看头。”

。。。。。。

黑暗之所移动之时,丁易便听到了一道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生存之战即将开始,请诸位做好准备。

此次大赛,共有一一九九人参加,持续时间为一月,一月之后,若身上晶卡数少于十枚,直接抹杀。若身上晶卡数多于一百,晋级成功,可以直接脱离生死战场。”

丁易心中一寒,这十枚之数倒是还好说,关键是这百枚之数蕴含的信息,让他心下不安。

若是前次生死之战,甚至以往生死之战,有人达到十枚之数而未达到百枚之数,那么此时在战场之中的,便已然有许多人存在,如蛰伏野兽,暗暗盯着他们这些新人,寻找脱离的机会!

而这些人,能够生存下来,必定不简单,说不得已经有人突破先天,甚至是寒霜所说的凝丹!

“十,九。。。一!”

黑色空间陡然爆裂而开,丁易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看着身边如同下饺子一般下落的人群,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知道,此时有千千万万双眼睛,正紧紧盯牢这里,若是显得太为特殊,马上便会成为重点关注的目标。

“呼!”

丁易随着众人直直下落,看不出丝毫出彩之处。

此时,已然有人借助秘法,止住下落之势,悬浮在半空之中。有人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如同气球般吹起,缓缓飘落,更多的是借助树枝之力,悠然而下。

丁易在落到树上的瞬间,便有一道血影直接向他而来,抓向他的咽喉。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血影一开始便隐藏在巨木之上,显然并非此次进入的新人。

“擒龙!”

丁易补天之力三叠之下,力量何其诡异强大,特别是那道道青剑雷火,更是这等邪物的克星。

只见那血影闷哼一声,身形强行一顿,折向一侧而逃。

丁易眼睛一亮,“想走,总要留点东西下来!”

他另一手擒龙使出之下,从那血影身上凭空抓回一只囊袋,塞入衣物之中。

此时,在他耳边不断传来惨叫之声,有不少人在落地之时,猝不及防之下,已然受袭身亡。

丁易神色肃然地扫视了一眼,施展腾挪之术,在几个呼吸之间已然脱离了这片战场,向着茫茫丛林而去。

像他一般打这主意的不在少数,可逃不了多远,便已然被人盯上,包了饺子。

丁易凭着对山林的一种独特感觉,每次都能在危险出现之前避让开去。

直至一刻多钟后,听闻到山林之间的鸟叫之声,他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丁易取出那囊袋,打开之下,里面漆黑一片,便如同他当初得自丁夫人的囊袋一般。

他犹豫了一番,伸手进去,从中掏出了一把杂物,却无一片晶卡。

“奇怪,莫非此人将晶卡都藏在了其他地方,方才出来抢夺?”

丁易将杂物清理了一下,除了些杂七杂八的丹药能够派上用处,便是只剩下一把犹如飞翔之翼的短刃看上去有些价值。

他细细把玩了一番,陡然间发现在这短刃之上有三道不甚明显的印痕,仿佛是编号一般,却是猜测不透到底有何用处。

“嗯?有人靠近!”

丁易察觉到布置于五里之外的风丝被人碰触,赶忙将短刃随身收起,丹药重新放回囊袋之中,身形一晃之间,向着远处逃逸。

第一三章 生死战场(一)荷包蛋

十几息之后,丁易原先所在的地方,三个身着怪异之人悄然而至,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先前袭击丁易的那道血影。

“血瞳,你确定是这里?”

血影点头道:“不会有错,那囊袋上有我的独门血印,若不是方才场面太过混乱,我也不会过了如此久才发现!”

“看来这小子有些手段,我们得赶紧追上去,若是被他发现囊袋的异常便麻烦了!”

血瞳点了点头,他双眼微闭,过了半响之后,摇头道:“那小子一直在移动,只能确定大概的方向!”

他身形一动,向着丁易逃离的方向追去,另外二人身形闪动,紧随其后。

丁易在丛林之间腾挪移转,整整过了半个时辰,他发现无论如何转变方向,都甩不掉身后之人。每次他刚刚逗留片刻,他所布置的风丝讯号便会被人触碰。

“真是奇怪!莫非我身上被装了追踪器,时时刻刻被北斗导航定位了?”

丁易微微自嘲,却是陡然惊醒,囊袋一般都会用来装带随身之物,其中不乏紧要之物。若是有相应手段之人,必定会在囊袋之上留下印记!

“试试!”

他瞧准树上的一只七彩鸟雀,伸手一抓之下,将鸟雀抓入手中。

“呼!”

七彩鸟雀张嘴之下,陡然喷出一团紫色火焰,显然其中蕴含着极大的热量。

丁易一惊,体内补天之力布满手掌,竟然将这道火焰给吸收了进去。

“有趣的小鸟!”

他将囊袋往鸟雀身上一系,将之重新放回巨树之上。

“来的好快!”

丁易感受到三里之外的风丝波动,不敢再做停留,身形一闪之间消失在了原地。

那七色彩雀见丁易离开之后,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之声,振翅而起。可惜它的身形太过幼小,带不动囊袋的重量。

只见它扑腾两下,便已然掉落回树上。

“在这里!”

血瞳腾身而起,稳稳落在古树之上。他目光一凝,从那七彩鸟雀身上取下囊袋,将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他犹自不死心,在囊袋之中摸索了一番,除了一些丹药碎屑,却是再也没有丝毫物品。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寒声道:“钥匙不在,必定是被他取走了!”

“莫非此人知道些什么,否则也不会单单取走这钥匙!”

“无论如何,必须取回钥匙!我们呆了这么些年,方才机缘巧合得到一件!

放出消息给那些老家伙,只要能提供这小子的线索,便能得到足够的晶卡离开此地!”

血瞳心中恨然,盯着那七色彩雀便如看到丁易一般,他一掌扇出,将彩雀从树上扇飞出去。

“可恶的扁毛畜牲,坏老子好事!”

“啾啾。。。”

彩雀发出一声悲鸣,便听闻一道刺耳的鸣叫之声从空中传来,由远及近,很快到了三人面前。

“不好!是凤鸟!赶紧逃!”

三人脸色一变,身形移动之间,便见一道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在三人惊骇的眼神之中彻底将他们淹没。

“啾啾啾。。。”

那只幼小的七色彩雀在这巨大的火球之下,伤势渐渐恢复,隐隐变大了一些。

丁易此时身处十里之外,听到那声尖锐的鸣叫声,转身看去,骇然看到了那不过锅盖大小的鸟雀,全身燃烧着火焰,一张嘴之下喷出了巨大火球,将里许之地化为灰烬。

“真是见鬼!这又是惹出了什么怪物!”

丁易隐隐感觉这一切与他捉拿的七彩鸟雀有所联系,心下不敢再做停留。

石城看台之中,那方全息影像仿佛感应到了火凤的出现,瞬间将焦点定在了此处。

“轰!”

火凤吐息的瞬间,清清楚楚的显现在众人面前,三人在火球面前的绝望之情也是清晰可见。

“竟然是火凤。这三个蠢货竟然把火凤引出来了,真是自寻死路!”

“咦?那不是血瞳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些年,没想到却是载到火凤手中!”

看台之上的寒霜一脸深沉之色,待见到火凤影像出现,远处那不起眼的移动人影之时,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丁易,你可要好好活下去!毕竟,这才刚刚开始!”

丁易腾挪之术施展开来,向着一个方向极力奔跑着。好在那火凤见七彩鸟雀没有什么大碍,也便放弃了继续追寻真凶的念头,让丁易逃过了一劫。

他一路心神紧绷,行进了个把时辰,感觉到有些力乏,方才躲在一棵古树之上稍作休息。

“看来还得多加小心这里面的妖兽才是,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开始他关注的只是修士,但如今看来,里面的妖兽似乎更为危险。

“嘿!大块头!”

丁易耳中忽然传来细若蚊蝇般的声音,他一惊之下一跃而起,陡然窜了出去,离开巨木三四丈远。

他回头观望之下,巨树周围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人存在。

“嘿,大块头!”

声音再次响起,听上去有些得意的味道。

丁易定下心,发现这声音似乎是从他身上传出,而且并没什么恶意。

“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假意惊慌,四处观望,身形极速变幻,似要摆脱这声音一般,心神却留意身上各处。

“大块头,大块头。。。”

那声音见状之下,愈加得意,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找到了!”

丁易嘿然一笑,陡然停下身,往怀中便是一抓,抓住一只巴掌大小的软软的东西。

此物中间是明黄色的扁圆,周边一圈环形亮白色,四肢五官分明,看上去极具喜感。

“荷。。荷包蛋。。”

丁易有些傻眼,如果没有伸展出的四肢,这东西活脱脱的便是一个荷包蛋。

他心中暗暗腹诽,“这辈子是与蛋杠上了。。。”

丁易的一切境遇,起源于孕育哪咤的那颗奇异的蛋。后来赤银磨盘的彻底成型,源于那颗茶叶蛋-山卵。

如今,他又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三颗蛋,倒是让他心里有些惴惴。

“你个傻大个,快放开我!实在太过份了,敢如此对待尊贵的我!”

荷包蛋极力扭动着,看他那扭转三百六十度的模样,丁易实在怕将蛋黄给挤了出来,赶忙松手。

“啪嗒。。。”

荷包蛋掉在地上,发出疼痛之声。他翻腾而起,一弹便到了丁易肩膀之上,扯着丁易的耳朵,怒道:“竟然敢将尊贵的我扔到地上,会遭报应的。”

丁易有些苦笑不得,在这危险之地,他心有不安,事先在周围几里之地布下了讯号陷阱,同时始终分心注意周围的环境。

他随意道:“尊贵如你,荷包蛋大人,从何而来,跑我身上来又是为了何事!”

荷包蛋挺了挺身,傲然道:“小爷我得天地机缘,秉日月精华而生。此次现身此地,是为了给迷茫的你指点迷津,脱离苦海。。。”

他那小腿忽然一颤,喊道:“不好,有人过来了,赶紧逃,赶紧逃,被他们发现,我就没命了!”

丁易心下一沉,他布置在四处的风丝竟然同时被人碰触,来人隐隐对他形成了包围之势。

“到底怎么回事,竟然一下子惹出如此多人前来追踪!”

丁易身形一闪,直接窜到了巨木顶端。便见这片林木上方,不知何时笼罩了一层迷雾,将这片林木与外界完全隔开。

“如今只能兵行险招了!”

丁易躲在枝叶之间,风丝层层环绕,在猛然间一跃之下,人已然直接躲进了迷雾之中。

荷包蛋好奇的摸了摸风丝,摇头道:“真是年轻不懂事。风之道法,不是这么用的!不过,你怎么没有道法波动?”

他猛然拉住丁易的耳朵,颤声道:“他们来了!完了,他们能够感应到我的存在,躲不了的!赶紧逃!”

丁易脑海之中几个念头闪过,“莫非这群人是冲着荷包蛋来的?”

在他思考间,已然有五人到了巨木顶端,抬头看着天上的迷雾。

“咻咻咻。。。”

从他们几人身上窜出五样巴掌大小的生灵,其中有一条小白蛇,一头小狼,两只迷你猫咪,还有一株奇异的向日葵。

“那新生灵物应该就在迷雾之中,怎么办?”

“等!迷雾之中有大危险,若是遇到了,我等都会没命,而且这迷雾最多不过持续一刻钟,我们在此静候便是!”

丁易离这五人不过一丈之远,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威压,比之当初的方梦也是不逞多让,显然是一群先天修士。

“看来真的冲着荷包蛋来的,不过他们所说的新生灵物到底是何物?像荷包蛋这等奇怪的东西也是灵物?”

丁易不怀好意的看了肩上的荷包蛋一眼,顿时让他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等我们逃出去之后,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于我!若是再有隐瞒,下次便直接将你扔出去!”

荷包蛋赶忙点了点头。

丁易嘿然一笑,布置在远处的风丝一扯之下,人在迷雾之中极速移动,十息之间便到了几里之外。

他一旦落地之下,不做丝毫停留,人已然弹射而出。

丁易却是不知,在他离开迷雾的瞬间,有一个巨大的头颅缓缓探出,好奇的嗅了嗅,露出一丝迷茫之色。

“咝咝咝。。”

一人身上的小白蛇开始焦急地吐着信子,像是在催促一般。

“不好!那新生灵物跑了,赶紧追!”

“嗯?竟然能在迷雾之中前行而无恙,奇怪,奇怪。”

五人身形一闪,向着丁易逃遁的方向而去。

“停!”

五人忽然停下身子,在他们前方,有一片雷霆之幕挡住了他们去路。

这雷霆呈现奇异的青色,带着丝丝毁灭气息,让人心生惊惧。

“绕过去!这新生灵物不简单!”

“咝咝。。”

“嗷嗷。。”

“喵。。”

他们身上的几只生灵同时发出不安的叫唤之声。

五人脸色齐变,互相看了一眼。

“此物竟然与迷雾中的存在有关联,难怪能在迷雾之中行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新生灵物不只一个,有这等跟脚的,还是少碰为妙。赶紧走,追寻二号灵物!”

五人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消失在丛林之中。

丁易并不知他的好运再次帮他逃过了一劫。

他引动事先布下的雷霆之阵后,不敢有丝毫停顿,继续逃亡。

第一四章 生死战场(二)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色开始渐渐转黑,丁易也停下了身形。

这一日的疾行,除了各种莫名被人追踪外,他未尝没有抱着打探此地地形的意思。

他从空中掉落之时,见到了此地的大概形貌,与路途之中所见的群山之中的数百里平地一般无二,心下便起了印证的心思。

按理说,以他腾挪之术的速度,这般行走下来,应该早已洞穿了这片平地才是。

然而,事实上,此地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无论如何探索,都摸不到边缘。

丁易在周围布置了一番,躲到了巨树之上。夜晚的丛林,会有更多未知的存在出来活动,此时乱跑,无异于自找死路。

“荷包蛋,现在说说你的来历吧。”

丁易躺坐在枝干之上,手中把玩着随手在蔓藤上采摘而来的果实,看上去有些类似苹果。

荷包蛋盯着那果实,眼中露出一丝惧意,“我建议你还是不要碰这枚冰裂果。若是破裂开来,咱两都跑不了。”

丁易动作一顿,将果实缓缓放下,静静看着他。

见他放下果实,荷包蛋缓缓舒了一口气,坐在枝干上,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道:“你能进入生死战场,竟然不知道我等来历?恐怕是哪个山沟沟里的土著天才,被人发现带进此地的吧?”

丁易冷哼一声,“说重点!”

荷包蛋嘟囔了几句,见丁易有发怒的迹象,赶忙道:“百年前,大道之盘从一界凡人体内演化而出,虽然威力强大,却没有没引起足够重视。

直至九州被其牵引,渐有合拢之势,方才惊动了诸多隐修的高阶修士一同前往镇压。

没想到,这大道之盘推演出了一条极其怪异的大道,有着转化仙凡的神奇之力。正转可以将修士一身修为消磨干净,反转可以将区区凡物转化为灵物。”

丁易暗暗心惊,没想到从他体内酝酿而出的赤银磨盘竟然有如此奇异的特性。

“一开始,各大宗派之人各怀心思,妄想将其收服作为镇宗法宝。直至一大群高阶修士被其削去修为,虐杀致死,方才让整个修士界警醒,出动各宗镇宗法宝,齐力将其镇压在东海之中。。。。”

丁易越听越不对,寒霜被困五百年,那说明此处至少存在了五百年,那时候根本没大道之盘什么事!

“你再敢瞎扯,信不信真把你煎成荷包蛋!”

荷包蛋打了个哆嗦,委屈道:“能不能尊重下我这种尊贵的知识型人才?知道大道之盘真正秘密的可是极少数,便是管理此地的那位城隍,对此事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他见丁易隐隐有出手的意思,打了个哈哈,赶忙话风一转道:“天下九州,除了百年前新现世的第九州楚州之外,其余每一州皆有一处生死战场。”

“楚州?”

荷包蛋见丁易对楚州感兴趣,赶忙道:“不错,九州之名皆以本州第一宗门命名。像我们所在的地方称为东凌州,乃是以东凌宗命名。

楚州正是以如今第九州的最强宗门楚门命名。楚门掌门项籍当年以一人之力约战八大宗门高手,这一战打的山峦破裂,江海断流。最终得到八宗认可,创立了楚门一脉。

关于这项籍,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丁易沉声道:“不要扯开话题,继续说你的来历!”

荷包蛋声音嘎然而止,一脸委屈之色:“想让我说就说,想让我停就停,你是大爷,你满意就行!”

他继续道:“生死战场乃是天地生成的奇异之地,存在无数年,至今为止也无人将此完全探索明白。

多年的探索,也不过是摸清了其中的一些基本规律。

其一,唯有先天之下的修士方能进入此地,否则皆会被传送至巨石城所在。

在此地晋升先天之上,可以继续停留,然而一旦外出,便不可再行进入。

其二,一人一生仅可进入此地一次,别无例外。

其三,晶卡乃是逗留在生死战场中的强大存在与东凌宗共同炼制的约定之物,唯有持此晶卡,方能隔离禁制,毫无阻碍地进入此地。

其四,晶卡之中存有一股神秘力量,一旦进入此地,与契合力量共振之下,会有很小的概率孕育出灵物。

而我,便是尊贵的灵物。”

丁易默默摸索一番,果然原先的那张晶卡已然消失不见,化作了荷包蛋。

“所以,说这么多,归根到底就一句话,你便是那晶卡化形之物?”

荷包蛋凝重道:“你可莫要小看了我等灵物,说到底,我等才是生死战场之中的原生之物。无论是此地的妖兽还是那强大的存在,皆是鸠占鹊巢罢了。

天生灵物难以驯服,非但无法为其驱使探索生死战场,而且还会时常阻挠外来之物。

因此,他们将灵物炼化成晶卡,消磨灵物的记忆,留下原始本能,供人驱使所用。一来用以探索此地,二来,有灵物在侧,能提高感悟到天地之意的概率。”

丁易有些奇怪地看着荷包蛋,“既然已经被炼化,为何你还能保留这些至关重要的记忆?”

荷包蛋露出得意之色,叹息道:“这也是我烦恼的地方,为何我会如此与众不同,一化形便知道如此多的事情。这可能是因为我拥有高贵血统,根本无法将我彻底炼化。”

丁易看他又开始自吹自擂,嘿然笑道:“高贵如你,能够帮助感悟的又是哪种天地之意?”

荷包蛋一顿之下,呆愣了半响,茫然地看着丁易道:“为何我感知不到任何天地之意?像我等灵物,不应该是生来具备,无需感知的么?”

丁易心下略微失望,天地之意的威力,他在大衍剑派的周唯小胖子身上有所体会,本想借助荷包蛋之力,能够感悟借鉴天地之意,去完善自身的意境,如今看来是没戏了。

“不对!”荷包蛋忽然大叫一声,“灵物天生具备的天地之意,应该是看手持晶卡之人领悟何等天地之意或是与何种天地之意最为匹配。若是持卡之人资质太差,根本不可能领悟天地之意,那么,灵物也不可能具备!”

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的资质太差!”

丁易有些心虚,毕竟荷包蛋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他冷哼一声,掩饰住心虚之意,“我看你分明具备天地之意,只是太过丢人,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荷包蛋一愣,“是哪一种?”

丁易一字一字道:“语意!”

“我只听过剑意,刀意,枪意,拳意。。。语意是什么东西?”

丁易见荷包蛋入坑,不由得精神一震,肃然道:“语意乃是天地间最最基本之意,万物生灵皆能掌握,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它的存在。

曾经有一个强大的修士说过,‘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之言,深于矛戟。’可见一语既出,可以救人于冰寒,又可杀人于无形。比起剑意刀意来不知要强大多少。

这便是语意的威力所在!”

荷包蛋脸色一黑,“你所谓的语意便是哄人,骂人?”

丁易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地看着荷包蛋:“你实在是太肤浅了,哄人骂人不过是贩夫走卒所用之法,称不上语意。你想想看,两军对垒阵前,你一人悠然上前,摆事实讲道理,一番至理滔滔不绝,说得对方主将哑口无言,吐血三升而亡。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三寸之舌雄于百万雄师,不战而屈人之兵!”

荷包蛋陷入思索,隐隐有些意动,只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丁易趁热打铁,继续道:“方才说的是凡人之战,若是修士之战,语意更加了得!你若是知道各种秘辛,人家还未出手之时,你已经道出了人家的出身来历,甚至连对方的难言之隐都能一一道来。一番话下来,对方恐怕还未出手,便已被你勾动心魔,走火入魔了。”

荷包蛋意动之色更甚,犹豫道:“可这语意终究不是实在的修为,碰到修为高深之辈,恐怕不等我出口,一个眼神都已让我灰飞烟灭了。”

丁易不屑道:“碰到那等存在,即便你剑意刀意大成,同阶无敌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个眼神的事?”

荷包蛋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其他天地之意达到极致皆可入道,语意如何入道?”

丁易心下腹诽,他连个天地之意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更不会懂什么道不道的,不过话已至此,也不能认怂,他摇头道:“你没听过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么,只要你将语意修炼至极致,达到言出法随的境地,自然而然便能入道了!”

荷包蛋浑身一震,喃喃道:“言出法随!”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丁易认真道:“虽然这些有可能都是你在瞎扯,不过言出法随这四个字的确将我说服了!从现在开始,我认可你作为我的同伴,从此相伴左右,不离不弃。”

荷包蛋身上发出淡淡的光芒,化为一个印记融入到丁易的眉心之中。

丁易只感觉脑海之中一暖,多了许许多多关于生死战场的记忆,同时对荷包蛋,竟然也有了一种亲人般的感觉。

第一五章 冰裂

荷包蛋见印记被丁易毫无阻碍地融合,露出满意之色,点头道:“看来你的根骨虽然不行,灵魂意志却有独到之处,也不算太差!”

他感受到丁易身上的风之意境,恍然道:“原来你修行的是楚州一脉的意境之法,与天地之意格格不入,若不是天纵奇才,根本无法领悟天地之意。难怪你身上没有任何天地之意的痕迹。”

丁易微微失望,不过随即放宽心,若不是自身领悟的意境之法,也不可能通过乾元珠转生之后还能原原本本掌握风之意境。若没有风之意境,他恐怕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凡事有利有弊,有因有果,不可能十全十美罢了。

荷包蛋见丁易的表情,忽然道:“天地之意即便无法领悟,也可以剥夺窃取。”

“哦?”

“先前那群人四处追寻灵物,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只要自己的灵物将其他灵物吞噬,便有一定的可能窃取到其他灵物身上的天地意境融入自身。”

丁易摇头道:“你能感应到对方,对方也能感应到你。你能吞噬对方,对方也能吞噬你。此法太过冒险,说不定咱两辛辛苦苦赶了过去,却是把自己当成礼物给人家送了快递。”

荷包蛋一愣,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想去算计其他灵物,的确有些送货上门的意思。

丁易看着手中的冰裂果怔怔发神,“你说这冰裂果若是破裂开来,咱两都跑不了,这冰裂果到底有什么威力?”

荷包蛋回过神,双眼露出亮光,“怎么把这玩意给忘了!冰裂果顾名思义,一旦破裂开来,便会散发出极强的冰寒之气,是成年火凤专门用来调教雏凤的果实。寻常先天之下的修士,被这股冰寒之气包围,侵蚀入骨,便会僵立不动,全身心抵抗寒气,完全成了待宰羔羊。”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颤,看了丁易一眼,“这果实你是从何而来?”

丁易转头,在他身后的树枝之上,缠绕着重重蔓藤,诡异的是,这蔓藤仅此一段,并不是从泥底生长而出。

此时细看之下,便见蔓藤之上有点点微弱的白光有规律的亮起,那是蔓藤上长出的一丝丝灰白根须,融入到丁易身下的这颗大树之中。

这冰裂果的母藤,赫然是吸收其他树木的精华存活。

荷包蛋脸色大变,忽的从树上跳落,大声道:“快逃!冰裂果母藤在夜间会吸收一切它所能吸收之物作为养分!”

丁易一跃而起,便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拉扯之感,那蔓藤不知何时已然爬上了他的后背,将他牢牢吸附,逃脱不得。

“这是什么时候缠上的!?”

丁易脸色微变,这蔓藤已然扎入他体内,他却没有丝毫察觉。便是如今,他亲眼见到,也无法感知到灰色根须的存在。

“完了完了!”

荷包蛋转过身看到丁易的境遇,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以你如今的实力,一旦被冰裂果母藤缠上,便只能乖乖被其摄取生机,如果熬过黑夜,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其他办法么?”

丁易双指捏住其中一根灰色须根,质地坚硬,入手冰凉,用力一扯之下,须根依旧,没有丝毫伸缩之感。

“千万不要将根须扯断!”

荷包蛋见到丁易的动作,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若是将根须断裂,便彻底完了。。。。”

“嚓。”

他声音方落下,在夜空中传来一声细微的脆响,将他的声音彻底凝固住。看似坚韧无法扯断的根须,却是在丁易的一弹之下,如同冰丝一般化作粉碎!

“跑!”

荷包蛋整个身形一扭,中间的亮黄色仿佛燃起了火焰,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嚓嚓嚓。。。”碎裂声不断响起。

“你万万要坚持住!我去找人帮忙!无论如何也会救你!”

丁易脸色难看地看着荷包蛋消失的方向,大声道:“下次能不能把话一次说完!”

随着爆炒豆子般的咔嚓声响起,丁易忽的感觉身后一松,那些密密麻麻的根须竟然在短短时间内碎裂成粉末,不见踪影。

丁易心中一喜,脚下用力之下,整个人已然弹射出去,横在半空之中。

“奇怪,这冰裂果母藤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轻轻松松便摆脱了,哪里有荷包蛋说的那般恐怖?”

他脑海之中念头闪过,却没注意到他身后的母藤之上,颗颗苹果般的冰裂果尽数炸裂开来,化为一道道寒气将他层层包围。

丁易只觉得身上瞬间压上了千斤之物,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从半空之中直直落入在地。

在他周身的寒气见风凝结,瞬间长出层层坚冰,将丁易牢牢禁锢在地,动弹不得。

不多时,黑夜之中便多出一棵晶莹剔透的冰晶大树,高逾丈许,枝丫四散。

丁易只觉手脚麻木,冰寒彻骨,身体也开始渐渐失去温度,变得僵硬。意识也仿佛被寒冰瞬间冰冻,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呵呵,的确不是一两天的事,而是在几个眨眼之间。”

丁易强自醒神,沟动丹田之内的青剑火焰,化为道道补天之力流转周身。虽然不能将寒气驱除,却总算止住了身体僵化之势。

他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若是僵化继续下去,一旦体内血液尽皆凝结成冰,那便再也没有逆转恢复的可能。

不过,补天之力的作用也仅限于此,无论丁易如何努力,体内的寒气依旧存留在周身百骸,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这下麻烦了。补天之力虽然有所功效,能够暂时保命,但不断流转之下,终会减弱,甚至竭尽!谁知道荷包蛋这家伙靠不靠谱,得自己想办法脱困才是!”

丁易竭力回想自己的生平所学,发现自己杂七杂八的东西知道不少,但用以应急的却是没有。

忽然之间,丁易脑海之中闪过一段信息,不由得精神一震。

“是了,坚冰虽然看上去是密不可分的整体,但实际上却有诸多微不可见的间隙存在!只要有间隙,便会有空气,有空气便能使用风之意境!”

丁易集中注意力之下,数道风丝凭空出现,存在于冰晶之中,忽隐忽现。

“风刃!”

风丝在丁易意念之下强行并成一道风刃,在冰晶之中缓缓移动,发出难听的声响,不多时,坚硬的冰晶内竟然被生生掏出了一指的宽度,将丁易脸庞给释放了出来。

“有用!”

丁易惊喜之下,仿佛寒意都稍减了几分。

随着冰晶内空间的增大,丁易的风之意境也渐渐显现出了威力,一道道风刃凝结成形,向着一个方向挖掘,形成一个小小的孔洞,向着外界而去!

只要将孔洞挖通,他的风之意境便可沟通无穷无尽的风丝,以点破面,以面破体。

“快了!快了!”

随着风刃地不断挖掘,孔洞不断向外延伸,在这一瞬间,丁易仿佛感受到了外界微风的气息。

“破!”

丁易控制全部的风刃一拥而上,大有一股作气之势。

“滋滋滋,滋滋滋!”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道道风刃撞击在薄薄的最后一层冰层之上,尽皆弹滑开去!锋利无比的风刃,竟然不能在这最后的薄冰上留下丝毫痕迹。

“噗呲!凭你也想破开这道印记,痴人说梦!”

丁易迷迷糊糊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冰晶外部响起。

“叽喳叽喳!”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个声音,另有一阵欢快的鸟鸣之声,似在嘲讽丁易的自不量力。

“可恶!最后一道隔障,给我破吧!”

丁易眼中闪过疯狂之色,道道风刃不断变幻,拼接,形成了钻头的模样,在丁易的控制之下飞速钻动,向着最后的薄层而去。

“吱吱吱。。。”

一阵干涩的摩擦之声响起,让人心生烦闷之感。

由风刃拼接而成的钻头与薄冰接触之下,刃口很快磨损,重新化为道道风丝,被丁易再次凝聚成风刃拼接回去。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在丁易体内的补天之力渐渐开始衰竭,身上又有了僵冻之势时,他耳边总算传来了悦耳的咔嚓脆响。

看似坚不可摧的最后一层薄冰,终于被他钻穿了!

“咦!这样也行,有意思!竟然看走了眼,既然如此,我便帮你一把。”

伴随着这道惊讶的声音,一道紫色的火苗漂浮在冰晶大树的上方,原本将丁易层层包裹的冰晶大树,在这火苗出现的瞬间仿佛有灵性一般猛然一颤,霎时间崩碎开来,化为点点冰末散入夜空之中。

丁易轰然跌坐在地,双眼紧闭,全身麻木,已然没了知觉。

陡然间,他身上一道道绿光流淌,在他体表形成斑驳的树皮模样,慢慢修复着丁易冻僵的身躯。

“咦?竟然是那群木头的生命印记!好好好!我便说那群木头不会轻易灭绝!看在木头的份上,再帮你一把!”

那道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紫色火苗一闪而逝,直接融入到丁易体内。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丁易体内寒气尽去,体表的绿光很快便被吸收殆尽,让他的皮肤重新恢复了弹性。

丁易睁开眼来,见眼前的大树之上,停立着一大一小两只鸟雀,一只如同锅盖般大小,通体火红。另一只呈七彩之色,看那花色图案,赫然便是被他当做诱饵的鸟雀。

丁易看到火红的鸟雀,不由得瞳孔猛然一缩,他虽不知火凤的名号,却是亲眼见识过火凤的实力。

那火凤淡淡看了丁易一眼,转向茫茫夜空之中,森然道:“是要我动手,还是自己乖乖现身!”

随着此话落下,夜空之中忽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片片雪花飞落,向着一个地方凝聚,渐渐堆成了一个面露微笑的胖墩雪人。

“冰裂!没想到你也在!”

火凤见这雪人,话语之中有了一丝凝重。

第一六章 藤枝

雪人咧嘴一笑,伸手往地下一抓,赫然抓出一株冰裂果母藤,那母藤层层扭结缠绕,竟有几分人形之状。

“小辈不懂事,不知火凤威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嘁嘁嘁。。。”

雪人手中的母藤发出阵阵悲鸣,作俯首求饶之态。

火凤揶揄道:“往日里我取个数十株冰裂果,也不见你阻拦。此次竟然为她亲自现身,着实难得。”

雪人微微一笑,“我等草木寿命悠长,但是诞生灵智却是千难万难。像我冰裂一族每过千年,诞生的灵物也不过一掌之数。这小家伙不知得了何种机缘,开了灵智便懂得诸般道理,实在难得。自从偶然发现这小家伙开始,我已在此地入定近一甲子了。”

火凤好整以暇地梳理着身上的毛羽,“难怪这些年闹得沸沸扬扬,也不见你的踪影,原来是安心当了保姆。”

雪人嘿然道:“你还别说,这一甲子的保姆当得还是值当的,看看这是什么!”

雪人手中拿着一根手指般粗细长短的枯枝,上面发出五道淡淡的光华。

“地宫钥匙?这是?第五把!”

火凤露出激动之色,当年她经过数番大战,拼着重伤抢下了第一把地宫钥匙。此后每次有地宫钥匙出现,都闹得天翻地覆,没想到这冰裂竟然悄无声息地便得到了第五把。

雪人叹息道:“的确是第五把,以前我们的思路都错了,地宫钥匙并不一定存在于危险绝地,它的出现是随机的,任何物件,都可能是地宫钥匙。机缘到时,说不得散个步都能捡到一把。机缘未到时,便是出现在你面前也发现不了。”

火凤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凝声道:“加上你这一把,地宫便有七把钥匙现世,只要再找到第三和第九,地宫的第一道大门便可打开!”

雪人摇头道:“第九把钥匙被一个幸运的小家伙所得。我本想出手抢夺,却被外界宗派的老家伙半路拦截,此时恐怕已经到了他们手中。”

“无妨,九把钥匙如今有六把在我们手中,宗派的那群老家伙虽然厉害,却无法进入此地,最终与我等争夺的,不过是他们的徒子徒孙罢了。为今之计,先与其余几人商议,看如何与宗派协定。”

火凤微不可查地扫了雪人一眼,看着丁易道:“你与木人一族有些渊源,奉劝一句,赶紧离开此地,否则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羽翅一挥,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地上已然多出了满满当当的晶卡,看上去足有数百片之多,足够丁易出得此地。

“走!”

火凤轻叱一声,带着那七彩鸟雀冲天而起。

雪人对着丁易咧嘴一笑,“虽说是阴差阳错,但我这族人确是因你之由,完成了最后蜕变,彻底摆脱了形体束缚。她那原先的皮囊,倒也算是难得之物,如今便送于你,权当结了这段因果。”

雪人话音落下,化作漫天雪花,卷起人形母藤消失在夜空之中。

在丁易身前,留下一截手臂长短,拇指粗细的藤枝,其上有万千灰白色的根须随风飘动,仿佛是千足之虫,让人头皮发麻。

“这藤枝看上去似乎还有生命,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丁易一阵犹豫间,便听闻四周猛然传来一阵轰鸣之声,而后是阵阵呵斥。

他手中风丝弹射而出,卷起地上的晶卡和那截藤枝,一跃上了树顶。

不多时,他便见到黑夜之中有一道明黄光影疾速而来,看那身形,赫然便是先前离去找人帮忙的荷包蛋!

丁易心念一动,数道风丝凭空而起,将荷包蛋一扯之下带到了身边。

“咦!你脱困了!”

荷包蛋还待挣扎,见到丁易的身影,一脸惊奇之色,“不会是被母藤控制了吧?”

他伸出细小的胳膊,好奇的在丁易身上敲打了一番。

丁易一脸肃然地看着荷包蛋逃遁而来的方向,有十数道矫健的身影随后而至,停留在荷包蛋消失的地方。

“怎么回事?”丁易沉声道,“怎么惹了这么多人回来?”

荷包蛋轻哼一声,“还不是为了救你!我抢了他们辛辛苦苦得来的物件,将他们引诱至此,便是想利用他们分散母藤的注意力,好寻求救你的机会。”

丁易嗤笑一声,“就凭他们?修为最多与我伯仲之间,看到母藤怕是逃都来不及,还会乖乖留下来?”

荷包蛋正色道:“你莫要小看了冰裂果母藤的诱惑力,每株母藤进行简单的打磨之后,便是天然的神兵甲胄,多少人对此趋之如骛。

更有一些变异母藤,会生出一些奇异的能力,最出名的便是东凌宗主手中的那根如意索。

冰裂母藤虽然少见,却总能找到。可是想安然获得母藤为己用,便是金丹高手出手,也只有一分把握而已。所以,除了火凤一族,其余人想收服母藤,靠的全是机缘。

曾经便有一人,虽然实力不足先天,可是被母藤冰封之下,非但未死,反而得到了母藤认可,获取了一截藤枝,从而被东凌宗长老收为弟子,一飞冲天。

有多少人妄想成为第二个幸运儿,他们前赴后继,苦苦追寻,倒是得出了一个结论:母藤在冰封状态下是最强,也是最弱的时刻。因此,这群人一旦看到冰晶,一定会。。。。。”

荷包蛋陡然间反应过来,在这四周哪里有冰晶大树的存在,他像见鬼一般看着漂浮在丁易身后的那截藤枝,尖声道:“你竟然得到了一截藤枝!”

此声一出,树下十数人顿时发现了二人踪迹。他们见到那截藤枝之时,一个个仿佛中了勾魂之术,双眼冒光,直勾勾地盯着。

“留下母藤!或者,死!”

有一人率先清醒过来,腾身而起,手中大刀斩出一道银光,将丁易所在的大树一分为二,轰然倒塌。

其余人也纷纷惊醒,一个个眼露凶光,大有将丁易大卸八块之势。

“想要,便拿去!”

丁易悄然落地,那截藤枝在风丝操控之下,缓缓落在十几人之间。

众人一愣,继而狂喜,同时俯身伸出手去,又同时收了回来,再次相对而立之时,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警惕之意。

“诸位师兄弟,我等同出一门,切莫为了一件外物伤了彼此情谊。”

率先出手之人收起眼底的那丝贪婪,一回过神来便看出了丁易的用心。

不过,一桃杀三士之计,简单直接,有时候即便能够看透,却也避免不了结果。

毕竟,宝物动人心,有人看不透,有人即便看透了也舍弃不了。

“林师兄说的不错,我等毕竟是同门师兄弟,无论如何,这藤枝终究会在本门手中。倒不如将眼前的外人先收拾掉,再商议藤枝的归属。”

“有理!”

“赞成!”

。。。。。。

诸人虽然嘴中如此说道,身体却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丁易嘿然一笑,“既然各位都不要,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藤枝在风丝一扯之下骤然向外飞去!

“你敢!”

林师兄大刀斩出,将风丝一斩而断,藤枝随之掉落。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将藤枝抓入手中。

“林师兄!”

其余几人脸色巨变,不约而同地将他围在了中间。

“敬你是师兄,奉劝一句,赶紧将东西放下!”

林师兄淡然一笑,将藤枝紧紧抓在手中,“论身份,我是尔等师兄。论实力,你们又有谁比得上我!宝物配强者,这才是恒古不变之理!”

众人闻言之下,尽皆愤怒,却是没人敢第一个出手,显是对这林师兄极为忌惮,不愿成了出头之鸟。

丁易目不转睛地盯着藤枝,在那林师兄得意间,藤枝上密密麻麻地灰色须根已然缓缓伸入进了他的体内。

丁易心中暗叫侥幸,“这东西还真有问题!”

那万千根须进入林师兄体内之后,犹如活物,顺着经络游走,在皮肤上鼓起一个个狰狞的鼓包,看上去极为恐怖,然而林师兄却没有丝毫察觉。

与此同时,林师兄手中的藤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嫩芽,而后开花,结果。

其余几人见状,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待那根须盘结在林师兄脸上,扭结成花之时,他们再也忍受不住,互望了一眼,皆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惧。

“逃!”

不知谁喊了一声,十几道身形四散而开,向着四周逃亡。

“咻咻咻!”

须根刺破林师兄的皮肤,向着各个方向而去,其速快如迅雷,让人来不及反应。

丁易见势不妙,早已先行一步,却仍旧摆脱不了这灰色根须,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根须便已然到了他身后。

“一!”

蹲坐在丁易肩头的荷包蛋以最快最短的字符发出了警报。

丁易陡然转身,体内补天之力以控鹤之法使出,空中闪过一道青色火焰,隐有雷电之音,将那根须给硬生生挡了下来。

丁易的补天之力乃是体内青剑雷火转化而来,这一番仓促出手,虽然威势不大,但对草木之物来说,有着无以伦比的克制之力。

“滋滋滋。。。”

那根须在补天之力下迅速枯黄萎缩,化为灰烬掉落在地。

“走!”

丁易不敢有丝毫耽搁,四周不断传出的惊怒之声在时刻提醒他,这截藤枝的可怕。

过了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十数人在灰色根须之下尽皆殒命,一个个形容枯槁,死状怪异,仿佛在顷刻之间失去了生命精华。

林师兄手上的藤枝突兀地伸长了一指,上面结着十数个冰裂果,红彤彤的极为可人。

林师兄忽然动了,将那冰裂果一个个摘下,送入口中,张嘴咬合之间,发出咯吱脆响,从齿间露出丝丝寒气,瞬间使得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呵呵,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滑头,碰到不碰藤枝一下,倒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在林师兄吃下最后一枚冰裂果之时,整个人如同碎裂的坚冰,化为粉末消散在空气之中。

那藤枝漂浮在半空之中,原先粗糙的表皮变得光滑如镜,上面隐隐有纹路流淌。它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忽然转过一个角度,化作一道黑影,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第一七章 似曾相识剑归来

黑夜漫漫,仿佛没有尽头。丁易虽摆脱了须根,却不敢有丝毫大意,黑夜中的丛林,随时都有可能蹦出更为可怕的东西。

“这截藤枝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比先前完整的母藤还要厉害?”

丁易有些后怕,若当时起了一丝心思,恐怕已然被藤枝占据了身体。

荷包蛋闻言之下,静思良久,方才缓声道:“在我记忆之中,亦无此先例。不过,依我看来,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传说中母藤的特殊之力,能够吞噬外物化为己用,这与冰裂果母藤原先的性质有相通之处。二是修为高深之士附灵在了藤枝之上。这种可能性极小,若真有这样的修为,杀你不过眨眼之间,何必这么麻烦。”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丁易一番,“说不定你身上真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的东西!”

丁易洒然一笑,微微摇头,他身上除了一些晶卡,一些杂物,哪有什么珍贵之物?

“看来应是它的特殊之力,虽说威力不凡,还是敬而远之为妙,省得波及自身。”

丁易抬头远望,茫茫丛林,到底要往何处而去?

他忽地轻咦一声,只见在那丛林深处,有点点亮光不断摇曳,若不是突然所见,如此距离根本不会有所察觉。

“那是什么!”

荷包蛋站立在丁易肩头,顺着丁易的手指方向望去,沉声道:“那是山庙!看到山庙中的山火,就说明离这丛林的边界不会太远了。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穿越了大半个丛林。”

“丛林之外是何处?”

荷包蛋摇了摇头,“我虽有庞大的记忆,但对丛林之外,唯有四字,‘止于山庙’。”

丁易微微沉吟,“或许我们可以在山庙中度过一夜。”

“山庙灯火常年不灭,便如同黑暗中的明灯,若是贸然闯入,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丁易默然,他在冥冥之中有种危机之感,似乎只有往山庙而去方能摆脱这种危机。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四周,深夜寂静如水,毫无波澜,根本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

“现今丛林之中不在乎两种人,一是刚进入的新人,二是之前留下的老人。新人之中,修为最高也未到先天。因而,无论是谨小慎微之人或是胆大妄为之辈,对我等威胁都是有限。

最大的变数在于老人,他们能躲过抹杀,留在丛林之中,必有其非凡之处。或是修为,或是法宝,或是神通秘技,无论碰到哪一种,我俩都会疲于应付,置身危险。”

荷包蛋想起白天之时被追杀得上天入地,不由得一阵后怕,露出一幅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丁易淡然一笑,继续道:“不过留在此地之人,必然各有目的,找寻机缘,而不是绸缪如何出去,犯不着故意找人麻烦。而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所在。”

荷包蛋道:“战场之地留有重重隐秘,珍宝秘法也是层出不穷,但凡在此地有些际遇,出去之后必然会一飞冲天。便是有些宗门的元老,刚刚踏上修行之路时,也曾在此处得到不少好处,方能脱颖而出。”

荷包蛋忽然回过神来,生死战场之事,即便是东凌宗弟子,能够知道的也是寥寥无几。很多人或是见到过前人遗刻,或是在此地厮混数年方才知道些蛛丝马迹。丁易不过是偏远之地选出的“天才”,恐怕带他来此之人都不知道这些隐秘,他又怎能知道这些?

丁易仿佛看出荷包蛋的疑惑,笑道:“先前之言不过猜测罢了,如今得你肯定,山庙之事便多了几分把握。

这群老人在丛林之中时间不短,必定探索过山庙。无论结果如何,都断然不会舍大取小,盯着一处不放。”

荷包蛋见丁易振振有词,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剩下的几分疑虑也被生生压下,点了点头算是肯定。

丁易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些话是在说服荷包蛋,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为自己的感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走!”

丁易突然爆喝一声,体内补天之力疯狂运转,腾挪之术施展至极致,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陡然弹射出去,向着山庙的方向而去。

在这瞬间,他汗毛炸立,通体冰凉,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之感莫名从心中升起。

“咚!”

从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而后有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波纹向四周传播开来,眨眼间便波及到丁易方才所站之地。

在这波纹之下,四周一切化为粉末,融合成一道巨大的黑色波浪向外极速扩散,很快追上丁易,将他席卷了进去。

“风!”

丁易只来得及将风丝缠绕全身,整个人便在巨浪之下失去了控制。

好在这股巨浪不过是波纹余威,惯性使然,推动路途中的一切之物扩散。不过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巨浪便已推到了数十里之外,速度也开始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止,留下一圈黑色的粉末小山。

“咳咳。。。”丁易从小山之中踉跄而出,“噗”声吐出一口鲜血,胸中烦闷之感稍减。

“太可怕了!是谁惹出了这等存在!”

荷包蛋抖了抖身上的黑灰,一脸惊惧,方才若是丁易反应慢了半拍,恐怕就一同化成这粉末小山的一份子了。

丁易丝毫起不了探究的心思,他一把将荷包蛋放上肩膀,看了一眼山庙的方向,快速而行。

神仙打架,殃及凡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能保住一命,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万分诡异的是,如此大的能量波动,却未被那战场之外的石城巨幕所监测。甚至在这圈粉末小山之外,即便有人存在,也未对这强绝力量感应到丝毫。

“母藤藤枝!”

荷包蛋忽然从丁易身上一跃而下,在满地的残枝败叶之中拾起一截三尺多长的斑驳枯枝,那模样,似是饱受岁月摧残,已然有了腐朽的痕迹,丝毫看不出任何母藤的迹象。

丁易心存疑惑,却是不敢停留,只是一把拎起荷包蛋,快速而行。

“嗯?”

他未曾想如此不起眼的一根枯枝,竟有百斤之重,即便不是母藤藤枝,也是非凡之物。

荷包蛋爬上丁易肩头,不断擦拭枯枝,似乎想要将之本身面貌给擦拭出来。

丁易不由开口道:“你现在倒是不怕母藤之力了?”

荷包蛋兴奋道:“不一样,这截藤枝被人用强绝的力量给清洗了一遍,只留下最为初始的一点灵性,根本做不了怪!”

丁易身形一顿,想起方才那股毁天灭地的波动,心中升起不详之感。

陡然间,在他身前出现了一个奇异之人,静静站着。此人剑眉星目,双鬓微白,胡渣唏嘘,嘴角露出丝丝悲苦之笑。

丁易眼中,整个天地霎时间消失,只剩下眼前之人。

“剑。。。”

在此人身上,丁易见到了万千柄古朴无锋的重剑,融为其一,化作眼前之人。

他瞬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无意识之中其实一直在躲避眼前之人,无时无刻皆是在移动之中,可令人惊骇的是,无论他如何移动,都躲避不开眼前这静止不动之人。

荷包蛋出奇的安静,像是被此人震慑住,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丁易思绪纷飞,不断想象各种可能,“是不知不觉中了幻境,还是境界太低看不出对方移动的迹象,或是此人已经超出了参考系的界限,在另一片空间凝视自己?”

他干脆停下身,因为在此人面前,什么动作都是徒劳的。

那人见丁易停下,忽然长笑一声,“原来如此,天道不仁,却给万事万物都留有一线生机。历经数百载,这线生机总算找到了!”

他从荷包蛋那取过枯枝,伸手一弹之下,整根枯枝发出清脆的嗡响,伴随着响声,枯枝表面的黑色死皮化为飞灰,整根枯枝呈现出鲜艳的青翠之色,发出淡淡的柔光。

那人出手如刀,随手在这枯枝上比划几下,便成了一把青色之剑。

“青竹剑!”

丁易轻呼出声,这剑与当初他在元亨楼得到的青竹剑如出一辙。不同之处在于此剑更重,更精致。

那人轻轻抚摸剑身,叹声道:“青竹剑么,真是好名字,此剑便送于你,希望你勿忘了当初的承诺。”

他将剑轻轻一甩,斜插在丁易身前,“以后之路好自为之,莫要冲动逞强,你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的。”

至始至终,荷包蛋都不敢有丝毫动作。

“你走吧!”

那人伸手一挥,丁易便感觉天地旋转,眨眼间眼前的一切恢复了正常,在恍惚中,他看到了一道白光,听到了一声呵斥。

“咯咯咯。。。”荷包蛋身体不住颤抖,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达到了传说中的境界!小看他了,所有人都小看他了!”

丁易拔出眼前的青竹剑,一切恍如梦中,他有太多的疑惑。

当初楚国的铸剑大师莫非到底是何人,与眼前之人有何联系?

先前自己所用的青竹剑到底是异竹所制还是母藤打造?

更诡异的是此人所说的承诺,虽没说明,但丁易却是福临心至,莫名知道他所说的便是当初对方梦佩剑所做的承诺。

这不由让他骇然,时光流转,百年匆匆而过,他重获新生之后,有人在一眼之间看穿了时间河流,看穿了他的来历和经历。

“此人到底是谁?”

丁易一脸肃然地看着荷包蛋。

荷包蛋摇了摇头,哆嗦道:“这位猛人与你有些关联,我只能说这么多。”

丁易见荷包蛋的表情,知道多说无益,不由得大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虱子多了不怕痒,且朝前看便是了,谁人又能时时预测将来之事!”

他将青竹剑负于背后,继续向着山庙而行。

他不知道的是,距他仅仅丈许之地,有两人相对而立,静静看着丁易离开。

其中一人便是方才送丁易青竹剑之人,另一人虽具人形,却是通体晶莹剔透,让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体内的脏器蠕动,血液流淌。

“你是何人,竟敢坏我分身!”

“你可以称呼我为弈剑,其他的还是打过之后再说,这样能少费点口舌。”

第一八章 咫尺

“咚~”

丁易在百里之外再次听到这奇异声响。他心中一颤,不知道那位高人又要整出什么动静。

“跑!”

荷包蛋尖叫一声,双手死死抓住丁易双肩。

“跑!!!”

丁易一路之上全力刻画的阴风护罩骤然开启,整个人的移动速度何止快了一倍。

百里之遥,冰晶人冷哼一声,印记结出,方圆十里,大地冰封,飞雪漫天,凝结成实质的道道寒气向着奕剑席卷而去。

“太弱!”

奕剑一脚踏出,发出“咚”的闷响,无形波纹传开,坚冰消融,飞雪倒卷,寒气凭空消散。

冰晶人并不在意,他伸指一点,那消逝的寒气再度聚集,与倒卷而回的飞雪融为一体,凝结成八块巨大的玄冰,将奕剑困于中心。

“死在玄冰剑阵之下的高手不知凡几,能让我留下印象的,皆被制成冰雕以供追忆,望你莫让我失望。”

话音落下,便见光滑如镜的八块玄冰之中亮光一闪,显出一道剑光。剑光在镜面之上不断折返,眨眼间便化为万千利刃在奕剑周围穿梭切割,那发出的呼啸犹如奔雷,带起冰寒之气更是大有凝固空间之势。

“没想到在如此黑夜亦能利用光线变化摆下玄冰剑阵,当真奇才,宗门那群固步自封的老家伙决然不是你的对手。”

冰晶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倒有几分见识,可惜知道得太晚了,剑阵一成,化虚为实,任你千般本事,也得先破我这万剑之势!”

他看向丁易离去的方向,道:“待我先取回东西,再慢慢收拾你!”

他一步迈出,风雪相伴,百里之路不过在弹指之间。

然而,让他惊异地一幕发生了,一步之下,风景移换,在他见到丁易身影的刹那,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奕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淡然道:“冰裂啊冰裂,你隐忍修行多年,好不容易修炼有成,化身千万。难道你至今还不懂过犹不及的道理?地宫钥匙你已然得了一把,何必再强行夺人机缘?”

冰晶人内脏的蠕动速度在瞬间快了几倍,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分身之事乃是他一生之中最为隐秘之事,便是火凤这等交往了无数年地存在都只知道点皮毛,没想到却被眼前之人一语道破。

生死之地所有冰裂果母藤,皆是他的化身,冰裂一族,说到底不过是他冰裂一人而已!

“死!你得死,那小家伙也得死!”

冰裂不再留手,剑阵之中的万千利刃合而为一,化作一把幽蓝冰剑,缓缓向着奕剑眉心移动。

“这样才有点意思!”

奕剑再踏一步,幽蓝冰剑一阵颤动之下陡然调转方向,向着冰裂而去。

“九章器经,万物为器?”

冰裂的神色开始凝重起来,能修行九章术的修士万中无一,而能将九章术一直修炼下去的更是屈指可数。

奕剑淡然一笑,“九章术声名虽响,但说到器物一道,又怎能与我匠门同日而语!”

他一捏剑指,幽蓝冰剑竟如同鱼儿一般,在这凝固的空间之中快速游动着。

冰裂心下暗凛,匠门之名闻所未闻,眼前之人见所未见。按理说以他这等修为是不可能进入生死战场,除非他是在此地修炼有成,不管如何,奕剑已然让他起了戒备之心。

“散!”

冰裂爆喝一声,八块玄冰发出咯吱声响,连同幽蓝冰剑一同炸裂开来。

唰唰唰。。

蓝色碎片散落空中,发出幽幽光泽。

奕剑摇了摇头,叹息道:“倒是无法遮掩了。”

石城看台之中,那巨幕在冰剑炸裂之间便投下一道柔光,将二人所处百里之地照射得犹如白昼。

看台之上,众多高手只是看了巨幕之上的二人一眼,便一个个驱逐杂念,将心神投入到二人之战。

此等高手对决,可遇不可求!

石城看台,夜,通明依旧,宛如白昼。

看客之中自有出身高贵,修为低下之辈,仰仗长辈恩宠方才得以入座看台,增长见识。对他们而言,生死战场只是以后拿来炫耀之事,至于其中战斗的玄妙,自有长辈点醒解说。

一天下来,不少人已然觉得疲倦无聊。

“叔祖,让我先离开吧,黎灵姐姐在叫我了哦。”一位娇小可人的小姑娘摇了摇身旁的白胡子老者。

她却不知平日里对她宠爱有加的叔祖此时已然入定,心神完全投入了看台中间的巨幕之中。

“叔祖~”

小姑娘见老者毫无反应,使出了必杀绝技,整个人如同袋熊一般爬到老者身上,双手一把抓住老者颔下长须。

“千千,别乱动,万一引动你叔祖的外放气机,你这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盘膝坐于老者一侧的红袍美妇虽沉浸在巨幕之中,却始终留有三分心神警惕外界,这是她在生死之间养成的习惯。

“我就不嘛!叔祖敢不理人家,人家就要拔他胡子!”

千千姑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双手用力,紧紧抓住老者的胡子,如同拔萝卜一般用力拔去。

以往每当如此,老者都会妥协,许下一大堆好处。

然而这次,她等到的却是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千千手中的柔软白胡子在外力刺激下,瞬间化为利器,将小姑娘刺得支离破碎,化为道道红色碎片在空中飞舞。

却是红袍美妇有所防备,万千红线飞出,绣出一个布娃娃将千千本尊给替代了出来。

“哇!”

小姑娘吓得不轻,呆愣半响方才反应过来,抱着红袍美妇哭个不停。

“东方姑姑,叔祖要杀千千,千千差点没命了。叔祖要杀千千,呜呜呜。。。”

红袍美妇收回心神,她暗叹一声,伸手在千千头上轻轻抚摸,“你叔祖以往太过宠你,竟然让你如此不知轻重。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看了一眼老者,暗暗摇了摇头。

“嗯嗯,千千听东方姑姑的,千千的眼皮好重,好想睡觉。”

不过几息之间,千千便已然进入了深沉睡眠之中。

“红菱,将千千带下去,记住不要让任何人接触她。”

红袍美妇在挥手之间,便绣出了一位灵动的少女,将千千背负在身,向着看台外而去。

“看!那便是东方仙子,传说中她能绣出世间万物,我还道是传言,没想到当真闻名不如见面,不过在弹指间便能绣出如此鲜活的生命!”

这些年轻修士眼高手低,身份尊贵,一些秘辛知道的却是不少。

“她当年在生死战场停留十年,一路突破,直接成为金丹老祖,举世震惊。”

。。。。。。

“你们有没听说,东方仙子虽做妇人打扮,但其实还未嫁人!”

“原来如此,想我家掌门师叔,乃是引领一代,名传百年的天才人物,平日里对其他仙子不假辞色,唯独对东方仙子念念不忘。。。”

话题一旦到了谣传八卦,人人都成了百晓生,对他人隐秘之事说的头头是道,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呱噪!尔等以后再也不用进石城了!”

一位浓眉红发高手心性修为本身不高,好不容易沉浸到巨幕之中,却被这胡言乱语生生打断,不由得怒意陡生。他也不管这群年轻人有何身份背景,只是一口狂沙吹出,将他们尽皆席卷。

霎时间看台上流光四溢,法宝漫飞,这群人身上各式各样地护身之物瞬间激发,却也挡不住这口狂沙。

不过几息之间,狂沙回转,化作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泥人到了红发高手手中,他看也不看将之扔进囊袋,继续将心神投入巨幕之中。

此事在场高手多有察觉,却也懒得理会,一群后天修士敢非议金丹高手已是大不敬,坏人机缘更是罪大恶极。

如此不过受些小小教训,好好思过已然算是从轻发落。

那位东方仙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听入耳中。百年时间,各种风言风语,让她早已习以为常,激不起半点波澜,然而今日这些话语,却是出奇地勾起了她的万千思绪。

只见她微微一动,便从袖中滑落一个小人,小人绣的普普通通,并无面目。

按理说,以她如今境界,万事万物只要过眼,便能绣个栩栩如生,更何况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人?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小人,她绣不出,绣不好。

“怎么办,虽然心中还是万般想你念你,可是日复一日,你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真怕再过个百年,心中便再也没有你的影子了。

丁易,你个坏蛋,哪咤说过你还没死。怎么过了整整百年都没有音信,是不是你见异思迁,被哪个狐媚子给勾了魂,没有脸面来见我了?”

她盯着小人,双眼渐渐变得模糊,仿佛置身百年之前,那个无赖在她面前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在奕剑、冰裂二人交手之间,丁易借助阴风隔绝之力,已然窜出三十四里之远。可是山庙山火,看上去只是从绿豆般大小变为蚕豆般大小。

丁易心中暗道:“望山跑死马,古人诚不欺我。”

他扭头看向肩头的荷包蛋,埋怨道:“你不是说见到山庙山火便离丛林边境不远了?可如今这丛林哪里有尽头的迹象?”

荷包蛋咕哝道:“我又没去过山庙,只是听人传闻而已。”

丁易一阵气短,知道这家伙关键时刻便掉链子,不由得闷声赶路。

“丁易!”荷包蛋忽然身体一颤,低声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人影在你身后,像是要抓你,可是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了!”

丁易嘿然一笑:“我从小听鬼故事长大,睡过棺椁,躺过坟墓,也没见到什么鬼怪。拜托你成熟一点,好歹也是修行之人,即便遇到神神鬼鬼,多念几遍经,多烧点纸钱也就过去了。”

荷包蛋目瞪口呆,“不是应该斩妖除魔么?”

“你连见鬼都怕,还斩什么斩?”

“我说的不是鬼,是有人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在追赶你,不知何原因又失败了。”

呼!

丁易骤然停身,低声道:“你个乌鸦嘴,深更半夜说鬼话,这会儿真遇上鬼了。”

荷包蛋定眼看去,在他二人前方,一道道半透明的身影,被一根黑色锁链锁住,缓缓向前飘着。。。

第一九章 造梦

“这是何物?看似魂体,却有血肉气息。说是生命,却无丝毫温热,当真奇怪至极。”荷包蛋一脸惊异。

“咯吱咯吱!”

队伍之中有人发出机械卡滞般的声响,缓缓转过头来,望了二人一眼。

“咦?”

丁易一惊,此人竟是随他一同而来英子,她与蛮戟二人的杀伐果断让他印象极深。

英子似乎也认出了丁易,她面露欣喜,激动地张大嘴巴,在呼喊些什么,那声音飘忽不定,隐约能够听见,却听不真切,让人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

“不对,她要坑害我们!”

丁易心神一动,这女人的心狠手辣之处,他亲身体会,绝不会心存侥幸。

“抓紧了!”

丁易一声招呼,青竹剑在手,不退反进。

眼前之人虽说诡异,气息却是不强,而且这种场景让丁易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吼!”

在丁易跃临半空之时,夜空之中泛起一道波纹,将夜幕荡开,显现出一只奇异生物,由浅到深,渐渐显出原形,横亘在丁易面前。

“这是什么鬼东西?”

眼前之物长五六丈,高丈许,双足,巨齿,肋间生有肉翅,皮粗肉糙,面目更是凶残可怖。

荷包蛋有些发愣,他自认对生死战场极为了解,可眼前所见之物却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此物比之寻常凶兽要凶蛮不少,比之妖兽又是远远不如。

丁易见到此物,不由得嘿然一笑,他不知对方如何让此物出现,却是对对方的手段有了些许猜测。

“斩!”

丁易轻叱一声,青竹剑划出一道青色雷火,将眼前怪物一分为二。可怜这怪物初次现于这世间,还未有所动作,便已然重新归于黑夜。

“这么弱?”

荷包蛋有些诧异,修行界中,体型越是庞大,其先天实力便会相对越强,否则无法摄取相当的食物供之存活。

“它只是相对较弱而已,准确的说,在我的记忆之中,这怪物的实力便是如此水准!”

丁易不再理会英子,施展腾挪之术,快速远离这群诡异的存在。

荷包蛋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半透明之人已然消失不见,那处地方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那到底是何物,为何我未曾见过?”

丁易心中暗暗嘀咕,“你要是见过那才真有鬼了!”

他随口答道:“那半透明之物唤作怨灵,那怪物唤作恐龙。皆是我年幼之时时常遐想的恐怖之物,时间长了便深藏在了记忆之中。”

荷包蛋恍然大悟,“原来是虚幻之术,那人倒是犯了大错,认定惧怕之物是便是远超于你的强大之物,没想到他摄取到的只是你的幼年记忆。”

“不错,若是等她反应过来,再行召唤,恐怕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

荷包蛋摇了摇头,“虚幻之术追根到底不过是个幻字,其核心之处在于出其不意,若是有了防备,即便她召唤出再强大的存在,也没有任何用处。”

丁易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他向着山庙方向赶路,心中却是升起丝丝苦涩。

无论怨灵亦或恐龙,虽是他幼时噩梦,但在如今看到,倒是让他对英子有了些许感激,这才是他不再出手的最大原因。

。。。。。。

“再不乖乖睡觉,长着翅膀的霸王龙就要来抓你了!”

“可是妈妈,霸王龙没有翅膀,翼龙才有。”

“是么,是妈妈记错了。”

当晚,在丁易的梦中,霸王龙真的长出了一对肉翅,飞到他床前,滋滋磨着尖牙守在他的床头,等待他睁开眼睛,便用磨尖的牙齿将他吃掉。

。。。。。。

“荷包蛋,你知道么,其实霸王龙真的会飞。”

丁易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什么会飞?”

荷包蛋一脸茫然地看着丁易。

丁易笑道:“没什么,只是谢谢有你陪在身边。”

他脸色一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身子。

“怎么了?”荷包蛋一脸关心之色,此时的丁易在他眼中显得有些古怪。

丁易摇了摇头,青竹剑紧紧握在手中,注视丛林四周良久,方才舒了口气。

山庙的山火不见了!

他随意道:“荷包蛋,我们进入丛林多久了?”

“大概四五个时辰。”

丁易点头道:“跑了一路,躲了一路,如今身心俱乏,倒不如休息休息,恢复些体力,以免碰到意外之时毫无还手之力。”

“也好!”

丁易挥动青竹剑,从身边的巨树之中挖出一块木心,蹲坐在巨石之上,细细的雕磨着什么。

荷包蛋凑过身来,好奇道:“这是何物?”

丁易呼的将木屑吹落,露出一个精致的小陀螺。

“这是做什么用的?”

丁易将陀螺放在手心,只是轻轻一转,那陀螺便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发出呼呼的风声。

荷包蛋笑道:“这东西倒有意思,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个!”

丁易嘿然一笑,将陀螺扔在半空之中,它竟然就如此漂浮着,依旧转个不停。

“你想要,便拿去吧,反正这里面的一切,不都是归你所有么?你说对么?”

丁易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荷包蛋,眼中寒光炸现,手中青竹剑一斩而下,惊得荷包蛋大叫一声,在刹那间炸裂开来。

“啵~”

一声气泡破裂般的声音在丁易耳中响起,眼前的一切景象像纸张被人揉捏一般开始变得褶皱,拥挤,最后破裂开来。

“丁易,你个蠢货,赶紧给老子醒过来。高贵如我怎么选了你个混蛋!

完了完了,这回完了,不知道又要沉睡多久!”

在破裂地瞬间,丁易听到了这呱噪之声,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蓦地,他觉得头上一阵刺痛,似有什么东西贴在头顶,将之紧紧包围。

“给我滚!”

丁易怒喝一声,体内补天之力运转,整个人身上发出炙热雷火之气。

“吱~”

头顶之物似乎受了惊吓,忽然松了开去,快速撤离开去。

“你终于醒了,幸好幸好,差一点,高贵如我也要随你陪葬了!”

丁易睁开眼来,便见荷包蛋正抓着他的头发,倒挂在他面前。

“怎么回事?”

丁易紧了紧手中的青竹剑,细细查探周围的景象。

此时天已然蒙蒙亮,在他周围有五人分散而立,他们一个个脸色怪异,或痛苦,或悲切,或大喜,不一而足。

荷包蛋一个跟斗翻上丁易肩头,大声道:“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先前到了此处便停了下来,说什么见鬼之类的鬼话。然后就自言自语个不停,若不是见你生命气息越来越弱,要牵连于我,我才懒得理你!”

“是造梦者!”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便见空中闪过一条白光,落在丁易面前,却是一条头顶上长着向日葵印记的白色小蛇。

荷包蛋见到这小蛇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反驳。

“好熟悉的气息!原来是你!”

丁易马上反应过来,这小白蛇便是当初那五位先天高手之一的灵物。

“不错,我曾随我家主人追捕过你二人。没想到主人历经生死磨难方才晋升先天,却因一时大意困在梦境之中摆脱不得,而你不过是刚入丛林的新人,却能挣脱造梦者的束缚。”

丁易暗叫侥幸,这方梦境环环相扣,真真假假,若不是察觉到了荷包蛋的异样,继而发现了其他疑点,一旦沉沦下去,估计他也逃脱不得。

“造梦者是何人何物?”

小白蛇晃了晃脑袋,“造梦者在我等灵物之间的也只是一个传说,谁也未曾见过。传说他神出鬼没,无影无形,能够读取修士记忆,钻人心灵空隙,很是难缠。”

丁易想起刚醒过来之际那头上之物,心中猜测此物应该具有形体,可以接触,只是不为人所见罢了。

荷包蛋开口道:“这鬼东西在东凌宗便有一只,只是被雪藏的极好,少有人知。”

小白蛇叹息道:“现在便是知道造梦者是何物又如何,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主人已经气若游丝,身死已成定局。

唉,数十年苦修成先天,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她望向荷包蛋,淡然道:“说好的条件,你知道该怎么做。”

荷包蛋跳将下来,哼声道:“若不是你极力相求,我才不答应。记住,你们欠我一个人情,若以后有机会再见,可是要还人情的。”

小白蛇无奈的点了点头,如今势比人强,说什么都得答应。

荷包蛋张开大嘴,长吸一口,那小白蛇化作一道白影投入到了荷包蛋的口中。

“嗝~”

过了几息时间,荷包蛋打了个饱嗝,跳上丁易肩头,一脸兴奋道:“这次赚大了,咱两要翻身了!”

丁易隐隐觉得对这方天地多了一些亲切之感。不过身处危险之地,也不敢细细查看,“此地不宜久留,先行离开再说。”

荷包蛋点了点头,“我现在能模糊感应到造梦者的存在,他还在周围徘徊。放心,若是你心神稳固,他没那么容易下手。”

丁易看了那五人一眼,见其中一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不由得心中发毛。

“若是修士完全沉浸在造梦者的梦境之中会如何?”

“那便会成为最听话的傀儡,完全受造梦者摆布!”

丁易不敢再有迟疑,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傀儡么?”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蛮戟和英子的身影。

第二十章 一号灵物

天色渐亮,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石城之时,负责记录的那位蓝袍之人伸了伸懒腰,将那本黑色记录册翻开。他手持狼毫笔,咬着笔尖,闭目凝思半响。

待他再次睁眼之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手中狼毫笔不再停顿,如行云流水般在册上不断画圈。

简简单单的一个圈,代表的却是一条生命的流逝。

“六百三十二,新人六百零五。这一批新人实力差了点,眼界差了点。不过一天时间便死了大半,不知最后还能剩下几个?至于这几个。。。”

他将笔停在册子上的前三道记录,惋惜道:“运气差了点,自信了点,那等高手对决还敢进前观摩,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将笔往桌上一扔,那册子上画有圈圈的记录开始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几息之后,册子上的文字开始自行移动起来,将册子上的空白尽皆补全。

“用九章千字文做这等事,凌寻师兄你是独一份。”

来人凭空出现,蓝袍人却是毫不惊讶,只是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宗内是否又看中了什么苗子?”

“不错,战场之内有造梦者现世。宗主有令,不惜一切代价将造梦者带回东凌宗。”

蓝袍凌寻仿佛预见了此事,将早已准备的一张纸条从册中抽取而出,道:“若我没看错,造梦者就在他二人之间。”

那人微微一笑,看着纸条上面的记录,轻声道:“蛮戟、英子,寒霜那家伙送过来的,那就好办了。”

凌寻道:“其实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机缘和运道,东凌宗又何必强行改变他人命运?”

“你又怎知加入东凌宗不会是最好的机缘呢?”

凌寻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那人来的神秘,走的神秘,整个屋内霎时寂静一片。

凌寻脑海中,闪过那些被东凌宗选中的弟子,哪个不是惊才艳艳,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成了金丹高手。可是,在凌寻看来,他们终究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灵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知道那丁易有何际遇?”

凌寻突然想起此人,翻开册子,不由得轻笑一声,册子之中如今有一千六百八十九条记录,这便是战场之中外来修士的存活之数。丁易堪堪排在末尾,而一道前来的蛮戟、英子二人凭借着造梦者之利,已然进了前三百之数。

“册子排名不过是依据规则分析抉择,终究是缺了灵性。丁易,有意思。”

。。。。。。

丛林之中,丁易在离开之后竟又从另一方向悄悄绕了回来,悄无声息地躲在十丈之外的巨木阔叶之间,静静打量矗立着地五人。

过了大半个时辰,天已大亮,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投下一枚枚金色圆钱,洒落在静立的五人身上。

突然间,其中四人浑身一震,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双眼变得麻木呆滞,毫无光彩可言。唯有一人,手指微动,面目狰狞,似是仍在全力抗争一般。

“沙沙沙。。。”

林间传来踩踏树叶的声响,这是一种自信的声响,自信自己可以掌控局面,无须小心谨慎。

“来了!”躲在树叶之间的丁易精神一震,他的确很想知道造梦者到底是何人何物,因而荷包蛋一撺掇,马上便折返而回。

“咔嚓!”

那人似乎踩到了树枝,忽然停下了脚步,朗声道:“树上的朋友,下来吧!”

荷包蛋一惊,刚要说话,便被丁易捂住了嘴巴,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

丁易相信自己的判断,掌握造梦者之人修为定然未到先天,否则之前便不会任由他逃之夭夭。

同是后天修士,丁易自信在丛林之中能够瞒过对方探查。

“再不下来可别怪在下动手了!”

丛林之中依旧毫无反应。

那人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放弃了警惕之心,走到那五人中间。

“蛮戟!竟然真的是他!”

丁易虽然直觉上是他,但是当真见到之时,还是相当震动。

这蛮戟没了英灵相助,在后天修士之中最多不过中下之数,可如今有了造梦者,竟然一时间制住了五位先天高手,着实不可思议。

蛮戟见其中一人仍在挣扎,不由得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他呼啸一声,便见其他四人头部飞出一条条软趴趴的透明之物,在阳光之下时隐时现。

这些物体在蛮戟的呼啸声中发出“吱吱”声响,融合一处,飞到了那人头顶。

“吼!”

那人忽然发出一声吼叫之声,竟然恢复了片刻清明,他猛然睁开血丝漫布的双眼,直直盯着蛮戟,一字一字道:“老子的生死由老子自己做主!”

蛮戟呼啸之声转急,那透明之物开始挪动起来,从他的口,鼻,耳中钻了进去。

不过几个呼吸间,那人也如同其他四人一般变得面目呆滞起来。

蛮戟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这可是天生的炼尸,好好好,便叫你阿四!”

丁易见状,看了一眼荷包蛋,心中有些失望:“这算什么造梦者,鼻涕虫一般的东西,见到做噩梦还差不多,这东西便是送我也是不要。”

毕竟造梦者这名字,的确能让人生出美好的遐想。

“奇怪,那英子身在何处,莫非是走散亦或已然遭遇不测?”

丁易在思索之间,听到树叶簌簌声响,便见三人忽然从地底而出,将蛮戟紧紧围在中间。

“乖乖配合,将造梦者交出,可饶你一命!”

这三人面貌长的一般无二,竟是罕见的三胞胎修士,唯有头顶扎着的奇异辫子能够将三人区分一二。

其中一人肩上,站立着一只鼹鼠般的小动物,它那与身体同长的鼻子,让人过目难忘。

那动物抽动长鼻嗅了一番,两只灵动地小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吱吱吱叫个不停。

“大哥,二哥,小心!”

其中一人忽然向着虚空之中拍出一掌,掌风所到之处,落叶卷起漫天飞舞。

可是那虚空之中并无异样。

另外二人退后一步,三人背靠而立,浑然一体,让人无懈可击。

“小袋说此处有三种灵物,除了造梦者的清香之外,还有傀儡虫恶臭和一种不知名灵物的食物香气。”

丁易闻言之下,顿时明白了蛮戟的打算,心中暗呼二人厉害。

蛮戟与英子一明一暗,利用傀儡虫李代桃僵,当做明面上的造梦者,待敌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傀儡虫身上之时,再由英子暗中出手,将敌人一网成擒。

“如此手段,这五人倒是输的不冤。不过今日却是要弄巧成拙,阴沟里翻船了!”

谁也不会想到,无影无形的造梦者会被闻出气味。当真是世界之大,一物降一物!

丁易抓起荷包蛋,转身便走,他知道自己与这五人不同,是直接着了造梦者的道。虽然他还想探究一下真正的造梦者是何物,但如今被人看破了行踪,再隐藏下去只会陷入被动。

荷包蛋一脸郁闷,哼声道:“该死的臭老鼠,竟然说我散发食物气息!别让我再见到他,否则让他先成为食物!”

丁易强忍住笑意,他真怕此时激怒了荷包蛋,一路不得安生。

“丁易?没想到他还敢回来!”蛮戟见到丁易离开的身影,赶忙收回念头,眼下之势容不得他分心,只见他一声呼啸,那已然成为傀儡的五人忽然动身,将他牢牢护在中心。

“你们几人拦住他们,阿四带我先行离开!”

蛮戟倒也果断,知道对方有查探造梦者位置的手段,也不与三人纠缠,指挥阿四将他一手提起,逃离开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四人一边戒备,一边急退,很快也消失在三人视野之中。

“大哥,怎么办!千算万算,没料到造梦者身边竟然有傀儡虫存护持。这小子炼化了傀儡,就算我们追上去,也是一场恶战!”

大哥沉声道:“不急,有小袋在,他们跑不掉。放出风声,将造梦者与傀儡虫之事公之于众,自有人找他们麻烦,到时候我们身处暗处,可以坐等渔翁之利。

至于现在,有更要紧事要做!”

“什么事比造梦者还重要?”

“老三,你莫非忘了,他们五人以找寻灵物出名,每次新灵物出世,都会有灵物编号生成,借此他们可是得到了不少机缘。不过恐怕他们也未料到,此次的区区二号灵物,竟然是造梦者!”

三人心有灵犀,立即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以造梦者这种传说中的灵物都只能排第二,那一号灵物又是何等逆天的存在?

“这五人每次都会把灵物的消息卖给元亨楼,恐怕谁也没有想到隐藏在这普通消息之中会有重大隐秘!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所在!”

那三弟犹豫了一番,道:“大哥二哥,不如你们先行一步,我先带小袋出去觅食。”

大哥点头道:“你去吧,小袋每次觅食之后能力都会大增,否则此次也发现不了造梦者。记住,若有什么危险,不要硬来,直接逃遁。”

三弟微微点头,带着小袋微微一跺脚,便沉入到地底之中。

地遁之术,易学难精,这也正是他们兄弟三人横行生死战场的倚仗所在!

只见那三弟进入土层之后,略一停顿,便向着丁易离开的方向疾行而去。显然,这小袋将荷包蛋当成了猎物!

“走!”

二人微微一顿,也迅速进入地底。

过了大半个时辰,有一群灰袍修士踏剑而来,落在此处,在他们灰袍之上,赫然印绣着东凌二字!

“我们来晚了!”

“分散追寻,务必要找到二人!谁若敢对他二人不利,格杀勿论!”

第二一章 方尖碑

丁易一去百里,眼前突兀地出现一片长宽各百丈的凹坑空地,坑底用五彩方石铺就夯实。此处显是历经久远,连方石也是多有破损,间隙之中长出些许嫩草,随风飘荡。

丁易毫不停留,借助风丝之力,一荡之下便要跨过此处方坑。

忽然间,方坑之中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风丝忽然齐齐中断,丁易身形一滞,险些掉落。好在他于半空之中使出擒龙之法,抓向远处巨木,凭空借到一股新力,堪堪荡过方坑。

“不对!”

丁易只觉肩头一空,回身望去,便见荷包蛋一脸迷茫,如落叶般晃晃悠悠地向着方坑中间而去。他心中一紧,千百道风丝弹射而出,却在方坑上空便尽皆折断,消散在空气之中。

“擒龙!”

丁易爆喝一声,双手同时抓出,两道神秘之力作用在荷包蛋身上,让他停住了飘荡之势。但也仅此而已,方坑的吸扯之力与擒龙之力僵持一起,不分上下。

在这种僵持之中,丁易第一次感受到了擒龙控鹤的力量来源,意志!

意志之力飘渺虚幻,不以修为相论。即便是病入膏肓的凡人,其意志之力远超高阶修士亦是常有之事。一旦意志之力爆发,绝对不容小觑。

“方梦坚信万剑归一,最终得偿所愿。我亦坚信擒龙控鹤可以超越任何力量束缚,取我所取,斥我所斥!”

丁易眼中闪过坚定之色,将心神毫无保留融入到荷包蛋身上。

在刹那间,他隐隐感受到擒龙控鹤之力增强了不少,抵消了方坑的绝大部分力量。

“过来!”

他双手猛然一扯,脑海一阵刺痛,硬生生将荷包蛋从方坑之中生生拉扯过来。

“咔嚓!”

在这股巨力反噬之下,丁易双臂被震得粉碎,整个人倒飞出去,一阵剧痛袭来,直接让他晕死过去。

在荷包蛋脱困的瞬间,方坑仿佛受到了刺激,那五彩方砖之上爆出炫丽的光彩,将周围一切照射得美轮美奂。

“轰隆隆!”

当光彩布满整个方坑之时,大地轰然震动,如同发生大地动一般。

荷包蛋陡然脱困,从迷茫之中清醒过来,他见到丁易惨状,一脸焦急地向他冲跑过来。

“你个鲁莽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出手!”

他迅速钻到丁易身下,使劲全力将丁易顶起。

荷包蛋嘿的喊叫一声,憋着一口气,带着丁易歪歪扭扭跑出了数十丈之远,而后再也支撑不住,趴到在地。

“此处动静太大,必会吸引有大批修士到来。若是被那些大宗门知道丁易引发了这处法阵,那可就糟糕了!

没办法了,只能想办法先将他藏起来。”

荷包蛋费力地从丁易身下爬出,看了看周围纷乱繁杂的野花野草,忽然心中一动。

只见他跳到丁易身上,小手一挥,一道绿光闪过,丁易赫然化成了一株倒伏的巨大向日葵。

“还好吸收了那小白蛇和向日葵之力,否则这断臂可就麻烦了。”

“轰隆隆,轰隆隆!”

方坑的变化还在继续,并有越演越烈之势。不多时,五彩霞光冲天而起,直冲牛斗,声势之大,瞬间传遍整个生死战场。

“霞光冲天,异宝现世!隐藏了这么久,总算等到大机缘了!”

生死战场之中,无论是新人老人,无论因何留在此地,都被这等威势惊动,纷纷向着方坑方向快速聚拢。

而像火凤,冰裂等存活了无数年的妖兽,一个个脸色大变,一方面约束族群众属不得擅离居守之地,另一方面却带上几位惊才艳艳的年轻后辈,向着方坑而来。

便是战场上空那云雾中的强大存在,也是一口雾气吐出,载送几个后辈送往方坑之地。

石城看台那方巨幕,早早感应到这等变化,却慑于方坑之力,只能以旁观的角度传递画面,而不敢直面方坑。

即便如此,方坑的动静也是引起了众多高阶修士的哗然。

先前奕剑与冰裂一战,已然让他们大有不虚此行之感。没想到此次动静更大!

“这等动静,莫非有传说中的神物现世!”

“是谁,快查,看是哪个宗门子弟引发了这等动静!”

。。。。。。

与一些小宗门高阶修士的激动不同,一些大宗门之中的高手不动声色地将此地信息给传了出去。

“方尖碑现世!请宗门速派种子前来!”

东方身旁的长须老者此时一脸淡然,悄悄将讯息发出之后,一挥手隔绝了他人探查,好整以暇地向东方解释了方尖碑的来历。

方尖碑来历不明,如何出现亦是不明。现如今唯一知道的是,方尖碑中存有一座道藏,无论功法秘籍,亦或是医药杂学,应有尽有。只要满足方尖碑给出的条件,便能进入碑中,求取想要之物。而且方尖碑给出的东西,在当世之中皆是最为顶尖之物,有些甚至能与九章术比肩!

更为重要的是,方尖碑一出,山庙之外常年被黑暗笼罩的虚无之地便会慢慢显现,战场之地将会扩大一倍有余!

老者感叹道:“自发现生死战场,万年有余,丛林之中尚且依旧机缘不断。若是战场扩大,机缘何止增加数倍?

可惜,如今九州之地,先前也唯有金刚州在三千年前激发出一座方尖碑。当时各宗门派遣最优秀弟子进入战场之地探寻线索,也是毫无所得。

如今东凌州方尖碑出现,若能找到激发之人,对方尖碑的了解将有质的飞跃!”

几千年来,以金刚宗对方尖碑研究得最为透彻,他们探寻了生死战场之中的各处神秘之地,得出一个结论:生死战场之中,存有五座方尖碑,并且预测了每座方尖碑存在的位置。

这预测方一公布,天下宗门震动,纷纷投入巨大人力物力,引发了修行界的百年混乱。最后虽是找到了五处神秘之地,却始终找不到开启之法。

近千年来,生死战场渐渐成了修士历练和挑选天才弟子的所在,对他的过往和方尖碑之事,渐渐成了大宗门高层之间的秘密。

。。。。。。

生死战场之中,最先到达方坑的却是追寻荷包蛋而来之人。

他从土中钻出之后,震惊地看着眼前景象。

“真是大机缘!如此气象,这宝物定然不凡!趁它还未现世,先行一步取走!”

他脚微微一顿,人已然陷入土中,向着方坑底下而去。

过了一刻钟时间,方坑上方的五彩霞光由虚转实,道道霞光扭曲盘旋,渐渐凝结出一座阁楼,矗立在方坑五彩方石之上。

这阁楼高逾百丈,直冲云霄。待缭绕其上的霞光渐渐消散之后,方才显现出其本体。

荷包蛋透过草丛间隙,怔怔地看着阁楼。

沧桑!

这是荷包蛋对阁楼的唯一感觉,它仿佛在时间长河中飘荡了不知多久,直至累了,方想在此地休息一番!这是一种毫无由来的感觉,仿佛这阁楼,便是种生命存在。

突然间,阁楼之上响起风铃之声,清脆悦耳。

这铃声并不响亮,却是清晰地传入生死战场的每一个生灵耳中,他们福临心至,瞬间明白了铃声的含义。

“悟我真义,可得道藏!”

荷包蛋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奇怪,此处的方尖碑与金刚州的相比有极大不同,连这考验,也是没有丝毫相通之处。本还想耍点手段将丁易送进去,现在可有点麻烦了。”

他悄悄退回到那处大向日葵下,苦苦思索这铃声真义到底是什么。

整个生死战场从所未有的寂静,千千万万的生灵沉浸在思考之中。

对阁楼而言,金丹境的高手也好,嗷嗷待哺的幼狼也罢,即便是虫蚁,花草,皆是一视同仁,只要能表达出真义,皆能得到阁楼道藏。

此时此刻,丛林边境山庙之外,无尽黑夜之中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目睹这一切变化的,仅有一个半人,一人,是奕剑,半个,便是丁易的精神体!

当丁易睁眼见到眼前的一切之时,他只是认为自己昏迷之后,陷入了梦境之中,不过这梦境,异常梦幻,却又真实。

只见在那无尽黑夜的中心,缓缓冒出一点米粒大小的光点,那光点逐渐变大,化为光珠,光球,光盘,最后化为一轮红日悬挂于高空。

黑夜之中的一切在红日的滋润之下快速生长,快速发展,整个大地变得生机勃勃,充满生气。

然而,一种半兽人生物开始统治这方世界,他们索取无度,排斥压榨其他物种。整方世界变得萧条贫瘠,各种生灵相继搬离。

直至有一日,天上那轮红日发出异样的光芒,让地上所有生灵惶恐不安。

终于,红日陡然间爆裂开来,强大的能量肆虐大地,将一切烧为灰烬,只留下充满死气的大地。

“生于斯,死于斯,原来这便是天理循环!”

奕剑一声叹息,看了一眼虚空,转身离开。

丁易却是没有自主离开之力,他看着这方寂静的大地良久,终于,那道道死气凝结一道,形成了一种种奇异的生命,他们以死气为生,整个生命的历程便是互相杀戮。直至有一天,有一个死亡生命产生了灵智,统治了这一片大地,一切杀戮方才结束。

丁易眼中的梦境也是到此为止。

一个世界从初生到寂灭,再到新生,何止万亿年。但此时却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传达给了丁易。

这是阁楼给出的最高奖赏,但它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强行塞给一个普通的后天修士会是什么后果!轻则精神错乱,修行之路断绝,重则精神崩溃而亡。

好在丁易从信息大爆炸时代而来,那方世界之人虽然身体孱弱,但是思维之强,比之修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阁楼传达的信息虽然庞大,却也在丁易接受范围,反倒是生生死死,对他触动最大。

这种频繁行走生死边缘的经历,往往会呈两极之势,弱者崩溃,强者奋进,善者入魔,恶者成佛,一切皆是自身抉择

第二二章 明心见意

世间善恶难定,尔之善彼之恶。一时之善也许便是大恶之因,一时之恶或许能保天下太平。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

善恶之分,本就矛盾,又何必强求。唯有问询本心,遵循本意,如此方为至善!”

丁易精神一震,脑海中传来轻微的咔嚓之响,整个人沉浸在一种难言的愉悦之中。在他识海之内,缓缓凝结出一颗米粒大小的晶体,悬浮在虚空之中,散发着七色光彩。

“这是什么?”

丁易意识内敛,好奇地打量着这颗多面晶体,他能感受到小小晶体之中蕴含的澎湃之力,一旦这力量失控,绝对能让他粉骨碎身。

陡然间,他发现晶体周围有一道奇特的印记围绕盘旋,这道印记与他之前所习的符文印记极为不同。

丁易起了好奇之心,然而不待他细看,印记便在晶体光芒的笼罩之下开始慢慢消融,几息之间,印记便已烟消云散,化为一条条明亮光带,在丁易识海中徘徊。

这些光带不断排列组合,最后化为一道人影,静静漂浮在识海上方。

“方梦!”

丁易灵光一闪,想起了当初方梦一指封存的御剑之术,以前想方设法,求而不得,如今却是无心插柳,水到渠成。

只见那道倩影亲启朱唇,轻声道:“丁易,我始终相信,你既能练成那奇异摄取之法,必定是心存信念,谨守本心之人。也唯有如此,才有希望打开印记。

记住,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轻授,否则遇人不淑,便会抱憾终生!”

方梦一声轻叹,“噗”的一声,整个人影如同气泡一般破裂消散。于此同时,一个大大的篆体“御”字浮现在丁易脑海之中。

“世间御剑之法,或寻求宝剑,以剑养气,以气御剑。或磨练心境,剑心通明,人剑相御。

我之法诀,最为简单不过,便是一个御字。以剑为车,以意为马,以神为鞭,御剑如御马。”

丁易将自己当车把式所学所得想印证,不由得恍然大悟,大生知己之感,仿佛这御剑之术为他量身定造一般。

“御字关键在于鞭,即神魂。唯有神魂强大,方能驭使意境,驱动外物。”

方梦的声音渐渐消散,在丁易脑海之中留下一篇经文,唤作“锻魂术”。此术讲究以养魂之物滋补为炉火,以自身神魂为凡铁,以意志晶体为巨锤,去芜存菁,壮大神魂!

“原来这七彩米粒便是意志晶体,用以锤炼神魂,难怪只有凝结出此物方能让印记消融,否则即便得到锻魂术也只能望洋兴叹。”

丁易对方梦感激至极,同时也对她的身份极为好奇。她能让奕剑那等修为的存在惦记,又能得到此等修行之法,绝对不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先天修士!

“自身为炉,意境为基。”

丁易对当初方梦论道之时所说的那番话前所未有的重视起来。

“自古华山多奇险,唯有一路能登顶。修行之路比之华山不知艰辛多少倍,若没有宗门从旁护持,而又心生旁鹜,必将此生蹉跎,泯然众人!

我既选择了以自身为炉,那即便前方是羊肠小道又有何妨。我有一剑,便能披荆斩棘,斩妖除魔。我有一剑,便再无所畏惧,一路登顶!”

丁易一旦做出决断,心中郁结尽去,心神通透,丹田之内的青剑雷火赫然旺盛了几分,连带着补天之力剧增,隐隐有了雾化的趋势。

“呼!”

丁易清醒过来,入眼便是那大得出奇的向日葵,如老树般盘结在他身上。

“什么东西?”

他身体微微一动,便感觉到双臂一阵酥麻,似有什么东西蠕动一般。

他抬眼一看,便见断臂之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小小向日葵,不断枯萎死去,化作一股股生命之气滋养他的血肉。

而荷包蛋则端坐在巨大的花盘之上,一手托腮,一手抠脚,双眼茫然无神,仿佛在思索什么难题一般。

丁易见到荷包蛋安然无恙,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他笑道:“尊贵的荷包蛋大人,能够告诉我,你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

荷包蛋闻言一喜,从花盘上跳了下来。他看到丁易的样子,冷哼一声,马上又板起脸来,“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做事如此鲁莽!我若真遇到危险,不会向你求救?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坏了你我的机缘,还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

看着荷包蛋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丁易心中却是一片温暖。

荷包蛋见丁易没有反驳,不由放低了声音,摆手道:“罢了罢了,机缘好找,当务之急还是先将你的伤治好。”

他细细打量了丁易一番,发出啧啧声响,奇道:“你这身体倒是奇特,竟能将外物生命之力完全融入己身而不排斥,如此倒好办了,省得我不敢放开手脚。”

只见他从口中缓缓吐出两颗清香四溢的金色葵花籽,放在丁易的断臂之上。这葵花籽遇血便化为道道金光遍布在断臂之上。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断臂处成千上万的向日葵快速成长,化作经络,化作血肉,纠缠扭结成一块。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丁易的双臂竟然重新恢复了原样。

荷包蛋紧张地看着丁易,见他并没有异常之处,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既然有效,那便好!”

丁易动了动双臂,隐隐觉得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流淌在手臂之中。

“这金色葵花籽是何物,竟有如此奇效!”

荷包蛋沉声道:“它虽不起眼,却是剥夺灵物的天地之意凝结而成,每一颗葵花籽中蕴含的天地之意足足抵得上一位先天高手的十年感悟!”

丁易想起先前荷包蛋所说,剥夺其他灵物天地之意供为己用,没想到真的可以如此,难怪说他二人要翻身了!

若是在丁易昏迷之前,得到此等消息,他会欣喜若狂,借助荷包蛋之力收集尽可能多的天地之意供为己用。

可如今一旦定了修行方向,便马上感受到了心底对天地之意的排斥。他明白,自己一旦接受了天地之意,自身意境便会逐渐削弱,直至消失,二者只能存其一!

“我之道路已定,根本无须烦恼。”

在丁易做出决断的瞬间,他双臂之中的奇异力量陡然间消散,再也感受不到丝毫。

此时,丁易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风铃之声。

“叮当当~”风铃声近在咫尺。

丁易霍然起身来,那倒伏的巨大向日葵瞬间消失不见。

“这是何物!”

他陡然见到这百丈阁楼,心下震惊。

只见这阁楼之下,便是那长宽百丈的方坑。此时一眼望去,方坑内静立沉思的修士何止万许,皆是各宗门临时召集送入的天才修士。再加上一些妖修,未开化的蛇虫虎豹,数目相当巨大。然而这百丈见方的方坑非但将之完全容下,而且看上去没有丝毫拥挤之相!

“这便是我说的机缘,方尖碑。本来我二人可以将此物占为己有,可惜你太过莽撞了!”

荷包蛋跳到丁易肩膀之上,将方尖碑的一切信息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哦?阁楼内除了无尽道藏,还有隐藏的丹房!”

丁易眼中精光闪烁,荷包蛋所说的道藏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阁楼内的丹房。

补天诀的修炼需要吸取丹药之力壮大,锻魂术需要养魂之物支持,这些都与他的修行息息相关。

“叮当当~”

风铃三响,方坑之地便要关闭,未进入方坑之人即是无缘之人,也将失去进入阁楼的机会。

丁易一跃而出,再次感受到方坑的强大吸力。此次他没有抵抗,吸力也便随之变小,安安稳稳地将他送到方坑之内。

“当!”

百丈之高的阁楼之顶,钟鼎之声响起,一道苍穹之幕由方坑升起,渐渐向上覆盖。

在这时刻,有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卡在关键时刻进入了方坑。

不过,在场众人皆在思索风铃之声的谜团,根本无暇他顾。

“悟我真义,可得道藏。这真义到底是什么?”

不少修士挠头抓耳,饶是他们自负天才,试了许许多多的方法,也是毫无头绪。

“我知道了!”

有人一脸兴奋的冲向阁楼,还未到大门,便被一股温柔之力给弹送了回来。

众人毫不在意,毕竟这等场景,时刻都在发生。

丁易眉头紧皱,苦苦思索,却见荷包蛋一脸淡然之色,不由得奇道:“莫非你知道了真义是什么?”

荷包蛋点了点头,“在你苏醒的那刻,我已然悟透。”

丁易白了荷包蛋一眼,“那你为何不进去?”

荷包蛋摇了摇头,“树大招风,我可不想当出头鸟。”

便在此时,阁楼前引起一阵轰动,只见最后进入的那黑袍之人只是思索了片刻,便毫无阻碍地走到了阁楼大门之前。

他伸手在大门之上一按,阁楼大门轰然中开,同时,有一个风铃从檐角掉落,落入他手中。

那人微微一笑,径直走了进去。

其他人见状,马上有学有样,却毫无例外地被弹了回来。

“我懂了!”

一位蓝袍修士一步踏出,飘然落在阁楼门前,马上便有风铃落下,掉入他手中,那人长笑一声,成了第二位成功之人。

“那是东凌宗的蓝袍!他区区一界后天修士,怎么有资格身着蓝袍?”

无论他人如何议论,那人进入阁楼已是不争的事实。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丁易露出恍然之色。

荷包蛋闻言,露出一丝笑意,“再等等,进的早不一定就能取得先机。”

第二三章 论言阁

丁易干脆盘膝坐于地面之上,青竹剑横放两膝之间,细细揣摩御剑关窍所在。

“剑为车,意为马,神为鞭。”

丁易嘴中默念,他在大楚之时,便自行摸索以意境御剑之法,只是此法不能如臂驱使,与其说御剑,倒不如说是挪剑。

“加了神魂会有何不同,驱使之力不都来自意境么?”

丁易心中茫然,不解其中真意。

“御剑如御马。”

丁易脑海中闪过驾车经历,即使不挥鞭,马儿也会行进。只不过懒散,缓慢,漫无目的。一旦鞭声响起,立马变得如臂驱使,直行转弯,急行慢走,全由车夫掌控。

他升起一丝明悟,“是了,马儿有野性,才需掌控。意境亦有回归自然的惯性,只有束缚住这种惯性,方能随心所欲,随意而发!”

丁易恍然大悟,心神一动,膝间青竹剑发出欢快轻鸣之声。御剑之术,初成!

。。。。。。

离方坑百里之地,火凤,冰裂,还有几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妖兽凌空而立,静静看着直入云霄的阁楼。

一头银狼率先打破沉默,“当年金刚州方尖碑出世,巨木一族一夜之间被神秘灭族,至今未找到凶手蛛丝马迹。如今东凌州又有方尖碑现世,对我等来说,恐非好事,还需早做防备才是!”

雪人冰裂气息有些紊乱,他一脸阴沉道:“方尖碑限制之力太强,便是我等进入,也会被强行压制到先天之境。若是贸然进入,恐遭不测。”

一位岩石生命嗡声道:“你们顾虑太多,如今又只是派些年轻后辈进入,恐怕连阁楼大门都进不去,哪里能探到什么线索!”

火凤双目一凝,从他话中听出了端倪,“岩,你竟敢擅动分身!耽误了地宫之事,我定不饶你!”

其他人默然不语,地宫之事在妖修之中代代相传,传言只要打开地宫,得到其中传承,便能得到化形之法!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谁也不知道地宫之说到底是真是假。便是那地宫钥匙,也是从宗门修士之中方才得到的线索。

“与遥不可及的地宫相比,我觉得还是近在咫尺的灭族之祸更为重要。”岩眼神有些闪动,似乎对火凤极为惧怕。

火凤冷哼一声,“你已先斩后奏入了方尖碑之地,我还能将你分身带出来不成!”

她看了一眼其他妖修,沉声道:“巨木灭族之事尚有诸多疑点,或许与方尖碑并无直接关系。而且,不久前我在一位外来修士身上探查到了巨木一族的生命印记。或许他们并未灭族,只是隐藏起来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银狼摇头道:“火凤,这终究是你的推测。或许让岩的分身进去走一趟也并不是坏事。毕竟地宫钥匙都未完全现世,更不用说探索地宫。即便岩的分身损毁,合我等之力,也完全来得及将其恢复。”

火凤看了冰裂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将地宫钥匙之事压了下来。

突然间,岩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我已解开风铃之谜,分身进了阁楼之中。”

。。。。。。

阁楼之下,方坑之地,陆陆续续又有几人悟出了谜团,进入阁楼之中。这让其他人羡慕的同时,心中更为焦急,一有新的猜想便上去验证,结果尽皆失败。

荷包蛋看了丁易一眼,“已经进了二十五人,差不多了!”

丁易点了点头,便见一个由小碎石组成的石头小人一溜烟出现在阁楼大门之前。

“叮!”风铃掉落,覆盖在小人头上,那小人也不在意,直接顶着风铃便进了阁楼之中。

“吼!”

巨坑之中瞬间响起虎啸狼嚎,虫鸣鸟叫,这小人是第一个进入阁楼的非人生命,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丁易诧异道:“石头也能产生灵智?”

在他印象之中,以石头化生,皆是神话故事中的大能,没想到能亲眼所见。

荷包蛋撇了撇嘴,“石头不过是他的皮肤而已,这家伙难缠的很,待会遇到了可要小心,莫要着了他的道。”

丁易应了一声,与荷包蛋一道走向大门。

“嗡!”

当丁易靠近大门之时,便察觉到一道透明之罩挡在他们去路之上。

荷包蛋一跃而出,在空中打了个翻滚,直接到了大门之前。他手持风铃,得意地向丁易一笑。

丁易紧随其后,一步踏上台阶,马上便有风铃落下。

“走!进楼后不必管我。”

荷包蛋一跃上了丁易肩膀,随同丁易进了阁楼。

“灵物也能进阁楼!”

不少修士大吃一惊,不由得纷纷效仿,倒真有几只灵物进了大门,而修士却被挡在了门外。

“奇怪?风铃之声到底有何真义?成功之人又是用何种方式表达?”

随着时间流逝,不少修士放下戒备,一同商讨研究。他们心下了然,若连阁楼都进不去,手段再多也无用武之地。

丁易一脚迈进大门,眼前一亮,已然置身一处学堂之中。数十黄口稚子,摇头晃脑,跟着讲台上的先生一字一句念着诗词。

而随丁易一同进入阁楼的荷包蛋,却已不见行踪。

丁易打量了一番学堂,四周挂着的圣人先贤之像,他一位也不认识,更逞论他们的论断著作。

“至圣先师尹子!”

丁易见此画像挂在学堂正中,定然是与前世孔子般的先贤,不由得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贵客来访,今日之课到此为止!”

那先生将桌上戒尺一拍,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丁易。

堂下学生听得放学之言,个个眉开眼笑,一哄而散。

先生下得讲台,手持戒尺,缓步而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丁易。

“自我掌管论言阁以来,很少有修士到得此层,你能来此,想必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之辈。”

丁易一脸淡笑,默然不语,心中却是腹诽不已,莫名其妙到了这一层,连所谓的至圣先师尹子都是闻所未闻,满腹稻草还差不多。

他秉承高人风范的三大原则:沉默,微笑,打哑迷。

先生见丁易如此作派,不由得整了整裳容,肃然道:“阁下果然大才,是在下唐突了,‘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请随我来!”

丁易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纳闷,怎么笑了一下就成大才了,文人的世界当真是看不懂。

他紧随其后,出了学堂之门,方才发现此处位于百尺高山之巅,四周城镇环绕,城中大道车水马龙,城外良田,阡陌交通,一幅安详和谐之景。

丁易不由暗暗惊叹此层地域之广阔。在此高处,穷他目力亦不能望到尽头。

“叮铃~”

一声清脆的风铃之声传遍整层,也传入丁易耳中。

先生露出欣喜之色,开心道:“真没想到今日除了阁下,还有人到得论言阁,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还请阁下在此稍后片刻,我将另一位饱学之士带到此处!”

丁易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是发苦,在这诡异的地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行事!

“咦?这城镇有些古怪。”

他细细品味了一番这些方方正正的街道结构,总算看出了门道。无论是街道还是纤陌,皆代表了文字笔画,一笔一划组合起来,便成了文字。这学堂一周环绕,赫然组成了一篇锦绣文章!

“有意思!”

丁易将一周看了个遍,每个文字他都能认得出来,但是如何成章断句,却是成了问题。

不过盏茶时间,先生带了一位儒生走了出来,但见他脸色难看,显是怒极,只因自身修养方才没有爆发。

儒生面带傲意,讽道:“我儒宗典籍冠绝天下,从未听过什么尹子,更未拜读过他的大作!”他在大作二字之上放重了音调,极尽嘲讽之能。

先生怒哼一声,“你虽辱没圣人,但能过得了学堂三关,亦有资格过最后一关,请吧!”

“学堂三关是怎么回事,我可是直接出的学堂。”

丁易静立一旁,默默打量这儒生,从他嘴中听到儒宗二字,恍如隔世。

“百年时间,真算隔世了。也不知大儒宁浩然是否还在人间,当初蒙他讲解浩然正气,也算是一番因缘。”

他猛然一颤,总算明白了为何他会到论言阁,想来是因为“浩然正气”之故。

只见那儒生静静等着先生出题,而那先生只是冷笑不语。

“时间到,请答题!”

儒生嗤笑道:“你未出题,我又如何答题?”

先生嘿然一笑,“亏你自负才名,连最基本的破题都不懂,根本没资格站在此处,下去吧!”

儒生脸色一变,腰间长剑出鞘。那先生却只是说了个“困”字,儒生便已动弹不得丝毫。

几息之间,便有一位稚子蹲坐在一个“云”字之上,悠悠而上,将那儒生给带了下去。

丁易心下微凛,这等手段,简直是神秘莫测,他不由得开口道:“文以载道,先生大才!”

先生讶然道:“阁下果真才高八斗,竟能一眼看出在下的微末伎俩。可惜阁下终非此地之人,停留时间有限,否则能与阁下秉烛夜谈,必是人生一大快事!”

丁易心中苦笑,他根本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出口掩饰震惊罢了。

“当~”

一声钟声响起,先生一脸惋惜,叹声道:“时间已到,请阁下答题吧!”

丁易深吸一口气,吐声道:“见先生布下的锦绣文章,如空中星辰映照大地,让人心生敬意。”

他偷瞄了一眼,见那先生毫无表情,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为此,在下有诗一首,为先生贺。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先生眼中露出茫然,嘴中喃喃有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恐惊天上人。。。”

他伸手一指,一个“风”字落入丁易手中,摆手道:“论言阁身处方尖碑基础一层。凡是未到先天的儒学之士,皆会送往此处,直到晋升先天,方能得到道藏传承。

因此,以你后天修为去往他层,必定艰难重重,望你好自为之。”

还不待丁易说话,先生袍袖一挥,便将他送了出去。

“告非!”

丁易大叫一声,话语之间尽是悔意,可惜在弹指间眼前已是换了天地!

第二四章 剑阁

丁易只觉身体一顿,跌落在一处柔软滑腻的地方。还未待他有所动作,鼻子首当其中遭了罪,一阵刺鼻的气息直钻而入,即便他在刹那间摈住了呼吸,依旧有泔馊之气在脑中徘徊,挥之不去。

他皱眉站起身,将粘着不知什么动物内脏的黏糊双手在衣物之上擦拭干净,挥手驱赶四处漫飞蚊蝇。

“先生还真是送了个‘风’字!”

丁易看着掉落在一堆腌臜之物上的“风”字,有些哭笑不得。他伸手一抓,将之吸入手中。

风字通体黝黑,入手冰凉,触感有些毛糙之感,看上去与普通的活字模板并无两样。

“勿那后生,看你好歹是个剑客,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人在这等地方扒食,怎么对得起你身上的剑!”

丁易闻言一惊,不动声色地将风字收好。他虽在这等环境之中,但是从一开始,戒备之心便未减分毫。没想到此人竟能无声无息近他身旁而未发觉。

他转过身,便见一位鹤发鸡皮,蓬头历齿的老妪佝偻着身子,推着泔桶车,一脸痛心疾首。

饶是丁易自认脸皮够厚,碰到这等情况也是面皮发烫,尴尬道:“老婆婆,此事并非你想的那般。”

老妪摇头道,“莫要与我解释。虽说人不可好高骛远,却也不能妄自菲薄。一介剑客,沦落到此等境地而不知反醒,反要与我这老婆子争辩,有何意义?如若争辩有用,你又何必学这剑术?如今的剑客,比起当年,简直是天壤之别。。。”

丁易赶忙拱手道:“老婆婆,在下知错,往后定然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绝不敢再犯。”

老妪叹息道:“看你认错认得如此爽快,便知你定然不是真心悔过,而是为了敷衍我这老婆子罢了。身为剑客,言出必行。。。”

丁易赶忙打断老妪的话语,拱手道:“老婆婆,您先忙,小子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他伸手一挥,借助风丝之力腾空而起,无论这老妪有何目的,先离开此地总不会有错。

老妪放下推车,慢慢背负双手,看着即将远去的丁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好好的小伙子,天赋倒也不错,可惜走了歪路,待老身来纠正他。”

只见她张嘴吐息,吐出一道白光,在空中发出嗤嗤声响。

“嗯?怎么回事!”

丁易身在半空之中,风丝陡然间被白光切断开来,不由得心中一凛,风带在他脚下凝结,牢牢将他托住。

那白光迅速折转方向,再次向风带而来。

丁易冷哼一声,擒龙手一抓之下,将那白光抓到了手中。

“看你怎么跑!”

他只感觉手中之物细小尖锐,轻若无物,待他缓缓伸开手掌,不由得目瞪口呆,这不过是一根寻常鱼骨而已!

在他微愣之间,另一道轻飘飘的绿光袭来,似慢实快,将丁易脚底风带一割而断。

丁易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是原先召之即来的风丝此时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越是召唤,越是动弹不得。

丁易人在半空之中,控鹤之力一放,人侧飞而出,总算摸到了墙体,寻到了借力之处。

“呼!”

丁易飘然落地,一脸凝重,青竹剑已然出鞘,剑尖斜指老妪。

“你到底何人,为何戏耍于我。”

老妪背手锤了锤后背,叹息道:“老身只是不忍你误入歧途,想给你个自食其力的机会,也好过在泔水中扒食。可惜啊可惜,中看不中用,连我老太婆随口吐出的鱼骨,青菜叶都挡不住,就怕收了你干活,会坏了老婆子的名声。”

丁易岿然不动,既不愤怒,也不与她理论,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妪。

老妪见状,微怒道:“拿剑指着手无寸铁的老婆子,你可真长本事,老身活了一辈子,也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剑客。如此行为,怕是天下间剑客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丁易不为所动,这老妪不知用何法抑制了他的风之意境,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婆婆若无其他指教,那在下先走一步,还望婆婆成全。”

他此时已然顾不得脚下所踩的是何物,一步一步后退而去。

老妪冷笑一声:“脚长在你自己身上,你若想走,走便是了,又何须我来成全。”

丁易见老妪没有丝毫动作,心中不解老妪到底何意,但机会近在眼前,他决然不会再错过。

“告辞!”

丁易疾步而退,几息之间便退出了这条令人作呕的巷子。

老妪一声叹息,慢慢打开泔水桶,“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或许我的脾气是该改改了。”

丁易一出巷子,便感觉像是换了天地。他的风之意境非但没有再受任何抑制,反而隐隐有更加顺畅之势。

“老妪那如沼泽般的手段当真厉害,竟然连意境都能抑制。”

他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巷子之外便是可供八驾马车齐驱的青石大道。大道之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大道两侧,酒肆林立,人声鼎沸。

在这等环境之中,丁易却在陡然间感受到了丝丝寒意在体表凝聚。在他周围,无论是车马,行人,亦或是酒肆,尽皆散发着凌冽的锋寒之气。

“客官,一路风尘,不如到小店喝上一杯。”酒肆之中的小二迎了出来,伸手一请,便要将丁易引向酒肆之中。

那小二满脸堆笑,丝毫不在意丁易的狼狈与身上的难闻之味。

“客官,莫要听他的,他家酒肆不过是农家浊酒,我家的可是正宗竹叶青,保证客官满意。”

另一家酒肆的小二陡然冲上前来,一把将丁易拉了过去。

“松手!”

丁易在刹那间感受到了丝丝寒气入体,他体内补天之力受到刺激自行运转,将小二给震飞出去。

“雷火!他身上有雷火!”

那小二在这一震之下竟然全身焦黑,眼看着便要咽气。

大街仿佛瞬间被冻结,街上之人,酒肆之人,尽皆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丁易,眼中布满畏惧之意。

“唰”,丁易丈许范围内,瞬间成了真空地带。

丁易皱了皱眉,他的补天之力虽有雷火气息,却也没有厉害到这种程度,若不是见小二这等惨样,真怀疑是否在做局陷害于他。

“此地不宜久留,得尽快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如何离开这鬼地方!”

丁易扫视一周,众人尽皆退后几尺,显然,想要在他们身上探听消息是不太现实。

“此地之人实在诡异,倒像是傀儡一般,看着热闹,却毫无生气。反倒是小巷中的老妪,虽然脾气古怪,却像个正常人。”

忽然间,他注意到人群之中的一抹蓝色,一闪而过。

“是东凌宗之人!”

丁易心中微动,此人先行进入此地,了解的必然更多!他微微一顿,施展腾挪之术,紧随其上。

那人似乎对此地地形异常熟稔,专挑僻静之地行走,让丁易跟随得极为吃力。可每当丁易快要跟丢之时,却又故意放缓脚步。如此过了一刻钟,丁易心中一动,忽然停下,静立不动。

“此人故意引我前来,必定有其目的,一动不如一静,倒要看看他到底做什么打算。”

果然,不一时,那人再次折返,与丁易打了照面。

“丁易!”

那人声音沙哑,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之感。

丁易戒备之心大起,他从未与此人打过交道,竟然知道他的姓名!

“你是何人,从何处知道知道我的信息。”

那人退后几步,示意并无加害之意,“在下东凌宗凌萧。你是否记得有人曾说过‘祝你好运’?”

“是他!”

丁易脑海之中浮现一道蓝袍身影。

“那是我东凌宗真传大师兄凌寻。在我决定入方尖碑之前,他曾提起过你。”

丁易戒备之心不减,沉声道:“你引我来此所为何事?”

凌萧沉默半响,方道:“方才见你身具雷火,可以威慑此地剑灵,特地想求你帮忙救一个人。”

“剑灵?”

丁易心下一惊,难怪街上之人皆有锋寒之气,原来是剑灵身上的脸气。

凌萧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不错,此处名为剑阁,一切之物皆由剑催化而生。

剑灵会想方设法接近你,讨好你,为的只是与你签下契约。契约一定,剑灵便可脱离此地,而你的修行之路也会受到剑灵实力影响。

我在此七日,险被普通剑灵得逞,断绝修行之路。”

丁易心中一动,凌萧不过早他一两个时辰进入阁楼,怎么可能到此七日?可这等事,他也无需欺瞒。莫非在论言阁短短时间,剑阁之中已然过了七日?

凌萧见丁易默不作声,还道他不信,急切道:“你若不信,只需静待一晚,便会明白我所说的一切。”

第二五章 唯一之剑

剑阁之夜,来得突然,前一刻还是阳光普照,眨眼睛却成了黑夜。它没有皎白的月光,亦没有闪耀的星辰,但它有道道流星,划过夜空,将之映照得炫丽缤纷。

丁易随凌萧站立在一处废墟之上,一脸震撼之色。那白日里繁华的大城,在眨眼睛分崩离析,化为一道道剑光冲天而起,如乳燕归林般朝着一个地方而去。

“万千生灵为剑灵,万千器物为剑体,一旦入夜,合而为一,尽归剑池之内。”

凌萧看着丁易,有一丝后怕之意,“我初到剑阁之时,便是喝了酒肆之酒,吃了酒肆之物,剑气入体,差点为人所趁。”

丁易点了点头,人之防备心,防的过一人一物,却难以提防一城之人、物。

凌萧继续道:“在剑阁之中,唯有废墟之地才是安全之所,那是昔日剑灵消亡,剑体无法长时间存留崩溃所致。便如今日被你所伤的酒肆小二,若无其他剑灵相助,恐怕今夜便会消散。”

漫天剑光如同一阵流星雨,突起而发,嘎然而止,同样炫丽,同样短暂。

丁易同凌萧走出废墟,周围除了零散的几座废墟之外,已然空空如也,一片寂凉。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此地在一刻之前会有一座大城存在。

“剑阁之中,一切饮食皆得留意,唯有修士携带之物,方可食用!我带你见个人,可以填饱肚子。”

凌萧在前方带路,即便在这空旷之地,也显得异常小心,不断折转避让,似乎在忌讳些什么东西。

“夜间行走最好也是随原先道路,否则将一旦你的气息遗留此地,待到白日之时不知会引来什么麻烦。”

丁易默然跟随,这凌萧有求于他,看似事事坦诚相告,但丁易对他依旧留有十分的警惕之心。

毕竟对一个人最深的印象便是在互不相识的初见之时。

当时凌萧第二个进入阁楼时那种傲然,睥睨众生的神态,让丁易记忆犹新。

一个人性格再怎么变化,也会有迹可循。若是前后天差地别,甚至完全看不出同是一人,那么,必有一面是假的。

丁易暗暗动用风丝之力,侵进路边的空旷之地,这原先到底是个酒肆还是个宅院,丁易不得而知。

不过,面对这一眼看穿的静寂之地,丁易反而有种压抑和迷失之感。无论是对凌萧的不信任亦或是对此地的担忧,都不得不小心应付。

“呼!”

风丝在碰触到道路边境之时,再也前进不得,仿佛在这虚空之中有什么障碍隔绝一般。

“嗯?!”

丁易侧眼望去,心下骇然,在风丝碰触之地,赫然有一面酒招显现出来,“青莲酒家”四字清晰可见。诡异的是,这酒招孤零零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别无他物。

丁易心中一动,风之意境发挥到极致,万千风丝蜂拥而出,在风丝触及之地,立马在他眼前呈现出一个别样的世界。

孤灯残酒,小桥流水,醉里挑灯看剑,那是青莲剑歌之意。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剑梦断天涯,那是百战沙场之意。

扁舟泛江,渔歌唱晚,弹剑伴奏而歌,那是笑傲江湖之意。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丁易感觉他的风之意境在他们面前犹如蹒跚学步的孩童,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放肆,唯恐扰了雅兴。

“小友若有闲暇,可来此陪老夫喝上一杯!”

青莲酒家的主人长笑起身,缓缓收起长剑。

丁易一声闷哼,识海之中一阵刺痛,风之意境在刹那间崩散。好在识海中那米粒晶体散发出丝丝柔光,将那刺痛之感渐渐化解。

“怎么了?”

凌萧发觉丁易异样,瞬间回过身,话语间有些紧张之意。

丁易摇了摇头,“进阁楼之前的旧伤发作了。”

凌萧道:“那你可得注意休养,在这未知之地,随时会遇到危险。”他转手间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这是东凌宗的丹丸,你先拿着。”

丁易接过玉瓶,道了声谢,一口将里面的丹丸给吃了个干净。

凌萧眼角一抽,这丹丸虽然叫的随便,却是东凌宗难得的灵药,以他蓝袍真传弟子的身份,一年也不过分到三份。

此次若不是有求于人,他也不会如此大方,没想到如此灵药被丁易给当成糖豆吃了。

凌萧心中有气,不再言语,丁易在思索方才之事,也不会挑话。

如此,二人沉默着走了小半个时辰,以路程估算,此时两人已然出城。

“到了!”

凌萧忽然停下脚步,在他二人面前却是空空如也,别无他物。

“明月大师。”

凌萧一声呼唤,便见一道人影双手合十,缓缓站起。

丁易眼神一凝,此人明明便在他二人面前,但是方才却诡异地被忽略过去了。

“短短几日,大师的无相功又精进不少,实在可喜可贺。”

“偶有所得罢了。”

明月打量了丁易一番,微笑道:“这位施主看上去甚为面善,倒是与我佛有缘。能得施主相助,此事大善。”

凌萧点头道:“丁兄弟身具雷火之法,必能协助我二人将人救出。”

丁易淡然一笑,心中闪过了无数心思,隐隐把握到了一些超乎寻常的东西。

先于他进入阁楼的,荷包蛋皆有详细记录,其中绝对没有这位明月和尚。

“无相功无我无相,众生万相,修炼至高深处,灵气可以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

丁易记起当初得自骨片之中的无相功,与这明月和尚一对照,瞬间有了让他吃惊的猜测:明月和尚是金刚寺门人弟子!

“他是如何进的方尖碑,莫非金刚州和东凌州的两座方尖碑只不过是同一处空间的两处入口?

可惜荷包蛋不在身边,否则凭他对方尖碑的了解,必然有所定论。”

凌萧,明月相视一笑,看着丁易的眼中有着一丝丝的玩弄之意。

丁易看着他二人,亦是笑容渐盛,认真道:“至始至终,在下也未应允帮你们救人,不过还是要多谢凌兄将剑阁之事相告。”

凌萧横跨一步,挡在丁易身前,淡笑道:“剑阁之内,找寻食物实属不易,丁兄既已到此,不如先吃点再行离开吧。”

丁易摆手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这人脸嫩,怕吃完之后便不好意思拒绝你们了。”

他晃了晃身上的囊袋,叹息道:“我这人饿怕了,所以随身携带的都是一些充饥之物,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帮我二人此忙,成事之后告诉你如何走出剑阁!”

丁易摇了摇头:“只要在此多待个七八天,找条出路并非难事。”

凌萧冷哼一声,“凭你的眼界,恐怕等上个七八年也未必找得到端倪。”

丁易眼神一亮,从凌萧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丝意味,恍然道:“原来此处并无时间限制,那正好慢慢修炼至先天境界,回到生死战场也能多份保障。”

“你!”

“阿弥陀佛!”明月宣了声佛号,阻止凌萧继续说下去。

“丁施主身具慧根,想必是看出了些什么。既然如此,在下也便不再相瞒。”

他伸手一挥,身上能量波动,凭空生出桌椅之物,桌面之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明月和尚这一手玩的着实厉害,若是不知底细之人,必定会被震慑住。

丁易却是恰恰知道无相功的奇特之处,他毫无客气地坐下,静待明月和尚的解释。

明月眼中精光闪过,道:“以丁施主的聪慧,想必早已掌握天地意境。”

他见丁易淡笑不语,继续道:“那小僧便坦言了,自入剑阁之中,我等天地之意尽皆被压制,无法动用。如此一来,我等一身实力不过发挥个两三层,与普通后天修士并无差别。

这几日中,我与凌施主发现,在剑阁诸多剑灵之中,与某些特殊剑灵相接近之时,天地之意便会有不同程度恢复,一旦远离这些剑灵,又会重新被压制。

直至两日之前,我二人在酒肆之中遇到了独一无二的剑灵,与之相接触之下,天地之意不但尽复,还有隐隐提升之迹象。”

丁易闪过数个念头,他自身的意境却是并未被压制,这便是以身为炉的特殊之处。

凌萧突然插嘴道:“人选剑,剑选人,唯有人剑相倾,方才是最为适合己身的唯一之剑。”

明月点头道:“剑阁规则,唯有与自己所选的唯一之剑一同闯过三关,方能离开剑阁。若是无法找寻到这唯一之剑,或是找到之前为其他剑灵所趁,便会一直困在剑阁,鲜有再出剑阁的机会。

欲得到唯一之剑,仅有一种途径,那便是闯剑池,在万千之剑中找寻到唯一之剑。”

凌萧道:“我二人需要丁兄用雷火之力威慑住其他剑灵。事成之后,我二人自会助你取得你之唯一之剑!

以心魔起誓,若有违诺言,天诛地灭!”

“以心魔起誓,有违诺言,天诛地灭!”

丁易虽不甚相信这等誓言,但是在刹那之间,仿佛有一道神秘的力量束缚在了他三人之间,这让他收回想要脱口的戏谑之言。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会如此凑巧,在大街之上找寻到我?”

第二六章 剑灵入体

凌萧听闻丁易之疑惑,暗暗舒了口气,正色道:“九州宗门,皆有秘传追踪之法,如我东凌宗的“寻灵者”,金刚宗的“问心术”,皆是顶尖秘术。”

正逢此时,一阵剑啸之声回荡在剑阁之中。

凌萧目光一凝,道:“此等声响一起,便表示有新的修士到了剑阁之中。像我通过寻灵者找到丁兄,也是因为听到了丁兄现世之时的声响。”

丁易疑惑道:“剑啸?”

他话音落下,一阵清脆的剑鸣之声继剑啸之后再度响起。

丁易讶然,“又一个?为何声响有些不同?”

凌萧沉声道:“声势越大,证明修士掌握的天地之意越强。听这剑啸之势,此人应是掌握了极强的剑意。”

明月凝重道:“以后天之境达到如此境地,绝对是剑道中的天才。如今九州之中,恐怕唯有大衍剑宗和连岳剑派才有此等天才人物。”

凌萧点了点头,“此等人物到来,恐会生变。我等还是尽早前往剑池,谋取唯一之剑,以免夜长梦多。”

“嗤嗤嗤!”

半空之中,陡然间划过数百道流光,发出阵阵破空之声。

凌萧的脸色有些阴沉,冷哼一声,“剑灵择主,真是好大气势!”他将有意无意看了丁易一眼,“不过剑池在此时必然洞开,这倒是个好机会。”

明月自是同意,他宣了声佛号,微笑地看着丁易,“不知丁施主意下如何?”

丁易脑海之中闪过小胖子周唯和邋遢道士的身影,不由得洒然一笑,“二位推心置腹,将详情相告,我又岂有再拒之理。不过。。。”

他见凌萧脸色不好看,为难道:“不过,话说在前头。二位可能不知,在下来自偏远之地,修行物资匮乏。若不是凌兄,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丹药是什么味道,更别说是见到传说中的法宝。

你说万一进了剑池之后,在关键时刻内气消耗殆尽,或是因为实力不济震慑不住剑灵,坏了二位的好事,那可就麻烦了。”

凌萧心中不屑,如此说东道西,不过是讨要好处罢了。

他拿出几个玉瓶,“这些回气养气丹药,不甚名贵,却是最为适合后天修士服用。”

他将丹药给了丁易,暗暗给明月传音道:“此人性格多变,实在是有些摸不透,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明月保持着微笑之色,道:“无妨,无论他打什么算盘,只要肯随我二人入剑池便可成事。”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紫檀木牌,上面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这是我之宗门师兄面壁之时所刻,关键时刻紧握木牌,可挡凝丹高手全力一击。”

丁易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端详了一番,方才道:“二位如此大方,着实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万一二位遇到危险,身上可还有保命之物?”

明月淡然道:“丁施主可知过犹不及,适可而止之意。”

丁易哈哈一笑:“不过与二位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呢?趁现在天色尚早,还是赶紧动身为妙,省得赶到剑池之时天已大亮,那可就麻烦了。”

凌萧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怒意,“这个便不牢丁兄费心了,赶路之事,明月大师自有安排。”

只见明月默念几句,他身上的佛串悬空而起,拇指般大小的三十六颗念珠分散开来,将三人围了进去。

“起!”

明月轻叱一声,念珠微微一震,带着三人冲天而起,向着剑池方向疾速而去。

丁易身处半空之中,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下双脚,此时他虽然脚踏虚空,却不曾陷落。

凌萧忍不住嗤笑一声:“放心,掉不下去。”

丁易毫不在意,心神停留在脚底这层虚空透明之物上,便见在这其中,有道道无形之气流动,激发出念珠之上的符文印刻。

“原来这念珠才是关键之物!”

丁易缓缓靠近念珠,其上的刻画在他眼中显得异常熟悉,这与他总结而出的三十六个基础符文同出一源,却是更加简洁。

他将三十六颗念珠一一看了个遍,那双眼放光的模样,在凌萧二人眼中便是一幅典型的土著模样。

“到了!”

明月将念珠一收,三人已然到了地面之上。

丁易有些意犹未尽地最后看了念珠一眼,他隐隐觉得,只要将念珠之上的刻画与他那些基础符文联系一块,便会有极大的突破,可惜此时并非是研究的时候。

他定下心神,看着眼前之地,身躯微微一震。

此地之势,乃是一个方圆百里的巨环。在那巨环中间之地,筑有一座十丈之高的祭坛,祭坛中间,斜插着一柄三尺余长的赤红之剑。此剑质成玉色,并无剑鄂,看上去简单至极,仿佛天然成就。

在祭坛之下,便是巨大的环形之坑,坑内遍布密密麻麻之剑,或斜插,或直立,或平躺。剑有大小,有长短,有宽窄,有厚薄,有轻重。质地也是各异,尊贵如玉石,晶钻之剑,流光四溢。普通如金银铜铁之属,锋寒毕露。特殊如木质,石器之流,古朴内敛。如此林林种种,让人宛如进了剑之海洋。

凌萧盯着祭坛之剑良久,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那便是传说之中的青鳞剑,矗立此地几千年,历经多少剑道天才,都无人使之动摇分毫。可惜,不知今生能否有幸见到其绽放光华之日。”

明月淡笑道:“你的心乱了,在这剑池之地,若是心乱,你的唯一之剑可就悬了。”

凌萧微微一笑,傲然道:“不过惜其怀才不遇罢了。我之配剑,方才是真正的世间无双,它的名号,必将随我响彻九州大地。”

凌萧在刹那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意气风发,豪情万丈,说不出的骄傲。

“嗡!”

在剑池的某处地方,一柄极为华丽之剑忽然颤抖起来,发出阵阵声响。

与此同时,离此不远之处,一柄普普通通的石剑褪去表面的铅尘,露出了充满神秘印记的光滑剑身,微微震动之下,发出清脆之声。

“来了!”

他二人精神一振,对丁易道:“待会我二人召唤唯一之剑时,还望守护在我二人身边,震慑其他剑灵。待我二人成功之后,自会助你。”

丁易静静看着二人,默默点了点头,他看二人越是坦诚,心中越是不安,总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

凌萧二人盘膝坐下,在其周围马上升起数个光罩。

过了十几息,剑池之中忽然风起,吹得池中之剑晃动不已。

丁易只是看了一眼,便在自身周围刻下层层符文,如此心中方才稍安。

过了小半个时辰,剑池之中已是狂风肆虐,卷起层层沙土,不少普通之剑也被卷入其中。

“剑灵!”

凌萧与明月几乎同时发出声响。

在这刹那,剑池之中的狂风忽然停止,卷在天上之物如雨点般纷纷砸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好!”

丁易心中警兆忽生,头皮发麻,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笼罩在他心间。

“呼!”

青竹剑陡然在手,体内补天之力极速运转,聚集于剑身之上。

“巽剑诀!”

丁易忽然身动,青竹剑化为青色光影护持自身。在光影之外,不知多少无形之物如暴雨般侵袭而来,却在青剑雷火之下发出滋滋声响,冒出道道青烟。

“这是什么鬼东西?”丁易心中警兆越来越盛,他伸手一指之下,将周遭的符文尽皆激发,道道雷光凭空而起,将丁易与那无形之物隔绝开来。

他抽眼一看,见凌萧二人在护罩之下,那无形之物根本无法碰触他们丝毫。

“着道了!他二人根本用不到我的力量!”

丁易腾身而起,青竹剑护持全身,疾速远离剑池之地。

“祭!”

二人大喝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剑池之中二人的唯一之剑同时发出一阵悲鸣,在刹那间碎裂开来,化为碎片。

与此同时,祭坛之中的青鳞之剑微微一动,发出一道微光,一闪而逝,随即化为平静。

在离祭坛最近之处,两柄残剑忽然光芒大盛,压制得周围之剑发出阵阵呜鸣之音。

“嗖!”

两柄残剑化为流光腾空而起,落入二人手中。

“裂地剑!”

“流光剑!”

凌萧二人剑一到手,自然而然知道了剑名。

此时,已然逃离剑池的丁易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在那瞬间被一股无形之力束缚,扯进了剑池祭坛之中。

“原来便是你,引动了剑池震动,甚好,甚好!”

青鳞剑发出耀眼的光芒,幻化出一道红色虚影,慢慢融入到丁易身体之中。

凌萧见此一幕,冷声道:“此人不过边缘之地的土著天才,没想到竟能引动青鳞剑的剑灵亲自附身祭剑,倒是便宜他了,可以成为青鳞剑灵的一部分,也算是帮他找到了唯一之剑!”

明月感叹道:“以我二人的剑意,同时现世方才引起此地剑啸之声。可这丁易一现世,便现出万剑和鸣之相,其剑意之强,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不除他,剑心难以通透。如今以他为祭品,助我二人提升剑品,也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

凌萧傲然道:“土著终究是土著,天赋再强又有何用,一旦剑意被压制,便完全现出了原形,真是可悲至极!”

明月望了一眼上空,脸色微变,“赶紧走,剑池之门要关了!”

二人借助手中残剑之力,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坛之中,丁易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第二七章 锻魂

凌萧二人并不知道,丁易所修持的并非天地之意,而是自身意境,他的意境自始至终都未曾消失。

青鳞剑灵瞬间融入丁易体内,过了半响,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怒喝。

“可恶,可恶!此人的剑道天赋不过中下之资,对剑道的理解更是粗陋不堪!大意了,大意了!几千年未曾有修持自身意境的修士到达此地,竟然将他们给忘记了!他那气势哪里是万剑和鸣,明明只是风之剑意的剑灵生出的感应罢了!”

它望了一眼凌萧二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竟敢骗到我头上来,若再进剑池,必杀你二人。”

。。。。。。

丁易在被无形之力束缚的刹那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之力,他眼前一花,意识竟然回到了那处奇异空间之中。脚下,是缓缓流动的蓝色波涛,他没想到历经百年,换了躯体之后,此处空间竟然依旧存在。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空间之中的竖眼已然消散不见,曾给他莫大机缘的那位大神不知所踪,不知已虽原先的躯体消散,还是陷入沉睡之中静待丁易突破先天。

“那是意志晶体!”

在那虚无的空间之中,米粒般大小的晶体散发七彩光芒,竭尽全力去照亮这片天地。

陡然间,在奇异空间外的虚无之地,一瞬间充斥着耀眼的红光。一尊远古巨兽踏着赤火祥云,由远及近,慢慢到了丁易眼前。

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牛尾、马掌,这巨兽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瑞兽麒麟。

丁易神色凝重,他眼前这巨兽龇牙咧嘴,丝毫没有祥瑞的意味。

巨兽好奇地看着丁易,缓缓伸出巨爪,轻松地将丁易所在的奇异空间托了起来。

丁易此时方才发现,这奇异空间如同一个蓝色透明气泡,在他眼中极为广阔的天地,在巨兽手中,不过是颗大点的弹珠而已。

“人类,你擅闯剑池,已犯了弥天大罪,若你主动将魂珠融入我之体内,可保全你一份意识,他日待我登顶之时,亦有你一份荣耀。”

丁易恍然,原来他所处的奇异空间便是灵魂所在的魂珠!

他恭敬道:“这位前辈,此次我随两位朋友来此,是为了完成剑阁的考验,并无擅闯之意,还请前辈明查。”

异兽嗡声道:“他二人已寻找到唯一之剑,的确符合剑阁考验,不过在你身上,我可没感受到任何剑灵的印记。”

丁易赶忙道:“在此之前,我已感知到唯一之剑所在,还请前辈再给晚辈一点时间。待我那两位好友成功取剑,便会助我一臂之力。”

巨兽忽然大笑起来,震得丁易魂珠内的水面霎时间变得波涛汹涌,“你那两位朋友为了提升唯一之剑的品质,已然将你作为祭品献祭剑池。如今献祭已成,他二人已经取剑离开此地,因此,你之魂珠已归剑池所有。

不过本尊惜才,见你既能引动万剑齐鸣,必是掌控了极强的天地剑意。若是被剑池炼制成普通剑灵,实在太过可惜,倒不如与本尊融为一体,他日共享尊荣。”

丁易一脸吃惊之色,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前辈会不会是搞错了?在下的资质是出了名的差,连天地之意都摸不到门槛。无奈之下走了修持自身意境的道路,磕磕碰碰方有如今修为。否则也不用听从朋友的意见,到剑池之地来找寻唯一之剑。”

巨兽一愣,像是突然想到一些遗忘之事。

丁易赶忙道:“前辈若是不信,在下可以打开魂珠缺口,让前辈探查。”

他收敛心神,放开一切戒备之心,奇异空间之中的水波忽然中断,露出一道巨大缺口,渐渐与巨兽的巨爪相接起来。

在相接瞬间,丁易的种种修行之事如走马观花般在巨兽眼中闪过,尽皆被他跳过。终于,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风之意境。

“该死!”

在这刹那,巨兽对凌萧二人生出了强烈的杀意,恰恰与丁易的灵魂之意达到了共鸣!

“锻!”

丁易狂呼一声,在无尽红色空间中,虚空顶端那毫不起眼的意志之钻瞬息之间到了巨兽手掌之上,爆发出一股强绝的奇异之力。

便是巨兽这等存在,在这股奇异之力下,也感觉到了一种深入灵魂剧痛,不由自主地收回巨爪。

“吼!”

看着生生被剜去一大块的巨爪,异兽暴怒异常,一爪将丁易的魂珠拍飞出去。

魂珠在猛烈撞击之下,丁易被剧痛之感团团包围,仿佛灵魂都被拍散一般。他强行定住心神,极力将魂珠稳定下来。同时,意识之钻飘然而至,静静悬浮在魂珠上空。

那巨兽见一爪之下,丁易魂珠安然无恙,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看着米粒大小的意志晶钻,眼中露出犹豫之色。要知道组成它这灵魂形体的一丝一毫都是历经多年修炼积攒,豪夺吞噬而成,缺少一份,都会对他的剑道感悟有所影响。如今他非但没有得到丁易的魂珠,反倒让自己损失巨大。

若丁易当真是剑道天才,天地之意强绝,他便是拼着受损也要将之吞噬。可如今丁易修持的只是自身意境,即便将之吞噬,也注定得不到丝毫。

“吼!”

巨兽再次怒吼一声,森然道:“本尊不会杀你,本尊要留着你,让剑灵将你慢慢吞噬,炼成剑奴,千年万年侍奉在我跟前!”

他瞪了丁易一眼,脚踏祥云,瞬间消失在虚空之中,几息之间,虚空中的那片红色随之消散,整个虚空重新化为一片深寂!

“呼!总算走了!”

丁易强忍灵魂上的疲惫,运转锻魂术,一点点地将夺自巨兽的灵魂碎片锤炼出其精华所在。

。。。。。。

当时他一眼见到巨兽之时,便知道了当初警兆所提醒,便是这灵魂巨兽。

他一面与巨兽虚与委蛇,一面寻找出锻魂术中关于夺魂之时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

“敌强我弱,示之以弱。诱敌深入,一锤定音。”

锻魂术中的这段记载,最主要的是讲究置之死地而后生。毕竟以巨兽这等强大的存在,若真的不惜代价也要吞噬丁易,那无论锻魂术多么强大也无济于事。若他带有权衡之心,那么便是丁易的一丝生机所在。

方才与巨兽的一番交锋,看似顺利,其实已经是丁易计算了百遍的结果。

巨兽强大,自然而然带有轻视之心和骄傲自信之念,在得知上当受骗之下,自信受到打击,便会生出一丝破绽。

此时丁易再示之以诚,放开魂珠防护,诱敌深入,最后利用共鸣之机,借助锻魂术之力,让巨兽吃了个闷亏,使其错估了丁易的实力,产生了权衡之心。如此方才博得一线生机。

这一切环环相扣,若有一环出现偏差,后果不堪设想。

。。。。。。

意志之晶在锻魂术的控制之下,不断锤炼红色灵魂碎片,将属于巨兽的灵魂意志一丝丝地剥除,只留下最为纯粹的精髓。

“这么快?”

不过十几锤之间,那红色碎片彻底分散,化为一片红云,渐渐凝聚在魂珠上空,让整个魂珠之内闪耀着如同残阳般的血红之色。

丁易却是不知,这巨兽本就是青鳞剑剑灵所化。剑灵灵魂虽然强大,却一直身处剑阁祭坛之内,接触到的事物本身就少,思绪也便单纯。可以说,这一片红云之中,九成九都是青鳞剑关于剑道的感悟。

“这次赚大了!”

待红云完完全全充斥魂珠上空,丁易灵魂一震,莫名多出几种精妙的剑法出来。

这几种剑法同出一源,皆是走狂猛之道,有攻无守,一往无前,待其势一成,便如烈火燎原一般,无可抵挡!

“这便是火么!”

丁易身具青剑雷火,对火之一道本身就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此时加上这几套剑法,瞬间有种剥开迷雾得见明月之感。

“若能演练一番,火之意境,便在眼前!”

在丁易炼化红云之际,剑池祭坛之中的青鳞剑发出一阵剑鸣之声,传遍整个剑池之地。

“嗡嗡嗡~”

剑池之中数百精钢长剑爆裂开来,道道剑灵集结,直向祭坛而来。

“若能泯灭此人灵魂,将之炼成剑奴,我为尔等重铸剑身,踏入名剑之列!”

唰唰唰~

数百剑灵争先恐后,向着丁易识海而去。

第二八章 枫

“去吧,去吧!灵魂之物,最忌思出多源!我之分毫,对你而言却是庞然大物。即使你以强大的毅力将之暂时压制,一旦遭受其他侵扰,便会被其反噬!”

青鳞重新沉浸到剑道感悟之中。

丁易摄取而去的灵魂碎片,对他而言虽只是九牛一毛,却破坏了他对火之一道的完整感悟,唯有重新进行感悟,方能补全这一份缺失。

数百剑灵化为数百道流光冲入丁易识海之中。他们不过是普通长剑之灵,或是因修士的强大意志投影而生,或是无数人悼祭思念之情而成,更有以生灵强行祭练而出。它们在低阶修士之中也算是难得之物,可惜受本体所限,无法突破自身极限,一旦剑之主人身亡之后,修行之路举步维艰,难有寸进。

每一道剑灵,其实都是一位修士一生的缩影,他们与想比青鳞剑或许不过是米粒与皓月争辉。然而,若论思绪之繁杂,千百个的青鳞也比不上一道普通剑灵。

“秋月无边,落木潇潇。”这道以悲秋之意而生的剑灵,化为漫天枫叶,向着丁易魂珠席卷而去。作为这群剑灵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他的能力让他决定率先出手,若能将丁易一举成擒,那便皆大欢喜;若敌之不过,但凡有片叶尚存,他亦可全身而退。

好在丁易已然将巨兽灵魂碎片完全吸收,其灵魂强度凭空增强了倍许,对意志之晶的掌控得更加如意。

面对数百剑灵来袭,丁易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剑池之地剑灵千千万,损失了一百上千,还有成千上万的剑灵。而他,却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手落入青鳞剑灵之手,便会生不如死。

枫叶翻飞,悠然做响,其声渺渺,如穷者之哭,如嫠妇之泣,令人无知者悚然,知之者悲切。

丁易闪过无数曾经所见的凄惨之像,心起波澜,神情微微恍惚。

那枫叶飘然落下,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丁易魂珠之内,一片,两片,数百上千枫叶悄然而入。

霎时间,丁易魂珠之内充斥着悲切之意,有道声音在不断安慰劝述,“放开心神,放声痛哭,将一切不如意之事尽皆哭出来。”

“总算现身了!”

丁易陡然间定下心神,意志之晶突至,将无数枫叶组合而成的悲切面孔瞬间砸的粉碎,只留下少于精纯魂力融入魂珠之中,其余负面情绪之糟粕被凝练成一点颗亮黑珠子排了出去。

“结束了?!”

“号称百战不死的‘枫’竟然不是一合之敌,就此消散!”

“恐怖恐怖,怎么办?上去也是送死。”

“事已至此,我等剑体已然溃散,别无退路。若是一起拼一把,或许还有些许希望,若是就此放弃,那便连一丝机会都没了!”

数百剑灵瞬间静了下来,面前魂珠再强,也不过一介后天修士而已。他们这些剑灵都曾跟随主人叱咤风云,名传一时,死在他们手上的后天修士不知凡几,又何惧眼前这一个!

“拼了!”

数百剑灵霎那间分散开来,从魂珠各个方向同时进击。

丁易见到此等状况,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自融合了巨兽灵魂碎片之后,他的灵魂虽比这些剑灵强大,但在情绪方面的破绽亦是很大。

方才灭杀枫看似诱敌深入,灭之一瞬间,其实丁易当真有过恍惚之意,只是警醒极快,干脆将计就计而已。

“这些剑灵皆是久经战阵之辈,拥有各种奇异能力,若是给他们时间了解彼此能力,继而相互配合。那我便会陷入极为被动局面。如此这般各自为战,正和我意!”

“嗖!”

有剑灵忍不住直接动手,其他剑灵紧随其上,一拥而上。便是有心灵通透之辈,也在这等气氛之中也是完全放弃了各自打算。

一时之间,丁易识海之中出现了形形色色之物,发挥出了奇奇怪怪的能力,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这些剑灵本就存在相生相克之物,有些甚至还未等丁易反击,彼此相互碰撞之下便已然两相皆损。

偶有遇到相生之剑灵,在这等混乱之下也是自身难顾。

“轰!”

陡然间,有两道剑灵的互克之力猛然撞击,产生了极大的破坏之力,波及到不少剑灵。

丁易凭借魂珠护罩,只守不攻,暗暗观察了许久,此时见时机已到,便悍然出手,将那些拥有控制情绪之力的剑灵直接锻成精纯魂力,融入到魂珠之中。

“先将有威胁的解决,其他的便可慢慢出手!”

丁易开始由弱及强,渐渐分块蚕食,对付那等拥有风、火之力的,更是直接将其困入魂珠,生生灭杀。

当丁易将最后一道剑灵泯灭之时,时间差不多已过了一日。

持续一日疯狂运转锻魂之术,让丁易说不出的疲劳,只想关闭自我意识,进入休眠之中,好好休养一番。

但丁易知道,这是他自身的负面情绪,亦是修行之路中最为主要的路障之一,心结在作怪。

今日一战,为求心神稳固,他一力镇压心中所有负面之感,如今心神一松,便有了反弹之势。

他沉下心神,细细感受这些负面情绪的反馈,一一进行疏导,但凡有一道障碍未曾疏通,皆会留下后患,一旦心结未通,累积之下便会成为修士心中最为可怕的心魔。

“可惜,锻魂术只讲究去芜存菁,不断凝炼神魂,使神魂坚硬如铁,无懈可击。至于这些糟粕之物该如何引导排除,却是没有可行之处。刚不可久,如此长久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他静静打量着魂珠之外的虚无空间之内,数百剑灵淬炼而出的糟粕之物聚集一块,形成一颗凝实的亮黑色珠子,与魂珠遥相呼应,隐隐露出丝丝邪恶之意。

“若是那黑色珠子之中亦诞生出灵智!”

丁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精神分裂不会就这么来的吧!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

他想起汉家文化中自古相传的儒道释三家,每家皆有修身养性之法,其精妙之处,比之九州更甚数筹。毕竟,九州之中,最为崇尚的还是修士之力。

“腹有诗书气自华,看来以后得好好回忆理解下以往囫囵吞枣背下的古书,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一命。”

“嚓嚓,嚓嚓!”

在那黑色珠子之中,忽然传出轻微的声响。很快,珠子中裂而开,露出一张火红的叶子。

“枫?你果然留有一手!”

丁易方才便觉得有些古怪,以枫这等实力,锻出的魂力实在少的可疑。

那火红叶子一阵摇曳,黑色珠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减,同时,叶子的颜色也变得愈加深沉起来。

很快,叶子将黑珠吸收殆尽,其颜色也成了诡异的红黑之色。

在珠子消失之间,丁易灵魂蓦然一松,仿佛消除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丁易,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我无法领悟到自己的真正能力!可惜蹉跎了如此多的岁月,今朝一旦顿悟,却是一脚踏入了死亡境地,可悲可叹。”

这枫一字一句缓声说出,落在丁易心上,却是波澜四起,仿佛每一字皆有魔力,能够引起人的思绪共鸣。

丁易心底暗叫厉害,他也没想到这枫非但能够吸收负面的情绪能量化为己用,而且在这股能量之间还能保持自己的意识,这天赋实在是有些可怕。

“枫兄此言差矣。我与枫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之战皆是误会。不如此事就此揭过,你我各不干涉如何?”

枫叹声道:“我亦不想与丁兄为敌。”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悬浮在虚空之中,显得愈加璀璨的意志之晶,“可如今我剑体已毁,一旦出了丁兄识海,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烟消云散。”

丁易诧异道:“以枫兄如今的能力,难道不可寄存到其他剑身之上么?”

“丁兄有所不知,若在剑池之外确是可以。可在剑池之内,一旦形体被毁,便只能由祭坛之力重铸,否则还未等入主其他剑身,便已被剑池规则给彻底毁灭了。”

丁易心中一动,迟疑道:“我之识海是否算是剑池之外?”

“丁兄不属剑灵,不属剑奴,自然算剑池之外。”

丁易大笑一声,“若枫兄在我之识海内吞噬其他剑灵,而后再以他之身份入主剑身,如此能否瞒过剑池?”

枫毫不犹豫道:“若是剑灵在剑体之外被吞噬,剑池却是不会干涉。不过,到丁兄识海之中的剑灵皆是失去剑身之辈,即便能够吞噬,也无济于事。”

丁易嘿然一笑,“枫兄说笑了,你只是灯下黑而已,其实机会便在眼前!”

第二九章 鹊占鸠巢

枫沉默半响,疑惑道:“到底是何机会?若丁兄行动自如,将我带出剑池,倒是能破死局。可惜丁兄如今为青鳞所困,根本无法脱身。”

丁易神秘道:“其实你心明如镜,只是不敢开口罢了。此事若成,与我而言只是自救,与你而言却是一步登天,修行之路从此坦荡。”

听了丁易之言,枫心神震动,他心中那颗深埋已久的种子在这瞬间竟然破土而出,生根发芽。他知道,以他如今的状态,想再遏制这种子,实在是难如登天!

“丁兄,别怪我谨慎,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若非在你识海之内,我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

丁易闪过一丝喜色,没想到枫真有想法,而且被他随口一诓给诓了出来,这倒让他少费不少口舌。

只要枫有想法,他便有脱困的希望,毕竟他修为有限,肉身被束,根本熬不了多少时间。

“枫兄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枫沉声道:“在此之前,不如将我二人心中所想一道写出,看是否同指一事。”

丁易点了点头,写下“青鳞”二字,枫在其叶子之上,亦慢慢显现出“祭坛”二字。

二人相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丁易笑道:“枫兄对此事想必是思虑多年,不知有何见解?”

枫停下笑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多年的压抑之情尽数排尽,“到他这等境界,计谋反倒起不了多少用处,设计越复杂,他之警惕之心便会越强。因而,我能想到的仅有四字,‘顺其自然’”。

丁易赞道:“好一个顺其自然,枫兄当真厉害。”

枫苦笑一声,“以弱博强风险本就大,这不过是将精力集中在关键一点罢了。其余旁枝末节,倒是显得不重要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其实却是枫这些年推演了无数次,设计了种种计划之后相继推翻之后得出的结论。

丁易凝声道:“以我之见,青鳞此人极度骄傲自信,引他出剑体入我识海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制服他!”

枫沉默片刻,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微微颤声道:“丁兄当真有把握让他出剑体?”

“有七八层把握!”

枫大笑道:“丁兄果然是我的福星!我之顺其自然便是在于如何引他出剑体!他盘踞剑池多年,对剑池规则了如指掌,加上其人谨小慎微,轻易间不会擅出剑体。”

丁易心中一顿,沉声道:“我倒认为,他非是谨慎,而是心有所求,一心寄于修炼之中罢了。他已然吃过一次亏,若此次再受挫,必然会亲自动手。”

丁易虽说得斩钉截铁,心中却只有三四分把握,毕竟他对青鳞的了解仅限于一次交手。但在这等情况之下,一分也必须说成十分,方能让枫动心。

“至于他入我识海之后。。。”

枫心中不知是否信了丁易,傲然道:“至于等他出来之后,一切便交由我即可,他之灵魂虽然强大,却有极大的短缺之处。原先我便有五分把握能够制服他,如今因祸得福,吞噬了负面之能,倒有七八成把握!”

丁易叹然道:“枫兄果真深不可测,在下着实佩服!”

他二人相谈了一些细节,心中坚定下来,无论结果如何,势比人强,必须得拼上这一遭。

枫激起自身负面之感,化作一道流光,惶惶然出了丁易识海,顿时便感受到剑池对他的压制之力,若无法尽快找到剑身,这种压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

“青鳞大人!”

枫急急忙忙,一幅仓惶之色,显是害怕不已。

青鳞感应到东静,瞬间从感悟之中警醒,剑身发出凌冽之气,生生将枫逼退。

“你是那数百剑灵之一,发生了何事,如此狼狈。”

枫惶恐道:“青鳞大人,这修士识海之内有一奇异晶体,不过米粒般大小,威力却是无穷。我等数百剑灵与他鏖战一日,被他尽皆击破,唯有小人机警,逃了一命前来禀报。”

青鳞剑微微一震,沉声道:“他不过一介后天修士,竟能挡住数百剑灵之势!不对,不对,这修士身上定必有极大的隐秘!当时却是气昏了头,没有想到这点。”

枫献计道:“大人,此人不过是识海之内诡异,这肉身却是普普通通,不若将之毁灭,任他灵魂之术强大,也逃不过身死道消的下场!”

青鳞冷哼一声,“你倒是机灵,可我实在想不通,这修士既然如此厉害,凭你之力又是如何逃得出来?实情到底如何,还不速速招来!”

枫的身体瞬间颤抖起来,“大人饶命,一切都是那修士的计策!他放了小人一条生路,并与小人商议对付大人,说只要将大人骗进他的识海,便有办法将大人灭杀。”

青鳞剑冷哼一声:“仅此而已?”

枫见青鳞剑上红光渐盛,赶忙道:“他还应允小人,待灭杀了大人之后,便让小人入主青鳞剑,一步登天。小人也是为了揭露他的阴谋,方才假意答应,便是为了前来禀报大人!”

青鳞沉默半响,沉声道:“这修士若真有手段,前番入他识海之时本尊便已着道,又何必遣你前来欺诈!”

“大人。。。”

青鳞打断枫之话语,继续道:“这修士再傻,也知道肉身在我手中,又何必激怒于我。你之话语,处处漏洞!在本尊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苟且偷生,又怕本尊知道,因而编造谎言,急于灭他之口。二是这修士怕成为剑奴,故意激本尊出手灭杀了他。”

枫泣声道:“大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青鳞剑陡然间发出一道赤色火焰,直接将枫包裹进去,焚烧成虚无。

“无论如何,贪生怕死之辈,没有资格继续林立于剑灵之列!”

青鳞剑红光大盛,一头巨兽虚影一闪而逝,再次进入丁易识海之中。

脚踏火云,庞大的巨兽出现在丁易视野之中。

丁易微微一笑,“青鳞前辈再次光临寒舍,真是难得。”

巨兽青鳞抬头看向悬于虚空之中的意志之晶,嗡声道:“能以后天之力灭杀数百剑灵,这等战绩若是传扬出去,不知多少宗门大派抢着要收你为徒。”

“前辈说笑了,晚辈资质之差有目共睹,连天地之意都无法领悟,前辈莫非忘了?”

青鳞冷哼一声,“本尊并非夸你资质,而你所修行的灵魂之法。主动将晶体修炼之法告知于我,或许我会饶你一命,让你转化为剑灵之身,若能我满意,便是赐你几个剑奴又何妨。”

丁易好奇道:“剑阁之中难道有诸多剑奴么,为何我从未见过。”

青鳞嗤笑一声,“修士之中有一言唤作‘相见不相识’,说的便是你这等有眼无珠之人!那诺大的城镇,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满街尽是剑奴,你竟然说未曾相见?”

丁易心中咯噔一下,暗恨凌萧竟无一句实话,连这等事情也要诓骗于他,“那满街之人、物不都是剑灵所化么?”

青鳞睁大了眼睛,仿佛为丁易的无知感到震惊,“剑灵若是轻易拥有此等化形之力,又何须苦苦修炼?便是本尊修行多年,亦不过能转化兽身而已!

好了!本尊时间珍贵,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

丁易苦笑道:“真没想到我那两位朋友事事都欺瞒于我。我只想再印证一事,便主动放开魂珠结界。”

青鳞仿佛在同情丁易的悲惨遭遇,嗡声道:“你说。”

“既然那城镇之中的皆是剑奴,那他二人的剑灵印记从何而来,又如何能找寻到唯一之剑?”

青鳞摇了摇头,叹声道:“本尊现在相信你并非宗门之人了。剑阁开放几千年,九州宗门之中进过此地之人加起来亦如过江之鲫。其中有些惊才艳艳之辈通过重重考验,得到剑池认可,便会额外赐予剑灵印记。

这些印记之中,有些被自己使用换得唯一之剑,有些则带回了九州之地,供于宗门之中,直到有后辈弟子能够引起印记共鸣。

像你那两位朋友,个个天赋出众,必然是宗门之中的顶尖弟子,以他们的才情,随时都能突破先天,只是为了入剑阁取得唯一之剑,方才生生将修为压制到后天之境未曾突破!”

丁易长叹一声,仿佛了了心愿,彻底死心一般,将魂珠结界彻底放开。

青鳞微微犹豫,终究敌不过对意志之晶修练之法的渴求。他伸手一抓,直接将丁易的魂珠抓入手心。很快,他便找到了关于意志之晶的信息。

“什么?意志之晶竟然无法直接修炼?并且入门之法如此荒谬,莫非在消遣本尊不成!”

青鳞大怒,瞬间对丁易起了滔天杀意。

“锻!”

丁易率先出手,意志之晶呼啸而来,如巨锤一般重重砸在巨兽巨爪之上,生生将一根爪子砸断!

“吼!”

青鳞一声吼叫,张嘴一吸之下,眼看便要将丁易魂珠吸入嘴中。

此时,一道红黑之光闪过,径直落入巨兽嘴中。

青鳞身子一顿,突然之间停下了动作,脸上露出极为痛苦之色。

丁易暗呼侥幸,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意识之晶呼啸而至,不断砸在巨兽头顶所生双角之上。

以他对动物的理解,头顶双角必是一身精华之所在。

“砰砰砰!”

以意识之晶之能,以高频率足足砸了数百下,耗尽丁易大半心神,方才将一只巨角砸下,生生压在魂珠之内。

“吼!”

青鳞巨兽忽然清醒过来,他那赤红的双眼,此时成了红黑之色。

丁易控制意识之晶,将魂珠推离开去,静静地看着巨兽。

那巨兽忽然咧嘴一笑,开口道:“丁兄,你好!”

第三十章 剑池之惩

丁易淡然一笑,“恭喜枫兄制服青鳞!”

巨兽摇头道:“一切皆仰仗丁兄筹谋之功,若不是丁兄算无遗策,让我真身藏于魂珠之内,恐怕在下早已死在青鳞之手了。”

“枫兄客气了,我之所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以枫兄之能,制服青鳞也不是难事。”

巨兽静静打量了丁易半响,忽然道:“其实我对丁兄的灵魂之法很是好奇。丁兄识海晶体虽强,却并非没有替代之物,真正厉害的应该是这操纵之法。”

丁易点头道:“枫兄好眼力,一眼便看出了关键所在。若枫兄信得过在下,在下自会将此法倾囊相授。”

巨兽哈哈一笑,“丁兄莫要当真,在下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待我回归青鳞剑身之后,立马遵循约定解除束缚,将丁兄放归自由!”

丁易洒然道:“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枫兄生前想必是一名修士吧,那便应该知道修行秘法对一名修士来说意味着什么。”

巨兽红黑双眼之中露出丝丝寒意,沉声道:“丁兄虽然修为不高,但对于把握人心方面却有独到之处,在下佩服。”

巨兽转身,踏着火云离开了丁易识海。

枫不过暂时压制住青鳞,却并没击溃其意志,若此时与丁易起手,只会两败俱伤,他可不想因为一时贪念误了大事。

更为重要的是,丁易竟然凭空猜出了他的来历——被生生血祭成剑灵的宗门修士。这让他对丁易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之心。

丁易静静望着巨兽离开识海,除了劫后余生的欣喜,更多的却是对实力的渴求。

无论是青鳞也好,数百剑灵也罢,进出丁易之识海犹如后花园一般,这对他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便是此次算计青鳞,丁易看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实手中并无一张牢靠的底牌,一切都不过是场拿生命做赌注的豪赌。能赢的了一次两次,却不可能一直赢下去。

整整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丁易陡然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失重之感,待他回过神之时,魂珠已然不见,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古朴神秘的剑池祭坛,还有祭坛中间那玉质之剑。此时玉剑已然产生了变化,除了红色之外,在其剑脊之上,多出了一条黝黑细线,让整把剑充满了邪异之气。

“丁兄,你已恢复自由,可有想过在剑池之中找寻唯一之剑?若丁兄愿意,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但从此我俩恩怨两清,如何?”

丁易活动了下筋骨,猜测不透枫的用意,他咧嘴一笑,“多谢枫兄美意,不过在下的唯一之剑只在心中,心中有剑,手中之剑便是唯一。”

枫闻得此言,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叹声道:“我已明白丁兄之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丁兄好自为之。”

祭坛之上,忽然发出巨大声响,从中缓缓伸出一道石质阶梯,直到巨坑边缘。剑池周遭,那半球状的护罩悄然洞开,露出只容一人出入的通道出来。

丁易舒了口气,拱手笑道:“枫兄,后会有期!”

他沿着梯级一步一步走去。剑池之中,忽然风起,风声在他耳旁呼啸,万剑在他脚底摇曳。丁易古波不惊,只是继续向前而行,方圆百里之地,不过短短五十阶,便到了巨环边缘。

在他踏上实地的刹那,心中缓缓舒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得尽快找到出剑阁的方法才是!”

凌萧所谓的找到唯一之剑,一同闯过剑阁三关之法,即便是真的,也不会是唯一途径。

“既然有人能够将剑灵印记带出剑阁,就说明唯一之剑并非必要条件!”

他一步踏出,腾身而去,向着集镇的方向而去,他想起黑夜之中所见到的场景,相信其中必然会有离开此地之法。

“砰!”

丁易不过离开剑池一两里之地,便有一股无形之力将他包围,让他无法动弹。

“兀那修士,擅闯剑池之地,扰我剑池清宁,还想安然离去不成!”

剑池之上,天空陡然间裂开,露出一条黑色细线,那细线缓缓变化,最后显现出一把凌冽的倒悬之剑,其间有万千剑光缭绕。

“前辈,晚辈知错,还请前辈责罚!”

丁易福至心灵,直接认错,没有丝毫花哨之处。

祭坛之上,枫亦被剑池的巨大动静所惊动,在他印象之中,剑池之地虽有强大的隐秘存在,却极少现身。

“可惜,若他选取了剑池中的唯一之剑,不但不会有此一劫,还有有一长大造化。是福是祸,不过一念之间。”

枫仍处于僵持之中,青鳞意志之纯粹,有些超乎他的意料。特别是那犄角之上,更是青鳞死守之地。在无其他变化之前,唯有耗费大量时间慢慢渗透,方能将青鳞彻底转化。

他此时更关心的是丁易的下场如何。

倒悬之剑对于丁易的坦诚显得满意,声音也是舒缓了些许,“既已知错,那惩戒于你,可有怨言!”

丁易摇了摇头,“并无怨言。”他知道,花言巧语可一可二不可三,坑人也要看对象,若是不知变通,只会死的更快。

倒悬之剑突然冷哼一声,“既无怨言,那可就怪不得本尊了!”

话音落下,剑中射出一道灰色剑光,眨眼间到了丁易眉心,直没而入。

“罚你为剑奴十年,十年之后再做定论!”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丁易脑海之中响起,而后,灰色之剑突现识海,在丁易毫无准备之下刺穿魂珠,横亘上方,散发出丝丝灰蒙之气,很快便将整个魂珠空间充盈。

丁易识海之中的意识之晶微微一动,便要将其压制驱赶。

“千万不要动,任其施为!”在这关键时刻,荷包蛋的声音忽然在丁易脑海之中响起,“只要有意识之晶在,你便不会永远沉沦,一旦你意识回复之时,便是你成先天之际。”

丁易瞬间卸下防备,意识之晶回归沉寂,渐渐被灰色笼罩,唯有丝丝亮光证明着它的存在。

“费尽心机,九死一生,终究逃不过剑奴的命运。”这是丁易的最后一个念头。

。。。。。。

在方尖碑不知第几层空间之内,荷包蛋蹲坐在一人高的丹炉之上,眼神在迷茫与清明之间不断转换,他嘴中喃喃道:“剑奴,剑奴,是为剑之奴还是以剑为奴,尚在两可之间,希望你能突破自我,在自我之道上踏出这一步。如此,方能与宗门弟子同台相争!”

他慢慢闭上眼睛,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先睡一觉,希望能在你之前醒来。”

。。。。。。

剑池之外,丁易双眼迷茫,渐渐失去了灵动之意。

倒悬之剑见状,默然无声,静静盯着丁易良久,忽然间又有一道灰色剑光闪过,进入丁易识海之内,对着虚空之中的意识之晶一剑劈下。

意识之晶没了丁易操控,毫无抵抗之力,在这一剑之下竟然四分五裂,彻底失去光华。

倒悬之剑终于满意,沉声道:“将此剑奴与他随身之剑共同镇压至剑池底层炼狱,受剑气凌体之刑,直至他之佩剑产生灵性为止!”

枫看出,这一安排明显是争对丁易那句“心中有剑,手中便是唯一之剑”。此话虽是丁易之道,亦是对剑池最大的挑衅。

他有些同情丁易,剑池炼狱乃是传说中的存在,便是他也只是听过而未曾见过。传闻炼狱之中关押的皆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之中修为最低的都是凝丹巅峰的存在。如今丁易以后天之境进入其中,倒算是创造了一个记录。

“枫,此事皆因你而起,记住,若你十日之内不能彻底掌控剑身,剑池炼狱之门也将为你而开!”

倒悬之剑声音越来越远,剑池上空的裂缝也慢慢缝合,再也见不到丝毫痕迹。

“轰隆隆!”

十丈祭台中分而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从中弥漫而出的丝丝绝望之气,让枫大为心动,差点忍不住跃入其中。

只见丁易身形一动,整个人化为一道灰影,十几个呼吸之间便已到得深渊入口,毫不停留地一跃而下。

入口在刹那间重新闭合,组合成为祭坛,矗立在剑池之上。

枫此时有一丝后怕,他本身便能吸收情绪之力,如今却差点被其蛊惑,证明深渊之中的存在绝对不是如今的他所能撼动的。

“原来当初的青鳞看似高高在上,也不过是个守门人罢了,难怪他会如此痴迷于修炼!”

第三一章 炼狱

丁易入得深渊,下行之速越来越快,与空气摩擦之间产生了尖锐的呼啸之声。若当真如此下去,以丁易的修为,落地的刹那便是他身陨之时。

“当真没有反应,看来已经完全沉沦!”

丁易识海之中的两道灰色剑光交互,有了交流之意。

“怎么办?此人需要为剑奴十年之久,当真要守候他十年不成?”

“蠢!难道你还未明白主人的用意?哪有后天之境的剑奴能够在炼狱之中生存超过十日?想在十日之内唤醒一把沉寂之剑的剑灵,这怎么可能!”

“那主人的真正用意是让他永远留在炼狱之中?”

“不错,小小修士敢妄议剑池之道,罪该万死。”

“那我们还要将他救下么?”

“还救他做什么?直接摔死,一了百了!如此一来,我二人可在此逗留些时日,去敲诈些好处,再行出去复命便可。”

说到好处,两道剑光急不可耐地出了丁易识海,向着深渊而去。

炼狱之中关押着一些积年老魔,个个财大气粗,手段非常。若是能与之达成协议,随便拿出点好处出来,都足以抵得上一般修士半辈子的积累。

只是到剑池炼狱的机会非常难得,规矩也是非常之严,像今日这等机会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

灰色剑光一出,丁易识海之内的灰蒙之气虽然依旧充盈,却是失去了灵性。

那被剑光劈碎的意志之晶,在没了剑光压制之后,受到彼此间吸引之力影响,开始在虚空之中缓缓飘移,相聚而去。

此时,丁易的下落之速已达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程度,他的五官在外界强大压力之下,开始溢出鲜血,那鲜血方一出现,瞬间便被挤压化为血雾。

在此危难之际,丁易丹田之中的青剑雷火暴发出强烈的光芒,化为补天之力运转全身,道道内气自主流转,从周天大穴而出,如同有自身记忆一般,极为快速的在丁易体表勾画出了一道道符文印记,最终组成那阴风护罩。

阴风护罩一成,瞬间隔绝外界压力,丁易身体所受的挤压立马消失,但是同时,没了阻力之后,他的下落速度却是提高了几成。

补天内气并无停歇,依旧不断外放,聚集一块,竟在丁易上方凝结出了几条青色巨尾,如同伞状覆盖。

“呼!”

丁易下落之势顿减,体表阴风护罩和青色巨尾在此等强绝之力下,险些崩溃。

青剑雷火在此刻疯狂摇曳,几成散裂之势,补天之力喷涌而出,生生挡住了这股巨力。

丁易的下落之势总算稳定下来,如同蒲公英一般,摇摇晃晃向着深渊底端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丁易的双脚踏上实地,体表内气瞬间消弥,丹田之中的青剑雷火微微摇晃,几乎熄灭。

丁易不知道,在他沉沦之际,潜意识中根据自身所知的各门法诀,参照无相功灵气运用之法,内气外放凝结,成就了当初“养气论”中所记载的猜测,以内气化形。

炼狱处于深渊之底,阴冷潮湿,那绝望之气几成实质,不断刺激人之感触。即便是身处沉沦之中的丁易,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的身体如今全靠着潜意识本能驱动,一切遵循生存第一的选择,不受其他情绪影响之下,其危险感知能力亦发挥到了极致。

丁易在下落之地停留了片刻,选了方向快步而行,不过百步之间,便找寻到了下落之中先行坠地的青竹剑。

此剑以冰裂母藤所炼就,的确非凡,如此形势之下竟也毫无损伤。

丁易青竹剑在手,身子猛然侧开,间不容发避开了一道剑气。

“唰唰唰。。。”

这剑气仿佛是信号一般,道道剑气接连而至,渐成密集之态。

丁易身形微动,腾挪之势在此间发挥到了极致,完全靠身体之力,筋骨肌肉得到完美配合,每一个小小的动作,皆能避开致命伤害,留下些许皮肉之伤。

“呼!”

他微微一顿,脚下猛然用力,硬抗几道剑气,人已横飞出去,撞上身旁的悬壁。

“嚓!”

在这一撞之下,丁易身体巨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与此同时,悬壁表面竟然被撞出道道裂纹。丁易手掌内气凝结,一掌吐出,悬壁轰然塌陷,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丁易身体一猫一滑,人已然进了洞内。

外面肆虐的剑气,却是不入这洞内丝毫,让他暂时逃过了一劫。

“洞。。。洞口。。。通。。。”有道嘶哑的声音如瓷器互摩般,断断续续响起。

一个衣衫褴褛的长毛之人仅仅是瞥了丁易一眼,双眼便直直盯着洞口,忽然往天大笑起来,随手将挖掘所用的黑色瓦片扔飞。

他那早已干化龟裂的皮肤,在这一笑之下,窸窸窣窣,如粉末般纷纷掉落。

那人顾不得这些,身子一窜便窜了出去。

漫天剑气在他身上肆虐,将他身上的死皮、血肉刮去,露出森森白骨,他非但毫不在意,反而惊喜不已,“痛,我又感觉到了痛!”

那人此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些什么,数百年的囚牢生涯已然让他精神麻木,只剩下一个逃出去的信念。

此时他清醒过来,拖着残破的身躯返回洞中,他看着丁易,仿佛看到了希望!

“如此年轻的身体,在此关键时刻送到我面前,当真是天不亡我!”

他伸手成爪,一把扣住丁易咽喉,双眼黑白轮转,如同漩涡一般。

“嗤!”

丁易翻手回转,青竹剑猛然出手,由此人后心而入,将其洞穿。

“无妨无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那人森然一笑,双眼之中爆出耀眼的光彩,一道无形之力随之悠然而出,进入丁易体内。

强行移魂夺舍,这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便是对自身神魂有所损伤也再所不惜!

“轰!”

那人一进入丁易识海,便见到了让他惊惧的一幕,整个识海尽成灰蒙,他的进入仿佛是一滴水进入了油锅,瞬间引发了爆裂。

漫天灰蒙之气狂卷而来,它们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修士神魂进入沉沦之中。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剑奴!”

灰蒙之气瞬间而至,将其紧紧包围,任凭此人如何挣扎,皆已无济于事!

“想我堂堂凝丹境,竟然枉死至此!天道不公!”

在此生命弥留之际,过往一切历历在目。初入金刚州第二大宗门之时的豪情壮志,进入生死战场时的忐忑不安,修成凝丹之境的意气风发,被选入方尖碑时的狂野之心,在无尽之层的大战四方!

“我不过是无尽之层顺手杀了一个剑奴而已,何罪之有!”

那人意识渐渐模糊,最终被灰蒙之气完全侵蚀,失去了自我意识。

其实此人身为凝丹之境,精气神已然液化,并非如此不堪,只是在大喜大悲之间折转太快,让他乱了心神。特别是他一生的折转皆因无尽之层的一介剑奴而起,他曾经杀过很多剑奴,却至死都不知道,最后所杀之人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那人自神魂离体之后,他之躯体便完全失去了力道,扣在丁易咽喉之上的手爪陡然脱落下垂,整个人顺势倾倒在丁易身上。

“咝咝咝。。。”

丁易手中的青竹剑发出轻微声响,道道内气凝化的气根如有灵性般,侵入到此人全身各处。他身上本就所剩无几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硬化消融,其间的生命之能尽皆被青竹剑所吸收。

当初那截母藤藤枝所拥有的吞噬生机之力,完美地遗留在了青竹剑之上!

一盏茶之间,此人血肉便被青竹剑完全吸收吞噬,剩下一副散发出熠熠光辉的骨架,这方才是这位凝丹修士一生修为的精华所在!

“叮!”

青竹剑微动,与骨架相碰之间发出金铁交接之响。

青竹剑发出一阵欢快的轻鸣,内气根须将骨架层层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骨架之中发出一声细微轻响,其上有了丝丝裂纹。青竹剑趁机而入,将吞噬之力发挥到极致,便见道道生机之力狂涌而出,透过内气须根流向青竹剑。

此时,丁易丹田之中的青剑雷火忽然晃动,那磅礴的生机之力在青竹剑之中只是稍作停留,便已逆流而上,归入丁易丹田之中,滋养青剑雷火。

青竹剑微微震动,却被青剑雷火化出的内气强行镇压。

如此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此人的骨架方才完全失去了光泽,再没有支撑之力,轰然倒塌,化为飞尘。

此人一介凝丹修士,悠悠五百载寿命,虽已耗费数百年之生机,但多年修炼凝聚所存留之力也是丁易本身的数倍,如今一旦生死道消,却是白白便宜了丁易,让他有了在炼狱之中生存下去的资本。

丁易在吸收了庞大生机之后,整个丹田完全处于撑饱之态,青剑雷火不但尽复往昔,隐隐更显清脆之势。只是此时外界没有雷火之力,无法再行将生机之力转化而已。

丁易自动盘膝坐下,补天功法不断流转,利用庞大的生机修补几日来所受的损伤。

茫茫炼狱之中,不会有人知道多少囚徒在寂静之中消亡,更不会有人知道此间牢狱之中已然换了主人。

洞口之外,剑气渐渐停歇,那处洞口,亦在一股奇异的力量之下,渐渐修复合拢,直至重新化为悬壁。

第三二章 风之剑意

炼狱之中无岁月,悠悠十日悄然而过。

丁易的潜意识感应到,此牢狱方是炼狱之中最为安全所在,基于生存第一的原则,他只会停留在最合适的地方。如此,他便在这牢狱之中便静坐了十日,不吃不喝不动,补天之力时时刻刻皆在自主运行,从丹田之内运送生机之力行走于周身经脉,维持肉身生机。

“嚓嚓嚓。。。”

炼狱之中的剑气再次肆虐,除了那一个个牢狱之外,其余之地皆是剑气肆虐之地,在这等剑气之下,很难有其它生灵能够存活下来。

“呼!”

丁易站起身走向前去,静静看着越来越密,越趋实质化的剑气。在他眼中,每道剑气皆是一条独立的轨迹,每条轨迹或叠加,或交叉,或相消,又成为一条新的轨迹。

在这万千轨迹之中,有些普普通通,如三岁孩童随意挥耍,有些羚羊挂角,如神来之笔,无迹可寻。

丁易这一站便是一天,即便那剑气早已消散殆尽,在他眼中,每条轨迹都还在空中停留,密密麻麻,等待着他去剥丝抽茧,将其一条条区分开来。

丁易忽然动了,他伸手一抓,随手抓住青竹剑,舞动了一套极为诡异的剑术,每一剑皆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刺出,神出鬼没。每当抓住这剑法的轨迹之时,却发现总会失之交臂,无法抓牢。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空洞的双眼继续看着前方那空无一物的廊道。

不多时,又一套迅疾如风的剑法在他手中出现,每一招皆不过是一刺,简简单单,毫无花哨。然而这每一刺皆是极为迅速,当对方眼神还停留在丁易出剑之时,他的剑已然归鞘。

他依旧摇了摇头,静立不动。等他再次出手之时,却是风格迥然不同的剑法,他将青竹剑的“重”融入到了剑法之中,每一招皆是拖泥带水,慢慢吞吞,仿佛无法提起这重剑一般。这等剑法本毫无威力可言,然而在他剑动作之际,青竹剑范围之内的空间都变得粘稠起来,寻常轻易的一个动作此时都要花费几倍甚至十几倍之力。

“砰!”

丁易随手将青竹剑扔于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重新盘膝坐于地上,继续修行补天之力,之后几日再也未曾碰触青竹剑一丝一毫。

“1129号,凝丹境修士,因杀性太强,所杀生灵太过被方尖碑踢出无尽之层,落入此地,至今已有三百二十五年。售价千斤深海寒铁。”

在丁易牢狱之外,有二人闲情逸致,缓步而行,视炼狱之地犹如后花园一般。

其中一位黑袍之人摇了摇头,“年纪太大,没什么价值,即便提了出去也是毫无用处,白白浪费千斤寒铁,实在不划算。

你们这有没有五十岁之内的剑道天才,即便价格贵点也没关系。”

另一位乃是全身散发着冰寒剑气的白毛巨猿,他摇头道:“那等天才修士一般皆出自九州大宗门,若无缘无故设计将他们擒来,惹恼了宗门,便是剑阁也讨不了好处。”

黑袍之人淡笑道:“剑阁阁主乃九州第一修士,这是天下强者之间的共识,谁又敢真的惹上你们剑阁?”

白猿叹声道:“阁主天纵奇才,力压九州又如何,当初还不是因为破解不了方尖碑规则,万念俱灰之下游走天下,至今仍是毫无音讯。”

“方尖碑。。。”黑袍之人默然,当年金刚州方尖碑轰然出世,凭借着一道不知存留了多少年的意识留影,生生打服四大隐秘宗门,论言阁、剑阁、水晶宫、炎魔谷,借用其传承之地为方尖碑基础之层,用以挑选培养有资格进入方尖碑的后天修士。

他忽然道:“听说金刚州内的方尖碑传承已然被人取走,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

白猿点头道:“的确如此,传闻数十年前金刚门天才弟子闯过最高一层时,发现里面已然空空如也。传承尽无,只留下了一幅仙人醉酒御剑图。据诸多强者推测,被取走的应该是某种剑道传承。

可叹我剑阁近水楼台,自认剑道无双,却无人得到传承。”

二人说起方尖碑之事,皆有些意兴阑珊,缓步走过了丁易所在的牢狱。

“不知东凌州的方尖碑却是有何传承,又不知会被谁得到?”

白猿笑道:“以阁下之才情,苦苦压制境界如此多年,莫非对此有什么想法。”

黑袍之人淡然一笑,这些年他逗鸟遛狗,痴迷赌斗,耗费家财千千万,忍受了多少风言风语,为的便是雪藏自己的真正目的。

能进方尖碑者必先进生死战场,入生死战场者,必须后天。

他隐忍如此多年,积累雄厚,一招得遇方尖碑出世,立马成了第一个进入阁楼之人。

“实不相瞒,此次我入剑阁,走的乃是方尖碑之路!”

白猿一惊,“没想到你当真打方尖碑传承的主意!看来此番找我入这炼狱,也是有特殊目的?”

黑袍之人点头道:“在剑城之中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所以才需要找个剑道天才验证一番!”

白猿沉声道:“阁下出身水晶宫,应当明白,此处虽是我剑阁传承之地,剑池炼狱也归剑阁掌控,但其间规则皆是由方尖碑而定,若在规则之内行事,方尖碑不会干预,若是超出规则,恐怕。。。”

黑袍人洒然道:“相交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放心好了,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白猿略一犹豫,轻声道:“前几日倒有一人引起剑阁剑啸之音,必定是难得的剑道天才,如今他仍处剑城之中,你不妨找寻他试上一试。

至于这炼狱之中,想找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如登天。”

黑袍人暗叹一声,“只能如此了!”

“两位长的人模狗样,在此暗中算计别人,果然宗门之中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

在他二人眼前牢狱之中,忽有一人发声讥嘲。

白猿手中现出一根虚无之鞭,一鞭抽下,道道雷光充斥整个牢狱之中。

那人闷哼一声,身上冒出丝丝青烟。

“9号,金丹高手,当年被阁主扔进炼狱之中,也不知道多少年了。”

黑袍之人看了此人一眼,而后随着白猿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炼狱之中。

那9号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

丁易在牢狱之中听二人谈论仙人醉酒御剑图之时,忽然伸出手来,在地上写了个方方正正的御字。他看了一会儿,很快在牢狱之中的整个地面之上尽皆写满了御字。

这些字,虽然每一个写的各不相同,但是同样都能一眼认出是何字。

他很快捡起地上的青竹剑,忽而使出诡异剑法,忽而使出快剑,在瞬间又转化为沉重之剑。

丁易时而涂涂写写,时而练剑,如此不分昼夜整整过了几日,他整个人一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睡直到第十日那剑气风暴再度席卷炼狱之内,丁易方才悠悠转醒。

牢狱之外,剑气呼啸。丁易面无表情地蹲坐在地上再度观望,这日的剑气轨迹已然与十日之前截然不同。

在丁易眼中,万千道轨迹竟然与之前没有一道相同。更让他迷惑的是,这些不同的剑气轨迹组合之后,亦能使出与之前演练而出的相同剑法。

丁易那空洞的眼神之中竟然有了丝丝波动,那是除了迷茫之外的疑惑与不解。

他不再去看,不再去听,亦不再演练,便是如此蹲坐着。

如此几日之后,他忽然在地上写了个奇异的“御”字,这字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之处,但是在其中却充满了别样的韵味。

那是一种风的味道,陡然间,“御”字悄无声息的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丁易轰然起身,青竹剑一剑刺出之下,风起,席卷牢狱,而后又消散不见。

他那双眼之中多了一点灵动之意。

“风之剑意!”

他含含糊糊的吐出这几个字,双眼重新陷入茫然之态。

风本无形无相,可快可慢,可诡可凡,可重可轻,可顺可逆。

风便是风,而不是其他。

丁易先前的风之意境从风丝起悟,从而陷入了误区,无论是风刃也好,风带也罢,皆是由风丝而起,以线带面,这本身便失了风的灵性,多了匠气。

而后他从御剑之术领悟到了风的惯性,却想强行以神魂控制其惯性,如此下去只会越走越远。

好在丁易在此等毫无干扰的状态下,通过剑气轨迹之变,御字书写之变,悟透了“源”的道理。

以剑气为“源”,其轨迹无论如何变化,皆是万变不离其宗。

世间之物,运动之间,便有风的存在,风本身并非源,这运动之物才是源,像风丝风带,其实便如剑气轨迹一般,已然不是其根本所在。

万物皆是风之源,人精力有竭尽,唯有取其一而御之方能有所成,丁易所取之物便是剑,剑为风之源,所使出的便是风之剑意。

第三三章 花非花,雾非雾

丁易领悟风之剑意之时,9号细细把玩手中一丝雷电,皱眉苦苦思索。

此乃他身上法衣之力所截留。在这漫长岁月之中,已然截留了不下百次。

以他之能,可以借助这一丝雷电之力,逃出牢狱。可是走不出几步,又得乖乖的回来。他已然试了多次,却是毫无例外。

“不对,还是不对,这点力量,根本破除不了!”

他手上的一丝雷电之力在他手心之间渐渐变得粗壮,直至化为雷球。然而这雷球维持不到十息,便开始慢慢崩溃。

他有些无奈的将雷电之力湮灭,怔怔望着牢狱之外出神。

炼狱之牢,却是奇特,每间牢狱皆呈“匡”字之态,有墙有顶,却是并无狱门相锁。

如此形态,寻常之间一步便能踏出,又哪里能锁得住人?

可在炼狱之中,偏偏是这无门之门锁住了多少凶名赫赫的老魔,至死不得解脱。

“早知道便不与那老鬼打赌了!这么些年过去了都没来炼狱一步,不知有没陨落。”

他忽然间轻“咦”一声,注意到丁易用一个“御”字包容了所有御字的变化。

注意到丁易在一剑之间风起,却没有任何天地之意的波动。

“这娃娃倒是不错,能够将自身意境领悟到此等程度,实在难得。”

他转过身去,忽然浑身一震,“不对,不对,这些年我已然封印了天地之意,修行自身意境,对此领悟掌控不知比他高出多少,为何却达不到他这等风轻云淡。”

他枯坐在牢狱之中,变得毫无声息,多少岁月皆是如此而过,可如今,他冥冥之中有了感应,只要破解其间的奥妙,他便能从此脱困!

如此几日之后,当漫天剑气再度出现之时,9号长笑起身,一步踏出,身上风雷之气顿起。

刹那间,肆虐而来的漫天剑气突兀地消失不见。整个炼狱中的空气仿佛在刹那间被凝结一般,连寻常的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没想到安稳了这么些年,那疯子又要开始闹了!”

“闹吧闹吧,反正也是无济于事,就当看个热闹吧。”

丁易起身而立,看向9号修士所在。

只见在他踏出牢狱的刹那,整个炼狱为之一震,似乎这道无门之门的本身,便是整个炼狱。

“嗤嗤嗤!”

在他面前陡然现出三道黑色月牙剑气,一闪而逝。

丁易空洞的双眼突然间放大,刚才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他完全看不明白。

三道月牙,每道之中皆蕴含着无穷威力,可9号连手都未抬一下,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疯子好像有些不同,以往出这无门之门都要大费周章,可这次却如此轻松。奇怪,奇怪,到了这等境界,修为不可能突然长进。”

9号出了牢狱之门,站立在廊道之上,脸色沉重,双眼凝视炼狱深处,仿佛其中有什么大恐怖一般。

忽然间,他身上爆发出恐怖的雷电之力,将整个廊道照射得惨白一片。

道道雷电与神秘的无形之物不断争斗,其势不受操控,导致雷火四处飞散,引起声声喝骂。

“怎么可能!在灵力被限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引动如此大的威能!”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何我等什么都未见到?”

丁易眯着双眼,看着被雷电之力包围的9号,隐隐感觉到在他周围有一股极为怪异的力量在涌动,似乎与意境有些相似。

雷电持续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方才慢慢消散,整个炼狱似乎暗了不少。

9号的嘴角间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难道他成功了?!”

无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因为整个炼狱之中,未曾有人走到过这一步。

“嗡!”

炼狱之中响起强烈的剑鸣之声,便见一把万千剑光缭绕的倒悬之剑凭空出现,悬于9号正前方。

丁易见到此剑,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一颤。

9号嘿然一笑,摇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当年老鬼所说的收与放是何含义!”

他虚空一抓,一柄普通长剑落入手中,一剑刺出之下,无声无息,却迫使那倒悬之剑快速后退,万千剑光尽皆而出,将9号重重包围,形成一个炫丽多彩的光茧。

“破!”

一声轻斥,炼狱之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下那柄普普通通的长剑,似乎在这刹那,平凡方才是这世界的真谛。

9号的身形重新显现,他眼中充满了然,心中暗叹一声,“老鬼啊老鬼,我总算是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你应该早就知道炼狱之中亦存有一份方尖碑传承,方才骗我打了这个赌。

放心好了,不管你现今如何,往后一千年,九州之地由我守护!”

他长啸一声,整个人冲天而起,弹指间消失在炼狱之中。

这一日,九州各地如常,无人注意到元亨楼的高层在一日之间花费巨大代价,尽皆赶往楚州之地,觐见一位神秘人物。

随着9号的消失,那倒悬之剑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剑阁如往昔般,日升日落,无人知道炼狱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其后几日,炼狱之中沸沸扬扬,不少金丹老魔受了9号刺激,一个个使尽浑身解数,欲要闯出炼狱,结果一个个耗费法宝丹药无数,却是连闯出牢狱那无门之门的都无一个。

如此闹腾了几日,炼狱之中总算恢复了表面上的清静。但在诸多金丹老魔心中,却是留下了一颗种子:这炼狱,是能闯出去的!

丁易如往常一般静坐牢狱之中,但是在他脑海之中,一直都在回荡着一句话,那是9号在离开之际留言于他。

“炼狱于你而言,并非难事。前往剑城,打开剑奴封记,方能踏上剑道之路。记住,本尊叶肖航,有缘再见!”

于丁易而言,这些时日所闻所见,所听所感,只会存留于潜意识之中,待日后碰触之时方会重现。

可叶肖航的话语却是极为诡异,一直停留在丁易脑海之中,即便那识海之中的灰蒙之气也奈何不得。

“剑城!”

丁易茫然说出这两个字,在潜意识之中已经将前往剑城当成了第一任务。

他施施然起身,手持青竹剑,一步踏出了那无门之门。

“轰!”

炼狱震动之下,惊动了炼狱之中的一些金丹老魔。

让他们惊异的一幕发生了,炼狱如此大的动静,却只是凝结了一道普普通通的剑气而已!

丁易青竹剑移动,风随之而起,那剑气随风而动,在转眼间竟然转移到了他处,很快撞上墙面,消散殆尽。

“这。。。这就完了?炼狱不会是在放水吧!”

“咦?1129号不是凝丹修士么,怎么看上去修为如此之弱?”

“后天修士!什么时候有后天修士到了炼狱之中!”

丁易默然前行,一步两步,在第三步踏出之时,眼前的炼狱忽然变幻了模样。

不知何时,他已然置身于漫山花丛之中,其间云雾缭绕,看花非花,见雾非雾。

近处小山之上,有一忘忧亭,亭中玉人抚琴,以酒做辅。琴声伴酒,随风而来,让人未饮先醉,只愿在此与花为伍,与人为伴,逍遥此生。

丁易一抬手,手中青竹剑不知何时已成了一束五彩之花。他双眼空洞,对眼前之景毫不所动。剑是剑,花亦为剑,一剑刺出之下,花落为风,化为漫天花雨,势要将眼前一切席卷殆尽。

琴声渐急,如金戈铁马,十面埋伏,在杯酒之间,刀兵尽出。一时间,草木为兵,漫山遍野尽是披甲之士,将丁易重重围困。

丁易弹身而起,人剑合一,向亭中之人而去。

擒贼先擒王!

他在刹那间做出了选择。

琴声急厉,如珠落玉盘,摄人心弦,亭中桌椅翻身而起,化为哼哈二将,守候身旁。

丁易人在半空之中,速度陡然间加快了倍许,眨眼睛到了亭前。此等距离,他已然看到那人嘴角的一丝讽笑。

突然间,讽笑凝结,不知何时,已然有一枝花束到了她的身后,化为利剑,一剑穿心。风之剑道,无相无形,防不胜防。

“轰!”

丁易眼前的亭子猛然间炸裂开来,近在咫尺的千百甲士化为沙土,随风吹散。

几息之间,丁易眼前所见,仍是炼狱那看似无止境的通道,他手中所持青竹剑,青光依旧。

“出了牢狱之后,碰到的可能是意境空间,让人无声无息置身其间,若是沉迷其中,便会彻底沉沦。若是视之为幻境置之不理,则会死无葬身之地。唯有以意境之法破除意境空间,方算解脱!”

牢狱之中的金丹老魔经历丰富,根据叶肖航和丁易之间的共同之处,猜测出了真相。

陡然间,丁易脚底一空,人已掉落。不过眨眼间,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再此出现之时,已经身处一处腌臜所在,一位佝偻老妪正吃力地推着桶车,向着此处缓缓而来。

第三四章 补天炼气

丁易倒与此地有缘,两次到得剑城,皆被扔于此处。

此时他身处腌臜之地,依旧恶臭难闻,虫蝇漫天,然而却毫无嫌恶之色,眼中只有那缓行而来的老妪。

老妪缓缓停下桶车,看了丁易一眼,冷然道:“小伙子,让让,老婆子要干活了,万一把你衣物给弄脏了,可是赔不起。”

丁易自从祭坛落下,衣物已然破烂不堪,能遮住全身已是大幸。在炼狱之中呆了这么些时日,更是脏乱发臭,哪里还能有再脏的余地?

丁易双眼呆滞,只是怔怔看着老妪。

老妪嘿然一笑,“你这是在装傻,存心想讹老婆子不成?”

丁易依旧静立不动,默然无语。

“那可就别怪老婆子把你当垃圾处理了!”

便见她随手一挥,车上泔水桶飞出,直接向着丁易头顶罩去,里面遗留的剩菜剩饭,汤汤水水,倾泻而下,散发出阵阵异味。

丁易突然动了,青竹剑一挥之下,一面无形风墙挡在上空,那泔水落在风墙之上,直接被弹射开去。

与此同时,丁易剑尖一点,将泔桶挑飞出去,稳稳落回推车之上。

那些汤汤水水亦在一阵微风之中倒转而回,重新入桶。

老妪暗暗佩服自己的眼光,“这小子果然有些天赋,凭借着不堪入目的自身意境,短短时日之内竟然能够领悟到意境之源,果然没有看错,只是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麻烦了。不管怎样,且先试上一试。”

她并起剑指,欺身而上,那瘦骨嶙峋的剑指,此时如同绝世利刃。人未到,凌冽寒气已然席卷丁易周身。仅凭剑指,便能达到这等威势,老妪的剑道修为着实深不可测。

丁易青竹剑回转,风随剑动,周身遍布风刃之气,将那冰寒阻挡在外,进不得丝毫。

老妪并不在意,只见她剑指一挥之下,风刃如同纸糊一般尽皆湮灭。她去势不减,直取丁易双眼而来。

丁易急身而退,剑势变沉,重重风墙叠加搅碎,将周围一丈之内空气搅动起来,如同泥潭一般,让人寸步难行。

老妪依旧只是一挥,凌冽剑气随之而出,竟然将丁易的风之意境给一剑斩断,重新回归寻常之风。

“呼!”

丁易后退之势戛然而止,在风力之助下,不退反进,化作一道虚影直面老妪而去。

战阵之剑,如大漠狂风,有去无回。

在此气势之下,丁易青竹剑之上冒出道道青色雷火,在风力之助下,带着燃尽一切的信念,一往无前。

“嗞嗞。。。”

声势浩大的风火之势,与老妪剑指相撞之下,发出一阵消融声响。风火再强大,却也无法挡住老妪简简单单的剑指。

“嘭!”

在如此强势撞击之下,丁易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人直接倒飞出去。

老妪停下脚步,摇头道:“连最基础的剑法都未精通,即便领悟出再精妙的剑法,倚仗再强大的意境,也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走不得长久。”

她伸指一弹,一点寒光射出,打将在丁易头颅之旁。

从始至终,老妪用的都只是最为简单的剑招,意境之法更是未成显现。即便如此,却已将丁易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若是在丁易正常之时,必然会倍受打击,从而对自身之道产生怀疑,转而走向老妪之道。

但此时丁易的潜意识感应何等之强,马上便感应到了老妪的不怀好意。

丁易之道,以自身为炉,一步一步而行,虽有弯路,但道之本身却是并无差错。若听信了老妪之言,道心不守,此路怕是真的无法长远。

丁易挣扎起身,以他如今的实力,碰到一般后天修士,亦能以最基本的剑招击败他们,这并非他们修行方法有误,而是境界不足,理解未到罢了!

他原先停留此处,只是对老妪那能够限制意境的神秘沼泽印象深刻,如今一旦察觉到老妪的异心,自是以自身安危为先,不再停留。

他像当初一般,向着巷外步步而行,头也不回。

老妪脸色数变,摇了摇头,转身走向推车。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丁易马上便要走出这小巷,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忽然间,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手猛然一挥,车上泔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虚影,瞬间将远处的丁易给罩了个正着。

“收!”

那泔桶倒飞而回,稳稳当当的落回推车之上。

可怜丁易虽有所察觉,但在泔桶的笼罩之下全身竟然被死死冻结,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泔桶将他收入其中。

“收货喽!”

老妪扯起嗓子大喊一声。

便见小巷的两堵墙面忽然张开一张大嘴,从中吐出一些奇奇怪怪之物,瞬间将小巷堆的满满当当。其中有一件奇怪之物忽然动弹了一下。

小巷之外,人来人往,却是无人注意到小巷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老妪看着那动弹之物,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气息越来越强了,不知那些老家伙怎么样了?”

她闭上双眼,双手缓缓虚抬。动弹之物在她的动作之下慢慢动了起来,一点点移向推车之上的泔桶之中。

“轰!”

那物件一入泔桶,抽动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老妪吐出一口浊气,颤动着双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以她之能,移动些许之物竟然要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老妪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伸手一挥之下,剩余之物便直接飞入了另一只泔桶之中。

看似普普通通的泔桶,容量却是奇大,一巷子的物件,也不过是装了个半满而已。

老妪推着推车出了小巷之后,沿街一路而行,将酒肆,饭庄之中的剩菜残羹一一收集,装入泔桶。

直到收完最后一家,泔桶也没有溢出迹象。

丁易身处泔桶之中,使尽浑身解数依旧无法动弹。如今他虽然领悟了意境之源,可在老妪的诡异手段之下,意境之力如陷沼泥,移动一丝一毫都要费尽全部精力。便是毫不相干的补天之力,此时运转之下也是多了几分艰涩之感。

“砰!”

在他无计可施之时,从外掉入一样怪异之物,落在他身上。

此物全身柔软滑腻,忽冷忽热,极为特殊。

丁易脸色一变,在此物触及刹那,他之意境陡然消失,再也唤动不起丝毫,与此同时,他身上那怪异的束缚之力亦是烟消云散。

“嗡!”

青竹剑忽然发出一声清响,与此同时,丁易体内的青剑雷火随之晃动。

“嗖!”

丁易潜意识中感觉到了此物的威胁,青竹剑一刺之下,毫无阻碍洞穿了此物。

这怪异之物便仿佛空气一般,任凭青竹剑如何搅刺,皆是毫无变化。

“哗!”

青剑雷火一阵摇晃,那青竹剑之上悄然长出条条内气根须,盘绕在此物之中。

空空如也,毫无生命之气!

以青竹剑的诡异能力,竟然捕捉不到此物的任何生机。

除非此物是死物,或者生机之力隐藏到了核心之处!

那根须完全没有罢休之意,补天之力源源不断之下,根须越长越多,很快便将此物之内尽皆盘绕起来。

“咕~”

此物仿佛受到了威胁,忽然发出一声声响。

青竹剑根须在刹那间发觉了此物不同之处,大量根须不断盘结一处,连一丝一毫之地都不肯放过。

陡然间,丁易全身一凉,继而一热,在这瞬间,有一团不起眼的气息顺着丁易内气须根逆流而上,直接到了丁易丹田之内。

“咕咕咕!”

那气息忽然幻化做一张大嘴,将青剑雷火一口吞下。

丁易浑身一颤,下意识般在四周刻画下密密麻麻的雷法符纂。

他双手一引,整个泔水桶内瞬间化为雷霆世界,将丁易包围其中。

青剑雷火感受到庞大的雷霆之力,青芒大盛,体外不断显现的雷火仿佛找到了目标,一阵呼啸之下尽皆进了丁易丹田之中。

“咕咕咕。。。”

那团气息仿佛知道雷火之力的厉害之处,迅速膨胀起来,欲要霸占整个丹田。

此时,丹田内那时时受朝拜之力祭练的意境巽卦忽然出现,镇压丹田,勉强阻挡住了气息的膨胀之势。

“以此气息为丹,以雷火炼化!”

此乃义庄补天一脉的真正精妙所在,丁易修行如此之久,也只是以此法炼化过凌萧所给予的丹丸,只是未见到有丝毫效果。

此时,古怪的一幕发生了,此心法一旦运转之下,那神秘霸道的气息竟然发出了惊慌的吱吱声响,不过十几息之间便没了动静。

“轰!”

那气息在雷火的炼化之下,忽然爆裂开来,化为难以估量的庞大精纯之气,以丁易这等丹田状态,根本无法容下!

丁易在瞬间昏迷了过去。

第三五章 虚妄之城

此时,泔桶忽然临空倒扣,将丁易和那怪异之物尽皆倒了出来。

“七妹,你怎么将剑池的剑奴带了回来?”

老妪微笑道:“此人之道与我甚为类似,我欲收他为徒。”

“咦?这些年你挑三拣四,不肯收徒,多少宗门天才弟子从眼前而过皆视而不见,不想如今却选了剑奴为徒。

你要知道,被练成剑奴之人,灵魂沉沦,能否解脱还是两说。更何况因此开罪了剑池,实在划不来。”

老妪冷笑道:“二哥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们剑池的意见了?同为剑阁一脉,他剑池可管不到我头上。”

那二哥尴尬一笑,“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脾气,你愿意你就收吧,反正人家也不差这么一个剑奴。真要闹上门来,也不见得怕了他们。

不过你可想清楚,剑奴若不能在十年之内回醒,便要沉沦一生。”

老妪淡笑道:“我已然试探一番,此人道心无尘无垢,恐怕用不了一年便能脱离沉沦之境。”

“哦?那我倒要看看!”有一人脚拖布鞋,手持酒坛一晃一晃走了过来,“咦,是他?的确是好苗子,符合我这一脉要求。”

这二哥赫然便是丁易那夜用意境所见,醉里挑灯看剑之人!

老妪摇头道:“他的事先不急,你先看看大哥他们送过来的东西!”

二哥随手将酒坛一扔,蹲下身子,将那异物翻看了一番,凝重道:“此等气息之物出现,那处缺口封印,怕是撑不了十年!可是,阁主至今下落不明。。。

无论如何,你守住此地,我先出去一趟,找一找元亨楼之人,看他们有没有阁主的消息。”

老妪点了点头,“看来暂时只能如此了!”

那二哥伸手一弹,发髻之上的木簪弹射而出,化为一柄宝光四溢的长剑悬浮于半空之中。他一跃而上,那长剑呼啸而起,直接冲出剑阁上空,消失不见。

“御剑而行!剑仙之术!”

剑城之中,有后续而入的几位修士见到此等情景,不由得神情激动,向往不已。他们虽然出身宗门,亦可借助法宝之力腾空飞行,但与御剑而行相比,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老妪摇了摇头,她这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招摇。

她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丁易,也不在意,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这是她的真实生活,亦是她所走的质朴之道,简简单单,生活之中的所有琐碎之事,皆是道的一部分。

“咦?这泔桶之内怎会有雷霆之气?莫非此物还能操控雷霆不成,那可不妙!”

老妪一声轻叱,泔桶瞬间变化成一柄木色长剑,在其剑身之上,丁易所刻画的雷法符纂痕迹历历在目。

她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小子搞的鬼,那倒无妨。不过这小子丹田之气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怎会如此紊乱?”

老妪怎么也想不到,丁易阴差阳错之下竟将那异物的核心之力给吞噬炼化了!

只见她从厨房之内取出一只破旧香炉,点上了一根放了不知多久的斑驳长香。

“多少年未有后天修士入门,这东西算是便宜你小子了。”

幽幽香气弥漫,很快充斥整个房间之中。

丁易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丹田之内那道气息所化的磅礴异种之气也在这香气之下变得平缓安静,一丝丝侵袭丁易的丹田壁障。

丁易本身资质不佳,丹田经过筑基之时的肆虐扩张之后,留下的丹田壁障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固。若以丁易以往的修行速度,恐怕到他成就先天之时,丹田亦无法扩大多少。

然而那道神秘气息何等强大,连老妪这等修为,接触之下都有些吃力。即便被丁易炼化成异种之气,又岂可小觑?

丁易的丹田壁障在异种之气下快速腐蚀融化,不知过了多久,丁易丹田壁障尽皆消散不见。

只见在那丹田之外,是一片神秘的无穷空间,沉寂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那股异种之气在丹田边界之处停留下来,任它如何磅礴非凡,都无法再进一步。

“轰!”

那精纯的异种之气突然再度爆裂开来!很快将扩到极限的丹田给生生撑了起来。

青剑雷火的炼化并没有丝毫停止的意味!

二度爆炸裂变之气虽已到了丹田容量的极限,然而此等气息,依旧是异种之气,不为丁易所用!

“轰!”

“轰!”

“轰!”

。。。

随着炼化之法不断持续,丁易丹田内的异种之气不断裂变,成倍增加。

以这等内气增加,丁易丹田早便应当爆裂,可它偏偏一直保持在极限状态,既未扩大,也未有丝毫破损。仿佛这些裂变而出的异种之气,神秘消失,不知去往何处。

不知过了多少次裂变,当最后一声爆裂之声响起之时,丁易丹田之内的青剑忽然一震,异种之气,完全炼化成了丁易同等属性的内气。

弹指间,无尽磅礴之气达到了极限,瞬间液化!整个丹田化为一片液化内气的海洋,而青剑雷火便身处海洋中心。

然而,这并不是终点!

海洋之上,忽然升起了点点雷火,很快,雷火成燎原之势,将整个海洋燃烧殆尽,化为颗颗晶体,尽皆凝结在青剑雷火之上。

丁易丹田变得空旷无边,唯有一柄冰晶态的青剑,矗立在丹田中心,其上丝丝雷火熊熊燃烧!

丁易悠然转醒,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简易平房之中,院落内鸡鸣狗吠,那老妪此时正编织箩筐。

篾条在她手中如有灵性一般,交织翻飞,不过短短十几息之间,一个箩筐便已成型。

老妪将箩筐扔了过去,淡然道:“既然醒了,便出去做些事情,与你有些好处。”

若是寻常之人,先前被老妪如此戏弄,即便修为比不上老妪,不敢放肆,心中也会存有激愤。

可丁易此时身为剑奴,却是回归本真,道心通透,自然而然便能明白老妪的真实意图。

“师傅!”

丁易喃喃吐出两个字,行了大礼。

老妪心中暗叹,“虽然看不上剑池那群家伙,但是他们炼制剑奴之法当真有独到之处,竟能使人摈弃一切杂念,本真自如。可惜如此之法,却没用到正处,成了截取他人天赋悟性的工具。”

她安然受了丁易之礼,思索片刻,沉声道:“你拜我为师,乃个人之师,不必受剑阁所缚。谨记,万事皆可废,本心不能失。”

她摆了摆手,示意丁易出门,吩咐道:“剑城繁华,不过水中月镜中花,一切皆是虚妄。唯有勘破虚妄,方能找到为师让你所寻之物。”

丁易双眼茫然,提着箩筐,施施然出了这处平房。

老妪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灾祸很快重临九州之地,若受剑阁所缚并非好事,希望他尽快成长,在灾祸来临之前,能有自保之力!”

丁易一踏出平房,日夜颠倒,平房内阳光明媚,平房外却是漆黑一片。

他眺眼望去,流星般的剑光密密麻麻,从夜空之中划过,落往剑池之地,他知道,这是剑城之夜。

待他回头再看之时,平房已经不见踪影,整个剑城一片寂静,入眼之处别无他物。

“虚妄。。。”

丁易风之剑意一起,便见老妪逐鸡喂狗,怡然自得。

但在他潜意识之中,似乎这也并非真实之物。

丁易毫无目的一路前行,时而看眼前剑城之夜景,时而又以意境见闻,如此反复,以他本真之心,亦陷入迷惑之中。

“咦?没想到剑城入夜之后还有剑奴存在!根据师门传递的信息看来,这似乎不可能。”

“看他手中之物!无论长剑还是那箩筐,似乎都是非凡之物,莫非这便是我等机缘所在!”

两位宗门修士联袂而至,堵住丁易前行之路。

二人手持名贵之剑,衣间有山岳连横之图,却是剑修大宗连岳剑派的弟子。

丁易在见到二人的瞬间,身形一震,口中喃喃自语,“虚妄。。。”

他那空洞双眼仿佛直接看透二人,看向更远处所在。

“这剑奴有些古怪。”

“若不古怪怎会在夜间出现?先行拿下再说!”

二人陡然出手,剑出如山,势重压顶。

丁易对此视而不见,嘴巴微动,一步踏出之下,竟然到了二人身后,再次踏出之下,已在数丈之外。

二人相视骇然,“为何他不受此地规则影响,竟然还能动用意境!”

“快走!若他想杀我二人,走都走不了!”

丁易一直向前走去,二位修士的出现,让他找寻到了一丝灵感。

唯有本真为真,其他一切皆是虚妄,他之存在,便是本真之意。

眼前的空寂和意境之中的景象在他眼前不断变化,渐渐有了交叉融合之势。

“嚓!”

如同镜面破裂,两种画面尽皆碎裂开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满目苍痍的山峰!此地断壁残垣,焦木横亘,杂草丛生,入眼之处,岩石泥土尽成暗红之色,不知道要经过怎样的惨烈之战,牺牲多少鲜活生命,方才有眼前之景!

第三六章 意境成锥

丁易空洞的双眼之中多了一丝复杂之色。眼前之景,死寂萧瑟,却最能铭记不知多少年前所发生的惨烈之战。

他环顾四周,一座座态势不凡的高山灵峰,皆如脚下之峰般残破不堪。时间的流逝亦不能消除惨烈的痕迹。

在群峰之间,有座平顶之山,其间云雾缭绕,隐隐能够见到位于其上的巨大环形之坑,还有坑中无数星星点点的凌冽之光。

那便是剑池所在!整个剑阁之中,也唯有剑池保存完好,其余之地,皆是虚妄!

此时,在各处山峰之上,多少修士神色各异。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者有之;欣喜若狂,得偿所愿者有之。众生百态,陷入虚妄而不自知。

丁易茫然之色更甚,“真,假。。。”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虚妄之中得到真实领悟亦成真,在现实之境耗费一生,禄禄无所得便是假。真真假假,所至之处求一心安而已。

此时,丁易识海之中的散碎意识之晶齐齐震动,在刹那间合而为一,足有花生米般大小。其间的七色光彩消散不见,变为纯净的透明之色。

丁易迷茫空洞的双眼之中现出一丝灵光。

老妪所要的到底是何物,未曾说明,可以是药草,可以是石块,甚至是一片枯叶,一点尘土。

无论什么,她想看的,不过是丁易的选择而已。

丁易目光一凝,在那寸草不生的暗红血石之堆中,有朵亮黄色的小花,独自生长,迎风摇曳。

土地再过贫瘠,也抵挡不住生命的渴求。

“生命。”

丁易脑海之中轰然一震,在这荒凉之地,有一颗小种子随风而来,飘落在石壁之间。风吹日晒雨淋,小种子终于发芽生根,凭借着自己的顽强之力,拼命吸取周围一丝一毫的养分。

终于,小种子慢慢长大,变成小苗,不但要竭力摄取更多的养分,还要对抗各种外来的威胁,烈日暴晒,狂风肆虐,雨雪侵袭,都能在轻易间毁了小苗的一切。

挣扎着,生长着,熬过了一切的一切,迎来了生命中的巅峰,花开即永恒,花谢种子生,一切皆是生命的传承。

丁易嘴巴微张,此花的一生经历,根植在他脑海之中。

他缓缓闭上双眼,仿佛有一颗种子在他心间开始发芽生长,于此同时,在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灵之气,波及到四周。

那枯寂的乱石之间,陡然间生出一股生气,不知埋葬了多少年的种子,在这刹那重新焕发出生机,开始生根发芽,快速成长。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他周身方圆一丈之内,变得芳草萋萋,充满生机。

这便是生的意境!

“嗯?”

丁易突然闷哼一声,头脑一晕,仿佛什么东西被强行抽离一般,整个人踉跄退后几步,跪倒在地,浑身不断颤动。

短短时间,他体内的生机之力大量流失,满头乌黑之发变得干枯灰白。

生命意境何等强大,构成其意境的组成更是繁复无比,怎么可能从简简单单的花之一生中便能悟透?

丁易所领悟的不过是残缺碎片而已,一旦施展,便是以自身生机为代价,换取了周围之物的生机!

他静静跪坐于地上半响,那种恶心头痛之感渐渐消失。

丁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自己此次失去的,与先前补天之力所抽取的生机之力不同。此次所失的,是隐隐中的寿数,即便生机可回复,寿数却为定数,少了便是少了。

看着周围一片生机勃勃,那朵坚强的小花已然不再寂寞,在微微晃动间,仿佛在表达谢意。

丁易从心底升起一股欣喜之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提起箩筐,开始往回而行,不论老妪要他找寻什么,丁易觉得,自己已然找到了最有价值之物。

不多时,那座简简单单的平房便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离平房不远之处,还有几座简易的茅草屋,仅此而已。

“咯吱。”

丁易推门而入,老妪依旧在编着箩筐。

她抬头看了丁易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没去询问什么。丁易能够重新回到这平房之中,便已经达到了她预想的要求。

至于其他,修行之路,可以引导,可以扶持,却不能代替别人去走。

老妪在几息之间又编出一个箩筐,她将篾条放下,微笑道:“看你箩筐空空如也,你找寻到了什么?”

她将篾条递了过去,“将你所找寻到的东西,用篾条编出来,直到你自己能够看懂自己所编之物。”

丁易默默接过篾条,盘膝坐于地面之上。

他于篾匠之术一无所知,拿着篾条也是无从下手,更不用说将所寻之物给编出来。

丁易对着老妪的箩筐细细观察良久。

这箩筐,初看之时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是编的粗糙,然而看的越是仔细,他越是迷糊,到得后来,连这箩筐的起手之处都未能看出分毫。

丁易索性放下箩筐,盘膝而坐,在脑海之中不断勾画。

这一坐便是一天一夜时间,待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手中篾条翻飞,在不知不觉之间,丁易将风之剑意融入到了篾条之中。

篾条编织之路如剑法,找寻到规则,总能摸索到道路。

短短十几息之间,丁易手中出现了一个怪异之物,四周皆是棱角鼓包,纯粹是篾条强行堆积而成。

丁易看着眼前之物,花了大半个时辰时间,将之慢慢拆卸。

如此不断编织拆卸,足足过了两日。丁易忽然停了下来,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生命历程可顺不可逆。生命之态,没有珍贵和卑贱之分,亦没有精细和粗糙之别。丑陋亦或完美,皆是生命形态,无需避讳。

丁易略一沉思,闭上双眼,手中篾条不断穿梭交织,并无丝毫停留之处。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丁易手中出现了一个微椭竹球,在他手中缓缓转动。

在他潜意识之中,这是难以替代的生命象征。

“生命!”

老妪不知何时站在了丁易身后,她细细打量了这连接着略显粗陋的竹球,虽然粗鄙不堪,却能感受到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气。

“没想到你能在短短几日之内达到要求,实在是让为师大为欣慰。”

她将那竹球拿起,随手一甩之下,已然飞出院外。

“将之找寻回来!”

丁易霍然起身,一闪之间便到了院门之外,可惜眼前空空如也,哪里有那竹球的影踪。

“虚妄之物可以成真,真实之物也是虚妄。能否找到,便看你是否想找寻了!”

老妪的话语落入丁易耳中,让他心神一震。

他如今勘破虚妄回归本真,却是无法再接触到虚妄的世界。

既然并非只他一人置身虚妄世界,便说明虚妄亦是真实存在,可以在真实世界之中找寻到。

丁易伸出手来,缓缓探出,仿佛这竹球便在眼前一般。

所思即所在,这是一种内心的坚定信念,假做真时,亦能成真。

“呼!”

丁易的手抓到了竹球,或者说是竹球抓到了丁易,将他带回了虚妄之中的剑城。

时光变幻,场景变化,丁易悠然间站在了剑城大街之上,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有一马车飞驰而来,突然发现大街中间的丁易,车夫一脸惊慌,在眨眼间一拉马缰,生生将马车拉停下来!

“怎么驾驶的马车!信不信回去便将你杖毙!”

车帘子一掀,马车之中探出一位气急败坏的富家子弟,伸手便要向车夫脸上抽去。

丁易青竹剑出手,轻轻一挥,那富家子弟感觉头上一凉,已然光洁溜溜。

那富家子弟受到惊吓,哪里还敢逞凶?

“假的,真的。”

丁易一剑挥出,眼前之景破裂开来,他手持球体,重新回到那平房院落之外。

老妪跨门而出,脸上无惊无喜,心中却是骇然,“这小子看似资质一般,但是与我一脉修行之法而言,当真是无可厚非的天才!短短时日之内便跨过他人需要几年,十几年方能跨过的三重境界,厉害,着实厉害!”

她看着丁易,凝重道:“现在,你可明白了?”

老妪这一句话之间,身上剑意冲天而起,将丁易风之剑意生生逼出,拉入沼泽之中。

丁易眼中霎时间充满亮光,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踏出一步,陷入沼泽之中的剑意陡然消失不见,在几息之间再次出现时,这剑意已是截然不同,它在沼泽之中化形为锥,旋转而行,大有将沼泽钻穿之意。

“看来你真的懂了。”老妪退后一步,整个意境沼泽消失不见。

“多谢师傅指点!”

丁易眼中闪现出灵性之光,识海之中的灰蒙之气仍在,却再也困不住丁易的魂珠。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意境之法,有本真,亦有虚妄。在本真与虚妄之间,便是沼泽,唯有意境凝固,化之为形,成为意境之锥,方能越过这沼泽之地!”

第三七章 大巧不工

老妪背着双手,身子佝偻,气势瞬间回落,变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老妇。

她看向这萧瑟的山峰,叹声道:“此峰名为不工峰!当年剑阁之地,乃九州少有的灵脉所在。不工峰更是其中翘楚,群才闪耀,震古烁今,比之主峰剑池,亦是有过之而不及。”

老妪浑浊的双眼之中露出丝丝温存之色。

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绝世天才屡屡现世,震惊天下。修行之道出陈推新,百家争鸣。整个九州修行界呈现欣欣向荣之势。

当初,不工峰一代十三名弟子,更是在一日之间同时突破成为金丹高手。

五哥、八妹、小九、十一、十三,一个个身影在老妪眼中浮现,对着她微笑,向她不断招手。

也是在这一日,灾劫降临,九州蒙尘,多少修士高手前赴后继,以身赴难,方才挡下这一灾劫。

从此九州修行界陷入黄昏之期,多少传承从此断绝,唯有至高之法九章术时有现世,方才让修行一脉不至断绝。直到金刚州方尖碑出世,千百道藏流传而出,九州修行方才有渐盛之势。

几千年悠悠而过,从那个时代一路走来之人所剩寥寥无几,剑阁之中知道这段过往的更是屈指可数。

多少剑阁修士,一生未曾勘破三重境界之考验,也便一生皆活在剑阁虚妄之中,对剑阁真正处境无从知晓。

“可惜,如今不工峰已然没落,剑阁亦如黄昏落日,摇摇欲坠。可叹,多少剑阁修士身处虚妄而不自知,依旧妄自尊大。可怜,阁主天纵英才,临危受命,为此耗尽一生,如今生死未卜。”

她看向丁易,正色道:“你推上推车,随我来。你既能在短短时日内勘破三重之境,便有权知道不工峰的密地所在。”

丁易魂珠闪烁,神魂尽复,对着老妪恭敬行了一礼,将院落之中的泔桶推车推出。

“且随我来!”

老妪身形一顿,空间之中有一股奇异波动闪过,那行走轨迹变得诡异起来,连眼前的巨石皆可穿行而过。

丁易心中一动,虚妄之中自有奇异力量,能够使人行走虚妄而无碍。

他推着推车随后踏入虚妄之中,便见老妪行走在前,穿街串巷,不时还与剑城酒肆之中的店家、小二打着招呼。

对于老妪而言,虚妄之地亦是她的真实生活之地。

丁易默默推车紧随其后,细细感受剑城之中的存在,不断完善自身意境。

很快,他二人再次到了那处奇异的小巷,腌臜依旧,蚊蝇漫天。

但在丁易眼中,这些场景有了极大的不同,眼前腌臜之物赫然是虚妄之物,但是这些蚊蝇却是真实的存在!

老妪停下身子,一声轻斥,推车之上的两只泔桶腾空而起,瞬间分裂开来,条条木板纷飞,化作柄柄木色长剑,足有三十六柄之多。

“开!”

在老妪一声令下,三十六柄长剑各占方位,其上显现出道道神秘符纂。

“轰隆隆!”

小巷两边的墙极速向后方而退,同时四周的景象也开始快速融化,显现出一片荒芜的山峰之色。

丁易讶然,因为这还是在不工峰之上!

那堆恼人的蚊蝇此时也出现在此处。

老妪躬声道:“麻烦前辈打开本峰密地!”

那堆蚊蝇聚集一道,拼凑出一张人脸出来,只见那人脸张嘴之间,一字一字道:“不工峰又有新的门人,老夫甚为欣慰。”

这这声音听之古怪,完全是由蚊蝇之声拼凑而成。

他话音落下,蚊蝇四散而去,不知去往何处。

不一时,此地轰然中开,露出一柄数丈高的巨剑,此剑厚背无锋,看上去锈迹斑斑,似是顽铁所造。

老妪凝重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便是我不工峰的由来。”

丁易定眼望去,那巨剑中间之处,有两个古篆大字,丁易猜测便是“不工”二字。

老妪崇敬地看着不工剑,敬声道:“此剑乃剑阁第三代掌教在此峰之中所发现,由此创立不工峰一脉。我之一脉所修行之法,皆从此剑之中领悟而出。”

她示意丁易走上前去,“每位不工峰的入门弟子,在勘破三重境之后,皆可在不工剑下修行一日,能得到什么,全凭各自机缘。当初为师得到的便是剑阵之法,所控之剑越多,剑阵威力越强。”

丁易走上前去,在不工剑之前行了一礼,而后盘膝坐下,很快便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

老妪见状,暗暗舒了口气,其实在不工峰门人弟子中,能得到不工剑认可,给予一日领悟机会的,也只是少数。若不工剑不允之时,根本无法靠近此剑一丈之内。

此时,一只蚊虫停落在老妪肩膀之上,与老妪神识交流。

“这小子能得到不工剑认可,总算不错,再不济也能得到一门直通意境的剑法。”

老妪点头道:“能在此危难之际找到传人,总算是给不工峰留下一丝希望。即便我等尽皆入那封印之中,不工峰也不会绝后。

蚊前辈,我大哥他们可都还好?”

蚊虫道:“有不工剑相助,如今封印缺口还算稳定。他们几人已经完全适应封印之内的规则,倒是还能应付的过来。”

老妪沉默半响,悠悠道:“蚊前辈便不要安慰我了,前几日前辈送出的那异物,以前辈之力都已然无法完全吞噬了吧。”

蚊虫嘿然一笑,“同时出现的异物太多,来不及吞噬罢了,暂时无须担心。此事事关重大,若当真有需要之时,定会通知你等进入封印相助的。”

老妪道:“蚊前辈,您便给我个准信吧,能撑得过十年么?”

蚊虫笑道:“你放宽心便是,你大哥两年之内便会有所突破,到时候再守个百年千年也不是问题。”

“但愿如此吧!”

老妪完全没有乐观之态。

“以后若我等出了意外,不工峰的一切便有劳蚊前辈了。万万不能让此封印之地浮现于九州之地。

若我那弟子以后修行有成,不工峰的一切也有劳蚊前辈转告了!”

老妪在话语之间,隐隐有了托孤之意。

蚊虫无奈,振翅一飞,不知去了何处。

丁易进入那等状态之中,懵懵懂懂,迷迷糊糊,不知是什么情况。

突然间,他见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一座灵气缭绕的仙山之中停下步伐,而后在这山间挖了个洞,撒了一颗种子。

多少年后,那种子渐渐长大,变成了一把巨剑。

他凑上眼去,想要看清那把巨剑,只见他的身体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终于看清那把巨剑,上面刻画着两个眼熟的篆体古文。

“不工!”

不工剑是被人种出来的?

丁易醒过神来,便见自己不知何时起身,整个人凑在巨剑之上,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不工剑。

“这到底算是什么?”

丁易有些无奈。

老妪亦是神色古怪,历来得到不工剑认可参悟之人,个个皆是在领悟之中被强行踢出。她这弟子倒是另类,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便已然被不工剑踢了出来。

“蚊前辈,这是何意?”

蚊虫嗡嗡作响,道:“我守护不工峰这么多年,也是未曾见过,不管怎样,你还是先问问你徒弟领悟到了些什么吧。”

老妪点头,看着丁易道:“你可有所领悟?”

丁易犹豫地点了点头,小心道:“我好像看到有人经过不工峰,然后在此地撒下一颗种子,最后长出了把巨剑。”

饶是老妪修行多年,听到此等话语,也是在刹那间愣神。

蚊虫突然对老妪道:“你莫要再问询于他,一切顺其自然。据我所知,当初第三代掌教曾做过一个梦,梦中场景与你这徒弟所见相似。以掌教那等修为境界,寻常间不会有梦境,他也是好奇心驱使,结果便在此峰之中发现了不工剑。”

老妪心中欣喜,虽不知丁易到底得了什么好处,但能与第三代掌教所见一致,那必然不会是寻常之物,只是现在不解其中真意罢了。

她对丁易笑道:“不工剑自有其神妙之处,你今后多加琢磨,或许能发现其中隐秘。”

便有此时,老妪脸色一变,对蚊虫说了几句。

丁易只觉得轰隆之声再起,便见有两堵墙越靠越近,重新恢复成小巷模样。

老妪看着丁易,凝声道:“今日所见一切,你务必记在心中,这是我不工峰一脉最高机密所在。若他日你无法找寻到我之时,可以来此寻找蚊前辈相助。”

丁易点了点头,恭敬地向漫天蚊蝇行了一礼。

他二人回到平房之时,老妪对丁易道:“为师要出去几日,不工峰一切便交由你看管。记住,万万勿让外人进了这平房之中。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之时,这推车会助你一臂之力。”

老妪御剑而起,消失在半空之中,留下满是疑惑的丁易。

忽然间,丁易轻咦一声,在那推车之上,他看到了渐渐淡化的字迹,“有阁主消息,速来楚州!”

第三八章 先天之境

“阁主?”

丁易心下讶然,没想到那生死未卜的阁主突然间有了消息,难怪老妪会丢下不工峰,外出而去。

他围着推车细细观察了一番,却无法看出端倪。

丁易摇了摇头,盘膝而坐。他在剑阁之地的经历如船行巨浪,忽上忽下,随时有翻覆之险,然而福祸相依,历经艰险之后,让他的积累丰厚到了极点。

无论是意境之法,还是内气修行之法,比之百年之前,皆是不可同日而语。

“以我如今这等修为,应该已是超品境,达到了后天与先天的分界线。只待意境之锥穿破泥丸宫,开辟上丹田,便能踏入先天之境!”

丁易沉静心神,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状态。

“意境成锥!”

丁易心念一动之间,风之剑意陡然出现,在虚实之间转换,凝结成锥之状。

“破!”

锥子使劲全力向着泥丸宫而去!一路前行,毫无阻碍,不过几息之间,意识之锥破泥丸宫而入,直驱上丹田。

那鲜艳的火红气团,是怒;明亮的艳黄之色,是喜;幽幽的深蓝之色,是忧;纯净的空明之色,是思。。。

这是上丹田之中安存七情六欲之所,每种颜色代表着一种情绪。此时丁易无喜无悲,处于寂静之中,各种情绪互相平衡,无所倾斜。

“识海!”

意识之锥继续前行,到达了丁易熟悉的所在,那遭尽肆虐的无尽识海。

此时识海之外的空寂尽数被情绪之色点亮,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多彩世界。

意识之锥到得魂珠之际,烟消云散。整个过程顺利无比,毫无波澜。

丁易猛然睁开双眼,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这便结束了?怎会如此轻松?”

他心中惴惴,有些不确信自己是否已然成就先天之境。

丁易却是不知他理解错了当初儒宗陈歌所说意境成锥的含义。

普通超品修士,意境大成,能自如控制自身意境,再用水磨功夫慢慢打通泥丸宫,需要极强的耐性,耗费极多的时间。

像丁易之积累何其丰厚,特别是他此时的意境境界,便是在凝丹境中都能出众,更逞论后天之境。

“咕噜咕噜!”

丁易体内忽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识海之内的灰蒙之气席卷而动,沿着泥丸宫缺口倒流,一路经过中丹田,直至下丹田,被那晶体状的青剑雷火吸收殆尽。

“嗡!”

青剑雷火在吸收了灰蒙之气后,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之声,在丹田之内缓缓游动起来。

“这是?”

丁易脸色古怪,青剑雷火本质是内气之源,虽说原先有些许灵性,却远远达不到这等程度。

“灰蒙之气到底是何物?除了让修士沉沦成剑奴之外,被青剑雷火吞噬之后竟然还能增强其灵性!”

终于,青剑不再满足于丹田之内,剑体碎裂成无数晶体小剑,随着内气流向周身大穴。

“出!”

丁易心念一动,那晶体小剑竟然真的离体而出,停留在丁易表面。

“这这这。。。”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坠落炼狱之时,丹田内气凭着自身记忆在不知不觉间借鉴无相功之法,走出了最为适合丁易的内气外放显形之法。如今青剑雷火灵性大涨,自然而然便将此法完善。

“内气化形!原来真的可以这般!”

他那晶体小剑离体之后气随心动,在他周围三丈之内可以随意操控,若出了三丈之外,便隐隐有失控迹象。

“回!”

晶体小剑悠然而返,从他穴道而进,进入经脉之内,随气流转。

以前丁易曾听闻仙猬之功,行走周身大穴,气出如针,让人防不胜防,如今他这晶体小剑比起气针而来更是胜上一筹。

正惊异间,天地之力涌动,发出一道轻柔的能量,将他缓缓包裹。

在这股能量之下,丁易凭空漂浮,渐渐卷缩成团,陷入一种温暖,安定的状态之中。

他的身体在这股能量之下,缓缓发生一种不可思议的转变。

枯发重生,暗伤复原,血肉、脏腑、经络,不断分离重组,让其有了本质的改变。

与此同时,丁易识海中的那截断角,慢慢开始融化,化成最精纯的灵魂之力,融入到丁易魂珠之中。

丹田深处,那不知所踪的异种之气,在这股能量之下亦无所遁形。

便见其轰然而出,带着一丝决然,直接离体而出,逃离开去。

这方天地对异种之气似乎深恶痛绝,凭空生出一股新的能量,将异种之气层层包裹,不断磨转,将其生生压成最为纯净之气,送入丁易体内,将他的补天之力完全转化成先天真气。

便连那些晶体小剑,也在这股力量之下迅速蜕变,晶体之内丝丝紫色雷霆闪烁。

丁易此番托异种之气之福,得了大造化。否则单单由后天内气转化为先天真气,便要耗费无数珍贵之物,细细打磨。

“哈欠~”

丁易悠悠转醒,疲劳之意尽去,全身上下都是说不上的舒坦。他身处天地之力中心,在此瞬间对天地的感悟不知提高了多少倍。

以往寻之不见的天之之意此时在他眼中清晰可见,唾手可得。

天地之风,天地之火,天地之水。。。

除了一些熟悉的天地之意,还有许许多多闻所未闻的天地之意,尽皆在他眼中显现。

丁易心有所感,此刻,这天地之意可以任他挑选,毫无阻碍便能领悟入门。

他微微一笑,心念坚定。

天地之力仿佛察觉到了丁易的心思,骤然间散开,重归于天地之间。

即便如此,丁易亦感觉到此番天地对他多了一些亲切。一种玄之又玄的念头涌上心头,天地隐隐在告知于他,晋升先天,得天地眷顾,增寿一百。

“寿数一百五么?”

丁易暗暗舒了口气,先前领悟生命意境之时,足足耗费了他数十年的寿命。

“还算值得!”

丁易平复心情,不由自主地拿起地上的篾条,开始动起手来。将自身领悟的意境编织而出,这未尝不是一种特别的修炼之法。

篾条在他手间如同精灵般跳跃,一跳两跳之间,便跳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竹蜻蜓。

丁易伸开手掌,竹蜻蜓振翅而起,快速飞入半空之中,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这是丁易对风之意境的一种理解与编织,将之具象化。

“飞翔的感觉,真好!”

丁易将一点心神附着其上,透过竹蜻蜓,感知到了沿途的一切景象。

他飞过了座座荒山,看遍了空寂之景。渐渐的,沿途逐渐出现了点点绿色,整个空气之中,亦多了几分清新之气。

百亩良田,袅袅炊烟。孩童嬉戏,家狗狂吠。妇人采桑而回,农人日落而归。这是寻常人的平淡生活。

丁易心情激动,他终于能定位到不工峰的所在!以后即便出了方尖碑,出了生死战场,也能重新找寻到不工峰所在!

竹蜻蜓飘然而落,落在一处宅院的横梁之上。

这是此地大户,得知的信息必然会更多。

“爷爷,有巴掌大的蜻蜓!”

小女孩双眼扑闪扑闪地看着横梁之上。

那爷爷顺着小女孩看去,其上空空如也,他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雪儿,别贪玩了,赶紧洗手吃饭。”

小女孩好奇地再往上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了竹蜻蜓的痕迹。

当这家人一起吃饭之时,丁易得知,此处乃涂山国边境小村,可惜这些人并非修士,不知九州概念。在他们心目中,涂山国国土无边,便是代表着天下所在。

丁易微微失望,但总算是定下了涂山国这一坐标,总比一无所知好,况且此次也是心血来潮,能凭一点心神与一丝意境飞行如此之远,已然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是时候消散了!”

丁易便要收回心神之时,感知到了村外的暴戾之气。

那暴戾之气目标明确,进村后直冲此处宅院而来。

“马贼进村了!快逃!逃。。。”

这家之中瞬间变得慌乱,唯有那爷爷身体挺拔,眼中爆出凌然之势。

“老夫上阵杀敌二十载,岂容马贼猖狂!你等速速带雪儿躲进密道,待老夫杀上一阵。”

“老爷子好本事,可惜你如今垂垂老矣,可比不得当年了!”

马贼轰然而入,将宅院团团围住。

“拿下小女孩,大当家重重有赏!”那头目一声呵斥,群贼蜂蛹而上。

老爷子虽然精通沙场杀敌之术,但怎奈敌不过悠悠岁月。

“看诸位身手,倒不像是一般马贼,能否给个痛快话,我林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遭此杀劫!”

头目狞笑道:“那就要问你儿子了,竟然敢公然对抗三王爷,死不足惜!”

那爷爷长笑一声,“乱党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老夫死得其所!”

“杀!”

头目一声令下,乱刀披麻,眼看林家之人便要死于非命。

便见竹蜻蜓不知何时落在雪儿手中,篾条从中飞出,眨眼间将场中所有马贼给捆将一块,动弹不得丝毫。

场中一片寂静,尽皆看向雪儿手中的竹蜻蜓。

“竹蜻蜓!”

那爷爷脸色一变,他在外行走多年,多多少少听闻过一些传闻,他赶忙道:“感谢前辈相助!”

丁易附着在竹蜻蜓之上的心神意境,已然殆尽,再对付这些马贼却也心有不逮。

他靠着竹蜻蜓震动,嗡声道:“贫僧乃金刚寺花开和尚,云游天下,见这小姑娘与我有些缘分,特留下竹蜻蜓一只,保其太平。

今日谅你等有所不知,放你等一命。回去之后,让你家主人探听清楚金刚寺名号,再做决定。”

丁易话音落下,篾条回缩,重新回归竹蜻蜓之内,附着其上的心神亦烟消云散。

不工峰平房之内,丁易暗叹一声,“可惜!”

他目视前方,在平房之外,不知何时站了三名修士!

第三九章 摊上事了

丁易踏步而出,目视三人,忽然笑道:“三位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三人目光炯炯,凝视丁易半响,有一人向前一步,淡笑道:“倒是小看丁兄了,没想到丁兄在剑池之地还能脱困而出,先我一步到得此地,着实让人佩服!”

丁易惊异道:“你是何人,我又是何人?莫非你曾见过我不曾!”

他急步向前,一脸激动之色。

那人退后一步,狐疑道:“在下东凌宗凌萧,丁兄忘了么,剑城之中,剑池之地。”

丁易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醒来之后便在此地,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

凌萧看了其他二人一眼,沉声道:“明月大师,你怎么看?”

那明月微微皱眉,点头道:“他心绪此起彼伏,神魂并无异常波动,倒不像作假。”

凌萧冷然道:“我等费尽心思,付出极大代价方从黑袍修士那里套取到消息,又费尽心思让宗门送进定心镜,方才破除虚妄,到得此地。这小子怎么可能先我们一步?”

明月不动声色,沉声道:“林劲兄意下如何?”

这林劲身着山岳之服,气息悠长,却连岳剑派后天修士第一人。他与凌萧、明月一般,皆是九州大宗门所预备的种子,压制修为,只为探寻方尖碑之内的隐秘之地。

他沉声道:“无论是真是假,此地传承最为重要。依我之见,不用管他,先将周围搜寻一番,看有何线索。”

凌萧眼中精光闪过,点头道:“不妨你二人先行搜查,此处便交由我和丁兄,让我两好好叙叙旧。”

明月与林劲二人身子一动,快速向着两边茅屋而去,只留下凌萧与丁易二人在这平房之前。

丁易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一脸警惕道:“为何我见你身上有强烈的杀气,莫非你想对我动手不成?”

凌萧傲然道:“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之人生信条便是斩草除根,前番被你逃过一劫,此次我要亲自见你咽气!”

他伸手虚抓,背后‘裂地’残剑清鸣一声,划出一道黄光,直接向着丁易一斩而下。

丁易看着眼前之势,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见他青竹剑在手,随手一挡,便将裂地剑给挑飞出去。

“好弱!亏我演了半天,让你放下戒备之心。”

丁易话音落下,一剑刺出,在凌萧惊骇的眼神之中,青竹剑已然钉在他眉心之上。

“咚!”

闷响之声响起,便见凌萧飞速而退,在他身上,亮起一道紫色光罩,生生挡下了丁易这一剑。

“大宗门弟子就是富贵,全身上下都是宝,这次我要发大了!”

丁易贴身而上,巽剑诀施展而出,剑招变幻无常,尽数落在凌萧护罩之上,如雨打残叶般,发出阵阵闷响。

凌萧不过后天境,却身为东凌宗真传弟子,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此时他靠着护罩之力挡住丁易剑势,心神也逐渐稳定下来。

便见他从囊袋之中取出一个冒着丝丝寒气的葫芦,将其中的丹药尽数倒入嘴中。

他脸上起了狰狞之色,怒声道:“本还想探遍方尖碑四大基础之层再行突破先天,如今你竟敢坏我机缘,我必将你凌迟!”

“呼!”

在那丹药入体之间,天地间凭空卷起一股旋风,道道肉眼可见的灵气冲入凌萧体内,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助他打通了泥丸宫,成就先天之境。

“死!”

凌萧怒喝一声,一枚古朴方印从他眉心而出,见风而长,直接向着丁易砸下。

丁易长笑一声,耳边响起方梦的话语,“在我等意境之下,修士法宝又能逞什么威风!”

只见他剑势一变,变得沉重平缓,一剑拍出,如巨锤砸出,撞击在那方印之上,将方印砸飞出去。

“好强的剑意!竟然能将轻柔飘逸的风之剑意变幻出沉重之势,倒有几分资质。可惜未能完全悟透风的性质,失了风之本意!”

明月与林劲二人听得动静,齐齐过来,留在外围观看。

连岳剑派乃是剑修大派,林劲更是剑派精英弟子,于剑意修行上有极大的自信,此时见丁易风之剑意一出,一番品头论足。他却怎知,丁易的意境境界,已然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丁易剑尖一转,形成一道狂暴旋风,将那方印瞬间吸了进去。

凌萧脸色一变,祭练这么些年的方印法宝,竟然在进入旋风的刹便失去了联系。

“多谢凌兄慷慨解囊,这方印我就收下了,等什么时候没了酒钱,也可以换点酒喝!”

丁易毫不停留,重新黏上凌萧,剑招连绵不绝,丝毫没有一息停歇,仿佛他之真气无穷无尽一般。

凌萧冷哼一声,忽然双眼间变得迷离起来,在他周身突兀地出现了团团迷雾,将丁易包裹进去。

“九章迷离!没想到他竟然练成了此术!”

明月双眼一凝,身上升起金刚罩,将雾气隔离在外。

林劲也是眉头微皱,服下一颗剑状丹丸。

九章术中以迷离经最为难缠,这等幻术之法,最求人之灵魂意志,因而能得到迷离经认可的人少之又少。

凌萧能得到真传弟子的位份,皆是因为他的九章迷离经已然修行有成,即便修为境界高他一筹,进入迷离之境也是任他摆布!

丁易一旦进入迷雾之中,眼前便出现了无数幻象,仿佛自己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已然遗臭万世。忽而间,又有红袖招展,香风袭来,在耳边哝哝细语。。。

凌萧冷笑一声,沉声道:“此人已被我困住,你二人快快搜索这处平房。我怀疑这其中大有隐秘,否则他怎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修为长进如此之快!”

丁易冷笑一声,“找死!希望你的实力能有你自信的一半!”

他听得几人打那平房的主意,再没有探究九章迷离经的心思。

只见他一步踏出之下,迷雾尽散,幻境尽消。

凌萧在反噬之下闷哼一声,灵魂已然受了极大的损伤。

“怎么可能!”

丁易不再理会,简简单单的一剑,虚妄之意加持之下,青竹剑诡异地绕过了凌萧的护罩,洞穿他的眉心。

“你。。。”

凌萧眼中露出惊骇和不信之色,轰然倒地,他那护罩,依旧护持在身,只是没了丝毫意义!

想凌萧自小惊才艳艳,被东凌宗雪藏多年,没想到还未完全绽放光彩,便已然陨落在此荒寂之地。

明月和林劲瞬间停下了脚步,眼中凝重。

凌萧身上的护罩乃东凌宗赐予的护身之物,便是凌萧站在原地不动,任凭凝丹修士放手施为,短时间内也破除不了护罩。

没想到,丁易竟然能在不破除护罩的情况下杀了凌萧,这实在是诡异至极。

丁易面露微笑,缓声道:“其实刚才只是个意外,我并不想杀他。”

他看着明月道:“大师,你们金刚寺财大气粗,随便留下点什么东西,若是让我满意了,你便可以离开了。对了,当初那串佛珠我便很满意。”

他转头看向林劲,“连岳剑派剑道无双,又何必觊觎其他门派之物,留下有价值的东西,我亦让你走!”

明月与林劲互望一眼,尽皆露出了笑容。

他们承认丁易是劲敌,也仅仅如此罢了!

与凌萧不同,他二人身上皆有更为强大的底牌,只是动用这底牌,需要些时间罢了。

明月宣了声佛号,缓缓将佛珠放下。林劲亦是从腰间解下一个青皮葫芦,其间装着满满当当的灵酒。

丁易哈哈一笑,得意道:“孺子可教!你们走吧!”

明月和林劲冷笑一声,忽然间,二人同时色变,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口那碗口大的巨洞,轰然倒下。

丁易此时方才舒了口气,叹声道:“条件答应得这么快,明显有问题。即便没有问题,放了你们出去,我这杀害东凌宗弟子的罪名一旦传扬开来,还有好日子过么?”

他过去将二人搜刮了一番,得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着不凡,却着实不知道如何用。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进的此处,有一便有二,还需布置一番才是!”

在丁易进入平房之后,一只蚊虫嗡嗡作响,在此地绕了一圈,方才飞走。

“这小子杀伐果断,倒是好苗子,可惜经验不足,不知宗门的后续手段。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九州之地,东凌宗、金刚寺、连岳剑派前后发出门派悬赏通缉令,悬赏捉拿丁易!

第四十章 金刚寺

剑阁,不工峰相隔百里之地,有一山峰,虽说寂寥,比起不工峰来,却已算得上生机盎然。

此峰名为磨剑峰,乃是剑阁五脉之一,如今此脉断绝,此峰亦被剑池抛弃,多少年来未有人踏足此地。

这日,一位身着黑袍之人,突然现身此地,将此绕了个遍。

“找到了!如此传承却无人问津,剑池一脉当真自大的很,剑阁之地也真的没落了。合该我水晶宫得此传承。”

那人在一处老藤密布的崖壁之前停下身,轻轻抚摸在老藤之上。

“咯吱咯吱。”

那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粗壮老藤,在刹那间被冻结成坚冰,失去了生命气息。

“嚓!”

黑袍人轻轻一敲,盘结缠绕的的老藤尽皆化为粉碎,露出一面斑驳不堪的崖壁。

他伸手一挥,崖壁之上出现一层水帘,不断将污浊之物冲洗而去。很快,一道剑影出现在崖壁之上。

剑影虚淡,与周围岩石相溶,若不是黑袍人心中有此剑影信息,再加上仔细观察,根本无法从各种痕迹之中找寻出来。

“这便是磨剑留影么!”

黑袍人双眼紧紧盯着这道剑影,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那道剑影微微一亮,从中飞出一道光华,落在黑袍人手中。

黑袍人面露喜色,将此小心翼翼收起。

他看了一眼不工峰方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还要多谢几位吸引了不工峰的注意,否则我也不会如此顺利。希望你们能有所得。”

他手中现出一座水晶之塔,塔顶明珠发出淡淡光芒,在此光芒之下,他眼前的景象不断在虚妄与现实之间晃动,他看准机会,一步踏回那虚妄之中。

“嗡~”

草丛之中,一只毫不起眼的蚊虫飞了出来,看着黑袍人离去的声影,心中不屑,“剑阁之地传承,岂容你水晶宫之人随意摄取?好好领悟本尊给你准备的东西吧,说不得真能领悟出什么。”

他嗡一声飞回草丛之中,崖壁上的剑影虽然还在,却没有了原先那种韵道,如今看去,不过是被人随手画上的涂鸦罢了。

“不过,这一脉也应当寻找传人了,否则时间一久,说不得这崖壁剑影便慢慢消散了。”

他看了不工峰一眼,心中闪出一个念头,“一事不劳二主,那小子倒也算勉强,不如让他试上一试!”

。。。。。。

丁易不知自己的一番计算完全是白费心机,杀死三宗弟子之事已然曝光,一旦他出了不工峰,即便在方尖碑内,也会受到无尽追杀。

他在平房四周百丈之内,花费大精力,布下无数雷法符纂,空中、地底尽皆埋藏,颇有实现立体打击之势,即便是先天高手贸然进入,也会吃个闷亏。

“再加个反应装置,那便大功告成!”

他指尖一点,道道风丝隐藏于半空之中。风丝之意虽有残缺,但以此为引,却是最为适合不过。

丁易满意地点了点头,此番凌萧、明月二人送上门来,却是让他了结了一段因果,心灵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通透不少。

他将明月的佛珠取出,这佛珠之中的符文,方才是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佛珠古旧黝黑,反射着丝丝光亮,显是经常磨磋所致。那佛珠之上的印记,此等状态下倒是看的有些不真切。

丁易思索半响,脑海中闪过金光罩之法,此法易学难精,如今无法驱使佛珠,倒是可以尝试一二。

他体内真气流转,运行金光罩之法。

让他惊异的是,在运转之间竟然毫无阻碍,轻轻松松便将先天真气转化为佛性之气,撑起巨大的金光罩。

丁易不知,金刚寺无相功与金光罩同出一源,他体内真气既已模仿出无相功之能,对于金光罩而言,自然是水到渠成。

那经过转化的佛性之气注入到佛珠之中,颗颗念珠散发出淡淡柔光,其上的符文印记也随之变得清晰灵动,阵阵诵经之声飘入丁易耳中,仿佛从极远之地而来。

恍惚间,念珠之上道道微光闪烁,三十六颗念珠忽然爆裂开来,化作无数光点。

丁易身体急退,警惕地望着漫天光点。

那光点缓缓飘动,渐渐组合成一个盘膝而坐的和尚。

“阿弥陀佛!”那和尚拈花而笑,安静地看着丁易,“丁施主,有缘再见。”

微风吹过,和尚随风飘散,无影无踪。

丁易神色一变,明月和尚这样子,根本不像身死之状,可他的尸体却明明还躺在地上。

丁易一看之下,那尸体竟如金粉一般,散落开来,被风一吹,尽皆与沙土混为一体。

“轱辘轱辘~”

平房内的推车凭空而起,分裂成七十二柄木色长剑,围在平房四处。

“轰!”

静寂的不工峰忽然间霞光四起,笼罩方圆百里之地,连剑池之中一些静修的长老亦被惊动。

那四散而去的光点在霞光之下重新聚集成明月和尚的形状,凝声道:“贫僧来此,有要事相商,并无恶意。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找到贵派所在,因而用非常手段。”

“觊觎我不工峰者,诛!”

老妪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变得前所未有的凌厉。

便见空中霞光交汇,那明月和尚的身影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搅个粉碎,化为点点光点。

“丁易乃老身关门弟子,尔等宗门发出悬赏令也便罢了,若敢派出金丹境高手截杀,休怪老身大开杀戒!”

明月和尚的身影再度凝结,极力逃窜。

那霞光瞬间变亮几分,轻轻交错之下,明月和尚身影一颤,漫天光点尽皆暗淡,化为飞灰飘落在地,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剑池之中传出一声冷哼,一道剑光闪过,瞬息之间到了不工峰之上。

“你不工峰多年来我行我素也便罢了,如今竟敢擅杀金刚寺之人!”

老妪一声冷笑,“不工峰之事,自有不工峰自行解决。大长老无须担心!”

那大长老怒哼一声,甩手而去,“希望你莫要连累剑阁!

。。。。。。

遥远的金刚州之中,金刚寺静静漂浮在大湖之中,散发出金色光芒。

“噗!”

方丈静室之内,明月和尚陡然间喷出一口鲜血,他手中的佛珠断裂开来,那三十六颗念珠在刹那间爆裂了一半。

“明月,如何?”

金刚寺方丈垂垂老朽,须眉及地,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有力气能够站起身来。

明月和尚调息一番,方才道:“剑阁之地虽以剑池为尊,但是依弟子看来,剑池之辈一切以剑为尊,成不了大气候。倒是不工峰,卧虎藏龙,单凭那七十二柄长剑所散发的气势来看,便不在方丈之下。以弟子金身之能,亦完全挡不住那剑阵截杀。

弟子还隐隐察觉到,不工峰之中应该另有高手在侧,却是发现不了他身在何处。”

方丈缓声道:“你之金身参杂太多恶念,毁了倒也不是坏事。”

他翻开手中那破损的竹简,上面字迹模糊,许多已然不可见,“看来竹简所载之事应当不假,九州之地曾有过大劫难,致使诸多传承失落。百年之前发现的楚州佛门传承,亦是其中之一罢了。”

他抚摸着竹简上的“不工”二字,道:“不工峰凭借一峰之力,镇压劫难之源,着实令人敬佩。”

明月不解道:“他们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各大宗门,集九州之力,未必不能解决隐患。”

方丈笑道:“你可知当初九州是如何陷入危难的?”

他目视虚空,叹息道:“萧墙之祸最是难防,有的人为了虚无的仙佛之道,已然无所不用其极。这,才是最可怕的!”

明月惊诧道:“您是说九州之中会有修士向异物倒戈?这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了!”

方丈摇头不语,他让明月趁方尖碑开启之机试探剑阁之地,便是因为,他在九州之地,已经感受到了异物气息!

“看来,是时候出去一趟,见见不工峰的几位了。”

第四一章 道藏阁

丁易先前见明月和尚未死,心中便有隐忧,如今听得老妪缉赏之话语,脸瞬间变绿。

这些宗门可不是当初的丁家所能比拟的,即便他到了先天之境,在宗门眼中亦如蚂蚁一般。

“希望他们看不上我这小蚂蚁,莫要理会才是。”

丁易心中默念,却也知这只是妄想。

他所杀之人乃是三大宗门精英真传弟子,其中凌萧和林劲更是雪藏了多年的种子,意义非凡。这三大宗门又岂能善罢甘休。

老妪七十二柄长剑聚在丁易上方,发声道:“为师马上便到,你准备一下,重归方尖碑之内。”

长剑聚而为一,重新化作推车,静静停在平房之内。

不多时,两道剑光先后而来,落在不工峰之上,正是那老妪与那二哥。

她二人看着丁易,露出满意之色,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丁易已然自行突破先天,并且修为稳固,一举击杀三大宗门弟子,这可是积累极为丰厚的迹象。

老妪道:“你能突破先天,力敌宗门真传弟子,看来在方尖碑内又多了几分把握。”

她将一枚剑形令牌交由丁易,缓声道:“此乃阁主昔年亲手炼制之佩剑,你随身携带,若在方尖碑内接近阁主之时,自会生出感应。”

丁易讶然道:“师傅,您的意思是阁主如今在方尖碑之内!”

老妪摇头道:“只是其中的一个推测罢了,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放弃。如今这任务,便交由你了。”

她看了丁易一眼,歉声道:“可惜我不工峰皆是修持己身,于法宝一道却不擅长。如今三宗缉赏令传遍修行界,你入方尖碑之内定有人会出头与你做对。记住,莫要轻易惹事,也莫要害怕惹事。”

“想打便打,想逃便逃。我不工峰一脉,不惹麻烦,也不怕麻烦。”

丁易那二师伯手中多了一个青皮葫芦,却是连岳剑派林劲手中那只,只见他剑指一并,空气之中充溢着酒香之气。

他将葫芦递给丁易道:“里面有一道酒剑气,若是遇到强敌之时,可以以此御敌。”

老妪揶揄道:“难得你二师伯大方一次,他自号酒剑道人,这酒剑之气却是他的本命剑气,厉害非常。”

丁易接过这保命葫芦,心中总算安稳几分。

“其实,我这也有一件东西送给你小子!”

一群蚊虫成群结队,嗡嗡作响,他们那细小的身子一道拖着块粗糙的石镜,放入丁易手中。

老妪脸色一变,“这东西。。。”

蚊虫嗡嗡道:“这东西没什么用,只是胜在质地坚硬,平日里放身上当护心镜却是极好的。”

丁易来者不拒,当真将石镜贴身放着。

“走吧!如今你已成先天,一旦重归虚妄,便会被方尖碑规则之力带到其他传承之层。

万一探查到阁主消息,莫要轻举妄动,通过元亨楼将消息传出便可。

你要牢记,未达金丹境,不准打探不工峰所在,更不准再踏入不工峰半步!”

老妪一甩手,直接将丁易扔进了虚妄之中。

“希望他能尽快成长起来!”

丁易一旦步入虚妄,马上便有一道奇异的排斥之力笼罩,将他一把甩了出去。

在这瞬间,他见到一道红黑剑光呼啸而起,想要冲进这股斥力之中,却被这斥力直接反弹而出,进不得丝毫。

“是枫!他想逃离剑池!”

丁易落下这个念头之时,人已然踏上了实地。

嘈杂,这是丁易对此地的第一反应!

未见其景,先闻其声!这嘈杂让丁易如同置身菜场,不知身处何方。

他一回过神,便有人抓住他的手臂,随后更有一群修士将他围了起来。

“这位兄台,你修行的是何种属性功法,水属性,土属性,还是木属性。。。”

“道兄,我这五行功法齐全,便是风雷之法也有存货。。。”

“他们都不过是基础功法,我这才是有品阶的。。。”

丁易不动声色地将形形色色的介绍之语听入耳中,脸上则是现出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

“让让,让让!”

人群外挤进一位清秀的小姑娘,满脸娇憨,她插着腰看着周围一群人大声道:“都给我滚开!骗人骗到我们妖灵宗头上了,赶紧滚开!”

其他人噤若寒蝉,不甘心地看了丁易一眼,四处散开。

丁易将周围一切看入眼中,此处如此繁华,皆是由修士聚集而成,类似市集般的存在,用以互市之用。

在他前方,便是万级台阶。台阶两侧,座座阁楼林列,那便是方尖碑之中的道藏阁,一切道藏尽皆储藏其中。

那小姑娘将其他人赶走,重重舒了口气,“还好将他们骗走了。这位师兄刚到道藏阁可能还不知道,阁中道藏万千,有功法、术法、秘技甚至神通!

这些道藏分为宇、荒、天、地、人五阶,还有一些不入阶的基础功法。

方才那些人皆是错过了第一次免费入阁的机会,未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道藏传承,因此想与师兄做交易,让师兄取得他们想要的道藏与之交换。”

丁易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这位道友相助,否则便要平白错过机会了。”

“无妨无妨,只是不愿看到师兄被哄骗罢了。依我之见,师兄不妨去神通部碰碰运气,若能得到神通自是皆大欢喜。若得不到,亦可退而求其次,再去挑选功法秘技。”

丁易迟疑道:“求取神通不成还能求取其他道藏不成?”

小姑娘点头,肃然道:“这是许多前辈总结出来的经验。唯有先求道藏可以如此。”

丁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多谢道友相告,否则便要错失机缘。”

他指了指台阶,“我且先试上一试。”

小姑娘点头道:“师兄请便,还请师兄记住,台阶越高,道藏品阶便会越高。传闻那万级台阶之上,乃是仙佛道藏,得之可成仙佛。可惜。。。”

丁易点了点头,缓步上前,那万级之上的道藏阁,雾气缭绕,若隐若现,仿佛处于仙境,让人膜拜。

他踏上第一阶台阶,身上像是无缘无故压了百斤之物。

而在第一阶台阶边上,便有数座阁楼,其中便有神通部存在,这想来便是基础功法的存储之所。

丁易踏上第二阶之时,千斤重物压身。

第三阶之时,便是万斤重物!

“若按如此增加下去,恐怕第十阶便鲜有人能上去,更遑论千阶万阶?”

“踏!”丁易踏上第四阶,十万斤巨力骤然压下,以丁易的肉身修为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巨力。

他心念一动,风之剑意悠然而出,剑气漫布全身。奇怪的是,那巨力在剑意出现的刹那间便忽然消失不见。

丁易轻咦一声,轻轻松松地踏上第五阶,第六阶,直至第十阶!

那是第二处阁楼所在!

“咦?此人名不经传,第一次入道藏阁便能到得人阶阁楼所在,实在是了不得!”

“看他步履轻盈,恐怕不仅局限于此。”

“嗤,说不得是借用了法宝之力,一旦动用法宝,便得不到道藏阁认可!”

丁易将纷纷议论收入耳中,再加上之前的一些信息,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噗!”

丁易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在第十阶上踉跄几步,终究站不稳身子,一脚踏空下,滚翻到了第一阶台阶。

那妖灵宗的小姑娘见此,眼中闪过不屑,转身便走,“又是一个废物,浪费本姑娘时间!”

丁易滚落在地,仿佛费尽全身之力方才起身,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阁楼,挣扎着进了那神通部之中。

“好浮夸的演技,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

水晶宫的黑袍人突然现身此处,亦被人重重围住,但是他的双眼却是看着丁易,眼中露出欣赏之色。

丁易一入神通部,便闻到了浓郁的书卷之气,诺大阁楼之中书架林列,藏书何止万千!

他心中疑虑,“莫非这些藏书皆是神通道藏不成?”

丁易伸手取出其中一卷藏书,默默翻开,里面记载着奇异的文字,刻画着繁复的图案,看上去奥妙无穷。可惜,丁易却是一字不识,不解其中之意。

他将藏书放回,重新取出几卷查看,依旧是不能辩识出其中任何一种文字。

忽然间,那黑袍人推门而入,看了丁易一眼,拱手道:“敖闰见过道兄!”

“丁易见过道兄!”

黑袍敖闰看着丁易手中藏书,笑道:“丁兄,神通道藏神妙异常,用寻常之眼是看不出来的。唯用心眼方能找寻到与你适合的神通。”

丁易微微一愣,“如何动用心眼?”

敖闰沉默半响,方才道:“其实我也是刚听人说的!”

“这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境界,实在是让我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丁易不再理会敖闰,将藏书一卷一卷慢慢查看。

第四二章 神通部

丁易虽无法看懂藏书文字,却情不自禁地渐迷其中。于他而言,文字本身所蕴藏的美,便有一种独到韵味,难以抗拒,这一看便是一日。

黑袍敖闰在此呆了半天,一无所获。待他出去一趟再次进来之时,不过半个时辰之间便得到了一卷藏书认可,全身被无数金光闪闪的文字缠绕,随后融入他身体之内。

丁易暗道:“此处果然还可以通过其他方法再次进来,不过再进来之时,便是要付出一定代价了吧。”

敖闰接受了神通传承之后,脸上却是露出失望之色,他看向丁易道:“丁兄莫要在此浪费时间了,此层所谓神通,不过是增强人之身体、五感之法,比宗门修行之法还要粗糙几分。”

丁易念头中却是闪过方梦所说神通,乃是以自身意境为引,修持自身身体强大之处,练成本命神通。

如猿王的“丈八金身”,蔡季的“饕餮盛宴”。

“蔡季不过是项籍手下的将军,便有如此神通!作为楚州一脉创派祖师般的存在,项籍怎可能没有神通之法!”

丁易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项籍之能,绝非仅在九章算经!

“如今我已然悟通意境之源,又贯穿之境。以此为引,应该也能摸索神通之门。如今这敖闰所说却是给我提了个醒。我需得找寻到能与意境产生共鸣之物才行。”

“丁兄?”

敖闰见丁易愣愣出神,忽而欣喜,忽而皱眉,不由得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丁易回过神,恍然道:“敖闰兄,方才我不过在想,耗费一日在此却无所获,心有不甘罢了。”

他小心道:“不知敖兄能否将所传承的神通传授给在下。以后在下若有所得,必定双倍奉还。”

敖闰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修行界为了功法杀人灭族乃是常见之事,便是强行索要也是毫不稀奇,像丁易这等觍着脸直接讨要之事,他活了这么些年,倒是第一次碰到。

他干咳一声,“丁兄,此法虽然粗糙,却有其独到之处。况且这也是花了大代价方才得到的。”

他见丁易默然不语,不由道:“不过我与丁兄一见如故,这点东西实在算不得什么。你需要我便将之传授于你!”

丁易静静看着敖闰,心中一凛,不知道敖闰打的什么主意。

他突然咧嘴笑道:“敖兄如此大肚,实在让在下佩服。若在下有什么能帮得上敖兄的,敖兄尽管开口便是!”

敖闰眼光闪动,正色道:“丁兄哪里话,我岂是那等挟恩求报之人?莫再提及此事,这便当是送于丁兄的见面之礼!”

便见他取出一片透明的晶体之物,“只要将此物贴于眉心之上,便能读取藏于其中的神通之法。”

丁易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依法施为,马上便察觉到一汩汩清流涌动,传入脑海之中,化作无数信息。

晶片之中记录的神通唤作手足神通,却是借用外物之力,刺激自身手足练就神通的法门。

不过此法门掐头去尾,残缺不堪,虽能明白这记录之中的含义,但无总纲为基,又无后续之法,让人根本无法下手修炼。

敖闰仿佛知道丁易的疑惑一般,叹声道:“丁兄莫看这法门残缺不全,却已然是在下花了大代价,收集残篇集结而成的。

为了再度进入此地,我几乎将所带宝物消耗殆尽,方才换取到道藏阁所需之物,不曾想此处传承不过尔尔,无甚价值!”

丁易心中暗道果然如此,脸上却是疑惑道:“道藏阁所需之物?”

敖闰点了点头,“丁兄莫非不知,出了道藏阁想要再次进来,便需献上道藏阁所需之物!欲要进入的阁楼台阶越高,所需之物便越珍贵。

如今方尖碑内,除了我等新进修士,多少往昔声名赫赫的天才人物混迹在无尽之层,一边修行,一边收集奇珍异宝,以待再次进入道藏阁之中传承更高一等的道藏。”

“哦?如此说来,第一次闯台阶入阁楼却是免费的!”

敖闰痛心疾首,“这免费的方才是最珍贵的机会,只要实力够强,即便踏上万级阶梯进入最高阁楼之中,道藏阁亦不会阻止你!

可惜,当初好奇丁兄为何明明能上十阶阁楼,却偏偏选了基础阁楼,也便跟了进来。”

丁易哭笑不得,他只不过是为了躲避那妖灵宗之人罢了,若是表现得太过抢眼,恐怕当时便被他们盯上了。

敖闰忽然间脸色一变,骇然道:“为何进阁楼还有时限?在规定时限内未出阁楼。。。”

他急身而动,一晃之间便出了阁楼大门,显然超过时限的惩罚必然不轻。

丁易看着阁楼大门,眼中神光闪过,“无论敖闰是因为得了传承还是因为二度进入而被赶出阁楼,都能看出新人免费机会弥足珍贵!”

他看着阁楼中的万卷藏书,心中有了定论。

“慢慢来,我便不信,将万卷藏书都翻遍还找不出端倪!”

丁易猜测,这层神通部中所藏唯有一部神通,那便是那手足神通。欲要得到完整神通,恐怕要让万卷藏书尽皆认可才行。

若想要一次性得到认可,不知其天赋要达到何等程度才可,若是一次次进来,所耗之物何等之巨,岂是一般修士能够耗费的起的?

即便当真有如此物资,一般修士也必定也会上更高的阶梯得取更为珍贵的道藏。

丁易心神沉浸,将其他一切摈弃,一心留于藏书之上。

时间慢慢流逝,一日,十日,一个月,半年。。。

丁易所翻看的书也越来越多,一卷,十卷,百卷。。。

同时,关于一层神通部的传言渐渐开始传出,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到得后来,凡是有新人选择一层神通部,便会有人善意提醒,“这座阁楼可进不得,凡是进去过的,出来以后都疯了!”

若有修士得了品阶功法,亦会有人酸溜溜的讽刺,“能从一层神通部得到传承方才算本事!若你敢进去,所耗一切物资都给你承担。”

期间有人或是好奇,或是受激曾有进入,却是很快便跑出来,脸色难看,闭口不语。

这也让谣言传播的更快。

丁易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在他眼中唯有一卷卷的藏书,还有那不明其意的文字、符号。

一年时间悄然而过,丁易耗尽了囊袋之中的所有食物,终于将这浩瀚的藏书给翻遍。

当他将最后一卷藏书放回书架之时,不由得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眼中无数文字如浮光掠影般而过。

“一共九千六百七十二个文字!”

九千多个文字组成了万卷藏书,丁易亦将这些文字书写之法以及搭配之法牢牢记在心中。

即便让他用这些文字写出一篇通顺的文章,他亦能随手写出,只是不知其意罢了。

陡然间,阁楼之中所有藏书悄然而起,漂浮在半空之中。书页无风自行翻动,一个个文字如精灵一般,从中跳跃而出,飘在空中,落在地上。

很快,这些文字将阁楼填了个满满当当,当最后一个奇异的文字出现之时,这些文字尽皆凝聚一道,形成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娃娃。

他端坐在地面之上,斜视丁易,嘟声道:“我家主人曾说,‘能得此神通者,资质、悟性、机缘缺一不可。唯有此三者皆备,方能练成此神通,否则得之即为害之。’

依本宝看来,你这三样之中,唯独占了一样机缘,因而你是不可能得到手足通的。不过你也不用难过,毕竟这样的人万中无一,你不过是万中之一罢了。说起来,你能见到本宝,至少占了机缘二字,却是比其他人强上不少了!”

他见丁易默然不语,一个翻滚站起身来,拍了拍丁易,老气横秋道:“不要气馁,我的话还未说完。我家主人又说‘看这茫茫藏书,若真有人能够将此一卷卷看完,那么此人不是傻,就是笨,不过却也是有毅力恒心之人。老祖虽然讨厌这等人,却也得给他们留个机会’。”

那小娃娃学的惟妙惟肖,“所以,你的机会来了,有什么修炼方面的疑惑,我都会给你解答,当做补偿。”

丁易暗暗惊讶于道藏阁主人对手足神通的评价之高,似乎这第一层的传承来历并不简单。

他平静道:“不知在下最适合修行哪种神通?”

小娃娃只是看了一眼,随意道:“剑法神通!”

丁易浑身一震,他真是当局者迷。他一身修为,皆与剑息息相关,青剑雷火、意境之法、御剑之术。可以说,剑便是他如今最强之处,可他却还不自知,如无头苍蝇。

“是了,前世传说之中便有剑仙之说,一颗剑丸存丹田,剑出之时能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这何尝不是神通之术!”

小娃娃继续道:“剑法神通修行不易,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第四三章 九千零一

丁易心中想法,不过是自身臆想,比不得小娃娃见多识广。

那小娃娃继续道:“在一层功法部之中,有一本“剑法初解”。它还有另一无人知晓之名,称为“通天剑典”。此功法由先天境而始,无有终点,你若能练成其中一式,神通自成!

如今你既未得神通传承,倒可以入功法部一试,看有无机缘德此传承。”

小娃娃身体之上,文字开始缓缓剥落,“通天剑典修炼之法极为普通,却对修士意志要求极高,因此练之便要有心理准备,否则神通未成,剑法自废。”

他那身体爆裂开来,万千文字瞬间钻入藏书之中,整个阁楼也刹那间静了下来。

此时,丁易脑海之中有道威严之声响起,“十息之内离开,否则杀无赦!”

“呼!”

一道狂风卷过,丁易毫不犹豫出了阁楼大门,留下阁内满地狼籍。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阁楼中响起一声轻笑,随后恢复寂静。

丁易一出大门,便见整个道藏阁之地鸦雀无声,阶梯之前,里三层外三层挤着满满当当的修士,更有甚者凭空而起,悬浮在半空之中,看向阶梯之上。

他转头望去,便见那岩石生命“岩”,此时正立于千阶之上,在他身边便是座座阁楼。

“此人是何来历,竟能立于千阶之上!”

其中一人发声,其他修士瞬时议论纷纷。

“千阶之上便是天级功法传承,此等功法便是在九大宗门之中也算是密藏了!”

“听闻闯入金刚州方尖碑最高层的那位绝世天才,在道藏阁之层最终闯到九千阶,传承到荒级神通之法!”

“是金刚寺的明月大师么?他那万法金身神通化身万千,行走凡人之间,当真了不得!”

。。。。。。

丁易双眼微缩,“明月和尚么?无论是被我斩杀,亦或是被师尊湮灭的,都不过是他的化身么?”

他看向一层功法部,再看向千层之上的岩,微微犹豫,“入一层机会随时可得,若想入那高层阶梯,代价之大恐非我能承担!不妨拼上一把!”

便在此时,在千阶之上停留片刻的岩又开始攀爬,不断向上而去。

丁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开始拾阶而上。

一阶,两阶,三阶。。。十阶。

他身子微微一顿,继续前行,一旦风之剑意冲天而起,十阶对丁易而言毫无压力可言。

“御剑术!”

青竹剑轻鸣一声,带着丁易几息间上了百阶之处,此处已然能够得到地阶功法!

“快看!那人是谁,竟然敢御剑而行,直接冲上百阶之地!”

“咦?须发及地,邋遢不堪,那不是一层神通部之中的疯子么?莫非他得到了什么秘传,忽然变得如此厉害!”

丁易站在百阶之上,以他的意境修为,感受到了丝丝压抑。

“这感觉,似乎是道藏阁本身的意境。”

他伸出手,暗暗感受了一番,“重力意境么?还是引力?斥力?无论是什么,只要我融入这周围空气之中,对我的影响便会最小化!”

丁易眼中闪过自信之色,人随剑行,比之前更为迅速,不过弹指之间便到了千阶之地。

“疯了,疯了,他怎能不受阶梯之力限制,竟敢如此登梯,不怕在瞬间被碾压成渣么!”

“一日之内竟然有二人登上千阶之地,莫非阶梯之力已然消散不成?”

“这二人是哪里蹦出来的,为何先前从未有所听闻!”

人群之中,敖闰脸色发黑,以他之能,尽力之下亦可上那千阶之地,只是因为好奇心平白浪费了最为珍贵的机会,如今却是要耗费万般精力去满足道藏阁所求,方可登那千阶之地。

“丁兄啊丁兄,你把我害的如此之苦,到时候可怪不得在下觍着脸讨要传承了!”

丁易立于千阶之地,此处空气已然变得如同砂浆一般,流动异常缓慢,其重量亦是增加不知凡几。

他的风之剑意在此等状况之下运转变得艰涩起来,以他意境之源的领悟,千阶已然到了极限。

“看来得借用虚妄意境之力!”

丁易神情微动,勾动虚妄,有无尽空灵之气在他周身涌动,刹那间凝滞之感尽去,他亦重新恢复了自由之身。

“没想到能走到这一步。”

丁易深吸一口气,“要疯狂便疯狂到底吧。首先定个小目标,超过明月和尚一小步再说!”

他借用虚妄之中的剑意,闲庭散步,一步踏出便是两三阶,很快便赶上了停留在一千六百多阶的岩。

岩见到丁易之时,讶然道:“是你?不愧是能得到冰裂母藤之人,有些本事。”

他斜眼看了青竹剑一眼,咧嘴一笑。

丁易亦是停下脚步,笑道:“在下丁易,咱俩倒是有缘,不妨一起?”

岩摆手道:“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骨骼强健,我得休息一会再走,你随意。”

丁易拱了拱手,从岩身旁一跃而过,他心中始终牢记荷包蛋的提醒,对岩万般警惕,不敢有丝毫马虎。

可是,他却未曾注意,在他那腌臜的衣物之上,多了一颗小小的石子,与那些尘土黏着一块,难以分辨。

丁易借着虚妄一路前行无碍,但是步履间却是越来越沉重,踏步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待他登上八千阶之时,整个肉身之上如同随身挂了万斤重物,根本撑不得长久。

“啪!”

丁易忽然跌坐在阶梯之上,喘息粗气,手脚却是动弹不得丝毫。

“八千阶,离小目标还有一千阶,看来得动用最后之力了。”

丁易吃力地抬起头,看向更高的阶梯。

阶梯之下,众修士眼中露出热切之色,恨不得将丁易换作自己,立身八千阶之高!

忽然间,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个张大嘴,半天发不出声响。

只见原先费尽全力勉强到了两千之阶的岩凭空消失,出现在了八千之阶,丁易之旁。

他在这一眨眼间,跨越数千阶,任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丁易缓缓转过头,看了岩一眼,吃力笑道:“这么巧,在下丁易,又见面了,实在有缘!”

岩嗯了一声,嗡声道:“岩!”

在这一声应答之间,他全身开裂,如同蛛网般密布,似乎只要微风吹过,便会四分五裂。

岩借助丁易之力取巧到得八千阶,瞬间受到强绝之力下,形体开始崩溃。

“嚓!”

一声轻响,岩爆裂而开,露出一道清冷的火光。

丁易轻咦一声,“石中火?”

那火光一阵晃动,从中伸出一双胳膊一双腿,变成一个小人,站立在丁易面前晃动了一番。

那小人活动一番,欢喜道:“整天穿着盔甲,难受的紧,还是光洁溜溜的比较舒服。”

“岩?”丁易轻唤一声,重重喘了几声。

小人嗯了一声,浑身一抖,原先被此地压力碾为碎末的岩块重新聚集在小人身上,不过此时却只剩下了薄薄一层,一看之下便如瘦了一圈的岩。

岩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步踏出,又开始重新登阶。

此次他不再藏拙,一路而上,丝毫不作停留,一直到那九千阶方才罢休。

“天哪,这是哪里出来的妖孽,当真是一步登天,堪比金刚寺天才的绝世人物!”

“莫非此处方尖碑最高层的传承亦要被此人所得不成?”

“嗤,想要登顶方尖碑,痴人说梦罢了,若是真这么简单,何须金刚寺耗费数千年时间方才登顶!”

岩踏上的九千阶,已然是道藏阁有史以来修士所能达到的最高一阶,凭此他已然能够名传九州!

岩心中暗暗惋惜,“可惜已经到极限了,若再动用特殊之力,恐怕立马被方尖碑灭杀!”

八千阶之地,丁易缓缓站起身,有了岩做为铺垫,即便他登上九千阶,亦不会显得突兀。

“意境成锥!”

丁易剑意再度狂升,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将周围一切钻通打破!

他如同岩一般,一步一步踏过阶梯,直到九千阶之地。

在这刹那,他脑海中多出一个信息,从此阶阁楼之始,便是荒之传承!

丁易站定身体,咧嘴笑道:“岩兄,短短时间内相见三次,咱两果真有缘,不妨喝上一杯以示庆贺。”

岩盯着丁易半响,方才道:“空中火!难怪气息如此让人讨厌。”

他转身走进神通部之中,不再理会丁易。

丁易嘿然一笑,再次踏上一阶,心中暗道:“小目标达成!”

忽然间,他浑身一颤,从那台阶之上跌落,直落而下,直到最底一层方才停止。

敖闰不由得拍了拍额头,无奈道:“又来?这演技!”

同时,人群中妖灵宗的小姑娘仿佛见鬼一般,双眼瞪得极大,“竟然是他。得赶紧通知大师兄,此人身上定有隐秘!”

丁易挣扎着站起身来,看着尽皆目瞪口呆的众修士,叹声道:“我本东凌州边境小小修士,机缘巧合到得此地,与我而言,得到什么荒之传承亦无大用,倒还不如带些一层的基础传承回去,扩充本派藏经阁。。。”

敖闰不明白丁易打的什么主意,却是明白他此刻的用意,他突然大声道:“三十种基础传承!换取水系荒阶功法!”

其他修士瞬间反应过来,纷纷开价,有些心思通透之人,已然开始联系无尽之层的同门,甚至与其他有共同需求之人结盟!

“如此,甚好!”丁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毫无声息地取得那通天剑典!

第四四章 尔虞我诈

“让开!”

妖灵宗的小姑娘轻喝一声,排众而出,沉声道:“此乃我妖灵宗之人,诸位还是散了吧!”

妖灵宗身为金刚州第二宗门,在方尖碑内经营多年,行事嚣张霸道。特别是金刚寺明月和尚离开方尖碑之后,妖灵宗势力更是膨胀到了极点。

此次东凌州方尖碑横空出世,本无妖灵宗之事。谁曾想两座方尖碑之中的无尽之层竟然彼此互通,可以互相往来。这让妖灵宗平白先机,抢先控制一些重要楼层,谋求传承。

几大宗门备有种子弟子,第一时间入方尖碑,无奈短短时间却也比不得妖灵宗多年经营。

不少修士忌惮妖灵宗之势,纷纷退让。

此时,众修士中忽然传出一声嘲弄之声,“祁小灵,你确定此人是妖灵宗之人?”

小姑娘嘴角弯起弧度,轻笑道:“我说是,那便是。莫师兄有什么意见不成?”

莫师兄上前一步,摇头道:“并无意见,只是惋惜你妖灵宗深陷麻烦而不自知。”

祈小灵笑容不减,“莫有为,勿要危言耸听,我妖灵宗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麻烦!”

“那便好!”

便见莫有为取出一节手指般大小的竹节,从中散发出光华,凝结成一道人影,悬浮于半空之中。

“诸位可知晓,一年之前金刚寺、东凌宗、连岳剑派三宗同时缉赏捉拿丁易!”

他指向空中影像,揶揄道:“此人便是元亨楼中所售卖的丁易影像,他可是你妖灵宗之人?”

祈小灵脸色微变,那竹节看似简单,却是元亨楼之中独有的留影之术,售价着实不菲。

她冷哼一声,“妖灵宗不怕麻烦,却也不会徒惹麻烦。若他当真因一己之私残杀三宗弟子,我妖灵宗亦不会姑息养奸!”

丁易嘴角露出讥笑,这二人一唱一和,闹腾的厉害,不过是为了让其他修士心生顾忌,不敢与丁易交易,以此绝了他的后路罢了。

“没想到元亨楼竟然还有此等留影之物,等出去以后用此寻找东方却是方便了许多!”

他忽然大声道:“祈师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杀害三宗弟子之事我自会一人承担,你莫要为我担心。他三宗名气虽响,却也有些名不其实,与妖灵宗相比大有不如。

当初围杀我之时,即便有九章迷离经之力,亦只能饮恨剑下!便是明月和尚金身化身出手,也奈我不得!

如今宗门所需之物,我已从三人身上取得,放于约定之地,师姐直接去取便是。能为妖灵宗办成此事,我死而无憾!”

在场修士面色古怪,他们自然不信丁易会是妖灵宗之人,只是摄于妖灵宗气势不敢与之相争罢了。

这些年妖灵宗用这一招已经坑害了不少修士,谋夺珍贵传承。不想终日打雁今日却被啄了眼,如今倒是弄巧成拙,平白背了黑锅。

敖闰憋住笑意,暗叹丁易厉害,万般辩解否认皆不如这般坦然承认。

不少修士心思活络开来,丁易能斩杀三宗修士,在方尖碑先天为限的规则之下,便是最为顶尖的存在之一,若他一日不出方尖碑,其优势便存在一天。

这等人物在此等条件之下,必然不会被宗门势力威名所左右,能决定他选择的,必然是他之所需,也便是基础传承!

祈小灵和莫有为相望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丁易朗声道:“今日我与妖灵宗划清界线,日后所为之事皆与妖灵宗无关,还请诸位见证!

此次交易,不看交易之人宗门、修为,只论传承数量多寡。我给诸位一个时辰时间筹备,一个时辰之后各自报价,价高者得!”

“唰!”

不少修士腾身而起,四散而去。

比底蕴,比法宝,他们比不过大宗门,但是比得到的基础传承,他们有绝对的优势!

九州各大宗门,不管距离方尖碑之地多远,一时之间尽皆收到门人弟子传出的消息。

“荒级功法,乃是宗门底蕴所在,无论如何都要拼上一把!”

“莫非基础传承之中有什么隐秘所在?查查看,那些得了基础传承的弟子有何发现!”

东凌宗外事殿,外事长老拿着手中传信默然不语,丁易一年之前斩杀东凌宗真传弟子凌萧,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因为此人身处方尖碑之内,宗门之力多有不殆,方才未曾发现其人踪影。

外事长老忽然起身,眼中寒光闪过,“通知方尖碑内宗门弟子,不惜一切代价,斩杀丁易此獠!”

一道蓝色身影闪过,飘然停在长老面前,“长老,依我之见,倒不如等他从方尖碑出来再行截杀。如今让宗门弟子动手,恐怕会有极大损伤。”

那长老眼中充满怒意,冷哼一声,“如今这外事长老还是我,而不是你凌寻,即便你是真传大师兄,亦无权指挥我!”

他将手一甩,直接离开。

凌寻双眼眯起,露出一丝微笑,“老朽无能,蝇营狗苟之辈,目光如此短浅,只会害了宗门。如今我既然得以回归宗门,又岂会再让你等得意!”

道藏阁之地,丁易悠然起身,凝声道:“一个时辰时间已到!”

诸多修士皆是一震,宗门之机会,便在他们身上。

莫有为沉声道:“怎么办,任由这小子继续下去?”

祈小灵冷笑一声,“不急,大师兄已从无尽之层往回赶,先由他得意。”

丁易将诸人神色尽收眼底,他继续道:“在场诸位皆是才德兼备之士,在下敬佩的很。可惜在下出身九州边境,心中常怀杞人之忧,就怕此事会有什么人从中作梗,坏人性命,亦坏了在下的声名。

因此,有意交易之人,将传承目录、想获取的功法要求,留于储存晶片之中交由在下。一旦在下确认心怡之物,自会与你等联系。”

不少修士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此等心思,却是让小宗门免了后顾之忧。

“除此之外,诸位还得先行奉上一份基础传承,让在下辨别真伪。再奉上一份干粮饮水,以便在下安心获取传承。”

敖闰心中纵有万般打算,此时却只想纯粹地帮丁易一把。

他第一个上前,将一只囊袋放于第一阶台阶之上。

丁易微笑地点了点头,传音道:“多谢敖兄数次相助,此次我若能全身而退,便将敖兄所需之物交与敖兄。”

敖闰眼中神光闪烁,暗叹和明白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有了敖闰领头,其余之人纷纷上前,留下一个个囊袋,还有囊袋中之物。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丁易收到了三百六十份囊袋。这些囊袋之中除了丁易所需之物,还夹有灵物、丹药、法宝之类的珍贵之物。

不过丁易对此视而不见,他心中所想的唯有“剑法初解”。

“不是,不是,没有!咦,目录之中有了!”

丁易翻遍所有囊袋,将所有晶片一一读取,其中四十九个囊袋之中列有“剑法初解”,更有一人囊袋之中直接摆放了剑法初解传承!

丁易暗叫侥幸,心中石头落下,他略略思索,挑选了一个基础传承甚多,却并无剑法初解在内的小宗门。

“诸位,在下已经有所选择,请将各自囊袋取回!为了确保自身安全,请与我交易的道友千万莫吐露信息,你所需之物,我尽量会在一月之内奉上。”

丁易将所有囊袋留下,御剑而行,向着高处阶梯而去。

“到底是谁?”

这是诸多修士最为关心之事,他们互相打量观望,只觉得每个人都非常可疑。

祈小灵暗暗将周围每个人的表情收了眼中,虽是有了几个怀疑对象,却亦不敢确定。

便在此时,有几道身影忽然而至,停留在阶梯之上,他们看着拾阶而上的丁易,开口道:“无论是何宗门与丁易做了交易,只要将交易列表以及日后得到的传承交由我三宗,便可在三宗之内任选一门荒级功法,并由三宗共同保证此宗门百年安危!”

在场修士一片哗然!

这几人分别是东凌宗、金刚寺、连岳剑派之人,这三宗在九州之中个个举足轻重,由他们担保百年,又有荒级功法作为底蕴,那绝对能让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快速成长,立足九州宗门之林!

然而,令人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在如此优渥的条件之下,依然没有修士站出身来!

“会不会是丁易这家伙将大家都耍了!他不过说上几句话,便平白得了数百基础传承!”

“别当人家和你一般傻,会有这等想法。”

几人互望一眼,道:“若那位道友并不放心,可在方便之时私下联系。我等几人会在道藏阁停留三个月!”

第四五章 通天剑典

丁易得偿所愿取了那“剑法初解”,哪里还管三宗之人如何打算,妖灵宗之人如何安排。

他一路疾行而上,轻车熟路到了九千之阶,在此微微一顿,便直接进了功法部之中。

“鱼鳞派,列有基础传承五百七十六种,所求传承偏向水系,走鱼龙变之路。”

丁易微微皱眉,他领悟最深的乃是风之一道,其次是火之一道。对于水之一道却是无所涉及。唯一有所关联的,便是当初被丁夫人种入体内的冰寒意境,可惜原先躯体已然灰飞烟灭,否则也算是个突破口。

“若不能得到传承认可,那便麻烦了。平白欠下因果,可是不容易偿还。好在与他许下的并非一月,而是一年之期!”

万阶阶梯之下,众修士见丁易入了阁楼之中,眼中充满失望之色,开始渐渐散去,而后将今日一切原原本本禀报宗门。

“到底是谁?竟然能不露半点端倪!”

直到最后,无论三宗之人还是妖灵宗之人,皆是毫无头绪。

在众多离去的修士之中,谁也不会注意到普普通通的燕小乙。

他所在的鱼鳞派不过是东凌州三流宗门,非但没有好的传承,近几年更是被敌对宗门屡屡打压,渐有被灭派之势。

燕小乙为了让宗门摆脱困境,在十年之前一咬牙进了生死战场。这些年在生死战场与死神为伍,有所际遇,得到些远胜宗门的珍宝秘法,晋升先天。

此次本想离开之际,又得遇方尖碑降临。

他以这等无欲无求的心态,反倒通过了方尖碑考验,到得道藏阁。

此人运气倒也不错,得到了十阶功法阁中的传承功法。后来在闯无尽之层时,他一时心善,将两名修士遗骸入土为安,却是得到了数百基础传承之法,而这,也成了他换取荒级功法的机缘所在。

“若是能得到荒级功法,再由三大宗门庇佑百年,我鱼鳞宗何愁不兴!可惜,我单枪匹马,联系不上宗门,纵然平白得了些基础传承功法,又如何比得上其他人一宗之力的鼎力相助。

到最后却是不知是何人与丁师兄做了交易。”

燕小乙打开自身囊袋,发现里面的东西丝毫未少,其中一片晶片呈现透明之色,显然是被人读取,另一片却是光泽依旧。

他好奇地取出另一晶片,贴于眉心之上,马上便听到一段留言,“水之一道,我所领悟不深。因而那荒级功法,一时之间恐难以得到,特此改成一年之期。望你好自为之,莫要泄露。”

“竟然是我!”

燕小乙呆愣半响,有些难以置信。有这条讯息在,便意味着鱼鳞派不仅可以得到荒级功法,还可以得到三宗庇佑!

“不行,三宗正在缉拿丁师兄,若是此时将消息泄露出去,恐怕对他不利。还是再等等,同时再联系下师傅他们。。。”

丁易在九千阶功法部之中探查了一番,发现水之一道的功法仅存九部,其余书架皆是空空如也。此等情景,倒是让他安下了心来,先行探寻剑法传承。

他从脑海之中找寻到“剑法初解”的传承记忆。

“初涉剑法,在多不在精,唯有阅遍万千剑法,感悟万千剑修创剑法之心绪,方能万剑归宗,得其意境。”

见此论述,丁易不由得目瞪口呆,这所谓的通天剑典第一式“万剑归宗”,竟是通过揣摩他人之意而生出剑意之法。

这等粗糙曲折之法,完全是放弃平坦大道,走那沟壑山岭之路,难怪那小娃娃说此法艰难。

以丁易如今的意境修为,完全是一意悟万法,凭借风之剑意,万般剑法皆在他心中。

若是当真开始修行这通天剑典,必定会与自身剑意相冲突,一到中途放弃,“神通未成,剑法自废”之语绝非危言耸听。

“要不要冒险?”

丁易手持青竹剑,缓缓擦拭,几日时间悠然而过。

陡然间,他停下动作,眼中多了一丝坚定之色。

修行此法,必须得先说服自己,心中无所障碍方能继续,否则第一步便走不下去!

“每个人皆有对剑的不同领悟。我之剑意,无论剑法如何变化,皆在自身剑意范畴,因而便会局限在自身认知之中,无法圆满。

窥他人剑法而悟其剑意,何尝不是在打破这种局限?”

丁易心思通透,便将最大障碍给清除一尽。

“秋风落叶剑!”

基础传承所载剑法,乃是名为笑笑生之人所创。此剑法要求练剑之人在秋风初起之时,便在树下静候观察落叶变幻之势。直至数月后秋风尽,落叶亦尽之时,方才出第一剑。

剑法一出,心中需怀悲寂之意,一剑一落叶,剑走落叶之势,无所偏离。

丁易强忍将此剑法看完,额头上竟隐隐有冷汗冒出。

“像此等剑法,若是对敌之时,恐怕剑未出,人已亡。真正的剑法应该呈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而去,剑未出,人已至!”

他盘膝坐下,排尽心中杂念,花了整整半日时间,方才将自身剑意对此剑法的感悟清除一空。

“秋风,落叶。”

丁易呼吸渐渐变缓,沉浸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秋日之中。

那时阳光明媚,秋风微凉,他一个人静静坐在枫树底下,向着远处眺望。

一道道窈窕倩影从他眼前而过,一片片火红枫叶随风而落。

直至夕阳西下,他始终未曾见到想见的那道身影。

渐渐的,他疲乏不堪,仰卧在枫树底下,看夜色渐凉,看风起叶落。

忽然之间,伴随着熟悉的旋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立眼前,轻声道:“天凉了,走吧!”

他一跃而起,神情激动,漫天落叶在他眼中亦是种美丽。

自那日之后,他依旧等候在枫树底下,可是直到枫叶落尽,大地染红,亦再没见过那熟悉的身影,没听过那熟悉的旋律。

这是一个寂寞的季节,落叶亦是寂寞的落叶。

“风吹落最后一片叶,我的心也飘着雪。。。忽然间树梢冒花蕊,我怎么会都没有感觉。。。”

丁易眼中一热,莫名地留下泪珠,口中喃喃道:“秋风落叶剑,原来如此。佳人不在,万事寂寥,唯有眼前熟悉之树,熟悉之落叶陪伴余生。这是回忆之剑,风亦是回忆之风,只存在于过去之中。”

他缓缓睁开眼,心中莫名难受,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片段,他从未经历,却实实在在出现了。

或许,这是他在过往之中见过,听过,想过之场景,此时被剑意勾动,重新将记忆深处的回忆给显现罢了。

丁易默然,在这一瞬间,他接受了秋风落叶剑,也是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原本顺畅的自身剑意有了一丝艰涩之处,稍纵即逝。

“不对!这等剑法,却是要如何对敌!”

丁易一个念头闪过,心中那股悲切寂寥之意尽去,对剑法的感悟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如此反反复复,丁易不知经历了多少寂寥之画面,却终究没有第一次时的感动。

直到三个月之后,在他精疲力竭之时,恍惚间见到了一身红袍的东方,在他面前翩翩起舞,红招流袖,翩若惊鸿。在回眸一笑之间,又成梨花带雨之态,便见她红唇微启,轻声道:“红颜易老,百年时光匆匆而去,为何我之记忆已然犯旧,却依然不见你之身影!莫非非要等我完全将你遗忘不成?”

丁易大叫一声,“东方!”人已泪流满面。

他在刹那间明白了创出秋风落叶剑之人是何等痛苦,又是何等幸福。

以失去佳人而苦,以梦遇佳人而悦。

一套剑法,包含了此人一生的情感境遇。

“剑法,又何必要杀敌之用!有些剑法,可以斩忧愁!”

耗费足足三个多月,丁易总算在机缘巧合之下悟透了第一套剑法,彻底踏出了修行通天剑典的第一步。

此路,没有退路!

第四六章 锦鲤体质

时间如指间沙匆匆漏过,九千阶功法阁内,丁易脸色苍白,跌坐在地板之上。他耗费三月将第一套剑法练成,如今耗费八个多月,第二套“微漾剑法”却依旧毫无头绪。

创此“微漾剑法”之人,双腿为人所伤,无法行走,因而常年居住庄园之中。一日,他在池塘边静修之时,见微风吹过,池水荡漾,心有触动之下创出此剑法。

因此剑法借风之力,行水之剑道,丁易便想借此领悟水之剑意,引起阁楼传承共鸣,不想蹉跎岁月,心神受损之下,依旧毫无所获。

“哪里出的问题?”

丁易观想微风拂池水,带起细小波纹,渐渐向远处扩散,一时间整个池塘波光粼粼。

忽然间,有片秋叶缓缓飘下,掉落在水面之上。

“呼!”

水面以落叶为中心,荡出层层圆状波纹,向四周扩散。

丁易呆愣半响,落叶之力何其轻微,却能荡出如此波纹,比之风吹亦毫不逊色。

“原来剑法的关键不在微风,而在水波,无论有无风起,水波皆能荡漾!”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白白耗费如此之久,原来一开始便走了岔路。

如今无法借助风之意境,让他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一年时间快到,莫非要爽约不成?”

他吃力地站起身,伸手取出了一卷藏书。上面的文字,他都认得,只是不明白其含义罢了。

忽然间,那藏书在他手中微微震动,书中文字化为金光,强行进入到丁易脑海之中,化成一滴蓝色水滴,悬浮在他识海之上。

便在此时,他对书中含义变得一目了然起来。让他意外的是,此卷藏书赫然便是讲授鱼龙之路。

可惜水之一道与他所走之路如同两条平行之道,无所交集,即便明白其含义,一时之间亦无法领悟。

丁易心中念头刚刚闪过,让他惊异的一幕发生了,这藏书无风自动,唰唰翻页,最终停留在波纹之页,其上刻画着一幅奇异的图案。

他定眼一看,那图案在他眼中变得灵动起来,恍惚间仿佛有一条金光灿灿的锦鲤,片片鱼鳞如巴掌般大小,其上有种种玄奥在内,让人一见之下便沉迷其中。

陡然间,锦鲤之尾在水面之上用力一拍,水面道道波纹扩散开来,它旋即腾空而起,升入半空之中。

眼看旧力已竭,即将掉落之时,锦鲤在虚空之中又是一拍,那空气之中亦荡起肉眼可见的波纹,让锦鲤凭空获得新生之力,助它腾入云层之中。

图案到此为止,丁易心中震动。

无论空气还是水,在介质的特性上是一致的!

在水中有阻力,空气之中亦有阻力。在水中有波纹,空气之中同样有波纹!

无论是拍打,风吹还是叶落,皆是在其中产生了振动,因而衍生出了波纹。

风、水风马牛不相及,却在介质特性中殊途同归,风之意境能达到的,同样适用水之意境!

“原来如此!”

丁易心中升起明悟之色,一剑之下,空中泛起蓝色,如波纹荡漾,渐渐传开。

“嗡!”

那卷功法清清楚楚地印入他脑海之中,即便想遗忘都遗忘不得。

“化龙卷!”

这套功法的名称亦是在他脑海中浮现。

丁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升起古怪之意。

以他对水之一道的理解,根本无法领悟这套微漾剑法,更不可能引起藏书震动,其义自显。

而且这藏书仿佛就怕丁易无法领悟其中真意,无法得到传承一般,硬生生帮他将风、水意境的相通之处给串联了起来。

冥冥之中,有这么一种奇怪的力量,能够将一切不可能化为可能。

这等力量在九州称之为运道,在丁易心中,这叫做锦鲤体质!

“这鱼鳞派的燕小乙到底是何等来历,运道之强竟然能够影响到与之相关之人身上,实在是闻所未闻!”

燕小乙恰逢其会到了方尖碑,机缘巧合得到了基础传承,巧之又巧被丁易选中。

他想要鱼龙变之路的功法,丁易便被强行灌输了化龙卷,这一切似乎都是为燕小乙而备。

“这等锦鲤体质,轻易可是招惹不得,若违背了诺言,不能及时将‘化龙卷’给他,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此次我也算是受其恩惠,借他之力将微漾剑法给练通了,否则还真麻烦了。”

“十息之内离开阁楼,否则杀无赦!”

那道威严之声再度响起,丁易不再停留,转瞬之间出了阁楼。

在九千阶之上,他在刹那感受到了威压,让他差点撑不住直接倒下。

通天剑典对风之意境的影响,在领悟第二套剑法之后,终于开始露出端倪。

意境之锥,运转之下都有了不谐之处,所费之力较之先前亦是增加了几分。

“走!”

丁易意境之锥开路,越行越快,待到一层之阶时,人已控制不住前冲而去,摔飞在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几位盘膝守在一旁的修士一脸讶然之色,待看清丁易之后突然起身退后,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是他,没想到竟然过了如此之久方才出来,合该我等领取奖赏,赶紧通知东凌宗和妖灵宗,丁易已出阶梯,疑似重伤!”

“此等伤势,不如直接将他拿下!既可以逼他拿出荒级传承,又可领取奖励!”

“不可,你等不知,丁易此人向来奸滑,行事诡异,我等赶紧离开,免遭不测。”

丁易在地上躺了一刻有余,方才缓过神,挣扎起身。

他低估了自身意境受到的影响,意境之锥一旦施展之下,竟然隐隐不受控制,有了反噬之意。

“果然,过了如此之久,还是有人在此守候。此次倒是失算了,弄得如此狼狈。”

丁易缓步而行,那反噬之力渐渐散去,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他略一犹豫,御使青竹剑将须发理了个干净,又从囊袋之中取出一套僧衣,质地柔软,隐有流光闪过,却也是一件珍贵之物。

“还好将明月和尚之物都留了下来,如今倒是起了用处。”

他将僧衣一换,再挂上佛珠,背负青竹剑,补天之力运转全身,整个人的形貌发生了极大改变,俨然楚州丁易和尚再现。

“得先找到燕小乙才行。”

他心念一动,当初遗留在晶片之中的那点神念勾动之下,霎时间有了大致方向。

丁易选定方向,衣袖飘飘,大步而行,一幅刚刚出山,意气风发之态。

不多时,便有数十修士匆匆而过,向着道藏阁方向而去。领头之人,身着蓝白之袍,赫然是东凌宗之中的精英内门弟子,踏入真传弟子阶位也在一步之间。

丁易暗道侥幸,若是他们来的快上几分,以他当时的状态可就不妙了。

丁易与他们擦肩而过,神色如常。忽然间,其中有一人疑惑地看了丁易一眼,而后又紧随大队人马而去。

一刻钟之后,一群人折返而回,兵刃出鞘,法宝腾空,将丁易团团围住。

“阿弥陀佛!”

丁易停下身子,淡然道:“诸位施主无故拦住贫僧,不知有何指教。”

“丁易,你莫要再装了!你能改变形貌,但是灵魂气息却是无从改变!”

众修士之中,一人洋洋得意,越众而出。

丁易皱眉道:“贫僧乃楚州花开大师座下弟子三藏。你所说的丁易确有其人,在百年之前乃我师挚友。莫非他依然在世不成?”

“花开和尚?传说九州之地唯一将九章僧王经练至极致的存在!”

东凌宗之人神色一凛,他曾听说花开和尚与金刚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因为楚州佛门传承与金刚寺闹翻,金刚寺曾遣寺中传功长老前往擒拿,却被花开和尚强势击杀,之后,花开和尚更是借楚州传承之力,创出念宗一脉,隐有与金刚寺相抗衡之态。

“若真是花开和尚弟子,那可有些麻烦了。”

他看了指认那人一眼,沉声道:“祁小南,你可认清楚了?”

那人赶忙道:“郝师兄,我亲眼见他从阶梯之上摔下,那气息绝对不会有错!”

郝师兄看了丁易一眼,歉声道:“还请三藏大师随我等走一趟,若有误会,在下定会向大师致歉。”

丁易嗤笑一声:“难怪我师常言,其余八州修士嚣张跋扈,让我行事多加小心。先前还当是师傅门户之见,如今看来当真如此!我倒要让你辨认清楚,我到底是何气息!”

他伸手一抓,在如今的擒龙手之下,那祁小南哪里有还手之力,直接便被丁易抓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郝师兄脸色一变,方才丁易出手之间毫无波动,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大师,还请将祁师弟放下,否则别怪在下不讲情面!”

丁易大笑一声:“你我素未相识,便已落得如此局面,哪里还有什么情面好讲!”

郝师兄冷哼一声,手中十八颗明珠急射而出,盘旋在丁易上空,丝丝光华垂下,如同华盖,将丁易困住。

他虽不知丁易灵魂气息,却是从丁易身后的青竹剑上看出了端倪。

丁易体表金光罩陡然升起,将那光华隔绝在外,他露出一丝嘲讽之笑,“你先动的手,也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他手中施展擒龙控鹤之法,一吸一纵之间,补天之力不断叠加,竟然叠加到了恐怖的九层之境。

“轰!”

那祁小南未曾发出一声声响,便在九层青剑雷火之下化为飞灰,从半空之中落下一个“火”字,与丁易从论言阁之中得到的如出一辙。

丁易轻咦一声,伸手一吸,便将“火”字抓过,随手放入囊袋。

“找死!”

郝师兄一声爆喝,空中明珠大放光彩,每一丝光华都成了杀人利器,不断消磨着丁易那金光罩。

“郝师兄,那是金刚寺的法门,会不会真认错人了?”

“我心中有数,一起动手,先将他擒下再说,敢在我面前杀人,必须付出代价!”

丁易眼中寒光闪过,便在此时,有一人呼啸而至,大叫道:“快跑,有东西掉下来了!”

他声音方落,便传来一声巨响,一道巨环从天而降,将包括郝师兄在内的诸多修士尽皆砸晕过去,仅仅留下丁易站立在巨环中心。

“燕小乙!”

丁易惊出一身冷汗,这巨环来的毫无声息,让他根本无从反应。

“丁师兄?快跑,这巨环不知何故,追了我一路。”

丁易心中升起莫名的凛然,这等锦鲤体质,当真是毫无道理可讲。

第四七章 燕小乙

地上古色巨环,看似朴实无华,如同人间凡铁。但它能在一瞬之间制住如此多的修士,绝非泛泛之物。

丁易心中起了一丝警惕之心,燕小乙来得太巧,古环出现的太巧,这些可以用锦鲤体质解释。可是,燕小乙见他毫发无损,一口喊出丁师兄时的那种惊讶和不可置信,让他不寒而栗。

这古环,更大的可能是冲他去的。

他看向燕小乙道:“这古环一路跟随燕兄,在关键帮了我一把,倒是与我有缘。燕兄若没有意见,我便先将之收了,再行交易传承之法。”

燕小乙摇了摇头,“丁师兄请便,若能将此物收服,那却是再好不过了!”

丁易嘿然一笑,看着古环道:“你若有灵,那便应答一声。”

在燕小乙怪异的眼神之中,那古环当真发出了轻鸣之声。

丁易继续道:“你这模样,太过显眼,若能变幻自如,变成镯子般大小,那便更好了。”

古环微微颤动,随后腾空而起,在几息之间不断缩小,电火石花间向着丁易的颈脖而去。

丁易仿佛早有准备,擒龙手瞬息而出,将之牢牢控在手心之中。

“大小如意乃是顶尖神通,你能自带此等神通,的确不凡。可惜身上戾气太重,需得花时间敲打一番。”

他看向燕小乙,笑道:“宝物有灵,自动认主,倒是托燕兄鸿福了。”

那古环在丁易手中,犹自挣扎,却是无法脱离擒龙手的掌控。

燕小乙深深看了丁易一眼,淡笑道:“丁师兄福缘深厚,倒是与在下没有关系。”

燕小乙在这一笑之间,整个人精气神发生了极大变化,不复原先那等忠厚谦恭之相,而是呈现出一种让人悚然的妖异气息。

“此地并非久留之地。丁兄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换一处无人之地进行交易。”

丁易与他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他二人眼中神光闪烁,不知心中多少念头在一眼之间闪过。

燕小乙看着躺在地上的众多修士,冷声道:“不过在此之前,还须得将这群苍蝇给解决了。”

他躬身而立,双手结印,念了个“斥”字,便有丝丝奇异之气从他身上溢出,诡异地出现在这群修士头顶,由眉心而入,钻入识海之中。

丁易双目一凝,“这感觉,与剑阁的灰蒙之气有些类似,不过无论灵性还是气息,却都是弱了不少!这种诡异气息到底是何来历?”

不过几息之间,数十修士面露痛苦之色,挣扎一番之后,变得毫无声息,已然生死。

那道道诡异之气壮大几分,飘荡而起,围绕在丁易周身,凝而不散。

丁易心念一动,补天之力放开,那诡异之气如同乳燕归林,欢快地朝丁易眉心蜂蛹而入。

燕小乙见状,眉头微皱,静待片刻之后,进入丁易体内的那些灰蒙之气尽皆失去了联系,不再受他控制,他叹声道:“丁兄真是好本事,连我这化灵之气都奈何不了你。”

丁易也是叹声道:“燕兄亦是好本事,这诡异之气出神入化,让人防不胜防,若不是在下有些际遇,还真要着了燕兄的道。”

他好奇道:“不知这化灵之气有何来历,竟然如此神奇。”

“丁兄若真有兴趣,不妨换个安静之地,细细畅谈。”

“若是在这之前,必然要随燕兄走上一趟。不过此时,燕兄的手段,在下已然领教,为了安全起见,可不敢跟随燕兄前往。若燕兄不想说,我们便在此交易。”

丁易很是果决地将录有“化龙卷”的晶片扔了过去。

燕小乙伸手接过晶片,放在手中细细磨磋,悠然道:“难得丁兄如此爽快,在下将化灵之气来历告知于你又何妨。

“我鱼鳞派中有一卷功法,名为‘化灵卷’,乃是观想卷中记载的鱼龙图,幻想从其鳞甲之中获取化灵之气,供为己用。

数百年来,无人相信这等玄奥之事,毕竟鱼龙乃是传说中之物,从未现世。

然而,对于自幼听着‘鱼跃龙门’故事长大的我,对此深信不已。

可惜我之资质太过平庸,为此耗尽家财,历尽千辛万苦,方才拜入鱼鳞派,当了杂役弟子。

有一次,我在打扫藏经阁时看到了随意放置的‘化龙卷’。

奇异的是,以我这极差的资质却是在看到‘化灵卷’的刹那间,便生出了化灵之气。”

丁易一脸淡笑,闭口不言。心中却是微微一震,燕小乙所描述之事,赫然便是意志之晶成形契机,这是除了自己与方梦之外,他所见到的第三个拥有意识之晶之人。

燕小乙没有察觉丁易的异样,继续道:“这些年来,我逐渐察觉,‘化灵卷’最大的奇异之处并不在化灵之气,而在于改变自身运道。

自入生死之地以来,我际遇不断,无往不利,在方尖碑之中更是如鱼得水,收获丰厚。

可是在丁兄身上,不知为何,我这运道似乎起不了丝毫用处。”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丁易。

丁易洒然一笑,“燕兄却是不知,得到这份荒级功法,说到底还是燕兄冥冥之中的气运在起作用,否则以我之能,恐怕是要再花上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够得到。”

燕小乙微微皱眉道,“丁兄知道在下说的是什么。”

丁易心中叹息,想借助燕小乙寻找剑阁阁主的希望渺茫了。此人虽然气运如虹,名符其实的锦鲤体质,却是太过偏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天道有尽时,何况人力。若在九州之地事事都能随了燕兄的心意,那你便不是运道加身,而是天道加身,你便是九州之天。”

他不待燕小乙回答,心念一动,青竹剑轻鸣一声,带着丁易腾空而起。

“既然燕兄不愿交出基础传承,古环就当作是交易之物,咱两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丁易话音落下,人已御剑而去,消失半空之中。

气运之道太过渺茫古怪,既与此人再无交易可能,丁易也不愿多做停留,更不愿与此人扯上任何关系,以免发生变故。

燕小乙站立半响,看着丁易消失的方向,不由露出复杂之色,“此人竟然当真未对我生出哪怕一丝杀意,否则古环内的神念必然会生出感应。

罢了罢了,一路修行,一路尔虞我诈,难得碰到如此纯粹的修士。那古环便送于你又何妨,能得到‘化龙卷’,此行已然圆满,待我将化灵之气转为化龙之气时,便是登顶方尖碑,得到最高传承之时!

不过,在此之前,先与三宗做笔交易,让鱼鳞派能够得到百年庇佑。”

他微微转动指间铁环,手中多了一个火红葫芦,塞子一拔之下,一条火蛇从中飞出,直接将现场痕迹焚烧殆尽,留下一片焦黑。

丁易御剑百里,手中古环突然之间不再挣扎,缩成指环般大小,掉落在丁易手心。

“燕小乙放弃了这古环?”

丁易在一片水泽之中悠然而落,拿起古环把玩了一番,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此环无论是变大还是缩小,皆是表面黝黑,质如顽铁,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他手上微微用力,那古环马上被捏成椭圆之状。

“奇怪。”

丁易对于法宝,可谓是两眼一摸瞎,根本无从下手。

“唉,要是荷包蛋在就好了,虽说有时不靠谱,但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知道得不少。”

他心中一动,施展神念之法,缓缓扫过这古环,那丝丝神念在触及古环的瞬间,马上被其吸收。

这古环在丁易眼中变得如同当初的竹蜻蜓一般,可以随意操控。

“嗡!”

古环表面黑铁之色尽去,随着丁易的心意呈现出淡淡的古铜之色。

“收!”

古环变成金刚琢般样貌,套在丁易手腕之上。

“倒是件敲闷棍的好东西,便叫你金刚琢吧!”

丁易想起西游之中太上老君的金刚琢,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今出了道藏阁,心事已了,正好一路寻找阁主,一路修炼剑法,花个几年时间,总该把方尖碑给转遍了吧。”

第四八章 离雾水泽

丁易在水泽之中行走三日,与草虫、水蛇、鱼虾之流为伴,对水之一道的波纹意境有了更深的领悟,隐隐有脱出风之一道的意味。

在这三日之中,东凌宗数十弟子失踪,引起轩然大波,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已然惨遭丁易毒手。东凌宗外事长老直接联合其他宗门,对丁易下了绝杀令。

“若见此人,毋须顾忌,格杀勿论!”

亦在这三日之内,三宗收到了燕小乙所献出的基础传承目录和荒级传承“化龙卷”。

从燕小乙口中得知丁易当日行踪之后,更加确定了丁易杀人之事。

“将目录之中的基础传承尽皆找来,送回宗门,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何隐秘之处!”

三宗之人下达了同样的指令,毕竟在丁易与岩之前,唯有金刚寺明月和尚登上了九千阶阁楼,他们相信,只要研究出这三人的共通之处,或许便能破解万阶阶梯的玄奥所在。

“呼!”

走出水泽的一刻,丁易闭上眼睛,全身心融入到水泽之中,内心无比安宁,这是水之一道所带来的独特温婉之力,在这一刻,他便是微微荡漾的水波,向着四周不断扩散。

“勿那和尚,万万莫要进这离梦水泽,小心进得出不得,迷失在这里面。”

一声呼喝将丁易从感悟之中唤醒过来,他心中微微有些惋惜,却知此事强求不得。

便见一位农夫赶着水牛,牛背上坐个小牧童,好奇地打量着丁易。

丁易微微一笑,这二人并无半点力量波动,显然并非修行之人,他行礼道:“多谢施主提醒。”

他此时方才注意到水泽之中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将整个水泽渐渐掩盖了起来。

“为何我在里面行走三日都不见迷雾,一旦出了水泽便有迷雾升起。”

丁易在这迷雾笼罩的水泽之中,感受到了丝丝危险的气息,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躲藏其中。

“和尚,天色已晚,不如到我家吃顿斋饭,顺便给孩子他娘讲篇经文,她对佛经虔诚的很。”

农夫希冀地看着丁易,他们不过是临近水泽之地的荒野小村,靠着几分薄田过活,哪里会有多少佛经流传。

可孩子他娘对佛经的需求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村中唯一的一本经文被她翻了又翻,几乎连字迹都快磨完了。

如今见到这游走的和尚,他心中升起了一点希望。

丁易应声道:“那便叨扰施主了。”

他跟随在水牛之后慢慢前行,不多时,水泽之中的迷雾便已扩散而出,渐渐开始侵袭这片大地。

丝丝雾气凝结,将丁易完全笼罩其中。

“嗦嗦嗦。。。”

微不可闻的移动之声,落入丁易耳中,异常清晰。他神念遍布周身一丈之内,雾气之中的隐藏之物在他脑海之中浮现。

一只只微不可见的毛球般生物附着在雾气之上,不断移动玩耍。它们落在丁易身上,追逐嬉闹,落在青竹剑上,上下滑移。

“这是何物,竟然如此古怪?”

丁易察觉到这些生物在不经意间竟然摸索到了他头顶百汇穴,双侧太阳穴等重要穴位,吸附其上。

“哈欠~”

小牧童忽然打了个喷嚏。

丁易注意到,那是太多毛球生物积聚在牧童鼻腔之内所致,此时被一个喷嚏喷出老远。

农夫奇怪道:“今日的雾气起的有些早,好在带了大牛出来,倒是不怕迷路。”

老牛喷了个响鼻,牛舌一卷,嘴中发出咀嚼声响。

这一口之间,却不知被老牛吃掉多少毛球。那聚集在老牛身上的毛球生物霎那间一哄而散。

“奇怪!”

直到此时,丁易还是摸不准这些毛球随雾气而来到底是何目的。

“到家了,到家了!”

小牧童一跃跳下牛背,小脚晃动,飞快地向着村中跑去。

丁易目光一凝,在这小村周围,雾气渐浓,便是丈许之内都已然有些看不清,但在村庄之内却是一片清新,没有一丝雾气入内。

“停下,停下~”

村口站着一位须发花白老者,一脸肃然地将牧童拦了下来,“喝下这碗符水,赶走身上的‘厌’,免得将病痛带回家。”

牧童皱眉将符水一饮而下,吐了吐舌头,“村长爷爷,天天听你说‘厌’,那‘厌’到底长什么样子。”

村长抚须笑道:“等你将祠堂中的那本书读懂,你就能看到什么是‘厌’了。”

牧童撅了撅小嘴,哦了一声,撒开腿跑了起来,“我家来客人了,我要先回家告诉我娘。”

农夫带着丁易走到村口,躬声道:“村长,我见这和尚在水泽边上游荡,便将他带了回来。”

丁易一呆,心中暗道:“什么叫游荡,明明是你要将我带回来的。”

“先喝符水。”

村长只是对农夫说了一句。

而后便怔怔地看了丁易半响,眼中浊泪流下,只是道:“大师先到二牛家休息,待村中之人都已回村,老朽亲自前来拜访!”

农夫二牛赶忙递上一碗符水,却被村长给阻止了,“不要添乱,大师哪里用的着符水,快带大师回家,准备几个好菜。”

丁易向村长行了一礼,他能感觉到这村长虽未修行,但是身上却有一股淡淡的佛力,这与儒宗大儒的浩然正气类似,乃是日积月累虔诚诵读经文而凝聚出的最为纯粹的力量。

这符水中的符文,想必便是村长用这股力量书写而出,方才能驱赶那种叫‘厌’的毛球生物。

他随二牛一路走过,村中之人尽皆笑面招呼,显然二牛在村中人缘不错。

“到了,便是这里!”

二牛将丁易引进篱笆小院,自顾自地将大牛栓到牛棚之中,放了一些草料在食槽之中。

“吱呀~”

开门之声传来,便见一位粗布衣裳的农妇从屋中缓步而出,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倒像是身染重疾。

二牛赶忙迎了过来,将她搀扶坐下,“你怎么自己出来了,身体不好就要多休息。”

“无妨,小小说家里来了客人,出来看看。你先去准备饭菜,我和这位大师聊聊。”

二牛应了一声,他见孩子他娘今日的神色特别好,心中高兴,赶忙进厨房收拾。

丁易见这农妇衣着简单粗陋,却难以掩盖她身上那等出尘之气。此人,绝非普通农妇。

“大师有礼了,在下抱恙在身,还请大师见谅。”

丁易恭敬地还了一礼,皱眉道:“恕我直言,施主恐怕并非得了疾病,而是耗费了太多生机所致。”

农妇眼中露出喜色,“大师果然是修行中人。还望大师慈悲为怀,出手相助,将这村落之人送往附近城镇,否则他们恐怕过不了一月。”

丁易点了点头,“相遇便是有缘,我自当竭尽所能。

不过我观施主言行举止恐非此村之人,不知又是为何到了此村。”

农妇犹豫了几息,方才道:“大师是此间修士还是九州修士?”

“九州修士。”

农妇呼出一口浊气,眼中隐隐泪光闪烁,“多少年未见到九州修士了,能在弥留之前见到家乡之人,真好。”

她轻声道:“我乃白露州羽衣阁内门弟子赵巧儿,二十年前在宗门选拔之中胜出,得以前往金刚州生死战场修炼,等待方尖碑开启。

结果机缘之下,我在方尖碑开启之时得以进入其中。

在方尖碑内三年,修为大涨之下,便与他人一同入无尽之层闯荡。

不曾想遇到了传说中的无尽黑洞,我等十数人掉落其中,只有我一人通过黑洞,掉落在离雾水泽之中。”

丁易心中一惊,此处乃是东凌宗方尖碑所在,二十年前这方尖碑尚未开启,怎么会掉落此地?

“难道说,方尖碑每层空间本身便一直存在,开启方尖碑只是开放了此地的入口?”

赵巧儿继续道:“我在离雾水泽之中整整困了三年,方才走了出来。

不想一出水泽便被本土修士偷袭,最后虽然费尽全力将之杀死,但我之修为也只剩寥寥,险些昏死在水泽之外。

好在二牛发现了我,将我带回来好生治疗。

虽然我一身修为不再,但是如此安安静静过此一生,却也正合心意。”

赵巧儿想起了与二牛的甜蜜时光,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叹息一声,“可惜,不知为何,这‘厌’出现了,我们的好日子也便到了尽头。。。”

第四九章 厌

近一年前,剑阁不工峰剧烈震动,不工剑封印之处隐隐有破裂迹象。

老妪与那酒剑道人大惊之下,准备进入封印之时,震动突然停止,封印也彻底稳固下来。

老妪却是脸色难看,出现这等状况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九州之地的某处隐秘封印已然被人触动,从而被封印之物发现了。

酒剑道人苦笑道:“几千年的努力,一朝化为流水。从此之后,不工峰的封印应该消停了。”

不工峰作为明面上的封印,存在的意义便是吸引封印之物的注意,用以隐藏其他封印所在。

如今隐藏封印被触动,封印之物自然会转投他途,谋求他路。

“看来只能往金刚寺走一趟,借助九大宗门之力,寻找隐藏封印所在了!”

便在这一日,离雾水泽边境,小村村民王二突然失踪,寻找几日之后依旧无果。

几日后,村中村民陆陆续续开始出现病症,一个个卧床不起,却是找不出任何病因。

村长大急之下将此事上报主城。那主城来人精通追捕之术,寻迹追踪之下,竟然在水泽边缘找到了王二遗体。

经过仵作解剖之后,发现王二全身无损,五脏六腑却不翼而飞,此事诡异,已然涉及修士。

主城亦不敢大意,派出城中供奉高手出手调查,结果数日之后,那供奉同样死于非命,其情形与王二一般。

不过那供奉在临死之前留下了一个字,“厌”!

赵巧儿道:“与我九州修士而言,对于‘厌’之一物从未有过记载。然而在此地,却有数千年前‘厌’为祸人间的种种记录。即便是在这等偏远小村,亦在祠堂之中供奉着关于‘厌’的信息。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一代代后人将此信息转抄流传,再也无人会再想起‘厌’的危害。”

此时,村长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卷硝制羊皮书,其封面黝黑发亮,不知已经流传了多少年。

他将羊皮书摊开放在丁易面前,其上刻画之物,通体黝黑,如毛球一般长满软刺,其中还有两根软刺特别之长,仿佛触角。

这刻画栩栩如生,与丁易所见之物一般无二,只是将其放大了何止千倍。

“大师,此物便是‘厌’,想必大师已经见过。”

丁易点了点头,继续翻看。

据书中记载,厌,来历不明。其形微小至极,喜阴恶阳,常以阴风雨雾遮蔽,群起而动,一动之下便是成千上万,呼啸而至,令人防不胜防。

厌入侵人体,主要靠吸附肌肤从人体大穴而入,亦可跟随空气、食物,随呼吸而入。

此物棘手,非常难以防范。

村长道:“好在先人思虑周全,每当建有村镇之时,皆会在固定的方位埋下雕刻符文的柱石。先前还以为是辟邪保安宁之用,如今看来,却是为了驱逐厌而所设。”

丁易将羊皮书一页页翻过,上面果然记有柱石雕刻和埋藏之法。

他沉吟道:“贫僧虽然对阵法一道无甚研究,却也知道阵法不会无缘无故起用,总得有力量来源才是。”

村长拂须笑道:“大师却是不知,这二牛媳妇看上去弱不禁风,却是个有本事的,村中的阵法便是由她开启的。连那符水之法,亦是她从佛经之中研究而出的。

只要喝了这符水,便能驱逐体内的厌,即便在雾气之中呆上些时间也是无妨。

也是多亏她,方才保住了村子安宁,不至于引起惊慌。”

丁易看了一眼赵巧儿,见她眼中的恳求之色,不由心中暗叹,“以自身生机为代价,维持阵法运转。明知饮鸩止渴,还是如此施为,一切皆是因为心有所系吧。”

丁易将羊皮书细细看完,对于“厌”有了大致的概念,他看向村长道:“不知村长如今有何打算?”

村长眼中露出一丝决然,“迁村!还烦请大师先行将村中孩童带往就近城镇,那里有供奉高手驻扎,掌管城中大阵,根本无惧‘厌’的存在。”

他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道:“不过此去城镇需得两日路程,怕是要在荒野之地歇上一日,这才是我最为担心的地方。以符水的力量,恐怕无法熬的过这一夜。”

“不知村中有多少孩童?”

村长心中默数,半响方才道:“三十一。”

丁易微微一笑:“村长放心,这些孩童交由我,一日之间便可将他们送到就近城镇。”

村长缓缓舒了口气,行礼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

他悠然起身,急急忙忙出门,前往通知各家各户孩童,在明日雾散之时动身。

丁易看着留在桌上的羊皮书,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忧虑,此书只是记载‘厌’的基本信息,以及如何动用阵法之力隔绝厌的侵袭。至于被‘厌’侵袭之后的救治之法,却未留下只言片语。

“希望我想多了吧!”

他看向已然到了生命极限,却依旧强自支撑的赵巧儿。

赵巧儿如有感应一般,微笑道:“迁村之计,是我向村长提出的。此计虽然冒险,却总好过坐以待毙。不过如今有大师在,我便安心了。”

丁易叹声道:“你还能坚持多久?”

“在这一两日之间了。”

她看着无忧无虑跑来跑去的小小,眼中闪过一丝眷恋。

“不知什么时候,便是最后一眼了。”

丁易忽然道:“听二牛说你喜欢研读佛经?”

赵巧儿摇了摇头,“不过是为了从中找出驱除‘厌’的方法罢了。对于这等阴邪之物,佛家法门却是比我羽衣阁高明不少。”

丁易笑道:“无论如何,听贫僧说上一段经文吧,或许对你有用。”

赵巧儿点了点头,缓缓闭上双眼,她累了,真想就这么睡过去,什么都不管。

可她知道,她还要再撑上两天,等小小和大牛都离开了,她便可以安安心心地永远留在这片充满欢快记忆的土地之中了。

丁易盘膝坐定,开始默念他前世所熟悉的“心经”。

赵巧儿微微惊奇于丁易所念经文之奇特,很快便熬不过疲乏,陷入了沉睡之中。

“是时候了!”

丁易站起身来,在指尖凝结出一股淡淡的清灵气团,气团之间隐隐有嫩草摇曳,露珠垂落。

“去吧。”

他一指按向赵巧儿眉心,那气团四散开来,融入她全身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赵巧儿悠然转醒,发现自己竟然坐在躺椅之中睡了过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村外雾气亦已消散。

她忽的站起身,方才察觉自己已然油尽灯枯的身体重新焕发出了活力,心中不由得震撼莫名。

二牛见赵巧儿起身,欣喜道:“那和尚,不对,是大师,当真厉害,给你念了一篇经文就将你的病给治好了!”

赵巧儿眼中落下滴滴泪珠,走上前去捧住二牛的脸颊,忽然间又是破涕为笑。

二牛不知媳妇为何又哭又笑,只能跟着傻笑。

他却不知,只差一步,他二人便是天人永隔了。

离村数十里半空之中,丁易一手抱着一个孩童,御剑而行,周身阴风护盾开启,向着就近城镇而去。

他惊异的发现,离雾水泽之大远超他的想象,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如何在三日之内穿过这片水泽来到此地的。

不过区区一刻多钟,丁易眼前便多出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城,而这不过是城镇而已,很难想象那主城会是如何之大!

丁易在远处便收起青竹剑,施展腾挪之术,快速向着巨城而去。

未到此城百丈内,便有羽箭发出尖锐声响,斜插在他脚边,那箭尾犹自微微颤动。

“来人止步,通报身份!”

城墙之上,一员白袍小将弯弓搭箭,对准丁易。

丁易将孩童放下,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轻轻一扔之下,准确地落在那小将身旁。

那令牌却是村长给他的身份证明。

小将双眼微微一亮,看了那令牌之时,马上挥了挥手,便有兵丁开门而出,迅速将他三人放了进去。

“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还望大师见谅。若大师村中还有其他村民,请尽快送往城中,否则一旦人数超标,此城便不再接收逃难之人。”

丁易将孩童安顿完毕,心中生出不妙之感,这小将用了“逃难”二字,莫非“厌”之祸患,已然遍布整片大地不成?

他不敢再做停留,出城待到无人之处,方才御剑而起,向着小村而去。

待丁易离开之后,马上有兵丁向小将禀报:“送来的两个孩童体内有‘厌’的踪迹,只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压制住了。”

小将叹息道:“将他们安排到隔离区,马上派人救治,希望还来得及将‘厌’完全压制”。

第五十章 聚沙成塔

丁易不断往来两地之间,总算在雾起之前将孩童尽皆送至城内。

当他站立于城墙之上,见城内拥挤、惶恐的人群之时,心中升起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之感。

小将静立一旁,神色肃然,“大师,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设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镇,统领境内各处村落。

但有危难之际,城镇便会开放,让村民就近前往避难。

可如今看来,便是一些偏远村落也都往本镇而来,着实有些诡异。

本将见大师身负神行之法,往来百里之地也是轻松如常。想冒昧烦请大师走上一趟,探探究竟。”

此时城外大地,渐渐被迷雾笼罩,如同被未知猛兽吞噬。唯有城镇之上的淡淡光罩,在大地之中隔离出了一片容身之所,供普通之人容身。

丁易默然不语,他身上金光罩升起,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冲入到迷雾之中。

金光所到之处,迷雾尽皆涌动,向他席卷而去,留下一条诡异的通道。

“大人!恐怕其他城镇已经开始固城而守,不再收留难民。我镇若是再收留下去,迟早要出乱子。”

小将摇了摇头,“你所说的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怕只怕,其他城镇都已经沦陷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传令下去,将无法压制‘厌’之人就地格杀,扔入火窑!”

“这。。。还有很多孩童。。。”

“‘厌’之祸患,不可小觑。为了一城安危,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丁易出了城镇之后,御剑而行,他深知“厌”吸附雾气移动,速度缓慢。以他御剑的速度,待周围之“厌”反应过来之时,他人早已在几里之外。

“‘厌’移动如此缓慢,只要修士开启护身之罩,便应该有足够的把握逃离才是,为何当初派去查探的修士会着了道?”

他在思索之间,便见前方雾气涌动,凝结成了一道不知多少厚的白色之墙,拦住他前方去路。

丁易心念一动,调转方向之下,从雾墙边上擦身而过。

此时他才见到雾墙内乌黑一片,不知是何物凝聚,若是贸然闯入,还不知道要吃什么闷亏。

剑光一划而过,在一路之上,他陆陆续续碰到此等雾墙挡道,有的出现的极为突然,险些一撞而上。

“奇怪,这些东西怎么知道我的行进路线,提前挡路?”

他想起‘厌’身上那如蚂蚁般的细长触角,“莫非还能远距离沟通传讯不成?”

丁易微做停留,便见最近距离的那些雾墙不断飘动过来,隐隐有将他围困之意。

“要是这东西有灵智,那可就麻烦了!”

青竹剑呼啸而过,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之声,带着丁易忽左忽右,不断躲避。

忽然间,一座高大的城墙出现在面前,上面淡淡的光罩显现倒是是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丁易在城墙百丈之地停住身形,目光微凝,城墙之上守卫森严,道道人影随着那灯火之光不断晃动,然而整个城墙之上却是悄无声息。

丁易等候片刻,忽的腾身而起,几个纵落之间便上了城墙。

那守城之将手按剑柄,岿然不动。双目虽睁,却是毫无生气,显然已经身死。

城墙之上的其余兵丁,尽皆是此等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望向城中,此时虽然灯火通明,街上却无一个行人,透出一种诡异的寂静。

“呼!”

丁易一跃而下,缓步走在大街之上,传入耳中的唯有他的脚步之声。

“吱呀!”

他在一处宅院之前推门而入,只见一家老小犹自保留着吃饭夹菜的姿态,脸上微笑犹存,可惜却再无生命气息。

一间,两间。。。

丁易将一条街看了个遍,却是毫无例外,无论屋内之人在干什么,皆是在瞬间死亡。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造成的,竟然能够同时杀死那么多人?”

他心中一动,查探了一番,发现这些人遗体完整,并未失去五脏六腑。

丁易直冲城中府衙而去,那是城中守卫力量最为森严之地,若能有所收获,也必在府衙!

“呼!”

他飘然落在府衙庭院之中,地上横七竖八躺满护卫尸首,诡异的是,这些护卫不是倒向府门方向,便是横刀自刎而亡,显然遇袭之时,他们皆是有所察觉,尚有时间做出决定。

唯有一人,单臂驻剑而立,另一手臂消失不见。此人全身上下尽是伤痕,脸上犹自挂着傲然笑意。

在他身旁,有一摊血迹,断断续续向着远处而去。

“有人尚有余力逃脱!”

丁易青竹剑在手,缓步移动,跟随血迹,一路向着内衙而去。

血迹到了内衙堂前的太师椅上嘎然而止,唯有一套占满血迹的官袍塌落在太师椅上。

丁易忽然停下身子,静立不动,耳中传来一阵索索之声。

四周,别无他人,唯有声响。

丁易神念一扫,心中微微一惊,在神念之下亦无他物,声音到底是从何处而出?

忽然间,他只觉得脚下一凉,两只黑漆漆的骷髅手爪从地底而出,将他双脚死死扣牢,动弹不得。

“竟然从地底而来!”

丁易心念一动,青竹剑一剑斩在手爪之上,竟从其间霍然穿过,仿佛这手爪不是实体一般。

“好诡异的东西!”

青竹剑再动之时,空气之中嗡嗡震动,道道空气之波经过两只手爪,直接将其震得粉碎,消散在空气之中。

“厌!”

丁易陡然后退,身上金刚罩瞬间升起,一脸凝重地看着黑爪消散的地方。

在他神念之下,微小之至的厌成千上万散落,有的钻入地底,有的在空中漂浮。

他心中一沉,这城中一切莫非皆是‘厌’所为不成?他们是如何穿过城中阵法护罩进入其中的,为何又能凝结一块,形成手爪之态。

‘厌’,已经超出了羊皮书中所记载的范畴。

“此地不宜久留!”

丁易心念一动,直接御剑而起,冲破屋顶,向着空中呼啸而去。

半空之中霍然传来一声冷哼,一道神念伴随这冷哼之声直冲丁易脑海,让他身形微微一顿。

丁易见识过青鳞剑的强大剑魂,经历过数百剑灵的识海摧残,见识的灵魂神念不可谓不多,可是见到如此浓烈怨念的神念,心中还是异常震惊。

这神念一入识海,便仿佛有万千之人同时在诅咒唾骂,那种怨念之深,仿佛即便身死千百次亦不能消除。

丁易意志之晶轰然而下,将这道神念彻底锻炼为纯粹的灵魂之气。

若是以往,以他的个性,必然会佯装中招,趁敌人不备之际施以偷袭。

但是如今,他连来敌是何等存在都未曾探查清楚,实在是不敢贸然冒险。

他悬于半空之中,朗声道:“何方鼠辈如此鬼祟!”

“小和尚倒是有几分本事,值得本官出来一见。”

声音飘忽,仿佛整座城都在回应着丁易。

在灯火映照之下的城镇,忽然间一暗,密密麻麻的黑点从街上,从地底,从宅院,甚至从城中百姓的遗体之内飘然而出,慢慢凝聚一起。

丁易双眼猛然一缩,一颗黑点之中便凝聚着成百上千的“厌”,如此多的黑点,蕴含“厌”的数量几乎以亿计!

那黑点聚集完毕,在空中慢慢显现出一只手掌,而后是整只手。

很快,一位身着官袍之人凭空而立,嘴角挂有丝丝微笑。

丁易心中巨震,他万万没想到,“厌”竟然可以凝聚成人形!而且在此等状态之下,即便以他的神念扫过,亦发现不了丝毫异常之处!

他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那人轻笑道:“出家人怎可如此无礼,本官今日重获新生,心情不错,便饶了你这一次。”

他反复看着自己白嫩的双手,“你问本官是什么存在!本官便是神,便是仙,乃是不生不灭的存在!”

丁易嗤笑一声:“无论你是神还是仙,我只问你,你能突破此地规则么?”

在方尖碑几年,丁易倒也知道其中的第一铁则,方尖碑内皆限为先天境,超越规则界限者,杀无赦!

第五一章 真气‘厌’化

那人傲然道:“此地规则算什么?本官已然脱离人之范畴,化身万千,它又能耐我何?”

他看着丁易,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小和尚,我见你有几分灵性,给你个机会,主动臣服于我。”

“臣服如何,不臣服又如何?”

那人手掌翻转之间,数次变幻,如利爪,如戈矛,如刀剑。

“变幻自如,这只是本官的一点点能力而已。”

他身子微微一震,手脚、躯干、头颅尽皆分离开来。

“不受身体所限,不惧任何身体损伤,这亦只是其中的一点能力而已。

只要你臣服于本官,马上便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神奇之力,这些能力,每一种都堪比那些需要修炼数十年上百年的修士神通。

更为重要的是,你可以从此摆脱寿命之限,可以无穷尽地生存下去!”

丁易暗暗观察,以他这等能力,身体如沙土,毁之亦可再度聚集,却要如何才能斩杀此人?

他露出一丝心动的意味,犹豫道:“这些是否皆是‘厌’所赐予的能力?我若臣服,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是否会灵魂沉沦,沦为‘厌’的傀儡?”

那人嗤笑道:“灵魂沉沦?那不过是弱者的下场罢了!论世间对‘厌’的了解,本官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这些年本官收集翻阅孤本古籍无数,研究‘厌’之过往,终于找出操控‘厌’的方法,那便是‘厌体修用’。完全放弃自身身体,以修士之魂献祭,与‘厌’签订平等协议,只要灵魂意志够强,便能永远占据主位,让‘厌’为己所用。

古时修士太过保守,常以部分身体献祭,终免不了沦为傀儡的下场。

所幸老天对我不薄,在本官寿命大限到来之前,让‘厌’重见天日,使本官的理论得以完美实现!”

丁易暗暗摇了摇头,此人为了摆脱身死之限,已然完全疯魔。

他故作疑惑道:“厌体修用之后,身体五官感知是否还与常人无异,又能否再修行修士功法?”

那人眼中露出一丝不耐,但丁易的灵魂对他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他隐隐感觉,丁易的灵魂比之一城之人的灵魂还是强大。

他继续道:“厌体修用之法,将修士灵魂附着在厌的集群之中,其感知能力比之一般修士神念不知强上多少。便如方才,你之神念虽然强大,却也无法发现本官的存在。

至于修行之法,只有一个原则,‘损不足以奉有余’!只要利用‘厌’无孔不入的特性,便可以轻松摄取他人灵魂之力壮大己身,在短时间内将自身修为最大化,从而可以更有效地发挥厌之身体的能力!”

丁易眼中寒光闪过,“如此说来,城中百姓之死,皆是你一人所为?”

那人毫不在意道:“不过一些蝼蚁贱民罢了,他们能成为本官灵魂的一部分,那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

丁易嘴角露出丝丝笑意,“那你府衙之中大大小小上百口,也是你口中蝼蚁?”

那人冷哼一声,“本官抬举他们,给他们机会选择。却一个个背叛本官,当真死不足惜。”

“贫僧倒是很想知道,化身万千,无所不能的大人,为何会伤在那护卫手下。”

那人陡然间目露凶光,仿佛丁易在这瞬间触及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

丁易淡笑道:“做不做决定有何区别,你不是一开始就想将贫僧留下么?”

那人狞笑道:“既知如此还敢留于此地,当真是无知者无畏!我之分身已尽皆归来,若你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给你留下残魂,让你有机会追随本官。否则,你的修行之路到此为止!”

丁易长笑一声,人陡然下坠,落于府衙之中,他脚下的青竹剑,不知何时已然失去了踪迹。

半空之中,闪过数道身形,与那人合为一道,他身上的气息暴涨,已然达到此地规则的极限,引起此地空间的丝丝震动。

“可恶的规则,总有一天要将你彻底击碎。”

那人化作虚影,手掌如刀,对着丁易一斩而下。

丁易脸色微变,擒龙使出之下,识海内的意志之晶爆出强烈的光芒,生生将那人控在半空之中。

那人轻咦一声,身体渐渐开始软化起来。

“控鹤!”

丁易在瞬间叠加九层补天雷火之力,在那人身上爆裂开来。

“轰!”

那人身体如同细沙一般四散开去,在眨眼之间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隐隐有将丁易围困中间之势。

丁易身体陡然间爆退,撞破层层墙面,穿过府衙,退到大街之上。

“青竹剑!”

丁易轻喝一声,不在去往何处的青竹剑一声轻鸣,从黑暗之中射出,落入他手中。

此时,那人身体重新凝聚,手掌幻化出一柄长剑,样子竟然与青竹剑一般无二。

“小和尚,你那控物之法倒是不错,可惜威力差了点,没有抓住机会。希望你的剑法不会让我失望。”

丁易轻叱一声,直接欺身而上,巽剑诀使出之下,风之剑意尽皆融入其中。

风丝缠绕,风刃交加,风纹波动,狂风倒卷,阴风习习。。。

种种意境相继融合使出,将剑诀之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人显然没想到丁易的剑意强到如此程度,一时大意之下竟然陷入困境之中,疲于招架。

“嗤嗤嗤!”

剑气四溢,斩在那人身上,竟然有丝丝鲜血溢出。

丁易眼光一亮,此人竟然伤在他的剑意之下!那便证明此人并非无懈可击!

“找死,竟然敢伤本官!不和你玩了。”

那人身上泛起一种奇异的波动,让丁易警兆忽生,人已退离开去。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熟悉的感觉!”

在这种波动之下,丁易的剑意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十成剑意在这等压制之下最多只能发挥出两三层。

这与当初触碰到老妪扔入泔桶之中的奇异之物时的感觉十分类似。只是那奇异之物的压制之力更强!

“莫非那东西也与‘厌’有所关联?可惜暂时无法回不工峰,否则问问师傅能明了。”

那人冷笑一声,“如何?是否真气凝固,无法调用,剑意亦如深陷沼泽,难以施展?

在‘厌’群威压之下,修士的意境修为只是个笑话!

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臣不臣服本官!”

丁易心神沉入丹田之中,那万千雷火小剑随自身真气汩汩流遍周身经脉大穴,根本没有凝固的迹象。

丁易知道此人不会无缘无故说出此话,他真气能够运转自如,一定有其它原因。

“莫非是因为真气之中融入了当初那怪异之物所化的异种之气?”

那人见丁易默然不语,眼中升起丝丝怒意,“冥顽不灵之辈,你的机会已经耗尽,看本官如何慢慢炮制你!”

他欺身而上,一剑斩向丁易双手。在他看来,剑修之修为,主要在剑意与自身真气之上,如今丁易两者皆被限制,以他的肉身,根本无法躲过这一剑。

丁易嘿然一笑,一掌拍出,卷起一道灼热之气,那雷火小剑隐藏在这股热气之中直冲那人眉心而去。

与此同时,他自身借助这一掌反推之力,飘出数丈之远。

那人冷哼一声,对热气视而不见,另一只手双指一夹,将那道雷火小剑牢牢夹住。

“真气竟然不受影响,倒是有些古怪。不过区区雷火之气,又如何能伤我。。。”

他话音未落,脸色巨变,那双指在雷火小剑之下竟然开始慢慢融化,发出阵阵焦味。

“怎么可能!”

那人将雷火甩开出去,任凭他如何施为,融化的双指都无法长回。

便见那人将剑一挥,整只手掌斩下,方才重新长出一只手掌出来。

“真气‘厌’化!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死,死,死!”

那人对于丁易的真气‘厌’化,感到了极度震惊和惧怕,他终于收起了完美得到丁易灵魂的心思。

“死!”

那人一掌拍出,化为遮天巨手,将丁易上空尽皆遮盖。

这等气势之下,整个空间都有了感应,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劫杀出手之人。

“不好!”

丁易脸色大变,这一掌一出,竟然将他禁锢当场,无法动弹。

“雷!”

他拖延半天,借助青竹剑所刻下的遍地雷法符文在此刻引动,将自己和那人同时包裹进了雷区之中。

“轰隆!”

整座城中化为紫色雷霆世界,这等声势,连百里之外亦有所察觉。

第五二章 展十一

“厌”性属阴邪,即便凝聚为修士之身,亦改变不了这等本质。

便见雷霆浩浩荡荡,倒有九成被那人所吸引,剩余一成丁易利用补天之法,勉强吸收抵抗。

“哼!”

那人心中盛怒,他太过自信,以至于明知道丁易暗地里画下符文,也是佯作不知。

他不相信修士的符文之道能够对他造成伤害。

让丁易直接灰飞烟灭!这是他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厌体受损可以慢慢修补,灵魂受损可以再行吸收。但丁易必须死,即便丁易灵魂之力对他吸引再大,也敌不过他心中的恨。

那人诸多心思在瞬间闪过,他强忍着伤痛,遮天大手轰然而下。

“去!”

丁易怒喝一声,金刚琢从他手中脱离而出,迎风见长,化作巨环,直接将那人身体砸得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他识海意志之晶爆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擒龙手抓住远处宅院,生生将自己身体推开几丈。

遮天巨手轰然而下,其强绝威势将街边房屋尽皆碾碎,便是街上青石地板亦如同被犁过一般,变得惨不忍睹。

丁易闷哼一声,整个人随着残垣碎石被倒卷出数十丈之远。

一时之间,那布下的雷法符文被破坏得一干二净,雷霆之势嘎然而止。

街上变得安静下来,唯有落石之声时有响起。

过了一刻多钟,丁易方才悠悠转醒,他暗道侥幸,那遮天巨手只是从他身边擦过,否则当真要身死当场了。

丁易补天之力疯狂运转,转化生机之力弥补伤损。

“得赶紧离开此地才是!”

那人虽然不见踪影,但丁易有所感觉,他不会如此轻易丧命。

“大意了!”

大街之上,分散着几块焦黑之物,其上冒着青烟。忽然间,那些化为黑色细沙,只留下表面的焦炭。

索索索。。。

那些物体重新聚集一道,渐渐形成身着官袍的身影。

他看上去毫发无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被丁易巨环砸散之时,受到的雷霆之力何止多了几倍。

多少组成他身体的“厌”在雷霆之下瞬间蒸发,连附着在“厌”之上的灵魂亦是损失尽半。

“没有一两年时间,怕是恢复不了了,真是可恨!”

“厌”体可以千变万化,不断衍生,组成的“厌”更是数以亿计,但是数量庞大并不是无穷无尽,一旦“厌”受损太多,便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重新繁衍。

那人缓步而来,一指点在丁易眉心,一道黑色狂沙自那人身上而来,从丁易眉心,口鼻,双眼,双耳而入。

他要将丁易的灵魂强行吞噬,将丁易的身体作为“厌”的养料。不将丁易价值完全榨干,他心中怨气难平。

那人庞大驳杂的灵魂进入丁易识海之内,震惊地发现丁易识海之大,灵魂之纯粹,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早知如此纯粹,当初直接吞噬便是了,哪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他因为灵魂之中怨念太多,太过驳杂,怕贸然之下吞噬修士灵魂,会致使他之灵魂溃散,方才想让丁易臣服,放下抵抗之念。

那人灵魂之念一拥而上,将丁易魂珠层层包围,便想在一鼓作气之下直接将其腐蚀同化吞噬。

“砰!”

丁易识海之中意志之晶在锻魂术运转之下,认准最强大的那道魂念,不断锤炼。

意志之晶每锤炼一次,魂念便消减一分。

外围的那些驳杂之念瞬间倒戈,向着那道魂念而去。

“不!”

那魂念卷走几部分最大的驳杂之念,从丁易识海之中逃离而出。

没了强大魂念存在,其他之念撑不住几息便在意志之晶下化为最精纯的魂力。

丁易双眼睁开,补天之力运转全身,那些进入体内的“厌”虽然数量庞大,但在补天之力下却是毫无抵抗之力,尽皆被焚烧同化,融入真气之中。

那人魂念回体之后,双手抱头,踉跄而退,忽然之间跌倒在地面之上。

他那厌体忽而凝固,忽而散化,隐隐有了反噬迹象。

丁易挣扎起身,却没有动手,他没把握将此人彻底灭除。

厌体修用,至少以修士之魂为主,对其行为能够有所猜测。若是完全被“厌”控制,却是不知他会如何行事,倒不如静观其变。

过了大半个时辰,丁易耗费几年生机之力,总算将伤势稳定,恢复最佳状态。

此时,那人已然稳定住了形态,缓缓站起身来。

丁易手握青竹剑,退后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此人。

那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微微皱眉,在身上一抹之下,整个人的样貌、形态还有衣着尽皆发生了变化。

丁易见到此人,轻咦一声,沉声道:“你是府衙之中的那独臂护卫?”

那人轻叹一声,“在下宁安镇总捕展十一。现在这具厌体暂时由在下控制。”

忽然间,他身体急剧颤抖起来,不由得冷哼一声:“回去!”

那颤抖的身体方才平静下来。

“时间不多,你要记住。杀死厌体的方法大致分几种,第一种,以强势力量绝对碾压,即便有少许厌能够逃离,亦成不了气候;第二种,厌体完全幻化成人形之时,其性质与人体类似,只要能够击其要害,亦可一击毙命;第三种,以厌制厌,只要有厌化之物,便可使之受损。”

他伸手一挥,眼前幻化出一片场景。

那官员凭空而立,冷哼之下,府衙所有人等尽皆倒地。

唯有展十一,全身颤抖,下跪臣服,获得了厌化之力。

“从此以后,只要死心塌地跟随本官,王侯将相不在话下,成仙成佛,亦在一念之间。”

展十一俯首贴地,全身不住颤抖,他的臣服让他获得了手臂厌化之力。

“起来,随本官将周围之地尽皆收服!”

在那人转身的瞬间,展十一眼中闪过坚毅之色,骤然起身,厌化之手突然而动,抓向那人后心。

可惜两人厌化之力差距太大,展十一全力施为之下,亦只是抓下一片血肉,便已被他逃离开去。

那人勃然大怒,伸手虚空一抓,便将展十一的厌化手臂收回,将他灵魂收割。

那人冷哼一声,转身向后衙而去,留下一地血迹。

展十一在弥留之际,单手驻剑,屹立不倒。

影像到此为止,展十一道:“当时他刚刚厌化成功,并不能随心所欲变幻,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便已经达到了如今程度,实在是可怕。

若是厌之此物流传开来,恐怕人族危矣!”

他脸色微微一变,急声道:“时间快来不及了,三种方法,你万万记住。还有传说之中的第四种,乃是封印之法,只要将厌之源头封印,厌体自然崩散!记住,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展十一的形貌开始变化,重新变为官袍之声,那人冷然道:“趁我压制杂念之时出来作怪,看来本官得先将你完全炼化了方才安心。”

那人面貌又重新转化为展十一,嗤笑道:“你没有机会了,随我一道沉沦地狱吧!”

他伸手一动,丁易的青竹剑一阵微颤。

丁易看到展十一的决然之色,心中已然有所了解。

“去吧!”

青竹剑化作流光,直接从展十一眉心刺入,透体而出。

“我。。。一生作恶多端。。总算。。。守住了。。。气节!厌。。。水泽。。。”

展十一脸上露出微笑,轰然倒地。

“嗡!”

青竹剑之上,道道须根生出,缠遍展十一全身,竭力吸取他身上那强大的力量。

“回来!”

丁易轻斥一声,将青竹剑强行招回。

“虽不知展兄过往,但今日所为,亦可称得上是侠义之士,便让他安安静静地留于此地吧。”

第五三章 源头

丁易御剑而起,最后看了此处一眼,如今的死寂却是恰恰衬托了当初的繁盛。

一人之生命很脆弱,也很坚强。一城之命运很悲凉,亦很荣耀。

修行修行,为的便是摆脱这一份不甘,寻找那一份心安,保护心中的美好。

剑光灿烂,划开浓浓迷雾,向着小村方向而去。

丁易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来源何处。

护城护村阵法效果有限,所起不过是拦截之用,它无法辨别,更无法压制。若是厌到了防护罩内,便起不了丝毫作用。

萧墙之祸,才是最可怕的!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只鼹鼠般的动物从地底而出,它那与身体同长的鼻子让人印象深刻。

若是丁易见到此物,必然有所印象,这便是当初用鼻子嗅出造梦者的那只灵物小袋。

在方尖碑现世之初,它便随那修行地遁之术的修士钻入方尖碑所在的那处方坑之底,如今又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此地?

小袋耸动鼻子嗅了嗅,见已然身死的展十一手指微微动了一动,他眉心处的剑伤竟然开始慢慢融合起来。

小袋突然开口吐出人言,“还好小爷发现不对劲,出来看一看。现在这些年轻修士,办事当真不靠谱,没那本事还跟人家讲情怀,比起当年的我们,嫩的不是一星半点。”

它鼻子一哼,从中喷出两道霞光,落在展十一遗体之上,慢慢开始燃烧起来。

这火势不大,却透出道道幽蓝之光,瞬间蔓延全身。

几息之间,展十一便被燃烧殆尽,化为飞灰消散。

“才一年时间,厌便已然适应此方天地规则,与人签订协议。比起当年来,不知要快了多少。得赶紧找到进入此地的其他灵物,帮他们恢复记忆!一切皆怪我,唉。。。”

。。。。。。

方尖碑降世之初,宝光四溢,震惊整个生死战场。

以小袋与那修士多次探宝的经历,深知此等神异宝物,必然深埋地下遗迹之中。

他二者遁入方坑之底,寻找眼中之宝,却是被方尖碑降世生生镇压在了方坑地底范围之内。

即便以地遁之术的神妙,亦只能在这范围内穿行。

向下,向下,这是他们唯一的念头。

不知钻行了多久,小袋闻到奇异的清香,在他的分类之中,那是绝世之宝特有的气息。

二者大喜,他们很快便在地底之中发现一处了巨大的球形空穴,那空穴中间,有一处倒漏之状的石坑,其中矗立着一杆通体血红的龙胆枪。

如婴儿手臂粗细的枪杆之上,道道血脉般的纹路缠绕,不时亮起光芒,仿佛是此枪在呼吸一般。

小袋见到此枪之时,灵魂一阵颤动,许许多多的碎片记忆画面在他脑海之中闪过,逐渐拼凑成一幅幅生动的场景。

他眼中迷茫之色闪过,“小爷乃鱼鳞派开派祖师,创‘化龙卷’,以滔天气运名传天下。与厌修一战,破敌无数,最终陨落于东凌州之地。”

他那画面碎片的最后一幕,是无数坠身落下的修士,他们生前个个天才赫赫,修为惊人,犹如神灵。可如今却在一日之内身陨殆尽,一生修行化为流水。

夕阳西落,天际染红,那是苍天泣血之色。

九州修士一脉,便要亡于今日么?

小袋感同身受,心中升起无尽悲凉。

忽然间,在一道记忆碎片之中,有道淡然之声响起,“若是不甘,为何放弃?即便身死,也要留下力战之志,尽歼来犯之敌。”

他见到大地之上,点点荧光闪烁,那是身死修士最后的意志之力。

一点两点不过渺渺,当万千意志凝聚之时,那耀眼之光直冲天际,召唤出了镇压一切的血红龙胆之枪从天而降,将一切厌修横扫,彻底将厌赶回地底深处。

龙胆枪亦化为封印之物,镇压东凌州一州之地。

“汝等修士,为守护九州而身死,汝等灵魂不会消散,只会静静守护在这封印之地,等待机会,重新现世。”

小袋迷茫之色尽去,眼中精光闪过,“小爷我又回来了!气运滔天之士,哪会就此消散!”

突然间,空穴震动,隐隐有塌灭之势。

却是那修士趁小袋发愣之际,走上前去,抓住了龙胆之枪,缓缓将之拔出。

此时,那闪烁幽光的枪头已隐隐可见。

小袋瞬间色变,一切为之已晚。

一阵黑色之风从倒漏石坑之中席卷而出,直接将那修士团团围困。

“厌!”

小袋口吐人言,吐出这么一个字出来。

“闯大祸了!”

他亦不知如何操控这杆龙胆之枪,只是情急之下直接以身体冲撞,将那被黑风包裹的修士撞飞出去。

“嗤!”

龙胆枪直直掉落,发出强烈的光芒,重新将倒漏石坑堵死,整个空穴亦恢复了正常。

那黑风在这光芒之下亦是消散不见,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绝对不能让他重新回到九州之地!”

看着修士无法掩饰的喜色,还有他身上那令人作呕的厌的气息,这是小袋此时唯一的念头。

他与修士互订契约,修士身死之时,亦是他消亡沉睡之日,这一次,有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

但是,他深知厌的可怕,即便粉骨碎身,他亦再所不惜!

二者从相依为伴到相互仇杀,不过一念之间。

他二人围绕着龙胆枪,使劲心机,费尽手段,耗费了不知多少时日。

最终,那修士凭借厌之相助,技高一筹,再次触碰到了龙胆枪。

在小袋戏谑的眼神之中,一道无形之力从龙胆枪而出,将那修士碾压成粉碎。

“龙胆枪横扫厌修,镇压一州之地,你既已被厌所侵袭,还想触碰龙胆枪,当真自讨苦吃。”

小袋闭上眼睛,等待着自身的慢慢消散。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不对之处,修士身死,他却毫无反应,这绝对不可能!

便在此时,那修士忽然现身在龙胆枪之旁,硬生生将之拔了出来!

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笑,“你之心思,我怎能不知。此枪所提防的是厌,而不是修士。这一年时间,我体内之厌尽皆离去,凝聚成体,足以骗过你的眼睛,骗过此枪的感应!

如今,封印已除,厌将降临九州之地。到那时,什么东凌宗,金刚寺,什么邋遢道人,尽皆在我脚下匍匐!”

空穴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崩塌,龙胆枪上的纹路渐渐暗淡,归于平忌。

此枪乃是以修士凝聚的强大意志所召唤而来,镇压此地。

如今受到修士相反意志的冲击,瞬间便失去了存在的因果。

便见那枪片片分散剥落,与地底泥石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小袋眼中露出森然之色,他前世之时,灭过厌修无数,并未将此修士放在眼中,没想到大意之下吃了如此大亏。

他终于明白,他已然不是那个气运滔天的修士,一切,不会如他所愿发展,即便是面对一个小小修士,亦再无侥幸可言。

“好在,还有补救的余地!”

他脑海中闪过方尖碑的影响,那是封锁厌的第二道封印!

唯有第一道隐藏封印出现异常之时,方才会主动现世,巩固封印的同时,带回昔日之传承,带回昔日之英灵重现世间!

这是小袋将前世灵魂渐渐融合之后才得到的关键信息。

得到此信息的他,将会成为其他英灵的引路者。

随着空穴彻底崩溃,那处倒漏石坑崩塌开来,无形之风喷涌而出,将所有土石完全推散开,形成一条通道,直向上方而去。

便在此时,方尖碑上风铃尽皆振动,发出阵阵清脆声响。

生死战场的修士皆知,这是第二次进入方尖碑的机会。

他们却不知,风铃之声响起之下,地底那道无形旋风的轨迹已然被限制,无论它如何行进,最终的尽头只有一处,那便是离雾水泽!

那修士随着旋风到达水泽之中,一脸振奋之色,他不知这里是何处所在,但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便要降临!

如今,他最为迫切之事,便是低调修炼。同时寻找傀儡,推上前台,营造局势。

待他修炼有成之时,便是彻底接收掌控局势之日!

第五四章 人心叵测

丁易到小村之时,村外雾气已然变得极为浓厚,不断向村内挤压,当挤压到极限之时,村中防护罩便会如同气球一般破裂开来。

他悄然进了小村,此时,不少村民安然入睡,还有些村民悄悄谈论着送入城中的孩子,担忧的同时又有几分希冀。

没有人会担忧厌的存在,一年时间,他们已经习惯村外的防护罩的保护,在他们心中,只要有村长和赵巧儿在,防护罩便不会破,村内便是绝对安全的所在。

丁易微微摇了摇头,无知者无畏,当真是至理名言。

他绕到二牛家之时,见屋内灯火已然熄灭。

“要不要将宁安镇之事告知赵巧儿?”

丁易微微犹豫间,便听闻脚步之声由远及近,渐渐向着这方向而来。

那脚步声忽轻忽重,来者像是迷迷糊糊,控制不住自身力量一般。

丁易心中一凛,何人深更半夜还在村中游荡?

在他神念之下,村长那苍老的身影出现眼前。

他手中提着破旧的灯笼,烛光随着他不断晃荡,照亮脚下之路。

“这是要干嘛?梦游不成?”

丁易心下好奇,便见村长一路不做停留,绕着个村子转了一圈。

村中霎时变得一片寂静,仿佛村长的脚步声有催眠之效,让村民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丁易的神念之下,感知到村中忽然之间有丝丝魂念波动,皆是最为纯粹的愿力魂念。

“愿小宝健康长大,无灾无病。”

“愿大壮前程光明,路遇贵人。”

“愿水泽迷雾早日消散,小村重新恢复安宁。”

魂念在空中飘荡,在遇到灯笼烛火的刹那,如飞蛾扑火般钻入其中。

烛火晃动,愈加明亮。

丁易此时方才感应到烛火之中有强烈的魂念波动。

这烛火并非一般火焰,而是如他魂珠一般的存在,魂火。

“这魂火的气息,好熟悉!是她!”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怒然“哼”了一声。

那烛火仿佛受了惊吓,一晃之下从灯笼之中飞出,向着村外破空而去。

那一丝丝村民的魂念亦是一惊,收缩而回。

在他们今晚的梦中,皆是有恶魔突然现世,将他们梦中百求百应的神灵给惊走了!

那村长打了个激灵,一梦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小村中心,手中提着一盏没有火源的灯笼,不由一脸茫然,不知为何会到了此处。

丁易腾身而起,随着那道魂火闯到了迷雾之中。

他见魂火在雾气之中如鱼得水,丝毫没有阻碍,不由得咯噔一下,想起了先前宁安镇之中的那些普通人与村中之人何其相似,皆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便被人收了魂念。

莫非她也在修炼厌体不成!

丁易催动剑光,陡然加速,终于在水泽边上将那魂火截住,或者说魂火的主人。

“赵巧儿!”

“大师。”

赵巧儿此时一身女修之服,神态温雅,见到丁易之时露出一脸惋惜之色,“你怎么又回来了?好好呆在城镇不是很好,又何苦深更半夜冒险赶回。”

丁易忽然平静了下来,淡笑道:“贫僧只是路过,不过赵施主夜深之时出村,所为何事?”

赵巧儿眉头微皱,像是有人在传达信息一般,几息之后,她展颜道:“大师既然从宁安镇而来,有些事情心中想必已经清楚,又何必再问。

无论如何,大师总算是在关键时刻帮了我一把,若现在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拦。”

丁易摇了摇头,平静道:“贫僧只想知道,施主明明已经放弃修士生活,不理修行之事,又何苦主动踏入泥沼,自甘堕落。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加害周围之人,你将来又要如何向二牛和小小解释?”

“呵呵,自甘堕落?一己之私?”赵巧儿讽笑一声,“大师想必是顺风顺水惯了。若你当真到了山穷水尽,彻底绝望之时,但凡有一点机会,都拼命抓住。又哪里管的上是正是邪,哪里管的上会不会危及他人。”

她见丁易默然不语,冷声道:“既然大师这么想知道原因,那便如大师所愿又何妨?

大师可知,留下‘厌’信息的修士是如何死的?又是如何留下的信息?”

赵巧儿露出一丝奇异微笑:“他是被我用秘法移出他的五脏六腑后,让他慢慢疼痛而死!便像他当初对王二,对二牛,对小小所做的那样!”

丁易眼中闪过一丝凛然之色,“他是厌修?”

赵巧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半响方才停下,她嘴角存留着丝丝讥讽之意,“大师修行至今,恐怕还未见过那等专走捷径的修士吧。天下间无论何物,只要对他们的修行有所裨益,便会想方设法得到。

想当初,那修士发现了王二身上的遗传的一丝特殊血脉,便取其五脏六腑,提炼那一丝血脉精血为其所用。

可笑的是,贼喊捉贼,最后来探查此事竟然也是他!

当时整村之人还将他当神仙一般供着,以求平安。

未曾想,他在发现了二牛和小小的特殊血脉后,竟然随意布下障眼法,便敢光天化日之下悍然行凶。

可怜我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当场,非但无力阻止,还要佯做不知!我不能露出异样,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要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所以,我要得到足够的力量!

我假意外出,到了水泽边,进了水泽之中,我知道里面有一位强大的存在,掌控着无数的厌。

昔日,他曾主动将厌修之法传授于我,却被我拒绝了!

如今,我跪在他面前,求取厌修之法!

一切皆是那么的顺利,厌修之法能够完完整整地包容羽衣阁的修炼之法。

不过短短时间,我便取回了原先的力量,得到了想都不敢想的奇异能力!

一切都还来得及,半日之内,情形便已逆转!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障眼之术,我将那修士五脏六腑毫无损伤地取出,放入二牛体内。有厌帮助,一切极为顺利。

二牛他不过像是做了长长的一个梦,只是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连疼痛都能完全感知!

但是小小怎么办?

只能用我的五脏六腑代替小小所失去的。

即便耗尽我之生机,也要将小小救活!

好在有厌在,一切总算是完美!

我的家人,又回复了鲜活生命,又能重新陪伴在我身旁。”

她看向丁易,沉声道:“此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便要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也要拥有足够的力量方能支撑。”

赵巧儿微微一顿,像是在等待什么,她继续道:“我虽是厌修,但是我亦是人,我将厌的信息通过修士之手说出去,只是想让那些无辜之人得到警示,尽快逃离到安全之所。

我能做的,只是保护家人而已。

后来我出手,想方设法将村民身上的厌给压制住,又在村子周围划下领地,保护村子。

一切的付出皆不是无偿的。村民心甘情愿奉献他们的魂念,我取之亦是问心无愧。”

丁易默然道:“那施主为何又要让村长迁村?”

赵巧儿叹息一声,“当时我未能完全转化厌体,自身生机又已所剩不多,唯恐无法再威慑其他之厌。因而想给小小、二牛他们留条后路。

毕竟,那封狼镇是出了名的稳固。

说起来,还是多亏大师送于在下的那道生机之力,让在下彻底凝聚成厌体,绝了后顾之忧。”

赵巧儿忽然目光一凝,看向丁易的眼中多了丝丝杀意,她淡笑一声:“大师知道的已经够多,也是时候上路了。”

丁易在气机牵引之下,青竹剑悠然而出,他好奇道:“贫僧倒是奇怪,是什么消息让施主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要灭杀贫僧?”

赵巧儿面色渐渐转冷,“大师的警惕性倒是不错,难怪能活到现在。

先前得知大师杀了宁安镇那位,心中倒是有些惶恐。

那位虽然是在这两日间一步登天,比不得我这水磨功夫稳固,但其实力亦不在我之下。

如今看来,大师不过是阴差阳错逃得性命而已。更加可笑的是,大师只是杀了那人肉身,却未将其灵魂损毁殆尽,若不是有人帮大师善后,恐怕大师还到不了这小村!

不过,这次,大师恐怕不会再有如此好运了!”

第五五章 前狼后虎

封狼镇城墙之上,白袍小将肃然而立,他已然镇守此城墙半年之久,此地安然无事,稳如泰山。

然而近几日所发生之事,让他神经紧绷,隐隐有种大事发生的预感。

忽然间,他身上的一块令牌微微震动,那是丁易进城所用的令牌,却一直被他收着。

小将拿出令牌,便见上面有字迹慢慢显现,“宁安镇已遭劫难,府衙城守乃罪魁祸首,万万提防萧墙之祸。”

“果真沦陷了!”

他眼中寒光闪过,沉声道:“令,难民集中于演武校场。有反抗者,杀无赦!有逃逸者,杀无赦!有可疑者。。。杀!”

有校尉躬身上前领取令箭,飞速执行。

“令,密切监控城中各大府邸,密切监控城中各修士踪迹,有可疑者,诛杀!”

有黑袍修士上前接取令箭,飞速执行。

“大人,如此行事,怕是人心不稳,徒增事端啊!”

有一文士急身上前,一脸担忧之色。

小将冷然道:“无妨,唯有如此,才能将那些魑魅魍魉尽皆给逼出来!”

封狼城中一片混乱之时,那令牌微微一震,又有字迹显现,“厌之源头,在水泽之中。”

小将捏着令牌,叹息道:“本将亦知在水泽之中,可惜不知其位置所在。”

那令牌之中忽然传出丁易的声音,“有厌修知道其位置所在,如今这厌修已被贫僧拖住。若将军能够前来,必有所获。”

受当时那竹蜻蜓启发,丁易在令牌之中留下的这道神念,此时却是起了极大的作用。

小将看着城中的混乱被强行平息,留下一种诡异的平静,他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心中暗道:“看来本将不离开,那些鱼儿是不会上钩的。”

他沉声道:“令,徐先生暂领本将之职,尔等听从徐先生军令!”

那文士脸上露出奇异的潮红之色,亢奋道:“卑职领命!”

小将手提银色长枪,一跃而出,人已到了数十丈之外,很快消失在茫茫雾气之中。

城墙之上,有兵丁看着小将身影艳羡不已,低声道:“这位小将军到底是谁?竟然可以绕过城守,下达如此多的将令。

可惜,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封狼城一处豪华府邸之内,不管城中如何混乱,此地依旧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忽然间,宅院主人起身道了声歉,到了密室之中。

“小侯爷已然离开封狼城,不知前往何处!”

“继续探查,确定他的位置!

通知所有人随时准备起事!”

离雾水泽边,丁易感知到自己那道神念在快速移动,总算是多了些底气。

“大师,这次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赵巧儿话音落下,空中遍布漫天飞羽,轻柔美丽,缓缓飘落。

丁易心中微微一叹,赵巧儿之事,到底孰是孰非,他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世道,到底是什么不对!”

他急身而退,腾挪移闪,不欲碰触这轻柔的羽毛。

“赵施主,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又何必急于下手呢?”

赵巧儿道:“在下与大师的确没有仇怨。不过,若不是大师逼我现身,又怎会至于此等境地。这因果循环之理,大师应该更为通透才是!

当然,若大师能够幡然领悟,投入我厌修一脉,我自会向大师磕头谢罪。”

“谢罪便不必了,若赵施主真有此心,倒不如给贫僧引荐一二,让贫僧会会那位水泽之中的神秘修士,说不定贫僧能够有所顿悟,转为厌修。”

赵巧儿神色轻松,淡然操纵空中飞羽,“大师想见他,其实简单的很。只要大师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在下立马便会带大师前往。”

“那烦请赵施主撤去飞羽之阵,贫僧立马束手就擒!”

赵巧儿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丁易当真会答应束手。

在她一愣之间,丁易青竹剑骤然出手,剑意滔天而起,空中蓦然起了阵阵狂风,瞬间将周围的浓雾吹散开去。

让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如此狂风之下,那道道轻羽随风飘荡,不断打转,却始终徘徊在丁易周身一丈之内,将他生生困住。

“这东西到底是法宝还是真气所化之物,竟然在狂风之下丝毫未露出变化?”

丁易一剑斩在轻羽之上,那轻羽在接触剑身的刹那飘荡开去。

“这等感觉?轻羽如落叶!秋风落叶剑!”

青竹剑剑势一变,出剑之间轻柔至极,只是与那轻羽微微碰触便立即相离。

这等剑法与丁易那剑意格格不入,让人觉得古怪、难受至极。

赵巧儿脸色一边,每当青竹剑与轻羽相接之时,都像在她心中划下一道口子,将她心中的那种别离愁绪给释放出来。

当初二牛身死那刹那的无尽悲痛,再次在她心中涌起。

恍惚间,她仿佛见到了二牛渐渐远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刹那间画面不断快速移转,皆是她与二牛的点点滴滴。

“人与厌岂能共存!你走你的厌修之路,我会带小小在此务农终老,与你永不相见!”

赵巧儿梦中最害怕的场景此时在她眼前显现,不由得让她心神交瘁,忍不住退后几步,跌坐在地面之上。

便在此时,围困在丁易周围的轻羽突然间失去了控制,消失在空气之中。

丁易腾身而去,向着空中而去。

“哞!”

一声老牛之声骤然响起,一道黑色身形后发先至,突然出现在丁易上方,冲着丁易一蹄子踏下,爆出空爆之声。

“牛魔王!”

丁易怪叫一声,剑光一顿,人随青竹剑横飞出去,躲过了这强势的一蹄。

赵巧儿在一声牛叫之间回复清明,脸上已然挂满寒霜。

若说先前她对丁易还有丝丝愧疚,此时尽皆转化成了滔天杀意。

“大牛,让我来!”

赵巧儿袍袖一震之下急射而出,向着丁易缠去。

“人多欺负人少,不陪你们玩了!”

丁易心念一动,御剑之速陡然加快,朝着那守城小将的方向呼啸而去。

“大牛,追!”

赵巧儿一跃而起,静立于牛背之上。

那大牛蹄子在半空之中一刨,顿时擦出朵朵紫色火焰,将其托起。

“哞!”

大牛四蹄翻飞,脚下之路不断缩减,快速向着丁易而去。

“大牛,这些年委屈你了。”

赵巧儿声音清冷,“我之修为消减,差点连累你也老死农田。”

大牛口吐人言,“我等天生灵物,与契约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是怨不得你。不过奉劝你一句,走厌修之路,越往后,越艰难,你要有心理准备。

你亦知道我的来历,虽说对厌修没有太大恶意,却也半点好感欠缺。往后,你若是敢干些超越底线之事,我亦不会饶你!”

赵巧儿目光闪烁,心中想的却是丁易引出的那个最为恐惧的噩梦。

“二牛,小小!等我获得自由之时,会与你们重归田园,享受安静时光!这条路可能很长,但我不会放弃!”

丁易御剑速度已然催至极致,可让他骇然的是,那老牛速度更加惊人,不过十几息之间便已然追了上来。

“这守城的小将怎么不动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太不靠谱了。”

丁易突然间改变方向,向着下方呼啸而去,那老牛亦是紧随其后,没有丝毫犹豫。

“拼了!”

眼看撞上地面的刹那,丁易一手擒龙,一手控鹤,强行在撞地的刹那改变方向,贴着地表一闪而过。

老牛却是刹不住身子,双角朝地,把地面撞了个大窟窿出来,却是意外间打通了地下河流通道,形成了一处奇异所在。

老牛晃了晃脑袋,双蹄一翻,重新追了上去。

“终于到了!”

丁易降下青竹剑,便见到白袍小将手擒银枪,昂首而立,在他周围,有十几位修士一脸警惕,将小将围困中间。

丁易不由得敲了敲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后面的两位还没想到如何解决,一下子又捅进了马蜂窝。这让他没有来的一阵发苦。

“当真要驱驱邪了,运道竟然如此之差!”

第五六章 筹谋

“砰!”

赵巧儿脚踏牛背,轰然而下。那老牛灰头土脸,看上去有些狼狈,赵巧儿却是纤尘不染,风采依旧。

丁易不由暗叹,修成厌体之后,其他不说,变化自如这一点,便已算是了不得的神通。

一时之间,三伙人泾渭分明,各自警惕。

赵巧儿不敢轻举妄动,她乃九州修士,不是本地土著,深知方尖碑规则的厉害,无论实力多高的修士,进入此地之下,皆会被限制在先天极限。

几千年来,多少九州顶尖修士做过尝试,都无法打破方尖碑规则,更有不少才名赫赫之辈身死其中。

厌修手段与修士相比,胜在修行进境快,手段诡异难缠,进可攻,退可守,让人防不胜防。

但要说打破此地规则,赵巧儿却是想都不敢想。

在这等状态之下,修士争斗更多的是讲究对自身技艺的理解,手段的多寡、高下,以及自身反应的快慢。

以厌的奇诡,手段多端,想要困杀普通先天修士,不费吹灰之力。但若想同时困杀多个先天修士,却是需要等待机会才能施展开。

她,在等待这个机会。不管其他修士是什么人,也不管他们是否会帮助丁易,丁易都必须死。

这是她从零零散散的信息之中,发现丁易拥有厌化真气时所下的决定,亦是所有厌修都会下的决定!

厌修虽千变万化,能模各种真气,但厌化之身却几乎难以修出真气。

能修出厌化真气的,万中无一。亦只有他们,才有机会达到厌修的最高境界,将厌真正融入自身修行之道,从此能在修士与厌修之间转化自如。

能真气厌化的修士,更是凤毛麟角,在几千年前与厌修相争的大时代都是寥寥无几,他们可称得上是厌修的天敌。

厌化后的真气在遇到厌修之后便会产生变化,能够对厌修产生极大的伤害。

更为恐怖的是,这等真气还会吸取厌的力量壮大自身,甚至衍生出厌修所具有的种种身体能力。

这是每位厌修在厌化之时便会得到的信息。对他们而言,这等严重威胁自身存在的修士,必须在成长之前灭杀,方能保证自身安全。

“从之前交手看来,这和尚并不清楚自身真气的奇异之处,这亦是机会所在!”

赵巧儿算了算时间,缓缓闭上双目,静静调养自身状态,等待时机到来。

丁易立于小将之旁,默默查探这十数位修士的气息。

他们身上,带有久经沙场所凝聚的铁血之气,令人侧目。

然而他们的自身境界却是不甚稳固,不断在先天与后天之间徘徊,让人捉摸不透。

突然间,丁易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在这群修士身上,他竟然探查到了剑阁剑奴身上那种灰蒙之气。

“这些莫非是剑奴不成?他们为何会在此地出现,又为何将这小将围困?”

丁易身旁的小将在赵巧儿出现的刹那,双眼便落在她之身上,久久未动,他看向丁易,忽然凝声道:“这便是那位厌修么?气息浑圆无漏,完全感知不到任何厌的气息,果真可怕!若让他们混进人群之中,哪里还能分辨?

此等妖孽之物,必须尽快找到源头,彻底镇压在四镇之内,方能保住天下太平!”

丁易叹声道:“厌之可怕,不在其物,在于人心。”

小将摇了摇头,他知道丁易没错,但是人心不可测,比之厌之源来说更是渺茫难以控制。

同时,那十数位修士不动分毫,只是紧紧盯着小将。

小将银枪倒提,沉声道:“大师,这十几人出身行伍,精通战阵之法,每一人修为虽是不高,但是战阵一成,气息相连,延绵不绝。此战阵乃是有人专门针对我之修行之法所布,与我有极大相克之处,一时半会倒是破除不了。

因此烦劳大师,拖住这群修士。那厌修,由本将擒拿!”

丁易正有试探之意,点头道:“这些人,便由贫僧拦下!”

他话音未落,擒龙之法陡然间使出,瞬息将一人擒于手中,引动战阵之势。

“轰!”

那人在其余几人气息叠加之下,实力暴涨,在丁易手中爆出一股浓烈的铁血之气,隐有挣脱擒龙手之势。

“控鹤!”

丁易将那人远远送出,另一手却又重新抓了一人过来。

这十几人微微一顿,反应比之寻常修士慢上不知多少。

小将眼中一亮,丁易此法虽然简单,却是在短时间内让战阵有了几息的停顿。

借助这一时机,小将人枪合一,脱离战阵,直冲赵巧儿而去。

此时,正值黎明,乃是天地之间最为昏暗的时刻,连空气之中的雾气都浓厚到了极致。

赵巧儿轻笑一声,轻轻一跃,飞入半空之中。

那老牛体型巨大,行动却是极为敏捷,在眨眼之间将小将的银枪给挡了下来。

便见半空之中,赵巧儿消失不见,周围雾气极度翻滚,化为一件件精致的羽衣,瞬间披向场中所有修士身上。

“唰唰唰!”

场中血气弥漫,那十几名修士身上爆发的阳刚之气连成一片,生生将浓雾给驱散开去,件件羽衣在血气之中亦如雪花一般,迅速融化,消散不见。

丁易急身而退,他感受到那些融化的羽衣并未消失,而是遍布空气之中,随着口鼻、毛孔的呼吸进入体内,重新凝聚。

不过几息之间,丁易体内便凝结出一件七彩羽衣,将他身体死死禁锢,在这瞬间,他之剑意亦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施展不开。

“补天之力,开!”

游离在经脉之中的真气小剑陡然间离体而出,不断在羽衣之间来回冲击。

“嗤!”

羽衣在真气小剑之下只是撑了片刻,便被其彻底肢解吞噬,转化为存正的补天之力。

场中十余名战阵修士在羽衣之下丝毫不乱,他们气息相连,将自身血气集中与一人身上,助其强行撑开羽衣。

待他们想要依法炮制之时,羽衣骤然紧缩,其余战阵修士瞬息四分五裂,身死道消。

从他们身上,有道道灰蒙之气逸出,向着存留的那名战阵修士而去。

在场之中,唯有小将丝毫不受羽衣影响,长枪如风,与那老牛斗得极为激烈。

“嗯?”

丁易神情一动,神念瞬间而出,将道道灰蒙之气给拦截下来,随着补天之力送入丹田之中,被青剑雷火瞬间吞噬之下。

其实丁易心中隐隐有所感觉,补天诀的来历肯定不会是义庄传承这么简单。

无论灰蒙之气还是厌,皆非凡物,却都能被补天之力吸收转化。无论金光罩还是无相功,皆是金刚寺传承功法,亦能被补天之力兼容施展,这种种神奇之处,与当初丁易所掌握的九章道经都可一争高下。

那战阵修士见灰蒙之气被取,深深望了丁易一眼,直接逃窜而去。

。。。。。。

封狼镇那处豪华府邸之中,府邸主人身处静室之中,自语道:“没想到小侯爷是去找水泽边的这位了,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白白浪费了如此多的剑奴,可惜。”

他从剑架之上取下一柄灰色长剑,细细擦拭,低声道:“那和尚能够收取灰蒙之气,莫非是剑阁弟子?有机会倒是要会上一会。

在此一困百年,寿数将近,却不知如今剑阁怎样,恩师是否还记得我这个不肖之徒。”

“大人,徐先生传来讯息,已经找到封狼城的印记所在!”

听闻此消息,那人取起架上长剑,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放出讯息,即刻动手!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何愁封狼镇不破!

只要近临水泽的四座重镇在手,我厌修便真正有了栖身之地!”

。。。。。。

此时,丁易没了羽衣束缚,却未上前相助小将,反而停留一旁,静静看着翻滚的雾气。

赵巧儿,便在雾气之中,只是不知身在何处。

至今为止,他都是想不通,赵巧儿对他的杀意为何会如此之盛。

他眼前一花,那片片轻羽再次出现,将方圆数十丈之地都给围了进去。

老牛见状,腾身而起,毫无阻碍地出了轻羽范围。

小将一脸凝重之色,快速向丁易靠拢。那轻羽亦是不断收缩,收至一丈范围,围绕二人不断旋转。

“这下麻烦了!”

丁易看出,此次的轻羽与先前有了极大的不同,轻易之间,怕是出不去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五七章 手段

轻羽飘飘,静谧无声,每一根羽毛皆有其不同之处,大小、颜色、花色,皆不相同。

小将银枪拄地,沉声道:“翎眼之羽看似艳丽,实则威胁最小,白色之羽杀气暗藏,不可触碰。。。”

丁易一一将之看入眼中,听入耳中,暗暗佩服小将的眼力见识。

“走!”

小将银枪一挑,丁易青竹剑随之而上。在弹指间,片片轻羽相击,各种奇异之力同时释放,瞬间湮灭。

“不好!”

两人同时色变,原先推断无害的羽片此时却在被忽略过后陡然间引爆,将二人炸飞出去。

这像是信号一般,轻羽纷飞,缩减范围,直接贴着二人旋绕。

“上当了,这些轻羽根本没什么区别。”

几息过后,小将回过神,再次细看之下,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之意。此时的距离,他的长枪已然施展不开。

“不错,我们上当了!”

一道剑光闪过,道道蓝色水波dàng)漾,隐隐有水流之声,不断冲刷着周围轻羽。丁易人随剑行,对眼前的密集羽片视而不见,一步之间跨越而出。

羽片如刃,将丁易整个人千刀万剐,彻底消亡。

“这和尚疯了?这般送死?”

在小将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水波dàng)漾间,丁易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虽然气息有些混乱,却是并无大碍。

“随我来!”

水波一dàng),将二人淹没,化为涟漪慢慢向远处扩散,晃晃悠悠之间穿过旋绕的羽片,越过静立不动的老牛,流向远处浓厚的迷雾之中。

“嗡!”

水波破裂开来,小将一阵天旋地转,待定下神之时,发现自己依旧站立原地,根本未踏出一步,但是周围的羽片却是不见了踪影,唯有那头老牛挡在前路。

“这是怎么回事?”

“我二人差点着了道。”丁易一脸警惕之色,“羽片虽强,却也无法挡住我二人合力。

其实方才我们已然破开这轻羽阵,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拉入了虚妄之境,面对了另一座虚妄轻羽阵。此阵在虚妄,以现实之力根本无从破解。越是挣扎,所陷越深。”

小将沉声道:“人陷入虚妄,便会将幻境中的一切当成真实。一旦在幻境之中受伤,若是深信不疑,体亦会做出相应反应,陷入伤亡之态。

按照记载,厌强于体之变化无常,若在虚妄幻境一道亦如此诡变,那当真是难缠了。”

“贫僧倒是认为,这赵巧儿未厌化之前便是精通此道,厌化之后只是在施展手段上变得更加厉害罢了。”

此时,雾气已然有开始散开迹象。天,马上便要亮了。

二人背靠背,警惕四周。如今老牛岿然不动,没有出手的意思,而赵巧儿依旧不见踪影,让人摸不透到底是什么打算。

“天亮雾散之时再行动!”

二人心中有了计较,若是没有雾气干扰,无须提防雾气之中的厌,他二人亦可全力施为。

时间流逝,雾气渐散,丁易二人气势慢慢提升。

那老牛打了个响鼻,张嘴吸入最后的丝丝雾气,咀嚼了一番,对着空无一物的半空之中开口道:“这小和尚能在厌的压制之下,仍能动用意境之力勘破虚妄,天赋着实不错。不如你留他一命,将之转为厌修,与你而言也能多个帮手。

再不济,他也算在关键时刻帮你推了一把,于你有恩,不如废除修为,饶他一命!”

“我意已决,此事并未涉及你之底线,毋须多言!”赵巧儿的声音在半空之中响起,只闻其言,不见其人。

“来了!”

雾气散尽,丁易二人目光微凝,在半空之中,有九道奇异之物悬浮,发出幽幽光彩,不知有何用处。

忽然间,那物件梭梭作响,犹如机杼之音。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衣。风晴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九道奇异之物之中,千百道丝线嗤嗤作响,同时织出,向着丁易二人而来。

“巽剑诀!”

青竹剑一动之下,剑气纵横,斩向这些丝线,却是剑剑落空,仿佛这些丝线皆是虚幻之物,没有丝毫伤害。

小将一枪刺出,幻化出千百道枪影,向着丝线而去,却亦是触碰不到丝毫。

丝线不断在二人之间穿梭编织,渐渐织出一幅少女采桑之图,而他二人仿佛便是途中的点缀。

在此图织就的刹那,丁易脸色一变,他的体如同深陷泥沼,挥剑之间变得阻滞。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丝线变动,那织就的图案开始缓缓而变,二人如提线木偶般被强行牵扯而动。同时,这图案的画面开始深入他的识海,似乎他便是画中人。

赵巧儿的影骤然出现,挥手之间,那画中风花草木尽成兵刃,杀气毕露,向着二人而去。

“终于出现了。”

丁易补天之力遍布全,道道剑形雷火真气顺着丝线游动。图案之中,点点火光出现,几息之间便燎原成滔天大火,蔓延开去。无论山川河流,草木行人,尽皆被大火吞噬。

“三张机。。。”

丝线晃动,火光倒逆,隐藏于新的图案之下,酝酿出无穷之力。

“四张机。。。”

图穷匕见,整张图忽然爆裂开,那等力量如同天崩地裂之势,将图案之中的一切存在强势碾压成灰飞。

形势变化太快,纵使丁易有所准备,亦是完全来不及反应。

在这变化之间,他能察觉到,赵巧儿的意境之道竟然比他还要精深!她已然将厌融入到了自意境之中!

“嘭!”

丁易闷哼一声,同小将一道倒飞出去。

他上横七竖八,布满道道深痕,每道伤痕皆是深可见骨,那是一种被丝线切割方才形成的痕迹。特别是颈脖之上的那一道,差点便割破了他的咽喉。然而,他上却有一处毫无损伤,那便是由那块粗糙石镜护住的心脏之处。

补天之力疯狂运转,生机之力不断转化,方才堪堪止住流血之势。

此时赵巧儿也不好受,羽衣阁最高道藏“九张机”之术,她凭借着厌化亦只是修炼到了四张机。

方才见丁易反抗,隐有破开二张机之势,强行将四张机推了出来。

老牛缓步而来,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光彩,嗡声道:“没想到你竟然不声不响将虚妄意境臻至极致,已然摸到了下一境界的边缘。”

赵巧儿缓缓舒了口气,“多亏了与二牛相处的这些时,真正放下修行之路,放开心灵,不知不觉便真正融入自意境之中。一旦重拾修行,突破显得自然而然。”

看着地上犹自努力的丁易,她露出一丝淡笑,“结束了,现在还来得及回去给二牛准备早点。”

陡然间,她上寒毛炸立,一种强烈的危机之感涌遍全。

在她眼中,一道剑气从丁易手中的酒葫芦而出,伴随着浓烈的酒香,似慢实快,赫然出现在她前。以她如今的意境修为,被这道酒剑气锁定之下亦是无法动弹丝毫。

“哞!”

老牛怒吼一声,只来得及将牛角顶向这道酒剑气。

“嗤!”

牛角之间被穿出一道孔洞,那剑气微微一偏,去势不减,直接从赵巧儿肩膀穿出,消散在空气之中。

“大牛,我。。动不了了。。。”

丝丝酒剑气从赵巧儿伤口之中迅速钻入她全,融入其中。

在酒剑气之下,她上的所有厌都仿佛醉了一般,任凭她怎么调动,皆是毫无反应。

老牛一顶,将赵巧儿翻上背,快速往水泽冲去,它要将赵巧儿送入迷雾之中,否则她便真的要醉死过去了!

“这道酒剑气,是酒剑道人。他竟然还活着!”老牛心中暗暗震惊。

“咝。。。”

见老牛与赵巧儿被酒剑之气惊走,丁易手中酒葫芦掉落在地,心中暗暗惊诧这二师伯的厉害。

“小将军!”

他呼叫一声,牵动伤痛,不由得闷哼一声。

便见那小将忽然起,上竟然没有丝毫损伤!

在丁易难以置信的表之中,他掏出一把丹药,直接塞进丁易口中,凝声道:“封狼城,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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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章 封狼

“嗷~呜~”

一声狼嚎悠然传出,响彻这片大地。

“嗷~呜~”

小将手中的银枪震颤之下,隐隐有狼首显现,做出回应。

“不好,怎么连印记也被人发现了!”

他手持银枪,暗暗感应之下,陡然间眼中露出丝丝寒光,“可恨,可恨!原来是你,徐半月。枉本将不拘一格提拔任用,你竟敢暗中通敌,坏本将大事,本将誓将你碎尸万段!”他将心中之气发泄一空,霎时恢复平静之色,看向丁易道:“大师,还请随我往封狼城一走,助我夺回此城!”

丁易翻了翻白眼,仿佛看疯子一般,无力道:“以小将军之神勇,夺回封狼城犹如探囊取物,贫僧这等状态,便不去凑闹了。”

想赵巧儿机杼之手段如此厉害,让丁易险些死,却未能伤及这小将分毫,当真诡异的很。

“无妨,这点伤势,待我给你处理一番,很快便能痊愈!”

不待丁易同意,小将手中银光闪过,却是一杆杆缩小版的银枪。刹那间银光飞出,在丁易上来回穿梭,如同绣花,不一时便将所有伤口缝了个遍。

“再撒点药,配合方才你吃的还灵丹,半个时辰便会有效果。”

撒了些胡椒粉般的粉末,小将一枪挑起丁易,飞速向着封狼城方向而去。

。。。。。。

封狼城中,一群修士集中在城守府衙,神激动,他们皆是寿数到了大限之人。

寻常增加寿数的天才地宝,百年难得一见,一旦出现,亦有无数修士蜂蛹而至,想要得之,难如登天。

厌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所在,只要能转为厌修,不但修为更进一步,而且从此摆脱寿数之限,绝对是一本万利之事。

“秦大人,如今封狼城已被我等控制,边境四镇尽皆落入厌修之手,大局已定。

不知水泽之中的那位大人什么时候与我等签订契约,转化厌修?”

秦,赫然便是那位豪邸主人,剑阁修士。他站立于城守之位旁,微笑道:“诸位稍安勿躁,那位大人早已在此间,说不定还与各位相熟!”

便见众修士之中有一文士面带笑意,缓步而出,一步一步走上前,在城守之位入坐。

此人便是小将完全信任的徐半月。

若是丁易细看之下,亦会惊讶地发现,此人便是当初生死战场那位带着小袋,三胞胎修士之中的老三。

只是他此时的气质有了极大的转变。

“徐先生!”

“竟然是徐先生!真是瞎了狗眼,当初我还指点他修为!”

底下一片哗然,不少人与这位徐先生一同吹过牛,喝过酒,甚至还吵过架。

他们印象中的徐先生,不过是仗着那位小侯爷的信任,管理城中要事,狐假虎威的一介文士罢了。

直至起事之时,得知徐先生背叛小侯爷,转投厌修,心中早已将他列为墙头草,鄙夷之至。

“诸位!”徐半月轻咳一声,将场中声音尽皆压了下去,“诸位可知,为何本尊在半年之前便投于那小侯爷手下,狗苟蝇营,得取信任,谋划如此之久?”

他拍了拍城守之位,“一切皆因传言封狼城稳固,难以撼动!”

“以大人您的神通,夺取封狼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又何须屈尊降贵,当那毛头小子的谋士?”

看着群激愤的众修士,徐半月淡笑道:“现在看来,却是本尊多虑了。封狼城兵士气势如虹,军令如山,雷厉风行,皆是对普通之人而言。在我等厌修面前却如纸糊般,不堪一击。

众人尽皆大笑。

徐半月继续道:“诸位一夜奔波cāo)劳,也是辛苦。不妨回去休养一二,调整最佳状态,也好在晚间签下契约,正式成为厌修。”

厌修之事关乎自,这才是众修士眼中的头等大事,如今得到应,个个答谢一番,退下休养。

一时之间,厅内唯有秦依然留下。

“秦,你我同为九州修士,他回归九州之时必当互相扶持,因而,一些隐秘我亦不会隐瞒于你。

你当知道,我如此重视封狼城,是因为感受到了其中的一股奇异之力,对我等厌修有极大的威胁。”

秦道:“大人指的是那道印记?”

“不错,我本暗中找寻了许久,却一无所获,直到那小侯爷镇守此城,所带之物与印记遥相呼应,方才有了更清楚的感知。

这半年以来,我借助小侯爷之力,出入城中各处,总算在前找寻到了印记所在。”

便见他骤然发力,在座椅上一拍,那座椅化为粉尘,瘫塌在地。从中露出一具蹲坐在地,仰天嚎叫的银狼之像。

秦微微惊异,“这银狼像莫非便是印记?将之砌进城守座位,倒是意想不到。不过此物看似普通,没有丝毫气息,不知有何奇异之处,竟能让大人感到威胁。”

徐半月淡然一笑,“数千年前厌修制霸天下,为何会突然败退?我一直想不通,如今却有了答案。”

秦点头道:“此事我亦思索良久,在先天极限规则之下,厌修可以说有无以伦比的优势,怎么肯能会被镇压直至销声匿迹?除非是方尖碑出手镇压!”

徐半月眼中露出神采,“无论是九州或是此处空间,厌皆被镇压。乍看之下,的确是方尖碑镇压。但是仔细分析,便会发现,这不过是方尖碑一种选择罢了。

以我看来,方尖碑并不直接抵制厌修,它的做出的选择依据天下间修士而定。

若天下修士尽皆认同厌的存在,那么厌修便将合法化,为方尖碑所容。反之,厌修便会被压制。”

他伸手抚摸狼首,传来一阵冰凉之感,“然而,此物却是与方尖碑无关,而是此地修士所遗留。”

徐半月另一只手微张,从中凝聚出一杆银枪,竟与小将手中的一般无二。

银枪如月光,照在银狼上,那死物瞬间变得灵动起来,发出一声狼嚎之音,隐隐有穿透这片大地之意。

在此狼嚎声下,城中被厌入体之人,无论凡人亦或修士,突然间全乏力,跌坐在地,脸上露出惊骇。

徐半月微微一震,手中长枪消失,狼嚎停止之下,那等异状也尽皆消散。

“感觉到了么,这股力量!”

“是厌化真气之力!竟然有人能将厌化真气实质化,并且留了下来!”秦一脸凝重,拥有厌化真气的修士已是难缠,能实质化,绝对称得上是心腹之患!

“是啊,实质化的厌化真气。当初那些厌修恐怕便是吃了此物之亏!

不过如今,却也无需担心,能留下此物之人在方尖碑规则之下,或是寿数用尽,早已作古,或是找到通道,出了方尖碑。

虽然此物遗留,却已然不为人知。那小侯爷能够引动此物,绝对是个异数!”

徐半月手掌微微展示出厌化之力,那银狼双眼忽然出一道寒气,直接将那手掌切了下来。

“此物,对我们来说,也是极大的机缘!”

秦不知徐半月为何如此说,却知道他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传令下去,安抚城中百姓,一切恢复正常!通知在国都活动的使者,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四镇的领牧之权。

前车之鉴尚在,厌修之事,万万急不得。唯有将厌修深入人心,划入正统一脉,我等方才有机会一举成事!”

对于这等策略,秦极为赞同,他笑道:“国都方面,大人毋须担心,今之内此事便能办妥!”

毕竟,对于朝堂那些高高在上的凡人来说,与自寿数相比,区区边境四镇,着实算不得什么!

。。。。。。

封狼城里许之地,小将停下,他见封狼城城门大开,昨还是人心惶惶的难民,如今却突然变得平顺无比,甚至有极多数的难民面露欣喜,开始返家。

“这怎么可能!”

小将忽然脸色一变,他收到国都令信,宣其结束休假,即刻返还都城,不得插手其他城镇防务。

同时,封徐半月为离雾泽州牧,领牧边境四镇,外加水泽之地!

“这群老家伙,本将发现此地端倪,不辞劳苦镇守半年,却被他们轻轻松松将四镇给送了出去!莫非他们不知厌之祸害么!”

徐半月不知何时到了他二人眼前,瞥了一眼小将肩上的银枪和悬于枪上的丁易,一脸淡然道:“小侯爷无需担心,边境四镇在本官治下,断然不会再受厌之侵扰。还请安心返还国都吧,国中还有更多大事等待小侯爷cāo)劳。”

小将突然咧嘴一笑,“有意思,徐先生大才,倒是在下看走眼了!有先生在,在下便放心了,告辞!”

他将银枪微微一震,大步而行。

一路之上,丁易心皆是沉浸于自伤势之中,此时气机感应之下,他忽然睁开眼来,“咦,竟是此人!气势倒是变了许多,不知是如何到的此地?”

丁易悬于银枪之上,一晃一晃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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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章 平凡

一晃,一晃,便已出了四镇之地。

小将治伤之法虽显粗陋,效果却是极为明显。

到那边境雄关之时,丁易伤势已然控制住,寻常行走之间亦无大碍。

“居延关!”

雄关之上的三个大字,银钩铁划,其间有一股掩盖不住的铁血之气。

“好字!”丁易赞叹一声,他在这三字之中看到了那等战阵杀伐之力,一往无前之势。

“承蒙谬赞,愧不敢当!”

一道清冷之声响起,看似毫不在意,却能感觉到其中的几分得意。

“原来是小侯爷将军所提,那真是当之无愧!”丁易夸奖一番,转声道:“不过贫僧有个疑惑,存在心中不吐不快,不知道小侯爷将军能否为贫僧解惑?”

小将眉头一皱,冷声道:“本将书法向来一挥而就,从不接受质疑!”

“额。。。”丁易尴尬一笑,“不是书法的事,小侯爷书法独到,哪里敢质疑。贫僧只想问一句,封狼城是不是小侯爷将军故意丢的?”

小将略一沉吟,方才道:“只是无奈之举罢了。当时有三不可战,一,城中难民潮涌,加上有人推波助澜,致人心不稳;二,军中修士多有异常,恐有临阵倒戈之危。三,我之银枪在关键之时发现了厌之源头便是徐半月。当时即便凭借印记之力,我亦无把握将之拿下。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主动放弃。

厌修若一直在暗处,让人防不胜防。一旦上了台面,无论出于何等原因,都不得不遵守一些规则。而我,只要盯牢徐半月便足够了!”

“原来如此,贫僧佩服!”丁易心中暗暗惊异,没想到这位在生死战场有过一面之缘的修士会成为厌之源头,实在是世事无常。他脑海中闪过那只可以闻出造梦者的奇异动物,继而浮现出荷包蛋的影,“不知这灵物如今在哪里。荷包蛋至今了无音讯,又是在何方?”

在他愣愣发神之间,小将清咳一声,淡声道:“过了这居延关,便算是周国腹地了,厌修虽说厉害,如今亦只是集中于四镇之内。把你送到这,也算是安全了。

你为本将探查报,本将亦是救了你一命。就算我吃点亏,从此恩怨两清,各走各路。”

丁易心中念头闪过,“如今在这什么周国人生地不熟,该怎么回到道藏阁之层亦是毫无头绪,可不能白白放过这个土著。”

他双手合十道:“小侯爷此言差矣!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我二人出生入死一场,更是难得的缘分,岂能说断便断?

正好贫僧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倒不如随小侯爷一同前往国都,一路上也算有个伴。”

小将面皮一紧,在他记忆之中,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将无赖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他微笑道:“大师所言极是,缘分之事,最为奇妙,即便相隔千里亦能相遇一处。本将便先行一步,前往酒家准备好饭菜,等待大师到来。”

小将一步踏出,便在几丈之外,长枪一点,又是迈出数十丈。很快便只剩下一个小点,隐隐可见。

丁易嘿然一笑,这等速度虽然不慢,但在他御剑术之下,追上不过只在十几息之间。

便见他背后青竹剑微微一颤,出鞘之下直接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什么?”

在他催动剑意之间,万千丝线陡然出现,织就出一幅蚕桑少女景之图,将他的剑意牢牢锁在此图之中。

那江河波纹,是水之一道的波纹剑意。

那微风燕斜,风雨交加,再至狂风暴雨,皆是风之剑意显现。

无论他的剑意如何变化,皆被这副图案牢牢锁在其中。

丁易闷哼一声,识海一阵刺痛,强行催动剑意让他魂珠都有了受损迹象。

“没想到赵巧儿的机杼织就之法如此厉害,明明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场景,为何能一直存在,并且将一切狂暴的力量紧锁其中?”

他弯下子,将青竹剑缓缓拾起,上疲乏之感传来,让他升起困顿之意。这还是他成就先天以来,第一次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踢踏,踢踏~”丁易向着居延关内而去,形摇晃,整个体变得越来越沉重。

“那位小师傅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对劲。”

“你知道什么,能与小侯爷来往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高人风范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好好守你的门。”

两位守关兵士窃窃私语几句,心中极为兴奋,今能亲眼见到那位小侯爷,当真是莫大的荣耀。这将成为他们半辈子的谈资,当然包括丁易这等高手风范的行走之态。

一脚深,一脚浅,恍恍dàng)dàng)之间,丁易只是沿路而行,不知去往何处,也不知行进了多少路程。

“砰!”

在绊到石块的刹那之间,他站立不稳,冲出几步后,头撞到了一处木柱之上,晕晕乎乎地躺倒在地,挣扎半天亦是起不了。

那木柱摇晃,带动着上面挂着的“茶”字三角旗晃动不已。

“咦,撞倒了一个小和尚。只听说过守株待兔的,还未听说过守着破茶馆能捡到小和尚的!”

“看看,这小和尚虽然穿着破破烂烂,但是料子可讲究的很,是个有钱的主。”

两位流里流气的年轻后生从堆满果壳的茶桌上麻溜起,晃dàng)到了丁易旁。

在这处路边茶馆之中,来往的都不过是些普通过路脚夫,客商。他们出行在外,两眼看,双耳听,嘴巴紧闭,只求稳当,不惹事端,又哪里会去管这流氓与和尚之事。

二位后生蹲下,在丁易额头上触碰了一下,骇然退后几步,不住吹着手背。

在这微微接触之间,他二人竟然被烫出了水泡。

“他娘的,这和尚烧成这样,还能活命不成?”

“咱二位可是好心好意为了这和尚着想,如今受了伤,总得拿点好处当医药费吧。”

他二人早已盯上了青竹剑,此剑看似青翠滴,犹如竹剑。但是那光亮如泓的剑,还有其上散发的丝丝寒气,都证明着此剑的不凡。

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看了一眼周围茶客,他们一个个低头喝茶,无人敢看向此处。

“呼!”

青竹剑被猛然提起,却又陡然间掉落在地,半截插入泥地之中。

“咝!”二人倒吸一口冷气,任他们如何想象也想不到这柄青竹剑竟会有百斤之重。

“发了发了!”

二人变得低调起来,协力将青竹剑拔出,也不再喝茶,直接向着城中最为出名的神兵阁而去。

人来人往,夕阳西斜,此处不知有多少人停留歇息,却无人去查探丁易一眼。

终于,摆茶摊的于老头将吃饭家伙收拾好,犹豫了一番,不由得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探了探丁易的额头,虽有些微烫,却是没有先前那两位后生说的那般夸张。

他将丁易背起,放在推车之上,一路推着向城中的破败小巷而去。

此时,丁易体内却是有些不妙,过多地消耗生机用以治疗伤势,终于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后果。

他寿数虽在,但是生机之力决定体一切运转,一旦过度抽取,供不应求之下,便会产生自我保护之力。

若是寻常之时,只要调息疗养一段时间,也便能恢复正常。

偏偏此时他剑意被困,神魂受损,一切都由体按照本能行事,让丁易陷入沉睡之中进行修养。

“咯吱咯吱~”

推车在一处斑驳的老屋之前停了下来。

一位小女孩很快跑了出来,甜声道:“爷爷回来了!囡囡已经烧好晚饭了呢。”

于老头慈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微笑道:“囡囡真乖,赶紧去把陈大夫请来。今天有个小和尚在茶摊晕倒了,怕是有些发烧,爷爷把他带回来了。”

囡囡点了点头,飞快跑出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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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波澜

陈大夫不过是个江湖郎中,凭着察言观色之能和祖传的几贴药方,倒成了城中破落处颇有名气的神医。

他进门之后,不过随意查看一下,便想应付了事,待见到丁易上的道道白痕,心中暗惊,以他的经验,一看便知这是些刀剑之类的旧伤。待他搭上丁易脉搏之时,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沉稳有力的脉搏,横七竖八的刀剑旧痕。这组合在一起,已经明白告诉他,这和尚是江湖之中的亡命之徒,说不定还是个通缉要犯。

如此一来,他倒是不敢随意糊弄,若是医死了这和尚,惹来同伙追究,那可是要命。若是甩手走人,见死不救,亦没有好下场。

一时之间,陈大夫手持银针,还未动手,已然是满头大汗,陷入了两难境地。

“陈大夫,这和尚还有的救么?”于老头见陈大夫这等神态,心中也是惴惴,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若真的遇到个疑难杂症,他还真担心自己赚的这点茶水钱不够付医药费的。

陈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中暗道:“你应该问我还有没有的救!这倒霉的于老头,前些年捡了囡囡,让老子一举成名。今天捡了个和尚,不会要了老子的命吧?”

他将心一横,“罢了罢了,是死是活看这一针!”

便见他忽然镇定下来,一针扎向丁易大,这是他唯一有把握的一针,也是压箱底的一针,专门用来刺激人之潜能,起死返生。至于救回来之后会怎样,便不是他的事了。

一针下去,还未刺入表皮,丁易上补天之力受外界刺激之下马上做出反应。

银针在刹那间融化,吓得陈大夫赶忙撒手后撤。

气机感应之下,丁易轰然起,一脸警惕之色。待看到于老头之后,方才面色转缓,暗暗松了口气。

他处昏迷状态,神念犹存,对外在所发生的一切亦是有所感应。

方才若是让陈大夫这一针扎下去,刺激生机之力,恐怕会让他陷入更深的困境之中。

“醒了!陈大夫真是神了,一针就把这和尚扎醒了!”于老头啧啧称奇,“神医的名号实至名归。”

陈大夫战战兢兢地看着丁易,小心道:“大师觉得怎么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丁易摇了摇头,“多亏陈大夫那一针,贫僧已然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若无其他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陈大夫尴尬一笑,连连施礼,背起药箱逃一般地离开。

“陈大夫,诊金!”

于老头出门之时,那陈大夫已不见踪影。

“今天竟然连诊金都不要了?”他疑惑地摇了摇头,看向一脸疲乏的丁易,叹声道:“小师傅,我看你啊应该没什么大病,多半是风餐露宿的,体太过疲乏方才晕倒过去。”

丁易下得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老丈所言极是。小子多谢老丈相救之恩,否则在荒郊野外,随时可能丢了命。”

于老头露出笑容,橘皮般的老脸挤到一块,开口道:“什么救不救的,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敢得罪什么人,不敢惹什么麻烦,但是力所能及之事,还是不会避让的。

可惜家里没什么食,正好明去东市抓只鸡回来,让小师傅好好补补。”

小女孩囡囡此时将饭菜拿了出来,咽了咽唾沫,灵动的眼睛眨巴了几下,轻声道:“爷爷,和尚是不吃荤的。”

于老头呵呵笑道:“什么荤不荤的,体要紧。你个小妮子,又在算你口袋里那点小钱了吧。方才陈大夫在,便一直躲在厨房不出来,怕他留下用餐吧?”

他摆了摆手,“便这么定了,正好让囡囡也补补,一点荤腥都不舍得买,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一顿晚饭下来,看囡囡那等节省之态,丁易却是毫不客气。

以他如今这等状态,需要以外物进补,调养体。不多时,一桌子饭菜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尚且意犹未尽,看得囡囡气哼一声,怒目而视。

于老头一脸笑意,吱吱喝着小酒。原先家中只他一人之时,吃喝之间不过敷衍了事。直到捡了囡囡之后,方才觉得有了家的味道。

现如今三人一桌,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欢快,心中阵阵温暖,连体的老毛病都似是减缓了几分。

。。。。。。

夜深人静,丁易盘膝坐于板之上,静静调息打坐。

自入生死战场以来,每时每刻都处于生死边缘,让他根本无暇打磨自己的体内真气。

如今剑意被压制,倒是让他能真正沉下心,将注意力集中在自补天诀之上。

此功法隐隐有兼容其他功法之态,但是自却是略显粗糙,没有精细cāo)控之处。

种种功法在丁易脑海之中闪过,与补天诀相互印证,心中升起不少明悟。

忽然间,他睁开眼,便见囡囡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低声道:“和尚,你睡了没?”

丁易心中有所猜测,开口道:“还没,有什么事?”

囡囡走了进来,鼓着腮帮子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再过个几天,等调养差不多了就离开。”

“那你每天能不能少吃点?”

“不行!”

囡囡眼中泪花闪现,委屈道:“和尚,求求你了,爷爷体不好。陈大夫说需要一幅很贵的主药才能给爷爷治病,囡囡已经凑了好久了。”

丁易叹息一声,“即便你买的起一幅主药,想要治好你爷爷的病,也是远远不够的。

放心好了,你爷爷救了我一命,他的病,我会治好。”

囡囡撅嘴道:“你骗人,要是你自己会治病,还需要陈大夫干嘛。”

丁易拍了拍脑袋,“要是你爷爷明天没有好转,我便马上离开,如何?”

囡囡点了点头,“和尚说话要算话,否则就是骗人的小狗!”

她将门轻轻一关,蹑手蹑脚回了自己房间。

丁易呼的下,于老头的况他在晚饭之时便有所察觉,在用神念探查之下,已是了然于心。

“瘀血凝结,气血不通,想必是磕碰之后未成放在心上,方造成此等后果。”

这等问题对丁易而言,却只是举手之劳,他只是想等于老头睡熟之后再行动手,将他体梳理一遍。

第二早起之时,囡囡见于老头神采奕奕,呼吸平缓,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般,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继而脸上露出了开心之色。

“和尚,你。。。”

丁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囡囡马上捂上了嘴巴。

于老头只道自己睡了一晚饱觉方才神清气爽,心中并不在意,让丁易在家好好休养,自己推着推车便出了门。

不多时,囡囡和丁易打了声招呼,也是出了门去。

丁易只当她寻找玩伴去了,却不知她年纪虽小,手中的针线活却是不赖,凭借这一点,跟随邻家婆婆缝缝补补,倒是赚了不少。

如此过了几,丁易体渐渐恢复如常,只是如何破除那图案,释放剑意,却是毫无头绪。

他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闷,晃dàng)着出了门。

“囡囡这小妮子每天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去了哪里?”

丁易沿着小巷一路寻来,皆是没有看到囡囡的影,心中微微好奇,如此小孩,还能跑到哪里去玩?

突然间,他见到一位老婆婆面露喜色,匆忙间进了一处庭院之中。此人他虽未曾见过,却也知道是隔壁的王婆婆。

不用刻意去听,他便能听到王婆婆的大嗓门响起。

“看看,看看,如此大的宝珠,你们可曾见过?”

“哈哈,王婆婆,又拿假货来骗人咧。你要是有这样的宝珠,还住在这破烂巷子里?”

王婆婆得意道:“你们不知,于老头家的囡囡手艺出众,都传到依翠楼姑娘耳中去了。今我带她去了一趟,不过绣了个花色,便得了姑娘欢喜,赏下了这颗宝珠。这不,姑娘留下囡囡用餐,让我先回来了。我估计啊,囡囡得到的好处会更大咧。”

“王婆子,你这个糊涂虫,依翠楼是个什么地方?怎能留下囡囡一人?快快随我前去将她接回来,否则于老头非找你拼命不可!”

“你放心好了,不会出事的。”

两个婆子拉拉扯扯出了门,丁易心中一紧,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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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章 风尘

依翠楼乃是城中出了名的去处,每个路过之人,多多少少会停留片刻,艳羡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冷漠者有之。

丁易随两位婆子到了主街,马上便见到了最为显眼的所在,依翠楼。

她二人迈着小碎步,越走越快,绕过侧门,忽的消失在丁易眼前。

“这小妮子,为了赚钱,当真什么都不怕,这等地方也敢进来!”

丁易形一动,亦是闪进了侧门之内,守门小厮只觉得一道微风飘过,并未发现丝毫异样。

那两位婆子不过走了一段路,便被人给拦住去路,硬生生地给架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是王师师姑娘让我们来的!”

“快把囡囡交出来,要不然我就报官了!”

一道香风飘过,那老鸨疾步上前,对着老婆子直接便是两个耳刮子,“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来撒野,再闹,直接把你们扔进护城河喂鱼!”

两个老婆子一下子懵了,被几个小厮用力一甩给扔了出去。

“以后这等杂七杂八的人等,不要再随便放进来,若是冲撞了贵客,你们能担待得起么!”

几个小厮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反抗。

老鸨冷哼一声,施施然进了一处房间之中。

“到底在哪里?”

丁易神念一动,横扫之下,不过十几息之间,识海之中便开始出现疼痛之感。

因剑意受损的魂珠,却是依旧没有恢复浑圆自如之态,神念使用之下亦有诸多限制。

“可恶!只能另想办法了!”他从暗处而出,无相功运转之下,瞬间变成了一个脸上刀疤交错的狰狞汉子,一晃之间便进了老鸨那处房间之中。

“嗯?房中还有其他人?”

丁易一入房中,便听闻那老鸨正在说着,“。。。三后,会来依翠楼,趁混乱之时动手”之类的话语,仿佛在与人商量些什么。

忽然间,老鸨的声音嘎然中断,整个房间之中再无人说话。

“看来还是个高手!”

丁易开关门之声何其轻巧,在此等嘈杂的环境之中更是微不可闻。

然而,还是被另一人察觉到了异常之处,及时做出了警示。

“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若是走错了门,还烦请出去!”

一道尖锐柔之声响起,发出这道声音之时还在丈许之外,话音落下之时,已然有一柄长剑刺向了丁易面门。

丁易形微动,闪躲而开。那柄长剑便如附骨之疽,紧随其上,不依不饶。

只是几息之间,那人便刺出了数十剑之多,剑剑不离丁易周要害。

丁易微微惊讶,此人最多不过后天境界,亦未曾修出剑意,但是对这剑法却有极深的领悟。无论丁易如何闪躲,皆能随势而变,招招致命。

“好剑法!不过爷爷没空陪你玩。”

他伸出双指,一夹之间,轻轻松松便已将那柄长剑夹住,动弹不得丝毫。

那人脸色大变,怎么也想不到在这边关小城之中会有如此高手出现。

他退后一步,竟从剑柄之中抽出另一柄纤细之剑出来。

“冥顽不灵!”

丁易凭空一掌拍出之下,那人直接倒飞而出,撞在墙面之上,犹如挂画,缓缓垂落在地。

“你。。。是。。。何人?竟敢伤了。。。咱家。”

那人心中骇然,以他的武功修为,竟然未碰触到敌人的衣角便落得如此惨败,简直难以想像。

“赵公公!”老鸨强做镇定,过去将那人扶起。

“你可知赵公公是谁!他统领周国督府,监管天下。你竟敢伤了他,当真胆大包天!”

丁易咧嘴一笑,“什么督府不督府的,爷爷可没听说过。爷爷只想知道,王师师姑娘在哪里!识相的赶紧说,不然可别怪爷爷下手毒辣。”

老鸨看了一眼那赵公公,冷声道:“你找王师师干嘛!”

“看来你是跋扈惯了,看不清楚形势!”丁易冷笑一声,一道寒光闪过,他手中长剑飞出,直接洞穿老鸨肩头,将她钉在墙面之上。

“听清楚了,爷爷只问问题,不回答问题!说,王师师在哪里!”

老鸨见过江湖中人无数,无论是豪侠还是山匪,到了此处都会稍作收敛,给她几分薄面,让她养成了习惯,认为没人会伤害于她。

如今上的阵阵疼痛袭来,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咯咯。。师师在三楼。。暖阁。”

老鸨强忍住痛意说了出来。

“你看,早点说多好,什么苦都不用受。”丁易摇了摇头,“记住,出来混什么名头都靠不住,最终只能靠自己。爷爷便是‘灵犀一指’陆小凤,想找爷爷报仇随时奉陪!”

他从那赵公公上收刮了一番,直接推门而出,一顿之下便上了三楼。

“暖阁!”

三楼主阁便是那暖阁!

丁易推门而入,便见里面布置淡素典雅,无数大大小小的风铃悬于空中,稍有动静便会发出清脆声响。

“是谁?”

清淡之声响起,空灵清寂,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透过层层惟纱,丁易见到了那位灵秀的师师姑娘,亦见到了趴在一旁酣睡的囡囡。

他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大步向前,在师师诧异的眼神之中直接将其周大制住,一手提着一个,从三楼窗户之中一踏飞出,瞬间上了对面屋顶,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丁易离开之后,依翠阁安定如旧,但在其密室之中,数十侍卫守护一旁。

赵公公塌坐在软塌之上,沉声道:“有没有查到,这陆小凤到底是何来历?”

“禀督主,根据收集的资料,江湖之中叫陆小凤的一共有三十九人,却是无人与之吻合。”

“继续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本督查出来!”

“督主,依本官看来,此人与我们三后的计划并无关联,否则也不会如此莽撞行事!”

坐在赵公公左侧,颔须青袍之人一脸担忧之色,“怕就怕那位小侯爷会来插上一脚。”

赵公公眉头微皱,半响方才压制住上的灼之气,“咱家此次到依翠阁也是临时兴起,因此针对计划的可能的确微乎其微,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至于小侯爷,你放心好了,他只是恰逢其会路过此地罢了。他对朝中之事根本没什么兴趣,绝对不会插手此事。”

青袍之人点头道:“那便好,看来这陆小凤完全是冲着师师姑娘来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说起来他对王师师极为欣赏,若是一位佳人无故香消玉损,亦是极为惋惜。

。。。。。。

丁易提着二人一路而行,直至一处无人破庙之中时,方才将二人放下。

他解开二人道,嗡声道:“听闻师师姑娘歌舞双绝,便在此处跳上一支给大爷看看,若是跳的好,自然会送你回依翠阁,若是跳的不好,明年今便是你的忌!”

王师师将囡囡拉到自己旁,护在后,淡声道:“在此之前,烦请大侠答应在下一事。这小孩不过是无辜之人,无论小女子下场如何,恳请大侠饶她一命。”

“看不出师师姑娘人长的美,心地倒也不错,本大爷答应了!”

王师师行了一礼,“多谢大侠成全。”

她形一动,袍袖翻飞,如行云流水,脚下踏莲,步步生花。歌喉一展,如同,鸟雀飞至,驻足停留。

丁易微微惊讶,他不过瞎口胡说,随便找个借口罢了,不成想这王师师倒当真有惊人的技艺。

一曲歌舞唱罢,丁易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不枉本大爷走上这一遭。以后若有机会,必会再来拜访!

不过师师姑娘,本大爷倒是要奉劝一句,若你真的关心护这小姑娘,便莫要将她带入青楼之中,以免抱憾终!”

王师师微微一震,看向囡囡的眼中闪过一丝温,她决然道:“大侠言之有理,却是小女子疏忽了。”

丁易陡然间出手,制住二人道,一提之下向着依翠楼方向而去。

他从三楼窗户而入,将二人完璧归赵。

“师师姑娘,后会有期!”

丁易腾而起,那些督府侍卫即便发现了丁易踪迹,又哪里追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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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章 大侠之路

依翠阁中,丁易的高调来回,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多时,便传出了一段江湖豪侠逸兴突发,欲带师师姑娘腾升而起,触碰遥遥青天的风流韵事。

兴起而往,兴尽而归,一时间让王师师人气爆涨,很多人都在想象那江湖豪侠到底是何等丰神俊朗,师师姑娘又是何等花容月貌。

亦有目击之人提出劫持之说,言之凿凿地将刀疤大汉描述而出,马上便被痴男怨女的唾沫淹没其中。

丁易闯楼劫走师师,不过是将众人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也未必没有迁怒于她之意。

可如今的事情发展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似乎依翠楼在极力掩盖此事。

“那赵公公吃了个闷亏却还在为我善后,看来所谋之事非小!”

他幻化形象,回转依翠阁之中,暗暗等待。

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囡囡在侍女引领之下,从侧门出了依翠阁。

他心中暗暗舒了口气,施施然出了此处,紧随囡囡身后,往小巷而去。

。。。。。。

密室之中,王师师将所遇之事说了一遍,不敢有丝毫遗漏,便是连丁易当时的表情、神态都模拟得活灵活现。

赵公公沉默半响,突然开口道:“此人行事莫名其妙,倒是摸不准路数。”

青袍人将督府收集的资料一一看过,又将囡囡的资料研读了几遍,脸上亦露出疑惑之色。

“一般而言,行事越是诡异,越难以理解,其目的反而会越清晰。

之前师师姑娘在描述之时,我便推测此人真正目的是那叫囡囡的小女孩。可是根据督府的资料,却又将我的推测给否决了。

如今看来,此人的目的与先前推测一致,只是单纯为了师师姑娘而来,督公无需再费心思了。”

赵公公吐出一口浊气,点头道:“正事要紧,吩咐下去,不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露了马脚。至于师师姑娘。。。”

他看向一脸淡然的王师师,露出欣赏之色,“既然那老鸨受了重伤,无法参与此事,便由师师姑娘你来代替了。”

王师师平静地行了一礼,“愿为督公效劳。”

。。。。。。

破落小巷之中,丁易先一步进了小屋之中,便听到囡囡急促的脚步之声。

今日经历之事,对她而言,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异常刺激、有趣!

无论是那刀疤脸大汉高来高往的本事,还是王师师婀娜的舞姿,都让她心生向往。

“砰!”

囡囡急急推开屋门,看着丁易道:“和尚,你会武功么?”

丁易犹豫地点了点头,“会些三脚猫功夫,上不得台面。”

她略微有些失望,旋即希冀道:“那你认不认识武功特别厉害的大侠之类的,就是能够腾空而起,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那种。”

“额,这个倒是有,只是现在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囡囡瞬间泄了气,无精打采道:“和尚,你真不靠谱,今天晚饭没你的份了,自己打算吧。”

丁易知道今日经历之事已然对囡囡产生了影响,这等年纪本身就是充满幻想的年纪。

他本不想将囡囡拉进修行界中,可看她失落之态,心中有些不忍。

“若是等我离开之后,囡囡再遇到些状况,总得有点自保之力才好。不妨教她些保命的功夫,也算是日后有个保障。”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囡囡,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那个朋友在我这存了本书,我把它藏在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好像是本秘籍。”

囡囡眼睛一亮,街上说书人口中的大侠,皆是从偶然得到一本秘籍开始,际遇不断,最终成为江湖之中人人敬仰的存在。她没想到这等奇遇会落在她身上。

“你在家乖乖烧饭,我去将秘籍取来!记住,我要吃两人份的!”

囡囡眯着双眼,开心地点了点头,“快去快去,等将来我练成了绝世武功,开宗立派之时,让你当个长老。”

丁易笑道:“那便要多谢囡囡掌门了。”

他踏门而出,寻了处安静的所在,细细找寻最为适合囡囡的功法。

丁易修行时间算不得长,但是经历之丰富比之一般的金丹老祖亦是不逞多让。无论是百年前的神秘骨片,还是如今在道藏阁中的所得,皆是极为丰富,可以说他如今便是个移动的藏经阁。

得益于这几日调养,研习补天诀,倒是让他将得到的道藏阁基础传承功法细细理了一遍,如今再行回顾之下,心中又是多了种种明悟。

“剑步基础,以剑法为基础,融之于步法之中。剑势凌厉,则步伐迅疾;剑势奇诡,则步伐飘渺。剑法越多,步伐越奇。。。”

丁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剑步与通天剑典相通互补,让他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握此法,教授囡囡也便没有挂碍之处。

他心中既已打定主意,稍稍研习了一番,便将巽剑诀融入了剑步之中。一步踏出,如微风般轻盈,再踏一步之下,又如狂风般迅疾。

“咦!这剑步竟然如此神妙,倒是意外之获!”

待他回到小屋之时,忙碌了一天的于老头一脸笑意地推车回来,向着囡囡和丁易打着招呼。

丁易心中微动,于老头身上气息有些紊乱,而且衣服之上有多出新鲜擦痕,脸上亦有些红肿,显是与人发生过争执。

不过于老头不说,他亦不会主动询问,心中却是已然有了决定。

一顿晚饭,除了丁易胃口大开,爷孙二人皆是心事在身,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口,其他尽皆进了丁易肚中。

“老丈!”丁易放下碗筷,突然掏出几锭银锭,却是从赵公公身上收刮而来之物,“这些银钱,您先行收着,等将来也好给囡囡置办些嫁妆。”

于老头没有问银钱的来路,只是吩咐囡囡收起,他沉默半响,方才开口道:“娃子,你这几日不要出门,呆家里好好休养,等过个十天半月,彻底养好了再说。”

丁易点了点头,应道:“一切听老丈的。”

于老头这话说的很是突兀,让丁易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有麻烦上门了,而且这麻烦恐怕还与他有关。

饭后,囡囡一溜烟跑进了丁易房间,低声道:“和尚,说好的秘籍在哪里?”

丁易微微一笑,“不急,修炼武功也要讲究时辰,讲究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在此之前,你要通过考验,方能得到这本秘籍。”

囡囡赶紧点了点头,大侠得到绝世秘籍之前,都要经历过艰难困苦,她也不能另外。

“跟着体内小老鼠的节奏呼吸,若能在小老鼠消散之前掌握这个节奏,那囡囡便通过考验,可以学习秘籍之中的武功。”丁易虚空一指,一道温顺的真气进入囡囡体内,温养着她的身体。

“咦,真的有小老鼠!”囡囡感受到丁易真气的移动,跟随着那道真气开始呼吸起来。

“呼~吸~呼~吸~”

很快,囡囡双眼闭合,进入了那种节奏之中,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规律起来。

丁易眼中露出惊诧之色,她万万没想到囡囡的天赋竟然如此之高,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便过了“鲲息功”最大的难关,掌握呼吸节奏!

鲲息功乃是得自百年之前的骨片之中,与九章道经修行之法有些类似之处,一直让丁易印象深刻。

当初在那巨木人所化的宅院之中,丁易曾经想将之传授给小南,却是被之拒绝,也便一直搁置。

此功法入门有三道难处,第一道难处,需得有人控制自身真气进入修行之人体内,按照鲲息特点传出呼吸节奏。这除了考校控制真气的能力之外,还需要二人之间的绝对信任。

第二道,真气进入体内之后,需得与修行之人体质相匹配,否则冲突之下极易造成损伤。丁易模仿的无相之气千变万化,却是最为适合不过。

第三道,亦是最重要的一道,修行之人要在真气消散之前进入节奏之中,否则便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以丁易的真气之力,足以支持十日之久,一般而言,在他真气日夜引导之下,便有希望能够成功。没想到囡囡却是根本用不了如此之久。

便见囡囡在呼吸之间,将丁易那道真气当做能量之源,一丝丝抽取,化为己用,渐渐滋润己身,开辟丹田。

她这一站,便是一夜,待到天色渐亮之时,囡囡丹田之中陡然生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内气,极为细弱,却是真实存在。

丁易心下暗暗惊叹,这便是鲲息功的霸道之处,要么终身无法入门,一旦入门便是抵上他人数年之功。这,完全是拼天赋的一套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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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章 麻烦

囡囡睁开眼来,方才发现外面已然大亮,而爷爷不知何时已经出摊。

“竟然天亮了!囡囡站着睡着了,可是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突然间,她惊异道:“和尚,我学会小老鼠那样呼吸了,真的好好玩!”

“不错,总算勉强过关,从今天开始,我便教你秘籍中的武功!”丁易随手找来两根木条,正色道:“我所传武功,皆以基础为变,唯有将基础夯实,方能进入下一步。”

他手间微动,木条随之而动,每一招出手皆是平淡无常,却在刹那爆发出所有力量。

“现在教你的乃是剑法之中的基础,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唯有将此等基础熟稔,方能更好地领悟绝世剑法。”

此时,他虽是在教授,但是自在演练之下亦是另有所悟。剑式是剑法的基本组成。那么,剑法,便是剑意的基本组成。若是剑法有所困顿,可以从基本剑式中去拆解。同理,剑意如有困顿,亦可从剑法之中去拆解才对!

“是了,修习通天剑典所生成之意,与我本剑意便有冲突之处,如今剑意被困,这不正好免了这等困扰!”

他一朝心思通透,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在普普通通一刺之下,那木条尖端生出一道剑气,将那小屋墙壁刺出一个孔洞出来。

囡囡不由得张大了嘴,一脸呆相。在她心目之中,剑法皆是炫丽无比,让人眼花缭乱。因而对这等简单的招式大失所望,如今见到这强绝的威力,心中早已将华丽的剑法抛之脑外。

试想,敌人使尽招式,却在她囡囡随意一刺之间落败,这是何等高手风范。

“囡囡,你先好好练习这一招‘刺’字,练习之时要记着呼吸之法,将自己的精神完全集中于木条之上。记住,你手中所持,无论是什么,皆是你的剑!”

囡囡点了点头,小脸瞬间凝重起来,看着手中的木条,半响方才刺出一剑。她皱了皱眉,心中不断去琢磨丁易刺出之时的状态,渐渐沉迷于其中。

“囡囡的天赋当真了得,若是将这基本剑式练成了本能,剑步入门亦不是难事!”

他形一晃之间,便出了大门,补天诀模拟出无相真气,依旧变幻成疤脸大汉陆小凤的形象,向着于老头的茶摊疾步而行。

在丁易脚程之下,不过半刻钟之间便见到了那面迎风招展的“茶”字招牌。此时虽是早晨,但已有不少赶早的脚商、农夫走了几十里路,正好在于老头的茶摊上喝口茶水,吃些点心休息一番。

丁易大马金刀地往其中一坐,与他同桌之人见到此等形象,不露声色地站起来,与其他人拼作一桌。

“老丈,来一壶好茶,再来十个白面馒头!”

一声吆喝之下,于老头很快便将东西盛了上来。

头渐盛,茶客走了一波又一波,于老头忙得不亦乐乎。而丁易就着茶水,吃着馒头,一个时辰下来,他已然整整吃了三四十个馒头,喝了四五壶茶水。

这等吃法,不但过路商客暗暗咋舌,便是于老头也担心他撑破了肚皮,闹出人命。

“于老头,昨问你的事,想的怎么样了?”

那拿走青竹剑的两个二流子又来这茶摊混吃混喝赶场子了。

他二人对于老头呼三喝四,对着后头那位着华贵之人点头哈腰,殷的帮忙清理杂物,擦拭桌椅,侍候那人坐下。

“严主事,这便是我与你说的于老头。当那和尚便是倒在他的茶摊,那柄宝剑也是从和尚上得来的。”

严主事皱了皱眉,摸了摸桌子,方才不愿地坐下来。他伸手一挥,后仆从恭恭敬敬地递上钱袋,放在桌子之上。

“这位老丈,在下神兵阁主事严松。前几有个和尚昏迷在了茶摊,他上随携带的宝剑,被神兵阁用一千两银子买了下来。

不知老丈能否割,将和尚上的其他之物卖给神兵阁。当然,只要老丈满意,价钱不是问题。”

于老头自顾自烧着茶水,叹声道:“主事大人,那位小师傅的确晕倒在此处,不过他之后转醒过来,在老朽这喝了点茶水,吃了些点心,便自行离开了。至于他上的东西,老朽是真的一无所知!”

严松微笑道:“不瞒老丈,我家阁主见了宝剑之后,极为喜,特地吩咐在下一路寻找那和尚。可是这么些时过去,我的人各个方向四处追寻,皆不见和尚踪影。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当时那和尚便死在了此处,而老丈你好心之下又给他处理了后事,留下了些东西。”

“你要老朽如何说才能相信,那和尚没死,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哦?还是说老丈悲天悯人,将那和尚救活了,如今正在你家中调养?”严松眼睛一亮,他以己度人,竟然这么长时间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听说老丈还有个孙女,是叫囡囡吧,小小年纪的,不知会不会一时贪玩,掉进护城河淹死?”

“哐当!”于老头双手一颤,正准备端给丁易的茶壶一下子掉落在地,滚烫的水溅在他上,亦是毫无反应。

“囡囡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们别去伤害她。”

“呵呵,老丈说笑了,我这人最喜欢小孩子,怎会伤害她?这只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

不过,若老丈不给个痛快的话,万一囡囡真有个好歹,那对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严松好整以暇地看着于老头,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呜!”

便见丁易突然起,抓了个馒头硬生生塞进他的嘴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本大爷好好的茶兴都被你这鸟人给败坏了。你若再有废话,直接把你扔进护城河里,看能不能淹死!”

严松心下大骇,他为神兵阁主事,手底下亦有几招真功夫。可眼前这大汉看似粗莽,手却是极为敏捷,直到馒头到他嘴中,他方才发现这大汉近了。

他坐于板凳之上,脚下用力一跺,人已撞翻桌椅,倒飞而出。

茶摊之中的客人早在严松进来之时便走了一半,如今留下看闹另一半霎时间也尽皆做了鸟兽散。

“呸!”严松吐出口中馒头碎屑,凝声道:“阁下是什么人,好端端的如此戏弄在下,莫非想与神兵阁为敌不成?”

他在此地厮混多年,一些大大小小的成名高手皆是了然在。可眼前这疤脸大汉,手如此厉害,却是眼生的很。

一时忌惮之下,即便受辱他亦是不敢轻易失了礼数。

丁易咧嘴一笑:“你这人莫非听不懂本大爷说的话?到处拿着神兵阁的招牌吓唬人,别人怕你神兵阁,本大爷却是不怕!说吧,扫了大爷的雅兴,你要如何赔偿?若是让大爷满意了,便饶过你这次,若是不满意,护城河中有你一份。”

“看来阁下是铁了心要与神兵阁作对了!”严松一使眼色,侍从心神领会,从上掏出窜天炮,一拉引信之下,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想要叫人?”丁易伸手虚空一抓,那红光不过上升了丈许,便忽然改变方向,往茶摊而来,落入丁易手中,再也没有声响。

“这!”

严松顾不得其余几人,形一动,瞬间冲了出去。

在他印象之中,此地的一些成名高手虽能做到隔空取物,却万万达不到丁易这等程度。唯有神秘莫测的阁主,方能有此等技艺!

“跑得了么!”

话音传来,那严松体忽然不受控制,倒飞而回,落入丁易手中。

“回去告诉你们阁主,严主事我留下了,让他考虑下拿什么东西来换。若落之前没有答复,便到护城河中去找你们主事吧!”

两个二流子不过欺负下弱小之辈,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之间手脚发软,半天起不了。

还是严松边的侍从见过世面,他向丁易行了一礼,飞也似地朝城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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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章 相识

丁易看了两个二流子一眼,“既然你们想留下,便将这摊子给本大爷收拾好了!这些打破打烂的东西,十倍价格赔偿。”

二人一听,嘴中发苦,战战兢兢地起打扫,端茶送水。

于老头暗叫侥幸,刀疤大汉的插手却是让他脱了困境,可他又担心因此事让这大汉陷入危难之中。

“这位大爷。。。”于老头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丁易将严松的那袋钱物扔了过去,不耐道:“你的摊子本大爷买下了,赶紧滚,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这些钱还买不了你的摊子不成?”

“够了够了!”

“够了便赶紧走,若还在本大爷面前晃dàng),连你一并收拾了!”

于老头摇了摇头,拿着钱物,一步一回头,直到百丈之外,寻思着丁易再也见之不到,方才停下脚步,悄悄躲在一处灌木丛中,偷偷看向此处。

“这老丈,自难保却还在为他人担心,着实是心善之人,倒是不能让他与囡囡受了牵连!”丁易岂能不知于老头的行踪,只是不去点破罢了。

他将严松随手一扔,在茶摊之外布置了一番,而后好整以暇地坐下来,“说说看,那和尚留下了什么宝剑,能让你们神兵阁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严松不知丁易做了什么布置,心中暗暗嗤笑,却又自知难以逃脱,虽有恼怒,却也不敢得罪眼前这刀疤脸,“那是柄特殊之剑,质如青竹,却重愈寒铁,即便在神兵阁诸多宝物之中亦能排得上前十。想我家阁主对神兵利器从不上心,却对此剑甚为喜。为下属的自当为阁主竭尽所能,即便使点手段,也算不得什么。”

“如此说来,倒是要见识见识,到底是何物,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他心中暗自好笑,他之青竹剑乃是冰裂果母藤所制,便是在九州之中都算是难得之物。一个小小神兵阁竟然蛤蟆吹大气,说此剑仅仅排的上前十。

“此剑便在我阁主手中,想必不久之后,阁下便能见识到此剑。”严松心中亦是冷笑,这刀疤脸虽然厉害,但怎能敌得过阁主的手段,他看到青竹剑之时,便是亡之刻!

他二人彼此心中皆有心思,一时间静默不语。

唯有那二人并不清楚茶水之道,忙上忙下,不敢有丝毫怠慢,唯恐刀疤脸一个不高兴便将他们扔进护城河喂了鱼。

他二人用青竹剑换了大笔银子,正是风得意之时,未曾想却遭了此劫。他们此时心中所想,便是改邪归正,好好过子,不去招惹江湖中的神神鬼鬼,免得一不小心丢了命。

眼看三壶茶水饮尽,丁易又是十数个馒头下肚,那神兵阁仍然毫无音信,连个前来传信之人都没有。

“严主事,你在你们阁主心中恐怕还比不上一件珍宝吧,这么大半天过去了,也不见来人。看来今护城河之行,你是免不了了!”

严松脸色难看,他出任主事之位,掌管一地神兵阁,自恃在神兵阁举足轻重,此时心中却也不免惴惴。

毕竟,阁中眼馋他位置的人不在少数,再加上阁主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理会俗事。此次虽说在此地现了,对青竹剑之事甚为上心,却难保一时兴起之下又去了他处。

若是阁主不在,阁中其他之人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必定会找各种理由拖延,又怎会尽心前来救他。

他强作镇定道:“阁下切莫着急,此时离落之时尚早。不妨再饮几杯茶水。”

丁易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看来严主事心中并不自信啊?来来来,喝杯茶水压压惊,说不得你家阁主便在路上了,喝了这杯茶,他便到了也说不定。”

严松心急火燎,却是真有些渴了,此时他已然豁了出去,不再顾忌刀疤脸,一杯茶水下肚尚不满足,又连着喝了几杯,方才将心中焦虑之感给压下去。

“上好茶水一壶,作价黄金百两。不赊账,严主事请付现吧。”

“咳咳咳,你!”严松喷出一口茶水,便是周国酒圣杜氏所酿的琼浆玉液亦是没有这等价格,这刀疤脸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怎么,喝了本大爷的茶,还想赖账不成?”丁易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啪啪啪!”

鼓掌之声响起。

“这位大侠当真做的好买卖,一壶茶水抵得上我神兵阁的一件上好兵器。这等买卖,连我亦是有些心动。”

一阵幽香袭来,来人悄然坐在了丁易对面。

“阁主!”

严松一脸激动,赶忙行礼,站于那人后。

“哦?你便是神兵阁阁主?没想到竟是个女人,失敬失敬!”丁易纹丝不动,补天之力却已遍布全。

此人来时悄无声息,在三丈之外气机方才有所感应,显然并非一般江湖人士,而是周国的修士之流。

那阁主轻笑道:“莫非大侠看不起女人不成?”

“非也,阁主误会了,物分阳,人分男女,一切皆为平等,哪里有看得起看不起之说。只是惊叹于阁主风采罢了。”

“大侠看似粗犷,话语之间倒是有几分禅机,依在下看来,大侠倒像是得道高僧。”

丁易心中一凛,这女子举止轻柔,声音婉转,但那目光却是极为凌厉,让他有种隐隐被看透之感。他似笑非笑道:“以前很多人说本大爷像位高僧,还当他们信口开河,没想到阁主也是如此看,我倒是要好好考虑下什么时候入那佛门之中。”

站立一旁的严松嘴角一扯,这刀疤脸若是高僧,世间便没有几个恶人了。

“看这位严主事如此不屑,莫非是不同意你家阁主的看法?”丁易将话题扯开,神念微探,没想到这女子上仿佛有道迷雾环绕,将他神念远远隔出,探不出丝毫信息。

“严主事道行太低,见不得真佛,还请大侠莫要责怪。”那阁主微微往后看了一眼,便有一侍女悠然而动,眨眼之间到了茶摊之内。

“阁主!”侍女微微躬,端上一个狭长的木盒。

阁主微微挥手之下,那木盒轰然而开,里面长剑一声轻鸣,已然落入她之手中。

青竹剑!

丁易所丢失的青竹剑,此时赫然又回到了他的眼前。

“我神兵阁以神兵宝物出名,其中收藏的传世之宝亦不在少数。但这等材质的宝剑,我却是见所未见,一时好奇便把玩了几,倒是让手下之人揣摩错了心思,差点害了无辜之人,实在是惭愧。”

她将青竹剑细细擦拭一番,将剑递了过来,“此剑取自一位和尚,大侠既有高僧之相,便将此剑相赠,亦算是物归原主了。”

严松心中暗暗着急,他没想到,平时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阁主今竟然如此好说话,实在让他大为惊讶。如今看宝剑白白送给了刀疤脸,心中自责不已。若不是为了讨好阁主,平白生出事端,也不至于将到手的宝剑又送了出去。

“既然阁主快人快语,在下也便不再矫了。严主事打扰本大爷茶兴之事,便一笔勾销。不过,他喝下的那壶茶,价值百金,可不能就此算了!”

青竹剑落入丁易之手,微微一震,便又归于平静。

那阁主眼神一亮,悠然起,将一张银票放于桌面之上,“大侠的茶贵的离谱,在下可不敢再呆下去了,就此告辞。”

她缓步而行,渐行渐远,丁易却是没有察觉到她嘴角的那一丝揶揄笑意。

“和尚啊和尚,当见到你这佩剑还当你遭遇了不幸,害得我白白自责良久。今宝剑物归原主,可你这百金茶钱,可不是这么好收的。”

“阁主,要不要派人盯着刀疤脸?”那阁主边的侍女眼中寒光乍现。刀疤脸对阁主不敬,在她心中已然将之判了死刑。

“莫要惹他,否者和严松一样栽进去,我可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去换你了。”

“阁主,你是说。。。”

“此人手段高超,不在本阁主之下,你无须理会,本阁主自有打算。

丁易端坐茶摊之中,见那女子远处的影,心中轻咦一声,“她头上那银色发簪,很是眼熟,到底是哪里见过?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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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章 登台

人走茶凉,丁易静坐半响,有行脚客商前来休憩,方才将他惊醒。

“咦,茶摊换人了么,那可煮不出老于那个味道喽!”

客人随而坐,一脸失望之色。

“没换没换!”于老头不知从突然跑了出来,上的钱袋却不知藏到了何处。

“大侠您看,老朽这一辈子不会别的,也就会煮煮茶了。心中也却是放不下这茶摊。以后我便在您这帮您煮茶可好?”

“去吧,去吧!还有你们两个,也被本大爷征用了!每天必须到茶摊报到,若不好好干活,记住护城河!”丁易踢了踢两个二流子,心中暗暗好笑,这于老头虽是良善之辈,却不是迂腐之人,该自己拿的,便不会做作。

他霍然起,大步离开了茶摊,神兵阁阁主如此和解,倒是省了他一番心事,也避免了将于老头和囡囡牵扯进来。

无论她做如何打算,与之相关的,都是疤脸大汉陆小凤,与他丁易倒也没什么关联。

“得赶紧回去了,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囡囡那小妮子还能不能耐得住子!”

他脚下生风,越走越快,一步跨出便有丈许。

忽然间,几匹快马呼啸而过,其中一位汉子诧异地回头看了丁易一眼,回微微拱手,“阁下好脚力!”

声音随快马般不做停留,瞬间消散。

“老六,看到江湖好手,是不是又手痒了?”

一阵爽然之笑传入丁易耳中,随着他们的影越行越淡。

丁易不由得眼睛一亮,看这周国民风彪悍,多有习武之人,其中的剑客必然不在少数。

待此间事了,若能一路前行,一路切磋比试过去,既可以修行通天剑典,亦可以打探离开此处的信息,还可以探查剑阁阁主的行踪,可以算得上是一举多得。

“之前怎么便没想到?剑法难寻,剑客好找!还有那神兵阁,既然有此等店铺存在,那贩卖普通剑法的店铺也应该有所存在才是!”

他心中有了思路,不由得面露笑意,笑出声来。

“哒哒哒~”继前面一波快马之后,又是几位劲装汉子驭马而行,堪堪赶上丁易的速度。那几人随意看了丁易一眼,方才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咦?若说前面几个像是江湖中人,后面这些行进之间倒像是久经沙场的军伍中人,看似随意,隐隐之间却已然将一切风险控制在内。这两拨风马牛不相及之人,到这小城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他缓缓慢下脚步,在他耳中传来了“骨碌骨碌”的行车之声。回头观望之下,便见有辆马车在几骑护卫之下缓缓而来。

那黝黑厚重的车,看似简洁,但在阳光照之下却显露出一种别样的雍容华贵。它,无须多做修饰,本便是一种尊贵的象征。

马车从丁易旁缓缓而过,几骑护卫驱马缓行,若有若无地将马车隔离在丁易视线之外。

陡然间,他只感觉上那块剑形令牌轻微一动,旋即回复如常。他赶忙取出令牌细细观看,却是再无丝毫异样。

“莫非感应有误不成?不管怎样,令牌之事非同小可,不妨先跟上去看看他们落脚之处,再做打算。”

丁易光明正大地尾随而行,期间,先行的快马又巡返绕了两次,其余人皆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丁易,唯有那老六,笑眯眯地从他旁绕行,甚至还打了个招呼。

“原来这几批人皆是护卫这马车而来。却不知里面坐的是何等人物,竟让江湖、军伍之中的好手同聚一道,共同护卫。”

丁易不动神色,待他们行远之后,浑抖动,上有一些奇异的粉末纷纷抖落,隐隐之中还带有一丝香甜之味。

“这笑面虎,不动声色,手段倒是老辣!”

丁易跟随了大半个时辰,过路之人不在少数,无论男女、老幼、商农尽皆有之。他们见到马车之时,大多驻足而立,大为惊叹。

每当此时,全部护卫便会收缩而回,守护马车各个方向。

这等警惕之心,让丁易暗暗称奇,对这群护卫亦是大为佩服。要知道这一路下来,稍有风吹草动便四下警戒,如此神经紧绷,一两还撑得住,若是过个十天半月的,必然会被拖垮。

当他们路过一位背负婴孩的农妇之时,已然能够隐隐见到城墙的轮廓,那城池便在眼前。

丁易可以明显察觉到那群江湖中人已然将提起的一口气劲缓缓吐了出来,而那群军伍之人却是如同往常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有杀气!”

丁易心中一动,看向路边。

“紧绷了一路,总算可以放松一二。。。”

老六一脸笑意,突然开口,可惜他话音未落,变化突起。

驻足而立的那位农妇忽然动了,她一拉背后完全包裹的婴孩,直接甩向马车,她自却陡然转,向着远处疯狂逃窜。

那群看似放松的江湖中人,面色不变,却是一个个在突然之间动了起来。

他们分工明确,有一人飞而起,后发先至,向那包裹轻轻拍出一掌,包裹去势立减,直接掉落而下。

便见另外一人手提一件奇异之物,一按之下便有水龙喷出,将包裹冲了开去,彻底淋湿,落入一位浑火红的大汉手中。

“果真是霹雳火偶,真舍得下成本!”

大汉嘿然一笑,双手翻飞,包裹之中的物件被他拆卸成一件件精细的零件,露出其中核心之处的火红圆球。

“此物一旦撞击之下便会爆炸,威力强绝,听闻江湖之中也不过剩下两三件而已,没想到今生有幸,能拆解其中一件。”

大汉将此物细心收好。其余之人却是一幅见怪不怪之样。

那逃到远处的农妇,突然一顿,子在惯之下向前飞扑倒地,很快浑颤动,口吐白沫而亡。

在这电火石花之间,这群护卫便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一次突如其来的刺杀,在这其中,便是驾驭马车的车夫亦是处变不惊,马车平稳而行,未曾有丝毫影响。

这群人之中有内劲高强之辈,有机关暗器行家,有使毒宗师,形形色色的人物,配合得极为熟练,显然这等程度的刺杀已然所遇不少。

这倒是让丁易更为好奇,究竟马车之中是何等人物,有此等护卫随行。

城中某处宅院之中,车队遇袭之后不过一刻钟,消息便已传到了此处。

“禀督公,三号未遵从令谕,擅自动用霹雳火偶,于城外提前动手。结果自中毒而亡,那人毫发未损。”

赵公公此时伤势已经大好,他看着悬挂于中堂之上的山河堪舆图,上面标注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正是马车所行经的路线,而红线终点之处,便是此座小城。

“三号并非擅自行动,而是有人给她下达命令罢了。”

“督公的意思是?”

“督府之内人蛇混杂,什么人都想插上一脚,现在没功夫搭理他们,一切等此事过后再行算账。

通知下去,着人补上三号的位置,计划继续进行。”

“督公,属下还有一事禀报!刀疤脸陆小凤突然现,一路尾随马车而来。其目的不明,贴护卫也未对其出手。”

“又是陆小凤!”赵公公眉头紧皱,依他以往的子,再次发现此人行踪,必定不顾一切置之死地!可此次所谋之事过大,一有疏忽便会置万劫不复之地。与之相比,陆小凤的恩怨当真不过是小事!

“传令沿途暗桩,密切注意陆小凤行踪,有任何况皆要向本督汇报,万不能擅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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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章 贵人

马车行进,前有数骑驱赶,后有护卫押阵,如此排场,连守城兵士亦是心中惴惴,不敢有丝毫阻拦之处。

车队畅通无阻,进入城中,马上引起动,此等场面,也便是城守大人出巡之时才有。

“嗯?是督府暗桩!莫非他们所谋之事与这马车有关?咦!还有人盯上陆小凤了,赵公公这老太监看来怨念颇深啊。”

丁易气机感应之下,悄无声息地融入行人当中,几个回转之间便转换了形象,再也看不出刀疤脸的丝毫痕迹。

“人呢!怎么突然消失了!”

大街两旁的客栈之中,那跑堂的小二脸色微变,他是督府派遣的诸多暗桩之一,隐姓埋名多年,早已养成了一个店小二所有的习惯,没想到只是不经意间看了陆小凤一眼,再次回头之时便失去了其踪影。

他端着菜盆自然而然地进入后院之中,不一时,便有一只黑猫从后院之中跳出,很是熟练地穿街走巷,到了一处隐秘所在。

“陆小凤跟随车队入城,似是对我等有所发现,现行踪不明!”

赵公公查看了黑猫所传递的信息,闭眼沉思了半响,传令道:“莫要理会陆小凤,计划按正常执行!”

车队高调地穿个半个小城,马车之上又无任何家族的徽章印信,早已引起巡城捕快的注意,他们发出号令,纷纷聚集,将马车牢牢包圆。若不是看这些护卫不好招惹,心有忌惮,以他们的禀已然一拥而上,将其拿下。

“停!尔等车队,并无印信通牒,竟敢擅闯城门,入城扰乱,还不速速下马,随我到府衙走一趟!”一位衙门捕头踏步上前,腰间跨到一抽,拦住了车队去路。

“啪!”回答他的是马鞭子,一鞭抽下,直接将他卷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

霎时间,群激动,一个个围观之人脸上尽皆露出兴奋之色。平里只有这群捕头捕快抽人家的份,哪有他们受气的时候?

“有好戏看了!”这是大多数人此时的心思。

唰唰唰,从四面八方显现出诸多捕快出来,此时腰刀尽皆出鞘,上前几步,将车队bi)困一处。

“将他们拿下!”

那捕头怒火中烧,他几时吃过这等亏?如今在自己地盘,人多势众,对方又是理亏,心中不再犹豫,跨步上前,刀随走,向着马上骑士而去。

“啪!”又是一鞭,捕头连人带刀被抽飞出去,此次却是在地上痛苦挣扎,半天起不了。

其他捕快见状,一个个互相观望,非但没人上前,反而隐隐退后了几步。

“嗤!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截我家主人,不要命了不成?滚开!”

车队继续前行,这群捕快呆愣原地,进退不得,极为尴尬。

那捕头醒过神来,看向马车之时,忽然浑一颤,原先一直没见马车之上的徽章印信,因而才敢拦截。

此时在他这等角度,在阳光照之下,终于隐约见到了车之上的淡淡印记。此印记简简单单,看上去如同向葵,或是说似荷包蛋一般。

若在几之前,他绝对不会对此印记有任何印象。

恰恰这几,他从一位死牢狱的独行大盗上得到了一本笔记,当中记载了许多古怪之物,而这印记便是其中之一。

此乃当朝新晋国师的祈福之印。有这等印记的马车,整个周国不超过十驾。

每位马车的主人皆是左右周国局势之人,他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能让万千人头落地。

诡异的是,这等人物驾到,竟然未曾知会地方府衙。造成了他如今被动的局面。

“是了!这位贵人前来,必然有要事处理,又不想惊动地方府衙。”

他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在这小城之中,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去处,没有我不知道的人物,如今开罪了这贵人,若是能在这等方面帮上贵人,也算是将功补过!”

带着一成理,九成侥幸,他轻斥一声,“跟上!”

他虽是贵人面前的小人物,但在这群捕快之中却是绝对的权威。

“远远护住,不要冲撞,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诸多捕快,尽皆听命,此时看上去倒像是拱卫车队一般,一路之上为他们清理障碍。

“这捕头倒是个人才,风向转的如此之快。”

“说不定人家只是盯牢咱们,想秋后算账呢!”

护卫相互调笑,这等捕快,人数再多,也不会让他们放在心上。

不多时,马车在一家门庭罗雀的普通客栈之前停了下来。

“东来客栈!”

丁易在随着人流而动,看了一眼客栈之上的匾额。

唰!

护卫齐齐下马,围护马车四周。马车车帘微动,从中钻出一道小的影,披着件黑色大袍,将自遮得严严实实。那护卫将之接下马车,马上护送进客栈之中,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何等人物。

丁易好奇之下,神念微扫,心中猛然一震,“囡囡?不对不对,与囡囡年纪相仿,容颜之间有六七分像罢了。”

他识海微微刺痛,赶忙收回神念,心中犹自疑惑。

“嘭!”

车队人马进了客栈之后,大门紧闭,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捕头,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守着便是。”

捕头既然有了自己的打算,便不再有所疑虑。

丁易见到此等状况,也便不在停留,迅速撤离开。

不多时,赵公公再次收到了暗桩禀报,他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丝烦躁。

这位贵人此次出行,乃是隐秘之事,她不想亦不能惊动当地府衙,要知道,明面上她还处国都之中。也正因此,方才有许多人敢在暗中出手。

“这群捕快,平里不去找他们麻烦也便算了,没想到关键时刻倒来添乱!吩咐下去,按原计划进行,若这群捕快有所阻碍,一同抹杀!”

。。。。。。

待丁易回到小屋之时,囡囡依旧站立原地,保持着刺出的姿势,此时在她双眼之中别无他物,有的只是眼中的木条,或者说是她的手中之剑。

刺!

囡囡忽然间出手,在一刺之间,木条之上隐隐有凌厉之气散发而出,仿佛这是真正的长剑一般。

收,刺,收,刺。

在她再次刺出之时,出手之间的节奏竟然跟上了鲲息功的呼吸节,这一剑之下,已然具备了一定的杀伐之力。

“呼!”囡囡吐出一口浊气,将木条收起,开心道:“和尚,囡囡练了这么久,一直摸不到节奏。

刚才一直在苦思冥想,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却没想到在你推门而进之时,一下子抓住了契合点,自然而然地便刺了出来。”

丁易心中暗暗称奇,多少练剑之人习剑一生,即便精通高深剑术,但对于基本的刺之一式却未能真正领悟精髓所在。

便如他一般,即便掌握了虚妄之境的剑意,于刺之一道亦还存在些许瑕疵,未能达到浑圆之境。

不曾想,这囡囡在短短时间内,便摸索到了这一刺的关键所在,并且与鲲息功亦有了相融之态,这等天赋比之他前世修行九章道经之时也是不逞多让。

他微笑道:“囡囡,这是你的天赋,有些习武之人困于自所限,最忌他人打扰。而有些人却能在习武之时结合周围一切存在之物,与自气机产生感应。一旦气机牵引,便会做出自然而然的反应。你方才蓄势徐久,时机一到,便是水到渠成了!”

此时囡囡站在他面前,与马车之中那贵人微微比较,果真只是一眼之下的类似罢了,若仔细看时,便会渐渐发现二人并无相通之处,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这,是一种经历、思想经过沉淀之后所显露而出的气质上的差别。

“咕噜咕噜!”

囡囡的肚子如打鼓一般响起,她看了一眼屋外,惊讶道:“记得拿起木条之时才是早上,怎么才刺出了几剑,便到了傍晚了!”

丁易更加笃定囡囡于习武一道的天赋,这等心无旁骛的赤子之心,乃是许多人毕生所求。

“为了庆祝囡囡迈出大侠的第一步,今我请客,等你爷爷回来便一同出门,去最好的酒家吃上一顿!”

囡囡双眼发亮,肚子响的更加厉害了,但为未来大侠的她,自觉不能再如普通小女孩一般,随随便便被饥饿左右了。

她在等,等着爷爷赶紧回来,等着去吃美美地吃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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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章 开锣

半个时辰之后,于老头在囡囡的满心欢喜之中进了屋内。

他心事已了,脸上亦多了几分轻松之色,听闻囡囡说及出门之事,犹豫半响,一咬牙,将所有事始末说了出来。

“娃子,虽说你那宝剑被疤脸大侠取了去,但现在露面,难保不会被严主事发现,觊觎你上其他之物,平白生了事端。”

囡囡张了张嘴,想说她也见过那位大侠。但怕一旦说出来,她入依翠阁之事也便露了馅,平白让爷爷担心。想了想,她终究是忍了下来。

“老丈,莫要担心!其实刀疤大侠便是我,我便是刀疤大侠!”丁易面露微笑,看着他二人。

于老头尴尬一笑,显然并不相信。囡囡亦是绕着丁易看了良久,最后摇了摇头。

丁易嘿然道:“不信便算了,不过小子这些年行走江湖,却也有一两门技艺在的。”

便见他伸手一抹,无相之气流动之下,瞬间变幻了形象。

“这。。这。。。”

于老头一脸惊诧,囡囡也是好奇地围着丁易绕了一圈,除了形未曾变化,其他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老丈,小子这份变脸的技艺如何?”

于老头缓缓松了口气,“你这娃子,有这等本事,倒也不用为你提心吊胆了。你对外便说是老朽的远房亲戚,任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生疑。”

三人锁好房门,一道出去,特意在街坊邻居面前露了脸,介绍丁易给大家认识。

其他人皆是赞叹于老头好福气,一个人过了半辈子,如今有了孙女,又有远方侄子前来投奔,总算不会孤独终老。

唯有隔壁那位王婆婆,见到囡囡之时神色异常,随便应付了几句。她自知理亏,虽不知囡囡如何出的依翠楼,却也自觉无脸相见。

“和尚,哦不,大叔,你什么时候也把这份好玩的本事教授给囡囡吧。”

三人相依相伴,向着城中最为富贵的街道而去。一路之上,囡囡缠着丁易学习这变脸之法。

“等你什么时候当了掌门,一声令下,我自然便会遵循掌门令谕,将此法乖乖献上。”

囡囡微微思索了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一言为定,等囡囡当了大侠,马上便组建门派,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

于老头面露笑意,他只当二人在说些玩笑话,却不知囡囡当真已经走向了大侠之路。

他看着街道两边的繁华去处,心中感慨,曾几何时,这是他一生的追求所在。但事到如今,时过境迁,这一切都已然变得不重要,重要的边的人和事罢了。

“百尺成衣铺!”

于老头停住了子,怔怔地看着铺子,“百尺百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惜店是好店,人非良人。”

“既是好店,那便在此换上一敞亮衣裳,省得到时候到了酒楼平白招人白眼。”丁易看出于老头与此店有些渊源,直接拉过囡囡,推着于老头,直接进了成衣铺之中。

这个时辰,店中倒也没有客人,掌柜正在噼里啪啦地算着账,一见有客人上门,立马面带微笑迎了上来,客气道:“三位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本店百年老店,品质保证。。。。。。”

于老头见到掌柜,脸上闪过一丝奇怪之色,他问道:“敢问掌柜,此店原先的东家不做这行了么?”

掌柜愣了一愣,叹息道:“您说的是于老板吧,他几年前发了一笔横财,变卖了家产想要前往国都安居,可惜未出城多远便被人截了道,首异处。”

“原来如此!”于老头吐出一口浊气。

见于老头仿佛解开了一桩心事,丁易暗暗舒了口气,取出银钱来,往柜台之上一拍,笑道:“掌柜的,也不用介绍了,帮我们一人挑一衣服!”

有银钱开道,三人霎时间焕然一新,走出成衣铺之时,看上去便像员外一家外出而行。

于老头回头看了成衣铺一眼,再看了一眼旁的囡囡,不由得爽朗一笑,子也在刹那间拔了许多。

他已然将封尘了许久的过往彻底抛弃,心中留下的只有温暖。

一路行来,见到不少酒家人满为患,那隐隐传出的饭菜香味亦能将人馋虫勾起。囡囡几度想要冲进酒楼之中,皆被于老头给拦了下来。

“要说此城之中最好的酒楼,非杜楼莫属,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改变?”于老头谈笑风生,自有一番风度,与之前的茶摊于老头简直判若两人,这不由让丁易对他的过往有了些兴趣。

按照于老头所言,杜楼乃是此城之中独一无二的所在,与依翠楼处闹市不同,此楼深处四进宅院之中,虽说门面在大街之上,但酒楼本却已然有了闹中取静之意。

杜楼老板传言与周国酒圣杜氏有些关系,此楼自称菜品第三,规矩第二,酒水第一,可见对酒水独到之处的自信。

三人到那杜楼之时,门前已有不少食客苦苦等待,却是进不得此处,这便是杜楼规矩第二之所在。

往里,杜楼的规矩多以诗词歌赋,古怪难题为主。今杜楼的规矩却着实新奇的很,要求一桌食客必须有三代同行,彰显孝之一道,方才能够进入楼内。

一般到这杜楼来的,为的大多是那一坛坛的美酒,哪里会带孩童前来?

忽然间,丁易心中一动,他方想开口,却见囡囡已然一脸兴奋地拉着于老头往里面而去。

他笑着摇了摇头,紧随二人进入其中。

。。。。。。

东来客栈,这座普通至极的客栈,平时根本无人会去关注,任谁也没想到,这客栈之中的房间竟是呈环形之状,所有护卫的房间皆在外围,将贵人卧室紧紧包围其中。

此时,那贵人已然脱去宽大的黑袍,露出一奇异的黑色劲装,坐于榻之上。其下,十几护卫躬而立。

“人找的怎样了?”贵人声音虽然稚嫩,却透出威严之气。

“禀主人,已经找到了,如今正处杜楼之中,与她一道的还有一个姓于的老头,还有一人份不明,不过看他行走之态,并不像是江湖中人。”

贵人脸上露出笑容,“一切按我所说的进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去找她。”

护卫默然不语,他家主人年纪虽小,却承担着极大的重担,像这等笑容,业已许久未曾见到了。

“小侯爷那边,有没有给出答复?”

“禀主人,自小侯爷入关之后,便再也无人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收到讯息。”

贵人叹息一声,“一切听天命,尽人事吧。若今夜之事能成,也便无须劳烦小侯爷出手了。准备一下,随我去见识见识离雾泽的那位,看他到底有何本事,能在一年之内搞得我大周朝堂之中近半老臣为他说话!”

护卫迟疑道:“恕属下冒昧,主人要见他,直接传下令谕让其进京便可,又何必千里迢迢,费尽千辛万苦赶来此处。”

“你不懂,若真让他进了国都,恐怕便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如今连小侯爷出手都无法制住他,真不知道周国还有何人能够将他制服。可惜国师他。。。唉。。。”

贵人回过神来,吩咐道:“让外面那捕头进来!”

“是!”

那捕头在客栈之外等了许久,正忐忑不安之际,终于得到贵人相见,不由得心激dàng),心知是富贵还是死也便在这一遭之间了。

“小人长山城总捕孙立见过贵人!”

他见到那榻椅之上的小姑娘之时,心中一颤,猛然下跪,她衣物之上所绣图案已然清楚地彰显出她的尊贵份。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来人竟会是此等贵人。

“孙捕头,你对城中地形熟不熟?”

“禀贵人,小人自幼在城中长大,又忝为总捕多年,这城中大街小巷,没有一处是我不熟悉的。”

贵人嗯了一声,思虑了片刻,方才道:“你将此书信交予一个人,记住,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

孙立赶忙磕头道:“请贵人放心,小人虽然手不行,但是做这等事熟门熟路,便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好手,也发现不了端倪!”

“很好,会有侍卫随你前行,助你一臂之力!”

孙立又是磕了几个响头,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自己一生的转折点来了!只要办好此事,飞黄腾达不再话下!

贵人缓缓起,沉声道:“你等几人按计划先行前往依翠阁探查况,其余之人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是!”

。。。。。。

城中一处隐秘之处,赵公公目光炯炯,目视堂下诸多好手,“那人如今已入城中,各位只需按计划行事,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他摆了摆手,“去吧!”

当堂中只剩下青袍人之时,赵公公却没了那等意气风发之态,他凝声道:“小侯爷可有消息,他当真不会插手此事?”

“督公放心,如今连我们的人都找不到小侯爷,他们更加找不到。”

“那便好!不过,离雾水泽那边,我们还未曾接触过,你有信心他们会袖手旁观?”

青袍人心中暗暗不屑,若不是他需要借助督府之力,绝对不会与这老太监为伍,他点头道:“只有不触及他的利益,一定会袖手旁观。”

赵公公哈哈一笑,“有先生在,本督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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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章 算计

夜,渐渐降临,杜楼之中亦变得人满为患。

看着囡囡二人吃得如此开心,丁易心中生出了一丝温存之意。这种家的味道,已然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他随意瞥了一眼窗外,夜静如水,他却知道,在这平静的背后,却隐藏着无数的凶险。

此时,便有人躲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注视着杜楼。

“无论何人,若是敢对囡囡和老丈不利,便休怪我下狠手了!”

在今夜,注定有很多人不会安宁。应邀前来赴约的徐半月,刚刚想喝上几杯,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打断。

他这个院子,在很久之前便已备下,他这份的原主人,早已烟消云散。如此夜晚,怎么可能会有人来一座空宅找寻一位已故之人。

带着好奇之心,他如常人一般,走上前去打开大门。外面不见人影,只有一封书信随意地放在门口。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是那印信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徐半月的神念之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清楚楚,无论是放下信便跑的小乞丐,亦或是躲在两条街之外,在屋顶之上暗暗观察的两人,都显现在他脑海之中。

“这群普通人,倒也有几分本事,能够找到我之所在!”

他随手拆开书信,眉头微皱,“见面时间提前,连地方都改了?看来这位也不好过,有太多人盯着他了!不过与我而言,倒也无所谓。”

他举起书信,向黑暗之中的两人挥了挥手,转进了宅院之中。

远处屋顶之上,侍卫老六与孙立趴于其上。

见到徐半月的挥手动作之后,老六心中暗惊,惊叹于孙立的寻人之能,惊叹于徐半月的感应之灵敏。

“六侍卫,怎么样,信送到了没有?”以孙立的修为目力,在这黑夜之中却是无法看得如此之远。

“收到了!你做得不错,我会在主人面前替你表功,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将我这一帮兄弟悄无声息地带到依翠楼。”

孙立见得到认可,不由得面露喜色,拍了拍口,“六侍卫放心,一切包在我上!”

夜色浓厚,赵公公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浓厚起来。

有关东来客栈的一切信息源源而来,不断聚集在他手中。

“孙立捕头受贵人召见,重伤而出,被人抬往医署,其余捕快尽皆逃散!”

“一号护卫带人潜行而出,乔装打扮,提前往依翠楼而去!”

“六号护卫独行而出,行踪不明!”

“贵人疑似出行,由三号五号护卫随伴行!”

“大批护卫四散而出,行踪各异,已遣尾巴跟随!”

赵公公与青袍客惬意地盘膝而坐,品评茶铭。

“督公稳住钓台,纹丝不乱,这风度着实让在下佩服。”

赵公公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闭上双眼,仿佛在慢慢回味苦涩之后的那一丝甘甜。

他缓声道:“咱家侍奉了老主子一辈子,如今换了新主子,心里怕的要命。可是再怕下去,便真会要了咱家的命。倒不如抛开一切,玩一次命,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

他不再伪装,总算吐出了心里话,“咱家书读的少,亦知道忠孝仁义,如今忠了一辈子,为了自命,把这四字丢了又何妨?

倒是像大人这等读书人,天天将这四字挂到嘴边,真遇到事了,便比咱家这等人扔的还快!”

青袍客脸色微变,淡声道:“督公言重了,在下亦不过是为了周国天下着想!”

“哈哈哈,周国天下!这周国天下是她祖先一刀一枪豁出命拼回来的,和你们这等满口仁义道德文章的书生有何关系!

真为周国着想,便要想着如何舍生取义,铲除那些心怀不轨之徒,而不是一口一个周国,一口一个天下,背地里却是做些背信弃义的谋逆之事!”

青袍客心中暗惊,不由得拍案而起,怒声道:“督公此话何意?莫非是要将在下拿下,献给你的小主子,换取生路不成?”

赵公公嗤笑一声,“你莫要担心,从本督出京之刻起,便已没有回头之路。

不是本督看不起你,就凭你这条命,还远远换不了本督之命。除非将你背后那些缩头乌龟加到一块,或许本督能有一线生机。”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青袍客,“本督低调了这么些年,真当督府只是吃白饭,给你们背黑锅不成?

本督今将话挑明,是给你后那些人提个醒,不要做些卸磨杀驴之事,否则谁是那头驴还犹未可知!”

青袍客脸色铁青,他一生自认清流,所行之事皆是行天地大道,无所畏惧,如今竟被赵公公鄙夷耻笑,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个阉人,懂些什么,在此胡言乱语,让人贻笑大方!”

赵公公好整以暇地给自己满上茶水。

“至正十五年,大旱,八十万两。

十九年,瘟疫,五十万两。。。”

他每报出一笔数字,青袍客的怒气便弱上一分,直至完全瘫坐在木榻之上。

“你们所做的一切,老主人当真不知么?他不过是念着旧,未曾下手罢了。

可惜啊,他至死都不相信你们会绝至此,致他于死地!

如今小主人登位,你们以为她年少可欺,却万万没想到她天生聪慧,凡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你们是开始怕了,怕自己利益受到侵害,怕自己的龌龊之事会被揭穿。。。”

他耳朵微动,霍然起,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在那窗户对面,便是东来客栈!

“出来了,不愧是小主人,虚虚实实,让人防不胜防!”

东来客栈之前,一位胖者好奇地推门进了客栈之中,却是马上被一位老者给赶了出来,轰然关上大门。

那胖者在门口骂了一阵,方才一哼一哼地走了。

这不是第一个为找寻客栈而闯入的人,但是赵公公马上便盯住了此人。

“跟上他们,本督随后便到!”

青袍客压制住心中的震惊与不安,缓缓起,无论这太监知道多少,至少在此刻是在同一条船上,一切都要等过了今晚,再行打算!

“赵公公不要太过自信,说不定那人早已出了客栈,耍的便是你这等自以为是之人!”

赵公公不以为意,“想必你们也是信不过本督,从头到尾不过拿本督当挡箭牌罢了。既然你们有自己的信息来源,恐怕人早已跟上了,又何必说这等话。”

青袍客冷笑不语,已然默认。

“本督奉劝一句,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高。无论小侯爷还是离雾泽那位,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人插手,一切所谓的计划和安排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他话音落下,也不再停留,迅速下了楼,消失在黑夜之中。

青袍客对赵公公最后之语并不在意,他冷笑道:“自以为是的阉货,这世间的真正力量,又岂是你能揣测的?你说是不是,影!”

房间之中有一人渐渐露出形,他傲然道:“他一介凡人,哪里见识过我等修士的奇妙手段!那小侯爷躲着不出来也便罢了,若他现,必定让他死无葬之地!至于离雾泽的徐半月,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待此间事了,我便将之生擒,带往国都,专为各位大人调养体。”

青袍客终于露出微笑之色,“有你此言,大事定矣!可惜影闭关至今,否则早早在路途之中让那人陨,也无须牵扯出如此事端。”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稍纵即逝。

待他二人离开之后,又有一人从屋中显现而出,却是剑阁修士,秦。

他嘴角露出玩味之笑,“难怪说周国腹地无修士,如此人物也敢自称周国第一修士,当真让人笑掉大牙。不过也难怪,将心思都花在计谋上,又哪里有时间修行?看来要招募修士还真得往周国边镇找寻。”

东来客栈地底,一道小的影在那位车夫的陪同之下,缓步而行,穿过大街,穿过城门,穿过官道,从一处坟墓之中穿行而出。

有时候,最为简单笨拙的方法,却最为行之有效。

“加快速度吧,莫让别人等的太久。”

“是,主人!”

那车夫将那小姑娘放上肩头,一步踏出便是丈许,快速地向着远处而去。

第六九章 手段

轻羽飘飘,静谧无声,每一根羽毛皆有其不同之处,大小、颜色、花色,皆不相同。

小将银枪拄地,沉声道:“翎眼之羽看似艳丽,实则威胁最小,白色之羽杀气暗藏,不可触碰。。。”

丁易一一将之看入眼中,听入耳中,暗暗佩服小将的眼力见识。

“走!”

小将银枪一挑,丁易青竹剑随之而上。在弹指间,片片轻羽相击,各种奇异之力同时释放,瞬间湮灭。

“不好!”

两人同时色变,原先推断无害的羽片此时却在被忽略过后陡然间引爆,将二人炸飞出去。

这像是信号一般,轻羽纷飞,缩减范围,直接贴着二人旋绕。

“上当了,这些轻羽根本没什么区别。”

几息过后,小将回过神,再次细看之下,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之意。此时的距离,他的长枪已然施展不开。

“不错,我们上当了!”

一道剑光闪过,道道蓝色水波荡漾,隐隐有水流之声,不断冲刷着周围轻羽。丁易人随剑行,对眼前的密集羽片视而不见,一步之间跨越而出。

羽片如刃,将丁易整个人千刀万剐,彻底消亡。

“这和尚疯了?这般送死?”

在小将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水波荡漾间,丁易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虽然气息有些混乱,却是并无大碍。

“随我来!”

水波一荡,将二人淹没,化为涟漪慢慢向远处扩散,晃晃悠悠之间穿过旋绕的羽片,越过静立不动的老牛,流向远处浓厚的迷雾之中。

“嗡!”

水波破裂开来,小将一阵天旋地转,待定下神之时,发现自己依旧站立原地,根本未踏出一步,但是周围的羽片却是不见了踪影,唯有那头老牛挡在前路。

“这是怎么回事?”

“我二人差点着了道。”丁易一脸警惕之色,“羽片虽强,却也无法挡住我二人合力。

其实方才我们已然破开这轻羽阵,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拉入了虚妄之境,面对了另一座虚妄轻羽阵。此阵身在虚妄,以现实之力根本无从破解。越是挣扎,所陷越深。”

小将沉声道:“人陷入虚妄,便会将幻境中的一切当成真实。一旦在幻境之中受伤,若是深信不疑,身体亦会做出相应反应,陷入伤亡之态。

按照记载,厌强于身体之变化无常,若在虚妄幻境一道亦如此诡变,那当真是难缠了。”

“贫僧倒是认为,这赵巧儿未厌化之前便是精通此道,厌化之后只是在施展手段上变得更加厉害罢了。”

此时,雾气已然有开始散开迹象。天,马上便要亮了。

二人背靠背,警惕四周。如今老牛岿然不动,没有出手的意思,而赵巧儿依旧不见踪影,让人摸不透到底是什么打算。

“天亮雾散之时再行动!”

二人心中有了计较,若是没有雾气干扰,无须提防雾气之中的厌,他二人亦可全力施为。

时间流逝,雾气渐散,丁易二人气势慢慢提升。

那老牛打了个响鼻,张嘴吸入最后的丝丝雾气,咀嚼了一番,对着空无一物的半空之中开口道:“这小和尚能在厌的压制之下,仍能动用意境之力勘破虚妄,天赋着实不错。不如你留他一命,将之转为厌修,与你而言也能多个帮手。

再不济,他也算在关键时刻帮你推了一把,于你有恩情,不如废除修为,饶他一命!”

“我意已决,此事并未涉及你之底线,毋须多言!”赵巧儿的声音在半空之中响起,只闻其言,不见其人。

“来了!”

雾气散尽,丁易二人目光微凝,在半空之中,有九道奇异之物悬浮,发出幽幽光彩,不知有何用处。

忽然间,那物件梭梭作响,犹如机杼之音。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九道奇异之物之中,千百道丝线嗤嗤作响,同时织出,向着丁易二人而来。

“巽剑诀!”

青竹剑一动之下,剑气纵横,斩向这些丝线,却是剑剑落空,仿佛这些丝线皆是虚幻之物,没有丝毫伤害。

小将一枪刺出,幻化出千百道枪影,向着丝线而去,却亦是触碰不到丝毫。

丝线不断在二人之间穿梭编织,渐渐织出一幅少女春日采桑之图,而他二人仿佛便是途中的点缀。

在此图织就的刹那,丁易脸色一变,他的身体如同深陷泥沼,挥剑之间变得阻滞。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丝线变动,那织就的图案开始缓缓而变,二人如提线木偶般被强行牵扯而动。同时,这图案的画面开始深入他的识海,似乎他便是画中人。

赵巧儿的身影骤然出现,挥手之间,那画中风花草木尽成兵刃,杀气毕露,向着二人而去。

“终于出现了。”

丁易补天之力遍布全身,道道剑形雷火真气顺着丝线游动。图案之中,点点火光出现,几息之间便燎原成滔天大火,蔓延开去。无论山川河流,草木行人,尽皆被大火吞噬。

“三张机。。。”

丝线晃动,火光倒逆,隐藏于新的图案之下,酝酿出无穷之力。

“四张机。。。”

图穷匕见,整张图忽然爆裂开,那等力量如同天崩地裂之势,将图案之中的一切存在强势碾压成灰飞。

形势变化太快,纵使丁易有所准备,亦是完全来不及反应。

在这变化之间,他能察觉到,赵巧儿的意境之道竟然比他还要精深!她已然将厌融入到了自身意境之中!

“嘭!”

丁易闷哼一声,同小将一道倒飞出去。

他身上横七竖八,布满道道深痕,每道伤痕皆是深可见骨,那是一种被丝线切割方才形成的痕迹。特别是颈脖之上的那一道,差点便割破了他的咽喉。然而,他身上却有一处毫无损伤,那便是由那块粗糙石镜护住的心脏之处。

补天之力疯狂运转,生机之力不断转化,方才堪堪止住流血之势。

此时赵巧儿也不好受,羽衣阁最高道藏“九张机”之术,她凭借着厌化亦只是修炼到了四张机。

方才见丁易反抗,隐有破开二张机之势,强行将四张机推了出来。

老牛缓步而来,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光彩,嗡声道:“没想到你竟然不声不响将虚妄意境臻至极致,已然摸到了下一境界的边缘。”

赵巧儿缓缓舒了口气,“多亏了与二牛相处的这些时日,真正放下修行之路,放开心灵,不知不觉便真正融入自身意境之中。一旦重拾修行,突破显得自然而然。”

看着地上犹自努力的丁易,她露出一丝淡笑,“结束了,现在还来得及回去给二牛准备早点。”

陡然间,她身上寒毛炸立,一种强烈的危机之感涌遍全身。

在她眼中,一道剑气从丁易手中的酒葫芦而出,伴随着浓烈的酒香,似慢实快,赫然出现在她身前。以她如今的意境修为,被这道酒剑气锁定之下亦是无法动弹丝毫。

“哞!”

老牛怒吼一声,只来得及将牛角顶向这道酒剑气。

“嗤!”

牛角之间被穿出一道孔洞,那剑气微微一偏,去势不减,直接从赵巧儿肩膀穿出,消散在空气之中。

“大牛,我。。动不了了。。。”

丝丝酒剑气从赵巧儿伤口之中迅速钻入她全身,融入其中。

在酒剑气之下,她身上的所有厌都仿佛醉了一般,任凭她怎么调动,皆是毫无反应。

老牛一顶,将赵巧儿翻上背,快速往水泽冲去,它要将赵巧儿送入迷雾之中,否则她便真的要醉死过去了!

“这道酒剑气,是酒剑道人。他竟然还活着!”老牛心中暗暗震惊。

“咝。。。”

见老牛与赵巧儿被酒剑之气惊走,丁易手中酒葫芦掉落在地,心中暗暗惊诧这二师伯的厉害。

“小将军!”

他呼叫一声,牵动伤痛,不由得闷哼一声。

便见那小将忽然起身,身上竟然没有丝毫损伤!

在丁易难以置信的表情之中,他掏出一把丹药,直接塞进丁易口中,凝声道:“封狼城,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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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土鸡瓦狗

夜色之下的依翠楼,璀璨异常,如同一颗宝珠,镶嵌在长山城之中,让整座城市熠熠生辉。

今夜,风头正盛的师师姑娘决定登台献舞,让不少色中老饕兴奋不已,早早到了依翠楼消磨时间等候。便是一些豪女子,也是女扮男装,要一睹师师姑娘风。更为奇异的是,一些江湖之人亦是闻风而来,齐聚依翠楼之中。

依翠楼变得前所未有的繁盛,人员也是前所未有的混杂。

乔装打扮的国主护卫本就是混迹江湖的游侠之流,如今返璞归真,卸下护卫的面具,一个个倒显得如鱼得水起来,混在人群之中丝毫不显突兀。

不多时,他们便分散而开,不露声色地占据了楼中各处紧要位置。

相比而言,督府的探子虽擅长隐匿跟踪,但逢场作戏的本事却是难以入目。

他们一旦进了依翠楼之中,那等警惕的审视眼光马上让人感觉到了异样之处。

王师师处阁楼之中,将一楼况尽收眼底,她淡声道:“你们都下去吧,吩咐你们的,好好照办,做的好自有赏赐,若是坏了大事,可别怪本姑娘手下不留!”

一群姑娘唯唯诺诺地出了门,低声道:“这妈妈不在,王师师拿着鸡毛当令箭,当真比妈妈还威风霸道!”

“噤声,不要命了不成,没见到可可她们几个妈妈跟前的红人都遭了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以前真没发现师师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什么狠不狠的,不过为了生活罢了。莫要谈论了,把事办好才是正经事。”

莺莺燕燕齐齐下楼,这些皆是依翠楼中最红的姑娘,如今一现,马上将楼下的气氛再次推向了**。

。。。。。。

向来夜不打烊的杜楼,今夜却是极为怪异地破了例,在客人尚在用餐之时,便早早地关闭了大门,将上百食客关在了杜楼之内。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登楼之声响起,整个酒楼之内不断传来食客惊呼斥骂之声,凳子翻倾之声,碗碟碎裂之声。

这声音从一楼而上,越演越烈,让顶层那些觥筹交错之客心生疑虑,一个个停下了手中筷,杯中酒。

“怎么这么吵?”于老头皱了皱眉,他们三人已然酒足饭饱,正准备结账离开,却是遇上了这等事端,让他心中升起不妙之感。

“老丈,你看护好囡囡,呆会儿有任何事,皆由我来应付。”丁易从怀中掏出一枚石镜,递给囡囡,“这是我师门之中的宝物,你贴带好,能保你平安。”

囡囡一听是宝物,双眼发光,赶忙将石镜藏入了怀中。在她心目之中,大侠的宝物本就该别人赠送,或是从隐秘之处拾得,如此方才是大侠本色。

以这石镜的大小,倒是遮盖了她大半个体,这让丁易极为满意。

“踏~踏~踏~”

终于,有脚步之声在顶层之上响起,来人缓步而行,每走一步皆像敲击在众食客的心头,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到底是何人上楼。

呼!

那人显露出形,却是与赵公公一同谋划大事的青袍客。

他陡一现,先声夺人,手中举起一道金色令牌,凝声道:“本官西南道监察使罗笑,奉国主令谕,监察西南一切事宜。”

监察使乃是周国之中最为奇特的职位,其官阶不过七品,却掌握着极大的权限,只要有所证据,四品以下官员皆可先斩后奏。

民间便有不少监察使刚正不阿,怒斩贪官恶霸的戏码。

因而,一听监察使之名,倒是让顶层之中的一些食客瞬间吃了颗定心丸,去了惴惴之心。

青袍客罗笑暗中佩服自己机警,事先讨要了这块令牌,办起事来当真方便了许多。

他将此楼的食客尽皆扫视了一番,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囡囡上。

他心中升起了激动之意,“赵化存这蠢蛋阉人,非要将事想的太过复杂。如今这贵人便好端端地在我眼皮底下,倒是合该我拿下这大功劳!”

他已然将囡囡误认成了周国第一贵人,赢雪!

罗笑看着囡囡道:“据本官调查,在这长山城内有人谋逆,而且此人便在杜楼之中!”

食客眼中露出惊惧之色,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这等凶人竟然与他们同处一室,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是谁,是谁?

这是食客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那些面相凶恶之人,尽皆成了最为主要的怀疑目标。

“这逆贼,便是他们三人!”

罗笑伸手一指,指向丁易三人。

“怎么可能?”

食客见丁易三人有老有少,唯一年轻气盛的丁易,亦长的普普通通,没有丝毫特殊之处,这三人会谋逆?没有人敢相信。

罗笑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和想法,他要的只是一个将贵人控制手中的借口罢了。

他想不通这于老头和丁易为何会与贵人同桌而食,也想不通贵人为何会将侍卫完全甩开,只留自己一人在此。或许,这二人之中便有一人是水泽那位?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只要结果对了,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可惜赵公公不在此处,否则以他的老辣,一眼便能看出囡囡便是那王师师边的小姑娘。她与贵人,在气势形态之上,根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莫要喊冤,随我回一趟府衙,将你们所为之事一一交代清楚,可少受些皮之苦!”

在楼下盘查的兵丁陆续而上,顺着罗笑所指,将丁易三人牢牢围困。

丁易悠然站起来,淡笑道:“好一个贼人,竟敢贼喊捉贼,用块假的令牌拿来糊弄人!”

便见他负于后的手掌间无相之气凝结,渐渐形成与罗笑手中一般无二的令牌出来。

“看好了!真正的监察使令牌是什么样子的!”

他手持令牌,忽然高举,大声道:“我边这位,才是真正的监察使大人,诸位切勿被这贼人所迷惑!”

食客看了看于老头,再看看罗笑,隐隐对比之下,果然是于老头更像是戏文传说之中的监察使大人,慈祥和蔼,便衣出巡,与民无扰,哪里会像罗笑这般盛气凌人?

丁易指着罗笑道:“诸位看好了,这贼人手中的令牌印记模糊不清,一看便是仿冒之物!”

罗笑那令牌在丁易神念微扫之下,部分图案已然变了形,模糊一片,明眼人一看便能明辨真假。

罗笑脸色微变,沉声道:“好你个逆贼,竟还想垂死挣扎,耍些嘴皮子功夫,在此颠倒是非!速速给我拿下!

丁易冷笑一声,“监察使大人在此,竟然还敢放肆,真当找死,还不给我跪下!”

他一声呵斥之下,用上了儒宗浩然之气的法门,听在这群兵丁耳中,便如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对着他们当头棒喝,让他们忍不住心生愧疚,自然而然丢下兵器,跪下来。

一时之间,整个顶层之中唯有罗笑孤站立,变得极为显眼。

“大胆逆贼,监察使大人仁厚,不与你一般见识,事到如今还不跪下认罪,当真要等到了大堂之上,受那大刑之时方肯认罪不成!”

罗笑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些兵丁会突然下跪,他突然笑了起来,“不愧是贵人,倒是小瞧你了!”

他说出的这句话,让丁易三人摸不着头脑,不知何意。但在其他人耳中,倒成了他自承谋逆的话语。

罗笑淡声道:“影,还得麻烦你出手将此獠拿下!”

影渐渐显出形,傲然道:“土鸡瓦狗之辈,待我给大人擒下。”

他形一动之间,忽然到了丁易前,一爪之间便要将丁易置之死地。

“嗤!”

丁易嗤笑一声,擒龙手一抓,将影直接抓入手中,体内真气叠加三重之下,影便已然承受不住,闷哼一声,七窍流血而亡。

“啪!”

丁易将之随手扔于地上,冷笑道:“小小逆贼,敢在监察使大人面前动手,当真找死!”

“这。。。这。。。这。。。”

罗笑满脸不可置信,号称周国第一修士的影,竟然如此简单便死在了一位名不经传之人手中,这落差实在是太大!

第七一章 行差就错

夜色渐深,空dàng)的小巷之中有道人影呼啸而过,惊起一只偷食的野猫悚然而起,越上围墙。狂沙文学网

便见他后星星点点的寒光闪过,将那野猫打了个正着。

只见那野猫惨叫一声,继而在空中一顿,整个体便如同筛子一般,鲜血喷,直直掉落在地。

“围住他!”

赵公公的声音响起,众多黑衣人从各处宅院之中冲天而起,形成合围之势,将那道人影给阻截了下来。

看其胖硕的形,正是那误闯东来客栈,却被赶出之人。

很难想象,如此形之人会有这般矫健敏捷的手。

赵公公看着那人,心中起了一丝不妙之感,他追着此人绕了半座城池,如今却又回到了原点,东来客栈。

“你到底是何人,引着本督到处乱跑?”

那人奇怪道:“你要追,胖爷自然要跑,怎么最后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赵公公抬头观望了一眼,此时此刻,离密报之中贵人与徐半月的约定时辰,尚有一段时间。他冷声道:“莫要装疯卖傻,速速将你怀中之人交出,否则死之时可莫怪本督!”

那人嗤笑一声,“你这人当真奇怪的很,莫名其妙追杀胖爷一路,现在又说些莫名奇妙的话。胖爷虽说是胖了些,却是个纯爷们,又不是怀了孕的女人,怀中怎会藏了个人呢?”

他摇了摇头,“看样子你是得了臆症,看来病的还不轻。你们这些当属下的,可不能任由他这么下去。要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发疯的。”

“既然如此,便由本督自己来取!”赵公公手一挥,四周那些督府探子快速交叉移动起来,发出清脆的铃铛声响,回dàng)在空气之中。

那胖者嘿然一笑,使个千斤坠之法,体微微一沉,直接从屋顶掉落而下,惹来一阵惊呼之声。

“哼!还能让你跑掉不成!”

赵公公随势而下,那些探子飞而下,手中瞬间扔出数十钢爪,在内劲之下直接破墙而入,死死卡牢。

“破!”

一声令下,所有探子一同使力,刹那间四面墙壁尽皆倾倒,留下骨架依旧矗立。屋内的形瞬间了然。

“督府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一声呵斥之下,屋内主人来不及发怒,马上一脸惊恐,连滚带爬地带着家人跑散开去。

在督府面前,从来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那胖者叹息一声,“你们当真是魂不散,都说找错人了!胖爷不过是与你们开个玩笑,至于恼羞成怒,劳师动众么?”

他将外袍一扯而开,在他上竟然当真绑着一个孩童!

督府探子见到此等状况,陡然间脸色大变,一个个抽而退,远远观望着胖者。

在他上的孩童,不过是一具栩栩如生的木偶,却是比之霹雳火偶更加令人闻风丧胆的“千毒偶”!

毒偶寻常之时不过是普通人偶,然而一旦内劲输入其中,流转而出的,便是让人防不胜防的剧毒之物,擦之即伤,触之即残,极为恐怖。

赵公公一脸凝重之色,而后又像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负担一般。

“这毒偶久不现江湖,又怎会在你上?”

胖者嘿然一笑,“江湖中没有的东西,不代表宫中没有。我一不小心偷到了宫中,被人抓了个现行。

没想到当今国主英明神武,非但没有处罚于我,反倒将一些珍贵的机关之物相送。

赵督公,你说国主如此相待,我又怎能不投桃报李,在关键时刻相助国主一臂之力?”

“是国主安排你将我引开?”

“那是自然,国主曾言,赵督公统领督府多年,为人小心谨慎,不过唯有一个弱点,那便是过于小心谨慎。天下间能调离督公的,唯有督公自己!督公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赵公公脸色数变,方才叹息道:“原来小主人早已知晓。可叹她小小年纪,竟然敢将自己当饵,使我等出手,实在是佩服!假以时,必成一代明主。

可惜,她在羽翼未丰之时便兵行险招,却当真会将自己陷入绝境之中。

毕竟,她所有之路皆已被算死!无论她走的是哪一路,皆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除非!除非她还在客栈之中,根本未曾现!”

赵公公眼睛一亮,想到了最接近真相的一种可能。

“走!速速进东来客栈!”

赵公公一声令下,众探子极速而退,冲入东来客栈之中。

此时,国主侍卫四散离开,正是客栈之中防守最为空虚之际!

“喂!你们追了胖爷一路,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离开了?至少过上几招,让胖爷好有个交待啊!”

没人理他!

众探子随同赵公公如潮水般退散,尽皆去了东来客栈之中。

毒偶之名实在太盛,没有人愿意在毫无意义的况之下去验证这江湖传说之物的威力!

“一群蠢蛋!倘若国主当真还在此处,胖爷还会将你们带回么?”他小心翼翼地将外袍重新穿好,心中暗道侥幸,毒偶的强绝之处在于它的毒。

然而如此多年过去了,即便毒偶之中的毒再强,也早已消散殆尽,哪里还能有当年的威势?

而且此等机关之物,恐怕也只有当年制造之人,方才有这本事将此物再行上毒了。

胖者不再停留,腾而起,向着依翠楼的方向而去,他心中知道,那里即将上演一场令人意想不到的反转戏码。

赵公公一入东来客栈之内,一切摆设尽收眼底,此时客栈之中空无一人,除了捆绑在柱子之上一人,或者说是尸体。

此人乃是国都那群大人物费了极大的代价方才买通的卧底之人,不想如今却死在了此处。

“若是此人早已被国主发现,那么,他传递出的消息,又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国主想让我们知道的?”

赵公公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寒意,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有如此算计之能,除了妖孽之外,别无他词能够形容。

“禀督公,搜遍整个客栈亦没有丝毫发现!”

在这一目了然的客栈之中,的确没有什么可以藏匿的地方!

“莫非是我想叉了?小主人当真走了其中一路?若真如此,也应该有消息传来才是,怎会毫无动静!”

他却不知,便在此时此刻,赢雪正沿着他脚下的通道,向着城外而去。

在赵公公沉思之际,有一兵丁匆匆而至,轰然下跪,急切道:“督公,罗大人已然在杜楼寻到目标所在,不想贼人武功高强,我等兄弟人数虽多,却无人能够在其手下走过一招,如今便是罗大人亦是脱不得!”

“杜楼!”

赵公公一脸难以置信,当初有探子回报杜楼此次规矩的奇特之处,他对此嗤之以鼻,置之不理。

没想到当真让罗笑有了发现!

“速速前往杜楼!”

他发现自己多年的经验在今夜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他的判断屡屡出错,导致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

“尔等逆贼,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下狠手了!”

赵公公登山杜楼之时,耳中传来一道厉喝之声,便见整个顶层之上充斥着闷哼之声,罗笑所带来的军中高手此时不是断手便是断脚,一脸痛苦之色。

而罗笑,却是与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变得一脸茫然,手足无措。

“小主人?”

赵公公看向对面三人,心中微微一震,他见过这个叫囡囡的女孩,容貌与国主却是有几分相像,但是他知道,天下间容貌相像却无血缘关系之人亦是不在少数,因而他也未曾将囡囡放在心上。

但在此时,在连番判断出错之后,他对自己的论断也开始怀疑起来。

可能,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当真便是他的小主人,周国当代国主!

“小主人?”

丁易见到赵公公,再听到此等疑惑之声,不由得想起了马车之中那位与囡囡容颜有七八分相像的贵人,心中暗道:“不会这么巧,替那人挡了一灾吧?”

第七二章 李代桃僵

即便丁易再厉害,亦不可能猜出整件事的曲折凑巧之处。狂沙文学网

不过,他深知这位赵公公谋划已久,不知准备了多少后手。

若只他一人,直接逃离开去便是。倘若剑意在,亦有十分把握带着囡囡和于老头安然逃离,可恰恰如今这等不上不下的状况,让他不敢轻易动手,以免二人受到伤害。

一番利弊权衡之间,丁易斜斜踏出一步,将囡囡二人挡在后。为今之计,唯有先稳住这赵公公,探清虚实方可行事。

“赵公公来的正好,此人竟敢假冒监察使,犯上作乱,还请公公速速将此人拿下,以正国法!”

赵公公微微一愣,对面之人他不曾相识,如今却能在一眼之间认出他来,这是巧合?还是说眼前这小姑娘当真便是国主?

他脸色数变,一时间沉默不语。

便在此时,依翠楼之中的气氛却是已然达到了顶点。

琴音渺渺,花瓣纷飞,丝丝雾气悄然升起,整个依翠楼之中恍如人间仙境。

不少人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去触碰边的美好。

“铮~”

琴音一转,师师姑娘一白纱,悠然而落,宛如梦中仙子降临现实之中。便是那些色中老饕,在此等态之中,一时间竟也勾动起深藏心目之中的美好。

“师师姑娘既已现,那些侍卫必然已经着了道。通知下去,呆会动作利索点,不要引起动。”

督府探子很快醒过神,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所在,马上将命令传了下去。一时之间,场中不少探子、江湖之人警醒过来,依依不舍地再看了师师姑娘一眼,一个个不动声色地移动形,隐隐将那些侍卫给包围起来。

“他娘的,楼中最好的姑娘都被这群家伙给包了圆,却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到时候非得给他们点苦头吃不可!”

些许江湖之人看看那些侍卫一个个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明知这些姑娘不过是督府所设,暗中下毒之人,却依旧忍不住心生恼怒,将一腔火气转到了这些侍卫上。

“呛!”台上,师师姑娘抽出早已备好的长剑,剑随动,宛若游龙,衣袖飞舞,状若玉带。

“谁说师师姑娘是个柔弱女子?便凭这剑舞的功夫,便能在江湖之中博个名号出来!”

依翠楼之中群激动,喝彩之声四起,众人尽皆升起不虚此行之感。任谁也没有注意到,楼中的那雾气虽已渐渐消散,但其中一部分却通过在场之人的呼吸,进入了人体之内。

师师姑娘的剑舞得愈加快速,形也变得更加飘逸起来。

“咦!台上怎么有三个师师姑娘?动作也变得好快!”

砰,有人突然间天旋地转,直接倒落在地。

很快,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楼中之人整片整片倒落在地,失去知觉。

“不好,这剑舞能迷人心智!王师师到底想干嘛?竟然连我等也不放过!”不少探子虽然察觉到了异样,想要出手之时,却为时已晚。他们已然提不起丝毫内劲,唯有靠着意志之力强行支撑。

有些许江湖之人快速从怀中掏出药丸服下,运功抵挡,却见眼前寒光闪起,人便已失去了知觉。

“这曲天魔舞果然厉害,竟然不动声色便将贼阉手下一网成擒!”那引开赵公公的胖者不知何时趴在了依翠楼屋顶之上,透过一丝洞隙观察楼内况,他微微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丝享受之色,“没想到还在雾气之中混杂了杜氏所酿的醉风,实在是奢侈,败家!这群人醉倒在天魔舞与醉风之下,也算得上是造化了!”

便见那些被下毒的侍卫此时倒是一个个安然无恙,笑容满面地聚集过来。

任谁也没有想到,王师师竟然会是他们的人,而对他们所下的毒药,也恰恰成了解除醉风的解药。

一时之间,他们的任务变得轻松无比,全程只是走了个过场而已。

“师师姑娘,此次劳你相助,方能如此顺利解决贼阉党羽。可笑那赵老贼千算万算,却怎么也不会算到师师姑娘竟然与国主有旧。”

王师师从舞台之上一跃而下,淡声道:“不过与屋顶那胖子一般,受了国主恩惠罢了。

当初答应国主在此守候囡囡,直至其长大成人,除非国主现。

如今国主在此处,想必囡囡的份也是要恢复了吧?”

那领头的一号做了个手势,其余侍卫迅速退出依翠楼,与赶来支援的老六等人并为一处,开始搜剿其余隐匿贼众。

他叹声道:“在下虽是江湖出,却是蒙老国主恩典,一直在旁伺候。因而知晓还有另一位小主在民间,由专人暗中护卫。

以往之时,我时刻祈祷这位小主能够在民间平平安安长大,嫁人生子,直至走到生命终点,再也不要与宫中产生任何关联。”

“哦?你是怕有人利用囡囡的份,生出宫闱之变?”

面对王师师的疑惑,他摇头道:“并非如此,周国历代国主,无论昏庸还是贤明,在立储之事上,皆是立场坚定,容不得半点质疑。

我心中所虑的是,这位小主恢复份之,恐怕便是当今国主亡之时!”

“这怎么可能!”王师师心中一震,她万万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等回答,“国主年少康健,怎么可能会。。。”

“我与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在这位小主边守护多年,对其成长经历,格习惯极为了解。我希望,若当真有那么一,你能继续跟随在小主边,完成从囡囡到国主的涅。”

王师师看了一号一眼,默然不语,她知道以此人份,绝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他将如此重要之事相告,便证明国主会有极大可能陨!

一号抬头看着依翠楼屋顶,沉声道:“周唯,以你的耳力,想必听到了方才我之言语。国主有一句话托我转告,你所寻求之事,契机便在这位小主上!只要你能护她周全,必有达成心愿之。”

屋顶那胖者忽然从窗户翻了进来,懒声道:“你等皆是国主贴侍卫,武功高强,又哪里用得着胖爷。”

一号叹声道:“国主之位看似荣光无限,其实却是四处受敌,当今国主天生睿智,方才保持了如今的平衡局面。若是她生出意外,势极易失控,到时候便需要二位相助,度过此难关。”

王师师与那胖者相视一眼,心中生起万千念头,一旦他们卷入其中,想要再抽出来,恐怕便是千难万难了。

一号并不催促,他只是将国主吩咐之事原原本本照办,至于这二人有何本事,为何选择这二人,他并不会去考虑。他相信国主所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

“砰砰砰!”

长山城上空,陡然升起七彩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将整个夜空渲染得绚丽多彩。

一号心中一颤,影一动之间便出了依翠楼。

望着那璀璨的烟花,他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泪光。

“国主,当初真应该违命,将您留在宫中啊!”

他上陡然间升起一股浓烈的杀意,厉声道:“各侍卫听命,所有逆贼一律就地处决,不用再留活口!”

看到这烟花,一号便已然知晓国主处弥留。她便如烟花般,璀璨非凡,划破天际,照亮黑夜,却终究只在瞬间停留。

如今国主将逝,即便从这些逆贼口中得到些许证据,亦是毫无意义。

其实,这些年之中,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国主心知肚明,包括老国主死之事。

只是,她一直在遵守游戏规则,未曾撕破脸。

可如今,为了那位小主后的路,国主所留下的后手,是时候启用了,如今的国都,到了清洗的时刻!

“砰!”

在杜楼方向,一道独特的烟花发出尖锐声响,直直冲入空中,留下一道火红的尾巴,在夜空之中极为明显。

一号脸色一变,森然道:“老六,带一半兄弟前往杜楼,务必保证那位小主安全!”

老六浑一震,领命而去,他深深知道,此时此刻,杜楼之中那位小主意味着什么!

第七三章 却是故人相识

“唳!”

尖锐之声陡然在耳畔响起,杜楼之中沉寂的气氛瞬间打破。狂沙文学网

无人知晓这道近在咫尺的讯号究竟是何人所发。

丁易忽然动了,一招擒龙手使出,便将惊疑不定的赵公公抓入了手中。

“赵公公如此摇摆不定,莫非也要逆反不成?”

他看向督府之中的众探子,呵斥道:“公公糊涂,莫非你们也是傻了不成?还不速速将逆贼罗笑拿下,将功抵过,大人还能饶恕你等罪过,若是再执迷不悟,到时悔之晚矣!”

丁易对赵公公所行之事不过一知半解,只不过是根据他所知的一些形,去还原事大概罢了。

以下犯上,行谋逆之事!

只要摸准了这基调,说些模棱两可之话,的确能唬人一时!

“还不赶紧动手,将他们三人拿下,救下督公!”

罗笑从呆滞之中清醒过来,心中回复清明,他意识到,面前之人虽然一招擒杀影,但定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厉害。

否则以他的本事,早已控制住场面,又何须拿下赵公公,让督府探子投鼠忌器!

督府探子神色不变,尽皆看着赵公公。

他们手中抓过的皇亲国戚不在少数,高官大臣亦是比比皆是。

在赵督公引领之下,无论抓的是何等人物,从未有人说他们逆反。在他们心目之中,督公便是国法,便是这片天,他们行事,只在督公一言之间!

可是,今行事,要抓的是当今国主!

若形势顺利,抓了也便是抓了,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然而如今督公落入对方之手,这不得不让他们起了观望的心思。

“听从。。。”

丁易心思通透,瞬间知晓了赵公公的心意。他手中劲道一变,恰到好处地让赵公公发不出声响。

“听从这位大人吩咐,速速将罗笑及其贼众拿下!”

声音很急促异常,但确确实实是赵公公的声音!

督府探子互望一眼,无论他们所行之是对是错,一切皆只是督公的命令而已,与他们并无多少关联。

赵督公既已下令,他们哪里还会顾及罗笑这位督公的昔座上客。

“嗯,嗯。。。”

赵公公神色变幻,使劲地使眼色,却是没有一人看了过来,他们皆在很忠实地执行督公的命令。

在这急促之间,无人听出声音的特别之处。

“公公若是眼睛不舒服,在下可以代劳,替公公摘下眼球清洗一番。”丁易一边戒备,一边传音道:“我后之人,名为囡囡,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孩童,并非你所说的什么小主人!如今趁误会未深,就此罢手,我自会放你离去。若再执迷不悟,继续蛮缠,我可不会手下留!”

他缓缓松开劲道,让赵公公恢复了发声之能。

“咳咳咳。。。”赵公公清咳了几声,看向囡囡之时,果然是越看越不像,不由得暗骂自己糊涂。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大张旗鼓地将阵势展开,非但未找到国主,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尴尬境地。

看了一眼不断挣扎,破口大骂的罗笑,他心中没由来起了杀心,将今夜的一切失利之责尽皆按在了此人上。

“将这些逆贼统统带回去好好审问!”

赵公公开口之下,表明了自的态度。

督府探子见督公恢复自由,只当督公与国主之间达成了协议,已然将罗笑出卖。

他们哪里还会留手,一个个使尽浑解数折磨,待这些兵丁押下楼之时,已然神色萎靡,去了半条命。

杜楼之中的食客平白经历了一场惊吓,却个个精神抖擞,双眼发光。

便在今夜,眼前所发生之事一波三折,当真比戏文之中唱的还要精彩。

不多时,杜楼之中探子尽皆退去,唯有赵公公停留原地,面带淡然之笑。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在丁易的凌冽气机之下,他不敢轻举妄动。

“有劳赵公公送我等出楼!”

丁易拉过囡囡,扶起于老头,缓步而行。

那赵公公万般无奈,却只得在前面带路。想他堂堂督府督公,份高贵,一剑法亦是不俗,便是在江湖之中亦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

不想在这小小长山城,短短几之内连连受挫。

先是疤脸陆小凤,后是那轻如燕的胖者,如今又是眼前之人。

这些人他从未在江湖之中听说过名号,但是每一人的手段皆是神出鬼没,让他防不胜防。

二人看上去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却是无人能够体会到赵公公心中的窝囊,丁易心中的谨慎。

出了杜楼大门,呼吸到黑夜之中的清新之气,丁易心中方才暗暗松了口气,他看向赵公公道:“今多谢公公相助,他有缘之时自会相报。”

赵公公拱手道:“少侠客气,咱家有闲暇之时,必定登门拜访!”

二人各自听出了话中的威胁之意,同时暗骂对方险。

“走!”

丁易心中一动,双手同时提起囡囡和于老头,一步踏出一下,如同剑光闪过,刹那间到了几丈之外。

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他已然感知到了数道气机,向着杜楼极速而来,其中一道气机让他有了压抑之感。

无论来的是何人,有何目的,杜楼绝非久留善地!

“好快的速度,好诡异的轻功法!”

赵公公眉头一皱,心下凛然。还不待他有其他想法,便有几人骤然而至,落在杜楼之前,对他形成合围之势。

“保护督公!”

督府探子兵刃出鞘,将赵公公紧紧护在中间。

“老六?”

赵公公心中升起一丝不妙,不知去向的侍卫老六突然现此处,而且他边这些侍卫,此时皆应该被困在依翠楼之中才是,怎会完好无损地与老六一道。

“依翠楼之中的布局已然失败!”这是赵公公想到的唯一可能。

“呼!”

忽然有一道胖硕的形从杜楼之中掠出,“小主已然被人带走,我先去拦截,你们速速跟上!”

不过一句话之间,老六等侍卫不作任何停留,腾而起,迅速跟了上去,将赵公公与督府探子晾于一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那囡囡便是国主?可是真的不像,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仿佛并不认识囡囡边之人。莫非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之人打国主主意?”

赵公公谋划一番,费尽心机,却是不知那国主的十分心思不过花了一分在他们上而已。

此时此刻,对这群侍卫而言,千百个赵公公也比不上囡囡的一丝头发重要。

“唰唰唰!”

丁易带着二人在几个起落之间便进了小巷之中。

他能明显感应到,在众多气机之中,那道压抑隐晦的气机,已然死死黏上了他。

“此人难缠!”这是丁易的唯一想法。

他时而越墙进院,时而穿堂入室。所走之路全凭借心意,无迹可寻。

渐渐地,那群宫中侍卫便被甩了开去,不过那胖者却始终牢牢吊着,不曾甩开分毫。

“呼!”

不知不觉之间,丁易又来到了那处无人破庙之中。

“呼赤,呼赤。”

囡囡一停下,便拼命地呼吸起来,“差点憋死囡囡了!”

于老头脸色微微发白,气息急促,显然在这等速度之意亦是呼吸困难。

丁易此时却是顾不得这些,他神色凝重,挡在二人前,双眼凝视夜空之中。

“嘭!”

那胖者呼啸而至,轰然砸落在地,溅起尘土飞扬。

“你小子跑的倒快,累死胖爷了。”

那胖者在说话之间突然破开尘土之障,双指一并,直取丁易而来。

“好快的速度!”

丁易金光罩陡然升起,将二人护入其中。同时剑指并起,一剑刺出之下,剑气弥漫,发出破空之响。

“嗤嗤嗤!”

二人剑气一旦相撞,四溢而出,将整个地面肆虐得如同犁过一般,铺在其上的青石板尽皆碎裂开来。

“金光罩!你是金刚寺弟子?”

那胖者忽然退离开去,问询之中隐隐有一丝期待。

尘土落尽,那胖者的形落入丁易眼中,他不由得微微一愣,时过境迁,百年时间匆匆而过,他竟然能在这奇异之地遇见这相熟之人。

贼眉鼠眼,轻如燕的小胖墩,当初楚国之地,大衍剑派周唯!

第七四章 其梦不能绝

丁易静默不语,心中几般绪涌上,有见到旧人的感慨,亦有对自处境的忧虑。狂沙文学网

在他印象之中,这周唯虽说有些憨意,但在剑之一道却是侥侥之辈,百年之前已掌握剑意,当时的实力便不在他之下。

如今他之剑意被完全压制,一旦动起手来,绝对会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

而且,在他感应之中,另有一道气机,正缓缓向着破庙而来。

“道兄莫要担心,在下亦是九州修士,大衍剑派三丰真人座下弟子,周唯!”

胖者见丁易深藏戒备,先将自己名号报了出来。

他之师尊邋遢三丰真人,靠自之力撑起大衍剑派的莫大威名,在九州修士之中可以说是无人不晓。

他为师尊最小弟子,当初回归本宗之时,亦引起了极大关注,风头极盛,可惜祸福相依,没过多久便被困在了此处,一困便是数十年。

“在下剑阁丁易,并非金刚寺弟子。”

见周唯似乎对自己的出来历感兴趣,在此等境况之下,他干脆放下一切伪装,坦言相向,看此人究竟有何目的。

“丁易?”周唯脸上露出一丝恍惚之色,“这名字倒是很久没听到了。当年有一位旧相识,也叫丁易,可惜。。。”

他摇了摇头,将那个逆天的凡人从脑海之中甩开,“这些年行走这片天地,被困此地的九州修士,我尽皆相识。有些耗尽寿数,垂垂老死,有些探索离开之路,却不知所踪。如今此地之中,被困年数最长的,当数百年前被困此地的剑阁修士,秦。”

“剑阁修士,秦?”丁易心中一动,“水泽之边cāo)纵剑奴的难道便是他?”

周唯见丁易听到秦的名字并无波澜,心中多了一丝悲哀。修行界十年一代,代代皆有才人出世,又有谁会去刻意铭记消失百年之人,便是他自己,恐怕如今亦是无人会再提及了吧。

他继续道:“被困年数最短的,当属二十年前的赵巧儿。至于丁兄,之前却是从未见过。若我猜测不错,想必是近才被困此地?”

丁易默然点头。

“不知丁兄是如何进的此地!”他话语之中的期待之色更浓。

“不过是进了一处水泽,一边行走,一边修行。当走出水泽之时,便莫名到了此处。而那水泽,却变成了离雾水泽,一时间难以找寻回来时之路。”

周唯浑一震,面露欣喜之色,“原来出入口竟是在离雾水泽之中!丁兄当真帮了大忙,我等其余修士,皆是从无尽之层掉落而下。对于是否存在出入口亦只是摸索猜测罢了,这么些年下来,已然有九州修士绝了心思,没想到丁兄却是带来了希望。”

“离雾水泽终年被迷雾笼罩,极易迷失,而今更为厌所占,想要前往寻找出入口,恐非易事。”丁易紧紧盯着周唯,心中暗暗后悔自己没有戒备之心,既然那赵巧儿成了厌修,难保周唯不转成厌修。

若让厌修找寻到出入口,到了九州之地,恐怕会生出极大的祸患出来。

“厌。。。”

周唯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此物出现的蹊跷,祸患却是无穷。当初秦曾来寻我,让我转为厌修,摆脱寿数限制。他却忘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语,天下间哪有平白得到如此好处,却不用付出之理?依我推测,厌之所求,必然不小。

丁兄,出入口之事,不宜声张,毕竟不知道有哪些九州修士成了厌修。一旦让他们回到九州之地,遗祸不小。”

丁易看着周唯,心中暗道:“看他姿态,倒不像作伪。既不是厌修,那一切皆有可谈的余地。”

他收起金光罩,沉声道:“在下已将一切告知周兄,却不知周兄能否坦言相告,为何要一路追踪我三人。”

周唯大笑一声,“误会一场,我等不过是到杜楼相救这位小主,错将丁兄当成了虏劫小主的贼人,因而紧追不舍。

若早知丁兄在小主旁,也不必追的如此艰辛了。”

“小主?”丁易淡笑一声,“周兄恐怕认错了人。我知道囡囡与你口中之人有几分相像,却绝非同一人。”

“丁兄莫急,恐怕你亦是误会了在下之意。一切便由国主自己解释!”

周唯话音落下,整个破庙之中眨眼间变得通透明亮起来。

一人提着一盏琉璃灯,缓步而来,在他肩膀之上,坐着一位小女孩,一眼之下竟与囡囡难以分辨,多看几眼之下,方才会有二人完全不同之感。

“是她!”

丁易心下一惊,在他气机感应之中,唯有一人存在,仿佛眼前的这位小贵人,并非真实存在一般。

“孤,周国国主赢雪。”

小姑娘从那车夫上一跃而下,缓缓走向囡囡。

“她上怎会有如此重的腐朽之气!”

在丁易神念之下,赢雪的生命气息时有时无,极为微弱,全散发着沉重的死亡之气,仿佛一口气吹过,便能要了她的命。

赢雪走过周唯旁之时,对他微微一笑,“在周国历史之中,有不少九州修士曾现此地,他们之中有惊才艳艳之辈,的确猜到了离开此地的关键在于离雾水泽。然而,我敢断言,他们走不出那片水泽,因为他们缺少了一份契机。”

周唯自然明白,她所说的契机便是丁易旁的那位小主,赢雪此话只是在让他做出抉择。

赢雪并不停留,不过短短几步路之间,给人以走过漫长岁月的错觉。她轻咦一声,在丁易旁稍作停留,径直走到了囡囡面前。

“嗡!”

丁易体内的真气在赢雪走过之间急剧波动起来,似乎要离体而出一般。补天诀全力运转之下,那种波动方才消散。

终于,赢雪与囡囡面对面站在了一块。

两个相貌极为相似之人,一个是皇家贵胄,雍容华贵,一个是寻常百姓,天真浪漫。

四目相视之间,二人同时感受到了亲近之意,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血脉感应。

“我是你妹妹,赢雪,周国现任国主。而你,亦名为赢雪,将是周国未来国主。”

赢雪的声音之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她的话,便是真理。

囡囡霎时间抓住于老头的手,眼巴巴地瞄了丁易一眼,咬着嘴唇道:“我是囡囡,是爷爷的囡囡,不是什么国主。”

赢雪淡然一笑,“当年你我一母双胞,继承的先祖血脉前所未有的浓厚,其中更是大半凝聚于我上。因而,一出生之时,我便成了储君。而你,则成了影子,隐匿民间。

一旦将来我遭遇不测,你便会代替我之份,成为周国国主。

这是你从出生之始便逃脱不掉的命运!”

囡囡眼中露出坚定之色,“囡囡将来的路由囡囡自己决定!我要成为大侠囡囡,掌门囡囡,而不是国主囡囡!”

赢雪冷然道:“若不是为了阻却厌修,确保周国安宁,我怎可能在这等年纪便耗尽血脉之力,处弥留?怎可能需要让你出任国主?为赢家血脉,为了周国天下,一切皆可牺牲,你那微不足道的梦想,便不要再说出口了!”

“娃子,你贵为国主,囡囡的梦想对你而言虽微不足道,但对她自己而言,却是她的终信仰所在。周国天下,自该由天下之人共同守候,而不是靠牺牲一人的梦想!”

于老头将囡囡一拉,藏于后。

赢雪并不理会于老头,只是伸出食指,一指点出,“只要将血脉开启,一切你便会明白了!”

“擒龙!”

丁易在刹那间出手,抓向囡囡。

“嗤!”

在她二人之间,陡然间升起一道血色护罩,将于老头弹了开去。将她二人护持其中。丁易的擒龙之力碰触到护罩的瞬间便被其消融殆尽。

“没用的,隐藏于我二人体内的先祖力量何其强大,岂是你一个先天修士能够打破的。”

丁易心中升起一丝懊恼,他将赢雪当成了囡囡一般的小女孩看待,却没意识到能当上一国国主,统领群臣,又岂是一般之人。

“给我破!”

他体内真气喷涌而出,凝聚于手掌之间,擒龙之力六重叠加之下,何其强大,却只是让护罩起了淡淡的波澜。

“呜呜呜!”

囡囡脑海之中多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仿佛要将她本的意识淹没一般。

“你的血脉之力耗尽,我便将血脉全然送你。你处弥留,我便将寿命送你。即便囡囡死,也不能剥夺囡囡的大侠之路!”

囡囡忽然大喊一声,在她上的石镜陡然飞出,悬浮在她头顶之上。

“头可断,血可流,其梦不能绝。磨剑一脉,后继有人!”

第七五章 完美配合

“蚊前辈给的石镜竟是一峰传承之物!”丁易心中霎时安定下来。狂沙文学网

不工峰传承的厉害之处,他深有体会,同为剑阁一峰的磨剑传承,自不会简单。

便见石镜之上,现出一道剑影,对着囡囡眉心一斩而下,没入其中。

“血脉之羁,可斩。人之寿数,亦可斩。磨剑一脉,时时磨砺心中之剑,天下无不可斩之物!”

石镜之中的声音惶惶,犹如大钟声响,震摄人之心灵。

破庙之中陡然间闪过一道光芒。在这光芒之下,二人之间的血色护罩如冰雪般消融,迅速凝聚,收缩为一滴发出淡淡光华的血珠,没入赢雪眉心之中。

如枯木逢般,赢雪上的腐朽之气缓缓退散,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血脉之力,又回来了!生机,再现!”

她一脸欢雀之色,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蛋,看这是否是在梦境之中。

在面对徐半月之时,她能果断动用血脉之力,坦然赴死。除了传承之中的引导,还有对死亡的淡漠无知。

无论她先前如何厉害,终究是个小姑娘,对生死间并无太多的理解感触。

如今经历过这种煎熬与恐惧,她的内心深处,却是埋下了一颗种子,那是一种对生的期盼。

在不经意间,还会一种对囡囡的羡慕与嫉妒,那是对自由的企盼。

“国主!您大好了!”

车夫神色激动,不复先前的古波不惊。

丁易剑步踏出,将面色苍白的囡囡给扶了起来。

“还好,只是损耗了些血气,体并无大碍。”

他看向于老头,点了点头,心中松下一口气,暗叹一峰传承当真了得,能够不伤根本地剥离出赢家血脉。

赢雪从惊喜之中恢复过来,双眼神光炸现,盯着悬浮于囡囡上空的那面石镜,心中不可遏制地蹦出一个念头,“若能利用石镜之力将赢家其余稀薄血脉尽皆剥离而出,聚集一。。。”

想到其中的可能,她的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留下石镜,你们三人可以离开!”

破庙之内,丁易伸手虚抓,剑鸣之声由地底传出。一道青光闪过,被他藏于此处的青竹剑悠然落入丁易手中,将赢雪制住。

“收起那点小心思,不属于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谁也没想到,丁易会在此时突然间动手。

赢雪收回目光,淡然道:“孤乃周国国主,周国境内一切之物皆归孤所有。又有什么是孤不能取的?”

她伸出一指缓缓将青竹剑推开,“你杀不了孤,亦不敢动孤分毫,否则在这周国境内,没人能保得住囡囡与她爷爷。。。”

赢雪话音未落,青竹剑陡然吐出一道剑气,划过她之咽喉。

“额。。。”

一抹嫣红在她咽喉之间出现,沁出一颗血珠出来。

她的护血气,竟比丁易的剑气慢了半拍!这并非丁易剑速太快,而是因为她完全错估了丁易的反应。

丁易,竟然真的敢出手!

“你!”

“真不知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剑体临,还敢癞蛤蟆吹大气。”

丁易将囡囡和于老头护持后,一脸冷笑。

“周国国主乃是赢雪。赢雪可以是你,可以是囡囡,还有更多的人愿意成为赢雪。莫要认为你的国主之位便如此稳固。”

赢雪的伤势在血气之下慢慢复原,冷冷看了丁易一眼,有过一次血脉竭尽的经历,再加上丁易此人行事毫无迹象可寻,让她摸不准底细,轻易之间却是不敢出手。

一时之间,赢雪陷入了两难境地,此时她在丁易剑下,若是过份刺激,说不得便是一个鱼死网破。

若让她认输服软,却也拉不下这个脸面。

她唯有等待,等待机会脱离开去,方能有进一步的打算。

丁易亦在心中默默等待打破这局面的契机。方才他出手急促,打的是以有心算无心的时间差,却依旧未能重伤赢雪。如今他二人互相僵持,看似势均力敌,其实以丁易此时的实力,却是破除不了那血气护罩。

只要让赢雪有了逃离之机,他便会马上陷入被动之中。

他的机会在于周唯!

“砰!”

向来低调的车夫,在毫无征兆之下忽然动了,便见他脚下猛然一踢,掉落在地下的佛像残臂向着丁易后的囡囡二人而去。

他相信,只要丁易有分毫回护之意,国主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脱离掌控!

“嗤嗤嗤~”

数道剑气凭空而发,那残臂还在半空之中便已被搅成粉末,唰唰下落,便如下了一场沙雨。

周唯的插手,让车夫措手不及,更是让赢雪心中一凛。

她能预测到车夫有所动作,却预料不到周唯会反戈一击,相助丁易!

“周唯,孤自认待你不薄,却是为何要相助此人?”

周唯嬉笑道:“因为他叫丁易,同我一般,皆为九州修士。”

“死在你手中的九州修士不在少数,便是你之同门,亦能痛下杀手。这等理由,你当孤会相信么?”

他摊了摊手,“信不信由你,因为他叫丁易,所以我帮他。”

他转向丁易,啧啧几声,“当初那等杀局都让你逃了一命,了不得,了不得!若不是见到青竹剑,还真不敢相信你们会是同一人。”

丁易淡笑一声,“百年过去,贼眉鼠眼的小胖墩倒是风采依旧,否则还真是不敢认你。”

周唯眼中精光闪过,听到此话,他才完完全全确认了丁易的份。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死伤无数修士的罪魁祸首,非但未曾魂飞魄散,反而活的好好,依旧到处祸害,这消息若是传到九州之地,非引起一场巨大风波不可!

赢雪心中理不清二人到底是何关系,为何原先相识,此时却是相见不相认。

她冷然道:“周唯,看来你是要与这丁易一道,与孤作对?”

周唯赶忙摇了摇头,“国主莫要误会,我虽与他相识,却是仇怨大交。想当年他干了一件大事,搞得天崩地裂,差点让我大衍剑派山门毁于那次灾害之中。”

赢雪心中一凛,听周唯话语之中的意思,似乎丁易在百年之前是实力高强之人,竟能动摇一派根基!这等实力,便是比之家谱记载之中的赢家先祖亦是不逞多让。

她试探道:“既与他有怨,却为何要相助于他!”

周唯叹声道:“国主不知,此人当年未入先天,还是普通人之时,便有一个名号,唤作‘北坑南骗,易念花开’,凡是算计过他的,皆被他坑杀了,便是金丹修士也不例外。”

“凡人坑杀金丹!这怎么可能!”

赢雪年岁虽小,对宫中的密藏典籍却是了如指掌,深知这世界上除了此方世界的先天极限之外,还有远超于先天的力量。

而金丹,便是秘典之中的最高力量代表。

以凡人之躯,坑杀金丹,这绝对是痴人说梦!

“对他做过的事而言,坑杀金丹不过是小事。整个九州格局差点被他改变,这才是确确实实的大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烟消云散之时,他又好好地出现在了我面前,你说,我敢坑他么?”

赢雪忍不住嗤笑一声,“你所说的太过匪夷所思,只会让孤觉得好笑!”

“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你!不过在我被困此地之前,倒是听闻与他齐名的至交好友南骗花开,已然创立佛门念宗一脉,隐隐与金刚寺有相抗衡之势。”

金刚寺之名,对赢雪而言并不陌生,宫中密藏之中便有金刚寺修士的记载,那修士出去无望之下,还在周国之中开坛论道,留下不少佛家武学,乃是周国佛宗开派祖师般的人物。

能与金刚寺相抗衡,足见念宗实力非凡,花开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与之齐名的丁易,即便没有周唯说的那般夸张,却肯定也非等闲之辈!

沉浸在周唯所说的故事之中,赢雪思绪繁杂,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悔意!

此时,丁易骤然开口,“国主若答应从此不再为难囡囡,我等自然好聚好散。从此之后,国主所到之处,我等自会避让,如何?”

“孤应了,你们走吧。”

赢雪心中莫名一轻,不由自主地开口应。

“告辞!”

丁易收起青竹剑,带着于老头与囡囡二人,缓步走出破庙。

那周唯亦是笑嘻嘻地跟上前去。

“你说,这周唯说的有几分是真,几分胡诌?”

赢雪眉头紧皱,心中放不下此事。

车夫躬声道:“禀国主,属下觉得周唯所言恐怕非虚,只是其中必有隐。”

“隐?孤要知道这隐,否则孤心中不安。”

第七六章 落脚之地

丁易出了破庙之后,微微犹豫,带着囡囡二人快速离开。狂沙文学网

周唯紧随其后,默默打量丁易。百年悠悠而过,他依旧清楚记得他师尊当年曾言,此人负杀劫,虽置之死地,生机却从未断绝,终有一能够破茧重生。

可是以丁易当年的修为,已灭,即便是九州之地最为神秘的灵宿之法,亦无计可施,又怎可能会有生机再现?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当师尊推算有误。未曾想,丁易会在这等困境之地,以这等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传音道:“丁兄在这百年之间去了哪里,竟然毫无音讯,倒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怕周兄笑话,我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困了百年,最近方才得以脱。”

“难怪,难怪,否则以丁兄的才,早该声明远播才是。”

若是在这之前,周唯必定会认为这只是丁易的托辞而已,但是,被困了此地数十年,他却是马上信了,而且从心中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丁易自嘲道:“周兄莫要消遣在下了,方才若不是周兄出言相助,诓住了赢雪,一旦等那些侍卫到来,恐怕我还脱不了!”

“丁兄莫要自谦,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里有什么诓骗。至于她会不会有什么误解,却是与我无关。倒是丁兄,行事这般无忌,想必心中已然做好打算,即便不用我出头,以丁兄的手段,脱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丁易微微一笑,他能在破庙停留而下,自然是先前做了些布置,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方才周唯不出面,他也只能动用先前刻下的雷法之阵,趁机走人。不过那样的话,囡囡和于老头难免会有较大风险。

“周兄高看在下了,不过一些微末伎俩,不提也罢。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找个地方,先帮囡囡将这石镜收了,这么一路跟着实在是碍眼的很。”

石镜看上去不过是一块粗糙斑驳的石块随意打磨而成,一直悬浮在囡囡头顶之上,跟随而来。周唯心中明白,这等生出灵的宝物,一般皆会承载着一脉传承,极为珍贵。

若不是他对自己修行之法抱有绝对的信心,恐怕亦会生出丝丝觊觎之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石镜比之玉壁不知珍贵多少,如此招摇,的确极为不妥。

因为在他二人的感知之中,小城之中莫名多了道道杀伐之气,四处分散,隐隐有将整座小城包围之势。

这些杀伐之气凝聚一道,气势之强,即便是一位先天修士轻易之间亦是不敢撩其锋芒。

周唯心知,此等气势,唯有血战疆场的军士才会拥有,而如此多的厉害军士,整个周国之中唯有一人掌控。

他没想到,那位向来不参与朝政,只关注边疆守护的小侯爷,竟然插手了今夜之事!

“我倒是知道有一处地方,平里绝不会有人关注,倒是安全的很。”

周唯突然间开口,显得有些突兀,毕竟他二人之前皆是传音。

“你带路!”

周唯形一顿,微微辨别了方向,速度陡然间快了起来。

长山城一处诺大宅院之中,平里不过是些婆子丫鬟打扫清理,却并无主人居住。

此次听闻主人要回来住上几天,管家早已吩咐下来,将整个宅院打扫一新,更是在还未天亮之际便已动手,备了上好的饭菜,糕点,还有时鲜果子,只待主人回来享用。

丁易此时处宅院之中,看着灯火通明的宅子,还有不断忙碌的下人,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意,“周兄,你确定这地方靠谱?”

周唯谄谄一笑,“我在此处呆了不少时间,从未见过如此多人,只是今况有些特殊。听说此处是一位高官的宅院,虽处于城中,却颇具闹隐之意。即便在今夜这等形之下,亦未有人来此惹事,你便将就下吧。”

丁易看了一眼囡囡,无奈道:“只能如此了。”

。。。。。。

晨曦初现,整个长山城开始渐渐恢复了生气。

不少人走出家门,却惊诧地发现,平里在街上耀武扬威的捕快不见了,代替他们的是一群精神抖擞,着火红皮甲的年轻军士。

他们列队在街上巡逻,不时便会从隐秘之处揪出一些鬼祟之人,捆个五花大绑,那些人亦不敢有丝毫反抗。

“看!这些军士的皮甲,还有上面的标识,是那位白袍银枪小侯爷所带的军士!”

“熔岩军,是熔岩军!”

百姓啧啧称奇,孩童拍手跟随。

他们不知,这支向来守护边疆之地的传奇军队,为何会到达这小城之中。不过他们相信,被熔岩军所擒拿之人,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杜楼,大门紧闭,更是破天荒地在外面挂出了今歇业的牌子。

杜楼老板亲自下厨,取出了深藏地窖,真正杜氏所酿的琼浆玉液,只为招待顶楼之上的几位贵客。

其中二人,他在昨夜之时便已见过,一位自称监察使,一位更是督府督公。

这二人来头虽大,但在老板眼中,皆不过是俗人而已,不值得他亲自下厨,

真正让他敬佩的,是端坐其上的那位白袍小将,周国的小侯爷,周国的守护神。

闹腾了一夜的乱局,在黎明时分,由小侯爷的出手结束了一切。

熔岩军碾压一切,直接将督府探子还有其他一切参与势力强势击破,当场诛杀擒拿叛贼千余人,更是将牵扯而出的各方暗探一网打尽。

虽说之前赢雪从未将那些老朽之人放在眼中,此次却仍旧忍不住生出丝丝寒意。

若是她当真陷入这群人的陷阱之中,即便侍卫手段再高超,亦挡不住这等阵势。

如今赢雪、小侯爷、赵公公、罗笑同坐于杜楼顶层之中,俯视城中一切,每个人心中皆有不同感受。

赢雪的意气风发,小侯爷的淡然处之,赵公公的哀若心死,罗笑的不可置信,他们四人一桌,本便是一桌丰盛的菜肴。

“小侯爷,看来你是收到孤的讯息了。熔岩军及时赶到,解了孤之危难,孤心甚慰。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赢雪一脸微笑,看不出有丝毫恼怒之意,赵公公等人再强势,在她眼中仍不过是藓芥之疾。

“国主为了控制厌之危害,不惜亲犯险境,为臣子的岂会再袖手旁观?

其他赏赐臣不敢要,唯求国主臣驻守长山城,阻却厌修。”

赢雪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你镇守北寒之地多年,从未离开半步。此次特意告假却是来此水泽边镇,调查厌之一事。莫非在小侯爷心目之中,厌之危害比之北寒异族更甚不成?”

小侯爷凝重道:“异族之祸,在于一城一州之地,厌之祸害,在乎周国社稷,此祸不可不防!”

赢雪点了点头,“孤你之求,不过北寒都督之位,你得继续兼任。这周国朝堂之上,个个自诩负救世之才,却无一人能够放心任用。

你看,孤只不过是出京短短时间,便有各种跳梁小丑出来撒野。着实让孤心寒。”

“国主天生聪慧,算无遗策,朝堂之上的那群蠢贼不过是昨黄花罢了,想必蹦哒不了多久。”

二人只言片语之间便决定了军国大事,对于叛逆之事,只是略微带过,丝毫没有关注之意。

这让赵公公心中起了强烈的落差,他忍不住道:“小侯爷,莫非你早已料定我等会逆反,竟然早早从北寒之地招来了熔岩军!”

小侯爷淡笑道:“本将自守护封狼城之始,便已发出将令,调遣一部熔岩军前来,镇压厌修。至于赵公公反叛之事,不过恰逢其会罢了。”

“好一个恰逢其会。”罗笑惨然一笑,他向来对军伍出的小侯爷不屑一顾,对赵公公的提醒更是置若罔闻。如今看来,最可悲最可笑的恰恰是他自己。

赢雪淡声道:“赵公公与罗大人也算是周国不可多得的人才,虽说此次行差就错,但亦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孤断定,在这段时间之内,会有朝中重臣陆续请辞,往水泽四镇而来。

到时候你二人协助小侯爷,将参与谋逆之人尽皆拿下。若此事办的好,孤会考虑让二位继续留职任用。”

赵公公和罗笑想不到此生竟然还有机会,不由得立马屈膝下跪,谢过国主恩典。

便在此时,有一只云雀忽然而至,落在小侯爷肩膀之上,鸣叫了几声。

小侯爷骤然起,歉声道:“国主,我在长山城的府邸久未居住,想不到此次竟然有贼人闯入。

臣下先行走上一趟,待收拾贼人,再陪国主用膳。”

赢雪摆了摆手,“小侯爷宅院是出了名的多,照顾不过来亦是理所当然,你去吧。”

小侯爷微微拱手,离席而去。

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本来还想去找你办事,如今却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甚好!”

第七七章 阁主?

宅院,几人进入一处房间的刹那,石镜之中猛然斩出一道剑影,在几人惊异地眼神之中,房间地面瞬间融化开来,露出一处诺大的地窖。狂沙文学网

“磨剑传承,不可外泄。不工峰的小子,你守候在外,莫要让人发觉异样。”

石镜滴溜溜旋转,带着囡囡直直落入地窖之中。

于老头站立一旁,已然有些麻木。

从昨夜开始,他所见识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他这一辈子的经历,也没有这一夜所经历的跌宕起伏,丰富多彩。

周国国主竟是一个小娃娃,这已然不可思议。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家囡囡竟然差点成了周国国主!

饶是他已看淡名利,亦忍不住生出刹那间的期许。

不过与这些比起来,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传说之中仙侠之流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一手带大的囡囡,似乎马上便要成为其中一员。

忽然间,他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无论囡囡是个普通小女孩,是国主,还是仙侠,对他而言皆无任何不同。

囡囡始终是他的孙女,只要囡囡活得快乐,过得精彩,他便心满意足了。

便在此时,整个房间一阵震动,在丁易目力所及之地,石镜迎风见长,瞬息之间变成磨盘般大小,其上道道剑痕显现化作流光,笼罩囡囡全。

丝丝泄露而出的剑气,威力已然不凡,在几息之间便将房间肆虐得斑驳不堪。

若不是由丁易与周唯二人守护,于老头在这剑气之下连一个呼吸都撑不过去。

石镜动静如此之大,除非是五感尽皆被屏蔽,否则宅院之中的下人岂会没有察觉?

让人诡异的是,那些下人当真往来如常,并未发现此处的异样。即便有人路过此处,亦是匆匆而过,不会看上一眼。

这一切怪异,皆是周唯在剑道上的天赋展露。

便见他上剑意冲天而起,化为周天星辰闪耀,将房间内的一切包容。即便此处动静再大,只要他剑意未破,皆不可能传播出去丝毫。

他已然将自周天剑法融会贯通,据之而生出的周天剑意更是突破了虚妄之境的限制,达到了界域之境。

这等剑意境界,便是金丹老祖之中都少有人达到!这也是当时那老牛见到赵巧儿织出锦绣画卷,触碰到这一境界之时如此动容的原因所在。

能在先天之时便达到此等剑意境界,一旦脱离此处困境,必能在九州之地大放异彩。

“这感觉,与赵巧儿的机杼之力织就的画卷有几分相似之处,却是比画卷的困顿之力强上不少!”

丁易暗暗感触这周天世界,那被困顿的剑意隐隐有了波动迹象,但一旦尝试沟通之下,那画卷马上便会变得灵动起来,似有将剑意渐渐融合之势。

他脸色一变,瞬间从感悟之中脱离而出,切断了与剑意之间的联系。

“嗯?”周唯在瞬间产生了感应,触及到了那画卷之意。

“是羽衣阁的秘法九张机,织虚成实,已然跨过虚妄之境,到达了界域之境的边缘!

不知这丁易如何得到的功法,竟然能将此功领悟到此等意境,实在让人心惊。

而且在这画卷之中,还有道道剑意时隐时现,这等意中藏意之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看向丁易的眼中多了丝丝凝重之意。

想他从拜入大衍剑派之时,便开始修行周天剑法,一不敢断绝,丝毫不敢分心他处。如此,方才修行出周天剑意。

到了剑派总宗之后,他时常追随师尊跟前,对剑法领悟更是一千里,短短几年内便领悟到意境之源,勘破虚妄之境。

以后天修为达到这等剑意,连三丰真人亦是大赞其剑道天赋。

后来他进入金刚州生死战场,突破先天,踏入方尖碑之中不断闯dàng),几年时间悠悠而过,然而对剑意的下一境界却是摸不到丝毫头绪。

直至从无尽之层掉入此地,感受到黑洞通道之中的空间之变,方才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摸到了界域之境的门槛。

“如此多年潜修,境遇不断,方才有此剑意成就。没想到这丁易在不声不响之间,竟也摸索到了这一境界,不愧是北坑。”

周唯从楚州之地一路走来,见过名门大派天才弟子无数,但是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依旧是丁易与花开二人,一个昙花一现,一个一步登天。

“嚓嚓嚓。。。”

不知过了多久,地窖内的剑气在一瞬间嘎然而止,传来轻微声响,如同鸡出蛋壳,又如巨石剥裂。

“爷爷。。。和尚。。。”

微弱的呼唤之声传入丁易耳中。

“是囡囡!”

他犹豫了一瞬,直接从破洞之处一跃而下,进入地窖之中。

好好的地窖此时被剑气肆虐得不成样子,一些存储之物更是尽皆破碎,倾倒在地面之上。

红的,黄的,黑的。酸的,辣的,咸的。一时之间充斥丁易观感。

在这满满当当的杂物之中,丁易神念微扫之下,方才在一堆碎了一地的咸菜缸之中将囡囡给挖了出来。

“这应该是剑阁史上最丰富多彩的一次传承了吧。”

丁易心中暗自诽谤,赶紧给囡囡清理杂物。

这的确是丰富多彩,要颜色有颜色,要味道有味道。

“剑,剑。。。”

囡囡已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嘴中一直念叨着“剑”之一字。

“哪里来的剑?”

丁易翻腾了半响,总算在一堆碎石块之中找寻到了一件唯一像剑的东西。

这是一根石条,或者说是石棍,与剑勉强才能搭上边。

但是囡囡一碰触到此物,马上紧紧抓住,整个人亦变得安详起来。

“这鬼东西,哪里是剑。。。”

丁易唠叨两句,正待出这地窖之时,让他惊喜的一幕发生了。

便见一直贴保管的那枚剑形令牌,在上一次遇见国主马车微微震动之后,开始再次震动起来。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那令牌陡然飞出,悬浮在半空之中,对着囡囡,静立不动。

“这个玩笑开大了,囡囡是剑阁阁主?”丁易不由得目瞪口呆,心中难以置信。

“莫非上次令牌震动是因为将那国主错认成了囡囡?

不对,不对,我与囡囡接触亦有一段时间了,为何现在才会有反应?难道说囡囡继承了磨剑峰一脉,方才具备了剑阁阁主的某些特质?”

他盯着剑形令牌,叹声道:“你好歹也是阁主佩剑,应该算得上是剑阁之中最强之剑了,为何连守护炼狱入口的青鳞剑都不如?人家至少有剑灵之躯,可以无障碍交流。你看看你,出了嗡嗡震动,还会什么?”

那令牌依旧悬浮不动。

“你倒是给个反应!如果囡囡是阁主,你便落到囡囡上,若不是,至少也给个提示,到底指着囡囡是何意思?”

“啪嗒!”

令牌突然掉落在地,不再有丝毫反应。

“这。。。”

丁易无奈之下,将令牌吸入手中,抱着囡囡一跃而上,重新回到房间之中。

“囡囡!”

于老头急步上前,见囡囡手中抓着石条,安然入睡,不由得缓缓松了口气。

他冥冥之中升起一种感觉,囡囡上多出了一种出尘之气,绑不住,抓不牢,总有一天,囡囡会离他而去,与他之路,越岔越远。

“这小姑娘,了不得!”

和于老头不同,周唯见到囡囡之时,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压抑之感,仿佛她是剑中王者,视之便如亵渎。

他看向囡囡手中的石剑,眼中精光闪过,开口道:“方才丁兄在地窖之中所说的剑阁阁主佩剑,便是这柄石剑不成?这形状但是有些古怪。”

“周兄误会了,在下所说的是这枚剑形令牌。”

周唯接过那令牌,细细端详了半响。

他深知剑阁作为四大隐修门派之中唯一的剑派,只是通过方尖碑才为人所知。

此派之中的剑池名剑与剑奴最为出名,因而一听到这令牌是剑阁阁主佩剑,周唯方才起了兴趣,不过把玩半响,却是看不出丝毫端倪。

“剑阁阁主之物,神妙异常,在下却是参悟不透。”

丁易接过令牌,贴放好,“估计也只有阁主他老人家自己才能使用得了这令牌吧。”

他看了一眼不成样子的房间,尴尬道:“既然囡囡已经完成了传承,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周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在撤去剑意之间,带着于老头冲天而起,丁易亦是紧随其后。

“二位将我的宅院糟蹋成这番模样,便想一走了之不成!”

听到这道清冷之声,二人的速度陡然间加快不少。

被人抓个现行,哪有不赶紧逃离之理?

第七八章 杀不死的小侯爷

“还想逃!”

两道白光眨眼即至,扎向丁易、周唯二人后脑大。狂沙文学网

“不好,是那个打不死的变态!丁兄,在下带老丈先走一步,你好自为之!”

周唯剑意一起,便如同融入虚空一般,消失不见。

在他后的那道白光忽然折转,向着丁易而去。

“周小胖墩,你个坑货!”

丁易暗骂一声,脚踏剑步,形飘忽不定,却始终摆脱不了紧随后的两道白光。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擒龙手使出之下,两道白光被抓入手,那等迅猛之势,让他措手不及之下踉跄几步,剑步瞬间错乱。

“银色小枪?是他,小侯爷!”

看到此物,他脑海之中莫名闪过那茶摊之中见到的神兵阁阁主,此时他终于明白她头上所带发簪为何会如此熟悉。

那赫然便是一杆银色小枪!

“看这小侯爷一幅正经模样,莫非私下里与神兵阁阁主有什么猫腻不成?”丁易心中闪过八卦之意,脚下却是毫不含糊,双脚一错之间便已然滑步而出。

“大师,故人相见,怎走的如此匆忙?”

便是这几息之间的耽搁,小侯爷已然纵追了上来,吊在丁易后。

“阁下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可不是什么大师。”

他既已得罪了周国国主,对这小侯爷自然生出忌惮之心,又岂敢轻易停留?

丁易去势不减,脚下剑步陡然快了几分。

“哦?是本将认错了。那只好将你先行擒下,再好好算算损毁本将宅院之事!”

小侯爷悠然停下脚步,看着逃窜的丁易,嘴角露出戏谑。

便见他手指微动之间,丁易全上下的伤口之处阵阵麻痒传来,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皮之中蠕动,极力想要钻出一般。

“回来!”

一声轻喝之声响起,处百丈之外的丁易突然间不受控制,倒飞而回,落入小侯爷手中。

此时在他体体表,丝丝透明丝线遍布,如同网兜一般,将他与囡囡兜了个严实。

原来,当初小侯爷给他缝合伤口的那些丝线并未消失,而是一直存留在他体之内。在小侯爷一声呼唤之下,便会显现而出,捆他个措手不及。

丁易心中暗凛,这小侯爷不显山不露水,却在不知不觉间留下此等后手,果真小觑不得。

在他思索之间,有丝丝幽香从小侯爷上传出,送入鼻中。

这香味,与当初神兵阁阁主上之味简直如出一辙,只是小侯爷上极为平淡,不近之下根本不会注意罢了。

“发簪,幽香,怎么可能这么巧?神兵阁阁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小侯爷一到长山城她便现,莫非二人来此私会不成?”

丁易越想越觉得可能,如今莫名被擒,又有囡囡在边,他得多抓些小侯爷的底细才成。

他赶忙开口道:“原来是小侯爷当面,几不见,风采更胜往昔,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小侯爷见丁易忽然挤眉弄眼,一幅谄笑之相,莫名全起了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将他放下来,擦了擦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皱眉道:“不是说本将认错了么?怎么如今又认识本将了?”

丁易叹声道:“在下得罪了周国国主,自然得小心谨慎些。再加上小侯爷容光焕发,比之前更加丰神俊朗,一时之间不敢相认罢了。”

“阳怪气,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说话,否则莫怪本将不念旧。”

“好好好,在下只是想说,得罪国主的是我,破坏小侯爷宅院的亦是我,一切与囡囡无关,还请小侯爷明辨是非,莫要责咎囡囡。”

“你们与国主之间的恩怨,本将没有兴趣插手。至于这宅院,只要你替本将办件事,也不是不可原谅。”小侯爷露出一丝笑意,打量着丁易,“不对,不对!你方才神神叨叨的,肯定还有其他事相瞒,给本将从实招来。”

丁易心中暗叫失策,他未曾想这小侯爷对他所担心的国主之事竟然毫不在意,反倒是对宅院更加上心,早知如此,也无需画蛇添足,暗示自己所推测的小秘密了。

这等事,若是捕风捉影,小侯爷自是一笑而过。若真有其事,一旦说出之下,小侯爷或投鼠忌器,或当场翻脸,皆不可能像现在般这么好说话。

所以,一旦猜错小侯爷的反应,一切后手皆会变成自作聪明的昏招。

然而此时若是撒谎,便需要源源不断的谎言圆谎,在小侯爷这等人物面前,只会更快将自己带入绝境之中。

丁易将心一横,笑道:“在下有幸得见神兵阁阁主,见其所佩戴的发簪,似是小侯爷所有之物。因而揣测小侯爷与之有琴瑟和鸣之意,特地贺喜而已。”

“什么琴瑟和鸣,说的这般委婉,你是想说本将与那阁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本将尚未娶妻,阁主尚未婚嫁,我二人便是有些往来,送些信物,又有何不可?怎么到了你眼中便成了龌蹉之事。

本将明白了,你是想借此来要挟本将吧!”

小侯爷一脸淡然,心中却是起伏不定,他没想到丁易此人捕风捉影,胡乱猜测,却是歪打正着,触及到了他之隐秘的边缘。

为今之计,他亦只能将计就计,顺着丁易的说法走下去。

“这小侯爷倒是光棍,这下反倒难办了。”

丁易打了个哈哈,“小侯爷说笑了,在下哪有威胁的意思,只是替小侯爷高兴罢了。”

“本将私事,就不劳费心了。你将自己管好便是了!”

小侯爷轻哼一声,那透明丝线渐渐收缩,重新融入到丁易体之中,看不出丝毫异样。

“本将近会前往居延关布防,监测厌修动向,一时之间脱不开,因此有一事要请你出手前往处理。

你若是答应,宅院之事就比作罢,若是办的好,你体内的丝线我自会帮你取出,如何?”

“小侯爷。。。”

丁易方要开口拒绝,小侯爷继续道:“囡囡同她爷爷,本将自会着人妥当照顾!”

“这。。。”

“放心,本将会让周唯一同照料。”

他看向半空之中,淡然道:“你还不现,是要本将亲自请你下来不成?”

“既然小侯爷不责怪,在下自然没有意见。”

“唰!”

空中道道波澜升起,显现出周唯与于老头的形出来。

周唯一脸苦笑道:“小侯爷手段高超,在下明知逃脱不了,也就只能躲着小侯爷了。”

他亦是无奈,周天剑意虽然万般厉害,但是界域一成,却是无法随意移动。

他当初与小侯爷交手多次,吃了不少亏,因而一见面便索躲了起来。

“老丈,本候方才所说,你意下如何!”

于老头随周唯一同落地,在半空之时,他早已看清场中景。

以丁易、周唯之能,却是拿小侯爷毫无办法,可见这小侯爷厉害至极,若是强行对抗,只会徒增事端。

他缓声道:“小侯爷之名,响彻周国十余载,没想到今生有幸得见,实属老朽大幸。”

他看了一眼丁易,“以小侯爷的名望,是断然不会伤害我和囡囡的,娃子,你放心去吧,莫要挂念我二人。”

小侯爷微微一笑,“还是老丈心中敞亮,只要有本将在,绝不会让你二人受到任何伤害!”

“侯爷快人快语,在下佩服!”

周唯奉承一句,暗中却是给丁易传音,将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相告。

当初周唯突破界域之境,意气风发,偷偷前往宫中找寻离开此地的线索。

不想却被入宫办事的小侯爷发现,追杀不止。

一开始,周唯凭借着周天剑意,将小侯爷完全压制,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可怪异的事,这小侯爷无论如何重伤,皆能快速回复,仿佛没事人一般。

周唯叹声道:“后来我当真打出了怒火,下了死手,将他彻底击杀。

诡异的是,此人在几之后又出现了,而且对周天剑意有了免疫一般,无论我使出何等手段,皆能被他识破,提前规避。

无奈之下,惹不起只能逃!

如此逃逃打打三四,此人的实力越打越强,每招每式皆是针对周天剑意而来,让我无从抵抗。

即便我躲进剑意界域之内,亦是维持不了多久便要现。

到最后我逃进了宫中,‘偶遇’了小国主,方才躲过纠缠。”

周唯说的简单,丁易却能体会到他话语之中满满的心酸,碰到这么个对手,当真是种悲哀。

“看来当初在水泽,小侯爷并未显露手段,而是留了后手,以图后路。”

丁易心中暗暗思量,囡囡是否是剑阁阁主还在模棱两可之间。

在她接受传承之期,最需要的是安定的环境,在这方面,小侯爷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他自剑意被画卷所困,被周唯的周天剑意一激,隐隐有了消融之势,这无疑是极为危险的信号。

他需要在这二人发现之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无论多么愉快的合作,都是以等同的实力为基础。若他有朝一实力跌落,没了这个谈条件的资本,恐怕小侯爷也不会如此好商量了!

第七九章 兰陵渡

丁易一旦答应下来,以小侯爷的能力,在半个时辰内便安排好了一切,打发他上路。狂沙文学网

如今周国国主与水泽四镇约定,所有厌约束在四镇范围,不得进入周国腹地。

一时间,周国所有厌化之人尽皆收到指令,要求前往四镇迁徙。

有人嗤之以鼻,决然不奉号令。有人置事外,观望事态。有人令行止,抛家弃子往四镇而行。

乱!

周国多处地方在一夜之间而乱。

而国都,却是静如止水。多少人已然参与了长山城一事,静待消息传来,又岂会因厌之事而放弃扶摇直上,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

他们虽是凡俗,但论起谋手段,人心把控,比之修士不知强上多少!

水泽之地在国都的使者,不是死被噬,便是公然违抗徐半月令谕,处国都,拒不迁徙。

“乱,乱吧,这一切不过是你等普通人之间的斗争,一切皆与厌修无关!”

徐半月虽有能力强行召唤所有厌回归,但这,并不在誓约范围之内!

同时,尚未收到各地禀报,仅仅听闻迁徙之事,小侯爷便已有所预料。

“人之患大于厌之害。”

这是他所做下的结论。

丁易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一路北向,解决这些不受控制的人之患,将他们上的厌彻底湮灭。

有人天生为王,有人落草为寇。人的出生无可选择,但命运却会出现反转,一旦机会出现,即便踏血而行,亦会有人前赴后继,死不悔。

“我脚下之路,又到底是对是错?”

丁易迈开脚丫,一路向北,脚下之路渐行渐远,长山城愈来愈小,直至再也看不到踪影。

看着周围的一切,远离喧嚣,远离文明,却是花开自然,鸟自飞翔,兽行其道。

在一瞬间,他突然悟了,以前的修行之路,想的太多,走的太复杂。

“简单点,可以再简单点,修行剑法便是修行剑法,又何须去想其他之事!”

在他放开的刹那,丁易辛辛苦苦修行而出的剑意失去了那道执念的支持,便失去了最后的抵挡之力,彻彻底底成为了画卷之中的一部分。

微风,细雨,落叶,灶火,炊烟。

无论是属于他的还是不属于他的意境,统统成了画卷的点缀,让整副画变得更加灵动bi)真起来。

然而,这画并不属于他,便如化龙点睛之后,巨龙便会腾空而起,飞往高处。

这画卷有了神韵之后,亦在刹那间消散不见,带走了一切意境。

在相距甚远的水泽之地,赵巧儿静静躺在水面之上。

生机开始渐渐消散的她,忽然之间睁开了眼,一幅画卷在她周边徐徐展开,化虚成实,将水泽之地变成了暖花开的桑茶之地。

在她上肆虐的酒剑之气在采桑女的精心酿造之下,化为了潺潺酒水,落入画中酒客嘴中。

“界域之境,成了!”

守候一旁的老牛露出动容之色。

“成了,从此之后,可以安心留在小村之中,守护一村之宁,无需再惧徐半月之威。”

赵巧儿心中一声叹息,为了守护自己要守护的一切,她需要强大,即便一路染血,亦是再所不惜。

在画卷消散的刹那,丁易莫名一空,种种剑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渐渐消散,再也记不起丝毫。

他心中无喜无悲,一路继续前行,渐渐地,他的上的无相之气开始消散,褪去一伪装,恢复为本之貌。

他那魂珠在一瞬间亦变得圆润自如起来,丝丝清凉之气从外界而来,不断修复填补受损之处。

“叔,你看那人,好奇怪。好似一幅画卷,这天地都是他的背景,而他则是画卷之中色彩最为浓厚的一笔。”

“哪里有人?你个混小子,不好好给我背剑谱口诀,在这里和你叔耍花枪,罚你出剑一千次,否则不准吃晚饭。”

小路之上,有叔侄二人背负行囊,快步而行。在天黑之前,他们要赶到前面的兰陵渡,坐那最后一班船渡河而去。

“奇怪,刚刚明明有人的,一下子哪里去了?”

少年不过嘟囔了一句,便马上吃了个板栗,赶紧背到,“用剑之道在乎。。。”

丁易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觉之中,虽未见到这叔侄二人,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看到”了二人,“听到”了二人的话语,这种一种很奇怪的经历。

在不知不觉之中,前面的大河挡住了他的去路,让他从那种奇妙之中悠然转醒过来。眼前的一切之物在他眼中似乎皆是蒙上了一层薄纱,不复先前那等自然鲜亮之意。

“兰陵渡!”

在他眼前,有间修补了不知多少处的旧房坚强地立在渡口之处,其上挂着一块已然退了颜色的木牌随风飘dàng),上面那兰陵渡三个大字却是依旧清晰明亮。

“客官,现在离渡船到来还有一段时间咧。近夜风寒,不如进来喝杯水酒暖暖子。”

旧屋大门在刺耳的咯吱声中打开,探出小二的半个人来。他上那抹布,油光发亮,不知擦了多少桌子而未曾清洗过。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只恨我生君已老,断肠崖前忆故人。”

此此景,却是让丁易莫名想起了这句话。

或许渡口本就是离别之地,多多少少带了些悲之意。

他踏步上前,进了这旧屋之中。

“咯吱!”

小二艰难地关上大门,将丁易迎到了一处空桌之上。

刹那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丁易上,还有他后背负的青竹剑上。

这些人有江湖莽汉,有过路客商,亦有卖艺杂耍的班子。

各式各样的人聚集一道,皆是为了同渡一船而已。

很快,这些人收回目光,一个个各行其事。

对陌生人的警惕,是出行之人与生带来的天,他们往往会通过这一眼,去判定此人是否具有危害。

小二很快给丁易张罗了一坛子水酒,一大盘馒头,还有一小碟牛,每张桌子上摆的,都是这些,只是量多量少罢了。

“咳咳~”

一位行路客商干咳几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小二哥,在下行商多年,走遍大江南北,最喜欢听些轶事传闻。这兰陵渡存在了这么些年,难道便没有什么故事么?”

小二哥麻利地给各桌倒上酒水,嘿然道:“怎么可能没有?只是平里掌柜的嫌我多嘴,不让我说罢了。今他出门进货,我便与诸位说道说道。

你们可知道周国那位白袍银枪的小侯爷?”

“废话!小侯爷守护周国十数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小二并不生气,只是放低了声音,道:“那你们可知小侯爷手中那杆银枪的来历?”

这么一说,倒是让丁易也提起了兴趣。

那杆银枪名为龙胆枪,他曾近距离接触过,只觉得其上似乎封印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看起来极为神秘。

果然,其余人也尽皆停下了所做之事,好奇地盯着小二。

那小二志得意满,神秘道:“十几年前,这大河之中常闹怪事,明明寂静的河流,莫名奇妙便会翻起数丈巨浪,掀翻多少过路行船,多少客商成了冤死之魂。

后来官府曾用些牲口祭祀,大河倒是消停了些时,后来又重新闹腾起来,之后再怎么祭祀也是无济于事。

兰陵渡也因此萧条了好久。直至有一,有位少年郎踏水而来,在兰陵渡口停留。

那少年说,水中作怪之物乃是一条巨蟒,如今已然被他制服,从此可以安心行船。

事关生死大事,自然无人轻易相信。

不想没过多久,一道银光从大河之中飞腾而出,落在岸边。那可是一条数十丈的银色巨蟒,头大似磨盘,鳞片如金铁,一旦游动之间便如天地晃动,吓得所有人逃散而去。

少年郎只是在巨蟒头上一指,那巨蟒便急剧缩小,化为一杆银色长枪,落入他手中。

从此,大河之中便再无怪事发生。”

小二笑道:“诸位想必也知道了,那位少年郎,便是现在的小侯爷,而他手中的银枪,便是巨蟒所化。

便是屋外牌子上的大字,还是小侯爷当年所提!”

那客商嗤笑一声,“还道你有什么好故事,说些精怪之事,还要扯上小侯爷。我还不如去听说书的咧。”

房中一片插科打诨,这故事说的有板有眼,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小二编造的。

那小二打了个哈哈,摆手道:“开个玩笑,图诸位一乐。”

有了小二开头,诸人放开了心,各种古怪之事纷至沓来。

丁易默默喝着水酒,细细想着小二所说的故事,或许,他所说的,是大部分是事实。

第八十章 渡

“吱呀,吱呀~”

陡然间,老旧大门再次发出艰涩声响,外面来人用力一猛,两扇门板竟轰然倒塌,啪的一声,激起尘土飞扬。

“哎呀,好大雨,好大雨!”

随着这声叫喊之声,屋顶之上噼里啪啦地响起雨滴敲打之声,仿佛这场雨,便是被这句话带来一般。

一位少年一溜风跑进了屋内,蹦跳着除去上雨水。

在他之后,一位如门神般的大汉站在门口,那庞大的形直接挡住了整扇大门。

“毛手毛脚,将平里教你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再加刺剑一千次。”

大汉大步跨进屋内,一手一扇门板,三两下间便给凑了回去。

这二人,正是丁易所路遇的叔侄俩,他们的脚程比不得丁易,因而慢上不少。

“小二,你这门轴坏了,得找人修修了!”

大汉环顾了一周,没有空dàng)的桌子可以入座,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那少年却是管不得这么多,他见到丁易,不由得眼睛一亮,急急向着那桌而去。

大汉冷哼一声,两步之间赶上了少年,一把将他提到一边,拱手抱拳道:“在下李晋,见过兄台。小侄年少,行事鲁莽,还望兄台见谅!”

丁易抱拳回礼,微笑道:“李兄客气了,大家皆是赶路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若李兄不嫌弃,不如入座稍作休息。”

“叨扰了!”

李晋一摞袍袖,朝着大门,大马金刀地跨坐而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物到来一般。

少年眼珠来回转动,对着大汉轻声道:“叔,这位便是。。。”

“嗯?”李晋虎目一瞪,将少年嘴边的话生生给瞪了回去。

“取剑,练习刺剑,我不喊停,便不能停!”

少年嘴巴一瘪,满脸委屈之色,却是不敢违背大汉的命令。

他取出一柄长剑,就地摆开架势,一剑一剑的刺出,收回。

屋内,没人发出声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大汉上。

一时间,落入丁易耳中的,唯有雨滴落下的声响,还有少年出剑的声响。

渐渐地,雨势渐大,敲击瓦片之声变得密密麻麻,仿佛连成一片。

少年出剑的速度亦在刹那间加快了不少,在雨滴影响之下,他的节奏乱了。节奏一乱,呼吸自然而然便乱。不过十几息之间,他便感觉手上像是坠了诺大铅锤,直往下沉,连剑都拿不稳当。

“调整呼吸,稳住节奏,谨记剑谱要诀。苏儿,为剑客,无论什么况下心都要静。心静,剑才会稳。剑稳,才能无所畏惧!”

在这一瞬,丁易端坐不动,却仿佛化为这少年一般,能够清楚地感触到双臂的酸麻,呼吸的火辣,眼睛的迷离,这是到了极限方才会有的反应。

“呼哧呼哧,呼,呼~吸~”

一旦控制了呼吸,便有一股清流涌出,少年全上下都充满了活力,即便再刺个千下都不在话下。这等状态,他已然经历了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今这般畅快!

他心中方才升起惊喜之意,便听那大汉哼声道:“心若止水,无惊无喜!”

少年心中一颤,继续沉浸到那等平静之中,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平缓悠长,仿佛进入了沉睡一般。

大汉见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唯有进入此等状态,他这侄儿方有自保之力。

与之同步,丁易的一点神念,亦随同少年,进入了那等玄妙的状态之中。

这等奇异之处,便是丁易放弃剑意之后的空灵之境,对一切剑法有着前所未有的感应,甚至是习剑之人的感受也一并复制而来。

“砰!”

忽然间,那破旧的大门卷携着雨水倒飞而出,掉落地上。只是这次,没有了再修复的可能。

随着这声响,屋内其余之人齐齐动,眨眼间将丁易这桌给围了起来。

“哈哈哈!老夫追了三天三夜,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将你堵在这了!”

一道人影从屋外飞而入,浑一振之下,将上的雨水尽皆振开。

那人形一转,飘然而坐。

李晋皱眉道:“阁下到底是何人?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要一路跟随?”

“老夫任三,承蒙江湖朋友看得起,称老夫一声三爷。”

“原来是侠隐任三爷,您老不好好在家享清福,跟着在下有何贵干?”

任三淡笑道:“李大侠贵人多忘事,五前你在芙蓉镇杀了我一位徒孙,可有此事!”

“哦?那等偷拐孩童的人渣还当真是出自三爷门下,失敬失敬。”李晋脸上闪过一丝不愉之色,“三爷此次前来,想如何解决,不妨划下道来,在下接着便是。”

任三嘿然一笑,“大侠误会了,那小子做此人神共愤之事,撞到李大侠手上,也是活该。即便李大侠不当场了结他,亦逃不过我门下之刑。

老夫此次前来,只是想拿回他上的遗留之物罢了。”

“遗留之物?”李晋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的布袋,解开之下,露出一颗散发丝丝光晕的丹药来,“三爷说的可是此物?”

任三微微一颤,咽了咽口水,强做镇定道:“便是此物!”

他伸出手来,便想将丹药拿入手中。

不想李晋在刹那间将丹药收起,沉声道:“李某闯dàng)江湖多年,自问见过丹药不在少数,却不知这是什么丹药,又是有何用处?”

任三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叹声道:“大侠不知亦是有可原,此乃北寒异族所炼制的护心丹,在周国少有流传。老夫五脏曾受损伤,因此隐居多年,如今有了这护心丹,倒是有几分把握能够得以痊愈。”

北寒异族地处寒冷之地,的确盛产一些滋补之物,在周国境内极为难得。

李晋顿时信了七分,他沉声道:“丹药我自会还给三爷,不过两家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好!”

在任三接过丹药的刹那,脸上露出狂喜,他一把倒出丹药,直接吞服而下。

不过几息之间,任三感觉体内多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沉浸入他五脏六腑之中,让他瞬间感受到了阵阵活力!

这才是一个老人眼中最珍贵的东西!

“杀了他们!你们每人皆能得到神丹!”

任三站起来,悠然走了包围圈。

“杀!”

无论是客商、江湖中人,亦或是杂耍班子,一下子突然疯狂了起来。

能行走江湖的,哪个没有压箱底的本事?行当,不过是种掩饰罢了!

李晋冷哼一声,上筋蠕结一块,如同钢铁般坚硬,他一掌挥出,便扇飞几人,将包围打出了个破洞。

那处于奇异状态之下的少年,突然动了,一剑接一剑的刺出,毫无停歇。

此时的刺剑,赫然成了杀人之剑,每剑刺出,必不落空。

一时之间,倒是有不少人伤在了他之剑下。

端坐不动的丁易,紧随少年而动。他那青竹剑,看似普通,却足有百斤之中,被他刺中之人,不是重伤便是残,没有丝毫侥幸之处。

“找死!”

任三爷见门人在眨眼睛死伤惨重,心下愤怒,形移动之间,一掌之下,直接将李晋给拍飞出屋外,生死不知。

一招见功,任三爷脚下轻点,直接向着丁易后心而去。

“刺!”

在刹那之间,丁易青竹剑莫名地收回,往后一刺,恰恰对上了任三的一掌。

“嗤!”

即便任三掌力再强,终究是凡俗之躯,哪里挡得住青竹剑一刺之力。

便见任三在半空之中一顿,在不可思议的况之下倒飞而回,在其手掌心处,却是多了一道寸许深的口子。

任三知道,方才若不是自己果决,这只手怕是便废了。

突然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在任三狂喜的眼神之中,他手心的伤口竟然以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凝结,停住了流血之势,这比任何金疮药的效果,都要快。

“神丹不愧是神丹!难怪只供给国都的那群大官!”

便在此时,丁易眼中寒光闪过,冷然道:“还道是什么神丹如此神奇,原来是厌在作祟,这便将你渡了,也不枉你来了趟兰陵渡!”

丁易剑步踏出,瞬息到了任三面前。

“刺!”

青竹剑直直刺入任三眉心,补天之气疯狂涌出,瞬间将任三血燃烧殆尽,那神丹之中所包含的厌亦一同化为灰烬。

在他面前,唯独留下一具骷髅,还保留着张嘴大笑之势。

第八一章 雨中话神丹

嘀嗒,嘀嗒。狂沙文学网

这栋已然年久的屋子,在此等暴雨冲刷之下,终于开始漏水了。

浑浊的雨滴滴落,落在任三尸骨上,落在青竹剑上,落在丁易上,发出嗤嗤声响,化为青烟。

嘀嗒,嘀嗒。

少年神色波然不惊,长剑清亮依旧,鲜血直直滴落,混杂在尘土之中。

他在那等状态之下,眼中只有剑,一切的动作皆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一旦围杀他之人停下动作,他又自顾自地将剑刺出、收回。

嘀嗒,嘀嗒。

大汉满头大汗,滴落而下。他上蠕结成块的筋已经恢复了常态。这等练体之法虽然威力强大,却是极耗气力,用不得长久。

一旦擅长轻功法之人与他相对,便能将他拖得活活累死。

屋内,其余之人,一脸惊惧地看着丁易。

三爷虽然久不出手,但他们知道三爷凭着实打实的武功手段,亦是在江湖上闯出名号的。

此等人物在丁易手下都不能走的过一剑,又逞论他们这些徒子徒孙?

“大侠饶命!我等不过是些市井小民,拜在三爷手下也不过是有个靠山,不被人欺负而已啊。”

“伤天害理之事,我等从未做过啊!”

“是啊,是啊,大侠饶了我们吧!”

无论站着的,跪着的还是躺着的,一时之间尽述苦衷,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唰!”

青竹剑抽出之下,任三尸骨晃了几晃,轰然坍塌。叱咤江湖数十年,最终死于江湖,对任三来说,也算是一种不错的归宿。

丁易沉声道:“说,这丹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从何处而来,值得你们而走险,杀人灭口?若能让我满意,饶你们一命又何妨。”

在其他人犹豫之间,那客商强忍住上的伤痛,谄笑道:“大侠,这个我知道!”

丁易微微点了点头。

那客商仿佛受了鼓舞一般,赶忙道:“这丹药名为神丹。护心丹之说,不过是任三所编的谎言罢了。

此神丹乃是国都第一神医洪天都所制,听闻服之不但可以驱除百病,益寿延年,甚至还能返老还童,青永驻。

据传闻,当朝相爷本已行将就木,处弥留。那洪天都不过入了一趟相府,喂相爷吃了一颗丹药。

第二,相爷便能站立朝堂,决议政事,当真神奇的很。

此事一出,洪天都可谓是炙手可。

然而,神丹极为稀少,可称得上是万金难求。即便在国都之地,神丹之名,亦只在高官显贵之间流传,也只有他们方才有机会得到神丹。”

丁易眉头微皱,“按你所说,神丹之事极为隐秘,此物又如此珍贵之物。你怎可能知道此等消息,那任三的徒孙又怎可能得到神丹?”

“不蛮您说,那个什么神医洪天都,我等尽皆认识。他原先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游医郎中。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用糖水面粉捏的大力丸,虽然治不好病,却也吃不死人。

仗着任三的威名,洪天都坑蒙拐骗多年,倒也没人来找麻烦。

半年多前,他忽然来找我,送了一颗丹药,说是神丹,真正的保命之药。

一般知道他来历之人,又岂能相信他的丹药,当时我便便出言婉谢。

唯有专事偷拐的王书生,与他私交最盛,倒是留了几颗神丹下来。

便在前几,州牧亲自遣人送来洪天都的书信,我等方才知道他在国都做了好大一番事,特地邀请我等几人入京。

任三看完书信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找寻王书生讨要神丹。

可惜当时王书生已然死,至于神丹,也是不翼而飞,找寻不到。

因而,我们抱着侥幸之心,盯上了这位李大侠,一路而来,约定在兰陵渡收网。”

客商一脸希冀地看着丁易。

“你方才说王书生与洪天都关系最盛,还送了几颗神丹给他?那你说,连你和任三都收到书信了,王书生怎么可能没收到?”

客商疑惑道:“大侠所言极是,按理说他应当也有书信收到。”

“你若知道这神丹有如此神效,第一反应是什么?”

“吃一颗试试!”

丁易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是啊,正常人知道神丹的功效,总会想着自己吃上一颗试试效果。若是效果奇佳,便会忍不住吃上第二颗,第三颗。。。”

在场之人不知道神丹真正起作用的是什么,他却知道。

未签订契约的游离之厌,依照本能行事,会对人体产生极大的危害。然而一旦与厌修签订了契约,便会按照厌修的意愿,发挥出种种神奇的功效。

神丹之中,包含的应该便是这种契约之厌。

一旦被这种厌入体,可以说自命运便完全掌握在了签订契约的厌修手中。

便如水泽小村村民之于赵巧儿。

“若是出现在这方天地之中的厌,本便是归于同一厌修所有!”

丁易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这一可怕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之神念扫过周围之人,除了感知这些人的惧意,却是未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他猜测王书生已然收到了书信,亦吃了神丹,知道神丹的功效,否则不会将此神丹一直随携带!

“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那失踪的几颗神丹不过是被藏于某处而已。”

丁易暗暗叹息,除非王书生未曾死,否则他上的厌一旦散开,却又不知会凝聚在何人上了,以厌的隐蔽,想要主动找寻,却是难之又难了。

他看着门外被茫茫雨帘占据的世界,想起厌的习,不由得升起丝丝无奈,以他单薄之力,又岂能面面俱到,将周国为祸之厌,尽皆找寻出来!

丁易将青竹剑收起,淡声道:“既然你等满足了我的要求,我自会遵守承诺,饶你们一命。望你们好自为之。”

他一时间对此地兴致已尽,一把捧起一探子水酒,大步向着雨中世界而去。

这连接天地的雨幕,以另一种角度看来,未尝不是一种极简的剑法!

剑法可师人,亦可师天,师地。

丁易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在雨中越行越快,一丝神念融入雨幕之中,仿佛他自己便化成了这无尽雨滴中的一员。

云成致雨!

在那高空之下,雨水从天而降,速度越来越快,终于有了障碍。一颗大的雨滴化为无数小一号的雨滴,分散开去。在下落过程之中,一颗,两颗,三颗,一直连成一条线,连成雨幕。

青竹剑自上而下,一剑斩出,形成青光之幕,而后道道剑影散开。

一剑之间,其实由数十剑连接而成,每一剑,皆是一滴雨滴。

这是雨滴之剑,有的亦只是雨滴的轨迹与意志。

“踏!”

不知不觉间,丁易踏上了大河水面,一步一步向着模模糊糊的对岸而去。

屋中之人,不由得尽皆目瞪口呆,直至丁易形消散,方才回过神来。

对于这群市井之人而言,如今丁易已走,他们的命便又到了大汉李晋手中。

毕竟,答应放过他们的,只是丁易,而非李晋。

“在下并非嗜杀之人,既然那位兄台已然放过你等,我自然不会再行出手!”

李晋从脱力之中缓过来,沉声道:“不过,我叔侄二人的行踪,还请诸位保密。”

他虽说的平淡,但是这群人皆是混迹市井江湖多年的人精,又岂能不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客商赶忙道:“大侠放心,我等必定会守口如瓶,若有谁敢泄露半分,不用大侠出手,我等便先将他处理了!”

其余之人尽皆点头称是。

他们不傻,知道大汉招式大开大合,虽然威力强大,其实却是没什么威胁。

真正让他们忌惮的是这少年,简简单单的一刺,却是一剑一个,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大汉点头道:“如此便好!”

他对着少年喊道:“苏儿,两千剑已到,停下吧!”

少年的刺剑动作马上停了下来,神色亦恢复如常。他见到屋内的况,有些诧异,但是牢记前面的教训,不敢随意开口。

“呼!”

陡然间,从那雨幕之中窜出一道人影,在此大雨之中行走,他上却未曾有半点潮湿。

“王书生!”

此人一进门,屋内之人如同见了鬼一般。

那明明已然死的王书生,此时却是毫发无损地到了他们跟前。

第八二章 厌修之后

“王书生?”

处大河中间的丁易陡然间清醒过来,他那道与少年同步的神念,在这一瞬间亦是清晰地“看”到了少年所见之物!

“他既未死,那便好办了!”

丁易剑步踏出,如同他那刺之剑法,简单明了,却是迅猛异常。

茫茫水幕刹那间被冲出一道缺口,停留瞬间,便重新被雨水覆盖。

王书生人如其名,看上去清秀非常,一的书卷子气。

这等人物,说他是个秀才老爷,亦是没有丝毫违和之处。

便是陌生人与之相见,亦会莫名生出一丝好感与信任。

然而,他却恰恰是那让人深恶痛绝的偷拐贼人。

“巧了,人都齐了,也省得我一个个找了。”

“王书生,你这是何意?”客商心思灵巧,在他说话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没什么意思,洪天都大哥甚是想念各位,让我带各位前往国都见上一面罢了。”

听闻此话,其余之人脸上露出欣喜之意,在这等天气,这等状况之下,有熟悉之人前来接洽,那是再好之不过了。

他们在这刹那间,选择地遗忘了王书生死而复生的诡异之处。

唯有客商,一脸狐疑之色。

“不过,诸位一个个重伤难行,实在太过麻烦。”

书生突然动了,十指弹拨,一缕缕气劲弹而出,发出嗤嗤声响,在一两个呼吸之间,便取了数条人命。

“倒不如取了诸位的项上人头,一同带往国都,见上大哥一面,这样既快又省事。”

他话音落下,这些昔伴当,一个个眉心沁红,颗颗血珠凝结,脸上犹自带着欣喜之色。

“为。。什么。。。”

客商心有防备,躲过了眉心致命之处,却也命不久矣。

“以你的才智,应该想的明白的。”

客商嘴角露出一丝讽刺之意,“他以为将我等。。。除了,便。。能掩饰自己的出生来历么?可笑。。。可笑。。。”

他用尽全之力,笑出一声,便已气绝亡。

“可笑么?”王书生摇了摇头,“别怪我心狠手辣,当初给过你们机会,却是没有把握。

一听到我死,从未有人关心过我是否还有生机尚存,一个个心中想的不过是丹药而已。”

他看向大汉和躲在他后的少年,微笑道:“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能够再见,人生的确是处处充满惊喜。”

大汉李晋沉声道:“当时你未死?”

“侥幸,留有一线生机,并未死绝。”

“你之前武功只能算一般。”

“不错,比你远远不如!”

“如今你能内气外放,显然内力已然雄厚到了极致。”

“不错,托你之福。若不是当时处弥留,亦不可能真正开发出自潜力,完美掌握丹药之力。”

大汉沉默片刻,方才道:“丹药之中蕴含的是厌之一物。”

“不错,是厌。”王书生的眼中露出精光。

“一般之人,即便有丹药之中的厌在,亦没有这般神奇的功效。”

书生摇了摇头,“绝对没有!”

“所以,你是厌修后代!天生便有控制厌的能力!”

“如你一般,的确是厌修后代,而且并非一般厌修,而是修炼出厌化真气的厌修。”

二人对视半响,忽然间,同时动!

王书生周道气劲同时涌动,如同刺猬一般,让人难以接近。

“嗤嗤嗤!”

气劲四涌,将屋内一切之物尽皆洞穿。

然而,在此气劲之下,大汉非但毫发无损,反倒是将气劲反而出,向着王书生而出。

吼!

大汉形猛然一缩,双手撑地,如同猛兽一般,择人而噬。

“轰!”

他脚下地面多出一道犁痕,人已冲而出,眨眼睛便到了王书生跟前。

“砰!”

二人首次接触之下,形一震,齐齐倒飞出去。

“踏踏踏!”

王书生猛然落地,退出十步之后,方才稳住形。

那大汉却是直接撞在了旧屋墙面之上,撞出一个大洞出来,连同砖泥,飞出丈许,仰倒在暴雨之中。

“噗!”

他压制不住伤势,喷出一口鲜血,很快便被雨水冲刷一尽。

“叔!”

少年一时间慌了神,声音之中带着丝丝哭腔,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咳咳咳。。。”

大汉挣扎着站起,晃动了几下,在少年的搀扶之下方才稳下形。

“啪嗒,啪嗒~”

王书生缓步而来,站在墙面破口,看着大汉,嘿然道:“虽然差了点,但也算是个人才。不如随我一同前往国都,以洪大哥的天赋,可以让你能够控制更多的厌,发挥更强的能力。有朝一,便是成为真正的厌修,也不无可能。”

大汉咳了几声,轻笑道:“厌修?既然你知道自己份,想必亦知道遗留的祖训。”

“后代子孙,当以灭尽天下之厌为己任?呵呵,既然后代之人能够凭借着先辈余荫控制厌之一物,又何必将之灭尽?若是当真没有厌现世,又岂有我等今荣光!”

大汉摇了摇头,“你是被厌的力量冲昏了头脑,厌若当真如此简单,也不会被先祖忌惮如此多年,世世代代,村村镇镇留下记录。”

“话不投机,不说也罢,既然你不愿意,那只好算一算咱俩之间的仇怨了!”

大汉冷哼一声,“正好将你这等执迷不悟之人给铲除了,以免留下祸患。”

他一脸毅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苏儿,记住咱们王家的祖训,无论处何等处境,即便死,亦不能妥协!”

大汉形一震,一道无形气罩陡然升起,将周围雨水尽皆弹了开去。

“且慢!”

便在此时,丁易的形冲出雨幕,落在了大汉前。

此地发生的一切之事,他仿佛通过少年之眼,尽皆“看”到,通过少年之耳,尽皆“听”到。

他未想到,竟然还有一群如此特殊之人存在,可以控制、借用厌之力量,而又以消灭厌为己任。

这倒是让他的任务看到了一丝希望所在!

他却不知,这方天地之中,对厌威胁最大的,是赢雪与囡囡这一皇族血脉,即便是如徐半月般的厌修,亦是被其算计,吃了暗亏。

“你先进屋歇息,此人由我应付。”

丁易突兀出现,让王书生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没有来的一阵烦躁。

“有劳兄台!”

大汉并不逞强,王家如今只剩他与少年二人,若是能够侥幸活下,又何必非要送死?丁易先前一剑之威,尚留在他眼中,他自认以他巅峰之力,或许能挡下一剑二剑,却是挡不住第三剑。

在大汉与少年踏出脚步的瞬间,王书生动了,他不管丁易是何人,有何本事,他只知道攻敌所救,方能抓住破敌之机。

“刺!”

青竹剑动了,一剑刺出,无声无息,却是挡在了王书生的必经之路上。

“哼!”

王书生气劲陡然爆出,他相信丁易能挡住一两道气劲,却不信能挡住他的周气劲!

“嗡!”

青竹剑刺出之间,剑尖陡然分散开来,如同雨滴,将王书生周气劲尽数消弥!

在王书生惊异的眼神之中,青竹剑去势不减,直接钉在他眉心之上。

丁易体内补天之气蜂蛹而出,在王书生体内肆虐,爆发而出,将之燃烧殆尽,化为飞灰,被雨水冲刷而走。

“好奇怪,在他体内,竟然找不到丝毫厌的迹象。”

他摇了摇头,走进满目疮痍的屋内。

一剑,又是一剑将王书生焚烧殆尽,尸骨无存。

大汉眼中现出敬重之色,丁易这奇异之火,倒是有些像他们这些厌修后代,却又比他们厉害甚多。

“兄台是否也是厌修之后?”

大汉突然开口。

第八三章 奇异

丁易摇了摇头,奇道:“厌修后人,有何奇异之处?”

大汉叹息一声,“其实我所知道的一切,皆是从这段时日的经历之中推测而来。”

数千年前,厌为祸人间,多少修士为了探寻灭除厌之方法,转为厌修。

最终,能修炼出厌化真气,脱离厌掌控的少之又少。但是,这群人凭着他们的信念和意志,一步一步,终将厌彻底消灭。

数千年后,此方天地已沦为凡俗之地,多的是习武练功之人,却少有修士现世,对于厌的理解,亦仅限于古籍书画记载之中,厌修后人更是泯然众人。

大汉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真正让厌修后人生出奇异能力的,是在接触到厌之后。

当时,我之全族为避祸端,千里迢迢迁徙,选了周国边境之地,建造氏族村落,一来休养生息,二来也是为了图个清净。

却不想,村中有人外出之时被厌侵袭,不知不觉将潜伏之厌给带了进来。慢慢地,很多人染上了怪异之症,无论何等药方,皆是没有任何效用。

有些人逃了出去,求取帮助,有些人留在村中,静静等待。

最终,整个氏族村落之中唯有我叔侄二人熬过去,活了下来。

也便是那一刻,我二人体内发生了怪异的变化,不但见到了空气之中的厌,而且自身所修习的功法更是突然间产生了奇怪的变化,变得无比的强大。

我带着苏儿逃离了伤心之地,一路流浪,一路探寻关于厌的消息,关于我二人体内发生的变化。

直至碰到与我等相同之人,经历多次生死之劫,方才渐渐探听到,我二人能够不死,是因为侥幸激发了厌修先祖遗留而下的一丝血脉,将体内之厌控制住,转化成了强大的力量。

我之力量,称之为‘兽’。在力量激发之下,可以在身上呈现出各种兽之特性。无论反应、速度、防御皆会有极大的提升。

至于苏儿的力量,我称之为‘剑心’,一旦进入剑心之态,他之剑法遇强则强,极为厉害。只是此等状态难以把控,我亦是花了很多尝试方才找寻到能够让他进入此等状态的办法。

这些时日,碰到的其他厌修后人之中,有像王书生这般以强劲内气为凭之人。亦有手段灵巧之辈。林林种种,千奇百怪。

像兄台这般,有着奇异火焰之人,我亦是有所接触,因而会猜测兄台身份。”

丁易面露欣喜,没想到这群厌修数千年前为铲除厌费尽毕生之力。千年之后,还留有余荫,用以应付再行现世之厌。

“不知这些厌修后人身在何处?”

大汉苦笑道:“一月之前,倒是有不少遵循祖训的厌修后人彼此联络,相约聚于国都之南,白马寺庙之中,共商除厌之事。

不想还未成行,周国各地的厌修后人便同时遭受不明人物的袭击,死伤惨重。

便是我叔侄二人,亦是九死一生方才逃出围剿,仓惶逃命。”

“以你等这番修为,周国境内能够劫杀你等的,少之又少,怎么肯能会同时出现如此多人?除非。。。”

“除非他们亦是厌修后人,只是如同王书生一般,沉浸在厌之力量中无法自拔,违背了先祖遗训!”

丁易沉默不语,心中暗暗叹息,“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怕就怕他们会与厌修有所联系,一旦与边境四镇牵扯上关系,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屋外,夜幕渐渐降临,雨势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味。

屋内,在多次打斗之下,房屋破败不堪,倒是有半间屋子漏了雨。

丁易暗暗做了个手势,突然道:“这等天气,大河行船危险万分,最后一班渡船怕是不会来了。李兄负伤在身,不如先行疗伤。其余之事,待天明之后再做计较。”

大汉心中一凛,点头道:“兄台所言极是,在下正有此意。”

“啵~”

丁易伸手一挥之下,屋内所有灯烛尽皆亮了起来,映照着屋内的残破之物与地上具具尸身,在这雨夜之中,更是平添了几分凉意。

“尘归尘,土归土。诸位一日之间命丧黄泉,也算是有缘,我便将你等一同给埋葬了吧!”

青竹剑一剑斩过,分散出多道剑光,落在几具尸体之上,瞬间将之烧成灰烬,与地上尘土混到一处,彻彻底底在世间失去了痕迹。

丁易扶起一张完好的椅子,面朝大门,肃然而坐。

他紧紧盯着黑夜的雨幕之中。在这等天气,这等时刻,莫非还会有行人,或者是其他之物在大雨之中行进不成?

以大汉和少年的眼力,看不到亦感知不到丝毫异常之处。

以丁易的神念外放,亦是没有探知到其他外物的存在。

然而,他溶于这番雨势之中的那点神念,化身大雨,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有物体在雨夜之中行走。

大雨敲击却被挡住的那种阻碍之感,决然不会有错。

那物体行进速度并不快,如同常人行走速度一般,渐渐接近这屋子。

三十丈!

二十丈!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中,丁易神念无所察觉,目力所及范围之内,除了雨,亦是别无他物。

十丈!

那物体已然到了大门之前,丁易依旧毫无所获。

大雨的隔断感清晰地告诉他那物体的位置和距离,但在他眼中,这雨依旧连贯,没有丝毫断绝之处!

“呼!”

丁易动了,青竹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一剑。

从青竹剑传回的触感之中,这一剑似乎刺空了。

但丁易知道,这只是假象!

“吸附!”

青竹剑一阵欢快地轻颤,道道内气须根快速长了出来,在空气之中蔓延。

在此等怪异状况之下,他动用了向来抗拒的青竹剑吸附吞噬之力。

那根须疯狂生长着,虽然眼中依旧空虚一片,但是从剑中蕴含的生机之力却是告诉他,此处,当真有生命存在!

一声闷哼之声传来,大雨之中陡然间显现出一人。此时,青竹剑正刺入他左肩之上。

那人的发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

“不对!还有其他人!”

雨中,那物体移动速度陡然加快,眼看着便要进入到那屋子之中!

没有雨势之凭,能否再次捕捉到此物位置还是两说。

“擒龙!”

丁易另一手虚抓之下,那物体倒飞而回,落入丁易手掌之中。

然而,他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在屋子大门之处,有三人似乎失去了这物体相助,开始显现出身形出来!

这三人陡一现身,脸色一变,身上的杀气毕露。

“哼!”

丁易冷哼一声,身形转动,一瞬之间三剑刺出,人已然挡在了大汉面前。

“呜呜呜!”

三人脸色巨变,双手死死捂住咽喉,却是拦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

“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中招,怎么可能还活着!”

三人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而后轰然倒下,眼中留有不甘之色。

“竟是他们三人!若不是有兄台在,这次我叔侄二人即便没有死在王书生手中,也要死于三人之手!”大汉一脸忌惮之色,“这三人手段怪异,若是被他们同时刺中一处,即便身上没有丝毫损伤,亦会突然暴毙,找不到丝毫原因。”

“他们也是厌修之后?”

见大汉点头,丁易心惊于这些人手段怪异之处,丁易方才便察觉到了丝丝神念波动,入侵他的识海之中,显然,他们的手段与神念有关。

“你是主动现身,还是要先受些苦头才肯现身?”

丁易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有种怪异的感觉。

此时身处屋中,没有雨势相助,他再也察觉不到这物体的任何信息,仿佛他手中所抓的,便是空气一般。

半响之后,此物仍旧没有丝毫动静。

丁易冷笑一声,开口道:“李兄,麻烦你侄子去将茅坑的位置找出来。既然它不肯现身,只能将之在茅坑中浸上个把时辰再说。”

大汉与少年感知不到任何物体,却知道丁易不会无的放矢。

少年起身之间,忽然有道惊恐之声传来,“别,别,我出来!”

便见丁易手上,显现出一位妙龄女子出来,她身着劲装,身形凹凸有致,面容姣好,此时却是一脸惊恐。

“竟然真的有人!奇怪奇怪,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阻碍他人探查?”

那女子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无视。”

“什么?”

“我之能力名为无视。一旦能力激发之下,便能让其他人彻底无视于我,只要心中将杀意收敛,即便在他人眼前,亦不会被他人所见,所探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八四章 刺剑式

“无视?”

丁易心中古怪,这厌修后人的能力出现的当真千奇百怪,而且“无视”这种能力,并不像来自于自武学的提升。狂沙文学网

“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能力,莫非你先前擅长的便是隐匿功法?”大汉忍不住生起一丝后怕,若一开始便是由此人出手,他们恐怕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那女子并不理会大汉,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丁易,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你是除我师傅之外,第一个能在无视状态之下发现我的人。”

丁易微笑道:“侥幸罢了。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可能被近了依旧毫无察觉。”

“以你的手,便是被近了,出手刹那,杀机一现,亦能被你躲过。他们杀不了你,除非我亲自动手!”

“哦?没想到姑娘不但隐匿之术高超,武功造诣也是不凡。”

那女子摇了摇头:“无视之能并非隐匿之术,而是一种本特质的强化。

想我薛家,世代镇守边关,防御北寒异族,家中向来只重视能够征战沙场的男丁。

上至父母,下至仆从,他们眼中从来没有我的存在。即便我再孝顺,再努力,依旧是个透明人物。”

她想起自己年幼之时为讨父亲欢心,勤习女红针织,精研琴棋书画,却从未得到过一句夸赞,甚至是连声责骂亦是没有,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漠视,仿佛她这人并不存在。

年长一些,她又开始研习兵法军阵之术,苦练剑法武功,以期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同。未曾想,父亲宁愿花费巨大心力去教授那些愚钝的哥哥弟弟,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无视,是她在薛家的唯一写照,若按着正常的轨迹,她可能会默默地在薛家呆上一辈子,当一辈子的透明人,然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悄无声息地死在荒野之外,不会惊动任何人。

“有一次,国都来人,与父亲密谈要事,并留下一颗珍贵的丹药,说是可以延年益寿。那一夜,我光明正大地进了密室之中,吃下了那颗丹药。

我当时想,若是被发现之后,便是被活活打死也认了,总好过被人无视。

万万没想到,自己没被人打死,却差点被这丹药害死。在弥留之际,我被人抬出了薛府,草草扔到了乱葬岗,而我那父亲终于对我说了一句话‘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点用处,好歹帮我试了丹药,躲过了一劫’。”

“神丹!”丁易与大汉互望一眼,心中生出这两字。

“虽然差点死,我却是很庆幸吃了这颗丹药,否则便不可能出薛府,不会遇到师父,更不会重获新生,拥有如此奇妙的能力,接触如此精彩的世界!”

无视,竟然真的是长期被忽视、透明化后,体内血脉激发而生出的能力!

她忽然露出甜美的笑容,看着丁易道:“其实,无视之力有许多衍生之能,便如你将我擒住,下意识地便会无视我的脱困之力。”

便见她陡然间脱离了丁易掌控,倒飞而出,人在半空之中便消失了行踪。

“有意思!”

丁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青竹剑刺向虚空之中。

空中一点寒光闪过,一柄黑色窄剑忽然出现,而后是那姑娘的影。

这黑色窄剑本就存在于黑夜之间,在这等昏暗灯光之下,更是让人多了几分恍惚。

“呼!”

窄剑与青竹剑相接之下,忽然消失不见,剑光再闪之时,已然刺入丁易眉心之中。

“兄台!”

大汉不顾伤势,霍然起,还不待有所动作,便见窄剑再次消失,丁易眉心之处并无一丝鲜血,他那形破裂开来,化为虚无。

这只不过是丁易动作太快而留下的虚影!他的真早已到了那人后。

“嘻嘻!”

那女子嬉笑一声,有所察觉之下,再次失去踪影。

“奇怪的剑法,有意思。”

丁易落在地,缓缓闭上双眼,静立不动。

此人的剑法,走的乃是幻之一路,借助色彩、环境、视觉盲点造成一种神出鬼没之感,让人难以预测出剑的招式与角度。

整个屋内陷入沉寂。

大汉与少年一脸肃然,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可惜却是发现不了丝毫异样之处。

“呼!”

那姑娘再次现之时,她上的气质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如果说先前的气质是将一切归于平凡,让人难以留下印象。

那么,如今虽然容貌未变,却多了一种奇异的吸引之力。

一眼之间,便会被她所深深吸引。那再普通不过的衣服褶皱,散乱飘飞的秀发,皆是充满无限风,让人难以自拔。

她在刹那间动了!

在大汉与少年眼中,她上的一切细节,皆是清清楚楚,那无邪的笑容,灵动的双眼,优美的姿,吹弹可破的肌肤。

唯有那致命之物,黑色窄剑,在他们眼中消失了,或者说是无视了。

丁易同样看不见她手中的长剑,但是他看清了此人的动作。

在他心中,无论能不能看见,剑便在她手中。

“刺!”

青竹剑动了,简简单单的一刺,直取那人眉心要害。

无论她如何多变,无论她剑在何处,丁易永远只是那么一刺。

以不变应万变,以简破繁,看似简单,其实却需要极大的勇气与信念,抛弃其他一切手段,仅仅相信手中刺出的这一剑。

可以说,这一剑是丁易此时能刺出的最为纯粹的一剑,没有内气,没有神念,仅仅是简简单单的剑法。

在此等状况下,其实是那姑娘最大的机会所在。

可惜,她退缩了。

她之剑法精妙绝伦,她之无视能力更是让剑法如虎添翼。

可惜,在她内心深处,依旧住着那个被无视的小姑娘,好强,却是不敢轻易做出尝试。

“哈哈哈!”

丁易陡然踏出一步,bi)上前去,他内心之中刹那间充满了畅快之意。

这得自少年上的简单剑法,终于被他掌握,发挥出了剑法本应有的威力。

“叔,这剑法,好眼熟!”

少年忽然之间清醒了过来。

大汉剧咳几声,冒出一冷汗,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沉陷了进去,完全丧失了反抗之力。

他看着丁易手中青竹剑,肃然道:“哪有不熟悉的道理,那便是你平所练的‘九剑式’之一,刺剑式。先前见他出手,只当是出手简单明了,在一刺之间制敌。

如今看来,分明是从你那初学了刺剑式,短短时间内竟然已经大成,比起剑心状态的你亦是强上不少。”

“可九剑式不是李家家传剑法么?没有心法口诀,他怎么可能学的会?”

“既然李家先祖能创出九剑式,那么其他人亦不无可能。你要静下心,趁此机会多多感悟学习,争取早将刺剑式练成!”

大汉说的头头是道,内心却隐隐有种错乱之感。

眼前的丁易忽而剑法高超,忽而又如初习剑法之人,蹒跚学步,让人摸不到头脑。

“刺!”

丁易一剑刺出之下,尚在远处的那人忽然闷哼一声,脸上露出惊容。

方才这普普通通的一剑,竟然没有任何征兆,便让她受了伤。

甚至,她连如何受的伤都弄不清楚。

“真正的刺剑式!”

大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呼!”

丁易悠然将青竹剑收起,少年的剑法,他已然练到了极致,在最后一剑刺出之时,他心领神会,知道这剑法虽然简单,但是路尽则转,其后必然有其他招式存在。

“不急不急!”

他相信以少年那等剑心状态,必然能够很快突破,进入下一步剑法修炼之中,他只需静静等待便可。

“我今心不错,便饶你命。留下上财物,你走吧!”

那姑娘眼神闪烁,扔下一个荷包,形一晃,冲入了雨夜之中。

“记住,我叫薛病,生病的病,下次必定取你命!”

那声音从雨夜之中传来,丁易却是毫不在意。

“此等剑法,值得学习!”

丁易的一丝神念波动,在这番打斗之中,他的一点神念已然与薛病有了同步之意!

她在雨中忽然消失,但凭借着这丝同步神念,丁易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薛病的所在!

第八五章 剩蛋快乐

单调的雨滴敲打之声仍在持续重复。狂沙文学网

这场雨来的蹊跷,大的蹊跷,持续的时间也是长的蹊跷。

直到子夜时分,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这等下法,继续下去的话,那便不是过不过河的问题,而是要不要避大河洪水的问题了。

“看来,这雨是不会停了。”

大汉叹息一声,半夜的调养,让他的伤势有了极大的缓解。

“是么?”

丁易闭目盘膝,将心神沉浸在与薛病同步的那丝神念之上,追寻她之行踪,关注她之剑法。

此时被大汉惊醒过来,心中轻咦一声,他那丝与暴雨同步的神念开始渐渐陷入沉寂之中。

雨势依旧,击打之声清晰入耳,但是丁易却是莫名地预知到,这雨要停了。

“雨要停了!”

他缓缓睁开眼,话音落下之时,那大雨蹊跷地停止了,没有丝毫的征兆。

“嘀嗒~嘀嗒~”

唯有屋顶积聚的雨水还在往下滴落。

“竟然真的停下了!”

大汉怪异的看了丁易一眼。

此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积水尚在滴落,屋内却是突然亮了起来,那银色月光洒落,将屋内照得犹如白昼!

这等反常的天气让三人目瞪口呆。

“哗啦!”

一道巨物出水之声从大河之中传出,清晰地落入三人耳中。

“看看去!”

三人互望一眼,快步出了旧屋,便见那茫茫大河之上,无端掀起数丈之高的巨浪,在那浪尖之上,赫然盘旋着一道银色影,向着明月,巨口大开,吸收着丝丝月之精华。

“好大的蛇!”

少年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

丁易却是想起了先前小二所说的故事,没想到会这么巧,除了传说中被小侯爷收服的白色巨蟒,此地竟还有一条银色巨蟒存在!

“嗯?薛病正在往这边赶?”

“嘭嘭嘭!”

数道彩色信号突然冲天而起,在空中炸裂开来,马上又有几道信号升起,作为回应。

“明的暗的,有好几拨人!他们的目标是这银色巨蛇!”

丁易神念延伸至极致,发现有不少手矫健之人从各处而出,往这渡口而来。

“看来,当时薛病她们的目标并不是大汉二人,而是前来找寻藏之所!”

他低声道:“有人过来了,先躲上一躲。”

三人同时盯上了渡口那棵百年老树,一跃之间便已藏在那密集的枝叶之中。

不多时,便有道道凌乱的脚步之声响起,许多江湖中人聚集一道,许多人看上去极为狼狈,毕竟能够风雨不侵的高手,亦只是少数。

不过,他们此时都顾不得自,而是将注意力尽皆集中在了大河之中的那银色巨蟒上。

这等灵物,江湖之中常有传闻,但是真正见识过的不过是凤毛麟角。

因此,灵物之说向来与精怪故事等同,传者多,信者少。

当真正看到此物之时,大多数人心中升起的是震撼,还有不可匹敌之意!

“没想到这次的任务竟然是捕捉这等怪物,不会是疯了吧?凭我等之力,恐怕还未近便被大河巨浪给吞噬了吧?”

不少人心中起了退缩之意,武功再高,也是凡俗,怎可与这等天地生出的灵物为敌?

“放心,你们的任务只不过是盯牢这巨蟒,若有不同寻常之物出现,看牢了往哪个方向而去。其他的,自有我等解决!”

人群之中忽然让出一条通道,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佳公子。

“是他,白衣公子计如海!”

大汉话语之中深含惊讶之意。

“哦?他很出名么?”

大汉略略思索,点头道:“此人是周国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时常出入各府各衙,听闻连国主都曾亲自接见,向他问计。

而且,此人武功极为高强,在江湖之中亦是少有的顶尖高手。听闻与小侯爷的武功亦只在伯仲之间。”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不知兄台是否有所了解,在这世间,除了江湖之中的习武之人外,尚有以追寻突破桎梏而修行的修士。修士手段神秘莫测,远超习武之人。

而他,便是周国第一修士‘影’的亲传弟子!”

“原来如此。”丁易听到‘影’的名号,脸上露出古怪之意,他也是与周唯谈起才知道,当初在杜楼之中被他一抓而死的,便是有周国第一修士之称的“影”!

那“影”不过是招摇撞骗之辈,虽有些诡异之处,却哪里比得上小侯爷半分厉害?

其他丁易不敢肯定,但若说影的亲传弟子与小侯爷只在伯仲之间,那肯定是个笑话。

他微笑道:“传闻之说,向来是夸大其词,越传越远。依我看,这什么白衣公子比起李兄来恐怕亦是远远不如。”

大汉摇头道:“兄台莫要小看了他,此人名声虽响,出手次数却是不多,着实让人难以估摸。我想,若他也是厌修后人,恐怕业已激发了其能力。”

“多说无益,倒不如看他如何行事。”

丁易透过繁密的枝叶,看向大河岸边一处巨石之上,那里,薛病安然而坐,却是无人注意到分毫。

与薛病的低调截然不同的是白衣计如海的意气风发,他负手立于大河之岸,江风飒飒,更是衬托出他的几分出尘之意。

“动手!”

他一脸淡然之色,微微摆了摆手。

便见有不少江湖好手将上背负之物卸下,在几十息之间迅速拼成一架架巨弩。

手臂般粗细的弩箭装卸而上,化为一道道寒光,瞬间向浪尖之上的银色巨蟒。

“当当当!”

金铁相交之声传来,如此弩箭,终究有几根在了薄弱之处,对巨蟒产生了伤害。

“昂~”

巨蟒一声嘶叫,那巨尾一摆之下,截下半截浪尖,化为道道水箭,向着岸边急而来。

“噗噗噗~”

许多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这水箭刺穿了体,在那巨力之下,人亦同时带飞出去。

一时之间,岸上哀嚎之声四起,多少人莫名其妙收了巨额赏金,接下了这个莫名奇妙的任务。

结果,在暴雨之中苦苦等了半夜,便莫名死在了此处。

“好厉害的巨蟒!”

有几人露出兴奋之色,凭他们的手段,在此等水箭之下却是毫发无损。

丁易伸手指着保护在计如海边的几人,对着大汉沉声道:“那几人你可认识?”

大汉迟疑了半响,方才摇了摇头,“这几人手段能力,看上去倒像是厌修之后,可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奇怪,他们到底要干嘛?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擒杀这巨蟒简直是痴人说梦。一旦将之激怒,恐怕死伤更加惨重。”

丁易看了薛病一眼,她仍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巨石上,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继续动手!”

计如海神色不变,后的惨叫根本未曾让他动摇分毫。

他费尽心思,出入国都各府各衙,翻遍堆积如山,数以万计的文档记录。终于将小侯爷收服巨蟒化为银枪的传说,与埋没在茫茫历史之中的一件大事给联系了起来。

他知道,小侯爷之事并非传说,而是真实存在!

因为,在十几年前,便在兰陵渡,他亲眼目睹了这个过程,巨蟒化神枪的场景,在他心目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数千年前,周国太祖在此鏖战十天十夜,最终施展出惊天手段,以自神兵幻化出两条神龙相助之下,终于将为祸世间的厌彻底消灭。”

计如海脑海之中闪过从诸多文档之中汇总而出的信息,结合小侯爷之事,他推测,此地应该还有一条巨蟒存留!

几年奔波劳碌,费尽极大心血收集此地异常信息,终于推测出了巨蟒显化的大概时间和大概范围,布下了一切手段。

“只要得到这件神兵,便是小侯爷也算不得什么!”

计如海感觉内心有股熊熊之火在燃烧。

“嗖嗖嗖!”

此次由他边那几人亲自动手,弩箭的威力更是强上几分!

便见那箭尖之上,涂抹着褐色之物,不知有何用处。

“厌!竟然用厌袭击巨蟒!”

丁易神念一动,眼中升起一丝凝重之色。

“昂!”

弩箭来,巨蟒并不在意。前次那些弩箭,已然让它有了底。毕竟在它心目之中,此时唯有吸取月之精华才是最为重要之事!

陡然间,一道弩箭再次避过了银色鳞片,进入了它之血之中。

这等伤害,本来对它而言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但是,在刹那间,它感受到了“厌”的气息。体陡然间开始扭动起来。

“呼!”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如此巨蟒,在刹那间消失不见,找不到一丝痕迹!

“留意!看有没其他之物出现!”

计如海体微微颤动,目光一凝,看向大河之中!

他没有能力收服巨蟒,但是他翻遍典籍,另辟蹊径,想出了让巨蟒现出原形的办法,那便是厌的刺激。

“蛋!巨蟒消失,剩下了个蛋!”

大河之上,一颗银蛋显现出来,静静漂浮!

“唰!”

银蛋突然动了,化为银光,投入到岸边一颗巨树之上。

“好一颗蛋!”

丁易古怪地看着少年手中的银蛋。他与蛋的确有缘,还好这颗蛋的缘分并非在他这。

“剩蛋快乐!”

他哈哈一笑。

便见巨石上的薛病突然动了,白衣计如海也动了,隐各处的高手也动了,他们尽皆向着此树而来!

第八六章 捕风

“东西给我,我来引开他们!”

丁易伸出手来,那少年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银蛋递了过来。狂沙文学网

“呆会看准时机混出去!”

补天之力疯狂运转之下,丁易一脚踏下,那百年巨树忽然爆裂开来,化为漫天飞屑,在半空之中瞬间燃烧,仿佛一个巨大火球。

所有扑向巨树的高手未料到有此等变化,形尽皆一顿,眼睛微眯。

在此之间,便见丁易手抓银蛋,披火光,从火球之中冲出,向着大河方向而去。

“银蛋!快!搭巨弩!”

“蠢!都别用巨弩,别用暗器!”

“对,若是一个不小心,银蛋掉入河中,哪里还能找寻得到!”

一群人冲出火光,各凭手段,亦是向着大河而去。

有人飞出两三丈,方才意识到眼前是波涛汹涌的大河,在旧力用竭,眼看要下落之际,眼中寒光闪过,一掌拍向旁之人,借助这等反弹之力,硬生生折返而回。

“噗通,噗通!”

一时间,有近半之人落入大河,有的竭力挣扎,全力向岸上而去,有的含住一口内气,随波逐流,寻求平缓之地登岸。

便是那些未曾掉落之人,看着丁易形渐行渐远,往河心而去,亦是打起了退堂鼓,手段使出之下,往岸上而回。

唯有寥寥几人,自恃手段,非但不曾犹豫,速度反而更快上几分。

岸边,巨树火球渐渐熄灭,让人眼前出现了短暂的黑暗之感。大汉二人趁着混乱,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丁易踏波而行,到那河心之时,忽的停了下来,转看向极速而来的几人,其中赫然便有那白衣计如海。

“宝物有缘者得之,既然他自动飞到了在下手中,诸位又何必如此紧追不舍呢?”

几人见丁易竟然能够在河水之中驻停,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在水面行走尚有借力之处,如此驻停,想要借力却是极为困难。

他们能够在河中行走,不过是侥幸借用了其中一人的能力,让人体轻如云雾。

此时他们能跟上丁易已是竭尽所能,却是不敢如丁易一般停留而下。

计如海淡然道:“有无缘分,你说了可不算。主动将东西交出来,我自会给你补偿,若是不识相,因此丧了命,那可就不划算了!”

见丁易面露犹豫之色,计如海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以兄台之能,想必亦知道神丹之名。神丹三枚,换你手中之物。”

丁易脸上露出意动之色,“我怎知你手中的神丹是真是假?”

“兄台可曾听过计如海之名?正是区区在下。”

“计如海!”丁易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你先将丹药给我,让我先行勘验真假。”

计如海哈哈一笑,掩饰内心尴尬,“给你又何妨,还怕你跑了不成!”

他将手中玉瓶直接抛了过去。

神丹之物,对他人来说极为珍贵,对他而言却是唾手可得。

丁易将玉瓶接入手中,微微用力之下,玉瓶化为粉碎,露出三颗圆滚滚,光晕内敛的丹药,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神丹。

“当真感受不到丝毫厌的气息!”

他神念探入神丹之中,方才见到丹药中间那聚集一块,成百上千的毛球生物,厌。

它们在一种奇异之力下陷入了休眠之中,虽有生机,却无活力。

“丹药之中的力量,若能运用得当,未尝不是一种对付厌的方法!”

丁易心中微动,“看来有必要去见见那位洪天都!”

他嘴一张,直接将三颗丹药送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那股奇异之力瞬间化为虚无,厌亦开始转醒,向着他体内四散而去,在补天之力席卷之下,被磨转成丝丝真气。

蚊子再小也是!

丁易意犹未尽地咂吧了下嘴巴,看着计如海道:“你确定这是神丹?味道倒是不错,可就是没什么效果。”

计如海双眼骤然一缩,丹药的真假他心中自然有数。只是,从未有人敢如此托大,同时吃下三颗神丹。

即便是国都中的那些水泽使者,在未确认之前,亦不敢如此施为。

计如海几人的动作慢了下来,紧紧盯着丁易,观察他的变化。

以他的经验,神丹入体之后,在几息之间便会产生变化。

十息过去,百息过去,丁易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大人,得尽快决断,否则想回岸边可就有些困难了!”

旁边一人脸上略带焦急之色。

计如海暗暗思虑,“在这等距离之下,即便银蛋掉落,亦有把握能够接住。”

在这期间,他们几人从未停止走动,不断调整角度,调整与丁易之间的距离。

“此人如此肆无忌惮,定然有几分手段。不过,无论方才他是用了障眼法还是其他之法,那神丹必然没有服下!”

他心中有了定论,便不再迟疑,暗暗使了个眼色。

“呼!”

几人形陡然间动了。

便见一人在河面之上猛然一顿,竟将三丈之内的水面凝结成冰,让其他人有了借力之地。

“快!”

一人拳头一捏,那手臂猛然间涨大倍许有余,他在一踏之间,脚下坚冰碎裂,人弹而出,直接一拳向着丁易而去。

“怎么?拿了假神丹交易不成,如今要动手强抢了?”

“嗤!”

青竹剑横拍而出,与那巨拳相接之下,发出一声闷响。

丁易形不动,那人僵持了几息,脸色巨变,手臂移动之下,直接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在这一招之下,他引以为傲的巨臂已然寸寸断裂,再使不出丝毫力气。

“刺!”

青竹剑剑式一变,向着那人眉心而去!

“你敢!”

一声爆喝响起,道道寒光如闪电般闪过,向着丁易而来。

能够在眨眼之间出七八支寒铁重箭,此人的一技艺必然尽皆在此。

“咚!”

青竹剑去势不减。

那人眉心洞穿之下直直掉落河中,在波涛之间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重箭接连而至,却是诡异地从丁易旁擦过,势头不减,飞出百丈之远,坠落大河之中。

“怎么可能!”

那人一脸惊异之色,他自幼开弓习箭,自箭术大成之后从未落空。

自吃了神丹之后,整个周国之地,箭术一道已然无人能出其之右,怎么可能会箭箭落空!

“无妨,他已受伤,此时想必中毒已深!”

计如海恢复了淡然之色,在他心中,只要丁易有些许擦伤,便已成定局。

他对另一人的毒之一道的能力有百分百的信心。

凭借此毒,便是水泽之地的使者亦是对他忌惮三分。

“你倒是好眼力。”

丁易摸了摸腰侧,丝丝血色渗出,却是被最后一箭重箭所擦伤。

他方才所用的,乃是薛病的幻之剑法,虚虚实实,神秘莫测。

可惜,终究所悟不足,不能完全躲过这连环之箭。

他看了一眼计如海右边那小老头,此人长的普普通通,在这几人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没想到用起毒来却是神出鬼没,连他都未曾发现重箭之上的毒是何时下的。

“这毒的确霸道!”

青竹剑一挥之下,一颗褐色血珠停留其上,发出丝丝恶臭。

小老头微微一震,他之用毒随心而发,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用了几种毒药。

没想到丁易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毒给bi)了出来!

“嗤!”

便见丁易剑尖一抖,血珠发出一道破空之声,直接没入小老头手臂之中。

“你!”

小老头双手极速摆动,各色丹药吃下,方才压下丁易血珠之中的剧毒。

还不待他松一口气,他脸色忽然变得赤红,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掉落在大河之中,追随了先前那人的后尘。

计如海的脸色变了,追随他的几人之中,拳头、毒师、铁箭三人主杀敌,寒冰、轻云主困人、追踪。

如今三人去了两人,剩下的铁箭对丁易毫无威胁。

这不让他起了退缩之意。

“走!”

他暗暗下了命令。

几人忽然动,向着岸边极速而退。

丁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转头道:“他们都走了,你又不是我的对手,还留在此处干嘛?”

大河之上,渐渐显出薛病的形。

“熔岩军捕风营薛病,敬邀阁下入我捕风营,共谋灭厌大事。”

她双眼紧紧盯着丁易手中的银蛋,此时她一旦现而出,在河心之中,显得极为吃力,但她却依旧牢牢支撑,静待丁易回答。

第八七章 倒打一耙

“熔岩军,捕风营?”

丁易讶然,熔岩军乃小侯爷所部,镇守边关,防御北寒异族,与她薛家职责相同。狂沙文学网

此人执念如此之深,加入熔岩军倒有极大可能。

“不错,捕风营本乃谍探之营,以收集报,刺杀贼酋为己任。如今,厌重新现世,有些贼逆狂妄自大,异想天开,想借此之力谋夺富贵荣华。却不知一旦失控,便会使周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而,捕风营如今全营出动,四处捕杀贼逆羽翼,敲山震虎。”

丁易好整以暇地看着薛病,讽笑道:“先前我已然将你之同伴击杀,如今倒是返过头来找我入伙。看来你们捕风营也是危险的很,说不定哪天便被边的同伴捅了刀子。”

薛病眉头紧皱,她之形已然有了下沉之势,“捕风营之士以完成任务为第一要务。生死荣辱早已置之度外。

若有必要之时,莫说罔顾同伴生死,便是亲自杀死同伴也不无可能!”

她眼中忽而爆出神采,“不过,那并非背叛,而是信任!

此次我等前来,是为了找寻机会铲除计如海。先前将你三人当做计如海同伙,是我等眼力不足。因此出了差错,遭了此劫,着实怨不得人。

阁下手段通天,连杀计如海几大奴仆,便是真正击杀计如海也并非难事。

恳请阁下相助,完成此次任务。”

丁易微微动容,无论哪个时代,哪方天地,都会有这么一群人,以天下苍生为信念,不计得失,不计生死。

“你将如此机密之事相告,便不怕我亦是厌之一党么?”

薛病眼光不离丁易手中银蛋,沉声道:“你手中之物,与小侯爷手中银枪同宗同源,具灵,又怎可能会主动选择邪之辈?

当初小侯爷本可收服,却是将之留下静待有缘之人,直至今出世。

可笑那计如海费尽心思,还想谋夺此物,当真是自取其辱。”

“兵器化灵,存在如此多年,当真是神物。”

丁易看着渐渐沉入大河之中的薛病,“我不会入捕风营。不过会助你解决计如海。若是将来有棘手人物,亦可前来找寻,我自会酌帮忙出手对付。”

薛病露出一丝喜色,厌之一党有水泽使者相助,实力不可小觑。如今有丁易相助坐镇,倒是让她能够安下心来。

她形慢慢消失不见。

在那丝同步神念之下,丁易可以清晰地看到,薛病一旦在无视能力之下,似乎对这波涛亦有所影响,形何止矫捷几分,一跃之下竟从河水之中脱开来。

“没想到薛病这无视的能力对天地之力亦会产生一定影响,当真厉害。”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虚空,道:“这计如海有些古怪,你把他的详细资料给我,否则一击不死,必会让他生出警惕之心。”

丁易方才并未出手阻拦计如海几人,便是察觉到计如海上的气息异常古怪,一个字,弱,非比寻常的弱。

他上似有一股迷雾笼罩,寻常江湖中人看之不透,便显得神秘。

但在丁易神念之下,哪里还有隐藏的余地。

如此柔弱之人,却是名扬国都,享誉江湖,更是让几个手段高超之人从旁伺候,必然有其怪异之处。

“呼!”

从空中掉落一个长条竹筒,落入丁易手中。里面所藏,正是计如海的详细卷宗。

卷宗记载自计如海祖上三代开始,洋洋洒洒一大篇,却是并无出奇之处。

其中亦是记载了计如海天资出众,被周国第一修士“影”看中,成为其亲传弟子。

而在记载中,此人与小侯爷之战,不过是二人在国都大街之上偶遇,彼此对视了一眼,便被好事者传成高手之间不动声色的动手,越传越邪。

此次捕风营要将计如海设为刺杀目标,便是因为此人与洪天都关系紧密,大多数的神丹皆是经他之手流入各个府邸之中。

如今此人更是着手渗透边关各镇,传扬神丹之效。

“古怪,古怪。卷宗虽然记载得详细,但皆不过是普通人之观察,以他们的实力,恐怕连计如海上的掩饰之力都看不透!

有意思,有意思,倒是我小看他了,看来只有与他接触,方能找出其怪异之处!”

丁易将卷宗与银蛋收起,放入囊袋之中。

人腾而起,快速向着岸边而去。

月光之下,波涛涌动,如碎银闪耀。丁易每一步踏下之间,那波涛都不曾有半分的变化,便仿佛他本便与波涛一般。

薛病使劲全力,亦是跟不上丁易的速度,这让她心下凛然。

在她心目之中,也唯有她的师尊,熔岩军的掌舵人,白袍银枪小侯爷方才能够达到此等境界!

大河之岸,多少江湖高手停留其间,竭尽目力往河中眺望,妄图能够看到些什么。

然而在此等距离之下,即便借助月光之便,亦只能看到浪花翻起的白沫。至于河心之处的几人,与浪花上的白沫看不出多少区别。

大汉与少年混杂在人群之中,面露焦急之色。

丁易是为少年挡了这一劫,若是有什么损伤,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以那位兄台的实力,一心想逃,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计如海之名响彻江湖,即便厌修后人出世,拥有各种奇异之力,也是未曾压下计如海的名头半分,不知那位兄台会不会吃亏。”

在他思虑之间,一道声音响起。

“有人回来了!”

人群一阵动,个个不由自主提起了全内气,双眼紧紧盯着河面之上。

“是白衣计如海!”

“他边少了两人,看来是遭难了!”

“咦,竟是拳头和毒师不见了!能得到银蛋的,果然也非寻常之辈!”

“不知那人是逃了,还是死在河心?”

“不知银蛋现在在谁手中!”

近了,近了,他们已然能够清楚地看到计如海脸上的表,淡然依旧,看不出心中所想。

“还有人!”

便见丁易踏波而来,速度远超计如海几人,竟在登岸之际堪堪追了上来。

此时,无论计如海几人还是丁易手中,皆无银蛋踪影,却是让人摸不透银蛋的去向。

众人神色狐疑,不知河心发生了何事,警惕地在计如海与丁易之间来回查看。

“哗哗哗!”

一阵箭弩上弦之音响起,追随计如海而来之人以箭弩为威胁,bi)着众人让开了一条通道出来。

计如海淡然依旧,心中却是警惕地看着丁易,此人灭杀了拳头与毒师,在大河之中如履平地,实力之强让他暗暗心悸。

如今此人莫名回到岸边,让他猜测不透心思,即便此时有众多弩箭为凭,亦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计如海,自古宝物有缘者居之,你恃强凌弱,趁人之危抢夺宝物,岂是正派人士所为?

如今正好诸位江湖同道都在,还烦请大家评评理。

若是以后都似计如海这般,哪里还有江湖道义可言?”

丁易环顾四周,大声指责,一副痛心疾首之相。

众人面面相觑,江湖向来以实力为尊,讲究的便是个弱强食,寻常哪里有道理可言?

便是他们,也不过打着杀人夺宝的念头方才聚集于此。

然而,即便大家心知肚明,却是无人敢将江湖道义之说置之不顾。

“这位兄台放心,计如海虽然名声响亮,却也不能罔顾江湖道义!今,有诸位江湖同道在场,必定为你讨回公道!”

“不错!万事不过一个理字,如此强取豪夺,我第一个不同意!”

“我等为兄台做主!”

“他计如海还翻不了天!”

。。。。。。

场面一片混乱,这群老江湖没一个蠢人,有了丁易做借口,抓住了道义,哪里还不想方设法把水搅混?

宝物若在计如海手中,他们的机会便极其渺茫。

唯有趁此机会,趁着人多势众之际,bi)计如海将宝物拿出来,他们方才有更大的机会得到宝物!

计如海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向来顺风顺水,诸事无往不利,没想到此次却是在丁易手上栽了个跟头!

事到如今,即便他说宝物在丁易手中,一时之间怕亦是无人相信!

怎么办?

第八八章 造神(上)

丁易平静如水,淡然地看着计如海。狂沙文学网

在此等状况之下,此人亦不过眉头微皱,微不可查地做了个手势。

“嘭!”

人群之中,叫喊得最为卖力之人忽然间倒飞而出,躺在地上抽搐一番便不再动弹。

在他口之上,存留一道血色掌印,鲜红得令人心悸。

“血玉手!彭和尚,你疯了不成?无缘无故杀了自己师弟,你如何向师门交代!”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形微动,远离彭和尚几步。

那彭和尚嗤笑一声,傲然道:“此人虽是我师弟,却在此胡言乱语,大放阙词,侮辱计如海计大侠,我只能大义灭亲,替师门清理门户!”

“哦?平时倒没看出你如此高风亮节,佩服佩服。”

一声讽笑声响起。

彭和尚却是毫不在意,慨然道:“诸位江湖同道,计大侠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大家都清楚。在场诸位受过计大侠恩惠的也不在少数。为江湖中人,可不能恩将仇报,落井下石啊!”

“不错,此话在理!江湖之事,除了缘之一字,还需讲究德字。宝物固然有缘者得之,却更应该让有德者居之!

计大侠之德有目共睹,宝物在他手中,方才是真正道义所在!”

一位手握铁胆,着锦袍的老爷子在一群徒子徒孙的簇拥之下走了出来,向计如海微微行了一礼。

“老夫不才,只是虚长几岁,武功有限的很,却也要为计大侠讨个公道!”

场中微微动,此人素有侠胆之名,闯dàng)江湖多年,辈份之高少有人及。

“今天吹的什么风,如此奇怪,连侠胆花铁树这老乌龟都为人出头了?”

薛病悄然上岸,便见到了形势转折之时,心中不由得暗暗奇怪。在捕风营资料之中,花铁树此人辈分虽高,名声虽响,武功却是有限,人品更是极差,最做推墙之事,没想到今却是改了。

“谁若是敢为难计大侠,便是与本大爷为敌,你们说话之前可要掂量掂量!”

又一位江湖名人出面,为计如海摇旗呐喊。

一时之间,声援之人此起彼伏,个个神态激动。

形势变化如此之快,倒是让许多人措手不及,不敢轻举妄动。

一些风马牛不相及之人,竟皆力计如海,这些人与计如海的关系在卷宗之中皆是毫无体现,这让薛病脸色大变。

自以为完全掌控计如海资料的捕风营,似乎摸到的才是冰山一角。

丁易嘴角露出一丝玩味之笑,这些江湖中人突然倒戈,绝不是因为敬仰计如海的人品,而是因为有把柄在人手中而已。

他们之间的传音入密之法,在丁易神念之下无所遁形,将一切秘密听了个清清楚楚。

让他惊讶的是,计如海的实力,在传音之时竟然有了极大的波动,有了几分享誉江湖的风范。

“此人上果真有古怪!他这力量,不是自之力,倒像是上的某个物件传输而来。”

似乎觉得被拉下水的人已然够多,计如海微微点了点头。

侠胆花铁树得到指示,精神一振,这等看准时机,大义凛然,扬名立万之事,这辈子他做了不少,成就了侠胆的名号。

今若由他开口,将计如海彻底洗清,那么他的名望必定会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诸位,听我一言!”

他卖尽全力,一声呼喊之下,带上几分狮吼功的威效,霎时将场面给震慑下来。

便见他虎步龙行,大摇大摆走到了丁易面前,凛然道:“恕老朽眼拙,却是从未见过这位后生。不知他用了何等手段,硬生生将宝物从诸位手中抢夺到手。如今倒打一耙,又陷计大侠于不义境地。当真不知他意何为!”

不论事实如何,花铁树出口之间,便将话题引到了丁易上。

如此一来,丁易只要一开口辩解,便会将此事越扯越远,从而与计如海摘清关系。

若是不开口,那便任由他颠倒黑白,尽泼污水,非得将丁易按上邪门败类的名号不可。

“白马寺,衍仁和尚。”

丁易说出这普普通通的几个字,却是让计如海目光一凝,花铁树更是躯一震,不由自主倒退两步,面露骇然之色。

他一生大风大浪,做过无数龌蹉之事,却能得到侠胆的名号,一切皆因他行事谨慎,心狠手辣,将所有线索抹了个干净。

唯有白马寺,是他心头之刺。当年为了独吞一份藏宝图,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将他三位义兄给烧了。

可惜有一人福大命大,逃过一劫,世间从此多了一位衍仁和尚。

此人不控诉,不揭穿,就这么好好活着,却让花铁树寝食难安,倍受煎熬。

“你!到底是何人?”

丁易微笑道:“花老当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便将在下忘了不成?当初还一同把酒言欢,称在下是忘年之交。”

见丁易并无揭穿他过往之事的念头,花铁树脸色数变,方才拍了拍头,爽朗一笑,“是老夫年纪大了,不记事了!原来是小友当面,以小友的人品武功,却也当的起这件宝物,此事,老夫倒是不好评判了!”

花铁树面皮之厚,变脸之快,实在让人惊诧。

“彭和尚!”

丁易缓步而行,“中百山一别,别来无恙。”

彭和尚的心猛然一缩。

他虽是和尚,却没有半分慈悲之心,出手向来不留面,江湖中想让他死的,不计其数。

不过此人有门派为靠山,平里更是孤家寡人一个,再出加上诈狡猾,凡事都给自己留有后路,因而轻易间亦是无人敢去招惹。

而中百山,恰恰住着他暗中所生的两个孩子,乃是他一生的软肋所在。

计如海拿此事要挟于他,已然让他心中惴惴,没想到丁易也知晓其中的秘密。

他谄笑一声,拱手道:“天色太晚,一时倒是没认出小友。此事,我与花老前辈一般,不再过问便是。”

丁易一路走过,往往说出一个时间,地名,人物,便有人即刻表示中立,不再参与!

计如海冷哼一声,这些人,无一另外都是他方才传音的对象。丁易所说之事,也皆是他作为威胁的内容。

他此时哪里还没意识到丁易已然将他传音之话尽数听了去。

听到计如海冷哼之声,有一人忽然站出来,冷然道:“不论你是何人,敢诋毁计大侠,便是罪过,若你老老实实赔礼道歉也便罢了,若是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留面!

还有方才叫得欢快的那些人,我到时自会一个个登门拜访。”

“是横行东夷的石老魔!他怎么也和计如海扯上关系了?”

“此人心狠手辣,暗器手段高明,让人防不胜防。轻易招惹了他,怎么死都不知道!”

。。。。。。

方才叫喊得响亮,号称全力支持丁易的那些人,见到此人的刹那,心中暗暗后悔,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眼神,四处观望。

自古墙倒众人推,但若碰了钉子,便会一个个消失的无影无踪。

丁易叹息一声,“你这般明目张胆地威胁,是完全不将江湖同道放在眼中吧?”

石老魔嘿然一笑,“小娃娃,莫要拿江湖同道来压我,这都是你爷爷我玩剩下的。有什么意见,手底下见真章,不要像长舌妇一般在此乱嚼舌头。”

“本想与你好好说说道理,奈~何~”

丁易这“何”字尚未落下,剑步踏出,青竹剑陡然划过。

石老魔暗器早已在手,却使不上丝毫的力道。

他惊怒之间,发现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地飞了起来。在他眼中,以一种奇怪的角度,见到了一柄青色之剑,而后是自己的体,那少了项上人头的体。

“怎么回事?”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嘭!”

石老魔突然倒地,尸首分离,在他双手间,兀自握着十数枚漆黑的暗器。

丁易站在石老魔尸之前,微微摇了摇头。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人家正主都未表态,你便这么急着送死,何苦来哉!”

“死。。。死了!”

“好快!”

“根本未见到他如何出的手!”

众江湖之人齐齐退了几步。石老魔的武功在他们之中已排得上号,可却在眨眼之间死。

直到此时,他们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年轻人,不是一般的江湖后生,而是在计如海几人围剿之下毫发无损的存在!

第八九章 造神(中)

“诸位同道切莫担心,在下是个斯文人,最喜与人讲理。狂沙文学网偏偏此人胡搅蛮缠,置江湖道义不顾,留之何用!”

丁易环视一周,没有几人敢与之眼神相接。

“少侠武功又高,又明事理,实乃江湖之福!”

“不错,石老魔作恶多端,我等恨之已久,可惜力有不逮,无法铲除。如今托少侠之福,为江湖除了一大害。”

有人静默不语,心中忧虑;有人谄媚讨好,有心依附。更多人看清了形势,摘出子来,开始坐山观虎斗。

在见到丁易手这一刹那,他们明白了,无论宝物在丁易手中还是在计如海手中,都是一样,没有他们什么事。

追根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群见证者,一群看客罢了。

两虎相争,若是敢随意插手,最终皆会葬虎腹。

能造成此等局面,让这群江湖中人置事外,丁易的目的便已然达成。

“计如海,计大侠,事到如今,当着如此多江湖同道的面,能否将属于在下的东西悉数归还?”

丁易的笑容突然间成了计如海此生最为讨厌的东西。

计如海自闯dàng)江湖以来,遭过白眼,受过侮辱,有过歧视。

林林种种,对他而言都不过是过往云烟,从未放在心上。这些人无论仰仗出来历,亦或是天赋武功,在他面前皆是笑话。

然而,他知道,丁易与那些人不同,这是他此生之中碰到的第一个真正劲敌。

他隐隐有种直觉,只要能跨过这道砍,他便能摆脱自的局限困顿,达到一种新的高度。

计如海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丝丝欣赏之意,仿佛在打量一件珍贵的物品,“你这人很有意思。只要你将属于我的东西归还。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毕竟人这一生如此漫长,总需要一两个有意思的人物调剂生活。”

“哦?”

这计如海突然之间又恢复了从容之色。

丁易神念扫过,在离岸边里许之地,有一群着黑甲之士向这边聚集而来。

他们上的黑甲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吞噬之力,即便在月光之下,看上去亦是漆黑一片,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计如海,在这刹那之间,又有了新的底牌。

“计大侠不愧是计大侠,口气如此之大,不怕天下的牛都死绝了,以后没牛吃么?”

呵!

一阵窃窃私语声响起,尽皆在谈论牛为什么会死绝的问题。

计如海暗暗压下心中波动,他发现丁易此人武功虽高,却是完全没有高手风范,什么话张嘴就来。

“兄台既然不信,可别怪在下没给机会。

可叹如此多的江湖前辈高手,却要为兄台陪葬,实在是可惜。”

众人闻得此言,脸色皆变,即便不愿轻易得罪计如海,此时也是没有好脸相待了。

计如海如此狂妄自大,当真要将天下的牛都给吹死了。

“动手吧,手脚利索点!”

计如海摆了摆手。

唰!

那些低调行事,渐渐隐到一旁的驾弩之士,齐齐动手,弩箭嗡嗡!

如此距离之下,多少江湖好手来不及反应,便被直接洞穿,人亦带飞出去,串了葫芦。

惊怒之声四起,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计如海会如此丧心病狂,竟有将此地之人完全杀绝之势!

“你敢!”

“找死!”

在生死威胁之下,众人哪里还敢留手,个个手段尽出,杀的杀,跑的跑,散的散。

丁易形一动,到了大汉二人旁,沉声道:“你二人若察觉不对,尽早脱。到时候薛病会助你等一臂之力。”

“薛病?”

大汉点头应,如今他有伤在,倒不能逞强,以免拖累了少年。

丁易一边吩咐,一边暗暗传音给薛病。

计如海既然动了手,便不会仅仅如此简单。

直到此时,那群黑甲之士尚未动手!

“嗡嗡嗡!”

空气之中忽然起了一丝丝怪异力量波动。

那群江湖中人骤然间如同深陷泥泽,每一招使出,每一步踏出,要耗费平里几倍,十几倍的气都力。

唯有彭和尚几人,杀气滔天,所受影响却是最小。

“北寒异族!”

薛病陡然现,上生出无尽杀意。

“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入我周国腹地!计如海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异族!”

北寒异族之所以称之为异族,便是因为他们语言、生活习与周国之人迥异,若没有周国之人细心教导,根本无法在周国之地长久生存。

“北寒异族体较之周国人孱弱,少有能够冲战沙场的猛将。不过他们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够通过凝结印记,在不知不觉间布下阵法,让人防不胜防。

若有熔岩军在此,血气激发之下,凝结一道,直接冲杀一番,此等小阵自然而然便可破除。可惜。。。”

在丁易神念之下,这股奇异力量波动尽览无疑。那群黑甲之士各自占据方位,在一定的印记之下,竟能引动自弱小的魂力,调动天地之力,将人束缚,神妙非常。

“不要留手了!”

计如海看了眼尚有余力厮杀的彭和尚,看了眼丝毫未损的丁易几人,眼中露出不悦之色。

“嗡!”

那等波动之力骤然之间增大。

若说先前之力是细流潺潺,那么如今便是江河涌动。

便是彭和尚这等血气之士,在这力量之下也是失去了抵抗之力,轰然跪倒在地,成了弩箭的活靶。

“计如海!你个乌龟王八蛋,你再怎么虚伪老子都不放心上。不过你竟敢勾结异族,咒你不得好死!”

彭和尚吐出一口血沫,嘴中骂骂咧咧。

他杀人如麻,是个凶人恶人,却是宁死也不会与异族妥协勾结。

“彭和尚,你错了。你将计如海当成乌龟王八蛋,那乌龟王八又何其无辜!”

“是极是极!”

尚能开口的几人自知无法幸免,在异族面前却也真正展露出了江湖豪侠的一面。

在此等阵法威力之下,薛病费尽全力将手搭在大汉与少年上,无视之力瞬间发动,向着阵法之外而去。

一时之间,唯有丁易悠然而立,不受丝毫影响。

此阵对凡俗之力而言已然强大,但对先天修士来说,其引动的天地之力散而不聚,实在有限的很。

“厌!”

丁易叹息一声,在这瞬间,在波动之力中,他感知到了厌的存在。

厌之一物,若是进入厌修后人之,便会产生极大的冲撞,或是破茧成蝶,或是死道消。

若是进入普通人体内,或是为厌所扰,逐渐削弱直至死。或是受契约之厌庇护,拥有独特之力。

他没想到,如今,连北寒异族都已然被厌侵袭。

周国国主与徐半月签订的协议,对周国而言有所效用,对北寒异族,却是没有丝毫约束之力。

“嗡!”

箭弩之声再度响起,向着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江湖中人而去。

丁易突然间动了,青竹剑挥出之下,传出一阵雨滴之响,剑光如雨,密密麻麻。

“嗤嗤嗤!”

极速而来的弩箭,在雨滴声中化为碎屑,砸在众人上,不过增加了些皮外伤,却是并无生命之忧。

“少侠高义!”

“少侠好样的!”

“弄死计如海这贼人!”

明知必死,却在鬼门关又绕了回来,心之激动,可想而知。

“哈哈,先将这些助纣为虐的家伙收拾了!”

丁易剑步踏出,在场中来回折转,视阵法为无物。每一剑刺出,便有一人随着箭弩一同消亡。

不过短短十几息之间,控制弩箭之人尽皆倒地亡。

快!

丁易一旦形移动至极致,计如海等人根本就捕捉不到他的所在。

“全力以赴,困住他!”

计如海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在这刹那间,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唰唰唰。”

外围那黑甲之人结出一个个更加复杂的印记出来。

“原来如此,阵法便是将符文印记以一定的位置排列,以一定的速度交叉链接,勾动更为强大的天地之力!”

丁易轻啸一声,神念横扫,那道道波动之力尽皆被斩断阻结,阵法之势瞬间破解。

“呃。。。”

在天地之力反噬之下,那群黑甲之士闷哼一声,翻到在地。

第九十章 造神(下)

“滋滋滋~”

仿佛水浇油般的声音响起。狂沙文学网

那些黑甲之士上陡然爆起一层血色之罩,化为一股血雾被他们吸入口鼻之中。

几人瞬间起,双眼放光,满脸兴奋之色,方才的反噬后果消失得无影无踪。

“困沙阵!”

计如海轻喝一声。

黑甲之士双手快速变幻,化为层层虚影,结出一个个复杂印记。

“好神奇的阵法印记!”

丁易神念分散而出,将每个黑甲之士所结的印记都尽皆看在眼中。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阵法之术,未尝不是剑法之中的剑阵之术!

“困!”

众黑甲之士齐声喝斥。

一股奇异之力陡然生出,将地上砂石席卷而起,快速融化凝结在丁易体表面,不过几息之间便将其整个人包裹成蚕蛹之状。

“继续!”

计如海露出一丝狠厉之色,“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困杀其中!”

黑甲之士脸上显现出疯狂之色,那印记之繁复,手速之快速,已然超出了寻常之人的极限。

受到这等强大压力,他们的五官之中缓缓溢出鲜血,看上去很是可怖。

可是,他们自在疯狂之下却是无所察觉。

呼!

岸边的砂石席卷一空,尽数凝结在丁易上。

远远看去,丁易此时便与立在岸边的巨石一般无二。

“少侠他。。。”

“北寒异族却有独到之处,但也不是被小侯爷的熔岩军挡在边境之外?放心,少侠必然无碍!”

聚沙成石这等手段,以江湖之中超一流高手的高深内力,勉强能够办到,却不可能达到这等程度。

他们不知丁易还有何手段,却是相信他不会就此困死在砂石之中!

便在此时,黑甲之士旁忽然现出一人出来。

正是少年李苏!

他双眼古波不惊,手中长剑刺出之下,无视黑甲,直接从口将其洞穿。

“砰!”

随着一人轰然倒下,少年形似慢实快,每剑刺出,便有黑甲修士倒下!

计如海并不在意,丁易已然被困,黑甲修士便失去了作用。

况且,他自信,只要有厌存在,以少年的实力,最多只能重伤这些黑甲之士,而不能将之彻底击杀!

“寒冰,看你的了。”

计如海边那能够凝结冰霜的厌修后人,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此时释放而出之下,一掌拍在巨石之上,便已将巨石凝结成了坚冰。

计如海暗暗舒了一口气,当初他便是凭借这等仗势,一举困住几位水泽之地的使者,使得国都的那些贵人取得了谈判的主导地位,终于说服几位使者违抗了水泽指令,拒不迁徙。

如今这等阵仗,比之当初更是强上几分。

在他心中,即便丁易再强,此时也应该奄奄一息,在坚冰之中静静等待生命的消亡。

“阵法之道,当真奇特。以几人之力,发挥出的实力已然不亚于一般先天修士,打破了先天的屏障!”

丁易处巨石坚冰之中,体表补天之力遍布,将其与砂石彻底隔离出来。

在生死战场之时,丁易以后天之境,中了冰裂母藤的算计,被困玄冰之中,尚能想方设法脱困。

这巨石坚冰,比起当来,不知要差了多少,又岂能将他困住。

在他感知到少年刺穿最后一个黑甲之士时,阵法彻底失去了加持之力,他之神念亦是快速收回。

“真是奇怪,计如海到底是什么份,不但掌控如此多江湖中人的把柄,便是北寒异族也是听他号令,连死亦不在乎。

看他一直以来的神态变化,好似黑甲之士便是他的最大倚仗一般。

莫非当真是我多虑了?此人自实力有限的很,靠的皆不过是外界之力?

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上一试了,若有状况之时,再行随机应变!”

嚓嚓嚓~

丁易补天之力全力运转之下,在其体表形成了道道雷火之状。

巨石坚冰陡遇高温之下,嚓嚓作响,迅速扩散出道道裂缝。

“轰!”

青竹剑一剑劈下,巨石分作两半,中裂而开,翻倒在地。

丁易大笑一声,一跃之下,立于一半巨石之上。

便见他手掌一抓一放之间,那另一半巨石陡然粉碎开来,重新化为沙砾,凝聚于他体表之上。

在补天之力下,沙砾融融成金黄之色,附着体,便如一黄金之甲。

丁易伸手一挥之下,一道火光升起,在他后飘扬,宛如红色披风。

融石做金甲,挥火为披风,脚踏巨石,威风凛凛。

这是丁易心中难以磨灭的形象!

“这,还属于武功的范畴么?”

江湖众人心中坚信丁易能够脱困,却从未想到会有如此高调惊艳的再次登场,直看得他们目瞪口呆,半天无法回神。

计如海心脏猛然跳动一下,莫名升起一股闷之感,在这刹那之间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这怎么可能?他是修士,还是厌修后人?修士怎么会有如此手段?”

他不由自主退后几步,他既然拜周国第一修士“影”为师,自然知道修士的手段。

然而,在他看来,“影”虽法诡异,但只要让他安排妥当,在重重手段之下,影,亦只能饮恨!

他,应该才是将来真正的周国第一!

什么影,什么小侯爷,什么水泽厌修,都会被他踩在脚底。

然而,眼前这个名不经传之人,却是一次次地颠覆了他的想象,打击着他的信心。

“没人能够阻挡我的强者之路,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计如海怒喝一声,状若疯魔。他上渐渐升起丝丝黑色之气,钻入他的皮之内,形成一个个诡异的印记。

“将力量给我,我要将此人踩在脚底,彻底碾压!”

计如海上某件物品之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灵魂之力,渐渐从他眉心而进,融入其中。

“放开心神,如你所愿。”

一道如夜枭般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阵阵诡异笑声。

丁易眉头微皱,心下恍然,“原来他上还有另一道强大的灵魂,难怪感觉怪异。”

不过几息之间,白衣儒雅的计如海,上脸上布满了奇异纹路,充满着邪异气息。

“如此多年,老夫终于又重见天了!”

计如海仰天长笑。

“刺!”

丁易剑步移动,青竹剑一剑刺出。

“哼,小娃娃竟敢趁人之危,待老夫修为稳固下来再收拾你!”

他形一动,人已腾空而起。

丁易冷然一笑,擒龙手虚抓,生生将他抓了回来。

“你敢?”

计如海惊怒交加,他的灵魂之力虽然强大,但此时刚刚接受这具体,根本无法发挥他的实力。

“叠!”

丁易手下毫不留,擒龙控鹤之功重重叠加,渐渐形成恐怖之力。

“小娃娃,有事好商量!老夫乃是九州妖灵宗修士。。。”

计如海话音未落,补天之力九重叠加之下,即便他灵魂之力再强,也保不住这具!

“该死,该死!是你bi)我的!”

那人灵魂忽而钻入丁易眉心之中。

这等强行入人识海之事,凶险万分,一不小心便会魂飞魄散,再也没有丝毫机会,若没绝对信心,一般不会轻易施展。

他心有不甘,无计可施之下,亦只能行此险招。

丁易冷笑一声,这等强度的灵魂之力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威胁。

丁易识海之中那纯粹的意志之晶碾压之下,那道灵魂瞬息化为精纯能量被吸收。

诡异的是,一段残魂碎片依旧保存着完整的记忆,那是计如海一生的执念所在。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在一座破落的大宅院之中,计如海呱呱落地。

为计家唯一传人,他担负着光宗耀祖,重拾计家门楣的重任。

他打小开始便起早贪黑,一边要维持自生计,一边还要偷偷钻入学堂狗洞,学习识文断字。

经历多少年的风餐露宿,忍饥挨饿,遭受多少白眼,他皆再所不惜,只因为他内心强大。

终于,他的才识得到赏识,他的命运得以改变。

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他来到了兰陵渡,第一次接触到了这世间真正的力量!

少年踏波而来,巨蟒横空出世,化为银色长枪。

这一幕,让他永生难忘!

因为心有旁鹜,他落榜了。回程途中,他意外得到了一件宝物,那里面困缚着一具自称九州修士的灵魂,拥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有了这灵魂相助,他很快成了小有名气的江湖少侠,为人敬仰。

很快,有人找上了他,将他带到了曾经梦想的终极所在,周国的相府,接受相爷召见。

与他一同被召见的,还有许许多多的颇有名气的江湖侠少。

他们被安排接受各种各样的培训,从诗书之道到战阵之法,从星相杂学到治军之道,从江湖见闻到武功密典,林林种种,极为繁复。

直到最后,经过层层残酷淘汰,只剩下他一人之时,他方才明白相爷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们想要“造神”,造出一个能与如中天的周国小侯爷平起平坐的军神!

他们怕小侯爷的武功学识,怕小侯爷的百战熔岩军,怕有朝一,周国国主一声令下,小侯爷杀上门来之时无从抵抗。

于是,计如海横空出世!

一个学识渊博,无所不知的儒学之士。

一个武功与小侯爷不相上下,周国第一修士“影”的亲传弟子。

一个精通布阵之法,能为国主出谋划策的将帅之才。

以国都这群贵人的能量,一旦同心协力办起一件事来,其效果绝对是惊人。

计如海很快被包装一新,成为家喻户晓之人,隐隐能及小侯爷之项背。

便是北寒异族,亦是被小侯爷打的怕了,主动联系相爷,加入了此等造神计划之中。

可以说,在周国之地,甚至在北寒之地,计如海便当真是无所不能的神。

只待时机一成熟,他便可取小侯爷而代之,执掌熔岩军,夺取兵权。

厌的出现,国主的暗中出行,都意味着时机将近。

唯有计如海自己心中知道,他所拥有的一切,皆是镜花水月!

武功,是来自于神秘灵魂,份声名,是来自于相爷他们这群国都贵人。

他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棋子,除非,他能掌控与小侯爷同宗同源的那件宝物,方才能将所有一切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借助手中资源,不断收服属下,暗中谋划。

终于,他等到这一天,倾尽所有,全力一博!

终于,他又回到了原点,变得一无所有,生死念消。

累!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识海之中,计如海的执念渐渐消散。

丁易暗暗摇了摇头,计如海看似风光无限,却如提线木偶一般,终究不由己。

他最大的执念,其实便是自由,而不是成为神!

第九一章 星图、罗盘

“咔嚓!”

在丁易叹息之间,有一物从半空之中掉落,发出清脆声响。狂沙文学网

“咦?这么巧!”

这赫然是一个“水”字!

与得至论言阁的“风”字,道藏阁的“火”字如出一辙,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奇异之处。

他便要将之随意收起,忽地感受到从中传出的一丝波动,在他眉头微皱之间,一道稚嫩的急切之声传入他脑海之中。

“英雄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刚才是我家主人与您为敌,并非是我!”

此道灵魂与那妖灵宗的修士之魂,虽有丝丝相连之处,却赫然不是一人所有,这倒让丁易感觉到了诧异。

“我知道离开此地,返回九州之法!”

以他存留此地多年的经验,猜测眼前之人是九州修士的可能极大。

而离开此地,返回九州,是每个九州修士最大的心愿所在。

丁易淡然道:“哦?继续说。”

那声音松了口气:“我乃妖灵宗修士的伴妖灵,多少年前随主人闯方尖碑之时不慎掉入此地。

当初主人费尽心思,历尽千难万险,总算找到了离开此地之法。

可惜,主人寿数耗尽,难逃天数,无奈之下使了妖灵宗的秘法,与我灵魂相连,寄托在了一件外物之上,昏昏沉睡,以求来。”

丁易随意打量着手中的“水”之一字,淡然道:“你所说的外物便是这字模么?此物有何奇特之处,竟能容人之灵魂?”

妖灵诧异道:“并无特异之处。妖灵宗寄托灵魂之秘法,寻找的寄托之物越是普通,越是没有灵,其成功率越高。

在这世间,无论花草树木,岩石沙砾,多多少少都会有丝毫灵存在。而这偶尔得到的字模,却是毫无灵波动,乃是上佳的器具。”

他微微迟疑,在丁易上,他竟然也感知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同类气息。

眼前之人,应该亦有妖灵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妖灵。

“英雄若对妖灵宗秘法感兴趣,我可以将之赠予英雄!”

丁易摇了摇头,“说说重返九州之法。”

妖灵凝声道:“在周国边境,有一片离雾水泽。有多少修士闯入其中,结果都是有去无回。渐渐的,也便无人再去关注。

我家主人耗费了多年时间研究整理资料,更是闯入周国宫中,花了极大代价,方才敲定了出口所在,便是在离雾水泽之中。”

丁易喃喃道:“真的是离雾水泽!”

“英雄,错了!出口并不在离雾水泽,这是我家主人九死一生,穷尽离雾水泽之后才发现的。

离雾水泽的尽头,是一道近乎无穷无尽的围壁。

为了破除围壁,主人几乎耗尽寿数,使尽各种各样的手段,都无法在这围壁之上留下任何痕迹。

等他幡然大悟离开离雾水泽之时,一切皆已来不及了。”

丁易心中一震,他从离雾水泽之中而出,潜意识中其实已经认定出口便在此处。再加上与周唯的商榷,出口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听闻这妖灵的说法,亦只不过想要验证而已。

未曾想,却是听到了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不对,这妖灵进入离雾水泽的时间久远,那时候东凌州方尖碑尚未现世。此处通道不通亦有可能!”

他心中一动,不由道:“既不是离雾水泽,那么出口到底在何处?”

妖灵道:“英雄可知,在周国有一处离雾水泽。相应的,在北寒亦有一处常年被迷雾笼罩的山脉,被称为离雾山脉。

其实,离雾水泽与离雾山脉,在那层层迷雾深处,是相互交连的。

水泽与山脉中的迷雾,便是从彼处而来。

那出口,便藏在迷雾的源头之中!”

“这是猜测?”

“不,主人其实已经找到了出口所在!但是,他却出不去!”

“这是为何?”

“因为过那出口,需要两件东西。一件是周国国主的传承星图,另一件,便是北寒国主手中的传承罗盘。

主人能够找到出口,花费大代价换取的星图起了极大作用。

不过,他却被摆了一道,当初得到的星图缺了最为要紧的一部分,没有这部分,根本无法进入出口之内!

等他出离雾水泽之时,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星图,罗盘!”丁易心中升起明悟,难怪赢雪一直在说契机,却不明说,原来契机之一便是她们所传承的星图!

“如今那星图何在?”

“嗡!”

丁易脑海之中陡然间显现出一幅奇怪的图案。

图案呈圆环之状,其间有成百上千的细线串接、扭结、交叉。

一眼之下,只让人眼花缭乱,看不出其表达的到底是何意义。

“英雄,这图名为星图,便是与空中星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星象每时每刻皆在变化,星图的路线也是时刻变化。

若是不懂星象之学,即便得到星图也是无济于事。”

这妖灵倒像是看破了丁易的无知,一句话说得他暗暗尴尬。

“好了,你的信息对我而言很是有用。我不杀你,你走吧!”

妖灵怯声道:“英雄,有个不之请,不知英雄能否答应?”

“不之请你便不要说了,省得大家尴尬。”

“额。。。对英雄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恳请英雄将我放入囊袋之中,借助囊袋空间之力,让我重新孕育,回归本源。”

丁易心中暗暗诧异,这妖灵竟能利用囊袋空间之力,着实奇特。

不过他虽用过不少囊袋,但除了储物之外,对其了解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怀着好奇之心,丁易将那“水”字扔进了囊袋之中,这对他而言,的确是不费吹灰之力。

丁易与妖灵的交流,不过短短几十息而已!

在场的江湖之人,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

震撼计如海上产生的变化,震撼他上的奇诡气息,更是震撼他的刹那间死。

名噪江湖,享誉国都的白衣计如海,在丁易手中走不过一招,便被生生捏死!

一切,似乎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预料中的龙争虎斗并不存在,一切只是碾压。

“计如海,死了!”

即便亲眼所见,仍有不少人恍若梦中。

无论是嫉妒,怨恨还是敬仰,计如海终究是撑起江湖新生一代的旗帜,这个名字,几乎代表了江湖新一代的崛起。

而今,他便躺在他们面前。

众人从震撼之中清醒过来,心中五味杂陈。

铁箭、轻云、寒冰三人互望一眼,皆能从彼此眼中看出各自的惊慌之色。

他们这些人,谁都可以死,唯独计如海不能死!

因为计如海是“神”,“神”可以遭遇挫折,却是不会,亦不能死。

碰到这等状况,他们清楚地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第一时间将此地的状况完完全全地告知相爷,把此事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呼!”

三人忽然间动了,向着不同方向急而出,那轻云更是往大河之中而去。

第九二章 事了拂衣去

计如海已死,无人在意三人的离去。狂沙文学网

在江湖众人心中,计如海今夜如此行径,已与邪魔歪道无异。

他们侥幸得以保存命,自会大肆宣扬此事,将计如海拉下的神坛的同时把丁易送上江湖侠义宗师的位置。

如此一来,即便计如海的亲朋故旧有心报仇,也会先一步被淹没在众人的讨伐之中。

即便得以逃脱,首当其冲要找也是丁易。

对于丁易而言,既知道了计如海的真实份,更加不会在意。

计如海的所有一切,皆不过是有心之人倾力打造。

他的滔天手段是假的,他的份地位是假的,他的人脉关系是假的。

追根到底,他不过是一个有心人想要造就的神。

死了的“神”,便不再是“神”,不值得国都那群心怀叵测的贵人再花费心思为之报仇。

“嘭嘭嘭!”

各式各样的信号在第一时间发放而出,在今夜这等状况之下,能存留下来之人,若非武功手段高超,便是心思缜密。他们多多少少都会安排有后手接应。

此时一旦腾出手来,立马发讯息以谋接应。

“诸位江湖同道,今之事,多亏诸位能够明辨是非,揭穿了计如海的真正面目。

此间事了,在下还有要事在,便先走一步了。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丁易爽朗一笑,剑步踏出,向着薛病几人而去。

不少人面皮发烫。今夜之事,大家心知肚明,他们不过是听到风声,得知此地有宝物出世,暗中前来,想要分一杯羹罢了。

如今好处没得到,却差点把命扔在这。

丁易这话,倒是给他们备下了好大一个台阶,可以做出一篇歌功颂德的大文章出来。

“少侠言重了!”

“少侠慢走!”

“有缘再见!”

。。。。。。

没人敢出口挽留丁易,更没人敢开口提及宝物之事!

他们是怕了,怕丁易秋后算账,怕丁易突然改变想法,杀人灭口!

丁易武功既高,手段又是诡异。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毫不留,实在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所在。

既然享誉江湖的计如海都可以瞬间翻脸。难保这寂寂无名的丁易不会如此。

。。。。。。

呼!

丁易忽的出现在了少年李苏跟前。

以少年此时的剑心状态,反应之快让人惊诧,几乎在刹那间便发现了丁易的到来。

他转相对,长剑斜指,面如止水,上道道锋锐之气隐而不发。

一旦有外界气机牵引,这锋锐之气便会瞬间激发,爆出强绝的威力。

丁易有同步神念之助,自然看的明白,少年经过方才刺杀黑甲之士一战,受厌激dàng)之下,剑法有了质的飞跃,刺剑式攀登到了极点。只待迈出那一步,便能有所突破!若错过了此次机会,未能跨过这临门一脚,下次再想突破之时,便是难上加难了。

“助你一臂之力,成与不成,看你天赋!”

青竹剑刺出,杀气乍泄,引动少年气机,亦是一剑刺出。

“嗤嗤嗤!”

二人形移动,出剑速度极其之快。

不过几息之间便已相交数十剑,金铁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大汉与薛病慢慢显出形,站立一旁,静默不语。

以他二人在剑法上的造诣,自是无法看出少年的状况,却是能看得出丁易的喂剑之意。

金铁之声在空旷的岸边传dàng)扩散,传到了不远处那群江湖人的耳中。

“有人在动手!”

“走!”

赶紧走!

这突如其来之战,却是挑动了他们紧绷的神经。

他们不知丁易为何突然动手,更不想知道原因所在。

远离是非之地,是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一个个受重伤之人,挣扎而起,相互扶携之下,行动竟然并不比常人慢上多少,不多久便走了个干干净净,留下满地狼籍,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惨烈之况。

唰唰唰!

少年手中之剑挥洒自如,虽然依旧是简简单单的刺剑式,在出手之间却是多了几分灵动,少了古板刻意。

刺剑式,在他手中开始活了!

“是时候了。”

丁易形一顿,青竹剑毫无花巧地一斩而下。

此剑用上了丝丝补天之力,再加上青竹剑自之力,声势何其之大。

剑未至,势已凌人!

便是在一旁的大汉与薛病二人亦是忍不住激发自内气,护持己。

“刺!”

少年直面此压力,子不由一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然而,他手中之剑平稳依旧,悠然刺出。

一道无形之气从剑尖迸发而出,将丝丝补天之力尽皆击散。

青竹剑去势不减,压顶而下。

此时,少年的刺剑式已成竭尽,想要再度刺出已是来之不及。

变!

唯有在这一刺之间生出变化,方能挡下丁易这一剑。

呼!

长剑一顿之下,忽如游蛇一般,陡然折转,一截而上,拦向青竹剑。

“截剑式!”

在丁易的威bi)之下,终于将少年九剑式的另一剑式给bi)了出来。

“好好好!”

丁易嘿然一笑,看似迅猛的青竹剑不过轻轻一点,便已滑移开去。

那少年心中顺畅,绪激dàng)之下,从剑心状态之中清醒过来。

看着手中长剑,他露出丝丝明悟之色。

他所习九剑式,最为讲究循序渐进,一剑未成,便无法修成第二剑。

如今刺剑式一成,截剑式的种种关窍之处在他眼中亦变得明朗起来。

丁易眼神一亮,那丝与少年同步的神念之中,亦多出了截剑式之法。

他往囊袋之中一捞,将银蛋取出,抛了过去。

“剑法不错,东西还你!”

少年眼中露出一丝喜意。

此等年纪,正是对江湖最为向往之际。

美酒,快马。宝物,秘籍。

这便是江湖!

他不知道小侯爷银枪的传说,但他亲眼所见银色巨蟒的神异之处。

而巨蟒所化银蛋,又岂是寻常之物!

对此等神物,若说没有一点念想,那是决然不可能的。

便见银蛋一入少年手中,开始焕发出道道银色光彩,与天上之明月遥相辉映,便如对月呼吸吐纳,吸取月之精华一般。

渐渐的,银蛋在月光洗礼之下,开始慢慢融化,形成银色的液态之状,忽而成扁平之态,宛若手,包裹少年手掌。忽而又拉成长条鞭状,好似银色小蛇,缠绕少年手臂之间。

“若是能变成长剑就好了。”

少年口中咕囔一句。

不可思议的变化发生了,那银蛋所化之物当真渐渐流动,形成剑邳之状。

“再宽点,再长点。。。”

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之中,银蛋不断修补,最终凝固成少年心中之中的银色长剑,散发出丝丝冰寒之气。

薛病脸色几度变化,她没想到,银蛋真正的有缘之人竟然是这少年。

“叔,你看!”

面对少年的兴奋,大汉视而不见,他走到丁易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感谢兄台数次相助。”

丁易摆了摆手,“李兄毋须客气,一切皆是缘份使然罢了。你二人福源深厚,今即便不是我出手,亦会有其他之人出手相助,逃得恶运。

我等也算相识一场,又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他看向薛病,微笑道:“我虽不是宝物所选之人,但对你的承诺依然有效。

若有麻烦之事,派人通知我便是。相信以你们捕风营之力,寻我应该不难!”

薛病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阁下高义。”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你等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丁易剑步踏出,选准方向,往北一路而行。

在这短短一之间,他所获极为丰厚。

特别是机缘巧合从这少年上,找寻到了一条修行通天剑典之路。这对丁易而言,乃是天大的恩德。

他出手救下叔侄二人命,主动担下银蛋干系,助少年剑法迈出临门一脚,一切所为之事,皆是为了偿还这份恩德,让心中重归平静罢了。

大汉看着丁易远去的方向,凝声道:“苏儿,平里对你的教诲,你可记得?”

少年肃然道:“苏儿记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江湖之中,还有信,还有义。

第九三章 风吹麦浪

几间,江湖传闻,计如海乃邪魔歪道,被人斩杀于兰陵渡口。狂沙文学网

此事传出,掀起莫大风波。

许多门派以此为契机,打着铲除余孽的名号,磨刀霍霍,向着觊觎已久的势力露出獠牙。

然而,国都方面的反应出奇地冷淡。

相爷对着三人的回禀,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计如海从未出京,怎可能死在兰陵渡之中。谨守自己本分,切勿人云亦云!”

计如海从未出京,死之人不过是假冒贼人罢了!

江湖之中,忽的出现了另一种风传。

有人信誓旦旦,在所谓的计如海死之,亲眼见到其在国都天香阁品铭会友。

有人在次之时,更是目睹了计如海与佛门高僧的惊天一战。

各种传闻互相夹杂,真真假假,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知到底该信谁的。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丁易当的惊人形象却是传开了。

负青竹之剑,融顽石为甲胄,挥炎火为披风,在月光之下,宛如神魔。

“找,务必找到此人,邀入门派,可保本门百年基业!”

“撒出探子,一旦发现此人,尽快传回讯息,务必将此人设计截杀,否则我心不安!”

心怀各种目的之人开始寻找丁易的行踪。

唯有那些幸存之人,保持了静默,他们以为一面倒的状况并未出现。

这等混杂状况的出现,恰恰说明了计如海并非孤家寡人,而是有极为强大的势力存在。

这势力之强,已然隐隐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

对于劫后余生之人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容忍之事。

许多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甚至相互敌对的门派、势力,开始有了频繁接触。

无论这股势力是何等存在,他们都要将之扳倒,方才能够心安。

在几之间,丁易却已然与世隔绝,双耳不闻世事,只是挑些僻静之地行走,细细思量通天剑典。

少年的九剑式,薛病的幻化之剑,此时皆有一丝同步神念尚存,时时感受二人的修炼感悟。

唯独当初寄托于暴雨之中的那丝神念,却已随暴雨的消失而陷入沉寂之中,再也勾动不了。

那蕴含于暴雨之中的自然雨滴剑法,亦是再无丝毫进境。

这几的思索与感悟,让他在冥冥之中有了一种感应。

待他分散而出的同步神念足够之多,习得的剑法包含之物足够之全,一旦将这些神念收回融合之时,便是通天剑典第一招成就之。

这是他在摈弃剑意之前所没有的感应。

“或许,此法并非修行通天剑典的最佳之法,却无疑是最为适合我之方法!”

他从一片古林之中穿行而出,眼前一片空旷,顿生豁然开朗之意。

“好一座古村!”

丁易惊诧莫名,他未曾想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会有如此一处存在,当真是应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意。

“便是古人所记述的桃花源,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脚下轻点,双臂伸展之下,整个人如大鸟一般飘然而下,落于一片金黄的麦田之中。

微风吹过,麦浪涌动,空气之中一时间充斥着阵阵麦香,在他口鼻之间萦绕。

风,曾是他最为熟悉之物,他的风之剑意更是勘破了虚妄之境。

如今,在失去了意境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大自然的纯粹、不夹任何杂念之风。

他缓缓闭上眼睛,一丝神念自然而然地融入清风之中,慢慢拂过颗颗饱满的麦粒,带起麦香,吹过沿着田埂一路而来的孩童,吹过村头那漆红牌匾上的剑客二字,吹过村中那挤满人群的大校场,吹过场下惴惴不安,场上比剑僵持的孩童,吹向遥远的,不知何处的所在,最后消失在天际。

一丝神念随着清风的消失而陷入沉寂之中。

在同时,丁易亦是睁开眼来。

“消失了。”他叹息一声,看着田梗之上,有一位七八岁的孩童,快速地迈着小短腿,疾跑而行。

这孩童手中紧握着一把破旧的木剑,眼角间尚且挂着泪珠,只是一路低头跑,一路抽泣,完全没有注意到麦田之间的丁易。

“啪!”

孩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滚落到一旁麦地之中,压倒一片金黄。

“他们欺我,连你也欺我不成!”

孩童一个翻滚起,拾起那摔落的木剑,一剑一剑向着麦穗挥斩而去。

“笃~”

青竹剑一剑刺出,忽地挡在了那木剑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丁易微笑道:“小娃娃,剑客手中之剑可不是像这般用的。”

孩童好奇地看了丁易一眼,擦了擦眼角泪珠,嘟嘴道:“不用你管,我自己的剑,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丁易摇了摇头,“你错了,为一名剑客,手中之剑便是上最为珍贵之物。唯有对剑虔诚,才能剑心通明,习得上乘剑法。

像你这般糟蹋自己手中之剑,不配当一名剑客。”

孩童看着丁易手中的青竹剑,眼中露出希冀之色,“你真的认为我是一名剑客,我手中拿着的木条是一柄真正的剑?”

丁易肃然道:“剑客之道,唯有学剑先后之别,却无年龄之分。只要在你心中学剑之道坚定,那么你便是一名剑客。

同样的,剑客手中之剑并无高低贵jiàn)之别,只要心中有剑,花草树木皆可为剑!”

孩童仿佛在看傻子一般,哼声道:“我今年已经八岁了,还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人家学的是秘传剑法,我学的是基本剑招。人家用的是特制的精钢剑,我用的是残破的木剑。又怎么可能争得过他们?”

“嗤!”

丁易青竹剑入鞘,负于背上。他随手折下一根麦杆,修整一番,直指孩童,郑重道:“多说无益,我便用这麦秆,向你挑战,以证实我所言非虚。”

孩童看了一眼丁易手中那弱的麦秆,负气道:“来就来,我就不相信小小麦秆还能拿我怎样!”

他忽然间凝神静气,树而立,一手持剑,一手捏个剑诀,方才一剑向着丁易刺去。

“迂腐!与人对决,哪有这么多的花样!”

丁易后发先至,麦秆在孩童手上一点,那修整而出的尖锐之口何其锋利,顿时在其手上扎刺出一道口子出来。

孩童吃痛之下,只是紧咬牙关,木剑一翻,直接拍向麦秆而来。

他要向丁易证明,木剑比麦秆坚硬,自然能一击而败敌。

同样的,精钢剑比木剑锋利,亦能一击之间获胜。

“咦,有意思!”

孩童之招式天马行空,完全是为了目的而出剑,倒是多了几分天真之意,少了几分匠气。

丁易识海之中的神念自然而然分出一丝出来,与这孩童剑法同步。

抽!

麦秆虽弱,却有其柔韧之处,丁易一抽之下,麦秆瞬间在木剑之上绕了一圈,微微一抖之下直接让孩童的木剑落了地。

“这。。。这怎么可能?”

孩童目瞪口呆。

他知道,丁易方才未曾迈出一步,比斗之时更是未仗着气力、招式取胜,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击败他?

丁易淡然一笑,“与人相斗,一要看准时机,能出手时便不留手。二要熟知手中之剑的特,麦秆虽弱,却亦有胜于木剑的一面。”

“原来是这样!同样简单的剑法,在合适的时机之下,利用剑的特,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孩童的眼前,仿佛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里面有取之不尽的宝藏。

他赶忙将那破旧的木剑拾起,细细擦拭了一番,麦秆有其韧,能够胜于木剑。

那么,木剑,又有什么地方能够胜过精钢之剑?

孩童不断把玩手中之剑,依旧疑惑不解。

丁易暗叹一声,这是孩童的局限所在,他只知道精钢剑锋利,却不知其重量较之木剑亦是重上不少。

“木剑较之精钢剑更为轻便灵活。”

丁易方一开口,孩童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像他们这等年纪,气力不会相差太大,占着木剑轻便之利,便可以更加灵活地避闪,便是拖也要拖到对方疲惫之时。

一旦对方露出破绽,便是一击破敌之际!

孩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头一转直接向着村中跑去。

跑不过十丈之远,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开心道:“大哥哥,等我过了村中剑试,再来找你,请你吃好吃的!”

丁易微笑道:“赶紧去吧,别误了时辰。”

看着孩童激动的样子,他微微摇了摇头。

此村虽藏于深山之中,却名为剑客,显然于剑一道极为痴迷。

便是他同步于风中的那丝神念“看”到的场景,亦能看出此村剑术氛围之浓厚。

不过一些七八岁的孩童,便有那等剑术基础,也是不简单。

“走了!”

丁易形微动,剑步踏出,向着北方而去。

此村不过是他路途之中的一站罢了,若无特殊之处,也不必逗留太久。

呼!

清风再起,吹起麦浪,向着远方而去。

忽然之间,丁易停了下来。在这阵清风吹至那不知名的远处之时,却是尚未散尽,激起了他那丝沉寂的神念,继续向着更远之处而去!

这是风的一生,无有始,无有终,循环不止,生生不息。

第九四章 剑试

“无始无终。狂沙文学网那些消散了的,其实并未消失,只是重归天地之间,不为人所见罢了。”

风如是,暴雨也是如此。

神念的沉寂,并不代表着消失,终有一,兰陵渡暴雨再起之时,神念终究会激发而出。

丁易摇了摇头,即便他知道了无始无终之意,却是境界有限,无法学会这一藏于自然之中的风之剑法。

“罢了罢了,便在此处逗留一。”

丁易顿感意兴阑珊,却是熄了离开赶路的念头。

“倒不如去看看那小娃子比试得如何。”

他折转方向,直接向着村落而去。

诺大的村落,家家户户空无一人。唯有红公鸡,大花狗守着家中那一亩三分地,四下巡查,耀武扬威。

村中无论男女老幼,伤残健硕,此时尽皆聚集于大校场,观看自子侄的剑术进境。

他们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层层之间皆有间隙遗留。人多而不乱,看上去这本便似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剑阵。

一些宗族长辈,武功出类拔萃的小辈,处于最为内圈之中,端坐太师椅上,品评演武台上之人的剑法资质。

以丁易的速度,却是堪堪赶上了那孩童入场。

便见那孩童不过一挤之间,便从重重人群之外挤了进去。一溜之间,便混进了场下四散而立的其他孩童之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演武台上,并无人关注这孩童的去向。

唯独坐于演武台边角那须发花白,不断打着瞌睡的老者,却是在这时忽然睁开双眼,扫了这孩童一眼,继续陷入瞌睡之中。

时光流逝,一个个孩童走马观花般上场,各展其能。

渐渐地,丁易明白了场中的规则。

在那演武场中间的那巨幕之上,悬挂有十人木牌,乃是此次剑试众多族老高手经过品评,脱颖而出之人,他们将有资格进入村中祠堂,研习高深的剑法武功。

至于其他孩童,无论之前输赢如何,只要尚有余力存留,便可继续上场挑战。

若能连续赢下十人之中的三人,并得到族老品评认可,亦能在将自木牌悬于巨幕之上,作为第十一人,十二人,直至十五人存在,得到进入祠堂资格。

此等规则,完全将前十之人置于群狼环噬之境,前番比试赢的是侥幸还是真实本事,一目了然。

同时,这也未尝不是bi)他们下了重手,务必使对方无再战之力,以保自安危。

“奇怪,比村对小小孩童都是如此苛求,倒不像是一般隐居避世的村落。”

丁易隐于一旁,倒是暗暗生出了些兴趣。

终于,那孩童调整好混乱的气息,坚定地走上了演武台。

“我要挑战杨冬!”

杨冬之名,悬于巨幕之上第六的位置。

其余挑战之人,莫不是从最后挑起。他倒好,一开始便选了个中间之数。

不少村民皆是露出了笑意,若是不知底细的,这般挑战还有些看头。

可是眼前这孩童,大家皆是知根知底,先前便是在杨冬手上吃了大亏,一招之间被人给削了木剑,被踢下了台来。

此时点名挑战,绝对犯了倔,义气用事罢了。

“赢越战杨冬,请上台!”

一声气息悠长的喝唱声中,另一孩童着劲装,手持宝剑,悠然而上。

“赢越,这娃娃竟然也是姓赢,倒是与囡囡同姓,只是不知有无血脉关联。”

丁易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这杨冬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手投足间的那等习惯,皆带有浓浓习剑之人的气息。

反观赢越,不过是随心所,便如普通村间顽童,看不出剑客的痕迹。

在丁易看来,杨冬的剑法之路已定,一路走下去,或许能在剑道上有极高的造诣,却是逃不出一个牢笼限定。

而赢越,却是不好说,或是失了灵,沦为乡间村夫。或是磨砺而出,前途无可限量。

杨冬立于演武台上,沉声道:“先前饶你一次,还敢上来胡搅蛮缠,看来此次定让你躺个几天,长长记。”

赢越咧嘴一笑,人忽然间动了,在杨冬一捏剑指,尚在起手之间,手中木剑已然啪一声拍在了杨冬手上。

“咣当!”

杨冬吃痛之下,长剑落地,一脸不可思议。

在这刹那间,他竟然陷入了呆滞之中,不知如何是好。

剑未动,剑诀先行,乃是他自幼所受的规矩。

此时被赢越打个措手不及,长剑掉落之下,竟一时之间傻了眼。

赢越得理不饶人,木剑连连出手,或刺或拍。

“嘭!”

瞅准机会之下,他一脚踢出,却是将杨冬踢下了台,报了先前一脚之仇。

“赢越,胜!请诸位长辈品评!”

长喝之声再起,直接判定了胜负结论。

众皆哗然,谁也未曾料到会是这般形。

原先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的赢越忽然之间仿佛换了一个人,竟然抢先出手,抹平了彼此武器之间的差距,一举锁定胜局。

宗族长辈之中,却是有了不同的声音,鄙夷者有之,赞赏者有之。

“比剑有比剑的规矩,似他这般偷袭乱来,还不乱了?依我看,这局便算他胜了,但到此为止,无权再行挑战。”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剑试规矩之中也未明确规定不得抢先动手。依我看,他以弱胜强,倒是赢的漂亮,可以再行挑战,观其资质。”

“说得冠冕堂皇,反正丢脸的不是你孙子!”

“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也能参加剑试?我看祖宗留下的规矩太松了!”

“我看好他!”

对赢越的品评呈现两极分化之象,反对者多,赞赏者寥寥。

“嗯,这么闹?”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瞌睡之中惊醒过来,摇头晃脑道:“争什么争,若与外敌相争之时,人家会和你讲规矩不成?”

此老虽是垂垂老朽,却是村中辈分最高之人,他既发话,在此等小事之上,自是无人再会反驳。

“赢越,晋下一轮挑战。”

喝唱之声响起,便证明赢越一战已然得族中长辈认可。

“我要挑战林嫣。”

赢越声音响起,却是让在场村民一片讶然。

林嫣之名,高悬于幕布最上端之处。她在今鏖战十数场,力克数名强敌,乃是这批孩童之中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在许多人看来,靠投机取巧取胜的赢越如此作派,全然是哗众取宠罢了!

老者眼中闪过讶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迷离的双眼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哼!”

“呵!”

更多的嗤笑之声,来自族中长辈的不屑。

“赢越战林嫣,请上台!”

林嫣看上去很干净。

这是丁易见到这小姑娘之时的第一感觉,干净地纯粹。便如她后背负的长剑一般,干净。

如此人物,若是醉心剑道,成就无可限量。

“这小子,倒是好眼光!”

丁易嘴角亦是露出一丝笑意,赢越做出这选择之时,他便已经赢了七分。

只见林嫣安安静静立于演武台上,淡然地看着赢越。

赢越脸色凝重,木剑紧握。

“他不会又是搞偷袭吧?”

“在林嫣面前,便是偷袭也讨不了好!”

在场之人尽皆紧紧盯着演武台,有想看赢越出丑的,亦有期待他再施展出人意料手段的。

静!

整个场面一片寂静,唯有微风拂过,吹起旗帜沙沙作响。

二人立于台上,没有丝毫动作。

十息,二十息,直至百息之后,仍旧没人先动。

“怎么回事?”

“解决赢越不过是一剑之间,莫不是林嫣在放水不成?”

唯有修为深厚之辈看出了林嫣的异常之处!

陡然间,林嫣缓缓踏出一步,淡然道:“你明知不是对手,为何要挑战于我?”

赢越咧嘴一笑,“平里十个我也不一定打的过你。

不过,今你鏖战如此多场,气力必定已然跟不上。

我看你最后一场获胜之时,出剑之间有了些许停顿,想来是气力不济之因。”

林嫣有了讶然之色,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孤闭远群,自怨自艾的赢越么?他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眼力?

“我认输。”

林嫣转便下了演武台。即便她仍有一战之力,自信可以轻松将赢越拿下。但是,那又何必呢?

她更愿意看到如今自信的赢越。

为此,认输又有何妨?

“赢越,胜!请诸位长辈品评!”

喝唱之声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职责所在。

“这!”

许多宗族长辈有些难以自信。他们知道林嫣的状态,以林嫣的能力,击败赢越不过一剑之间!

可是,她却认输了。

这让他们如何品评?说赢越眼光独到,还是指责林嫣不战而退?

“我剑客村之剑道,向来尚正不尚奇。讲究修研自,讲究堂堂正正,讲究剑如其人!

赢越小子这等剑道理念,绝对不是我剑客村所有!

他师从外道,没有资格晋下一轮剑试!”

“不错,剑如其人,剑道之念不正,其人必然不正。我亦反对他晋下一轮!”

。。。。。。

这些反对之语皆是夸大其词之言,但论及剑道理念之争,先前支持赢越的寥寥几人,此时亦是保持了静默。

唯有赢越自我辩解,他们才好为其洗刷。

“他们这是怎么了?我又做错了么?他们凭着剑法,凭着宝剑赢了试剑,我凭着自己的判断怎么就不算堂堂正正了?”

赢越听着台下品评,又是记起了以往那种种孤独之感,心中慌了神,头瞬间耷拉了下来。

那老者不可察觉地往丁易方向看了一眼,竟然双眼一闭,重新瞌睡起来。

“啪嗒!”

赢越眼中泪珠滴落在演武台上。

“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

看着场中此等变化,丁易不由得冷哼一声,剑法之道万万千,哪里有什么定论?

以自眼界来框定后辈的修行之路,实在是狂妄自大。

“谁告诉你这等剑道便是不正?我倒是要领教领教你们的堂堂正正之剑!”

丁易剑步踏出,悠然之间出现在演武台之上,站立赢越之旁。

第九五章 若火

校场之中,鸦雀无声,一个个惊诧莫名,唯有风声依旧。

剑客村存在多年,极少有外人能够寻到此处。

丁易算是几十年来唯一来到达此地的外人,如何让他们不惊异好奇!

“你是何人,擅闯本村重地,还敢出言不逊,待我先行将你拿下!”

太师椅上,一人腾而起,在半空之中,剑已出鞘,向着丁易而去。

“李小子是村中年轻一辈剑术第一人,让他探探对方深浅也好。”

“不错,此人法倒是有些诡异,不知道剑法如何。”

几位宗老背靠太师椅,拂须闲谈,对出手之人信心十足。

丁易静立不动,沉声道:“记住,出剑之时,选择时机很重要。”

青竹剑一剑刺出,正是那人形升至最高点,蓄势而未发之时。

“时机不对,十成武功可能发挥不出半成。”

两剑相接,只在一招之间,那人闷哼一声,倒飞而回。

“时机对时,普普通通的一剑,亦可抵得上繁杂的千剑万剑。”

丁易话音落下,那人亦重新落座于太师椅之上,面色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好!”

坐于那人旁的宗老脸色一变,陡然起,在那人背后拍上一掌。

“噗!”

一口瘀血喷出,那人方才缓了起来。

方才一剑,他乃全力以赴,却被丁易生生截断。

气机反噬之下,唯有硬着头皮扛下自己这凌厉一剑,一时之间却是回不过气。

“好厉害,李大哥的剑法在村中可是排的上号的,一剑刺出可以同时刺穿十一张落叶,却是挡不住此人一剑!”

赢越站在丁易旁,清清楚楚地看到丁易出手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个字。

在他眼中,这一剑极为普通,便是他自己,平里也不知道要练习多少次这样的刺剑。

“可是。。。”

赢越心中矛盾,他心中自是希望李大哥能够获胜,毕竟李大哥是寥寥几个支持他的人之一。

可是此人又是为他打抱不平,验证剑道而来,他若输了,便证明自己所用的乃是外道,必将不容于村中。

“我说赢越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外道,原来是你这藏头露尾的小人在此教唆。”

一位宗老霍然起。

他乃村中传功长老,掌控宗祠内各式秘典,是村中武功前三的存在。

此刻主动出面,也是出于无奈。

那李小子一剑而败,受重伤,倒像是印证了丁易所说之话,宣扬了丁易的剑道理念。

在这短短时间之内,有不少村民已然出现了狐疑之色。

唯有尽快拿下丁易,才能将此事影响降至最低。

丁易淡然一笑,“前辈言重了,在下只是在山间行走,路过此地,恰逢其会罢了。

依在下之见,剑法之道千千万,每个修剑之人皆有自己见解,皆有自己的道路。又何必强行区分什么正道,什么外道,将一切框死?”

那宗老嗤笑一声,“年纪轻轻,恐怕连剑法都没见过多少,便敢在此大放阙词。

待老夫来好好教导你,看堂堂正道与你那外道有何区别。”

便见那宗老一捏剑诀,上剑气纵横,却是凝而不发,如同先前那人一般,腾空而起,向着丁易而来。

“走!”

丁易轻轻拍出一掌,将赢越推送出了演武台。

此人剑气之强,在后天境界之中实属罕见,便是与领悟剑意的后天高手,亦能过上几招。

“刺剑式!”

青竹剑刺出之下,一道无形之气爆发而出,逸散出道道强绝之力。

“斥!”

宗老脸色微变,周剑气尽皆而出,与那无形之气交杂一道。

“嗤嗤嗤!”

剑气相交之声不绝于耳,能量爆发之处,产生道道眼可见的波纹出来。

那波纹扩散之下,平地卷起寒风,吹得尘土飞扬,整个演武场变得灰蒙一片,让人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何状况。

宗老冷哼一声,随剑行,欺而上,在弹指之间便已刺出十剑,剑剑不离丁易周要害所在。

这等剑法,与当赵公公在依翠楼之中所使的剑法极为神似。

只是在宗老手中,剑法虽是灵变多端,却是多了一种惶惶正气。

丁易剑步踏出之下,踪影飘忽,难寻真所在。

即便宗老剑法再高超,又哪里能够碰的到他分毫。

“刺!”

在宗老招式用老,剑式变化之际。

青竹剑陡然出现,一剑刺于宗老手腕之上。

“当!”

一阵刺痛,寒气临体之下,他手中长剑握持不住,掉落在地。

“好剑法,可惜剑法虽妙,却是少了些灵气。否则变幻剑式之间不会有破绽存在。”

漫天灰尘落地。现出演武台上的宗老与丁易二人出来。

“败。。。败了!”

“连传功的赵长老都败了,村中剑道当真有误不成?”

场下瞬时炸开了锅,一个个脸上尽是慌乱之意。

村中赵长老在他们心目之中,武功之高,难以估量。如今却在短短时间之内败给了如此年轻之辈,顿时让他们有种信念崩塌之感。

“方才灰尘弥漫,必定是此人用了卑鄙手段!”

“不错,定然如此!好在还有村长,只要村长出手,必然能够将此人拿下。”

许多人仿佛抓住了一丝稻草,纷纷看向端坐于正中的村长。

“唉!”

村长心中叹息一声,缓缓起,方才演武台之上虽有灰尘遮掩,但那形在他眼中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他知道,丁易至始至终,不过出了两剑,这不是赵长老不济,而是丁易的武功高出太多,对付赵长老是游刃有余。

虽说在这剑客村中,以他武功最高,但也高的有限。

即便他上场,结局亦不会好到哪里。

“莫非,真的是剑道之念框住了我等眼界,亦框住了我等的境进?”

村长起刹那,脑海之中没由来得闪过这个念头。

“水伢子,你坐下,让我来吧。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剑客村传承剑法固然厉害,却也不能依样画葫芦。唯有最适合自己的,方才是最厉害的剑法!”

一道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他不由得一震,如今在这村子中,会叫他水伢子的,唯有一人而已。

族叔李剑南!那位父辈口中离经叛道,不务正业之人!那位普普通通,却是寿命最为长久之人!

“族叔!”

村长脱口而出,却是骇然发现,李剑南寻常的一小步之间,竟然便已到了演武台之上。

直到此刻,他方才知道,不是他这位族叔太过普通,而是村中没有一人能够看透这位族叔!

“老爷子。”

丁易微微行了一礼,眼中闪过凝重之色。

这老爷子动之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此人上的气息波动。

此人,与一般江湖中人不同,赫然也是先天之境!

李剑南双手驻着拐杖,佝偻着子,双眼微眯,出声道:“道友无需客气,到了我等境界,年纪已经不是距离。老朽李剑南,只是较道友多活了些年而已。”

“在下丁易,见过道友。”

李剑南点了点头,“道友入那麦田之时,我便已然知晓。也知道友心意所在。

你放心,有老头子在,赢越这小娃娃断然不会荒废。

不过,今你连伤我村中子弟,无论其心如何,总要做过一场,也好做个交代。”

“道友划下道来便是,在下自会奉陪到底!”

二人相对而立,同时露出一丝微笑。

“咦?这位老太爷怎么上去了?”

“他们在说些什么,怎么听不到?”

村民霎时被演武台上的形所吸引,他们从来不知,这位平里颤颤巍巍的老爷子,竟也懂武功。

其余几位宗老此时也是尽皆起,他们与村长互望一眼,尽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他们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演武台周遭突然多了一层怪异之气,此气之中蕴含的些许能量,便已抵得上他们的全力一击!

“这到底是什么境界?”

他们心中有些许恐惧,些许茫然,些许期待。

咚!

老爷子手中拐杖在演武台上一顿,整个演武台空间霎时充斥熊熊烈火,将二人给吞噬而进。

“嗡!”

场下村民一阵混乱,尽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咝!”

村长倒吸一口冷气,这等场景,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要知道,江湖之中修行火属的内气功法,修炼到极高境界,亦不过是掌生火焰。能做到融石炼金已是少数,要达到这等程度,简直是闻所未闻。

“火之剑意!”

丁易心下不敢大意,老爷子的剑意虽不过是源之境界,但却是异常纯粹、凝炼。

比之当初他在源之境界的风之剑意来,还要强上不少。

“道友见笑了,蹉跎多年,偶有所成罢了。”

李剑南伸手一抹,拐杖表皮燃烧殆尽,露出一柄火红之色的长剑。

嗖!

老爷子形一动,带动周遭火焰,尽皆向着丁易围困而来。

面对拥有剑意的先天高手,丁易哪里还敢藏拙?

体内补天之气疯狂运转之下,在他上亦是凝结出一层青色火焰,护持己。

同时,青竹剑刺出,道道无形之气席卷而来。

老爷子眉头微皱,火色长剑一挥之下,火焰便已然将无形之气尽数吞噬。

长剑去势不减,一剑将眼前的丁易对半劈开。

嗖!

老爷子神色不变,骤然转,一剑刺向半空之中,与破空而来的青竹剑交接一块。

“嗤嗤嗤!”

二人出手动作极快,弹指之间便亦过上数十招。

李剑南心中暗暗诧异,丁易剑法虽然精妙,但是来来去去不过几招而已。

到了他们这等境界,剑法随心而变,又岂会拘泥于一招一式之间?

更让他奇怪的是,至今为止,他都未曾感应到丁易上的丝毫剑意气息。

以丁易的剑道理解感悟,应当领悟了剑意才是!

“聚!”

李剑南一手一捏剑指,道道火焰凝聚而来,覆于长剑表面。

一时之间,他出剑的威力何止大了倍许!

呼!

在丁易再次使出幻剑之时,李剑南陡然后退,笑声道:“我之一剑,名为若火,道友若能接下此招,此事便算揭过!”

便见他一剑之下,漫天火焰顿时消失无影无踪,清晰地显现出演武台上的形。

“他摸到了虚妄之境!”

丁易剑步一踏,在演武台上四处串动,那等危险气息始终在他边徘徊。

“他这是在干嘛?”

村长一脸疑惑,完全看不懂丁易的处境。

忽然之间,丁易形一顿,一道黑色火焰陡然出现,如灵蛇一般,向他上缠绕而来。

“控鹤!”

丁易手指微曲,使出控鹤之法,直接将那火蛇控制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砰!

便在此时,另一道火蛇诡异出现,撞在他上的青色火焰之上。

“滋滋滋!”

补天之力受到刺激之下,如巨蟒一般将火蛇吞噬而下,慢慢转化为自之力。

“道友手段高超,在下佩服!”

李剑南长剑一挥,另一道火蛇凭空消散在空气之中。

丁易缓缓舒了一口气,笑道:“多谢道友手下留!”

第九六章 丹文

李剑南手中火红长剑微微一颤,场下砂石呼啸而至,聚集在剑之上,很快融融一道,凝结成一根黑色柱石拐杖。狂沙文学网

“道友且随我来,我有一事要拜托道友!”

李剑南缓步走下演武台,重新恢复那等老朽之态,丁易紧随其后。

“剑试继续,此次选出之人,老夫会亲自指点。”

老爷子留下这话语,仿佛霹雳弹在村民心中炸开。

老爷子的厉害之处,有目共睹,便如传说之中的仙神一般,让人心生向往。

如今老爷子要出手指点,谁不想要拿下这个机会!

“娃子,给我上去挑战!便是断胳膊断腿的,也要给我坚持下去!”

那些原本不上台挑战的孩童一个个疯了一般,争先恐后上台而去!

“将赢越的牌子挂上去。”

村长看着李剑南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唯有像叔祖这般不争名利,耐得住寂寞之人,才能将族中传承的剑法修炼到此等境界!

丁易跟随在老爷子后,二人行走之间似慢实快,短短时间便到了村中宗祠所在。

“老朽心中有个疑惑,实在不吐不快,不知道友能否为我解惑?”

丁易点头道:“老爷子尽管问便是!”

“以老朽看来,道友的剑道境界应当不在老朽之下,却不知为何未曾领悟剑意?”

丁易沉声道:“老爷子应当知道,剑意境界亦有高下之分。以我所知的境界便有四个,第一境界为初解之境,其后便是源之境,虚妄之境。

若我没有看错,老爷子如今已是摸到了虚妄之境,可以勘破世间迷幻虚妄之法。

而在虚妄之境之上,有一重未知境界,可自成界域,神妙异常。”

他叹息一声,“不瞒老爷子,当初在下领悟最深的,乃是风之剑意,亦是勘破虚妄,达到了虚妄之境。

未曾想,当一战之下却被困在了一道意境所织就的画卷之中,逐渐沉沦,脱困不得。

之后对剑法之道有所领悟,干脆摈弃一切剑意,换得自由之。”

“原来如此!”

李剑南眼中生出神往之色,“若有机会,倒是要见识见识这等神奇的界域。

道友亦不用太过担心,剑意剑意,说到底不过是自对剑法一道的理解罢了。

只要在剑道上继续走下去,终有一能够重新领悟剑意。”

他将丁易引入宗祠之内,招呼坐下。

“道友可知这剑客村的来历?”

他张罗茶水,也不待丁易回答,便继续道:“昔年厌为祸天下,民不聊生,有几家人为躲祸患,便进了这深山老林之中,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然而,厌祸不除,又岂能有真正的安宁所在?有厌修路过此地,一念之间,随手安放下万千之厌,差点让村子毁于一旦。

当时村中有几个孩童目睹村中惨状,对厌之祸患深恶痛绝,便立下了除尽天下之厌的志向。”

老爷子眼中露出奇怪的光芒,那是一种狂的崇拜之光,“没想到稚子之言,却是一语成谶。天下之厌,便当真灭于他们几人之手!”

丁易心中一震,一脸不可思议。

“莫非是。。。”

“不错,他们其中一人,便是周国太祖,赢镇!”

这山野之村竟有如此大的来历,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周国建立之初,百废待兴,村中不少人攀龙附凤,向太祖讨要官职,太祖来者不拒,让他们一个个为官的为官,富贵的富贵,当真享尽世间荣华。

然而亦有少数人,淡泊名利,或是隐于村中,粗茶淡饭,过此一生。或是心无旁骛,潜心修炼,以求突破。

太祖见此,干脆将一件物件托由他们保管,并言,厌之祸根不在此处,而在更为遥远之地。有朝一,此物有所异动之时,便是厌祸重返之。到时只需将此物开启,其中封印之物自会找寻有缘之人。”

便见李剑南从腰间取下一件挂饰,倒像是一只缩了尺寸的三足鼎,看上去普普通通,只是有些古旧而已。

丁易心中暗道:“鼎乃国之重器。此物造成此等样式,必是极为要紧之物。这老爷子以此做为普通配饰,既能随携带,轻易间又不会露出端倪,心思倒是细腻。”

老爷子将小鼎放于桌面之上,叹声道:“大概一年之前,此物震动异常,光华四溢,老朽便知,厌祸终如太祖所言,重降人世。

然而,太祖绝对不会料到,经过无数年之后,剑客村竟会没落至此,唯有老朽一人达到了先天之境,传承了此等重要讯息。

可惜,仅凭老朽一人之力,想尽办法,皆是无法将其开启。

这些时,这物件之中的反应越来越弱,老朽当真怕耽搁了时机,延误了大事。”

他向丁易深深行了一礼,“还望道友助老朽一臂之力,开启此物。”

丁易赶忙起,摆手道:“老爷子无需客气,厌之一物现世,我已与之交手数次,的确难缠至极。

他们具修士的种种手段,又兼容了厌的诡异多变,远非寻常修士所能比拟。

当初织就画卷,困住我之剑意之人,便是一位厌修。

如今周国太祖留有宝物在世,用以对付厌修,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剑南浑一震,脸上陡然现出惊容,“厌修!这不过一年时间,怎么可能?”

在他得到的传承之中,厌修现世,那已是厌祸出现十年后之事。厌修的出现让这片大地变得满目苍痍,尸横遍野,往往一夜之间便有一城一镇之人齐齐而亡。

同时,厌修也是这场战斗的转折点所在。

他却不知,此地修为之限便是先天,因而能达到先天之境,成为厌修极为困难。

而九州修士,能入此地的都是成就先天多年之士,况且又有徐半月相助,转化厌修自是轻松了许多。

“事不宜迟!不能再拖延了,得赶紧将此物开启,看看太祖留下了何等应对手段!”

李剑南骤然间变得急躁了起来。

所知越多,所虑便是越大。若是厌已成气候,即便将之镇压灭绝,也已造成极大的危害。

丁易赶忙道:“老爷子无须太过忧虑。周国国主与熔岩军的小侯爷早已察觉厌之异状,如今更是与厌修签订协议,将之却于水泽四镇之中,短时间内不会进入周国腹地。”

李剑南舒了口气,摇头道:“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倒是老夫失态了。竟然忘了未将开启此物之法传授于道友。”

咣当咣当咣当!

便在此时,放于桌面之上的三足小鼎竟然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嗡嗡作响,道道五彩之光充斥鼎,显得神秘异常。

“赢镇,快放小爷出去,老子已经闻到你的臭味了!”

一声嗡响传出,这声音极为细微,但在二人耳中无异于惊天之雷!

如此小鼎之中,竟然困顿着生命!

到底是何等生命,竟然在里面困顿如此久远,至今仍然留有活力?

“再不放了小爷,我可是要骂人了!

你三岁骗小姑娘糖吃,四岁往井水里撒尿,五岁偷看隔壁小媳妇洗澡。。。”

丁易脸色变得怪异起来,干咳一声,“这里面到底关的什么东西?老爷子,你确定要将这货放出来?”

李剑南亦是一脸茫然之色。

在此之前,小鼎虽有异状,却绝对没有这等声音传出。

他犹豫了片刻,“太祖留下遗讯,必然有其目的所在。如今厌修已然现世,老朽也顾不得其他了,先将之开启放出再说。”

小鼎之中的声音喋喋不休,尽说些污言秽语,闹腾了一刻钟时间,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小鼎亦是恢复了古旧之状。

两人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李剑南将小鼎递给丁易,肃然道:“开启此鼎的方法便镌刻在鼎之上,寻常之人看之不到。

唯有手握此鼎,再用神念之法,方能发现奥秘所在。”

此鼎一入手中,丁易只觉得一阵凉意袭来,他细细磨磋察看一番,果然看不出丝毫异样之处。

“嗡!”

丁易神念横扫之下,手中一沉,原本轻若无物的小鼎,在刹那间升至数百斤之重。

与此同时,平淡无奇的鼎在神念之下凭空生出了种种奇异的印记。

这些印记以符文为基础构造,由简入繁,不断组合排列,最后形成一个个奇异的文字出来,在丁易识海之中跳动。

“又是这种文字!”

丁易暗暗称奇,这些文字竟然与道藏阁中典籍所记载的一般无二!

鼎之上所显现的,他虽能认个七八成,却是无从知道这些文字所表达的含义。

忽然间,小鼎重量又是急剧增加,足足有千斤之重!

便在刹那间,他忽地明白了识海之中跳动文字的含义。

这是一结合手印所使用的法诀,名为“启”,虽然繁杂异常,但在小鼎传输之下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他有种生而知之的感觉,极为神妙。

“咦?在小鼎底端,似乎也有文字记录!”

丁易将那小鼎慢慢翻倒,果然上面有印记所在,尽皆跳入他之识海之中。

“轰!”

小鼎重量突然间增加了数倍,丁易心有准备之下,总算没有出丑。

底端这段文字所记录的乃是一名为“收”的法诀,比起“开”字法诀,此法诀更加艰涩难懂,即便有小鼎相助,凭着丁易如此强大的灵魂之力,亦是变得头昏眼花,昏昏睡。

“丹文密要,只传有缘之人,切勿强求!”

一道温和之声从丁易心底响起,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同时,那小鼎重新恢复如常,便是在神念之下,亦是没有变化发生。

“丹文?这等文字叫丹文!”

第九七章 启

丁易脑海之中浮现在基础神通阁中强行记下的手足神通典籍,个个丹文涌现而出,依旧如故,无法理解其中任何一字的意思!

小鼎之中所传输的“启”字与“收”字诀清晰依旧,他能认知其中的每个文字,理解其中含义。

但是一到手足神通之中,同样的文字,却是记不起丝毫。

“这丹文,每个文字似乎都有奇特的威能在里面,非传授,便不能悟通其意,当真厉害的紧,却是不知是何人能书写出此等文字来?”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息,将小鼎交还给李剑南,好奇道:“老爷子,你可知小鼎之上所镌刻的文字到底是何来历?”

“文字?”

李剑南微微一愣,“上面刻画的不是一幅幅结印之图么?莫非我二人所见有所不同?”

他手中快速翻动,凝结出一道道繁杂的印记出来,此等印记一出,自然而然带有神妙之韵。

“呼!”

李剑南忽然终止结印,有前几次的经验,他不敢继续凝结下去,否则一旦引动小鼎,便必须倾尽全力而为,将他一真气耗尽方才会停歇。

随着手印停止崩溃,那等韵味亦是马上溃散而开。

丁易讶然道:“奇怪,鼎上镌刻文字所表达的亦是此等印记,倒是并无什么差别!”

他心中暗暗猜测,“莫非我先前便已然见过丹文,并且强行记下了丹文形状,方才直接以丹文显现不成?”

李剑南道:“太祖手段非常,所遗留之物亦是非凡,不是我等后辈能够轻易理解。既然结印一致,那便无妨!”

他将宗祠扫视了一圈,踏步而出,在每根柱子的隐秘之处尽皆拍了一掌。

“咔咔咔!”

一阵机关卡滞之声传来,丁易所站之地忽然多出一道入口,风习习,带来丝丝霉味。

显然,此处洞口已经有些年未曾开启。

“此处洞口极为隐秘,如今这村中除了老朽之外,怕是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呆会我二人施展印记之时,可能会真气耗尽,不妨入这洞中施展,亦可安心些。”

“哦?老爷子是担心村中之人存有二心?”

李剑南挥了挥手,一道道道炙剑气挥出,霎时让洞口清爽了不少,他当先而行,叹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剑客村虽处隐居之地,但是人隐心不隐之人多了去了。

昔我藏拙之时,尚无他人注意,倒也无妨。

可是今我手段尽出,唯恐有人暗中觊觎,趁我二人虚弱之际动手,那便不妙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祸起萧墙之事亦是屡见不鲜。

丁易心知这老爷子必然是在平里看出了些什么,方才有此防备。

“咔咔咔!”

二人进入地道之中,那洞口缓缓关闭,地面合拢一处,看不出丝毫异样之处。

“噗!”

李剑南一弹之下,一点火苗弹出,砰砰砰,整个地下廊道之中的灯火尽皆燃起,将此地照得通明。

“此处原先是村中先辈造就的练剑之所,其中置有108尊机关驱动的剑偶,每尊剑偶便代表着村中一门剑法的极致。

当初我入先天之后,在此地悟剑十,方才悟出道友所说的剑意源之境。

可惜,如此之地,却是白白浪费了!”

丁易心中一动,“剑客村之人追求所谓堂堂正正之道,思维已然钻进了剑法之中,重法胜过道,若是让他们进入此地,恐怕更会迷失在种种精妙剑法之中无法自拔,如同走火入魔。

若是持有自之道,到得此处,方才真正有所助益。

这,或许便是老爷子所说的可惜所在。”

“嚓嚓!”

老爷子忽然停下,在一堵墙壁的一块普通砖块之上按了一下。

那墙壁忽然中开,露出一间密室。

“据传承所说,此密室乃是昔年太祖所造,四面皆是选取凝心静气的材质,专门用来突破境界所用。

如此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

所幸此处极为隐蔽,即便被人发现了洞口,一时半会亦是找不到此处。”

丁易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老爷子实在是太过小心了,将一切都思虑到了极致。

李剑南仿佛猜到了丁易的想法,苦笑道:“道友莫要嫌我多心。有许多事,往往会在意想不到之时发生。

先前以我二人之力,无论在村中何处皆是无妨。

然而深陷虚弱之时,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丁易点了点头,心中猜测这老爷子必然是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之事,方才会有如此异常的反应。

李剑南眼中闪过迷离,以他对剑法的执着与痴迷,本来不会拖到古稀之年方才成就先天。

当初便是太过信任村中之人,自太过大意,方才吃了暗亏,走火入魔之下差点死,一修为付之东流,白白蹉跎了几十年岁月,亦是隐忍了几十年。

方才在那人死之化执念为信念,立地而成先天。

“嘭!”

他回过神来,将小鼎至于练功中间,盘膝坐于其上。

丁易依样效仿,与他相对而坐。

“等下开启此物之时,由老朽先行动手,待老朽与此物建立联系,产生共鸣之时,道友再行动手,助老朽一臂之力!”

“放心!”

李剑南微微调息,心平气和之下,双手极速翻动,结出一个个复杂印记出来。

呼!

陡然之间,那种言之不明的韵味再现,渐渐变得浓烈起来。

在此之间,李剑南的手速却是陡然之间慢了下来,每个印记打出之下仿佛都要花费极大的气力。

“出!”

他爆喝一声,最后一道印记结出,有一道奇异的图案从他手中而出,打入小鼎之中。

“嗡!”

小鼎开始极速震颤起来,发出响亮的嗡鸣之声。

“道友!”

李剑南一声轻喝之下,丁易陡然间动了,他虽是第一次凝结印记,却是比李剑南快上了不止一分两分,连那凝结而出的印记,看上去也是更加的灵动,便仿佛这印记在他手中有了生命一般。

渐渐地,丁易完完全全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双手之上。

在这刹那,他根本不用去思考,手中印记便如行云流水一般不断蹦出。

这,仿佛成了他的本能,无需思考,不会忘记!

“收!”

他口中爆出一个奇异的音节,那是丹文的正宗音节,在此等状态之下,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便见他手中亦有一道图案悠然而出,打入小鼎之内。

若是丁易此时有所注意,便会知道,这个图案便是丹文的“收”字。

“嗯?”

在丹文进入小鼎的刹那,丁易子一阵,他上补天之力不受控制,倾泻而出,源源不断地涌进小鼎之内。

任谁也不会想到,小鼎看似迷你,却似无底洞一般,多少真气都无法将之填饱。

不知过了多久,李剑南的子已然有些瘫软,他上汗如雨下,将上衣物尽皆浸湿!

以他这等修为,平常之下根本不会如此出汗。

这是虚汗!

极度虚弱之下才导致此等状况!

他,已然到了极限!

然而,有丁易之助,那小鼎依旧只是嗡嗡震dàng),并无其他不同寻常的变化发生。

“莫非还是不行?”

李剑南心中闪过一丝不甘,真气耗尽,再也无法维持印记存在。

“啪!”

他双手陡然垂落,印记彻底溃散,与小鼎之间的联系也在这瞬间断开。

“呼!”

在这瞬间,丁易体内补天之气的流逝却是忽然间慢了下来!

与小鼎之间的联系亦是在刹那间深了不少。

“全靠你了,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李剑南见丁易独自犹能支撑,心中升起了丝丝希望,强撑体,目不转睛地在小鼎与丁易二者之间徘徊。

“嗯?真气怎么有所反馈而回?”

丁易惊异地发现,随着他与小鼎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深,自的补天之力非但没有再行消耗,反而与小鼎建立了平衡的循环关系。

一开始十分补天之力尽皆无所踪影,慢慢变成十返其一,五返其一,最后变为稳定的一进一出之态。

而且,这返还而回的补天之力,似乎更为精纯,其间还带有一丝丝难以言明的韵味藏于其中。

丁易不知这等变化是好是坏,但在此等状况下骑虎难下,亦是只能继续坚持。

忽然之间,原先极速颤动的小鼎,静了下来。

噼啪噼啪。

如同爆米花般的声音响起,在小鼎之上,陡然显现出丁易的补天之气。

如今他这等补天之气融合了青剑雷火之力,精纯化的厌之力,其威力到底如何,丁易自己也是没有概数。

补天之力一朝布满小鼎,瞬间燃烧开来,将小鼎之外的一层伪装给燃烧殆尽,发出阵阵响声。

“啪!”

如灯芯爆裂,整个小鼎外围在一瞬间剥落开来,露出真正的五彩鼎!

这才是小鼎真正的外形,亦是在它震动之际所显露出的光华!

“起变化了!”

李剑南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他有传承指导,知道小鼎外层之物便是封印之物,一旦此物剥落,小鼎其实便已然开启!

第九八章 不虚此行

“嚓!”

小鼎无风升起,在半空之中忽然中分而开,里面所藏之物展露无遗。狂沙文学网

那是一颗五彩光华闪耀的圆滚滚的丹药。

“把小爷封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良心发现,将小爷放出来了?

哼,晚了!小爷不会原谅你了!”

那丹药之上竟然现出一张五彩光华组成的脸蛋,看上去极为怪异。

在此之间,丁易忽然睁开要来,他手中的印记瞬间崩溃,半空之中的两半小鼎亦是失去支撑之力,掉落在练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丁易安然无恙,李剑南欣喜道:“多亏道友相助,方才将封印开启。

不过,此物到底是什么,说是丹药却也不像,怎么看着如此奇怪!”

丁易亦是好奇地看向空中,周国太祖耗费力气将其封印保存至今,定然有其目的。

不过看这货的模样,虽然有着光鲜的外形,却是怎么看都不靠谱。

“嗡!”

那五彩丹药忽然飞临丁易头顶,看那样子,似乎在找寻什么。

“咦!你不是赢镇,怎么上会有他的气息,而且还是如此浓厚?”

它忽然而动,在刹那间消失了踪影,再次出现之时已然到了丁易上。

丁易脸色一变,此物行动之快,远超想象。

他擒龙手使出之下,直接将此物拖拽而出,扔飞出去。

“你这小娃娃,敢对小爷不敬,本想看在救小爷出来的份上,给你些好处,如今看来,能省则省!”

它那显化而出的面容看向丁易上,露出凝重,“小娃娃,将赢镇的佩剑拿出来给小爷看看,让小爷掂量掂量,他如今到底到了何等境界,竟然连小爷都看之不透!”

丁易冷然道:“什么佩剑不佩剑的。。。”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枚剑形令牌出来,在那物件面前晃了几晃。

“东西可以让你看,不过你先说说有什么好处!”

丁易并不确信它要找的到底是何物,他只是随口诓一诓罢了。

“正是此剑!将之拿于我看上一看,我可以将我所知的丹文尽皆告知与你!”

丁易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连此物所说的丹文亦是置之不顾。

“剑阁阁主竟然是周国太祖赢镇?!”

虽然先前他有所猜测,以当年太祖那些修炼至极致的厌修之能,极有可能寻找出离开此地的方法。

但是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赢镇会成为九州之地的剑阁阁主!

“给你!”

他将剑形令牌放于练功上,那物件飘然落下,落于剑形令牌之上。

“厉害,厉害!真没想到当初那小子竟然能成长到如此境地!不过,他这气息倒是有几分古怪,好似有些相互冲突之意,怪哉。”

呼!

剑形令牌之上,忽然爆发出一道凌冽剑气,斩在那物件上,直接将它斩飞而出。

刹那间,丁易脸色突变,一把将剑牌取回,背后青竹剑出鞘,直指那飞出的物件。

在这道剑气之下,那物件上的五彩光华尽皆不见,显现出它的真实形状出来。

全的短刺,如同毛球一般的形,还有那两根长得诡异的触角,赫然便是厌之一物的放大版!

只不过,厌呈黑色之状,此物呈五彩之状罢了!

“老爷子小心,此物,便是厌!当初被太祖封印,没想到今却被我俩给放了出来!”

老爷子呆愣半响,方才恍然道:“道友,你误会了。在剑客村的古籍之中对此物亦是有所记载。

此物极为稀少,乃是厌转化而来,脱离了厌的本,乃是厌的生死天地,对修士修行厌化真气大有裨益。

当初太祖能够横扫厌修,此物倒是有不少功劳。”

那物件腾飞而起,叹声道:“罢了罢了,小爷当年多大的功劳,现今都已被人遗忘光了。

不与你们这般俗人计较,小爷自去寻找小爷的机缘去了!

赢镇这小子虽然人品不行,但还是有几分信用的,他说过只要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便会给我机缘!”

那物件一动之下,直接撞在墙面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丁易暗暗心惊,此物与厌一般,竟然也能分万千,化为微小之物,从缝隙之间消失。

他回过神来,将那剑形令牌重新取出,看了半响,心中生出一丝失望之感。

这令牌在碰到赢雪马车之时震动,在碰到囡囡传承之时震动,不过是因为感受到了与阁主赢镇的相似气息罢了。

他既然从此处而出,又怎会无缘无故重新返回此处?

李剑南亦是看着丁易手中的剑形令牌,眼中留有希冀之色。

方才那物件所说之话,他尽数听入耳中。

若太祖当真存留于世,那要扫除此地的厌之祸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老爷子,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太祖便会是我家阁主。

如今,我手持他之佩剑,亦是为了找寻他而来。”

丁易仿佛知道李剑南心中所想,无奈地摇了摇头。

“无妨无妨!太祖能够突破寿数限制,存留世间,其手段定然比之前厉害了不知多少。

听到此等消息,已然让老朽心中安定,无所顾虑了。

如今即便找寻不到太祖,有那转化之厌存在,亦能极大抑制厌的能力!”

丁易微微摇了摇头,“希望如老爷子所愿。”

如今的形,与太祖之时已截然不同!

号称周国第一修士的,便是“影”那种货色,可见周国修行界何等没落。

再加上周国国都那群贵人为一己之私,拼命为厌创造生存、传播的空间,这绝对是**,而非厌祸。

真正可怕的,不是厌祸,而是人心!

丁易将那破裂两半的小鼎拾取而起,此物封印一破,封印之物离开,便像是彻底失去了作用一般。

连原先的古旧光泽都已不在,纯粹成了破落之物。

“老爷子,此物便交还与你了。”

李剑南摇了摇头,“既然此物已然开启。便失去了效应,留之徒增麻烦。若是道友有心收留,便将此物赠予道友了。”

丁易心下了然,此物看似破落,然而能被太祖选用,必定有其不凡之处。

丁易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将其收起。

李剑南亦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将此物送出。

毕竟,在李剑南看来,丁易此次仗义出手,非但没有得到好处,反倒损耗真气,实在让他过意不去。

倒不如,拿着这不知还有何用处的小鼎,谢了这份恩。

丁易也不矫,细细将其收起,拱手谢道:“多谢老爷子成全,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他方才解封之时,补天之气已然与此物连成一体,有种血相连之感。

这等感觉,却是与青竹剑有些相似之处。

此物材质,绝对不简单!

“小子,小爷答应你的事也是不会反悔的!

你能激发出此鼎之上的丹文,便说明你的缘份所在。

可惜,小爷我天赋异禀,研究了这么多年,亦不过学会了三个丹文而已。

小爷知道你具厌化真气的质,因而也无需担心小爷害你。

放开心神,小爷这么些年的努力都在其中了。

你要知道,丹文神秘非常,一旦授于他人,自便会失去记忆!”

丁易脑海之中响起那物件的声响。

此物虽然看着不靠谱,却也当真信守承诺。

便见有三只细小之厌,在丁易的神念之下,从他眉心而入,进入他之识海之中。

那三只厌陡然间爆裂开来,形成三个丹文出来。

“阵!”

“剑!”

“神!”

在这刹那间,丁易忽然之间便明白这三个丹文所代表的含义!

这不像是小鼎传授之时,只能整篇解读,而是真真正正属于他的丹文!

阁主,丹文,小鼎!

此行,不虚!

第九九章 不如归去

丁易心神留于手足神通之中,“阵”、“剑”、“神”三个丹文,以“阵”出现的最为频繁,“剑”字未包含在内。狂沙文学网

那基础神通部满屋典籍,计九千六百七十二个丹文,如今以丁易所知的三个丹文,不过是囫囵吞枣,解个眼馋罢了。

“连被困小鼎之物,花了如此多年时间,不过才研习出三个丹文!想要完全读懂这些典籍,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在丁易心神沉浸丹文之际,李剑南却是支撑不住,强行驱除疲惫之意,盘膝入定,驱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运转周天。

他深知,此时自已然到了极限,这是一道关卡所在。

唯有抵挡住疲惫,真气流转自如,沟通外界,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滋养自,方能消弥真气枯竭所带来的伤害。

一旦有所放松,必然会致使修为跌落。若是跨过这道坎,于自剑道必定有所增益。

这是他几次以来的经验所在,寻常之下,他即便知道其中好处,亦是不敢轻易冒险尝试。

毕竟,人之意志,随时都有起伏变化,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便一定能够踏过那道坎。

坎内坎外,不过一念之间。

此时,李剑南体内真气如同蜗牛一般,缓缓而行,流过干涸的经脉,带来丝丝温润。

但这真气流动的速度,却是超乎寻常的慢,即便他极力催动,亦是无法快上分毫。

以这等速度,恐怕还未完成真气周天,体便已然支撑不住了!

“糟了!莫非是这密室凝神静气之效起了作用,让真气有了平缓之势?”

李剑南分心之下,真气运转之势顿时变得停滞不前。

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子一阵摇晃,强行稳住体。

“不好!”

丁易察觉异样,不由得回过神来,心下暗急。

此时老爷子真气近乎竭尽,若强行输入补天之气,喧宾夺主之下,只怕马上会将他推入深渊之中。

“怎么办?唯有与老爷子同质的真气,方能助上一臂之力!”

同步神念!

若能招出一丝与老爷子同步的神念,以补天之力的模仿之能,或许能造出此等真气出来。

可是,同步神念的产生,皆是丁易心有所感,与所见之物产生剑法上的共鸣,方才自然而然生出。

此事,却是强求不得!

“老爷子的‘若火’剑法,或许能够产生共鸣。”

丁易精神一震,先前无论是少年、薛病还是赢越,其实力与丁易简直天壤之别,因而他可以分心感悟,自然而然分出同步神念。

而与老爷子对战之时,二人实力相差不大,丁易亦得收拢心神,小心应付,自然不会对老爷子的剑法有所感应。

丁易双目一凝,看着眼前的老爷子,仿佛时光倒流,见到了二人对战之时的漫天之火,还有疾风暴雨般的连绵之剑。

刹那间,老爷子手中的火红长剑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一剑出,若火重现。

丁易子一颤,心中起一丝明悟,老爷子此剑,蕴含的是一种火之凝结之力!

呼!

一份神念自然分出,与老爷子产生了同步之意。

这同步神念之大,便是上百个少年、薛病之属,亦是比之不上。

在神念之中,丁易清晰地感知到了老爷子体内的状况,那一丝真气所属,也清晰传入他脑海之中。

便在此时,李剑南感知到了异样,子微微一颤,上陡然溢出灵魂波动,防护自,似有将丁易同步神念隔绝之意。

“老爷子,是我!你暂且放开心神,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那灵魂急剧波动了一番,仿佛在做艰难抉择,终于还是散了开去。

十几息之间,丁易通过同步神念,模拟出了老爷子的真气所属。

那是一种凝聚至极的火之真气,便如同火山喷发而出的岩浆一般,虽没有丁易青剑雷火的爆炸,却多了一种极强的侵蚀。

丁易丹田内那柄雷火青剑微微一震,从丹田而出的补天之力融融,如同岩浆一般粘稠,与老爷子的真气彻底同步。

滋!

丁易一指之间,补天之力缓缓传入老爷子体内,那丝停滞的真气在补天之力推动之下,开始快速运转,形成了一个周天。

周天一成,便与外界之间便有了关联之意。

在数个周天之后,丁易缓缓舒了口气。

李剑南体内真气,终于回复了正常流转。

过了一刻多钟,李剑南方才缓缓睁开眼,一脸侥幸之色。

他自知此次却是小心过了头,进这密室之中,差点将自己葬送此地。

“道友,此次多亏你相助。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他只字不提丁易的同步神念,不提丁易真气的神奇之处。

然而,丁易却是感觉到老爷子的丝丝戒备之心。

他微笑道:“老爷子何须客气。说到底,你也是为了厌祸方才致此。在下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他眉头微皱,闷哼一声,强行将那份同步神念抹去。

虽然老爷子未曾说明,丁易却是知道他心中忌惮的什么。

“方才未经老爷子同意,擅自借用神念探查,实在是对不住,还望见谅。”

李剑南在刹那间只觉心头一松,那等被人觊觎之感尽去。

他知道丁易刚才做了什么。

神念乃是修士灵魂之力的体现,抹去神念,便相当于割舍了自部分灵魂之力!

若是没有天材地宝相助,想要靠自修复,不知道要几时才能恢复如初。

此等伤害,比之他的真气耗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为之更甚。

李剑南心中生出一丝愧疚,却是念头一转,马上又将此意压了下去。

此时,他仍处劣势,心中竟莫名地难以释怀。

其实,在老爷子心中,自以为已经解开的那个心结,仍旧存留心中,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再难产生十足的信任。

在实力对等之时,心结会被掩盖。

一旦到了如今这等境地,便会立马显露而出,这种自然而然的反应,连他自己都没有丝毫察觉。

丁易见老爷子沉默不语,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

他能做到此等地步,已然是仁至义尽,也算是偿还了送他小鼎这份机缘的分。

有些人,具强绝力量之时,便具强者之心,而一旦处弱势之时,便会莫名生出弱者之意。

以老爷子的坚忍、远见和心,本不应该如此。

他这等行为,已是反常至极!

在种种巧合之下,老爷子业已被勾动心魔,处走火入魔的边缘!

可惜,丁易不知老爷子过往,对老爷子的秉了解亦是有限的很,自然不会往深处想去。

“老爷子,在下尚有要事在。既然老爷子所托之事已然达成,在下也便不再久留了!”

与其留在此处遭人忌惮,看人脸色,倒不如早早离开,天广地阔,随处可歇。

“好!道友既然要事在,老朽也便不再挽留了。他若有闲暇之时,来此村中,老朽再尽地主之仪。”

李剑南霍然起,不过在石一处隐秘之处按了一下,石墙轰然中开,露出那处廊道出来。

他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路,送丁易出了洞口,行动之间亦是没有丝毫挽留之意。

呼!

重见阳光之下,丁易将心中郁闷之气一吐而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人生如逆旅,每个初见之人,亦可能是最后一面,又何必强求尽善尽美!

“老爷子,在下便先行告辞了,有缘再见!”

丁易拱了拱手,眼角瞥见一处痕迹,心中轻咦一声。

在他们入那洞口之后,竟然当真有人进过这宗祠,在几根柱子之旁皆曾驻留。

虽然那人很好地掩饰了痕迹,又岂能瞒过丁易的双眼。

“道友好走,老朽便不相送了。”

李剑南微微拱了拱手。

“罢了,罢了。村内之事,也无需我这外人提点,便由老爷子自己解决吧。”

丁易暗暗摇了摇头,剑步踏出之下,人已出现在数丈之外。

村庄、村牌、麦浪,一切从他旁飞速后退。

呼!

他形一顿,停留在来时的高坡之上,深深吸了一口麦香,惊叹道:“此此景,当真是种自然的恩赐!”

一丝同步神念陡然分出,融入到了层层麦浪之中!

麦浪便是麦浪,不一定与风相关。

在这瞬间,神念同步而来的,是麦浪之剑,层层叠叠,连绵不绝。

“这倒是意外之获!”

丁易一转,消失在茫茫森林之中。

第一百章

宗祠之内,李剑南脸色数变,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之意。狂沙文学网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出了问题,却是找寻不出问题所在。

“看来得提前安排好事,闭关一段时,否则有问题在,终究是隐患!”

他脑海之中闪过赢越和林嫣的影,整个剑客村,几代后辈子弟之中,也唯有这二人能够入得他法眼,一个灵十足,一个心灵纯净,绝对是修行的好苗子。

“赢越这孩子,晾了他这么些年,一切人间冷暖,都应该体会了。是时候好好教导,让他继承赢家一脉了。”

李剑南做了决定,缓步往校场而去,有些事,得提前做些安排,才能安心闭关。

至始至终,他的注意力都未放在宗祠之内,竟也未发现宗祠内留下的痕迹。

。。。。。。

丁易在林中调养了一,总算将补天之力恢复,隐隐还有些许精进之意。

不过他那受损的神念,乃是锻魂诀锤炼而出凝炼魂力,一旦受损,轻易之间却是无法恢复。

“下次若是再遇此等之事,直接走了便是了,倒是不能再干这等傻事了。”

话虽如此,在他看来,魂力可以再行恢复,但是小鼎却是可遇不可求。其上的丹文更是让他罢不能。

如今付出了些代价,却也彻底将小鼎的因果给理清了,让他心中没了挂碍。

他取出那中分而开的两半小鼎,细细查看一番,裂口处光滑如镜面。

与鼎的破败之相不同,此处有丝丝寒光闪烁,在其表面凝结出一道细腻的水雾。

他伸手触摸之下,水雾骤然侵入体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咝!”

丁易体陡然间僵立,直至十几息之后,方才从口中哈出一口寒气。

这水雾似乎直指**,连遍布全的补天之力都来不及反应,便已消散入全之中。

足足过了一刻钟,他体内寒意方才彻底驱散。

“好厉害的水雾!比起冰裂母藤来,似乎还要诡异几分。”

他心中生起一丝后怕,若是水雾再多一些,真不知道会有何等后果!

看似破落的小鼎,单单凝聚之物便有此等威能,倒是让他生起极大的好奇。

丁易心中一动,“记录小鼎之的‘启’字诀是开启封印所用,那记录底部之处的‘收’字诀又有何效用。”

他脑海中闪过那用丹文记录的复杂印记,在这荒郊野外,轻易之间却是不敢尝试。

“不妨先找寻个安之处逗留几,一来可以将同步神念而来的几种剑法精研,二来可以探寻下小鼎奥秘所在。

况且,自往北,找寻祸乱之厌,犹如大海捞针。倒不如静待捕风营,静待薛病消息传来,再行出动。”

一旦有了决断,他将小鼎收好,剑步踏出,直接往山外而去。

此处处周国腹地,即便是这等深山老林,山脉延绵之势亦是有限的很,以丁易此时手,渡深山如履平地。

他忽而在地上疾行,追兔逐鹿。忽而冲天而起,静立树梢,驱鹰捉鸟。

如此一番,一人行路,有漫山鸟兽为伴,倒也不显孤单。

嗖!

他将手中一只色彩斑斓的怪鸟放飞而出,形亦随之而起,穿过重重林木,立于树尖之上,看那怪鸟惊慌失措而逃,脸上露出丝丝顽皮的笑意。

“已经出山了!”

他站高望远,心旷神怡。

在这视野之下,可以清晰地望见山下那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官道,车马、行人来往,倒显闹。

这等普普通通的景象,在丁易看来弥足珍贵。

在厌祸渐渐蔓延之际,普通平凡,倒成了最美的期待。

“嗯?竟有些蠢贼。”

丁易眉头一皱,便见丛林之中,道道人影移动,个个负刀剑,穿着怪异,手却是矫健的很。

他长啸一声,在树枝上一点,人飘然而出,几个起落之间,便彻底出了山。

那些准备埋伏的贼人被一声长啸惊扰,顿时心惊,隐于林木之间,不敢有所动作。

“大当家,怎么办?有高手过境,不知有没发现我等。”

便见一位疤脸大汉丝毫没有躲藏的意味,他冷然道:“那人已经发现我等,长啸不过是示威警告之举。

若寻常之时,为了不生枝节,便是给他这个面子也无妨,可如今事关重大,退缩不得。

即便我等不是那人对手,还有特使压阵,无需害怕!”

听到特使二字,想起他的神秘手段,众贼尽皆心安。

“计划不变,继续前进,埋伏在紧要位置,务必一击功成,将人拦住。”

唰唰唰,贼人移动之间,惊起飞鸟腾空,却根本不会引起官道行人的注意。

不过片刻之间,众贼纷纷寻到各自躲藏之处,山间也便恢复了平静。

“哦?竟然还不放弃。有意思,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图谋些什么!”

丁易蹲坐在路边大树之上,静静调息等待。

一刻钟过去,有一队商贾路过,看那车马之间满满当当的货物,倒也价值不少。

然而,这贼众却是没有丝毫动静。

半个时辰而过,有几骑少年侠少飞驰而过。鲜衣怒马,宝剑傍,一看便是豪门名家子弟,上油水十足。

然而,这贼众依旧纹丝不动。

“看来这群人目标明确,倒不像是一般蠢贼!”

咯吱咯吱~

一匹驽马拉着一驾灰黑色的破旧马车,晃晃悠悠在路上而行。

那驾车之人年老体衰,昏昏睡,有一搭没一搭地挥着鞭子,丝毫不担心老马会走叉了路。

“吱!”

一声口哨之声霍然响起,丛林之中唰唰冒出一群贼人出来,前后堵截,将此时路上的行人尽皆拦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尽皆懵了,待反应过来之时,一个个面露惊慌,瑟瑟发抖。

他们从未听说过此地有山贼出没,此时突然间冒出贼人,倒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留下钱财,滚!我陆小凤只劫钱财,不伤人命!”

那疤脸大汉越众而出,一脸懒洋洋之相。

“多。。。多谢大爷!”

一群人哪里敢墨迹,将上的值钱之物尽皆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出了包围之后,撒起脚丫子便跑,不敢有丝毫停留。

一时之间,整个官道变得空空dàng)dàng),唯独那驾马车,依旧停留路间。

“陆小凤!”

丁易藏于树间,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路中那领头的贼人还当真与他当初的装扮有**分相像,连那刀疤的位置都是没有偏差。

他有些苦笑不得,自己凭空捏造的份,竟也有人冒充?

“不对!”

丁易心中一惊,知道陆小凤这等容貌装扮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而那些人如今应该都在长山城中才是,怎的在离长山如此远之地,会有人用此份来做贼人勾当?

“若说最有能力做到此事之人,便只有那位督府的赵督公。可是,此人应该被小侯爷他们控制了才是!”

在丁易思索之间,那疤脸大汉走上前去,直直盯着驾车的老汉,冷笑道:“看来这位老丈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不想舍弃财物?”

老汉擦了擦迷糊的双眼,将周围看了一圈,方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叹声道:“大爷,老汉活到这把年纪,还是只要这点家当,一看就是个没钱的主。

您想要找的想必是租马车的这位主吧,他倒像是个有钱的。

不过,这位主半个时辰前便下了车,另寻他路了。

他嘱咐老汉继续前往临川城,若是路上遇到有人找寻他,便将这书信交由那人。”

便见老汉在怀中摸了半响,疑惑地拍了拍头,总算在腰间的烟丝袋中找了出来。

疤脸大汉脸色难看,挥了挥手,马上有贼人掀开布帘,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就坐!

他冷哼一声,一把夺过书信,里面只有四个大字,“叛逆当诛!”

“该死!”

他双手一拉,将那书信瞬间扯为碎屑。

“何处下的车!”

疤脸大汉说话之间已然没有了丝毫耐。

他实在想不通,此事如此周密,所知之人不过寥寥数人,怎么可能会泄露出去!

除非有内!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老汉想了想,道:“在鹰嘴岩下的车,当时他说要歇息一番,吃了点干粮。后来吩咐了老汉些事,便自顾自走了。”

鹰嘴岩距此有十数里地,此时赶去,恐怕也是为时已晚。

第一零一章 李鬼遇李逵

“鹰嘴岩此时山花开得灿烂,飘飘而落,倒是难得的风景。”

不知何时,有一人站在了马车之旁,细细看着这辆破旧的马车,仿佛看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马车乍一眼看去脏乱,破旧不堪,让人不愿再看第二眼。

但是此人偏偏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马车的用料绝不简单,那些破旧脏痕更是人为精心制造而成,便如雕栏画栋一般道理。

疤脸大汉见到此人,赶忙行礼道:“特使放心,在下马上派遣手下追踪高手前往探查,必定不会耽误大事!”

那特使淡笑一声,“你此时赶往鹰嘴岩,那才是真正误了大事。”

他缓步走到老汉身前,鼻子耸动,微微嗅了嗅,“老丈一把年纪,身上竟然还有富家千金才用的起的水粉香味,着实让在下好奇。

你可知,这等荣禧堂的水粉,你便是赶上一年的马车,也不一定买的起。”

老汉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样层层包裹的物件,“家中闺女便要出嫁了,一辈子没给她买过好东西。趁这趟车挣得多,咬咬牙给姑娘买了一份。”

“好!”

特使大笑一声,“都说薛家幺妹机警多变,远胜薛家男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若不是这马车让在下起了疑心,倒是险些让你蒙混过去!”

疤脸大汉一惊,“特使,您是说,这老汉便是我们要找的薛家智囊,薛凊?”

他见这老汉邋里邋遢,无论形态、相貌都真真的,绝对不像作假。

特使点头道:“若是手段一般,又何须让我等大费周章,从北地一路追寻,直到此时方才寻到她的踪迹?

你只管拿住此人便是。

有此功劳在身,你代替那位赵公公,掌控督府亦是指日可待!”

疤脸大汉面露喜色,拱手道:“全靠特使提携!”

他将手一挥,意气风发道:“赶紧将薛请过来,好生招待!”

几个贼人齐齐动手,三两下便将老汉给擒了下来。

“唉唉唉,你们这群人,当真说不清了,什么薛家不薛家的,找不到人,又何苦为难老汉?”

那老汉挣扎了几下,却是没有丝毫用处。

特使淡笑道:“薛,莫要挣扎。你只需静静等上一会儿,有位贵人已在附近等候,只待确定行踪所在,马上便会赶来。”

他吹了一声口哨,从林间飞出千百只各式各样的鸟雀,在他头顶徘徊。

他口中发出一些奇异的音节,那些鸟雀便似得了命令一般,四散而去。

丁易将场中情景看入眼中,一时之间倒是不急着动手。

薛家,赵公公,督府这些字眼,让他心生疑惑,直觉此事并不简单。

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静观其变为妙。

鸟雀传递信息之法,迅捷至极,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守候各处之人纷纷得到确认信息,立马有所行动,封路的封路,阻截的阻截,护送的护送。

“踏踏踏!”

不多时,一阵轻快的马蹄之声在青石官道上敲响,由远及近。

便见几骑快马飞速而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味。

直到临近马车之前,陡拉缰绳,人马直立而起,几乎擦着老汉落地。

这几人,赫然便是方才疾驰而过的那几位少年郎。

“小公爷好手段!”

特使微微一笑,迎上前去,将为首的华服少年迎下马来。

少年的这点微末伎俩,他根本瞧不上眼。

不过,此人身为周国相府嫡孙,前朝国主亲封的小公爷,身份贵不可言。

寻常一个眼色之下,便有无数像他这般的高手为之效命,他又怎敢轻易得罪?

小公爷虽说年少得志,但在这位特使面前亦是不敢太过倨傲,“特使大人过奖了,您从水泽之地而来,手段神秘非常,哪里是在下能够比拟的?

这不,特使还未到国都,便给在下献了份大礼。”

“一切皆是小公爷运筹帷幄,事先知道薛的出行时间、路线以及嗜好。否则以这位薛凊的百变之能,哪里会轻易让人抓住马脚。”

小公爷摇头笑道:“特使莫要过谦,同样的东西在督府这群追踪高手眼中便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若不是有特使出手,恐怕她到了临川城,我们还毫不知情。”

他好奇地走到老汉面前,细细打量一番,终究看不出丝毫破绽,不由得啧啧称奇道:“薛凊妹妹的易容之术当真精致。”

老汉晃了晃手,将那几人甩开,在脸上一抹一揭,现出一幅精致的面容。

这老汉当真便是薛凊!

丁易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轻咦一声,这薛凊眉宇之间与薛病有七分相像,恐怕他们口中的薛家还真是镇守北地,与熔岩军一般阻却北寒异族的薛家。

薛凊叹息一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想必是薛盘那混蛋透露的行踪吧!”

小公爷双眼骤然一缩,心中暗暗生起一丝警惕。

薛家子嗣甚多,良莠不齐,薛盘不过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个罢了。

他方才不过与那特使随意说了几句话,并未透露其他信息,没想到却被薛凊一语中的,直接抓住了关键所在。

他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道:“薛伯父下月便要进京述职,却独独派了薛妹妹进京打点。你的几位哥哥心中忧虑,让本公提前接应,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是,薛妹妹似乎并不领情,一路避让,倒是让本公好找。”

薛凊淡然一笑,并不言语。

她心中却是暗暗叹息,近日熔岩军有所异动,小侯爷更是不知去向,让她薛家很是不安,不知发生了何等变故。

薛凊本想趁此机会入国都一探究竟,没想到却早早被人给惦记上了。

如今落入小公爷手中,她并不担忧自身安危,反倒是担心家中那几位目光短浅的哥哥,会不会趁她不在,做出什么蠢事出来。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只要能够入山林之中,凭她的手段,便有几分把握能够脱困。

“看来如今只能靠这小公爷博上一博了!”

便见她随手摆弄着手中的易容之物,猛然用力之下,忽而爆裂开来,爆出一股浓烈的迷烟!

几人猝不及防之下,第一反应皆是掩住口鼻。

趁此机会,薛凊欺身上前,瞬间将小公爷拿捏手中,制住其要害之处,缓步向着山林方向而去。

“薛,劝你速速放手,小公爷不忍伤你,方才任你施为,我陆小凤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疤脸大汉心下恼怒,一口内气吹出,将这迷烟给吹散了去。

小公爷在他眼前被人劫持,无论如何,他这个脸都算是丢尽了。

薛凊脸色微变,她这等迷烟乃是军中高手秘密研制,药性极强,专为探子脱身所用,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失去了效用!

小公爷身在人手,风度依旧,“知道薛妹妹厉害,不过纵然你有百般手段,也是毫无用处!”

有特使在旁,他当真没有丝毫担忧之处!

“又是厌!”

丁易暗叹一声,方才分明是那什么特使在突然之间出手,将那吸入体内的迷烟给清了个干净。

便见那疤脸大汉踏出一步,近身向前,此等距离之下,他完全有把握在薛凊动手之前救下小公爷。

嗖!

丁易补天之力运转,模拟成无相之力,幻化成疤脸陆小凤的模样。

“踏踏踏”

他一步一步走向前去,顿时将场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哟,竟有人冒充本大爷,在此招摇撞骗,胆子倒是挺肥。”

丁易一脸狞笑,双眼紧紧盯着那位疤脸大汉。

“嗯?此人什么时候来的?”

那特使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他,竟未发现此人的存在!

疤脸大汉脸上神色一凝,根据督府的消息传报,他自是知道陆小凤的厉害之处。

此次假扮此人,亦不过是祸水东引,将薛凊失踪之事推到此人身上,好让小公爷有足够的时间设局,将薛家彻底拉到相府一边,用以阻挡小侯爷的熔岩军。

未曾想,却会如此巧合,在此处遇到了陆小凤真身。

“莫非方才在山间长啸示警之人便是他不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剑合六虚,微信关注“优读”,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零二章 鸟人

疤脸大汉思虑之间,便见丁易身形一动,直接到了身前。

“说,你到底是何人,敢败坏本大爷名声!”

丁易一声呵斥,用上了儒宗浩然正气,整个人看似鲁莽,身上自有一股凌然之气笼罩,让人不由自主地反醒自己心中阴暗之处。

疤脸大汉首当其冲,不由自主退后几步,脸上尽是惭愧之色。

“在。。。在下督府李东升,并非刻意冒充,只。。。只是受了小公爷之命。。。”

“李大人!慎言!”

特使身形诡异,一步之间到了疤脸大汉身后,一拍之下,当头一声棒喝,让他清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

疤脸大汉心中惊惧,一时之间竟不敢再看丁易双眼。

“李大人,你劳累过度,不妨暂且休息,此事由我处理。”

特使将疤脸大汉挡在身后,与丁易直面而对。

“这位兄台,世间之事无奇不有。我这兄弟天生便长这副模样,即便与你相似,亦是不无不可,何来冒充之说?”

丁易咧嘴一笑,“我自与他算账,又关你这鸟人什么事?给大爷滚开,今日若不给个交代,先问问大爷的剑答不答应!”

特使眉头一皱,他摸不清眼前之人的底细,又有小公爷在身旁,着实不敢仓促出手。

“不知兄台要什么交代,不妨直说,也好有个商量。”

“简单!先向本大爷磕头认错,而后在各城各镇,各关各口张贴告示,申明那等贼人之事皆是此人冒充,与本大爷无关。最后,随意赔偿个百八十万两,当成精神名誉损失费,此事便算揭过!”

特使脸色渐渐转冷,“兄台说笑了,纹银十万两,此事就此了结,如何?”

丁易嗤笑道:“十万两?你在打发叫花子不成?既然这么没诚意,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特使冷笑一声,“出来行走江湖,话莫要说得太绝,面子上过得去也便罢了,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吃了暗亏!”

“你这人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倒是有些见识,这人啊,往往会在最得意之时吃了暗亏。”

“是么?”

二人四目相视,皆从对方眼中见到了一丝嘲讽之意。

“嗡嗡嗡~”

一阵空气震动之声响起,这天,忽然之间暗了。

乌云压顶,恍如黑夜,让人心生压抑之情。

扑腾扑腾!

及至那乌云近了,才知道这哪里是乌云,分明是成千上万的鸟儿齐聚而来。

看这等阵势,仿佛附近山脉丛林之中的鸟儿尽皆聚集此地一般。

这一刻,不但薛凊被这等阵仗给震慑,便是小公爷、疤脸大汉以及其他同行之人,亦是心生恐慌。

无论是何等弱小的生物,一旦聚集到了一定数量,都会让人产生难以言明的恐惧之意。

“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特使手微微颤抖,在暗中积聚这些鸟雀而来,已经将他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若是有所选择,他也不愿干此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

只是,眼前的丁易,着实让他看不清深浅,一旦动手之下,便不敢留有余地。

“薛小姐,若你现在放开小公爷,我也会将此事略过,只当未曾发生!”

见到这些鸟雀,丁易对这特使升起无尽杀意!

从接触厌至今,他从未听说过虫鱼鸟兽之属有被厌化的先例。

然而,在今天,他见到了!

无论眼前之人用了何等方法让鸟雀厌化,此人必须死。

否则,一旦厌在鸟兽之间互相侵染,那传播速度之快,绝对让人头皮发麻!

“看来叫你鸟人还真是没冤枉你。弄出这么大个阵仗出来,是想吓死本大爷,还是想给本大爷炖一锅百鸟汤?”

特使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是欠缺,他手一挥,嘴中吐出四字,“冥顽不灵!”

鸟雀乌云霎时压下,尽数冲着丁易而来。

在鸟雀临体的刹那,丁易擒龙手忽然使出,将特使一抓而过,彻底挡在了身前。

一声惨叫响起,响彻天际!

可怜这特使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自己召唤而来的鸟雀吞噬,去了半条命!

“止!”

特使从喉咙之中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出来,那些鸟雀的动作一顿,陷入迷茫之中,尽皆原地扑腾,毫无目的可言。

丁易顺势变招,控鹤使出之下,将那特使排斥而出,抛飞出去。

“可惜!”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如此多的鸟雀,其中有一些陪伴他走过了一程。

甚至,他在其中见到了那只色彩斑斓的怪鸟!

“踏!”

丁易一脚踏在特使伤口之上,冷声道:“将这些鸟雀身上的厌收回,我可以饶你一命!”

自由之厌一旦入侵普通人,便别无他法,使之撤离。

契约之厌不同,可以将之召唤而出。

人体之内如此,丁易猜测,鸟雀之属也并无差别。

“咳咳咳~”

特使在咳嗽之间,便感觉到了身上蚀骨般的疼痛。

他沙哑道:“好。”

便见他嘴中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串怪异的音节,那些鸟雀随之变得急躁不安,似乎在遭受痛苦,却又在一种神秘力量之下不敢挣脱。

“聚!”

他忽然吐出一个字出来。

乌云般的鸟雀在刹那间失去了活力,如同下了一场“鸟雨”,直直从空中掉落,噗通噗通作响。

弹指间,万千鸟雀尽皆消亡!

丁易心中升起一丝悲哀,万物生灵,在自然伟力之下能够存活而下,看似坚强无比,唯有当其一朝身死,方知生命之脆弱。

方才他升起过杀尽此间鸟雀之心,却心生怜悯。真当其尽皆死于他面前之际,却也激不起太大的波澜。

生命意义,或许便在于存在本身。

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聚集在特使身上,那些四散而出,侵入鸟雀的厌,不但为他带回了强大的生机,还带回了驳杂的灵魂之力。

这等魂力带有天生的本能兽性,极难掌控,一不小心便会让自身陷入迷失之中,再无本我存留。

他本不想如此,可如今为了将眼前之人先行斩杀,他亦顾不得许多了。

“斩杀此人,立马赶回水泽,或许还有救!”

“嘭!”

特使拍地而起,将踏在他身上的丁易直接弹飞出去。

“死!”

他身形一动,贴身而上,双手曲爪,其上灰黑角质全全包裹,宛如鸟雀之爪。便是在他身上,亦是出现了种种鸟雀的特征,看上去极为怪异。

丁易冷笑一声,“现在倒是成了名符其实的鸟人了!本大爷打定主意,不杀你了。以后若缺了酒钱,拉你到集市走上一圈,便能有不少收获!”

嗤。

青竹剑出鞘,一斩之下,与特使爪子相击之下,直接将其斩飞出去。

便是那爪子之上的角质之层,亦是崩裂开来,鲜血直流而出。

“唳!”

特使嘴中发出一声鸟语之声,以他渐渐生出的鸟雀兽性本能,在这一剑之间便清晰地感受到了丁易实力之强,远胜他数筹,若是再行僵持下去,只会身死而已。

便见他双手一振,其上瞬间各色毛羽覆盖,人已振臂而起,一飞冲向空中而去。

丁易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此人虽说实力不甚强,但是怪异能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等形体,便说是妖也不为过了!”

他剑步一踏,人化为一道剑光,冲向空中,瞬息到了特使上空。

“下去!”

丁易一脚踏下,直接将特使踩落下坠,他自身亦随之而落。

呼!

特使在下落之中,身形陡然一折,双臂一振,斜飞而出,脱离丁易掌控范围。

剑步虽强,但没有意境支撑,身处空中终不长久。

“在本大爷手中,你还想逃!”

丁易身处下落之势,往手腕间一抹,那金刚琢脱手而出,化为流光追随而去。

“嗖!”

巨环大小变幻,将特使套入其中,困锁而住,直接从空中掉落。砰然一声,将之摔得七荤八素,找不到北。

“回来!”

丁易神念一动,巨环拖着特使,缓缓而回。

“本大爷没让你走,你走的了么。”

他看着伤痕累累的特使,身上生机涌动,伤势渐渐复原,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出来。

留着此人,或许可以做些尝试!

“你!怎么说,是要接受本大爷的条件,还是如这狗屁特使一般冥顽不灵?”

丁易咧嘴,瞪着那疤脸大汉。

“砰!”

疤脸大汉直接跪倒在地。

其余之人看着眼前的丁易,亦是手脚发软,他们或是出生豪门贵族,或是混迹江湖衙门,见识不可谓不多,但又何时见过此等场面!

第一零三章 道路

“陆大侠饶命!小人只是敬仰陆大侠威名,方才乔装假冒!”

李东升以头抢地,顿顿有声。狂沙文学网

“哦?本大爷为人低调,久不在江湖行走,你又是从何处听闻本大爷威名的。”

李东升颤声道:“小人在赵督公边当差,曾于长山城依翠楼,有幸见识过陆大侠风采。”

“原来是赵公公边的人,你不好好跟着赵公公,千里迢迢地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这。。。”他略一犹豫,看着丁易脸上的刀疤,顿时醒悟,若是连命都没了,还守个什么秘密。

“督公吩咐小人往国都一行,将长山城的形向相爷禀报。”

丁易一声大笑,“赵公公在长山演了好大一出戏,倒是让本大爷大开眼界。乱哄哄地闹了一夜,谋逆不成,自己倒让小侯爷给擒了。

你跑到相府,是向相爷求援来了?”

李东升赶忙点了点头。

薛闻言,心下大惊。无论是国主出京还是督府督公谋反,皆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然而,薛家却是没有收到丝毫音信。

她近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些事,在得知这消息之后,瞬间便串联在了一起。

谋逆!

此事事关重大,即便赵督公当真弑主成功,若无收拾烂摊子之人,最终亦只是逆贼一个,绝对得不到任何好处。

赵督公虽是阉人,却绝非蠢人。他不会无缘无故行此家命相关的大事。

“国主年幼,在位尚短,宗室之中之中早有人存有觊觎之心。此次谋逆之事,恐怕不只有宗室的贵人们参与了进来,便是一些外臣,亦是动了再立新主的心思。”

薛将事理顺,猜到了这位小公爷,或者说相府千方百计寻她踪迹的原因所在。

他们是想籍她之手,牵线搭桥,将薛家掌控的朱雀军抓入手中,以期能够对抗小侯爷手中的熔岩军。

毕竟,这些年来,周国各处军事近乎怠废,唯有北地精兵强将层出不穷。

“或许,他们还有更大的打算,借北寒异族之手。。。”

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将其摈之脑外。

此时,便听丁易冷哼一声,脸上没有笑意,“本大爷给你机会,却在此扯马虎眼。你向相府求援,怎么会和什么水泽特使扯上关系?”

李东升既已开了口,哪里还会有什么顾忌,“水泽徐州牧对国主插手水泽之事亦是极为不满。

原先他势单力孤,被迫召唤水泽之人从国都返还。

如今得知长山城之事,得知国都众位贵人心思,立马遣使与相爷商议废立之事。

特使为了表达诚意,还未进京,便主动前来帮衬小公爷找寻薛小姐的下落。

没想到差阳错之下,有幸再次见识到了陆大侠的风采。”

丁易心中一动,这徐半月召回的哪里是水泽之人,分明是厌化之人。他哪里想要废立国主,分明是想要赢雪命。

两拨各怀心思之人,目的相同,却是走到了一处。

想起当时赢雪强迫囡囡继承国主之事,丁易心下猜测,赢雪能够与徐半月签订协议,恐怕与她自相关。

一旦赢雪死,那她与徐半月所做协议便要作废,水泽之地自然而然没有了限制。

丁易心中一凛,当时若是赢雪死,恐怕如今局势便当真要崩溃了!

“如今水泽暂定,控制厌祸的关键便在国都。如此道理,小侯爷与那赢雪不会不知,可他们为何停留在长山城守株待兔?

莫非,他们另有打算不成?”

他摇了摇头,既然小侯爷让他一路北上,见机行事,又何必节外生枝,杞人忧天。

说到底,他在此地不过是过客罢了,什么形势大局,自有人担心。

于他而言,唯有尽快提升实力,补充摈弃意境之后的短板,方才是当务之急。

他脸色放缓,朗声道:“大爷对朝中那些狗倒灶的事也没什么兴趣。你既如此实诚,本大爷倒也不好太过苛责,省得被人说没气量。

简单点,你与本大爷打上一场,若是招式之间能让本大爷感到新奇,那便随意拿个十万两了结此事。

若是平淡无奇,那便要百万两了。”

他扫视了小公爷几人一眼,咧嘴一笑,“本大爷手痒,你们也是一样。”

几人面面相觑,赶忙点了点头,哪里敢有什么不满。

这些银钱对他们而言虽然痛,却远远比不上命可贵。

最重要的是,只要出了这个困境,便不是他陆小凤一人说了算!

“还有你也一样。”

丁易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在本大爷面前,便收起你那一。你伤不了小公爷,小公爷也伤不了你。”

薛心中一动,眼前这疤脸大汉的举动,显然是更加偏向于她。

“说不定,可以借助这陆小凤之力逃脱!”

薛手一放松,直接将小公爷放了开去,形一晃之间,远离开去。

“哼!”

小公爷冷哼一声,却不敢轻举妄动。

此间信号,他已然暗中发放而出,周围卫士围聚而至,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相信丁易手段厉害,能够将特使一举拿下,却不相信他将能够在一时之间拿下百人千人!

忽然之间,李东升爆喝一声,腰间长刀出鞘,直接向丁易一斩而去。

他混迹江湖多年,在死之间挣扎数回,见识之深比之小公爷等人不知远上多少!

人数的优势,在一定境界之外,便完全算不得是优势所在。

为了保全自命,他已然施展了浑解数。

一刀,一刀,又一刀。

赵东升在短短时间内斩出了十数刀之多,这些招式在斩出之后,竟然合而为一,其威能比之李东升的实力何止高上一筹。

“叠刀术,斩!”

这威力强大的一招,乃是他这么些年来真正的压箱底招数,平里见过这一招的,非死即残,无人能够透露出分毫。

丁易眼睛一亮,青竹剑一剑刺出,与那一刀相接之间,清清楚楚地感知到那层层而来的气劲,仿佛浪涛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感觉极为难受。

“好刀法!”

丁易在瞬间刺出几剑,细细感受层层刀法之间的差异所在。

悠然之间,丁易一丝神念分出,融入到了这一叠刀之中,与李东升产生了同步之念。

刀法如剑法,既有叠刀之术,便有叠剑之术!

李东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此刀法源自一本刀法残谱,微妙无穷。

这么些年来,他亦只学会了这一招,已然受用无尽。

没想到,在丁易手中,却是起不了丝毫涟漪,轻轻松松便被其破解。

“不错,这刀法有意思,本大爷极为欣赏。你只需再行附上十万两,此事便算了结。”

李东升缓缓舒了口气,以他这些年所得,百万两银钱即便能够凑的出来,业已倾家dàng)产。

如今这一刀使出,让丁易产生了兴趣,只需十万两,这已然让他欣喜万分。

“我来领教陆大侠高招!”

与小公爷一同而来的一人,也是国都之中家室显赫之辈,平里斗鸡遛狗,十分本事有八分在玩乐一道,眼中哪里看得出李东升一刀的精妙所在?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刀罢了,怎么可能比的上他的家传剑法精妙。

便见他手中镶满珍贵宝石的宝剑出鞘,耍了个明晃晃的剑花,看上去靓丽异常。

“醉花剑法!”

醉里夜游,一眼看尽长街花。

此剑意境深远,一剑之间挑出数种花色,的确精妙非常。

此人纨绔子弟,剑法虽妙,不过只得其形,未得其意。

丁易欣然受之,神念有感,分分而出。

剑法之道,每人理解不同,有咄咄杀人之剑,亦有赏心悦目之剑。

这等纨绔剑法,却是他最为欠缺的存在。

“不错,不错。本大爷很是满意,你亦只需准备十万两即可。”

其余之色不由得精神一震,心中起了心思,只当丁易对他们的份有所忌讳,故意放水。

在此等心思之下,剑由心生,自然而然反馈而出。

结果,不是被丁易一剑击飞,便是被洞穿体,看上去极为凄惨。

小公爷看得真切,已然看出了丁易的判定标准所在,那便是用心。

只要用心将自己所学剑法展示而出,便能得到认可。否则,即便剑法再强,亦是没有丝毫用处。

“请陆大侠赐教!”

小公爷缓步而出,为相府嫡孙,周国堂堂公爷,平里不知有多少江湖高手要巴结于他,只要他发一句话,什么剑法秘籍应有尽有。

因而,他虽然养尊处优,但所学剑法着实不少。

其中,让他最为满意的,便是拔剑之术,一切杀机,尽藏于剑鞘之中。一剑既出,一之势集中一点,实乃以弱搏强之剑。

丁易看了一眼小公爷,再看了一眼那精贵的剑鞘,心中隐隐起了一丝期待。

以小公爷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有神念之力。然而,在这蓄势待发的一剑之中,他竟感受到了丝丝神念相似的意味。

“斩!”

小公爷一步踏出之间,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剑在出鞘的刹那又瞬间归鞘。

小公爷一剑既出,体不由自主踉跄几步,神色萎靡,仿佛耗费了极大心神一般。

嗤!

丁易神念陡然分出,这一神念比之普通神念竟然大了十倍左右,显然这一剑法对他神魂触动颇大。

“好!”

他踏步而出,在小公爷上轻点,输了一道真气过去。

“你之剑法,甚合我心,你那十万两也免了!”

一时之间,小公爷只觉得上暖洋洋,非但疲惫之感尽去,连久未提升的修为亦有了松动之势。

他心下一喜,对丁易的怨念也瞬间减了大半,将之当成了那种一心修炼的江湖中人。

“现在,只剩下你一人了。”

丁易看向薛,眼中有一丝期待。

今之收获,远超他的想象。

第一零四章 庞立

薛以智谋见长,对武学之道兴趣寥寥。狂沙文学网

唯一认真研习过的,便是一融合诸多派别的贴擒拿反制的功夫,再加上她上所带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倒也从未吃过亏。

不过,这些东西却是绝对不能拿来切磋的。

她的手段胜在奇诡,有一有二没有三,若是被小公爷他们看了个真切,生出提防之心,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看着眼前这疤脸大汉,薛心中暗暗后悔,薛家朱雀军中有诸多沙场高手,只要学个一两层战阵之法,估计都可以应付眼前之人。

可惜没有如果。

她必须应对眼前的局面,十万两对她而言已是天文数字,百万两更是不敢想象!

“看来只能冒险试上一试了,或许能起作用。即便没用,亦是没有什么损失。”

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并起剑指,目光炯炯地看着丁易。

十息,二十息。

薛仍然保持原状,没有丝毫的变化。

场中霎时一片静寂,人人面露怪异之色,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小公爷忍不住嗤笑一声,“薛妹妹,你这招莫非叫‘目光之剑’不成,用目光便能伤人于无形?”

丁易心中一怔,他感受不到薛上的丝毫内气波动,神念之下亦是没有察觉出任何其他变化。

一时之间,他亦是不知薛使的何等招数。

薛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喜色,在她虔诚的召唤之下,终于感受到了那一丝熟悉的微弱力量。

这丝力量之弱,吹不起水波,灭不了烛火,甚至连感受它都是极难。

她剑指一剑指出,那丝力量随之而动,骤然出现在丁易上,弹指间消散,再也感知不到分毫。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发出索索声响,便仿佛是薛带起了这微风。

“薛妹妹,你这装神弄鬼的把戏是厉害,佩服佩服!”

山间微风吹拂,乃是常有之事,没人认为方才那阵微风,会与薛这一指有任何关联。

丁易眼神一缩,他感受到了那丝力量的存在,虽然弱小,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他肃然道:“薛小姐这一招倒是有些意思,能否再尝试一番,让本大爷好好体会下这等力量。”

薛双眼一亮,这力量自她修炼有成以来,从未有人能够感知到。

有时,甚至连她自己也产生过怀疑,一切是否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没想到,眼前的刀疤大汉竟然当真能够捕捉这力量的存在!

“陆大侠稍等,我再试试!”

薛心中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那是对这门怪异功法的坚定,亦是对自的坚定。

薛六岁那年,因为追一条小狗,追进了一处破旧老宅之中。

结果,天黑了,小狗没了踪影,自己也迷失在老宅之中。

对于一个六岁孩童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可怕的事。

薛哭啊哭,哭得声音嘶哑,哭得精疲力竭,亦是没人来找寻她。

听着老宅内各种悉悉索索的异响之声,她在瞬间明白过来,在这个时候,她只能靠自己。

凭着一点光亮,他摸进了一处四处漏风的房间之中,躲进了一个积满灰尘的箱子。

听着深夜宅院之中传来各种怪异声响,她硬是捂住自己的嘴巴,在箱子中躲到了天明,方才被薛家之人在一片墓地之中找寻到昏迷过去的她。

那一次,她足足烧了一个月,熬过来之后,脑海中便莫名其妙多了一篇名为“心剑”的功法。

人小之时,对这等神神鬼鬼最是上心,在十六岁之前,她一直将“心剑”当成绝世秘法,整整苦修了十年,方才修出一丝极为微弱的力量,一丝他人根本感应不到的力量。

十六岁那年,家中大哥意气用事,被人设计卷进一庄大案之中。若不是小侯爷出手相助,恐怕整个薛家都将陷入困境之中。

从那时起,她便决心学习权谋之术,保薛家一世安宁。

“心剑之法,并非无用,恐怕只是我学不得法罢了。

这陆小凤既能感应到这丝力量,对此法应该会比我有更深的领悟!”

薛凝神静气,进入冥冥之中的状态,捕捉那一丝微弱的气息。

未曾想,那丝气息竟然随着她心态的变化,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朗起来。

她剑指移动之间,便有数道气息悠然而出,聚集在丁易上。

“这等剑法,当真不可思议,仅仅只是剑招而已,便自然而然带有一种虚妄之意,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如果说薛病的幻剑之术是让人在视觉上迷惑,那么薛的剑法能够让人从灵魂根本上产生迷惑!”

丁易心有所感之下,神念前所未有地振动起来,足足十分之一的神念分出,与薛的剑法产生了同步之意。

瞬间缺失如此大的神念,让丁易心神巨震,升起一种极度空dàng)之感,子不由自主倒退,踉跄几步,青竹剑猛然驻地,方才停住形。

“好剑法!本大爷练剑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剑法,你的十万两,也不用再行支付!”

丁易体微微晃动,疤脸之上却是满脸笑意。

薛醒过神来,惊诧地发现在周有股奇异的力量涌动,让她对心剑的理解瞬间变得通畅起来,许多懵懂的节点之处亦变得清明异常。

其余之人心生疑惑,薛的动作在他们眼中看不出任何精妙之处,怎么到了这陆小凤眼中便成了绝世剑法?

而且看他这等形态,倒也不像是造假。

“轰隆隆~”

如奔雷般的声响在几人耳边响起,整个官道都仿佛振动起来,那路边的树木嗦嗦作响,落下大片树叶。

“来了!”

小公爷暗喜,脸上却如其他人一般露出疑惑之色,看着官道的远方。

不过数十息之间,连绵上千骑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

这些骑士个个披燕翎甲,大马之上悬挂着百炼斩马刀,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为首骑士右手一抬,奔雷之声瞬间平息,这千骑尽皆停下来。

“前面可是相府小公爷?末将燕翎卫左统领庞立前来护卫!”

小公爷看了丁易一眼,快步向着那群骑士而去。

唯有在这铁骑护卫之下,他方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

跟随小公爷旁的几人面露喜色,亦是紧随其后。

丁易冷哼一声,青竹剑一剑挥出,在官道之上霎时多出一道深痕,拦截在几人前。

“本大爷免了小公爷的十万两,可没有免了你们几位的。怎么?想在本大爷面前赖账不成?”

“你不过一个小小江湖莽汉,仗着有些许本事,便敢在燕翎卫面前撒野,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位在丁易手中吃尽苦头的贵家子弟,此时有了燕翎卫撑腰,不由得面露狰狞之色。

“识相的马上给本少爷磕头认错,或许还能让你少吃点苦头,否则在上千铁骑之下,定将你踏成泥土!”

丁易疤脸一颤,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白痴!”

他嘴中吐出两个字,曲指一弹,一道气劲从他指尖弹而出,直接洞穿那人眉心之处。

“嘭!”

那人轰然倒下,脸上犹自挂着狞笑。

“小公爷,救命!”

见到昔伙伴便这么死在面前,几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向小公爷求助。

小公爷心中暗恼,在他心中,有此千骑压阵,眼前这陆小凤不是妥协求饶,便应该立马远遁而去。怎可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杀人?

“庞将军,此人光天化之下公然杀害勋爵子弟,实在狂妄至极!还望庞将军出手,将此人拿下!”

薛忽然踏出一步,冷然道:“燕翎卫乃国主近卫,拱卫国主左右,未有诏令,不得出京。

庞统领,莫非在你眼中,相府之人才是主君不成?”

庞立并不理会二人,只是静静看着丁易,面露疑惑之色。

“嗖!”

丁易忽然伸手一抓,处于燕翎卫重重保护之中的小公爷子陡然一痛,反应过来之际已然被丁易擒入手中,动弹不得丝毫。

“小公爷,本大爷刚放你一马,马上便翻脸不认人,这习惯可不好。得让你长长记才是,省得以后被人害了命还不自知!”

他微微抖动之间,小公爷全响起一阵咔嚓声响。

他那四肢关节在刹那间尽皆被卸了开去,整个人软到在地,发出阵阵凄惨叫声。

“如何?长记了没有?”

小公爷拼命点了点头,却是说不出话语。

其余几位贵族子弟心下怯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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