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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天元》 第一章 不死 圣僧曾经曰过：天下武学，纯以武功家数而论，以名剑山庄的剑气为天下第一！ “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谁人不知，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功，是三丰真人的太极拳。中行你就不要死抱着那些老古董了，反正这些年也没人能从里面悟出什么东西来，还是专心研究《药王宝典》比较实在。“兄长易鸿博一身白衫，披肩的长发被发带束在身后，随着他的走动不时的微颤。双手背负在身后，宽大的衣袖之中一手握着医书，俊秀的面容让随侍的婢女芳心暗颤。 相比于兄长，刚满十五岁的易中行就显得平凡许多，他面前平放着一柄青钢长剑，说是要感悟剑气。 “哼，我才不信呢。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剑气不会输给太极的！药王谷有兄长继承就好了，我还是喜欢这手中之剑。”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人，只是最近江湖上颇有些波澜，来我药王谷求医的武林人士日渐增多。“易鸿博脸上现出忧虑之色，“听说是因为江湖上突然出现了数把神剑，引得众人争夺……” 兄长话语中的未竟之意让易中行有所察觉。 “紫电、白云……”易鸿博轻轻道。 易中行精神大振：“兄长是怀疑，名剑山庄当年的镇山之宝出世了？” 易鸿博点了点头：“这也许正是你的缘法。” “我也这么觉得！”易中行眉头一扬，“兄长可知，就在一个月前，我终于炼成剑气！”易中行说罢剑指一引，便见石桌上的青钢长剑弹身而起，自行飞回剑鞘，干净利落，分外神奇。 这一幕看得易鸿博十分惊讶：“也罢，也罢，你小子就不是看医书的料。跟我来吧~” 药王谷深处，有一草炉，乃是冶铁之所。平时只制作一些农具菜刀，供谷内主人使用。今日，易鸿博却从中取出了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 “这是爷爷给你留下的，当你十一岁能使出易家剑法时便开始准备了。”易鸿博打开盖子，但见寒光四射，盒中放着一柄剑。剑长三尺二，宽三指，银灰的剑身上有细密的纹路，无疑是一把好剑。许是感应到了易中行的剑气，剑身竟是在轻微嗡鸣，仿佛呼应。 “也许爷爷在给我改名‘中行’之时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中行，出自《易经》：中行独复，以道从也。意思是本来走在行列的正中间，却独自返回，是为了重回正道。也可引申为不随他道，独行己道。 爷爷叫易天行，给我取名易中行。以后要是有了儿子，不如就叫“易中天”？ 易中行觉得这或许就是一种传承。 “那兄长你是同意我出谷叻？” 易鸿博点点头，接着道：“既然是你的随身佩剑，给他取个名字吧。”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身在江湖，最怕乱刀加身，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这剑就叫‘不死’！” “这寓意实有些不详。”易鸿博皱了皱眉，但看亲弟不为所动，只能笑罢，“我竟不知，中行你还是个诗人？” “我想活着回来还不好？”易中行瞪了瞪兄长。 “哈哈哈哈……” 就在兄弟俩的笑闹声中，十五岁的易中行骑着白马从药王谷翩然而出，一脚踏入江湖……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 少年易中行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磨练武功，接触人情世故，凭着一点运气和执着，竟也找回了一柄穆铁神剑。 神剑穆铁，虽为神剑，但外形与普通长剑差别不大，普通江湖客只以为是比较锋利的宝剑，易中行却能以剑气识别。颇费一番功夫后成功收入囊中，但在这之后再想寻到一柄神剑却是千难万难。 如紫电、白云、玄武诸剑都有众多江湖人士争夺，易中行自付即使得手也难以全身而退，只能作罢。直到有一天他得到了清霜剑的下落。 《滕王阁序》有言：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 清霜剑，又作“青霜”，因其“按剑刃锋利，青莹若霜雪”得名，也是名剑山庄八把宝剑之一。现在就收藏在衡阳方府。 易中行费尽心机，却稀里糊涂成了方府的女婿，与府主方世贞的千金方如月订了亲。 那方如月易中行也已见过，的确是清丽典雅，秀美无双。仙姿若冰雪，步态柳临风。这等人才老实说，易中行觉得是自己配不上人家。只是在方府消闲之余，易中行总觉得哪里不对。 却原来是易中行在觊觎人家的清霜剑时，方世贞也同样对他手中的穆铁剑势在必得。这对名义上的“翁婿”互相表演，可易中行哪里是老谋深算的方世贞的对手。 不过易中行见机得快，若是一心避祸，却也能全身而退。只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放不下方如月。两个年轻人约定两日后一起从后山出逃。 但易中行犯了贪念，临走前盗取了清霜剑。而一直监视着易中行的方世贞也早已得到消息，带着方府的高手一路追杀。最终将两人逼至悬崖边…… “如月，是我对不起你。”被方世贞一式烈阳掌所伤的易中行万念俱灰，他知道方世贞之前之所以不动他，是为了逼问宝剑的使用方法。若无名剑山庄的独门心法，根本无法发挥神剑的威能。 将手中的清霜剑交到哭泣的方如月手中：“如月，你将清霜带回去，记住口诀，你爹想必不会为难你。若有来世，我一定好好待你！“ 易中行说罢纵身一跃，飞身跳崖。 方如月大哭不止，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阻挡爱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易中行跳下深渊。 方世贞一行来迟一步，看到易中行跳崖后大失所望。“哼，来人。把小姐给我带回去！” 刚才追击的过程中，易中行手持清霜剑，剑气四射，着实伤了不少人，且伤处如被冰雪，十分神异。方世贞看得心头火热，如今，全完了…… 而此时人在半空，承受着凛冽罡风的易中行如同人死之时走马灯一般，心头思绪飘飞。 也不知道这崖底是否埋藏着前人秘籍…… 眨眼间亦可看到黝黑的大地不断放大，怪石嶙峋，狰狞可怖。 这次怕是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啊—— ……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小姐，小姐？”穿一领荷花粉色流苏彩裙褂的丫鬟端着茶水走进小姐的闺房。”小姐不是在参悟诸子经典吗，怎么睡过去了？还弄得满脸泪痕？” 这小姐青丝如墨，面如秋月，从入静中回转，以袖拭泪，举止娴雅，美若天成。 与此同时，桌上焚香之处一页金纸飘飘乎浮起，自行燃烧。彼时有馨香四溢，有圣贤余音渺渺，火光中满室皆明，不多时便只剩一抹余灰。 “好似做了一个长梦……”闵凤飞长呼一声，“感觉悟到了一些东西，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丫鬟听露整理好法台，这才小心翼翼开始收集灰烬：“这可是圣徒蔺且手书的圣页，就这样烧掉了。结果小姐你就啥也没领悟到？” 这不懂尊卑的小丫头顿时把闵凤飞气笑了：“死丫头也学会取笑了？要不下次得到圣页，我也烧一张让你悟一悟！” 闵凤飞说着说着一把抓过听露，两女笑闹着互相咯吱，出了一身香汗。 “好了，别闹了，你把这圣页的灰烬拿去，也可化出百八十碗符水，听说兖州正在闹瘟疫，正是圣教扎根的好时机！”闵凤飞一脸正色，神态庄严，流露出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是，谨遵圣女命！”听露立刻单膝跪地，听命行事。只是事了之后，这丫头又抬头带笑：“小姐向来过目不忘，既然一时悟不到，不如先写下来吧。” 有理。 闵凤飞来到书案旁，提笔写字，开篇即为“清霜剑诀”…… 啊—— 猛然从强烈的失重感中惊醒，才发现全身正大汗淋漓。 “囡囡，你醒了，来吃药了。”老婆婆苍老的声音十分惊喜，端着一碗近乎黑色的药糊糊走了过来。 “奶…奶……啊~！！” 长时间的昏迷缺水，让这声音十分艰涩。但这不并是令人震惊的原因，真正让她惊叫出声的，是她口中发出的赫然是女声啊！ 第二章 一位穿越者突然失去了梦想 百里霞红，12岁，家住天断山黄狐岭了道村，无父无母，仅与奶奶相依为命。名为奶奶，其实是外婆。 说来百里家也曾出过如五羊大夫这样的名人，但绵延数千年，后世少有俊杰闻名，也就泯然众人。若说比这了道村的其他村民强出一点的话，也就是百里霞红有姓有名，多少沾着一点诗书味。 要知道民间穷苦，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没有名字，只以一个小名叫着，仅作代号，还多是狗蛋、二流子之类的。甚至战乱一起，连姓氏都会丢失。 前段时间奶奶重病，大夫看过却说是油尽灯枯。百里霞红，小小的女孩儿翻过几座山岭，来到天断山主脉天剑峰下，祈求仙丹。 那天剑峰上，便驻着赫赫有名的太谷剑宗。 太者，虚白浩渺之境；谷者，参赞万物，生死之依托。总之，即使在仙道门派中，太谷剑宗也是顶厉害的那一批。只是…… 世人多愚昧，以为山上住着的求道者便是仙人，却不知他们也只是在这条路上苦苦探索。似百里霞红所求的这种仙丹足可“活死人，肉白骨”，一个剑道宗门怎么可能为一个油尽灯枯的老妇人舍出？ 其实奶奶一点都不老，还不到五十岁。放在百里霞红穿越前的世界，说一句年富力强也没人会反对。但这里不是那个科技昌明，生产力极高的科技世界，而是有着仙道宗门的仙侠大陆。然而底层社会的百姓极度贫困，未老先衰不过平常事。 天剑峰高入云霄，气势磅礴，罡风凛冽。百里霞红在太谷剑宗门前跪了一天一夜，终于力竭昏迷，被太谷剑宗门人送回。但她不甘心，又去天断山脉深处寻山参灵芝，就算找不到也能找到点草药去镇上换钱，为奶奶求医。 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一次不慎让百里霞红摔断了腿，长时间的耗心竭力让她伤了根本，高烧不退，终于便宜了穿越者。一场大汗淋漓之后，穿越者顶着12岁小女孩的身体醒了过来。 穿越了，由男变女，还只是个小女孩。不，应该说还好是个小女孩，要是嫁人了那可就…… 可惜是个跛子，百里霞红心头苦笑。 奶奶本就重病，又油尽灯枯，百里霞红出事时，奶奶拜托村人寻找，多日未睡。之后又要照顾昏迷的外孙女，哪怕有邻人帮忙也是大损。穿越者醒来是与日后，便发病去世。 弥留之际，奶奶将一块青鸾玉佩交给百里霞红，让她去扬州寻找生父。若是原本的百里霞红或许还会考虑一二，毕竟一个12岁的小女孩形单影只，孤苦无依。但现在换了穿越者，记忆都已不存，哪里会执着于“生父”这种东西。奶奶去世后，可算是孑然一身，正好合了穿越者的心思。 山里人没那么多讲究，百里家也已是家徒四壁，在村人的帮助下给奶奶下葬后，从空荡荡的土屋里划拉出数十枚铜钱的百里霞红决定离开了道村。 去哪儿？ 不知道，但天大地大，总会有容身之处。 出村之时，百里霞红迎着朝阳回望，山中小村在雾霭中浮沉。 了道村，寻仙了道之地。历年来，多有寻仙之人到此，试图拜入太谷剑宗。百里霞红的生父便是如此，可惜仙没寻到，却在了道村中留下了种子…… 回忆到此结束。 百里霞红摇摇头，太谷剑宗她也想进啊！可惜没有资质，人家才不会让她有浪费资源的机会呢。若是以前，她一定哭着喊着要成为剑仙，御剑飞天，斩妖除魔。哪怕仙门不收她，也可以去红尘中打滚，攫取资源，寻找门路。可惜现在…… 鸡儿都没了，还有什么梦想可言。 一条穿越者突然失去了梦想…… 行行复行行，走出天断山脉，便是离了道村最近的南郭镇。百里霞红来过这里，可穿越者没来过。南郭镇很小，人烟稀少。百里霞红拜访了镇上的大夫，希望能治好跛腿。然而果然不行，没钱连腿也治不好。好在小孩子的恢复力还算可以，走路时稍稍注意一点，倒也不算太难看。 只是……算了，反正百里霞红也没打算嫁人。 腿或许还能治好，但那需要钱。等这腿伤定了形，要治疗花的钱就更多，还得去寻名医。这么多钱，在这荒凉的南郭镇肯定赚不到。 百里霞红继续前行，走了好几天，终于来到一座稍大的城池——安德城。 安德城因归水而兴，城内人声鼎沸，有商贩叫卖，人气昌盛。百里霞红在开城之时交了入城费，手里仅剩十几枚铜钱。何在野外可以自己找吃的不同，入了城，所有的东西都要靠买。这十几枚铜钱最多让她撑上两三天。 必须快点找到工作，不然会饿死的。 一股紧迫感让百里霞红忘记了饥饿，在机会更多的商市逛了起来。 古代女子能够从事的工作其实很有限，除了给权贵当丫鬟或者一朝成名天下知外，一个“三姑六婆”就能基本概括。所谓“三姑六婆”者，也就是尼姑、道姑、卦姑、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 牙婆就是人贩子，师婆就是巫婆，虔婆是老鸨，药婆是“蛊药婆”的简称，也是个下药害人的角色。 虽然看着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在这古代算是难得的正经职业了，而且所获不菲。像小说电视里常出现的给人洗衣服、刺绣、染布，那都只能算是打零工，勉强糊口而已。不过听说苏杭之地也会秀坊这种场所，女绣工可以像上班一样在秀坊里刺绣，收入比种田要高得多。 百里霞红不是真的小女孩，对于找工作还是有些把握的。观察了半天后，百里霞红选了一家生意火爆的酒楼。这家酒楼名叫“春风楼”，刚从外地迁来不久，规模不大。结果生意之火爆远远超出了掌柜的预期，自然是手忙脚乱，人手不足。 “掌柜，就让我做小二吧！你看你这里都忙的不可开交了。”百里霞红毛遂自荐。 张掌柜上下打量一番，这小女孩穿着单调，一看就不是城里孩子。刚从野外入城，身上也有些脏兮兮的。“不成不成，哪有女子如此抛头露面的？小女孩也不成！” 得，女子要找工作就是这么难。 这时春风楼一连走了几拨客人，一个店小二收拾了餐盘过来：“这小二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报菜名得又快又准。上菜得在‘须臾’之内，左手三个碗，右手二十个碗，得一次把客人的菜上齐了。” 好家伙，这岂不是跟杂耍一样！ 百里霞红观察过，春风楼的店小二上菜时右手也不过四五个碗。虽然难，倒也不是练不会。这店小二怕是在吹牛，这样的服务水平只有玉京神都那种地方才能达到吧！ “关键是，你这腿脚还有问题！”张掌柜一张口点出了百里霞红的死穴。 腿脚有问题怎么做店小二？ 这工作怕是应聘不上了……百里霞红心下叹息。扭头之际瞟到柜台上的账本，顿时灵光一闪：“那我可以给掌柜算账啊！收钱，还有……打广告！” “算账！？你会认字！”虽然没听明白百里霞红说的啥，但一个小地方的孤女会认字，这就比较稀奇了。张掌柜拿出另一本账册：“来来，你给我算算，要是真能算，也不是不行。” 繁体字，还是行书，有点难认，但这难不住百里霞红。 看这小女孩苦思冥想的样子，张掌柜叹了口气：“我劝你啊，还是去找间女观或者庵堂，要是对方心善，也许能赏口饭吃。” “别吵！”百里霞红皱着眉头，工具不凑手，还好她心算不差，假假的也是个工科大学生啊。“马上算好了。” 当百里霞红得意地把春风楼一个月的营业收入、成本、生意波动报出来时，张掌柜大吃一惊。 哼，这还算慢的了。要不是这古代的账本写的不清不楚，区区几个加减法哪需要那么多时间。 这小女孩，莫非是什么士族大家流落出来的？认字也就罢了，刚刚才过去多久？这等数算之术可不是一般家庭能供养出来的，更何况还是个女孩。 沉吟片刻，张掌柜决定还是给她这个机会，毕竟春风楼是真的缺人啊。而这种人才在这安德城里着实是不好找。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们春风楼太火爆，已经被安德城里的同行视为死敌了，根本挖不到人。 于是百里霞红摇身一变，成了春风楼的账房，还兼着一部分小二的工作。同在张掌柜手下的几个同事也都认识了一番。 之前和百里霞红说话的店小二名叫“刘小苏”，虽然有了名字，但也不是什么正经名字，文化程度可想而知。至于其他那几个李二、花糕、溪狗……简直无法直视。然后就是春风楼的镇楼之宝郑大厨，人家可是从苏州秦月楼出来的厨子，春风楼能在安德城火爆就大厨那把颠勺了。 熟悉了同事，掌握了基本的工作技能，百里霞红的第一份工作算是走上了正轨。但她堂堂穿越者，又怎能甘心只做个财务。 虽然梦想没了，但若能多赚点钱，把物质生活水平提起来，也能安安心心当咸鱼啊。 第四章 大江东去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此去风流无尽，只怕贞操也是难保。 唉…… 这货仓里一股霉味，百里霞红在放风时成远眺大江，的确是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目之所及，白雾茫茫，一眼望不到江岸。 这条大江，亘古悠悠，对应的正是地球之上的长江，却要比之更宽更长。更关键的是，她，百里霞红，穿越者，是条旱鸭子，不会游泳！ 逃跑彻底无望。 在这船上，就不用想些有的没的了。只是这遭算是让百里霞红彻底领悟了人心险恶，做女孩真是危险。哪怕是在穿越前的和谐社会，夜跑一下还会失踪呢，更何况是在这人贩子合法的古代？ 只是自己容貌这么普通也能被人套麻袋，这些人贩子眼睛是有多瞎啊。 这条船上起码有十多个女人，从小萝莉到少妇各个年龄层都涵盖了。中途靠岸采买粮食和生活用品之时陆陆续续又有二十多个女人被套着麻袋装上船。显然这是一个典型的有组织有计划的大型跨州级犯罪团伙。 因为货物的特殊，这些女人并没有被犯罪团伙苛待，航行在大江上时，隔一天就能有到甲板上放风的机会。不然一直闷在货仓里，就这些弱女子的体格，一口气过不去都是可能的。 至于航行途中的官府的检查更是无从谈起，这些贪官通常在甲板上看一圈就走，这些被拘在货仓里的女人叫破了喉咙人家也没反应。也是，不打通官府的关系，这些人如何做得这大买卖。大江上的水匪路霸更是得了孝敬，被喂得饱饱的。 就这样一晃过了十多天，顺流而下航行了十多天，不知几千里远。船上的女人又陆陆续续被带走，想来是要分散各个城市去贩卖。 和百里霞红相熟的两个女子在一天前可带走，在船上多亏了她们的照顾，如今被带下船，下场可想而知，可百里霞红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萝莉。 “慧心姐……”临别之时，百里霞红拉着那女子的手泫然欲泣。 “红妹妹别伤心，此去……以后或许还有相见之日。”车慧心小意安慰着百里霞红，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或许这就是命吧！”另一个名叫徐嫣然的女子喟叹一声。她本是大家闺秀，与情郎私奔，不想她那父亲颇有几分势力，发下悬赏，将两个年轻人逼迫得狼狈不堪。她那情郎居然心一狠，一不做二休，把徐嫣然给卖了。 百里霞红不信命，她要是信了命，日后岂不是要天天被男人压，菊花……呸，贞操不保？万一那帮人比较变态，喜欢多p，那场面，想想就刺激…… 不是，想想就凄惨！ 逃，必须得逃。 许是在真正的大城靠了岸，最后十几个女人包括百里霞红被一股脑带了出来。这伙贼人也有些人手不足了，只派了一个跨剑的汉子押送百里霞红和另一个名叫“碧莲”的小女孩。 虽然押送的只是两个小女孩，刘青也不敢太过大意。小女孩双手绑着绳子，他可以牵着她们不停绕路，从一些阴暗巷子逐渐向烟花巷子接近。但真上了街是不能绑着的。 也是这次运气好，货物多，分的比较散，若按往常，租一辆马车就能万无一失了。 “绳子给你们解开了，别想着跑，我手里的剑可不认人！”刘青吓唬着两个小女孩，看她们噤若寒蝉的样子，放下心来。马上就要到青楼后巷了，这里虽然不像正街那般灯红酒绿，人却也不少。 百里霞红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她早就盘算过，在船上逃跑是不可能的，进了妓院再想出来也是妄想。就只有在这双方交接的时候才有可能寻机逃跑。 就在经过一条短巷时，撒开脚丫子就跑。只要能穿过这条短巷，跑进正街，虽是烟花柳巷，但闹大了这人贩子也不敢怎么样。若是有官差巡查更好，虽说落在官府里也不见得能落好，但总比被卖进妓院里强。 跑的时候百里霞红拉了一把小碧莲，但这小女孩似乎是吓傻了，居然呆呆的不动。要是能两个人配合着反方向跑，那至少有一个能逃出生天啊。唉，还是之前没和碧莲混熟，可那时哪知道最后会是和谁一起，人多口杂万一被发现了也是麻烦。 风声在耳边呼啸，百里霞红真是拼了老命在跑。这条短巷目测不会超过五十米，刘青为了安心去追她还先给了碧莲一手刀。 有机会！ 百里霞红只怕因为自己腿跛而被追上。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刘青是会轻功的！ 虽然沦落到当人贩子，还是人贩子集团里不起眼的一个，但他刘青初出茅庐时也是有着大侠梦的！ 尽管耽误了一下子，刘青还是在瞬息间追上百里霞红。长剑出鞘，刘青突然想起，这他妈是上等好货，万一扎个窟窿挂了就亏大了。连忙把剑换到左手，右手一把按住百里霞红肩头。 百里霞红顿时感觉一股大力压下来就再也跑不动了。可恶啊，明明大街就在眼前了！百里霞红反身，手里多出一块陶片就是一划。 那陶片是船上的破碗碎片，被百里霞红磨得锋利，本是她为了割破绳子而准备的。这一划之下居然割破了刘青的手筋。 “啊，你这个小贱人！”刘青吃痛之下一巴掌把百里霞红扇得飞了出去。仔细查看伤口，还好划得不深，只是流了点血。 百里霞红被扇得晕乎乎的，手里蓦地摸到了一根棍子，明白情势危急的小女孩爬起来就挥着棍子打过来。 但她哪里是刘青的对手，哪怕资质驽钝，即无名师，也无机缘，他刘青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是练出了内功的武林人士，手上的功夫可是吃饭的家伙，三招两式就给百里霞红缴了械。 百里霞红抓着棍子那一阵乱挥不但没有伤到刘青，反而在胡乱中给自己脸上来了一下。这一下真是眼冒金星，酸爽无比。 “嘁，这脸怕是毁了。”刘青吐了口唾沫，抓着百里霞红细看。之前他含怒之下一巴掌扇在百里霞红脸上，虽说最后收了点力，现在却也肿了老高，刚才又受了一棍子。 货物破了相，可就得跌价了。 想到这里刘青不禁心头火起，右手手腕的伤口还在呢，还好伤口不深，万一手筋有了损伤，他这下半辈子可就完了。“既然破了相，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卖到娼馆去！” 青楼和娼馆虽然都是藏污纳垢之地，但格调可高多了，青楼起码也得是四星级的酒店。做妓女还能卖艺不卖身，要是做了娼妇，那才真是万劫不复。 等百里霞红再回过神来，已是风吹屁屁凉，襦裙被扒了。 “嘿嘿，也不知道这小女孩是什么滋味~“刘青浪笑着也脱了裤子。 妈个鸡的，妈个鸡的~！ 百里霞红慌了，想到马上要面临的灾难，心里拔凉拔凉的。 刘青的剑扔到地上，和百里霞红相距不到半米，要是能拿到那把剑，反身捅出去…… 小女孩根本抗拒不了一个成年人的力气，被刘青摆弄得跟人偶一样，他已经调整好了姿势，正往手上吐唾沫。 插与被插之间，有大恐怖！！ 要是拿到剑！ 要是能拿到那剑…… 捅死他！ 捅死他！！ 捅死他！！！ 地上的长剑倏地弹起，一剑枭首。 第六章 丐帮 “哎呀，该不会真的破相了吧？”就着破桶里的井水，百里霞红自怨自艾着。脸上肿起的巴掌印和棍子印好多天了还没完全消肿。虽然她没打算要嫁人，可也不想做丑八怪啊。 托小狗子去买的药膏也涂了，就是不知道最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红红姐，救我啊！” 窝棚外，突然传来小狗子的声音。 百里霞红顿时警觉，抓起长剑走了出来。 “呵~我说你这钱是哪儿来的呢，原来是藏了个小娘皮，哈哈哈~~~” 窝棚外，一群衣衫褴褛，看起来脏兮兮的乞丐肆意大笑着，小狗子被为首的那乞丐抓着身不由己。 “红红姐，这是附近的‘团头’，他想抢我们的银子！”气愤的小狗子忍不住开口大骂。 古代老百姓混口饭吃多要依靠社会组织，就算是乞丐也是如此。所以古代是真有“丐帮”的，而且自有制度。这“团头”也就是“丐头”，外地乞丐来本地乞讨都要备好拜帖，亲自拜会丐头之后才能在丐头所管的区域行乞。 到底是大意了，小狗子平时都是行乞为生，最近他一直在给自己跑腿，手里却有银子，被其他乞丐注意到是迟早的事情。还好这团头不明就里，直接找上门来。要是先拷打小狗子，再把自己的存在告诉那伙人贩子就糟糕了。 “小娘皮，快把银子交出来！”团头抓着一杆又大又长的烟杆，得意的笑着，八成还想百里霞红卖掉。 “污言秽语，该打！”抽出长剑，百里霞红当头便是一式飞龙在天。 擒贼先擒王。 飞龙在天是易家剑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足以开山裂石。百里霞红内力严重不足，但剑气之下，一剑便重伤那团头。 借着一点余勇，百里霞红落地便使出六龙回旋，剑脊在周围三个乞丐身上抽打，顿时掀翻一片。若说那团头还有点拳脚功夫在身，百里霞红内力不济，一个拖得长了只怕会阴沟里翻船。那这些乞丐就真的是普普通通，这次来本来只是摇旗呐喊罢了。 长剑斜指，百里霞红看着镇定自若，其实手已开始抖了，这是强行用内功加强肉体活力的结果。才全力使了两招而已啊~ “女…女侠饶命呀！”外围那个被百里霞红指着的乞丐怕了，连忙跪地求饶。 其他乞丐一看团头挂了彩，好几个同伴被那小女孩一招放翻，有人这么一带头，顿时跪了一地。 “饶命？”百里霞红的声音很冷。 “饶命啊……”重伤的团头挣扎着说了几句，“女侠，女侠你来做老大，做团头！” “哈？”百里霞红惊了，谁他娘的要做你们这帮臭烘烘的乞丐的老大啊。 那些乞丐一见有了活路，几个人手忙脚乱的一把从团头手里夺过烟杆塞到百里霞红手中。原来这玩意儿还是个信物！ “你这团头能管多大地方？”百里霞红好奇地问了下。 一个乞丐主动回答道：“穆团头原本是管着这广陵南城三条街的团头。” 就管三条街啊？ 百里霞红顿时失去了兴趣。 其实这很正常，田园世界是道法显世，武道昌盛的世界，虽然落后的社会体制造成了武力值的极大差距，但就穆团头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守住三条街就不错了。而且广陵是扬州州治，如此繁华之地，这地盘自然也就分的细了点。 虽然瞧不起这团头之位，但若就这么把这些乞丐轰散了，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多美妙。况且虽然只是三条街的乞丐管理权，但对现在的百里霞红来说似乎还有点儿用处。 用剑气给已经不再是团头的穆一郎止了血，百里霞红就在这巷子里召开了她上任的第一次会议。“说说吧，你们这些乞丐平时是怎么做事的？” 重乞丐你一言我一语的，加上小狗子的热心讲解，百里霞红终于搞明白了“丐帮”的运作机制。 首先，这天元世界的丐帮和百里霞红理解的天下第一帮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这丐帮天下有好多好多，一个城市就有一个，甚至好几个。能发展到跨城的，那帮主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了。丐帮实实在在是诸多帮派里的最底层，丐帮帮主就是当地最大的团头，而团头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新乞丐正式入行，首先要接受团头的洗脑，当然讲述的都是行乞的规矩以及行乞的“好”。而且新入行的乞丐必须把前三天的收入全部给团头，收入越多在帮内越光彩。一旦违反帮规就要受到团头的责罚，绝不能反抗。 团头可以向商家收保护费，出具文书或者刻画标记符号，这样商家就能避免乞丐的骚扰。 做团头还不止这点好处，许多团头手里其实还有产业，比如“火房”和“鸡毛房”，前者实在数九寒天提供给乞丐取暖的，后者则是乞丐的高档宾馆，其实就是一个铺着鸡毛的铺位。 一天只有十二时，一时只有两三间。 一间只讨一文钱，苍天苍天真可怜。 乞丐自然是可怜的，不过这团头似乎也还做的呀。 眼珠子一转，百里霞红就想出了好几条给乞丐增加收入的办法。但百里团头这伙人的关键问题不在于乞讨方式，而在于地段不好，地段不好人流就少。 三条街都是居民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手里也没闲钱，只能说是饿不死。 其实在太平盛世里，做乞丐还是挺滋润的，不管是穿越前还是在古代，乞丐致富都不是孤例。更何况是这号称“淮左名都”的广陵城…… 所以最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先练好武功然后去抢地盘？ 说到武功，百里霞红最近一直在研究自己的金手指，也就是穿越之后做的那个关于《少年张三丰》的梦，虽然现在证实梦中学到的剑法和心法，乃至练就的剑气都是真的，但除此之外似乎就真的和做梦一样。在梦里，百里霞红完全无法控制易中行的行动，换成她才不会那么傻逼地跳崖呢，而且梦醒之后居然就忘得差不多了。 穿越前百里霞红看小说时曾见过类似的金手指“梦中证道”，可人家能把梦里的修为带回来，哪怕是缩水过的，也比自己练要快啊。 研究了几天都毫无头绪的百里霞红愕然发现自己没钱了。 本来二两银子不该如此不济，可她这半年早已养成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现在又要负担三张嘴，还有穆一郎的治疗。百里霞红想了想还是决定治好穆一郎，不然凡是都要自己亲自上，太占用时间了。穆一郎好歹会点拳脚，能办事。 “既然钱不多了，那就干脆让大家吃好喝好，养足了力气去抢地盘！”决心一下，乞丐们气势顿时不同。 安下心来的百里霞红决定睡个好觉，待明日就去抢了管着城隍庙的团头的地盘！ zzzzzzzz…… 一个绮丽的梦境悄然展开。 “臭豆腐！臭豆腐！快把白豆腐装好，还得送出去卖呢。” “又是豆腐，最不喜欢吃这东西了。”臭豆腐不情不愿给驴子套上板车缰绳。 臭豆腐他爹邱老三顿时怒了，要拿鞋底来抽他：“臭小子，我还不是靠着做豆腐把你养大的！” “好好好，我这去送！”臭豆腐连忙把豆腐盒往板车上一放，赶着驴就走了。 第七章 天下第一名捕 邱老三的豆腐坊常年为天翔客栈供给豆腐，这条路已是熟的不能再熟，驴子阿花自己就能走到地方。臭豆腐在阿花前头绑上胡萝卜，就干脆在板车上盘膝坐下，不放过一分一秒，修炼内功。 送完豆腐，臭豆腐赶回县府衙门，换上捕快所穿的红黑罩甲。 概因臭豆腐收到线报，沙盗“沙漠蛟龙”出现在四方城五十里处。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啊，以往总是搂草打兔子，什么时候才能升职？就得干掉一些成名江湖的家伙，才能令人刮目相看。 此时正值大唐帝国崩溃，天下板荡，群雄混战，民不聊生。四方城虽地处西域，却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避开了中原的乱战，加上国主欧阳飞鹰还算治理有方，国力蒸蒸日上。 “五代十国啊……区区四个游侠都能建立西域大国，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在这西域胡尘，漫天风沙中，臭豆腐悠然吟道。 如果能把胯下阿花换成英俊白马，再把身上那难看的捕快背甲换成青衫锦服的话，这个气质相比是能令少女怀春的…… “什么人，竟敢拦我‘沙漠蛟龙，四大终结’的路！”沙丘上，四个骑着骆驼，手持旗杆的沙盗喝道。 “天下第一名捕，易中行！” 说起这名字，臭豆腐内心就在抽搐。 你说这“玉面诸葛”沈耀隐名埋名就隐姓埋名嘛。改行做豆腐也就罢了，为毛给自己取名也取个“臭豆腐“，连个正式的大名也没有。他总不能说自己叫“皇甫仁和”吧？ 臭豆腐吹过的牛，易中行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接过来。 “嘿，这小子想出名想疯了~！”四大终结的老大一声怪笑，再看时，骆驼上赫然已是空无一人。 四大终结摇着丧魂铃，手中粉、蓝、灰、绿的四色旗面如大网一般就要将易中行罩定。 六龙回旋！ 剑啸龙吟，易中行整个人如陀螺般旋转，易家剑法在这异世界显威，非神兵利器不可断的旗面，在易家剑气之下破碎。 四大终结一见，挥手跑出长布，在内力驱使之下长出如龙，竟是一种远程攻击之法。 这粉、蓝、灰、绿四道长布看起来居然有点灵动之意，想必“沙漠蛟龙”的匪号就是这么来的吧。 易中行一式履霜冰至，乃是剑法与步法的结合，躲过了四人联手攻击，再以震惊百里的剑气震荡之法将这团长布搅得粉碎。 “有两下子，不过还是得死！”这四个包着头的沙盗终于不摇铃了，把那残碎旗面一撕，赫然便是四杆长枪！ “这才像话嘛！”要是所谓的“沙漠蛟龙，四大终结”就是四个玩布匹的，那逼格得low到什么程度。 长兵对短兵，还是四打一，互相弥补破绽，让易中行无法发挥出一寸短一寸险的优势。说起来是这么回事，可真正打起来嘛……呵呵，只能在这沙漠中横行混个“沙漠蛟龙”的盗匪号，有何面目能与易家镇压武林数百年的易家剑法相比？ 易中行以损则有孚后撤之法脱出四大终结的围攻，反手就是威力最大的一式飞龙在天。 剑气劈荡，红雾漫天。 “老二！！”四大终结已去一人，且是被剑气生生劈成两半，死状凄惨。“我要你死，为老二偿命！” “四个人都打不过，三个人就能行？”易中行杀心已起，“我怕的是你们跑掉啊！”几个沙盗想要逃命，就凭阿花还真追不到。 密云不雨！龙战于野！！ 易家剑法攻防兼备，风雨不透，哪怕不用剑气，这三个沙盗也对易中行毫无威胁，反而屡屡被他所伤，最终被杀也是无奈。 “唉，要是有一柄如穆铁、清霜那样的神剑，哪里需要这般长的时间。”易中行一声长叹，“哪怕是我的佩剑‘不死’，那也是易天行费尽心机打造而成，比这普普通通的精钢剑要好多了！” 易中行手中这把精钢剑，是请四方城最有名的刀剑匠打制，花费数两银子，算是把他一年来的积蓄花了个精光。 咦，沙丘上有人？ 易中行这才警觉，沙丘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看那身形，似乎是……别走啊，我可是替你解决了一个麻烦！” 原来是东风雪铁龙！ 不是……雪花女神龙！！ “阿花，替我看好这些骆驼和尸首！这可都是钱啊！” 雪花女神龙上官燕没理易中行，仍然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不远处是一个绿洲，沙漠中最重要的地方。沙漠蛟龙也是算到这个，才会选择在这里截杀上官燕，只是被易中行抢了先。 绿洲边缘，一个男性装逼犯坐在横倒的枯木上，静静等候。 “为什么挡我路？”上官燕声音低沉，整个人都在一片压抑的情绪中，这是要开始装逼的前奏。 “不是挡路，而是你已经没有路了！” 说话的男性装逼犯就是近几年名震江湖的“鬼见愁”司马长风。 “自出江湖以来，还没有人敢跟我说这样的话。” “那是因为你没碰到我。” “在我面前，没人敢这么狂！” 上官燕说完就动手。 叮叮当当，一阵瞎几把乱打，这两人居然都没让刀剑出鞘！ 不行了，易中行的捕快之魂在剧烈发作，他一定要抓住这两个装逼犯。 不就是手里有凤血剑和龙魂刀吗，刀剑有情人有情？ 这尼玛不像是打斗，像调情。 赶明儿我一定想办法把那把刀熔了，看你们还有没有情！ 打了好一会儿，司马长风首先出刀。他的龙魂刀法大开大合，雄浑刚劲，气势慑人。 “鬼见愁，你的事发了。”易中行突然插手两人之间，“私设刑堂，杀人越货，在我天下第一名捕面前，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必杀令下，绝无无辜之人。”司马长风淡淡道。 我呸，必杀令上的人全都是神月教半天月的异己。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半天月虽然是反派，他的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不是他的对手。”上官燕在易中行身后开口。 太难了，女神终于对我说第一句话了！ 易中行差点儿热泪盈眶。 “女神龙，你先走。我拼死也会拦住他！”易中行大喊。 “……” 上官燕走了。 要不要这么干脆？ “龙魂刀，刀出必见血！”司马长风又开始装逼了。 哼，鬼见愁、雪花女神龙很强吗？ 的确强，都是十岁左右开始习武，初出茅庐不过两三年便名震江湖。但要说他们已是江湖顶尖人物，那也还差得远。 只不过是十几年前，武林传奇人物古木天在断剑崖一战中与江湖九大门派大战三天三夜，全灭九大门派高手。造成了如今江湖严重青黄不接的局面，可以说如今的武林是万马齐喑，只有一些小鱼小虾在江湖中闹腾。像易中行刚刚斩杀的“沙漠蛟龙，四大终结”，连让上官燕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而易中行一年前才从这梦游一般的状态中挣脱，清醒过来。一年时间，就能斩杀这四个废物，可见如今的武林废物到了什么程度。 易中行或许不是司马长风的对手，但差距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大。“接我一招，见龙在田！” 龙游太虚！ 司马长风的武功是半天月亲授，根基极为扎实。龙魂刀法虽然招数较少，但都攻守兼备，且身法矫健。易家剑法与龙魂刀法碰撞当正精彩，只可惜，易中行打到一半是真的内力不济了。那龙魂刀刀气四溢，精钢剑与其多次碰撞后，几乎要被砍断。 妈个鸡的，要是给我十年时间，什么鬼见愁，什么司马长风，统统给我滚一边去！玉面诸葛真是害人不浅…… 飞龙在天！ 剑气锋利无匹，一往无前。 司马长风见状同样挥舞龙魂刀，金色刀光显现——龙破九天！！ 剑气与刀气相撞，激起漫天风沙。 易中行手中精钢剑段成三截。 “你输了。” 司马长风不再看易中行，龙魂刀即已见血，便收刀回鞘。 “下一次，不会让你再赢！” 知道看不见司马长风的身影了，易中行左手剑指才松懈下来。刚才若司马长风执意要杀自己，易中行便会强用名剑八式，以御剑之法操控断剑，出其不意之下至少能重创司马长风。 好在司马长风认为龙魂刀气入体，易中行最好的结果也是武功全废。却不知剑气乃易中行的武功根基，自能磨灭龙魂刀的刀气，甚至还能借刀气磨砺，让剑气再进一步！易中行也就不用动用最后手段去搏命。 第八章 沙漠之甍 鬼见愁装完逼跑了，女神龙也走了。 只剩下苦逼的易中行忍着刀气戮体之苦处理伤口，又回去找到阿花，把沙漠蛟龙的人头别在他们自己的沙漠之舟上，往县府衙门赶去。 当易中行把“沙漠蛟龙，四大终结”的脑袋往县府衙门这么一放时，立时引起了捕快们的轰动。 你要跟他们说：我从鬼见愁的必杀令下活着回来了，他们根本不了解这有多牛逼。反倒是这些在沙漠里纵横来去的盗匪头颅更有说服力。一时间，易中行声名远扬，尤其是在过往商贩和伸手沙盗之害的普通百姓中名声鹊起。臭豆腐之前吹的“天下第一名捕”居然还真有些人信了。 西域地广人稀，到处都是荒凉隔壁，全靠点缀其上的星罗绿洲，将这丝绸之路喘起。因此四方城虽然只是一座城，其管辖范围亦相当不小，辖下十余县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易中行所在的灵武县就是其中之一。灵武县在四方城外围，管辖之地主要是商路沿线，这么大的地方却也只有寥寥四五个捕快。 “易大哥这又立一大功，说不定没几天就能升到四方城去挡捕快呢！”老班头殷勤地拍着马屁。 自一年前，易中行展露武功以后，这班捕快逐渐都成了他的小弟，他虽然还不是班头，却完全能把班头的活儿干了。这让原本想让儿子接班的老班头心头不是滋味，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更加卖力的拍马屁，让易中行能多照顾照顾他儿子。 太平盛世之时，官吏之间犹如天堑鸿沟，但如今军阀割据，群雄混战，这捕快若是做得好了，一样能跻身高位。 “易大哥，易大哥，我打听到那枫林山庄的少庄主被人治好了！”老班头的儿子，丁捕快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是谁治好了他？” 枫林山庄，乃是天下三大庄之一，庄主石步天素有侠名，乐善好施。但他那儿子石东升却是虚有其表之辈，前次犯在易中行手里。当时易中行刚苏醒不久，不欲引人注目，才施展《药王宝典》上的秘术，以剑气破其窍穴，令他下肢瘫痪，剑气日日戮体，那石东升便昏迷不醒，不断虚弱。 “名医赛华佗！”丁捕快连水都来不及喝，就把他道听途说知道的东西倒了出来，“听说那赛华佗能以金线诊脉，飞针度穴，厉害得紧！” 赛华佗欧阳明日，四方城国主欧阳飞鹰之子，古木天师弟边疆老人的弟子，一身医术几可通神。 易中行上一世虽然对药王谷的传承不感兴趣，但《药王宝典》也算是熟读，医术医理都不差，又有易家剑气藏于那石东升的窍穴之内，却还是被赛华佗治愈，确实不简单。 “日后定要会他一会。”易中行暗自点头。 干捕快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各种线索和情况都会在这里汇聚，易中行可以正大光明地掌握这方圆百里的风吹草动。 “神月教果然对周海动手了！”将各方消息汇总后，易中行放下心来，“犟老头这下知道好歹了吧。” 这周海本是四方城大将军上官云的侍卫，欧阳飞鹰与半天月兵变弑杀国主皇甫忠时，上官云将当时的少主皇甫仁和，也就是幼年的易中行交给侍卫周海带走。周海又将皇甫仁和交给了玉面诸葛沈耀，这才有了如今的邱老三和臭豆腐。 不过这周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隐姓埋名的久了，一心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易中行去找他的时候，虽承认了易中行的身份，却一直不肯搬走，还好易中行早有准备。这周海……忠心还是有的，只是武功嘛，恐怕早还给他师傅了，再加上年老体衰…… “正好让他到四方城去给我打理产业，老是这样遥控指挥也不是长久之计。” 接下来还有一条消息引起了易中行的注意：有人要在天香客栈闹事！ 这天香客栈可是商路上重要的节点，也是易中行的管辖范围，他每隔几天都要去那里送豆腐。“不知道这是我天下第一名捕罩着的地方吗！” 一踏进天香客栈，易中行就发现不对。掌柜和店小二全换人了，以往天香客栈虽也生意兴隆，但绝不会像今天这般人声鼎沸。 当我眼瞎啊！ 一个两个混在人群里，易中行不一定能察觉。可现在这天香客栈上山下下几十号人全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影帝？ “我是来送豆腐的！咦，这天香客栈的掌柜怎么换人了？”易中行决定怂一波，对方人太多啊。 就在假店小二把豆腐搬进厨房后，上官燕踏进客栈。 原来这个陷阱是针对她的……那还怂什么，干他娘的！ “女神龙小心，这客栈是陷阱！”易中行大喊一声，抄起家伙就把面前的掌柜给劈了。 “又是你？” 易中行战到上官燕身边，客栈里的江湖客们纷纷从各种地方拿出武器，将二人团团包围。 “在我天下第一名捕面前，这帮虾兵蟹将无所遁形。我一听说他们要对付女神龙你，立刻就赶来了！”易中行大义凛然。 江湖客们等不及了，仗着人多势众，为啥上来：“动手！杀啊！” 易中行挥剑，舞动处风雨不透，冲入人堆，一招之间杀伤四五人，但也被众人牵制。而另一边上官燕借助桌椅板凳，风血剑仍然未出鞘，即便如此，她的清兵速度也大大超过了易中行。 武功不如女人高的感觉好无奈啊！ 损则有孚！ 当客栈里的江湖客被清理大半时，终于有高手登场，开场便是连绵飞镖。易中行与连忙以易家剑法中的轻身功夫躲避。 “原来是岭南绝命七镖。”上官燕认出来人的暗器手法。 “七镖？怎么少了一个！”易中行的话立时捅了马蜂窝，原来最开始猝不及防被他一剑劈死的假掌柜就是七镖少掉的那个。 岭南绝命七镖最厉害的便是七人联手释放暗器，飞镖连绵不绝，避无可避——这是对弱鸡来说。莫说现在少了一人，便是七人齐聚，想用暗器伤到上官燕，简直开玩笑！ “射射射，你们还没完了是吧！”易中行使出惕龙乾乾荡开飞镖，跃起就是一招飞龙在天，剑气劈散，威力惊人。 岭南绝命七镖的阵型被易中行打破，接下来不过是上官燕的表演时间。 两人最终在马棚的草堆里找到了被绑起来的真掌柜，询问消息。 “等等！”易中行觉出不对了，“既然客栈里其他人都被杀了，怎么就独独留下你一个？” 掌柜眼神飘忽了一下：“这……是因为，他们要逼问我一些客栈的秘密……” 算你过关吧……易中行没有再穷追猛打，但等他和上官燕离开客栈后，立刻吩咐丁捕快带人把这掌柜抓走。 “那伙人提到了一个叫做‘沙漠之甍’的地方。”掌柜混事无意地提到。 “‘沙漠之甍’在哪儿？”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去过那儿的人最后不是傻了就是疯了、残了。” 易中行看着掌柜表演，装模作样一番后还不是把沙漠之甍的位置告诉了上官燕，还提到必须有日镜在每月初一十五日全食时方能进入。 易中行想起，那神月教教徒杀进周海所住的村落时也曾大喊沙漠之甍和丁雪莲的名字。原来如此，这都是引诱女神龙的套路啊。 那这日镜又在哪里呢？ 于是接下来易中行就看到了最骚的操作——司马长风在沙漠之甍入口把日镜送了过来！ “嘶~~这计划究竟是哪个弱智做的，简直就是在嘲讽我的智商！”易中行扭头对上官燕道，“以我天下第一名捕的经验判断，这沙漠之甍十成是陷阱。” “我知道，但我娘也许在那里。” 日全食来了！ 电闪雷鸣，大地开裂，地动山摇，远处甚至有数道龙卷风形成，遮天蔽日。 沙海流动，一座巴洛克式的巨型神殿从地下升起，神殿前俯卧的巨型石狮在日镜照耀下张口，狂猛的吸力传来，如同吞噬天地。 “沙漠之甍的入口只能出现一盏茶时间，既然要进，那现在就进去吧！” 两人不再抗拒吸力，飞身入狮口。 甍，是“屋脊”的意思。沙漠之甍，也就是这片沙海的屋脊。这意味着沙漠之甍很有可能是一片地下世界，里面美景天成，仿若世外桃源，有奇花异草四季不断。 易中行甚至在沙漠之甍里看到了迅猛龙和足以载人的史前巨型蝴蝶！ “地心游记啊……”长着各种口味的异果和各种巨型植物让易中行颇感兴趣，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我突然有个不错的想法！” 既然有迅猛龙和巨型蝴蝶，那会不会有翼龙呢？ 御龙在天，踏虚而行，该是何等快意！ 第九章 七彩金莲 这偌大的沙漠之甍里只有两名妇人居住，其中一人神似上官燕之母丁雪莲。虽然经历了些许“误会”，最终还是顺利的“母女”相认。 当年欧阳飞鹰弑君，大将军上官云将皇甫仁和交给侍卫周海带走后，返回上官府救自己的妻女。看到结义兄弟司马逸正给妻子丁雪莲治伤，居然会误会他们有染。 所以说欧阳飞鹰、上官云、司马逸和皇甫忠这四人真真只是表面兄弟，友谊的破船开着开着就沉了。 “女神龙，你看我抓到了什么！”易中行用麻绳牵着一只翼展达到三十米的翼龙飞回了丁雪莲与义妹苏红居住的木屋。 这翼龙其实只能空中滑翔，并不能像鸟一样长时间的在天上飞行，飞行模式和蝙蝠近似。要不然，可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易中行抓到。即便如此，对易中行来说，这也是这方世界里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飞行工具！ 木屋中，丁雪莲与苏红正在准备晚饭，易中行将翼龙锁好，便见到一黄裙女子走进房中。 圆润清丽的脸庞在烛光中散发着美艳的光泽，柔顺的黑色长发在那脑后微微绑起，顺背而下，带着一点淡淡的妩媚。合体的衣裙勾勒出优雅的身线弧度，此时的上官燕与平时那个傲气凛人，神情淡然若水女神龙毫无半点相似之处。反而娇艳欲滴，光彩夺目。 “你在想什么？”上官燕带着盈盈笑意走到餐桌前，看到呆愣的易中行。 “想日……” 啪—— 挨了一巴掌。 惹得丁雪莲与苏红在一旁暗笑。 唉，这场景多像一幅和谐的天伦之景，只可惜维持不了多久…… 虽然易中行早早警告，上官燕还是沉浸在这难得的母女之情中，还被丁雪莲支使着去奇灵峰截崖岩壁上寻找七彩金莲为丁雪莲治病。 “这可是武侠剧里最常出现的天材地宝啊！”易中行跃跃欲试。 其实这沙漠之甍，可以说是《雪花女神龙》世界最为神奇莫测之地，这里不仅有七彩金莲，就连铸造龙魂刀、凤血剑的七彩水晶母也是出自沙漠之甍的一个奇异水池中，是阴阳磁性结合奇异矿物。 在这梦中世界，易中行最缺的就是时间，有了时间他才能从容布局，建立势力，有了时间才能修成名剑八式，剑气大成。这天材地宝的出现有望让他节省不少时间。 七彩金莲日夜吸取天地菁华，一百年才开一次花，花期一过就会失效。 上官燕的雪花剑法轻功不凡，能直接翻越绝壁。易中行轻功没那么好，却能骑乘翼龙。两人很快就找到了散发莹莹宝光的七彩金莲。 此时七彩金莲正好处于花期，仙姿绝世。 易中行已经不想吐槽了，一百年开一次花都能这么巧碰上…… 一般天材地宝都有灵兽守护，这七彩金莲也不例外，有一条十余米长的大青蛇守护。这大青蛇鳞甲坚硬，能硬抗易中行的剑气，但在凤血剑下却又不算什么了。 “其实你娘的病我能治。”易中行这时才说道。 上官燕很聪明：“你在利用我采七彩金莲？” “没办法啊，你也看到了，我的剑气根本伤不了守护七彩金莲的大青蛇。”易中行苦笑，“武功不好，就只能取巧了。” “其实你的武功在江湖中已算是不错。”上官燕安慰道，她并没有因为易中行的隐瞒而生气，其实只要是真心对待上官燕，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但 这越发让易中行觉得羞愧。“我自称‘天下第一名捕’，虽说是吹牛，但也的确知道一些常人不清楚的秘密。比如你娘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易中行决定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上官燕。 由于时间过于久远，易中行对于《雪花女神龙》这部电视剧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比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七彩金莲他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且这个梦中世界与电视剧也并不是完全相同。像是被修正过……不，应该说比起那部槽点无数的远古古装剧，这个梦中世界要更加真实，更像一个完整的世界！因此每一点清晰的记忆对易中行来说都是很珍贵的。 “沙漠之甍里的这个丁雪莲是假的，她的脸是用面具易容而成。”易中行干脆地揭穿了谜底，“而我知道你娘真正的下落！” 上官燕将信将疑。 “无风谷里的麻风区你听说过吗？” “麻风区？”上官燕一惊。 在古代，麻风病是极为令人恐惧的。麻风病会增生、破坏皮肤组织，令人外貌变化，犹如鬼怪，因此被作为邪恶的象征。无论东西方，一旦发现患了麻风病的人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活埋或被淹死。 “放心，你娘没得麻风病。”易中行的话让上官燕暂时放下心来。“但那种环境，你肯定也不想让她久待吧。” 易中行将自己的计划简略说了说，上官燕没有立刻同意，却也没有反对。 回到木屋，在易中行的逼视下，那丁雪莲承认了假扮上官燕母亲的事情。揭开易容面具，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原来这女人名叫“千面巧手”刘凤，因这一手易容功夫被神月教看中。为了设计女神龙，得到玉玺，半天月命她易容成丁雪莲。为了要挟刘凤，还抓了她的儿子苏雄，命她服下毒药。刘凤无法，只得与小姑子苏红在这沙漠之甍中见机行事。却因为感受到上官燕的母女亲情而迟迟不肯下手。 上官燕与刘凤相处几日，知晓她本性不坏，且一直真心待她。便也不为难刘凤，还要为她找回儿子。 刘凤所服之毒不过寻常毒药，电视里上官燕光靠强劲的内力就能将毒丸逼出。易中行虽然内力不济，但用医术也顺利取出毒丸。也是千面巧手本就擅长医药，对毒丸有相当的抵抗能力，那七彩金莲也是她翻遍古籍找到的解毒圣药，作为事有不济时的备选之策。 “出入沙漠之甍，除了从石狮口中进入外，还有一条密道通向外界。”得知上官燕的想法，刘凤十分感动，主动说出了沙漠之甍的密道。 “给我一天时间，我要化开七彩金莲，增进内力！” 上一个梦中名剑山庄曾镇压武林数百年，为了维持武林盟主地位不坠，历代都有传功之法，自能化解多出的内力。 七彩金莲虽不如一脉相承的易家内力那般契合，但化出的内力也是中正平和。只要易中行日后再花四五天，就能稳固功力。他的武功进度也能逐渐追上女神龙和鬼见愁。 一天之后，易中行内息暴涨，好像随意一动这木屋就要散架，有种能打遍江湖无敌手的错觉。 正在四人准备前往密道离开沙漠之甍时，一个眉毛全白，两缕白发如带的仗剑男子来到木屋前。 “浪子神剑白童？”易中行这一年来也算熟知江湖掌故了，“看来半天月连一天时间也等不了了。” “你认识我？”白童抱剑而立，“那正好，你乖乖束手就擒的话，待我击败女神龙，拿到玉玺，必不会伤你性命。” 易中行眼角直抽，这尼玛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长剑出鞘，气浪滔滔。 “我的对手不是你。”那白童面对易中行的剑，居然只是后退闪躲，“女神龙，出剑吧！” “艹，给我去死！” 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跃龙在渊！ 易中行剑气勃发，锋锐之意让白童避无可避，这才重视起来，拔出怀中之剑，弹灭剑气。但易中行揉身而上，长剑画圆，彻底断了白童闪避的路线。两人终于开始斗剑。 在《少年张三丰》的世界，剑气对剑客的加成十分恐怖。初出茅庐的易继风，单就能凭借一根树枝慑服群雄。但在这方《雪花女神龙》的世界，剑气虽不能说是大路货，但也无需特殊法门。这浪子神剑白童便能使出一手不弱的剑气，挥砍之中，地面与树林被剑气斩断，一片狼藉。 不过易中行的优势却更大！ 刚刚服食七彩金莲的易中行一身内力澎湃汹涌，因为没有时间融会贯通，使用起来颇有些滞涩，而白童一开始的躲避反而给了易中行熟悉内力的时间。在两人斗剑途中，易中行对内力的掌控越来越纯熟。战斗，本就是熟悉自身力量最快的方法。 “好小子，先前是我小瞧了你！”白童承认对面这个和自己拼了数十招的无名之辈实是一个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这一招你要是能接下，我也无话可说……看招，焚天灭地！” “怕你不成？”易中行回身出剑，得自七彩金莲的澎湃内力涌入长剑之中，激发出的剑气长达三丈有余。 亢龙有悔！ 两人对拼之地，地皮翻滚，剑气四射。如刘凤、苏红这样江湖中小有名气的高手都要连连后退，避免被散逸的剑气所伤。 “结果如何？”刘凤担忧道。 “赢了。”上官燕嘴角微微翘起。 场中，残叶飘落。 白童愕然发现自己持剑之手的衣袖断洛半截。 “侥幸，胜了半招。”易中行抱拳行礼。 白童气势已无，但还是说道：“我的目标是杀女神龙，夺玉玺。” “可女神龙的武功还在我之上！”易中行摇头道。 “终究要打过才知道。”白童坚持己见。 “你刚和易中行交手，内力大损。等过几日调养好了我们再避过吧。”上官燕开口替白童解了围。否则此时交手，浪子神剑必败。 “多谢。” 真是言简意赅。 第十章 刀剑有情，人亦有情？ 浪子神剑退去，易中行心满意足。终于正面战败了一个江湖上的好手。浪子神剑白童，虽然没有鬼见愁、女神龙这般初出江湖便令人惊艳，却也已经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人物，能与鬼见愁争夺“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 没错，别管白童之前表现得多多么有原则，江湖传说鬼见愁多么光明磊落，有大侠风范。但这俩货其实都是拿钱取命的杀手！ 不过这倒是挺符合事实的，江湖险恶，哪有那么多大侠，真当大侠不用吃饭的？ 既然是杀手，那就是贼。 易中行是捕快，是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名捕”的捕快！ 所以白童非常遗憾地遇到了易中行，刚刚服食七彩金莲，处于全盛状态的易中行！如果白童再多坚持一会儿，他就会发现易中行的的气势会在达到顶峰之后缓慢下降，内力也会逐渐减弱…… 十年！ 初步掌控这暴增的内力后，易中行评估了一下，减掉刚才损耗挥霍的内息，七彩金莲大约能为他节省十年时间。 中原武林将武者练气筑基分为二等六品，分别是一等天位、二等星位。天位与星位又各自分出大、中、小三品。以易中行如今的内功水准，勉强能沾到小天位的边了。 有易家剑气之助，他的实际战斗力应当在接近白童的位置。瞟了一眼上官燕手中的凤血剑，要是能有一把这样的神兵利器在手，易中行自信不弱于人…… 在刘凤和苏红的带领下，易中行和上官燕通过密道走出沙漠之甍。出了机关门，便能感觉到外界与沙漠之甍相比，有着某种本质上的区别。 唳—— 翼龙张开肉翅，高声鸣叫着，显然它也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 歘歘歘—— 乱箭射杀！ 刚出密道便有弓箭手埋伏，神月教看来早有准备。 “上官燕，交出玉玺！”黑衣黑袍的黑旋风手持双刀，率领神月教弓箭手将四人包围。 “玉玺？居然还有这玩意儿！”易中行诧异地望向上官燕。在他看来区区一个四方城城主自称一国已经很夸张，居然还有正儿八经的玉玺？该不会是随便找的什么玉石瞎刻的吧！ “你们一起上吧。”上官燕丝毫不惧。 “杀啊！”黑旋风带着数十神月教教徒冲杀而来，后方仍然留下二十几名弓箭手伺机射杀。 “女神龙，你去灭了那个黑旋风，我来保护她们！”刘凤和苏红身上虽有功夫，面对这种群殴局面还是太过凶险，易中行只好保护着她们且战且退。上官燕一人冲入敌阵，但在神月教教徒的牵制下，一时之间也杀不了黑旋风。 正好这时，一人加入战团，刀气纵横，三招之内解决了十余名神月教教徒，让上官燕压力大轻。 “鬼见愁，你还有脸来？还以为你拿日镜来是真的想让女神龙解除心结，好全力一战呢。原来是要设下陷阱埋伏，处处置于死地。”易中行出言讽刺，“江湖传言你鬼见愁行事光明磊落，真是瞎了眼！” “女神龙的命是我的！”司马长风冷冷道。 上官燕无从判断司马长风话中真假，但两人还是配合着将黑旋风等人杀尽。 碍事之人已尽去，司马长风解释了一句：“沙漠之甍的陷阱，并非我布下。” “那是谁布下的？日镜，难道不是你亲手交给我的！” 两人刀剑相向，司马长风却只守不攻。上官燕全力施展雪花剑法，凤血剑舞动间，有雪花飞扬七彩霞光的之幻境显现。 捅死他！ 捅死他！！ 易中行皱着眉头看两人相斗，心里十分期待上官燕一剑捅死司马长风。 面对上官燕带着愤恨的一剑，司马长风不闪不避，硬受一剑。“我受你一剑，可能消你之恨？” “你！？”上官燕精神上受到了刺激，一股混乱的情感涌上心头。 “居然收力了！”易中行万分失望，上官燕在凤血剑入体的刹那收了力，否则以凤血剑之利，捅个对穿轻轻松松。 面对以身受过的司马长风，上官燕没法再出招了。司马长风便带着剑伤，独自远走…… 接下来几天，易中行明显感觉到上官燕心不在焉，他皱着眉头冷眼旁观。只是按部就班地护送刘凤与苏红往四方城赶去。刘凤之子据她说是被神月教囚禁在四方城城东的张家废宅。 四方城，其实就相当于这一国的都城，在这西陲沙漠乃是难得一见的繁华之地。 “地镇高岗，一派江山千古秀！”易中行避开女神龙行至医馆。 那大夫听到联句便道：“门相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失敬，失敬！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公子请随我来。”大夫将易中行请入医馆。 一处隐秘后院中，一老人拨下易容面具，跪伏于地：“周海拜见少主！” “周侍卫近来还好吧，你的妻子和孙子是否妥善安排了？” “托少主洪福，小豆芽很好，以往……是小老儿想得简单了。”周海羞愧道。 不是想得简单，而是贪恋天伦，贪嗔痴三毒最是害人。 易中行轻轻摇头，自己做的易容面具果然不咋地，术业有专攻，这个“千面巧手”刘凤还是…… “逆贼欧阳飞鹰掌控四方城已有十余年，根深蒂固。以往我武功不济，只能暗中行事。如今剑气小成，有些事可以开始做了！” “不知少主是否寻到司马、上官两家的后人？江湖传闻，玉玺就在女神龙手中，若是能找回玉玺，推翻欧阳飞扬，为先主报仇夺回四方城指日可待！”周海这老头儿激动起来。 有玉玺就能推翻欧阳飞鹰？ 这周海真是天真的可爱……区区一个侍卫，能有多少见识。易中行摇头，自己真的要找个智囊军师了。 “不知少主欲以何种名目行事？”周海最后问道。 “六扇门！” 小户人家开两门，大户人家开四门，古代衙门为显示威严、气派，多开六扇门，因此代指官府。易中行自比“官府”，野心昭然若揭。 上官燕出门，寻找张家废宅，路遇伤重不治的鬼见愁司马长风…… 上官燕带司马长风求医…… 上官燕见“赛华佗”欧阳明日…… 上官燕的一举一动都被易中行所掌握，一年来他只在四方城中做赚钱、撒钱两件事，虽然还上不得台面，至少眼线无数。 夜半，上官燕将一身黑衣换下，盛装粉裙，略施脂粉，一对眼睛明若秋水。穿过廊桥，独自向欧阳明日的居所行去。 “女神龙，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易中行突然出现在廊桥中，拦住上官燕的去路。“‘嘘气成云，云固弗灵于龙也。然龙乘是气，茫洋穷乎玄间，薄日月，伏光景，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汩陵谷，云亦灵怪矣’，居然会为了救司马长风而向赛华佗献身，你已经配不上‘女神龙’这个名号了！” 上官燕看着愤懑之情意溢于言表的易中行，眸光闪动。“只有赛华佗能救司马长风，我不能看着他死。” 易中行打量着冷艳嫣然的上官燕，献身给欧阳明日还要盛装打扮，这是要提供最好的服务吗？ “哼！”易中行一声冷哼，“传说凤血剑、龙魂刀是一对有情刀剑，凤血为女，龙魂为男，是天下至情至圣的兵器，因此持刀剑的男女不可能成为仇敌。我原本还不信。但见了你和司马长风之后，我才不得不信天下原来真有这么邪的刀剑！” “邪？”上官燕不解。 “刀剑有情便有情吧。龙魂、凤血一体而出，刀剑相向，不能发挥威力情有可原，司马长风没有受剑而亡，正是此理。但刀剑有情归刀剑，影响持刀剑之人的神思，还不是邪道？司马长风设下陷阱害你，可刀剑影响之下，你却爱上了他！” “究竟谁才是主人！到底是人御剑，还是剑御人？” 易中行的话让上官燕心头大震。她师父古木天的确曾说过龙魂凤血乃有情刀剑，持刀剑之人不可能成为仇敌，除非是爱恨情仇的纠缠…… 师父的话原来是个这个意思吗？ 未等上官燕理清头绪，易中行断然道：“司马长风的确不是设下陷阱的人，真正要至你于死地的是神月教教主半天月和四方城国主欧阳飞鹰！司马长风的伤，我能治，不必去找赛华佗了。” “就当做是七彩金莲的补偿好了。” “七彩金莲？那件事已经了了，我上官燕不欠人人情。”上官燕指的是丁雪莲下落之事。 “一件补偿欺骗你之愧疚，一件补偿七彩金莲之损失。”易中行自顾自道。 “你到底是谁？”上官燕开始分不清易中行究竟是此刻无所不知的神秘人物，还是天香客栈、沙漠之甍里的那个纯粹小捕快了。 “天下第一名捕，易中行！” 上官燕再看时，易中行已了了无踪。 第十一章 皇甫仁和 被龙魂刀、凤血剑所伤究竟会如何，古木天的形容比较玄幻：任何灵丹妙药都不起作用，受伤者会血流不止，枯竭而亡。 在易中行看来，不就是凤血剑、龙魂刀剑气刀气远胜凡兵，如跗骨之蛆，使伤口无法愈合，只能流血而亡吗？ 《雪花女神龙》的世界很多人都能发出剑气，但他们对剑气的理解和操控与名剑山庄的传承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因此只要拔除凤血剑气，让伤口能够止血，司马长风的伤只要四方城里找个大夫便能医治。 易中行以名剑八式心法收拢了这道凤血剑气，又马不停蹄地回转赛华佗居所。此时欧阳明日正在书房写字，宣纸上“刀剑有情”四字笔锋如刀，意气如剑。 “欧阳明日！” “是谁？”欧阳明日暗中戒备，刚才沉迷于自身情绪中，居然没能发现房外有人。而且对方居然一口叫破了自己的身份，欧阳明日心头有杀机浮现。 “我刚刚见了女神龙一面，破坏了你的这段艳福，真是抱歉。”易中行斜靠在门背上，脸上戴着青铜鬼面。 “噢？能医治凤血剑之伤，阁下的医术想必惊人。”欧阳明日把玩着手中金线，实则随时准备出手，“但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真的想知道吗，欧阳明日？”易中行略一偏头，便看到了书桌上的字帖。 当年看电视剧时，只觉得欧阳明日趁人之危，居然想染指上官燕，自然是恨得牙痒痒。但真的立于此世，易中行发现自己所思所想和欧阳明日一般无二。 欧阳明日无言，目光与易中行对视。 “皇甫仁和！” 过于震惊之下，欧阳明日把玩金线的手都停了下来。 众人皆知皇甫仁和未死，却不想居然会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且有了一身不弱的武功。 “……阁下可有证据？”沉吟片刻，欧阳明日又恢复了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这证据却不好给明日兄展示了。”易中行手中出现一封红贴，“今日特来送门贴一幅，望明日兄好好考虑。” 门贴飞来，被欧阳明日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上书“六扇门·无情”五字。“看来皇甫兄已经打算动手了？” “欧阳飞鹰弑君弃子，自然该死。但明日兄有大才，事成之后，欧阳飞鹰是杀是放，就决于明日兄一念之间。” “欧阳飞鹰自然该杀，皇甫兄说笑了。”欧阳明日毫不迟疑。“事事无绝对，也许到了那日明日兄就不这么想了。”事已谈完，易中行翩然远去。 虽然没有出示任何证据，欧阳明日却已信了眼前之人正是皇甫仁和。再次打开门贴，欧阳明日悠然长吟：“无情……” 江湖多事，从没有一刻真正平静下来。 与女神龙分开后，易中行很快收到消息：浪子神剑白童找上女神龙抢夺玉玺，大败而回，输的毫无悬念。鬼见愁司马长风对天下三大庄之一的龙凤山庄执行了必杀令。紧接着，他与女神龙上官燕约战于观天峡。 中原武林也是动荡不堪，玄冥教、通文馆、幻音坊皆有异动，最近渝州城周围可是热闹的很。让易中行生出丝丝紧迫感。 相比之下，神月教就…… 易中行摇摇头，最近四方城出了个采花贼，据目击者描述描摹其画像，分明是白童的模样。白童收钱不办事，可以追杀他、曝光他，让他在杀手界无法立足。结果却弄出个采花贼假扮白童……半天月也就这么点器量了。 张家废宅易中行已经探过，上官燕也已去过，那里只是神月教布置机关陷阱的地方，苏雄的的所在已被转移他处，线索就这样断了。 不过…… 设下沙漠之甍陷阱的人果然蠢得可以，居然又把上官燕给引了过去……而假扮白童的玉郎君更是不济，多次被人发现踪迹，武功又不行，居然直接逃回了老窝。 不忍直视啊，即使不靠记忆，易中行也轻松找出对方的据点——春风得意宫，摘星弄月居！ 那么幕后之人也就昭然若揭了，是弄月公子司马凌风设下的沙漠之甍陷阱。和一个脑子有坑的家伙做对手，即使识破了对方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欧阳飞鹰的女儿欧阳盈盈最近在四方城主导抓捕采花贼的工作，闹得鸡飞狗跳。就让她和上官燕一起去把摘星弄月居掀翻吧。 稍加手段，在六扇门的引导下，欧阳盈盈和侍女小喜带着一大票捕快冲入摘星弄月居，又有上官燕这个武力担当，司马凌风败的毫无悬念。都无需易中行出手，苏雄就被救了出来。 “刘凤，你考虑的如何？”在上官燕将苏雄交给刘凤后，易中行出现在她面，“你要知道，若无我的计算，你儿子苏雄不会如此顺利地被救出。” 刘凤左右为难，她实在不想再蹚这趟浑水，但是她的弱点太多了，儿子苏雄、小姑苏红都是她的牵挂。 “你不用担心上官燕，正相反，上官燕将来必定是你的同僚！”易中行再次加重砝码。 刘凤不解。 “因为我名皇甫仁和！” “皇甫……莫非是十五年前四方城国主的……”刘凤的声音中有着一丝惊喜，“属下参见少主！” 易中行点点头，看来这年月，家世与大义的力量很强啊。上官燕手里的玉玺或许要早点儿拿到手了。 回到豆腐店，易中行微微松了口气，筹划了一年多，今日方才有了些许收获。也不知道欧阳明日会给出什么答案。 “臭豆腐，今天的豆腐都送完了吗？”邱老三从内屋出来，给儿子盛饭。 “送完了，张家铺的老板还说要多订几盒豆腐呢。”易中行舒展舒展筋骨，准备吃饭。 剁~ 听到异响，易中行与邱老三连忙出屋查看。 飞箭传书！ 只有最紧急的消息，六扇门才会动用这种手段直接给易中行传信。 “快看看纸上写了什么？”邱老三小心道。 沈家危急…… 易中行心头微动，深深看了一眼邱老三：“爹，你和我一起去沈家吧。” “沈家，什么沈家？”邱老三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去沈家？” “还有哪个沈家？当然是你自己家！”易中行不由分说拉着邱老三就走。 沈家，自然是“玉面诸葛”沈耀之家。当年侍卫周海将皇甫仁和托付给师兄沈耀，为了保护少主，沈耀抛妻弃女，化名邱老三，以做豆腐为生，独自将皇甫仁和养大。十五年来再未踏进沈家一步。 如今神月教已追查到沈家，易中行觉得不必再隐瞒下去了。只是两人的“父子”关系大概也快要结束了吧。 “臭豆腐……不，少主，你都已经知道了？”沈耀不再装傻，一身轻功，还在易中行之上。 “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易中行微微一笑，“我就不信这一年多来，我做的事情，您不知道。” 易中行在外可是自称“天下第一名捕易中行”，从来不用“臭豆腐”这个名字。沈耀即使不特意打听，也会有所耳闻。 “不管我是臭豆腐，还是皇甫仁和，都是爹你一手把我养大的，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可不是一个身份能够改变的！”易中行斩钉截铁道，“不多说了，我们可得快点去救沈伯母还有冰心妹妹。” 沈家家境殷实，沈耀虽离家十五年，留下的田产财物也足以让林青桐、沈冰心母女衣食无忧，出入皆有女婢服侍。今日却又江湖人士到沈府大闹，几个婢女顷刻间被屠戮一空。眼看林青桐母女都要遭难，浪子神剑白童突然赶到，杀了这几个江湖人。 “告诉我，沈耀在哪里！” 白童话一出口，沈冰心就忍不住了：“你们一个二个都要找我爹，他和你们有仇吗？” “仇未必有，但只要有钱，不就行了？”易中行与沈耀飞身进入沈府，“白童，半天月用采花贼侮辱你，你居然还为他办事？可真是够能忍的！” 看着地上被白童杀死的江湖人士，易中行微微皱眉。看来追查到沈府的，还不止神月教，欧阳飞鹰恐怕也有所察觉。 “杀手拿人钱财，便要忠人之事。”白童自顾自道。 “你要拿人，我要保人，那就再打一场好了！”易中行抢先动手。 两剑相碰，顿知对手实力。“你变弱了！”白童有些诧异。 “你再试试才知道。”内力的确变弱了，不复上次的雄浑势大，但招式上却强了不止一筹。 飞龙在天，再对焚天灭地。这次却是易中行稍逊一筹。 “接下来才是真功夫！”长剑脱手，有漫天霜华之气。 名剑八式，即是心法，也是武功。要诀在于体悟把柄镇山神剑上的剑气。易中行在清霜、穆铁二式剑诀上浸淫日久，甫一使出便有奇效。加上这长剑腾空的御剑手段，白童再次败北。 “白童，你并不适合做杀手。”长剑入手，易中行稳稳站定，“不如来跟我捕快吧！“ “你……哼！”白童以为易中行在羞辱自己，愤恨而走。 浪子神剑白童，虽然为人一根筋了点，却是个可信的人……易中行点点头，暗中筹谋起来。 第十二章 龙魂刀 易中行这边与白童打生打死，另一边沈耀却是与林青桐无语凝噎，沈冰心在一旁叽叽喳喳，好一派认亲的感人场景，显得我都有点多余了。 “爹、林姨，此地不宜久留。”易中行打断了他们一家人的叙旧，让他们简单收拾一下尽快离开。 “夫君，这就是……少主？”林青桐当年就知道少主的存在，还为此和沈耀闹过。 “是啊，一晃十五年了。”沈耀也是格外感慨，“冰心，这是……”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自己离家十五年而未归。 “我是爹的儿子，你哥哥！” “哥哥？”沈冰心没想到不但离家的爹回来了，自己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哥哥。 带着沈家众人左走右转，进入六扇门的产业中，易中行一路小心警戒，以剑气感应，没有尾巴跟随，这才放下心来。 “师兄！”周海早已等候在此。 “周海？”又是十五年未见的古人，沈耀感慨万千。 “都是我累师兄至此。”周海惭愧道。 “你我兄弟，就不说这些了。”沈耀摆摆手，周海又向林青桐和沈冰心表达歉意。 又是一番唏嘘后，易中行说起正事：“既然神月教和欧阳飞鹰都已追查到沈府，那么我的身份暴露就是迟早的事情。但我现在还需要易中行这个身份，若是完全转于暗处，我的六扇门无论现在如何也无法与神月教、四方城抗衡，林姨和冰心又需要爹照顾……” “那该怎么办？” “诈死！”易中行断然道，“我希望爹你诈死，这样一来我没了牵挂，可以随时脱离四方城，爹你也可以和林姨、冰心团聚。顺便……帮我壮大六扇门！” 收拢人手，发展产业，这些都需要人才。后者周海、刘凤还可以勉力为之，前者可就力有未逮了。“爹当年可是号称‘玉面诸葛’，不仅智计过人，一手回风剑法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 被小小拍了一记马屁的沈耀笑了笑：“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沈耀化名“邱老三”在这灵武县住了十五年，远近街坊，方圆数十里没人不知道的，他做的豆腐远近驰名。一听说邱老爷身故，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凡。 沈耀化了妆，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只在没人的时候才起身活动。两天后，来的人才少了许多。 没想到上官燕居然也来了，易中行还以为自上次之后，自己和上官燕就不会再有太多交集了呢。 “奇怪。”上官燕上香时看了看牌位，“你爹姓‘邱’，而你姓‘易’？” “额……”跪在一边当孝子的易中行一愣，“隔壁老王帮的忙不行吗！” “老王？”上官燕一脸认真地开始思索老王与姓氏的关系。这时她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有人？！” 灵堂后面，沈耀腾地一下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原来你爹没死！” 易中行讪笑两声：“爹啊，你怎么突然起来了，吓人一大跳。啊，爹你脸色怎么那么黑？” 沈耀瞪了易中行一眼：“躺的太久，我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不行吗！”刚才被这小子气到了，龟息法破了功，被上官燕察觉，只能先起来了。 “行，行…”易中行立马伏低做小，给沈耀捏肩。 “既然你爹没事，那我就先走了。”上官燕提出告辞。虽然担心她和司马长风的决斗，易中行却没有立场去阻止。 上官燕走后，易中行扶着沈耀活动身体。 “爹啊，没想到你这豆腐还挺得人心的，大家都说以后吃不到邱老爷做的豆腐太可惜了。” “那你怎么不把我这豆腐绝技传承下去？”沈耀笑着开玩笑，秘密揭开，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这不是没时间吗，我要专心练功，一分一毫都没不能浪费，否则怎么和欧阳飞鹰还有半天月斗啊。”易中行摇摇头。 不过七彩金莲的效力大出易中行所料。内力的确只能增长十年，但七彩金莲本就不是血菩提那样的练功圣药，它的主要功效其实是解毒延寿，调理四时，改善资质。 易中行最近明显感到练功速度变快，一些关隘自然而然就突破了，名剑八式的修炼出乎意料的顺利，这也让他多了几分信心。也不知道那青城山上被人采摘的千年火灵芝又是何等的天材地宝…… 邱老三炸死之事还算顺利，连县府铁大人也来慰问。易中行也免了隔几天就去送豆腐的麻烦事。 沈耀换下那身做豆腐的工服，剃了满面白须，身穿锦服，头戴玉冠，再不复邱老三的模样。玉面诸葛，毕竟是玉面诸葛，当年风流倜傥，如今也不差。 “一年来，方圆百里的沙盗被我犁了一遍，厉害点的都已成了我剑下亡魂，爹你正好趁此机会，将这些盗匪一网打尽！即能彻底解除灵武县匪患，也能为六扇门收拢一批可用之人。” “遵门主命！”正式场合，沈耀都称易中行为门主。 天下第一名捕易中行，六扇门门主皇甫仁和，这便是易中行目前为自己设定的身份，一明一暗，各自行事。 “门主，浪子神剑白童送来战书。”周海前来回报，这战书是公开贴在四方城告示栏上的，被江湖人当做观天峡之战的开胃菜。 白童前几天刚刚输掉，他哪里来的信心打赢我？易中行心中奇怪，但该有的准备不会少。 第二日，东郊树林，易中行知道了白童的底气所在。 “龙魂刀怎么会在你手中？”易中行十分惊奇，转而又恍然大悟，“是半天月交给你的。不过弃剑用刀，这才几日，你为何不练熟了刀法再来寻我？” “白某不愿占兵器之利，若赢了你，我便去苦练刀法，再去寻女神龙！” 易中行笑了，白童这还是傲气作祟。他与易中行本在伯仲之间，甚至他功力还要略胜一筹，若是再练熟刀法，占龙魂刀之利，赢了也觉不出滋味。 两人这是第三次对战，对对方的武功路数都有所了解。白童弃剑用刀，刀法生疏，破绽极多，却能凭借生死搏杀的经验每每转圜。而龙魂刀刀气无匹，对易中行以前无往不利的剑气亦是极大的克制。因此两人交手，居然还是不上不下之局。 三十合后，易中行手中之剑断成两截。 “这就是手中有神兵利器的感觉吗？”白童痴痴地看着龙魂刀，他感觉自己还没用什么力气，敌人就已失了兵器。 易中行皱眉，他的剑已算是质地不俗，又有剑气保护，却还是在三十招开外损毁。 岂不是说普通江湖人士的兵器，只需三合就会被龙魂刀刀气所毁。若是由鬼见愁来全力挥刀，连一合都挡不下。女神龙、鬼见愁，初入江湖不过几年，就能名声大振不是没有原因的。 “剑来！” 易中行一声爆喝，只见百米外观战的武林人士腰间兵器居然自行出鞘。 十几把长剑绵延而出，场面一度十分仙侠。 “哇~”“这是什么武功！？”“好神奇！” …… 观战之人尽皆惊叹，不虚此行。 “普通的手段只怕奈何不了你，那你就试试我这招如何！” 易中行双手指向太阳穴，心神运转，以剑气感应之法同时驾驭十几把长剑凌空刺杀。 白童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对手，好一阵手忙脚乱，迫不得已，唯有以龙魂刀强行突围。刀气纵横之下，四方炸裂，毁去大部分长剑。 “但你还是输了！”此刻地面断剑无数，这些碎片在易中行的控制下如蝴蝶穿花。白童避无可避，全身染血。 捡起龙魂刀，易中行满意地一笑。虽然又暴露了一式杀招，可能得到龙魂刀，绝对物超所值。 “那把刀……要还给鬼见愁……”白童虚弱道。 “鬼见愁？他能让半天月夺走龙魂刀，就说明他不配用这把刀。”易中行轻蔑地一笑，又从衣袋里取出一瓶一贴，“这瓶青玉丹给你疗伤，还有这封门贴，好好考虑一下吧。” 门贴上书：六扇门·冷血！ 天下第一名捕与浪子神剑一战，观战之人本来不多。但当易中行凌空御剑飞剑败敌的战绩传扬出去之后，江湖大噪。易中行这“天下第一名捕”的名头算是随着这一战真正传扬出去，连中原武林也知道西域四方城有这么一个人物。 得益于凌空御剑的神奇，战败的浪子神剑名气居然不减反增，算是让易中行少了几分踩人的愧疚。毕竟白童都败在他手里三回了，老逮着一个人踩，他也不好意思。 “御剑之法，虽然绝迹江湖，却也并非没有。”听了高易山的讲述，欧阳明日悠然神往。 据欧阳明日所知，女神龙上官燕的雪花剑法中就有御剑之术。但那也不过是以气驭剑，飞剑刺击之法，本质上和公孙大娘的剑器之舞相似。绝不可能像易中行那样一御十几把剑，一声“剑来”群剑相随。“易兄，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欧阳明日与众多江湖人士赞叹不已，却不知易中行本人其实一点都不满意。“唉，十年内力还是太少了，十几把剑顶多叫做御剑术。若是我现在有三十年内力、四十年内力，低配版万剑诀我都能给你弄个出来！” 第十三章 奇人古木天 易中行老早就看司马长风不爽了，凭什么你有把龙魂刀就能让上官燕爱上你，爱上也就罢了，还来来回回搞得那么曲折离奇。易中行没记错的话，这两人最后的结局好像也不太好。 可如今龙魂刀真的到手了，易中行却发现自己完全那它没办法！ 一开始想的倒是挺好，熔了龙魂刀，铸成龙魂剑，既能收获一柄神兵利器，手不定还能让上官燕爱上自己。但现实十分骨感，整个四方城都找不到一个刀剑匠能把龙魂刀熔掉，这特么就尴尬了。 易中行不会去学白童弃剑用刀，他一身名剑山庄嫡传的武功，真要这么干绝对是脑子有问题。想来想去，这龙魂刀大概也只能用来磨练剑气了。将龙魂刀背在身上，时刻以龙魂刀刀气磨练自身剑气，就和萧炎背着他那把玄重尺一个道理。 “龙魂刀、凤血剑！” 月朗星稀，易中行双手之中有两道强横气流回转不息，正是他之前从自己身上拔出的龙魂刀气与从司马长风身上拔出的凤血剑气。通过这两道气息的交互壮大，他隐约窥到了龙魂凤血的奥秘。 龙魂刀凤血剑被称为宇宙神器，能接引宇宙的力量，因此至情至圣至强！ 这里的“宇宙”当然不是指太空空间。 宇，屋边也，屋四垂为宇；宙，舟舆所极覆也，栋梁也。随着人文的发展扩大，逐渐形成了后世所认知的“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龙魂凤血是能够接引时空之力的神器，因此剑气刀气交相呼应之下可以自行增长，永不磨灭。 “时空？时空！” 恍恍然，易中行想起了穿越之前的那阳光灿烂的午后，和同学一起走出大学校门的自己；想起了被套上麻袋被将要被卖到妓院的百里霞红；也想起了意气风发，初入江湖的易中行…… 易中行探身而起，拔出地上的龙魂刀，使出一式飞龙在天，无匹刀气轰然而下，威力与在白童手中之时又是另一番天地。 剑走轻灵，刀行沉稳。 唐刀隋剑时，刀剑不分家，所谓的剑，亦是直刀。唐末之时，恰是刀剑分形而出的时代。想要用好刀，要做到气灌刀身，才能如指臂使。 “腰劲运于肩，肩颈通于背，背与手腕不带劲，以无劲胜有劲！”震惊百里之下，四方皆动。易中行以龙魂刀使易家剑法，居然也有模有样，足见他天赋异禀，对易家剑法浸淫日深。 “好剑法！” 正在摸索龙魂刀使用方法的易中行一惊，远处的枯树上赫然睡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矍铄老者。 “你是古木天！”能够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周围，与自己有纠葛的武功高强的老者，只有古木天了。“你是为龙魂刀而来？” “不错。”古木天翻身下树，“也是来看看，究竟是何人抢了龙魂刀。听说你能御剑凌空，今日一观，你的武功路数果然与天下武学大相径庭！小子，可想过弃剑用刀？我看你刚才使得有模有样，在用刀一道上也有些天赋。” 古木天的武功传承自刀神关天仇，自然是用刀更厉害，若能寻个能继承刀神传承的徒弟，也是满心欢喜。 易中行微笑着摇头，“前辈若想收回龙魂刀，晚辈自当奉上。若能蒙前辈指点个一招半式，晚辈就受用不尽了。“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古木天要收回龙魂刀，是为了达成他“刀剑有情，人亦有情”的心愿，纪念他和小雪的爱情，怎么可能让易中行破坏？不如卖古木天一个人情，这种江湖耆老的人情比一把用不上的龙魂刀有价值多了。 古木天一身所学皆以化作一部《龙魂凤血录》，除了他那至情至圣的最后一式“龙情雪心”之外，当属无招之招境界最高，威力最强。 “无招之招，无招则无迹可寻，使敌无招可破。一如尘世本多纷乱，只有随心而为，才能随遇而安……”古木天随手摘下树枝，于月下舞剑。奇峰叠起，剑落无声。 “好个无招之招！”在境界上已经完全凌驾于易家剑法。易中行霍然纵身，随着古木天的剑招随心而动。 鸿渐于陆！ 跃龙在渊！ 神龙摆尾！ 见龙在田！ …… 招与招之间逐渐圆融无碍。 不知何时，古木天已扔了树枝，在一旁看易中行练剑。“果然悟性超绝，好，好！虽已指点你一番，却还不能还龙魂刀之情……这样吧，我师弟那儿有把绝世好剑，他一直想和我的龙魂刀凤血剑比比，我就让师弟把这柄剑交给你好了。正好看看，究竟谁强谁弱！” 绝世好剑？莫非步惊云也穿越了…… 易中行拍着脑袋，这部电视节还是在十余年前看过，许多情节都记不牢靠了。 古木天的师弟是边疆老人，边疆老人是欧阳明日的师傅。那么他手里的绝世好剑应该是……是…是浪子神剑白童后来得到的那柄剑！ 印象没错的话，白童可是被这把剑害得挺惨。 不过机会难得。若真是不祥之剑，大不了弃之不用。 “那就多谢前辈了！” 匆匆几日过去，就到了观天峡之战的时候。 各方武林人士齐聚观天峡，就连中原三大势力也都派人前来观战。幻音坊的广目圣姬、玄冥教的水判官、通文馆的李存勇……还有暗中埋伏的大量人手。 不过现场声势最为浩大的当然还是四方城的本地人。神月教在教主半天月的带领下威风八面，春风得意宫、云渺宫、金花娘子等下属势力纷纷而至，又有“风调雨顺”、“渔樵耕读”八大杀手紧紧跟随，最后是教徒无数，犹如黑色的潮水。 “半天神月，四海独尊”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当真是得了四方城的半壁江山！ 铿铿铿铿—— 突然，在场的剑客纷纷发现自己手中兵器震动。 “发生了什么事？！” 歘歘歘—— 近百剑器出鞘，脱离主人的掌控，凌空飞舞。 这震撼的一幕当场让众武林人士安静下来。 上百长剑横空，易中行踏剑而行，落于观天峡之上，长剑俯首，刺入地面，形如兵阵。 “我乃天下第一名捕，易中行！”易中行以内力鼓荡，声音数里可闻。“观天下之战，是女神龙、鬼见愁化解恩怨之战，任何旁人不得插手，否则就是与我四方城朝廷作对！” 话音落下，便有大批四方城捕快将观战的武林世人与观天峡隔开。 没错，易中行此次代表的是四方城的朝廷，代表的是国主欧阳飞鹰！ “好！”御座上，欧阳飞鹰开怀大笑。 自从十五年前与半天月约定各占半壁江山联手弑君以来，他欧阳飞鹰手下可用之人寥寥无几，远不如神月教声势日渐浩大。如今他这四方城好不容易出了易中行这样的高手，还是朝廷下属的捕快，身世也清白，他当然要大加笼络。 至于女神龙与玉玺之事，这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官方态度当然要不偏不倚。况且，难道易中行说不准动手，半天月就不会动手吗？ 隔着面具欧阳飞鹰都能看到半天月那张犹如吃了苍蝇的脸，遂又是一阵大笑。公主欧阳盈盈也在，看到父皇开心，她也是分兴奋。 “才过了几天，他又变强了！”白童也在观战众人中，发现自己和易中行的差距有拉开的趋势，心中苦涩。回想刚才长剑凌空，纷纷扬扬，如剑气长河一般的场景，白童心有向往。“或许……” 古木天和他师弟边疆老人也在人群中，“他这功力……当是服食了增加内力的丹丸！”古木天脸色稍显凝重。 “奇怪的是，这丹丸药力并无遗患。”边疆老人医理更深，远远观看易中行面色，便有所得，“不简单，能夺走龙魂刀果然并非侥幸！” 易中行肯接受欧阳飞鹰的招揽当然是因为有好处，这增进内力的丹丸就是其一！ 原本易中行已服食过七彩金莲增加功力，但七彩金莲性质平和，易中行也处理得当，加上最近领悟颇多，又有古木天指点。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内力，这才能以丹药之力提升功力。事后还要做许多调养工作，易中行本人也算通晓药理，才能如此行事。 换做一般的武林中人，就算把增加内力的丹药放在他面前，也不一定敢吃。功力能不能增加且不说，服下变成剧毒都有可能。 就像司马长风，来观天峡之前他就服下了半天月从弄月公子司马凌风处得到的爆发功力的丹药。只是爆发完，这司马长风就不知是该生还是该死了。 时辰已到，女神龙上官燕与鬼见愁司马长风几乎是同时到达观天峡，以轻功飞上高处，相对而立。 duang~有差役鸣锣。 “比武开始——！”易中行大喝一声，揭开观天峡之战的序幕。 第十四章 观天峡之战 上官燕有个习惯，每到与大敌厮杀之时，便会拨发微咬，双目微掩。这样做她便能克制内心的情绪，犹如一个引动杀心的开关。上官燕，本应该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燕子…… 刀剑已出鞘，两人犹如两道幻影，在观天峡之上来回往复。激荡的刀光剑气刮起漫天尘土，两人却始终游走有度。以外人观之，两人不像是生死相搏，倒像是演练武功。 “这是因为两人的武功同出《龙魂凤血录》，身法、剑术不但没有相冲之处，反而相互影响，犹如太极之图……” 易中行也在认真观战，鬼见愁、女神龙二人的身法、动作，乃至呼吸都无可挑剔，每一步都是依据八八六十四卦运气而行，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不过易中行也不差。幼年在药王谷得易天行调教，那可是当时武林仅次于张三丰的超级高手，领悟名剑八式最后一招八剑齐飞的强人。名剑山庄近百年来，练成名剑八式的唯一一人。 “嚯~~”观战众人发出惊呼。 观天峡上，女神龙与鬼见愁全力拼了一招，刀光剑气拟态化形。一边犹如天剑凌尘，略带粉色的剑气纵横数十米。另一边金色刀光硕大无朋，当头劈下，声势不可阻挡。 这一击震动观天峡，以两人气势相拼之地为界，一条深沟绵延开去。 随着两人拼斗越急，周身逐渐显现剑气幻影。上官燕周身有雪花飘落之景，显然是将雪花剑法推到了极高境地。 “无招之招？”从两人的招式转换之中，易中行发现，上官燕和司马长风都领悟到了无招之招的精义。相对来说，上官燕的境界更高，雪花剑法第五式雪落无痕当真如雪花落而了无痕迹。 但从场面上来看，上官燕并没有压倒司马长风。除了因为用刀本就比用剑威力更强之外……古木天毕竟是刀神关天仇的传人。这老头儿，居然在决战之前分别教了上官燕和司马长风一招，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当龙魂刀与凤血剑的气势不断推高，上官燕与司马长风逐渐进入忘我之境时，这对友情刀剑蓦然开始彼此呼应。 恍惚中，有凤鸣阵阵，有龙吟九天。 “快看，那把剑上，有凤凰飞出来耶！刀上也有龙在游……”欧阳盈盈惊喜的大叫出声，只是欧阳飞鹰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观众们也纷纷被这神奇的一幕而惊叹，大开眼界。 “龙魂刀、凤血剑，不愧是难得的神兵利器啊！”水判官杨淼阴沉的声音中蕴藏着丝丝渴望。 幻音坊的方向也有些骚动。“不想西域武林也有这等人杰，往日倒是疏忽了。” “圣姬，我观周围有不少人心怀不轨，我们是否也……”软轿外的侍女出言道。 “这里并非我幻音坊的势力范围，到时见机行事即可。”广目圣姬轻声道。 “属下明白。” 观天峡之上，上官燕与司马长风的决战已经进行不下去了，龙飞凤舞之下，两人似乎进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 “md，恋爱的酸臭味！”守在一旁的易中行恼恨不已，要不是真的毁不掉龙魂刀，又有古木天这个老家伙在……明明是我先认识上官燕的！ 不知何时，古木天和边疆老人这对武林耆老离开了观天峡。 半天月见状暗自冷笑，金佛不坏身的功力聚于双手。一掌拍出，居然远隔上百米对上官燕出手，一点都不符合基本的武侠原理。 呵呵，人家这是能孕育七彩金莲、千年火灵芝的仙侠世界！ 一直警戒四方的易中行早有所料，一掌拍出，地上便有三柄剑器自行飞起，拦截半天月的偷袭。 “铿铿”两声，长剑如撞金属。 “原来是暗器！”易中行明白过来。 半天月见偷袭不成，果断下令神月教出手。 神月教当真人多势众，占据四方城半壁江山，教徒过万。此次来的虽然只是一小部分，声势却也极其骇人。 “我说过，任何人不得出手！”易中行一声爆喝，那上百剑器纷纷拔地而出，如同万剑齐发，普通的神月教徒根本无法抵挡这种攻击。 “居然违背我的命令！哼，不过此种手段，若能练至极处，当真是能一人抵一军啊！”欧阳飞鹰心下赞叹。虽然如此，但他却并未给易中行派出一兵一卒。应该说此时的易中行让他升起了浓浓的戒备之心。 几天前易中行御剑凌空击败白童，但那区区十几柄剑对欧阳飞鹰这样的大高手来说其实威胁有限。如今这上百剑器虽然仍是随手可破，但对普通兵卒的威胁就太大了。这是一把好剑，就看自己能不能驾驭得住了。 不过欧阳飞鹰倒也没派人直接对上官燕动手，四方城国主的中立身份还是要维持的。况且，女神龙和玉玺之事本就是半天月对他的承诺！希望这次他不要再失手…… 易中行刚才那一招就把神月教教徒杀得人仰马翻，只有一些武功较高的突围而出。不过易中行的目的也已达到，先以威赫之法，收了在场江湖客的兵刃，然后以这些兵刃对付神月教，最大程度的清兵。 “女神龙此次观天峡之战乃一死劫，能够度过，自然如凤舞九天。要是度不过……万事皆休。”这是前一晚，欧阳明日对易中行所说。 这个世界原来还有星命一说！ “你欧阳明日不是知过去，晓未来，博古而通今，自号‘万世通’吗，就没有方法替上官燕避过死劫？” “避死延生，谈何容易！”欧阳明日摇头，“正因为知晓天命所在，才知道改易命数，当真是与天争命。难，难，难！！” 易中行正色起来：“这世界真有天命？” 欧阳明日遥望星空，指点道：“近来人间事繁，天象异变，流星纷纷，交行不止。天下兵饥，人民流亡，各去其乡。娄三星聚为兴兵聚众之象，天狼星晦暗不明，主昔日掠夺之人气数将尽。” 易中行脸上现出异色：“你是说欧阳飞鹰要倒霉了？” “星相之解法与个人际遇息息相关。对易兄来说，欧阳飞鹰是天狼星？”欧阳明日深深看了易中行一眼，“那易兄想必就是那……坐垣紫薇了！” “你已经猜到了…“易中行有些尴尬，“不错，我就是皇甫忠之子，皇甫仁和！那不知明日兄如何决定？” 欧阳明日轻抚手中折扇，好一会儿才道：“便用女神龙之事作赌，若此次观天峡之战平安度过，‘无情’便助皇甫兄夺回四方城！”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服下一枚回气丹，易中行神色凝重。刚才那一招他可是动用了全力，功力损耗巨大，现在只希望能尽快恢复。 这观天峡之战，哪里是上官燕的死劫，分明就是来为难我易中行！ 云渺宫主、金花娘子具已出手，司马长风挥刀阻拦。但半天月一动手，司马长风就坐蜡了，他还不敢直接和义父动手。 “半天月！”对这个屡屡要至自己于死地的敌人，上官燕可没什么好客气的。 这时残余的神月教教徒也摸了上来，想要对正在调息的易中行出手。易中行虽然挥剑杀了不少，却也没时间调息回气了。 “风调雨顺，渔樵耕读，给我杀了上官燕！”半天月命令一下，手下八大高手立刻围杀上来。 “上官燕，我来助你！”易中行一招跃龙在渊冲入战场，一剑拦住风调雨顺。 之前就曾经说过，在这个万马齐喑的江湖，高手名头水的很。 什么玄冥教五大阎君、幻音坊九天圣姬、通文馆十字门主，名头一个比一个响，实力却比这“风调雨顺，渔樵耕读”八大高手强不了多少。 用易中行他爹沈耀的话来说就是“年轻的时候，他能打八个”！ “易山，你去帮上官燕杀出一条路，安全离开。”欧阳明日派出了身边高易山，以千里传音之法暗中指点高易山打斗。 半天月对《龙魂凤血录》了如指掌，上官燕虽然靠着半天月所不知的无招之招雪落无痕勉强对抗，却也很快败下阵来。 “上官燕，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现场已经打成了乱战，鬼见愁一看就是出工不出力，否则区区云渺宫主、金花娘子哪能拦住他那么长时间。她们毕竟是听半天月命令行事，司马长风这时候内心恐怕是万分纠结。 又有一锦袍男子杀入场中，与高易山一同对敌，一手回风剑法清朗俊逸，杀得渔樵耕读四人连连后退，正是玉面诸葛沈耀。他的出现，让半天月与欧阳飞鹰俱是一惊。沈耀出现，是否意味着皇甫仁和也将出世？ “易中行，我替你暂时挡住半天月，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欧阳明日驱使轮椅飞入场中，如此轻功惊世骇俗。 “或不敢忘！” 上官燕被半天月强横内功震伤，也知自己不是对手，遂与易中行一道离开。在易中行的命令下，众捕快纷纷张弓，在丁捕快、大头、斗鸡眼等易中行亲信的带领下对神月教发动进攻。射术虽然不精，却也威胁不小。而且丁捕快他们早就得了吩咐，射完就跑，绝不恋战。 而六扇门的人则在场中浑水摸鱼，将神月教教徒的攻击引向观战的武林人士，把这场乱战彻底引向无序，为神月教收获了一大波仇恨。 另一边易中行与上官燕才离开观天峡不久，就遇到有人拦路。 “是通文馆的人……”易中行脸色凝重。 画江湖之……不良人！ 第十五章 画江湖 《雪花女神龙》里的人物，易中行即使记不太清楚，但基本不会忽略重要人物。唯有打探中原武林时得知的一个早已覆灭的组织时，让他有了浓浓的危机感，同时也跃跃欲试。 那个秘密组织名叫“不良人”！ 《雪花女神龙》全剧都局限于西域武林，四方城之地，基本不涉中原。难道中原同期就没有精彩的故事了？ 非也！ 在易中行得知大唐帝国官府一直有一支不为大众所知的神秘组织“不良人”时，他就知道《雪花女神龙》与《画江湖之不良人》的世界进行了重组。 非常可惜，对于《画江湖之不良人》这部作品，易中行仅仅知道一个名字而已。 “鄙人通文馆勇字门门主李存勇，对凤血剑向往已久，不知可否一观？”身材枯瘦，外貌奇特的李存勇却说着文绉绉的话，场面十分怪异。 “就凭你？”易中行能一眼看出，这李存勇的武功比之自己差远了。不过现下自己与上官燕都不在最佳状态，且看他背后的弓箭，确是一大威胁。 “名捕误会了。”李存勇忽然将弓箭取下，在易中行和上官燕的戒备中一箭射出，箭矢方向却与两人偏差少许。 “嗯？” 只见飞箭扎入深林，被一只手抓在手心。 “玄冥教水判官！”易中行与上官燕背靠背站定，“看来今次是难以善了了！” “名捕是真的误会了，我怎会与玄冥教的人联手呢？刚才是想要将水判官逼出来，提醒名捕和女神龙啊！” 易中行呵呵两声冷笑，这话谁信谁傻逼。 “李存勇，别装腔作势了，想抢凤血剑就明说。”水判官杨淼可一点不配合李存勇，话音未落三叉戟就已出手，同时玄冥教教众接踵而至。 四人之中，论武功修为杨淼最强，李存勇最弱，却正好是一幅合纵连横的态势。李存勇当即令勇字门门徒出手，现场战成一片。 表面上看，李存勇好像真的是在帮助易中行、上官燕，弓箭斜指，始终引而不发，牵制杨淼。但易中行和上官燕却也不得不分出大半精力防备李存勇。万一他偏偏箭头，这箭矢射向谁还真不好说。 这杨淼修为已至中天位，一招一式气势不凡，更难得是他三叉戟运动之中内蕴多重变化，甫一交手，却感觉如坠水中，劲力十分阴柔，难怪会是“水判官”。 这边上官燕拨发微咬，凤血剑大开大合，顷刻间，杀伤十数玄冥教教众。勇字门门徒虽然看似在帮忙，却又隐隐将上官燕围住，杀机暗藏。上官燕也不客气，同样杀了不少勇字门门徒。 “有破绽！”寒星一点，李存勇弓矢齐动。 上官燕身法展开，险之又险地避过箭矢，立足未稳，又是一大片暗器袭来，正是通文馆独门暗器晋星刺！ 上官燕再看时，李存勇长弓之上，又一枚箭矢已经搭上，隐隐瞄准。 哒哒哒~ 凤血剑挑回几根晋星刺，随手接下来一根扔回，一下便了结数名勇字门门徒的性命。 亢龙有悔！ 十数米外，剑气炸裂，杨淼手中的三叉戟差点都握不住。 “一入西域便听到‘天下第一名捕’的传闻，这无形剑气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这算是玄冥教高层的认证了，相比随着中原江湖三大势力代表人物的回返，易中行“天下第一名捕”的名头也会轰传天下。“接下来我可要认真了。” 运起玄阴神功，杨淼的气势大为不同，出招之时狠辣无比。 鸿渐于陆！ 飞龙在天！！ 无匹剑气挥出，开山裂石，与玄阴神功正面硬拼了一记，却是不相上下之局。 一年时间，声名鹊起，功力进展一日千里…… 杨淼心头滑过这位“天下第一名捕”的资料，一入西域，各个武林人士明面上能查到的资料就已被收集到他面前。 易中行此时所想的却是水判官这中天位的老牌高手似乎也不过如此。看样子手段齐出的话，自己很可能正面战而胜之。其实杨淼也不过25岁，比易中行大不了多少。 雪花漫天！ 上官燕一式群攻，将勇字门门徒和玄冥教教众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李存勇嘴角却挂上一丝冷笑，张弓而射。 危机临头，上官燕纵身跃起，却在动身的刹那一个恍惚，立时被箭矢射中要害。 “怎么回事？！”易中行正与杨淼相持，只得以惕龙乾乾守下一招，退回上官燕身边。 箭矢入体的同时，上官燕抓住了箭尾，箭矢未能射透，即便如此也是受伤极重。“那…暗器上……有毒……” 是晋星刺！ 触摸也会中毒！ “那是通文馆的独门毒药。名捕，现在你又当如何？”水判官杨淼看着好戏道。 原来这两人早已料到，却默契地没有下死手，就是等着上官燕毒发。局面，相当险恶啊…… 不愧是死劫！ 就在这时，周围影影绰绰又来了好些人——六扇门的人终于到了！ “原来还有埋伏，但名捕想靠这些人突出重围恐怕并不现实。”李存勇摇摇头，一幅吃定了易中行的样子。 的确，六扇门的人素质比起玄冥教教众和勇字门门徒还要差上一筹，毕竟成立时间太短。即使能够稍稍挡住李存勇和杨淼，带着中毒又重伤的上官燕，易中行也跑不了多远。 “试试又何妨！”易中行对逃跑路线当然有所准备，能不能逃掉，自有老天爷来决定。 一个身影突然而至，站在上官燕身前。 “易中行，我答应了！” “浪子神剑白童，你也对凤血剑感兴趣？”杨淼对来人道。 这时六扇门剑手分开，千面巧手刘凤缓缓走来：“你说错了，他已经不再是‘浪子神剑’，而是六扇门·冷血！” 嚯~ 白童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奸诈了？居然还懂得雪中送炭！ 该不会是刘凤出的馊主意吧？ 易中行一乐，看来易家的剑气传承对他的吸引力相当之大啊。 “六扇门？”杨淼微微愣住，这是一个没听说过的组织，但连浪子神剑都是六扇门的人，可见这个组织隐藏得很深啊！ 水判官绝对想不到这个组织才成立了一年，白童已经是除门主外最厉害的高手了，而且刚刚加入不超过二十分钟…… “既然如此……”杨淼伸出手，他身后勉强还剩下两三个玄冥教教众，“我们走！” 咦？ 不仅水判官杨淼走了，就连李存勇也带着寥寥无几的门徒退去，且举动之间十分小心。 刘凤的话解开了易中行的疑惑：“是幻音坊的人来了。” 果然，远远看去，幻音坊广目圣姬的软轿就停在树林中。正是幻音坊的出现，让杨淼和李存勇选择了退走。而在更远处，春风得意宫无忧宫主亦在隐隐窥伺…… “名捕若有闲暇，可至中原幻音坊一观，奴必扫榻相迎。”广目圣姬这姿态摆的是极低了，“当然若是六扇门门主也有此兴趣，女帝陛下亦十分欣然。” 在中原三大势力看来，此次想必是六扇门要招揽易中行这个“天下第一名捕“，同时卖好给女神龙上官燕。这也是易中行希望留给外界的印象。 “刘凤定会将圣姬的话带给门主。”刘凤抱拳行礼。 “告辞。”侍婢随行，软轿退去。 这中原三大势力，恰好做了三个不同的选择。玄冥教明抢，通文馆暧昧阴谋，幻音坊结下善缘。 这就是江湖吗。 “快，去寻赛华佗！” 枫林山庄，欧阳明日以金线为上官燕诊脉。 “结果如何？”易中行焦急道。 欧阳明日摇头。 “上官燕受伤极重，箭矢嵌入要害，还好你没有贸然抜箭。”欧阳明日顿了一下，“如果说外伤尤可想些办法，那通文馆之毒就十分棘手了。” “这天下还有你赛华佗解不了的毒？”易中行激将道。 “关键是时间。上官燕身体十分虚弱，根本无法在剧毒下坚持太长时间，我没有足够的时间配出解药，这……才是死劫真正难办的地方！” 时间吗？ “江湖传闻，赛华佗有起死回生之能，一定是有法可想的……至于时间……中毒……” 天下最善解毒之物中，七彩金莲绝对排在前列。 说不得这次要出点血啊！ 第十六章 孔明七星灯 服食过七彩金莲的易中行血中蕴含着巨大的药力，虽然做不到百毒不侵，但缓解上官燕所中通文馆之秘毒绰绰有余。 “明日兄，这下你该能救上官燕了吧？”易中行损失了一大碗血，如今脸色都发白了，就像被榨汁机榨干了一样。 “明日定不负皇甫兄所托。”欧阳明日抱拳一礼，他也喜欢上官燕，这是把上官燕之事当做自己的事来感谢易中行了。 叫来高易山，欧阳明日独自来到事先准备好的墓室，他果然早有计划。在这墓室中，依九宫八卦之势摆满烛台，其内又有七盏灯台明灭不定。 “这就是孔明七星灯，上官燕本命星飘摇不定，我将以诸葛秘传为上官燕续命。”欧阳明日略作解释，“这墓室就要靠皇甫兄来保护了。” 这法子果然很仙侠，居然连孔明七星灯都摆出来了。“没问题。” 其实上官燕受伤中毒，她师父古木天和师叔边疆老人俱都在场，却说什么“命里该有此劫”，又说他们已是红尘之外的人，这些事情不该管、不便管、不能管，也不想管。 呵呵，明明龙魂刀凤血剑这档子事就是古木天自己惹出来的，半天月能逍遥到此时，也是古木天放任，想看看有情刀剑的结果。边疆老人还不是教出了欧阳明日这样的弟子搅动风云。 现在你们跟我说已经跳出红尘之外？ “上官燕生于乱世，四方人士。谨受城主黎民寻少主，扶正朝之大责。不意本星将坠，阳寿将终。谨书尺素，上告苍穹，伏望天慈，俯垂鉴听，曲延臣算，以就黎民苍生。非敢妄祈，实由情切……”欧阳明日遥望星宿，轻声念出祷词。 看古木天师兄弟不爽的易中行干脆坐在墓室外，等待来搅局之人。 第一波是神月教教徒，易中行仅以剑指发出无形剑气将其击败。又以欧阳明日所教的点穴手法将这些人制住。这种点穴手法一般不同，是以薄冰打入体内，薄冰瞬间消散，除非以特殊手法解穴，否则就将奇痒剧痛持续到死。除此之外，就只能每日以特殊丹丸镇压内息暴乱止痒。 “这岂不是与生死符一样！”乍听此言，易中行立刻想到了另一种金系武功。 “生死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果然贴切，这门点穴手法就叫‘生死符法’吧。”欧阳明日欣然道。 如今看来，这恐怕是欧阳明日故意道出，好让我六扇门尽快发展门徒。 第二波是春风得意宫的女弟子。 嗯，这下子阴阳平衡了…… 最后，易中行便迎来了此行最大的挑战——鬼见愁司马长风！ 看来他是被半天月狠狠批了一顿。明明是与有“灭家之仇”的上官燕生死决战，居然帮助对方打伤了不少自己人，半天月此时恐怕也郁闷的很。 “你是来杀女神龙，夺玉玺的？”易中行开口问道。 “交出玉玺，我放你一条生路。”司马长风还是这样，开口就不讨喜。 “笑话！”易中行嚯地站起身，“司马长风，我第一次见你，被你在在五招之内击败。但那是我功力不济，手中兵刃远不及龙魂刀，如今我可不怕你！想从我手里抢到玉玺，还是让半天月亲自来吧！” 兵刃自然还是远远不如，手段却早已今非昔比。 易中行全力运功，名剑山庄至高心法名剑八式在心头流淌，穆铁剑诀、清霜剑诀、琉璃剑诀、紫电剑诀、白云剑诀、玄武剑诀…… 这八式剑诀，正对应名剑山庄八柄镇山神剑，乃是名剑山庄历代以来打造出的最强神兵利器，名剑八式正是借这八柄镇山神剑的剑气显威。 易中行此时当然手无神剑，但挥手间剑气纵横，八式剑气或热或寒，或轻盈或厚重。其中尤以穆铁、清霜、琉璃三道剑气最为强横。穆铁剑气深沉，刚柔并济；清霜剑气过处如被冰雪，森寒异常；琉璃剑气晶莹剔透，流云漓彩。 当易中行以无招之招的境界，用易家剑法将八式剑气挥出，即使是龙魂刀也难以盖压下来。更何况司马长风此时的战斗意志真的很可疑。 龙破九天！ 面对凛冽的龙魂刀光，易中行毫不犹豫地使出了威力最强的飞龙在天。 将院子毁得一片狼藉之后，司马长风确认自己的确很难冲破易中行的防守。 “想进墓室？除非你与我生死相搏。可惜司马长风，你现在根本没有生死相搏的意志！”没有怀着必死之心的觉悟就和人硬肛，那不叫生死相搏，叫送死！易中行倒是不介意将司马长风留在这里。 司马长风知道易中行说得对，他想了想，默默退去。 “司马长风的状态很古怪，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白童这时从墓室后走了出来。 “管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倒是白童你，对剑气的领悟如何了？”易中行板着脸道。 白童现在和刘凤之子苏雄、周海之孙小豆芽周涛一起在易中行门下练剑，这可是端茶拜师过的！ “……尚未悟透。”白童脸色难看了些。 “不要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不就是比你小了几岁吗。”易中行哈哈笑道，“苏雄已过了习武的最佳时间，周海心性未定，两人的资质都不算很好。你可是我门下的大师兄，这名剑山庄的剑气传承，说不定还要在你手里发扬光大呢。你可是一点都不吃亏！” 白童脸色僵了僵：“徒儿知道了！” 要不是易中行乃做梦人士，这样的剑气传承怎么样都轮不到已在江湖成名的白童。白童一开始只以为易中行会随便传一点剑气奥秘，也是知晓传承珍贵，所以才肯拜师。也只有白童这样练剑成痴的人才会做出这样果断的决定。 前文说过，这方世界能使出剑气虽然不多，但也不算罕有。浪子神剑白童本就可以挥出剑气，但白童的剑气与易中行的剑气之间的差距，就犹如林月如手中的七绝剑气和李逍遥御剑术的区别。这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发展潜力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以你的资质领悟剑气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现在看来却好似碰上了佛家所言的‘知见障’，我恐怕得用上一点激烈的手段了。”易中行指点道。 白童自无不可：“只要能提升武功，尽管来吧！” 易中行所说的激烈手段很简单，先让白童自斩一剑，再以易家剑气入体。 “无形剑气入体，会时刻摧毁你的筋脉穴窍，我虽然尽力控制但也只能拖延三天。这三天时间你必须细细体会两种剑气的区别。若是三天之后还不能悟，无形剑气就会直入丹田，你的武功也就废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白童当即盘腿坐下。 “当然，你也可以运功抵抗，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易中行临走时道。 白童傲然一笑：“三天时间我必能领悟剑气！” 七天时间，终是被易中行拖延过来。半天月并未亲自动手，因为他被另一件事拖住了手脚。 司马长风没有再易中行这里讨到便宜，当即带着抚养他长大的生伯来找欧阳明日。原来为了逼司马长风来杀女神龙抢玉玺，半天月逼迫生伯服下神仙散。司马长风现在只能请求欧阳明日医治生伯。 要祛除神仙散之毒，就必须要到春风得意宫寻冰蚕。因为这神仙散正是春风得意宫的独门秘药。 在欧阳明日的指点下，司马长风连破弄月公子摆下的火河阵、魔音阵，又在以棋子对撞剪灭烛火的比试中胜出，最后识破弄月公子的言辞陷阱，拿到了真正的冰蚕。不过他也被困在春风得意宫的幻阵之中。要不是一天前，白童终于悟出无形剑气，在欧阳明日指点下前去春风得意宫救援，恐怕司马长风就被幻境折磨得自杀了。 脱困之后，司马长风重伤无忧公主和弄月公子，半天月现在正在头疼此事呢。 短短七天时间，发生的事情简直目不暇接。 “上官燕，你终于醒了。”续命成功，欧阳明日也发自内心的欣喜。 “我们这许多人忙前忙后，总算是有了结果。”易中行感慨。 “谢谢你，赛华佗！”上官燕真心感激道。 “可不全是我的功劳。若没有易兄用自己的血为你延缓毒性，又守在墓室之外击退神月教、春风得意宫的人，还有鬼见愁，我也难以为你治伤解毒，续命成功。”欧阳明日解释道。 知晓易中行的付出，上官燕看过来的眼神果然也柔和了许多：“谢谢你。” 第十七章 风雨亭，无我剑！ “唉，明日兄，总觉得我和你收获的这‘谢谢’二字，都不如司马长风的一场观天峡之战啊！”易中行唉声叹气道。 上官燕醒来表达谢意后离开了枫林山庄，要去继续寻找少主。 玉面诸葛沈耀在观天峡的现身，几乎就等于告诉大家皇甫仁和已经现世，而浪子神剑白童曝光了六扇门冷血的身份，又多次与沈耀一起共同行动，也就昭示着皇甫仁和建立了六扇门这个组织，将与国主欧阳飞鹰还有神月教作对。上官燕自然把目光放在了六扇门上。 “皇甫兄为何不告诉上官燕，你就是皇甫仁和呢？”欧阳明日奇怪道。 “上官燕与司马长风纠缠不清，涉及到了你师伯的一些算计，司马长风背后的半天月也很难缠……说到底，还是我的武功不够强。现在，还是让上官燕在江湖上闹一阵子吧。倒是明日兄，你我之间约定，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欧阳明日点点头，对易中行抱拳一礼：“自然，无情拜见门主！” 这边白童从春风得意宫将司马长风带回，欧阳明日将用冰蚕为生伯解毒。但生伯年老体衰，受不得冰蚕之寒气，只能徐徐图之。 易中行帮不上什么忙，他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比如他们现在落脚的枫林山庄，易中行就打算彻底鸠占鹊巢。 “石步天，你考虑好了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赛华佗给你儿子一个机会。” “皇甫门主，可否容小老儿再考虑考虑？”石步天哀求道，“我石家七代单传，这枫林山庄是祖宗基业，实难舍弃呀。” “七代单穿，实难舍弃？”易中行冷笑，“看看你自己，满头斑白行将就木；你妻子飞扬跋扈，毫无眼色；石东升纨绔浪荡，武功低微。呵，现在连武功都没了。这号称天下三大庄之一的枫林山庄，也存在不了几天了。” 石步天伏得更低了，他心知易中行说得都对。更何况对方既然将皇甫仁和的秘密泄露给了他，那么只要他不答应对方的要求，自己石氏一脉恐怕现在就难逃一死。“石某…石某……多谢门主恩典！” 江湖轰传，枫林山庄更名为“名剑山庄”！ 随着枫林山庄的易主，龙凤山庄被灭，“天下三大庄”之说风流云散。百年后，唯有名剑山庄如日中天，被赞为“天下第一庄”。 解决了六扇门总舵的据点问题，易中行施施然回到四方城，还有欧阳飞鹰这道坎需要他过呢。加入不到十天，好处拿了一堆，结果还和国主的命令背道而驰。想必欧阳飞鹰也是气恼得很。 “哼！你为何会不听调令，护着女神龙？”欧阳飞鹰恼怒地拍打桌子。 易中行低着头，语气却十分坚定：“属下曾和女神龙有过几面之缘，那神月教不顾国主威严，竟然在决战中暗自偷袭，又埋伏大量人手，实在是四方城心腹大患。于情于理，属下觉得都应该帮助女神龙，打击神月教！” “你……”欧阳飞鹰着实气着了。 上官燕身上有玉玺，这个消息的确有很多人知道，但那仅限于某个圈子。易中行身为捕快，出道仅仅一年，不知道这个消息很正常啊！ 欧阳飞鹰限于自身国主的形象，没有将玉玺之事明说，实在是他一开始将希望寄托在半天月身上，哪想到神月教如此不济。 半晌，欧阳飞鹰那张冷硬的脸倏地化开，传来一阵和蔼的笑声：“中行说得对，神月教事大难治，实乃我四方城第一心腹大患！不过那女神龙能被神月教忌惮，那是因为她身上有一桩大秘密。” “大秘密？” “不错！如今大唐崩散，天下乱战不休，百姓无立锥之地。我欧阳飞鹰德才有限，只能护佑这四方城一城之地，实在愧疚。但却一日不敢忘匡扶天下，重建大唐之志，还黎民苍生一个太平天下。” 嚯，这么正派的吗？ 易中行表示你继续，我听着。 “那女神龙身上有一宗宝物，名为‘轩辕之玺’！其原本乃是轩辕黄帝击败蚩尤九黎，于泰山封禅天下时发现的一块宝石，遂雕琢成玉玺模样。据说这玉玺中蕴藏着神秘的力量，可以真正开启太平盛世！” 噫~有这样的设定吗，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如此，如今中原有梁王、晋王、岐王相争，又有杨行密、王师范、王建等人割据一方。天下苦之久矣，正是国主一展宏才的时刻，属下定当助国主拿到轩辕之玺，一统天下！” “哈哈哈哈……很好，不愧是我亲封的‘天下第一名捕’！” 不得不说，欧阳飞鹰的说辞还是不错的，这个传说也是真的。刘凤就告诉过易中行关于玉玺确有此说法。而七彩金莲、千年火灵芝的存在也让易中行有了些许期待，那可是和轩辕黄帝有关的神秘力量啊。 不过欧阳飞鹰也许是当国主当得太久，演戏的技艺退化太多。他现在应该会觉得那一番表演非常成功吧。 不过这也说明欧阳飞鹰手下是真的无人可用，遍观四方城朝廷，也就一个胡威远还可一看，余者不过碌碌。易中行又从欧阳飞鹰那里骗来一些赏赐后就很干脆地回到名剑山庄。 恰好鬼见愁也要上风雨亭，那半天月也真是下血本，为了取得司马长风的信任，居然硬受他一刀。而生伯则被易中行以赛华佗的名义牢牢扣在名剑山庄。对司马长风来说，半天月是“义父”，但生伯才是真正抚养他长大的人。 同时众人也从生伯口中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居然是欧阳飞鹰之妻玉竹夫人的兄长。这才逼得半天月不得不行此险招，弄得司马长风现在不知道该相信何人。 风雨亭，念雪阁，正是古木天隐居之地，同时也是他抚养上官燕长大的地方。欧阳明日派高易山领易中行、司马长风到此。 一路上，易中行都在观察半天月，揣摩他的金佛不坏身究竟到了何种程度。有心之下，虽然半天月装得病恹恹的，易中行也发现了一些端倪。半天月的金佛不坏身虽然并未完满，还有所谓的罩门存在，但也确实是异常难缠。即便以名剑八式的剑气之犀利，恐怕也破不了防啊。 “主人，古老爷！”高易山见到边疆老人和古木天立刻行礼道。 “早就说过了，叫我‘古木天’就好，什么老爷不老爷的，真是迂腐！”古木天大大咧咧的走过来。相比于一幅顽童姿态的古木天，边疆老人就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一袭长衫随风而动。 古木天看到易中行与半天月一行人，好奇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还有半天月，你这次来我这里又想偷点儿什么走？” “哼~”半天月冷哼一声，把脸别过去。 司马长风见状只好请求道：“我义父被龙魂刀误伤，特此来请边疆老人前辈医治。” “古老前辈还欠我一个承诺，中行特来应约。”易中行见礼道。 古木天闻言连连摇头：“可不是我不信守承诺，是我这个师弟他非说要见见你才肯决定！” 边疆老人此时果然在看易中行面相，不时抬头遥望星空，掐指计算。“奇怪……” “奇什么怪啊？人你也已经见到了，行还是不行，给个话吧。”古木天呛声道。 “行~！”边疆老人停止掐算，“也算契合吧，明天我就开始铸剑！” 边疆老人白天铸剑，晚上为半天月医治龙魂刀之伤。而半天月却暗中在风雨亭游走，窸窸窣窣不知在寻找什么。 易中行很奇怪边疆老人居然轻易答应为半天月治伤，“那半天月可是曾经盗走龙魂刀，边疆老人前辈为什么会答应替他疗伤呢？” “呵呵呵……凡事自有定数，有因就有果，不解开因，怎么能了结这个果呢？半天月的性命不应该了结在我们手中。”古木天笑道。 易中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是这套狗屁的星相命理之说。 若是半天月的龙魂刀伤不好，就能留下罩门，易中行有自信可以围杀半天月。之后再对付欧阳飞鹰就不困难了。四方城大事一定就可兵发四方，如虎入中原。 现在，也只能期待边疆老人的那把神剑了…… 神剑其实早已存在，只是一直都只是一把剑胚，没有出世。边疆老人此时所做的，只是将剑胚完善，淬火开锋。不几日，风雨亭剑炉中就传来边疆老人的长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啦！”边疆老人手捧一柄宝剑，剑上蓝光湛湛，若盈神光。“这就是，无我剑！” “好剑！”易中行也曾见过穆铁、清霜这样的神剑，相比于无我剑，也稍有不如，更别说他的佩剑“不死”了。 “从今以后，你就是无我剑的主人了！”边疆老人递剑，易中行毫不犹豫地握住。 一握青蛇尾，数寸碧峰头。 白光纳日月，紫气冲斗牛！ “来跟我练！”边疆老人随手折下一根树枝，于剑炉前挥舞。 千为天，天风媾。 天地否，天山遁。 边疆老人将无我剑的精义一一演练，易中行以无我剑随之而动。 与古木天曾经演示的无招之招大为不同，边疆老人的剑法更得轻灵之要，动静间如三尺之水，涤荡春秋，对易中行大有启发。 这无我剑，一旦有成，足以与龙魂刀、凤血剑，鼎足而立！ 第十八章 无风谷 边疆老人与古木天同样是得到刀身关天仇传承，为师兄弟。但相比于古木天刀法清奇，边疆老人更善剑法，他的一身剑术便化作这无我剑法。接过无我剑，得传无我剑法其实也就相当于承接了边疆老人的传承。 易中行跟随边疆老人一气习练了三遍无我剑法，前两遍都是一模一样，一招一式皆有章法，第三遍却大为不同，好似杂乱无章，全无套路。 “道可道，非常道。万物自然有其章法，但也未必样样都有章法。”边疆老人收起树枝后道。 “所以无我剑法遵循自然章法而行，却又依不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这倒与古前辈的无招之招颇为相似。”易中行点评道。 “不过无我剑是与龙魂刀、凤血剑完全不同，甚至极端相反的旷世奇剑，讲求的是‘无情无我’，除剑之外，舍弃一切，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好自为之吧……”拍了拍易中行的肩膀，边疆老人出了剑炉。 “无情无我？”易中行皱了皱眉，连至情至性的龙魂凤血，他都觉得是走了邪道，更何况是这一听就很“邪”的无我剑道。易中行才不相信自己必须要靠无情无我才能臻至上乘剑道。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悟一悟八剑齐飞。 治好伤的半天月在风雨亭一无所获，并没有找到《龙魂凤血录》那被撕掉的最后一页。练至八成的金佛不坏身还被古木天大肆嘲笑了一番，郁郁而走。易中行也无意久留，带着无我剑心满意足地回了四方城。 就是易中行不在的这几天，剧情的运转也完全没有一丝停歇的意思。 弄月公子在卧龙岗弄出了一个假的少主，引诱女神龙交出玉玺。这假少主居然还真假扮成六扇门门主来糊弄女神龙，带着百愚老人一通表演。结果被聪慧的女神龙识破，自己灰灰了去。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门主可有计划？”欧阳明日在问易中行六扇门的大政方针。 又演练了一遍无我剑法，易中行终于停下来。“去水月庵见过玉竹夫人了？” 欧阳明日点头：“玉竹夫人在庵中设下灵位，为上官云、皇甫忠、司马逸三人超度安魂。” 易中行见欧阳明日感慨良多，遂转换话题：“生伯已经将半天月的真实面目告诉司马长风，但是半天月一场苦肉计下来，他又无所适从了。所以我们接下来只要证明半天月是在撒谎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司马长风早已对半天月之前的诸多破绽起了怀疑，只是还缺乏决定性的证据。司马长风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半天月就是神月教的教主！ 神月教总坛的确神秘异常，常人难以混入。不过有了千面巧手，这一切就变得轻而易举。 “教主圣明，文韬武略，绝世第一，千秋霸业——！！” 总坛之内，神月教教徒山呼海啸。 大殿之上，有一纯白屏风，犹如满月，印出依稀的人影。 “弄月，你的计谋失败了。”屏风后的声音一出口，隐于神月教教众中的司马长风心头便是一黯。 十五年的相处，司马长风不可能听错“义父”的声音。他亦从来不知义父居然会有这样一面。既然义父就是名震江湖的神月教教主半天月，那么生伯所说多半是真。他这十五年来岂不是在认贼作父？ 易中行的告诫浮现心头，司马长风知道自己应该忍住。 这里是神月教总坛，云渺宫主、无忧宫主、弄月公子、金花娘子、金银护法等等高手俱都在此，一旦暴露，绝无幸理。但司马长风就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连气息也浑浊了起来，不知究竟是愤怒、悲伤还是心寒…… 好在大殿里神月教教徒数量众多，又都带着掩面的黑巾。众人焦点集中在弄月公子身上，也无人注意下首的小喽啰。 “女神龙能识破百愚老人我也很意外，不过也证明了此法不可行。倒是教主此行赢得鬼见愁的信任，颇为顺利。”弄月公子不着痕迹地转换了话题。 “不错，这也多亏了弄月你的计谋。”半天月满意地点头，“可惜，《龙魂凤血录》的最后一页未能寻到，古木天那老儿藏得倒深！” 下首司马长风终于明悟：原来义父受我一刀是弄月公子的计谋，果然心肠狠毒。 “女神龙正在寻找丁雪莲，下一步我们或可利用此事。”弄月公子拱手道。 “丁雪莲……欧阳飞鹰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半天月语气嘲弄，心底却是警铃大作，他居然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你是说让女神龙去对付欧阳飞鹰？” “正是如此，其实不管玉玺也好，丁雪莲也好，女神龙真正的目标都应该是欧阳飞鹰！鬼见愁虽然屡屡对女神龙不能忘情，对付欧阳飞鹰却是一把好手！”弄月公子分析道，“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出手抢夺玉玺，定能事半功倍。” “好计！”半天月非常高兴，“就依弄月之计行事。” 半天月最终在神月教教徒一片“半天神月，四海独尊”的呼号声中离开总坛，司马长风也浑浑噩噩地随着众教徒一起退出大殿，又被刘凤事先安排的卧底送出总坛。 “司马长风，神月教总坛一日游的感觉如何？”名剑山庄，易中行与刘凤一起见司马长风和上官燕。 “声势烜赫，威风八面。”司马长风清冷道。 “是啊，神月教占据四方城半壁江山，教徒过万，半天月是真正的万人之上！”易中行感慨了一下，转向上官燕，“上官燕，你又有什么问题？” “你自称皇甫仁和，有何证据？”上官燕刚刚经历了假少主的事情，警惕性越发高了。 “证据会给你看的，不如先去见见你娘丁雪莲？” 无风谷，麻风区。 易中行一行人的到来没有惊动这里的麻风病人。 “丁雪莲在这麻风区一住数年，倾心竭力为这里的麻风病人治疗，因此很得她们尊重。不过她们同时也是监视丁雪莲的人，所以最好不要和她们照面。” “之前我曾从神月教处得知，丁雪莲曾经出现在十里坡。”上官燕开口质疑。 “但我说她就在无风谷，你宁愿信神月教，却不信我？” 丁雪莲，其实是处于神月教和欧阳飞鹰的双重监视之下。 刘凤之前就见过丁雪莲，否则她也无法在沙漠之甍伪装得惟妙惟肖。这也是易中行得以确定丁雪莲近况的原因。 十五年前兵变之日，上官云杀回上官府看到司马逸为丁雪莲疗伤，误以为这两人有奸情，塑料兄弟情下自然没有带走丁雪莲，只抢了上官燕逃走。 丁雪莲被随后杀至的欧阳飞鹰抓到，这些年都隐居在十里坡。直到数年前才被欧阳飞鹰转移到无风谷。 也许是母女连心，众人出现在丁雪莲屋外时，她竟也正好心绪不宁走出屋外，一眼看到了上官燕。 “燕儿，你是我的小燕儿吗？”丁雪莲疾奔，“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娘~！”上官燕这一声娘情深意切，母女俩抱头痛哭，真情流露。 “燕儿，娘真的好想你，日日夜夜的想你！好想你，也想你爹……” 母女俩互诉衷肠，上官燕讲了上官云被追杀至死，掉落山崖之事。同时也在言谈中确认了丁雪莲的身份，一些母女俩才知道的习惯被一一确定。 “看起来是不是很好，母女重逢，在世上还有亲人在。”易中行与司马长风走出小院，同时也是警戒。虽然夜已深，也不能保证不被发现。 “的确，可惜长风的亲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不对哦，你还是有亲人的。”易中行否定了司马长风的说辞。 “嗯？” “你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司马凌风。既然半天月都能让你活下来，那么司马凌风自然也活了下来。” 司马长风一惊：“告诉我，凌风在哪儿？” “其实你已经见过他多次了，司马凌风正是弄月公子！”易中行笑眯眯道。 “弄月公子，居然是他？”就在白天，他还评价弄月公子为“阴狠毒辣”，没想到弄月公子就是他的弟弟司马凌风。 “当年生伯为你们求情，半天月和欧阳飞鹰为了看你们自相残杀的大戏，就将你交给生伯，又将司马凌风交给自己的红颜知己无忧宫主培养。不过，司马凌风和你不一样，他大概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这是易中行的推测，半天月对司马长风处处隐瞒防备，却对弄月公子信任有加，丝毫不忌讳自己的身份，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现在，你可以出示证据了吧？”上官燕和丁雪莲情绪稳定，一行人聚集在屋内。 “当然可以……”易中行从衣兜里取出一块黑色护符，“首先是这个青龙护符。” 欧阳、上官、皇甫、司马是个结义兄弟都有四方圣兽护符，分别传给了自己的后代。皇甫仁和手中的就是青龙护符，上官燕手中是朱雀护符，司马长风手中是玄武护符。欧阳飞鹰倒是没有传下去，他以为自己没儿子嘛。 第二件证据是一个长命金锁。 “这是玉竹在仁和出生后送给他的长命金锁！”丁雪莲确认这件证物的有效性。 第三件证据是写有皇甫仁和生辰八字的金色布帛。 至于第四件证据，“我只给丁伯母看，不过上官燕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也不介意~”易中行暧昧的话语没能阻止上官燕。虽然已经有八九成把我确定易中行就是皇甫仁和，和司马长风对视一眼后，上官燕还是要求查看第四件证据。 于是易中行掀了衣服，这第四件证据就是他腰上的七星痣。 “是仁和，他真的是仁和！”丁雪莲非常激动，这一晚她就见到了三家后人，尤其是皇甫仁和的出现，让她十分庆幸。欧阳飞鹰造的孽，终于还有挽回的余地。 “诸位，证实了我的身份，接下来就需要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了。” “什么行动？”司马长风问道。 “围杀欧阳飞鹰！” 第十九章 四大名捕 “在那之前，我们要去见另一个人。”回到名剑山庄已是第二天大亮。 兵贵神速，弄月公子既然已经提出要利用丁雪莲，那么无风谷的平静也就没几天了，暂时神月教教徒还只在十里坡活动。易中行的目的和弄月公子一致，区别只在于他要在神月教布下陷阱之前，聚集足够强大的力量，一举拿下欧阳飞鹰。 两败俱伤？ 不存在的！ “赛华佗？”见到欧阳明日，上官燕十分惊奇。 “不，现在我是六扇门的‘无情’。”欧阳明日端坐轮椅，被高易山推出大厅，“相比你们已经确定了门主的身份吧？” “是的。”上官燕与司马长风点头。 欧阳明日本就不怀疑易中行的身份，现在有上官燕、司马长风、丁雪莲三人背书，自然更无疑问。 “欧阳飞鹰已十几年不在江湖走动，武功强弱暂未得知，不过……我曾远远以望气之法观察，他的功力当不下于半天月。不过半天月有金佛不坏身，比之欧阳飞鹰更加难缠，所以门主将首要目标选定为欧阳飞鹰。务必以雷霆之势围杀欧阳飞鹰，门主执掌四方城后，再行剪灭神月教！” “合情合理。”上官燕点头。 “即便如此，以我们的功力，想要围杀欧阳飞鹰也并非易事，离欧阳飞鹰下一次到无风谷还有几日时间，我们必须在这几日时间里练习剑阵之法！”欧阳明日手中飞出两道红贴。 “这是？” 上官燕与司马长风翻开红贴，上书“六扇门·追命”、“六扇门·孤星”。 “门主说他自领了‘天下第一名捕’的称号，旗下自然还要有几位名捕。在下为‘无情’，白童为‘冷血’，上官燕你是‘追命’，司马长风就为‘孤星’，正是六扇门的‘四大名捕’！” 噗嗤~~ 庭院里传来一声女孩的轻笑。 不是上官燕，而是在一旁观看的沈冰心。“哥哥就是喜欢这些耍酷扮帅的东西！” “哥哥？那你是……”上官燕问道，难道皇甫仁和还有妹妹？ “冰心，这是很严肃的事情！”玉面诸葛沈耀凶了女儿一句，转而对上官燕解释，“这是我女儿，冰心。一直不在她身边，被青桐惯坏了。“ “才没有！”沈冰心不依了，缠着沈耀撒娇。 四大名捕，是易中行组建六扇门时就有的构想，中原三大势力那什么五大阎君、九天圣姬、十字门主，相比之下我这四大名捕含金量可高多了。 唯一可惜的是司马长风叫“铁手”不太合适。 恰好《雪花女神龙》这部电视剧其实是翻拍自一部呆湾上古武侠剧——《孤星冷月剑》！ 这里面的“孤星”就代指男主角，作为司马长风的代号也挺好听的。 说起这部上古剧，易中行当年还特地了解了一下，里面也是有一对刀剑神器。剑是“凤回剑”，虽然不够霸气，倒也没什么不对。而那把刀就…… 单凭一个名字就让易中行兴趣全无！ 因为那把刀叫做“龙阳刀”…… 咦~~~~ 虽然六扇门的四大名捕已经齐聚，但布阵之人却有所变化，欧阳明日不在阵中，而是立身在外，查漏补缺，控制全场，由易中行、白童、上官燕、司马长风布下四绝剑阵。 “我这‘四绝剑阵’内含春夏秋冬四时之序，相生相克。阵起之后，有立春木旺水绝、立夏火旺木绝、立秋金旺火绝、立冬水旺金绝四大绝处，故名‘四绝’。待四时一定，五行相生，能演化厚重土绝，使阵中之人逃无可逃！” 易中行四人按欧阳明日所说关窍，潜心练习剑阵，大有进步。 四人皆是天资不凡，武林翘楚，其中三人又有凤血剑、龙魂刀、无我剑这样的神兵利器，几天时间便已能将四绝剑阵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临出发前，周海传来情报，国主禁卫的确外出四方城，算是确定了欧阳飞鹰的行踪。他这个前大将军侍卫，终究是能发挥一些作用的，四方城军中的一些老关系也都陆续接续起来。 “但我还有一事不明。”上官燕突然开口问道，“为何欧阳飞鹰一定会到无风谷？” “额，这个嘛……”易中行干咳两声，看了看周围，“这是因为这十几年来欧阳飞鹰一直在劝丁伯母改嫁，但她始终没答应。” “改嫁？嫁给谁！” “还能有谁！”白童心直口快，“那老家伙人老心不老，居然想让丁夫人改嫁给他，做四方城的皇后。”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易中行又干咳两声，暗中打量欧阳明日，果然他的脸有点黑…… 上官燕显然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欧阳飞鹰那是痴心妄想，置玉竹夫人于何地？”易中行一脸正色地批判欧阳飞鹰，“我们此去就是为丁伯母，还有玉竹夫人出口恶气！” 这个只能说是“贵圈真乱”。 例如那司马逸的老婆，司马兄弟他娘就是半天月心心念念的蓉妹子。古木天当初就是因为半天月对蓉妹子执着的爱让他联想到小雪才收他为徒，而半天月与欧阳飞鹰联手的直接原因也是因为蓉妹子。没想到蓉妹子却在他杀进司马府时自尽。 很难说半天月留下司马兄弟的性命，有没有他们的母亲蓉妹子的因素在。在设定上也许真的借鉴了邀月宫主的一些特质。 嗯，总结起来就是——你老婆真棒！ 无风谷，麻风区。 欧阳飞鹰虽然带来少量禁卫，但这麻风区可不是善地，他一个人来见丁雪莲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明面上，欧阳飞鹰是以慰问麻风病人的名义前来的。因此在这些麻风病人眼中，这位欧阳国主可是个大大的好人。 和往常一样，丁雪莲再次拒绝欧阳飞鹰，痛责欧阳飞鹰辜负玉竹夫人、对不起结义兄弟。近几年欧阳飞鹰对丁雪莲的容忍程度大大降低，否则也不会把她送进麻风区。但尽管万分恼怒，欧阳飞鹰也对丁雪莲下不了手。 “那你就继续忍受与麻风病人待在一起的苦楚吧！”欧阳飞鹰摔门而出，却发现四周各站一人，将他围住，远处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正冷冷地看着他。 “布阵。”欧阳明日清朗的声音传来。 “赛华佗？”对这个在四方城声名鹊起，据说有起死回生之能的名医，欧阳飞鹰也多有耳闻，然后……“易中行，你居然背叛我，简直忘恩负义！” “我的确从欧阳国主这里拿了不少好处，所以我会尽量给你留给善终。”易中行无我剑斜指，与白童、上官燕、司马长风站定四方阵位。 就在欧阳飞鹰劝说丁雪莲的这段时间里，麻风区的麻风病人全都被六扇门的人转移了，此时麻风谷里空无一人，多亏了欧阳飞鹰没让禁卫入内。从今以后，麻风区大概也会换个地方。 “呵呵哈哈哈……我就不在江湖，居然被人小看了！”欧阳飞鹰狂笑起来，一身罡气猛然外放，狂猛霸道，常人难以匹敌。 但这布阵的四人又何尝简单了？ 易中行、上官燕、司马长风，虽然都还未臻至大成，却均已领悟无招之招，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即便是相对较弱的白童，也已经领悟剑气，改练易家剑法，开始接触名剑八式。 易家剑法出自《周易》，《周易》分经和传两部分，解释卦和爻的易传又可称“十翼”，易中行遂将其重新命名为“十翼剑法”。以免一直叫做易家剑法太过局限，易中行完全没有让这门剑法仅成一家所有的想法。 “剑阵起！”欧阳明日一声令下，易中行四人四剑同时动作。 一剑化春风，一剑化夏阳； 一剑化秋水，一剑化冬寒！ 四剑联合，如四时流转，连绵不绝，光色相接，毫无破绽。 这剑阵一起，完全超越武侠的范畴，进入仙侠领域，近乎术法。 与欧阳飞鹰交手十余合，四绝剑阵安然无恙。 “好好好，好一个剑阵，好一个赛华佗！”欧阳飞鹰气急败坏，终于拿出真本事，“看我如何破了你这阵法，碧海潮生——！！” 欧阳飞鹰一身功力何其浑厚，全力运功之下，体表红芒暴涨，生生将四人之剑崩开，一掌击出，如汪洋大海，碧浪无穷。 “立冬水旺金绝！激发剑气，厚德土绝！！”阵外欧阳明日见状立刻以千里传音之法告知四人阵型变化。 四人接连出剑削弱欧阳飞鹰攻势，随后各自激发剑气。凤血剑气、无我剑气、龙魂刀气、十翼剑气将庚金之气催发到极限，与欧阳飞鹰以硬碰硬。强猛的剑气与无量海潮相拼，粉碎了最强的一波攻势。 然后四时流转，由四绝催生出第五绝土绝之力，如崖岸礁石牢牢耸立，即便大海无量，也冲刷不尽。欧阳飞鹰的连绵攻势最终仍是无功而返。 “欧阳国主，如何？”欧阳明日一捋腮边长发，悠然发问。 欧阳飞鹰脸色极其难看，找不到阵法破绽，强攻又没能破阵，此次恐难以全身而退。“是我小觑了你，赛华佗！不过区区几个小辈，仗着兵器之利。我倒要看看你们功力如何，谁能坚持到最后！” 欧阳飞鹰固然破不了四绝剑阵，但易中行四人也奈何不了他。现在就看哪一方撑得更久，毫无疑问欧阳飞鹰数十年内力，远胜四人。他对此信心十足。 “可惜……”欧阳明日看了看绑在手掌上的金线。欧阳明日的武功虽然算不得多高，但他的内力还在上官燕之上。更何况，他才是今日的主阵之人。 “一切，就决于明日兄了！”易中行的声音远远传来。 欧阳明日抬手：“易山，推我过去。” “可是，爷……”高易山还想说些什么，被欧阳明日阻止。 轮椅推近，欧阳明日扬手一挥，手中金线飞出。那金线一端绑着一枚金钱，猛然飞出，犹如暗器。 “想偷袭？”弹飞了金钱，欧阳飞鹰露出不屑的笑容。 欧阳飞鹰摇摇头：“执迷不悟，破阵吧！” 四绝剑阵，何为“绝”？就是破阵之时，便是剑阵威力最强的一刻！ 欧阳明日以金钱点破阵法，土绝之力爆发，以欧阳飞鹰之能也一时动弹不得。金线层层环绕，将他捆住。易中行四人同时出掌，以四人合力，将欧阳飞鹰暂时压制。 最后欧阳明日取出银针五枚，“欧阳飞鹰，今日之后，你就好好赎罪吧！” 五枚银针贯入欧阳飞鹰五大穴位，他再也无法挣扎，功力外泄，一败涂地。 易中行全力出手，一掌击破欧阳飞鹰丹田气海。 “你…你们……“ 欧阳飞鹰口吐鲜血，委顿在地，指着欧阳明日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章 执掌一国 易中行收剑而立，望向欧阳明日：“明日兄，我如此决断，可合你的心意？” 欧阳明日定定地看着欧阳飞鹰，良久才道：“多谢门主。” 易中行脸色一正：“冷血、追命、孤星，配合六扇门弟子，生擒谷外禁卫！” 白童、上官燕、司马长风领命而去，易中行亦与丁雪莲一同离开，主持无风谷大局，只留欧阳明日在此。 “赛华佗，你为何要与我做对？只要投靠我，荣华富贵你将享用不尽！”欧阳飞鹰缓过气来，连声质问。 欧阳明日居高临下，俯视欧阳飞鹰：“欧阳飞鹰，你还记得二十年前做过何等恶事吗？” “二十年前？”那时候欧阳飞鹰尚未弑君，仍是四方城第一大将军，是国主皇甫忠的结义大哥，那一年…… 高易山忍不住了，抢先说道：“我家爷名叫‘欧阳明日’！” “欧阳…明日？”欧阳飞鹰瞠目，“你是……你就是那先天残疾的……” “没错，我就是二十年前因先天软骨残疾而被你抛弃的孩子。”欧阳明日截断了欧阳飞鹰的话。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废了我的武功！？”欧阳飞鹰失魂落魄，“明日，你如此风流俊秀，又有起死回生之能，只要你回来，这四方城都将是你的！是你的！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欧阳飞鹰，你勾结半天月杀害结义兄弟，弑君弃子，又觊觎丁伯母，置玉竹夫人于何地？你不配为人臣人君、人夫人父。只是废掉你的武功，已经是皇甫门主宽宏大量！” “皇甫门主？好，好啊……”欧阳飞鹰表面上释然一笑。转脸却又面露阴狠，无尽的恶毒之意溢于言表。 其实欧阳飞鹰身为结义四兄弟中的大哥，军事才能很高，且是进攻性的人才。十五年前就是他力主进攻紫卫城，反倒是皇甫忠、上官云和司马逸太过善良仁厚，只想着让四方城百姓能安居乐业。也不想想这可是五代十国的乱世，一片乐土当然难得，可若不想着壮大自身，仅仅埋头种田，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被周围强大起来的军阀剪灭。 看看臭豆腐就知道皇甫忠大概是个什么性格了，这可是个能把罪犯统统感化，散尽家财只为罪犯二次就业的主。半天月、欧阳飞鹰完蛋之后，他连神月教的残部都怼不过。 换了易中行，他恐怕也会站欧阳飞鹰。臭豆腐宽大仁德，那只是对臣属对百姓好，但对国家可不见得是好事。 不过欧阳飞鹰这人的缺点也同样明显，刚愎自用，多疑少谋，还不听人谏。主政四方城十五年，除了内政经济平稳向好外甚少亮点，手下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但要是给易中行现在掌握的人按照能力排个序，欧阳飞鹰还是仅次于欧阳明日。可惜这个人权力欲望盖压一切，虽然他对欧阳明日和欧阳盈盈这双儿女的疼爱是真的，逼迫丁雪莲改嫁却十几年未用强迫手段，但从《雪花女神龙》的结局来看，想要让他自行领悟，挣脱权力欲望的束缚，弃恶从善几乎不可能。非得失去这一切后他才会懂得珍惜。 易中行可没那个时间和精力来点化欧阳飞鹰，亲手废掉他的武功，种下禁止才是万全之策。 无风谷外的禁卫数量不多，又从未想过危险会直接来自于无风谷内，再加上白童、上官燕、司马长风三大高手，被六扇门弟子包围，很快就被缴了械。 “兵贵神速，六扇门弟子换上禁卫军服，直入四方城皇宫。”易中行慨然下令，“阻拦者，杀无赦！” 四方城，毕竟只是西域一城，城池规模尚不及中原大城，那皇宫规模就更小了，也就和关中园林差不多。 假扮国主禁卫的六扇门弟子轻易骗开城门，掌控一门后全速向着皇宫进发。离开无风谷不到一日，易中行已站在皇宫门前。“宫中多女眷，追命你务必约束好六扇门弟子。” “属下遵命。”上官燕抱剑一礼。 六扇门弟子试图再次骗开宫门时被皇宫禁卫发觉，毕竟同属一军，回来的除了叫开宫门的全然是陌生人，再怎样也很难圆过去。好在宫门已经半开，司马长风一马当先，龙魂刀龙行四方一出，区区禁卫士兵根本抵挡不住。 司马长风抢进宫门，白童随后跟上，任凭皇宫禁卫如何围攻，都无法抢回宫门。宫门洞开，六扇门弟子蜂拥而入。 这些仅仅被易中行粗略培养的六扇门底层弟子战阵远不及士兵，但人数众多，宫门已破，一时之间倒也不落下风。 可惜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效忠的对象欧阳飞鹰已经被擒。 “欧阳飞鹰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易中行以内力催发声音，声波远远推开。 胡威远正统领禁卫与六扇门弟子死斗，闻言立刻大喊：“国主未死，对方是在动摇军心！” 区区几句话当然不可能让禁卫军束手就擒，但动摇他们的忠诚足以，知道欧阳飞鹰出城的禁卫，尤其是军官可不少。国主欧阳飞鹰未回，敌人却直入皇宫，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事情。 禁卫们越发动摇，其他三座宫门眼看也要失手。胡威远无力回天，自己也被白童一剑刺死。 胡威远作为禁卫统领，是欧阳飞鹰的绝对心腹，忠心耿耿。既然易中行留下了欧阳飞鹰的性命，那像胡威远这样的死忠就非死不可。虽然有些可惜，也顾不得了。 深夜之时，皇宫彻底平靖，上官燕亲自前往仰花宫将欧阳盈盈和侍女小喜抓住。与此同时，千面巧手刘凤也从水月庵“请”来玉竹夫人。玉面诸葛沈耀将四方城文臣汇聚一堂，等候在朝政殿。周海亦将军中关系起出，一大波被欧阳飞鹰暗中排挤的下层军官被临时提拔。 这些新晋的校尉、将军们有一小部分是周海十几年前的同僚，上官云和司马逸曾经的追随者，还有一大部分却是跟随欧阳飞鹰发动政变的老人！ 狡兔死，走狗烹。 这些人当年能跟着欧阳飞鹰政变，以他的心性自然不会对这些人放心。五代十国可是有兵就是草头王的时代。所以这些年欧阳飞鹰慢慢将这些老部下边缘化，甚至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消失”掉。半天月给鬼见愁的必杀令几乎全都是这些人！欧阳飞鹰会无人可用大抵是因为这个。 既然欧阳飞鹰如此不放心，这些人在接到六扇门的招揽，得到少主皇甫仁和既往不咎的承诺后又再次反叛也就不足为奇了。反倒是那些少壮派军官和文臣，大多是欧阳飞鹰新近提拔，有几分忠心，易中行得小心提防。 “国主到！” 在宦官的高唱声中，易中行，也就是皇甫仁和，身穿国主对襟阔袖袍。虽然辖地仅有一城之地十余县府，大致相当于中原两郡（大唐贞观时期约有360州/郡，共一千五百余县），却也威福自用，颇有威仪。 “原来你就是皇甫仁和！？”和玉竹夫人、欧阳盈盈站在一起的欧阳飞鹰看到易中行坐上国主宝座震惊莫名，“老夫真是有眼无珠！败在你手下，倒也不冤……” 欧阳盈盈更是气氛至极，任谁突然被人从寝宫抓出来，也不会给好脸色，要不是侍女小喜死命拉着她，欧阳盈盈说不定就要在朝政殿开骂了。 玉竹夫人也来劝女儿，对于皇甫仁和的兵变登基，她并无怨恨，反而心中轻快，只感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不错，我就是皇甫仁和，有玉玺为证！”易中行将玉玺放在手中展示了一下，便坐定宝座。“原本我应该叫你一声‘世伯’，但你与我又杀父杀母之仇，我就不用敬称了。欧阳飞鹰，你现在已是我的阶下囚，不过欧阳明日于我又大功，我便赦你无罪。” “多谢国主。”欧阳明日俯身一礼。 “欧阳飞鹰虽然抛妻弃子，却到底是你父亲，我在四方城为你置府邸一座，便将他圈禁于你府中，由你亲自看管。玉竹夫人和欧阳盈盈也一同入府，共享天伦。” 欧阳明日又是一礼。 易中行接下来转向文武百官，一眼扫过，确实是绝少良才。“铁大人，别来无恙乎？” 有些矮胖的灵武县令铁坚白连忙出列，“臭豆……不是，国主陛下，不知有什么事啊？” “铁大人往日对我颇多照顾，如今我当了国主，自然要好好报答铁大人。”易中行笑道。 铁坚白却以为易中行是在说反话，他往日可是经常臭骂易中行，也就是近一年来两人冲突才减少，但易中行把那一班捕快都笼络住，也让他颇为不爽。 “铁坚白！”易中行脸色一正，把铁坚白吓一跳，脸确实白了。“察灵武县令铁坚白，忠厚晓事，小有才能，调任四方城刺史。“ “啊？”铁坚白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连连拜谢。 铁坚白这人看似软弱可欺，在电视剧里只负责笑料部分。人品却是相当过硬，且良知未泯。他对民事非常上心，盗窃飞贼之流无有放过，却也能容忍臭豆腐对罪犯的感化。铁坚白对下属非常爱护，电视剧中胡威远奉欧阳飞鹰之命前来警告臭豆腐时，他全程维护臭豆腐。“邱老三”诈死时，他亲自到灵堂拜祭。 铁坚白不是什么大才，但治理一座四方城绰绰有余，而且易中行自信完全可以掌控他。 欧阳明日有治国之才，又精通天文地理、医卜阵法，仅仅作为文官倒是大材小用了，加上欧阳飞鹰的影响，易中行让他如电视剧中一样成为了四方城的国师。真正被易中行安排统领百官的是玉面诸葛沈耀，就连千面巧手刘凤也被易中行安排进了官场，小国寡民可没那么多讲究。 周海进入军队，易中行在清理欧阳飞鹰旧部的同时，开始着手组建自己的亲卫牙兵。 司马长风和白童都是职业杀手，只能作为纯粹的六扇门中人来使用，不过在易中行的意志下，六扇门成了类似于公安部的组织，从官府中切走了执法权。六扇门内部采取的又是类似于火影中忍村的任务制度。 易中行将其作为四方城的特务机构，执法机构，同时也是杀手组织，只不过给它套上了一层“名捕”的皮。 上官燕的情况也与司马长风类似，她甚至不太能做好一个杀手，但考虑到她大将军上官云之女的身份，易中行还是给她在军中挂了个职，用来安抚人心。 简单调整了军政人事后，易中行下达了第一个命令：“禁绝神月教！” 十几年来神月教不断蚕食四方城势力，几乎占据半壁江山。神月教以半天神月为信仰，显见掺杂了一些note7的教义。但宗教在中土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皇权至高无上，统治者一旦下令，任何宗教都要偃旗息鼓！ 第二十一章 阴谋不断 神月教教徒过万，信众无数，但就在易中行下达禁绝神月教的命令短短两个月后，四方城范围内神月教教徒几乎销声匿迹，信众减少六成以上。 一时间四方城辖下十余县市风声鹤唳，甚至有神月教教徒兴兵与四方城军队发生小规模交战。 在兵变上台，欧阳飞鹰未死的情况下，易中行必须对外界展示强大的印象。正是借着禁教令和这些零星战事，易中行的权柄开始深入四方城的军政体系，逐步建立起属于国主的威信和权力，稳定局面。 “半天月啊半天月，任你武功再高又如何？军阵厮杀可不是江湖斗殴，你的神月教面对军阵，到底还是不行……”不过易中行能做到的也就是这种程度了，驱逐神月教势力已经是四方城的极限，易中行本人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打败半天月。 在电视剧里，可是需要将《龙魂凤血录》修到最后一招刀剑合璧、无我剑大成，三人联手才能将半天月打落悬崖，就这还是因为半天月先被古木天破了大半金佛不坏身才达成的结果。 而易中行，此时不但不能出手，反而一直在皇宫中静养。这一养就是两个月，易中行当然想乘胜追击，但实在是不养不行啊。 算一算，自沙漠之甍服食七彩金莲算起，到无风谷生擒欧阳飞鹰，短短一个月时间，易中行内力暴涨十几倍，根基不稳到了极限。就算是名剑山庄的秘法也难以完全将其融为一炉。必须静养修持，弥补后患，化解丹毒。 也正是利用这段时间，易中行和欧阳明日联手，初步稳固住手中的地盘和势力。 两个月时间，四方城周围的局势也是波云诡谲。 在易中行的严令下，上官燕、司马长风和白童三人很少单独行动。只要有神月教的踪迹，都是一同前往，连无我剑都暂时借给白童使用，就是不给半天月各个击破的机会。这期间双方阴谋迭出，短兵相接，几乎将四方城带入战乱时代。 半天月曾仗着八成的金佛不坏身强行击溃上官燕、司马长风和白童联手，却在军队围攻下不得不退走。弄月公子设计用丁雪莲养女丁婉仪诱出上官燕，却被早有准备的易中行戳破其司马凌风的身份，慌乱而走。 而四方城大军多次捣毁神月教分坛，将四方城内地域的教徒几乎剪灭，却被春风得意宫连摆数座大阵相阻。国师欧阳明日也曾设下九宫八卦阵困住半天月，利用这一点时间差，几乎攻破神月教总坛。可惜半天月提前脱困，一人稳定大局。 这些经过若是细细讲来，足以再编一部三十集的电视剧。 不过终究是四方城占了上风。 神月教越打越弱，在四方城地域已经彻底边缘化。 这是因为四方城占据丝绸之路要道，一旦禁绝神月教，则神月教的经济来源、人口来源立刻被掐断。这些年神月教对四方城侵蚀太深，命脉一体，此时就显出天大的劣势来。 半天月若不想困死在四方城，就只能选择另择他处。 “弄月，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神月教总坛，半天月语气惆怅。 “皇甫仁和倒行逆施，百姓虽有怨言，但还不到爆发的时候。如今教徒仅余两千余人，实在不能再和四方城硬碰硬了。”两千余神月教教徒绝对打不过一千士兵，这就是江湖草莽和军队体制的区别。“弄月还是建议撤离四方城！” 半天月沉默半晌，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小辈算计，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四方城。“龙魂刀啊龙魂刀……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半天月抚摸着手中的龙纹长刀自语。 上次击败上官燕三人联手，半天月依仗对《龙魂凤血录》的熟悉，从司马长风手中抢走了龙魂刀，所以欧阳明日才会接连布下阵法弥补三人战力上的不足。 见过半天月，司马凌风回到居所。因为禁教令，春风得意宫也被牵连，失了四方城外的庄园。 “凌风，怎么了？又被教主责骂了吗？”无忧宫主心疼地扶住司马凌风。 “娘，没事的。”司马凌风摇头。自从丁雪莲之事后，弄月公子在半天月心中的地位大降。 神月教还在十里坡抓丁婉仪的时候，皇甫仁和已经带着六扇门生擒了欧阳飞鹰。一步错，步步错，司马凌风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这一步，都怪欧阳飞鹰，将丁雪莲的所在藏得死死地。 办事不利，弄月公子自然是半天月狠狠责罚。皇甫仁和以雷霆之势入主四方城，颁布禁教令后，神月教举步维艰，弄月公子数次与欧阳明日较量，也只是勉强维持不胜不败之局。半天月对其自然大失所望，却又不得不依靠弄月公子对抗四方城，脾气因此时好时坏。 “娘，我只问你，易中行所说是不是真的？”司马凌风逼问道，“杀我司马家三十余口的，是不是教主！” 司马凌风从十里坡抓了丁婉仪威胁丁雪莲，上官燕独自前去救人。这种狗血的事情易中行怎能让它发生？况且丁婉仪的存在易中行本就有些印象，虽然一开始没想起来，神月教在十里坡的一番搜寻也提醒了他。 易中行和白童尾随上官燕，当面戳破司马凌风的身份，让他对半天月产生了怀疑。还直言他若不信，可以回去问无忧宫主。 十五年前，哥哥司马乘风被交给生伯，弟弟司马凌风被交给半天月的红颜知己无忧宫主。半天月说给两人的都是上官云杀了他们全族。却又隐瞒了他们还有兄弟在世。司马凌风一向以“弄月公子”的身份现身，而司马乘风干脆被改名为“司马长风”。 若不是司马凌风尽得无忧宫主真传，精通毒功和阵法，奇谋不断，是半天月的得力臂助，他甚至计划着让这兄弟两人在误会中自相残杀。 “这……”无忧宫主分外犹豫，一边是她心爱的男人，一边是养育了十五年的儿子。但易中行可以笃定，无忧宫主一定是爱她的儿子多一点。“确实是教主……” 亲耳听到无忧宫主所说，司马凌风犹如被一柄重锤敲过。“那我这些年岂不是在认贼作父？！” “凌风，你听我说，娘是爱你的！”无忧宫主抱住司马凌风，“那时候，若不骗你，根本无法在教主面前隐瞒，他甚至会逼你喝下无忧散。” 无忧散，是一种可以令人失去特定记忆的药物，乃是无忧宫主的秘传。 司马凌风脸色渐渐缓和，“娘，我不会让你为难。可是教主一再逼迫，娘若是再不交出冰蚕软甲，只怕……” 无忧宫主也是左右为难，按理说她一直爱慕半天月，早应当把冰蚕软甲交给半天月。但如今局势极不明朗，危机四伏，她又实在担忧司马凌风，早已让儿子穿上了冰蚕软甲。“实在没办法，只能先骗教主说冰蚕软甲的编织出了一些问题，拖过一些时日，看能否再织成另一件软甲……” 无忧宫主关心则乱，司马凌风却知道这样做是不行的。以半天月的心性之凉薄，可不会顾忌无忧宫主往日的情义。说起来，四方城里的摘星弄月居并未被官府查抄，那就…… 易中行之前还鄙视这四方城的皇宫规模还比不上关中的一座园林，等他真住进去了才发现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他没有父母长辈，也没有妃嫔侍妾，所有人都围着他转。这种突然失去了能够平等交流的对象的恐慌感恐怕是现代人难以体会到的。 好在易中行现在脑子清醒的很，只不过占据一城十余县之地，鼻屎大点国家，哪里有骄傲自大的资格。 这皇宫的守卫也是稀松的可以，根本拦不住上官燕这个等级的高手，易中行干脆常常待在名剑山庄，四大名捕齐聚，不怕任何人前来偷袭。 “无情无我？”庭院中，易中行挥剑翻云，长剑出手，带起簌簌冷风，有股森寒凉意沁入骨髓。 “哥哥，这剑法好邪门，还是不要练了吧。你以前练过的八式剑诀不是很好吗？”沈冰心端来荷香银花汤，“快来喝，这是我特意给哥哥煮的滋补羹汤。” 易中行收了无我剑坐到桌边，“年纪轻轻的就天天喝补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肾亏呢。” “这孩子~”廊庭外，林青桐羞恼一笑，“没想到国主的性格会如此随和，想来最近的窘迫只是一时。” “国主从小跟着我在民间讨生活，当然不会养成高高在上的恶习。神月教势大难治，两害相比取其轻。如今神月教被驱逐，他们吃下的民脂民膏也返还了很大一部分，接下来百姓就不会像之前那么辛苦了。”沈耀点点头，神月教的退出，为四方城空出了巨大的利益空间，可以分配给四方城百姓。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战争红利。 林青桐听得头大如斗：“谁关心那个呀！我是说看国主和冰心相处得不错，前几日国主不还说那皇宫无聊得紧，没有人陪着说话吗？” 沈耀这才咂摸出点意思：“你是想……” 这时高易山推着欧阳明日到了名剑山庄。易中行看欧阳明日脸色十分不好，连忙询问。 “半天月到过欧阳府了。”欧阳明日长叹一声。 高易山接着解释详细经过：“半天月趁我们不备到过欧阳府，不过他触动了爷布置的机关，被我们发现。” “然后呢？”司马长风问道。 “爷的爹……欧阳飞鹰被半天月带走了……”高易山声音低沉下来。 “我爹他……并不是人质。”欧阳明日肯定道，“他应该是和半天月达成了协议，主动和半天月一起走的！” 不是人质？易中行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已成废人的欧阳飞鹰在半天月手中有何价值？利用欧阳飞鹰来分裂四方城吗？有可能，但又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连欧阳明日一时也理不清头绪，也或许他只是因欧阳飞鹰的执迷不悟而伤神，不愿深思。 就在易中行准备放行，令人严防死守之时，忽然有人来报：摘星弄月居有请！ “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拿着弄月公子的请帖，易中行洒然一笑，“孤星，我们一起走一趟吧！” 第二十二章 皇宫决战 摘星弄月居，是春风得意宫在四方城最重要的据点之一。知晓司马凌风真实身份的易中行一直保留着这里就是为了今天。 从“祥云捧日”的牌匾下穿过，进入春风得意宫内部就宛如进入了另一边天地，庭院中尽是依据九宫、八相、二十八星宿布置，一阵连一阵，环环相扣。当初司马长风前来去冰蚕就差点儿走不出去。 “凌风别来无恙~”易中行和司马长风走进凉亭，见弄月公子正在侍女星儿的服侍下抚琴。 “司马凌风拜见国主。”司马凌风起身行礼。 “你知道我是皇甫仁和？”易中行此次是以天下第一名捕的身份来此，虽未特意隐瞒，但平时也是将皇甫仁和与易中行两个身份分开来对待。以国主之身介入江湖事不是正理。“果然不愧为弄月公子，不知凌风发帖所为何事？” 司马凌风笑容一缓，言辞凛冽：“国主先前所说，凌风已全部证实。今日此来，只为一事——报仇！” 易中行一怔：“凌风有主意？” “一天前，半天月带回了一个人。”司马凌风转身道。 “欧阳飞鹰！”司马长风接口道。 “不错。不过欧阳飞鹰武功全失，所以半天月找到了我。” 易中行皱眉：“欧阳飞鹰丹田气海已破，难道还能恢复武功？” 司马凌风邪气凛然地一笑：“为什么不能？只要肯下血本，用上大毒之药，说不定功力还能更胜！” 若欧阳飞鹰恢复武功，甚至变得更加，加上他在四方城十几年的经营人脉，确实是个大麻烦！ “国主只怕不知道吧，在四方城的皇宫地下有一条密道直通外界，半天月准备利用这条密道潜入皇宫，与欧阳飞鹰联手伏击国主，到时候哪怕四大名捕齐聚、赛华佗当场，怕也是无力回天！” 闻听此言易中行悚然而惊，他们五人围杀欧阳飞鹰尚且困难，更别说半天月与欧阳飞鹰联手！ 若是以前，欧阳飞鹰说不定还是会坐山观虎斗，等半天月和自己两败俱伤再出手捡便宜。可如今欧阳飞鹰已是一无所有，所以哪怕屈居半天月之下，他也要出手夺回四方城。欧阳飞鹰没想到的，是半天月会给他用大毒之药，事成之后，欧阳飞鹰暴毙，半天月就可全取四方城，鲸吞天下。 “然而，即是为了报仇，我自然不会听半天月的话。那大毒之药被我减少了分量，只要欧阳飞鹰功力运转到极限，就会立即暴毙！”司马凌风傲然道。 “到时候就变成我们六人围攻半天月……可就算如此依然不见得能打破金佛不坏身！”易中行权衡后还是觉得不够。 司马凌风微微一笑，又拿出几包药粉。“这里有我配置的药茶，只要每日按时服用，半个月后便能增长一倍功力！” 一倍！ 这可比欧阳飞鹰赏赐给易中行的丹药还给力，易中行连服五颗，又以名剑山庄秘法化解也不过增长了七八年功力，还留下无穷后患，静养两个月之久。哪里像司马凌风这样，开口就是增加一倍功力。 “只怕……后患不小吧？” “国主所言确实，当功力增长达到最强之时，也就是毒性发作最快的时候，五脏具废，必死无疑。”司马凌风阴狠道。 “这……”司马长风感到难以接受，易中行也是纠结不已。 “有这药茶，再事先于皇宫中布下大阵，最后引军阵入宫，必可围死半天月！”司马凌风最后道，“故事如何，就看诸位决断了！” “等等，司马凌风，丁婉仪何在？”易中行突然出声。 司马凌风停下脚步，微微招手。侍女星儿会意，便有两名春风得意宫女弟子将丁婉仪押上来。 还真是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啊！ 从心底易中行不愿用这药茶，他自信自己前途远大，武功必可一日千里。待领悟八剑齐飞之奥义，即使是金佛不坏身也要退避三舍。 可惜，没时间了啊！ 二十天后，半天月和欧阳飞鹰就要联手突袭皇宫，这是司马凌风可以拖延的最大时限。 此次皇宫之役若不能建功，半天月就会带着神月教离开四方城。到那时，即便易中行迅猛发展兵强马壮，神月教也会如芒刺在背，处处掣肘四方城的行动。看中原形势，后梁朱温灭亡在即，若不能参与其中，四方城就只能在这西域边陲等死！ 梦仙茶啊梦仙茶……这是阳谋，就看你们跳不跳了。 司马凌风冷冷一笑，与女弟子俱都离开摘星弄月居，这里转眼间就成了一座空宅。 易中行是第一次见丁婉仪，此女眉清目秀，娥眉淡扫，的确有股子和丁雪莲相似的温婉气质。将丁婉仪带回名剑山庄后，易中行叫来刘凤和丁雪莲，最终确认这个丁婉仪确为本人，非是假扮。 “孩子，苦了你了！” 丁婉仪本是孤女，父母亲人都在十五年前被欧阳飞鹰杀尽，自己也被欧阳飞鹰抓来服侍被圈禁在十里坡的丁雪莲。丁雪莲怜其身世，加上女儿上官燕了无音讯，便收丁婉仪为义女。母女俩分别至今已有数年，抑制不住思念之情的丁雪莲将丁婉仪搂在怀中垂泪不止，又将上官燕介绍给丁婉仪认识。 林青桐和沈冰心也被感动，一群女人到一边说话去了。 和那边的大团圆不同，男人这边却都是愁眉不展。 “你们还年轻，这梦仙茶就让我来喝！”沈耀抓起药茶就要去冲泡，众人连忙将其拦下。 易中行是不可能喝的，倒不是他怕死，而是大家都不会同意。他可是国主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然只是这一城十余县之主，这种必死的事情也轮不到他去做。 “既是凌风配的药茶，还是我喝吧！”司马长风按住药包道。 “鬼见愁！”上官燕担心道。 就在大家争执不下之时，欧阳明日缓缓开口：“或许我可以配置出解药，给我十天时间！” 赛华佗，不愧是赛华佗。 仅仅用了七天时间，欧阳明日就配置出梦仙茶的解药。 “切记，不能等梦仙茶的毒性发作到最大，最晚在服药的第十天就必须解毒，否则毒性入体，即使有解药也会元气亏空，变为废人。” 遵照欧阳明日的嘱咐，上官燕、司马长风、白童开始服用梦仙茶。皇宫之中大兴土木，在欧阳明日的指点下按五岳四渎之势布置。 第十天，也就是欧阳飞鹰武功完全恢复之日，一身对襟阔袖锦袍的易中行走出畅春阁，挥退侍卫，独自往仰花宫行去。 就在易中行经过廊桥之时，突然有两道水波炸起。 “半天月，欧阳飞鹰！”两大绝世高手的杀意让易中行如在冰水之中，连反应都变得迟缓起来。 吟—— 一声剑鸣，无我剑在庞大的杀意压迫下出鞘，剑气勃发，横击欧阳飞鹰。与此同时，半天月佛掌将至。 “雪花盖顶！”易中行运足内力，一拳轰出，正是百花错拳中威力最强，气势最足的一式。拳意如冬日大雪，漫漫周天，无所不至。 然而拳掌相接，易中行只感到一股苍茫不可匹敌的大力袭来，佛光照顶，所有的共识全都烟消雨散。“噗——”半天月一掌将易中行崩飞。 伤势不轻，来不及散去淤血，易中行召回被欧阳飞鹰打飞的无我剑，转身便走。 “皇甫仁和，你逃不掉的！”欧阳飞鹰开怀大笑，这几个月来他从没有如此开心过。 易中行哪里会去听他们说些什么，流云移行步法展开，如飞鸟高去，大日出云，没入花园中。 刚才那短短一瞬，这两人表面上虽然杀意沸腾，但其实还有一些虚浮。应该是想要抓住易中行，让上官燕他们投鼠忌器。若是直接杀掉易中行，很可能还要面对六扇门众人的刺杀报仇。这才给了易中行逃出生天的机会。 “阵起！” 这个声音让欧阳飞鹰一惊：“明日！？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这四方城应该由你来继承啊！” 上官燕、白童、司马长风、沈耀个个精气完足，内息强健，状态达到顶峰。 “白童，接剑！”易中行服下青玉丹，将无我剑抛出。 白童接过无我剑后，借助花园的假山树木，与上官燕、司马长风、沈耀共同布出五岳四渎大阵！ 顿时又幻境降临，演化五岳雄风，四渎天水。半天月与欧阳飞鹰只觉天地翻覆，好似置身于另一片世界中。 “以庚寅白虎之位入阵，切记不要与之硬碰，借助幻境而战。易山，随我变阵！”欧阳明日与高易山共同变化阵法。每一次变化，都令阵中两人方向错乱，五感失调。 布阵四人借此机会不断游斗，绝不与半天月、欧阳飞鹰硬碰硬。 “半天月，我们被算计了！”欧阳飞鹰气急败坏，两人此时处于不同的幻境之中，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失真。 “究竟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半天月语气中满是杀机，“不对！这样的阵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布成，从一开始我们的计划就被皇甫仁和得知了……”心头万般心思滑过，锁定在最近发生的事情上，“是弄月公子！！是他背叛了我——” 欧阳飞鹰荡开凤血剑，马上又面对沈耀的一式回风拂柳。四人之中沈耀最弱，被欧阳飞鹰抓住了一点破绽，手掌成爪状，竟然一举抓住了沈耀的小臂！ “去死吧，碧海潮生！！” 面对欧阳飞鹰的绝招，沈耀也自有一股狠气，回风剑运足力气刺向欧阳飞鹰。以沈耀的武功修为，与欧阳飞鹰硬碰硬，结果是注定的，但他宁死也要欧阳飞鹰付出代价。 “不好，飞龙在天！”易中行来不及调息，挥手从周围侍卫腰间招来一柄长剑，挑起就是一式剑气大招。 危机临头，欧阳飞鹰下意识地收了掌力，碧海潮生之意转头与十翼剑气轰在一块。 那长剑只是临时招来，顿时化作碎片。 欧阳飞鹰虽然临时转换目标，但碧海潮生的狂猛掌力还是将沈耀重伤。 “快将我爹送去医治！” 伤势未愈的易中行取代沈耀的位置，不断借助假山树木改变方位，随五岳四渎的变化而变化。 “我就不信破不了这阵！”欧阳飞鹰一声大喝，全身功力沸腾，体外红光刺目，想要凭借雄厚的功力强行闯出大阵。但是突然胸腹一通，内力如潮水般退去。“怎么回事？” 紧接着筋脉俱断的剧痛袭来，连招式动作都无法维持，被白童刺伤。“一定是弄月公子的药有问题……” 吐血—— 欧阳明日挥出金线，将毒性发作昏死过去的欧阳飞鹰卷起。“执迷不悟的，是你啊！” 第二十三章 四方长剑，穴地攻城 欧阳飞鹰毒发昏死，阵中就剩下半天月一人，顿时压力大增，但他功力雄浑，金佛不坏身近乎圆满，众人围攻之下都无法打破金佛不帅身的防御。半天月发起狠来，十成功力使出，有电闪雷鸣影响天象之威。 若非五岳四渎大阵虚实相交，幻境变幻不定，半天月甚至能破阵而出。不过他终究是失败了，被困在阵中，只能以金佛不坏身与众高手对峙。 这一战一打就是两天两夜，哪怕是上官燕、司马长风也支撑不了如此之久，他们与白童、易中行、沈耀轮换上场。期间引军队进入，千箭齐发，大军围杀。半天月也不是一味防守，他手中还有龙魂刀，挡者即死。 两天时间，这花园之中已留下近百具尸体。看得易中行心痛不已。 与此同时，死忠于欧阳飞鹰的部分军士叛乱，刘凤、石步天、苏红、石东升等人率兵平叛。皇宫内外都是一片战乱景象。 “赛华佗，司马凌风……我若脱困，必杀尔等！”半天月心浮气躁，两天时间仍未能破开大阵，他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 司马凌风不知何时出现在欧阳明日身侧：”你们没有按我的布置服用梦仙茶？“ “因为不值得，半天月不过芥藓之患，何以能用我大将之命来换！”易中行出言道，“如此围杀下去，半天月必死。” “再死上几百人？”司马凌风冷笑。四方城不过一小国，一下子死上几百士兵，那可是伤筋动骨。 休息过后，易中行再次进入阵中，四大名捕齐聚。“我们联手，再强攻一次！” “好！” 这一次，大家依阵势之变，攻击点全都在于半天月右腕，阵外欧阳明日亦全神贯注。配合之下，终于逼出半天月破绽，抢回龙魂刀。 “大战两天两夜，总算有了些许成果。”易中行看着司马长风手中的龙魂刀，脸上终于有了几丝笑容。 而阵中的半天月，失了龙魂刀，心中信念再次灰暗，隐约中明悟这里可能就是自己葬身之处。 这时又有军士射箭，不断有箭矢迫近，半天月也只能依照灵觉尽力防御。 看了好一会儿，司马凌风将铁扇一收：“你这五岳四渎之阵，我已看全，今日便是半天月死期！” 司马凌风自入阵中，融洽一体，于四人进攻的间隙出手，准确的击打在半天月的太乙穴上。 半天月惊怒地发现自身内力凝滞，体外金佛不坏身的金色光幕溃灭，功力顿时跌入谷底！ “快！半天月的金佛不坏身罩门已破，一定要在他恢复之前取其性命！” 易中行令弓箭手围射，可不仅仅是拖延时间，更是为了试探逼迫半天月暴露出金佛不坏身的罩门所在。观察了一天一夜后，司马凌风终于确认罩门就在太乙穴！ “弄月！”狂怒已极的半天月全力一掌打出，要将司马凌风轰杀。 司马凌风重伤咳血，踉跄退出阵法。 “弄月公子，你还好吧？”欧阳明日关心道。司马凌风可以说是他难得的知己。 司马凌风擦了血迹，“有这件千年冰蚕软甲，我还死不了。” 正是仗着千年冰蚕软甲护身，司马凌风才敢去破金佛不坏身。同样也是因为这件千年冰蚕软甲，半天月三天前打伤无忧宫主，让司马凌风恨意深种。 在半天月重伤司马凌风的同时，上官燕也一招梅雪争辉在半天月身上留下一条长痕。 “半天月的金佛不坏身恢复的好快！”从剑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易中行大惊，按这个速度，只怕盏茶时间就会恢复大半。 半天月运起龙魂凤血调息大法，将身上凤血剑之伤压制。“皇甫仁和、司马长风，就算你们破了我金佛不坏身的罩门又如何？你们杀不了我，待我功力恢复，罩门就将移位，最终赢得一定是我！” 四人闻言再无顾忌，纷纷施展最强杀招。 雪落无痕，龙行无踪！ 飞龙在天，焚天灭地！ 半天月伤上加伤，血流不止。十五年来，他何曾如此狼狈过。“我要你们都去死啊，天崩地裂！！” 全力进攻，以攻代守，半天月如疯魔一般四处攻击，混乱中击伤了白童和司马长风。 易中行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一旦拖到金佛不坏身复原，他们这两天两夜的血战就算是白费了。“白童！” 无我剑被白童抛来，易中行于半空接剑，龙跃在渊。 无情无我，舍身一剑！！ 易中行学不来无我剑道，从无我剑法中悟出这一招舍身一剑算是对无我剑道浅尝辄止后的精华总结。 无我剑犀利异常，锋利无比的剑气切断半天月数根手指后余势不减，将半天月扎了个透心凉。 一代反派，半天神月，终于在这个一片废墟的花园中陨落…… 易中行被半天月临时反击，也是受伤不轻。这一战下来，几乎是人人带伤。被半天月和叛军杀伤的士兵多达数百人，四方城元气大伤，周围的势力顿时蠢蠢欲动起来。其中备战最为积极的，就是紫卫城与瀚海军。 紫卫城，是距离四方城最近的西域小国。十五年前四方城就有攻打紫卫城的能力，当时是欧阳飞鹰力主进攻。然而十五年后，两城的实力对比却反了过来。 朝政殿上，司马凌风成了新晋一员，得以列席。 “凌风，不知无忧宫主如何了？”易中行例行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多谢国主关心。”司马凌风拱手，“无忧宫主被半天月打伤后，我用秘药使其昏睡。如今虽得知半天月的死讯，但在凌风的开解下，也已释然。” 易中行点头：“那就好，春风得意宫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势力，无忧宫主若能迷途知返，善莫大焉。那摘星弄月居还是还给凌风你吧。” 处理完司马凌风的事情，易中行转向欧阳明日：“欧阳飞鹰一再悖逆，明日为何还要救他？” 欧阳飞鹰服用了司马凌风的大毒之药，本该毒发暴毙，却被欧阳明日用极其珍贵的以还魂金丹救活。这不禁令易中行想起了百里霞红，她当时若有这还魂金丹，哪里还用去太谷剑宗求药，奶奶也不会死去。 不过欧阳飞鹰虽活，身体到底是亏空到了极点。再不复之前精明强干之象，反而形容枯槁，步履蹒跚，与一般的老人无异，对易中行再无威胁。 “欧阳飞鹰毕竟是明日之父，做儿子的又怎能看着父亲死在眼前？”欧阳明日怅然道。 “孝道本是人伦，明日既然一力扛起此事，那我也就有话要说了。” “国主请讲。” “还魂金丹，几有起死回生之效，赛华佗之医术也是神乎其技。然而民间多庸医，百姓多被庸医所误，因此仁和欲扩建医圣堂为医学院，希望明日能任医学院教习，不吝所学，传授学生。造福天下，功德无量！” “这……有何不可。”欧阳明日只是稍稍停顿，便应允下来。 数千年来，天朝人一直是靠中医治病，所以说中医有没有用这个问题问都不需要问。但是中医最大的弊病就是无法确定有效成分，所以无法标准化。药性复杂，又意味着不可复制。医术好不好几乎是纯看医生自己的天赋，导致民间庸医横行。 按照易中行标准化、可复制性思路建立的医学院，与如今师傅带徒弟的传统医家教学方式完全不同，彻底摒弃门户之见。若能成功，绝对是天大的好事。不求能培养出多少名医，当然这也是不现实。能为民间输出一批标准化生产的医生就算是达到目的了。最好是能总结出一些普遍适用的药方，在这个年代，可是一方抵千金。 不过前文所说都是远景，医学院最近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四方城提供大批的军医！这些军医的存在能极大地提高士兵的生还率，保持军队的持续作战能力。 “紫卫城之战，诸位爱卿有何良策？”易中行发问了。 司马凌风主动出列：“凌风自入四方城，寸功未立，此次紫卫城一事倒是有些想法。半天月虽死，神月教却还有残余。或可引神月教与紫卫城相争，我四方城伺机进攻，一举夺下紫卫城！” 这个计策不错，这些神月教的狂信徒脑子都有问题，还是把他们消耗在战争中为好，免得日后又死灰复燃。 为了补充战力不足，易中行新组建的亲卫牙兵也只能匆匆上阵。这只军队名叫“四方长剑都”，以五人为一列，五列为一队，十队为一旗，五旗为一都。皆用战剑，剑身锐长，剑柄刚好双手把握。 听闻淮南杨行密手下有一支人数达五千的“黑云长剑都”，令四方军阀胆寒，不知自己这四方长剑都有一天能有如此战绩。 四方长剑都组建不久，人数也不过区区一千余人。在这场紫卫城之战中还派不上用场，真正让易中行有信心击溃紫卫城的，还是来自穿越者的手段——穴地攻城法！ 第二十四章 天山瀚海，气运星相 神月教残部多数不知司马凌风已经叛变，半天月死后人心惶惶，云渺宫、金花娘子等人相继离去。金银护法无奈，只能接受司马凌风的建议，率领残余教徒逃至紫卫城。这就不可避免得要与紫卫城的利益集团起冲突。因此司马凌风这利用神月教之策非常成功，以致于四方城都完成了战备，挥师六千打到紫卫城下，紫卫城的将军国主们还没摆平城内纠纷呢。 “这紫卫城的实力也太弱了点吧？”紫卫城下，四方城三军列开，国主皇甫仁和御驾亲征。 “国主不知，这神月教虽只是残部，金银护法、‘风调雨顺，渔樵耕读’却都是西域武林少见的高手，故而紫卫城国主一时拿之不下。“司马凌风说的不错，易中行这是一叶障目了。 四方城、神月教之所以难搞，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西域武林的菁华所在。而在欧阳飞鹰、半天月已亡的当下，六扇门加春风得意宫的组合已经能在西域武林横着走，再看其他势力，自然感觉不过尔尔。 “紫卫城的军力还在我四方城之上，紫卫城城高墙厚，仅仅围城并无意义。不知国主究竟有何妙法攻城？”欧阳明日最近十分低调，一直在医学院活动，以致于被司马凌风架空不少。 “明日勿忧，半个月后自见分晓。” 地道攻城之法古已有之，攻防双方都有着诸多手段，比如夜间挖掘、水缸监听。但易中行所用的这穴地攻城法源自太平天国，简单来说就是把地道挖到城墙下，塞上大量黑火药，然后轰隆一声，城墙塌了。 身为穿越者，一硝二磺三木炭易中行清清楚楚，再精确点，可以说硝酸钾75%、炭15%、硫磺10%，这个比例千年来变化很小。因黑火药威力不足，易中行又把颗粒化这个招数放出，六扇门经过一年半的苦心探索，尤其是欧阳明日加入后，大大加速了黑火药实用化的进程。 围城半月，易中行只是攻城三次，每次都是浅尝辄止，避免伤亡过大。之所以有了穴地攻城之法，还要用士兵攻城，一是为了麻痹紫卫城军民，二则是为了学习如何攻城。穴地攻城法再好，也不可能包打天下，而易中行这些新晋步上高位的统治阶级，还真不太懂怎么打仗，怎么攻城。就算是知识渊博的欧阳明日，其实也仅仅是理论知识丰富。易中行迫切的需要一个较弱的对手来练手，还有谁比紫卫城更合适。 易中行根本没有掩人耳目的打算。那紫卫城将军命人在城内布置水缸，监听地下，满以为能找出地道，到时灌水入内，坑一把四方城。却不想三条地道只挖到紫卫城城墙下，就停了。 只见工程营的人抬着三口严丝合缝的大棺材进入地道，里面满满都是颗粒化的黑火药。因引火之线并不靠谱，导致点火这事十分危险，易中行也只能开出赏格，命死囚点火。 只听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那紫卫城城墙坍塌三丈有余。 紫卫城守城士兵如在梦中，城外列阵的四方城士兵同样如此。 呜—— 牛角号吹响，将军催促进攻的命令不断传来。 “敌人城墙已破！国主有天雷相助，此战必胜！杀啊！！”军官带头，气氛轰然炸开，整支军队士气高涨到了极致。 与之相对的是紫卫城守军惊慌失措，即使督战队一再催促，面对有神灵天威相助的攻城一方，也提不起多少战意。 一方早有准备，一方战意全无，城墙又被洞穿，紫卫城再无抵抗之力。仅仅一夜功夫，城头大旗变幻。四方城成为了拥有两城二十余县，近四郡之地的西域大国。 是的，这就算大国了！ 易中行闻言哭笑不得，实在是西域地广人稀，四方城、紫卫城皆占据丝绸之路重要商道，乃是汉人国度，文化底蕴都与其他西域各族不可同日而语。 接下来，四方城要面对的就是试图趁火打劫的天山瀚海军。 这瀚海军本是大唐北庭都护府下属的第一大方镇。不过沧海桑田，时事变迁，如今北庭都护府都不存在了，瀚海军也早不复两百年前的雄风。 即便如此，以前的四方城硬碰硬也肯定不是瀚海军。但如今吞掉紫卫城，收编紫卫军，四方城不仅元气尽复，还军力大增。再加上一战而胜带来的高昂士气，即便是瀚海军也已不是对手。在这冷兵器时代，打得就是士气、钱粮，而这两样，易中行都不缺。 如今上官燕、司马长风都已熟悉战阵，虽不是元帅之才，冲锋陷阵却是一把好手。于是只想着捡便宜的，并未全师出动的瀚海军迎头撞上了士气如虹的四方军，一战而殁。 连胜两场的易中行马不停蹄，驱使军队长途奔袭上百里，突袭瀚海军老巢。虽然军队疲敝已极，可那瀚海军更是毫无防备，两相抵消，还是四方军大占优势。 激战一天一夜，两百年天山瀚海之名尽消。 这就是乱世，动荡不堪的乱世。 每一年都有军阀崛起，每一年都有势力消失。即便强如朱温、李克用，一朝覆灭，不过旦夕之间。 鲸吞瀚海军后，四方城扩地数百里，一时间威震西域。若只看地图，那真是了不得，统治了好大一块地方，就是和中原诸侯相比也不逊色了。再看人口、经济和各种产出…… 唉，不说了。 不过大发战争横财之后，四方城百姓的确过得比之前好多了。 三战连胜，扩地数百里，四方城扩张得太快了。庞大的地域和人口需要统治，让四方城的军政体系一片混乱，它必须停下来苦修内功。为此易中行连发数道招贤令，希望能招徕人才。 一时间，倒也有不少人来投，展现出与欧阳飞鹰统治时决然不同的勃勃生机。 就在易中行考虑着是否逐步将四方城的统治中心向河西走廊移动的时候，古木天、边疆老人师兄弟来访了。他们是来感谢易中行的。 “仁和啊，我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好国主！”古木天先声夺人，显示自己有识人之明，“燕儿的死劫也多亏你才能度过，真是多谢了。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没什么好感谢……” 古木天左想右想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干脆折下一根树枝开始演练剑法。“我这一身功夫，就看你能领悟多少吧！” 边疆老人看着犹如活宝一样的师兄微笑不语。易中行看得目不转睛，与从易天行处说得的剑道知识两相比较，不由疑惑。 “古前辈这剑法怎地似是而非，即像剑法，又似刀招？” “哈哈哈，这是自然……”听了边疆老人解释，易中行才恍然大悟。 古木天得刀神关天仇传承，自然刀术了得。但隋唐之际刀剑尚未完全分野，称关天仇为“剑神”也无不可啊？ 一时间易中行对剑，对刀的理解似乎迈入了一个新的领域，一个更本质，直达本真的地步。 刀非刀，剑非剑。 剑气刀气，皆是一气。 刀与剑，本质上都是兵器，一理贯之！ 古木天一套剑法耍完，边疆老人才继续道：“明日之事，我也要多谢了。我本算到他有一颗灾星临近，却得你蛟龙之气掩护，灾星隐去，实在是太好了。” 又是这套！易中行翻了翻白眼。 这两个世外高人动不动就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却每每在事后才来收拾残局，偏偏又喜欢逆向操作。电视剧里，要不是古木天和边疆老人一通骚操作，二十集就能大结局了，哪里需要拖到四十五集。结果死了那么多人，沈耀、林青桐、沈冰心、苏红、刘凤、苏雄、欧阳盈盈、无忧宫主、生伯等等等等，最后连欧阳明日和上官燕都生死成迷！ 易中行曾极度怀疑上官燕和欧阳明日的重伤垂死，就是这两个老家伙肆意妄为的报应，要不怎么偏偏就是他们两人的弟子生死不知？ “古前辈、边疆前辈，仁和有一事不明。”易中行拱手道。 “你说，我们听着。”古木天听着大肚子道。 易中行撇撇嘴，径直道：“两位前辈明明功参造化，那半天月、欧阳飞鹰绝非两位前辈的对手，还有上官姑娘的死劫也已提前算出，为何不能早做准备？” 边疆老人与古木天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边疆老人开口替易中行解惑：“我和师兄俱已是红尘之外的人，宿命因果都已不能限制我等。但只要人活于世，又哪里能没有牵扯？譬如明日，若非有我，必遭遗弃殒命。燕儿若非碰上师兄，定被欧阳飞鹰叛军所擒。这其实已是逆天改命之举，所以燕儿一出江湖便遭死劫，明日踏足四方城，立有灾星。” “气运之道，有涨有消，一劫又一劫，度过则一飞冲天，度不过则身死劫灭。我和师兄可护一时，护不了一世啊！”边疆老人一声长叹。 这么说倒也是，易中行稍稍有点理解古木天和边疆老人了。想得头皮有点发麻，易中行随口道：“若按气运之道，那我如今统治四方城也在气运显现之中。若以后气运不济，岂不是转眼就灭？难道就没什么方法脱离星相命运的束缚吗……” “脱离星相命运啊？”边疆老人大笑着摇头，“或许只有找到自己的命星，再将其打破才有可能吧！” “打破命星？”易中行沉入深思。 边疆老人拍拍易中行肩膀：“别想了，我和师兄都还不算明悟命星呢，打破命星，不过说说而已。” 第二十五章 佛国宝藏，西楚大国 从古木天和边疆老人那里见识了一番武学至境和气运星象之道，易中行自感大有收获，对名剑八式的体悟都隐隐上升了几分。 不过这两老儿最想见的可不是他易中行，边疆老人忙着和古木天斗嘴，而古木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撮合司马长风和上官燕。他正为半天月死了而唉声叹气，觉得没有魔头来磨砺司马长风和上官燕的感情，让他们体悟《龙魂凤血录》最高境界“龙情雪心”了呢！ 对此易中行唯有“呵呵”两字可表心情。 他才不会告诉古木天，上官燕已经被他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呢！ “冰心小姐给国主送来了解暑凉汤。”侍女的禀报让易中行转道晓月亭。 自半天月死，欧阳飞鹰武功全废后，沈冰心便随沈耀住进沈府，又恢复了往日大家闺秀的模样。 “国主，这是我刚刚从娘那里学来的解暑凉汤，最近日头大，天气热，正好带来给国主解暑。“沈冰心一脸笑容地从食盒中取出碗碟，不仅有解暑凉汤，还有几个小菜。 “冰心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你也坐下，我们一起吃吧。”易中行与沈冰心在晓月亭中小聚，身旁有侍女服侍，摇扇。画风很和谐，只是易中行总也找不过在名剑山庄躲藏的那段日子的感觉。 那时候为了防止落单被半天月偷袭，易中行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名剑山庄，和欧阳明日、上官燕、司马长风相聚，互相警戒，时刻准备援手。沈耀一家也住在这里避祸。易中行性子跳脱，和那三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不是一路，因此闲暇时往往和沈冰心在一旁逗趣。 沈冰心年不过二十，涉世未深，逗弄起来可有意思了。但是现在…… “怎么，不和胃口吗？”沈冰心发现易中行有些心不在焉，连忙问道。 “有点吧。”易中行放下手中胡饼。 唐末的饮食还行，但天朝那丰富多彩的小吃主要是在宋朝形成，各色菜系完备至少要等到明朝。而这里还是荒僻的西域…… “想到了一些军务政事。”易中行又解释了一句。 沈冰心知书达理，性情温婉，隧道：“是冰心莽撞了，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国主早点休息，明日精力充沛，正好处理国家大事。过几日冰心再进宫来看国主！” “如此……也好。” 易中行有些意兴阑珊地潜走了沈冰心，他敏锐地察觉到随着双方身份的改变，沈冰心对他的态度起了变化，而这种改变是易中行不喜的。 “国主，六扇门·追命已完成任务，前来复命。”一名侍卫呈上最新消息。 易中行神色一肃：“摆驾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阴暗密室。 易中行在这里接见了“追命”上官燕，实在是这件事极为机密，容不得他人插手。 “那桃源洞中，确是佛国宝藏无疑？” 上官燕十分肯定：“正是佛国宝藏！” 易中行点头。 四方城玉玺已在上官燕手中十余年，按理说欧阳飞鹰已经统治四方城十五年时间，这四方城也不是什么大国，为何他还会为了仅有一个“轩辕之玺”虚名的玉玺大动干戈，甚至割让了不少利益给半天月，让神月教代为动手？ 原因就在这佛国宝藏上啊！ 这个秘密还是欧阳明日说破的，而欧阳明日又是从他师父边疆老人那里得知。这就很奇怪了，这个秘密大家都不知道，为何边疆老人会那么清楚呢？ 原来这轩辕之玺可不是皇甫忠四兄弟最先发现的。 早在西域三十六国还鼎盛的时代，轩辕之玺还是轩辕宝石的时候就广为流传。随着中亚拜火教的兴起，崇尚佛教的西域三十六国逐渐灭亡，搜刮了大量民脂民膏的佛徒们逐渐汇聚出了这座佛国宝藏，而宝藏的秘密就藏在轩辕宝石中。 皇甫忠四兄弟找到轩辕宝石后，一者得了轩辕黄帝神话传说的大义，二者又有佛国宝藏的现实利益，信心爆棚之下便想做出一番大事业，这才有了是个游侠建立四方城，雕刻玉玺，打造一片西域乐土的传奇。 玉玺由知天文，晓地理，博古通今的司马逸雕刻而成，必须通过特殊的机关才能将秘密显现出来。还要配合专门的藏宝图，才能标识出最终的藏宝地。 那藏宝图是欧阳明日从欧阳飞鹰那里要来的。为了避嫌，他一拿到藏宝图就呈递给易中行，以示自己绝不插手。易中行再三思量后，还是觉得让身为女人的上官燕来执行这个秘密任务最为牢靠。 “招募人手，挖掘宝藏，一部分作为军费，一部分……存入即将建好的金库中！” 这批佛国宝藏不出意外，多半是金银铜这些贵金属器皿，拿来当钱使并不是很好用。但若是存入金库，我或许能办这个世界第一家银行！ 银行对商业的促进作用无须多言，最近易中行颁布了许多政策，譬如种植一些西域特有的经济作物棉花、苜蓿、胡瓜、蒜等等，还有酿制改良的葡萄酒等，但这都不是短时间能奏效的。因此对四方城来说，丝绸之路的商业是最重要的经济命脉。繁荣商业，就是增强四方城的实力。 而有了这笔佛国宝藏，易中行对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信心更充足了。 四方城吞并瀚海军后，便与大唐在河西走廊最偏远的一个方镇接壤——归义军节度使！ 归义军历史悠久，全盛时期疆域覆盖十一郡之地，地四千余里，推翻吐蕃贵族，建立“西汉金山国”。这里的“西”是指西域，“汉”是指汉人，归义军节度使张承奉的壮举可说是可歌可泣。然而这个西域汉人国度的最终命运与大唐帝国如出一辙，几乎和大唐同时灭亡。 随着以晋王李克用为代表的沙陀人崛起，西域金山国内部不断发生叛乱，先是张淮鼎杀兄，然后是张义潮女婿索勋篡权。在这样的乱局下，终于被甘州回鹘抓住机会。金山国被破，仅余瓜、沙二州，认回鹘可汗为父，退化成“敦煌国”。 如今执掌敦煌国的其实是粟特人曹仁贵，又名“曹议金”，人称“托西天王”！ 说起来，四方城的情况和归义军很像，明面上是西域汉人国度，其实内里都是胡人众多。大唐帝国崩灭，沙陀人兴起后，整个西域都是胡风大炽，拜火教盛行。四方城所在，其实就是广义上的高昌回纥地区。对此易中行也是忧心忡忡，在宗主国已经灭亡的当下，胡风大涨难以避免，神月教的壮大便是乘此东风。唯有自身强大，才能将这股逆流镇压下去。 别看曹议金的外号似乎十分凶猛，其实他的治理政策和欧阳飞鹰一样，都是以安定社会，繁荣经济为中心，军事上没什么建树，统治区域十几年没变过。 因此军费充足的易中行为此战设置的战术就两个字：速攻！ 不计一切代价地速攻，在曹议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攻到沙洲城下。 然后就在一声地动山摇中，在“托西天王”曹议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沙州城破了。 沙州城一破，瓜州陷落便毫无悬念。 肃州由焉耆人王家龙氏统治，这龙家原本是归附张义潮起兵的一支部署。却在归义军的内乱中逐渐做大，最后攫取了肃州的统治权。 肃州算是块难啃的骨头。四方城大军连夜攻城，双管齐下，付出了少许代价才夺下城池。 甘州回鹘是个大麻烦，四方城纵横西域，本身离产马地很近，因此不缺精锐骑兵。君不见，神月教杀个人派出去的都是骑兵！ 说一战扫灭甘州回鹘，这不现实，易中行也没那么多时间。但是以骑兵击穿甘州回鹘，速攻凉州却是可行的。 凉州本属归义军治下，但因被甘、肃二州隔断，实际上处于半独立状态。名义上归朔方节度使管辖，其实由凉州土人自守，公推韩洙为河西节度使。对易中行来说毫无难度。 待下了凉州，四方城大军回防，两面夹击，顺路就把甘州城夺下，毕竟回鹘不善守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至此，易中行彻底击穿河西走廊，疆域延伸至陕北一带，直接与岐王李茂贞接壤。 如今易中行统治的疆域面积广大，西起于阗，东到伊陕，南临和硕，北至额尔齐斯河，地六千余地里。再称呼“四方城”已经不再合适，易中行需要一个新的国号来凝聚人心。 如今傀儡皇帝李祚已经禅位朱温，天下正朔乃是大梁朝。 不过天下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易中行也就无需由谁册封了。恰好他手中不是有轩辕之玺吗，这岂不是证明人文始祖轩辕黄帝都看好他，直接来个君权老祖宗授。 虽然这个名头着实虚了点，易中行自认为和朱温的禅让得位可谓是半斤八两。 因穿越前是荆楚人，故定国号为“楚”，地处西域，可暂称“西楚”！ 第二十六章 中原出了个李星云 盯着经过后世知识优化过的地图，即使清醒如易中行也不禁露出喜色，实在是地图开疆这种事却是很能激发男人的雄心壮志，转战天山南北，扩地数千里，忽视诸雄，实乃人生快事！ 不过冷静下来后，易中行就要面对一堆烦人的糟心事。 那么大一块地盘里，真正被西楚牢牢控制的不过十余郡城，下面的县府基本处于失控状态，西域马匪、沙盗横行，各种少民忙时是农牧民，闲下来就成了强盗。更不用说甘州回鹘出了名的难缠。西汉金山国就是被甘州回鹘生生拖垮的。 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哪怕易中行全身心的投入民族大融合和剿匪事业，想要初见成效也得等一代人之后，他哪里有那个耐心？ 况且中亚拜火教和note7轮流兴起是大趋势，丝绸之路被截断也是必然的。易中行比其他天朝人更重视西域，但也不会为了一个没有利益的西域和带着《可兰经》和血火的note7拼命。 未来的财富应当来自于海上！ 因此易中行将有限的兵力用在了清理商道上，不仅官方打击游匪，还向商队收钱护航，同时鼓励镖局行业，也算是变向的预备役了。 就在西楚又一次开始苦修内功的时候，中原局势也是异常的动荡。近期最大的新闻就是李唐宗室李星云的出现！ “这个李星云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居然把他的消息传扬得天下皆知。”易中行摇摇头，这个李星云怕是有难了。 “这个幕后之人若不是想要陷这李唐遗孤于死地，那么就只可能有两个目的。”欧阳明日此时很有狗头军师的风范。 易中行自然乐得配合，连忙一拱手虚心求教：“是何目的？” “其一，号召天下人起兵反梁！例汤三百年江山，虽有唐僖宗倒行逆施，但人心尚未丧尽，且朱温并不没有得到百姓拥护，且四面受敌，若是李星云登高一呼，能不能再续大唐尚未可知，这大梁必是要遭到重创的。”欧阳明日指点道，“可惜诸侯之间相互牵制，即使起兵反梁成功，幕后之人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利益。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种——掩人耳目……也或许这两种目的兼而有之。” 易中行静静地思考着李星云的出现对中原局势意味着什么。隐约间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不良人！？” 李星云在渝州城大闹的时候，中原三大势力玄冥教、通文馆、幻音坊都出现了，好似所有人都以登场，但偏偏少了一个！ 一般的江湖人早已忘记“不良人”的恐怖，认为这个秘密组织随着大唐的灭亡而销声匿迹，但易中行绝不会这么认为，因为那部动画的名字就叫作《画江湖之不良人》！要是不良人消失了，那才是扯淡呢。 而不良人现在看起来却对这个李唐宗室后裔的身份曝光无动于衷，那么会不会…… “我想见见这个李星云！”易中行心思一定开口道。 “见李星云？可他远在渝州啊。”欧阳明日吃了一惊。 渝州，是蜀国王衍的地盘。李茂贞的岐国就夹在蜀国和梁朝之间，作为缓冲地带存在。 蜀国王建打下这片地盘时年已六十，先是和岐国联手对抗朱温，随后双方产生矛盾，又和梁朝联手。不过王建在位时连连打仗，税负极重，王衍上位后又荒淫无道。更扯淡的是，皇太后跟皇太妃公开卖官鬻爵，按官职高低估价出售。 王衍一看这个来钱快，他自己也开始卖，手下的权臣也跟着卖。这一番操作下来，蜀国个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四川重庆的老百姓摊上这两个国主，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要不是地理位置实在易守难攻，岐国实力不足，梁朝多方牵制，早就被人灭了。 “如今国内诸般政策已定，前因后果我也已对你说明。以明日之智，当没有问题。剩下的不过是如何执行的问题……招贤令下发数月来，不少人才来头，武有马文超、孙河、吴继兴、阿史那兴，文有张文彻、刘景福、宋幼臣。由你、义父（沈耀）和司马凌风在，乱不了。”易中行稍稍解释了几句，“我预感到因为这个李星云，中原或有大变，我楚国的备战绝不能停。况且我此去与他人不同，方便快捷得很……” 一声清亮的哨响，便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无声地从高天落下。 “这是！？”如此从未见过的异兽，连欧阳明日都吓了一跳。 “翼龙~”易中行专门建立了御兽园供这只翼龙居住，“如何？” “没想到国主还藏着这等异兽，骑乘翼龙，自然能日行千里，只是……” 易中行猜到欧阳明日想说什么了，连忙道：“翼龙就这么大，只能载我一个！” 欧阳明日摇头：“国主身系一国之安危，不可孤身冒险！” “最多加一个人，翼龙只能载动两个人！” “那就让白……” “不妥不妥，白童替我镇压着整个西域武林呢！”易中行连连摇头。 除了白童，司马长风正在转型为武将，他从小受到杀手教育，惯用的又是龙魂刀这种重兵，改走大刀长兵也很有前途。 四大名捕里真正有闲的只有上官燕。她在古木天那里接受都是江湖人的价值观，虽然在军队中挂了名，但并没有领军的能力。现在事实上成为了易中行的暗卫，替他处理一些极为机密的事务。不过六扇门设立的本意就是这个，现在让上官燕随自己去渝州也是正理，没毛病。 欧阳明日当然知道易中行是在假公济私，可那又如何，谁让人家是国主，而你是臣子呢。 “这可真有意思，刀剑有情、我亦有真情，而国主之命不可违……不知道到了那一天，上官燕你会选择谁？” 目送着翼龙高飞，欧阳明日自言自语。 凉州距渝州数百里之遥，翼龙飞行却只用了大半天时间，安全又快捷。和沙漠之甍里的巨型蝴蝶、大青蛇一样，这翼龙明显也是魔改过的史前动物，比真实的史前翼龙强太多了。 渝州本是山城，结构复杂，易中行本以为要找到李星云，会颇废一番功夫。没想到只是略略询问一番就找到了正主。 因为李星云这帮人不仅人数庞大，有老有少，还有人妖，以及一对奇葩倾国倾城。李星云身边跟着两名妙龄女子随时捏肩捶腿，又和一个疯道人牵扯不清。 就这帮人往客栈里一住，绝对是焦点人物，藏都藏不住。 “这就是李唐后裔李星云？”远远地看到正在享受妙成天、玄净天捶腿的李星云，上官燕挺幻灭的。 “人设倒是不错，就是脸没什么辨识度。”易中行的评价标准比较现代，这李星云一看就是少年侠士，身穿红色劲服，背负长剑，一头标准的少侠马尾，还有流海——古代可没这发型！ “说起来，他背后那把剑莫非就是龙泉宝剑？” 龙泉剑，本名七星龙渊剑，乃是越人欧冶子打造的名剑，因避高祖李渊讳，改名“龙泉”，为世人所赞，就连西域金山国都流传着一首长诗《龙泉神剑歌》： 龙泉宝剑出丰城，彩气冲天上接辰。 左右冲突拽虏尘，疋马单枪阴舍人。 如今这龙泉剑牢牢的与黄巢宝藏联系在了一起。谁也不知道宝藏中到底有什么，有人说里面有长生不老药；也有人说里面是绝世神功的秘籍；更普遍的是认为宝藏里有黄巢攻破长安搜刮的金银财宝，又或者是李唐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复国资本……不众说纷纭。 易中行没看过原著动画，自然也不知道这宝藏中有什么。事实上就算他曾经看过动画也没用，因为直到易中行穿越，这个秘密都没有揭开。 “李星云我告诉你，这里有她们没我，有我没她们！”身为正派女友的姬如雪起身道，“你下决定吧！” “谁也没说不让你走啊。”妙成天随口便道。 “唉~”李星云摊手，“大家都是好姐妹，何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呢？所以你们姐妹之间要和和美美的，要为后来的姐妹们做个榜样！” 妙成天和玄净天一人一句，张口应和李星云，把姬如雪气得半死。 “哈哈……虽然小痞子的人设恶俗了一点，不过有趣啊~”易中行大笑三声，走进客栈。 李星云瞟了一眼易中行，“你站旁边看半天了，一定很羡慕我可以三妻四妾吧！” “的确是。”易中行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李星云翻身站起，拍了拍易中行肩膀：“你啊，一看就是气管炎！肯定是被你旁边的姑娘欺负的够呛，放心，有我李星云给你指点迷津，妻妾成群不是梦想！” “额……”李星云虽然小声说话，但上官燕内力多深厚啊，一定是听得清清楚楚。微微扭头，易中行发现上官燕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不过她平时一直都是板着脸的，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那就多谢李兄了。” 就在这时上官燕突然动了，侧身站到易中行身前，“少主！” 易中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旁多了两人。 高手！ 比自己要强的高手。 不过这两人虽然强，易中行与上官燕联手之下却也不惧。以二人的武功，天下大可去得，这也是欧阳明日没有强阻的原因。 一人方头大耳，颇有弥勒福相，一人清瘦秀丽，翩然佳公子。 “奴婢参见岐王！”妙成天和玄净天离开李星云，对那公子下拜行礼。 易中行闻言眼神一亮，居然是岐王李茂贞？ 呵呵，绕着李茂贞走了两步，易中行的的目光越发古怪。 第二十七章 诸侯与皇子 耳垂有眼，喉头无节，面相阴柔，气质怪异——女的。 谁能想到堂堂岐王李茂贞，居然会是个女人？ 易中行的目光太过放肆，当即引起众人不满，妙成天起身呵斥：“你是何人，竟敢对岐王无礼！”。 后世人总是吐槽，为什么花木兰女扮男装十二年居然无人识破。若说是村姑花木兰太丑太粗狂可以理解，那为什么电视剧里的闺中小姐扮成男人也没人发现，太假了云云。 这是因为在古代，性别不仅仅是性别，还是法式、服装、言辞、礼仪等等一系列东西，是非常森严的等级制度。质疑一个男人是女人假扮的，是非常严重的挑衅，为此决斗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世家大族的翩翩公子长相还真就未必比女人差。远的不说，就说晋王李克用嫡子李存勖，不也是唇红齿白，面如秋月？并且五代十国混乱无比，还带着点魏晋的癫狂遗风，男子傅粉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易中行注视着妙成天的脸，淡淡道：“命不久矣还这么爱怼人，小心折寿更快！” 妙成天脸色一白，随即怒气上涌就要动手：“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上官燕举剑挡在妙成天面前，气氛非常压抑。 “好啦好啦~~”李星云突然插进来，“你们都是来见我的，吵什么吵，不如我们一起进去聊一聊？” 就在这时，那疯道人注视着大耳中年神色有异。 “怎么，这位道长认识在下？”大耳中年语气平淡。 疯道人连连摇头：“不认识，不认识~我儿子不见了，我找儿子去，我找我儿子去……”说完便跑得不见踪影。 李星云师妹陆林轩和恋人张子凡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雄壮一枯瘦两个奇葩女人，正是倾国和倾城两女。 张子凡对大耳中年口称“义父”。大耳中年点头示意，转而向李星云道：“李公子，借一步说话。” 寻了一清净上房，易中行、岐王李茂贞、大耳中年入内，上官燕、妙成天、玄净天守在外间。 “通文馆李嗣源！”“岐王李茂贞。” “参见殿下！”x2 李嗣源？ 晋王李克用养子，十三太保排行老大，通文馆圣主。这个人后来好像是当过皇帝的。易中行心头飘过这个名字，又一个野心家！ “你是何人，为何见到殿下还不行礼？”李嗣源注意到依然站的笔直的易中行。 易中行径直往椅子上一坐，“你沙陀李家还有岐王都受唐皇大恩，赐姓“李”，当然要拜李星云。我的官儿又不是唐皇封的，当然不用跪啦！“ “你这人好生无礼！”李茂贞也生气了。 “好啦好啦，他说的也有道理，不拜就不拜嘛。”李星云又出来打圆场。 李嗣源和李茂贞坐下后，李嗣源再度将话题引到易中行身上：”这天下还未有不受唐皇之封的节度，不知阁下是来自哪方势力？” “小国寡民，圣主怕是没听说过。倒是岐王，说不得要好生亲近亲近~” 李茂贞露出几许疑惑。 “我乃‘天下第一名捕’易中行，来自‘楚国’！我楚国乃是国主皇甫仁和凭轩辕之玺自立，当然不需参拜李唐皇室。” 天下第一名捕还稍稍听说过，可这楚国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嗣源和李星云果然一头雾水，而李茂贞却骤然紧张。楚国崛起时间太短，但毕竟相互接壤，隔黄河相望，李茂贞还是知道这个新近崛起的西域大国的。 说起来岐国也曾经显赫过，是西北最大的割据军阀，统辖四道十五镇，势力至少达及四十五郡以上。 不过如今嘛，岐国实力严重缩水，仅余十余郡，其中近三分之一是名义上归附的青唐羌，其余三分之二也多是荒僻之地，论综合实力甚至不一定比西楚强，只能在梁朝、晋国、蜀国的夹缝中求存。西楚的崛起，对岐国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 而西楚入中原的第一战，毫无疑问就是攻打岐国，欧阳明日正在为此备战，一待中原有变，即刻出兵。 “居然是西域？”李星云看起来对西域很感兴趣，接连问了好几个关于西域风土人情的问题，易中行都一一回答。 心满意足的李星云瘫在床上，懒洋洋道：“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自从朱温逆贼谋害先帝屠戮后宫，天下人皆以为李唐皇室绝嗣。我等群龙无首，无力与朱温抗衡，只能偏安自保。”李嗣源叹气道。 “你们还能认我这个落魄的皇子，还能叫我一声‘殿下’，我很知足了。”李星云倒是十分放得开。 “之前一直不知道殿下的存在，现在好了……” “是啊，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天下英雄必定望风归顺，朱温逆贼死期不远！”李茂贞与李嗣源一唱一和，“自古成大事者，都要站稳脚跟，有了地盘才好竖起大旗招兵买马。殿下虽然武艺高强，交友广泛，但没有落脚之处终归是无根之草。” “依着你们，我该怎么办呢？”李星云随意道。 李茂贞和李嗣源顿时图穷匕见，争相邀请李星云前往自己的地盘。一个说手下幻音坊高手众多，凤翔远离朱温；另一个说通文馆人才济济，挥师南下定能一统天下。 “哦，一个让我去岐国，一个让我去晋国？我该听谁的呢……”李星云站起身，目光在李嗣源和李茂贞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不如去我们楚国吧！”易中行突然插嘴，李嗣源、李茂贞看他的目光顿时像是阶级敌人一样。“不管是去岐国，还是去晋国，都是当汉献帝。我们楚国就不一样，我们无需借助李兄的皇室身份，自能杀入中原！” “说的也是，当汉献帝的滋味可不好受！”李星云果然不傻，早就看透了李嗣源和李茂贞的目的。 “不如就去欣赏一下西域风光！”李星云一拍手，好像做出了决定。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李兄必定不会失望。” “不可，殿下不可啊！”“殿下怎能抛弃中原百姓？况且西域条件恶劣，殿下若去，如何能为先皇报仇？” “看把你们急的……”李星云脸色一松，“我不想当汉献帝，你们也别想当曹操！我父皇就是这样被你们抢来抢去，只是你们都打不过朱温，所以将我父皇拱手相让。今天又想故技重施？还是免了吧。” “臣惶恐~”x2 “朱温弑君称帝时，不见你们勤王救驾；我流落江湖之时，不见你们派人寻找……” “这人海茫茫，我们……” 李茂贞试图狡辩，立刻被李星云打断：“你们幻音坊、通文馆不是号称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吗？只不过你们要找的不是我，而是它吧！”身后大剑解下，李星云将剑往地上一插，“这就是龙泉剑，据说龙泉宝藏的秘密就藏在里面，如果你们有兴趣，尽可以把它拿走。” “这……”李嗣源与李茂贞各怀鬼胎。 “李存忠、李存孝是你通文馆的人吧？”李星云蹲下身对李嗣源道。 李存忠、李存孝曾试图抓住陆林轩，用来威胁李星云。 “梵音天是你幻音坊派来的吧？” 梵音天曾用迷香把李星云和姬如雪放倒。 “这个……多有得罪……” “你们也不用多说，我李星云武功、势力皆不如你们，要不是不良帅以武力相比，你们也不会装模作样的跪在这里。起来吧~” “谢殿下。” 这次会面可说是不欢而散，最大的作用大概是让每个人都感觉到时不我待，局势严峻。 “这位易兄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李星云偏头。 “只是想提醒一下李兄，你的剑把地板戳坏了，要赔的。”易中行微微一笑。 “我擦，用力过度——” 李嗣源和李茂贞离开时对各自的手下一番吩咐，他们仍旧跟随李星云一起行动。易中行和上官燕便也在这客栈里住了下来。 “这李星云，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听了易中行讲述，上官燕评价道。 “李星云的身世倒是和我有些像，不过他比我的条件可好多了，我在他这个年纪，还在天天帮义父磨豆腐卖豆腐呢。”易中行感慨，这李星云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武功，年纪轻轻就有小天位以上的功力，那李嗣源的义子张子凡也相差仿佛。易中行可是服食了七彩金莲才达到这个水准！ 不过想想上官燕和司马长风，又觉得挺正常的。 “那李星云能重新复唐吗？”上官燕好奇道。 “绝不可能！”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李星云要是复唐成功，那岂不是改变历史？ 《画江湖之不良人》就得404啊！ “当然是因为我有你……” 上官燕脸色突变。 “……有司马长风，有欧阳明日，鼎力相助！” 上官燕脸色好转。 “我知道你们都是忠义之人，绝不会背叛我。但李星云就没有这个条件了……那不良帅，看起来也是不安好心。唯一亲近的师妹，武功稀松不说，还和李嗣源的义子互生情愫，他喜欢的那个姬如雪，还是幻音坊的人……各方牵扯太深，难，难，难！” 第二十八章 杠精转世 第二天清早，李星云一行人便起程离开渝州城。 “不知李兄此去何处？” “我准备先去一趟青城山。”李星云毫不避讳，“易兄这是去哪儿，若是顺路倒也可以一起。” 易中行摇摇头：“我从小生长西域，这一趟最重要的便是来看看李兄，顺便见识一下中原武林豪杰。” “原来我的名声如此响亮，连西域都有流传？”李星云笑眯眯的，显得十分高兴，“不过你们楚国我没怎么听过呀，皇帝是谁？是汉人还是西域胡人？” “说到我们楚国，确实立国不久，本只是西域不起眼的一小国。但自从国主皇甫仁和继位以来，发展一日千里，不足半年，便已成为西域大国！” 易中行兴致勃勃，唾沫横飞，一幅敬仰模样：“我们楚国国君是汉人，先代国主被奸臣所害，国主流落民间，但其幼时便身具七星，有蛟龙之象。成年后组建六扇门夺回王位，登基后那更是英明神武，器宇轩昂，明见万里，抚远华夏……以我之见，当今天下诸侯没人能比得上我们国主，短短半年，国主西征紫卫，北击瀚海，凿穿河西走廊，扩地数百里，威震天山南北，胡人望风归附！简直是雄才大略，掌握乾坤……“ 李星云擦了擦汗：“你们国主确实是很厉害，很厉害……” 上官燕微微侧目，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国主的丰功伟绩，我可以连说三天三夜！” “易兄还是免了，免了。”李星云转换了话题，“说起来你们国主和我的经历倒是有点像……” 姬如雪一直听着，这时忍不住吐槽了：“所以你觉得你也能打败天下诸侯，登基称皇？然后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妃子只有贵、淑、德、贤四个，正一品的，没有七十二个！”李星云一本正经的科普。 姬如雪脸色一变：“你还敢顶嘴？” 李星云立马怂了，看得易中行直叹气。 “青城山可是个清修的好地方，高道束瀛子就在青城山隐居，正好前去拜访一二。听说那千年火灵芝就出自青城山，玄冥教、幻音坊、通文馆都有派人争夺，也不知道最后是谁运气比较好，得到这宗宝物？” 说罢，易中行看了一眼李星云，他猜这天材地宝多半就被疑似主角的李星云得到了。 千年火灵芝其实是被李星云用来救治姬如雪，他们的恋情就是以此为开端。此时乍听，不觉恍如隔世。 “就是啊，那千年火灵芝不仅能祛毒、能疗伤、能长寿，还能增进功力呢！”李星云眉飞色舞。 “不过我的更好！“易中行把新买的折扇一收，“我曾在奇灵峰截崖岩采到了一株七彩金莲，这七彩金莲生成的条件虽然没有千年火灵芝苛刻，但却仅在奇灵峰生长，一百年才开一次花，还有青蛇异兽看守。千年火灵芝的功效它都有，而且更强！” 姬如雪吃了千年火灵芝功力也才大星位，虽然是因为大部分功效用来疗伤了，但这提升幅度也就勉勉强强。相比之下自然是七彩金莲功效更高。 “额……”李星云觉得这人不能好好聊天了。 “说起来，今天队伍里好像少了两个人。”过了过嘴瘾，易中行心满意足地岔开话题。 “也是哦，倾国和倾城平时像狗皮膏药似的贴着张子凡，今天居然不见了。”李星云转向上官云阙，“喂，死人妖，看到她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人妖上官云阙一挥兰花指：“我又不关心她俩，你和姬如雪在外面待了一晚上，你都没看见，还问我？” 那倾国、倾城姐妹，一个腰粗似水缸，一个瘦的和麻杆似的。虽然形貌粗鄙，但却都有着中天位的功力，比之张子凡还稍胜一筹，天天粘着他，让陆林轩毫无办法。唉，这就是武功低微的痛苦了，连男朋友都抢不回来，只能眼睁睁地天天看着张子凡被两个奇葩蹂躏。 不过倾国、倾城两姐妹突然消失，张子凡和陆林轩的关系并没有好起来，反而像是产生了矛盾。直到傍晚露营，陆林轩对李星云说希望他能去太原通文馆做客。李星云表面嘻嘻哈哈，其实脑子一直很清醒，当即斥责张子凡，让他少搞小动作。 易中行见此摇头，李星云心智武功都不差，但却失了先机。这个把他身份暴露出来的人真是打在七寸上了。 易中行为何能复国成功，因为他有一班忠诚良将，有经济基础，有六扇门门徒，势力自成一体。即使干不过欧阳飞鹰和半天月，自保还是可以的。 李星云身边却充斥着其他势力的棋子。并不是说姬如雪、张子凡这些人一定会对他不利，恰恰相反，他们甚至会成为他的恋人、兄弟，但这些人的存在眼中阻碍了李星云组建亲信势力！ 一个统治者，身边的亲信是有限的，没有真正得力的亲信干将，又被周围的人牵扯进中原三大军阀的动荡，李星云完全没有种田发展的时间，这使得他几乎一直是孤家寡人的状态，一着不慎就会成为傀儡，再无自由。 这里又不是单枪匹马就能建立一国的西域。 可惜了…… 不过若是与其为友，却是个上佳的选择。 休息时，李星云提起了妙成天的病情：“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是天生绝脉！易兄想必也看出来了吧？” 易中行点头：“没想到李兄竟还精通医术！” “那当然，我从小在剑炉翻遍医书，对药材药性了如指掌！”李星云得意道。 上官云阙立刻拍手叫好：“我们星云呐，可是神医！” 在剑炉，看医书？ 易中行抖了抖袍袖：“鄙人出身药王谷，自幼通晓医典，身负《药王宝典》传承。这几年与‘不死不救赛华佗’切磋医术，自觉愈发精进！“ 易中行并没有说假话，上一个梦中他痴迷剑气，仅是粗通《药王宝典》，觉得有兄长易鸿博传承药王之术就好了。但那是他脑子不清醒，加上时间有限。在《雪花女神龙》世界清醒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一手神乎其技的医术有多大好处。原本只是自学，效果有限，自从欧阳明日来后，易中行时时请教，医术大进。 欧阳明日会那么简单同意入医学院讲学，还不是因为易中行把《药王宝典》贡献出来而来。即使没有欧阳明日，医学院还是能够成功的，只不过要花费十倍不止的时间。 “《药王宝典》？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啊！”李星云咋舌。 哼哼，小样和我斗！ 不过这李星云真的算是气运浓厚了，他有龙泉宝藏，我也有佛国宝藏。佛国宝藏虽不如龙泉宝藏，但落袋为安，龙泉宝藏要拿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集易中行、皇甫仁和两者气运于一身才能与李星云抗衡，果然恐怖如斯！ 妙成天想起前一天易中行的确曾说自己命不久矣，目光顿时期待起来。 “女帝曾说过‘天生绝脉，无药可医’，不知李公子、易公子是否有办法救救我姐姐？”玄净天看来对妙成天感情甚笃，连忙请求。 “女帝说的没错。”李星云的话让玄净天、妙成天脸色一黯。 “光用药当然不行！“一个大喘气后，李星云又道，“我曾经在一本医书上看过，先天绝脉先要通过什么方法重塑全身经脉，再以什么药物为辅方可治愈……不过我的医书都在剑炉。” 李星云摊手，上官云阙一翘兰花指：“剑炉啊，早就烧掉了！” 这剑炉，就是不良人阳叔子隐居的地方。 阳叔子收李星云、陆林轩为徒，却只教李星云医术，不教武功。希望李星云能远离江湖与朝堂。但不良帅却暗中教导李星云修炼青莲剑歌，八年下来，李星云功力比阳叔子这个师傅还强，也是搞笑。 阳叔子虽然察觉到了，但因他也是不良人，无法违逆不良帅的意志。 前次剑炉被玄冥教五大阎君袭击，李星云重伤，剑炉毁于大火。不良帅认为阳叔子和他师弟陆佑劫带走龙泉剑，妄图脱离不良人，致使他复唐一事拖延八年之久，遂逼阳叔子全力救治李星云，一命换一命，以示惩罚。 “不过易兄的《药王宝典》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的好方法呢？” “李兄希望我救治妙成圣姬？”易中行好奇道。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李星云十分坦诚。 易中行摇头，虽然让李星云欠人情很好，但他并非如此功利的人。 “广目圣姬也算对我小有恩惠，倒不用李兄欠我人情。” 易中行的话让妙成天两女燃起了希望：“易公子但有吩咐，我们姐妹一定完成！” “哦，任何要求都可以吗？”易中行的笑容十分暧昧。 妙成天扭捏了几下，还是道：“如果公子需要的话，我也……” “恶劣……”上官燕不爽地偏过头去。 “咳咳~”易中行脸色一正，“天生绝脉的治疗方法和李兄所说大同小异，按我药王谷的方法，妙成圣姬可是要遭大罪的！” “不管是什么苦楚，我都能忍受！”妙成天坚定道，这天生绝脉让她夜夜煎熬，还有什么比这更苦？ 易中行点点头：“要重塑全身经脉，便要先以强横内力强行打通你全身经脉，若内力不足，还需以外力击打，这个过程会对你的奇经八脉造成难以弥补的创伤，且痛疼异常。这个时候你甚至和废人没什么两样。接下来就必须用药物将你被打通的经脉治好。药物里除了一味九叶灵芝颇为难寻外，还需要用到我药王谷秘药——万灵断续膏！若是这些都准备好了，才可以开始为妙成圣姬你治疗。” 玄净天当即行礼：“易公子放心，幻音坊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将药材准备好！” 第二十九章 剑心 幻音坊准备药材尚需时间，易中行调制万灵断续膏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众人再次启程，向着青城山进发。 途中，李星云向易中行解释了此行的目的。原来是为杀黑白无常二人报仇。 厉鬼勾魂，无常索命。 黑白无常武功虽然不济，江湖名气却是极大。概因他们修炼的千尸万毒掌过于阴毒，中者感染尸毒，药石难救。 不过李星云却告诉易中行，要解这尸毒倒也不难，可以使用糯米来治疗。 这尼玛不是用药的问题了吧？ 分明是编剧僵尸片看多了！ 易中行不禁暗暗感叹，这个世界果然很仙侠。 八年前，黑白无常正是在青城山的竹林中袭杀携带龙泉剑的陆佑劫。 黑白无常二人本不是陆佑劫的对手，却凭借尸毒将陆佑劫杀死。阳叔子来晚一步，只得收陆佑劫小女陆林轩为徒。 当时李星云正与内臣李焕被卷入其中，李焕死于黑白无常的灵锋刺。阳叔子只能在陆佑劫的强荐下收留李星云。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了解了其中内情，易中行便知道李星云有多么坚定了。“可按照李兄所说，若黑白无常出现在青城山，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吸取了玄冥教五大阎君的内力，至少也有小天位的功力。李兄一人对付他们还是太勉强了！” 这黑白无常居然还有一门叫做《神冥大法》的奇功，可以吸他人内力为己用。甚至只要对方死去不超过七天，都能将其一身功力榨出来。实在是比《北冥神功》还要玄奇！ 可人家《北冥神功》是速成神功，高富帅必备装逼利器。 这黑白无常八年前就能干死陆佑劫，如今八年过去，吸取五大阎君的内力，才能到小天位。和宅在剑炉练了八年武功的李星云一比起来，简直屌丝的不行…… 这时众人面前走来一个带着面具和斗笠的怪人。 “你是谁？”张子凡将陆林轩护在身后。 人妖上官云阙跑了出来：“哎呦~这一路上我就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原来是大帅您啊！” “他就是不良帅。”李星云解释了一句。 好强的内息！ 不良帅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煊赫的存在在昭示他的强大。不是中天位，起码大天位，甚至是更在那之上…… 易中行和上官燕都有意无意将手放在剑柄之上。 “殿下请谁我来。”不良帅对李星云躬身道。 “放心，他不会害我。” 李星云跟不良帅走远，不知道谈了些什么。 “燕儿感觉如何？”不良帅走后，易中行才放松下来。 上官燕瞪了易中行一眼：“很强，一旦动手，我们唯一的机会恐怕是直接乘翼龙飞走。” 的确，就算易中行与上官燕两人联手，手中又有无我、凤血这样的旷世神剑，想要对不良帅造成威胁也是痴心妄想。就算一时能够周旋，也难保不被各个击破，或是生生拖死。唯有乘翼龙逃跑一途，方是上策。 或许，只有把古木天或者边疆老人叫来，才能与不良帅一较高下。 霎时间，易中行便把不良帅放到了心里最忌惮的位置。不良帅明明没有特意隐藏身形，却仍只有功力最高的上官云阙有所察觉，这不禁令易中行心生忌惮，有了些许想法。 不良帅与李星云谈完后，便不再跟随，亦或者只是敛去气息，让众人无法察觉。总之之后算是一路顺风地走到了青城山外的竹林。 “李公子，这点小事让我们来办就好，区区黑白无常而已。”玄净天与妙成天劝李星云让众人围攻，张子凡和陆林轩也有此意，但李星云执意不许。 “你们谁都不要劝我，我要亲手杀死黑白无常，祭奠陆叔叔和李焕！” 盗圣温韬，并非普通窃贼，而是摸金校尉中的“盗圣”，擅长八卦五行，风水定位，本是不良人派到玄冥教的卧底。 就在李星云和李茂贞、李嗣源纠缠的时候，温韬已经带着黑白无常将五大阎君一一干掉，吸取功力。 五大阎君仁圣阎君蒋仁杰、崇圣阎君蒋崇德、玄圣阎君蒋玄礼、元圣阎君蒋元信、昭圣阎君蒋昭义，俱都是大星位功力。这五人是玄冥教干将，分镇玄冥教五岳分舵，他们五人的死亡意味着玄冥教势力的重挫。势力范围将骤然缩小至仅限梁朝内部。当黑白无常站在李星云众人面前时，也就意味着世上再无五大阎君…… 李星云从陆林轩手中要下残剑，这剑是在师兄妹二人下山之前，阳叔子为逼李星云施展真功夫而下手折断。李星云此刻以此剑代替师妹，与黑白无常决战。陆林轩武功低微，李星云只好替师妹一起报杀父之仇。 这黑白无常高冠大袖，却又肤色苍白，阴气四溢，形犹如鬼魅。偏偏黑无常英俊清丽，白无常艳若桃李。即使易中行从未看过《不良人》，也对这两人有些印象。不少人拿他们当壁纸的。 先出手的是白无常，观其拳脚剑掌功夫，也着实一般，即便同样有着小天位的功力，李星云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几次以剑指、掌法击打白无常。 “难道是因为我们的功力已经胜过了李星云，所以他已经对我造不成什么伤害了？”虽然在李星云手下吃了几次亏，白无常却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兀自奇怪。 “不管如何，他们人多，我们还是要速战速决！”黑无常更加理智，迅速决定两人围攻。 黑白无常联手，局面顿时对李星云不利起来，他不断躲避黑暗无常的攻击和暗器，只在出手的间隙小小反击。 “不行，再这样下去李星云必输无疑。”张子凡修文扇一收，就要上前助攻。 李星云横手一阻：“不要上前，我说过，我要亲手报仇！” 又是十几招后，李星云将残剑还给陆林轩，指间却多了六根长针。 “这是不良帅的绝学！”一直站在一旁观战的卧底盗圣温韬惊呼。 上官云阙也认出了这门针法：“华阳针法~！” 原来如此…… 静静观战的易中行双目微合，从头至尾他就没担心过李星云的安危。既然盗圣温韬是不良人派出的卧底，不良帅又特地在李星云前往青城山之前现身，结合现在李星云使出的华阳针法，一目了然。 易中行甚至怀疑不良帅就在左近！ 百兵有气，气凝则利，气散则亡。剑乃百兵之君，剑气可驭剑，自然也可感知剑，感知百兵。不再以内力、功法来观察外界，易中行尝试用一种剑的视角来感知世界，追寻一点神而明之的悸动…… 竹林摇曳不在。 微风拂面不在。 阳光明灭不在。 呼和打斗不在。 …… 剑气的世界空无一物，只有陆林轩手中残剑、姬如雪的素心剑、白无常的短剑……还有那把散发煌煌大势的龙泉宝剑…… 竹林外沿，一点明星闪现！ 啪~ 易中行手中的纸扇打开，上书“剑气冲霄”四字笔锋如利刃。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拥有了另一个思想，另一个人格，只是这思想这人格单纯的可怕，也敏锐的可怕。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剑心”！ 易中行握紧了手中的无我剑，或许正如边疆老人所说，无我剑，意外的是一把非常契合自己的旷世奇剑。 李星云与黑白无常的决战终于分出胜负。黑白无常忽然感到身体疼痛，内力散失。 “你们二人吸取了五大阎君的内力，但那终究是外人的内力，我以华阳针法阻断你们的经脉，散去你们吸取的内力，使你们二人的功力重回中星位。以中星位的功力自然控制不住小天位的尸毒。所以你们才会中毒，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李星云带着报仇的快意为黑白无常解释了眼下的状况。 黑无常心生死志，鼓起全身内力，不顾尸毒侵蚀，强行对李星云发起攻击，让白无常先走。然而余勇之力不可穿缟。被李星云轻易击倒在地。 陆林轩追着白无常而去，李星云有心一起，却被盗圣温韬阻止，说是让陆林轩亲手报仇，以消仇恨。 就在这时温韬手中的罗盘突然起了变化。“不好，我感觉到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内力就在这附近，起码是大天位！” 众人顿觉不妙，连忙去追陆林轩和姬如雪。 临走时，易中行剑心一动，那隐于竹林的一点明星竟是动也没动，心下立刻有了判断。看来温韬手中的罗盘，还是不如我的剑心！ 第三十章 焦兰殿 下了青城山，众人一直找到渝州城外的石桥。当年陆佑劫之仆陆吉就是在这里被黑白无常所杀，也揭开了《画江湖之不良人》的大幕。仿佛是一个轮回，石桥上停放着黑白无常常用的棺木。 “那棺材里有人！”温韬立即指出。 打开棺材，里面赫然躺着陆林轩。李星云以拍打穴位之法为陆林轩舒络闭锁的周身，将其救起。 “姬如雪被一个怪人抓走了，他说要想姬如雪活命的话，就去洛阳找他！”陆林轩说完便昏厥过去。 “玄冥教的总舵就在洛阳。”妙成天解释道。 李星云连忙给陆林轩检查，发现她是中了寒毒。 “这就是九幽玄天神功造成的！”温韬点出了症结所在，“九幽玄天神功是玄冥教的镇教神功，所以抓走姬如雪，打伤你师妹的，是玄冥教教主——冥帝，朱友珪！” 这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夜晚，篝火旁，无我、凤血二剑插在地上。 易中行以此二剑之剑气，修炼名剑八式。 “少主，我们也随李星云一起去洛阳吗？”上官燕隐隐察觉到了异样。李星云的境遇与她初入江湖之时，简直太像了。都是一环扣一环的线索，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陷阱和敌人。 洛阳不仅是玄冥教的总舵，同时也是大梁朝的西都，皇帝朱温之所在！ 对李星云这个唐昭宗之子来说，绝对是龙潭虎穴。 去，还是不去？ 易中行隐隐感觉，此去可能会了解到戏份最重的几个势力的隐秘。甚至中原的势力格局将有大变！ 不管是《雪花女神龙》还是《画江湖之不良人》，它们未毕能到高武的程度，但无疑都很有割草性质，在这所谓的武林高手面前，普通士兵和江湖客脆的和草纸差不多。 因此这些江湖顶级势力就显得很重要了，中原三大势力玄冥教、通文馆、幻音坊，其实就是大梁朝、晋国、岐国支持的半官方机构，易中行的六扇门同样如此。在这个九大门派被古木天一人屠戮万马齐喑的时代，这些特务机构就是能影响一国的强大力量。 “去！” 人生一梦，大不了不过是像《少年张三丰》的梦中跳崖罢了。 从凉州到渝州，易中行与上官燕一路骑行翼龙，只花了大半天时间，虽然天上罡风凛冽，绝对算不上美妙，但忍忍也就过去了。从渝州到洛阳的直线距离比从凉州到渝州还要远了一两百公里。如此浪费时间，着实让易中行心焦。好在最近传来的消息都还算平稳，易中行才能耐下性子，和李星云他们一起慢慢走。 大唐崩阻，中原乱战，洛阳虽一直是帝都所在，却也经过军阀多番争夺，每一次夺城都是对城市元气的巨大损伤。现在当了好些年的大梁西都才恢复了些许繁华。 众人小心隐藏，掩人耳目，一路来到朱温皇宫之外。但此处死气沉沉，即无士兵巡逻，也无一丝杂音。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里九成九成是陷阱。”易中行眯起眼，试图看穿皇宫之秘。 李星云也有些迟疑：“朱友珪该不会再给我们打埋伏吧？” “朱友珪虽然为人阴险狡诈，但他生性高傲，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应该不会做这种小人之举。”盗圣温韬摇摇头。 踏着清冷的月辉，李星云一行直入皇宫，毫无障碍的来到焦兰殿前。 推开门，便看到焦兰殿中一地冷尸。 “果然……”冥帝朱友珪让李星云来洛阳，到此却看到了一地尸体，是何阴谋易中行心中已经有数。“这些都是什么人？” 温韬四处查看一番回答道：“宝座上的就是梁帝朱温！而这地上的……男的，是朱温次子朱友文，女的是朱友珪之妻张氏张贞娘！” 端坐在宝座上的朱温，脑袋被倒放在脖子上，朱友文、张氏的尸体散乱不堪，周围的侍卫宫女从伤口来看也死的十分干脆。 “诸位，做好逃走的准备吧，我想我们可能已经被重重包围了。” 易中行话音刚落，焦兰殿外便传出“抓刺客”的声音。 自己走进陷阱，我这还真是干了件蠢事……希望还能逃出生天吧。 大梁军士将焦兰殿团团包围，仅肉眼可见便不下三百人，宫殿之外犹未可知。 士兵分开，冥帝朱友珪和孟婆带着姬如雪缓缓走来。 冥帝朱友珪年轻时因强练九幽玄天神功而变成侏儒模样，形似幼童，邪气怪异。 “你就是昭宗李晔之子李星云？”冥帝的声音果然如同幼童，尖细可怖。 “你就是逆贼朱温之子朱友珪！”李星云针锋相对。 “嘿嘿嘿嘿……李星云，你敢在皇宫行刺我父皇，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为他老人家报仇！”冥帝兴平气和地说出了嫁祸之语。 事实就在眼前，多说无益，李星云没忘他此行的目的：“我没工夫听你在这鬼扯，快放了姬如雪！” “你哪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温韬，替朕摘下龙泉剑。”冥帝吩咐道。 盗圣温韬不是不良人在玄冥教的卧底吗，现在居然又成了冥帝的人？易中行这才明白过来，这一路上可不是温韬在明里暗里地影响指引着众人吗。 “别乱动哦，否则我会抓烂这女娃娃的脸。”冥帝一指姬如雪，戏谑道。 李星云只能任由温韬拿走龙泉剑，献给冥帝。 “易兄，上官云阙，待会儿我们一起联手对付朱友珪，不然以他大天位的功力，我们只怕要陷在这里！”李星云神色不动，暗中传音道。 易中行抽出无我剑，剑气勃发充盈全身。 可惜，上官云阙是不良人，暂时还不可信任，不能传他四绝剑阵。况且以眼下的形势，也没有围攻朱友珪的机会。 上！ 易中行、上官燕、上官云阙、李星云、张子凡，五人如猛虎下山，直扑冥帝。 “三个中天位，两个小天位，放在江湖上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面对五人联手合击，冥帝视若无睹，竟然还有心情一一点评。 直到剑刃临身，冥帝方才气势一变，悍然出手。 难以想象，朱友珪那细幼的手臂为何会有如此庞然大力，易中行的无我剑被他屈指弹中，犹如被巨石击打一般，剑招连一刻都维持不住，便轰然飞离。 “雪落无痕！” 上官燕的无招之招将凤血剑的威力全部引出，湛虹剑光荧光灼灼，仿佛随时都要飞出一只金凤。 而上官云阙身形形如鬼魅，速度之快，连李星云和张子凡都难以分辨。每每只有剑痕落地才能确知上官云阙已经出剑。 但冥帝始终从容依旧，他的速度更在上官云阙之上！ 仅仅是普通拳脚，三招之内，上官云阙和李星云便被冥帝击飞。 “看招！”张子凡围魏救赵，修文扇一挥，十数根晋星刺打出。 冥帝轻松避过暗器，回过头来却看到一柄长剑无声而近。 无我剑！ 双指骈起，冥帝竟以两根婴儿般的手指夹住了无我剑凌空一击。 “飞龙在天！” 易中行浑身剑气呼啸，如上青天，全力一劈，人剑俱碎！ 吼—— 一股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之气轰然爆开，煞气逼人。那气势化作无边厉鬼，鬼哭神嚎，阴气漫天。 易中行的开山裂石的一记剑气，与那九幽地狱之气一同炸裂，却难以撼动其中人影分毫。 “不错不错，中天位中居然有如此高手，还有这前所未见之剑法，‘天下第一名捕’果然名不虚传！”冥帝走出阴气覆盖的范围，当真如从地狱中踏出的鬼帝一般，“你若将此绝学双手奉上，朕可考虑让你在玄冥教中效力。” “痴心妄想！”易中行的立场守得很稳。 这边李星云被冥帝一招打退后，顺势冲向孟婆，抢夺姬如雪。 那孟婆可是中天位巅峰的高手，李星云又失了龙泉剑，根本不是孟婆对手。却没想到姬如雪已经将绳索半解，在李星云与孟婆交手的同时解脱出来。 “雪儿，你没事吧？”李星云连忙带着姬如雪来到众人身后。 孟婆杵着幻龙杖来到冥帝身边：“没想到姬如雪已经解开了绳索，是老身的失误。” “没关系，谅他们也跑不出去。”冥帝并不在意，“在我眼里，中天位、小天位，和小星位没有任何区别！” 李星云成功救出姬如雪，信心大涨：“朱友珪，你太自信了。我们杀出去！” 冥帝冷冷一笑，缓步走出，限于身高步幅很小，但他每一步都能前移数十米。“我说过，你们跑不出了！” 一掌打出，犹如黑暗降临，吞噬万物，威猛无比，势不可挡！ 明明是对六人同时出手，易中行却觉得这一掌好似径直对着自己而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尤其是掌风袭来之时，耳边好像有鬼哭神嚎，阴鬼缠身，连动作都慢了几分。 这就是大天位之威吗？ 冥帝朱友珪的实力，尚在半天月之上！ 冲断过江云—— 流云移行身法使到极致，易中行身入九幽地狱之气。 地上的无我剑自行弹起，飞入易中行手中，接住冥帝一掌。 无我剑在冥帝掌中立时弯折，看那情景，几乎让易中行以为无我剑这把旷世奇剑会剑毁于此。但它终究承受住了，剑身反弹之际，一股强横剑气爆射而出，竟然擦伤冥帝脸颊。 易中行撞在石龙雕像上，伤势不轻。 再看其他五人，亦个个带伤。 “好兵器！”冥帝擦了擦脸上的血。 “谢冥帝夸奖。” 看得出来冥帝此刻已在爆发的边缘，他要使出真正的杀招了。 第三十一章 不良帅，华阳功 无相亦无尚，气海挂灵堂！ 九幽地狱之气如冥河瀑布，飞流直下，沛然无匹。 那鬼魅阴气在爆散开来之时，竟然凝结成人脸模样，呼号着冲向众人，把这焦兰殿外渲染得当真如同地狱一般，可怖可畏。 张子凡双手一张，一抹幽兰之色隐现，带来一股神圣天地之气。 “至圣乾坤功？原来是通文馆李嗣源的走狗。”冥帝鄙夷地看了一眼。 李星云失了兵器，只能取出华阳针，希望能对冥帝造成伤害。 易中行无我剑插地，双手均成剑指，一缕缕强横剑气剥离，在他周身激荡，隐约间可以看到他身侧出现了八柄神剑，缓缓绕行，俱都是剑气化形！ “名剑八式，八剑齐飞！” 这一招还极不成熟，易中行虽早已练全八式剑诀，摸索八剑齐飞之道，但他离这一步其实还差着老远，手中又无八柄镇山神剑作为参照，也只能凭借一点记忆去模仿。 若易天行在此，恐怕会惊讶地发现，易中行周身八剑，竟然有两把被无我、凤血两剑给取代了！八道剑气中，也正是这两道显得更加凝实。 随着易中行拔出地上的无我剑，周身八剑全都上扬，剑尖斜指冥帝，最终八道剑气化归一体，与无我剑相合。 一剑既出，八剑相随！ 还有上官燕的雪花漫天，上官云阙的剑气，姬如雪的素心剑…… 可惜这些在冥帝的九幽玄天神功面前，都不够看！ 冥帝如幽冥阴山镇压而下，不可抵挡。 易中行那朦朦胧胧的八剑齐飞，仿佛砍在金刚之钻上，竟然就此崩断！ 易中行都如此，上官燕、张子凡、上官云阙更是凄惨。 “咳咳……我要是那些‘剑在人在，剑断人亡’的剑客，或者刚极易折，养无敌之势的剑客，这一下只怕就要剑心蒙尘，终生不得寸进了吧？” 无我剑当然没有断折，但苦心孤诣摸索出的名剑八式最后一招，名剑山庄最强绝学，八剑齐飞！ 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人击败，换了其他人恐怕都是难以接受的。不过做梦人士易中行不在其中。 “李星云，撤！” 易中行剑气外放，周围三百大梁将士的战剑全都呼应嗡鸣。 “嗯？”冥帝预感到了这一招的厉害，九幽地狱之气将他轻轻托起。 “凌空虚渡！？”易中行瞳孔一缩，敌人比料想之中还要厉害，但他的战意没有丝毫衰减。剑心一动，百剑腾空！ “剑器奔流——！！” 数百柄战剑前赴后继，如天河奔腾，直击冥帝。 即使以冥帝之强，面对着连绵不绝的攻击，也无法腾出手来。 “走！”众人冲入大梁兵阵之中。 “士兵听令，给我杀光所有人！”冥帝不断打飞刺来的战剑，烦躁之下，九幽玄天神掌轰出，狂猛的九幽地狱之气犹如带着腐蚀性的剧毒，竟然将接近他周身三丈的剑器生生溶化！ “可恶，看来今天是逃不出去了。”姬如雪心头灰暗。 “雪儿，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李星云却没有丝毫颓相，他挺胸抬头，昂然而笑，“我乃昭宗李晔嫡子李星云，不良人何在？” 奇迹发生了，玄冥教弟子中竟然多半应和着李星云，发出呼和声。 “万岁！” “万岁！” …… “这？”冥帝落地，脸色极其难看，“孟婆，给我杀光他们！” “冥帝请恕老身不能从命了。”孟婆微微一礼。 冥帝猛然回头：“孟婆，你~~也是不良人？” 一个幻影的声音打断了冥帝的质问：“呵呵哈哈哈……连你身边最亲信的人都是我派去的卧底……” “什么人！”冥帝一声断喝。 那神秘人却赫然已至冥帝身后。 不良帅！ 易中行自是认出了来人。“李兄真不够意思，隐藏着这样的大牌都不说，害我以为要出全力保命了呢！” 李星云讪笑两声：“我也是没办法，谁知道叫不良人出来会是个什么结果……” 易中行点头，不良帅未必就比冥帝好到哪里去。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冥帝与不良帅已交手十余合。两人动作极快，广场上只能看见闪动的残影，但易中行和李星云都能看出来，占据上风的是不良帅。 久守必失，冥帝被不良帅抓住一招破绽，不良帅一掌印在冥帝胸膛，顿时有无边九幽地狱之气散逸。 “朱友珪的内力被散掉了！”李星云立刻洞悉场中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华阳功？”易中行心头一凛，不良帅的华阳功果然不止能化去如黑白无常那种吸收来的内力。看这架势，比化功大法还要可怕。 “朱友珪，你的武功已经被我废掉，还有何话说？”不良帅背负双手，语气冷酷道。 冥帝已成废人，但他不甘心：“我大天位的功力，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大天位很了不起吗？你这种蝼蚁又怎么会懂得天外有天的道理！”不良帅的一句“蝼蚁”让易中行心中黯然，他如今不过中天位的功力。就这，还是靠七彩金莲和丹药堆上来的，若是按部就班的练功，何时才能超越这些老古董啊。 冥帝又问，他的玄冥教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不良人卧底，生生把一部武侠剧给演成了无间道。 不良帅倒是毫无隐瞒，三十年前黄巢攻入长安之时，他就将不良人解散，化整为零潜伏各处。如今玄冥教全灭，朱温一党也死的差不多了，朱友珪武功被废，再无威胁。不良帅将朱友珪交给李星云处置，希望他能站出来振臂一呼，兴复大唐！ 李星云意兴阑珊，放过冥帝。 但冥帝却自戕而死，谁也不知道在他死前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胸口的黑血渐渐汇聚，顺着地势流入窖井，在那井下，一个被封印十几年的可怕人物即将醒来…… “朱温父子已死，大唐万岁！”不良帅率先高呼。 这时不良人卧底已将玄冥教弟子杀尽，纷纷举刀高呼万岁。 然而就在这一幕发生之时，还弄出了一点小小的不和谐之处。上官云阙竟然喊出了“大帅万岁”之语，被不良帅一巴掌扇得老远。 这上官云阙的人妖作风虽然有点恶心，脑子却是很聪明的，他当真会在李星云面前如此不小心？ “殿下，朱温父子一死，殿下大仇得报，不如就在这焦兰殿登基称帝！扫平天下，兴复大唐！！”不良帅跪地行礼，言辞恳切。 这还真是历史性时刻啊……一不小心就能颠覆历史！ 李星云环视四周：“袁天罡，我要是不答应你的话，你不会逼我当皇帝吧？这么多年，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总归受了你不少好处，我要谢谢你。” “臣不敢。” “只是对这称霸天下，我实在不感兴趣。”李星云回身，直视焦兰殿之匾额，”王图霸业尽是粪土，称孤道寡又能如何？你站得越高，觊觎你位置的人就越多。到头来不过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如今大乱将至，殿下要让这机会从指间溜走吗？这才是天道循环，天意难违！”不良帅劝说道。 “这么多年，我也看透了。大唐灭亡怨不得别人，实在是气数已尽，这才是真正的天意难违！”李星云制止了不良帅，“我不能逆天行事……” “殿下！” “温韬既然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消失，那他也能藏得毫无破绽。而我李星云是唯一能解开龙泉剑秘密的人。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对你已经毫无价值了……不如我就此去过我的闲云野鹤生活，你我再无瓜葛。”李星云走到台阶处才停步，“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良帅沉吟不语。 易中行喟然一叹，果然如此，李星云看出了不良帅的居心，但他也确实没有知难而上的皇者之心。尽管困难重重，但此时确实是李唐兴复的绝好机会。李唐固然气数已尽，但二十年战乱也造成了人心思唐的结果！ 不要以为大唐从安史之乱后就四分五裂积贫积弱了！实际持续上一百多年的中晚唐也有“元和中兴”、“会昌中兴”、“宣宗之治”这样的时刻，朝廷势力也一度恢复，诸番竞相进京称臣。只可惜唐宪宗虎头蛇尾、唐武宗失之偏颇、唐宣宗天不假年……便是李星云之父唐昭宗李晔，也不失为一代英主。 但一个如此庞大帝国的坠落不是哪一个人振作就能挽回，哪怕他是皇帝。毕竟……他们之中一个穿越者都没有啊！ 从这点上来说，大唐确是气数已尽。 “我们走吧，师妹还要拜托易兄呢。”李星云一马当先，出了焦兰殿。 “义不容辞。” 第三十二章 志向 师妹陆林轩身中寒毒，妙成天天生绝脉，都急需医治，玄净天在洛阳之外照顾她们。但其实不让她们跟随进入洛阳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三女武功低微，以防万一，还是不让她们同行为好。 医治妙成天的药物已经送到，负责此事的，正是幻音坊广目圣姬。易中行的万灵断续膏也调制成功，便开始着手为妙成天医治。易中行内力不足，需以剑气贯穿妙成天全身筋脉，那种痛苦和被人生生用利剑割肉毫无分别，妙成天居然能咬牙忍受下来，让易中行颇为钦佩。 两天后，妙成天敷上万灵断续膏，被包裹得如同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陷入沉睡。 相比之下陆林轩中的寒毒还要更为麻烦一点，李星云虽然从小博览医书，但也就是理论知识丰富一点，阳叔子显然也难以为他提供什么珍藏善本。 易中行近年来努力提高医术，时常向欧阳明日、司马凌风请教，但他身为一国之主，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又怎么可能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妙成天的情况只是恰好碰上了。 好在易中行、李星沅这两个半吊子名医互相启发之下，倒还真的找到解救之法。原理还当初救上官燕差不多，既然中的寒毒，当增强其抵抗寒毒的能力。恰好姬如雪服用过千年火灵芝，还有什么比这件神物更能抗衡九幽玄天神功的寒毒呢。 对于姬如雪来说，陆林轩就相当于她的小姑子，出点血对小姑子施恩，自然是很划算的。 半个月后，众人在一小城外分别。李星云在城中开了一家同德医馆，决定隐居此处，再不理江湖之事，做一只闲云野鹤。 陆林轩和张子凡也走上前来：“师哥，我和子凡也要到太原去了……你，真的就打算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纵情山水吟风弄月快活一世，这可是我的梦想啊！”李星云一脸向往。 “太没成就感了吧！”陆林轩哀声叹气。 “成就？”李星云脸色一正，“幻音坊九天圣姬我收了两个！” “李公子，你好坏哦！这种话怎么能当面说呢？”玄净天扭捏道，脸上升起一团红云。 易中行差点走路不稳一头栽倒。 “说说怕什么？”李星云伸手搭在姬如雪腰间，猛地一搂，“连女帝的贴身侍女都成了我的女人！师妹，这还叫没成就啊？” 姬如雪推开李星云，毫不客气的批评道：“男子汉大丈夫生逢乱世，不想着建功立业，尽想着三妻四妾，太小家子气了！” “三妻四妾才是小家子气呢！雪儿你忘记我的志向了？”李星云跳来跳去，像个活宝，“我李星云胸怀宽广，身边的美女自然也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展望将来，我李星云妻妾上千，子孙上万，人生如此方趁我心啊！” 李星云这是要布种天下，靠亿万子孙兴复大唐吗？ 易中行脸颊抽动，真不知道谁才是穿越者，李星云你这么秀，真的不怕我一巴掌打死你吗？ 出来这么久，他连上官燕的手都没拉过！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李兄留步吧。” “看得出来，易兄和我不同，心有匡扶天下之志。希望易兄有朝一日能够得偿所愿吧。”李星云衷心祝愿道。同行多日，对上官燕与易中行之间隐隐的主从关系，以他的心智，当有所察觉。 “借李兄吉言。”易中行说完吹响哨音，便有一只巨大翼龙降下，易中行与上官燕乘龙高飞，不多时便渺渺无踪。 “难怪易兄一直有恃无恐，原来是有飞龙代步啊！”李星云极是羡慕。 易中行连日兼程，两天两夜后，便已接近凉州。 “李星云之事告一段落，燕儿对中原武林有何看法？”傍晚点起篝火休息时，易中行神色凝重地拨弄着柴火。 此行不过月余时间，但经历之丰富就算与之前三年相比，亦不逊色。见到了岐国国主李茂贞，通文馆圣主李嗣源。亲身参与了焦兰殿之战，与大天位级的冥帝朱友珪交手，见证了朱温父子之死，中原大乱在即…… 上官燕抚摸着凤血剑，即将回归之际，对此行亦颇多遐思。“本以为师父屠戮九大门派后，中原武林应该没什么高手了，没想到会遇见那么多难以战胜的敌人……” “这很正常。”易中行笑了笑，“古前辈虽然把九大门派杀得只能闭门封山，但中原武林的底蕴依然不是西域武林可比的。” 上官燕一入江湖就在西域，三年来所遇对手多半都是战五渣，是以一路皆是砍瓜切菜过来。但仔细想想，即便是在西域，她说对付的不还是“追风掌”萧恨、岭南绝命七镖这样的中原武林好手吗？ “我想回一趟风雨亭，希望师父能教我一些提升武功的方法。” 古木天还能教什么？《龙魂凤血录》后面就剩一招刀剑合击的龙情雪心了！ 易中行心底暗暗不爽，凭什么非得便宜司马长风啊？ “我这里倒是有一套剑诀与燕儿你的雪花剑法颇为相合，或许可以作为参考。” 易中行写写画画，很快就整理出一篇剑诀。 清霜染鎏冠，九天俱飞雪…… 清霜剑诀？！ 崩裂—— 上官燕只觉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剧痛难忍。 “燕儿！？” 奇怪，上官燕为什么会突然昏厥过去？易中行连忙查看脉象，却发现上官燕脉搏有力，脸色红润，并没有虚弱之象。 难道是……我这清霜剑诀有什么问题？ 易中行狐疑之下，又审视了一遍自己写的剑诀。 没什么问题呀！ 这篇清霜剑诀的要旨正好与雪花剑法相合，可以化入雪花剑法之中，将其提升至另一个层次。我这又不是慈航静斋那坑人的《慈航剑典》，就算是普通人，看了也不会昏迷吐血啊？ 想不通的易中行只好让上官燕静养，多花了两天时间才回到沙州城。 庭院中，剑光如潮，淋漓顿挫，配合佳人摇曳身姿，引人入胜。尤其这女子剑道修为极高，舞动间，有剑气森森，如霜雪之寒。 啪啪啪—— 易中行鼓掌赞叹：“燕儿果然厉害！只花两天时间，便将清霜剑诀融会贯通，化入雪花剑法指日可待。”跟上官燕相比，练了好几个月清霜剑诀才摸到要领的易中行根本就像是个假天才。 “这都要多谢国主成全！”上官燕抱拳一礼。 自从上官燕苏醒后，易中行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原本的上官燕对待外人一律冷冰冰的，即使是易中行和司马长风，也没见她笑过，始终未曾卸下过心防。也许只有养育上官燕成人的古木天曾见过上官燕无忧无虑地样子。 这次意外昏迷后，上官燕的笑容明显变多了。她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尤其对待易中行又与别人不同，这让易中行分外惊喜。 上官燕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感觉世界都清晰了几分，自己与以往似乎有了很大变化，甚至连一些行事准则也发生改变。对清霜剑诀，简直像是练过千百遍，只演练了几招，就上手纯熟，两天时间融会贯通。就连上官燕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国主回归，正在甘州镇压回鹘的司马长风几日后到沙洲拜见，易中行发现上官燕对司马长风似乎多了几分陌生和隔阂。 因为易中行的插手，上官燕与司马长风尚未经历多少同生共死，感情基础本就很单薄，加上古木天、欧阳明日不断在他们面前提起龙魂刀、凤血剑的友情刀剑之事，反而让他们生出忌讳，平时接触极少。 莫非，我真的还有机会？ 易中行暗中窃喜，打定主意最近决不能让古木天插手进来，最好是等待尘埃落定再说。 心情大好的易中行愉快地处理起了堆积起来的公务，很快从中发现了一个值得关注的奏折。 司马凌风正与春风得意宫无忧宫主一道收服西域武林人士。据他回报，在天山上有一个天山派实力不俗，希望国内能调派高手前去。 可楚国能有哪些高手，算来算去还不就是那几个人。 “天山派吗？正好，我和燕儿一起走一趟！” 第三十三章 天山剑派 天山派全称“天山剑派”，地处天山顶峰之中，去玉门关八百里之遥。峰顶积雪终年不化。 一路上，风雪铺地，司马凌风与无忧宫主早已在此等候。 “此代天山剑派掌门凌霄子，是铸剑师欧冶子的传人，天山铸剑阁也因此成为天下最厉害的铸剑之所。若能将其纳入掌中，对我楚国的好处，数之不尽。” 易中行同意司马凌风的看法，虽然他已令欧阳明日另行准备战争利器，但现在毕竟是冷兵器时代，若能掌握欧冶子冶兵之秘，将其规模化，对战争的帮助必然巨大。 西楚的士兵大多源自西域，体格强悍，即便如此能够忍受雪山严寒的士兵也并不多。加上山路崎岖，补给不便，能够跟随上山的六扇门弟子和兵将不过两三百人。但这已经足够，雪山剑派全部人数加起来都没超过五十人。 “果然壮观！” 穿过冰封的峡谷，天山剑派外门居然使用纯冰雕琢而成，踏入剑派范围，地上到处可见斜插冰雪之中的剑器，一眼望去，不下千数。 天山派大门广场前，两柄插天巨剑被根根锁链缠绕，勾连山势，剑气雄浑。 大门洞开，天山派弟子分列而出，掌门凌霄子傲然而出。 “天山派掌门凌霄子？” “正是。”凌霄子语气森然，“不要妄想说服我了，我天山派立派久远，不会向任何人屈服，铸剑阁更不会为军阀诸侯所用，此乃欧冶子祖师遗训！天山派已闭门封山，恕不远送。” 是敌非友，难怪司马凌风不作废话，直接让我带兵来见。 “弄月公子曾对我说，数年前不良帅曾到过天山派，借铸剑阁重铸龙泉剑。剑乃杀伐之器，不为军阀诸侯所用，那就是为搅动江湖叻？”易中行不屑道。司马凌风抓了几个天山派外门弟子倒也查到了一些隐秘。“闭门封山？看来我得做一回恶客了！” “不良帅是按照欧冶子祖师爷的遗训破了天山剑阵方才能借助铸剑阁铸剑，你们既然想破规矩，那就也来尝尝天山剑阵的额滋味儿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没能言语退敌，凌霄子也只能选择门前拒敌。 “布天山剑阵！” 以凌霄子为首，天山剑派弟子纷纷拔剑，借助天山主脉之势，引导天地之灵进入阵中，每一名天山派弟子居然都分出数个幻影，且时真时幻，变化多端。 双方的人数一下子拉平，而且这剑阵不破，分身不绝，难怪天山派不过三四十人，居然有底气拒绝楚国的招揽。 “这就是天山剑阵，当初仅有我一人布阵，便困了不良帅五天五夜！”凌霄子有这个资格自傲。 “凌风？”无忧宫主看了司马凌风一眼。 司马凌风点头：“阵起！” 六扇门的精锐弟子在司马凌风的指挥下同样布阵——大五行剑阵！ 五脉弟子分属五行，二十五人为一族，二十五支长剑相生相克，连绵无尽，威力不俗。且练习难度上又比繁复的九宫八卦阵小得多，被司马凌风选择作为六扇门的合击之法。 一场乱战，天山派弟子仗着分身无数，肆意攻杀，他们同属一派，朝夕相处，配合默契，攻势凌厉。六扇门弟子虽然逊色很多，但在无忧宫主与司马凌风的指挥下倒也守得滴水不漏。 大五行剑阵不断挪移，如同五个巨大的梅花相互影响，始终将天山派弟子压制住。 “燕儿，看你的了。将这些幻影全部扫灭，一个不留！” 上官燕拔剑便是一招“雪花漫天”，在这天山之上，当真如同暴风雪降临，有凤鸣天山，剑气飞霜！ 那凌霄子看到上官燕如虎入羊群，冲入天山派弟子阵中，普通幻影根本不是她一合之敌，大肆砍杀，脸色突变。 “古木天的传人！？” 一蓬蓬怒火上涌，凌霄子大手一张，场外便有一剑器飞入手中，身影一动，便有六七幻影分出，俱都有剑器飞来，当真是一人成阵！ 天山剑派，同样分属九大门派之一，当年也是被古木天屠戮之辈，上代天山派掌门就是命陨古木天之手。 古木天得刀神关天仇传承，前半辈子都没想过铸剑，怎么突然就能铸出龙魂、凤血这样的绝世神剑。连他师弟边疆老人都能铸造出极端相反的无我剑。这铸剑法是从何处得来？ 仔细一想，这凌霄子果然是与西楚仇深似海啊！ 剑气一动，易中行已如狂风般冲出，无我剑湛蓝光芒一闪，与凌霄子幻身连拆十二招。 履霜冰至！ “剑法不差！”凌霄子整个人融入幻影中，七个幻身，无论肉眼还是刚才的兵器碰撞都无法察觉。“但在这天山剑阵中，你毫无胜算！” 幻身再次增加，竟达十八人之多！ 易中行脸色微沉，但却丝毫不惧。手持无我剑，再次与凌霄子斗在一起。 十八幻身同时出剑，即便是十翼剑法中守势第一的“密云不雨”也难以抗下。凌霄子的幻身虽未必同真身一样强悍，但以他大天位的眼力、功力，都能给易中行造成极大的威胁。 “我这天山剑阵依靠天山主脉提供能量，无需耗费内力。不管你剑法多么出众，迟早要耗死在这阵中！”凌霄子出剑越来越快，对手虽然难得，但报仇的快意更加让他舒畅。 久守必失，十八幻身持剑围攻，能将易中行守势中一点点的破绽不断扩大，直至一招败敌！ “你完了！”凌霄子的笑容分外狰狞，长剑拨开无我剑，立刻有另一幻身跟上直刺易中行胸膛。背后，有幻身横剑腰斩，身侧的幻身正对易中行双腿出剑…… “你，高兴地太早了~” 剑吟之声灌耳！ 十八道剑光拔地而起，飞似游龙。 震惊百里！ 十八幻身同时击灭。 凌霄子脸色十分难看地注视着掉落地面的十七八剑器，他的衣领同样被长剑割破。刚才若非他变招及时，只怕也要在易中行这突然的爆发下受创。 “这是什么招式？”凌霄子的幻身再次出现，三个、六个……十八个。 易中行杀气毕露的一笑：“等你赢了，我会告诉你的！” 身后，十八柄长剑刺出！ 幻身与长剑打成一片。 难道这就是剑仙手段，飞剑之术？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凌霄子凭借天山剑阵之利居然无法压制对手！ 这个对手的功力甚至还不如自己！！ “别得意！就算你招法神奇又如何？中天位就是中天位，待内力耗尽，就是你的死期！” 凌霄子说的没错，中天位和大天位拼消耗是找死，更何况在这天山剑阵中，凌霄子根本无需消耗内力。但是…… “你这天山剑阵的确能量无穷无尽，可是你们这些操控幻影的人是有极限的！”一眼扫过去，天山派中人，强如凌霄子，一人控制十八幻身；弱小如弟子，可分出两三幻身。 普通人一心二用尚且困难，更何况是在激烈搏杀之中？ “十八个幻影，就是凌霄子你的极限了吧！可我的极限……远不只十八柄剑！！” 剑心一动，场外数十柄剑器冲天而起，在易中行的操控下分袭凌霄子十八幻身。 这位依靠天山剑阵之利的天山剑派掌门居然在自己布的剑阵中被敌人压制了！ 易中行在这十八个敌人中来去如风，虽然被对方围攻，他的飞剑却也每每能以三敌一，甚至以五敌一，灭杀幻身。这种战斗方式，总是令易中行想起某位红色英灵。 凌霄子的幻身随灭随生，永远保持在十八之数。但他被易中行压制，却是不可否认的。 这就是为什么司马凌风干脆利落的让自家国主上的原因。换了司马长风、欧阳明日，甚至去请边疆老人他们来，都未必能打成这样的局面。 凌霄子在天山剑阵中的战斗方式不得不说，和易中行十分相似，但要是真打起来凌霄子不如易中行犀利。 要说原因的话，简而言之一句话：幻身的操控比飞剑复杂得多！ 而且凌霄子不仅要顾及自己的幻身，他还要主持整个天山剑阵的运转。分心如此之多，自然难与易中行拼杀，一身大天位的功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国主，成功了！”司马凌风兴奋的喊声将厮杀中的易中行和凌霄子惊醒。 不知何时，他与无忧宫主竟然站到那柄高达二十余米的冰霜巨剑之下。 “这里便是天山剑阵的阵眼之所在。正是靠着这两柄巨剑汇聚天山主脉之灵，以山为形，借地为势，用灵作引，千变万化，强横无比！” 司马凌风每说一句，凌霄子脸色变苍白一分。 “现在就让我们破了它这天山剑阵！”无忧宫主接口一句，母子俩一起动手，破坏了巨剑之外的冰霜。 高达二十余米的冰霜巨剑就此解体，缠绕其上的根根金铁锁链坠落，将大地震动。 “天山剑阵……破了？”凌霄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但加持在自己身上的天山之灵确实已经消失。原本遍及场中的幻影全都消失不见。 在那插天巨剑的原地，一柄邪气凛然的宝剑插于地上。 “这柄剑……”司马凌风看出了此剑不凡，刚想触碰，却被宝剑的剑气弹开。 易中行小心摄拿，以剑气破剑气，终于将宝剑握于掌中。 这天山剑阵乃是欧冶子布下，身为欧冶子铸剑术传人，凌霄子很快就认出了易中行手中宝剑——胜邪剑！ 第三十四章 胜邪剑 胜邪剑，又名“磐郢”、“毫曹”，为欧冶子所铸三长两短“越五剑”中的残剑。欧冶子铸此剑时曰：吾每铸一剑，便铸一恶，故此剑名曰“胜邪”。胜邪每铸一寸，邪长三分，故只铸半截，却已邪气凛然。传说，胜邪剑曾为兵圣孙武之佩剑。 “原来是这把‘性恶之剑”，难怪仅仅是握于手中，变感觉邪异滋长。”易中行手握古意盎然的残剑，自信感受胜邪的独特剑气。怎么说，这也是与李星云手中七星龙渊剑齐名的“越五剑”啊。 “就算你们破了天山剑阵，想要我屈服，也是不可能的！”凌霄子大天位的功力完全释放出来，霸道绝伦，这才像是一派之主的样子。 “你真的这么认为？”易中行一使眼色，上官燕立刻落于易中行身后，一身功力尽数汇去。 强横的剑气从易中行周身透体而出，受他影响，周围数百剑器腾空而起，剑锋森寒，指向天山派弟子，画面震撼莫名。 “凌霄子你功力高绝，或可全身而退，但你这三十余名弟子，不知还能剩下几人！” 凌霄子嘴唇颤动，天山派立派一千五百年，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此种境地。但他不能坐视弟子死绝，亦无法放弃铸剑阁这铸剑的绝佳之地——“你，赢了……” 闻听凌霄子服软，易中行也是松了口气。且不说他一次控制近四百飞剑究竟能有多少杀伤力，就算杀绝了天山派弟子又如何？ 日夜防范凌霄子这个大天位高手的偷袭刺杀吗！ “这本来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凌霄子道长有何不愿意的呢？在我楚国的支持下，天山派必然发扬光大！天山铸剑阁之名必将名扬四海！”易中行不吝许诺。 春风得意宫虽然是易中行钦定的收拢江湖势力的龙头，但无忧宫主只收女弟子，自然不会去嫉妒天山派的待遇。 这样正好，更方便易中行平衡江湖势力。 “剑阵核心一者是这胜邪剑，那另一柄巨剑中是……”司马凌风好奇道。 “是欧冶子祖师铸造的鱼肠剑！”凌霄子解答道，“胜邪剑与鱼肠剑，前者为邪气之剑，有碍主之嫌。后者虽因专诸刺僚王之事，被视为’勇绝之剑’，但也亦因此成为‘不祥’。欧冶子祖师不欲此二剑继续出世，遂以其为天山剑阵阵眼，以天山浩荡之灵洗练此二剑，希望能扭转其性。” “原来如此，仁和受教。”易中行表示挺喜欢这柄胜邪剑，凌霄子作为失败者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毕竟易中行还给他留下了鱼肠剑，只要重新修补阵势，天山剑阵依然能起作用，只是威力会削弱不少。“不知欧冶子前辈所铸的其他名剑，如湛卢、工布等现在何处，凌霄子掌门可知晓？” 凌霄子苦笑摇头：“世事变迁，欧冶子祖师铸剑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年，哪里还有确切消息。” 来到天山铸剑阁，自然要参观一下这铸剑之所，凭吊欧冶子铸剑的风姿。这天山铸剑阁采山之地火，有雪水清泉，不用柴薪，而使用煤炭。条件如此优越，难怪会成为欧冶子铸剑之所。 临走时，易中行向凌霄子索要欧冶子铸剑秘方：“我不需要铸出七星龙渊、胜邪、工布这样的名剑，于国无益，我只需要让我的兵士能够用上充足的精良武器！” 听到易中行如此说，凌霄子的脸色才稍稍好看起来。一开始他还真以为易中行是想要强抢铸剑术，准备鱼死网破。 “我虽不通国家大政，却也知道兵器之优劣无非花费金银之多少。国主若真想士兵人人持剑披甲并不可能。若由我来建议……或可，铸刀！” 铸刀？ 联系天朝主流战兵的演变，易中行恍然大悟。 春秋战国多用青铜剑，欧冶子亦为青铜剑铸造大家，但同时，他也是钢铁剑铸造的先行者。汉朝有四面汉剑，几如重兵，双手大剑作为一种沙场兵器，一直到明朝都有流传。 此时刀剑未分，所谓“隋剑唐刀”，其实是一样的。后世传的神乎其神，“一刀劈下，人马俱碎”的“陌刀”，其实完全可以叫做“斩马剑”。而此刻五代之时，战剑仍是沙场利器，易中行自己都组建了“四方长剑都”。 但似乎从宋朝开始，天朝的主战兵器变成了环首刀，以及其他各种延伸出来的刀。曾经威名赫赫的将军必备神器“长槊”，也变成了普通的“长枪”。 这种演变说白了，就是因为一个字——钱！ 《居延汉简》有载，汉代一把普通剑器价格在600到750钱之间。而一口一尺二的短刀只需要30钱。即使排除两者用料上的差距，剑的价格也要比刀高出两倍以上！ 剑的铸造难度高，相对易折断，是原因之一。 但汉唐之所以用剑多，是因为这段时期，凭武功封侯才是正途，汉朝有“无日不战”、“非军功不得封侯”的传统，如班超投笔从戎的故事数不胜数，因此成就“强汉”之名。唐朝亦有“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之句。他们都舍得在兵器器械上花钱，玄甲铁骑、陌刀军就是其中的代表。这时候士兵的主要组成部分是良家子，一些质地良好的兵器装备是自家的。 但到了宋朝，从上到下都在打压武将，偃武修文是基本国策。又因为北方强邻在侧，又无天险可守，只能维持数目庞大的步军。士兵装备采用的是配给制，士兵是流民、灾民、贼配军。官老爷们哪里肯为这些丘八弄出如陌刀那么贵的兵器，只好一切从简了。刀多好，皮实耐造又便宜。长矛和白蜡杆更是经济实惠的代名词。 因此对军队，尤其是缺钱的军队来说，铸剑不如铸刀！ 楚国有佛国宝藏，又开了银行，并不缺钱，但楚国膨胀的太快了，在未来还将变得更大，易中行领导下的军队当然是募兵制，区区一个佛国宝藏仅是杯水车薪。易中行觉得确实有必要为以后做准备，遂令凌霄子与司马凌风主持铸造铸造环首刀。 环首刀这个品种汉朝就出现了，一直是军中常用的制式武器。单论长相，环首刀其实和隋剑唐刀差不多。霓虹太刀受环首刀影响就很重，各种兵器形制技法基本上就是唐朝到五代这个时期传到霓虹的，到了明代又随着倭寇从霓虹反向输出回天朝。 一直到南宋时期，形状有了较大改变的环首直刀还同时被南宋、金国作为制式武器。再往后其地位才被我们现在较为熟悉的大刀所取代。 压服了天山派，整个西域暂时就没有威胁较大的势力了。但易中行的压力并不小，甘州回鹘和党项人时常袭扰，吐蕃势力也蠢蠢欲动。即使从经济角度来说，夺取河西走廊对楚国也并不是很划算，长期在这里维持军事存在对楚国的后勤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如果短期内仍然没有打通进入中原的道路，那么易中行就只能选择将重心移回四方城。那么在中原局势动荡瞬息万变的当下，将完全失去抢占先机的可能。 说起来易中行就生气，原以为大梁朝的崩塌会造成中原的混乱，对楚国入中原有所帮助。结果朱温父子身亡，朱友贞登基后，梁朝与晋国上演争霸，反而把岐国解放出来了，李茂贞派遣重兵严防西楚渡过黄河，易中行反而找不到机会入侵岐国了。 上官燕和司马凌风新招揽的云渺宫主几次在黄河沿岸与九天圣姬交手，因为人手实在不足，六扇门多数时候还要落于下风。 迟迟无法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易中行在击败吐蕃对河西走廊的几次试探后，终于无奈班师回到四方城，准备休养生息几年。 没想到刚刚回到四方城，文武百官就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请立王后！ 以欧阳明日为首，张文彻、马文超等人附议，他们连人选都给易中行找好了——百官之首沈耀之女，沈冰心。 这一下就把易中行逼到了墙角，就在觉得自己有希望赢得上官燕之心的时候，若娶沈冰心为王后，以上官燕的性格只怕立时变回厌弃自己。而若是立即拒绝，又无疑会严重伤害沈冰心和沈耀的颜面。 “立王后，尽快确定世子是完全由必要的！”私下里，欧阳明日曾对易中行直言，“我父欧阳飞鹰之所以十五年未成大事，便是因为他‘无子’！” 欧阳飞鹰不仅无子，连义子都没有，五代十国的义子可是有继承权的。 玉竹夫人在水月庵出家，欧阳飞鹰也没有侍妾之类的东西，就一心一意地等丁雪莲回心转意。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蛮痴情的。四方城之所以人才匮乏无人来投，和欧阳飞鹰没有继承人是有很大关系的。当然，他还有欧阳盈盈，可以招婿，所以四方城才能勉强稳定人心。 现在易中行也面临这个问题，万一他突然挂了，西楚这个新的利益集团，立刻就会分崩离析。在主君死亡率非常高的五代乱世，追随者也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保证。 易中行认同这个道理，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就此选择沈冰心为王后，但是很不甘心啊。 第三十五章 导演，我不想按照剧本来 “国主为何不同意百官所请？冰心姑娘，或是上官姑娘都是良配，只要一道王旨，便是全都收入宫中又如何？待世子出世，国主自可御驾亲征，扫灭中原。” 畅春阁里，易中行没有像往日那样招欧阳明日前来谈话，反而叫来了司马凌风。 “可他们难道不知道以臣迫君乃人臣大忌吗？这和‘黄袍加身’有什么区别！”易中行着实有些生气，况且上官燕是江湖儿女，一道王旨就想让她嫁给自己，有可能吗？ 司马凌风没听懂“黄袍加身”这个典故，但易中行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微微一笑，司马凌风躬身道：“此事微臣不便多说，冰心姑娘与上官姑娘代表的可并不只是她们二人。以凌风浅见，国主只要遵从本心就好。” 易中行笑了：“遵从本心？那我当然选上官燕！” 这是毋庸置疑的。沈冰心之前谁认识啊？ 和经历过江湖厮杀洗礼，冷艳迫人的女神龙相比，沈冰心这个所谓的“大家闺秀”就像个还没长开的小女孩，满脑子对爱情的期待。看看她在电视剧里的选择，稍不如意就走极端，非黑即白，最是害人害己。 “国主英明。”司马凌风小小地拍了下马屁。 易中行这回真是诧异了：“你兄长司马长风喜欢的也是上官燕，你还支持我？” 司马凌风淡然地摇头：“上官燕绝非兄长良配。”也是，适合自己的未毕适合他人。 司马凌风走后，易中行独自一人留在畅春阁，思索良久。 沈冰心与上官燕的选择涉及到文武之争。思虑再三，易中行拿定主意，不管是从自身心意出发，还是当今形势、未来国家的体制，他的选择都会是——上官燕！ “国主！我有急事禀报国主陛下！！”畅春阁外突然传来喧哗之声。 “让他进来。” 一名侍卫匆匆走入畅春阁，向易中行报告，有一神秘袭击军营，劫走了上官燕！大将军司马长风正在追踪神秘人。 这是在开玩笑吗？ 守备森严的军营居然都能被人闯入，身为中天位高手的上官燕还被人劫走！ 易中行只感觉这真是十分之荒谬，这里可是西域啊，从哪里蹦出一个这么强的神秘人？ 易中行心事重重地在畅春阁内踱步，将已知的西域高手在心头这么一排——“卧槽，不对！” 上碧落，下黄泉。 比翼鸟，连理枝。 这是古木天传给上官燕的雪花剑法第六招的心诀。 易中行一眼就识破了这心诀的奥秘，他不但没有给上官燕提出建议，反而就清霜剑诀融入雪花剑法之事与上官燕一同揣摩。此事若成，上官燕对凤血剑的依赖会大为减轻，逐渐摆脱《龙魂凤血录》的影响。 “该死，速速备马，本王要出城！” 英雄救美？ 这么老套的桥段你古木天也能想到，决不会让你得逞。 这四方城乃是楚国国都，又深处西域腹地，可以说是六扇门监控最为严密之地。且易中行建立六扇门之初就是将其当做谍报组织训练，虽然不像不良人那样生生把江湖厮杀朝廷恩怨玩成无间道，但在易中行超越时代的谍战知识灌输下也算卓有成效。 “国主，六扇门中有老于沙漠识途之人确认，那神秘人就在前方这片沙海之中！”商路旁，有侍卫低声禀报。 “你们守卫于此，我一人前去即可！” 沙漠之中，马屁速度极慢，易中行干脆下马，以流云移形步法疾奔。不多时就追上而来司马长风。 此刻司马长风正与神秘人打斗。那神秘人一手扣着上官燕脉门，一手持剑居然还能与司马长风打得不相上下。 “交出龙魂刀，我就放了上官燕！”神秘人一声大喝，手中凤血剑一挥，强横的剑气顿时迫开司马长风。 装的还挺像！ 易中行暗暗冷笑，就凭这神秘人能完全驾驭凤血剑就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易中行没有贸然接近，他运足了十成功力，周身黄沙浮动，八柄剑气化形之剑载沉载浮…… 上次仓促之间使出八剑齐飞，结果被冥帝朱友珪轻易破去，易中行深以为憾。这次就用神秘人来好好试剑。 “去吧，八剑齐飞！！” 八柄神剑如流星追月，凌厉绝伦，直刺神秘人后心。 那神秘人瞬间警觉，纵身飞跃还不忘抓起上官燕。但八柄神剑皆为剑气化形，易中行心念一动，便能分而击之。恍如易中行在天山剑阵与凌霄子对决一般。只是八柄神剑随散随聚，纠缠不休。 神秘人谁剑法清奇，凤血剑威力浩大，却也被缠得烦了，爆开气势，要以雄浑到极点的剑气刀罡硬破易中行的八剑齐飞。 眉头皱起，易中行心知，此次的八剑齐飞比之上次或许更加灵动繁复，大有长进，但论威力并不见得就能胜之。 无我剑出鞘！ 剑气化形之神剑被神秘人一击而破，但他转眼就要面对易中行的飞龙在天。另一边司马长风的龙魂刀也毫不犹豫地当头劈下，龙行无踪，当神秘人扭头看过来时，刀锋已经临头！ 这神秘人也当真了得，明明体型颇为累赘，居然能带着上官燕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躲避动作，同时凤血剑精准无比地点在龙魂刀的纹路上。 易中行那能够掀开沙瀑的强横剑气，遇到神秘人却连他的衣襟都未能割断，无声无息地就被化去…… 抓—— 易中行手中突然又多了一剑——胜邪！ 这把性恶之剑邪气森森，原来刚才那八柄剑气化形的神剑之中，胜邪剑是真实的！被神秘人破去后弹回易中行手中，因此在飞龙在天被破后，易中行连上了第三招——尺蠖之屈! 胜邪剑乃残剑，只铸造了半截，用来做匕首，直刺神秘人手臂，当真是惊险万分。 虽然双方距离已是极近，料想以神秘人之能，或许还是可以想出办法避过这一招。但就在这时上官燕居然屈指弹出一道带着冰霜之意的剑气！ 迫的神秘人只能放开上官燕脉门，等他身形稳固，易中行和司马长风皆以挡在上官燕身前。 神秘人沉默了数秒钟，干脆掀起黑面，果然是古木天这老家伙！ “师父？”“古老前辈！” 上官燕与司马长风惊诧莫名。 古木天脸色古怪，连连追问上官燕：“小燕子，你刚才使得那一招是什么名堂？为什么我看着和那皇甫仁和小子的剑气那么像！” 那是易中行暗中以一道清霜剑气射向上官燕，这当然不是要伤害上官燕，而是调动上官燕被封死的剑气。 名剑山庄的剑气，以气驭剑，以内力驱使剑气是下乘，得到易云传功的易继风就是如此。到了高深阶段，要练就上乘剑气，必然是心剑合一——心念一动，剑气自生！ 易继风直到功力全失，在危急关头才明悟此理。而上官燕仅仅被易中行剑气触动，便能自生清霜剑气，果然是剑道天才。 上官燕语气委婉地向师父古木天解释了几句，于是古木天看向易中行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古木天人老成精，哪里猜不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起初他是很看好易中行的，教他无招之招，又把无我剑给他，认为他的确是四方城的好国主。但现在……他的刀剑有情人有情几乎被易中行破坏，平时将司马长风和上官燕互相调开也就罢了，居然想把上官燕引上歧途，还破坏了自己苦思冥想好让上官燕和司马乘风领悟十二字心诀的绑架事件！ “你小子，是专门和我做对啊？” “古前辈，这都是误会啊！”易中行一脸公事公办，“我一听说燕儿被人抓走，心急如焚，当即命令六扇门精锐追踪，在这附近方圆数十里布下天罗地网，勿使歹人走脱。只是因仁和武功最高，这才一人追了过来。” “六扇门……”这一两年，古木天也算是知晓了一些六扇门的行事方式，追踪抓捕确是一绝，难缠得紧。不然四大名捕之名也不会传的那么远。托六扇门的福，这动荡不堪的西域之地一年来居然有治安好转的趋势。 “哼，我现在很不高兴，你们都别跟着我！燕儿，长风，你们尽快领悟十二字心诀，那中原不是还有好多高手吗？只有练成了雪花剑法、龙魂刀法第六招，你们猜有资格与他们过招……” 古木天很不开心地走了，易中行则是快乐的像只小鸟一样围着上官燕转。 看得出来，古木天自导自演的这一出，给司马长风和上官燕都造成了很恶劣的印象，两人此时见面更是尴尬。 第三十六章 月牙泉，渡黄河 如今司马长风越来越成为西楚大将，一杆长槊使得有模有样。槊的枪尖极长，刺穿与破甲能力很高，被一击透心的敌人会串在槊锋上，卡在留情结处，槊杆猛的弯曲，待槊锋上的敌人被带离地面，由于槊杆超强的弹力回弹，瞬间将槊锋上的人体弹出去，带出一蓬血雾。在骑兵盛行时代，槊这种矛枪中的贵族能将威力发挥到最大。 经历了一年多的戎马生涯，司马长风越来越有将军百战死的沙场血气，平日里和阿史那兴等将在西域沙漠中呼啸，成为敌人的噩梦。 而上官燕虽说在这场王后之争中代表着武将体系，其本职工作却是国主暗卫，除了外出执行任务，基本上都是守护在易中行身旁。 在休养生息一阵后，易中行进行了一次遍及全国的武装巡查，算是一种主权宣示。毕竟这个年代统治无法深入乡村，特别是西域这种出了城池就要随时小心沙盗和马贼的地方。易中行的这次武装巡查就和建国初的大剿匪差不多。 不过就易中行个人来说，他更愿意将此行称之为公费旅游。西域广大，天山南北，美景亦是极多。这其中最有浪漫情调的，当属敦煌月牙泉无疑。 “想不到西域塞外还有这样的景致……”上官燕徜徉在月牙泉边，望着周围的无边灯火。 月牙泉自汉代起就是“敦煌八景”之一，游人如织。此时的月牙泉南岸是一组古朴雅肃、错落有致的建筑群，从东向西计有娘娘殿、龙王宫、菩萨殿、药王洞、雷神台等百余间。 宫厅柱廊，临水而设，亭台楼阁，庙貌辉煌。林木蓊郁，泉光与山色相映，只是因战乱故，游人香火不如百年前那般炽盛。 和后世那一湾小小的月牙不同，唐末时的月牙泉面积广大，泉水极深，泉上还有画舫船舸。 “月牙泉三宝：铁背鱼、五色沙、七星草，今日我们就来尝尝这铁背鱼。”游船中农，易中行拉着上官燕品尝美食，“这铁背鱼可是据说‘食之不老’啊！” 这供应国主的铁背鱼自然是精心烹制汤鲜味美，即使是上官燕也吃的口齿生津。只是享用完美食，游览月牙奇景时，难免生出一股惆怅之感。 “怎么了，之前不是挺开心的吗？” 上官燕走到窗边，眼神之中晶莹的光泽流转。“国主近日花了太多时间在我身上，岂不是耽误国政。”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在担心什么呢。现在楚国最大的国政就是休养生息，而我们此来剿匪已经是对休养生息最大的帮助了。合适的政令，顺畅的商路，为百姓准备好适当的条件，其他的不要横加干涉，任他们自由发展即可，这可是黄老之学的要旨。汉代之所以有文景之治，不过如此。” 上官燕脸红了红，她是江湖儿女，谈国政哪里说得过易中行。 “你不要学冰心那套，动不动就劝谏这劝谏那，好像不学长孙皇后就不是好女人，那都是被儒家忽悠傻了！”易中行哑然失笑。 上官燕平复了心情，终于说开心事：“燕儿从小在风雨亭长大，得知父母之事后，便只想为父报仇，找到少主，助其夺回四方城，之后便可归隐山林，自由自在。但现在却跟随国主，时常游览美景，日日锦衣玉食。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燕儿想要的生活……” 看着上官燕苦恼的神情，易中行细细思索，她这个样子很像是一个淳朴的山村妹子，进入大城市，被灯红酒绿给腐蚀了…… 大善！ “归隐山林平平淡淡，是一种幸福；饱览山色纵横四海，同样是一种幸福。”易中行的话落地有声，“我还要和燕儿你一起马踏中原收复河山，终结乱世再开太平呢！” 易中行靠得太近，和上官燕一起立于窗边，顺势就将手搭在了上官燕肩上。一股属于男子的气息萦绕在上官燕身边，让她极不适应。“国主……” “你看泉水澄澈，倒映天上新月，月牙泉果然是一奇景。传说在很久以前，这里即无鸣沙山，也无月牙泉，倒是有一座雷音寺，当日正在举行‘浴佛节’……” 被易中行的故事吸引，上官燕悠然神往，忽略了他的亲近举动，心神沉入故事中。 奸计得逞！ 虽然上官燕还有些介意易中行的亲密举动，但却没有强烈拒绝。哼哼，只待找个机会定下名分，到时司马长风就彻底gg。嘎嘎嘎嘎…… 瓜、沙二洲是这河西走廊的核心，再往前就是回鹘人盘踞之地，西楚将军孙河就在甘州、肃州一带和回鹘认拉锯。 “中原啊……”就在易中行叹息找不到机会入中原，准备回返四方城之际，远方突然传来消息，李星云出现在潞州城。 一年了，李星云居然再度出现！ 中原又要起风云了？他上次出现，把朱温父子给扇没了，那这次…… “传令全军，暂时驻扎瓜洲，全力清缴甘州回鹘，这一次我要彻底灭掉这个祸害！” 潞州，大致为今山西长治与河北涉县之地，唐玄宗李隆基就是以潞州别驾的身份起家，当皇帝之后还曾来“衣锦还乡”。 六扇门全力追查，与通文馆、玄冥教多次摩擦，终于弄清了李星云出现在潞州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因为陆林轩……” 当初分别时，陆林轩随张子凡回到通文馆。陆林轩是李星云的师妹，圣主李嗣源自然对她多有觊觎，想要用陆林轩钓出李星云。张子凡夹在义父和爱人之间难以决断，只能偷偷将陆林轩送走。却不想有人将此消息传出，江湖顿时沸腾，陆林轩被不明势力抓走，接着便是李星云现身潞州城。 朱温、朱友珪、朱友文皆死，现在大梁皇帝是朱友贞，他正率领大军围攻潞州城。镇守潞州城的是晋王李克用嫡子李存勖。朱友贞手下大将王彦章号称五代第三猛将，连斩李存勖手下郑绩、郝连铎等一十六名武将，令晋军胆寒。 李存勖前往太原通文馆求援，潞州城破。朱友贞深知晋军实力，一旦李存勖带回援军，再加上上党、屯留、壶关的守军形成合围之势，倒霉的反而是他朱友贞。所以夺取潞州城后，朱友贞没有半分自己治理的意思，也不认为潞州百姓是自己的子民，悍然下令：屠戮潞州！ 这就是战乱年代经常出现的一种情况、不管是为了杀戮劫掠维持士气，还是摧毁敌人意志，不给敌对势力留下物资人口，历史上经常会出现“屠x地”的字样，每一次出现类似记载，就意味着一座城市的凋零…… 五代十国这段时期看似以中原为尊，五代王朝皆在中原，其实南方一直较为和平的十国才是相对安稳的所在。也就是在这段时期，南方的经济、人文不断发展，奠定了南北两宋的基本盘。 “不能让这些军阀在中原继续杀下去了！”收到情报，易中行只觉得胸中郁气难平。正是因为五代时期中原被杀得十室九空，才会有后世辽金两国的兴起！ 很多人奇怪五代十国这段历史为什么在人们的印象中没有存在感，相比之下三国却那么出名。可不仅仅是因为一本《三国演义》，毕竟罗贯中也写过《残唐五代演义》这本书。易中行觉得，这单纯是因为五代十国这帮人不行！ 李克用，本是第一号反唐分子，却因为剿灭黄巢有功得了出身，后来竟建立了后唐，这绝对是反讽吧！ 李茂贞，扶住大唐有功，得赐李姓，却也是第一个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家伙，后来还把唐昭宗让给了朱温。 大梁太祖朱温，更是名声极臭，先叛黄巢，又背大唐，最后取大唐而代之，还和自己的两个儿媳妇滚在一起。最后因为二儿子朱友文的老婆在床上更为出色，把皇位传给了朱友文…… 朱友贞，被南方使臣评价为“无道更胜朱温”，从此南方十国再不视大梁为威胁。 李存勖，军事天才，政治白痴，后宫干政，最后被自己养的伶人弄死，也是天下一绝。 李嗣源，倒还算是个人物，历史评价不错，所以易中行的印象较为深刻。可惜他儿子不怎么样。 遍观此世，武夫当国，皆为庸碌，乱兵骤起，时叛时降。看不出多少国人喜爱的忠君爱国桥段。在后世人眼里反而是盛产奇葩…… 整个五代十国，真正令后人惊叹扼腕的，大概也就是后周的两位了，一代英主周世宗柴荣，确实是可惜了。 “探到李星云的所在了吗？” “似乎是被梁军以屠潞州城为威胁抓住了。”上官燕禀报道。 易中行叹了口气，他该说李星云迂腐吗？唉~ “张子凡等人一定会想办法救李星云，通文馆、幻音坊是否会插一手？”易中行细细思索。冲进梁军大营救人，单凭张子凡还没那个能力，他们必须借势，张子凡借通文馆之势，姬如雪借幻音坊之势。 决定一下，易中行当即下令：“传令孙河将军，准备渡河船只，一旦幻音坊高手撤走，立即强渡黄河，直扑原州！” 九天圣姬最善音杀之法，对普通士兵威胁犹大。正是九天圣姬的存在，将楚军牢牢压制在黄河西岸。一旦幻音坊为了李星云而出手，岐国可翻掌而灭！ 第三十七章 从天而降 被锁在大牢中的李星云此刻内心充满了懊丧和悔恨，朱友贞明明答应过只要他主动现身就放过那些潞州百姓，结果却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百姓们在自己面前被梁军虐杀…… 朱友贞将李星云带回了大梁西都洛阳城，关押在玄冥教地牢中，正是当初鬼王朱友文被冥帝被关押之处。 这边张子凡说动随李存勖回援潞州城的通文馆忠字门门主李存忠和孝字门门主李存孝，加上倾城、倾国两姐妹，武力已经很是强大。尤其是李存孝，号称“天下第一猛”，更被后世尊为五代第一战将，有着强大的正面破军能力，被安排强攻宣德门，吸引梁军注意。其他人伺机潜入皇宫，救出李星云。 但是救人容易，出去难。被发现行踪的李星云和姬如雪哪有那么容易逃出去，他们一路向着皇宫守卫最森严的地方逃窜，结果窜进了皇太后的寝宫，满以为能劫持到人质。结果帷帐中却是一具干尸。 这干尸正是朱友贞的母亲，被梁帝朱温逼死的元贞皇后，张惠！ 李星云挟持到这个人质和朱友贞对峙，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大，把干尸的头给弄掉了。 这下可把朱友贞气坏了。 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夺取龙泉宝藏，正是想找到不死神药，将他的母亲元贞皇后复活。可那有一个前提，就是肉身不坏！而现在，他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龙泉宝藏对朱友贞失去了意义，狂怒之中的朱友贞再不留手，下令皇宫守军围攻李星云…… 自从上次骑乘翼龙从凉州赶到渝州之后，易中行就觉得这空中飞行还是有点不靠谱。风大的能让人睁不开眼睛不说，时间长了连脸都失去知觉了。还要时刻运功御寒，对身体也是个不小的消耗。也不知道那些御剑飞行的剑仙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不过虽然骑乘翼龙的体验不佳，好处却也不少，除了够快之外，最令易中行满意的就是，在翼龙上，上官燕必须抱紧他以免坠落，同时两人也能相互取暖。 噫啊—— 翼龙的叫声并不响亮，但足以将沉浸在狂风呼啸中的两人唤醒。 “下面就是洛阳皇宫！” 从天上俯瞰，场中动态一览无遗，皇宫守卫正张弓欲射。暴怒的朱友贞已经完全不顾李星云死活了。 翼龙高声啼鸣，引起皇宫守卫注意。 易中行与上官燕纵身跃下，两人相互借力，以轻功缓缓落于皇宫之上。 “不用管他，给我放箭！” 在朱友贞的怒吼声中，万箭齐发，箭矢密集如雨，形同飞蝗。 “燕儿，助我！”上官燕战到易中行身后，全身功力从双手中汇出，与易中行那磅礴的剑气融成一团。随着上官燕清霜剑诀的越发精进，她与易中行的配合也更加默契。 剑心颤动，方圆千米内的剑器全都响应了易中行的呼唤。 “剑器奔流——！！” 高达五百之数的剑器御空飞行，浩浩荡荡冲向齐发的箭矢。 一阵叮叮当当的密集响动过后，与姬如雪决死相拥的李星云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 抬头望去，只见高天之上，有数百剑器奔流成河，守护在他头顶。 “这一招，莫非是……易兄来了！” “李兄，别来无恙。”易中行站在皇宫之巅，正十分艰涩地控制着五百剑器。就是刚才，他操控这些剑器将射向李星云和姬如雪的箭矢都拦截下来。 易中行自然不可能精确操控五百剑器，分心五百这种事，便是圣贤也无法做到，但他只需要守护好李星云的方寸之地即可。 “太好了，雪儿，这次我们可以逃出生天了！”从那股必死的晦暗中摆脱出来，李星云又恢复了几分跳脱心性。 朱友贞压抑着怒火，几乎是闭着嘴唇在说话。“你，究竟是什么人？可知你救李星云，就是和我——大梁皇帝，作对！” 一身红色官府，点着花瓣唇的干练女子挡在朱友贞身前。“陛下小心，那是西域六扇门的‘天下第一名捕’——易中行！” 不错不错！ 被人认出来的易中行心头一阵暗爽，有个标志性的招式就是不一样，对提升知名度很有帮助。可惜剑器奔流这种招数对付真正的高手并没有什么用处。除非他能做到用剑气覆盖数百剑器，可那等程度的内力，他起码还要苦练十年…… 算来算去，还是缺内力啊！ “西域？楚国！”朱友贞显然也不是对西域一无所知，“易中行，你们当真要与我大梁为敌？” “为敌就为敌叻，反正你也打不到我们楚国。”易中行有恃无恐，“有本事，你先把岐国打下来呀！” “这话，本王可不能当做没听到。” 一个清秀的声音突然传出，就见六天圣姬随着雪花从天而降，油纸伞、琵琶、古琴、扇子……在绮丽风华中带起一点女性的柔媚气氛。 “幻音坊？今天还真是个热闹的日子。”朱友贞咬牙切齿，通文馆、幻音坊、六扇门全来了，当他这皇宫是什么地方？ 岐王李茂贞落于寝宫之顶，与易中行相对而立。“还好，来的不算晚，雪儿和李星云都没事。” “那是因为我先到了，要不然李星云早就被射成刺猬了！”易中行身在瓜州，距离洛阳要比身在凤翔府的李茂贞远一倍以上，收到消息也要玩很多，但有翼龙，他反而要比李茂贞先到。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这种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李星云拍去身上的尘土，脸上再没有半点吊儿郎当，非常正式的鞠躬行下一礼，谢过易中行。“李星云在此多谢易兄救命之恩！” “你突然怎么正经，我还真是不习惯。” 感到被无视的朱友贞愈加愤怒：“放箭放箭，把他们给我都射死！” 面对剑雨，六天圣姬脸色一变，手中形似乐器的兵刃纷纷发威，那古琴一波，便横扫一片箭矢，六人联手，音杀成阵，只是瞬间，便将数百皇宫守卫生生震死。这些士兵全都头痛难忍，最终七窍流血而亡！ 易中行见状微凛，这种音杀之术，果然最是适合沙场战阵。难怪岐国势弱至此，却依然能屹立不倒。九天圣姬来了六个，凤翔府至少还有一个，也不知道孙河、白童他们能不能顺利渡过黄河，拿下原州城。 就在这时，地面爆开，四条人影从地下窜出。原来这皇宫之下就是玄冥教秘地，出来的四人正是在地牢中打斗的倾国、倾城，还有火判官杨焱、水判官杨淼。 这样一来，李星云身边的人手已经足够。易中行吹响哨音，翼龙飞临。“我刚才在天上见张子凡那边颇为不妙，先走一步！” 易中行的离开让朱友贞松了口气，也让他有了出手的底气：“杨焱、杨淼，给我把李星云抢回来！” 杨焱、杨淼，虽是玄冥教高层水火判官，其实却是朱友贞派到冥帝朱友珪身边的卧底。两人对朱友贞的命令毫不迟疑，对视一眼，便全力冲向李星云。 岐王李茂贞手中紫霄剑出。 一道紫光拔地而起，通天彻地，震撼人心。 “李茂贞，幻音决？！”骑乘翼龙之上，易中行不由回望，也被那刺目紫光震惊。 宣德门前张子凡等人已陷入绝境，若非十叔李存孝拼死挡住鬼王朱友文，他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可同样是大天位，李存孝这个“天下第一猛”仍旧不是鬼王朱友文的对手。 等等！ 朱友文不是死了吗？ 易中行在焦兰殿亲眼看到过朱友文的尸体。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易中行足尖一点，纵身飞下翼龙，周身剑气澎湃，已是使出了绝招——名剑八式，八剑齐飞！！ 剑气分化八剑，八剑复又合一，归于一剑！ 此刻朱友文已经击败李存孝，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急于返回皇宫。但执着的李存孝为了让给姬如雪等人争取时间营救李星云，死死拽住朱友文的脚…… 剑气临头，鬼王周身阴鬼之气大炽，如万鬼日行，呼啸着冲向易中行的八剑齐飞。 剑气与阴气的交锋，犹如利剑斩断灵堂气海。 鬼王的护体阴气终究挡不住易中行的全力一击，他果断出掌，如黑暗神临，僵持数秒后，终于将剑气轰散。 易中行与上官燕联手对敌鬼王，冲到张子凡身边。 “这鬼王的功力还在冥帝之上！”与冥帝朱友珪交过手的易中行做出判断。 “情况不妙啊。”身材枯瘦，形貌古怪的李存勇看着周围不断围拢的梁军心下忧惧。宣德门原本就有重兵把守，现在又有鬼王在此，他们想逃走，当真是机会渺茫。 易中行环视四周，要是李存孝没有重伤垂死，只要他能够稍稍牵制住鬼王，我就可以扫灭这些梁兵。 李存孝…… 评书说“唐初有个李元霸，唐末有个李存孝，都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人物，果然在画江湖里被化成了一个身躯异常高达却脑子愚钝的非人存在。但从他拼死也要拖住鬼王来看，此人重情重义。 “我这里有一颗还魂金丹，乃是赛华佗集楚国之力炼制，世间尚无第二颗。让李存孝服下应该能救回他的性命……” 易中行的话意犹未尽，张子凡和李存勇都是人精，心里透亮。不管是从当前形势，还是对李存孝的感情，他们都只有一个选择。“易兄日后若有吩咐，只要不违本心，子凡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三十八章 黑白无常，神冥大法 还魂金丹乃是欧阳明日受自身灾星与上官燕死劫有感，潜心研制的旷世奇药，以他之能，加上边疆老人之助，花费一年功夫，也只才得一粒，最终被用来救治欧阳飞鹰。西楚建立后，有一国之力鼎力支持，欧阳明日尝试独立炼制，前后出了三批金丹皆废，就只得了几颗半成品。用来救治李存孝，却是绰绰有余了。 “鬼王？”眼前这个凌驾大天位的可怖人物是做不得假的，也就是说一年多前死在焦兰殿的那个朱友文是个假货。 “六扇门、幻音坊，你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鬼王朱友文远远望着岐王幻音决的浩大波动，知道有李茂贞在，李星云被救走已成定局。“想好怎么承受我的怒火了吗！” 咳咳~ 李存孝体魄不凡，即使身受重伤，在半成品的还魂金丹作用下，短短时间居然就能站起，加上那一身天生神力，仍有一战之力。 “鬼王实力太强，我们且战且退！”易中行小声道。 张子凡、李存忠点头，准备与李存孝、上官燕四人联手拦住鬼王。易中行则使出剑器奔流，从梁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大家准备就绪，大战一场时，宣德门外突然射出一支响箭，在半空中尖利嘶嚎。 这一幕似曾相识，李存忠摸着下巴的一撮胡子，脸色一变：“不对，趴下！” 那响箭射上高空后轰然解体，分成数十只抛射而下，而且纷纷发生爆炸。不知里面装填的是何种燃料，竟能生出幽蓝色的火焰，如跗骨之蛆，沾之不灭。 “十二叔！”趴在地上的张子凡抬头，他认出了这射箭之人，正是通文馆勇字门李存勇。 易中行与李存勇也打过交道，就在观天峡之战后。这李存勇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远远地以箭矢牵制鬼王，为众人争取了时间。 “道路已开，速走！”李存忠带头冲出宣德门，有李存孝开路，周围的梁军根本没有再围上来的机会。 离开洛阳，众人在一片山谷重聚。 通文馆这边，张子凡是以带李星云回太原的名义请动李存忠、李存孝出手，如今通文馆又派来了李存勇，难题便被摆在了张子凡面前。 “子凡，师兄是不可能去太原的。”陆林轩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明白李星云去太原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林轩，只是……”张子凡左右为难。 “少主，你也不必为难。”李存忠叹了口气，“我们毕竟是通文馆的人，一切就手底下见真章吧，若我们输了，自然不提带走李星云之事。但要是赢了……” 李茂贞冷哼一声：“有我幻音坊在，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个想法！”震慑了一番通文馆，让李存勇等人打消了带李星云回太原的打算，李茂贞才走到李星云面前。 “多谢易兄，多谢岐王，大恩不言谢，此次恩情，我李星云铭记在心！”李星云郑重感谢。 李茂贞行来：“此战我与朱友贞已撕破脸皮，现在要赶回凤翔早做部署，李公子，恕本王不能奉陪了。雪儿，好好照顾李公子。” 望着远去的李茂贞，易中行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伐岐的可不只是朱友贞的梁军，还有他皇甫仁和的楚军。也不知道在梁、楚的两面夹击之下，李茂贞这个不入五代十国的岐国还能不能存在下去…… 李存勇带来了通文馆圣主李嗣源的口信，说是有了张子凡亲爹的消息。张子凡大惊，只得和陆林轩暂时分手，赶回太原。 上官云阙和温韬则是力劝李星云前往李淳风之墓。 原来温韬在焦兰殿只是假意归顺冥帝，好保下龙泉剑。正因为他带走了龙泉剑，不良帅才没有过分逼迫李星云登基称帝，让他能平安离开。这段时间，温韬一直和上官云阙一起寻找李淳风之墓，希望找出龙泉宝藏的线索。 “也就是说，温韬你真正忠心的是李星云？”易中行讶然。 “我也是啊！我这一辈子就认定我家李星云了。”上官云阙连忙接口。 李星云一脸嫌恶：“死人妖，闭嘴！” 此次洛阳有变，易中行出现及时，没有如原著那样导致姬如雪身死，李星云一点寻找龙泉宝藏的动力都没有，自然是干脆地拒绝了温韬。 易中行急着回返大军，指挥伐岐，本准备就此离开，无意中发现了姬如雪的异状：“姬姑娘，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姬如雪清丽脱俗，遍体生香，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那一双常年使剑的手，虽不似大家闺秀般指如削葱，却也是修长纤美。但易中行此时再看，却发现她的左手枯瘦发黑，如同中了剧毒一般。 “这？没事的！”姬如雪连忙藏起左手，不让李星云见到。 易中行动了动心思，便没有再问。但在夜间，他便追着姬如雪出了营地。 原来这次能揪出李星云并非权杖他这班好友的努力，关押李星云的地牢乃是玄冥教秘地，能够开启地牢方法的唯有黑白无常。 “这两个家伙居然还没死？”画江湖是不是流行死而复生啊，编剧太没节操了！ 姬如雪正是与黑白无常做了一笔交易才能救出李星云。 “姬如雪，李星云已经救出，你该按照约定，交出精血，为我兄妹二人解玄冥血丹之毒了！”娇艳若桃李的白无常常宣灵咯咯娇笑着，“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黑无常常昊灵冷笑：“别忘了你已身中尸毒，这次可不是用糯米就能解的！” 黑白无常当初被李星云的华阳针法废了内力，唯有他们的师父鬼王朱友文才能替他们恢复。当初他二人受冥帝朱友珪胁迫，鬼王练功之时被其突袭，走火入魔之下不是冥帝对手，被封印在地牢之中。但那朱友珪自戕而死时早有计划，让自己的血从焦兰殿流下，正好落在地牢中的朱友文身上，解开了鬼王的封印。 有这一遭，鬼王自然不会再信这两个土地，逼他们服下了玄冥血丹。 这玄冥血丹那是鬼王血液凝结之物，可大幅度提升武功，恢复黑白无常的内力，但每日寅时毒性发作，痛不欲生。 为了解玄冥血丹之毒，黑白无常遂想到了服用过千年火灵芝的姬如雪，和她达成交易，用姬如雪的精血来解玄冥血丹之毒。 原本姬如雪身具千年火灵芝药性，是不会中尸毒的，但她自愿被黑白无常下毒，抽掉了左臂部分血液，即为黑白无常延缓了毒性，又使得尸毒能够深入左臂骨髓。也就是说如果姬如雪毁约，那么她最少要锯掉左臂，黑白无常也不至于一无所获。 易中行琢磨了一下姬如雪的心态，她恐怕是想瞒着李星云完成这笔交易，以免多生事端。就像她瞒着李星云与幻音坊联络，李星云此次出山，里面未尝没有李茂贞的手笔，不然他如何会那么快收到陆林轩被抓的消息。就凭这一点姬如雪心里必有愧疚，而这一次李星云若是知道了姬如雪与黑白无常的交易，肯定不会同意她取出自己的精血，免不了又是一场大战，若是惹出了鬼王朱友文，就十分不妙了。 “我自然不会违约。只是失了精血，我又要如何相信你们会替我解尸毒？”姬如雪反问。 “无法可想。”常昊灵脸上尽是恶意的笑容。 “你只能期待我们黑白无常大发善心了，哈哈哈哈……”常宣灵发出一阵妖媚的笑声。 姬如雪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姬姑娘且慢！”易中行从隐蔽之地走出，“厉鬼勾魂，无常索命……黑白无常会有善心？” 黑白无常脸色一变：“姬如雪，你要违约！？” “并没有。”被易中行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姬如雪有些不自在。 “和姬姑娘无关，是我易中行要找你们！” 易中行话音未落，上官燕便出现在另一个方向，最近两人越来越默契了。 “交出神冥大法，饶你们不死！” 第三十九章 生死符法，两面夹攻 “你想要的是……神冥大法？”常宣灵兄长常昊灵相视而笑，“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这天下第一名捕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神冥大法，正是他们用来吸取五大阎功力的功法，这种强行吸他人之力成就己身的功法在江湖上历来就是邪功的典范，使用者自然也会被认为是心术不正。 “废话少说，交还是不交！”易中行说话间无我剑已经出鞘，对面上官燕也缓缓拔出凤血剑。 常宣灵、常昊灵脸色变了变，他们如今功力勉强恢复到小天位，两人联手也不过能打出中天位的攻击，但易中行和上官燕在中天位中都是最顶尖的那批人。 “哼，易中行，这里可是玄冥教的地盘，你与我们为难，不怕鬼王吗？”常昊灵冷声道。 易中行不为所动：“用鬼王威胁我？”一声哨响后，空中盘旋的翼龙高声啼鸣给出了回应，“但我的坐骑告诉我，鬼王并不在附近。至于玄冥教……一群喽啰，我需要在意吗？” 虽然不清楚鬼王和黑白无常之间的弯弯绕绕，但就以他们的性格，易中行就敢断定，黑白无常和姬如雪的交易这种偷摸的行为，他们绝对不敢让鬼王知道。 心知无法善了，黑无常果断出掌，用出了易中行最为忌惮的千尸万毒掌。这也是黑白无常手中无数不多的依仗了。那掌风腥臭阴毒，出掌之间愁云惨淡，这夜色下的密林顿时沦为鬼域，便连周围的树木看起来都像是鬼林一般。 易中行冷笑，无我剑气如匹练般挥出。他根本不会与常昊灵纠缠，千尸万毒掌这种恶心的玩意儿就要用剑去砍，莫非无我剑还能中尸毒不成？ 至于另一边常宣灵与上官燕的战局，他更是不用担心。这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双方的实力差距是如此之大，依仗手中宝剑，易中行毫无悬念地压制了常昊灵。甚至在激烈的战斗中准确地找到了常昊灵胸前大穴，左手指风挥出，于间隙中连点常昊灵四大要穴，有薄冰趁机打入常昊灵体内，瞬间消散。 点倒常昊灵后，易中行又如法炮制点倒了常宣灵。黑白无常倒在地上只感觉全身酸软，提不起劲来。 易中行蹲下身，笑容宛如恶魔：“我是第一次听说玄冥血丹，每日毒性都会发作的确是很可怕，但我这手生死符法却也不凡，敬请两位无常品鉴。” 一缕指风激活生死符法，易中行笑眯眯地退开。 黑白无常立刻赶到一种奇痒剧痛升起，抓挠撕咬全都无用，痛苦异常。 “我这生死符法必须以特殊手法解穴，否则就将奇痒剧痛持续到死。除此之外，就只能每日以特殊丹丸镇压内息暴乱止痒。”易中行取出瓷瓶，扔给黑白无常两粒药丸。 服下药丸，终于能喘口气的黑白无常精神十分萎靡。 “神冥大法，我们交，这就默写出来……”常昊灵屈服了。 易中行将整瓶药丸都给了黑白无常，待验证了常昊灵默写出的《神冥大法》的真实性，再替他们解穴。 黑白无常回到玄冥教总坛怎么发脾气暂且不提，目睹了易中行以生死符法折磨黑白无常的姬如雪如今对这个天下第一名捕可是极为忌惮。 不过易中行第二天就向李星云提出辞行，姬如雪的那一点敌意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率领大军马踏中原才是他现在最想做的。至于姬如雪那条干枯发黑的左臂，自有李星云去想办***不到易中行操心。 唤来翼龙，易中行与上官燕再次乘龙西去。 “这次多亏了易兄啊！”李星云感激道。 姬如雪皱了皱眉：“这个易中行不见得是好人，你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易兄怎么得罪你了，居然背后说他坏话。”李星云奇怪地看着姬如雪，“难道……是那几天到了？不对啊，差着日子呢！” “李—星—云——！“姬如雪恼羞成怒，两人又打闹在一起。 原州区地处今甘肃镇原南方，临近泾河，是岐国西部的一座重镇。楚军的大举攻杀十分突然，强渡黄河后直扑原州，岐军来不及反应便已是兵临城下。 幻音坊派出阻挡楚军的两名圣姬中，炎摩天在黄河沿岸阻击楚军失败被擒。自在天逃脱向原州报信。但她的速度比起西楚骑兵慢了一筹，原州城已经被西楚骑兵封锁四门，只能转道往庆州求援。 原州城准备不足，被孙河一鼓而破，虽然这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原地区，但总算是在河西走廊的尽头为西楚取得了一个战略支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易中行和上官燕直入原州城。 岐王李茂贞虽回来的比易中行还要稍晚，那时候她已没有心力夺回原州了，因为朱友贞已经尽起大军直取凤翔！ 岐国所据之地，与中原相比大多荒僻，所以综合实力最强的凤翔府就是李茂贞最重要的根基之地，偏偏这凤翔府的地理位置很不好，靠近大梁与岐国的边境，直面朱友贞的大梁的兵锋，这大概也是岐国始终发展不起来的原因之一。 “趁他病要他命！命孙河、吴继兴速攻宁州、庆州，准许使用三号武器。”所谓三号武器，便是易中行一直等待的铜铸火炮！配合穴地攻城法，效果更佳。 庆州、宁州就是甘肃庆阳、宁县，都靠着马莲河，两城距离很近，互为犄角，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攻破。庆州、宁州一下，便能顺流而下，直入凤翔。到那时，岐国很可能会一战而亡。 围城两天后，庆州城破，连宁州的援军都没有等到。宁州守将徐景根本没想到庆州城会连两天都支撑不了，他更没想到的宁州城城墙在火炮这种新式兵器的日夜轰击甚至连一天都没撑过。第二日中午，楚军便攻入城中府衙，城头大旗变幻。 接连收到后方两封败报的李茂贞只感到浑身发冷，庆州和宁州的丢失意味着什么她太清楚了。可是她现在根本无法调兵回援，就在凤翔城外，梁军大将王彦章已经排兵布阵准备攻城！ 王彦章外号“王铁枪”，他骁勇有力，每战常为先锋，被评书赞为五代排名第二的超卓大将，仅次于李存孝！ 不良人世界的王彦章更是中天位的高手，一身龙吟功出神入化，在战阵之上所向披靡，岐国武将无一人能敌。 其实早年的时候，岐王手下也是人才济济，符道昭、刘知俊都是名传天下的大将。不太出名也有李继鹏、杨崇本、李茂勋、李继崇、李继筠、高万金、高万兴…… 易中行手下的孙河、吴继兴、阿史那兴这帮人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正是靠着这些人，李茂贞才打下了遍及西北四道十五镇的岐国。可惜这一切都随着昭宗皇帝入洛阳而告终。 符道昭、李茂勋、杨崇本等人降了朱温。符道昭身死鸦军之手，小妾侯氏还被李存勖收了，“压寨夫人”这个词就是从此传开。 刘知俊、李彦德等人入蜀，胡敬璋早死，李继鹏、李继筠被李茂贞斩首…… 到得如今，岐国的势力不断缩水，往日将星星流云散，只能靠着幻音坊九天圣姬勉强支撑，李茂贞心里也是苦的不行。 城头鼓楼之上，除两人镇守岐州外，仅剩的六天圣姬都在这里了。 “王彦章连斩我方二十多名将领，守军士气几近崩溃，我们必须出手了！”观战良久，脾气最为火爆的梵音天开口道。 其他五位圣姬也认同此理，六天圣姬齐齐跃下，如同仙子临尘，落于血腥的战场之中。 杀到眼红的梁军可不管面前是什么人，六天圣姬这样看起来水灵灵的姑娘更是激发了他们的兽性。但六天圣姬可不是好欺负的，妙成天打开油纸伞，便有纸伞幻影遍布虚空，箭矢不能近。 琵琶、古琴、沙锤等乐器早已准备好，素手拨动，合音一出，正片战场人仰马翻。再现了洛阳皇宫一战的诡异景象，连奔马都被生生震死。 不过王彦章不是朱友贞，他的龙吟功同样是纯正的音杀之法。以王彦章中天位的功力使出龙吟功，周身有云龙浮出，活灵活现。 天空浓云罩顶，电闪雷鸣。一声龙吟，立时将琴音盖下，整个战场都能听到王彦章的怒吼。 “我们合力！”六天圣姬联手配合，打出一记最强的音杀之术，那不同光色的音纹内力在六女意志下显化为一只冲天火凤！ 第四十章 不但我生还杀我，回头还有李儿花！ 六天圣姬与王彦章两败俱伤，最终结果仍是梁军损兵折将，却未能攻破凤翔城。高地露台上的朱友贞气坏了，他老娘的干尸被李星云弄坏了，而阻止他报仇的岐国和楚国都在西边，所以才会起兵伐岐。朱友贞还准备一口气打到河套平原去呢，现在却连一个小小的凤翔府都攻不下。 “来人，给朕把大梁无敌大将军请出来！”朱友贞一声令下，他御前的这座龙车露台中门大开，显露一口龙形炮台。 嘶~ 这东西该不会是大炮吧！ 骑乘翼龙赶到凤翔城观战的易中行从空中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想到这个年代居然已经有人造出了大炮，而且看那炮口直径，比他的铜炮大多了。 轰隆—— 没等易中行多想，一颗带火的炮弹就从龙口轰出，划着极高的抛物线，飞火流星，最终落在战场上，轰然炸开，丝毫没有顾忌到正在交战的梁军。 注视着那巨大的深坑，以及爆炸冲击波造成的死伤，易中行不得不承认，朱友贞的这口“大梁无敌大将军”威力却是比他铸造的铜炮强多了，运用抛射，射程也远远超过铜炮。 “还好这种程度的大炮朱友贞仅有一尊。”不过易中行也收到消息，朱友贞攻潞州时曾使用了一种类似火炮的武器，能射出相似的带火炮弹，引燃了潞州城中的木制建筑，潞州城破就与此有关。易中行分析之后认为这应该是朱友贞用投石机抛出炮弹造成。 虽然朱友贞跨越时代搞出了大炮，但他的技术显然还极不上穿越者，有时候可不是造的越大水平就越高。 “奇怪，岐王为什么没有亲临战场？”上官燕发出疑问。 这个时候岐王若能出现在城楼，想必能振奋岐军士气，勉强还能坚守。 此刻六天圣姬手中乐器已毁，音杀阵法已破，岐军士兵被无敌大将军吓坏，士气崩溃，再无回天之力。朱友贞最后压上的五百禁军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李茂贞不出现一定是城中有变，我们去看看。”翼龙盘旋一阵，向着岐王府飞去。 岐王府中遍种芙蓉，如今繁花似锦，满眼尽是姹紫嫣红。只是如此美景之下，庭院中发生的却是煞风景之事，此刻鬼王朱友文正与岐王李茂贞在岐王府中交手，一举一动都带起浩浩飙风，令芙蓉飘零，百花凋落。 被易中行以生死符法坑害的黑白无常也在此处，只是他们不想介入鬼王与岐王之战，装作玄冥血丹发作，委顿在一旁观战。 此时李茂贞竟是已被鬼王击伤，落于下风。在西都洛阳，易中行曾远望李茂贞紫霄剑一击，那通天彻地的剑道华光让他望尘莫及。没想到鬼王武功竟然还在李茂贞之上。 朱友文和李茂贞都注意到了天上的翼龙，那宽达三十米的翼展，想不看到也难。 “岐王殿下，我们败了……”六天圣姬姗姗来迟，带来了岐军战败的消息。 “楚军也来了吗？天数如此，唉……”看着落于岐王府的易中行、上官燕，还有睥睨一方的鬼王朱友文——岐国，完了。 李茂贞不禁叹气，心生死志。 “李茂贞，你无话可说了吗？”鬼王朱友文掌中阴气四溢。 易中行拱拱手：“岐王，凤翔府经营不易。朱友贞残暴不仁，为什么不给百姓找个更好的出路呢？我楚军就在城后……” 李茂贞摆手，“不用劝降了，人力虽有时尽，我李茂贞却也不想苟且偷生。” “我等愿与与岐王殿下同生共死！”六天圣姬同仇敌忾。 易中行讨了个没趣，干脆后退半步，手中剑气冲霄扇轻摇，示意鬼王自便。 “哼！”朱友文对易中行不屑一顾，九幽玄天神功运起，就要将李茂贞毙于掌下。 关键时刻，龙泉剑出。 李星云出现，挡下鬼王一掌。 “岐王，您没事吧？”姬如雪身为李茂贞的侍女，被她抚养长大，感情甚笃。 李茂贞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雪儿，你的毒已经解了？” 姬如雪将左手展示给李茂贞看，果然光滑如玉，尸毒已解。 李茂贞身影一闪，已将李星云掷出的龙泉剑取回。 “李星云，现在局势不妙，速走！” “可我是来帮你的？”李星云讶异道。 “帮我？”李茂贞自失一笑，“在场的人，你能打过谁？”除了六天圣姬、姬如雪、陆林轩这几个女流，李星云一个都打不过。 “李星云？很好！”朱友文来找李茂贞为的就是李星云，他很清楚，这天底下对李星云行踪最为了解的必是幻音坊女帝。 鬼王视李星宇为无物，悍然出手。李星云与李茂贞联手对敌，可是李星云的剑连破防都办不到，他那小天位的功力连鬼王护体阴气都刺不破。 “走！”李茂贞中途突然变招，抓起冲出的李星云，几下将其点倒，一把扔出岐王府。“玄净天、妙成天，速速把他们送出凤翔。” 那阳炎天、广目天等圣姬居然同时出手制服了姬如雪和陆林轩，将她们交给玄净天和妙成天。李茂贞强令之下，玄净天、妙成天两女也只能含泪将李星云一行人架上快马，带离凤翔城。 鬼王欲追李星云，却被李茂贞死死拖住。但李茂贞之前被大炮那震撼人心的轰击分神时被鬼王重伤，此刻全力之下坚持不到片刻便气弱吐血。 “哼！”鬼王不再与李茂贞纠缠，他还要去追李星云。 大敌离去，四名圣姬这才围拢到李茂贞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真搞不懂，李茂贞你明明是个女人，为何如此执着于岐王名为，又一直帮着李星云？”易中行收起折扇，“莫非……是看上他了？” “胡说八道！”李茂贞一激动又触动了伤势，只能无奈叹息，“若要取我性命，便动手吧。” 李茂贞是大天位中的绝顶高手，即使是鬼王，若不是那一招偷袭得手，想要分出胜负也是百招开外的事情。此时不杀，后患无穷。可就这样杀了，在外的三名圣姬必定恨他入骨，为取岐州平添阻碍。李星云的观感也不能不考虑，虽然今日他袖手旁观已大是减分。 看到易中行脸上阴晴不定，李茂贞微垂的眼帘中露出一缕危险的凶光。 “国主，小心！”上官燕仓促拔剑，迎上李茂贞刺出的湛湛剑光。 凤血剑与紫霄剑相撞，结果一览无余。凤血剑气几乎是瞬间就被击溃。锋锐之气扑面，几乎刺破易中行的皮肤。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霸道的刀光充塞天地，一刀横断，将紫霄剑截下。 龙魂刀，鬼见愁。 是司马长风到了。 “国主，没受伤吧？” 战场分神果然是大忌，刚才若非上官燕、司马长风接连出手，李茂贞又是强弩之末，易中行必定重伤。 “禀报国主，凤翔守军已经溃败，我已率楚军入城。刚才在西门所见，梁军也已攻入城中。是以我将士兵交由明日统领，先行到岐王府来探查，还好赶来及时。”司马长风几句话将局势讲解。 西楚刚刚打下原、庆、宁三州，军队数量严重不足，此次顺流而下带兵不过两千。原本无论梁军还是岐军都能无视这一小股军队，谁能想到凤翔一战居然能打成这个样子。梁军入城士兵甚至连一千都不到，就算其中有五百战斗力最强的大梁禁军，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果然……你就是楚国国主皇甫仁和！”李茂贞刚才不过是强提一口气，如今才是真的毫无反抗能力。“先取原州，再下庆、宁，你大概向着先取岐国，再夺下前蜀，便可以与晋、梁争锋，夺取中原吧？” “连之后的策略都为我想好了，不愧是岐王。”易中行拍了拍手。 李茂贞摇头：“你不可能成功的，这天下自有其主。” “什么意思？”易中行皱眉。 李茂贞的笑容带着神秘的意味，缓缓念出两句诗：“一后二主尽升遐，四海茫茫总一家。不但我生还杀我，回头还有…李儿花……大唐，终究还有气数！” 将这首诗在嘴里念叨了两遍，易中行琢磨出一点东西：“大唐，李？” 片刻之后，易中行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无比，直刺李茂贞——名传千古，《推背图》！？ 《推背图》是中华道教预言第一奇书，传说它是唐太宗李世民为推算大唐国运，下令当时两位著名的道士李淳风和袁天罡编写的旷世奇书。两千年来不断被人研究，李茂贞刚才所念的两句，正是《推背图》最为盛传的部分，易中行才会有熟悉感。 “燕儿，给我看好李茂贞！” 四名圣姬想要保护李茂贞，但她们根本不是上官燕的对手。李茂贞被关押到凤翔大牢中。 被突然出现的《推背图》刺激，易中行杀心已起，他与司马长风直入城中，迅速击溃梁军，全取凤翔城。奇怪的是，朱友贞并未就此退回洛阳，反而再次召集军力，向着终南山行去。 夺取凤翔府，占据岐国三分之一领土的易中行此时却陷入了深深的困扰中。如果这是个普通世界，他大可以对《推背图》斥之为神棍妄言。但这里是《雪花女神龙》和《画江湖之不良人》的世界，是真的存在天数命运的！ 难道后唐李氏的崛起是天数使然，无可更改？ 第四十一章 神冥，北冥，吸星 谶曰: 荡荡中原，莫御八牛。 泅水不涤，有血无头。 颂曰： 一后二主尽升遐，四海茫茫总一家。 不但我生还杀我，回头还有李儿花。 此为《推背图》第十象，图像可名为“地有山川图”。 “八牛”为“朱”，“泅水不涤，有血无头”为“温”。 颂语则直言朱温杀“一后二主”——何皇后、唐昭宗李晔、唐哀帝李柷。最后一句却是说这个江山，注定还是由李姓来继承。 这“李儿花”，有可能是李克用，也有可能是李茂贞，亦或者是……李星云？ 穿越者易中行却知道历史上李克用的后后辈李存勖、李嗣源相继成为皇帝，建立后唐，是为唐庄宗、唐明宗，一度有一统天下之兆。 李星云虽然武功不弱，心智出色，但在河蟹大神的注视下，他最多也就是个归隐山林的结局。又或者是李星云迫使李存勖、李嗣源继承了大唐国号？ 那如果我现在改国号为唐，再变成李姓，是不是也有机会成为这朵“李儿花”？ 马背上一阵胡思乱想的易中行被自己逗笑了。李克用、李茂贞之所以有机会，是因为他们都是被大唐皇帝赐予国姓，这和自己改可是完全不同的。在古代宗法社会里，继子、义子、改姓都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是具有继承权和法统的。这也是为什么后世认同后唐为正统，而不是存续时间更长的南方九国的原因。 这就是人心向背。 “国主，岐州城到了。”司马长风从军队前方回转銮驾。 整个岐国，除了被李茂贞作为根基之地的凤翔府，就属这座岐州城最为重要，“岐王”之封号就来源于此。此刻镇守岐州城的正是从原州逃脱的自在天。除了她之外，李星云和陆林轩、妙成天、玄净天居然也在此处，却不知他们是如何逃过鬼王追踪的。 “李兄，你这是要帮岐王守城，阻挡我楚军吗？”岐州城下，易中行高声喝问。 李星云本不欲在岐军面前过多表现，此刻也只得走上城头：“皇甫兄，你和岐王都曾帮助过我，李星云实在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只要皇甫兄退兵，我李星云即刻就走！”李星云已经知道当初的易兄易中行，就是西楚国主皇甫仁和。 “还记得李兄曾说我有匡扶天下之志，诸愿我得偿所愿。可不灭岐国，我要如何匡扶天下？”易中行回忆往昔，坚定的摇头，“如今岐王李茂贞已落入我手，九天圣姬被我抓了六个，一战灭岐时机已到。我绝不会因为李兄一句话就退兵！或者，李兄是准备打出大唐帝脉的旗号，自领岐国？” 这本是让岐军与李星云生出嫌隙的离间之语，但话一出口，易中行自己都愣了。此时岐国飘摇，岐王李茂贞被抓，岐军中大猫小猫三两只。若李星云真的取而代之，有玄净天、妙成天的支持，说不定真的能执掌岐国。到时候得到岐、秦、陇、鄜、延五郡之地，以为根基，说不定还真能成就一番事业。 不行，不能让这种可能发生！ 城头上，李星云连连向自在天解释，自己绝对没有夺取岐国的意思。 城下，易中行已经把妄念抛开一开始安排攻城。此行易中行带来的兵卒不过一千出头，这还是河西走廊源源不绝将军队运来的结果，但如此漫长的补给线，能过的军队始终有限。所以易中行才迫切地想要全取岐国作为在中原的桥头堡，同时招募中原军队。 这么少的军队，攻城是不可能的，围城连堵住四门都困难。易中行的优势不过是因李茂贞被抓，幻音坊几近瘫痪带来的士气萎靡。在出发前，易中行还宣扬了一件事，那就是岐王、女帝本为一人！ 岐王是女的？ 在高层之中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像李嗣源、李克用、朱友珪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只是因为岐国是晋国、蜀国与大梁的缓冲地带，他们还需要岐国保持稳定，所以无人揭破。 主君是女的，这对忠于岐王的将士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比主君无子还要致命。有心人稍一思考，便觉得之前想不通一些事情一下子通透了。比如岐王总是留不住忠臣良将，岐国的领土为什么越大越小，为什么岐王会任由女帝的幻音坊做大，而且只收女弟子…… 想来想去，跟随李茂贞是越来越没前途，更何况现在她自己都被楚王抓住了。甚至已经有楚王皇甫仁和与女帝李茂贞的八卦消息在坊间传扬。 流言传播的速度比楚军的行军速度还要快，李星云之所以坚持留在岐州城，就是因为自在天已经控制不住岐州城的局势了，那些士兵将军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 “放！” 指挥者令旗一挥，数十门青铜小炮便开始隆隆作响，目标直指城门。 蚁附攻城是不可能了，造攻城器械没时间，穴地攻城法又太慢……就只能这样取巧了，也只有能割草的武侠位面才能这么搞，就是欺负你岐州城里没有高手！ 便携式的青铜小炮威力不足以威胁城墙，但只轰城门却没问题，由于技术的相对先进，还有弹道学的使用，楚军能达到三中一以上的命中率。 即便岐军在城门后堆放巨石、巨木堵门也毫无用处，毕竟比不得城墙坚固，连续轰击半日后，城门破。 李星云与三名圣姬带兵堵门，面对的却是上官燕、司马长风两个中天位高手，结果毫无悬念。 岐军毫无斗志，入城后没有发生巷战。李星云只能带着他的妹子们退出岐州城。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李星云，朱友贞以潞州百姓胁迫，你便自投罗网。这是在高速诸侯该怎么胁迫你吗？结果你救下潞州百姓了吗？朱友贞还是屠了潞州！”“望着打马奔出岐州城的李星云一行人，易中行最后道，李星云，你不适合争夺天下！” 骑在马上的李星云双目晦暗，情绪低落，咬着牙拱了拱手，“多谢皇甫兄告诫。” “后会有期。” 至此李星云、陆林轩从岐国消失，不知所踪。 自在天与玄净天、妙成天三女联手潜入凤翔府，试图救出李茂贞，为欧阳明日所擒。当时易中行已下陇州，正在攻打秦州。接到欧阳明日的奏报，易中行指示可放过玄净天、妙成天，让她们去找李星云。 此时易中行兵力已足，秦州守军早无战心，一战而定。北边，鄜州也传檄而定。岐国已基本落入西楚之手，唯有在延州出了岔子。 “通文馆，李嗣源？”重回凤翔府，了解了事态的易中行不禁冷笑，“倒是被他找了个好时机。”如今占据延州的是通文馆的李存信和李存智。 朱友贞驻军终南山，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李存勖从通文馆借兵夺回潞州城后，马不停蹄，急攻汴州。这汴州就是后世的开封府，如今的大梁东都，也是朱友贞的根基之地。这李存勖是想一战灭梁，立下不世之功，好稳固自己的世子之位。 在这种情况下，李嗣源自然也要捞一点功劳。晋梁争霸是大局，通文馆也排不出多少人手，只好让李存信和李存智在延州打下一颗钉子，始终威胁岐国腹地。 “暂时还不能和通文馆硬来，趁着晋梁争霸中原，正好整顿好楚国内务，多出这许多地盘，诸事繁杂，千头万绪，正需仰仗明日大才。”虽然朱友贞的举动颇为奇怪，大梁的实力却并不弱，起码有一点，大梁的体制更接近国家，而晋国的本质完全是大军阀套小军阀。 “明日明白。”欧阳明日点头称是。 挥退欧阳明日，终于抽出时间来的易中行开始钻研《神冥大法》。之前他已在六扇门中选择了一些普通弟子试功。可以基本确定常昊灵默写的《神冥大法》是真，并无删改。但这门吸功秘籍的缺陷还是令易中行皱眉。 首先是吸收功力的效率极低，必须在敌人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才能吸取功力，且折损率高达六成以上。敌人越是强悍，吸取到的功力相对就越低。 第二就是吸取到的功力难以化解，这与易中行服食七彩金莲和丹药不同。不同人的内力属性、强度都是不同，名剑山庄的秘法几乎没什么用。一旦吸取的功力太多，只怕会内息暴乱，自戮而亡。 怪不得黑白无常蹉跎了七八年还是那么废，而且那么容易就被李星云以华阳针法击败。 易中行自然不知道黑白无常修炼这《神冥大法》时，还需借助一部《颠龙倒凤大法》的双修奇功来融合不同种的内力。也正是因为这一后手，常昊灵才会那么干脆的默写出全本《神冥大法》，而不做任何删改。 思虑良久，易中行写下一封长信交给欧阳明日，让他转交边疆老人。 信中易中行详述了《神冥大法》的缺陷，并附上两种武学思路。 一种是源自道家《庄子·逍遥游》的《北冥神功》。 《北冥神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海纳百川，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其武学思路与各家各派之内功逆其道而行，以负极引正极，取一分贮一分，不泄无尽，愈积愈厚。 另一种自然就是《吸星大法》，将内力散于全身经脉，令丹田“常如深箱，恒似深谷”，运用的是类似“虹吸”的道理。两者虽然有传承关系，但原理完全不同。 易中行这是故意想用武学思路钓出边疆老人，合《神冥大法》、《北冥神功》、《吸星大法》三者创出一部缺陷更小的吸功秘籍！ 第四十二章 星冥神功，黄天道藏 长信送出后许久，边疆老人果真从西域赶到凤翔。 “引世人之内力而为我有。北冥大水，非由自生。汪洋巨浸，端在积聚。博大精深啊，这等道理必是道家先贤所创，了不起了不起！”边疆老人盛赞《北冥神功》之要旨。对《吸星大法》相对来说就要看轻许多。 想想也是，《吸星大法》有的功能，《北冥神功》都有，最多也只能算是个别出机杼，有些巧思。 “只可惜不能得见这《北冥神功》的真颜，甚是遗憾。”边疆老人见猎心喜，开怀大笑。 易中行心底暗笑，就算这是天龙位面，距离逍遥子创出《北冥神功》也还有好多年呢。 神冥、北冥、吸星，这三种武学思路给了边疆老人巨大的启发，他决定以《神冥大法》为根基，创出一部全新的吸功秘籍，为此两人常在楚王府（以前的岐王府）讨论武学至理。 易中行以往虽专注于剑道，但他见多识广，思路开阔，常常能给边疆老人带来触动。对于这个传承了无我剑的“传人”，边疆老人是越来越喜欢了。在讨论的过程，边疆老人开始将自己的一身所学，慢慢教导给易中行。 就在易中行和楚国都苦修内功之时，中原纷争并没有停下。李存勖私自出兵，攻下东都汴州，大梁人心浮动，岌岌可危。朱友贞却依然驻军终南山藏兵谷，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消息。迁延日久，也有一些消息传出，原来终南山藏兵谷是不良人的秘密据点，朱友贞莫非是想去那里抓李星云？ 黑白无常被鬼王驱使，为他去取玄冥教镇教神功《九幽玄天神功》下册《玄天》，与他所练的上册《九幽》合一，进窥大天位之上的无上之境。 李星云被接连而来的事件刺激，深感无力，被温韬说服，随温韬、上官云阙一起去寻李淳风之墓，习得龙泉剑法《七星决》！ 而李嗣源派出十字门主侵占延州的同时，自身却和义子张子凡一起来到玄武山的天师道。 玄武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听说后来张子凡孤身一人杀入太原，给了通文馆以重创。李克用遂以失职为名革除了李嗣源的通文馆圣主之位，派出忍字门李存忍满天下追杀李嗣源。 这一举动让远在汴州的李存勖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害怕晋王李克用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为此李存勖希望能抓住李星云，找到龙泉宝藏，以此讨好晋王。而这时李星云正赶往太原，寻找张子凡，路遇万毒窟圣女蚩梦，结下不解之缘。 趁着梁、晋自顾不暇的机会，欧阳明日使计夺回延州。同时岐国原本的羁縻州：岷、洮、熙、蘭、河、鄯五郡中已有半数动摇。欧阳明日笃定必能收服河、蘭二州。 耗时良久，由易中行、边疆老人联手所创融合三家之长的《星冥神功》终于问世。 《星冥神功》集合了《北冥神功》、名剑山庄秘传的融攻、化功之法，使用方法多样，兼容性强，可发出护体气墙。又继承了《神冥大法》的吸功特性，不再限于对手无法反抗才能吸取功力，且对手死亡五天之内都可吸收功力。 这是因为《神冥大法》根基不凡，它吸取的并非普通的内力，而是一种内力结合精气衍生的生命力，是一种根植于体魄的力量，纵使死后亦不会散去，只不过吸取的效率会进一步降低。 这也是为什么被黑白无常吸取过功力的人死后都形如干尸的原因。从这点来看，《神冥大法》几乎超脱了武侠范畴，进入仙侠领域。 《星冥神功》相对来说要更加温和，在边疆老人的改造下，深得道家要旨，涉及生死二气，精气相互转换，补足生命，十分玄妙。不是单纯的吸取功力，不再有内息暴乱之虞，且吸收效率要高得多。 而且《星冥神功》也不像《北冥神功》、《吸星大法》那样有练习禁忌，只需易中行慢慢调理，将一身内力化为星冥真气即可。这也是易中行真正夯实基础，将体内那乱七八糟的内力融为一炉的最好机会。 “是时候去见李茂贞了。”如今易中行功力日长，只待星冥神功小成，便跨入大天位，自然对李茂贞没那么畏惧了。 李茂贞被鬼王朱友文重伤，易中行抓住她后以生死符法禁锢，将她关押在楚王府地牢中。 李茂贞睁开眼，从调戏状态退出，警惕地看着牢门外的易中行。 “李茂贞，你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吧。” “楚王有何见教？”李茂贞声音清冷，她已被楚王府的侍婢强制换回了女装，只是这身丝衣远不如她为女帝时那般华美尊贵。 易中行酝酿了一下，想着该如何劝降李茂贞。“岐国已入我手，我大楚如今也算是诸侯一流，希望你能助我扫平中原，收复河山，终结乱世再开太平！” “这不可能，请回吧。”李茂贞直接赶人。 易中行皱眉，果然自己并没有让人倒头便拜的本事。“那你化身女帝，假扮岐王又是何目的？难不成就是为了等李星云！” 易中行突然摇头：“不对，你自称‘女帝’，莫非是想学武则天！？” 李茂贞脸色变了变，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啧啧”两声，易中行却是对李茂贞的想法不以为然，和武则天相比，李茂贞还是差得远了。虽然在她的治下，岐国基本安泰，民间稳定，但与“政启开元，治宏贞观”的武则天还是无法比拟。 武则天设立殿试、武举，基本完成了科举制度的建立，代代皆有贤相，农业、水利、手工业都非常发达，国力强盛，收复安西四镇，设立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后人黑武则天，大多拿酷吏、男宠、屠戮宗室来说事，但其实这些和老百姓没什么关系。一定要说的话，武则天时代大概是比较“官不聊生”吧，而且特指那些出身士族的官。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武则天此举也是进步意义更大，是在削弱腐朽士族门阀的力量。要知道士族门阀真的不是个好东西，李唐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起始就是“牛李党争”。 举人牛僧孺、李宗闵在考卷里批判朝政，被考官推荐给唐宪宗。出身大官宦世家的宰相李吉甫认为牛僧孺等人的批判对他不利于是诬陷他们与考官勾结，唐宪宗信以为真，于是一场长达五十年的党争开始了。 以科举上位的牛僧孺、李宗闵、钱徽等人渐渐团结在一起，成了牛党。以士族门阀出身的李吉甫、李德裕等人结成李党。两派相互争斗，轮流掌权长达四十多年。这期间各路起义军、军阀、节度使此起彼伏，大唐的国力就在内耗中不断衰落。 李茂贞学武则天学的比较像的……可能只有崇佛吧。在她治下，本已破败的法门寺经过旷日持久的修缮竟然恢复了皇家寺院的繁荣。 “不用这么看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李茂贞脸色微窘，“我本名宋文蔚，我哥哥就是宋文通。” 宋文通，才是真正的岐王，唐僖宗赐名“李茂贞”！ “当年昭宗皇帝被宦官带到凤翔躲避朱温迫害，导致凤翔梁军被兵围一年。粮草用尽，哥哥不忍城中子民饿死，打算屈服朱温。”宋文蔚缓缓讲述着过往，“宦官得知消息，先下手刺杀哥哥，哥哥遇刺身亡后，我就以‘假形’之术冒充哥哥。从那之后我才着手建立幻音坊，收养天下孤苦女子，布置情报网络……不瞒你说，其实我根本不会带兵打仗，也不懂得治国之术，所以岐国也始终发展不起来。” 易中行点了点头：“岐国地寡民贫，人口也稀少，发展潜力确实不足，但现在我楚国有西域作为后方，未尝不可成就一番天地。如今大梁气数已尽，你我若是联手，至少也能与李克用平分中原！” 崩—— 就在易中行试图说服宋文蔚之时，地牢居然被人一招打破。 “黄天道藏，是你，阳铁衣？”从招法根基认出来人，宋文蔚似乎十分吃惊阳铁衣的出现。 “李茂贞，随我离开吧。”一个中年僧人双手合十，绝世神功黄天道藏之下，重达数百攻击的精钢锁链居然被一击而断。 “还需救出九天圣姬！”宋文蔚道。 “好。”僧人不动不移。 易中行见状不好，这和尚功力极高。伸手一招，无我剑弹入手中，易中行向着牢外飞退。 “楚王不必如此。”僧人阳铁衣一脸平静。 你们两个大天位的绝世高手，当然淡定了！要是被这和尚把李茂贞和九天圣姬都救走，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来人！” 易中行一面高喊，一面挥剑。在地牢中，亮起的剑光像是黑夜里朦胧的星光，飘渺无踪，却又杀气凛然。 然而这等绝世剑术在阳铁衣眼中慢如蜗牛，纤毫毕现，毫无秘密可言。僧袍拂动，便破了易中行这一剑。 看到此招，宋文蔚脸色暗淡了许多，“佛门六识，无上禅定？” 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六识俱开，可见微知著，料敌先机。无上禅定之境可心湖不波，照彻未来。这是佛法领悟到极深境界的表现。 第四十三章 道门五帝，孔门十哲，三祖八宗 “罢了。”宋文蔚一声长叹，转身便走向关押九天圣姬之地。 易中行挥剑拦住宋文蔚去路。“没听我刚才所说吗，好歹要留下点东西！” 这边，阳铁衣面前亦出现一道人影，光华闪烁，剑气冲霄。 “天山派，凌霄子？”阳铁衣一语道破来人身份。 凌霄子是被易中行请来广收中原门徒的，换句话说也就是易中行的保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被人叫破身份，凌霄子感到这敌人会十分棘手。“废话少说，试试我真身铸剑术吧！”欧冶子所传之铸剑术，即是铸剑之术，同样也是攻伐之法。 这阳铁衣佛门心法境界极高，一道金刚身已修至琉璃至境。任凭凌霄子百剑千剑过去，阳铁衣岿然不动。 不过凌霄子倒也有办法，他那天山铸剑术可将敌人等若剑胚捶打，剑气无孔不入，最是不惧金刚身这等硬功。只要持之以恒，阳铁衣便是有佛祖金身，也要破了它！ “我伤势虽是初愈，却也不是你能阻挡的。”宋文蔚面色淡然。 上官燕从旁而入：“那么加上我呢？” 宋文蔚心头一凛，她手无寸铁，而对方两人均持有神剑。 双剑刺出，剑气暴涨，寒光似雪。 宋文蔚并无惧怕，她从师父那里得传“幻音”、“假形”、“卧雪”、“剑术”、“御风”五法。其中“剑术”一项，自认已至化境。无论是易中行的“跃龙在渊”，还是上官燕的“雪落无痕”都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她宋文蔚，可是威震中原的幻音坊“女帝”！ 易中行与上官燕两人的剑光化作光圈，美轮美奂，内藏杀机。只可惜二人并未练就什么双剑合璧的招式武功，破不了宋文蔚的幻音决。 心思转动，易中行以“损则有孚”避过宋文蔚一式攻杀，左手有阴柔气劲回旋。 “燕儿！” 上官燕会意，凤血剑划过天空，带起漫天飞雪——傲雪凌霜！ 这是超脱《龙魂凤血录》的一式杀招，融合了雪花剑法与清霜剑诀的精义，另辟蹊径，纯以凤血剑剑气伤人。便是只有一丝剑气入体，也能令敌人元气大伤。 宋文蔚重伤出于，不得不运起功力硬抗上官燕这一招“傲雪凌霜”，恰在这时易中行一掌打来，宋文蔚只得以左掌对敌。 双掌相接，易中行手中阴柔之气猛然一变，浩大阳刚，狂猛无铸。 “就拿你作为星冥神功的第一个对手吧！” 宋文蔚只感到一股奇异的吸力从掌中传来，她的功力骤然消减。初时如涓流，很快便成溪成河。而易中行却气息暴涨，隐隐要突破中天位的限制。 “这是什么邪功！？”宋文蔚心头一乱，就要震开易中行。 这时上官燕已经变招，凤血剑再来。 接连几次快攻，惊疑之下的宋文蔚接连失手，三招之后不得不再次与易中行对掌，阴阳而起升腾，果然内力又是快速流失。 “李茂贞，你怎么了？”阳铁衣这时也发现宋文蔚那边的不对了。按说以女帝之能，就算受伤，面对两个中天位也断不至如此狼狈。没等宋文蔚回答，阳铁衣猛然回头，却是在楚王府门边，有一个青衫老人，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骇然，“神宵位！” 这种层次的高手，阳铁衣只见过两人，那就是他这一身所学的两大源头——青帝与窥基和尚！ 而青帝、窥基和尚那是何人？ 名动天下都不足以形容，那是能开宗立派，流传后世，载入史册，以供后人瞻仰的传说人物。 “不要纠缠，速速离开！”阳铁衣当机立断，一声佛门雷音震开凌霄子剑气，“黄天四象，阴中之阴，阳中之阳！” 黄天道藏全力展开，天象大变，黄天降临。 楚王府门边，边疆老人笑意止息：“无上禅定、《黄天道藏》，这秃驴居然身兼佛道两家嫡传？哪个小兔崽子做下这等烂事！” 隋唐之际佛道之争异常激烈，边疆老人居然在一个和尚身上看到了道门嫡传的无上神功，脸色顿时黑得不能再黑。 就在边疆老人试图出手之际，天外倏地飞来一剑，与边疆老人气劲交击。这等威力，对边疆老人来说不过微风拂面，但其中蕴含的剑术精义却令他顿足。 “长生剑印，是青帝宫的人！” 微微摇头，边疆老人不再试图阻止阳铁衣，这时候与青帝宫结怨，为时尚早。 阳铁衣全力发威后，凌霄子顿时不敌，他这才发现，眼前这秃驴的功力已是大天位之上，随时会踏入那神秘之境。 “走！”阳铁衣一步跨越数十米，抓起宋文蔚，脚下如黄龙出水，冲出楚王府。在外拦截的司马长风全力一刀，被阳铁衣无视。龙魂刀砍在阳铁衣身上，如中金铁。 阳铁衣终究还是带着宋文蔚逃出了楚国。 一切平息后，终于聚在楚王府大殿中。 “若我所料不差，这‘李茂贞’……也就是你口中的宋文通之妹，宋文蔚，当是出自青帝宫无疑了。”边疆老人捻须道。 易中行面色凝重，长身而拜：“边疆前辈，到得今日，您就将这天下最顶端的势力告诉我等吧，也好心中有数。” 边疆老人目视易中行，又看了看旁边的上官燕、司马长风、凌霄子，以及他的弟子欧阳明日。 “也罢，是时候让你们了解了。” 边疆老人初时虽然看好皇甫仁和继承四方城国主之位，还传下无我剑，却也没想到他会自称楚王，打进中原。到了这个位份，的确是要了解一下中原的根底了。 “仁和，你身具七星，有帝王命格，只是困于西域，又有欧阳飞鹰狼顾之姿克制，难成大器。我虽不知你是如何改易命数，身入紫薇，但终究有了几分可能，这才千里迢迢赶来。你听好了，这中原之地，无非‘三教九流’，当今天下‘九流’已无，唯有‘三教’。” “佛、道、儒？”易中行轻声道。 边疆老人点头：“三教高手，不脱‘道门五帝，孔门十哲，三祖八宗’！青帝，便是道门五帝之一，李淳风的后人，可以绝学《不老长生功》延年益寿，青帝宫便坐落在泰山玉皇顶之上。之前那和尚使得《黄天道藏》便是五帝之首黄帝嫡传，只可惜黄帝数十年前坐化，《黄天道藏》也应是在青帝宫中收藏。” “那其他三帝呢？” “白帝乃是历代方仙道道主，以外丹之法修行内丹之术，成就最大的当属袁天罡。玄帝原是天师教教主，但却出了些变故，好些年没消息了。赤帝是终南山少阳派东华帝君，其《先天纯阳功》、《丹阳飞仙剑》、《紫度炎光》号称天下至阳之法。除此之外，道门还有‘三清’在位，只是均不理世事，与你无甚关系了。” “没想到中原居然有这么多高手！”边疆老人所说激起了司马长风的好胜心。 “那当然，要不然我也不用宅在天山了。”凌霄子一脸不爽，出师不利，才入中原就遇上阳铁衣这样的高手，折了面皮可不好收徒啊。 边疆老人微微一笑，继续讲述：“与道门相对，佛门高手亦不逊色，有‘三世佛祖，汉传八宗’。三世佛祖，便是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汉传八宗便是禅宗、法华宗、三论宗、法相宗、华严宗、律宗、密宗、净土宗，它们分布在天下各处，信徒众多，高手辈出。” “最后的儒教，高手数量或许不及佛道两门，但对争夺天下的诸侯来说，还要更为重要一些。” 易中行点头表示理解，五代十国时期武夫当道，但所建之国国祚都不长久，就与文气缺失有关系。五代不及三国灿烂大多也是这个原因，终究是隋唐融合了太多胡人习气。就像沙陀李家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少数民族，他们自认李唐后裔，是纯种汉人来着。 “儒教以孔圣人为尊，亚圣人为次，孔门十哲虽说武功一般，却尽皆是一方大贤，海内名士。晋国通文馆的李嗣源竟然能称‘圣主’，想必是得了儒教支持。” 听完这全部，易中行不禁头皮发麻，总觉得区区画江湖武力水平不应该高到如此程度。这么多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即使他如今掠夺了宋文蔚三成功力，已入大天位，也不够看啊！ 边疆老人接下来又叙说了许多江湖隐秘，比如那玄冥教的镇教神功《九幽玄天神功》与《黄天道藏》、《不老长生功》渊源极深，恐怕是集二者之长新创出来的一门盖世奇功。 确实挺奇的，冥帝朱友珪都能将自己练成侏儒…… “那些人都有后台，你们啊，还是能避则避吧。”边疆老人最后道。 易中行腆着脸凑上去：“边疆前辈不就是我们的后台吗？要是明日出了事，前辈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边疆老人指着易中行失笑不已：“好你个皇甫仁和，再这样下去，我非被你拖入红尘不可……” “没办法，实在是被前辈说的那些吓到，也只能拉着边疆前辈和古前辈为我们楚国壮胆了。”这里可是割草位面，不是金系那些连军队都冲不开的所谓武林高手。边疆老人和古木天这样的高手一定要好好抓住。 易中行这无赖样子让边疆老人直摇头，但心里却是笃定了不少。“你若是能让楚国在中原站稳脚跟，那或许我会同意助你一臂之力。” 边疆老人神色郑重，易中行心里顿时透亮。 “这段日子与边疆前辈论武，仁和一直有个疑问，边疆前辈所学与古前辈完全不同，为何会以师兄弟相称？” 边疆老人捋着山羊胡缓缓道：“因为古木天入西域时，我师成教他道家导引之术，星象之理，有半师之恩。” “边疆前辈的师父？！” “嗯。”边疆老人点头，“我师父便是‘道门三清’中的太清天尊。” 第四十四章 入中原 道教之源乃是函谷关，老子飞升之处，是天下各大道派的圣地。《道德真经》两卷传说可令人飞升。 道门三清中的太清天尊就坐镇函谷关，从不履江湖。玉清天尊隐居昆仑，参玄悟道，除去飞升之外，余者皆不关心。而上清天尊则是行踪神秘，除去其余两位天尊之外，无人知晓。绝学是《太玄经》、《太白剑气》、《青莲剑歌》，三者合一，号称天下第一剑诀，杀伐无双。 若说道门五帝的最低限度是大天位，那三清边俱都是超凡入圣，号称半仙之人。 “古木天资质超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数十年前他屠戮天下九大门派后为寻铸刀良材遁入西域，我师现身指点于他，以免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易中行暗中点头，以前听古木天的故事就觉得很突兀，前脚花了三天三夜杀了一堆人，嫌自己杀人速度太慢，于是去寻铸刀材料，后脚铸出龙魂刀、凤血剑就变成慈祥老人，隐居风雨亭。还故意引诱半天月盗刀，要试一下这有情刀剑。人设崩得不成样子，原来是太清天尊的影响。这个世界把《雪花女神龙》和《画江湖之不良人》结合的不错呀。 “切，什么屠戮九大门派，还不是你们道门搞出来的！”凌霄子一脸不爽，“当年古木天是杀了很多人，可也没到九大门派联手围杀的程度……” 凌霄子絮絮叨叨挤眉弄眼地把这事说开了。当年古木天因小雪被她爹赖元伯带走，练成绝世武功后遍寻中原找不到小雪，情伤之下见到有情人、无情人就杀。古木天这种跳崖跳出来的野路子绝顶高手顿时被看不爽了，一路被往大魔头的路子上塑造。最后道门更是鼓动了九大门派的掌门一起出手。 易中行眼角一抽，这还真是，难怪当初听欧阳明日讲故事的时候感觉即视感那么强呢。古木天这行径不正是典型的反派大boss吗。 “太清天尊是在给你们道门擦屁股，不然继续让古木天杀下去，指不定道门还在不在呢！” 边疆老人瞪了凌霄子一眼，不过凌霄子的师傅也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再看欧阳明日和上官燕，边疆老人不禁摇头，看来他这弟子是没希望抱得美人归了。不过司马长风也好不到哪里去，边疆老人人老成精，从上官燕的站位和目光游动中都能看出她已习惯了以易中行为主，这种态度是自然而然的，不是暗卫一职可以解释，显见她的内心已经有所偏向。 创出《星冥神功》，又将中原各大势力的根底一一详述，边疆老人此行算是圆满。他准备回返西域，一是和古木天通通气，好好嘲笑一下他的刀剑有情人有情，二则回一趟函谷关，向太清天尊问法，求得指点。毕竟《推背图》第十象在边疆老人的推算下已不是秘密。易中行想率领楚军入主中原，终究还是在逆天而行。 “你如今已有大天位之功力，又有凌霄子在，安全方面我不担心，只是佛道两家都有高手，儒门势力也需小心，入中原之事三思而后行。” “谢边疆前辈。”边疆老人说的郑重，易中行自然领情。 边疆老人看了一眼上官燕，又道：“你不走无情道，舍弃一切，无我剑的威力怕是难以发挥，好在又有了《星冥神功》，不过切记不要贪多，否则日后难有进益。” 却说阳铁衣救走宋文蔚，一路毫不停留，为免连累无辜，他过法门寺而不入，一直到大梁河中府，确定安全后才与宋文蔚分别。 “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再见。”宋文蔚看着眼前的和尚，依稀还有当年的模样。 当年朱温兵围凤翔，宋文通被宦官联合玄冥教高手刺杀，宋文蔚与阳铁衣堪堪赶到。正是阳铁衣的建议让宋文蔚摇身一变，成了“岐王李茂贞”。之后就是凤翔城开，昭宗李晔被朱温带回洛阳。 “该见时自会相见。”阳铁衣双掌合十，夕阳余晖为他披上一层金辉。 宋文蔚心下叹息，当年的一点情丝彻底断绝。“我被那楚王吸走了三成功力，只能先回玉皇顶精修找补回来……法门寺一定会被清查，你这次又要去哪里？” 阳铁衣本是黄巢心腹，《黄天道藏》本是从青帝宫流出，入王仙芝之手掀起农民起义的风暴，王仙芝与不良帅决斗前传给黄巢，又经黄巢之手传到阳铁衣手中。当年宋文蔚被不良人追杀，正好被要上青帝宫的阳铁衣救下，两人自此相识。 宋文蔚一直都知道，阳铁衣这些年一直隐藏在法门寺，所以她才会屡屡修缮这座皇家大寺，前后持续十几年。 “李星云去了伽椰寺，被达摩祖师加持过四谛四圣咒的四谛法洞怕是保不住了。我要去通知慧明，待李星云取走佛衣百纳，留在伽椰寺化解僧众的仇怨。” 宋文蔚一声轻笑：“原来和尚也是会有仇怨的？” “阿弥陀佛。” “无趣。”面对这样的阳铁衣，宋文蔚只感到意兴阑珊，“后会有期。” 欧阳明日没有说大话，一个月后河、蘭二州便派来使者，同时接受楚国羁縻，鄯州两面被楚国包围，没什么好说的，洮、熙两州也有所回应。羁縻之事多半不会有问题。 随着新占地盘的稳固，易中行开始考虑将文武百官移到凤翔府，便于对中原的攻略。初步的设想是如大梁一样设立东西两都，凤翔府为东都，四方城为西都。不过那有一个前提，就是凤翔府不能像现在这样直面前线战场，否则每次凤翔府被攻打都要调集全国之力太伤了，我大萌就是被这样生生拖垮的。至少得给凤翔府找个屏障。 易中行手指在地图上滑动，重重一落——河中府！ 李存勖得到汴州后几乎是一刻不停，连连攻打周围的州郡，晋国版图不断扩大。梁帝朱友贞这时候似乎终于得知了汴州之变，急忙提兵往回杀，目标直指汴州，他很清楚，只要能攻下汴州，余者皆不可虑。 但是汴州作为朱友贞老巢，城高河深，积蓄极厚，远在东都洛阳之上。就凭朱友贞那点兵力是不可能攻下来的，他唯一的依仗就是那尊大梁无敌大将军。 易中行看得很清楚，所以我不介意趁人之危，趁着朱友贞与李存勖较劲之时，一举夺下河中府。 朱友贞想凭着大梁无敌大将军轰平汴州，可那是大梁国度，腹心所在，遭到王彦章、石瑶等人的一致反对。但朱友贞已经疯狂了，自从母后的干尸毁掉之后，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李存勖不仅夺了汴州，居然还亲子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终南山藏兵谷的朱友贞，这种挑衅，他怎能容忍？ 现在朱友贞只想让李存勖这个卑鄙小人在大梁无敌大将军的炮火中烧成灰烬！至于死多少人，后果如何，朱友贞一点都不关心。 无可奈何之下，王彦章亲手将装载着大梁无敌大将军的露台龙车推下山崖…… 大梁，完了。 朱友贞于中军大帐自刎身亡。 王彦章带着最后的梁军决死冲城，被乱箭射杀。 “王彦章，可惜了。”一代名将，跟了一个疯子。不过，战死沙场对他来说，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趁着这段时间，司马长风与易中行两面出击，不止攻下河中府，还拿下了商州和陕州。随着各地招募，楚国的军队也在极速膨胀。易中行亲自组建的四方长剑都已经开始有一支精锐牙兵的模样。假以时日，未尝不能与晋国平分大梁。 楚国与晋国的军队最终在河南府相会，隔着河南府的府治洛阳城对峙。 洛阳的重要性无需多说，尽管一年多前朱友珪的篡位给这座大梁西都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但在关中长安被朱温彻底毁坏后，洛阳就是唯一可以辐射全国的帝都神京，政治地位不言而喻。 楚国虽已灭岐，但现在的岐国早已不是那个西北第一军阀，仅仅作为梁晋两国的缓冲国存在，位处偏远地寡民贫。洛阳一战才是楚国正式出现在中原诸侯面前的第一战。 易中行几乎把能拿得出手的部队都带了出来，洛阳附近堪称大军云集。 第四十五章 洛阳之战，紫薇入命 李存勖很愤怒，虽说是为了转移他父王李克用的视线，才决定北上漠北抓住李星云，没想到拜日部秘地的一场沙尘暴葬送了他的所有人手，李星云一行不知所踪。 李存勖擒李星云不成，又听说洛阳将落入楚国手中，自然是怒火万丈。 “殿下，只要击败了那皇甫仁和，拿下洛阳，殿下坐拥洛阳、汴州这东西二都，便是效仿那朱友珪也是绰绰有余！”行军途中，伶人镜心魔隐晦地劝谏道。镜心魔，原型为历史上的“敬新磨”，是李存勖最宠幸的伶人。 “龙泉宝藏看来已是和我无缘，还是先拿下一点实惠再说。至于宝藏……他们谁爱争就去争吧！”李存勖说完戴上面具，又开始了他的戏曲事业。抑扬顿挫的戏文随着奔马一路传扬。 和梁军那边的信心满满不同，楚军的前后调度尤为频繁。易中行一连两天都在军帐中议事。洛阳城墙虽然残破，但城池即高且厚，穴地攻城法不能说无用，但参考太平天国进攻南京城的例子，必然不是那么好攻破的，火炮攻城也是同理。易中行可不像朱友贞那么疯狂。洛阳虽然不是他内定的东都，但却是楚国中原最大的一颗楔子，正统大义，不能太过破坏内部。 “洛阳城内的守军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朱友贞已死，朱友文不知所踪，士兵毫无战心。或可先解决李亚子（李存勖），再入洛阳。”欧阳明日谏言。 野战对决，毫无花俏，以易中行那点水平，也玩不出什么花儿来。这是楚军第一次真正与中原强国对垒。 “长风去准备吧，我亲自率领四方长剑都！” 战略早已定好，无需置疑，守好今夜，明日决战。 和紧张中隐隐期待的楚军完全相反，晋军军营中举行了盛大的戏曲表演，有伶人扮作“楚王皇甫仁和”引颈就戮，同样带着面具表演的李存勖从镜心魔手中接过利剑，不顾那伶人的尖声哀求，一剑斩之。 “楚王”人头落地，晋军“大胜”。 血腥激起了晋军的士气，异样的亢奋让士兵精神饱满。 “必胜！” “必胜！！” …… 李存勖微微一笑，他顺利完成了他鼓动士气的任务。他少年时代便在战场上度过，这种事情做过无数次，心中再无波澜。他高举着手中带血的利剑：“明日决战，誓夺洛阳！” “誓夺洛阳！” “誓夺洛阳！！” …… 第二日，天色放亮。晋军的攻击欲望更强，绕城而走，就在洛阳城外，梁军的眼皮子底下对楚军发起了进攻。 号角吹响，呜咽悠长。 晋军中的持弓骑士先从两翼涌出，张开一排排的骑弓，采用抛射的方式让射程更远一些。而中间持矛挟刀的骑兵，都跳下马来，取下马鞍后面的甲包，互相帮忙披甲。 这是中原王朝最后的骑兵盛世，具装骑兵这种可怕的战场绞肉机的余晖还未落去。寒光闪闪的甲胄不仅防御力极高，重量也同样十分惊人，不可能一直穿在身上，只能在战场边沿紧急披甲。阳光照射在一件件铁甲的甲叶上，反射出无数跳动的星光。 楚军以逸待劳，他们同样在互相帮忙披甲。弓箭手与对面的持弓骑士对射，力求压倒对方，掩护己方骑士。阵阵箭鸣呼啸飞至，肃杀之声充斥着耳朵。 不过这种抛射没有多少力度，楚军中使用长弓者甚少。双方一些未能快速披甲的骑士和战马挂了彩，也只能叫骂着扯下挂在甲叶上的流矢。 骑兵们开始动了，他们都是双方最精锐的精华。这种精华只能是用钱砸出来的，毕竟配上好马，全身重甲，实在不是能多负担的东西。打仗的时候，步兵是主体，弓箭手不可或缺，轻骑兵是控场，而重骑兵是一锤定音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易中行就在四方长剑都中，他没有去指挥大军行动，而是披甲持矛，细心捕捉着战场的动态，寻找着最佳出击的时机。 轻骑兵在对撞的那一刻会拨马走外圈，将对手逼成一团，一层层的杀伤对手。而重骑兵则是毫无畏惧的狠狠撞在一起，带起一片人仰马翻的声音。 十几名亲兵护在易中行身旁，组成一个锋利的箭头，随着四方长剑都撞入晋军亲卫骑兵中。因为有亲兵的保护，易中行可以专心持矛而进，只顾一路杀穿。战场不比比武，没有那么多腾挪闪避的空间。若是没了这些亲兵的保护，易中行再是大天位也会被敌人手中的弯刀乱刀砍杀。古时一些大将能够斩将夺旗多半也是靠着亲兵的保护。而这种保护多数时候就是用身体去挡，所以亲兵都是将军身边最信任的人。 李存勖的亲卫军名为“帐前银枪都”，本为魏博节度使杨师厚的私人护卫部队“银枪效节军”，是五代时期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因兵士的武器为长枪而得名。 时云“长安天子，魏府牙军”，可见银枪效节军的震慑力之强。李存勖攻下魏州后，将银枪效节军收为己用。 帐前银枪都是典型的魏府牙军，战斗力强大，却也嚣张跋扈，军纪涣散。而他们的对手四方长剑都，却是易中行以后世的理念练出，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军纪严明，整齐划一。既然是用钱砸，当然要砸出一支听话的亲军。 短兵相接后，长矛和银枪都变得不好用了。易中行首先拔剑，一千多名的四方长剑都的骑兵纷纷拔出战剑。这些战剑就是凌霄子以欧冶子秘法铸出的制式战剑，质量相当不错，用普通制式兵刃试剑，虽不能说削铁如泥，多次劈砍后剑刃也未留下印痕，关键是量大还便宜。 军纪、兵刃，这就是四方长剑都的优势。正是靠着这两样，四方长剑都这支在中原名不见经传的新军才能在帐前银枪都的冲杀下保持不败。但这也就是极限了，重骑兵冲阵需要绝对的勇气和士气，更别说四方长剑都还要保持更高的军纪和阵列，才能不被骄横的魏府牙军占到便宜。 这场战斗不好看，双方兵力都很短缺，易中行的根基是西域，而李存勖根本就是私自出兵，时至今日身在太原的晋王李克用也没有传来进一步的消息。双方都没有如王彦章、李存孝那样的绝世猛将，没有斗将环节，身在战场，看到的都是一片兵荒马乱。即使易中行身具大天位的功力，此时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在这乱军安然无恙，毕竟他不会飞。 战场外的高地上，欧阳明日注视着战场的形势变化。“时机已至，传令炮营，全力轰击晋军步兵阵列！” 楚国能用的轻便小炮几乎都被调集到了洛阳，上百门小炮对洛阳城墙毫无威胁，哪怕只轰城门也够呛，但用来轰炸步兵，绝对足够了。这时的开花弹也早已不是靠声光效果吓人的伪物。 火炮轰人，直接死亡的人数其实并不多，但这种擦着既伤，碰上就死，刚才还好好的人突然爆成一地碎肉，血雾弥漫的景象，即使是打老仗，见惯了被戳成烂肉，被踩成肉泥的晋军将士来说还是有些发憷。这可是一种全新的猎奇死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晋军的步兵有崩溃的趋势，而帐前银枪都迟迟不能冲破四方长剑都的纠缠。李存勖动了，他是军事天才，屡战屡胜，他的出现会大大振奋帐前银枪都的气势。 而这也是易中行等待的机会，江湖高手进入战阵要发挥最大威力必定是行刺客道。亲卫轰然散开，易中行这名不甚出色的骑兵战将便没入其他骑手中再不起眼。 李存勖是沙场悍将，自恃勇武最喜轻骑冲锋，鲜衣怒马格外惹眼。有他作为箭头，一路杀进来，帐前银枪都士气大振。 就在李存勖站瓜切菜，感觉浑身都热络起来，杀心昂扬之时，眼前的敌人突然衣甲爆碎，一点寒芒，泛着幽光，直刺李存勖咽喉。 李存勖成多次在战阵中陷入险境，却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被人刺杀。虽然身披甲胄行动不便，本就在杀戮中的李存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手中银枪横档。 噹~~~~ 大天位！ 且功力比自己要深。 易中行第一时间判断出李存勖的实力。 剑走轻灵，无我剑的速度是远远超过长枪的。挡下一招，李存勖当即丢下长枪，拔出佩剑，沧浪之声格外清越，几乎压住战场的喊杀声。 两个大天位的高手，在沙场上分生死，同时也将决定战争的走向。 易中行将流云移形运用到极限，整个人宛如一道烟霞围绕着李存勖刺杀。李存勖亲兵纷纷大喝，要围拢过来护主，被四方长剑都的骑兵试试拖住。 亢龙有悔！ 易中行没有跃起，在这战场上跃上半空就是给人当活靶子。 “长生大术！”李存勖抵挡得很是艰难，他身披五代特有的霸气重甲，骑在马上，不如易中行灵活，险象环生。危急时刻，李存勖一身长生大术爆发，体内剑气充盈，口吐剑胆，崩飞易中行一式杀招。 李存勖亲卫终于杀破四方长剑都的阻拦，手持战剑，重新聚拢到李存勖身旁。 “殿下，那人善于生死厮杀，我们先撤！”一名亲卫挥舞着战剑说道。 李存勖刚要否决，那亲卫战剑忽然调转方向，刺入盔甲甲叶缝隙！ “我没有……” 亲卫没有机会解释，便被其他亲卫乱剑砍杀。 李存勖拔出插在身上的战剑，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周围亲卫的剑便纷纷不受控制起来。 亲卫们死命按着自己手中之剑，却还是有不少战剑飞起，直向李存勖杀去。 “走，我们撤退！”李存勖被失了兵刃的亲卫保护着向后方移动。 楚军中顿时响起“李存勖已死”的呼号，晋军人心大乱。 洛阳之战以李存勖重伤，逃回汴州，楚军胜利告终。 “可惜，要是刺进去的那一剑是无我剑就好了。”若是被无我剑气入体，即使是李存勖，就算不死，也要缠绵病榻。这一次靠着驭剑小道阴了李存勖一把，下次便没有这等机会了。 不过夺下洛阳的易中行自信，下次当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李存勖。 十日后，洛阳城门在一阵地动山摇中倒塌。原本夺取城门应该还有一场苦战，但梁军已毫无斗志，城门一破，请降无数。 天象变化，紫薇入命，楚国正式进入天下诸侯眼中。 第四十六章 国母上官，妾身石瑶 随着洛阳之战的大胜，楚国夺取大梁河中府、河南府、陕州、商州、汝州，与汴州、许州遥遥相对，完成了战略防线，在中原有了相对富裕的根据地。也因此，凤翔府开始真正被当做楚国东都开始营建。宋文蔚限于财力不足而没有奢华营造的岐王府，如今的楚王府，按照王侯礼制好生翻修了一番。 一车车金银与西域特产顺着河西走廊进入凤翔，还有那西域胡姬与胡旋舞、葡萄美酒与夜光杯，恍惚间，凤翔似乎又进入了盛唐风月…… 楚王府乾元殿，楚王皇甫仁和接受一众文武朝拜。 “于阗国垂垂朽矣，不足为虑，当下只要安抚好青唐羌，隔绝吐蕃对河西走廊的骚扰，我们便能一鼓作气，打败李亚子，夺取中原！”风尘仆仆，从天山赶来的司马凌风意气昂扬。 真正与李存勖交过手的欧阳明日却不这么认为：“李亚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李亚子身后还有晋王李克用！” “李存勖私自出兵，李克用居然没有任何表示，通文馆驱逐了李嗣源，他莫非是已经决定让李存勖接位了？”表示疑问的百官之首沈耀。 “不管如何，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或许可扫清寰宇，还世间太平。”司马长风平平淡淡，所说却是心中所愿。 武文大臣议论纷纷，大多表示赞同。如今楚国文武大多聚于凤翔，夺取中原已是人心所向。 “报，六扇门洛阳急报！” 密信被呈送易中行，看过密信，易中行脸色变了变，不太好看。迎着众臣僚好奇的目光，易中行缓缓开口：“李存勖称帝了……国号为‘唐’，年号‘同光’！” 《推背图》第十一象，颂曰： 龙蛇相斗三十年，一日同光直上天。 上得天堂好游戏，东兵百万入秦川！ 谁是龙，谁又是蛇？ 入秦川，秦川是哪里？ 可不就是关中陕甘一代，正是楚国之地！ 黄巢之乱时，大唐传国玉玺流入民间，辗转落到魏州僧人传真手中。李存勖攻克魏州时，除了得到银枪效节军的效忠，最大的收获便是这由传真僧人进献的传国玉玺了。 本身有着国姓“李”，又立国为“唐”，应了了“李儿花”的谶语。冥冥中，仿佛真的截取了天地之大运，本是岌岌可危的李存勖接下来竟是有如神助。 趁着楚国消化新占之地，实在无法东进的机会。李存勖顺黄河而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梁东部版图几乎被后唐全取。尤其是对北方卢燕一战，刘仁恭与刘守光父子相残，让李存勖捡了个便宜，趁着刘守光南下，一举发兵，擒获二刘父子。 整个大梁，除了南方的江陵府被盘踞在长沙府的南楚趁机夺占外，几乎都被后唐、西楚两国瓜分。 晋国，太原，通文馆。 如今执掌通文馆圣主令的是晋王李克用本人，正安安静静地在凉亭中下棋。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大唐’竟还有兴复之象。”与李克用对弈之人，一个穿着奇特少民服装的大汉沉声道。这是巫王，来自十万大山的万毒窟。 李克用坐在轮椅上，右眼带着眼罩。据说他这双腿就是被不良帅打断。两人对弈，用的并非普通棋子，而是黑白分明的骷髅头！ “烈火烹油，不必理他。倒是李嗣源，找到了吗？” 凉亭外，突然闪现出一个身影，忍字门门主李存忍。 “义父恕罪，漠北面积广大，暂时还未有消息。”李存忍小心道。 李克用转向巫王：“看来还需拜托巫王。” 巫王沉默地点头，同意了李克用所请。 泰山，玉皇顶，青帝宫。 背靠着青白二色的太极图，宋文蔚默运功力，经过一些调养，她被易中行吸去的三成功力终于恢复。 一青衣人静静站在门外，无声无息地进入，丝毫没有惊扰到宋文蔚疗伤。 “水云姬，你的功力已然恢复，接下来有何打算？“ “青帝大人。”水云姬宋文蔚屈身行礼，以示尊敬。 原来这青衣人便是道门五帝中的青帝。 黄巢攻长安之际，正是青帝带阳铁衣、宋文蔚入大明宫，与不良帅一战。迫得不良帅解散不良人，助黄巢破长安，以完天数。战后，视三千禁军如无物，带着阳铁衣、宋文蔚两人飘然而去。 黄巢利欲熏心，不遵诺言，黄袍加身后。又是青帝将黄巢带离尘世，以应天命。 “我入岐国，所为有二：一是替兄长宋文通报仇，二是安岐国百姓。如今这两件事虽不是经过我手，却也都算是完成。天大地大，水云姬一时却真不知该去何处了……” 青帝沉默半晌，开口道：“前时天象变化，有紫薇入命之兆，为师想让你去看一看。” “紫薇入命？师父是说师弟李存勖！”宋文蔚会错了意。回到青帝宫，随着与道门众人走动，她才知道，原来晋王李克用的世子李存勖就是道门选定的万乘天子。 道门三清五帝，佛门三祖八宗，儒门二圣十哲，是这俗世之中最为庞大的三教势力。李存勖就曾到青帝宫潜心学习，是青帝嫡传的法脉，一身《不老长生功》精纯至极。论地位，还在宋文蔚之上。 “非也，是楚王皇甫仁和！” 楚国，凤翔府。 今日整个城市陷入欢乐的海洋中，因为楚王要大婚了。 随着楚国四方安定，楚王的婚姻问题备受关注，易中行感觉火候虽然稍欠，但他是国主，本就不必拘于这些东西。 没有欧阳明日当初所想的纠结，面对楚王的求婚，上官燕之母丁雪莲当然是欣然同意，上官燕本人也并未反对，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司马长风也唯有暗自叹息，上官燕成为主母，以往的一点小心思自然随风而逝。其实这样也好，由于古木天的一再干涉，他和上官燕每每见面都十分尴尬，颇不自在，以后则只要谨守人臣之礼就好。 受婚，入位，对席。 沃盥，同牢，献公婆。 丁雪莲一脸慈祥，接受易中行与上官燕献礼致敬。 古木天脸色极其难看，他的“刀剑有情人有情”至此算是彻底破产，还被边疆老人强力嘲讽，对易中行自是怎么也看不顺眼。不过有丁雪莲在，他翻不起什么浪花。 随着飨宾拜客结束，剩下的就是最重要的洞房花烛夜。 早已知晓，这并非单纯的做梦的易中行活了几辈子还是第一次洞房。 上官燕静静地坐在床头，将两手叠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掀开盖巾，却还有一只精美团扇遮住上官燕的面容，隐约的能看见她羞涩的笑容。 唐俗婚礼中除了催妆诗，还要做这却扇诗，才能一亲芳泽。易中行本以为上官燕江湖儿女当不至如此“害羞”，他虽有抄诗之能，但所记多是名篇，好在这些诗作早已有王府幕僚为他做好。 “凤翔风生蜡炬寒，锦帷开处露翔鸾。已知秦女升仙态，休把圆轻隔牡丹。” 只是诗念完了，团扇却并没有移开。上官燕并不是在考验易中行的才华，而是真的害羞。明白过来的易中行不禁失笑，还好他这是王侯大婚，现下身处新房，四方皆静。若是在平常百姓家，这时候当是宾客、伴郎具在，正是闹洞房的时候，上官燕岂不是更要羞怯。 想通后，易中行干脆一把抓过团扇，露出上官燕那张羞涩中带着妩媚的面庞。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上官燕如此娇艳的模样，顿时怪叫一声扑了过去…… 房间外，丁雪莲带着几名丫鬟正蹲在墙角，把耳朵贴在门边细细听着，这是“规矩”。 直到房间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似是歌吟般的声音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歌声把几个小丫鬟弄得面红耳赤，丁雪莲手指抵唇“嘘”了一声，丫鬟们止住笑声，一起悄悄退去。 大婚后，楚王府仍在扩建，营造宫殿。易中行虽然没想过造出个皇宫来，但后院确实需要扩大，因为他这次并不是只娶了上官燕一人，处于平衡派系的的考虑，沈冰心还是成为了楚王侍妾，她必是心有不甘的。可无论是她沈冰心，还是易中行，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幻想后宫一片祥和是不现实的，对此易中行已有了心理准备。 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或者说转移一下上官燕与沈冰心的火力，易中行干脆放开了往后宫塞人，反正大婚之后原本就应该从民间选择一批采女进入王府，以安百官之心，这些人中尤以一名叫做“石瑶”的女子格外出色。 “大王，妾身石瑶，本是伪梁朱友贞的侍婢。”一身紫衣，步态如弱柳扶风的石瑶缓步上前。 像这种诸侯侍婢被敌军俘获，献于王上是常有之事。况且朱友贞都已经自刎身亡了，就更没有什么禁忌。 “王上，石瑶姑娘虽曾为侍婢，但奴婢检查过，石瑶姑娘仍是完璧之身，故而引于王上面前。”一旁的王府女官解释道。 “原来如此。”易中行见这石瑶眉似弯月，夭桃杏眼，美眸翘首顾盼，似有光华流转，的确是媚骨天成，难得一见的美人，“便封为‘夫人’吧！” 如此一来，石瑶竟是与沈冰心同列了。 嗯，三角形应该更加稳定，易中行神游天外般地想到。 第四十七章 辽朝太祖，蚩尤遗脉 石瑶真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娇躯丰腴曼妙，在紫衣下起伏有致，妩媚中带着一丝轻佻的感觉，仿佛能把你内心最深处的欲念给勾出来。鲜艳欲滴的美唇微微启合间让人有种一亲芳泽的欲望。她完美得就像是只会在梦里才出现的巫山神女，让易中行都有种迷恋的感觉。 这不正常。 易中行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清醒清醒，把精力放在如何对付李存勖上。他封沈冰心、石瑶为夫人，是要保持后宫稳定，不是制造矛盾的。独宠一人，向来是取死之道。 大唐皇帝李存勖正如日中天，在正面战场上西楚与后唐打起来始终是有胜有负，并不能突破后唐的防线。行军炮的威力还是不够，但要在技术上改进到下一代以易中行的知识储备已经办不到了，只能期待已经设立一年多的科学院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了。接下来能做的，无非就是积累火炮数量，再多练出几只精兵。 “李嗣源，死了？”接到六扇门密报的易中行无论如何无法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堂堂的唐明宗李嗣源，居然这就死了！？ 李克用亲自出手，通文馆忍字门最终在漠北截住李嗣源。 和李嗣源一起死的，还有他的嫡亲弟弟李嗣昭。当初李嗣源能逃出李存忍的追杀就是因为有李嗣昭的帮忙。没想到这次还是一同毙命。 尽管请报上写的清清楚楚，六扇门也表示绝无真实，易中行还是抱有疑虑。 和这条密报一起来的，还有李星云一行人。 “许久不见，你们的队伍又壮大了。”李星云的队伍里少了倾国、倾城那对奇葩姐妹，倒是多了两个外族人。 一个是北方游牧民族大汉，长得奎武有力，却有着类似南方汉族男子的气质。另一个是头戴苗疆特有的银制头饰的紫发少女，正把玩着手里的笛子，神色奇妙的看着自己。 “这是欧冶子后人的徒弟刘亿，这是蚩梦。”李星云首先介绍。 “欧冶子后人的徒弟？”易中行有些诧异，“你是个外族人吧！” 刘亿见到楚王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连忙抱拳解释：“我是个契丹人，‘刘亿’是我在中原的化名，我的真名叫做‘耶律阿保机’。”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易中行不可抑制的爆起一团杀机。 耶律阿保机，契丹开国君主，辽朝太祖！ 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引契丹南下，成就了辽国，后唐一统天下之势就此终结。也成就了两宋四百多年积弱。这一切的根源，就在耶律阿保机身上。 “易兄，你这是！？刘亿兄弟若和你有什么误会……”察觉到易中行的杀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李星云还是挡在耶律阿保机面前。 “没有误会！”既然自己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易中行也就摊开来讲，“耶律阿保机，看在李星云的面子上，我不在这大殿上杀你，但只要出了王府，无论天上地下，我必取你狗命！” ——以我穿越者的尊严发誓！ 进入《雪花女神龙》和《画江湖之不良人》融合的世界，易中行一直感到很憋屈，哪怕他带领楚国打入中原都是如此。 因为天下大势还是在按照既定的轨迹演变，《推背图》全都一一应验。因此哪怕告诉他李嗣源已死，易中行还是抱着三分怀疑：有着儒门支持的李嗣源这么容易死掉？单凭一块圣主令，李克用就能号令通文馆？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李存忍在追捕李嗣源，十字门的其他人呢？ 如果说沙陀李家多少还沾了点汉风，自认”纯种汉人”，李唐后裔。后唐在历史上也算有点儿功绩，那耶律阿保机的出现就不能容忍了。尤其是他还和李星云搅在一起…… 要杀耶律阿保机，只怕……相当不容易！ 张子凡眼见气氛越来越僵硬，出来打圆场，“有什么事情，说开了不就好了吗？楚王殿下不妨将真实原因说出，我们……” “说出原因，你李星云就会不顾朋友？”易中行冷笑，这种热血上头的主角，他最了解了。况且……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现在不值一提的契丹会在日后成为那样的庞然大物，与宋朝南北对峙，打得赵光义躺在牛车上喊救命。 在真实的历史上，李克用早已病死，李存勖面对内忧外困，首先就是打崩契丹，耶律阿保机仓皇而逃。然后灭叛逆的卢燕，最后步步为营，一举覆灭大梁。 这段时期就是唐庄宗李存勖的个人秀，并岐国，灭前蜀，得凤翔、汉中及两川之地，震动南方割据诸国，“五代领域，无盛于此者”！ 之前应李星云所请，天山派掌门凌霄子也到了大殿上。 “‘耶律’是契丹王族之姓！”易中行一字一顿道，“耶律阿保机，是契丹王族的继承人！” “可那又如何？”李星云反问，契丹不止一个王族！ “若只是一个契丹王子，我大可不必关心，游牧之民罢了，百年之后自然一切痕迹皆无。但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李星云、陆林轩等人奇怪的看着耶律阿保机，不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吗。 “他是一个汉化的契丹王子！”易中行道出了关键，“他不仅懂得中原风物和文化，还是天山派的外门弟子，甚至从他师傅那里学得了一手精湛的铸剑术！就像‘文成公主’进藏，始有吐蕃百年之患一样，耶律阿保机就是契丹的‘文成公主’！” 吐蕃做大当然是很多因素影响，但文成公主进藏，使得松赞干布的“佛教派”压压制住吐蕃本土的“苯教派”，使吐蕃政权得以稳定。文成公主随行的文士为吐蕃整理出了系统的文化传承，带去了更加先进的中原文化和书籍。 更重要的是，文成公主帮吐蕃建立了农耕体系！ 从后世来的人都应该知道文成公主做的这些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发展意味着什么。 耶律阿保机没有文成公主那么“伟大”，他在契丹就干了两件事：一是他不断地打击叛乱，把他的弟弟们全灭了好几次。 因为按照契丹的“家族世选制”，耶律阿保机应该将可汗之位让给弟弟，然后这样一个一个的让下去——可汗是轮流坐的！ 耶律阿保机坚持不交权，实际上是将“家族世选制”变成了“帝制”，哪一个先进一些？ 当然是“帝制”！ 这就是契丹从游牧民族，变成契丹国的过程。 契丹族不再“游牧”，而是改为“巡察”，奠定了辽国的基本制度。 耶律阿保机做的第二件事就是造字，造“契丹文”！ 所以不要说什么没有耶律阿保机还有张三阿保机、李四阿保机之类的。易中行很确信，契丹国的兴起就是眼前这个耶律阿保机的锅。没有他，契丹就建不了国，只会是一群只知抢掠的马贼。 更何况，耶律阿保机掌握的铸剑术几乎能让契丹立刻强大起来，威胁太大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放过耶律阿保机，就又是一个五hu乱华！” “难道外族就不能发展自己国家吗！”李星云质问道。 “当然可以，但不应该是像文成公主、耶律阿保机这样骤然拔升，甚至对原本的宗主国造成威胁。若是他们能发展出自己的文明，我当然没什么意见。如果一定要学中原，请向东胡、南匈奴学。”易中行坦然而道。东胡、南匈奴汉化后都融入了汉族。 “我不会让你伤害到我的朋友！” “那你后世逃不出一个‘汉奸’之名。”易中行讽刺道，虽然这年头还不兴这么扣帽子。 “楚王，你就这么相信命运吗？”李星云有些萧索。 “真实存在，不得不信！”耶律阿保机这事没法说，只能是往星象命运上靠，“李星云，你以为你这一路行来是在干什么？还不是按照既定的命运一步步走上去！” 李星云猛然想起他入李淳风之墓时的情景，李淳风竟在三百年前就算到他和温韬会进入墓室，因此留下龙泉剑法七星决在墓室中。 “果真是……每一步都在命运之中吗……” “知道吗，我率楚国马踏中原，杀耶律阿保机，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但为了我汉人荣光，虽千万人吾往矣！”易中行不知道，冥冥中他已立了一个flag。 李星云此来楚国，其实是想请凌霄子为他重铸龙泉剑。 在汴州时，不良帅算到黑白无常将要炼成《九幽玄天神功》，让李星云去阻止。结果黑白无常联手一击，竟打断了龙泉剑这千古神兵。为了修补龙泉剑，李星云才在耶律阿保机的指引下去漠北拜日部取天外玄铁，还因此和张子凡重遇，与李嗣源大战一场。随后便听说天山派在楚国招收弟子，天山派掌门就在凤翔府。 听了易中行一番话后，李星云现在再仔细想想，这才发觉应该是被不良帅设计了。 出了楚王府，蚩梦就向李星云抱怨：“难怪我总看这楚王不顺眼，原来是因为他对外族这么不友好啊！” “才一见面你就看得出他不喜欢外族？”李星云调笑道。 “我一看他就像是个坏人。”蚩梦那口滇北普通话说出来格外有趣，“这是女人的直觉！” “哼~！╭(╯^╰)╮”姬如雪表示要不是蚩梦给她下了蛊的话，真想打死这对狗男女。 他们在这里谈论的时候，殊不知易中行也在奇怪。 李星云他们进入大殿之时，摆在书案上的轩辕之玺居然放出了一缕微光！ 易中行很确信自己没看错，轩辕之玺的确是发光了。他一直以为破解佛国宝藏之谜后，这轩辕之玺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玉玺，至于轩辕黄帝的传说，实在是有些无稽之谈了。 将李星云带来的人仔细过了一遍之后，虽然还是有些不信，但也基本锁定了目标——“那个苗疆女孩，叫做‘蚩梦’？” 耶律阿保机此时却是在内疚：“唉，李兄，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也没想到楚王对我敌意这么深。” 张子凡想了下问道：“耶律兄，不知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耶律阿保机身份被戳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追杀我的人叫‘耶律剌（la四声）葛’，是我的弟弟，也是契丹迭剌部的首领。” “啊？你弟弟既然已经做了首领，为什么还要追杀你？”李星云奇怪道。 “因为……迭剌部的好多人希望我继续做首领。”耶律阿保机有些不好意思道。 “继续做首领？”张子凡发现了耶律阿保机话语中的“语病”。 随着耶律阿保机的解释，众人才知道契丹的“家族世选制”。李星云大大咧咧的并不在意，接受儒门教育的张子凡却是听进了心里，他开始意识到这个耶律阿保机的不凡之处。 第四十八章 八剑齐飞，庄宗遗恨 易中行将这轩辕之玺放在手中把玩，却迟迟不能堪破其中的秘密。或许得找那个叫做蚩梦的小丫头帮帮忙。 “女帝，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大殿之外的阴影处，水云姬宋文蔚皱了皱眉，走进大殿。“你的功力果真到了大天位！” 宋文蔚的“卧雪”之术十分神奇，隐藏在楚王府中，却气息全无。她对楚王府的熟悉度也在易中行之上，但那股锋锐之气，瞒不过易中行的剑心。 剑心映照之下，一览无遗。 若说要杀耶律阿保机，刚才在大殿上就是最好的机会。可惜宋文蔚就在门外，他没有得手的可能。 得知岐王李茂贞是女人后，易中行就研究过岐王的行止。和兄长宋文通更多的是将李唐皇室当做象征不同，宋文蔚或许是真的只尊奉李唐后裔，对李星云还有那么一点忠心。莫非这也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女帝的功力看来恢复得不错。”易中行这话是当众挑衅啊。 “楚王倒是膨胀了！”宋文蔚冷笑。 易中行挥手一招，王座旁便有一剑飞入手中，正是宋文蔚的佩剑“紫霄”。“确是一把好剑，我用的很顺手！” 宋文蔚脸色骤然一变，双目紫红，两手揉动之间，一股混沌之气瞬间弥漫开来。余音淼淼，云雾欲滴。 易中行也不遑多让，双手微抬，八剑化形，载沉载浮，剑气冲霄。 名剑八式最后一招的“八剑齐飞”并无秘籍记载，全靠个人领悟，因此每个传人所练成的八剑齐飞皆有不同。在易中行看来，这八剑齐飞拼的是领悟，是境界，是想象力！ 这分明已和仙侠中的御剑术没什么分别了。 周身八剑为无我剑、凤血剑、胜邪剑、紫霄剑、清霜剑、穆铁剑、龙泉剑、真我剑！ 与名剑山庄所载大为不同。八剑齐飞落在能够于梦中穿越的易中行手中，已注定会和它的前辈们大不一样。 八道截然不同的剑气复归唯一，八剑合一，一力劈出。 与宋文蔚的“幻音决”硬拼一记。 剑气暴乱，形成风潮，将这楚王大殿冲击得摇摇欲坠。 四面八方皆有剑气音杀纵横，冲突到极致，便扭曲着爆开，轰塌了廊柱，割裂了帷幔，冲开了屋顶。 “楚王的剑术，水云姬领教了。”宋文蔚转身而去，衣袜翩然，清丽之声远远传来，“紫霄剑便留给你吧，不要亏待了我幻音坊的圣姬……” 只要她女帝还在，幻音坊就没有亡。 “我明日便放出六天圣姬。”易中行稍作回应，便坐回王座，深思不属，不多时，一口逆血吐出，还是被音杀之术伤到了内腑，“这就是她赖以成名的‘幻音决’？果然厉害……” 终究是功力弱了。 听说鬼王朱友文召集玄冥教门徒回洛阳总舵，结果玄冥教一夜之间全灭，至此除名。玄冥教所有人尽皆横死，死状可怖，如同干尸。这分明是被朱友文以神冥大法吸干功力所致。 想到这里，易中行微微摇头。星冥神功的确是捷径，但不能如此没有节制，否则必有祸患。 真正的强者，要能够克制自己的欲念。 “殿下，刚才发生了何事？”六扇门“冷血”白童进入殿中。 随着上官燕成为王后，六扇门四大名捕名存实亡。真正在位的就剩下“冷血”一人，易中行多少觉得有点可惜。 白童如今的明面身份是名剑山庄传人“浪子神剑”，手中的真我剑是凌霄子在天山铸剑阁打造的神兵利器，虽不如龙泉剑、无我剑这些绝世神兵，却也极是不凡了。 “无事。”易中行抹平乱糟糟的王侯蟒袍，正坐起身，“刚才幻音坊女帝来了，与我对了一招。” 白童大惊失色，这等强人闯入楚王府，他与王宫禁卫居然都没有发现。“是属下失职！” “她是大天位绝巅，就算被你们发现了也拦不住。”地位一旦发生变化就是这样，即便以白童之不羁，也改变不了固有的尊卑观念，“女帝的事先放一边，倒是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办——杀了耶律阿保机，不惜一切代价！” “冷血，遵命。” 薄罗衫子金泥缝，困纤腰怯铢衣重。笑迎移步小阑丛，亸金翘玉凤。 娇多情脉脉，羞把同心捻弄。楚天云雨却相和，又入阳台梦。 李存勖从小在战阵中成长，勇武过人，但他并不是一个大老粗。恰恰相反，除了容貌清俊，唇红齿白外，李存勖还有着极高的文学修养和不错的诗才。传到后世的有五六首之多，殊为可观了。 “好词，好曲！”敲着鼓，合着音的镜心魔连连发出赞叹之声，“殿下的才华一点不比那李白杜甫差。” 一曲终了，李存勖挥退周围伴舞的伶人。“镜心魔，可曾派人到泰山玉皇顶请我师父？” 镜心魔小心翼翼地一笑，显得有些鬼祟，“派了派了，这次不仅带了殿下的信笺，还从国库里取了百年玉髓、万年雪芝，青帝大人一定会高兴的！” 李存勖嘲讽的一笑，笑这伶人真是没见识，青帝何等人物，会因为这点延寿之物高兴？ “前线战报怎么说？” 镜心魔扔了鼓槌，绕到皇帝身边，“前线的那些个将军真是酒囊饭袋，说什么楚军战斗力提升太快，不好对付。尤其是那种能在野外使用的火炮，很是难缠。” 李存勖拧了拧眉头，他是战将，又指挥了洛阳之战，自然知道那火炮的厉害。 “那火炮与朱友贞的‘大梁无敌大将军’颇多相似，我之前已命人搜罗伪梁匠人仿制，可有收获？” “这……”镜心魔嘿嘿地尬笑了两声，“两者之间差别还是挺大的。” “看来还是得等师父前来……镜心魔，继续，我前几日又新制了一曲……莺啼绿树，轻烟笼晚阁。杏桃红……岁时暮，景难留。不觉朱颜失却，好容光。且且须呼宾友，西园长宵。宴云谣，歌皓齿，且行乐……” 大唐帝宫中又响起了抑扬顿挫的曲调，经久不息。 李星云得凌霄子之助修复了龙泉剑，本来他没想立刻去乾陵取龙泉宝藏的，结果又不知道是谁，竟把龙泉宝藏就藏在梁山乾陵传得天下皆知。已如当初李星云李唐后裔身份被传扬江湖之时。 这下李星云不得不前往乾陵了，他不取是一回事，可龙泉宝藏一旦落入歹人手中，必会酿出大祸。身为主角的责任感让李星云和温韬、上官云阙一起连夜赶往梁山，一起的还有如影随形的“冷血”白童。 要易中行来说，李星云这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地球离了他难道不转了？相比于龙泉宝藏，另一个消息更让他吃惊——李存勖死了！ 啥，道门选定的万乘天子，唐庄宗李存勖，就这么死了？ 于大唐帝宫之中，在当中表演戏曲之时，被众伶人连刺数十剑，当场身亡。 时值青帝驾临，大发雷霆之怒，然罪魁祸首镜心魔早已逃之夭夭，纵是青帝又如何？连为自己的徒弟报仇都办不到。 皇帝身死，青帝没有办法，只能让李存勖长子，南都留守李继岌立刻继位登基，稳定大唐局面。 这李存勖之死简直就和当初的朱友贞自刎一样，透着几分诡异。还有镜心魔，他又是哪一方的人？ 易中行只觉得他对这方世界深层次的了解还是太少，他甚至都不知道李存勖的背后是道门青帝。心底不禁生出一股紧迫感，趁着天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梁山乾陵，李存勖又不明不白的死掉，或许正是楚国的机会！ “调兵，我要一战灭唐！” 楚国据有洛阳，只差一步便能全取河南府。而河南府与开封府相邻，也就是说，楚国若云集大军，完全有机会一战打到大唐都城开封城！ 穿越者积攒的力量是可怕的，一旦动员起来，足以令世人震惊。 失了大唐皇帝李存勖这个主心骨，唐军竟是三战皆败，楚军兵围开封！ “此战若胜，当奠定中原形势！”驱马上前，易中行神色凝重中透着几分喜意，“未虑胜先虑败，即使此战有失，也可退回凤翔以自保。燕儿，古前辈和边疆前辈到了吗？” 上官燕虽为王后，却也不是后宅妇人，她这样几乎突破中天位的高手放在战场上也能发挥出相当的作用。 “师父在闹别扭没来，不过边疆师叔就要到了。” 易中行点点头，意料之中。 若不是青帝为李继岌继位保驾护航，泄了几分行迹，易中行怕是还注意不到居然有这么一个道门的超级高手介入了后唐皇帝的废立之事。这才令人前去延请古木天和边疆老人。 “现今兵马已足，器械已备，明日攻城，且看李继岌还有几分李唐遗风！” “楚国万胜！” 第四十九章 天命已至，真龙咆哮 相比于中原的大战，江湖上梁山乾陵取龙泉宝藏才是最热门的事件。李星云利用隐居时钻研的整容术改头换面，加上张子凡的五雷天心诀最善群攻，才算是把乾陵外守候的江湖人驱赶开来。 即便如此，真正厉害的人物还是紧随他们进了乾陵。比如功力已达极致，远超大天位的鬼王朱友文，又比如练成《九幽玄天神功》，又吸干无数人功力，终于双双晋升至大天位的黑白无常…… 终南山，藏兵谷。 自从不良人撤离以后，这里就始终如此寂静。 哗啦啦~ 几枚铜钱落地，浑身隐藏在迷雾中的不良帅细细辨认后，满意地舒了口气。 不良帅身后，楚王妃石瑶聘聘婷婷，带着慵懒的神色走出：“火炮的弱点已经传到唐宫里去了，李继岌只要不傻，应该会抓住这次机会。” 不良帅转身：“梁山的好戏就要开始了，开封之战同样如此。” “青帝会出手吗？”石瑶好奇道，“《不老长生功》虽是李淳风嫡传，是世间最能延寿之法，但青帝年岁可不小了，出一次手，就要折寿十年，只怕这次……” “他不得不出手！”不良帅的话掷地有声，“道门选定的万乘天子死了，如今黄帝坐化，赤帝仅剩一口气吊着，玄帝张玄陵前些时日死在玄武山上。青帝这人其实没什么头脑，为了推动黄巢之乱，他找上了我，为了上应天命，他又带走了黄巢。青帝一贯的喜欢直接解决问题的源头，而这次……只有除掉楚王，度过这次厄难，大唐才能稳定住局面，才能保道门不衰。” 道门五帝，不良帅唯独没有提到白帝，那是因为白帝和道门并不是一条心。 要说为什么不良帅呼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不良帅…… 就是白帝！ 白帝袁天罡，本为方仙道道主，三百年来从未换人。 以外丹之法修行内丹之术，袁天罡算是将金丹一道修到了极致，不仅内成金丹，龙虎交泰。更是炼出了可长生不老的仙丹！ 只是…… 服食仙丹虽能长生不老，却会容颜俱毁。唐太宗李世民不能接受这样的长生不老。之后袁天罡便隐于幕后，组建了“不良人”，直属皇帝本人。 以青帝兑掉楚王，不良帅认为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是时候，去青帝宫一趟了。” 开封府，大唐帝宫。 被重兵包围的大唐都城显得死气沉沉。 唐皇李继岌丝毫感受不到当皇帝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反而时刻如履薄冰。他既没有父皇那大天位的功力，也没有父皇的勇武过人。李继岌自知，他不过是一个还算有点儿能力的普通将军罢了。实在应付不来如今这内忧外困的局面。好在，还有机会挽回。只要这次能一口气打垮楚军，乘胜追击之下，说不定能一口气打到凤翔去。 “师祖，您再不出手，恐大唐气数将尽！”李继岌堂堂大唐皇帝，此时无助地要哭出来。 殿中静修的青帝无奈地睁开双眼，一缕精光倏地而逝。 皇权争斗，官员甄别实非青帝之所长，这段时间帮李继岌稳定皇位可说是耗尽了青帝的精力。 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亶亶者，莫大乎蓍龟。 李继岌走后，青帝取出一个古朴的龟甲，上录卜辞，以火焚之。龟甲在火中发出哔啵的绽裂声，仿佛大道之神音，传达着神秘的讯息。 焚烧过后的龟甲上会出现神秘的纹路，这些裂纹与卜辞结合，回环往复，玄妙无穷。青帝细细辨认后，神色松弛下来。 大唐气数未绝，犹有后继。 得到答案的青帝心底已有决断，复又闭目假寐，以待天时。 咚咚咚咚—— 唔~~~~~~~ 鼓声震天，号角长鸣。 楚军攻城了。 抛石机、吕公车、床弩、攻城土山……楚军准备的攻城器械堪称豪华，易中行一向认为能用器械取胜，总比蚁附攻城要好。 天上不断有抛石横空，粗如枪杆的踏蹶箭狠狠钉在城墙之上，攻城土山高高垒起，多功能豪华型吕公车比开封城的厚重城墙还要有压迫感。 梁晋潞州之战与此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历来守城，没有在城中死守的，那是自寻死路，一旦被敌军断水围困，就是一城横死。守城之军，必要有外援在外袭扰，游而击之，利用空档出城而战，才能守得稳妥。 城门洞开，唐军出城了。 “预备~！”将军们用暴雷般的声音下令，军令一层层下达，传令兵们在楚军前排来回呼和。 开封城作为大唐帝都，禁军军力堪称强盛。只是皇帝新丧，斗志并不昂扬。 两军相撞，似两波相向的潮水迎头爆散，在中线上拉起一条灰线，来回移动。 轰轰轰轰轰轰轰—— 数百门火炮齐鸣，一片人仰马翻，血雾升腾，瞬间将唐军的阵型打乱。 “四方长剑，有我无敌！”楚军的 楚军士气如虹，唐军败相已显。 “传令，撤兵。”城头，观察形势的李继岌不得不下令。第一次接触，以唐军毫无悬念的败北告终。也促使李继岌下定了决心。 僧人传真，就是他在魏州将大唐传国玉玺进献给李存勖。同时传真也是佛门汉传八宗中的禅宗传人。 禅宗为汉传八宗之首，自六祖慧能之后，遍布天下，可谓是佛门第一势力，高手众多。也只有禅宗，才能在黄巢之乱后寻到传国玉玺。 “陛下决定了？”僧人传真慈眉善目，颇为亲和。 李继岌咬牙点头：“传国玉玺虽好，但若开封城破，大唐都没了，还要传国玉玺做甚？” 传真合十双掌：“楚王‘七星在身，紫薇入命’，但到底还不是真龙，以传国玉玺之龙气破其命格，大唐才能反败为胜！” 就在两人谈话间，天色突变，阴云密布。 “天时已至，我这就去请十玄大师出手。”僧人传真微微一礼，便走向宫前静坐诵经的年轻和尚。 这十玄大师甚是年轻，手中挂着一串念珠，周身一尘不染，洒下一片清静之地。传真靠近后，便能听到一阵阵弘法佛音，将这空旷广场渲染得犹如佛国庄严之土。 “见过草堂寺主持。”传真恭敬行礼。 长安草堂寺，乃华严宗传承，主持十玄大师年纪轻轻，便已是一方大德圣僧，佛法高深，天生佛子。 “果然天命已至。” 十玄大师睁眼，观望天时。他信手端起座前一碗清水，猛然泼出。 只听雷声翻滚，乌云沉降，大雨瓢泼…… 楚唐两军再次交戈，易中行并不急着攻城。开封城城高河深，一味攻城，伤亡必定惨重。他只是在等，等穴地攻城法施行。除了在岐国西部为了快速夺取战略支点外，这还是穴地攻城法第一次在中原亮相，易中行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 随着楚军战争经验的增多，易中行很满意地看到楚军的战斗力在提升，如他的四方长剑都，现在已能和帐前银枪都打得有来有回。 按照惯例唐军很快就会撤退，意味着这一天的战斗结束。 这时易中行发现，开封城头多了一个神秘的人影，那人一身青衣，清矍高古。 青衣人跃下城墙，如仙临凡，两军将士皆不能近。 “果然是青帝！”边疆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易中行身侧，“易小子，我去会会他，你千万当心。” 留下嘱咐后，边疆老人一挥衣袖，人已飞纵而去，轻功之高绝，难以想象。 “无关之人速速离开，我此来只为楚王！”青帝一声大喝，音浪滚滚，化作一道气波就要将边疆老人震开。 “呵呵，雕虫小技！”边疆老人一声大笑，周身化出无穷幻影，有龙飞凤舞，素问道仙之象，“三素景舆，从飞万龙！” 边疆老人与青帝交上了手。也让易中行能一窥《不老长生功》之威，当真是玄妙异常，可怖可畏。 两人交战之地无人能够立足，气波震撼，光影抖动，连画面都变得虚幻起来。这样的声势远远超过了大天位，就连易中行也看不真切。 陡然可见一座太山成型，从高天盖压下来，青帝欲以这亘古第一神山，镇压边疆老人。 “展转太虚，周旋八冥；上至无上，下至无下！” 边疆老人身影虚淡，混不受力，仿若置身虚空，便是太古神山，也不能影响分毫。 从浩荡的神威中传来青帝一声惊呼：“《太平洞极经》！你是何人？” 《太平洞极经》号称“道门第一经”，乃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道经，开辟道路，煊赫煌煌，由不得青帝不惊。 边疆老人笑声更炽，两名天下最顶尖的强者，复又纠缠在一起，万军辟易。 这时，易中行也已领军杀入唐军中。原是北面杀来一路唐军，也不知是周边那座大城的援兵，战斗力颇为强大，为了不让先前积累之势付之东流，易中行亲自率军杀入，要将援军士气打掉。 哗啦啦—— 天降大雨。 楚军的火药还不能耐雨水，炮声渐渐变得稀落，直至哑火。战场上遂呈现出焦灼之态。 大唐帝宫里，眼见大雨已经落下，李继岌心知楚军的火炮必定被雨水所克。果然，渐渐听不到城外传来的隆隆炮声了。 “陛下，早做决断。”传真再拜。 李继岌终于狠下心来，将手中传国玉玺狠狠一掷。 啪—— 玉玺摔得粉碎。 一道明黄之色的真龙虚影从玉玺碎片中挣扎出来，仰天咆哮，欲要升天。 十玄大师停止诵经，手中的念珠一抛，飞至真龙上空。 “伏龙升天，助陛下克敌！阿弥陀佛——！！” 大唐真龙被念珠牵引着，化作一道流光飞出城外…… “啊——” 厮杀中，楚王皇甫仁和突然从马上栽倒，楚军大哗。 第五十章 残唐未绝，庄周梦蝶 激战正酣，君主突然栽落下马，亲兵大惊失色，七手八脚的将楚王抢回马上，警戒四周。然而四周并没有什么厉害的高手存在，楚王皇甫仁和是大天位高手，即使身处乱军之中，能一举击伤楚王的，至少也是中天位的高手。 但是周围什么都没有，亲兵们没有时间疑神疑鬼，因为楚王的变故，唐军的反击越来越强。 恍惚中，易中行看着楚王被亲兵带走，随着四方长剑都左冲右突，与唐军激战…… 意识昏昏沉沉，好一会儿，易中行才明悟自身的状态——似乎，他的灵魂离开了躯壳！ 不，不对~ 易中行猛然惊醒，霍然发现，自己正被一只巨爪拉向高空。回头一望，竟是一条匍匐而至的真龙，龙爪抓着自己。 大唐真龙之气！ 易中行的视野被各种光色覆盖，唐军笼罩着红气，楚军头上散发出一片黑气。天上夜幕深沉，仿佛一片深邃的宇宙，唯有北斗七星，大放光明，垂下道道星辉照应着他。 遥望开封城，能看到帝宫中一个年轻和尚佛光环绕，头顶金轮，正是十玄大师。风雨因他而动，伏龙随着他的经文腾跃。 吟—— 楚国，凤翔府，楚王宫。 几案上，轩辕之玺爆出七彩华光，一条黄龙盘踞其上，遥遥对着大唐真龙怒吼。又飞临楚国上空，向着东方探爪而出。 大唐真龙携李唐三百年国运回光返照，却是比小小的黄龙壮大得多了。黄龙几次出爪都未能抢回易中行。不得已龙吟一声，窜入楚王后上官燕体内。 龙气入体的上官燕双眼又是灵动了数分，似乎看到了被大唐真龙裹挟的易中行，茫然间念念有词：“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未想楚国还隐藏着这社稷之宝，却是气数未绝……也罢，目的即已达到，不宜节外生枝。”十玄大师一声“阿弥陀佛”收回念珠。 大唐伏龙升天而去，残唐之国运已去大半。 轰隆—— 在一阵地动山摇中，开封城门，塌了。 这是青帝出现时，未防战事有变，楚王下的急令，穴地攻城法成了。 只可惜此刻大唐援军已至，楚王昏迷，楚军陷入颓势，城门虽开，却无力入城。激战至深夜后，楚军只能无奈撤退。 大唐险胜，开封城张灯结彩，欢迎援军将领入城。 大唐帝宫，青帝与边疆老人大战一场，终于弄明白了敌人的身份，居然是太清天尊弟子，难怪如此难缠。 青帝年事已高，全力出手必然折寿。帝宫之中早已准备好大地玉精，只要将大地玉精研磨成粉泡水服用，便能让青帝缓过气来…… 啪~ 盛满大地玉精汤水的碗砸在地上，落了个粉碎。 “不良帅，袁天罡！？”青帝面部抖动，那是《不老长生功》的后遗症，他感到寿元正在急速流失。“你来作甚？” 不良帅浑身都隐藏在衣甲面具之下，青帝却能从那厚厚的面具中看到森冷的杀意。 “还记得十几年前，你入长安之事吗？”袁天罡悠然道。 唐僖宗咸通十四年，黄巢之乱，青帝送来一张画有清白二色太极图案的战书到不良人。 不良帅遂与青帝决战于皇宫之巅。 是役，不良帅败。 结果便是不良人解体，不良帅消失。 “我此来，自然是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唐皇李继岌为这位师祖准备的当然不止大地玉精，那天山雪莲、九叶灵芝等等灵物也有延命之效。 只是有不良帅在此，又怎会给青帝服药的机会。 “青帝，你该寿终了！” 不良帅的话语宛如催命之符。 大殿内气劲澎湃，剑气四溢，纵横十方…… “袁天罡——！！” 位列道门五帝之一的青帝，寿元耗尽，含恨而终，毙命于唐宫深处。 援军的到来解了开封之围，唐皇李继岌于宫中设宴，犒赏三军。本应是喜乐热烈的场面，此刻却是剑拔弩张，李继岌已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怎么可能！大伯你……不是死了吗？”李继岌在援军将领中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存在的人——李嗣源！ 李嗣源，明明在李克用、巫王和李存忍面前自裁而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侄儿这么希望我死吗？除了我，还有谁能组织起如此规模的援兵！还是说，侄儿你真以为自己是真命天子？” 李嗣源一脸阴鸷，即便是极善隐忍的他，因为最近一连串事情，也已经被逼迫得接近发疯，“可惜啊，儒门返魂香让我轻易就骗过了义父。即使是万毒窟的巫王也没能发现一点破绽。” 东方朔在《十洲记》中曾记载：“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从一开始，李嗣源便定下了自裁而死，骗过李克用的计策。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计划将要成功之时，李嗣源的亲弟弟，李嗣昭，为了给他争取逃脱的时间，竟被巫王用巫蛊之术控制，最终七窍流血而死。 如果李嗣昭知道这个计划，他就不会那么不顾一切，他本不用死的。悔恨与痛苦啃噬着李嗣源的内心，他一定要成功，才能为李嗣昭报仇。 李克用、巫王，都要死！ 李嗣源本就是大天位，又学会了玄武山天师道绝学《五雷天心诀》，虽然因为缺少总纲而反噬剧烈。但得到儒门全力支持后，以儒门《天地浩然诀》弥合，功力已至大天位绝巅，唐宫之中无人能敌！ 铿铿铿—— 拔剑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援军纷纷亮出兵刃。 开封城内部空虚，城门被楚军炸开后根本无法合拢。 内外夹攻之下，李继岌毫无还手之力，葬身庆功宴上。 次日清晨，李嗣源在一众大将的簇拥下登基称帝，史称“唐明宗”！ 然而，李嗣源夺得大位后最先做的并非对儒门投桃报李，而是加封草堂寺主持十玄大师为护国法师。李嗣源以佛门来平衡儒门，从容坐稳了帝位…… 只是这一切都和易中行没有关系了。 一开始他还能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亲兵抢回，在马上颠簸，似乎灵魂与身躯还有所联系。但是随着大唐真龙冲天而起，最终散于天地之间，易中行便独自在天上飘荡。 渐渐的，易中行感应不到皇甫仁和的身体了，反倒是另一种感觉在复苏，他便明悟到——百里霞红要醒了！ “(~o~)……(--)” 过惯了楚王的奢侈生活，突然回到这个破烂窝棚还真是不习惯呢。 起床气外加贫血过去，百里霞红才意识刚刚她又做了一个穿越梦。梦里发生的事情正在飞速的从记忆中消失。 “猫了个咪的，我刚刚是被人给怼出不良人的世界了吧！就是那个秃驴干的！长得还挺帅，没想到是个坏蛋！” 百里霞红的碎碎念吵醒了旁边的碧莲，小碧莲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天还没亮呢……红红姐，又被虱子咬醒了吧？我早就说了，应该让那帮乞丐去找张好点儿的床，老是睡窝棚，我这胳膊上的包都被咬成串儿了。” “你这小丫头，要求还挺多，继续睡你的吧！”被碧莲这么一打岔，梦里的记忆好像又模糊了几分。百里霞红睡意全无，赶忙仔细回味梦里的经历。 自从知道做梦穿越居然是真的后，百里霞红成试图研究自己的金手指，尝试了各种睡姿和不同时间的睡眠后都没得出结论。这应该算是半年来的第二次梦中穿越。 此次做梦变成皇甫仁和，底子倒也不能算差，还娶到了上官燕，简直大赚。不过百里霞红分析了一下，感觉还是不大满意。 “我这算是在梦里清醒过来了吗？”感觉梦里的自己受皇甫仁和性格的影响很重，为人也有些过于……正派了些。而且最后居然是被一个和尚用不知名的方法给逼出了不良人世界，这无疑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梦中世界的水也是很深的！ 不知为何，百里霞红忽然想起上官燕最后所说的话：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庄周梦蝶？我的金手指就是‘庄周梦蝶’吗！”没有人能回答百里霞红。 夜色正深，百里霞红无心睡眠，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先将星冥神功炼成再说。 第五十一章 丐帮帮主，红阳圣女 当天际线露下第一缕白光之时，百里霞红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就她这几日练出来的浅薄内力，不过一时三刻便全部转化，以星冥神功练出的星冥真气，却是要比易家内功强得多了。 说起来名剑山庄传承的剑气自是非凡，在《少年张三丰》那样的世界，跟bug也差不多了，但其他方面，轻功、身法之流，包括那套易家剑法，都算不得十分上乘的武学。本来《画江湖之不良人》的世界里应该有许多神功绝艺，可惜除了从黑白无常手里抢来的《神冥大法》，其余的都与她无缘。 天色大亮，百里霞红麾下的乞丐们陆陆续续聚集在窝棚外，今天就是说好的抢地盘的日子。乞丐里的老人何老三昨日已经去下了战书……这是文雅的说法，其实就是跑到城隍庙那伙丐团门口一阵乱骂，然后两边约个架。 碧莲已经醒了，正在为百里霞红梳妆，条件简陋，也就是用清水洗面后略略打理一下头发。百里霞红估计碧莲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丫头，梳妆技能max。 今天去丐团找茬，算是百里霞红在这异世界的第一战，杀刘青那次不算。两个小女孩一个13岁，一个10岁，这样带人出去一点气势都没有。 百里霞红对自己的第一次亮相还是很重视的。 因陋就简，没钱买成衣就去买点红绸子，碧莲小丫头不太会做衣服，简单的弄出个袖子和领子就行了。 气势不够颜色来凑，一身大红，绝对惹眼。 还不够，就让裙摆再长一些！ 没错，学得就是东方阿姨，正好百里霞红名字里也带个“红”字，没毛病。 街市上人声开始沸腾，古老的广陵城正在缓缓醒来。 “包子咧，又大又香的肉包子呐！”街上飘荡着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包子铺的店小二，看着过往的行人，满脸堆笑的大声叫唤着。 “木炭，上好的木炭啊！”贩夫牵着驴子慢慢的沿街叫着，那驴子身子两侧挂着两袋满满的木炭。深秋过后，便是寒冬，天气会越来越冷。如今城里最好卖的，就是这些木炭。 百姓们都在为冬天做准备，社团、帮派，包括乞丐也不例外。熬不过冬天，就是个“死”字。 一身红衣的百里霞红带着碧莲和一群脏兮兮的乞丐从街上走过时，路人纷纷投来奇异的目光。不过看到这么一群人，没人会傻到上前询问探听，大家都会很默契地避开这些有活力的社会组织。 “城隍庙的丐团”自然是不会在城隍庙里，他们既不隶属于城隍庙，更不可能管理城隍庙，只是占着这片人流还算集中的地儿讨生活。 城隍、土地，是朝廷正信深入民间的精神触手，也因此随着王朝更迭，城隍老爷已是换了好几拨人，城隍庙的形制也一直在变动。城隍庙的丐团，便是占据了一位前朝城隍老爷的破庙后形成的丐团。庙祝本着一点仁爱之心，并没有驱赶他们。当然，主要是因为庙祝没钱修缮破庙，也就随他们去了。 从小狗子的窝棚到这处破庙，实际上要绕过城隍庙，转上一大圈。双方的约架地点也就是城隍庙后面的一处废园。 和百里霞红这边稀稀拉拉七八个人不同，城隍庙的丐团人数要多不少。为首的团头是个有些力气的壮年男子。张口就问百里霞红这边团头在哪儿，当得知眼前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就是团头，顿时笑掉大牙。 穆一郎、小狗子他们现在胆气壮得很，主辱臣死，和对面叫骂起来。两伙人跟斗鸡一样，拼气势将狠话，就是不动手。 这看起来还不如古惑仔打架啊。 古惑仔起码还能手持西瓜刀，从街头砍街尾呢！ 这群乞丐……一眼扫过去，能有根结实的棍子就不错了。 太难看了！ 百里霞红红袖一招，捧剑婢女碧莲手中的长剑自行出鞘。一招履霜冰至弹飞了那团头。两边人都是一静，然后穆一郎便带着何老三他们冲上去，一阵乱棍，打得那团头哇哇乱叫。 其他乞丐似乎心有顾忌，束手束脚，便也被穆一郎他们打翻在地。反正乞丐们面黄肌瘦，没啥力气，他们手里的细棍打两下也没啥事。 倒是那壮年团头挺硬气，被打的满头包还在喊百里霞红破坏江湖规矩。 啥江湖规矩？ 街面上不许动刀剑！ 百里霞红一开始还纳闷，混江湖不动刀剑，这还能叫江湖？ 后来了解了之后才知道，她现在混得只是江湖的最底层，是市井百姓们的江湖，和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区别是非常大的。 广陵城，扬州州治所在，州府衙门、两江总督府、江南织造府等等衙门尽汇于此，治安虽然不能说好，但绝对是方圆数千里最严格的。街头争斗，一旦动了刀剑，就容易出人命，出了人命就牵涉到官府，到时候总少不了一场麻烦。于是在朝廷法律还管用的地方，便形成了这样的江湖规矩。 总之，城隍庙的这伙团头很快就被解决，合并进了百里霞红她们这伙。 “这又是哪里的大小姐，来寻我们这些乞丐的开心？”那团头名叫周奇正，原本就和穆一郎认识。 穆一郎一摊手：“我哪儿知道？你只是被打了几棍子，我可是被戳了一剑，差点儿死了。” “这么虎？”周奇正吓了一跳，还好自己怂的比较快。 “老周啊，别想那么多了，至少跟着这位主，能过几天好日子。等人家玩腻了，咱就各找各妈。” 周奇正一撇嘴：“说的是啊。这年头，连乞丐都有人打主意了，日子难过哟……” 其实乞丐遍布天下，脏臭不堪，为人所轻视，正是盯梢打探的好资源，历来也有人想要把乞丐收归己用，纵使不是天下第一大帮，也是能排的上号的。 只是这都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了，这帮人又哪里是好相与的。偷奸耍滑都是轻的，那些人的谋划大多失败了，乞丐还是乞丐，难登大雅之堂。后来人再想用乞丐这招，也多是找人假扮乞丐探听消息，又或者一些年轻气盛的武林侠士，偶尔在乞丐中弄个小组织什么的。 穆一郎和周奇正便也认为百里霞红是这种。毕竟百里霞红人虽小，武功低微，但气质确实不同。她和碧莲站在一起，谁人都会认为碧莲是丫鬟，而百里霞红是小姐。 手下在想什么百里霞红还不知道，她正雄心勃勃想要带着这三十号人在这广陵城闯出一片天下。如果广陵城的丐团都是这种水平的话，她百里霞红能一路打穿。说不得真的能建起一个丐帮来。到时候她百里霞红就是丐帮帮主了！ 大乾，兖州。 半年时间过去，将这片古老的大地闹得千里无人烟的瘟疫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也许是人终于死得差不多了吧。瘟疫因水灾而起，接连两场大灾，任是什么富裕之地也扛不住。 伴随着灾荒的是不变的叛乱，为了活下去，揭竿而起的不在少数。这其中，白莲教再一次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源出于佛门净土宗的白莲教历来就是造反专业户，哪里由大灾大难，哪里就有白莲教的身影。经过数万年的发展，白莲教也开枝散叶，分出了许许多多的支脉，扎根民间。 混元老祖开辟的红阳教就是这样一脉分支，教内《玉华妙道经》、《红阳悟道经》、《混元大道经》三部大典名气不小。因此若能收服红阳教，必能让一统白莲的进度大大加快。 “小丫头真是不明事理，让你交出你家小姐是为她好，到时候两家变一家，她就不仅是红阳教的圣女，而是白莲教圣女了！”山野之地，洞窟之外，一名邪异男子开口劝降。“况且朝廷大军已至，若不能形成合力，我白莲便有倾覆之危，凤飞也当以大局为重！” “呸~！”听露随是个丫鬟，却也知晓不少教中隐秘，那朝廷军队八成就是洞外的白莲圣子引来，借朝廷之威清洗白莲教，把各白莲支脉一网打尽，想得真美！ 小姐正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被白莲圣子打伤，藏在这里将半年来收集的道家圣页一口气用尽，希望能找出破局之法。 可是…… 听露看着陷入深层次定境的闵凤飞，小姐这次入定的程度比上次更深。 轰隆—— 堵住洞口的石块被人轰开。 听露知道白莲圣子要打进来了。 “小姐，对不起了！”听露双手运劲，拍在闵凤飞背上，强行结束了闵凤飞的这次领悟。 闵凤飞神识归位，双目张开，有神芒乍现。一股隆重的威仪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即使白莲圣子也一时为之恍惚，与在东昌城见到的某位王侯重合。 “闵凤飞，给你个机会，臣服于我！”白莲圣子一脸狂傲，自认胜券在握。 闵凤飞意识刚刚回归，却没有半点犹豫，挥掌击出，《临凡飘高经》至纯至高，牵引一丝混元老祖法力，要与白莲圣子两败俱伤。 第五十二章 说书人 “呵~”白莲圣子一声轻笑，若是闵凤飞全胜之时或许怎能伤到自己，但现在这女人中了自己的无死无生掌，迟早变成活死人。 两败俱伤？ 不存在的！ 闵凤飞身为红阳圣女，呼唤混元老祖临凡，背后现出一道朦胧之影，接引混元老祖之法力。见得此景，白莲圣子也不意外，《临凡飘高经》本就有此威能。但我白莲教自无生老母降世，数万年历史，又岂是小小红阳可以比拟的！ 白莲圣子念动真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八字法华，演化无边劫灾，凶焰滔滔。 两人滞空之时，接连交手三十余合，白莲圣子居然拿闵凤飞不下，大为惊异。眸中精光一闪，拿出了真本事，一掌拍出，五劫现世！ 所谓五劫，一者夜，二者昼，三者月，四者时，五则年。此五者有成有败，谓之“一劫”。五劫轮转，中招之人，无死无生，永不复返。 这就是无死无生掌！ 面对白莲圣子的绝招，早有准备之下，闵凤飞亦自有办法化解，红阳教《伏魔宝卷》传有伏魔三十二法，法法有门，三十二法归一，威力虽然不如无死无生掌，却也是至刚至大之法。 两长相抵，五劫之象固然占尽上风，但想要压制闵凤飞，也无可能。 白莲圣子有些焦急，两人俱是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先天胎息之境，单以功力浑厚论，他也不能完全压制闵凤飞，这也是为何他一定要得到这位红阳圣女的原因，若是两人联手，集合白莲、红阳之资源，大有可为。 二来，白莲圣子若是全力施为，将会引动闵凤飞先前所中的无死无生掌力，立时便会陷入无死无生，如同活死人。到时候便是白莲圣子解救起来也极为麻烦。 就在白莲圣子纠结之时，闵凤飞气势陡然一变，一股庞大的吸力从双掌传来，原本强力轰出真气的白莲圣子忽然感到体内真气如长江大河一般轰然流入红阳圣女体内。 “呔~妳这是什么邪功！？”震惊不已的白莲圣子连连止息，试图收回真气。然而全身真气根本不听使唤，如水之下流，天地之理，源源不绝汇入闵凤飞体内。 “我们可是邪教，还会怕邪功？”闵凤飞阴冷一笑，星冥神功全力运作，“这可是正宗的道家神功，去死吧！” 随着真气的流逝，白莲圣子力气也无，连将双掌震断都来不及了。最终生生被吸成人干，暴尸洞穴之中。 “小姐……”自家小姐忽然反败为胜，听露几乎看傻了。 “快，我们离开兖州！”闵凤飞嫌恶地丢开白莲圣子的尸身，“无死无生掌快要发作，必须在那之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是否要向教主传递密信？白莲教太可恶了，居然对自己人下手！”听露义愤填膺。 闵凤飞惊讶地看了一眼听露，这单纯的小丫头哦。“这里发生的事情，教主自会有所判断。白莲教想要一统诸教，哪有那么简单？倒是我们杀了白莲圣子，闯下的祸更大一些……” 白莲教数万年历史，分支无数，其中较大的就有金禅、无为、龙华、悟空、还源、圆顿、弥勒、净空、大成、三阳、混源、闻香…… 白莲教想要混元诸教，自然会引起其他教派的反弹，说不定这也是红阳教的机会。 再者说，一群造反分子自相残杀和她闵凤飞有什么关系？她可没忘记自己是怎么堕落成邪教妖女的。当务之急还是先祛除无死无生掌力。 兖州与扬州隔着青、徐二州，数千里之遥，水灾、兵灾自然影响不到广陵的繁华。 百里霞红最近很苦恼，她收的这批乞丐真真是难堪大用。 阳奉阴违、色厉胆薄、好吃懒做……连排队报个数这种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 心好累…… “这个……帮主啊，他们要是真聪明，也不会来做乞丐了啊。”穆一郎腆着脸，为这帮乞丐兄弟解释着。 百里霞红冷着脸，前两天，她的丐帮已经正式成立，计有乞丐34人。按照她的构想，设帮主一人，副帮主一人，长老四人，分别为传功、执律、护法、掌棒，各有部门运转。帮众皆挂袋区别，一袋最高，九袋最低，与金系里是反着来的。 碧莲苦着脸算了半天，终于理清了这些个人的花费。“三十多个个人，一天两顿饭，一个月就要三十多两银子，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赚钱吖！“ 乞丐多是吃讨来之食，当然花不了那么多钱。不过成立了丐帮，若是不能比之前更好，那还有个何意义。 “嘿嘿~~嘿嘿~~”穆一郎和周奇正站在一边讪笑，他们两个就是新任的掌棒长老、护法长老。丐帮初创，因陋就简，职位、部门都尚未建立。 百里霞红瞪了一眼这两个滑头，原本她想了许多法子，想为丐帮开源，但在见识了这些乞丐的行事作风后都已作罢。难怪丐团这种帮派会成为社会的最底层，谓之“不入流”。 “丐帮必须有个差事，这事情还得是不用动手，简单又轻松，甚至有趣……”百里霞红观察了广陵的街面，各色店铺、吃食货郎、杂耍卖艺……不动手，那就只能动嘴，动嘴的便只有说书人。 这大乾朝是没有说书人的！ 地球上说书人最早诞生于宋代，这大乾朝观其风物约莫也有唐宋之风，只是差异颇大。 “说书……这行当这能赚钱？”穆一郎神色犹豫。 说书这行当其实和后世的网络小说十分相似。说书人说故事，每到最后都会留下悬念，就如同网络小说的断章。古代讯息传递缓慢，说书也和相声类似，一个经典的故事甚至可以说一辈子。 “说书的本质就是卖艺，故事好，听众给钱，有什么问题吗？”百里霞红自信道。 周奇正咂摸出一点味道来：”那可得有好故事，小说书贵着呢！“ 这个时代当然是存在着小说的，只是那小说大多还停留在传奇故事的阶段，是诸子百家中的小说家流变而成。也有一些演义和神话故事小说，只是这些东西都是读书人才会去看，和底层的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我们的故事不是给士子看的，而是给老百姓听。越是浅白越好，好故事，我这里有的是！” 对说书人来说，故事是最重要的。而这一点对百里霞红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四大名著她没本事背下来，连复述出来也很是困难，但后世的网络小说，选择其中的道佛之流，修饰一番，完全没问题嘛。像《斗破苍穹》之类的，异火照搬，斗气改天地灵气，炼药师改炼丹师……这种小白类型的书，架构简单，最是好魔改。 从丐帮中选几个嘴皮子利索的当说书人，其他乞丐负责宣传，地点就选在城隍庙前。先免费说两天，一天三场，然后收费。 小狗子、何老三、穆一郎三人被选中说书，由百里霞红亲自将故事教给他们。周奇正去和城隍庙庙祝求情通融。 这大乾的说书人刚刚诞生，没有剧场，没有勾栏瓦舍，周奇正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张破棚子，用竹竿支起来，又寻了几张条凳。收的其实就是这条凳钱，条凳把说书人围起来，其他人想听可以，便只能在条凳后站着。有丐帮的人维持秩序，一般也出不了问题。 试说了两天后情况还不错，来城隍庙逛的百姓本就是为了看稀奇，这也是城隍庙一带商业繁茂的原因。百里霞红的故事简单又新奇，大家当然愿意花点钱打赏。 说书得来的钱虽然不多，但丐帮的运作费用本就很低。一时间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百里霞红见状安下心来，这些乞丐的低下素质把她之前将丐帮打造成天下第一帮的想法彻底打消，连左右都分不清…… 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练武。 “唉，扬州……奶奶说过，我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就是扬州人，只知道我母亲唤他‘苏郎’。姓苏的士子，能跨越数千里，到梁州寻仙，家境绝对殷实……“这念头只在百里霞红脑中转了转，便自行斩去。 青鸾佩都丢了，想这些不过是自找麻烦。江南素来繁华，文风鼎盛，世家门阀极多，单凭一个姓氏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第五十三章 白鹿草堂 丐帮的说书生意渐成气候，一天三场，每天更新，早上、下午讲新章，晚上回顾前一天的章节。固定前来听书的人渐渐增多，丐帮于是发放了月票，说书人也不仅在城隍庙一处，还在另三条街又开了两家。且说书人的行头换成了一袭长衫，棚子条凳都升了一个档次。 百里霞红预备着，再火一些的时候，可以考虑租个勾栏瓦舍，开个小剧场。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教导这些说书人技巧，讲了半个月，他们却也摸索出了一些东西。 比如小狗子就知道要在对话中加入语气和伪声，神态也尽力模仿，穆一郎就更老道一些，深得吹逼之精要，懂得如何抻着这些听众，然后一举引爆。那一句“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听得众人轰然叫好。 百里霞红后来又弄出了醒木和折扇，可供说书人模仿各种兵器动作，制造声响。古来说书人的配件基本也就集齐了。按照现在的趋势，即使百里霞红不再出故事，这个职业也会传扬下去，形成一个新行当。百里霞红若是出名一些，说不定会成为说书人的祖师爷，成为敬茶跪拜的对象。 大凡帮派想要长久，必定是企业化运作。只要能弄到第一桶金，有了自己的产业，丐帮要发展起来倒也不是难事。 所谓穷文富武，如今丐帮物质不丰，什么药浴、天材地宝都是妄想，百里霞红练了一段时间便发现进境缓慢，顿时兴致缺缺。果然一日千里，突飞猛进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 倒是翻来覆去地又研究了一番那金手指，睡得人都快萎靡了也没啥进展。又想起来上官燕说念的那句话，灵机一动来到城南的一座学堂。学堂简陋，来进学的都是周围平民人家的男童，起个蒙学的作用。 学堂名叫“白鹿草堂”，教书的先生是个年过半百的黎先生，一辈子没考上进士。乾朝科举制度类似北宋，读书人考不上进士就是一文不值的“穷措大”。 “……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老先生发现了溜进草堂趴在窗台上听的百里霞红，但却没说什么，继续随着读书声摇头晃脑，口中发出抑扬顿挫的诵读之声。 《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历来是蒙学必备。先前念诵的便是《千字文》的内容。 待一天课业结束，黎先生遣散了幼童们，这才对百里霞红道：“小姑娘，你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从你这儿借些书看。”百里霞红一点不客气，显得古灵精怪。 “书？我这里可没有《女训》、《女德》。”黎先生淡笑着摇头，“你若是想学些字，我也不赶你，只在一边旁听就可。” “呸，谁想看《女训》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百里霞红一脸不高兴，“你这里有黄老之书吗？” “黄老？”黎先生神色这才郑重起来，这可不是一般平民区的小姑娘能知道的词汇。 “对呀，我想读《南华》，就问你这里有没有吧？我可以给钱借书的！”百里霞红一开始也想过去书馆买书，结果被那价格吓回来了。真他娘的贵，印书绝对是个暴利行业。 “《南华》？”黎先生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南华》其实就是《庄子》，内、外、杂三册共计五十二篇。百里霞红想要查阅《齐物论》一篇就收录其中。 百里霞红接过书册翻了起来，很快就找到地方。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物化？” 《齐物论》之篇章与百里霞红穿越前所知并无不同，她倒不是想要一下子就弄清楚金手指的原理和背后的隐秘，仅仅是想找到控制使用金手指的方法。做梦穿越，身体却还留在天元世界，的确是个不安全因素。若是能提前知道穿越时间，早做防备要好得多。 《齐物论》本身阐述的是“齐一万事万物”之道。七个寓言故事从“吾丧我”、“自然”、“依赖外物，无以得自由”到“物我两忘，物我合一”。联想两次梦中的经历，百里霞红隐隐有所体会。但又该如何与金手指联系起来呢？ 黎先生看这小姑娘看书看得入神，打趣道：“你看得懂庄子之论吗？我可以替你讲解一番。” “当然看得懂！” “哦，那你说说，最喜欢哪一篇？”黎先生细细观察了百里霞红的装扮、衣饰，确认这并非大户人家的小姐，却能看懂黄老，当真奇怪，由此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这还用说？当然是《养生主》。”百里霞红信手一指，正是《养生主》开篇第一句话：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百里霞红穿越前以之为人生格言，深得朕心。 “你看庄子都说人生有限学海无涯，拼命读书纯属浪费生命！” 老先生脸皮抽了抽，一巴掌拍在百里霞红脑袋上：“读书切忌断章取义！此篇落点应是‘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秉中庸之道，方可养生尽年。” “这是《南华》，又不是《中庸》！”百里霞红撇撇嘴，“老先生，您不是儒生吗？怎么这里既有《南华》，又有《始终》，我看看……还有《申子》、《法论》、《尸子》……居然还有《墨子》和《胡非子》！” 黄老、阴阳、法家、杂家、墨家，这是把当今天下显学一网打尽了呀！ 大乾朝的士子颇类秦汉，不以藏书丰硕为傲，读书人大多只治一本经典。如当朝大儒董孝儒，专治《公羊春秋》。 “小姑娘涉猎还挺广泛？”老先生撇了一眼百里霞红。 “这些书我只知道个名字……”百里霞红吐了吐舌头。 黎先生港感慨地抚摸着书架上那一排排书册，如同对待心爱之人。 “当今天下虽说有六大显学，但墨家其实已断了传承，最后一位墨家门徒当是前朝淮安王幕僚严助，惜乎淮安王谋反，墨家后继断绝。若非周帝整理《道藏》之时发现误被收录其中的《墨子》一书，今人连墨家片语也不可得。然周帝虽自言师从墨家，但士林向来不予承认……阴阳家日渐式微，门人不出天官之府。黄老后继无人，即便有太后撑着，也不过冢中枯骨。杂家……商贾之流，难等大雅之堂。朝堂之上，江湖之远，舍我儒门，还有何人？“ 黎先生寥寥几语，将其他学派贬得一钱不值，似乎可堪一战的，唯有法家。 事实也是如此，儒家开启私学，学堂遍布城镇乡间，仅以学子数量来说，已对其他学派形成绝对碾压。长此以往，优秀人才越来越少的其他学派，终将被儒家吞没。 “近年以来，东胡、北戎屡屡犯边，西边的狄人也不安稳，西南妖国更是频出变乱。圣上有意择一学派统一思想，集结军力，一举打垮这些游牧民族。”黎先生顿了顿又道，“然则，各家学说，各有优劣，要想圆融众人，无懈可击，还是得吸收百家精华方可。” 说的冠冕堂皇，这不就是抄吗？难怪都能用中庸之道来解释《南华》了。 自此以后，白鹿草堂中多了一个闲看黄老静诵南华的小小少女。黎老先生有空时也会与少女辩驳两句。诸如“吾生也有涯“之句，竟被少女引申出三四种解释，各种说法大相径庭，有些意思居然完全相反，为黎先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反正庄子他老人家也没法从地里蹦出来反驳我啊？” 经典，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微言大义，原来如此！”黎先生顿悟了，于是全身心地投入了抄书大业，从诸子学派中寻章摘句，弥补儒家之缺，要将儒家学说改造得更加完美。 第五十四章 鸿都门学，蛮荒妖国 百里霞红的说书生意日渐红火，相信再过不久就能摆脱地摊的窘境。早已息了建立天下第一帮的雄心大志的百里霞红平日里练习星冥神功，勤修不辍。傍晚便到白鹿草堂和黎先生吹水扯淡。 百里霞红也不知道为什么黎先生对自己容忍度那么高，自己逮着诸子经典一顿胡吹不是应该被视为离经叛道吗？甚至她用共和皿煮把儒家的“致君尧舜上”批的一文不值，黎先生也没有生气。 “我说老黎啊，你们儒家不是一直推崇周礼和三代之治吗？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一点反应都没有？”百里霞红很是奇怪。 “我应该为你的皿煮、共和生气？”黎先生脸上笑眯眯，仿佛在说你还太naive，“你太小看三代之治了。宗周之时，国人暴动，放厉王，迎周公、召公，共和执政，千古称赞。至于皿煮……王法出乎周礼，大约就是你所言的宪政民主。乡贤乡约就是你所说的‘自治民主’，王法顺应‘天意’，天意即‘民意’，这就是宪政民主依从自治民主。你知道皇帝的冠冕是什么意思吗？” 百里霞红摇头。 “皇帝的冕上有四十八束流苏，称‘非礼勿视’，不该皇帝管的连看也不看；皇帝的耳边垂绦上各有一颗珠子，曰：‘充耳’，称“非礼勿听”，即不该皇上管的事连听也不要听……天下从来就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 皇帝只是王法的执行者，这王法，在商曰“刑”，在周曰“礼”，在秦曰“法 “。 “法家的东西还是很好的，只是……“黎先生摇摇头，似是感慨。 暴露了键盘侠本质的百里霞红再不敢和老先生辩论，只得安心读书。读着读着，似乎又悟出了许多以前没有想到的道理。“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说的果然没错，时间长了，自然能“脑补”出一些道理来。 时间久了，读的烦了，百里霞红起身，发现居然有人来拜访黎先生。 书斋中，一个青年士子高戴儒冠，星目剑眉，洒然中有任侠之气。 “青石今日怎地有空到我这陋室来？“黎先生亲自为这个得意弟子石煮茶。 “老师这里怎会是陋室呢？”李青石看着大隐隐于市，怡然自得的老师笑道，“只是董师有事，我路过扬州，特来拜见老师。” 黎先生是李青石的启蒙恩师，他的座师便是闻名天下的董子。 “日前有大妖北上，董师闻气而动，特命青石前来查看。” “大妖？”黎先生神色郑重了不少。 距扬州两万里之遥的西南之地，有莽荒妖国，虽名为“国”，其实是妖族聚居之地。 没有人知道这妖国有多大，里面有多少种妖。自这些妖精邪怪自化妖而出，几经蜕变，成为掌控一方的强者，比拟人间仙佛、陆地神仙，方可称为“大妖”！ 这样的大妖动念间横扫一城，一旦在大乾动起手来，便是一场巨祸。 不过黎先生更感慨的还是弟子的进步。 “这才多少年，青石之进益令人惊叹，董孝儒的‘天人三策’名不虚传。放在春秋之时，当可尊称一声‘李子’！”黎先生赞叹地打量着李青石，感知到他周身无时无刻不在萦绕的天道之气。 “子”这种尊称在春秋之时不过寻常，但既然百家争鸣之后成为诸子专有的尊称，后人自然尴尬，只好用“大儒”这一称谓代替。李青石虽然年轻，却是董子亲传，儒家公羊一派的后起人物。 “老师别笑话我了！”李青石连连摇头。 师徒俩又谈了些闲话，黎先生将一封书信交给李青石，由他转交董子。 “我来之前，在后院看到一位姑娘，是老师新收的女弟子吗？”正事谈完，师徒俩引开话题。 “还不是弟子，或可引之为‘小友’吧，有些奇思怪想挺有意思。”黎先生含笑道。 “能让老师觉得有意思可不简单。”李青石来了些兴趣。 晚上在草堂用饭，黎先生将李青石介绍百里霞红。她得知李青石出身儒家最高学府“鸿都门学”。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如今已是大乾翰林编修，前程远大。 鸿都门学，是大乾官方创立的儒家学府。从这里也可看出儒学在当今的地位，其他学派可没有官府为其成立专门的学府。鸿都门学除教授儒家之学外，兼习文艺。李青石便是在那里学得一手琴艺，可令百鸟聆听。 随着近千年来儒家声势日益浩大，鸿都门学几乎可媲美有着“百家争鸣”美誉，历来为无数士子心中圣地的“稷下学宫”。 百里霞红闻言咋舌，这可比穿越前高考难多了。顿时为李青石喊了好几个666。 第二天李青石便告辞离开广陵，百里霞红于是继续她的咸鱼生活。只是傍晚看书的时候，忽然有乞丐砸门。 “帮主不好啦，周长老被人打了！” 这次是百里霞红的故事惹了祸，小狗子正在讲美杜莎女王化成七彩吞天蟒那段。后面听得人不知是哪里脑抽了居然大骂出声。本来这厮就没出凳子钱，属于白听，居然还敢嚣张，丐帮弟子立时便有两人想把他带走。没想到这居然是个练家子，一下子就把两名丐帮弟子甩飞。这下坐镇的周奇正不得不出手了。 百里霞红毕竟当了两三年的楚王，神功绝学没弄到，普通武功秘籍却有不少，选了还记得的基本传给丐帮弟子。周奇正最近功夫大进，这一手拢心拳就深得一招制敌的精要。 趁那人甩开两名丐帮弟子，扑身而上，趁其前力刚过后劲未发之际，只一下制敌于倾刻！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那人好似不用回气，刚刚发了大力，甩飞两人居然就这样硬挺着与周奇正对了一拳，结果却是周奇正倒飞而回。 一看这边动了武，伤了人，原本围观的听众顿时作鸟兽散。那人抓了小狗子不知往何处去了。 看到乱糟糟的说书棚，百里霞红气急。“我去救小狗子，你们赶紧去报官！” 广陵城可是南方大城，似那人一身短打，绝非权贵，居然也敢这般当街抓人简直找死！ 向周围百姓问清那人去向后，百里霞红运起流云移形步法急追而去。却直到临近城门也未发现打人者的踪迹。 “怎么可能？难道那人居然能带着小狗子出城！” 可城门处有城卫执守，并无异状。又或许他把小狗子藏起，瞒过了城卫？ 她试图以剑心映照四周，但剑心只对剑器有效，并不能百分百判定。百里霞红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还是决定出城寻找。 此时天色已晚，黄昏霞照。 百里霞红本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没想到出城之后刚从官道下来便发现了痕迹。那人出城之后竟是毫无掩饰，足迹深沉，压出大片草痕。 只听周奇正描述，敌人实力颇强。百里霞红收敛心神，摸了过去。 这是山下一小片密林，那人将小狗子抓来绑在树上，升起了一堆篝火。 “你这故事从哪儿听来的？简直一派胡言！”那人拨弄着篝火，一身短打很是精干，只是双目狭长，满含冷意，让人不敢与之对视。“那什么美杜莎蛇分明是极西‘开土’之地的蛇种。且不说蛇为小龙，进化之后当会化作蛟蛇。那美杜莎蛇与蟒蛇根本不同类，怎会化成蟒蛇，更何况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七彩吞天蟒’！” “大爷说的是，说的是……”小狗子抖了抖。总感觉对方盯着自己的视线极为不善，好像要一口吞掉似的，令人毛骨悚然。 “不要叫大爷，你们人类就是骨头软，可以称呼我为‘蛇君’！”蛇君扔了木头，继续烤火，却又坐得力篝火远远的，十分矛盾，“你那故事要重写！美杜莎女王不变，可以加一个青蛇大王，让他做美杜莎女王的夫君，那什么叫‘萧炎’的赶紧去死……” 正说着，突然一道寒光撕裂空气，直刺蛇君。 蛇君不慌不忙，也不起身，身体如弱柳摆动，弯曲成不可思议的s型，避过这一剑。百里霞红偷袭的一剑未能建功，与蛇君交手三招，借着对掌之力落在小狗子身侧，一剑斩断藤索。 “早就发现你了！”蛇君任由百里霞红救下小狗子，两道炽热的目光直盯着百里霞红，“小女孩的肉最嫩了！” 这人的目光太邪。 百里霞红紧了紧手中的剑。在天元世界，她可不是那大天位的楚王皇甫仁和。这个敌人不好对付。 “小狗子，你先走，我来拦住他！” “红红姐？”小狗子也看出蛇君不好对付，但他更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碍事，撒开腿就跑。 小狗子移动，蛇君便跟着动了，他行走便仿佛在飞，双脚滑过草叶轻轻借力便能踏出老远。“我可没让你走，你还得给我编故事呢！” 第五十五章 妖气入体 一剑横江，百里霞红剑气横过这小小的露营地，森然的剑气挡住了蛇君，他虽然自付必胜，却也不敢贸然用血肉之躯硬顶剑气之威。 “我来给你编故事，可好？”百里霞红冷言冷语，小小的少女当真有几分女侠英姿。 蛇君收回投在小狗子身上的目光，任由他跑远了去。“只要柔嫩，我没意见。”一条分岔的舌头伸出，舔舐着嘴唇，直到下巴。 这异常的一幕让百里霞红头皮发麻，“你是……蛇？”之前与其交手便感觉对方手掌阴冷，不似活人。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前一天才听李青石说起有大妖北上，莫非这就是那大妖？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百里霞红却觉得不太可能。大妖动念间覆灭一城，眼前这人远远不及。 “你当称我为‘蛇妖’！”蛇君一脸热切，颇以“妖”而荣耀。在莽荒妖国，唯有化形为出，才为”妖族“。不成妖，再强也是“兽”，顶多能称一声“灵兽”。 “蛇妖？那我今日便要以手中之剑斩妖除魔！“不是大妖，百里霞红就敢搏一搏。长剑扬起，人已如出云之月纵出，剑光如虹，招招致命。 然而蛇君没有丝毫避其锋芒的意思，竟以双掌迎接剑刃，连挡三剑而分毫不伤。 “小女孩内力浅薄、真气稀疏，唯有剑气尚能一看，传承必定不凡……”蛇君双眼大热，“快快，再施展几招让我看看！” 看着蛇妖应付起自己来如此轻松，百里霞红知道今日这遭难办了。 “你要看，便看着吧！”百里霞红越发谨慎，十翼剑法一一使来，招招夺命之外，剑法走势、衔接演练的清清楚楚，竟像是特意给蛇君来看。 那蛇妖依然是空手对敌，只是皮肤坚若精钢，百里霞红便是在长剑上灌注真气也只能在其皮肤之上留下一点不可见的白痕。 蛇鳞！ 蛇君是蛇妖，虽然化为人形，一身鳞甲仍是存在的。 蛇君已然掌握了百里霞红的出剑节奏，两人你来我往之间竟有一丝分外和谐的感觉。这种情形若是放在武道宗门之中，便是师父指导徒弟的喂招切磋。 百里霞红当然不是真心要把剑法交给蛇君，当蛇君熟悉了此时的战斗节奏后，她逐渐以十翼剑法走势哄开了蛇君中门。按照流云移形步法，不进反退，进一步拉开了距离，以安其心。 蛇君还沉浸字啊剑法领悟中时，百里霞红忽然寒芒一闪，十翼剑法中嘴里最强的飞龙在天出手，强猛地剑气直刺蛇君胸膛，凌厉至极！ 蛇君本有所悟，突然被人打断十分恼怒，此时回过神来意识到百里霞红以剑法哄骗自己，再想防御已是太晚。 足以开山裂石的剑气刺破蛇君皮肤，鳞甲亦不能挡，终于是真正受了伤。 “可恶的人类，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深沉！”蛇君眼露冷芒，散发着冷血动物特有的危险气息。 兽性复苏后的蛇君行动间肆意张狂，身形一动，便连旁边的大树也被装得倾倒。他这一击打来已是使出了真本事，树林间立时变得妖气弥漫，有种异样的腥燥气息让百里霞红极为不适。 蛇君受伤了，却并没有重到影响动手的程度。这对百里霞红来说是绝对的坏事，她没想到蛇妖的体魄强健到这种程度，又或者是因为鳞甲削弱了她这一剑的大部分威力。 “吞吃了你的魂魄，这门剑法传承还是我的！” 面对蛇君的这一击，百里霞红根本不敢硬挡。 谁惊一行燕，冲断过江云。 流云移形身法有飞燕之惊觉，最善临机躲避。饶是如此，蛇君能够化而成妖，本身就相当于接近先天胎息的武者，更因为妖体神异，有蛇的敏捷和极速，攻速之快，百里霞红甚至来不及躲避，只能匆忙以长剑抵挡。剑与拳相撞，只是轻轻一沾，便碎成数片，却也让百里霞红能够险险躲开蛇君一击。 蛇君挥拳带起的镰风割的百里霞红脸颊生疼，但她来不及他想，与蛇君擦身而过的瞬间，鼓足全力一掌打出。 “哈哈，就凭你这小胳膊小腿，我站在这里任你打，也别想伤到我一根毫毛！”蛇君哈哈大笑，他唯一忌惮的不过是那剑气招数。“额，想岔了，我又不是那猴子，我身上根本没毛！哈哈哈哈~！” 蛇君笑得猖狂，任凭百里霞红一掌打在腰上，果然以百里霞红那点内力，根本无关痛痒。 陡然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蛇君双腿一软，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不断流失。 “这是什么回事？”惊讶之下，蛇君一掌拍过去。 百里霞红收回一只手，与蛇君对了一掌。虽然被蛇君的这一掌打得吐血，却丝毫不退，星冥神功全力施展。 蛇君的力量流失得更是快速，连境界有了一丝不稳。 惊骇之下蛇君也全力出手，妖风呼啸。 百里霞红连忙收手，刚刚强吸而来的力量转手打出，以雪花盖顶之势击出，气势远超以往，威力极大。 只可惜，两掌相抵，败的仍然是百里霞红。 小小的少女如一块破布般被打进密林。 蛇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还不太适应身体的这种“虚弱”感。 “妖孽，还要害人！”树林外传来一声大喝，便见两名身穿公服的汉子，手持长刀而来。 两人挥刀竖劈，刀势雄浑，显见是这平平无奇的刀招是被千锤百炼过，带着公人特有的凶悍和无畏。 破空刀光斩在蛇君身上，竟冒起一阵霹雳火花，将他劈得倒飞出去。 “该死！”有这两人在，蛇君便是杀了百里霞红，也没时间去吞魂炼魄。“这两人是大乾的人，安全起见，还是先走为妙！” 蛇君身形一动，现出原形，竟是一条二十余米的大青蛇。 青蛇虽大，速度却是极快，爬行时，赫然立地好几丈，像是在草上飞一般。两名公人追之不及。 “我们并无降妖的装备，这件事已不在三武司的管辖范围之内。”其中一名公人叹气道。 三武司是武忠司、武穆司、武宁司的合称，负责管理肃清江湖之事。虽在地方府衙中任职，身份却是军人。 两人得到官报出动后，也是在城门处犹疑了一阵，后又在树林中遇到了奔逃的小狗子，接着蛇君爆发妖气，如黑夜明灯，这才找到此处。 两人在树林中找到了重伤的百里霞红，立时皱眉。因为这时百里霞红身上的气息极为杂乱，有股浓重的异类气息。“许是刚才打斗，沾染了那妖孽的气息。” 百里霞红却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刚才强用星冥神功吸取蛇君的力量。但蛇君可是妖啊，他体内根本没有内力真气这种东西，有的只是妖气！ 若是北冥神功之流只能吸取内力真气倒罢了，偏偏百里霞红的星冥神功异常霸道，不止能吸内力真气，还能吸取生命力！而妖气，也可以算作是一种异常强横的生命力量！ 于是，大量的妖气进入身体，一下子压倒了百里霞红那浅薄的内力。此时她体内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俱是疼痛难忍。更糟糕的是妖气难以排出，不知道是不是会对身体造成更大的影响。“……送我…去白鹿草堂！“ 两名公人倒也尽责，先将重伤昏迷的百里霞红送到了白鹿草堂这才前往府衙将对蛇君的追捕移交给专门对付妖邪的“五城楼”。 黎老先生不简单，百里霞红虽然没有暗地里去打探白鹿书院黎先生的底细，但近月接触下来，也能发现他绝不可能只是一个蒙学教师。不说别的，但只是白鹿草堂的占地，尽管是在这广陵城中的城南平民聚居区，却也价值不菲。而看白鹿草堂平日的运作，黎先生显然并未向那些幼童的父母收取多少束脩。 更何况，黎先生还有李青石这样的弟子，百里霞红宁愿相信白鹿草堂里会有解决妖气入体的办法。 第五十六章 半妖？ “观天文以极变，察人文以成化；然后能经纬区宇，弥纶彝宪，发辉事业，彪炳辞义。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旁通而无滞，日用而不匮……” 当百里霞红再次从昏昏然的状态中清醒时，耳边传来的是醇厚的读书声。黎先生的声音听在百里霞红耳中彷如大道神音，带着某种神秘的气韵，将她的心神引向高天，沿着圣贤的的经文不断攀援。 “你醒了。”黎先生放下手中书册，“我已命人带去急信，只是不知青石何时能收到回返。” 李青石查访大妖，行踪必然不定。因此虽只相隔一天，黎先生却不能肯定李青石何时回返。 “我为你诵读名篇一十二，以文运压制住妖气侵袭，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黎先生歉意道，“这般磅礴的妖气不知是如何进入你体内的？“ 百里霞红沉默片刻，还是将星冥神功的事情说了。相处近月，百里霞红自认对黎老先生的人品还是有所了解的。 更重要的是，黎先生能以文运压制妖气反噬，说明黎先生必然是读书明道，品德高尚的大儒！ 读书人的体系与武道、仙道、佛门俱是不同。唯有大儒方能影响他人，之前再是学富五车、皓首穷经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超凡显现。 只是限于个人的口才、宣传、人脉、声望等等原因，世人所知的大儒其实远远少于实际存在的数量。就如黎先生大隐隐于市，在这广陵城中开一间小小的草堂，教授《千字文》、《三字经》这等蒙学读物，谁人能知道他其实也是一位大儒呢？ “……《星冥神功》非是邪功，而是正宗的道门奇功，我也知妖族不同于人类，只是那蛇妖实力远胜于我，不得不倾力一搏。” 黎先生涉猎广泛，自能做出判断：“江湖之事我不懂……当时事急从权，你做的没错。只是你内力浅薄，完全无法阻挡妖气侵袭。如今这妖气与你之真气牢牢结合，又跗于经脉，盘踞丹田。若是就此祛除，不仅你的内力真气就此废去，经脉丹田都会受损，以后练武事倍功半。” 不仅如此，若没有人为百里霞红压制妖气反噬，则每到月圆之夜，妖气得月华之力，必然造反。 服下药汤，黎先生皱眉离去。他虽然读书明道，成就大儒，却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不管是百里霞红的伤势，还是妖气入体的麻烦，他都无法解决。或许只有等李青石回返，术业有专攻，才会有解决之道。 百里霞红的伤势已有大夫看过，也开出了药方，但方子里多是名贵药材，以丐帮如今的财力可无法负担。 堂堂穿越者，还真是命途多舛，即使是自己那金手指，只能带回神功绝艺的记忆，而无法把修为带回，对天元世界的百里霞红来说，意义也十分之小。 想到这里，百里霞红脸上一片阴霾，难道以后自己会缠绵病榻？ 转眼半月过去，李青石仍是不见踪影。百里霞红伤势稍缓，但想要动武却是不可能。更糟糕的是，妖气入体的后遗症已经开始显现。 入夜之后，百里霞红有时体温会忽高忽低，如同冷血动物一般，又感觉皮肤上有硬块叠起，形势蛇鳞。百里霞红开始具有一些蛇的习性，打量肉食的时候，她喜欢用舌头舔舐自己的嘴唇，仿佛能感觉到食物散发在空气中的热量。 用黎先生的话来说，这叫做“妖化”。 “若是妖气始终无法祛除，那么最理想的状况，大概是成为‘半妖’。”黎先生担忧道，“最怕的是，既不能成为半妖，又无法回返人形，到时候只能成为一只半兽……”黎先生博闻强记，如今三个人类帝国少有听说妖物伤人之事，但在中古、上古，人妖之战频繁，似百里霞红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百里霞红的麻烦之处在于，星冥神功霸道地将妖气融进了她的生命力之中，两者已经难分彼此。边疆老人创功的时候可没有考虑到这种弊病。 月圆之夜，百里霞红头一次感知到了所谓的“月华之力”。 传说，妖族的始祖是一个被称为“妖皇”的绝世存在，他点化妖族，创造妖文，一手打造了妖族盛世，如大日一般普照妖族万千种族。 不过天元世界毕竟是人族的天地，至今仍流传着三皇创世的传说。 三皇者，泰皇、燧皇、农皇之合称。 泰皇一画开天地，始有天元自海生。 妖皇与三皇有何矛盾无人知晓，三皇其实也不是同一时期的大能。神话传说总有一些变形的地方，时间漫长，上古之史多不可考。 总之妖族和人族干上了，天空中十日齐出，焚山煮海。最后的结果是大日崩碎，天上多出了一轮皓月。 妖族普遍认为这月华之力便是妖皇的遗泽，吸收月华之力，可开启灵智，增长妖力。 即便百里霞红并未暴露在月光下，她仍能感觉到月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体内妖力便开始疯长。难过得她不断在床上扭动，如同一条美女蛇。 “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 屋外传来黎先生的读书声，明明声音不大，却穿透屋舍，清晰可闻。妖力对身体的刺激平和下来，百里霞红终于能喘口气。“多谢黎先生，现在好受多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黎先生叹息。 百里霞红自然也知道，其实如黎先生这般的大儒，是所有妖邪外魔的克星。对黎先生来说，只怕杀了百里霞红还要比压制妖气更容易些。 “或许你可以读书明道？”若是能读书明道，进而推陈出新，成就大儒，到时文运盖顶，自能压制妖气。百里霞红很是懂些奇谈怪论，黎先生觉得这样或许能一劳永逸。 “读书成就大儒？”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百里霞红脸色苦了苦。而且这大乾朝，女人也没法去科举呀。 百里霞红三观早已定型，现在让她去看那些微言大义，绝对是份苦差事，“黎先生还是读些我爱听的吧。” “《齐物论》？”书斋里，黎先生为油灯添了些油，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南华》，翻到《齐物论》一篇。 “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荅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 读书声，声声入耳。 百里霞红忽然觉得，若是能这样每天坐于书斋中读读书，喝喝茶，倒也是是件美事。 “……地簌则众窍是已，人簌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簌……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恶乎存而不可……” 百里霞红越发平静，妖力仍在滋长，只是不像先前那样暴烈，略微带来一点灼痛。百里霞红发出轻吟，尽是有些甘之若饴。 恍恍然，那种微醺的感觉袭来，百里霞红陷入那经典文字之中，魂入青冥，悠然往九天之上。 “……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齐物论》一篇读完，竟已是五更天。乌云遮月，黎先生息了油灯，走出书斋，停步在百里霞红屋外。黎先生身为大儒，年纪虽大，仍旧耳聪目明，听到屋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如释重负。“想是已经睡熟了……” 明日还有课业，黎先生快步回房，兴许还能睡上一个时辰。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竹林潇潇，钟鸣鼎食。兴云庄主龙啸云得子，大宴宾客。 兴云庄主龙啸云义薄云天，在江湖上广有侠名，妻子林诗音风华绝代，美不可言。如今兴云庄又有了继承人，自是一大喜事。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就是这儿子太不成器了吧。 十余年后，龙小云越大越是不堪，让龙庄主养成了没事打孩子的习惯。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闲着也是闲着。”龙四爷手起巴掌落，打得龙小云哇哇乱叫。“小小年纪不学好，那妞是你能泡的吗？你老子我都还没试过！” 这时屋外闪过一个人影，如一泓秋水，涤荡着每一寸空间。尽管已为人妇，她的美丽依然深入人心。 “这……酒是穿胸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这次就给你一个教训，回去给我好好面壁思过！” 孩子打完了，林诗音急忙过来把龙小云领走。这个母亲最是溺爱，龙小云的毛病倒多半是她惯出来的。江湖就要多事，或许应该找个地方把龙小云扔进去磨练磨练。不然，他非死在这场动乱里。 身为一个继父，我也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说男人千万要保重身体。想想万一出了事，就会有人来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孩子，简直是人伦惨剧啊！ 就在这时，兴云庄的麻子管家走了过来。 “何事？” “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放言：无论僧俗老少，只要他能除去梅花盗，她就嫁给此人。”林管家声音平和，若是一般人绝不会想到，这个林仙儿，其实就是这位林管家的女儿。 龙四爷的目光冷了冷。”梅花盗？她的演技倒是越来越精湛了。” 第五十七章 她是个烂货 林仙儿才出去多久，就赢得“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声，还暗中勾结江湖匪类借三十年前梅花盗之名做下大案，计有六十一件，震动黑白两道。一个小小的女孩能有如此能为，倒显得易中行这个穿越者无能了。 其实易中行彻底苏醒过来也不过是最近大半年的时间，就在林仙儿诱惑他的那一刻。易中行不知道李寻欢是如何抵抗住林仙儿的魅力的，但他知道如果重来第二次，他没办法再抗拒林仙儿。因为他不是龙啸云，他对林诗音的爱没那么深。 林仙儿很美，是从体态、从步伐，从她的每一个举动，就是美。林仙儿的脸美丽得令人窒息，令人不敢逼视，尤其是那双眼睛，男人一见便销魂。 金庸写的是人，一步步成长，接地气，就像我们身边的人。古龙写的是神，附带着一些人的情感。所以林仙儿、李寻欢这样的人都是“神”，只是因为带着一种人的情感，所以看起来像人。 就连龙四爷的儿子龙小云，如今看来也像是“神”，带上了母亲林诗音的心不在焉，带上了父亲龙啸云的惶惶不可终日。 林仙儿是龙啸云的合作伙伴，龙啸云广有侠名，但其实孤家寡人，虽坐拥李园，但根基浅薄。林仙儿则是一文不名，还有个烂酒鬼父亲拖累。 两人一拍即合。 随后林仙儿赴舍身崖，被去普陀寺上香的林诗音救下，顺势结拜姐妹，住进冷香小筑。天下第一美人的金光大道至此展开，则是林仙儿借龙啸云的平台。尔后，兴云庄车马粼粼，人声鼎沸，面无私赵正义、洛阳府田七爷、藏剑山庄游龙生、摩云手公孙摩云……这些人虽上不了百晓生的兵器谱，却也是一方豪侠。平日里哪里会给龙啸云面子，但如今天下第一美人一句话，便能云集兴云庄。庄主龙啸云之名自然大噪。 为了让这段合作关系更加稳妥，也是展示双方之信任，林仙儿宽衣解带，大大方方地在龙啸云面前展现着那傲人的身姿。她的美直入灵魂，如一道闪光惊醒了龙啸云。 于是，龙啸云成了易中行。 没有了对林诗音矢志不渝的爱，易中行根本抗拒不了林仙儿的诱惑。所以当他明悟眼前的美人到底何许人也之时，连忙闭上眼睛，默念“她是个烂货”三百遍，说话方才硬气起来。 此时的林仙儿也的确是个烂货，她已靠着罕有的毒辣和淫荡，做了丘独、游龙生等人的情人，并藉此得到了青魔手、鱼肠剑等神兵。 即便如此，林仙儿那充满诱惑的体香，和那能让男人酥到骨子里的柔语依然不时萦绕在易中行耳旁。 太可怕了，简直和精神攻击一样！ 谈判破裂，但交易还要继续。 于是林仙儿之父，那个“据说”是烂酒鬼且疾病缠身的男人，林麻子，成了兴云庄的管家，同时也是人质。虽然龙啸云十分怀疑就算他杀了林麻子，林仙儿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林麻子以前是不是烂酒鬼易中行不知道。但现在的林麻子沉默寡言，行事谨慎，，虽然仍旧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做派，做一个管家勉强也足够了。未来的林麻子，不说忠义无双。但当龙啸云身死，兴云庄落幕，他是唯一一个留下的仆人。 也许，是林仙儿把她的老父亲调教的如此之好的吧。 古龙的书里，人是秉性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龙小云的秉性就不怎么好，易中行的棍棒教育法并不好使，倒是把龙小云打出了抖m属性，见到易中行就跟鹌鹑一样。 晚上，易中行狠狠鞭挞了溺爱儿子的林诗音，再一次用大棒教导她教育子女的正确态度。随后告诉了林诗音一个扰乱她心湖的消息：“我那兄弟入关了，一路颇不平静，如今梅花盗疑云蜂起，我打算带些人亲自前去迎接。” yu潮中的林诗音初时还未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知易中行说的是谁：“那……是不是让仙儿回来？” 在林诗音看来，林仙儿自是千好万好，容貌异常出众，心地善良，只不过年纪太轻，心肠又太软。林诗音生怕林仙儿在这江湖中被人骗了。满怀着怜惜之情的林诗音立时想到了撮合她与李探花。 “额……如果有机会的话。”易中行不确定道。 这个时候，李寻欢或许都已经见过林仙儿了吧？ 第二日易中行叫来龙小云：“最近少给我胡闹，随我一起去接你李叔叔。” “知道了，爹。”龙小云没精打采地上马。龙小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却已开始叛逆。特别是最近大半年，龙啸云对他的态度明显转变。和老爹一起出行无法放飞自我，最是无趣。 天气幽暗，苍穹低垂，大雪纷飞。 客栈中，李探花已中了江湖上最是无耻的七妙人之一的“黑心妙郎君”花蜂的毒，若无解药，三个时辰后必死。 胖成肉球的花蜂绘声绘色地讲出了他勾引杨大胡子的老婆蔷薇夫人，又让“紫面二郎”孙逵背锅。不想那蔷薇夫人再次变节，与孙逵联手斩了花蜂的两条腿关在地窖里，每天只喂一碗不加盐的猪油伴饭。如此二十年后，花蜂便胖成了一个球。 “我现在绝不杀你，让你坐在这里慢慢享受等死的滋味。”花蜂带着从死尸身上剥下的金丝甲一路滚出了客栈。他虽没有腿，却还可以骑马。 等死的李寻欢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拿起桌上的毒酒嗅了嗅：”果然无色无味，此君下毒的本事真确不错！”说罢，一仰头又喝了一大口毒酒，“不能糟蹋了这美酒……” 过了片刻李寻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觉得死就死了，却不能和这些人一样死在厨房里，旁边那口锅里可就是洪汉民的尸体。孙逵、蔷薇夫人也在一边，一个都没逃掉，浓重的血腥气充斥着厨房。 李寻欢随意找了方向，就这样坐在雪地上，喝完了毒酒，便取下身边的木雕，继续雕刻。 这时寂静无声的雪中世界被一阵喧闹打断，客栈外的大路上一队人马行来。为首的是一个骑在马上的清秀小少年，有着一双灵动的圆圆的眼睛。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坐在雪里？”看到李寻欢坐在雪地上，龙小云好奇地一问。 李寻欢洒然一笑：“我只觉得这雪景很美。” “雪景？”龙小云四处望望，落雪不绝。这周围不过是大路一旁，勉强算是干净，哪里有什么景致。 这时一个虬然大汉出现在李寻欢身旁，他是“铁甲金刚”铁传甲，因话语声追踪到此。“少爷，你怎么样了？” “若是一个时辰内能找到下毒的人，那我或许还有救。下毒的人身上必定会有解药。”李寻欢最后道。 “你中了毒？”龙小云眼睛亮了亮，眼前这个快死的人让他有了些许兴趣。 李寻欢已没了力气，时间紧迫，铁传甲不去理会龙小云，背负着李寻欢，在雪地上追踪着花蜂的蹄印狂奔。 “嘿，居然敢不理我！”龙小云立时忘了他本来的任务，点起人马就要去追铁传甲。 “小云，你又要干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龙啸云的车驾过来了，“行事这般不沉稳，我又怎能放心你去闯荡江湖？别以为你和巴英、秦重鬼混的事情我不知道。” “爹，那秦重是‘铁胆震八方’秦孝仪的儿子，我只是哄他们玩而已。”龙小云满脸堆笑。 “小心别把你自己哄进去！刚刚你又在干什么，停在这里这么久，不是让你去找客栈吗？” 龙小云简单描述了一下刚才的事情。江湖仇杀，下毒用药，本是常事。易中行却心中一动：“你再描述一下刚才两人的样貌！” 龙小云于是详细描述了一下。 易中行与龙啸云本是一人，只是和皇甫仁和一样，他对龙啸云的经历记忆处于薛定谔的猫的状态，只要不遇到的时候并不能主动浮现出来。但一经龙小云描述，他便心有所感：“那就是你李叔叔，我们得快点追上去！” 铁传甲轻功了得，但再了得，背负一人，也很快被龙家父子的快马追上。 “哎呀，好兄弟，为兄来迟一步！”易中行此世的外表三十岁开外，样貌威严，豪迈大方。这一番话语，让人顿生亲近之感。 “大哥……”李寻欢一句话没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听说兄弟你中毒了？快让大哥看看！”易中行拉起李寻欢为他诊脉。 花蜂下毒的本事，当然不如五毒童子，但如他所说，在下三滥上确有独到之处。好在易中行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是身兼《药王宝典》与“不死不救赛华佗”欧阳明日之医术，集两大世界最高医术的……一小部分。 “未知大哥居然还会医术？”李寻欢惊奇道。 “少爷的毒能解吗？”铁传甲刚刚已经找到花蜂的尸体，他被以暗器射杀。全身钉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有飞镖，有袖箭，有银针，五芒珠，毒蒺藜……真是惨不忍睹。此时看易中行的样子不像作伪，顿时升起希望。 “额……”装逼装大了，易中行解不了这毒，“我这里有解毒圣药紫灵丹一瓶，或可延缓毒性。” 这紫灵丹是欧阳明日独门配置，专解百毒，虽然不对症，却能延缓。 服药后，李寻欢的确感觉好了许多。“大哥又救了我一次。” “可这毒终究没解！”铁传甲仍然很担心。 “喂，你这人，我爹可是连解毒圣药都拿出来了！”龙小云不高兴了，他觉得眼前这两个人都可恶，自己莫名其妙多出了个李叔叔。据说是爹爹的什么生死八拜之交、天下第一刀，眼珠子一转，他觉得等有机会了就试试这个李叔叔。 龙啸云身份低微，在家排行老四，故此成名后外界多称呼其为“龙四爷”。但他三个哥姐都没能成年，最终孑然一身，就知道先前的窘迫了。对李寻欢的毒自是没有头绪。偏偏穿越者易中行同样是一头雾水，不说《多情剑客无情剑》这部作品他根本没看过，电视剧版《小李飞刀》也是记忆无多，更何况还将原著情节删改了很多。 李寻欢最后是被谁治好的，易中行也懒得去寻，不如回兴云庄守株待兔。“兄弟放心，我们回到兴云庄，也就是李园后，为兄就召集天下医道名家，炼制还魂金丹，定能解了你的毒！” 第五十八章 兄弟情深龙庄主 还魂金丹，毫无疑问是《雪花女神龙》中最逆天的丹药，不过其炼制难度也是极大。原著中仅仅出现了那么一颗，是欧阳明日一身医术的最高体现。易中行集楚国之力倒是炼出了几颗效果次一级的劣等还魂金丹。但这里是《小李飞刀》的世界，虽然有丹方，易中行寻了几个名医探讨研究，认为还魂金丹的丹方可以实现，只是以他们的才智力有未逮。易中行顿时想到，或许可以用“还魂金丹”为饵，召集天下名医，这将大大提高兴云庄的地位，可比什么消灭梅花盗要来的好多了！ 没错，林仙儿与龙啸云原本的计划里确实有让龙啸云最后擒拿梅花盗的内容。可惜两个原本就不信任对方又格外任性的人让这个约定随风而逝。 暂时只是浑身无力，无性命之忧，李寻欢便简单说了一下眼前这花蜂的来历经过。 “他这到底是被多少人射杀的啊？”龙啸云看着花蜂身上密密麻麻的暗器咋舌。 “下手的人只是一个人，这十三种暗器全是他一个人发出来的。”铁传甲检查过花蜂尸身。 李寻欢却是早已认出：“是‘千手罗刹’，妙郎君最终还是死在女人手里。” 听这主仆二人只凭几眼就能将杀人凶手辨明，明明出关十年，却对武林了如指掌，堪比遮天里上知神话天尊，下知家长里短的路人，易中行深感佩服。无论是他，还是龙啸云，可都没有这份见识。 铁传甲又兴冲冲地去找千手罗刹，可惜这女人也死了，衣服被人剥光，赤身果体地塞在大树的枝杈里，一只短矛插入了她丰满的胸膛，将她钉在树上。 “据说千手罗刹最重衣着，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以金丝织成的，还缀着明珠、美玉。江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一人——棺材里伸手，死要钱（施耀先）。”李寻欢淡淡道。 铁传甲拔下短矛，发现制作极精，上面还镶着块翡翠。“施耀先视财如命，怎么可能留下如此华贵的兵刃。” “所以这是施耀先和金玉堂‘花花大少’潘小安一起动的手。”李寻欢肯定道。 这两人一个视财如命，一个挥金如土，倒是绝配。 众人便又顺着雪地里的车辙追去，这车辙竟宽大八尺，可见车驾之大。 一路追踪，车辙却在半途拐进了某个富贵人家的陵墓。道路两旁，古柏森森，还有石翁仲静默而立。 只是石陵墓前，那大车的马已不见，三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也倒毙在雪地上。车厢里戴着价值不菲的翡翠斑指的金玉堂的败家子潘大少。他身旁还有两个妙龄少女的尸身，也和潘大少一样，都是被人以重手法点了死穴。 再看外间，那陵墓石碑后一个头上光秃秃的全无寸发的尸体仰面倒着，必是施耀先无疑了。 “潘小安死时面色安详，当时熟人出手，全无防备。施耀先指上的功力在山西首屈一指，原本就有‘一指追魂’的盛誉，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李寻欢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可奇怪的是施耀先现在也死了？”龙小云还有疑问。 “只怪金丝甲实在诱人，施耀先吃人嘴短，恩大成仇，干脆一不做二休，杀了潘大少。”铁传甲断然道。 “说不定他是被爱管闲事的人杀了。”李寻欢淡笑道。 铁传甲上前查看，施耀先全身唯有喉咙上有个小洞。 “这是剑伤！”易中行不会认错，“而且是一柄不太锋利的剑。” 李寻欢与铁传甲凝视片刻，忽然一笑：“原来是他！” “是谁，看来竟很得兄弟你的赞誉？”易中行也猜到了。 “飞少爷的剑比飞还快，这就难怪施耀先招架不住了。”铁传甲笑道。 车箱的板壁上，有两行用剑尖划出来的字： 我为你复了仇， 我骑走了你的马。 简单的话语却透露出赤子之心，李寻欢微笑着将与阿飞的相遇说与易中行听。易中行倒不记得阿飞原来是这样的性格。 这些人身上都未能找到解药，李寻欢只得和易中行一道回兴云庄。 “这一趟出来学到了什么？”路上，易中行骑在马上问并骑的龙小云。车驾已让给中毒的李探花休息。 “江湖人命如草芥，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即便是强如李叔叔‘天下第一刀’又如何？还不是被一剂毒药干倒！”龙小云“耿直”道。 易中行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 才怪！ 易中行一巴掌拍过去。 “爹，你又打我头，我要回去告诉娘！”龙小云叫道。 易中行满不在乎，他的大棒教育法虽然在龙小云身上效果不彰，在林诗音身上还是很好使的。“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也敢质疑你李叔叔？这一路上，什么紫面二郎、蔷薇夫人、黑心妙郎君、千手罗刹……全都是一群垃圾！” “所以你结交巴英、秦重那些人也就罢了，也就能壮个声势，真遇上高手卵用也无。”易中行一脸在座的全是弱鸡的神情。 龙小云一脸惊奇地看着他爹：“爹啊，你比他们也强不了多少吧？” 龙啸云的武功好不好？ 其实也不差。 十年前的小李探花就威名赫赫，远走关外十年还能排在兵器谱第三足以说明。而十年前，小李探花被仇家勾结“关外三凶”伏击，虽力毙十九人，但也重伤不支。是龙啸云以一柄银枪活挑了大凶卜霸，救下李寻欢。 这一遭虽然是捡了便宜，但也说明龙啸云的武功远胜卜霸。龙啸云被上官金虹手下二十多人围攻致死时，围攻他的人中起码有三个兵器谱排名前三十的存在，一个是排在向松之前的生死判官笔，还有一个使松纹剑的，最厉害的却是使用九环刀的。 而当时，龙啸云只有一双拳头，他的银枪，并不在。 易中行吹胡子瞪眼，被其他人质疑，他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可龙小云这小崽子，就不行。 倏地一挥手。 一道无形之气无声而出。 “爹你这是……在赶蚊子？”龙小云愣愣道。 冬天哪儿来的蚊子？ 咔啦啦—— 远处路旁，一颗载负着积雪的大树忽然倒下，横在路上，差点儿砸到车驾后的马队。马受了惊，骑士正在安抚。 “小云，你去看看那树的断面。” “这断面光滑如镜，大树绝非自然倾倒，莫非我们中了埋伏？”龙小云查看后立刻紧张起来，虽然之前和他爹顶了一下，但江湖之中人命如草芥，该有的谨慎龙小云一点不缺。 易中行无语：“这大树乃是我一剑断之！” 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 古龙在书里虽然将武林大侠们的绝技渲染得神乎其神，但不能掩盖古系世界武力等级普遍偏低的事实。想嵩阳铁剑与荆无命全力发作，剑气满山，也不过摧落漫天枫叶。 易中行这十翼剑法中威力最强的一式“飞龙在天”打出来，能透体而出，切断大树，已强过郭嵩阳、荆无命良多了。而且这剑气因威力不足，十分虚淡，无色无声，不像不良人世界那般声势浩大，倒是可以作为撒手锏，阴人必备。 “剑，哪儿来的剑？”龙小云奇怪道。况且就算是用剑砍，能砍出这种断面的人，武功当也是绝强了。龙小云不敢质疑他爹，却也难以相信，世人皆知龙庄主善使银枪。眼珠子一转，龙小云立刻讨好道：“爹，爹！你一定要教我，有了这等绝技，儿子以后也能上兵器谱排名了！” “一个兵器谱排名算不得什么，多少高手都没有被列入其中，不过这也是百晓生的聪明之处。”易中行略略点了一句。 龙小云若有所思，随即招呼骑队清理大树，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兴云庄。 昔日的李园，如今虽已变成兴云庄，但大门前那两幅御笔亲书的门联却仍在：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李寻欢一时感慨良多。 管家林麻子早已侯在此处，他虽小人习气不改，平时吆五喝六，却也是分人的。 兴云庄正门大开，迎回小李探花，同时龙庄主召集天下名医，为义弟解毒的消息也随同还魂金丹一起传扬江湖。 也是在这一天，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回到了冷香小筑。 “你居然敢回来了。”易中行意外道，“是因为小李探花？” “龙四哥难道不愿见我么？”林仙儿笑得很天真，也很甜蜜，“李探花虽好，可惜不解风情，若非如此又怎会被龙四哥横刀夺爱？” 易中行动容一笑：“你以为我会被你激怒？” 在易中行心中，龙啸云抢夺林诗音固然为人所不齿，但站在龙啸云的立场上，他一点也没有做错，公平竞争各施手段而已。唯一让他良心有点不安的，也不过是抢到林诗音后还占了李园稍稍有点过。针对这点，易中行也已想好了补偿手段。 “这才是我认识的龙四哥嘛~”林仙儿带着一股香风靠了过来。 易中行身形微微一侧，避过了林仙儿的热切的目光。虽然极为细微，还是被林仙儿察觉到，于是咯咯一笑：“原来龙四哥也不是铁石心肠。” 果然，这天下没有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龙啸云先前只是个意外。像李寻欢那样的人还是少见。 林仙儿打定主意后，主动收回了一些魅力。“龙四哥与李探花兄弟情深，仙儿也是极为钦佩的，召集天下名医这件事怎的不告诉仙儿呢？仙儿也能在其中出一份力。” 第五十九章 义薄云天龙啸云 易中行明白了林仙儿的打算。 龙啸云与林仙儿的合作类似于网红与平台的关系。梅花盗事件就是一个大型线上直播活动，奖品就是林仙儿和藏在冷香小筑由世家巨族筹措的银两。 对原本的龙啸云来说，李寻欢是恶客，因为畏惧和愧疚，他和林仙儿的合作关系会更牢固。但对易中行来说，李寻欢是另一个名气更大的网红。而且还魂金丹这个奖品的吸引力或许还在林仙儿之上。 林仙儿敏锐地察觉到了龙啸云有换船的可能，这才不得不急急赶来。 “让你插一手倒也没什么，只是你真的确定你能掌控住李寻欢？”易中行反问。 “仙儿愿意一试。”龙啸云的反应让林仙儿再次坚定了信心，李寻欢带给她的羞辱一定要讨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仙儿主动将李寻欢接入冷香小筑，以便照料他的起居。易中行则一边以紫灵丹延缓寒鸡散的毒性，一边接待到访的名医和江湖人士。这些名医中，便有一唤作“梅二先生”的。 梅二先生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望，生平有“三不治”： 第一，诊金不先付，不治，付少了一分，也不治； 第二，礼貌不周，言语失敬的，不治； 第三，强盗小偷，杀人越货的，更是万万不治了。 这不禁令易中行想起欧阳明日的“三不救”：不死不救；为恶好色者不救；看不顺眼者，不救！ 比较起来，还是赛华佗的境界要更高一点，对易中行的脾气。 梅二先生是名医，更是酒鬼，他对兴云庄还魂金丹之会本是不感兴趣，也不想相信这天底下真有还魂金丹这种东西。还好有他兄长梅大先生，因喜爱《清明上河图》，得知大内所藏为赝品，真品却是在李园，也就是如今的兴云庄，而拉着梅二先生匆匆赶来。 易中行不得不感叹，十年过去，世人所记依然是“李园”。正想着目光不由偏移，看了一眼厅中一位锦衣少年。 这少年就是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 游龙生不但是藏龙老人的公子，也是当代第一剑客天山雪鹰子的唯一传人。 不管是藏龙老人，还是第一剑客雪鹰子，易中行都只能道一声“来头好大”！ 只可惜藏龙老人已死，雪鹰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游龙生武功还算不错，但要支撑起偌大的藏剑山庄，还远远不够。若非顾忌藏龙老人与少林、武当的交情，这天下想夺藏剑山庄的人绝不在少数。易中行当然也在这其中——兴云庄虽好，到底不如李园啊。 “梅大先生，《清明上河图》我这小小兴云庄自然是没有的。若是真有，必会献于圣上。大庭广众的，梅大先生可莫要胡说！” 梅大先生一峨服高冠的老人这时也要跳脚：“好你个龙啸云，和我打马虎眼，我说在这里就在这里！” 梅二先生这时还抱着一酒壶：“兄长也莫为难龙庄主了，他今日要是承认了，说不定明天就有大内的公公上门。” 梅大先生倒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一手拉着自家兄弟道：“你不是说李探花中了那‘妙郎君’的毒吗？我这兄弟便能治，这样总能让我一观名画了吧？” “哦？” 龙啸云这才想起，梅二先生也是那“七妙人”之一，唤作“妙郎中”。 李寻欢所中的寒鸡散本就是梅二先生所配，他自然是能解的。原著中替李寻欢解毒的，大概也是梅二先生吧。虽然不能用解毒之事为还魂金丹扬名，倒也算了了易中行一桩心事。 “《清明上河图》真迹是没有的，我庄中收藏的也是一副仿品，只是仿的比较好。” “我懂，我懂！”梅大先生连连点头，干脆弃了自家兄弟，在仆人的引领下急急进了后院厢房。在座的宾客也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 随着林仙儿的到来，各路江湖豪侠云集兴云庄，缉捕梅花盗的声势越发隆重。这梅花盗仿佛也知道有人要对付他，而且丝毫不惧，竟是在这保定城中现身伤人。 易中行实在为林仙儿的决断感到惊奇，她一个仅算是粗通武功的女人竟能做到这种地步。要知道李寻欢现在可就在冷香小筑之中，她竟然甘冒奇险，在李寻欢面前如此操作。 这一操作，就弄死了青魔手伊哭的大徒弟丘独。 又或许，她已想好了要嫁祸给李寻欢。原著中林仙儿的种种行动多少是露了行藏的，起码李寻欢从一开始就知道林仙儿身上必有诡秘，只是未将她与梅花盗联系起来。而现在，林仙儿无疑隐藏得更好，且梅花盗之行踪与李寻欢完美重合了起来。 丘独仍是死于李寻欢之手，直到死前他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林仙儿身边的男子是谁，只可惜那时他已收不了手了。 “你既然知道他不是梅花盗，为何还要下毒手？”“铁面无私”赵正义满面威严，此时却是目光如刀地等着李寻欢。 李寻欢淡淡道：“我虽也不想杀他，但也不愿被他杀了，无论如何，杀人总比被人杀好些。” 赵正义花白的胡子都在抖动：“我们对付一个梅花盗，已经够头疼的了，如今再加上一个青魔伊哭，谁还受得了！”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赵正义这人倒不算多伪君子，只是失了胆气，就显得有些可笑。 “丘独半夜三更入冷香小筑，显然没存什么好心，我兄弟杀了也就杀了。赵大哥勿忧，我兴云庄不是任人来去的地方，‘龙家霸王枪’的名头是时候往前移几位了！”易中行抢进来做了和事佬。 “铁面无私”赵正义，亦是他龙啸云的结义兄弟，未来的羽翼。 围观的游龙生冷哼一声，显然也是瞧赵正义不起。倒是跃跃欲试，想与“天下第一刀”分个胜负。还没等易中行劝住这两位，前厅便传来拳风呼和之声。 “姓秦的，你自命侠义，其实却一文也不值，你儿子伤重不治，和梅二先生又有什么关系，你怎能对他下毒手？”只见李寻欢身边的虬然大汉铁传甲正与一人动手，周围不少大夫跌落泥地，满身狼狈。 原来是“铁胆震八方”秦孝仪，他带儿子秦重前来治病，却因为迁延日久伤重不治。秦孝仪便恨上了大夫，主治的梅二先生更是成了替罪羊。梅二先生刚刚治好了李寻欢，铁传甲视之为恩人，当下两人就交上了手。 “你算什么东西？也不问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来管老夫的闲事，老夫索性连你也一齐废了！”秦孝仪怒吼。 易中行听了脸色便是一冷，秦孝仪瞧不起身为奴仆的铁传甲，可他直接在兴云庄行凶，打伤梅二先生，又何曾瞧得起他这个兴云庄庄主？ 果然是龙啸云名声不彰，镇不住这些江湖豪客。 刚刚才对赵正义吹过大气的易中行跳入场中：“你又是何人？竟敢在兴云庄行凶，视此地主人为无物乎！” 一招桃花春雨，易中行滑入两人之间，双臂挥展，竟在秦孝仪的急攻下找到空隙，以一手精湛的百花错拳分开二人，拳风所向，将四下积雪卷起，漫天飞白。 “龙啸云！？” 秦孝仪素知龙啸云，他儿子秦重与龙小云往来他也是知晓的。却从不知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龙庄主居然有这么一手厉害拳法，只看拳劲已是当世一流！ 铁传甲拳风更猛，激荡四野。但这二人，秦孝仪年老立衰，铁传甲练的是铁布衫，每招发出前，都准备好先挨别人一招，走的是防守反击的路子。易中行便在两人夹攻中找到了缓和之处，以移花嫁木之法卸去杀劲。 “好在梅二先生伤势不重，否则龙某人定也不饶。”易中行仍是装作不认识秦孝仪。 秦孝仪气急，还要再攻，易中行干脆双掌一开，作花开遇佛，全凭一身内力震开秦孝仪，显露出深厚至极的内力修为。 李寻欢见此都吃了一惊，暗道大哥这十年没有荒废。却不知这是易中行苏醒后，以星冥神功吸了数十人功力的成果。 “来我兴云庄，就要守兴云庄的规矩！”易中行凛然道，“秦老爷子，你孙子伤重不治便牵连大夫，似你这般，便是有救也成了没救。” “秦重难道还有救？你莫要框我！”秦孝仪瞪着易中行。 “你以为那还魂金丹是假的不成？” 秦孝仪嗫嚅着没有说话，为了孙子服了软。 “以梅二先生之能，只要肯用重药，要吊着秦重的命却也不难。各位先生俱是一方名医，待会儿先压压惊，明日我们便开始炼制还魂金丹！” 第六十章 青魔手 中医之中惯常有炼制药膏、丹丸的方法，可笼统分为升丹和降丹两大类，经过调研、结胎、封口、烧炼、揭罐与贮存五个阶段才能成丹，还必须结合天时、朝向，方能成丹。但一般来说成功的概率并不高。 而这还魂金丹的炼制就显得更加仙侠一些，在《小李飞刀》这样毫无超凡能力的世界，丹炉外居然显现出龙虎异象，格外惊人。这些大夫豪侠们哪里见过此等情景，纷纷称奇。故此虽丹药成形还需数日，一众名医与江湖人士也抱着极大期待，再无人认为龙啸云是在哗众取宠。 梅二先生主持炼丹，三日后火焰方熄，易中行亲自开炉收丹，共得还魂金丹两粒，劣等还魂金丹三粒，其余皆是废丹。只见这龙湖金丹大如龙眼，色泽莹白，对光而视，有流光转动，十分奇异。 易中行松了口气，毕竟炼制之前，他也无法保证这一炉还魂金丹就一定能炼制成功。 “龙庄主、梅二先生，秦重伤势日重，还请两位赐下金丹。我秦某人在此拜谢了！”秦孝仪为了他这儿子姿态也是放得极低。老江湖虽然顽固，却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他深知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 梅二先生胡子一抖，他可还没忘记被秦孝仪打伤之事，若非易中行苦劝，他当时就要离开兴云庄。“他的伤我还不知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说罢便急急地去查看还魂金丹，想要研究其药性。丹药虽然炼制成功，却只是照本宣科，按丹方炼制，梅二先生对这还魂金丹的作用机理可是好奇得紧。仅凭这还魂金丹一物，兴云庄便能成为杏林圣地。 “龙某也粗通医道，秦公子伤势虽重，却还用不到还魂金丹这等珍物。”易中行说完交代下人将那劣等的还魂金丹用水化开，给秦重服下。 就在众人眼前，重伤濒死的秦重居然恢复意识，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没想到这还魂金丹当真有还魂之能！”便是游龙生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也为之惊叹。这还只是劣等的还魂金丹，若换做真正的还魂金丹，岂不是能让秦重即刻痊愈？ 那秦重重伤之后，秦孝仪便上少林寺，为他求来了少林寺疗伤圣药“小还丹”，然而这小还丹也只能延缓时日，救不了秦重。这少林寺既有小还丹，当然还有“大还丹”，只可惜早已失传。如今事实证明，还魂金丹的功效远在小还丹之上，那么自今日起，这还魂金丹就是武林第一疗伤圣药！ 他龙啸云的声名也将随着还魂金丹的传播遍传江湖…… 李寻欢看着人群中心的龙啸云若有所思，大哥先是将巨万银两放入冷香小筑，得林仙儿声名相助。如今又有还魂金丹之事，他想做什么李寻欢已有了了解。正想着，李寻欢忽然被易中行从人群中拉出来。 “各位皆知，我这兄弟当年为避祸远走关外，于是将这座礼园赠予龙某人作为新婚贺礼。只是龙某人无能，十年来不能为李园增色。如今兄弟归来，龙某人也算小有薄产，已在保定城中新建龙府，同时立下医圣堂，专为各位名医研习医道。这座兴云庄，就让它恢复本名……“ 李寻欢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般发展，就要开口拒绝。 “兄弟莫要张口！”易中行按住李寻欢，“愚兄惭愧，这李园本是兄弟祖产，愚兄居之有愧。如今十年过去，李家当年的仇家风流云散，兄弟又是兵器谱排名第三的大侠，害怕守不住这李园吗？” 李寻欢还要再说，又被易中行堵住：“愚兄新府早已建好，就在保定城中，我们两家不过相距数里，兄弟回返关内，怎能没有一个落脚之处，就不要推辞了！” 李寻欢胸中一阵热血上涌，热泪几乎已夺眶而出：“得兄若此，去复何恨……” 就连一向看龙啸云不顺眼的铁传甲，此时也不禁为二人的兄弟之情感动。 在管家林麻子的指挥下，热热闹闹的兴云庄换下了牌匾，一块崭新的“李园”挂了上去。 “以前的匾额多有虫蛀，这块牌匾是为兄所写，就让它成为兄弟在这保定城新的开始吧。”易中行也颇为感慨道。 “多谢大哥了！”李寻欢目光复杂道。 大夫们被仆人引领着去了新的医圣堂，李园则开始大搬家，数十辆大车浩浩荡荡向着新的龙府而去，向这保定城的百姓展示了龙啸云之富裕。只有林仙儿与缉捕梅花盗的赏银依然留在冷香小筑。 “爹啊，为什么要把兴云庄还给李叔叔，我们都在那儿住了十年了！”龙小云不甘心，围着易中行打转。 “新的龙府不好吗？”新的龙府占地虽不如李园广大，但在使用上尽可能地贴近现代，龙小云都找不到什么缺点。 “龙府当然好，只是……”龙小云眼不下这口气。 “十年了，世人所知仍是李园，而非兴云庄。不是我们的，终究不属于我们，正该物归原主！”易中行端坐于大堂之中，一颗剑心圆融通透。 刷—— 龙小云眼前一花，已没了父亲踪影，同时消失的，还有墙上的银枪。 医圣堂后有许多厢房，与龙府相连，前来研究还魂金丹的大夫们就住在此间。这时，就见两个江湖人扛着大麻袋急走。 “什么人！？竟敢在医圣堂行凶，视龙某如无物乎！”银枪一抖，易中行已抢入两人之间，长枪犹如龙蛇，洒下一片银光。 那两人武功不差，却远远不是易中行对手，不出三招，扛着的大麻袋便落了地。易中行解开袋子，里面装的竟是梅二先生！ “好胆，竟敢绑架梅二先生！”易中行守夜本是为了钓大鱼，不想却先抓到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那两人见事不可为，急于退走。易中行哪里能让他们如此简单就离开。银枪一划，再次将二人揽入战圈。长枪本是沙场兵器，枪法向来代代相传，龙家银枪本无名字，易中行遂定名“霸王枪”。如今在他手中使出，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二人难以抵挡。 “我们竟不知这龙啸云竟然有此等武功！”其中一人惊呼，又是三两招后，两人成擒。 掀开黑巾一看，熟知中原武林掌故的易中行便知道这二人是谁了。 “神目如电”易明湖、“赴汤蹈火”西门烈。 中原八义，义薄云天？ 呵呵…… “我倒是忘了，还有你们几只小老鼠，暂时没工夫料理你们，给我押到地窖看管起来！” 打着火把赶到的护院们压着易明湖与西门烈走了，易中行却还立在原地。他抬起头，一颗剑心凭白躁动起来。 流云移形一展，直向医圣堂深处而去。 收藏还魂金丹之地，一人正拿起锦盒，那握着锦盒的手赫然泛着青光。 “原来是兵器谱排名第九的‘青魔手’，倒也不亏了。”易中行出现在青魔手身后，这就是还魂金丹钓来的大鱼，或许是他已听说了丘独之死。 “青魔手”伊哭，号称“武林有七毒，最毒青魔手”。这‘青魔手’乃是伊哭采金铁之英，淬以百毒，锻冶七年方才制成，可说是武林中最霸道的兵刃之一。 “你不怕我？”伊哭转身，对龙啸云生出几分好奇。 常言道：挨了青魔手的人生不如死，只想越快死越好。 如“紫面二郎”孙逵这样的人，遭青魔手一击后便只想着了结自己的性命，最终用枪尖自戳咽喉而亡。 兵器谱排名是百晓生定的，但那止小二夜啼的凶名却是自己挣得。 “左右你只有一双手，有何好怕的？”易中行大大方方。 伊哭大袖飘飘，青光一闪，迎面抓向易中行。 银枪出如蛟龙，易中行周身风雨不透，枪尖与青魔手交击，发出刺耳的金铁之声。 当当当~ “好，你这枪上的功夫已足以排进兵器谱前二十！”伊哭嘴里虽是赞誉，面色却已冷下来。这房中顿时升起青烟，伊哭用毒！ 易中行飞退出房间，即便如此鼻中也感到一股腥气。古龙的世界就是这点不好，一种种毒药使得神乎其技。 伊哭追出，青魔手挥舞成一片青光，又与银枪对了十几招。易中行已完全落入下风，他的武功终究不如伊哭。 当两人分开，易中行赫然发现银枪的枪头竟被腐蚀，要不了几招就要碎裂。“好霸道的毒！” 易中行脸色很是难看，这银枪乃是龙家家传，今日却毁在这里。 “兵器不够好，可是上不了兵器谱的。”伊哭冷冷道。 “伊哭，你当真是惹火我了！”易中行将银枪往地上一插。 “哦？”伊哭似笑非笑，“舍了兵器，你这是要慷慨赴死？” 伊哭可不相信，没了兵器的龙啸云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大雪纷飞。 伊哭似一道黑影，扑向易中行。 易中行脚步一错，身法却已变了。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使枪时的沙场霸烈全无，如一道蓝影绕着伊哭而行。 伊哭浑然无忌，双手化作两团青光扑击，只要能击中易中行一次，那恐怖的毒素便能要了他的命。 易中行大脊如龙，在忽左忽右的移动中，整个人却宛如一柄绷直的利剑，剑心映照，剑气勃发，顺着四肢百骸，会于大龙，最终弹起右臂，一指挥出！ 吟—— 恍惚中似有剑鸣之声。 “我的……手？”伊哭骇然看到，他引以为傲的青魔手竟与肉掌一样分离，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雪地。 寒风如刀，天地肃杀，院中死一般静寂。 第六十一章 无形剑气，中原八傻 兵器谱排名第九的的“青魔手”伊哭死了！ 当众人得知前一夜的变故后简直不可思议。因着这件事，众多江湖人物齐聚龙府。 与龙啸云多年相交的赵正义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是……龙四爷出的手？” 仆人素知赵大爷最重尊卑辈分，自然知无不言。 虽然众口一词，但也有人不信。游龙生看着那被切成两半的青魔手道：“龙四爷向来使枪，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敬，可他那杆银枪万万不可能破开青魔手，看这切口，倒像是利剑！” “说得不错，龙某人的枪的确破不开青魔手。”易中行踏入大堂，虽然样貌没有变化，众人却觉得与先前决然不同，多了几分霸气和凛冽。“但要说龙某人杀不了伊哭，这就是你们太小看我龙四了！” “龙四爷的话，我等自然是相信的。”秦孝仪的儿子秦重正在医圣堂做最后的疗养，他自然不会逆着易中行。 易中行命人取来银枪，只见枪头上坑坑洼洼，都是被剧毒腐蚀的痕迹。“龙某这柄银枪本是家传，没想到却毁在伊哭手中……” “大哥……”李寻欢也在场，看到易中行感伤，不禁想起十年前，龙啸云一柄银枪活挑大凶卜霸的英姿。 “也罢，‘龙家霸王枪’是不成了。”易中行放下银枪，转身来到青魔手前，“若非龙某有些手段，只怕昨晚就真的就要丧命于伊哭之手。”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易中行悠然吟诗，众人皆不解其意。 “游少庄主，借剑一用！”易中行伸手一招，游龙生身侧佩剑倏地飞出，落入他手中。 易中行就这么当堂一剑，气冲云霄。 两半青魔手，一分为四！ “这，这！？”游龙生双眼晶亮，这剑是他的佩剑，名为“秋虹”，虽然也是藏剑山庄中的利器，但与青魔手一比却算不得什么，绝无可能一剑斩开青魔手！ “莫非是……无形剑气！？”李寻欢目光灼灼，语气甚是犹疑，因他素知江湖上所说的“剑气”并无此犀利。易中行刚才这一剑，过于神奇了，便是郭嵩阳、荆无命也未到此等程度。 “世人竟不知，原来龙四爷竟有这么一手神乎其技的剑气绝技！”游龙生拍手赞叹。 龙啸云究竟是以何方法破开青魔手，限于眼界，大家莫衷一是。但易中行已证明了他确有杀死伊哭的能力，这兵器谱排名便要动上一动。 百晓生虽不在，但这等战绩自会有在场的江湖人士传播。 兵器谱排名第九，“无形剑”，龙啸云！ “看来日后倒要多向龙四爷讨教剑术。”行家一出手便知深浅，游龙生对易中行的剑术大感兴趣，易中行亦对藏剑山庄好奇不已，两人一拍即合。“这柄‘秋虹’便送给龙四爷了！” 游龙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只可惜了林仙儿手中那柄鱼肠剑…… 青魔手的事情刚过去，又有人到龙府闹事。 这次来的是有五人，易中行一看便知：“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居然敢直接上门！” “龙啸云，快快交出我们兄弟！” 这五人当着江湖群雄的面叫嚷不止，引得易中行一阵冷笑。“去，把那两个废物给我带上来！” “宝马神枪”边浩、老四金风白、麻子比雨还密集的老七公孙雨、张承勋，还有一个作樵夫打扮的。再加上刚刚押上来的卖豆腐干的”赴汤蹈火“西门烈和曾经的“神目如电”，如今的“有眼无珠”易明湖，“中原八义”这就算是齐活了。 “好个龙啸云，你竟然如此对待我们兄弟！”卖野药的郎中金风白大吼，“亏我们还以为你是个人物。” “两个夜闯医圣堂，绑架梅二先生的盗匪，我难道还要善待于他们？”易中行冷笑，“中原八义？中原八傻吧！” 张承勋、边浩等人俱是大怒。 “龙啸云，修逞口舌之利！”五人身后，一个独眼妇人越众而出。她是“女屠户”翁大娘，“中原八义”之首“义薄云天”翁天杰的妻子。“我们今日来，只为一个人，要在天下群雄面前揭穿他！” 翁大娘话音一落，金风白、公孙雨等人忽然扑入人群，将一个呆愣愣的汉子拉出来，正是李寻欢的仆人“铁甲金刚”铁传甲。 张承勋环视四周：“我们‘中原八义’兄弟八人一向没有再找别的朋友，那一年三哥却带了个人回来，还说这人是个好朋友。这人就是忘恩负义、卖友求荣的铁传甲！” “过完年后我们都散了，大哥却硬要留他多住两个月，谁知他竟在暗中勾结了我大哥的一些对头，半夜里闯来行凶，杀了我大哥，烧了翁家庄，我大嫂虽然侥幸没有死，但也受了重伤。” 翁大娘嘶声道：“你们看见我脸上这刀疤没有？这一刀几乎将我脑袋砍成两半，若不是他们以为我死了，我也难逃毒手！你们说，他该杀不该杀！” 公孙雨吼道：“那时翁家庄的人全都死尽死绝，就没有人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你倒说，这人的心黑不黑？手辣不辣？” “的确该杀！”“罪大恶极！”……围观的众人纷纷出言。 铁传甲依然如故，只是微微闭了眼，似乎不想去看这些人。 “切~” 听到有人发出嘘声，翁大娘面色一变：“是谁！” “是我！”易中行沉声道。 “龙啸云，你当真要与我们‘中原八义’作对？”边浩握住背后梨花大枪，随时做好准备救下西门烈与易明湖。 “我可从没与你们做过朋友。”易中行把手往秋虹剑上一按，周围人立时惊起，退出一个三丈的空圈。 呵~ 易中行很满意。 小李飞刀虽强，却已十年未现江湖，而“青魔手”伊哭能止小儿夜啼。 “没想到大哥也有言辞犀利的时候。”李寻欢站了出来，铁传甲是他的仆人，他一向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等事。 “主人，您要的通缉文书拿到了！”管家林麻子拿着一摞文书一路小跑。 昨夜见着西门烈与易明湖，想起了铁传甲那庄公案后，易中行便让林麻子连夜去寻保定城的官员，查找十七年前的海捕文书。翁天杰的案子虽不是在河北犯下，海捕文书却是有的，案子查实，翁家庄被破后，自然有朝廷法令下达，将海捕文书结案撤下。 也是龙啸云十年如一日的经营，在官府中也有些薄面，这才能只花费大半日便找到。 看到易中行松开握剑的手，中原八义方才稍稍松了口气，刚刚了解了龙啸云的最新战绩，他们也是心头忐忑。 接过林麻子手中的文书，易中行略略地翻了翻，果然不出所料。 “铁传甲该不该死我不清楚，但翁天杰，是一定该死的！”易中行冷声道。 “龙啸云！”还以为易中行会稍稍缓和，没行到他居然直接出言讽刺，讽刺得还是众人最为敬爱的大哥翁天杰。边浩立时抽出梨花大枪，挺枪刺来。 “论枪法，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易中行身法一展，贴过大枪，单手倒提，竟是自边浩手中将大枪抢了过去，枪身一抖，边浩不自主地倒退三步。 这时翁大娘、金风白等人就要上前围攻，易中行干脆大枪一转，枪尖直指西门烈，用眼神逼退了几人。 “有本事做江洋大盗，没本事守住翁家庄，怪得了谁？”说罢易中行将手中的缉捕文书洒出，画着人像的纸片纷纷扬扬。 翁大娘他们捡起一看，都是财物被抢，或是被人截杀的海捕文书，末了俱是“结案”二字。而成为结案注脚的，正是“翁天杰”这个名字！ “所以事实很清楚了，翁天杰本是江洋大盗，官府查实后，苦主们自行联手，攻破了翁家庄！”易中行轻蔑地看着他们：“查了十七年，连攻破翁家庄的是哪些人都搞不清楚，只会追着铁传甲，‘中原八傻’这外号果然不错。” “唉……”铁传甲面色发苦。 “龙啸云你含血喷人。”金风白指着易中行的手在颤抖，“翁老大杀的必是罪有应得的，他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 “杀人就是杀人，杀人者人恒杀之！”易中行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出。 真以为这世上没有王法？ 江湖中人就可以随意杀人？ 朝廷官府或许没办法奈何你，但他们不介意用其他方式来解决问题。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翁天杰就是典型的“侠”，他杀的那些人或许罪有应得，顺便弄点钱花销，但实则是以统治体系外的暴力干扰了利益链条，是对朝廷威权的损害。 “你，你知道？”翁大娘愕然。 金风白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气势顿时一消，惨然而笑：“翁老大对朋友的义气，天下皆知，只要有朋友找他，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他的开销一向很大……” “别说了！”铁传甲喝止。 金风白虽没说完，大家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这些海捕文书都是真的，对吗？”翁大娘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柄重锤，“他暗中一直在做没本的买卖……” 金风白脸色苍白，黯然叹道：“不错，这件事也是我在无意中发现的，可是我一直不忍说，因为翁老大那样做，的确是情不得已。” 易明湖和西门烈已被松了绑，这易二爷的脸色已开始发青：“铁传甲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翁老大做的案子多了，自然有人来查案，查案的恰巧是铁传甲的好朋友，他们虽已怀疑翁老大，却还是不敢认定……” 事实顿时清楚明白。 “我还道你们真不清楚内情呢？原来‘中原八义’不是真傻，而是坏！”易中行最后道。 第六十二章 夺情剑，说书人 经此一事，“中原八义”成了大笑话，羞惭而去。 铁传甲在翁天杰身边做了卧底查案，自觉愧对翁天杰，所以才隐瞒了十七年。但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唯有一声长叹。 还魂金丹之事也已了结，龙啸云声名鹊起。聚集在此的江湖人士陆续离去，查访梅花盗的行踪。 晚间，易中行还未休息，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便找上门来。 “游少庄主深夜到此有何贵干，莫不是要纵论剑术？” 游龙生肆意而笑：“正有此意。”说罢呛啷一声，他已拔出了腰畔的剑。剑光如一泓清泉。“你可认得这柄剑？” 易中行轻轻抚摸剑背：“好剑！” “龙四爷既然是剑术大家，必然是能认出的。这柄剑虽然比不上鱼肠剑这等上古神兵，但在武林中的名气，却绝不在鱼肠剑之下。” 额…… 易中行还真不认识，只好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游龙生悠然吟道：“专诸鱼肠，武子夺情；人以剑名，剑因人传，人剑辉映，气冲斗牛。这是三百年前，一代剑豪狄武子的夺情剑！” 游龙生如此一说，易中行倒是知道了。毕竟一代剑豪狄武子之名，贯穿武林三百年，实在是大大的有名。 “但有关这柄剑的掌故，龙四爷也许还不知道。” “请教。” “狄武子爱剑成痴，孤傲绝世。直到中年时，才爱上一位女士。两人本来已有婚约，谁知这位姑娘却在他们成亲的前夕，和他的好友神刀彭琼在暗中约会。狄武子伤心气愤之下，就用夺情剑杀了彭琼，从此以剑为伴，以剑为命，再也不谈婚娶之事。” 狄武子与彭神刀反目原来还有这段曲折。 易中行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游龙生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你在激怒我？”他虽不像龙啸云，爱林诗音成痴。但自己的妻子，一直爱着另一个人，心里怎么也不会舒服的。 事实上，林诗音已见过李寻欢了。就在兴云庄搬家的那个晚上，就在易中行的暗中注视下。可惜这次会面不欢而散，林诗音劝李寻欢善待林仙儿，而李寻欢苦闷难言。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这两个人的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上。难怪有人分析林诗音青灯古佛，而李寻欢最终与孙小红在一起是必然的结果。 李寻欢与林诗音的爱情，或许只是看起来很美好。 “那就要看龙四爷对龙夫人是如何作想的了。”游龙生笑道。 “你成功了！”易中行目中陡然射出寒光，秋虹剑风破空，快似寒星。 游龙生亦拔出夺情剑，剑风呼啸，将桌上的杯盘刮得一片狼藉。两人剑术传承均是不凡，快攻十余剑，一剑快过一剑。 易中行十翼剑法堂堂正正，神妙大气，而游龙生剑法急锐，一轮又又一轮，好似无穷无尽，刺出漫天剑影，足见其传承多位剑术大家，通晓世间顶尖剑法。 古龙世界的高手相争，讲究的是观人于微，敌未动，我先动，敌将动，我已动。以对方的轻微动作，料敌于先机。从这方面来说，易中行不如游龙生。十翼剑法固然称雄于《少年张三丰》的世界，但与游龙生相比，失之于糙切。 如果以金系来区分，易中行毫无疑问属于气宗。可惜古龙的世界比之《笑傲江湖》还要来的低武。是以易中行这个气宗，很有可能不是游龙生这个剑宗的对手。 要败！？ 易中行眼力不弱，若是任由游龙生这样快攻下去，迟早他会跟不上节奏。就在这一时三刻，游龙生起码换了五种顶尖剑法，让易中行大开眼界。 “龙四爷，若再不出你那剑气绝技，这新得的兵器谱排名只怕就要换人了！”游龙生在激将。 易中行心知肚明，然而他一番表演，可不是为了成全这少年。再者说，游龙生上了兵器谱，他守得住吗？ 我这是在救你一命！ 易中行对自己如此说。 秋虹剑与夺情剑在月下争辉。 而易中行正暗中集聚剑气。 不良人世界里如指臂使，近乎随心所欲的剑气，在这《小李飞刀》的世界用起来却晦涩无比。 好在这剑气因威力削弱而无色无声，暗中出手，无人可知。 但游龙生还是察觉了，没有任何缘由的，他就是知道对面那位龙四爷出手了。 剑气从哪里来？潜藏在哪一招中？ 游龙生完全看不出，但他知道，它来了。 夺情剑好似绽放出灼灼光辉，在这夜色下格外耀眼，要重现三百年前狄武子的神剑之威。 剁~ 血染梅花。 “又输了……”游龙生捂着肩头创口，浑身发冷。 “你……莫不是去挑战我那兄弟了！”易中行神色奇异，“为了林仙儿？” 原来游龙生方才在李园挑战李寻欢，可惜连李寻欢的飞刀都未逼出。 “哈哈哈哈……这把夺情剑跟着我真是丢脸！”游龙生狂放地笑着，好似往日束缚着他的藏剑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再也没有。如今的他，只是个失败者。败给了小李飞刀还不算，还败给了剑法明明不如自己的龙啸云。 夺情剑被游龙生抛出，插入雪中，他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出了龙府。 “游龙生，是个不错的家伙。”或许，他能借着这次机会破而后立。不过前提是他能承受连败两次的打击。 有了李寻欢与龙啸云这两人，最近的保定城算是热闹了，人来人往，兴盛了不少。客栈里也是座无虚席。 “要说就说江湖上最近的大事！”一个娇俏的辫子姑娘抿嘴一笑。 辫子姑娘旁边的老头子喝了杯酒，又抽了口旱烟才道：“这小李飞刀回中原算是大事，只是这大事还未发生。但这保定城里倒是另有一桩奇事。” “什么奇事？”客人们起哄。 “正是那兴云庄的龙四爷啊。”老头子一敲烟杆，“龙四爷来到这保定一晃也有十年了，古人说‘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谁也不知道龙四爷竟然练就了一身剑术绝技，竟能一剑斩开青魔手。这伊哭的运气真不好，赫赫凶名都成了龙四爷的踏脚石……” “这么说龙四爷这是练就了什么神功绝艺，准备干一番大事了？”有人眼睛一亮生出几分计较，不管是追随，还是作对，似乎都是一件油水很足的事情。 听到这里的龙小云一时不忿，就要去教训教训这个乱嚼舌根的老头子，被易中行按住。 老头子说书说的不错，起承转合，将最近保定城中发生的大事渲染得离奇而精彩，引得众人不时赞叹。直到晚上的饭点过去，月明星稀，他才与辫子姑娘一起离开客栈。 走了好一会儿，老头子停住脚步。“老头子刚才胡言乱语，若有得罪龙四爷之处，老头子在这里赔个不是，还请见谅。” 爷孙俩对面，易中行与龙小云拦住两人。 “我若不见谅呢？”易中行淡笑道。 “这……”有些驼背的老头子压低了身子，“莫不是还要老头子给您磕个头？” 龙小云笑了：“这老头儿，真是毫无骨气。这样在江湖上混，岂不是没两日就被人杀了？” 易中行摇了摇头：“小云莫说笑，有谁敢在神鬼莫测的‘天机棍’面前动武呢？” 听得此言，老头子忽然一震，身形陡然变得高大起来。“原来龙四爷早已识破，世人皆认为龙四爷这一身家业得来侥幸，却原来也是深藏不露。” “等等，爹，他就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天机棒’孙白发？”龙小云十分惊异。 “竟敢直呼这天下第一人的姓名，小云你比爹想象中还要豪气啊！” “爹！”龙小云涨红了脸，作为一个聪明的孩子，他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实在是眼前这个抽着旱烟毫无骨气的老头子与“天下第一”实在不配。 辫子姑娘眼珠子一转：“龙四爷的大业莫非就是现在要挑战天下第一？” 易中行看了一眼辫子姑娘，这该就是孙白发的孙女孙小红了。模样娇俏，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眼波一转，就仿佛可以勾去男人的魂魄。孙小红很漂亮，但显然比不上林仙儿；孙小红也很有气质，可惜同样比不上见之忘俗的林诗音。 孙小红的美是欢快灵动，她人聪明，又会喝酒，说话自然更是漂亮。 如果说林诗音、林仙儿代表了女人的两种极端，那孙小红象征的大概就是…… 所以李寻欢缺少的其实是基友？ 打了个寒颤的易中行赶紧把脑袋里的和谐物忘掉。 “孙老先生编排在下，可是换了不少酒钱，难道不应该补偿一二？” 天机老人停了手上的动作，诧异地看着易中行，莫非他对我这孙女有想法？还好易中行接下来的话让天机老人放下心来。 “江湖那么大，我这孩儿一直想要去见识见识，我这个做父亲的又不能长离保定城。希望孙老先生能看在龙某人的面子上，带这孩子一道云游江湖。”易中行一拱手，“若是觉着他天赋好，能收其为徒就更好了。” 龙小云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若说拜师，当然是拜在天下第一人门下更好！ 天机老人点了点头，龙啸云跟过来原来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拜师？哪有那么简单。 第六十三章 温柔乡，英雄冢 虽然对龙小云看不上眼，天机老人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个跟班。对于龙小云而言，这当然是一段惊喜与懊悔并存的旅程，天机老人可不会惯着他，看龙啸云的面子？不存在的。对于易中行的用意，人老成精的孙白发哪里会不知道。 对于林诗音来说，易中行这种先斩后奏，把儿子送到一个说书人身边做跟班是万万理解不了的。于是漫长的冷战期开始了。 这段时间易中行正好修身养性，他结合欧阳明日的医术重新修订了《药王宝典》，作为医圣堂的底蕴。随着还魂金丹名气日增，保定城的医圣堂正逐渐成为杏林圣地。每天都有江湖人士前来拜访求医，梅二先生虽然放荡不羁，却也答应易中行会时常到医圣堂坐诊，条件是易中行必须给他准备上等好酒。 易中行便借着医圣堂与这些江湖人交换各种剑术秘籍，其中虽少有上品，却也令易中行对《小李飞刀》世界的剑法脉络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个世界的武功虽然没有不良人世界那般声势浩大，却沉淀着许多更加原始更加本真的东西。 易中行琢磨着或许可以借此从十翼剑法中化出一套招式更加精妙，更适合在《小李飞刀》世界施展的剑法。 李寻欢终究还是落入了林仙儿的陷阱，他明明知道只要踏入那陷阱一定会发生一些极为“有趣”极为“惊人”的事情，但他还是在那个时间走进了留有梅花盗印记的房间。 只可惜，没了龙啸云的搅局，这些围杀李寻欢的人并未讨得好处。枪法、暗器、棍法俱都奈何不了他。世人将“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这八个字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多几个帮手就能放倒李寻欢。 话又说回来，谁又会觉得自己的武功不如人呢？就连排出兵器谱的平湖百晓生不也低估了小李飞刀吗。百晓生这兵器谱，借之扬名还可，真用来做参考就是贻笑大方。 “铁面无私”赵正义、“摩云手”公孙摩云、“一条棍棒压天下，三颗铁胆定乾坤”的田七爷、铁笛先生、“铁胆震八方”秦孝仪，还有前一日到达保定城的少林心眉大师…… 这些人可都是当今武林的牌面人物，林仙儿网罗人心的本事倒是一绝，大概是又让不少人沾了身子。 如赵正义之流，本是龙啸云羽翼，易中行对其自有安排。只可惜人心不足，赵正义可不认为自己只是一片“羽翼”，终究是兵器谱排名第九的威慑力还不够。 一番乱战，田七爷、公孙摩云做了古。 铁笛先生的爱妾如意被梅花盗奸杀，此为复仇而来，李寻欢终究留了手，一念之仁让心眉找到了机会。少林心眉可是号称少林寺第二把高手，一身少林内功炉火纯青。 铁笛先生本是想一招杀了梅花盗，为爱妾报仇，如今倒没了那份杀心。赵正义等人要把李寻欢押送少林寺，铁笛先生也未反对。 不仅如此，当易中行第二天得知消息时，他们已连夜出城。赵正义等人虽说还不降易中行摆在多么重要的位置，但也生出了不小的忌惮。 “也罢，我要走的路终究与龙啸云不同，这些酒囊饭袋多了也是无用。”自言自语之后，易中行找来林麻子，“林仙儿已动了手，林麻子该何去何从？” 林麻子顿时汗如雨下，他本是小人，依附龙啸云而活。但林麻子也素知，他那个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思来想去，还是封建思想占了上风——一个女人能成什么气候？“林麻子当然是以龙四爷马首是瞻！” “很好。”易中行起身，“‘快剑’阿飞有消息了吗？” 阿飞是个孤儿，平日里只靠着一些赏金过活，因此行踪不定。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把“快剑”究竟快到何种程度，他又将达到什么程度。阿飞的武功纯是自厮杀中磨砺而出，没有被任何剑法章程束缚。 因为纯粹，所以快；因为快，所以强。这是一条不能“学”的武学道路，却可以成为最好的借鉴。 “李寻欢被当做梅花盗送往少林寺了。”易中行是第一次见到阿飞，少年的脸孤独而倔强，让人联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狼。“我要去救他，你去不去？” “去。”阿飞的回答干脆肯定。 于是龙四爷与他新结交的小兄弟骑着快马向少林寺赶去。至于龙府的安全，倒不用太过担心，一者龙啸云十年经营，声名虽然浅薄，但向来没什么敌人。即便有，龙府外也还有高手护持，若是真有人蠢得向林诗音出手……呵呵，自求多福吧。 龙府变得空空荡荡起来，林诗音的心也变得空荡起来。李寻欢来了又走，林仙儿也不在冷香小筑，龙小云随着天机棍云游四方，龙啸云快马赴少林。十年来，这是林诗音身边第一次了无人迹。所谓的冷战，也就成了真正的寂寥。 林诗音一向是个感性大于理性的女人，同时又有着传统女人的逆来顺受。形似藤蔓攀附大树，却又与大树一同争夺阳光。以致于李寻欢十年后见到她时，两人所思所想已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林诗音将自己变作了一个怨妇。怨恨李寻欢绝情，怨恨龙啸云惶惶不可终日，两面三刀。即便是对龙小云，只怕也是恨铁不成钢更多些。 易中行想了想，这大概是因为周围的男人都对她太好了吧。 李寻欢说林诗音是“自我陶醉的女人”，是气话，也是事实。十年后的林诗音还是不怎么懂得如何为人妇为人母，对家庭关系看得还没儿子龙小云清楚。 但如今从一切为了孩子的状态中拔出来，日子一下十分清闲的林诗音确然察觉到了丈夫的转变。近日的龙啸云似乎又变回了十年前那个英姿勃发的侠客人物，只是他对自己的爱也同时削减了。这让林诗音也不得不怀疑，莫非温柔乡，真的是英雄冢？ 易中行与阿飞一路骑马快行，沿途发现了不少痕迹。 “这是第七个了。”阿飞没有去碰倒在路边的少林僧人尸体，因为那尸体上染着剧毒，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碰了变回沾染。 “五毒一出，人化枯骨，‘极乐峒主’五毒童子的毒还是不要沾染得好。”易中行叹息道。赵正义、秦孝仪也成了尸体。 “你说他能不能平安到达少林寺？”阿飞口中的“他”自然就是李寻欢。阿飞虽然对江湖上的有名人物全无概念，如今也已知道五毒童子的可怕。 “当然能到！没有人能避过李探花的飞刀，一个都没有。”易中行肯定道。 少林寺，横跨诸天的强大组织，不管在哪个位面，都享有天下武功出少林的美誉。《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少林寺存在感虽然薄弱了些，却并非少林寺不强，只是因为这些僧人多不用器械，所以少林门人上不了兵器谱罢了。 自菩提达摩梁武帝时东渡中土，二十八传至神僧迦叶，少林代出才人，久已为中原武林之宗主。 龙啸云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少林寺自不会为他开启中门。随着知客僧进入寺内，易中行方才得知如今形势一触即发。 心眉大师中了五毒童子之毒，李寻欢因少林寺近，便护送他至此处医治，只可惜少林寺虽千年传承，却解不了五毒童子之毒。 心湖这老和尚顿时翻脸，随着心眉圆寂，这少林僧众已将李寻欢团团包围。 “哈哈哈，没想到堂堂少林，也会行围攻之事！”易中行带着阿飞从天而降，“若非察觉到不对，我这兄弟岂非要受你们这等人欺负？” “大哥？”李寻欢心头升起感动，接着一阵咳嗽。 “兄弟若是肯戒酒，再服下还魂金丹，这身体定能比十年前还健康。” 李寻欢笑了：“大哥好意，只是这酒我这辈子都戒不了了。可惜，心眉大师没能撑久一点，否则还魂金丹或许能救他一命。” “那是他命不好。”易中行一声冷笑。 心湖一听大怒：“你是何人，擅闯少林重地，竟敢口出狂言！” “出家人讲究的是四大皆空，不可妄动嗔念，没想到大师你也是修行不深，一点也沉不住气。” 心湖大师旁边枯瘦老人忽然出言：“我佛如来也难免要作狮子吼，何况今日心眉大师之事？” 这老人身材矮小，却生的隆鼻如鹰，目有精光。使人全忘了他身材的短小，只能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权威和魄力。 这就是摆弄江湖的“平湖百晓生”！ 平湖？ 这老头是真的想一举平了江湖吧！ 不过易中行清楚的记得，这位百晓生最后死在小李飞刀之下，成了读者口中的笑料。但一个能于少林掌门人心湖大师下棋，隐忍数十年，才凭借一张兵器谱名扬天下的人物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平湖百晓生死得那么容易，只是因为他遇到的是李寻欢。 “大哥、阿飞，你们实在不该来。”李寻欢忽然叹道，“少林寺弟子三千，一人一刀我们也死了。” “却不知，这少林要死多少人。”易中行大笑。 阿飞不说话，但他的手已摸上剑柄。 第六十四章 金钱帮，医圣堂 少林寺有三千弟子，八百武僧，俗家弟子无数。真真是个庞然大物，中原武林之宗主。所以说这年头并非武功高就一定强，人多势众才是真的强。兵器谱那东西，不过是给江湖上那些的独行侠、天刹孤星准备的。真正的强者根本无需靠兵器谱扬名。 少林寺既有如此地位，那么向来是心湖大师审视别人，他们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每个人。 李寻欢护送心眉前来，心鉴明明验出心眉所中之毒乃是五毒童子的五毒水晶，却说什么“下毒的人是谁，他不知道”。偏偏五毒童子被自己所养的毒虫所噬，仅剩一具枯骨。又有百晓生的一句话，少林与李寻欢对上，已是无可更改。 阿飞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查“梅花盗”，因这梅花盗的人头乃是如今江湖上赏金最高的货物。他也的确杀了一个“梅花盗”，那“梅花盗”嘴里含着射出暗器的铜管，以腹语术说话，是以往往难以防备。可惜似田七爷、赵大爷这样的江湖宿老怎可能把“梅花盗”让给阿飞这样的毛头小子来杀？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心湖大师长长呼出口气，瞑目道，“未得本座许诺，本门弟子谁也不许妄动，否则以门规处治，绝不轻饶——知道了么？” 围拢的武僧纷纷退下，心湖与心鉴缓步走出。 心鉴站到了易中行与阿飞面前。 少林寺所忌惮者，唯李寻欢一人耳，所以由功力最为精深的心湖来对付，才能避免少林死伤过多。 这也是易中行想要的局面。若是少林武僧一拥而上，布下罗汉大阵，三人也只有亡命厮杀，才有那么几丝可能冲出重围。即使侥幸得胜，也要和少林寺结下生死大仇，日后必不安稳。 易中行撩开衣袍，露出身侧本为杀出重围准备的三把剑，如今倒是只需一把就够了。他抽出的并非剑光湛湛的秋虹，也非名气极大的夺情。而是大半年前，寻京畿巧匠打造的随身佩剑，唤作“云音”，以纪念龙啸云与林诗音。因为与心鉴这等高手较量，必是要使用最为手熟的剑。 阿飞纵身爆起，刹那间剑光飞舞，化做一具光幢，冲向心鉴。 阿飞的剑当真如闪电一般快。 “哈——！”心鉴吐气开声，如一座烘炉揭开。铁拳既出，拳风震荡。 少林神拳名震天下，心鉴内功之浑厚，招式之厚重，力道之威猛，世所罕见。这一拳神充气足，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心鉴这少林七大高手之一的名头，确不虚传。 阿飞的剑快，但心鉴的拳更猛。心鉴以为阿飞会躲，易中行也如此认为。但阿飞没有避开心鉴的拳头，因为他穿着金丝甲！ 阿飞制敌向来直取咽喉，被他杀死的人，只在咽喉处有一红点。承受了心鉴一拳，但即便有金丝甲保护，阿飞也受了不轻的伤。而他的剑，已经送到。 心鉴大惊失色，他没料到阿飞有金丝甲，更没想到他的剑是如此之快，性命转眼就要失去。 当~ 两剑交击。 易中行飞出的一剑打偏了阿飞的快剑。 那柄破铜烂铁，一点也不像剑的快剑。 当心鉴从那心悸中回神过来时，他的脖颈边已横着另一柄剑。 “活着的心鉴，比死的更有用。” 阿飞捡起云音剑，递回给易中行。他承认了易中行的解释。 另一边李寻欢终究没有射出手中的飞刀。正如他所说：手里这柄刀一发出去，对方是活是死，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这刀中已有神居，李寻欢怕自己一出手，便会取了心眉性命。那时，兄弟三人怕是很难走出这少林寺了。所幸李寻欢轻功奇高，内力亦不弱，手中小刀只做兵器与心湖的少林拳法对敌，倒也支撑一时。 “如今我们手中已有人质，就看心湖大师是否真的在意你这师弟的性命了。”易中行挟持着心鉴缓缓后退。 心湖虽然愤怒异常，到底迂腐，终究还是让易中行唬住了。“此次是心湖小觑二位了，没想到这位檀越的剑如此之快，亦没有想到龙檀越的轻功如此之好。” “妙赞了。”易中行皮笑肉不笑道。 就这样，三兄弟挟持着心鉴下了山，山下早有三匹快马备好。 兄弟三人策马狂奔，只是阿飞似乎并未骑过马，只得抱紧马脖子，显得颇为狼狈。 “可惜了。”骑在马上，李寻欢仰头喝了一口酒。 “兄弟又想起了何事？” “心眉大师虽中了无毒水晶，但他内功深厚，又及时收束心脉，是以直到嵩山脚下才毒发。他本不该那么快中毒死去的……” 易中行耸然一惊：“兄弟是说，心眉是在少林寺被人杀死的？” 仔细回想，李寻欢上少林，确乎有揭穿百晓生阴谋这一段。至于途中经过，易中行就不怎么清楚了。“罢了，这些事情该它少林寺去头疼，与我等兄弟何干？” 百晓生……就让他再多蹦跶一段时间好了。 由易中行提议，三人既然如此投缘，干脆义结金兰。易中行为大哥，李寻欢为二弟，阿飞最为年少，是三弟。 少林寺虽引以为耻，但此事很快就传扬天下，毕竟能从八百武僧的包围下安然下山，也颇有传奇性了。龙啸云之名至此与李寻欢、阿飞一起轰传江湖。少林寺虽对未龙啸云、李寻欢明令追捕，但少林俗家弟子经常会来龙府与李园找麻烦。只是保定城被易中行打造得如同铁通一般，这些小事平日里不过一笑置之。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少林寺内出了一桩丑闻：少林寺艺经阁内的六部根本经典竟为人所盗！其中包括了《达摩易筋经》、《洗髓经》两部。而且这还是在少林高僧严防死守下做到了。 这武林中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少林高僧手里盗走六部经书吗？你以为是怪盗基德啊！稍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必是少林寺出了内鬼，而且这内鬼位份极高。一时间，少林寺内部互相怀疑，弄得人心惶惶，自然也没有人来追究易中行与李寻欢了。 倒是医圣堂，靠着各种灵药，靠着《药王宝典》，逐渐蜚声江湖。对一般江湖人而言，怕是宁可得罪少林寺，也莫得罪医圣堂，毕竟那可是能救自己一条小命的地方。 易中行亦借着医圣堂网罗了不少江湖好手，医圣堂也由一个医学组织向着江湖帮派转变。 与医圣堂同时崛起的，便是金钱帮。 金钱帮起初隐于江湖，鲜有听闻，却於一夜之间以不世枭雄之姿席卷武林。 帮主上官金虹，以“龙凤环”排名兵器谱第二。其带领《兵器谱》中十七位高手组成了金钱帮。而上官金虹手下的荆无命更是如今江湖上崛起最快的剑客，与“飞剑客”阿飞、“无形剑”龙啸云同称“三剑客”。 不过一年多时间，金钱帮便成为江湖中声名最响、势力最大、财力也最雄厚的大帮派，势力之大可比拟丐帮。 与看似无欲无求的医圣堂不同，金钱帮行事狠辣，定下规矩，让人头顶金钱，若金钱落地，那人便是一个“死”字。偏偏无论怎么反抗，金钱帮都能将这规矩落到实处，无人能逃脱。金钱帮的威严气势便在这规矩上做出来了。 一时间，金钱帮吞帮并派无数，有独霸武林之势。 第六十五章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时隔十年，李寻欢再次成为这李园的主人，感慨万千。 易中行离去时尽力将李园恢复旧观，不仅是陈设摆件，那些古董字画他也分毫未取。李家世代积累，即便李寻欢十年前仗义疏财，挥霍无数，李园之富也非常人能想象，不说其他，只是梅大先生心心念念的那副《清明上河图》就价值连城。 易中行分毫不取，江湖上许多人钦佩，也有不少人讥笑，认为他是沽名钓誉，很快就会陷入窘迫之境。毕竟医圣堂的开销当真不小。但他们都失望了，单独开府后，龙府不但没有败落之象，反而越发兴盛。 易中行早就给龙府找到了新的财源，穿越者必备的技能他并不缺少，火药、水泥、玻璃……以兴云庄之富花费一年时间来研究，也基本都成功了。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林仙儿不愧为商业天才，短短数月时间就将易中行成立的“兴云号”铺开，大赚其利。虽然这其中有这几样物什都是独门生意的缘故，却也不能小瞧了林仙儿的能耐。两人的计划之所以能展开得那样好那样快，就是靠了这笔财源。 更何况易中行还知晓，林仙儿私下里成立“同福号”、“兴福号”等等商号，做些绸缎成衣的生意，每一个都赚取了不小的利益。更厉害的是，她在经营这些生意时完全没有受到当地商号和豪族的刁难阻挠。现在两人近乎分道扬镳，易中行亲自接手这些生意，才越发感觉其中的艰难。 回到保定城后，李寻欢并未久留李园，因为这里还有林诗音。易中行也没有强留，只是对他说，李园，总是他的家。有铁传甲在此打理，也差不到哪里去。 后来铁传甲见“中原八义”越来越落拓，想到他们靠着卖野药、鸭脚、砍柴为生，实在艰难。征得李寻欢同意后，铁传甲让中原八义暂居李园，也算是全了当年的兄弟之义。 最让易中行担心的是，阿飞还是和林仙儿一起离开了。 原来林仙儿早已见过阿飞，甚至阿飞杀“梅花盗”都是林仙儿的引导。几经追查，易中行终于找到阿飞的隐居之地。 “‘飞剑客’不应该在林仙儿身上消磨时光！”易中行语气森然。 林仙儿是个烂货，众所周知，但是又该如何抓到她的把柄呢？ “林麻子。”易中行将一截长筒状的物什交给林麻子，长筒两端有着用水晶打磨而出的镜片，“从医圣堂寻最善隐藏气息的高手，给我盯死林仙儿！” 查出林仙儿的手段本不容易，但有了这超出时空的利器便成为可能。半个月后，易中行启程了。 阿飞与林仙儿就隐居在一片梅林深处，有泉水穿林而过。飞泉自半山中倒挂而下，衬着这片梅花，宛如图画。 走到尽头，能看到一座崭新的木屋，木屋分作五间，看起来有些年数。 阿飞便穿着簇新的衣服在木屋前劳动。那一看便是有女人在打理他的一切，再也不是那个荒野中孤傲独行的少年。 “大哥？” 阿飞对易中行的感情和认可没有李寻欢那么深，但他也承认这个“大哥”的存在。他的眼睛里没有易中行第一次见到的那种咄咄逼人，反而显得很和善，和善得过头了。 “以为以洞庭为师，创下绝世剑法《覆雨剑》的伟大剑客曾说过：唯有极于情，方能极于剑！阿飞你如今算是入了情关。”易中行直言不讳。 阿飞在劈柴，挥汗如雨。 “大哥，是在祝贺我吗？”阿飞露出笑容，他竟没有对这剑道流露一丝兴趣。 “但放在林仙儿身上，不值得！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我希望你离开林仙儿，拿回你曾经的剑。” 阿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给易中行倒了碗茶，“仙儿快回来了，不如留下吃午饭吧？当初走的时候，应该告诉大哥和二哥一声的。” 嘶~ 易中行心中一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悬最后收了点力，没把桌子拍散架。 两人不欢而散。 易中行临走时只说了一句让阿飞保密。 又是两天后，易中行再次出现在木屋外。 此时月明星稀，乌鹊绕树。 “确定林仙儿毫无察觉？”易中行再次确认。 “她必定没有察觉，小人本是山中猎户，旁的本事没有，这卧雪伏踪熟得很，能在山上潜伏两天两夜。更何况这次有堂主刺下的宝贝，可以远隔里许观察，除非这女人是神仙！”“落羽箭”杜云鹏谨慎道，“据我观察，这座木屋中很可有有密道存在，林仙儿曾有好几次行踪不明。” “狡兔三窟，林仙儿必定早有准备。” 不过今日，林仙儿并不会从密道离开，因为有一顶轿子前来接她。 目送着几个年轻小伙子将林仙儿抬走后，易中行才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走进木屋。 阿飞已经睡熟了，熟的易中行怎么推搡都无法醒来。 “迷药？难怪感觉阿飞没有以往敏锐了。”这种东西用多了，毫无疑问会伤到脑子。 三人结拜后，易中行曾与阿飞在李园比剑，阿飞那种极度的敏锐与锋利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因阿飞的快剑自成一体，易中行并不想用其他的剑道污染阿飞的剑道，但也准备时刻观察，在适时地时候帮他摆脱桎梏。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阿飞就消失了。 区区迷药，易中行自能解除，阿飞醒来后却沉默了。 “她每天都睡得很，从不出去……“ “去看看她在哪儿？” 阿飞没有说话，但他跟着易中行走了。 轿夫抬着轿子走在前面，易中行和阿飞如两条幽灵远远地缀在后面。 梅林外有一处野村，野村外有一座小楼。 林仙儿入楼后，又有人来了，这次来的人气势更足，轿子更大，轿夫更多。当那人出轿时，终于露出真面目。江湖上极速崛起，号称“金钱落地，人头不保”的金钱帮帮助，上官金虹！ “这座小楼，必定别有机关。我派人探了数月，也未抓到林仙儿的把柄。”毕竟易中行的手下不可能破门而入。他和阿飞站得极远，以望远镜观察，是以上官金虹毫无所觉。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在深夜中继续等待。易中行不说，阿飞也不问。 “来了。”从野村到小楼，要经过一个酒店，名字叫做“停车爱醉枫林晚”，易中行这才知道原来古龙也是老污师。 易中行在“停车爱醉枫林晚”截住了郭嵩阳。这个人一腔浩然正气，一把嵩阳铁剑兵器谱排名第四。郭嵩阳的秉性，易中行是了解的。 “阿飞已经和林仙儿隐居了半年时光……” 不用多说，郭嵩阳便明悟了事情始末。 “我在半年以前便认识她了，但我很少来，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过来……” 郭嵩阳为人正派，骄气逼人，既高傲、又潇洒，既严肃、又不羁，“嵩阳铁剑”名列兵器谱第四。做大侠做到他这种程度已经还有何追求？恐怕也唯有向兵器谱上仅剩的那几人挑战了吧。 “天机棒”天机老人行踪不定，上官金虹财雄势厚，行事狠辣，不能轻动。郭嵩阳的目标自然是那“出手一刀，例无虚发”的小李神刀。只可惜李寻欢视郭嵩阳为朋友，认为分出胜负之后两人必定后悔。李寻欢的避而不战，让郭嵩阳很惆怅。 易中行对保定城了若指掌，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他。 “我认得很多女人，但她却是最能令我愉快的一个。”郭嵩阳叹气道，“但她这种女人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只看那男人是不是有被她利用的价值。” 阿飞握紧了拳头。 易中行不能任由郭嵩阳说下去，他给了阿飞一把剑，正是他那把如同破铜烂铁一般的剑。 “你想去杀谁都可以，总之，先了结这件事。” 阿飞握住了剑柄，但他的手在抖。 第二天，当易中行在“停车爱醉枫林晚”等来了林仙儿，他便知道阿飞谁也没有杀。哪怕是阿飞冲进金钱帮总坛，易中行也有把握杀出来，但现在……怕是比那种情形更加棘手。 “姐夫想要见仙儿为何不直说呢？”林仙儿嫣然道。 “实在是仙儿太厉害，姐夫不敢见你啊。”易中行说的是实话，他没有自信能抵抗得了林仙儿的诱惑。 林仙儿这时却已靠了过来，一股体香直冲天灵，将林仙儿的魅力再次放大，让易中行色授魂与。“姐夫如今事业兴旺，难道还要从仙儿身边抢走阿飞吗？”林仙儿缠绕在易中行身边，柔滑的触感不断提醒着易中行这具肉体的鲜嫩可口。 终于，易中行的手已在不知不觉中按在林仙儿的腰上…… “阿飞不是属于谁的物品，怎么能用抢走这个词呢？”易中行与林仙儿的脸挨得极近，两只眼里全是她。 林仙儿的眼里全是爱意，如同星光，在闪动。 易中行虽然不信，却还是沉溺于这目光里。 剑心悸动！ “谁？”推开林仙儿，易中行抓起桌上的夺情剑奔至门口。 空气中残留着丝丝缕缕的剑气。 一道青色的影子略过拐角消失不见，但已足够让易中行认出那是何人。 中计了！ 林仙儿斜靠在椅子上，笑意盈盈，“阿飞终究还是信我多一点。” 这个女表子！ 易中行目露凶光，悍然扑向衣衫不整的林仙儿。 房间里很快传出快乐的女声。 第六十六章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们啊 林仙儿从“停车爱最枫林晚”出来时天已快亮了。她看来还是那么美，稍稍有些疲倦，但神情说不出的满足和平静。 易中行懊恼地提起裤子，上的时候很愉悦，进入贤者时间后只会留下无尽的悔恨。 阿飞是个有着野兽般直觉的男人，往往能一眼直击真相。虽然因为易中行的搅局，林仙儿暴露出来的东西很少，但阿飞对林仙儿的所作所为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一个寂寞到对着屋子前的梅树数梅花的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原著中阿飞曾经发现林仙儿在阅读少林寺被盗走的经书，也明白她就是梅花盗，甚至发现过她与其他人xxoo，但他最终的选择都是忍下了。阿飞甚至相信了林仙儿说李寻欢醉酒后对她欲行不轨的鬼话…… 面对李寻欢，林仙儿在阿飞面前施展骗术，而对付深知她根底的易中行，她选择了摊牌。现在在阿飞眼里，恐怕他也和林仙儿是一路货色。易中行总觉得经此一遭，阿飞似乎被开发出了某种带颜色的属性。 当易中行再次前往梅林探查时，林仙儿果然带着阿飞换了地方，五间木屋人去楼空。 “出师不利啊……”易中行的确没有碰到过林仙儿这么难缠的对手，对方那具女人的武器实在是太厉害了。 还好，易中行还有补救的方法。 事情既然已经如此糟糕，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易中行选择对李寻欢坦白！ “寻欢，都是大哥无用！不但没有劝回阿飞，反而受了林仙儿的诱惑，辜负了诗音……”易中行跪在李寻欢面前，唉声痛哭，“你打我吧！” “唉——”李寻欢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隐秘，同时对林仙儿的危险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大哥也是好意，林仙儿这样的女人，又有谁能真的不动心呢？只是苦了诗音……” 李寻欢当然不会责怪易中行，因为他看得很清楚，责怪愤怒丝毫无助于事情的平息。甚至就算日后易中行的出轨被林诗音发现，他也会去劝林诗音，全力保护这个家庭的完整。李寻欢就是这样的人。 易中行真觉得这是自己演技的巅峰时刻，以后只怕都很难再有需要如此做戏的时候。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否瞒得过李寻欢，这个人的目光太清澈了，能直透人心底。 “上官金虹……”回到龙府，易中行再次开始闭关。 上官金虹的武功虽然还不是天下第一，但因为天机老人的患得患失，已经是实质上的天下无敌。但原著里他会想要见识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而败，那么不管是他本身性格如此，还是由其他人来创造让李寻欢出手的机会，都是可行的。金钱帮虽然可怕，但也并非不能力敌。 少了阿飞，易中行就只能尽力提高自己的武功。 武夷山脚下，风尘异人孙白发带着他的孙女和龙小云在山间行走，古道上，斜阳的余辉照着他们。 “师父啊，我们到这里干什么？”龙小云叫苦连天，和这老头子待了大半年，他也摸清了这个“师父”的秉性。 “别叫我‘师父’，我可没答应收你为徒。”孙白发敲着旱烟杆，往山上眺望。 辫子姑娘孙小红似乎也对这武夷山很感兴趣，武夷山素有“华东屋脊”之称，山顶草甸随风起伏如波浪滚滚，岩缝的偃竹像箭簇般萌发。“听说武夷山最近又仙子下凡，附近的山民曾见到仙人腾云驾雾，好多人都来向仙人祈福呢！” “仙人？”龙小云愣了愣，“师父你们竟然还信这种东西！那仙人是男是女？” “听说是两个女人。”孙小红认真道。 “那一定是这里的山野之民没见识过真正的美人，才会把她们错认成仙女。”龙小云肯定道。 “那可不一定。”孙白发抽了一口旱烟，老头子活得久了，多多少少有些神异在身，“说不定我老头子还能撞个仙缘多活几年呢。” 龙小云不说话了，默默地背着三人的行囊往前走。他可是知道这爷孙俩的难缠，在他们面前，龙小云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山巅之处，一股凛冽的气势借着山势直冲天际，如一口兵刃打磨开锋，锐利的气息将四周一切树木草丛来回切割得如同碎末。 武夷山深处的这块风水宝地上也的确插着一把长刀，只可惜这并不是什么神刀，反而是一柄漆黑的魔刀。 “花费数年时间，借助这小世界的地脉之势，终于将这柄魔刀开锋了。” 山巅之上，一个颀长秀美的身姿傲然而立，高腰拖地的长裙、典雅的大袖、飘逸的纱帔、精美的玉钗尽显雍容，又有种安赏花开花落的淡泊明晰，仿佛立在任何地方都浑然天成。 “小姐，我总觉得这柄魔刀不详，皇家宝库中有无数神兵利器，为什么偏偏要用给这把魔主的兵器开锋？”一个戴着月牙玉簪，挂着乌丝发的侍女出现在仙子身侧。 “正因为魔刀不详，才好做暗中的杀手，为皇兄剪除对手。”仙子脸上光风霁月，说出来的却是杀气腾腾的话语。 侍女缩了缩脖子，心中自语：三皇子根本比不了公主殿下，要不是皇妃哀求，公主哪里需要用到魔刀这种伤人伤己的东西。 “杏儿。”公主的声音让侍女回魂，“既然魔刀已成，我们这就下山去吧。见识见识这方世界的英雄豪杰，也不枉来此走一遭。” 杏儿回头望了一眼，那插在峰顶的魔刀一呼一吸，仿佛在吞吐云气，宛如活物。“也不知这魔刀最终会落入谁的手里。” 那魔刀仿佛听到了杏儿的声音，一声轻鸣，随着它的吞吐，从武夷山脉汇聚过来地脉灵气猛烈的喷发出来，向着天边浩荡而去。 公主一挥衣袖，便有天边流霞汇聚过来，宛如一条绯红的飘带挂在云彩之间。 龙小云张大嘴，吃惊地望着天边。 “真的有仙女！！” 孙小红顾不得嘲笑龙小云的失态，因为她自己也震惊莫名。 孙白发目光如鹰隼，看到那道云霞之上站着两名不似凡人的女子，正向着中原腾云而去。“走，我们进山，这山里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地上的人在看仙女下凡，天上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地上的人。 “公主，你看他们好有趣。一老一少一女子，竟然让那个最小的孩子背行李。” “咦？”公主随意一瞥，“那个老头不简单，看来我们还是惊动了天意。” 杏儿这才注意孙白发，可惜距离太过遥远，以她的修为却是看不出什么了。 公主不再关注脚下，驾着流霞云雾直向中原飞去。 随着她们的离开，仙女下凡的传说也随之向着武夷山外扩散，甚至传闻这位仙子仿九天玄女的例子，在天坛显灵，传授皇帝《青制十三篇》，绵延国祚。只是人们大多不信，以为皇帝是炼丹嗑药嗑傻了，产生妄想。 倒是江湖上多了一位惊鸿一瞥，艳绝天下的惊鸿仙子，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引无数江湖人侧目，纷纷叹息“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只怕就要易主。 与此同时一把兵器悄然登上兵器谱，掀起一片杀戮的狂潮，因出自武夷山，被江湖人称为“武夷魔刀”！ 龙府密室，一幅巨大的篆体“剑”字下，易中行结束了一天的修炼。 “根基已固，是时候快速攀升功力了！” 随着医圣堂的崛起，易中行掌握的消息越来越多。小李飞刀的世界并不仅仅是兵器谱上前几名的厮杀争夺，还有天下大势的风云变化。 如今中原之地，金钱帮来势汹汹，有一统江湖的威武霸气。医圣堂名声鹊起，引江湖人望。北方关外，万马堂如日中天；西方瀚海，魔教蠢蠢欲动。还有南方……一个突兀出现的魔刀门让易中行心头直跳。 更异常的是，朝廷最近派遣无数太监监军奔赴名山大川，建立西厂分支机构，如一张大网铺在江山之上。这是极为罕见的，皇帝什么时候如此强势了？ 如果说这些事情离易中行还有点遥远的话，易中行眼前就有一个必须面对的敌人。 “金刚铁拐”诸葛刚，兵器谱排名“第八”。 “上官金虹还真看得起我，派出的人堪堪就比我高一位。”易中行嘲讽地笑了。 在普通江湖人眼里，医圣堂也算庞然大物，又与自己的小命相关，自然要交好。但在实力雄厚的金钱帮面前，医圣堂不过大而不强，又怀璧其罪，当然是收编进来。 诸葛刚杵着他的六十三斤的金刚铁拐走进了医圣堂，“平湖百晓生只把我排名第八，我确是不服的，更何况是你这个侥幸排到第九的家伙。” 第六十七章 一招 诸葛刚身穿黄衫，金钱帮的使者都是穿杏黄色的长衫，这颜色已经相当接近皇族专属的明黄色了。只是诸葛刚似乎并不在意身上这件衣衫，他身上的黄衫脏的要命，下摆还被掖在腰带里。诸葛刚长着三角眼，扫地眉，鼻子大得出奇，嘴也大得出奇，加上蓬头散发，脸上满是刀疤，怎么看都像是个落魄的江湖乞丐。 但和诸葛刚一起来的还有三个黄衫人里就属诸葛刚的地位最高，因为他的黄衫上镶着两道金边。 单凭医圣堂的这些护院是拦不住金钱帮的。 “识相的，乖乖交出还魂金丹和梅二先生！”诸葛刚身后的黄衫人冷厉道，颐指气使的威风让医圣堂的几名弟子畏惧地退后着。“医圣堂从此成为我金钱帮的分支，待帮主一统江湖时，自有你的一份光荣。” “你们直闯保定城，就不怕那例无虚发的小李神刀吗？”易中行喟然叹道。 哪怕人并不在此，单凭一个名头也能将几个黄衫人的气焰压下，可见世人对小李飞刀的畏惧。 “李寻欢自然是去寻阿飞了。”显然，诸葛刚对与医圣堂有关的人的行踪了如指掌。 在金钱帮崛起之前，就已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谋划。上官金虹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将江湖中所有小有名气的人的来历底细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看来诸葛刚是吃定自己了。 “一招。”易中行的声音很轻。 “声音这么小，是怕了吗！”黄衫人发出肆意的笑声。 易中行不看他们，自顾自说着：“郭嵩阳杀诸葛刚只用一剑……我学剑近十年，当也不差。就用一招了结你吧。” 诸葛刚脸色大变，他听不懂这句颠三倒四的话，也不信郭嵩阳杀他只用一剑，但易中行说要一招杀了他，他听明白了。 独脚下顿时响起风雷之声，诸葛刚的铁拐已横扫出去。他这副铁拐，已是江湖上最重的兵器，就这么平平推出去，就是一式化腐朽为神奇的“横扫千军。因为那力道之强气势之壮，无与伦比。 诸葛刚此刻神气十足，脸上威风凛凛，像是一尊杀神，要用易中行的人头来威吓医圣堂。铁拐挥击中，诸葛刚又想，或许可以留龙啸云一命，毕竟还魂金丹的丹方还没有到手。 “生死一刻，你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看来是我高看了你，诸葛刚！” 诸葛刚眼角余光忽然亮起一片银白，手中金刚铁拐依然势大力沉，但身子却重心一晃。 铁拐抡空，诸葛刚的视野不断拉高。他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中剑了，创口位于咽喉，因此口中簌簌，却说不出话来。 看到诸葛刚仰面倒下，三个黄衫人生出慌乱。 易中行这一剑学的是阿飞的快剑，只是阿飞出剑如猎豹，有着野兽一般的犀利。而易中行用剑如苍鹰，眼到身到，能从极高处置人于死地。 “龙堂主，今日多有打扰，我等还需向帮主复命，告辞，告辞！”黄衫人中的老者连连拱手。 “不必了，我会亲自去向上官金虹说道说道。”易中行一拍桌子，陈列在几案上的两剑轰然出鞘，秋虹、夺情飞起，易中行以流云移形步法相随，两手如同幻影，分别御使三剑，于同一时刻，分取三名黄衫人性命。 洒落的鲜血弄脏了客厅的地面。 “把他们的尸体放进义庄，就作为解剖的素材吧。”易中行吩咐道，随后不再理会众人，自用白布轻轻抹去剑身上沾染的血气。 再好的剑也需要保养，再好的天资也需要培养。 龙小云的天资还是不错的，只是孙白发行踪不定，直到一年前这三人彻底没了消息。 “武夷山，武夷魔刀？惊鸿仙子，杨艳？” 这个小李飞刀世界产生了一些神奇的变化，并不单单是小说和电视剧版本的融合。易中行刚刚杀黄衫人使出的功夫已近乎御剑之术，这在两年前是绝不可能的！ 世界的上限被提高了。 因易中行的武功本就高于这个上限，是以更加敏感，如诸葛刚之流则尚无变化。 “告诉夫人，我要出城去寻小云，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林麻子领命退下。 在这保定城中有一条巷子，里面有个鸡毛小店，前面卖些粗粝的饮食，店主人孙驼子是个残废的侏儒。他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保定城，一待就是十一年。 易中行踏入店中时，孙驼子正在擦桌子。 “客人要吃点的什么？”孙驼子走上来。 “我将要出城远行，希望孙二侠能替我坐镇龙府，保护我夫人。”易中行径直开口。 “龙堂主都知道了？”孙驼子手上的动作一停，身形陡然变得高大起来，看得周围的客人一怔，根本想不到这么一个残废的侏儒居然能和医圣堂堂主扯上关系。 易中行点头，又道：“我龙某人并不贪图《怜花宝鉴》，只是金钱帮咄咄逼人，不得不以防万一。” “我看护的并不是某一个人。”孙驼子拒绝了。 十一年前，天下闻名的王怜花即将与名侠沈浪一道出海远游，他欲将心血所集的《怜花宝鉴》托付给人品过硬的李寻欢，希望他能为这部奇书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只是王怜花对李寻欢的武功不怎么信任，怕有人夺书，便让孙驼子留在保定，以便助李寻欢一臂之力。 当时恰逢李寻欢出关外，王怜花不能久留，加上后来的一系列变故，孙驼子就这么一直待在保定城，守护着《怜花宝鉴》。 “那你便继续守护《怜花宝鉴》吧。” 易中行说完便踏出了简陋的小店。 医生堂堂主、《怜花宝鉴》的消息很快传扬开去。孙驼子的身份也很快被人得知，有人惊诧莫名，这个侏儒竟然是“天机棒”天机老人的弟弟！ 这是阳谋，孙驼子的店开不下去了，他只好收拾行囊住进了医圣堂。 易中行告别众人，一身轻松地出了保定城。 这是个诱饵，他在想会不会有人用林诗音来威胁自己，威胁李寻欢呢？这笔买卖看起来划算极了。不知道上官金虹和林仙儿会不会动手，但不管谁动手，易中行都会给他一个惊喜。 出了保定城，易中行一路南行。 他曾见到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血溅街头。 也有客栈掌柜变身黑店老板，下毒暗算，杀人夺财。 大道上都会有绿林好汉剪径，与镖头血战，全然没有了以往义气规矩。 灭门血案、破门毁家之事更是不绝于耳…… “藏剑山庄一夜之间被灭满门，少庄主游龙生生死不知，那山庄里的神兵利器都流落于江湖，我若是得到一把……” 听到这等消息，易中行心生痛惜，他还是很看好游龙生的，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因果轮回吧。那藏剑山庄中收藏名剑无数，总不能都是花钱买来的？ 一路走来，易中行发现江湖真的是到了动荡的时候。 纵然李寻欢看不起赵正义、秦孝仪、田七那等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好歹为这血淋淋的江湖披上了一层仁义道德的面纱，多了几丝脉脉温情。而近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赤果果的强者为尊。 嗯？ 易中行停下脚步，因为他面前站了个人。 “你是龙啸云？”那人背着一杆大枪，拦住了易中行的去路。易中行从未刻意掩盖行踪，被人寻到也是正常。 “有何指教。” “你明明是用枪的，为什么却用剑杀死了伊哭？”这人的语气痛心疾首，仿佛易中行是个小孩子，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他解开背后的大枪，拿在受伤抖了个枪花，如朵朵梅花盛开。 易中行虽不用枪了，眼力却在：“杨家枪法，你姓杨？” 姓杨的大吼一声，长枪已如毒蛇般弹出，迅若闪电，“别忘了，打败你的人叫做杨承祖！” 原来是为名利而来。 易中行摇摇头，杨承祖只敢在自己一人孤身在外时出现，色厉胆薄，却是侮辱了这杨家枪法。 刷！ 云音剑出鞘。 剑气如霜雪。 剑未至，剑气却已刺得杨承祖面目生疼。 “啊！”杨承祖狂吼一声，大枪弹动，带起片片幻影，要将易中行笼罩。 然而易中行手中之剑只是那么平平常常一递，就好像是杨承祖自己把脖子送了上去。 履霜冰至！ 与原本依赖剑气施展的十翼剑法相比，如今被易中行化用而出的剑招更加精妙繁复。而易中行能将这繁复的变化容纳在这一剑之中，显然已得了剑道精髓。他甚至犹有余力横剑斜切，将原本应该刺穿杨承祖喉咙的一剑变作切进肩头。 “为什么我的枪扎不中你？”杨承祖这时候仿佛才回过神来。 “你忘了，我也是用枪的。”易中行收剑。 “只用了一招……”杨承祖的信心幻灭了，他头一次知道自己与兵器谱排名前十的人有着如此之大的差距，闯荡江湖的想法荡然无存，”你杀了我吧！” 易中行的声音远远传来：“杨家枪法并不弱，还是好好活着把枪法传下去吧，也许你的弟子能上兵器谱。” 第六十八章 魔刀门 藏剑山庄，是武林中的一处圣地，藏剑山庄的主人藏龙老人和少林、武当、昆仑三大派的掌门人都是生死之交，是以藏剑山庄的实力也绝不是一般的江湖帮派可比。 只可惜如今终于碰到了狠茬子，竟是一举覆灭藏剑山庄，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 易中行站在破败的藏剑山庄外，凭吊故人，看着这被江湖人洗劫一空的山庄废墟感慨良多。 有多强的武功，支撑多大的名气，一旦后人实力不济，便有倾覆之祸，这才是江湖的常态。易中行的医圣堂若不能代代出高手，也不过是下一个藏剑山庄。真正从这场轮回中超脱出来的，恐怕也只有少林、武当那样的武林大派了。 刚刚这样想着，一个消息就打了易中行的脸：魔刀门聚众上千，攻打武当山！ 好吧，这江湖从来就不缺覆灭的大派，也不知武当派能不能扛过这波诡秘的魔刀门。 易中行此次本就是为魔刀门而来，当即转道湖广。路上终于见着了传说中的魔刀门弟子，他们一个个黑衣黑甲，腰悬长刀，双眼精光内敛，有种特别的神采。 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遇到有人不从，魔刀门弟子向来是拔刀相向，厮杀如狂，不将敌人砍成肉酱，绝不罢手。 “多谢大侠援手！”一截铁塔似的汉子站起身躬身行礼，他本有个“大力神”的外号，一直觉得凭借自己的力气不惧任何人，如今才知道，他也是肉体凡胎，是拼不过刀的。 官道旁，易中行正在查看被自己杀死的几名魔刀门弟子的刀。 刀就是普通的长刀，但放在魔刀门弟子手上却会有种特别的气韵。可想而知，当魔刀门门主用刀时，会如何可怕。 “果然如此……魔刀门的功法并非小李飞刀世界原有。”能够在现在这阶段便表现出神异的功法本质上就和易中行的十翼剑法一样，已经超脱了小李飞刀世界的上限，是天外的功法。 易中行起身回到茶肆：“举手之劳，你们也是去武当山？” 段开山与他身边的几个汉子点头：“魔刀门行事酷烈，我们几个都决定去武当山助拳，好好杀杀这些魔崽子的气焰！” 金钱帮虽然杀人无算，本质上是要用自己的规矩令他人臣服，只要能令金钱不落地，大家到底还是有活路的。哪里会像魔刀门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尽皆砍杀？所以魔刀门与金钱帮的冲突尤其大，听说上官金虹也对魔刀门束手无策。 此次来武当派助拳的人并不少，单是江湖上的独行侠就来了数百，武当派让弟子在山道上沿途接待。还有组团前来的各大门派更是人多势众，譬如点苍派便是由有着“天南第一剑客”之称的掌门谢天灵亲自带队，华山派心音大师也派了得力弟子前来，还有海南、峨眉两派附近的弟子也正向武当山聚集过来。 当今武林七大派：少林、武当、昆仑、峨眉、华山、海南、点苍，除少林陷于内乱外，算是在武当山齐聚一堂。此次正魔之会，可算是中原武林最大的一次盛会。 古龙的小说向来写浪子，不喜江湖被政治化，所以极少提及武林大派，但其实那些烜赫一时的帮派散人多得是星流云散，而七大派却一直是七大派。 “龙堂主，如今这武当山上那么多江湖好汉，魔刀门只怕不一定敢来了吧？”段开山旁边的胡非犹豫道。 “如果魔刀门门主的刀真的有魔性，他就不会怕在场这许多人。”易中行随意道。 “要我说龙堂主干脆表明身份，武当派必定请龙堂主上座，至少也不会比点苍、海南那些人差！”段开山为人粗豪，直言不讳。 易中行好笑地摇头：“怕是你们不想坐在这山道上吧，今日来的高人那么多，我龙某人又算得什么？” 这几个虽然暗地里都有小心思，却不算什么坏人。抱大腿是人之常情，易中行自己不也死死抱着李寻欢的大腿么。是人就喜欢被人捧着的啊。 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响起，魔刀门来了。 一直以来，魔刀门给人感觉很神秘。明明这个门派飞速壮大，门人弟子多达数千，却没有什么内部消息流出，这实在太奇怪了。如今见到这千人队伍，易中行才明白原因，实在这些人的样子太显眼了——狂热，无与伦比的狂热！ 魔刀门原来是使用宗教手段来控制门人弟子的。 “门主有令，武当小儿，不服即死！” 一名魔刀门弟子骑着快马在山脚下绕行一圈，大声呼和。 有些江湖人并不清楚魔刀门的作风，这时看到其人如此跋扈，俱是大怒。 “闲杂人等，自行退散！”魔刀门根本没把这些闻风而来的江湖人放在眼里，众弟子纷纷下马，拔出长刀，只见山脚下刀光霍霍，连成一片。 山脚下的这些人虽然一文不名，人数也不算少，却只在片刻后便被杀散，更显得魔刀门弟子令行禁止，悍勇异常。 “攻山！” 魔刀门大举攻山，现在才是真正短兵相接的时候。 山道上休息的武林人士纷纷拔出兵器，各守道路。又有峨眉、海南、点苍的弟子混杂其中，搭配均匀。作为地主的武当弟子更是当仁不让，虽不及少林弟子三千，武僧八百的盛况，核心弟子也有五百余人。 “待会儿我守中路，你们从旁协助即可。”一名女侠当仁不让开始布置任务。 段开山不忿，想要反驳，被易中行摇头阻止。 这位女侠是华山派心音大师的高徒，“清华剑”华雪怡。华山派门人凋零，心音大师此次虽只派了三俩弟子前来助拳，却已经是很大的诚意了。 武林七大派中，唯有华山派自南阳徐淑真接掌以来，门户始为女子所掌持。华雪怡不止是心音大师的弟子，更是华山派第四代掌门“辣手仙子”华飞凤的后人。 华雪怡既有这样的出身，更是心高气傲，才进江湖就混出了“清华剑”的名号，看不起兵器谱上的那些江湖散人。若不是心知魔刀门的确有些诡秘，她甚至想自己独守一路，好证明她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乃是是天下第一的剑法。 “来了！”虽已做好准备，华雪怡此时还是有些心头紧张。 山路崎岖，让魔刀门的人数优势无法发挥，只能各走小道层层推进。能走到这里，在前面必定已杀了不少人。 “魔刀门的贼子，受死！”华雪怡长剑一起，身姿飞扑而去，清清淡淡，如雪如梅。 虽然剑法还显稚嫩，却连易中行也要赞叹。只因华山派这一套“清风十三式”的确是曼妙无俦，连带使出它的华雪怡也出尘了三分。 这几个魔刀门弟子刀口有血，必是凶厉之徒。但在华雪怡剑下，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便已被斩杀。 “好厉害的剑法，这就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吗？”段开山、胡非等人这才直觉刚才的行为鲁莽了。 华雪怡听到称赞，脸上高兴了几分。只是接下来又有魔刀门弟子源源不断地上来。华雪怡只得打起精神，严防死守。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江湖厮杀全力以赴是对的。但现在魔刀门攻山却又不同。 华雪怡本是女人，每每全力施展清风十三式，很快就陷入气力不济的窘境。偏偏其他人看她把剑挥舞得虎虎生风根本想不到她的真实处境，而她刚才把话说得太满，又拉不下脸找这些连名号都没听说过的江湖人求援。 魔刀门弟子杀性甚浓，仿佛连挥刀都带着血气，而华雪怡的剑法却是另一个相反的极端。妙就妙在“清淡”二字，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又杀了一波魔刀门弟子后，华雪怡终于遇到了她对付不了的敌人——魔刀门长老。 “这不是兵器谱排名第二十三的‘劈山斧’刘洪吗？没想到他也入了魔刀门！”段开山惊呼。 刘洪那双原本使斧头的手如今拿起了刀，但他本人面黑唇大特征明显，很容易就被认出。 “‘清风十三式’不愧为当今武林第一的剑法，连昆仑派‘飞龙九大式’也要甘拜下风，可惜，使剑的人不行。”刘洪一刀劈出，不仅有刀的迅捷，也使出了斧头的威风，如在劈山。 刀花飞起之时，有魔气滚滚而出，一股精神异力直冲华雪怡大脑，让她起手的剑法都慢了几拍。 连华雪怡那贫乏的江湖经验都在疯狂地暗示她绝对难逃这一刀，她的回风舞雪再也舞动不起来了。 叮~ 一声脆响将华雪怡的注意力拉回来。 只见一道银白剑光从她身后纵出，丝丝缕缕的剑气如百花绽开，撕裂了刘洪周身的魔气，与刘洪掌中的魔刀相触。 “你不受魔气影响？”刘洪惊叫，这也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魔气、精神异力，还有缠绕在这柄魔刀周遭的无形力场，刘洪太自信于魔刀之法了，根本没有想过会遇到一个完全不受影响的对手。所以他很干脆地死在了易中行剑下。 “谢谢~”华雪怡摆脱了死亡的恐惧，剧烈地喘息着。 “魔刀门长老都到了这里，魔刀门的主力想必都已经上山，我们也去和其他江湖豪杰汇合吧。” 魔刀的长老们带领弟子杀上山来，各路豪杰且战且退，最终都汇聚到半山腰的位置。这里也是武当派真正的精华所在，最终决战的地点。若是不能抵挡魔刀门的攻势，就只能退回真武大殿，做困兽之斗了。 第六十九章 天机魔刀，醉雨三刃 当易中行一行人赶到半山腰与众人汇合时，果然见到魔刀门弟子云集至此，武当弟子也在武当掌门和众长老的带领下与敌人对峙。就这么短短时间，死在与魔刀门弟子拼杀中的江湖人已不下两百，当真是近几十年来少有的大场面。 再看场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点苍派掌门谢天灵与“武当三鹤”对魔刀门弟子的大肆屠杀。谢天灵“天南第一剑客”的称号的确不虚，一手点苍剑法如轻云般在场中飘忽左右，魔刀门弟子的魔刀刀法对他根本造成不了阻碍。 其实魔刀门长老中颇有几个武功可排进兵器谱前三十的强者，这样的实力已不输给金钱帮多少了。 然而武当派在当今武林虽然表现得比较低调，却不代表门中没有高手。武当三鹤，松鹤道人、云鹤道人、白鹤道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以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当内家功力施展“沾衣十八跌”，便是魔刀门长老的刀也别想近身。 对谢天灵而言，这是他点苍派的正名之战！ 前代点苍掌门，号称“江湖第一剑客”的吴问天扬言要抓梅花盗，结果第二天就死在梅花盗手中，沦为江湖笑柄。 谢天灵算是临危受命，继位点苍派掌门。为了重振点苍派声威，这些年谢天灵三次挑战兵器谱第四的“嵩阳铁剑”，结果却是三次惨败。但他输得心服口服，并不恨郭嵩阳，还与郭嵩阳成了朋友。 之后谢天灵更加振作，刻苦练剑，自觉武功大进。 “这一战，一定要将我这‘天南第一剑客’的名号变成‘天下第一剑客’！”谢天灵猛地挥剑，势不可挡，仿佛有肃杀的剑气透体而出，揉搓得周围的空气簌簌作响。 易中行惊异地望着谢天灵，这名剑客隐隐就要突破某个界限。 “哈哈哈哈……老朋友前来，武当派还不开门迎客！”一声大笑传来，竟压过了在场的所有厮杀嚎叫。 “恭迎门主！”魔刀门弟子连连后退，躬身行礼。 “是魔刀门门主。”武当这边的豪杰们纷纷张望，想要一睹动荡南方武林的魔刀门门主是何模样。 魔刀门门主一身黑色长衫，长发如狂，身形在林中游走，节节拔高，如冯虚御风，十分神奇。 谢天灵首当其冲，他知道最大的考验就要来了。“‘点苍七剑’何在？” 点苍派有一套镇山的剑法，需要七人联手布阵，威力巨大，不容任何人越雷池一步。因此点苍门下，每一代都有七大弟子，他们个个剑法精绝，江湖人称“点苍七剑”。 立时便有七个温润如君子的剑客出列，他们联手布阵，与掌门谢天灵共同对敌。 “谢掌门当心，这魔刀门门主很有些诡秘！”松鹤道人看着用轻功走到场中的魔刀门门主总觉得有些异样的熟悉感，却难以言明。 点苍七剑部下点苍剑阵，一举将魔刀门门主笼罩在内，其剑光之绵密，几乎一照面就要将人扎成马蜂窝。然而魔刀门门主却只是淡然一笑，脚下如蛇般滑行，轻轻松松就避过了点苍七剑的所有剑路。 “怎么可能，此人难道深悉我点苍剑阵的全部步法和阵眼所在！？”点苍七剑极度震惊，手中长剑越攻越急，剑光道道直指要害。 随着剑阵演化，七人杀心一定，发动了点苍剑阵的最大杀招，七柄长剑直刺魔刀门门主七大要害：眼鼻、太阴太阳、喉结、颈动脉、前胸后心、软肋、小腹下阴。 “点苍剑阵，确实可堪一看。”面对直取自身要害的七人，魔刀门门主手指微动，悬于腰侧的漆黑魔刀灿然出鞘。 “魔行天地！” 滚滚魔气如潮如涌，炸裂开来。 明明刚才展示一番极为高明的闪避身法，魔刀门门主此时却是以魔刀蛮力破阵。 “果然！”易中行脸色沉了沉，这武夷魔刀果然完全超脱出了小李飞刀世界的武学，两者已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若是以往，就像易中行的剑气一样，或许有些神异，但并不能无视这个世界的高手。然而现在世界上限无端拔高，这些天外武学的进步速度远远超过了小李飞刀世界原有的武学，便显得异常强大。 谢天灵时刻关注着剑阵变化，当魔刀门门主出刀之时，他那凝而不散的气势也陡然爆发，以游龙身法切入点苍剑阵。谢天灵身为上代点苍七剑之一，对这门镇山剑阵十分精熟，在剑阵被魔刀门门主破开的刹那，连进数十米，手中长剑使出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法。 魔刀门门主慨然一笑，魔刀切削，赫然是以刀对剑，以快打快。一柄黑刀挥出一片墨云。 谢天灵打得异常难受，因魔刀门门主不仅接下了他的每一式回风舞柳剑，更是全然压制了他的剑法节奏。 “哈哈哈哈，点苍剑法与武当剑法、峨嵋剑法，并称‘三绝’，冠冕武林，却也非虚。只可惜我知道这门剑法本是从巴山剑派顾道人处传下，谢掌门你练得还不到家！”魔刀门门主刀势一扬，原本看似平分秋色的局面立刻崩溃。 谢天灵以回风舞柳剑法编制的剑气罗网瞬间撕裂，一柄黑刀当场斩下，刀气穿透谢天灵身躯，光芒散射直达三丈之外。 “掌门！！”“谢掌门~” 观者哗然，谢天灵的武功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但以刚才的情况观之，竟似挡不住魔刀门门主一招。 “阁下刚才使刀的时候，所用的是不是天机棒法？” 突然传来的问话声让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就见一名如同枯木的老道士在武当弟子的簇拥下走出。虽然外表并不出众，但所有人一见老道士头戴紫金冠，腰佩七星剑，便知道这就是如今的武当派掌门冲和道人。 “冲和啊，不知你还能活几年。”魔刀门门主看着满脸平淡的冲和道人伤感道，“也只有你们这些老家伙才能认出我了。” “果然是你，孙—白—发！！“便是冲和道人这般一生养气的修道者此时也压抑不住怒火。 一般的江湖人可能对这个名字不熟悉，但一些江湖宿老立时发出惊呼。 “是孙白发？”“兵器谱排名第一的‘天机棒’！？”“怎么可能？他难道是返老还童了！” 孙白发年纪不小，甚至还是名侠沈浪、王怜花的前辈。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黑发如狂，英姿勃发的青年人呢？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莫非是那武夷魔刀的效果？ 顿时有人将孙白发的返老还童与突然出现的“武夷魔刀”联系在了一起，严重顿时射出热切之光。 “天机棒鬼神难测，难怪能轻易破掉点苍剑阵。”易中行若有所思。 孙白发身份被拆穿，便也毫无遮拦：“冲和，如今我已令人将武当派团团包围，不如就由你我二人定下胜负如何？” 冲和道人环视四周，魔刀门在人数上实已占据上风，令行禁止非散兵游勇般的江湖豪杰可比，武夷魔刀也有诡秘，普通江湖人很难抵挡。“好！我已多年不动武，今天就好好会会你这位老友吧！” 冲和道人一步跨出，如同仙人缩地成寸，瞬间就站定在孙白发面前。无形的气劲轰然爆开，形成一幅巨大的阴阳太极图模样，将两人锁在途中。 “嘶——” 场中众人纷纷吸气，刚才谢天灵与孙白发出剑的声势就已经很是神奇了，没想到冲和道人一出手，仿佛陆地神仙一般。 “我这两仪神剑，还请赐教！” 冲和道人七星剑起，太极气劲随之而动，庞大的压迫力向着孙白发而去。 武当两仪神剑，是与回风舞柳剑法、飞龙九大式并称的“玄门三大剑法”之一，看来冲和道人对孙白发刚才的话还是很在意的。 两仪神剑既有“神剑”之称，当然是因为它本身就很神奇。明明是一人出剑，剑势中却有阴有阳，亦刚亦柔。剑招古朴浑厚，几无破绽，一人就使出了阴阳之变。 冲和道人与孙白发相交多年，自然明白天机棒首重“天机”二字。是因为这门棒法专门窥敌破绽，一棒击出，犹如天机显现，直击要害。这才成就了孙白发兵器谱排名第一的盛名。 是以冲和道人没有用那九九八十一式九宫连环剑，而是施展了这门两仪神剑。 斗到紧要处，冲和道人剑招更是大开大阖，势道雄浑。招与招之间有点点寒星酝酿，只要孙白发露出一丝破绽，变会取其姓名。 “阴阳交错，剑生太极！” 冲和道人风色一变，自两仪中使出杀招，一剑既出，荡尽风雷！ 孙白发手中魔刀闪现，一个“杀”字如雷言滚荡，震撼心神，让人头晕目眩。 “魔变苍生——！！” 孙白发一字一顿，仿佛言灵，在这天地间起了某种奇妙的变化，天边乌云盘旋，隐隐有雷霆酝酿。 易中行眼见孙白发周身汇聚起一股天地大势，竟压迫得冲和道人的太极气劲都要溃散，立时知道冲和道人要败，手已按在夺情剑上，随时准备出手。 簌簌簌—— 突然从山下飞来三柄长刃，裹挟着淡淡金光，接连与魔刀相撞，发出阵阵轰响。 被魔刀打回后，三柄长刃自行拼接，形成了一把巨大的奇形兵刃，落入一名华服蓝衫的骑马人手中。 来人全是马队，很快杀穿魔刀门弟子，也来到半山腰处。那持着名为“醉雨三刃剑”的奇形兵刃的骑马人显然身居高位。 “武当乃是先帝亲封的皇家家庙所在，竟然有贼子敢于窥伺，咱家也是不得不出手了！给我拿下！！” 冲和道人刚才被孙白发击败，体内以沾染了魔气，此时正以武当正宗灵玉心法压制，见到来人却也要站起行礼，“多谢王公公援手。” 原来这人就是朝廷新封的西厂督主，大太监王振！ 第七十章 龙气法网，魔染乾坤 历史上的西厂，全名“西缉事厂”，是一个权力覆盖东厂、锦衣卫，却十分短命的机构。而在这个时空，西厂是皇帝以应对天地大变，掌握大权的特殊机构。大太监王振是皇帝亲信，权任西厂督主，替皇帝网罗天下，监控江山。 听到王振如此一说，众人回过味来，武当派确与别处不同。成祖自北方起兵靖难，为了避免儒家口诛笔伐，宣扬北方真武神“显灵”，大兴以真武大帝为信仰的武当派，并把武当宫观树立为“朝廷家庙”。武当山下的均州还设有镇守太监提督府，不可能任由魔刀门攻伐。 “尔等攻击朝廷家庙，难道是想造反吗？” 面对王振的厉声质问，孙白发遥望武当山，仿佛神游天外，“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造反，便造反吧。再不造反，这天下人怎还有活路？” “好胆！”王振大怒，飞身下马，醉雨三刃剑直指孙白发。 孙白发放声大笑，武夷魔刀惊艳世人，与王振战在一起。 “龙堂主，我们怎么办？”段开山、胡非等人俱都望向易中行。 易中行摇头：“现在局面太过复杂，自保为上。”若不是来了这一趟武当山，还真不知道这天下已变得如此陌生。易中行可不想在这时候做出头鸟。 不远处已和华山派的师兄汇合的华雪怡听到易中行等人对话，顿时投来鄙夷的目光。然而易中行不为所动，只是护持着段开山等人在乱战中不着痕迹地后退。 场外冲和道人以灵玉心法压制住魔气后再度入场，有了七星剑的帮助，王振终于不用再苦苦支撑。西厂督主与武当掌门两大高手合斗孙白发，一时间场中刀光剑气肆虐，无物不绞，众人都下意识地远离那块地方。 “孙白发，你敢踏上武当山便是找死！”王振飞身收回分成三刃的醉雨剑，反身后退，“烦请冲和掌门为我争取一点时间。” 冲和道人不语，但手中的七星剑进攻越发急促，炉火纯青的九九八十一式九宫连环剑接连出手，剑剑连环，如长江大河之水，滔滔不绝。 王振退后，衣袖中甩出一面金牌，牌面上书“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这金牌悬浮在空中，十分神奇，王振躬身对金牌一拜：“四大名山皆拱极，五方仙岳共朝宗！” 武当山被皇帝亲封为“太岳”、“治世玄岳”，其地位还在五岳泰山之上，因此有“四大名山皆拱极，五方仙岳共朝宗”之语，同时也意味着对于朝廷来说，武当山乃是梳理五岳地脉之枢机。 就见金牌冲入高天，有一座武当山虚浮而出，其下有五岳仙山、四大名山环绕拱卫。 “龙气法网？”孙白发刀光一闪，将冲和道人劈出百米之远。“朝廷的动作果然很快啊。只是我既然敢上武当山，又怎会没有准备？” “魔变苍生！！” 随着孙白发一声大喝，刚刚还在于魔刀门弟子厮杀的江湖人突然脸色大变，狰狞可怖，一缕缕魔气从他们的四肢百骸脱出，在天空中汇成一片阴云，就连死者也不例外。魔刀门弟子同样如此，只是他们面色平静，贡献出的魔气也更为浑厚强大。 一些武功高强之辈尚能抵抗这冲动，但之前就已受伤的冲和道人却是压制不住，猛然一大团魔气从他体内冲出，成为供给阴云的一大由来。山上山下两千多人，还有魔刀门总坛内的无数信徒，都在为这浩荡魔气供能。 “啊——”胡非一声惨嚎，也有一团魔气飞出。 “该死！”易中行猜测定是魔刀门弟子在之前的战斗中做了手脚，而这魔气之流与他以往所知的武学体系完全不同，是以也无法防范。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将剑气勃发，笼罩住周围几人，不令他们被魔气引动。 “王佐！”王振脸色十分难堪，连忙呼和义子。 这王佐正是均州的镇守太监，这些西厂武人都是由他率领。“武当诸人，快快请出朝廷度牒！” 西厂武人都是朝廷官吏，而武当道士也是由朝廷封赏。请出度牒后，立时便有道道金光从龙气法网中分离，照定武当道士。只是其他前来助拳的江湖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只能在魔气中沉沦。经此一役，这些人即使侥幸不死，也会成为魔刀门的走狗。 比较特殊的是冲和道人，明明龙气法网给予了这位武当掌门最大的支持，还是没能切断他与魔气阴云的联系。 “看来冲和老朋友你只能来陪我了。”孙白发怪笑着看向不断呕血的冲和道人。 王振这时候终于借助金牌完成了对龙气法网的调动。 “乱臣贼子，当诛——！！” 话音未落，就见天上浮光掠影的武当神山盖压而下，监察万象，镇压寰宇。 孙白发一手指天，天上魔气阴云翻滚，云中有道道阴雷爆响，雷霆环绕。 “魔染乾坤——！！” 神山与阴云相撞，掀起滔天元气巨浪，如飓风一般将半山腰的一切都摧残了一遍。 “究竟…谁赢了？”“大力神”段开山此时缩得如同一只鹌鹑。 “平手？”易中行死死盯着远处的王振与孙白发，两人似乎都没怎么受伤。 “义父！”王佐、曹少钦等人带着西厂武人聚拢过来。 王振脸色难看至极，吐出一口浊气。原本要是和冲和道人联手，是有机会压下孙白发的，只他一人，终究是境界未到，还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好个魔刀门，是咱家小瞧你了！” “王大监没有小瞧我，只是孙某人朋友够多……” 孙白发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从他斜后方伸出一根铁棒。 明明只是一根棍子，再去看时，却好似千变万化，完全猜不出这一棒会打向何处。 “天机棒？”冲和道人拄着七星剑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孙白发被人偷袭。 孙白发却好似早有准备，身子凭空横移，避过了这一棒。“既然知道是天机棒，对我又有何用？” 偷袭者却也笑了：“正因为是天机棒，才有可能打到你。” “小云！？” 易中行惊骇地发现，偷袭孙白发的，竟然是他的便宜儿子龙小云。而龙小云手中所拿的，正是真正的天机棒！ 龙小云偷袭不成，顿时从袖子里甩出无数暗器。 只是这也难不倒孙白发，他行走江湖数十年，遇到的偷袭暗杀只怕比龙小云吃过的盐还要多。 这时龙小云已抽身而退。 但孙白发岂会放过他：“这一路上，你偷袭了我十三次，次次都能逃脱，脑子当真好使。只是这回我可不能让你逃掉了！” 易中行当然不能任由自己的儿子被抓住，秋虹剑飞出，插在孙白发身前。 孙白发停住脚步，稍显困惑地看着走出人群的易中行。“医圣堂，龙啸云？” 段开山、胡非等人惊诧地看着走出去的易中行，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等变故。华雪怡一开始还鄙视缩在后面的易中行，这时却投来担忧的目光，刚想出声喊住他，却被师兄拉了回去。 “爹？你快逃，我来拖住这家伙！”龙小云一挥天机棒，自有一股道韵生出，显然是得了天机棒法的真髓。 “可惜，明明再有几步就能让他踏进陷阱了。”这时人群中又走出一名少女，赫然正是孙白发的孙女，孙小红。 “看来发生了不少事情。”易中行一看便知，龙小云跟随孙白发云游至武夷山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不会连孙小红都刻意设下陷阱要对付孙白发。“哪有做爹的让儿子挡刀的道理？” 孙小红惊异地看了一眼易中行，见到刚才孙白发表现出的那种威势还有勇气站出来，看来之前他们还小看这位兵器谱排名第九的“无形剑”了。 易中行站到孙白发对面，一股浑厚的剑气冲霄而起，竟将天上的魔气阴云都冲开了一小片，一缕缕阳光投下，将易中行渲染得如同金光神人。 “额……” 武当这边本来不看好易中行的人纷纷闭嘴。 “好强的剑气！”孙白发开口赞道，“不知比之郭嵩阳如何？” 易中行淡淡一笑：“剑法我不一定比得上嵩阳铁剑，但论剑气，他给我提鞋都不配。” 嘶—— 孙白发放声大笑：“好好好，多少年了，江湖上没碰见龙堂主这样的人了。” 没有实力瞎bb是无谓的犬吠，有实力而看淡他人，才是武人的自信。古龙的世界挺缺少这种人的。上官金虹只爱权力，最喜以势压人；李寻欢一声孤独，是个浪子，连打架都要打得有艺术感；郭嵩阳是标准的剑客，一人一剑走江湖。至于其他，更是不可论了。 笑罢，孙白发右手按在刀柄之上，天上阴云顿时一收，一股凝重如山岳般的气势仿佛都收在了那刀鞘之中，一出刀，便会天地变色。 对面，易中行双手一抬，剑气化为风暴盘旋而至。 无我剑、凤血剑、胜邪剑、紫霄剑、清霜剑、穆铁剑、龙泉剑、夺情剑，八剑虚浮不定，发出八种不同性质的剑气，接天连地。 第七十一章 名剑对魔刀 “这…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剑仙啊！”一名峨眉派弟子惊呼，蜀中一直有剑仙传说，他觉得剑仙若真的存在，只怕也就是易中行此刻的模样了吧。 孙白发仍在蓄势，他虽得到武夷魔刀传承，但魔刀亦是心刀，不同的人使出自有不同的风格。是以孙白发驾驭魔刀的方式仍然与天机棒法一脉相承，走的是窥敌破绽，出如天机的路数。 魔刀尚在鞘中，刀气却已庞然外泄，在孙白发身后化出匹练般的刀芒，可想而知，这一刀挥出，威力将是如何惊天动地。 而易中行周身八剑合一，融为一柄冲天巨剑，剑气当真冲上九霄。易中行整个人都飞临半空，仿佛贴近了天地。 就在易中行剑气达到最盛的那一刻，孙白发出刀了。 刀锋从刀芒中破出，刀刃竟是比之刀光刀芒还要快。明明只是一刀，却好似夹杂了无数刀招，招招都劈向易中行必救之处，或快若电光，或缓藏变化，或重如雷霆，或势成波浪，或虚似苍天，或直指心灵，挥洒如意，堪称天机魔刀！ “名剑八式，八剑齐飞！” 随着易中行对八剑齐飞的体悟更深，这名剑八式的最后一招的形态也一直在改变。如今已十分接近易天行当年悟出八剑齐飞的模样。 八剑合一，化作通天巨剑，一剑劈下，山河俱碎！ “来得好！”孙白发豪情顿生，只感觉这才是昔年快意江湖的感觉。 一式魔刀斩，刀比流光快！ 上下相对的魔刀与名剑搅碎了武当元气，沛然莫御的气劲让在场诸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龙堂主……赢了吗？” 易中行落回地上，轻咳两声。 “爹！？你没事吧！”龙小云连忙跑过来。 易中行摇摇头，蓦地巨量鲜血爆散，一道创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腰侧。 “爹！！”龙小云惊叫。 “死不了！”易中行立刻吞下一枚青玉丹。刀伤看起来狰狞可怖，其实并不伤及性命。正是有此判断，他才会坚持到最后，与孙白发拼招。 “咳咳——”孙白发脸色极为苍白，周身的魔气都有些混乱。“好，你的无形剑气的确超凡脱俗，郭嵩阳远远不及！” 王振眼光毒辣，看出孙白发受了内伤，当即对金牌再拜：“恭请陛下，诛杀奸贼！” 龙气法网再起，武当神山缓缓成型。 “混账！”孙白发一声怒吼，魔气阴云陡然加快旋转，从在场数千人身上抽出大股魔气。 魔气阴云与武当神山撞在一起，可孙白发虽然受了伤，武夷魔刀之威仍在武当神山之上。任凭王振如何催动，神山都无法压倒魔云，甚至又被反压的趋势。 易中行在孙小红的搀扶下站起身，见到这幅场景顿时叹了口气，手中夺情剑一引。 在场武林人士中毫无疑问以用剑最多，这些剑客纷纷感觉自己手中长剑颤动。华雪怡惊骇地发现手中的韶华剑竟不受自己控制的自行飞起，旁边也有长剑纷纷飞起。 剑器奔流——！！ 数百长剑首尾相连，浩浩荡荡冲向盘坐地上念诵魔刀之名的魔刀门弟子。 没有人能像易中行这样，杀得如此之多，杀得如此之快。 魔刀门弟子是魔气阴云的根基，他们贡献出了最多的魔气。因此瞬间数百人的死亡，让魔气阴云陡然小了一大块。 武当神山虚影终于镇压下魔气阴云，如一座真正的太古神山压向孙白发。 “龙——啸——云——！！” 孙白发狂吼一声，手中魔刀挥起，如狂似魔，刀劈神山！ 轰—— 武当神山之虚影轰然落地，震得地面尘土飞扬。 当孙白发再次进入众人眼帘时，可以明显看到他握刀的右手不自然地弯曲着，折成了三段。 “我们，走！”死伤了数百弟子，自己也接近强弩之末，孙白发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就在孙白发缓缓后退之际，易中行进行了最后一次试探攻击。让天上盘旋的近百剑器射向孙白发。 没想到孙白发毫不犹豫地挥动了魔刀。 难以想象，孙白发的右手明明已经骨折成那个样子，使出的刀招仍旧妙到毫巅，分毫不差地劈落了所有剑器。 这幅场景让跃跃欲试的龙小云和其他武林人士都息了追杀魔刀门的心思。 “这一遭，真是要多谢龙堂主了！”冲和道人发自真心地对易中行表达了感谢。西厂督主王振更是给了他一块西厂令牌，若遇到不平事，可到西厂寻求帮助，武当之事，皇帝陛下甚至有可能发下嘉奖。 对受伤和牺牲的江湖豪杰，武当派都给予了丰厚的补偿和谢礼。但因为人数众多，武当派也只能让他们稍作停留。 易中行此刻自然是成为了武当派最尊贵的客人，得以和其他名门大派弟子一起住进无党派后院。趁此机会，他多与冲和道人、武当三鹤论道谈武。冲和道人虽不及孙白发许多，但世界上限拔高，武当派的收获也是其他小门小户难以想象的。 王振似乎有招揽之意，透露了许多西厂隐秘。原来皇帝得九天玄女授书是真的。那仙女传授了皇帝运朝之法，收集气运，建立龙气法网，会同百官，梳理阴阳。西厂就是因此而建立，同时也肩负着监察天下，招揽江湖高手的职责。 龙啸云原本就是个玲珑八面的性格，易中行自然不会拒绝王振的好意。 易中行还从龙小云口中得知了孙白发入武夷山之事。他们真的在武夷山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女下凡，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能在天上飞的当然只有仙女。最先发现魔刀的正是孙白发，天机老人一生谨慎，本没有想拔出魔刀。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鬼使神差的就握住了刀身。 从那之后孙白发便时昏时聩，偶尔清醒之时，便唤来孙小红与龙小云，急急地将天机棒法传授给龙小云，直言魔刀本有主，自己时日无多，让他们一定要寻个机会将自己打杀了。 “原来如此。”不知出现在武夷山的仙女与在天坛显灵的仙女是不是同一人。“不知孙姑娘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一路上，我和小云一直在找机会杀了它，但看武当山一战的样子……之前只怕都是逗弄我们玩儿呢。或许是爷爷在暗中保佑我们吧！”孙小红黯然，“单凭我们实在做不了什么。我准备回家一趟，将爷爷身上的变故告诉其他人，也好早做准备。” 孙白发与孙小红其实并非孤家寡人，而是来自一个庞大的武林世家，人丁繁茂，拥有巨大的情报系统，江湖上的事情几乎无所不知。孙白发与孙小红平日里说书度日，其实是在监察江湖，平衡武林。 “之前是我误会龙堂主了，雪怡多谢龙堂主的救命之恩。”闲暇时，华雪怡特意来表达了感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易中行谦虚道。 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也没有待多久，如点苍派的弟子便已经在点苍七剑的带领下将谢天灵的尸身入棺，准备运回云南苍山安葬。 唉，这点苍派真是多灾多难，才死了一个掌门吴问天，好不容易在谢天灵的带领下有所起色，谢掌门又挂了。恐怕这武林七大派的地位要摇摇欲坠了。峨眉弟子也早已下山。 “我和师兄也准备转道中原，赶回华山了。毕竟梅花盗仍在逍遥法外……”华雪怡小声解释道。 易中行这才想起，阿飞虽然在林仙儿的指引下杀了“梅花盗”，可江湖上的人并不承认啊！ 华山掌门心音大师的女儿被奸杀，可是“梅花盗”重出江湖的“成名之战”，至今为江湖豪杰“津津乐道”。心音大师对梅花盗的仇恨可想而知。 龙啸云给他留下的这点“遗产”，易中行是越来越不想要了，一不小心被林仙儿攀扯出来，又是一桶脏水。 “梅花盗之事确实刻不容缓，我就不耽误华姑娘的行程了。” 华雪怡欲言又止，这时她的师兄弟们已收拾好行囊过来了。华雪怡只好道：“那就祝龙堂主早日养好伤势。” “承华姑娘吉言了。” 说归说，易中行暗地里却沉下了脸色。 身上的魔刀之伤比他想象中难缠多了。 与其他人只是被魔气沾染不用，易中行是真身受了魔刀一击。那魔气简直如跗骨之蛆，难以根除。若非他一身剑气纯粹澎湃，甚至可能就此入魔。 “想不到龙堂主倒是和你那位兄弟一样，挺讨女孩子喜欢的。”孙小红的声音从易中行身后响起。 “龙某人可比不了我那兄弟。”易中行转身，“孙姑娘这几日看起来气色不错，应是想开了。” “不想开也没办法啊！”孙小红叹道，“我这就准备告辞了。” 曲终人散。 随着这些江湖人将武当山一战的详情传扬天下，武林又是一番震动风雨。 “小云，我们也是回保定的时候了，你娘很想你。” 第七十二章 风云榜 下了武当山，易中行和龙小云一路向北。先前几人中，胡非受创不小，自感江湖无望，选择追随易中行，便也一道下了山。 众人骑马，一路上只感觉这江湖更乱了。有人烟的城镇还好，一旦到了野地，就是生死勿论。朝廷对乡间的掌控力几乎下降到了冰点，各路牛鬼蛇神都跑了出来，有种风雨飘摇的味道。 易中行来时花了数月时间，因为他的目的不明确，只是为了找龙小云才到南方来，回去时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月就回到了龙府医圣堂。 林诗音看到儿子，终于给了易中行几分好脸色。易中行却顾不得享受天伦之乐，而是急急忙忙地将医圣堂的事务安排妥当，之后又去见了孙驼子。 不用在野店里擦桌子，孙驼子在医圣堂可算是吃得好穿得好，闲暇无事时也只有练武度日，那一身大鹰爪力炉火纯青，一爪击出石破天惊，变化万千。 易中行击节赞叹，从梅林后走出。 “找到你儿子了？”孙驼子闷闷道。 “还算顺利。”易中行拿了好酒来，与孙驼子对饮。又将孙白发与孙小红的事情说了。这孙驼子正是孙小红的二叔，孙白发的亲弟。 孙驼子酒醉感怀：“总以为他最后会死在江湖上，却没想到最后是这般结局。” 孙驼子是被易中行强请到医圣堂作为明面上的高手的，但真正能保医圣堂平安的并不是他，而是刚刚这个闻到酒味，冲进来牛饮的怪人。 胡不归，胡疯子。 孙白发一辈子只有两个人的武功深浅看不透，一个是李寻欢，一个就是胡疯子。 胡不归一向疯疯颠颠，用的是柄竹剑。据说他的剑法也跟他的人一样，疯疯颠颠的，有的精奇绝俗，妙到毫巅；有时却又糟得一塌糊涂，简直连看都看不得。所以百晓生作兵器谱时，没有将他的名字列上。 “有了好酒居然不叫我，我可是完成了你的要求，在这里守了好几个月啊！”胡不归一通大吃大喝，居然还要抱怨。 “这酒可不算报酬，况且这几个月难道你们有在我这医圣堂吃好的喝好的，不如我找来梅二先生问问？” 胡不归把酒坛一抱：“叫什么梅二，他一来，这酒就全没了！” 龙啸云的师父曾对胡不归有恩，这笔“遗产”倒还不错。这次易中行便是以恩义请胡不归坐镇医圣堂。便是上官金虹来了，面对胡不归恐怕也会很头疼。 “不过我得先说明，你对我有过好处，我也帮过你的忙，我们已互无赊欠。”胡不归强调道。显然纵使无需他做什么，这种以恩义相邀的方式也令他不喜。 “理当如此。”易中行放下酒杯，“不过胡先生若是喜欢，也可来医圣堂长住。” “到时候再说吧！” 时局动荡，保定靠近京畿还算安稳，只是作为行商的龙府，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镖局武馆之类的生意渐渐变得好做起来。作为本地乃至华北一带最大的势力之一，医圣堂自然越发兴旺，易中行也常常带人扫荡保定周边，押送一些重要货物，龙小云也偶尔跟随，磨练天机棒法，学着如何运营家业。 随着武当山一战远去，一片乱战的江湖显得平静不少，直到平湖百晓生突然甩出了一张“风云榜”！ 虽然后世读者总是吐槽百晓生作“兵器谱”，不排女人，不排魔道。像胡不归这样难以界定的，也不排。少林诸位大师，因为是用拳头的，自然也不排。名家大派弟子无非刀枪剑三种，没什么特别的，也上不了榜…… 就连易中行杀了伊哭、诸葛刚，至今百晓生也没有正式承认他这个“无形剑”的“奇门兵器”。 这张“兵器谱”例外的实在太多，说服力不强。便连游龙生、华雪怡这样的，都不大瞧得起兵器谱上的高手。 但平湖百晓生的这张“兵器谱”却已实在是江湖这数百年来最受认可的一张榜单，百晓生在排兵器谱时也是绝对公正的。否则何以“引戟温候”吕凤先能隐忍十年，在三根手指中铸下金属，只为争一争兵器谱的排名。 兵器谱的局限，其实并非百晓生的局限，而是世人观念上的局限。平湖百晓生如此做，是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兵器谱的普及。 但现在，平湖百晓生却突然做出了一张全面覆盖的“风云榜”。是什么给了他不惧物议的勇气？ 答案，是朝廷！ 一张“风云榜”引得江湖中人自相残杀，何乐而不为？ 拍在风云榜榜首的，便是魔刀门“武夷魔刀”孙白发！ 第二位，大明天子； 第三位，“子母龙凤环”，上官金虹； 第四位，“小李神刀”，李寻欢； 第五位，魔教教主，花自流； 第六位，“无形剑气”，龙啸云； 第七位，“剑绝”，胡不归； 第八位，大欢喜女菩萨； 第九位，武当掌门，冲和道人； 第十位，西厂督主，王振； 第十一位，“嵩阳铁剑”，郭嵩阳； 第十二位，少林神僧，心湖大师； 第十三位，惊鸿仙子，杨艳； …… 管道上，一条庞大的车队蜿蜒而行，这是龙府的商队，押送的是价值不菲的水晶琉璃。可惜前方的驿站此时却是坐满了人，这是口外的交通要道，各路发财的商人都汇集到了这里。 “堂主，不如我们就在官道旁扎下营地，问店主买些吃食就好。”胡非下了马回禀道。 易中行摇头，并非不同意胡非的意见，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店铺中的两个人。无论任何人走进来，目光首先就会被那全身一尘不染的白衣人吸引，因为他有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傲气。 明明店铺已显得拥挤，白衣人周围的位子却是空着的，因为无论谁和他坐在一起，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另一个则是女人，一个腰很细，嘴却很大，长相狐媚的女人。她和一大群人在一起，其他人却绝不靠近，因为她是头领的女人。 “爹，只怕是来者不善。”背着天机棒的龙小云骑马靠了过来。 易中行侧身下马，大步走向店铺。“大天朝天，这路上那么多人，阁下该不会是专门在等我吧？” “十年不见天日，一朝重入江湖，却发现一切都变了。”白衣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听说龙啸云蛰伏了十年，一朝成名天下知，是江湖上窜起速度最快的绝世剑客，便想来见识见识。” “那想来必是龙某人的荣幸，不知阁下的大名是？” “吕凤先。” 原来是兵器谱排名第五的“银戟温候”吕凤先！ “原来是“银戟温候”吕大侠，小子有礼了！”龙小云本是上来见个礼，却一下子拍在了马腿上。 “‘银戟温候’十年前就死了！现在只是吕凤先。”白衣人灌了一大口酒。 唉…… 吕凤先的事情江湖人很多都知道。 十年前，兵器谱横空出世，吕凤先不能容忍自己居然仅仅排在第五，可他又很清楚，百晓生不可能看错。视之为耻的吕凤先就此消失在江湖上。 整整十年，吕凤先蛰伏了十年，只为用新的利器一试兵器谱上的高手。结果却是兵器谱没了，出现了一张规模更大的风云榜。 这次，吕凤先连风云榜的前十都没能进入！ 第十七位，“金刚指力”吕凤先。 龙啸云蛰伏十年能一飞冲天，而他吕凤先蛰伏了十年却是这样的结果？ 谁能甘心！ “来吧，出剑！看看我这金刚指与龙堂主的无形剑气，到底差多远！”吕凤先的眼中满满都是愤怒与不甘。 易中行这才注意到吕凤先的手指，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又细又长，却带着奇异的光泽，不像是血肉骨骼，而像是某种奇怪的金属所铸。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金刚指力”，为了打破兵器谱排名，吕凤先毁掉了自己的银戟，生生将三根手指打造成了利器！ 若是这世界没有发生变化，那么此刻的吕凤先当不弱于兵器谱前列的任何一人，只因这只能杀人的手的确已是做到了极致。 世人向来喜欢以兵器谱来臆测人的武功高低，但兵器谱排的终究是兵器。天机老人死于上官金虹之手，上官金虹又被李寻欢杀了，那么天机棒、龙凤子母环、小李飞刀的排名是不是要倒过来才正确？ 当然不是，江湖人还是会承认天机棒第一。因为这个时候的高手相争，争得是时机，挣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根树枝、一个土坑都能改变一场决斗的胜负。兵器的强弱，的确不能用一场厮杀来简单决定。 而这，也正是百晓生的聪明之处。 现在兵器谱变成了风云榜，榜单上的人物也就开始如风云一般变化，人人都想着除掉风云榜上的某人，取而代之。只可惜，此时的胜负之分已不像以前那样简单。 只能说，吕凤先选错了路。 铿—— 一抹银白的剑光带着肃杀的剑气喷薄而出。 只这一剑，吕凤先那看似处处空门，实则浑然无漏的“空灵”之境便破了。 当夺情剑上的湛湛剑光消弭，吕凤先那试图捏住剑光的指头，已少了一根。 吕凤先的金刚指，自然是以精铁打造，可用料再怎么好，又怎么可能及得上夺情剑与剑气之和呢？ 当这片天地的上限拔高之后，就已经注定了吕凤先的败北。 或者说，吕凤先的思路并没有错。 错的，是世界啊！ 第七十三章 蓝蝎子，银线蛊 其实“空灵”也是武学中极为上乘的境界，吕凤先若能一直维持空灵之境，或可与易中行多周旋数十招，不会形成如此悬殊的差距。只是吕凤先面对这陌生的世界，先就失了锐气，以至一败涂地。 “呵~哈哈…哈哈哈哈……”吕凤先悲声大笑，突然他左手抓住剩下的两根金刚指，竟是用蛮力生生将两根金刚指从手掌上拔了出来！ 断指之处鲜血淋淋。 “吕兄你！？”易中行大惊。 “别说了，我的心还没有死透！”吕凤先喝止了易中行，“既然走错了路，那就纠正回来，不过是再来一个十年罢了……” 白衣染血，吕凤先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走下官道，不知所踪。 韶华易逝，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这一刻，易中行才真真了解了这些江湖人的豪杰气，理解了古龙的“侠”。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吕凤先，但如果再次见面，他一定再也不是现在的模样。 “精彩！”店外一条大汉靠了过来，这人衣衫华丽，漆亮的胡子修饰得很整齐，腰带上挂着柄九环刀，看起来威风凛凛。“我还道百晓生有些老糊涂了，作了这什么风云榜，原来榜上的人还是有真材实料的。” 这话虽是夸赞，却怎么也听得不顺耳。 “不知阁下又是哪一位？”易中行虽然是在发问，目光却仍是盯着那个奇异的女人。 这女人有着诱人犯罪的媚力，但她皮肤虽白，却很粗糙，而且毛发很浓密，甚至不能算是个美丽的女人，看来并非中原人士。 大汉对易中行的目光很不满。那女人见状微微一笑，道：“他姓楚，叫楚相羽，外号叫活霸王。这位楚相羽得了真传的，九九八十一手万胜连环刀使出来，等闲七八个人休想近得了他的身。” 楚相羽面有得色，这女人不过是他从关外运货回来的路上，吊上的番邦女子，简直比小鱼还要容易上手。没想到这样一个女人还能有这样的见识，殊为难得，或许可以将她收了房。 女人缓步走到楚相羽身边：“我若说我一招就能要他的命，你们信不信？” 楚相羽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我也没说什么。”女人继续用那甜的发腻的声音说道，“只不过说想要你的命而已！” 女人的衣服很紧，袖子却很长，这使她看来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让她的风姿看来更美，致命的危险却也正隐藏在这袖子之中。 楚相羽并非不通江湖事的小白，腰间的九环刀顷刻间就已抓在手里，但仍不及女人的动作更快。一道蓝晶晶碧森森的寒光陡然射出，楚相羽就知道来不及了，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在女人手中。 但楚相羽终究没有死，关键时刻易中行出剑了，云音剑在极短暂的时刻挡住了女人的一击，也让袖子下的奇门兵刃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放大了十几倍的蝎子毒尾，长长的，弯弯的，似软实硬，又可以随意曲折，并且从头到尾都带着钩子般的倒刺。 “你是蓝蝎子？”易中行认出了这兵器。若非百晓生不排女人，她的排名还当在“青魔手”伊哭之前。 “正是。”蓝蝎子很干脆地承认了。 “你是来给伊哭报仇的！” 蓝蝎子又承认了。 蓝蝎子是青魔手“伊哭”的情人，得知伊哭的死讯，追踪而来，实属正常。 “虽然能够体谅你的心情，但我还是要说，以你的武功，杀不了我。”易中行隔开了楚相羽与蓝蝎子。 “我知道杀不了你。”蓝蝎子认同地点点头，“所以我用了毒！” 古龙的世界里，毒无疑是一种很厉害的手段，任你风华绝代，还是冠绝武林，一旦中了毒，可就生死不由人了。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下的毒？”龙小云激愤道。 蓝蝎子得以的一笑：“就在你爹救楚相羽的时候。” 龙小云与易中行再一看，果然楚相羽已经毒发，倒在地上。 “咳~咳~~”易中行咳血，黑色的血液混合着丝丝魔气散逸出来，“可惜了……这毒，也杀不死我！” 云音剑挥动。 蓝蝎子急退，她轻功极高，腰肢一扭，忽然就瞧不见了。 但易中行这一剑彷如长了眼睛一样，追着蓝蝎子而去，任她如果躲闪，云音剑的剑气都仿佛直指眉心。 易中行的剑术至此方有了一点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 “我不甘心！”蓝蝎子死了，死前仍然狠狠盯着易中行。 “爹，你怎么样了？”龙小云扶起易中行。 “放心，死不了。”龙小云心眼虽多，对亲情却是很看重的。 既然知道身在古龙的江湖之中，防毒能力自然是重中之重。路边的一小贩，看似无害的江湖苦手，都有可能在顷刻间要了你的命。单靠小心谨慎未免不够，不是谁都能像李寻欢那样有着神奇的毒药躲避能力。 易中行的方法，是自己的身体里种蛊！ 蛊，是一种人工施以特殊方法，长年累月精心培养而成的神秘生物，一般形似虫类。 古龙的世界自然是没有蛊虫的，易中行所种之蛊名为“银线蛊”，来自《雪花女神龙》世界。 准确地说，来自上官燕。 上官燕身负血海深仇，一入江湖便是厮杀连场。作为师父的古木天自然不能放心，于是在上官燕体内种下了银线蛊。不管中了何种剧毒，银线蛊都能在体内自行解毒，最多三天时间，就能将余毒解除。 事情了结，龙小云连忙护着易中行返回车队。 “活霸王”楚相羽的人慑于医圣堂的势力，以及易中行中毒后仍能击杀蓝蝎子的威势，逡巡不敢近。但易中行此时实在动不了手，龙小云不能将众人的安全寄托在敌人的畏惧上。 一条天机棒护着车队向北行去。 “中毒？”上官金虹背手而立。 书桌上，朝廷颁下的风云榜单静静地躺着。 “要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吗？”荆无命面无表情，声音阴冷。 上官金虹仍然静立。 “风云榜第六，我着实没有想到，区区一个龙啸云居然会有今日。”上官金虹嗤笑道。 “不过是一颗绊脚石罢了。”荆无命却毫不在意，无论是龙啸云的武功，还是医圣堂的势力，上官金虹与金钱帮都理当——碾压之！ 上官金虹的心思却与荆无命不同，他隐忍十几年，做好万全之准备，就是为了一举吞没江湖，要的是万无一失。所以他从不介意与荆无命联手对敌，虚名于他毫无意义，他要的只是权力，所有的权力！ 龙啸云此人多有诡秘。 这是上官金虹本能的判断，值此天地大变之时，即使百晓生已明示他为天下第三，也不代表就不会阴沟里翻船。更何况龙啸云与李寻欢为八拜之交，而荆无命现在却连风云榜前十都无法进入。 “龙啸云，自然有其他人去对付。”上官金虹转身道，“听说马空群最近很不老实。” “关东万马堂？”荆无命面色依然不变，“跳梁小丑！” “的确是跳梁小丑。”上官金虹淡笑，“自从马空群联手‘白云仙子’杀了义兄‘神刀无敌’白天羽，屠空白家，改神刀堂为万马堂之后，当真是好生兴旺，几乎一统关外！可惜……整个万马堂没有一人进入风云榜前三十。他怎能服气？” “那就杀到他服气！”荆无命杀气四溢，整个人已如一柄剑一般绷紧。 翌日，金钱帮点齐精锐，兵器谱十位高手群起而动，向着边关而去。 此役万马堂堂主马空群、场主花满天、云在天，以及“无骨蛇”西门春等数十位武林人士无一幸免。 万马堂一战而溃！ 马车中，尚在疗伤的易中行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避过了一次死劫，但眼下也十分凶险。 “麻烦了……咳咳~！” 蓝蝎子、伊哭都是用毒的高手，若是平常，银线蛊自能解毒。但易中行体内被武夷魔刀所伤留下的魔气仍然如跗骨之蛆，难以祛除。这魔气宛如活物，竟是与蓝蝎子之毒渐渐勾结在一起。 “爹！”马车外传来龙小云的声音。 易中行掀起车帘，就见对面一顶大轿被八名壮实的轿夫抬着浩荡而来。 “阁下为何挡路？” 轿子前，一名红衣小姑娘嫣然一笑：“停车醉爱枫林晚，娇面红于二月花。龙四爷这许多日子都没来看过，着实有些无情了。” 易中行一听便面色通红，他不是脸皮特别厚实的人，更何况他自己也认为当时是做错了。 “林仙儿？”易中行定了定神，“你不周旋在上官金虹身边，寻我做甚？” “仙儿听说龙四哥中了七毒，伤心难过，就立刻赶来了。” 第七十四章 魔女与仙女 红衣小姑娘蹭蹭蹭跃上大轿，揭开幕帘，便见林仙儿一身紫衣聘聘婷婷。 眉如远山，肤如凝脂，满头青丝高绾，林仙儿脸上仿佛罩着一层神光，让人看得朦朦胧胧，依稀得见那巧夺天工的红润樱唇与那双水润美目。 林仙儿之美，简直已是勾魂夺魄！ 就是小小年纪的龙小云都脸如痴呆，他可还不到十二岁啊。 仿佛被林仙儿的美色勾动了了体内魔气，易中行发出几声咳嗽，终于惊醒众人。而这时林仙儿早已走到易中行身边。 “龙四哥对仙儿误解太深，与上官金虹周旋不过是保身之道，哪里及得上龙四哥的提携关爱？中原武林如今俱以金钱帮马首是瞻，唯独龙四哥的医圣堂依然游离在外，实在是令仙儿忧心呐！” 易中行脸色一寒，上官金虹的威胁始终如芒在背，他自然也是多有警惕。 林仙儿话锋又是一转：“不过金钱帮也不是稳如泰山。现今南有魔刀门，北有万马堂，西方魔教蠢蠢欲动，头上还有一座大明朝廷。仙儿倒是有个提议……” 易中行露出好奇之色。 “不如龙四哥与上官帮主在天下英雄面前，结为八拜之交！”林仙儿的话如石破天惊。 上官金虹纵横武林，金钱帮称雄江湖靠的就是令出如山，言出法随——守规矩。 金钱帮的“规矩”的深入人心，“金钱落地，人头不保”，即便是最张狂的莽汉遇见了这枚小小金钱，也不会反抗，而是乖乖顶在头上，绝不让它落地。 上官金虹若是与易中行结为兄弟，似乎易中行的人身安全便有了保障。上官金虹绝不会破了自己的规矩。 “然后仙儿你就能左右逢源，大获其利。” “龙四哥何必看的那么透呢？”林仙儿绕着易中行走了一圈，遍体生香，让易中行一阵恍惚，身体犹自蠢蠢欲动。 以前的林仙儿对付男人还需要用计策，扮乖讨巧，而现在，她只需要站在那里，那勾魂夺魄的美就能让男人失了魂。 她的声音，她的香味，能让男人入魔。 仙子的外貌，魔鬼的灵魂。 “咳咳……” 又是两声轻咳，如一缕寒风驱走了林仙儿营造出的气氛。 “倒也有几分资质，可惜气息驳杂，入了邪道。”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远处响起。 只见一男两女远远行来，为首的女子一身轻柔的绸丝长裙，水袖轻飘更显娇艳。旁边的男子有着一双仿佛碧绿色的眼睛，温柔而灵动。这两人走来，有如一对璧人，遮蔽了风雪。 “兄弟，你来了。”易中行语气中透露着惊喜。 “大哥还是莫要再接触这个女人，以免再生波澜。”李寻欢轻声道。 易中行点头赞同。 看到李寻欢，林仙儿似乎有些畏惧，这是一个完全不受她魅力影响的人，也是她一直想要杀死的人。 “看来李探花并不欢迎我。”林仙儿依然笑得那么天真纯美。 “这里当然没人欢迎你！”李寻欢身后的侍女厉声道。 林仙儿脸色一冷：“这里哪里有下人说话的地方。” 侍女张嘴就要骂回去，却被前面的女子一声“杏儿”叫住。易中行这才发现，这女子虽然美貌尚差林仙儿半分，气质却还在其之上，两者糅合起来，当真是惊艳万芳。 “这位姑娘是？” “惊鸿仙子，杨艳。”作答的是李寻欢。 “看来兄弟这趟，路上发生了不少事情。” 杨艳走到林仙儿面前，仔细审视着这位“天下第一美人”。 “你本也是钟鸣灵秀之人，集一方世界之气运，只是自甘堕落，前路已断。可惜了。” 林仙儿早已认出此女，“惊鸿仙子”杨艳。 这个女人来历神秘，一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上，一身轻功“十八莲步”超凡脱俗，善使流星镖，生生把这种不过寻常的暗器变成了江湖人谈之色变的奇门兵器。更令人震惊的是，平湖百晓生竟将她列为风云榜第十三位，比荆无命、阿飞还要高，令江湖一片哗然。 林仙儿的“天下第一美人”之位还没坐稳两年，就有易主之势。她一口银牙咬碎：“妳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回到大轿中，林仙儿平复了心情。“既然你们都不欢迎我，那仙儿也就告辞了。阿飞还在等我回去做饭呢，不知道今天该做什么菜呢……” 李寻欢面色难看，又咳了几声。 八名轿夫抬起大轿，踏着有力的步伐，渐渐远去。 “兄弟此次还是没能找回阿飞？”易中行有些奇怪。 李寻欢摇头。 他本是为了去寻阿飞，只是一路上发生了许多事情，最终也未能挽回阿飞的心。李寻欢本是不受林仙儿诱惑的，可他却不能借此杀了林仙儿，因为这会令阿飞与他彻底决裂。 阿飞现在是林仙儿手中的一张牌，在这动荡之时，她也必须有几个能够依仗的武力，是以“飞剑客”之名又渐渐出现在江湖上。只因风云榜之故，已远远不如以前响亮。林仙儿在江湖上的“名气”如此之大，若说阿飞完全没有察觉，易中行是不信的。 莫非是，阿飞真的被开发出了什么带颜色的属性？ 倒是这边这位惊鸿仙子…… 易中行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杨艳，他当然知道小说原著中并没有这个人物，电视剧中李寻欢最终舍弃了孙小红与杨艳相知，可是让许多原著党不满。 这个世界的情节走向是电视剧版？ “倒是难得见兄弟与红颜知己同行。”孙小红也好，杨艳也罢，只要李寻欢不惦记林诗音，怎样都行啊。 “我家小姐才不是他的什么红颜知己呢！”杏儿斥道。 杨艳却是没有表示，转而道：“我奉云王之命，追查镇国公大案，与小李探花相遇，方才结识。” 原来如此，易中行表面点头，内心却是八卦不断，看来剧情惯性始终存在啊。 李寻欢是听说易中行中毒，才匆匆赶来，但他并未在保定城久留。 “神刀堂堂主白天羽与我私交甚好，关外十年也多亏他的照顾，我曾答应他会将飞刀之技传给他的儿子。” 白天羽在梅花庵被马空群等人做掉，李寻欢应该就是得到了其中内情，所以才会想到关外去接回白天羽之子。 易中行对此事并不了解，只能为其送行。 “上官金虹近来越发咄咄逼人，大哥若是有不方便之处，中原八义也可驱使。” “这个大哥自省得，兄弟一路当心。” 杨艳却并未来送行，她只在极远处远远地看着铁传甲驾车远去。 “公主，你还真喜欢上这个浪子了？”见四下无人，杏儿口无遮拦起来。 “李寻欢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杨艳面容明艳，仿佛并不是在述说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他的心灵就如天空一般透彻，如岁月一般醇厚，还有那刻入骨子里的孤独。” “所以公主你就被吸引了？”杏儿奇怪道。 “不，应该说按照原本的轨迹，我应该被他吸引。”杨艳笃定道。 杏儿不是不知深浅的普通丫鬟，听到主子的话，想到某种可能，顿时耸然一惊：“莫非这也是天意？” 杨艳转头不再看马车，而是将目光转向易中行，“不要小看一方世界，哪怕它连一个先天境界的兵卒都没有。” “我明白了，公主殿下。”杏儿低头认真行了一礼。 杨艳嘴角轻轻上扬，带着无比的骄傲与自信：“不过既然是天意指引，这个男人又如此有趣，我也想看看他能否超脱于这个世界，或许可以成为皇兄的臂助。” 杏儿皱了皱鼻子，如果说李寻欢被她讨厌，只是因为外人将他和公主联系了起来，那么三皇子就是从骨子里讨厌了。 “公主，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杨艳转身：“云王不是让我们去查镇国公吗？那就接着查好了。” 走了？ 长亭边，易中行松了口气。 江湖盛传惊鸿仙子杨艳使得是一手天马行空的流星镖。武林中，暗器本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李寻欢的飞刀之所以令人惊叹，就是因为他将原本只能在背后下手的飞刀暗器使得光明正大。杨艳能将暗器练到这个份上，实在已经有了小李神刀的几分影子。 但易中行剑心映照下，却发现杨艳身上笼罩着一股堂皇光明的剑意。 剑意与易中行所修的剑气本不是同一路数，简单来说指的是持剑人使剑的意向、决心、觉悟。易中行以夺情剑观照，杨艳的剑意浩大明艳，灼灼其华，大放光明，高贵而凛然，远不是夺情、秋虹可比。 这位惊鸿仙子显然也非凡人。 第七十五章 剑气魔气，兴师问罪 通常来说，与剑相关的武功路数，高中低武都有广泛涉及，剑气、剑势、剑芒、剑罡、剑意、剑光……众说纷纭，且每一条路都可走通。 单就剑气来说，低武的空气撕裂而成剑气，小李飞刀世界先前便是。荆无命与郭嵩阳之战，剑气“摧落满山红叶”的夸张描写已是此种的极限。 中武里，剑气可以算作是内力、真气的延伸，剑器只是媒介。功力越强，剑气越盛。“以气驭剑”这种手段就是为此而生。白童拜师易中行之前的剑气就属此类。 少年张三丰世界中，圣僧为何认为以武功家数而论，名剑山庄的剑气是天下第一？ 关键就在于名剑山庄的剑气起点极高，它绝非撕裂气流这种小术，更不是单凭功力就能做到。名剑山庄的剑气，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道家所云的“炁”！ 炁指的是产生和构成天地万物的原始物质，元气说是道家对整个天地的认识，宇宙万物的生成、发展、变化、消亡等现象都是依托炁来实现。 因此，名剑山庄的剑气本质极高，这才是它凌驾于其他诸派武学的根本原因。简单类比的话，就是易家剑气在本质上并不输于龙魂刀、凤血剑这种天地生成的剑气。而龙魂凤血的剑气与白童的剑气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和概念，沾之必死，药石难医。 也因此，易家剑气的修炼非常看重资质天赋。易中行曾尝试将易家剑气教给龙小云，但是结果很遗憾，这个十岁时就能在李寻欢面前连攻一百多剑的奇才竟是也无法领悟剑气之奥妙…… 那就让他继续耍棍子好了！ 孙白发嫡传的天机棒法，重在一个“算”字，以龙小云的心思机巧，倒是颇为契合。 “唉……”不知为何，在不良人世界时，明知自己不过是勉强登上大天位的咸鱼，上面还有鬼王、女帝，乃至佛道儒三教的高手，见识了边疆老人与青帝那堪称玄幻的一战，易中行心底却并无畏惧，反而豪气顿生，整天想着马踏中原，一统天下。 反而如今在小李飞刀世界，都已经是排在天下最前列的超级高手了，除了手握魔刀的孙白发与深居皇宫的大明天子，易中行还看不清道不明，可以说再无人能轻言击败自己。就算是上官金虹立刻杀来，易中行自信也能保住一家老小，全身而退。 但为什么，会感觉心那么累呢？ “他已经走了。”林诗音走到易中行身后，为他捏肩。 易中行怔住，陡然生出一股怒气：“你以为我是在担忧李寻欢？” 看到丈夫的反应，林诗音犹豫了：“难道不是吗？” “边关传来消息，金钱帮与万马堂在关口厮杀，一旦上官金虹取得胜利，只怕就会全力针对于我……”易中行忧心忡忡，“妳应该有暗中记录《怜花宝鉴》吧？要传给小云的话就动作快点！” 林诗音变了脸色，《怜花宝鉴》中记载了王怜花的一生所学，内容即杂又邪。林诗音私自录下内容，本是以防万一。她并不想在如今还算平稳的时刻传给龙小云，更何况她这孩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易中行讨厌这种惶惶不可终日之感，这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宁折勿弯的剑客所应该具备的意志。但同时易中行很清楚，自己并非郭嵩阳这种正统剑客，也不是剑走偏锋的阿飞和荆无命。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带着易中行剑术修为的穿越者。 易中行的八剑齐飞已快要臻至上境，与他曾经在电视上见识过的易天行相差无几。内力修为方面有着星冥神功在，这三年来已吸取了不下数十人的功力，其中甚至包括伊哭、诸葛刚这种高手。然而这仍不足以支撑他在这武林中笑傲江湖。 “武夷魔刀……”只从武当山一战中管中窥豹，也能知道这绝对是天外的顶级武学。 静室中，易中行缓缓闭目，以内视之法感知体内内力真气、丹田气海，寻找到一抹如同幽影一般的魔气。 魔刀有魔性，窥探魔气，便是深入魔境欲界。 易中行恍惚看到一片浩大的魔土，魔子魔孙以亿万计，无量魔气蒸腾，有高大的魔影笼罩整片魔土，与无穷高处的金光神人相争…… “这是幻境，还是真实？”易中行不得而知，但既然他能够于梦中穿越不同世界，也未必就没有这样浩大的魔界存在。 “魔气？”易中行看到自己周身有丝丝黑气涌出，看起来有点像冥帝朱友珪的九幽地狱之气。一直运转了许久名剑八式，黑气方才不见。 易中行眉头一皱，小李飞刀世界的上限又拔高了，已经能够像不良人世界那样真气外放形成光影效果。他总感觉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很不妙的事情。 但易中行此时所能做的已不多，除了体悟改良八剑齐飞，窥探魔气之奥妙外，易中行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练习他这两年结合众多小李飞刀世界的剑法从十翼剑法中化出的“携云掣雨二十四式”，不断夯实自身剑道根基。 而在保定之外，中原之外，四方渐渐动荡。 北方边关，金钱帮与万马堂厮杀一片；齐鲁曲埠，当代衍圣公奉旨进京；西面，函谷关外迎来了久违的客人。最激烈的是南方，一夜之间，武当陷落。 据说动手的正是武当掌门冲和道人！ 听到这个消息时，易中行都愣了半晌。 魔人之祸！ 凡是武当山之战时沾染魔气之人，在这半年里纷纷性情大变，六亲不认。冲和道人发狂之下，一人斩杀武当三鹤，整个武当派，武人能阻止这位掌门。 武当陷落，连西厂都在南方吃了大亏。 听起来简直像是武侠版的生化危机。只可惜这“入魔”之症，在这个世界并没有疫苗。 “堂主，这就是葛病。他是医圣堂天资最好的学徒，正在跟随梅二先生学习，听说梅二先生准备正式收他为徒。”胡非向易中行介绍着堂中的蓝衫少年。 医圣堂虽然按照易中行的想法采用的是学院式的授课方式，却并不禁止师徒传承。以现有的资源，想要将这些名医的一身医术传承下来，还是要靠这种一对一的言传身教才行。 “好好向诸位名医学习，将来悬壶济世，造福世人。”易中行又勉励了几句，就让葛病退下。 少年却并未退去：“堂主，梅二先生的医术我当然是佩服的，但我一向觉得，堂主所著的《药王宝典》才是无上医经！” 这马屁拍的，易中行心中暗爽。 “堂主医术超绝当世，武功也也非凡俗，正可为圣教效力，不知堂主意下如何？”葛病躬身道。 “圣教！？”易中行面色一变，“你是何人，竟敢在医圣堂中潜伏！” 胡非当即拔剑指向葛病。 “当然是我圣教中人。”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只见来人身穿锦衣道袍，斜插着一根晶莹圆润的长箫，脸色红润，双目有光，领下长髯飘拂，修得干净而整齐。 “东海玉箫道人？”若说旁人，易中行还不一定能够认出，但这为标志太过明显，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百晓生兵器谱第十，“东海玉箫”！ 只可惜，现在是风云榜的时代，而玉箫道人，连前二十都排不进。 “那恕在下孤陋寡闻，从来不知玉箫道人你是哪个圣教的。”易中行冷笑，“不请自来，私闯宅邸，就是你这圣教的做派？” 玉箫道人取下长萧：“为何不能是兴师问罪？” “噢，我何罪之有？”易中行奇道。 “你那兄弟杀了我圣教护法大欢喜女菩萨，当然要拿你是问！”玉箫道人尖利道。 苗疆大欢喜女菩萨？ 李寻欢曾大略讲过他这一路上的故事，大欢喜女菩萨跑来为她那其丑无比的干儿子五毒童子报仇，结果和她那班女弟子一起死在小李神刀之下。李寻欢与杨艳也因此相遇。 东海、苗疆？ 西方魔教的网撒的还真大。 “拿我是问，就凭你？”易中行都不带正眼看玉箫道人的。 玉箫道人怒气勃发，须发皆扬。手中白玉箫有金铁之锋锐，刺向易中行。 易中行一拳击出，作百花缭乱之势，两手以快打快，片刻间交手数十招。还是玉箫道人手持兵刃占了上风，他嘴角露出阴笑，趁易中行不备，白玉箫中陡然射出三点寒星，强劲的破空声刺得易中行耳膜生疼。 刷！ 危急时刻，桌案边有白光暴起，将三点寒星弹飞。 “原来玉箫道人你这兵器谱第十就是这样得来的？”易中行与玉箫道人交错分开之时，手中已抓着云音剑。 玉箫道人脸色阴沉，没想到自己使了暗器还是没能拿下目标。 “看来我圣教当真是退出江湖太久，以致于如今都无人知晓圣教威名了……” 堂外一缕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明明毫无烟火气，易中行却脸色大变。因为在他听来，这声音宛如从心底响起，如梦似幻，竟一时辨不清是否真的有人在说话。这对他这样的高手来说，是极其可怕的。 第七十六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来人是谁？ 走进大堂的，是一个从骨子里透出冷峻却又有几分儒雅的中年人，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这年头，越是相貌“平平无奇”越是可怕。 “属下恭迎教主！”玉箫道人躬身行礼。 “免礼吧，班察巴那。”原来这人就是魔教教主花自流，风云榜排名还在易中行之上。而久负盛名的东海玉箫道人竟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爱欲天王”班察巴那！ 魔教本来自西方，由第一代祖师阿修罗尊者创下道统，以绿玉魔杖为镇教之宝。虽数次被中原武林豪杰逼回西域，势力却遍及三山五岳，七洞九幽。 “魔教教主，花自流？” “正是。”花自流卓然而立。 花自飘零水自流，就像魔教的境遇一般。 “你不是与神刀堂白天羽在天山立约，以一招之差白给白天羽，终身不得入函谷关吗？”易中行以言语作刀，“莫非堂堂魔教教主也会食言而肥！” 花自流长叹一声，他就知道定会有人拿这话做筏子。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值此大争之世，他魔教怎能视中原而不见？身为魔教教主，若是只因自己的面子就要让整个魔教退避三舍，花自流又如何服众？ 况且面子、名声这种东西，花自流这个魔教教主真的会在乎？ 花自流要是在乎，就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魔教大公主花白凤利用美色接近白天羽，以盗取白家神刀秘籍。以致于花白凤真的爱上了白天羽，宁愿做白天羽的外室，几乎与魔教决裂。 如今他已将白家神刀融会贯通，也不知是否上天垂怜，竟是让他成功将白家神刀与魔教十神功中最为神秘强大的“唯我独尊魔刀斩”合二为一，创造出更在其上，不属于人间的“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神魔一斩”！ 有了如此底气，花自流还有什么理由不入中原呢？ 与白天羽的那个赌约吗？ 白天羽的骨头都凉了！ 医圣堂，作为魔教重出江湖的第一个目标，分量也算是足够了。 “白天羽都已经死了，那赌约自然作废。又或者，你能让他从地下爬起来质问我？”花自流视若无睹，“也莫说我欺负你，今日只不过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花自流说罢，从他身后走出一个颧骨高耸，鹰鼻阔口，脸色看起来就像是僵尸的人。这人穿着件绣满了黑牡丹的鲜红长袍，眼睛里却闪动着一种惨碧的光。 “龙啸云，我来报仇了！” 青魔日哭，赤魔夜哭，天地皆哭，日月不出。 在这人动手的那一刻，易中行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从袖子下伸出的是一只红色的手——红魔手，伊夜哭！ 伊夜哭是“青魔手”伊哭的弟弟，他确乎是与易中行有仇的。 红魔手速度极快，那妖异的红光表明兵刃上必是淬了霸烈的毒素。 残云聚雨！ 拨云撩雨！! 伊夜哭很强，他这双红魔手也很诡异，但和他哥哥伊哭相比，还差得远了！ 易中行单人只剑便将伊夜哭拨动于剑影之中，看的玉箫道人暗暗焦急。 一旁持剑的胡非眼珠微转，对左边帷幕后的丫头连使眼色。 易中行却不敢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伊夜哭身上，始终有一道余光紧盯着花自流与玉箫道人。即便如此，稚嫩的伊夜哭也无法阻挡易中行那行云流水的剑光，云音剑拨开两只红魔手，就要取其性命。 玉箫道人身形微动，似乎又要发动他那暗器。 易中行时刻关注着他，身姿立时微微摆动，横移了两寸。 就在这时，花自流动了……腰间的弯刀带着流光，一刀中分，神鬼皆愁！ 刀光扑面，寒意刺骨。 易中行手中的云音剑倒转剑锋，一声大喝：“八剑齐飞！” 从大堂各个角落，皆有剑气升腾。 夺情剑、秋虹剑弹射而出，与剑气共舞。 八道或清寒、或决绝、或无我的剑气，合击这刀光一斩！ 溅—— 云音剑断，鲜血铺地。 易中行踉跄后退，他的胸前一道颇为可怖的伤口蔓延开来。 “不愧是排名仅在我之下的绝世剑客。”花自流点头赞赏。 在他身后，伊夜哭与玉箫道人束手而立，就像是没有动过手一样。 “呵呵……” 易中行苦笑着，若是能将李寻欢、胡不归、阿飞都聚拢在手下，何惧于花自流？ 可惜，这些朋友的性格都太过独特，根本不会有玉箫道人、伊夜哭的“自觉”。 “龙某人算是领教了教主的刀招，不愧是人人喊打的魔教！”易中行嘴上却一点也不服软。 “刚才那一刀我大概出了七分力吧，现在才是真正的‘神刀魔斩’。”花自流弯刀指向易中行。 易中行却是服下一粒大丹。 “这就是江湖盛传的还魂金丹？”花自流好奇道。 易中行不言。 纵使服下还魂金丹，就这么一时半刻，又能恢复多少？花自流这是已经吃定了易中行。 不过强大的药力还是在易中行的催动下漫入四肢百骸，尤其是胸前的创口，都已缓缓止血。世界上限拔高后，还魂金丹的效力似乎也加强了。 “请龙兄品鉴！” 花自流出刀了。 这一刀简洁至极，却也繁复到了极点，包含了刀法中所有变化的精萃，至威至利，带着无边的冷漠和凶厉。 “八剑齐飞！” 易中行双持夺情、秋虹，周身八剑飞腾。 一蓬蓬黑气从体内喷薄而出，将八道剑气都染上了黑色。 这是拼命的时刻了，还魂金丹的药力仍旧汹涌，却也赶不上易中行压榨内力的速度。 同样是这一式八剑齐飞，易中行这一次是穷尽了所有手段，八道剑气与人合一，整个人犹如旋转长剑刺出。 夺情与秋虹在日光下闪出两道光影的螺旋。 这当真已是易中行一身武功的巅峰，尽管胸前有伤，他自信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差，剑气勃发，精气神合一，做到了最好。 但结果却是他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大堂的墙壁被撞破，易中行跌入后院的梅林。冷香小筑外就有一片梅林，林诗音特别喜欢。易中行便在医圣堂与龙府之间也种下了一大片梅花，如今正开得鲜艳。 “胡非！？” 就在刚才，胡非持剑冲进两人交手的范围，成功牵引了花自流的几分注意。否则易中行纵使能挡住那神魔一斩，却绝不会是仅仅倒飞出去那么简单。只是那时，他恐怕会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胡非被神刀魔斩的刀光卷入，剑断人亡，身首分离。 躺在地上的胡非残尸已说不出话来，定定地看着梅林中的易中行。 一股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直以来，易中行总觉得这江湖就像是黑社会，他现在所做的，只是把龙啸云的商务酒店定位改成男科医院，这只是商务行为，吃口饭而已。什么恩怨情仇，快意江湖，其实离他挺远的。顶多是和林仙儿有了一些牵扯。 但江湖和黑社会终究是不同的，恩，他现在有了，仇，也有了。 易中行明白胡非的意思，一命还一命。但他还是很难受，绝没有想过有人会为了自己而死。 但易中行没有怒吼一声“花自流”，然后冲上去爆种拼命。他还有老婆，还有儿子。 胡非彻底没了声息，易中行弹身而起，大堂中布置了弩箭、地牢，如今纷纷启动。 可惜这些陷阱以前或许还有些作用，如今却根本奈何不得花自流这样超凡脱俗的高手。 易中行的轻功很好，流云移形步法已经被他练到了骨子里。即使魔教在医圣堂外安排了那么多教众，也没能迟滞他的脚步。龙府有密道连接城外，侍女早已用遍布府中的管道听筒传递了消息。但易中行还是必须处在魔教的视线中，他要为林诗音、龙小云拖延时间。 作为魔教教主，花自流的轻功当然也不弱，甚至论直线速度要远远快于易中行的流云移形。 “咳咳……”胸前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但周身丝丝缕缕的黑气却能让易中行好受一些。魔气这种东西，当做兴奋剂还是很好使的。虽然这会令蓝蝎子的毒素逐渐蔓延…… 反正有银线蛊护住心脉，暂时死不了。 花自流追来了，他就像一条影子，仿佛融入了大地，从不知名的角落突然暴起，扑向易中行。 “我是龙啸云！城中有歹人作乱，恳请诸位援手！！” 保定城是朝廷的保定城！ 守门兵卒纷纷拔刀，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勇敢地冲向了看起来不像好人的花自流。 易中行承认自己很无耻，利用了这些兵卒为自己挡刀。他生来不是大侠，做不到像李寻欢那样刀下绝无无辜。 但他现在必须出城，去与自己的老婆孩子汇合。 甩在身后的，是花自流的一声轻喝。 “大天魔手——！！” 第七十七章 万宝箱，药王典，阎魔天子跪我前 魔教来袭的非常突然，以龙小云之精明也没有发现丝毫端倪，又或许，是因为他还只是个孩子。而易中行，也不比心智计谋都是上上之选的龙啸云。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龙小云便保护着母亲进了地道。地道直通保定城外的一条河。河流可以大大延迟他们被发现的时间。 “小云，你爹还在城里！”林诗音焦急地拉着儿子。 龙小云握紧了手中的天机棒，他当然知道易中行还在保定城里，更知道这时候一定有无数魔教贼子在追杀他爹。但他很清楚，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母亲送到安全的地方。 “娘，爹一定会没事的！很快他就会追上来了。”这一刻，龙小云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虽然年不过十三，但在这古代社会的背景，也的确可以被当做大人看待了。他们家又不是必须二十弱冠的书香门第。 城外荒山中有躲避用的石室，十分隐蔽。龙小云和林诗音便在此处焦急地等待着。 半山腰上，易中行与花自流一逃一追，借助地形，易中行总算不虞被花自流追上，却也无法将他完全摆脱。 “为了保命，你真的做了很多准备！”夜色渐晚，花自流的心态也开始急躁起来。 “那当然，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易中行穿着粗气，即使有还魂金丹吊着，他也觉得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比如，我会掀了你的魔教，再把它仍在地上，踩上几脚！” “狂妄！”花自流飞身踩在树枝上，速度又快了几分，“上天入地，大搜魂针！” 这是比江湖上一切暗器都要可怕的暗器，是暗器中的王者。 上天入地，无处可逃！ 易中行浑身爆射剑气，如一朵剑气莲花，在这凄冷的寒夜中盛开。 不知有百剑，还是千剑。 总之，一阵密密麻麻，令人心生恐惧的密集声响过后，花自流的大搜魂针并未建功。 是虚招？ 花自流的手上已戴上了一幅特制的手套，像金属一样锐利，又像冰一般透明。 “金刚不坏，大搜神手——！！” 魔教十神功，在这位魔教教主手中如指臂使，转换自如。花自流自信他绝对是历代魔教教主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批。 嗖—— 冰冷的剑锋一闪而逝。 云音剑的断刃带着反作用力与迎头撞上的加速度，让人几乎来不及反应。但花自流还是抓住了他，大搜神手之下，区区金铁剑刃，毫无威胁。 飞龙在天——！！ 突然劈出的剑气在花自流身边炸裂。 到现在，花自流终于真正意义上受了一点伤。 难以抑制的怒火升腾起来，花自流猛地一挥手，被剑气炸伤的手臂甩出无数血珠。 一滴血中有五百万个血细胞，在神秘的魔力作用激发出诡异的侵蚀力。 “啊——” 虽然不知花自流的用意，易中行还是挥袖挡下了这些血珠。紧接着便是几声惨叫。 “这是我圣教的‘神刀化血，魔血大法’，只要沾上一滴，就能让你生不如死！”花自流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冥狱，透着彻骨的寒冷。 走！ 新一轮的奔逃又开始了。 半山腰处有一个延伸出去的崖壁，看到前方无路，花自流觉得战场让他不爽的战斗终于要结束了。 “你要死了。” 易中行微微一笑，带着解脱：“我不会死，反而是终于逃出升天了！” 说完，易中行反身一跃，掉下崖壁之时，从崖壁内侧取下木杆，拉出一架三角翼！ “哈哈哈……花自流，今日之恩，绝不敢忘，就不必远送了！” 花自流脸色阴沉地看着三角翼在寒雾中滑翔。 “呵哈哈……真是好本事，这样都能逃掉……也好，起码李寻欢不会立刻来找我晦气。”也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其他。 魔教教众包围了医圣堂，但并未有屠杀之举。医圣堂除了一帮募集而来的江湖打手之外，就是一帮医生和学徒，脑残了才会把他们都杀掉。 “教主……”玉箫道人心下忐忑，要不是他和伊夜哭都被坑进了地牢，这次三人合力，定能将易中行杀死。 “罢了，龙啸云此人也算英杰了，没那么容易死。”花自流替两人开脱了，毕竟他亲自去追，不也没能杀死对方吗。“葛病。” “属下在。”少年葛病出列。 “你是我圣教上代神医的嫡传弟子，这医圣堂以后就作为圣教分舵，暂时由你来统领。” “多谢教主栽培！”即便再是成熟，突然被委以重任，葛病还是露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气息。 “至于梅二先生……”花自流沉吟片刻，“若你自信医术不在他之下，那便杀了吧。” 葛病一脸潮红，这下连唯一能“制约”他，给他难堪的人也不存在了。反正梅二还没来得及收他为徒，也不算是欺师灭祖。 “是，属下遵命！” 将《药王宝典》放入万宝箱中，葛病一脸喜色的接掌了新的医圣堂。他连自己的江湖匪号都想好了：万宝箱，药王典，阎魔天子跪我前！ 医圣堂一朝覆灭，魔教重出江湖，“无形剑气”龙啸云生死不知。 这个消息将原本还算平静的中原武林震得动荡四起。 与此同时，“魔教神医”葛病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事实证明，他的医术的确不在梅二先生之下，甚至因为涉猎广博，又学习了《药王宝典》，葛病的医学思想其实很大部分继承自易中行，有种超越时代的感觉。以致于他的行医手段让一般人奉为神明！ 当然，在那些正派人士看来，葛病就是彻彻底底的邪魔外道，披着人皮的恶魔。 哒哒哒哒—— “驾~！” 李寻欢骑着快马奔驰在官道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出关，竟然会有这般大的变故。如今他是心急如焚，不知道大哥龙啸云怎么样了，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林诗音会不会有事。 “李翰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般快马加鞭，你是没事，可这孩子怎么受得了啊？”李寻欢后面，大太监尚铭劝道。 “孩子……”李寻欢叹气，他背后还背着一个年仅三岁的幼童。这便是他从关外找回的白天羽之子——傅红雪！ “尚公公，我能拜托你将这孩子带回京城吗？待我寻回义兄，定当上门拜谢！” “李翰林真是折煞咱家了，这有何难？”尚铭应承下来。他本是皇帝左右手，被派往关外监察军情。 而近来关外最大的事情便是万马堂与金钱帮之争，万马堂可以说是大败亏输，马空群才能不配，太小觑天下英雄了。而上官金虹在横扫万马堂后，意外地撞上了从关外返回的李寻欢。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干他娘的！ 李寻欢势单力孤，身边又有孩子拖累，怎么可能是上官金虹与荆无命的对手？ 关键时刻，是尚铭率西厂精锐救下了李寻欢，并当场出示皇帝的征辟文书。李寻欢现在又是朝廷命官了！ 将傅红雪交给尚铭后，李寻欢快马加鞭，往保定赶去。 荒山中，林诗音和龙小云最终等到了易中行。只是这时候他的样子着实狼狈，不仅胸前有巨大的创口，左臂更是鲜血淋漓，如同被腐蚀过一样，狰狞可怖。 “这是被魔教的‘魔血大法’所伤，异常疼痛难忍。”易中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但显然身体的自然发抖瞒不了人。“生不如死”果然不是吹嘘。 易中行现在算是知道哪些被他以生死符法制住的人是何种感受了。 林诗音心疼地为丈夫清理了伤口，石室条件简陋，不能久待，易中行决定第二日就离开。目的地是京城，现在时局如此动荡，魔教的追兵必定源源不绝，恐怕也就天子脚下还能安稳些。毕竟连龙气法网都搞出来了，没道理京城没有龙气镇压。 “云音剑，断了？”将破破烂烂的衣衫换下，林诗音自然看到了斜插在腰带上的断剑。当时易中行解释说是为纪念他们二人所锻造，她也没当回事，如今看到，心湖却起了波澜。 云音剑虽然也是京畿巧匠所造，到底不如名声在外的夺情剑、秋虹剑，更何况与花自流手中的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比。 “等到了京城，我就去寻当今天下铸剑的第一高手古大师来重铸此剑！”易中行承诺道。 “还是不要了，要不，你还是退出江湖吧？我们一家人……”林诗音靠进易中行怀中。 虽然武侠剧中常常会有这个桥段，易中行还是想说一句——“幼稚！” “江湖哪里是你想退出就能退出的地方？魔教的追兵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他们可不会让我们就这样完好无损地走出去。”易中行转身对旁边装作面壁的龙小云道，“小云，记得一定要保护好你娘！” 龙小云这才回过头来：“放心吧，爹，我的天机棒也不是吃素的！” 林诗音一直都是武功没什么兴趣的，她早年天真烂漫，喜欢的是如李寻欢这样的温文尔雅，就像冬天里的狐裘，让人温暖。成亲之后，她只听丈夫的，也用不着想其他的事情，林诗音已多年不出府了，现在怕是连保定城的街道都不认识了。 但她现在却很希望自己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这样才不会成为丈夫和孩子的拖累。 第七十八章 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 三山五岳，七洞九幽，花自流绿玉魔杖之下，便有二十四名魔教长老听令，魔教的大网开始在京畿一带铺开，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那个魔教威压天下的时代。这给易中行一家人的逃亡之路增加了许多障碍。 休息了一夜，易中行的精神却未见好些，反而更加萎靡不振，魔血大法的诡异让他吃足了苦头。 出了石室，一路上遇到的魔教弟子都由龙小云来处理，他那一手天机棒越发精熟。而且常常能使用一些易中行都感觉匪夷所思的邪术来坑害追踪者，想必就是《怜花宝鉴》上记载的内容了。易中行只在旁边由林诗音搀扶着，防止有漏网之鱼。 但总会碰上龙小云处理不了的敌手。 蓬壶、方壶、瀛壶三长老，二十四名魔教长老中，他们地位最高，功力最深，手下最多，因此最先追来。 “龙啸云，你死期已至！”方壶长老冷笑，“你好歹也是风云榜第六的人物，给你个机会，自裁吧！” “想让我爹死？还是你们几个老家伙去死吧！”龙小云一声轻喝，天机棒已后发先至，挥到方壶长老头顶。 “小畜生，我先宰了你！”方壶长老一双铁掌挥出，与龙小云激斗。 另一边，两名长老带着数名魔教教众将易中行、林诗音包围。 “龙夫人果然国色天香，难怪能迷得李寻欢神魂颠倒。今日我等倒是有福了。” 林诗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易中行怒吼一声，持着夺情、秋虹两剑与魔教众人杀作一团，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亦只能以密集的剑气紧守住方寸之地。他本就不擅长使左手剑，如今左臂被魔血沾染，更是举步维艰。一着不慎，便被瀛壶长老趁势屠了一刀。 “英雄末路，何其可叹！” 有魔教教众趁着两名长老纠缠住易中行的机会向林诗音挥刀，企图建功，没想到却被林诗音用云音断剑所杀。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断刃招法，那名教众根本没想到一直畏缩在丈夫、儿子身后的林诗音会有战斗力，利用地形出其不意，一下子就被云音短剑割断了喉咙。 “杀得好！”易中行刚才甚至想拼着受蓬壶长老一掌去救林诗音了，没想到林诗音居然“雄起”了。 《怜花宝鉴》！ 林诗音脸上有了些微的笑容。 她到底还是把这本秘籍看进去了，她能将《怜花宝鉴》全部暗记下来传给龙小云，自然是通读过这本宝典的。 “该死~！我的内力啊！！” 龙小云终于阴到了方壶长老，星冥神功将他精修数十年的内力迅速抽空。方壶长老枯瘦的双手抓着龙小云的脸，最终却只能变成无力的挣扎。 昨晚在石室里易中行将星冥神功传给了龙小云，现在已是最危险的时刻，不能再压制他的成长了。 父子二人联手，且战且退，打伤蓬壶长老，又杀了数名魔教弟子方才摆脱追兵。 保定城距京师足有三百五十余里，平日里即便用马车在官道上跑，昼夜不息，也要两天多时间才能到。更何况他们现在要翻越荒山，还带着林诗音这样几乎不通武功的人。 几天时间过去，又杀了好几个魔教弟子，一家人终于靠近官道。 “我们不能走官道，魔教定然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设卡埋伏！”龙小云伏在官道旁的林中。 “但是你爹需要休息，魔血又发作了。”林诗音道。 易中行浑身颤抖着，现在他身体里奇怪的东西多了，魔气、魔血、毒素，再这样下去，银线蛊也保不住他的小命。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连续两天的折磨和厮杀已使得他的精神状态跌落谷底。 龙小云死死盯着前面官道上的驿站，竭力想用他的江湖经验来判断其中究竟有没有危险。半晌，他还是咬咬牙：“我们去那驿站里休息一晚！” 驿站本是传递军情、运送官方物资，接待官员的场所。不过驿卒们过得苦啊，往往会兼营一点其他买卖。龙小云手中有保定官员赠送的官牒，虽然父子俩都无官身，出示官牒后却可以付出一些金钱在驿站中休息。 驿丞收了钱，将三人带到驿站后面的下房住下。 “诸位受累，虽然上面对我等自谋生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上房却是不能给出，见谅了。”驿丞作揖歉然道。 上房必须腾空以备来往官员休息，易中行和龙小云自然表示理解。 林诗音为易中行解袍，清洗伤口。与昨夜相比，易中行身上又增添了几道刀伤和掌印，好在世界上限拔高之后身体的承受能力强了不少，这些伤也未打在要害上。 或许，可以试一试《金佛不坏身》？虽然龙啸云早已不是童身，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 驿站的条件自然是比荒郊野外好得多，虽然心中仍有担忧，但有龙小云守在外间，易中行与林诗音还是强迫自己去休息，结果半夜时还是出事了。 传来打斗声的正是旁边的客房，几近狂暴的魔气与易中行体内的魔气产生了共鸣。 “是什么人！”龙小云一棍将来人扫了出去。一路上龙小云吸收了几个魔教教众的内力，一身内息已颇为可观，这才能勉强承受住方壶长老的庞大内力。 又一条人影从客房中冲出，与先前的男子打成一团。龙小云只觉得有几分眼熟，易中行则认出了第二人，正是在武当山认识的华山派弟子华雪怡。 既然相互认识，那么帮谁就很明显了。三人联手之下，那发狂的男子根本抵挡不住，很快就被华雪怡制服。 华雪怡以某种特有的手法连点男子身上十三处大穴，使其动弹不得。 “咦？”以易中行的眼力，可以看出这种点穴手法分明就是把华雪怡曾经使用过的清风十三式倒过来。 对此华雪怡也并未隐瞒，若是以指代剑，倒着使出清风十三式，便是当世最强的点穴手法！ 华雪怡将师兄用粗麻绳一圈一圈捆起来，又向驿丞赔偿了损坏的木门和座椅，这才向三人解释道：“他其实是我师兄，只是患了‘入魔’之症，我遍寻京畿名医都无办法，只好先将他带回华山，听凭师父安排。” 易中行点点头，这时他也依稀想起了这人，确实也在武当山上见过。只是现在他面容枯槁，神情疯狂，易中行才没能认出。 “你有到过医圣堂吗？” 华雪怡看了易中行一眼：“医圣堂我也去过，梅二先生亲自给师兄看过，也是毫无办法，直言这非是药石可医的病症。” 这事易中行倒真不知道，他这几年虽然也有精研《药王宝典》，但行医经验一直很浅薄，梅二没有告知他倒也正常。 夜已深沉，又简单聊了几句后，几人分开休息。 第二日，华雪怡简直要与易中行一家人一起去京城，算是报武当山的救命之恩。五人一路顺着官道，从旁边的山林穿行。果然在必经之处上发现了魔教的埋伏。 “没办法，冲过去吧！”只要在花自流赶到之前，希望还是很大的。 华雪怡点头，最近她在中原也经历不少战斗，剑法之纯熟已不是武当山时可比。 五人躲在山梁后面做着最后的准备，易中行用布带将左臂紧紧缠住，能缓解魔血大法带来的痛苦。 一时三刻后，龙小云护着林诗音，众人开始冲关。 守在此处武功最高的是金狮洞长老，他站在高处，视线能覆盖整个关隘。 跃龙在渊！ 面对易中行的强行冲关，金狮洞长老丝毫不惧，他早已得到消息，这位风云榜第六如今已是半残，即便有还魂金丹这等神物，也经不起这连续多天的损耗。 应该说金狮洞长老还是太高看自己了，事实上在易中行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下，他连三招都没挡住，就被一剑扫开。但易中行的冲关还是失败了。 这片营地的正中央，花自流正静静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易中行一路迁延了好几天，以花自流的速度当然能在他们之前赶到。 “回风舞雪！”华雪怡悍然出剑了。 花自流自然地起身，仿佛没有看到华雪怡的剑一样，但他却能在华雪怡的将剑圈之中往来自如，甚至予以点评：“似有似无，似实似虚，似变未变……好一个‘清风十三式’！姑娘算是入了剑道门径，正好我魔教也有一道秘剑！” 花自流袖中飞出一剑，就着华雪怡的剑路施展出一套奇奥精妙的剑法。正是魔教秘剑“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 这套秘剑招中有招，精妙周密，却又变化无穷，一道秘剑可演变为七百二十九招剑路，出手奇诡飘忽，立时便将华雪怡以清风十三式勾勒出的清淡悠远之剑境破坏殆尽。 携云掣雨！ 易中行挥剑切入两人剑轮，这才勉强将花自流的气势打断。 “龙啸云？也好，这套‘慑魂大九式’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好歹也是当世最强的剑客，请指教—了——！” 花自流的声音在一瞬间恍惚了起来，摄魂夺魄。 第七十九章 小李神刀 身似琉璃心如铁。 易中行虽然市场自惭比不上郭嵩阳、西门吹雪这样真正的剑客，但于梦中世界练剑十几年，自然有一股傲然心志，否则何以能排到风云榜第六。 区区慑魂夺魄的小术，休想动摇我的意志！ 剑气起，熟练已极的十翼剑法出手。 虽远不如慑魂大九式来的变化无穷，却也剑气潇潇，堂皇大气。 两片剑光交织成一片，演化出一片迷离的幻境。慑魂大九式不愧其名，在易中行眼中，几乎产生了剑影交错的幻觉，他必须花费十二分的心神才能捕捉到花自流运剑的轨迹。 龙小云与华雪怡也在继续着各自的战斗，也只有林诗音还能分心去看丈夫与魔教教主之间的战斗，可惜她几乎不通武功，完全看不出变化，只能凭借场上两人气势的消长来判断，每每揪心不已。 “怎么，跟不上我的节奏了？” 花自流手中的剑角度极其刁钻，魔教秘剑最善变化，一剑使出，至少有十几个可以攻击的目标，让易中行难以决断，每每都是落后一步，疲于应付。 除了最开始易中行依仗剑气犀利先声夺人外，平衡就渐渐被花自流掌握。易中行有苦难言，当下挥出剑气，与花自流对了十几招。 花自流冷冷一笑，让过你这一阵又如何。 气势这种东西是会衰竭的，待易中行一招“龙战于野”未能建功，气势回落之际，花自流悍然出手：“慑心魂——！！” 慑魂大九式的最强杀招，魔教秘剑之精髓，在这一剑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对面原本气势回落的易中行这时却是阴冷一笑，你又怎知这破绽不是我故意的呢？ 剑气这种东西，固然与心境、意志、气势有关，但更多的还是自身的根基。也许以前易中行还会因为招式、气势衔接这种东西被人趁虚而入，但在小李飞刀世界这两三年，已经补足了这个缺陷。毕竟这里可是一着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方。 对决厮杀之中，到底是先发制人还是后发制人，这个问题见仁见智。但对易中行来说，能让花自流先出招是最好的。如此一来，魔教秘剑那种种变化自然烟消云散。易中行便只需要好好应付这一剑就好了。 “名剑八式，八剑齐飞！”夺情剑已来不及防守，但易家剑气绝技，根底就在剑气之上！ 纯粹由剑气化形的八柄宝剑螺旋而至，呼啸的剑气瞬间切裂周遭地面，在易中行的剑指引导之下，纠缠为一股冲破天地的剑道绝学射向花自流。 当~~ 剑气本无形，只有一道朦胧的光色，与花自流长剑相击，却发出金铁之声。 有一人倒地。 却并非易中行与花自流中的任意一人。 “龙啸云，你输了！”花自流脸上杀意充盈。 易中行面容苦涩，他的八剑齐飞倒地是没能拼过慑魂大九式。关键时刻，竟是华雪怡一脚将她那发狂的师兄踢了过来，替他挡了花自流这一剑。是以他看向华雪怡的眼神颇为奇怪。 就算是发疯入魔，好歹也是华雪怡师兄，她怎么会？ “别担心，这种伤势放在普通人身上当然是必死无疑。但魔人非同常人，师兄他很快就会恢复的。”华雪怡坦然道。 就算是世界上限拔高了，外科不发达就是不发达。伤及腑脏是绝对的重伤，就算是名医救治，一个不好也会造成感染。但魔人偏偏就恢复力惊人，这也是南方魔人之患为何会如此严重的原因。 “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花自流忽然道。 明知敌人是想找优越感，易中行还是道：“请指教。” “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能蛰伏十年的人物。”花自流赞叹一声，“可惜，你虽然蛰伏了十年，自创剑道绝技，却无法掩盖你根基浅薄，底蕴全无的劣势。我魔教有十神功，除了这门秘剑，大天魔手、大搜神手、大搜神针、魔血大法、神龙无相大法……乃至于魔刀斩，以及我自创的‘神魔一斩’，我有太多的方法可以杀你。” 的确，易中行会的东西虽然也不少，可是能上台面的，自始至终只有一门十翼剑法。 以往，他可以靠着剑气压人，八剑齐飞之犀利也少有人能挡。可现在大家的大招绝技威力都提升很大，许多已经不逊于八剑齐飞，可在招式精微之处，十翼剑法就多有不如了。 这不是十翼剑法不好，只是不同的世界侧重点也不同。 易中行也正是有鉴于此，才想从十翼剑法中化出一套携云掣雨剑法。可惜限于眼界，至今也只是立下了大框架，二十四也未能补足。 听了花自流的话，易中行陷入深思，一旁的华雪怡却也在自伤。她所得传的“清风十三式”正是小李飞刀世界最顶级的剑法，没有之一。甚至因为华家家传，她对这套剑法的隐秘知晓的比她师父心音大师还要深，可是这样的华雪怡在花自流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 要是龙堂主也会清风十三式的话，是不是就能打败魔教教主了？ 华雪怡心头忽然跳出了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 易中行这时表面上是在思考，实际上却是眉眼微动，视线瞟向营地旁的马厩。龙小云轻轻眨眼，心领神会。父子俩这一番互动默契无比。 “龙啸云，你也是个人才，给你个机会，加入我圣教。以后，你就是圣教副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花自流开出的条件还挺有诱惑力，可惜…… “花自流你想得美！吞了我的医圣堂，还想让我臣服于你？”易中行身上升起一股恐怖的气势，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鬼。 花自流面露惊奇之色，就算刚才那一剑是刺在魔人师兄身上，但易中行接连施展八剑齐飞，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是梦仙茶！ 在知道魔教已经在各处路口设卡之后，易中行就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很难冲过去。 暴动的功力化作一口逆血从肺腑冲出，被易中行死死压制住。 “八剑齐飞——！！” 剑气躁动着瞬间成形，与空气激烈摩擦发出尖啸之声。 虽然意外，花自流的反应却一点不满，长剑化出一道银光——慑魂大九式，夺灵魄！ 这是这套魔教秘剑中最快的一剑。 易中行的视网膜上知看得到一线残留的剑影。 他躲不过这一剑！ 易中行已做好准备，用一条左臂去换下这一剑，创造出击伤花自流的机会。剑气绝技的一大好处就是它完全没有实体剑器的束缚！ “快，华姨！”就在易中行动手的那一刻，龙小云也出手了，天机棍横扫一大片，带着林诗音冲向马厩。 华雪怡拉着重伤的师兄也抢了一匹马，只要四人抓住这个机会冲出营地，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忽然，一点白光炫目。 如一缕寒风吹散了躁动的空气。 花自流面色大变，大搜神手一出，却不是对抗那光芒，而是捉了金狮洞长老来。 “小李神刀——！！” 那金狮洞长老一身硬功，便是易中行的剑气也无法一剑斩开，却在这刀芒下被轻易洞穿。 花自流的惊呼声短促而又急迫，人已被抛飞出去。他是以这种手法来抵消飞刀的冲击力。躲过一劫的花自流扔下金狮洞长老的尸体，自怀中抽出凶器，却不过是一柄凡铁打造的飞刀，很轻很薄，一点看不出刚才那神魔辟易的威势。 这时易中行才看到，就在官道上，有一袭白衫正骑着奔马从极远处而来。 那么远的距离，还在疾驰的奔马上晃动不停，扔出的飞刀，能在杀死金狮洞长老后还重创魔教教主，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小李探花！ 虽然面露阴狠之色，花自流终究还有理智。“龙啸云，今日算你命大！” “大哥，你没事吧？”一路风尘的李寻欢快马加鞭赶到这片刻，花自流便带着魔教众人退去。易中行也没有强行留人，真以为人家不会来个鱼死网破啊。 “还好……”胸中这口逆血终于是吐出来了，不过梦仙茶带来的那种烦闷感也是尽去。“多亏兄弟来的及时，否则我还真没把握能挡住魔教教主。” 话不多说，易中行这一行人人人带伤，不过有李寻欢护持，接下来这一路还算顺遂。众人终于安全赶到京城。 京城面积广大，城墙外也形成了无数坊市，鳞次栉比。运河贯穿其中，水流滚滚，帆影层叠。远远眺望城门，人流如织，一片繁华盛景。 “这就是天子脚下，大明神京？”林诗音十几年未出门户，哪里见过如此繁华的大城，不由出声赞叹。 却也让易中行一叹，原本的龙啸云如何他评说，但自己身为现代人，两年多了，都没让妻子出过门，以致于林诗音连保定城的街道都不认识。这虽然也是林诗音的性格导致，但到底有些失职， “诗音若是感兴趣的话，我们过几天便好好逛逛这京城。” 看到龙啸云与林诗音如此恩爱，李寻欢心底似乎有些欣慰，却又生出几分失落来。 第八十章 京城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纵使已离开朝堂十多年，大明皇帝依然还记得李寻欢，甚至在京城赐下宅邸。不过易中行并没有住进李府，他在京城自有隐蔽的落脚之处。 唏嘘一阵后，李寻欢也未强留。尚公公已将他从关外带回来的傅红雪送来，在尚铭府上，这孩子倒也养得白白胖胖。 小李飞刀的传人不是“叶开”么，怎么变成“傅红雪”了？ 易中行知道，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他说不知道的事情。 说来也简单，无非是与小说剧情相比，这个世界的神刀堂覆灭的有点快。白天羽之妻白夫人虽然得知花白凤产子，却没来得及用胡不归之子去换“叶开”。所以如今站在李寻欢身边的这个傅红雪，确实就是小说里的那个“叶开”，而真正的“傅红雪”现在大概还在他爹胡不归身边吧。 傅红雪这个名字是他娘花白凤所取，既不随父亲白天羽姓，也不跟花白凤姓，大概是“复了让白雪染红之仇”的意思。可惜罪魁祸首马空群已经死在上官金虹手中，傅红雪这仇已是报不了了。 铁传甲被李寻欢派到保定，他们主仆二人本是兵分两路去救易中行。 铁传甲到了保定，找到中原八义和孙驼子。原来医圣堂出事后，中原八义虽然与易中行有隙，但还是顾着江湖义气，对魔教发起了进攻。 孙驼子也一路尾行，干扰魔教的追捕，易中行穿行荒山官道的时候追击不多就是这个缘故。 “老四金风白、老七公孙雨，还有张乘勋都死了。“铁传甲一脸黯然。 易中行也颇为唏嘘，他与中原八义其实只有仇怨，哪儿来的恩义，值得他们这般做。“龙某人承了中原八义的情，以后他们的事情就是我龙某人的事情！” 又得知梅二先生被那葛病小人所杀，行事古板的梅大先生自然要为兄弟报仇，结果一同死在魔教刀下。易中行更是难过。 “大哥，这本怪不得你……”李寻欢劝慰道。 易中行当然知道这个理，他不是圣母，但这几人因他而死。梅大、梅二两兄弟本是自由自在，是易中行硬把他们留在医圣堂。若非中原八义强行向魔教出手，拖延其步伐，忌惮于李寻欢的花自流也未必会进犯李园。 “兄弟不用多说，这个仇我迟早会报！” 两家人就此分开，李寻欢教导傅红雪不提。易中行安顿了众人后，倒是真的带林诗音出门逛街去了。 “相公，我们就这么出门好么？一旦被魔教发现……“林诗音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放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魔教也不敢乱来的。”易中行近日虽然心情郁结，还是对妻子露出微笑。 京城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东西两市热闹非凡。薄暮的夕阳余晖洒在红砖绿瓦或楼阁飞檐之上，高楼珠翠，毂击肩摩，一望如画图，对易中行来说，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与一般人想象的大明被程朱理学荼毒不同，京城妇人其实相当大胆，易中行所见，郊外路边便多有妇人三五成群，解下裙子在松树旁围坐斗酒。据说她们喝醉了就骑着驴子回家，掉在地上也不省人事。 《广志绎》记载：“每每三五为群，解裙围松树团坐，藉草呼卢，虽车马杂沓过，不顾。其气狂盛，多嗜斗狠，常以酒败，其天性然也。” 更甚者，女人经常和官府吵架，反而男人比较畏惧，即使去也多在自家老婆身后。这些也被记载在《广志绎》中。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古今一同。 就在易中行颇感兴趣地研究古今历史变迁的时候，林诗音已是被这多年未见的热闹景象吸引住。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对什么都感到新奇，往日的忧愤之气一扫而光。 仔细想一想林诗音也挺可怜的，幼年母亲亡故，被姑母接进李园。可即便姑母和表哥李寻欢对她再好，那也是寄人篱下。她的心理状态只怕是和林黛玉差不多。之后又遭遇李寻欢为她做媒这种事情，接下来又是十年未出兴云庄…… 阅历这种东西是和经历相关的，林诗音会表现出这一面也就不足为奇了。更何况她虽已有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其实也就三十来岁。放在二十一世纪，那还是个“心里苦的宝宝”呢。 相比之下孙小红的心智就要成熟得多，但那是她自幼参与家族大事，与孙白发游走江湖，拨弄天下局势历练出来的。李寻欢说林诗音是“自我陶醉的女人”，这不废话吗，她不就是被李寻欢给培养成这样的吗？ 经此一遭，林诗音已经认识到武功的重要性，易中行便开始教林诗音掌握《怜花宝鉴》，虽然年龄确实有些大了，但有《星冥神功》在，也未必不能弥补，或许未来江湖上会出现一位林诗音女侠也说不定。 龙小云的天机棒法，易中行没法指点，不过这小子那么聪明，和天机棒法多有契合，手里也有《怜花宝鉴》，应该也能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对了，《怜花宝鉴》的事情，易中行已经对李寻欢坦白，并且将原本交还李寻欢。也算是将林诗音与李寻欢的最后一点牵扯斩断。十多年过去，孙驼子终于完成了对王怜花的承诺，一身轻松，准备过一段时间回孙家看看。 至于易中行自己，则在整理这几年的得失与收获。 站在院子里，易中行一人静立。 他已经想明白了小李飞刀世界里那股憋屈感由何而来。在小李飞刀世界，因为天下太平，他对权势并无太多眷恋，更想做的梳理武功剑术，夯实基础。建立医圣堂，不过是易中行不认可龙啸云把兴云庄打造成高级会所的想法，恰好手上又有这样的资源，顺势而为。 若是在原本的小李飞刀世界，这当然是不错的注意，只要帮助李寻欢和孙白发搞定上官金虹，便有至少十年的太平日子。 可现在世界上限拔高，医圣堂那点儿势力就不够看了，如金钱帮之流都只会想把医圣堂吞并掉。在不良人世界，易中行是楚王，是一统西域，攻灭岐国，进抵中原的一方诸侯。简而言之就是“大势在我”。到了小李飞刀世界却是随波逐流，大势在敌，自然感到憋屈。 易中行枯坐医圣堂面对群狼，本就捉襟见肘，更何况是西方魔教这个小说中根本没有出现过的势力。虽然平湖百晓生将花自流列在风云榜之上，但实力这种东西不经过亲身感受，永远如隔雾看花。 口中信誓旦旦一定会杀了花自流报仇，但易中行心里很清楚，论武功花自流的确在自己之上。而且魔教势力庞大，即便行险一搏，希望也很是渺茫。 那么借李寻欢之手？ 且不说这样还是不是自己报的仇，即便是加上李寻欢，要击垮魔教也非易事…… 好吧，易中行就是矫情，他就是想亲手报仇。接连败在花自流手中，哪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会让人不爽吧。 朝云暮雨、残云聚雨、拨云撩雨、袂云汗雨、兴云致雨、携云掣雨、痴云腻雨、雨迹云踪、雨沾云惹、雨润云温、雨意云情、雨魄云魂、雨恨云愁、雨断云销…… 以易中行之才智，这套自创的“携云掣雨二十四式”进度勉强过半。实在是给一言不合就要创出绝世神功的穿越者丢脸。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加入魔教呢，魔教十神功不敢说学全，至少那套魔教秘剑“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花自流肯定不会舍不得。 “唉……”易中行又想起了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也许当初答应花自流就没那么多事，但…… 华雪怡将师兄捆好，满怀心事地出了房间，看到练完剑正在叹息的易中行。“龙堂主……” 易中行一愣：“医圣堂都没了，我已经不是‘堂主’了。” 华雪怡一时不知如何劝慰易中行，只好说道：“我相信龙大哥你一定能打败魔教教主的！” 额……易中行一般被江湖人都称呼“龙四爷”，实在是因为他已是五十有一，算是个爷爷级的人物了。这也是易中行为何对权势没有太多念想的原因，都五十多岁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其他的像林仙儿称“龙四哥”时都带着浓重的挑逗意味。 不得不说，华雪怡这声“龙大哥”的效果和林仙儿也相差无几了。一下子就让易中行萌动了下。 “谢谢你的鼓励。”易中行收了手里的秋虹剑，“不过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我的武功确实不如魔教教主。无论是剑法、身法、内力、经验，都有着差距……”若非如此，花自流又如何能排在自己之上？ 这也是易中行郁闷之处，这种全面压制让他十分难受，但凡他在哪一项突破，都能找到胜机。偏偏却是进无可进，前方无路。 就像李寻欢，轻功尚可，内力、器械均不入一流，但他有例无虚发的神刀。任花自流内力再强，神功再多，还是要屈居小李神刀之下。 第八十一章 魔剑 华雪怡很想对龙啸云说只要他练成了清风十三式，就能打败魔教教主。但理智尚存的她当然知道要是这样做了她一定会被师父心音大师废掉武功，逐出师门，易中行也会被华山派追杀，只好转换话题。 “其实你师兄也不是不能救，入魔之症说到底是魔气的作用，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将魔气从你师兄体内彻底祛除，再好好调理的话，也许会有希望恢复正常。”易中行忽然提出了这个想法。 以星冥神功之霸道，吸出魔气确有可能，不过之前易中行与这位师兄并无牵扯，甚至因武当山之事连好感都欠奉，怎么可能去治疗他。要说魔气之盛，易中行体内魔气怕是还要胜过这个师兄，之事靠一身纯粹的剑气压制。万一易中行因魔气过多而入魔，那不就糟了。 看在华雪怡毫不犹豫地帮助自己一家的份上，易中行才提出了这个想法。 “真的？”华雪怡很高兴。 这次她和师兄师姐们一道出山历练，救援武当派，结果却是几人突然入魔，自相残杀，如今就剩下自己和这个入魔的师兄了。她身为华家子弟，就这么回华山必定会让心音大师不喜，认为她想重夺掌门之位。门派内斗，不过如此，若是师兄能治好就真的太好了。 易中行点点头。至于吸来的魔气怎么办，易中行也有了一点想法。或许可以尝试将这些魔气灌注到某把兵器中，只是这其中的操作之微妙，也是十分凶险，还需慎重考虑。 感激于易中行的帮助，华雪怡认真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透露一些东西：“龙大哥之前是在创功吧？” “嗯，原来的十翼剑法失之疏漏，所以想创造一门在招法上更加完善精妙的剑法。”虽然“携云掣雨二十四式”未毕比得上有百年历史的十翼剑法，甚至不一定强过郭嵩阳的嵩阳剑法。但在创功的过程中，易中行能够全面梳理自己的一身所学，尤其是与“流云移形”相配合，创造出最适合自己的剑法。 “我们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乃是当世第一的剑法，我倒是对这套剑法的武学思路有些了解，如果龙大哥需要，我可以说一说。”只讲武学思路，这样就不算泄露本门武功了吧。 易中行还真的很有兴趣，这可是小李飞刀世界最厉害的剑法，就算古龙的小说中从来都是重人物轻功法，那也极是不凡了。 华雪怡脸上露出几丝红润，轻轻开口：“清风十三式分别是清风徐来、清风指柳、清风映霞、清风浮云、风扬碧波、风送花香、风助蝶飞、风动千铃、微风细雨、回风舞雪、清风明月十三招，共分四节，起承转合，以剑招谱‘清风无痕’之意。整套剑法层层递进，由实转虚，由表及里，描绘四季的清风之姿……” 不仅是口上说，华雪怡还将清风十三式演示了一遍，更是让易中行面色凝重。 这套“清风十三式”不仅仅是招法上新奇，还融入了“三仙”（云霞雨）、“四雅”（风花雪月）“五行”等意象，将剑法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哪怕世界上限提高也不显陈旧，反而威力更加巨大。 整套剑法将“清淡”二字做到了极致，是剑法的核心。出招之时似有似无，似实似虚，似变未变，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那么“携云掣雨二十四式”的核心又是什么？ “华姑娘一番话当真是令龙某茅塞顿开，这番理解太透彻了！” 华雪怡有些羞涩：“龙大哥谬赞，这些都是前辈总结的，雪怡只是转述。” 华山派第四代掌门“辣手仙子”华飞凤将“清风十三式”研究得极为透彻。清风十三式倒着使出便是当世最强的点穴手法这个秘密就是华飞凤发现的。华飞凤的后人在华山派自成一系，心音大师忌惮的正是这点。 做到这里已经是华雪怡的极限，又略略谈了几句，她便飞也似的走了。留下易中行一人继续琢磨清风十三式。 李寻欢做了翰林，“探花”之名渐渐远去，天下却多了一个“李翰林”。此时正值朝堂动荡之时，皇帝重立西厂，又大兴土木，要封禅泰山，文官们口诛笔伐，御使文官的奏章雪花般飞向内阁。怎奈皇帝这次似乎铁了心，更为倚重武官，又使钦天监招平湖百晓生出了这张风云榜。李寻欢夹在中间，这官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江湖上最近也是云波诡谲。 上官金虹灭了万马堂，携大胜之势回转中原，金钱帮与魔教之争一触即发。而最近江湖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少林掌门心湖大师亡故！ 心湖大师在风云榜上虽然只位列第十二位，怎么说也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尤其是那一身深不见底的少林内功，令人惊叹，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会早亡的样子。联系之前有内鬼偷走少林六部根本经书，心湖大师之死分明透着诡异。想必少林寺内部不服的人也是众多，以致于新的少林掌门迟迟不能选出。 连身为中原武林之宗主的少林寺都自顾不暇，武当派又尽归魔刀门，这江湖之纷乱也就可想而知。 中原五度庄在江湖上鼎鼎大名。 五虎断门刀，这门在后世烂大街成为悲剧代名词的刀法在小李飞刀世界还是名气极大的，虽然仍旧逃不过悲剧的下场，但至少彭家父子都活得很不错。最近因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到来，更是给五度庄增色不少。 享受过彭家少爷的殷勤服侍后，林仙儿回了房间，她浑身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刚从少林寺回来的她收获颇丰。可惜心树那秃驴不好糊弄，不然她怕是能把少林七十二绝技搬空。 随手拿起一本经书，林仙儿细细揣摩起来，这本《达摩易筋经》她已看了几十遍，却仍旧不得要领，不愧是少林的根本经典。得了少林寺这么多珍藏，教主总不能说她是空耗时间了吧？ 不过百晓生被朝廷招入钦天监，让林仙儿失了一大臂助，否则也不会被那心树秃驴发现端倪。若是这和尚执迷不悟，那也就只好…… 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一人，影子投在纸窗上。 “这么晚了，是谁？”林仙儿放下书册。 “是我啊，仙儿姑娘。”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刚刚与阿飞兄弟相谈甚欢，特地来看看仙儿姑娘是否安歇？” “原来是彭庄主……”林仙儿打开门，一脸柔媚地将彭庄主引进了房。 此时另一件客房中，阿飞正香甜地睡着，如同置身于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美梦中。中了勾魂摄心大法的人，是叫不醒的。 古大师，易中行一直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古龙大师在书中的投射。当世铸剑第一高手本是个酱油角色，姓什么不好，偏偏姓“古”？而且就他观察，这位古大师的武功绝对不弱。 “听说古大师最近十分繁忙，不然我的订单也不会拖了这么久。”易中行调侃道。 “那倒是，我的手艺自是天下第一的，就连上官金虹找我铸剑，也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古大师傲然道。 “上官金虹？他要铸什么剑！”龙小云奇怪道。 “大概是给荆无命准备的吧。”易中行猜测道。 “不错。那把剑很特别，轻而不钝，薄而不脆，刚中带柔，刚中带韧，是少有的精品。”古大师略带思索。 听起来和阿飞的剑很像。 今日铸剑，古大师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半截云音剑已回复成剑胚的模样。 “这是天外陨铁的粉末。”古大师不断在剑胚上撒着金属粉末，这也是为何要准备时间这么长的原因之一，天外陨铁并不是很好找。 这并非易中行一定要追求这些奇奇怪怪的材料。而是经过实验发现，只有经历过极高温度熔炼的天外陨铁，才能承载魔气。 百叠、千叠，不断锻造，观看一位铸剑师铸剑其实听无聊的，所以易中行只在这最后一刻到来。 易中行与龙小云相互配合，先从华雪怡师兄体内将魔气拔出，这个过程中不可逆转的会伤到他的一些元气，或者说生命力。接着再由龙小云吸出易中行体内的魔气，连同花自流的魔血一起强行拔出。 当混合着魔气、毒素、魔血的暗红气态物质在易中行与龙小云手中漂浮时，就连古大师也面露惊奇。 易中行没有犹豫，将这团暗红色的气态物质按进了通红的剑胚之中，顿时一团幽红色的魔火燃起，吓了众人一跳。 “接下来我就要进行最后的捶打了。”古大师露出渴望的目光，即使是一生铸出无数利剑的他也对这柄奇异的魔剑十分好奇。 不断捶打、造型，以及最后的淬火、铭刻、开锋都与其他剑的铸造没什么不同。只是在这把魔剑完成后，剑身上有着莫名纹路的暗红流光，但若是仔细去看，却又仿佛看不见了。 “这就是新的云音……魔剑！” 第八十二章 云王之乱，南海娘子 古大师叹息着看着手中的云音魔剑，他知道自己以后只怕很难再打造出如此出色的剑了，这无关技艺与材料，而是很难再现出这种特质。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则以古大师之高傲，又怎会接下替人重铸一剑的订单。 “给你吧……”古大师将云音魔剑抛给易中行。 握住剑柄，易中行一瞬间竟生出一股血肉相连的错觉，果然不凡。即便是林仙儿手中的鱼肠剑，恐怕也无此神异。 得了云音魔剑，易中行接下来的创功之路似乎变得顺遂起来，结合“清风十三式”的武学要旨，先后创出雨集云屯、行云施雨、雨骤云奔三招，以及终式——翻云覆雨！ 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意。 除剑法之外，易中行苦思提升绝招“八剑齐飞”的办法。以名剑八式心法而言，八剑齐飞这一招其实是没有极限的，它的形态、威力端的看施展之人的剑道造诣。 在与龙小云探讨天机棒法与《怜花宝鉴》之时，他找到了另一条路，名曰“养神”。 这是王怜花的一种秘法，与小李飞刀也有很大关系。 孙白发说书讲到李寻欢少林寺之战时曾言，李寻欢一身惊世骇俗的绝顶功夫是幼时得一异人传授。以当时孙白发所说句句如实的情况，再联系孙家那恐怖的情报网，这种说法应该不是杜撰。但异人是谁，孙白发没有说明。 当时有这个能力传授李寻欢绝世武功的，名侠沈浪算一个，且沈浪与老李探花是道义之交，也有这个条件。但若是如此孙白发也不用特地隐瞒，大可直接点明。因此易中行结合后来发生的事情，猜测小李神刀多半是王怜花所传！ 李寻欢教导傅红雪时并不避讳易中行，结合龙小云所述的《怜花宝鉴》内容，易中行确认了这一点。 这种养神秘术并不像仙侠小说中所说的那么神秘奇幻，但效果同样巨大，乃是通过吐纳、动作、入静、坐忘来达到“盛神”的目的。正因为刀中有神，才能达到“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的可怕程度。 “盛神之中有五气，神为之长，心为之舍，德为之大；养神之所，归诸于道。”气完神足，自然耳聪目明，灵感勃发，对八剑齐飞的运用又有了新的想法。 就在易中行、龙小云各自苦修时，林诗音收剑结束一天的修炼，一个人找到了华雪怡。两个女人闭了房门，谈些密事。 时间就在众人的各自精进中一点一滴流逝，直到一个月后，当今清流之首，左都御史樊林泉直荐不成，一气之下请假三月，要去南方远游，皇帝特许恩准。李寻欢本是探花，又是翰林，本应与清流文官相互呼应，但他在这次风波中无动于衷，也被樊林泉恨上了。 “都是一群看不清时事的老家伙，既想借兄弟之力，却又瞧不起兄弟曾经江湖武人的身份。”易中行冷笑，开口毫无顾忌。 李寻欢苦笑，在这大明天下，江湖豪杰绝无可能与当朝清要搭上关系，樊林泉肯屈尊降贵联络他恐怕也是顶着清流的压力，没想到他居然“不识抬举”。笑罢，李寻欢说起了最近的大事：“毛帅就要进京了，到时候会由镇国公和毛帅一起护送陛下往泰山封禅。” 毛帅毛伯龙，以一人压制关外诸族的传奇人物，虽行事恣意，但不可否认，当今天下要论统兵之能，无人能出其右。 “兄弟也要伴架？” 李寻欢点头：“张太后专门发下懿旨，不可不去。” 李寻欢文武双全，风流倜傥，当年就很得张太后喜欢，差一点就被榜下捉婿，成了德安公主的驸马。 如今局势如此动荡，这封禅之路只怕不会平静。 事实果如易中行所想。就在大明天子一路浩浩荡荡去往泰山的路上，有魔刀门门主孙白发、武当掌门冲和道人、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荆无命、千面观音等人行刺御驾。 在三大武林高手出手的同时，还有甲具骑士对护卫封禅的御林军发起冲击，扰乱阵型。 大明天子不愧是风云榜上排名第二的超级高手，《青制十三篇》与军阵文气结合，化生纯红之气运，在气运深处，一缕明黄之色已然诞生。气运于龙吟中聚为拳锋，在皇帝手中发挥出了绝大的威力，龙气浩荡，瞬间改天换日。又有“小李神刀”李寻欢、西厂督主王振、大太监汪真、尚铭，以及毛伯龙等军中高手协助，竟是不落下风。 最后还是镇国公与驸马金子光反水，孙白发一把魔刀斩开大明天子的龙气护体，上官金虹才得以用“手中无环，心中有环”无形之环伤到皇帝。 但在这场变故中最令人惊奇的却是一直当着透明人的衍圣公，居然以一句微言大义震散了孙白发的护体魔气，成了救驾的第一功臣。 紧接着，云王于封国南昌起兵，号称“十万大军”。不过半月时间，克九江，破南康，出江西，顺流直下，攻安庆，直取南京。 同时云王发布檄文，历数皇帝十大罪状，声称若他继位，定当励精图治，亲民爱民。 而平叛官军因皇帝受伤，各方争执不下，无人主持军政，云王一时声势大涨。 这一番变化却是易中行完全想象不到的，若非还有李寻欢这些熟悉的人名，这个小李飞刀世界已经变得易中行都不认识了。 “想这许多也没用，我又不用去争天下……”摒弃了杂念，易中行一心只想着如何杀花自流，灭掉魔教。 因上官金虹、荆无命参与刺杀天子之事，金钱帮在中原的势力受到朝廷打击，魔教越发气焰高炽。这也令易中行很奇怪，上官金虹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这次怎么会拿自己的势力基本盘来赌博？ 不得其解，但不管怎样，魔教势力增长都对易中行报仇不利。看来还是需要寻找帮手啊…… 那么对付魔教的第一步，必然是情报。这天底下情报出色，又与易中行交好的，便只有那一家——孙家！ 易中行不知道孙小红、孙驼子在哪儿，但他只要放出寻找孙小红的消息，她们必然能够知晓。 仅仅三天，孙小红就出现在门前。 见到易中行，孙小红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听说龙四爷想找魔教教主报仇？” “正是。”易中行点头，“所以想请孙姑娘寻到胡不归的下落。” “为何不让李寻欢帮忙？他可是你结拜兄弟。” 易中行苦笑，是他矫情，觉得请李寻欢帮忙，感觉就像是让他代替自己复仇。而胡不归虽然也很厉害，但到底排名在自己之下，这是个主导权的问题。 孙小红身子一转：“龙四爷对魔教了解多少？” 易中行摇摇头，虽然自风云榜出现后，他也有命人打探魔教的消息，但老实说并没有什么收获。 “魔教有一教主、四大公主、四大天王、二十四名魔教长老，势力遍及三山五岳，七洞九幽……”孙小红简单介绍了一下魔教的情况，忽然话锋一转，“虽然看起来无比庞大，但其实魔教内部也非铁板一块，龙四爷若想靠自己报仇，或许可以去联络一个人。” “谁？” “南海娘子！”孙小红一脸凝重道，“这女人本是魔教四大公主之一，练就魔教十神功中的‘以牙还牙，神龙无相大法’，可以千变万化。外人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年岁，有时她是老太婆，有时又变作小姑娘，没有人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哦？” “南海娘子自认可以与花自流分庭抗礼，一直想取而代之。本来即使是我们也很难找到她的踪迹，不过前段时间她却主动出现了。” 易中行一愣，他虽然一直在京城苦修，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并没有听说过南海娘子这样一个人物。 孙小红一笑：“南海娘子就是‘千面观音’，这意思就是说，她不但有千手千眼，还有一千张不同的脸。” “她也参与了刺杀天子？”易中行这才反应过来。看来站在花自流对立面的人还不少啊。 每隔几十年，魔教一旦壮大，就会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为了抵制魔教东进，各大门派会联手对敌，但即使死伤惨重也还是让魔教潜伏进了中原大地。只是名义上还被挡在西方。这也是古龙书中名门正派给人感觉不强的原因之一。 接着，孙小红又与易中行密谈了许久，易中行打探了不少消息，孙小红都予以解答。 “你们孙家一直这样拨弄江湖，平衡各方势力到底是为了什么？”易中行最后好奇地问道。 孙小红想了想：“当然是避免有人滥杀无辜，损伤武林元气，到时候只会让魔教这样的恶势力得逞！” 易中行觉得这里面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不过现在孙白发都成了魔刀门门主，孙家虽然情报网仍然庞大，无孔不入，但势力消退也就在两代人之间。孙小红如此想，那么孙家的目的也就真的只能是这样了。 第八十三章 胡斐 华雪怡的师兄神智已经清醒，只是身体非常虚弱，内功也大为退步，此次只能算是侥幸不死。华雪怡见状也就顺势提出告辞，却没想到易中行提出护送她去华山。 “别瞎想，我正好也有事去一趟洛阳。”易中行如此道。 临行前，龙小云以《怜花宝鉴》记载之法为众人易容，配备快马。但终究还是易中行先前太过招摇，出了京城没多久，就被花自流追上。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花自流对敌喜欢欺凌弱小。当初在医圣堂面对易中行，哪怕是重重包围，还先令伊夜哭分易中行心神，尔后出手偷袭取得优势。如今的易中行却是气完神足，沉珂尽去。 林诗音虽然刚刚接触武学，但有易中行、龙小云两父子传她的内力，却也不弱。华雪怡和她师兄也不是白给。魔教这一行人想要拿下众人，可不容易。 花自流先以魔教秘剑连出三十招，演化万妙无方。 魔教一向善门大开，而且一入门就能练剑，但这道剑法易学难精，是以魔教弟子学会这慑魂大九式的虽多，能用出彩的却不多，外人自然不视这套剑法有多厉害。江湖上也无“慑魂大九式”的声名流传。 但若再真正的剑道高手手中，这套魔教秘剑立刻就变成慑魂夺魄，杀人不见血的绝世剑法。别说接满那七百二十九式，连能接下前七式的人都天下罕有。 而现在，易中行不仅以“携云掣雨二十四式”与花自流连对三十剑，双方你来我往，竟是一路向着百招开外而去。 “好个龙啸云，你的剑术又有精进，果然是个祸胎，留不得！”花自流目光一寒，就要弃剑提刀。 “小楼一夜听春雨？”易中行也是冷笑，手中云音魔剑有暗红光芒流转。 与花自流交手一百余合后，易中行终于窥破了这套“慑魂大九式”的奥秘，秘剑之所以是秘剑，就是因为他是不能给人揣摩的，因其至强之下必有绝大的弱点！ 慑魂大九式的确是万妙无方，招式齐奥精妙，九式杀招能演化出七百二十九招剑路，听起来是很厉害。但从最强的剑招“慑心魂”、最快的剑招“多灵魄”来看，并未超出易中行的极限。那么只要易中行保持如今的状态，不管是九式杀招，还是那七百二十九招，并无半点区别。 易中行大胆猜测，慑魂大九式杀人通常只用七招的最大可能只怕是若敌手撑过了前七招，那后面的七百二十二招也多半无用！ 一柄青色的刀锋从黑黑的刀鞘中挥出，化作一道飞虹，将眼前染成一片青色。青如远山，青如春树，青色的杀气生出无边妖异，如神魔低吟。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神魔一斩——！！！” 易中行无比的冷静，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如飘荡在天边的青色弯刀，手中魔剑也已射出强横的剑气。 他一脚蹬出，跃上半空，这一式看起来像是十翼剑法的“飞龙在天”，又像是“携云掣雨二十四式”里的“雨魄云魂”，看那周身浮现的剑气载沉载浮，似乎是“八剑齐飞”正在酝酿。 然而当易中行一剑挥下，却仅仅是剑气，雄浑的剑气激发了云音魔剑，化作暗红色的巨剑要一剑斩开那无边青光。 无我无念，空冥一剑！！ 却原来是自无我剑法中生出的变化。 易中行眼中，舍魔刀之外，再无他物。 “哈哈哈哈——”明明没有中刀，魔刀神斩却如同一柄大锤锤在易中行脑海中，让他口吐鲜血，但整个人倒飞回去的易中行却张口大笑，“花自流，你的魔刀神斩确实很强，强得有些无法理解，但很可惜，它杀不了我。既然今天杀不了我，那以后你就更没机会了！” 另一边，龙小云与华雪怡联手突破了魔教长老的拦截，易中行见状将缰绳一拉，骑马远去。 后面骑在马上的花自流终于停步，面色十分阴沉。 关中长安，一个老乞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只因他收到消息，他的妻子即将临盆。胡闹如他，此刻也是心情激荡。却没想到这却是敌人设下的圈套。 “你们是洛阳萧家的人？”老乞丐受了暗算，却在这一刻陡然变得高大起来，“还有这毒……莫非是西方星宿海！” “不愧是‘剑绝’胡不归，连星宿海都知道。”五名萧家子弟紧握兵刃，绝不因为敌人身中剧毒而放松警惕。 胡不归做事疯疯癫癫，神魂不定，喜怒无常，到过这天下的大多数地方，便是关东塞外、蒙古草原，他也是去过的。 “就凭这几只虾兵蟹将，也想杀我？”胡不归笑了，就像他以往的笑容一样癫狂，他手中的竹剑一动，便是妙到绝巅剑招，顷刻之间便杀了两人。 巷子里传出几声压抑的惊呼，但萧家子弟的围杀依然不乱。 一個身材偉岸的大丈夫突然跳了出来，背后被着一把长长的斩鬼刀，他才是此次埋伏的核心人物。 “苗天王！？”胡不归的视野有些浑浊。他越是运功，毒素就发作得越快。 胡不归本是不怕任何人的，但他现在心情急切，不知家中如何，又身中剧毒，视线散乱。他只想快点杀了眼前这人，好归家去看妻子。 胡不归的剑法精妙无人能及，就算是排在他前面的易中行，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哪怕现在手抖不稳，胡不归也很肯定他的竹剑一定能杀了眼前这个大高个。 但令胡不归错愕的事情发生了，他明明斩杀了苗天王，从他身后却蹦出来一个三尺八寸的侏儒！ 原来苗天王从来就是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古怪，一个狂妄;一个刀法如天尊，一个刀法如神王。如果一定要说谁是“苗天王”，那大概就是这个侏儒了吧。 侏儒苗天王挥舞着天王斩鬼刀，他以往专好躲在替身后杀人，并非他阴险毒辣，仅仅是不想让世人看到他这副样子罢了。胡不归是躲不过这一刀了，侏儒苗天王只是有点可惜，那样高大的替身可不好找啊。 就在胡不归惊疑不定，死亡预兆浮现之时，一点墨色寒星飞来，从侏儒后方灌脑而入！ 这侏儒便轻飘飘地到底了。 “什么人！？”萧家子弟发现得太晚，被龙小云、华雪怡砍瓜切菜般杀退，就连林诗音，也拿着秋虹剑捅死了一个。 “爹，星宿海的人见机太快，被他们逃了。” 西方星宿海的弟子善使毒，武功虽然奇异但威力不大，躲得更为隐秘些。 “龙啸云？”胡不归中毒更深了，他怕自己见不到那未出生的孩子，“可惜我就要死了……不如你来替我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你不会死的。”易中行随身带着还魂金丹，再配合一些解毒丹药，相信应该能解星宿海之毒。“你的孩子姓胡……那就叫胡斐吧！” 易中行走到侏儒苗天王身边，把插在他后脑上的小剑拔出，嫌弃地将脑花擦在苗天王的衣服上。 这柄小小的飞剑以陨铁打造，有着类似云音魔剑的气质，不时有魔气森森，正是易中行之前实验用兵器承载魔气的成果。 长安胡府，胡不归在的宅邸居然颇大，是当地有名的豪族。而胡不归那副酒糟鼻子黄脸汉的乞丐模样果然是假的，是易容术的结果，被龙小云一眼识破。 真正的胡不归不仅身材魁伟，相貌更是俊美异常，胡夫人也是大家闺秀。易中行还真想不通胡不归为啥要易容成“胡疯子”。 胡不归醒来后，仅仅过了三天，胡夫人便临盆生产，果然是一个大胖小子。这个孩子按照小说应该就是真正的“傅红雪”，现在当然不可能产生那样的变化。胡不归已经依易中行的建议，给孩子取名“胡斐”。 胡不归又欠了易中行的人情，加上此次西方星宿海出手，多半也有魔教的影子，便也答应助易中行除掉魔教教主。 “下一步我准备去五度庄。诗音你就暂时留在胡府，有胡大侠在，你的安全当无问题。”易中行还是想试一试，能否唤醒阿飞。怎么说也是当年喜欢过的人物。 “不行，我也要去！”出乎易中行意料，林诗音居然反对他的安排，她扬了扬手中的秋虹剑，“我现在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是说你真的和林仙儿……” “咳~~”易中行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龙小云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当做自己不存在。 “那就一起去吧。” 第八十四章 女人的战争 易中行要去五度庄，华雪怡则和师兄回华阴县，上华山。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此去一路保重。”易中行送行道。 “龙大哥……”华雪怡抿了抿嘴唇，“就没有什么对我说的？” 华雪怡是在山中长大，又是才入江湖，她的心思实在很好看穿，哪怕是易中行这样只在梦中谈过恋爱的新手。 易中行对此唯有苦笑，穿越前为什么没人看上自己呢。 “华姑娘，你不过双十年华，而我已经五十有一，天下少年俊彦很多，你将来一定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可那个人不是你，而且林姐姐和我说了，她并不介意的。” 林诗音找过华雪怡？ 易中行愣了愣神，脑子里一下子起了很多念头。不过他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虽然一身内力还算精湛，但再过些年，龙啸云这幅面容必然变得苍老，那时候华雪怡的思想也更加成熟，心思肯定会有变化。 当然就这样直接拒绝人家女孩也不太好，想了想易中行将夺情剑交给华雪怡：“这一带最近也不平静，这把剑暂且送给你防身，若日后有缘相见，再说不迟。” 华雪怡还想开口，那边师兄已经等之不及，开口催促。华雪怡只好上马，几步一回头的随师兄离开。 自从离开李园，和林仙儿在一起离群索居后，阿飞还从没住过五度庄这样好的地方，彭庄主和彭家少爷对他都很热情，虽然下人们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一个男人总要女人出钱养活确实是这个男人的不对，他知道林仙儿很有钱，但男人不应该用女人的钱。 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阿飞抬头看着满树桃花，没由来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寂寞了。 大厅里，彭庄主一脸笑容地接待着易中行和龙小云。 “没想到竟是龙堂主亲至，风云榜第六彭某人一向是钦佩至极的。”彭庄主身上自有一股霸烈的刀客气息，只是这话说出来凭空多了几分谄媚。 “落魄之人，让彭庄主见笑了。” “魔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相信一定会有武林同道为龙堂主伸张正义。” 易中行拱了拱手，算是受用了彭庄主的吹捧，“龙某人此次拜访，是为了在下的义弟阿飞。” “原来飞剑客竟是龙堂主的义弟？”彭庄主惊讶了一下，也不阻拦，安排家丁带易中行去见阿飞。 于是易中行便见到了在院中数桃花的阿飞，他的痴傻比一年前更严重了。但似乎又有不同，因为石桌上还放着一柄剑，一柄崭新的与过去那铁条全然不同的剑。 “这是仙儿买给我的，外面不太平，我总要有保护她的能力。”阿飞解释道。 易中行默然，他记得电视剧里对阿飞与林仙儿之间的爱情只是轻描淡写，就算阿飞失忆后练就武夷魔刀要杀李寻欢，也算不得太过虐心。为何到了这里，阿飞却是被李仙儿玩弄于股掌之上？让易中行几乎忍不住腹中的翻江倒海。 一伸手，易中行连点阿飞几处穴道。 阿飞的一身武功全是自学，对点穴根本毫无概念，所以易中行的点穴手法虽然不怎么样，他却不可能冲得开穴道。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易中行不答，而是转身叫来龙小云。 龙小云依言上前，双目闪耀奇光，用出了《怜花宝鉴》中的摄魂之术。 阿飞都被林仙儿迷惑成这样了，易中行要是还寄希望于用言辞来说服他就是智障。直接用摄魂术让阿飞忘掉林仙儿，岂不是更加直接？ 在易中行眼中只过了短短几分钟，但在与阿飞对视的龙小云却是无比漫长。出乎易中行意料，龙小云的摄魂之术竟是被弹回来了。 “爹，不对劲，我的摄魂之术竟然失效了。”龙小云眉头皱起，“阿飞叔叔只怕很早就中了另一种迷魂术！” 竟然是这样？ 难怪阿飞居然连青青草原都可以接受，人也变得如此呆傻，这分明是长期被迷魂，伤了神智！ 易中行从龙小云手中得到过《怜花宝鉴》的内容，对这种迷魂术的解法也有研究，只是现在时间不对。 点了阿飞的昏睡穴，易中行干脆扛着他翻墙而出。没办法，之前可没想过会有这种变化。 五度庄追来的很快，与林诗音汇合后，刚出客栈没多久，就被彭庄主带着五虎断门刀的高手赶上。 “龙堂主这就见外了，怎么离开都不和我说一声？”彭庄主皮笑肉不笑，手边的长刀寒光闪闪。 易中行将阿飞放在地上，“只因我这兄弟得了急病，只得去找个名医医治。”他神情轻松，五虎断门刀名气虽大，却着实只是些悲剧的龙套角色，这十几人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飞剑客亦是我五度庄的客人，就这么被你带走，可不太好——！”说道最后，彭庄主已是一脸狰狞，手中长刀扬起，就是一式“横扫千军”。 五度庄能屹立关中，数百年不倒，自有生存之道。五虎断门刀虽是龙套，却绝不是刀法不强！ 兴云致雨！ 易中行云音魔剑挡下彭庄主的刀，一触即分，魔剑就该有魔剑的样子，当黑气四溢之时，四周的刀客就仿佛受到了来自灵魂的灼烧，这令他们的刀变得迟疑，让他们的动作偏离目标。 易中行的出招变得更加肆意，这种砍瓜切菜般的感觉是上瘾的。很难想象在与真正的高手战斗时对方会有这样的失误，所以他的状态也前所未有的轻松。 唯有彭庄主能够对易中行造成一点威胁，但在易中行面前，他仅仅只是像一只笨拙的蠢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杀。 “龙四哥来了五度庄居然都不来看仙儿，还把阿飞掳走，真是令人伤心。”林仙儿来了，也许是因为没有她那些轿夫相随，一个人到此的她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衣衫也有些散乱。 在场的男人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那倒真是对不起仙儿姑娘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仙儿恰好遮住了易中行杀彭庄主的路径。 “真是绝情，至今我还无数次回想起那个夜晚……”林仙儿往易中行身边靠近。 “你真的是林仙儿？” 林诗音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林仙儿扭头，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林诗音走过来，她手里握着秋虹剑，一点也不像是以前那个只想着相夫教子的庸俗妇人。 “仙儿很高兴再次见到姐姐。”林仙儿的笑容一如林诗音当年所见，纯真、污垢。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贱人！” 这太突然了，林仙儿甚至忘了躲闪。 “林诗音，你竟敢打我？”林仙儿的笑容还在，只是变得扭曲狰狞。 这场景让易中行忽然想笑，真是十分解气。 “只会勾引男人的烂货，打你我都嫌脏了手！”林诗音冷笑。 林仙儿心中一怒，轰然出手，奔流的气劲在空气中发出爆鸣声。 易中行顿时变色，林仙儿的武功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好在林诗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本就准备动手的她发现不对，第一时间刺出了手中的剑，那种发自内心的狠厉与她平日与人相斗时完全不同。 林仙儿以手作爪，打出的赫然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龙爪手，以林诗音之能是破不了这招的。好在易中行及时出手，云音魔剑与秋虹剑相触，改变了林诗音的剑招，挡住龙爪手一击，又有魔剑在后改刺为削，威胁林仙儿胸腹，这才将其逼退。 虽然只是区区两招，却显示出易中行如今对招式的控制之精微，则在以前是很难做到的。 红衣小姑娘林玲玲带着林仙儿的手下陆续赶到，五度庄又是地道的地头蛇。 人越聚越多了。 易中行不欲久战，林仙儿也知道自己这些人怕还不是易中行的对手。虽然损失掉阿飞这个棋子很肉痛，但已经摆平心树，控制整个少林寺的林仙儿现在对阿飞也没什么强烈的需要了。 “阿飞我就带走了！”易中行也看出了这一点。 彭庄主虽然还不服气，但却不会违背林仙儿的意志，她只是对这条大汉抛了几个眉眼就化解了他的怒气。 第八十五章 精神分裂，少林风云 阿飞被带回来了，但他对于易中行十分抗拒。这让易中行很不高兴，我救了你，居然反倒怪起我来，简直是不识好人心。 “小云，准备好了吗？” 龙小云点头，捧出一枚玉质雕花青铜镜，易中行在小李飞刀世界苏醒已经三四年了，琉璃镜早已制造出来，风行天下，如今要找到质地这么好的铜镜反而不容易了。 在一间密室中，易中行与被点了昏睡穴的阿飞盘腿相对而坐。房间里点满了摇曳的蜡烛，空气中弥漫着特制的檀香。 易中行手捧铜镜，开始发功，以内力贯入阿飞的天灵，唤醒他的潜意识，恢复他的记忆，记忆关乎人格，达到破除他所中的迷魂术。 这就是《药王宝典》中的一门秘术——呼魂大法！ 原本呼魂大法还需要配合药王至宝“传心镜”来使用，不过现在易中行人都不在《少年张三丰》的世界，传心镜也只能用铜镜来代替，正是取铜镜“雾中看花”的特质。而且呼魂大法针对的是“失魂症”，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失忆，这才得名“呼魂大法”。阿飞的情况并不是特别对症，是以易中行也只有最多三四成把握。 “你是谁？” 阿飞的状态浑浑噩噩：“阿飞。” “你最爱的人是谁？” “林仙儿。” “你最好的兄弟是谁？” “李寻欢。” …… …… 易中行不断发问，调动阿飞的记忆，试图找出他记忆中的破绽。 这其中的难点在于，林仙儿虽然用迷魂术控制了阿飞，但并没有欺骗阿飞。或者说，她都给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解释。偏偏阿飞自七岁时娘亲去世后就一个人在山野中生活，以与野兽搏斗为生。本质上阿飞缺乏很多常人具有的伦理道德观念。 “情况怎么样？”医治了一天，易中行走出房门，林诗音便问道。 易中行摇头，无论他从哪个角度发问都无法让阿飞意识到他被的心智被人扭曲。 “或者再试试结合我的摄魂之术？”龙小云提议道。 易中行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他已经去信给李寻欢，按脚程算，李寻欢没几天就会到这里。 李寻欢是肯定不会同意龙啸云父子用摄魂之术来“矫正”阿飞的。所以必须在那之前搞定，起码要让阿飞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在五度庄，我的摄魂之术被反弹，主要原因当然是事起仓促，时间太短，但也正说明阿飞叔叔所中的迷魂术非同小可。”密室中，龙小云解释道。 易中行认同这个说法，父子俩联手，以摄魂之术、呼魂大法发功，终于在两天后李寻欢赶到时，还给了他一个“正常”的阿飞。 看到院中那个眼神中透着野性和犀利的少年，李寻欢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阿飞，你回来了。” 阿飞只是笑，就像李寻欢三年前入关时在茫茫白雪中遇到的那个少年一样。 “回来就好！”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寻欢只是拉着易中行和阿飞喝酒，这恐怕是他喝得最畅快的一次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最后是易中行将李寻欢扶回客房。 院子里，林诗音开始收拾狼藉的杯盘，龙小云则看着坐在桌边的阿飞。此时的阿飞正呆呆地注视着旁边的一颗枯树，脸上挂着谜一样的浅笑。 龙小云的眉头皱起。 “他这样的情况会永远持续下去吗？”林诗音不禁问道。 “我也不知道。”龙小云摇头道，“我和爹其实都没能解开阿飞叔叔所中的迷魂术。按爹的说法，我们其实是在阿飞叔叔的脑子里，以他遇见林仙儿之前的记忆重新塑造了一个人格。也就是说阿飞叔叔的身体里现在其实是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寻欢的兄弟‘飞剑客’，另一个是爱着林仙儿的阿飞。他们互相厌恶，正在争夺身体的主导权！最好的情况当然是‘飞剑客’胜利融合另一个人格，但也有可能会正好相反。” 林诗音唯有叹息。 第二天酒醒后，李寻欢来找易中行谈正事。 原来他能这么快赶来，固然是因为阿飞的事情，但同时也有另一封信的原因。 “少林寺新的掌门已经确定了，是心鉴。陛下命我代表朝廷前去恭贺。”李寻欢取出信笺，“但与此同时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少林寺的信，这信是少林寺心树大师所写，他在信中说偷盗少林寺经书和秘籍的正是心鉴！” 易中行很奇怪，为何心树会直接给李寻欢写信？ 在李寻欢的诉说下，易中行才知道，原来这个心树竟是和李寻欢同榜的进士！这在官场上可是非常亲近的关系了。从时间上推测，心树会弃官出家恐怕多少也和李寻欢有关。 “心眉大师很可能也是死于心鉴之手。”李寻欢突然带着几分惋惜地说道。 虽然相识之时颇不愉快，但心眉最后还是将李寻欢释放，他向来不是个记仇的人。 “少林寺心字辈的七位高手大多是自小入寺，只有心树和心鉴是半路出家。心鉴出家之前，人称‘七巧书生’，正是位下毒的大行家！”看来李寻欢在来之前就已将心鉴的来历根脚查得透彻。 “兄弟这趟就是要上少林揭穿心鉴？” “正是。”李寻欢点头。 易中行忽然豪气干云：“那我们兄弟三人就再上少林寺，搅他个天翻地覆！” 李寻欢开怀大笑。 嵩山，少林寺。 三千弟子最近难得露出一点笑容。实在是少林寺正值多事之秋，先是作为镇寺之宝的经书接连被盗，高层人人自危。然后梅花盗事件爆发，真个江湖都看着武林宗主少林寺，不得已心眉大师下山捉拿梅花盗，结果中毒身死，李寻欢兄弟三人大闹少林寺，令少林声望一落千丈。接着魔刀门、金钱帮、魔教相继出现，少林寺几乎成了江湖的边缘门派。尤其是后来武当派的陷落，更是让连掌门心湖大师都莫名身亡的少林弟子心有戚戚。 如今少林寺有了心掌门，三千弟子自然自然希望这是个好的开始，盼着心鉴大师能重振少林声威。唯有心树知道，少林寺不但不会因此走上正轨，反而这正是另一场动荡的开始。 “阿弥陀佛！”念一声佛号，心树整理好僧衣，与维那僧一起出现在大殿上。 李寻欢也在大雄宝殿，他是朝廷的使者，就算少林弟子都看他不顺眼，还是要让他上座。 少林寺掌门亦是寺庙住持，在主持之上，还有一个“方丈”。心湖大师就是方丈，可惜他突然身亡，法卷没有传承下来，所以按道理心鉴是不能做方丈的，只能先当个“主持”。 不过少林寺地位特殊，特事特办，才有了这场“升丈大典”。 整个仪式非常隆重，少林寺八百武僧、三千弟子几乎齐聚，还有无数俗家弟子赶来。面对这么多秃驴，饶是说过要闹个天翻地覆的易中行也不免有些心头惴惴。 大雄宝殿中，一切都按照程序来，在李寻欢念过皇帝谕旨后，心鉴就按照升丈仪式的程序一一接过上首几位长老手中的佛具。但就在他要接过心湖大师法卷，正式成为少林方丈之时，李寻欢起身说话了。 “心鉴没有资格接掌心湖大师的法卷！” “你说什么！”心鉴原本谦卑低下的身子一下子弹起来。 “李寻欢？”“果然来者不善……”“他到底要做什么？” 下首的僧众议论纷纷，但拘于李寻欢的朝廷使者的身份，暂且没有人围拢上来。 “我说：你没有资格拿心湖大师的法卷。”李寻欢言辞平静，“因为杀死心湖大师的人，就是你，心鉴！” 心鉴冷笑：“这怎么可能？我与心湖是师兄弟，感情甚笃，我怎么可能杀他？更何况心湖师兄的武功远远超过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你当然有动机，因为《达摩易筋经》、《耐平心经》还有失窃的武功秘籍都是你偷走的！” 心鉴悚然一惊。 “正是因为发现了你的恶行，心眉大师才会被你毒死。” 李寻欢的话让一寺僧众哗然。 心鉴却好似坦然了一般，“李寻欢，你说这话可是要拿出证据的，否则，今天你和你那两个兄弟绝对走不出少林寺！” 李寻欢微微一笑，说出了心眉大师死状与五毒水晶之毒不符的情况，他手中还有心眉大师所写的《读经札记》为证。至于心湖大师之死，只是心树的猜测，实则并无证据。 心鉴的心开始往下沉，“把《读经札记》扔过来，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心眉师兄所写！” 李寻欢自然不会交给心鉴，他叫来了少林寺的僧值、维那、衣钵和书记四大执事，让他们共同验看。 心鉴神色移动，传递出几个信号。 那僧值僧与衣钵僧立刻大喊起来，言称李寻欢是污蔑心鉴方丈，定是对少林寺心怀怨恨云云。那《读经札记》定是假的，李寻欢身为探花郎，模仿笔记实在是太简单了…… 受到两位执事的鼓动，少林寺僧众一下子就犹疑起来。 果然如此。 李寻欢叹了口气，现在的状况几乎都被易中行料中。哪怕证据是真的，少林寺僧众也不会相信，因为那样做少林寺的新掌门也就成了笑柄，再没有连绵提武林宗主之名。 第八十六章 无遮大会 李寻欢最终被一众少林僧人很不客气地请下了山。 心鉴一脸恨恨地注视着李寻欢远去，他恨不得生食其肉。但李寻欢现在身份不同，而他也还没被逼到绝路上，自然不肯行鱼死网破之事。 “朝廷？云王叛乱，朝廷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看你还能嚣张几日！” 易中行与阿飞也看到了少林升丈仪式的声势浩大，与那日相比感觉又是不同。 “若不能坐实心鉴的罪名，想要在少林寺杀了心鉴，当真困难无比。” 李寻欢点头，他也知道单凭现在手中的证据很难钉死心鉴，就算心树愿意作证都不行。心鉴已经成了气候，少林寺四大堂主、八大执事只怕多半都已是他的人。 “我也知这本是极难……” 就算是在小说中，李寻欢能揭穿心鉴，也多亏了心鉴慌乱中不打自招，自己打开了放着《达摩易筋经》的木柜。否则心湖等人也无法断定他就是幕后黑手。 “若是兄弟一定要还心眉、心湖一个公道的话，就只有……不教而诛！”易中行眼中闪过几丝杀机。 江湖上虽然到处都是你杀我我杀你，但到了一定层次，还是要讲究个“师出有名”，尤其对象还是少林寺掌门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李寻欢一时也难以决断。 “等等，前方有人！”剑心映照中，前面有大批人马。 三兄弟避入道旁密林，见到一队车马过来，护卫皆是跨刀佩剑，车队正中间是顶奢华的大轿。轿中坐得是什么尚未可知，但轿旁的那个红衣小姑娘却是立刻被易中行和李寻欢认了出来。 林玲玲？ 原来这队车马是林仙儿的，她来到这嵩山脚下干什么？ 三人远远坠着林仙儿的车马，最终竟是进了少林寺后门塔林。 因阿飞不懂轻功，并不擅长飞檐走壁，只有易中行和李寻欢两人跟着进了塔林。 这两人都是风云榜上最前列的超级高手，加上少林寺最厉害的心湖、心眉都已身故，只要小心些，几乎无人能够察觉他们的踪迹。更何况升丈仪式上虽然发生了李寻欢寻衅的事情，但怎么说这也是少林寺近期难得的好日子，便是小沙弥的饭钵里也加了菜。要不是少林寺不许饮酒，只怕都要倒成一片。 “这些人居然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难怪看起来眼熟。”两人看着保护车队的江湖人汇入了少林俗家弟子的人群。 林仙儿下了大轿，林玲玲，还有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们，在知客僧的引领下继续往里面走。看来林仙儿这些年买下了不少小姑娘。 这些女人最后都进了方丈室。 方丈室并不是只有一间房，而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院子。是专门给方丈修持的地方，书记僧就是专门管理方丈室的执事。而现在这处清净之所一片粉腻，在幽静的佛香缭绕下，女人们纷纷宽衣解带。 原来林仙儿竟是要在这里开“无遮大会”！ 无遮大会本是天竺五年一度布施僧俗的大斋会，天朝这边则是起源于梁武帝设下的僧、尼及善男、信女“四部无遮大会”，主要盛行于南北朝时期。 不过这种正经的解释只怕知道的人不多，易中行最早知道的“无遮大会”却是另一个版本，而显然即将上演的也正是这一香艳版本。顿时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令两人吃惊的是，参与这无遮大会的人，不仅有心鉴、心灯、心烛等人，连心树也在！ 难怪心树不愿直接出面指证心鉴，原来他自己屁股也不干净。再观这“无遮大会”中有地位的僧人，基本囊括了少林寺高层。林仙儿真是做得“好大事业”。 “若这个时候我们把外间那些少林弟子引进来，让他们看到这些高僧都在开‘无遮大会’，心鉴这些人不死也要脱层皮！”易中行恶意道。 李寻欢皱眉：“那样做的话，只怕少林寺也毁了。正是这个原因，心树大师才会不愿意露面吧。若只是关乎个人荣辱，以他的为人，只怕早就揭穿心鉴了。” 易中行一想也是，心树要是当了污点证人，那么这些参与无遮大会的全都得被扒干净，到时候少林寺高层一网打尽，少林寺几十年都别想缓过气来。 李寻欢没有再看下去，易中行也只好跟着他出来。他其实挺想留下来观摩观摩的，少林高僧为女妖精开光，这种机会可不多。 李寻欢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更为妥善的办法，这个时代又没有摄影机，易中行也帮不了他。 “走水了！走水了！！” 外面突然出来呼喊声，一大帮少林僧人提着水桶，涌进了方丈室。 “是谁做的，这么直接？”易中行讶然，他脑子一转就知道是有人引僧人闯进方丈室。 “我们也跟上去！”李寻欢说完就跟了过去。 这时候无遮大会正开到高/潮之时，高僧们都放松了警惕，守门的几个僧人也是心猿意马，把持不住。虽然一听到呼和声就急忙穿衣，但一片狼藉的现场，和衣衫不整的姑娘们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了。 “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第一个冲进来的和尚脑子转得还算快，被几位大师一呵斥就知道应该马上退出去。无奈后面的人越来越多，生生又给挤了进来。 这下子事态无法控制了。 千年古刹，武林宗主，嵩山大地主，少林寺里的龌龊事情自然不少，但和方丈室里的“无遮大会”完全无法相比，这可是惊天大丑闻呐！ 那么多没享受到“好处”的低层僧人和慕名而来的俗家弟子，还有观礼未去的宾客面前暴露出来，就算这些大师今天说出话来，流言还是会传遍武林。 “是谁，到底是谁叫你们来的？”心鉴气得发抖。 一瞬间，心树怀疑过是不是李寻欢等人故意做下，但想到最近自己的罪业，他又释然了，低声念起佛号来。 僧人们面面相觑，他们这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有人好歹扔了几件衣服过来，先给几个小姑娘遮体。 “是我！”一位大师突然站了出来。 原来是六师弟心灯！心树心底叹息。 心灯在襁褓中便已入了佛门，一生未曾出寺下山，对佛法之虔诚自然远超他人。心湖、心眉虽是师兄，对心灯来说，却与亲父差别不大。是以心灯虽被林仙儿迷惑，一时激愤，揭破这丑恶之事未尝没有可能。 “心灯，你！？”心鉴指着心灯，他在七个师兄弟中排行第七，虽然仗着见识不凡，管理能力出众笼络了不少自己人。到底比不了心灯、心烛这样自小在寺中长大的人。心灯现在站出来，杀伤力太大了。这一刻，心鉴动了杀心。 林仙儿亦狠狠瞪了一眼林玲玲，心灯最近的行动就是由她来监视，没想到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心动一脸愤恨：“亵渎佛法，玷污古刹，心鉴师弟，你的作为太过了！” “我玷污佛法？”心鉴一阵怪笑，“那你刚才又在干什么？” 心灯闭目合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那师兄你就去地狱好好忏悔吧！”心鉴突然出掌，掌风猎猎，一股大力凭空激荡空气。而心灯闭上双眼，以致于错过了躲避的时机。 “不好！”到底是多年的师兄弟，心烛、心树失声惊叫。 就在这关键时刻，神光乍起。 一点银光无声无息地钉在心鉴的咽喉。 “小李神刀——！！” 的确是李寻欢出手了，他不能让心灯死在这里。 心鉴的嘴唇还在动，喉咙里“格格”作响，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目光中似乎有那么些许悔恨，最终也只能无力的倒下。 “掌门……死了？”僧人们错愕，刚刚继任一天的少林掌门，就这么死了？ 李寻欢和易中行走进方丈室：“深夜探查，失礼了。” “失礼的是我们这些罪人，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做隐瞒了，其实发现心鉴就是毒杀心眉师兄，杀害新湖师兄的凶手的人，就是我！”心树合掌，“可惜我顾惜脸皮，不敢站出来，才转而让李施主来揭发。” “师兄不必说了，该羞愧的其实是我们！”心烛这时候已明白五师弟其实是想保住他们。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除了心鉴，还有林仙儿。”李寻欢突然对林仙儿出手。 这女人却是早有准备，赫然有着一身不弱的内功，更是脚不移身不动，平地挪后数尺，避开了李寻欢这一抓！ “大挪移身法！”心树一怔，这可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居然被一个女人用了出来。 这句话一出口，聪明点的立刻就联想到了少林寺之前的盗经事件。 “原来那些被盗的经书和武功秘籍都被心鉴交给了妳！”心树以前只以为林仙儿不过是与心鉴狼狈为奸，作恶的都是心鉴。现在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林仙儿在幕后主使。 “臭和尚不陪你们玩了！”林仙儿当机立断，有李寻欢这个克星在此，她还是速走为好。 第八十七章 魔教妖女 这时候，李寻欢手中却已出现了一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飞刀。 林仙儿吓得一声惊叫：“李寻欢，别忘了只有我能让阿飞恢复正常！” 她却不知道，阿飞已被易中行和龙小云联手“治好”了，李寻欢这时候再无顾忌，手中的飞刀眼看就要出手。 “都是死人么！” 林仙儿的怒喝让在场的姑娘们回过神来，虽然极不情愿，但林仙儿早已控制了她们的一切，于是十几个姑娘纷纷解开衣衫围拢过来，不给李寻欢出手的机会。趁此机会，林仙儿运起大挪移身法，几个纵跃就消失在群殿中。 “唉~”在众女的纠缠下，李寻欢终于收了飞刀。 这些小姑娘都是林仙儿这几年陆续买来的，林铃铃只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一个。她们当然谈不上做了多少恶，但跟着林仙儿这样的女人，也绝对不单纯了。现在少林寺人心浮动，心树虽命人先将这些姑娘看管起来，却担心出事，只好恳求李寻欢代为监管。 至于林仙儿，易中行和心灯、心烛都追过去了。 易中行的流云移形算不得最上乘的轻功，但在直线速度上并不输于大挪移身法。心灯、心烛皆是自幼入寺，内功精湛之辈。渐渐的三人就要追上林仙儿。 易中行摸出黑色小剑，陡然射出。 前面急急腾跃的林仙儿骤然感到寒毛乍立，强烈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地进行了闪避，躲开了这枚暗器。 可惜……易中行略微有些失望，他掷出小剑的方法，正是李寻欢赖以成名的“小李神刀”。易中行称之为“盛神飞剑”，只是他修炼并不精深，飞剑掷出之时，神意高涨，往往有杀气流露，易被高手感知，提前闪避。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易中行也顺利地越过林仙儿，截断了她的退路。 谁惊一行燕，冲断过江云！ 林仙儿被易中行、心灯、心烛三人包围，心知这下算是跑不掉了。 “你这内功，是《达摩易筋经》吧！”心烛语气十分不善。 林仙儿陡然一笑，灿若桃花，“心烛大师好眼力，这不正好证明仙儿与我佛有缘吗？” “若是姑娘能将这盗自我少林的武功废去，日后一心佛门，焚香诵经，倒也不是不可以。”心灯合掌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易中行心中一动，看向林仙儿的目光顿时多了几丝贪婪，这个女人手上可是有不少少林绝学啊！从她手里拿，可比从少林寺偷要安全多了。 林仙儿摇头：“大和尚就不要想这种美事了！” 说罢林仙儿就动了手，少林龙爪手径直使出，这更是令心烛怒火中烧，拿出了真本事。 林仙儿虽然学了《达摩易筋经》，有了一身精纯的佛门内功，又练就数门少林绝技，却远不能与自幼修习根基雄厚的心烛相比，没几下便落了下风。 忽然，一股恶风突来，心烛一时不备，竟被林仙儿偷袭得手。 “是‘澄静指’！” 达摩院专研的澄静指讲究的就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终究是心烛太大意了。 林仙儿制住心烛，咯咯大笑：“大和尚尝过了肉味，果然也懂得了怜香惜玉。否则我哪里有机会使出澄静指啊！” 事情不好办了啊，林仙儿手里有了人质。 “你一定是故意被我抓住的，是也不是？”林仙儿一脸调笑地看着手中的心烛。 “妖女，有本事放开我！”心烛面红耳赤，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龙四哥、心灯大师，人家这就可以走了吧？”林仙儿转而看向两人。 啪~！ 突然的变化让林仙儿一脸愕然。 心灯竟是突然出手，一掌拍在心烛胸口，雄浑的掌力甚至透体而出，打在心烛身后的林仙儿身上。 而林仙儿本人这时也已被易中行制住。 只是易中行也是惊讶无比，迅速拉开与心灯的距离。 噗~ 心烛壮硕的身躯扑倒在地，生机全无。 “你……不是心灯！”林仙儿脸色十分难堪。 易中行同样如此，看向心灯的目光满是戒备。 “我当然不是心灯。”“心灯”咧嘴一笑，忽然往脸上一揭，这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大树后，林铃铃的嘴顿时张成o型。要知道刚才的无遮大会上，她可是和这个“心灯”有过欢好，竟也没发现这是个女人。 “谁？出来！”神经高度紧张的易中行顿时发现了林铃铃的踪迹。 林铃铃便坦然从藏身的大树后走了出来，她一路跟过来本就是来观望形势，救林仙儿，还是痛打落水狗，只在一念之间。 “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假扮心灯？” 女人一脸好笑地看着易中行：“不是你要找我吗？所以我就来了。” “我要找你？”易中行似想起了什么，“你是南海娘子！” 能够千变万化的南海娘子，假扮成心灯且毫无破绽，就不奇怪了。 南海娘子微微一笑：“武功倒是不错，可惜妇人之仁，这样也想杀魔教教主？” 易中行默然，南海娘子引少林弟子撞破无遮大会，一举葬送少林寺数百年清誉，刚才又一掌杀了心烛。 短短时间便做下好大事业，当真是杀伐果断。 不过那是因为李寻欢就在旁边啊！ 易中行心底替自己辩解着。 “原来是你！”林仙儿一声惊呼，终于想起南海娘子是何人了。 南海娘子这才将目光转向林仙儿：“魔教难得出了妳这样的人才，竟然能控制整个少林，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就送给龙四爷好了。龙四爷只怕不知道，这位林仙儿姑娘最近已经升任魔教四天王之一‘孤峰天王’了。” 易中行这才恍然大悟，这样就说得通了。 阿飞杀掉的那个“梅花盗”，是在口中藏有铜管暗器，以腹语术说话的怪人，而腹语术正是魔教秘传。 林仙儿能驱使魔教中人，这就很是说明问题了。林仙儿是林麻子之女那套身世，如今看来多半是瞎编的。 易中行还不知道，林仙儿与上官金虹之女上官小仙，在《九月鹰飞》中也是魔教孤峰天王，甚至差一点儿就成了魔教教主，否则他早就猜出林仙儿的身份了。 那么林仙儿给阿飞种下的迷魂术就是魔教的“勾魂摄心大法”了，难怪那么难缠。 南海娘子揭穿林仙儿，实则是打击花自流，否则真让花自流掌握少林寺的力量，那就太可怕了。虽然易中行认为林仙儿一定会把少林寺当作自己的地盘，与花自流分庭抗礼。 “神龙无相大法……”林仙儿脸色阴沉，难怪自己毫无所觉。 南海娘子又说了几句，算是正式达成与易中行的约定，一起除掉花自流。“这女人就交给龙四爷了，是杀是放，还是留下自用，都由得龙四爷了！” 林铃铃怔怔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只感觉世界之广大，再不是先前的小小天地。 “龙四哥……” “闭嘴！”易中行一声呵斥。 林仙儿忽然感到自己的功力正在被易中行源源不断地吸走！ “怎么~可~能~~？” 很快易中行就吸干了林仙儿一身功力。 陡然失去所有内功，林仙儿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她在心底狂呼“一定要报复回来”。 易中行感受一番，林仙儿的佛门易筋经功力十分精纯，对易中行裨益不小。倒没有想到她居然能有这样的造诣。也正因为如此，林仙儿的威胁指数再次上升。趁着修习养神之法，体抗力大增，同时也是被南海娘子一番话刺激到的易中行心下一狠，一指斩出。 啊—— 林仙儿嘴角溢血，一块软肉掉在地上，还在卷曲蠕动。 林铃铃捂嘴惊呼，易中行竟割掉了林仙儿的舌头！ 对林仙儿来说，内功什么的，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她迷惑人向来是靠她那一身美色，其次就是那一张嘴了，能哄得男人五迷三道，不知所以。 划花那张脸，易中行是真不舍得，退而求此次，就割了她的舌头吧。 “她就暂时交给你了！”把林仙儿往林铃铃那边一抛，易中行开始清理起现场来。 额……林仙儿不见了，心烛死了，心灯不知所踪。易中行得好好想想，怎么给少林寺的人解释。 全都推给南海娘子不就好了？ “没想到林仙儿竟是魔教妖女！”心树喟叹道。 魔教与名门正派之间的恩怨情仇绵延上百年，没什么好说的。这样一来，林仙儿被南海娘子带走，也是顺理成章。 而心灯的尸体最后在方丈室的密室中被找到。心鉴罪大恶极，要执行寺规。心字辈的高僧如今就剩下心树和心绝，但无遮大会一事，众僧都羞愧难当。心树说他会带领众僧到达摩洞前面壁十年，以赎罪过。 少林寺选来选去，最后只能无奈以小字辈中的普法和尚暂任主持掌门。等到普法和尚成为名动天下的普法大师，那已经是数十年以后的事情了。江湖，也不再是以前的江湖。 李寻欢兄弟三人下了嵩山。 “少林寺这次封山，怕是至少要沉寂十年。”李寻欢感慨。 少林寺沉寂不沉寂，易中行才不关心呢。“兄弟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司职吧，云王可是声势浩大啊。” 少林寺之事李寻欢已飞鸽传书回朝，他的新任命也很快下来了，竟是要参与南方的云王平叛，以文臣领兵事。 第八十八章 少林绝学 我大明自有国情，以文臣领兵事，再加上太监监军已是惯例。李寻欢因文武双全得封探花，倒比寻常文官强得多了。 “此次的监军是尚公公，我在边关曾与他相交，非是肆意妄为的人。”李寻欢解释道，“只是红雪就要拜托大哥了。” “红雪是你弟子，便如我弟子一般。兄弟自去平叛，得胜归来。” 到了这会儿，易中行也看出来这场“云王之乱”大概是在映射历史上的“宁王造反”。只是云王不同于宁王，不仅声势浩大，而且盟友众多。不过当今天子也不是那荒唐好玩的正德帝。正值天下大变之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易中行比较好奇的是，在历史上这场“宁王造反”可是出了天朝最后一位圣人的，却不知这个小李飞刀的时空是否会有此变化。 兄弟三人就此分手，易中行哄骗着阿飞，也将他一同带回京城。 咯吱咯吱…… 马车里，终于从麻袋里被放出来喘口气的林仙儿满脸都是怨毒。可惜她双手被绑，舌头也被割掉，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铃铃快乐地在车厢里烹茶，转头看到林仙儿眼神：“怎么妳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我要那么听话，把你带到京城？” 林仙儿沉默。 “因为我想知道龙四爷会怎么炮制妳呀！”林铃铃悠然道，看到林仙儿眼神奇异，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不用瞪眼了，你瞪眼也没用。休想用勾魂摄心大法控制我，这几年，我早已摸清了你的功法特点。” 林仙儿这才气馁，告诫自己还要忍，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林铃铃又是一阵大笑，五年来她在林仙儿的阴影下活得战战兢兢。林仙儿姓“林”，所以她也姓“林”。“铃铃”这个名字不过是林仙儿随口叫的，就象是“人铃”，别人摇一摇，她就铃铃的响，别人不摇，她就不能响。甚至就是这样可悲的地位也随时会被后来的小姐妹所取代…… 最让林铃铃怨恨的便是，她的第一次不是交给自己心爱的人，而是献给少林寺的高僧。哪个少女不怀春，林仙儿不在乎的东西，她可是在乎得紧。 林铃铃当然要报复回来！ “你就是用这双眼睛施展勾魂摄心大法的吗？”林铃铃笑颜如花地对林仙儿道。 林仙儿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到了京城，易中行见到的便是一个哑巴、瞎子的林仙儿。 吸了一口凉气，林铃铃报复林仙儿，易中行倒是没什么意见。可这样让龙小云怎么控制住林仙儿，从她那里把少林绝学掏出来？眼睛可是施展摄魂之术很重要的媒介。 看到易中行发青的脸色，林铃铃忽然一笑：“放心，只是暂时的。” 易中行这才松了口气。 最终林仙儿被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关进密室。由龙小云施展摄魂之术，让林仙儿默写出这些武功秘籍。 这不是易中行过于神经紧张，而是在香港拍摄的老版《小李飞刀》里，他清楚的记得林仙儿曾和龙小云上过床。事实上整部电视剧他就记得这一小段。上次与林仙儿见面时，易中行也发现龙小云的神色不太正常，因此绝对不能低估林仙儿的危害性。 如果易中行看过古龙小说的话，只怕他还要更紧张，因为在书里也有这么一段。更可怕的是，电视剧里的龙小云好歹是个英俊青年，而小说里的龙小云才十三岁！ 古龙真是个禽兽啊…… 这一切都是瞒着林诗音进行的。 至于林铃铃，易中行还没想到该怎么对待。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能毒瞎林仙儿的眼睛，说明她已学到了林仙儿的毒辣。面对无遮大会这样的环境也能游刃有余，江湖经验也已是常人所不能及。偏偏林仙儿的眼睛可以治好，说明她知进退。这样的人……或许是个不错的帮手！ 易中行也赞同林铃铃的想法，林仙儿被摄魂之术控制，默写出几本秘籍后，他亲自下手毒瞎了她的眼睛。 《少林龙爪手》、《大挪移身法》、《般若禅掌》、《破戒刀法》、《澄静指》、《杂阿含功》、《光明拳》、《如影随形腿》，真是大丰收啊，拳掌指腿这下全齐了。 最让易中行欣喜的，还是那本《达摩剑法》。 如今的少林武学多走硬功，这部《达摩剑法》简直是硕果仅存。 当然还有《达摩易筋经》和《耐平心经》，这两本严格来说并不是武功秘籍，但对领悟佛门内功，御使各种佛门武学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更还有林仙儿最擅长的《勾魂摄心大法》，龙小云将其与《怜花宝鉴》上的摄魂之术相互对照，也大有收获。 这下易中行简直有几分感激林仙儿了。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易中行除了练习这些少林绝学，就是计划除掉魔教之事。虽然武当少林这两座中原武林泰斗都出了变故，但魔教总是中原名门正派的死敌。 尤其是魔教最近北出恒山，一举覆灭恒山派，引得人心惶惶。而金钱帮因刺杀圣驾之事，声势日颓，已无力制衡魔教。 易中行干脆给各派都去信一封，若能邀来几位同道，多少也是个助力。 一个月后，有峨眉派白眉道长到访，同来的还有海南派的一位女弟子，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碰上的。 点苍派元气大伤，华山派听说是起了内乱。昆仑派路途过于遥远，且当代没有什么出色的弟子。 “未想武林七大派竟凋零至此……道消魔长，难怪魔教会做大。”白眉道长喟然叹道。 易中行也跟着附和了几句。而那海南派女弟子却总对易中行示意。原来她竟是南海娘子假扮的。 海南派以用剑著称，所用之剑格外狭长，形制也很特别，很好认，门派弟子一般被称为“海南剑客”。 南海、海南？ 原来南海娘子这些年一直藏身于海南剑派，难怪魔教总也捉不住她。 “未知华山派到底是出了何事？”易中行似是在不经意间提起华山派。 白眉道长默然摇头：“心音大师到底是有心结……” “因…梅花盗？” 白眉道长点头。 易中行脸色微变，梅花盗之事说到底还是林仙儿搞出来的，她控制了少林寺后，对不远处的华山派自然也有想法，做了一些暗手。 华山掌门心音大师因女儿被梅花盗奸杀，本就处在爆发的边缘。这次华山派弟子几乎尽殁，只有华雪怡和师兄回返，心音终于疯狂。后面的事情外人就难以尽知了。 “华山派人丁单薄，现下几可算是名存实亡。”白眉道长最后道。 华山派内乱，易中行很是担心华雪怡的安全，但京城距华山近两千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希望华雪怡吉人自有天相。 继而又说起魔刀门孙白发之事，得知龙小云的确传承了天机棒法，白眉道长一阵唏嘘。 李寻欢离京，傅红雪便住在易中行家，由林诗音照顾。此刻也随易中行见一见江湖前辈。 易中行开口介绍：“这就是‘神刀无敌’白天羽之子，傅红雪。” 得知白天羽被马空群等人还是，白眉道长也是感伤：“当年正是白天羽一招胜了魔教教主才将魔教挡在关外西方之地。” 易中行暗自算来，有他自己，加上阿飞、白眉道长、胡不归、南海娘子，还有过段时日将来汇合的郭嵩阳，这样的实力，便是强闯魔教总坛，也足够了。 剁~剁~~ 两道毫光先后射入靶心，只是后发的那道光稍稍有些偏离。若这不是靶子，而是人体，这一点偏移并不打紧，必然还在要害之上。但射出的人却是十足的不满意。 “师伯师伯，明明我们是同时开始学这飞刀的，为什么你总比我学得好？”傅红雪嘟着嘴不高兴道。 易中行哈哈笑着：“我要是学的还没你好，怎么能做你师伯呢？”李寻欢不在，傅红雪的飞刀之术也由易中行来传授。只不过相对于他的剑法，在飞刀之术上显然没有傅红雪的天资。 傅红雪才多大，能听得懂多少李寻欢讲的那些大道理？可傅红雪的表现已让易中行十分吃惊。要知道因为对盛神之法的重视，在飞刀之术上，易中行可是没有半点偷懒的。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风云第一刀”吧！ “风云第一刀”说的虽然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但谁都知道，作为一个称谓，“风云第一刀”所指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边城浪子》中的“叶开”，也就是如今的傅红雪。 “江湖代有才人出，前浪死在沙滩上啊！”五十多岁，这辈子也没希望把盛神飞剑练到化境的龙啸云发了几句感慨。 易中行等来了郭嵩阳和他的堂弟郭定，因他吵着要见识江湖，郭嵩阳才将他带来，同时也是想把他放在京城，相对更加安全。 “爹，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龙小云问道。 “总要有人留在这里保护你娘。”这几年，龙小云的武功突飞猛进，尤其是练就星冥神功后，吸了不少人的内力，一身功力也不弱。正适合留在京城，保护后方。 郭定吃着东西揶揄道：“你比我大不了几岁，也只能躲在后面看戏啦。” “这小子！”郭嵩阳大笑，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郭定不要去凑热闹。 龙小云瞪了一眼郭定，但他的思想早已成熟，知道轻重缓急，不会合这小孩儿一般见识。 第八十九章 魔教 自从魔教在中原武林站稳脚跟，原本潜伏在三山五岳七洞九幽的魔教贼子就开始向保定集中，声势很是煊赫，单论弟子数量，便是少林寺也比不了魔教。就凭易中行这几人便是冲杀进去，也要力尽而亡。 “不知龙四爷可有什么好办法？”思虑更多的易明湖问道。 “自然是有办法的。”易中行胸有成竹。 金钱帮人气寥落，上官金虹也早已没有数年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 “爹，都是孩儿的错。”上官飞跪在上官金虹面前，痛哭流涕。就是因为他中了云王的奸计，与驸马金子光宴饮时被抓住，成了云王手中的人质，上官金虹才不得不参与了行刺圣驾之事。 可惜谁也没有想到看着就如冢中枯骨一般的衍圣公居然有着大神异。刺杀失败，被朝廷针对的金钱帮自然节节溃败。 这本是大不幸的事情，但上官飞表面伤心，内里却是另一番心境——在上官金虹的心里，果然他这个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和荆无命争风吃醋，或者荆无命是不是上官金虹的私生子这种事情，上官飞已经不在乎了。确认了他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后，他还怕什么荆无命？ 在我面前做戏，还嫩了点！坐在上首的上官金虹看着儿子给自己磕头，冷冷地想到。 自从那张风云榜现世，上官金虹就知道他一统江湖的梦想破灭了。既然他毕生追求的权力已成幻梦，那么金钱帮自然也就比不得上官飞的性命。 到了现在这等境况，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上官金虹觉得值得追求的，恐怕就只有作为一个江湖人的武道之心了吧。 “第三？”上官金虹喝了一口酒，他之前和孙白发有过接触，虽然被那老头子蒙骗过去，但到底摸到了他的虚实。 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老头罢了。 可现在这个老头子居然返老还童了？ 继续做着他的天下第一。 凭什么！ 荆无命走了进来：“龙啸云带着西厂的人过来了。” “西厂？难道朝廷终于要动手了？”上官飞一惊。 上官金虹瞪了上官飞一眼：“让他们进来吧。” 武当山一役西厂督主王振曾交给易中行一面令牌，若遇到不平事，可到西厂寻求帮助。易中行带着西厂的人上门，自然不是要对金钱帮赶尽杀绝。恰恰相反，他是来化解朝廷与金钱帮之间的冲突。 弑君之罪当然不可饶恕，但却可以“戴罪立功”。 “鉴于上官帮主是因独子被擒才会行此悖逆之事，事出有因，又没有造成危害，是以圣上特地宽宥，允许戴罪立功。”西厂的锦衣卫煞有介事地宣布。 上官飞脸上露出喜色。 “戴罪立功？”上官金虹嘲弄地笑了。 朝廷不断打压金钱帮，却始终没有全力围剿，正和云王将上官飞放回是一样的道理，不过是忌惮他上官金虹，不想将他逼急了罢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上官金虹成了一个任人愚弄的莽夫！ 目光瞟过跃跃欲试的上官飞，这傻儿子还以为可以抱上朝廷的大腿，上官金虹心头的怒气忽然一消。“说吧，来我金钱帮所谓何事？” 易中行见火候已到，径直道：“龙某人知道上官帮主一直有一颗求武之心，你一定想知道小李神刀究竟是不是例不虚发？孙白发的魔刀是不是真的天下第一？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我那兄弟日前前往江南领军，他的对手正是魔刀门！” “你想让我去帮李寻欢？” “剿灭云王，上官帮主正好一泄心中怒火。”易中行又道。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金钱帮，我要带金钱帮的人去向魔教复仇！” “呵呵——”上官金虹被气乐了，这真是把他物尽其用了啊，龙啸云也真敢想。 易中行抱拳静立，等待上官金虹的决定。他是能调动西厂精锐，可就像对付金钱帮一样，西厂不可能全力围剿魔教。和魔教有仇的只是名门正派，不是朝廷。更何况魔教好歹没有参与刺杀圣驾之事。但若易中行能借来金钱帮的人手，那就不一样了，王振自然愿意卖易中行一个人情。 “爹，别听他的，金钱帮可是咱们的命根子！”上官飞终于忍不住了，拿金钱帮去拼魔教？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一旦金钱帮没了，他可就不是金钱帮的少帮主了，还怎么号令往日那些巴结他的人？ 听到上官飞这番话，上官金虹什么气都消了。他对金钱帮难道还有什么指望？ “我答应了！”上官金虹起身，忽然又道，“让荆无命也去吧。我不日就出发前往江南。” 上官飞彻底傻眼了。 对抗魔教的主力已经找到，易中行一行人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龙小云天性聪颖，武功不弱，留在这京城保护林诗音、郭定、傅红雪等人当无问题，更何况还有孙驼子在此。 “那小红就在这里预祝龙四爷旗开得胜！”孙小红双手抱拳，正是江湖儿女。 临行前，铁传甲和中原八义跟来了，他们也要去魔教，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易中行本不欲他们再插手这件事，以中原八义的武功，在魔教围攻下实在难以保全自身。 “龙四爷不用担心我们的生死，能为兄弟报仇，即便是死了又何妨？”“宝马神枪”边浩断然道，“这不就是江湖吗！” 易中行无法反驳，混江湖义气为先，他能因为矫情而不向李寻欢求助，又怎能拒绝边浩等人为兄弟报仇呢？起码中原八义的理由比他高尚多了。 “那就一起去吧。” 金钱帮中高手数量不少，与万马堂在边城相争时几乎无损，只在朝廷围剿中折损了一些，尚有十二位兵器谱上的高手在册，如“风雨双流星”向松、“判官笔”高行空、“飞枪”燕双飞、“松纹剑”侯飞、“消魂九环刀”……还有那些四处分发铜钱，驭鬼驱神的黄衫人。 金钱帮如今虽威势日颓，上官金虹的威严却还在，他们不敢反抗上官金虹的命令，再加上西昌精锐的弹压，联合铁传甲、中原八义，倒也能一时抗住魔教的进攻——易中行调兵遣将这么大的动静，花自流自然不是没有看到。三山五岳七洞九幽的魔教长老早已汇聚。 “只不过我没想到龙堂主居然能找到这许多高手。”花自流抬眼扫去。 “剑绝”胡不归、“嵩阳铁剑”郭嵩阳、“飞剑客”阿飞、“左手剑”荆无命、峨眉派白眉道长…… 花自流身边也多了几人，除了“红魔手”伊夜哭、“东海玉箫”班察巴那外，四天王中的其他两位“权法天王”多尔甲、“智慧天王”碟儿布分列两侧。魔教四公主中的花白凤、铁姑也在。 算下来，人数居然刚刚好对上。 “这样看来，龙某人正可以向教主讨回这笔血债！”易中行剑尖斜指。 胡不归对上了班察巴那，一柄竹剑妙到毫巅。郭嵩阳一柄铁剑拦下了红魔手，在他手里，伊夜哭和小儿也没什么两样。荆无命、阿飞用剑以险，不同之处在于，荆无命是不要命的险，而阿飞的险却是无比的“稳”，只要出剑，就一定能取敌之性命。 想必作为他们的对手，多尔甲和碟儿布会比较难受，因为就算他们一人将魔刀秘剑舞得风雨不透，另一人的大天魔手如何如何犀利，如有魔力。迎接他们的，始终是那要命的一剑。荆无命不要命的刺，从各种刁钻的、艰险的角度刺。阿飞则是在等，他也等得起，因为他身上穿着金丝甲！ 花自流脸色阴郁，修长的手指搭在腰间弯刀之上。 “请吧。”易中行脸上尽是温和的笑意。 花自流动了，他的手仿佛也与弯刀一起融入了那片青光之中，带着神魔辟易的气势向着易中行砍来。在他出刀的瞬间，天上的月亮就好似消失了，唯有那道幽冷的青光成为了视界中的唯一。 清脆到凄厉的剑吟声响起，如江南之风雨，淅淅沥沥，却又湿冷入骨，挡住了花自流这杀伐果断的一刀 易中行的剑道一直在进步，得到《达摩剑法》后，他的“携云掣雨二十四式”又有所变化，掺杂了佛门特有的柔功技法，招法中渐渐渗透出柔中带刚的特点。 刀剑交击的叮铛之声震四野，剑气刀光纵横，将这魔教新修的总坛毁坏得不成样子。 魔剑与魔刀，易中行忽然觉得这样的对决很有意思。 可惜的是，易中行手中空有魔剑，却无魔性。 那么花自流呢？ 握着“小楼一夜听春雨”的花自流是否有魔性？ 第九十章 神之一招 在易中行看来，显然也是没有的。虽然花自流在弯刀上刻了这样优美的诗句，但花自流本人并没有此等优雅。 云音魔剑与“小楼一夜听春雨”的交锋还在继续。就像积攒怒气值一样，在这样的试探交锋中，两人发挥的功力正在显著提升，激发的剑气刀光更加可怖，四周的墙壁都支撑不住，让这大厅摇摇欲坠。周围打斗的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个场地。 震惊百里！ 当云音魔剑横扫出去，带起大片气浪之时，大厅终于不堪重负，坍塌了。 花自流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没有想到易中行的进步速度居然如此之外。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易中行那样清晰地感知到世界上限的拔高。花自流一直以为自己创出的魔刀神斩是天底下最强的刀法，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对孙白发、李寻欢等人也不过是略略有些忌惮。 覆灭医圣堂时，花自流能完全压制易中行，但现在无论是对剑法的理解还是功力的深厚，两人都几近势均力敌。 花自流忽然间没了必胜的自信，他手中的弯刀迸溅出凄厉的刀芒，好似有根根电弧产生。抚摸着这弯刀，花自流的渐渐躁动的心又静了下来，他可以对自己的武功不自信，却绝对相信这不属于人间的神刀魔斩。 刀光乍起，天青绝世。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神魔一斩——！！ 这时的花自流才仿佛是一名绝世刀客，而不是那个蝇营狗苟，靠着女儿美色骗来白家神刀秘籍，令人不齿的魔教教主。 青色的刀光如同大海浪涛冲垮一切，又如龙卷飓风，逆卷天穹。与上次两人交手，神刀魔斩的不沾烟火决然不同。 应该说，这是花自流挥出的最好的一刀，自当年与白天羽天山一战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易中行飞身退开，长呼一口气。 璀璨的剑气如星瀑一般升腾而起，连云音魔剑那固有淡黑色剑气也不能掩盖这剑光灿烂惊艳。 结合了自身对剑法理解的不断精进，易中行的八剑齐飞终于脱出固有印象的窠臼。不像易继风的八剑飞腾，也不是易天行的八剑合一惊天一斩，而是更富有想象力，更加灵活多变，有着易中行自身特色的“八剑齐飞，无痕心剑”！ 八剑齐飞的八道剑气道道不同，各具性质，皆是由名剑八式心法演化而出，易中行以心剑驾驭，剑气聚散自如，并不用每次都强行由八道化为一道。如此发动八剑齐飞的时间更短，若有需要，这一道剑气也能在易中行动念间分化为八道，由强攻变为群攻。 雪亮刺目的剑气刺啦一声撕开青色的天幕，如逆水行舟，如天舟搏浪。但那剑气腾挪间，却又有无形无质的特征，在与刀光的交锋中，极其细微地避过了神刀魔斩的杀机。 江湖厮杀，绝招出手，向来讲究一个有去无回，一往无前。易中行这一剑却大不相同，就好像出剑之后，云音魔剑还能自己思考，不断修正和调整出招的轨迹一般。 刀光卷地过后，这厅堂的废墟更加残破了。 花自流脖颈边多了一条淡淡的红线，渗出几滴鲜红的血珠。虽然这连受伤都算不上，花自流却是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那一剑……不应该的！”花自流好似要发问，却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易中行的八剑齐飞绝不比自己的神魔一斩更强，但为什么自己略略落了下风？ 花自流不太明白，但这事实却令他建立在这不属于人间的神魔一斩之上的信心全然崩溃。 “不相信？那就再来！” 剑气再起。 易中行快意地大笑，他的气机比之刚才暴涨何止三成！ 气势的涨落犹如潮水，刚才还渊渟岳峙的花自流这时却好似连刀都提不动了。没有了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即使是神刀魔斩，又还能发挥出几分实力？ 云音魔剑擦着“小楼一夜听春雨”钉入花自流的胸膛。 “我为什么会输？” 花自流到死也没想明白，难道是龙啸云那来历不明的剑法更强，就像孙白发那莫名其妙的武夷魔刀一样？ 一如他当初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输了白天羽一招，只能归结为白家神刀比自家的魔刀斩更厉害。 易中行不屑地撇撇嘴：“当年魔教教主独孤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输给功力远不如自己的铁中棠铁大侠！” 生死搏杀的胜负当然与武功内力有关，但若是武功高内力强就一定赢，那大家还打生打死做什么？直接比比谁的功力更高，武功绝学更强不就完了。 武功这种东西还是要看使用的人啊！ 易中行琢磨了那张风云榜许久，他发现自他以上，风云榜前五大多有一些特色。 花自流的神刀魔斩、李寻欢的小李神刀、上官金虹的“手中无环，心中有环”、大明皇帝的天子龙拳还有孙白发的武夷魔刀，都有着一些共性。但又无法简单的用境界修为来准确衡量。 比如吕凤先的空灵之境也是极高的境界了，但他的实力才勉强排进风云榜前二十。而李寻欢的修为功力都谈不上多高深，却能例无虚发，被称为“天下第一刀”。 想来想去，易中行觉得用《棋魂》里“神之一招”的说法来形容这些超级高手的共性比较合适。 他们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神之一招”！ 相比之下自易中行往下，胡不归也好，还是大欢喜女菩萨、冲和道人，又或者是王振、郭嵩阳等人，强则强矣，却并没有什么特别出类拔萃的绝招。 而现在易中行的“八剑齐飞，无痕心剑”终于有一点“神之一招”的味道了。 纵使如此，易中行也不认为自己的无痕心剑一定能胜过花自流的神魔一斩。但或许花自流能创出神魔一斩真的是侥天之幸，这不属于人间的神刀魔斩和花自流的契合度低得吓人。 这样神奇的绝招不应该由花自流这样不自信的人使出！ 花自流不是神刀魔斩的灵魂，反而是这刀招的奴隶。 易中行能胜，是因为无痕心剑是完全属于他的新创之招，如日方升。 更何况有过之前的交手，更从傅红雪那里得到了部分白家神刀奥秘“天魔乱舞狂刀”的易中行对神刀魔斩已有了足够的了解。 花自流只怕从未想过去了解易中行的名剑八式到底是何物吧？ “胡非、公孙雨……”易中行随手捡起“小楼一夜听春雨”，口中念出一大串名字，“龙某为你们报仇了！”语气中却不见快意，就算杀了魔教教主又如何，死去的人也无法复活过来。 见魔教教主已死，那南海派女弟子忽然剑势大变，狭长的铁剑以快打慢，三两招之间就将年轻的铁姑打败。“好好好！我本还要使些手段，没想到龙四爷一人就杀了教主。” 易中行冷然以对，南海娘子当然有手段，否则孙小红怎会认为她能帮自己。不过要想让南海娘子帮自己，那必然是到了己方就要失败的档口。指望南海娘子，只会得不偿失。 海南派女弟子把手一抹，现了那三十多岁女人的面貌：“铁姑，我就是南海娘子，你可愿降？” 铁姑脸色一白，她虽年轻，却也听教内前辈提起过南海娘子的狂悖。但现在教主已死，易中行等人虎视眈眈，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如何反抗？ 再看另一边，荆无命已拼死了“权法天王”多尔甲，虽然身上受创多处，但明显还保留着再战之力。“智慧天王”碟儿布死的更早，任他智计百出，又能拿身穿金丝甲的阿飞如何？而阿飞只要一剑，便能钉死碟儿布。 “红魔手”伊夜哭已死，郭嵩阳干脆介入了胡不归的战斗，反正胡疯子这个怪人也是在玩，拿班察巴那实验剑术，否则班察巴那哪里还有命在？ “大家可以住手了！”南海娘子高声喊道。花自流已是，她想登上魔教教主之位，就必须尽可能保住手下的人，否则这一战过后，魔教也会没落下去。 不过本就是临时合作，易中行等人又怎会听南海娘子的？ 胡不归气愤郭嵩阳的插手，终于拿出真本事，要说众高手中谁最有开拓精神，毫无疑问当属胡不归，他对剑法的钻研是其他剑客远远无法比拟的。易中行的携云掣雨二十四式也包含着胡不归的武学智慧。 班察巴那急切想要保命之下使出了玉箫中的暗器，可惜早就得到易中行的提醒的胡不归、郭嵩阳根本不上当，班察巴那也只能含恨而死。 场面一时有些冷。 易中行半晌终于一笑，让众人罢手。他这一次的目的是报仇，而不是简单的全灭了魔教，金钱帮的弟子和西厂锦衣卫大概也不会同意。毕竟魔教高层已死了这么多，再杀下去，不过是无意义的损耗人手。 白眉道人退了下来，与魔教大公主花白凤交手尽落下风，他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 铁姑与一众魔教长老渐渐向南海娘子靠拢，铁传甲、易明湖等人也围拢过来，与魔教教众对峙。总算损伤的都是金钱帮和西厂的人，易中行带来的高手还没有死掉的，让他略微放下心来。 第九十一章 女儿 易中行的心思不难猜，更何况是南海娘子这样的人精。 孙小红曾举过一个例子，南海娘子叛出魔教时，曾在昆仑派躲避过一阵子。她假扮成昆仑派的传功长老，指点众昆仑派弟子习武，居然无一错漏，相熟的长老和昆仑派掌门竟也毫无所觉。直到真正的传功长老从家中回返，大家才愕然发觉指点了他们数月武功的人竟不是昆仑派之人。恰逢魔教众人追来，才逐渐直到是那南海娘子假扮了传功长老。 “以牙还牙，神龙无相大法”正如其名，不但能幻化万千，更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与姑苏慕容的“斗转星移”颇为相似，南海娘子正是借此将偷学的昆仑派武功又转而又教给了昆仑派弟子。 即便有此便利，南海娘子对人心对世情的把控也是这世间一等一的，难怪她竟有此雄心要与花自流争那魔教教主之位。 就是她现在这幅三十多岁的女人模样，易中行也心知必定不是南海娘子真正的面目！ 即已洞察易中行的想法，南海娘子又怎会不早做准备呢？ “这是锦衣卫的令牌！”南海娘子擎出一面令牌，“圣教现在元气大伤，托庇于朝廷麾下也是无奈之举。龙四爷，现在我们可算是一家人了！” 易中行分外惊奇，完全没想到南海娘子一下子就将魔教卖得彻彻底底。 “好，我能借西厂的势，你自然可以找锦衣卫。” 如今东西二厂并立，锦衣卫声势大不如前，可到底也是天子亲军。更何况东西两厂中不过几个要职由太监出任，其人员主体都是从锦衣卫中遴选而出，三者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其中，西厂与锦衣卫如何争斗不提，朝廷收了魔教，皇帝必然是高兴的。 所以，易中行此刻确实动不得南海娘子。 “剿灭魔教何其难也！”受伤不轻的白眉道长岿然叹息。南海娘子是他带来的，白眉道长正为自己识人不明而自责。 “大家都高兴一点吧，好歹也为兄弟们报了不少仇。”易中行宽慰道，“而且经此一役，魔教起码几十年缓不过气来。”更何况，易中行也不会容许魔教这么快恢复过来。 怕是朝廷也不希望吧！ 就在大家接受现实准备得胜而回时，一具尸体忽然倒在众人眼前。 是魔教大公主花白凤，那张娇艳的面容如今苍白地陷在泥水中。 易中行讶然，南海娘子这又是在玩什么？ “照顾……” 花白凤的嘴唇微微开合着，易中行发现她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他蹲下身，将耳朵靠过去。 “照顾好……傅…红雪……” 听得不是很清晰，但易中行猜出了那意思，这女人和傅红雪有关系？ 直到后来见到李寻欢，易中行才知道了花白凤的身份——傅红雪的母亲，花自流的女儿！ 南海娘子是单纯地清除异己，还是在向他示威？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告辞。” 此刻的易中行没想过救花白凤，事实上以南海娘子的谨慎和狠辣，那一剑已经彻底搅碎了花白凤的心脉，就算是还魂金丹都来不及起效。 但他也不是生生咽下南海娘子的这记眼药，收回保定城龙府时，易中行一人踏入久违的医圣堂，斩杀葛病。 这个号称“万宝箱，药王典，阎魔天子跪我前”的魔教神医，还未绽放出他最辉煌的光芒，就死在了易中行的手里。 其实易中行是真的很欣赏葛病的医术，他本可以将易中行的现代医学知识在这古代重现，一举扭转中医行行复行行，总是在不断重复自己的怪圈。 可惜了…… “梅大、梅二先生，我也为你们报仇了。” 像葛病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当真是能力越大，祸患越大。 南海娘子虽然不忿于易中行的举动，却终究没有动手。 易中行重新召回了医圣堂的大夫和学徒们，但这次他不再以民间的松散形式组织医圣堂，而是通过李寻欢向皇帝进言，与太医院和军队联系起来，改组为军医局，混入了体制。 虽然从未有正式文书下达，但自世界上限拔高，钦天监发布《风云榜》后，大明天子对风云榜上的高手就一直多有关注，龙啸云的加入让皇帝龙颜大悦。虽然限于朝局仍无法对龙啸云加封官职，其他赏赐却是丰厚异常。 “唉！” 明明成功地杀了花自流，重创魔教，易中行却高兴不起来。南海娘子的事情，花白凤的事情都是。易中行没想到的是，本该成为他避风港湾的家中却有个更加棘手的问题等着他。 “林仙儿怀孕了。” 林诗音的话如一道晴天霹雳！ 虽然已经从林仙儿嘴里撬来了少林寺和魔教的绝学，但武功秘籍这种东西真不是自己看看书就能练出来的，更何况是之前完全没有涉猎过的别派武学。 林仙儿无疑是个不错的老师，就凭她能靠着《达摩易筋经》练出一身纯正的佛门内力。 额，这其中或许也有那一干少林神僧的帮助…… 总之，易中行和龙小云都认为林仙儿还有价值。然后，男人嘛…… 虽然这些事情都是瞒着林诗音进行的，但这夫妻母子的，又哪里能瞒得了多久。 既然林诗音很有可能发现，林仙儿又不像是死心的样子，易中行当然也有考虑主动引林仙儿出手，要么彻底驯服这个烂货，要么彻底抹杀这个隐患。 果然林仙儿趁着众人杀向魔教的机会，瞅准林诗音出手了，她知道就算林诗音在五度庄打了自己一巴掌，也不能改变她善良的本质。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了一个威力最大的武器！ “是谁的？时间不对啊！”事已至此，易中行倒是坦然承认了。 这年头没有b超，大夫的推算误差很大，易中行自己就深通医理，怎么算日子也不太对。奈何林仙儿一口咬定这个孩子就是龙啸云的！ 就算是用摄魂之术也无法让林仙儿改口，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他可能的父亲包括上官金虹、荆无命、上官飞、五度庄彭庄主、彭家少主、心鉴、心树、心灯、心烛、心绝……当然还有龙啸云。 反正不可能是阿飞！ 这年头没有dna检测，也别说什么孩子一出生，看了一眼就有血脉相连的感觉。小李飞刀世界还没有玄幻到这个地步，即使有也只怕是错觉居多，做不得准数。 不过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以林诗音的性格的确是不可能任由易中行他们伤害林仙儿——易中行心中狂呼：我是好人来的！ 出了这档子事，易中行面对林诗音和林仙儿都尴尬，正好南方云王之乱已到了一个关键时刻。云王起十五万大军围攻南京，意图夺南京称帝。 南京，原本就是大名国都，朱元璋与马皇后合葬的孝陵就在南京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云王若祭孝陵而登基称帝，再发个批判成祖“靖难”的檄文，那乐子可就大了。所以无论如何，官军都不能让云王攻进南京城。 李寻欢与尚铭尚公公自然也在南京城鏖战，这等关键时刻，易中行自然要去帮帮他这位好兄弟，况且他才投靠朝廷，自然要为朝廷着想，若能趁机立下功勋就更好了。 于是易中行拉着阿飞、郭嵩阳等人，飞也似的去了南京。等他们再回来时，林仙儿已然临盆，不足月的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 “这个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呢？”林诗音抱着这孩子，十分苦恼。 其实这时候大家基本能确定这孩子应该不是龙啸云的，林诗音的心态也就更加平和一些。 易中行撇了露出几分母性的林仙儿一眼：“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这孩子是我的，那就跟我姓吧，暂时就叫……就叫小龙女吧！” 小女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易中行，咯咯地笑着，就像一个小天使。易中行虽然已有了龙小云这么大的孩子，其实却是第一次抚养小婴儿。虽然这女婴多半与自己无关，但谁也没有想过要把她交给林仙儿抚养。 “小龙女…小龙女……”林诗音默念两遍这个小名，猜测丈夫大概是想让她如龙女一般天性高洁，绝不要像她的母亲那样吧。“真是个好名字！” “这么说我也有妹妹了？”龙小云忽然也高兴起来。龙家连遭变故，虽然这也使得一家人更加团结紧密，但他受到的管束无疑变多了。不过现在他貌似升级成哥哥了啊。 可怜的龙小云还不知道，他的地位并没有因为升级成哥哥而变高，反而更加的低下了。那真是，一把屎一把尿地将这个妹妹拉扯长大，为他默哀三分钟…… 第九十二章 世界，魔人 西岳华山，乃是道教全真派圣地，为“第四洞天”。据说“中华”的“华”就源于华山，因而此地可说是华夏之根，雅称“太华山”。 金庸小说中的华山派直接传承自全真派郝大通一脉，古龙小说里的华山派却并非如此。华山自古多隐士，山野中人多有精通技击之术者，如此若干后互相交流，混成融合之下，就有了这华山一派。从其“清风十三剑”中便可大致了解当初开创华山派的高人是何等淡然心态，也许这也是为何一套堪称“清淡”的清风十三剑却是古龙世界最厉害的剑法。 自华山派七百弟子星流云散后，前段日子又起内讧，这华山已是清净了许久。今日却又有人登山了。 “不过华山如此有名自然还有着其他原因。”杨艳登山而上。华山自古一条道，险峻雄奇，最险处仅一条木板宽。但这对杨艳和杏儿来说都不是问题，山壁之上如履平地。 “世人最喜寻仙访道。我知道，是睡仙人陈抟老祖对吗？”杏儿伶俐道。 “不错，许多世界都流传着希夷先生的传说，其中还有希夷先生与宋太祖下棋，一盘棋赢来华山的野史。”杨艳解释道。 “那这些是真是假呢？”杏儿好奇道。 “是真也是假。”杨艳笑道，“世界如荒星，仙真如大日。大日普照，光雨遍洒恒河沙数世界，每一个被照耀的世界都会烙下印痕，这些痕迹自会与世界互动，留下一段段传说逸闻。” “也就是说希夷先生看不到这里叻？” 杨艳摇头：“只要他想看，自然便能看到。” “那公主我们是要在这华山里寻找希夷先生的传承吗？” 杨艳好笑地看着杏儿：“哪里有那么简单，况且希夷先生的传承再好，能比得过我皇家的《帝阙金书》吗？” “那倒也是……”杏儿顿时没了期待感。 杨艳不再说话，她寻找希夷先生陈抟，自然有着自己的考量。 佛门的虚空“法界”内含四十八层世界海，每一层都有无量大千世界，其中有大千世界名“婆娑”，又有大千世界名“极乐”，不可尽数。佛陀之伟岸光明确乎难以揣度。 与之相对的，道教三十六天，其中时间与空间交织如网，元气生“宇宙”。这个“宇宙”其实与我们通常所谓认为的宇宙概念完全不同，是一个“大小相含，有无互间”的圈层世界。所谓的“洞天福地”其实就是其他时空大天世界与本世界的交错点。 杨艳想要寻找的，正是华山的“第四洞天”。哪怕这个世界等级极低，但它毕竟流传着“第四洞天”和希夷老祖的传说。 彼时正是南京之战开打之时，世界本源沸腾，超凡之力无比活跃。利用华山的这一丝洞天本质，杨艳便有可能联络上陈抟老祖，诉说隐秘。 南京城外，易中行与阿飞快马加鞭，终于在大战开启前赶到了南京城。此时云王十五万大军云集南京城外，立下三座大营将南京城包围。但是南京城城高防后，察觉到云王的意图后，官军更是有意识地将军力猬集在南京周边，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在这等兵力面前，无法做到令行禁止的武林人士其实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即便易中行这样的风云榜第六，在这数万人会战的战场上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不过借着李寻欢身份的便利，易中行披甲持枪，几次上阵冲杀，立下了不少功勋，可以作为晋身之资。 云王叛军组织了几次对南京城的进攻，各种攻城器械非常完善，但南京城城高防防厚，各种守城物资堆积如山，指挥守城的将军也非泛泛之辈。叛军并没有占到便宜。 “大军每日消耗甚巨，若是一个月后还不能攻下南京城，我们恐怕只能选择退兵了。”金子光忧虑道。 云王的谋士刘养正也表示赞同：“此战意义重大，若攻南京不成，我们便只能选择图谋西南，划江而治的计划将彻底失败。” 另一个主要谋士李士实也是苦思冥想，但攻南京本是堂堂正正之事，势不如人，又有什么奇计可以奏效呢。 云王世代王侯，对军政、民事根本没多少概念，此时自然也是毫无办法。不过他素有反志，特别懂得从周围人中寻找助力。刘养正、李士实不过是两个落第秀才，被云王偶然发现，交谈之下觉得他们有大才，于是倚之为自己的刘伯温。此时发现，坐在末位的孙白发脸上似有嘲讽之意。 “不知孙先生是不是有好办法，能助孤王攻破南京？”随着云王发问，金子光、刘养正等人才将目光投向孙白发。他们素来看不起孙白发这样的江湖人，孙白发能坐在这里，也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而是因为魔刀门令行禁止，也有两三千兵力。 孙白发脸色冷然：“当然有办法，不就是攻城吗，血肉之躯的士兵不行，那就用‘魔人’吧！”魔人不知疼痛，力大无穷，简直魔气能不断感染正常人，就算攻不下城墙，将魔气侵染到守城士兵身上，南京城必乱。 “魔人？不行！”坐在旁边的一个老人忽然弹身而起，赫然是曾与李寻欢有过纠葛的左都御史樊林泉，他请假到南方远游，结果被云王哄骗抓住，那历数皇帝十大罪状的檄文便是被云王逼迫所写，如今也算是从贼了。“若一招不慎，则满城大祸啊！” 但李士实和刘养正却觉得孙白发的提议不错。 “只是用来破城而已，当无碍。樊老先生若觉得不妥，就由陛下亲自来指挥好了！”此时的云王在部下面前已经自称皇帝，所颁命令皆是皇帝赦旨。 李士实和刘养正都不以为然，他们更关心如何打压孙白发的兵权。 孙白发见自己的提议通过，脸上不禁露出几丝诡异的笑容。 于是第二天，攻城的叛军士兵中多了数千魔人，这些皆是在与魔刀门的拼杀中被魔气侵染的人，化身魔人，受制于孙白发指挥。他们架着云梯，踏上吕公车，时候真正的悍不畏死，即使被打到身材残缺，还能凭牙齿杀人。 古代两军交战，最重士气，遇到这样可怕的敌人，南京守军顿时气势大泄，只是第一轮攻城就有城破的迹象。 云王见状大喜，让孙白发制造更多的魔人。南京城立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更麻烦的是，城内果然也出现了魔人的踪迹。南京城作为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巨城，又是大明陪都，城内有一整套独立于北京之外的军政体系，内情极其复杂。这给李寻欢等人排查魔人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易中行这段时间也奉命不断剪除城中的魔人，以前他只是道听途说南方的“魔人之祸”，真正遇到过的也只有华雪怡的师兄一个，只觉得稍稍有些难缠罢了。但那是对易中行来说，他功力深厚，又有夺情剑这等神兵利器。若是换了普通人，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魔人面前和一层薄纸没有任何区别。 “这分明就是武侠版的丧尸吧！”杀死一名魔人后，易中行吐槽道，“难道接下来要上演的就是‘丧尸攻城’？” 阿飞收起窄剑，看着院子里一地血腥摇头，这一家人算是完了。古代医疗手段落后，普通人多是讳病忌医，更何况是“魔人”这种看起来像是中邪了一般的情况。往往是全家一起隐瞒，最后阖家入魔。任是官府三令五申也没有作用，反而使得城中谣言四起，人心动荡。 “再这样下去，南京城恐怕是守不住了。” 李寻欢点点头，“我们出城一趟吧。解决不了魔人之患，便只有想办法解决魔人的根源！” 云王的三个大营将南京三面包围，派出军队将南京各个城门封锁。但若只是从城墙上放下少量人，叛军也是很难发现的。 飞—— “是孙小红的飞鸽传书。”阿飞从鸽子身上解下书信。 “孙白发居然约我们在云王的中军大营见面？”李寻欢不解。 易中行联系近几日云王叛军的诡异平静，结合丧尸剧情的经验，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孙白发该不会……将这十几万叛军，全都变成了魔人吧？” 云王虽然未叛乱准备了十几年，但他不通军政，手下将领多是任命身边的普通侍卫，军队的主要组成，赫然是山中盗匪、强盗，加上一路裹挟的各地守城士卒，他们的军事素养自然极差。若非朝廷官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万万攻不到南京城下的。 所以孙白发在军营中散播魔气，制造魔人的行动非常顺利。不过几日时间，整个军营七成以上的士兵都化作了魔人。这时候，那些中层军官终于发现不对了。 “孙白发？” 军营外，孙白发一人一刀等着易中行兄弟三人。 “今天，请你们看一场大戏。”孙白发淡淡道，一挥手，身边的魔人一声长啸，如同连锁反应一般，整个大营忽然活了过来，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大营中的魔人纷纷爆起，挥刀砍向身边的战友。 中军大营算是魔气侵染最少的，但此刻魔人的比例也超过了五成，这座人数超过三万的大营内血流成河。 云王、刘养正、李士实、金子光、樊林泉一干人等，无一人逃出生天。 第九十三章 阵前比武 “如今这三大军营中已全是魔刀掌控下的魔人，明日午时我便攻城。”孙白发背负双手，身后便是惨叫不断的军营，看起来真如魔神一般。易中行三人不禁脸色发白。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明日一早，城门之下，你们尽可以试试，若是能杀了我，自能解此一厄。如若不然，呵呵……金陵百万军民尽化魔人，这天下只怕就……” 孙白发的笑容中尽是邪气，让易中行三人如芒在背。 李寻欢的飞刀早已拿在手中，但当易中行投去目光之时，他却微微摇头。 世人只知“小李神刀，例不虚发”，却不知晓李寻欢只有在最恰当的时机才会射出他手中的飞刀。所以在外人眼中再无可思议，再无法理解，于李寻欢而言却必是最有把握的一刀。 可惜刚才的孙白发，并没有李寻欢这样的机会。 “我们走。” 丧尸世界的可怕易中行自然知道，穿越前那么多末日小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魔人的世界则更加绝望，因为易中行知道，在魔人与孙白发的背后还有一道不可揣度的可怕魔影，若这真是“魔”的意志，那么整个世界都无法逃脱沉沦灭亡的命运。 “或许我们需要一些帮助。”李寻欢暗道。 上官金虹！ 易中行曾答应给上官金虹与孙白发交手的机会，他也的确做到了。只是这场厮杀毫无疑问以上官金虹的落败结束。若非李寻欢及时赶到，上官金虹几乎毙命于武夷魔刀之下。 “帮主的伤势还未痊愈。”荆无命依然是那副冷峻模样。 易中行摇摇头：“那是因为我没来。” 星冥神功吸出魔气，还魂金丹保住性命，青玉丹调理身体。经此一遭，上官金虹的功力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折损，但仍无愧于他风云榜第三的排名。 “你的内功更加深厚了。”疗伤结束后，上官金虹意有所指道。 小李飞刀世界的高手少有以内力称雄者，一般说起功力深厚，便是少林寺那一干心字辈的神僧，但他们就算加入兵器谱排名也难以排到前列，世界上限如此。 如今世界上限拔高，加上易中行的剑气最是需要内力支撑。 可以说，每多一分内力，易中行的剑气威力便能大上三分。 这段日子，易中行又吸了一些不开眼的江湖小角色的内力。可惜未能将花自流的尸体弄到手，那可是排名还在易中行之上的大高手啊。 每一代魔教教主都会以移玉大法将毕生功力传给下一任教主，使其迅速具备超一流的浑厚内力，成为江湖上少有的绝世高手，镇压一切不服。这才是魔教始终站在江湖顶点，为人所敬畏的原因。 所以南海娘子尽管厉害又难缠，但的确是最弱的一届魔教教主。 南京城中，易中行再次找到上官金虹。 “你们来找我是为了对付孙白发吧？”上官金虹一语说破了众人的目的，“而且还是联手围杀！” “不错。”看得出来，上官金虹此时的好胜之心已经很淡。妄图一统武林之时的上官金虹，对面子、公平这种东西毫不在意，从不介意围攻敌人。但现在金钱帮即将崩散，只剩下求武之心的上官金虹几乎完全不一样。 但当易中行将百万魔人的可怕讲述之后，即使是上官金虹这样心性坚定的武人也不禁色变，答应了众人的请求。 古都金陵，红日东升。 城门下，风云榜一干强者挺立阵前。 南京城守将其实并不信什么“魔人攻城”的无稽之谈。但南方“魔人”之说沸沸扬扬，他也不敢断然否定。又有李寻欢、尚铭的全力作证，便也同意了这场阵前武斗。现在看到下方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时，不由多了几分相信。 原因无他，以古人的军事纪律是绝对做不到阵列如此整齐，十数万人鸦雀无声的。 更何况没有人攻城会把十几万人全带上，一波推的。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人过十万，更是扯地连天。满眼俱是黑色的衣甲，看得守将心中发慌。 魔人自动分列，孙白发踱步而出。在他身后，排在第一个的便是曾经贵为武当掌门，而后又亲手覆灭了武当派的“冲和道人”。 “这场比武，你们若是胜了，便能保住南京城。努力吧，这次我可是绝不会留手的！”孙白发扬起手中的武夷魔刀，怡然道。 易中行几人交换眼神，最终上官金虹、阿飞、易中行、荆无命四人站到了孙白发对面。李寻欢一人居后，只是手中一出现了那把令人闻风丧胆却又平平无奇的飞刀。 上官金虹取出了他的龙凤子母金环，就算是达到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的境界，真打起来，当然还是真的有环，威力才够大。 易中行抽出云音魔剑，他和上官金虹几乎同时动手。从极静瞬间化为极动，剑气环影交相辉映。 一寸短，一寸险。 子母环便是那最险的兵器，而上官金虹能将天下至险的兵器，练到一个‘稳’字，这正是他的非人之处。 相比之下，易中行的剑法则天马行空，他出招的样子，越来越像胡不归了，不时会有妙到毫巅的剑招隐藏在纵横交错的剑气之中。 但这些，对孙白发却全然无用，武夷魔刀的刀法中深深打着天机棒的烙印。孙白发的刀因此而神鬼莫测，即便龙小云早已将天机棒法拆开来，揉碎了交给易中行。但当真正面对这把天外魔刀之时，易中行仍是深感无力。 同样是“魔刀”，花自流的神刀魔斩与之相比犹如辰星与皓月之别。“神魔一斩”只是上苍偶尔的钟爱。而孙白发的魔刀，早已超脱了天地。 荆无命的剑握在右手中，他的右手剑其实更在左手剑之上。他用右手出招时，剑路不像左手那般刁钻、毒辣，但速度和力度至少胜出三分。 然而这一切皆是无用，魔刀之下，荆无命连自保都无法办到。一剑刺出，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荆无命的一条右臂便已抛下。 带着魔气的潇潇剑气迸溅，将武夷魔刀挡下，另一边，孙白发出腿如鞭，将上官金虹的龙凤环压下。 三人一触即分，易中行挡在荆无命身前。 “算了，退下吧。”荆无命和阿飞虽然也算是高手，但与孙白发这样绝世高手差距太大了，稍有触碰，就是身首分离的下场。 荆无命目光阴鸷，他从不惜命，没了右手，他还有左手使剑！ “退下！”上官金虹发话了，围攻这种事情并不是人越多就越好。 荆无命听从了上官金虹的命令，缓缓退去。 阿飞紧了紧手中的薄剑，这是易中行特地请古大师打造的利器。他和荆无命不同，只选择最佳的出手时机，是以此刻仍未动手。 城头上，守将满头大汉，他看不太清这场阵前比武，但前方十五万魔人带给他的压力却是绝大。他伸出手，想着是不是要来一场万箭齐发，按易中行他们说的，只要孙白发死了，不就一了百了？ “准备——” “住手！”就在守将将要挥手之时，一个声音喝止了他。 “您是？”守将不认识来人，但那一身官服却是不会错的。 “尚铭见过王公公！”监军太监尚铭恭敬行礼。 “你以为这种普通箭矢能够伤到孙白发？”西厂督主王振，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城头。 “那……听说王公公也是风云榜上的高手，要是也参与比武，岂不是比那个荆无命强多了？”守将半是拍马屁，半是认真道。 王振冷冷地看了一眼守将，又自感叹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孙白发的眼，荆无命和阿飞虽然现在武功不高，前途却是远大。孙白发对他们也是极为欣赏的，是换了其他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事实就是这样。 易中行清晰地感觉到，孙白发手下留情了。 易中行在武当山是见过孙白发出手的。以他那是出手声势之煊赫，他和上官金虹当不至如此轻松就能挡住武夷魔刀的公司。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孙白发忌惮小李飞刀和阿飞的快剑。 上官金虹双手微曲，他的眼神冷冽锐利，掌中双环陡然溅射出灿金光芒，在上官金虹浑厚的内力驱动下陡然消失。 众人略一分神，再见时，龙凤双环已撕裂空气，破空而行，飞至孙白发眼前！ 龙翔凤舞，脱手双飞！！ 第九十四章 天子龙拳 这是一式辣手杀招！ 上官金虹倚之横行江湖。 龙翔凤舞，脱手双飞。 不仅仅是极致的速度，更是绝对的力量。上官金虹的“稳”字正体现在这里。双环齐出，不再是两枚金环，更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环影。龙翔凤舞之说，由此而出。 双环相合，封挡一切退路。 这是超越武侠的一击！ 孙白发嘴角露出一丝邪笑。百晓生排兵器谱时，天机棒第一，龙凤环第二。当年他如何破“龙翔凤舞，脱手双飞”的，今日也能再破。 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天机一至，神鬼莫测！ 武夷魔刀抬起，便如天外之魔抬头。 魔行天地！ 孙白发的魔刀干脆无比地击中了龙翔凤舞的破绽处。让上官金虹鼓荡到极致的气势猛然一滞。紧接着，漫天环影烟消云散。 就在龙凤幻影消失的刹那，易中行周身剑气剧烈膨胀，八剑齐飞盘旋而上，汇聚成一道模糊的剑锋，湛湛如巍峨青山。 倏地，剑气破空而走，如星瀑流转，瞬间穿过上官金虹出手的空隙，刺向孙白发——八剑齐飞，无痕心剑！！ “来得好！”孙白发挥刀而上，滚滚魔气如一道大幕拔地而起，与天上的如星如瀑的剑气针锋相对。 机会！ 阿飞动了。 他的剑没有易中行那般炫目灿烂，只有薄薄的剑身与软木贴合的剑柄，他的剑很长很利，可以在瞬间跨过极长的距离…… 五指如钢筋。 阿飞的剑击破了孙白发的皮肤，孙白发的左手也抓住了阿飞的剑。 这柄古大师精心锻造的利器，在孙白发手中竟然直接扭曲变形！ “果然是好剑！” 薄薄的剑尖被孙白发强行拨开，远离咽喉要害。孙白发大笑着说完这句话，左手一用劲，阿飞的剑便断了。不仅如此，巨大的力道从断剑上传来，竟是直接将阿飞震出了内伤。 风云始动！ 站在众人身后，彷如一尊石像，只有低垂地双眸隐现几点水光的李寻欢终于发动。手中的飞刀在刹那间跳出世间，神之所至，刀之所向。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即使是最善窥敌破绽的孙白发也没能捕捉到飞刀的轨迹，飞刀之道，至此已达神鬼莫测的境界。 “好刀！”孙白发满脸皆是见猎心喜，手中的武夷魔刀发出阵阵轻鸣，欢呼雀跃着想与那“天下第一刀”一较高低。 这一刀飞出，李寻欢的整个心神都好似脱体而出，他的灵魂和意志也随着这一刀一泻汪洋。身体好似一具皮囊，那飞刀，才是李寻欢的本体！ 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这首近乎江湖童谣的小曲至今仍在流转，而且越来越向着更加神奇的方向发展。那么面对孙白发的天外魔刀又如何呢？ 一声“叮”响。 这时与孙白发对了一招的易中行才堪堪落地，阿飞被孙白发断剑之力甩出十几米远，勉强站立。这是一次配合，几大高手无声中的联手。 而小李飞刀与天外魔刀之争此时已有了结果。 易中行放眼望去，飞刀就插在孙白发的咽喉之上。 可惜…… 并没有击中要害。 武夷魔刀与飞刀相触，在最后时刻改变了小李飞刀的轨迹，以致于飞刀斜斜插入孙白发的脖子。 但也不能就此说李寻欢失手。 因为换做常人，这等被飞刀切掉了三分之一的脖子，纵使不死，也休想再动弹一分，更遑论与当世高手决一生死。那三分之二架在肩膀上的脑袋只怕随时会就此折断。 “可惜了……”孙白发遗憾地摇头，“伤势虽重，输的却还是你们。” “因为你也是魔人！” 众人心下了然，即是魔人，那么就算飞刀钉入咽喉，也未必就能杀死他。 以魔人那诡异的体质，被切掉三分之一的脖子自然不算重伤。 “就是这样！哈哈——！！”孙白发忽然狂笑，断了三分之一的脖颈处忽然飙血，那血全是漆黑的颜色，“你们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孙白发的五官都扭曲了，皮肤也呈现出死灰色，乍一看，与他身后的冲和道人，以及那无边无沿有如黑色波涛的十五万魔人一般无二！ 某种人性的色彩正迅速从孙白发身上褪去。 虽然没有证据，但李寻欢直觉地感到那个游戏江湖的风尘异人孙白发，已经彻底消失。 “死吧！”孙白发发出含混的怒吼，犹如一声炸雷。 孙白发身后十五万魔人在这一刻苏醒过来，明明一个个衣甲破烂，许多身上还带着刀痕黑血。此刻却宛如一体，像是一只将要噬人的巨兽，扑向南京城！ 易中行脸色发白，这等十几万人冲击的场面实在过于震撼。 “快退！”上官金虹、阿飞等人纷纷运起轻功，向南京城飞纵而去。 南京守将面色如土，口中呢喃：“快关城门！”接着发现王振、尚铭都冷冷地看着自己，像看死人一样。 守将讪讪地闭嘴，这里已经轮不到他来发号施令了。 “原来这就是仙子所说的‘灭世魔劫’……”身为天子近臣，知晓仙女授书之隐秘的王振不禁喃喃。金陵百万人口化作魔人，那么这天下只怕要沦为魔域。 魔人如潮水，黑影上连天。 就在易中行、李寻欢等人乘着吊篮登上城头，魔人大军将要冲击南京城墙之时，一股淡淡的金光突然笼罩了整座南京城。 金陵王气显！ 传闻春秋时期，诸侯争霸。楚威王灭掉越国后，在南京紫金山和幕府山中埋下了金子，以镇“王气”。又有传说秦始皇听闻金陵有王气，于是铸金人埋之，以断王气，并派人凿断长垅，引河通江，以泄王气，这条河就是秦淮河。 这无不说明虽每每呈现出余额不足的窘境，但南京的确是有王气的。更何况，南京曾是大明国度，且如今依然是陪都，拥有一整套独立的军政系统，地位远高于其他大城。 王气一现，有如烈火浇油，无边魔气像是被腐蚀了一般滋滋作响，有碰到王气的魔人竟是直接在金光下融化，流下一滩黑水。魔气与王气的激烈冲突在城墙外形成绵延数十公里的分界线。 咚—— 天上的阴云中传来一阵闷响。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下，一个黑点极速扩大，从金陵绽放的王气一路延伸过去，恍惚间如同一条巨龙接住黑点。 “天子乘龙！”王振突然高喊。 众人经他一提醒，才发现，那身在明黄王气之上的，不正是身穿帝王冕服的大明天子吗？ “真的是……天子乘龙！”上官金虹遥望那道明黄人影，只觉得往昔自己汲汲于江湖争权真是落了下乘。 自从黄帝乘黄龙升天的传说流传，便有了“天子乘龙”之说。 大明天子的出现，尤其是乘着金陵王气显化的巨龙给南京城的百万军民以巨大的激励作用。 而大明皇帝正可以利用这股强大的力量，将《青制十三篇》催发到世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一身帝王服的大明皇帝乘着王气巨龙冲向魔人大军，当他挥动手臂，身后无尽阴云滚滚翻动，景象骇人，犹如天怒。 拳锋所至，王气化为金焰，大片魔人被恐怖的波动掀飞，然后在大明皇帝的拳中融化，点滴不剩。 此为，天子龙拳！ 大明皇帝用这霸道的拳法镇压了场面，气势无比。魔人又怎会任由他胡来？ 就见一道冰冷的刀光轰然暴起，拉出一拉黑色的尾焰，要上斩巨龙！ 大明皇帝驾驭明黄巨龙一个纵身，飞出数百米，天子龙拳搬动空间，一拳与魔刀对轰。 果然是孙白发拿着魔刀上来了，他踩在魔人身上，完全违背了轻功的基本原理。在孙白发身后，还有手持七星剑的冲和道人等武林高手怪啸着纵身高飞，要与大明皇帝交手。可惜，他们并没有孙白发的神异，还做不到跳跃如飞。 不，孙白发也不是真的会飞，准确的说他是被他手中的天外魔刀带着飞了起来！ 大明皇帝面色冰冷地看着地上的魔人如跳蚤一样蹦来蹦去，这诡异的画面反而有了几丝喜感。他目光如电，刹那间就在密密麻麻的魔人中看到了那衣不蔽体，缺透着几分贵气的云王。说起来这云王还是自己关系较近的堂兄弟。 云王旁边，还有刘养正、李士实。哦，还有那个原由游到叛军里的老御史樊林泉！大明皇帝脸上现出一缕冷笑。 倒是驸马金子光可惜了，他是真有些才干的，可惜被招为驸马断了仕途，才会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大明皇帝收回目光，不管这些人之前与他有着什么恩怨，如今都变成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便如灰尘，拂去便是。 淡淡的龙影发出咆哮，从虚空中落下，大明皇帝与王气巨龙合一，挥动天子龙拳，如天罚杀机，风飞云腾！ 吓—— 孙白发一声怪啸，遮天蔽日的魔气沸腾起来。 十几万魔人连成一体，如一张覆盖大地的黑幕，随着魔刀拔地而起。 “魔~染~乾~坤——！！” 孙白发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莫名之地，能拉人入幽冥。 轰隆！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方圆里许尽化混沌，光华乱射。 第九十五章 仙子擒魔刀 城头上，易中行与一众武林人士看得喉咙发干，难以置信。 风云榜现世也有近两年了，武当山一战、泰山封禅一战，众人是见过风云榜前列高手之风范的，但与今日大明天子与武夷魔刀孙白发之战比起来犹如云泥之别。根本想象不到人力竟能做到此等程度。 在凡夫俗子严重，此时的大明天子飞天遁地，乘龙而上，与神仙何异？犹如死尸，魔气森森的孙白发说是“魔王”，想必百姓是第一个相信的。 尤其是有过穿越经历的易中行感受就更为深刻，此刻大明天子与孙白发交手的声势威力，隐隐还在当初他所见边疆老人与青帝之上！ 王振目光闪烁，半晌才半是遮掩地说道：“皇上身负神州人望，社稷之重，自当有此龙威！” 上官金虹等人皆以为然。 易中行见多识广，目光一动，有了猜测。大明皇帝与孙白发之所以能强绝如此，莫不是因为——集众之道！ 虽然有了猜测，因未见过《青制十三篇》的具体内容，易中行也不好妄加揣测，复又向战场看去。 皇帝与孙白发的战斗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天子龙拳与天外魔刀的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天地崩塌，地动山摇。 在裂空的云气中，也只有目力极好的数人才能透过交织的王气魔气真切看到这一场交锋。两人交手之猛烈，十分骇人。众人站在墙头上，隔了很远的距离，都觉得脚下在轻微晃动。 渐渐的，易中行品出了其中的几分味道。孙白发仿若被天外魔刀所控制，魔刀之下，十几万魔人气势浑然一体，刀光凛冽精粹，非常强悍。大明皇帝依靠金陵王气加身，百万军心民气一体，力量虽然庞大，但驾驭难度也是极高，他又身处高空，行动并不方便。所以声势虽然震天，但力量较为分散，反应也略显迟缓。 两人交手至今，仍是不分轩轾。 孙白发厌恶地望着皇帝，忽然在一阵强烈的憎恨情绪下发出一声刺穿耳膜的尖利啸声，这声音传播极远，整个南京城都能清晰听到。 忽然，南京城内也想起了魔人啸声。 “不好！城内居然潜伏了如此多的魔人？”尚铭发出惊呼，之前的清缴居然有这么多漏网之鱼。 数千魔人忽然大开杀戒，魔气如瘟疫一般迅速传染，在孙白发有意识的操控下，在南京城内造成了巨大的骚乱。 “立刻派人镇压魔人！”王振当机立断请求城头众人去截杀魔人。 百姓愚昧，若是让这些魔人动摇了南京城的民气，大明皇帝身上的加持之力至少要消掉小半！ 虽然对不能亲眼见识皇帝与孙白发之战颇为遗憾，但大家一损俱损，若是皇帝输了，南京城也是不保。易中行等人快速下了城墙，分赴南京城内各处击杀魔人。这座六朝古都再次掀起一片血腥。 高空中大明皇帝神色冷峻，如上古帝王俯视天下。他已感觉到加持之力的不稳固，但练就绝世神功后，早已将心意锻炼成钢的皇帝，没有丝毫动容。 皇帝只是暗中提气，将自己的全部功力发挥出来。 道士望气，一般百姓头顶会有气运天柱显现，呈现普通的白色。九品中正制下，即使是官员，九品以下也多呈白气，只是比一般百姓浓郁凝实得多，此所谓“以实击虚”，鸡蛋碰石头。 八品开始产生质变，为淡红色，七品就是深红，六品是淡黄，五品就是明黄，四品是淡青，三品是深青，二品是淡紫，一品就是深紫。是按照红、橙、黄、绿、青、蓝、紫来排列的，不多不少，正好和阳光折射出的彩虹颜色相当。但是实践中，由于巨大的位阶差距，以及五行思想的影响，才变成了白红黄青紫五色。 于国运来说也是如此，所谓《青制十三篇》，实则是教人主如何凝聚国运，升格气运天柱，由白而红，由红而黄，直至青紫的皇道功法。 不过在这小李飞刀世界，要让一国之运呈现紫色，这实在不太现实。青色就是极限了。因此命名为《青制十三篇》。 大明皇帝现在就是要御使《青制十三篇》中的气运杀招，在加持之力彻底动摇之前，以一国国运镇压孙白发。 以身合王气巨龙后，皇帝头顶升起一股庞大的气运天柱，天柱呈现深紫色，这是他个人身为帝王的浓郁气运。紫色气运天柱冲天而起，在高天散开化出大片红色霞光，中间一点明黄色璀璨绚丽——大明此时的国运即为红中带黄。 国运霞光渐渐凝聚，汇聚到王气巨龙身上，犹如给巨龙披上了一件霞衣。巨龙咆哮着冲向孙白发，威势震天。 “大明帝龙——！！” 十五万魔人大军面对帝龙的冲击，集体沸腾了，一蓬蓬黑气星流云聚，汇集到魔刀之上，一道无远弗届的高大魔影极速膨胀，恍惚间已充塞天地，无比伟岸，无比邪恶。 这魔影与易中行窥视魔气所见多有几分相似。魔影挥动魔刀，一刀斩开无边云霞，刀锋犀利，割裂帝龙身躯。 而大明帝龙也不甘示弱，回身一扑，撕咬中崩碎大半魔影。 这两个巨物的争斗比之先前更加令人震撼，易中行等人在南京城中都感到犹如地震，站立不稳。 恶斗几场，不管是大明帝龙，还是高大魔影，都变得十分虚淡。大明皇帝维持不住浮空之势，只能狠狠地看了一眼魔影，驾驭王气巨龙顺势降落在南京城头。王振、尚铭，还有一干守将纷纷拜见。 虽然皇帝大发神威，但到底没能消灭魔人，众人此刻心中无不人心惶惶，那十几万魔人要是攻城，该如何抵挡。 “备战吧。”皇帝眺望远处魔人。经过他的打击，魔影虽然仍旧存在，但可以明显看到，下方那十几万魔人精神萎靡，力量被抽掉了大半。凭借南京城中的数万将士，未尝没有一搏之力。 就在这种情况下，天上忽然又起一道霞光。 两名仙女如从九天临凡，俯视魔影。如皇帝、王振、尚铭之流，便能认出，这正是在天坛显灵，传授皇帝《青制十三篇》的那位仙女。 虽然震撼莫名，这一干文臣武将、太监多少还保持着风度，如南京城中被魔人和地震惊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的愚昧百姓却是跪了一地，直呼“九天玄女娘娘显灵啦”、“仙子降世救人啦”…… “杨艳、杏儿！？”李寻欢回望，失声叫道。 仙子杨艳踏空而行，一步跨出，脚下生出灼灼莲花。这才是真正的“十八莲步，步步生莲”！ 虚淡的魔影似乎很忌惮杨艳，它无声地对着杨艳发出咆哮。 杨艳使出秘法，伸手对着天外魔刀一抓。就见魔影一阵不甘的扭曲变形，最终汇入魔刀之中。 天外魔刀就这样飞入杨艳手中。 紧接着十五万魔人，一个接着一个化为一条魔影，如倦鸟归巢般尽皆飞入魔刀之中。那影影绰绰的魔影中，便有狂放大笑，甚至笑出眼泪的孙白发，还有满脸愧色的冲和道人、茫然的云王等人。他们此刻好像都恢复了部分神智，只可惜人之将死，其言也哀。他们此刻已回天无力，尽皆成了一条魔影，被封入魔刀之中。 转眼间，黑云压城的十五万魔人为之一空。 南京城外空空荡荡，犹如鬼域，死一般的寂静。 南京城内跪倒一片，百姓喜极而泣，高呼“仙子显灵”。 杨艳手中的魔刀兀自跳动，想要摆脱她的控制，然而全是徒劳。杨艳轻易就压制了魔刀的反抗。杨艳对这把以十几万人命开锋的魔刀十分满意。她没有理会满城跪拜的百姓，收起魔刀，便与杏儿飞向天外。 “公主，我们就这样走啦？”杏儿促狭道。 杨艳想了想，挥手飞出一道流光。那光芒在南京城上空绕了两圈，最终飞进李寻欢体内。 “杏儿，我们走吧。”杨艳伸手探出，顿时虚空倒卷，形成一个幽深的漆黑通道。 杏儿遗憾地回望这片大地，她还是挺喜欢这个世界的。 两位仙子消失在通道中，返回了天外。百姓们仍在跪拜，恭送仙子。 “公主，我看那个皇帝脸色好黑的。”行于虚空中，杏儿突然道，“他是不是发现魔刀是我们带来的了啊？” 杨艳淡淡一笑：“只要是聪明人便能发现，大明的皇帝还算有些先祖余勇，并不笨。” “啊，他真的发现了啊！” “发现了又如何，他还能追杀到天元世界？” 杏儿认真地点头：“也是啊。”接着又为这些困于一界的小世界土著可怜，“希望那李寻欢能厉害点，也许有机会脱出这个鱼池吧。” “杏儿你倒是挺关心他的，莫不是喜欢上了？”杨艳调笑道。 不多时，两女玩笑着出了通道，又是另一片鸟语花香的世界。 第九十六章 寿终正寝 汇聚天下大势的南京城之战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不过这只是知情人的看法，在普罗大众眼中，这场人魔之战可谓精彩纷呈，最后连仙人都降世了，几如神话再现。很快就被人编成戏曲流传开来，名叫“仙子降魔”，广受好评。 大明皇帝意兴阑珊地班师回朝，留下王振处理南方的烂摊子。 正如杨艳所说，就算皇帝知道魔刀便是这位仙子带来的又如何？他连杨艳、杏儿二人去向何方都不知道，难道还能跨界追杀不成。 这江山被这两个女人弄的一团糟，皇帝却还得捏着鼻子给她建庙立祠。唯一能出口气的大概就是，皇帝将这番救世功德算在了九天玄女娘娘头上，反正民间大多也是这么认为的。至于一些江湖人说什么出现在南京城上空的仙女就是“惊鸿仙子”杨艳什么的——谣言而已！ 你看风云榜第一李寻欢、第二上官金虹、第三龙啸云（战后三人均在朝廷任职）都没有承认这茬就知道是以讹传讹啦。 你说风云榜第一怎么不是大明皇帝了？ 我大明天子如日中天，普照万民，已经不是凡人，而是神仙了。杨艳能成九天玄女，皇帝为什么不能成为“黄帝”？想起民间黄帝与九天玄女的野史，皇帝暗自觉得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杨艳以十几万魔人性命为魔刀开锋血祭，对大明的伤害是巨大的，这可是十几万青壮劳力，背后是十几万个家庭，影响巨大。云王起兵，本就将江南财赋之地打得稀烂，如今孙白发虽去，却留下了一大特产——魔人，不仅继续肆虐南方，还呈现扩散之势，让皇帝头疼不已。 至于杨艳打出的那道飞向李寻欢的流光，易中行早早告诫知情者莫要多嘴，以他的手段，自然是将这消息牢牢地控制住了。 待到论功行赏时，李寻欢、尚铭、易中行皆有封赏。 易中行此次终于获得官身，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副把总，放在现代可是副连级。对易中行来说，只要不是进西厂就好。当初听到皇帝想把西厂改造为专门笼络江湖高手的机构时还好一阵担心，通过李寻欢数次进言才打消了皇帝的想法。 龙啸云此时已五十有三，易中行对仕途毫无想法。经历了医圣堂事件，他也没有再建立江湖组织的意愿，接下来的日子只是一心打磨剑法，精纯内力。 倒是上官金虹被上官飞磨得没办法，让他打着自己的旗号建立了铜钱帮。结果上官飞又和荆无命闹矛盾。易中行干脆插了一手，把这铜钱帮变成了古代的银行。上官飞赚钱赚得开心，渐渐也就淡了江湖心思。 李寻欢在皇帝身前日益得宠，官运亨通，易中行也沾光升了两级。据说张太后一度想要招李寻欢为驸马，配那位驸马从贼的德安公主，李寻欢自然是婉拒了。 孙小红回归孙家，与易中行、李寻欢等人少有联络。听说做起了情报生意，维持家门不坠，一个女人撑起门楣。 阿飞专注于剑法，与胡不归、易中行多有探讨，武功大成后毅然扬帆出海，寻找生父。 趁着身体还能动，易中行带着林诗音、林仙儿遍览山河，一路行侠仗义，消灭魔人，同时寻找华雪怡的消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一晃眼，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当六十三岁的易中行躺在病榻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他心头升起明悟：这一天终于来了。 原来要正常离开梦中世界，必须要死一次啊！ 算一算他清醒的时间，竟是在这里待了十三年。 “相公~！”林诗音失声哭泣。 英俊儒雅的龙小云与十岁上下天真无邪的小龙女侯在一旁。他们身边还站着一名英气少年，这少年名叫谢天，天资高绝，被易中行收为入室弟子，传承易家剑气绝学。 易中行非常虚弱，他甚至无法转动脖子，只能以眼神向林诗音传达讯息。 顺着易中行的目光，林诗音看到了神色木然的林仙儿。她知道，相公临死都不放心这个女人。 “相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仙儿的。” 易中行知道林诗音一定明白了自己隐含的意思。 这十年里，林诗音武功大进，如今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女侠，可以独当一面，与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家里还有智计过人的龙小云主持大局，易中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双目微阖，易中行的神思越飘越远，向着天上去了。隐约中，他仿佛听到了林诗音的一声悲呼。 屋外胡不归带着儿子胡斐喝着闷酒。桃树边，年过五十依旧孑然一身两鬓斑白的李寻欢发出长叹，身形落寞。 他的知己，又少了一位。 唉—— 大梦觉醒，百里霞红感慨万千。 这次在梦中一过十几年，经历了江湖恩怨、天地巨变，自己又是妻子俱全，简直就是另一段完整的人生。这对百里霞红的价值观、世界观造成了很大影响。 “‘惊鸿仙子’杨艳居然能自如地穿越世界，这可比我这种做梦的方式方便多了，而且……”大乾朝的皇帝好像也姓杨啊！这让百里霞红不禁生出几分猜测。 不过这些事情离她还太远，此次小李飞刀世界收获之丰让百里霞红都不禁咋舌。唯一可虑的是，百里霞红自己明明更喜欢道家学说，易家剑法也是从《易经》里化出的，怎么现在弄了一堆佛门功法？ 还没等百里霞红细想，体内忽然生出无穷内息。这内息来得古怪，乃是从四肢百骸肌体骨骼中牵引出来，简直是无中生有！ 百里霞红练武不过旬月，本身内力十分浅薄，便显得这股内力庞大而精纯，一路摧枯拉朽，完成了周天运行，最终归于丹田，十分驯服。最妙的是，这股内力比之妖力不弱，两者即抗衡又共融，在百里霞红体内结成异种内力，再无之前的针刺之感，好受了许多。 默运星冥神功，百里霞红对这股内力的来历有了些许猜测。若她所料不错，这当是龙啸云的内力！但不是全部，约莫在三成左右。 “原来在梦中世界死去之后可以将内力带回天元世界啊，这才有金手指的样子嘛！”虽然只有三成内力，但这个外挂也算是给力了。但是也有疑点，易中行在《少年张三丰》的世界应该是摔死了，为什么内力没有带回天元世界？ 是因为那时候刚刚穿越吗？ 线索太少，百里霞红猜不出。当下便盘腿调息，先将这异种内力稳固下来。 等早课结束，黎先生挥手让蒙童们自行回家用饭，看到百里霞红脸色红润也为她高兴。 “你昨夜受月华之力刺激，妖力疯长，如今却面色红润，想来是又起了变化？” 百里霞红高兴的点头，不仅是因为穿越龙啸云带来了三成内力，也是想明白了金手指的开启方法。从昨晚的情况来看，应是需要一位大儒，全心全意诵读《庄子·齐物论》，方能激活金手指。 “黎先生，我想通啦！”百里霞红一蹦一跳地跑到黎先生身边，“我要拜师，我要跟着您学文。” 黎先生饶有兴味地看着百里霞红，心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但他心态开明，也不在意百里霞红的隐瞒，只是道：“那你可想好了，拜我为师可就成了儒家公羊派的弟子，你不是最喜欢《南华》吗，那可是黄老的经典。” 百里霞红眼珠一转，县官不如现管，碰上黎先生这样一名隐于民间，又心胸豁达的大儒可不是常有之事。 “黎先生你不也在看《南华》吗？”她穿越的时代儒家早已衰颓，百家更是消失已久，才不在乎这种门户之见呢。“况且我是女子，又不用去考科举。” “也是。”黎先生自失一笑，暗道自己着相了。 儒家拜师较为朴素，心仪成礼，辅以束脩即可。 百里霞红于是回丐帮取了钱，准备六礼束脩。 所谓“六礼”，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条，无非是天朝人特色的谐音寓意法，图个吉利。百里霞红特地割了最好的里脊肉，拜师敬茶后就缠着黎先生把这里脊肉下锅了。不愧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古代社会养出来的猪，肉质的确不一样。 由此百里霞红开始跟随黎先生系统地学习儒学，理解公羊学派的主张。 自孔子仙逝，子夏传书之后，公羊学派最早在战国时的齐人公羊高手中成型，此后长期传承于公羊家族，学派由此得名。学派经典《公羊传》起初只是口传心授，直至后辈公羊寿整理成书，才有《公羊传》的传播天下。 公羊学派历来是儒家中最强盛的一支，一个例子就足以说明其地位：在天元世界如非特别指出，那么提起《春秋》，必是《公羊传》，而非百里霞红所知的《春秋三传》。《谷梁传》与《左式传》的光辉几乎完全被《公羊传》所遮掩。 公羊学派的核心观点有三，分别是“大一统”、“大复仇”、“大居正”。 大一统大家都能理解，公羊学派依据的是“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 这既是战国时期的实际需要，也是当今乾帝的必然要求。 不仅是公羊学派，其实诸子百家都有近似的“大一统”观点。“天下定于一”，这是百家共识。 大一统观点最初源自管子。 管子说：“使天下两天子，天下不可治也。一国而两君，一国不可治也。一家而两父，一家不可治也。夫令不高不行，不专不听。尧舜之民非生而治也，桀纣之民非生而乱也，故治乱在上也。” 然后管子提出了后来由始皇帝实际操作的“书同文车同轨”政策，领先时代数千年（天元世界中），难怪被后世诸子各种引用抄袭。 “大居正”出自《公羊传·隐公三年》：“故君子大居正。宋之祸，宣公为之也。”意为“以恪守正道为贵”，这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这个“大复仇”就有意思了。 《公羊传·庄公四年》：“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这本是指齐襄公为先祖复仇而灭纪国之事，放在如今乾朝的局面上，却可以为攻伐北戎、西狄寻找依据，凝聚人心。 而且也颇对百里霞红胃口，让她对这个刚烈的学派生出不少好感来。 第九十七章 法王陨落 百里霞红也知道“大复仇”这种理念实在十分之不和谐，太不符合和谐社会的要求了。但她就是喜欢这个主张啊！ 而在黎先生的讲解下，百里霞红才明白了“大复仇”理论深层次的含义。 齐襄公为先祖复仇灭纪国这件事，其实包含了三层意思。一是复先祖之仇，二是臣子复乱贼弑君之仇，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义合”，父子“天属”。血脉是无法改变的，但君臣需要“义合”——忠君是有条件的。 “君王之仇可复，君王之恶可诛”，即君主违“大义”，则臣子亦可行其道！这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有“君”样子，臣才所以为“臣”。 所以圣人孔子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亚圣孟子则进一步说：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雠（chou二声）。 杀掉昏主暴君，孟子甚至不认为是弑君，而是“诛独夫”！ 百里霞红合上书本，心中感慨，果然不了解的东西就容易人云亦云。 以前她没有细读过儒家经典，只觉得语文课本里那些《论语》选段还算不错。但因着一般人的看法，也对儒家不喜，所以才更有兴趣去读《庄子》、《老子》。现在深入学习一番才扭转观点。 不过，儒家经典自然是好东西，但百里霞红对后世那些动不动就掉书袋，专门忽悠人，只会耍嘴皮子的所谓传统文化专家依旧嗤之以鼻。 与蒙学的其他孩子相比，百里霞红显得异常聪慧，各种关节隐语一点就透，微言大义也能理解领悟，完全没有其他学子的懵懂茫然。这让黎先生十分惋惜。 “你若为男子，必成一方名士，成就当不在青石之下！”。 百里霞红却是自家知晓自家事，“老师过誉了，我只是脑子灵活一点，这些道理也只能在嘴上说说，却是无法像老师和李师兄那样做到知行合一，融会贯通。” “即便只是嘴上说说也很是不易了。”黎先生嘴角含笑，接着脸色又有些阴沉，“说到青石，我的信已送出两个月有余，即便他查访大妖常在野外，也不应该一点回音都没有……” 黎先生寄出的书信可不是普通书信，而是文人士子特有的“鸿雁传书”，一般情况下是不虞找不到人的。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黎先生如此一说，百里霞红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些忧虑。 黎先生叹了口气，与大妖相关之事，又怎么可能保证没有变故？ 如今已是深冬之时。 若是以前，像百里霞红这样的小儿当然难以抵挡这样的严寒，只能缩在屋子靠炭火取暖。不过她如今身具内力，龙啸云三成内力加上妖气结合而成的异种内力，放在天元世界这些凡俗武者中也是不弱了。 拜师以来，百里霞红和丫头碧莲正式住进白鹿草堂，在读书之余，她也开始打熬筋骨，练武学拳。因她是女子，黎先生也并未阻拦。 丐帮说书的收入，百里霞红只取故事的两成作为平日的生活费，又将一成交给黎先生作为白鹿草堂的运转费用。她鼓励丐帮中人不断创造出新的故事，同时将说书人这个职业扩散出去，若是一个说书人说了另一个说书人原创的故事，那么收入的银钱中就必须抽出三成作为原创者的版权费。 这个制度受到了周奇正和穆一郎的热烈欢迎，对于“说书人”这个全新的职业，乞丐们发自内心的拥护，许多乞丐的“梦想”就是成为说书人，他们甚至“创造性”的发展出了下线授权下线，层层收取拜师费、版权费的方式。 然后两人被百里霞红大骂一顿。 “差点儿被他们玩出chuan销模式，这帮人还真不能小看！”给说书人这个职业再次打上一堆补丁的百里霞红气呼呼道。 一旦被人发现发展下线收的钱比老老实实写故事、讲故事还要赚钱，可不就走向收取人头费的chuan销方向了么。 “chuan销，那是什么？可以吃么？”碧聊奇怪道。 百里霞红愕然，便不去理会碧莲，来到草堂操场上，打一路百花错拳，感应气机。百花错拳打完，又换光明拳，中间夹杂这如影随形腿的腿法。 在梦中世界这么多年，百里霞红的武学见识已是不低，如今只是要在百里霞红这具女身上重新把这些武功练起来。有异种内力在，花了两个多月，百里霞红终于重新摸到“明化暗，实化虚，气劲一体”的境界，内外相合，逐渐打开身体潜能。 在修炼内功，打熬真气的阶段，诸如少年张三丰、不良人、小李飞刀这些小世界中其实是没有很明确的等级分别的，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划分方法和各种隐语。因为小世界本质太低，让等级很不分明，很多时候都可以靠其他手段来越级杀人。 但天元世界不一样，先天之下虽同样是殊途同归，但一般来说都是“内外齐修”。 在内，将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修炼圆满，至“流转如意，五感通明”之境；在外，将拳脚硬功练至“明化暗，实化虚，气劲一体”之境，两者相合，便能尝试贯通任督二脉，打开天地双桥，体内自成循环，激发身体潜能。 百里霞红内功、外功都差一点，但因为数十年梦中穿越经历，境界其实早已超出许多，剩下的都是水磨功夫，必须靠时间来堆积。 就在百里霞红练拳之时，天空不知何时已是阴云密布。忽然一声惊雷响起，将百里霞红吓了一跳。她当然不是害怕打雷，而是雷声响起之时，有一种异样恐怖的酥麻感在体内升起，雷霆闪耀的同时，她身上竟跳起了几缕电弧。 没来由的，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在百里霞红心头升起。 黎先生本在书房内习字，这时却忽然开门来到院中，看他脸色，也是十分怪异。 “老师，发生了什么事吗？” 黎先生摇摇头：“这不是一般的冬日惊雷，这是……王道法网出现了变故！” “法网？”有黎先生教导，百里霞红也不是那普通平民百姓，对乾朝隐秘一点都不了解。 这王道法网与百里霞红在小李飞刀世界听说的“龙气法网”名称相似，但本质完全不同。王道法网乃是律法之网、法家之网！乃是法家先贤以帝国气运王权编织的覆盖全国的遮天大网，正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黎先生虽然判断出是王道法网出了变故，可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无从知道。他毕竟没有在朝中任职。师徒俩又说了些话，便不再关注。 直到半个月后，一个消息飓风一般席卷整个大乾。 法王张晖陨落，死于妖族刺杀！ 张晖是谁？ 张晖无官无职，数十年前也只是个“刑名博士”，但他告老后在自己的家乡创办了一所私学，教出了当今大乾相国姚错、廷尉赵宇、司空宋蒙、楚王刘礼以及一杆法家精英弟子，桃李遍布朝堂上下！ 张晖传承申商之学，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如今的法家巨头之一，对大乾国政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一般在大儒之上有所成就，开一派之先河者，可称“宗师”。儒有“儒宗”，法有“法宗”。然而这样的头衔都已经无法彰显张晖的伟大，是以法家弟子为其冠上了“法王”之名。 要知道大乾“异姓不得封王”，哪怕只是民间叫一叫也是极犯忌讳的事。但乾帝却对此不闻不问，竟是默许了。 五年前张晖被相国姚错请入神都，举办百岁寿宴之时，乾帝甚至让张晖乘坐自己的龙辇入场，以示尊敬。 这可是“法王”张晖啊，如今大乾朝最大派系法家的扛把子。且不说他周围必然有着朝廷高手的重重保护，但是张晖本人也绝不是弱者。虽然与仙道、武道不同，读书人即便境界再高也难以延寿。 但这并不是说就完全没有延寿之效。一百零五岁对常人来说的确是难以想象的高寿，然而对境界远超“宗师”的法王张晖来说，还不至于让他行动不便，彻底失去战斗力。 各种体系实力之强弱并不能完全横向对比，但一般可以认为读书人中的“宗师”可以比拟陆地神仙、人间仙佛、妖族大妖，而张晖境界远胜，几如道家天师、佛门金刚，言出法随之下就是修炼有成的大妖，也要爆体而亡。 究竟是何等境界的妖族才能刺杀得了法王？ 难道妖族真的派出了一位妖圣潜伏到人族之中！ 百里霞红心下悚然。 天元世界目前已知的最高战力便是“帝境”。 据百里霞红所知，大乾有乾帝杨皓，是以傲立诸国，南唐北汉虽时刻想要争夺正统，却始终不敢有所动作，原因便在此处。 妖族有万古长青大帝，这位大帝存活久远，几乎自人族有信史以来，万古长青大帝就一直存在着，是蛮荒妖国的定海神针。它在妖族心中的地位，还在那久远传说中的“妖皇”之上。 北方荒原之中有原始图腾教崇拜“长生天神”，为北戎、东胡共尊，也为帝境。 羌独州自释迦牟尼降世后，有佛主世尊诞生，出生之时佛光笼罩整片大州，转化西方极乐世界，仅仅百年之后便为帝境。 方外仙道各有源流，但有道人手持至宝，一钟镇世，一剑诛仙，为各派同尊，自号“道尊”。 这便是当今世界明面上所有的“帝境”。帝境以下为“王境”。 这种人，在佛门便是菩萨；在道门便是金仙；在读书人，就是上古圣贤，诸子百圣！ 只是据黎先生说，当今天下反而没有几人是如此境界，他也只是在为百里霞红介绍上古圣贤时略略提了一嘴。 至少大乾没有，否则此人必为异姓王。 若说帝境为顶尖战略威慑力，那么实际上各大势力的明面最强乃是公候、罗汉、天仙、妖圣！ 派一个相当于一国皇子的妖圣来刺杀一个垂垂老矣且并无实职的法家巨头，这怎么看也是得不偿失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百里霞红干脆放下这件事，丝毫不认为它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毕竟她现在连任督二脉都没有贯通，是小虾米是小虾米，这种高来高去的事情，实在是离她太遥远了。 第九十八章 妖踪 然而百里霞红错了，法王陨落之事不仅和他们有关系，而且是大大的有关系！ “查：儒家学子李青石，勾结妖族，刺杀人族贤者，罪不可赦！”来人出自廷尉署，四五名大汉，皆传黑衣，凶神恶煞。“你们可要想清楚，一五一十地把李青石的一切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黎先生正了正衣冠，区区几个廷尉署的法家弟子还吓不住他。 “李青石两个月前的确来过此处，不过说让他勾结妖族，我是不信的！” 那黑衣官吏死死盯着黎先生，双眼通红，似欲择人而噬。“廷尉署难道还能冤枉他不成，这海捕文书已下，三武司、五城楼的高手倾巢而出，他绝对逃不掉！” 黎先生笑了。 “你们若是能抓住李青石，又何必到这里来？” 黑衣官吏的脸顿时扭曲变形：“那你就到廷尉署好好配合我们调查吧，带走！” 黎先生抖了抖身子，一股宏大的才气青光蔚然成云，有文运光华层层显现，在黎先生头顶形成一把教化戒尺，于虚空中沉浮，散发着灼灼光华。这显然是潜心教书育人，品德高尚，培养出了不少良才才能凝聚出来的异象。 “居然是一名大儒！？”法家官吏震惊，只是他掩饰得很快，脸上挂起几分玩味，“堂堂儒家大儒，居然隐于扬州城中，显然是有阴谋算计，图谋不轨。这下子你们的嫌疑更大了！” 说归说，这法家官吏却不敢像先前那样大呼小叫了，带来的犯人枷锁也没有用上，只让两名廷尉署官吏出列，押着黎先生出了白鹿草堂。 黎先生震慑了官吏，转向百里霞红：“徒儿放心，我公羊一派亦有前辈在朝，他们奈何不了为师的！” 法家官吏不置可否，待黎先生出了白鹿草堂，转身喝道：“给我封了这地方！” 剩下的黑衣官吏一阵乱翻，将东西扔的到处都是，临走时还在大门上贴了封条。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碧莲忧虑道。 “问题的关键还在李青石身上，必须想办法找到他。”黎先生被抓走时，对百里霞红做了几个口型，百里霞红明白其意，是让她找到李青石。 “可是连黎先生在后院养的鸿雁都被廷尉署带走了，我们要去哪里找那个李青石呢？” 黎先生在后院养着一对鸿雁，碧莲平日里最喜欢去逗弄鸿雁，给它们喂些吃的。两个月前，一只鸿雁前去传书再也没有回来。 鸿雁成双成对，钟情不渝。若是有这另一只鸿雁，使用儒家秘法，或许能找到那只失踪鸿雁的所在，继而找到李青石。但现在鸿雁被带走，百里霞红一点线索也没有，该如何去找李青石呢。 “不行，我们得马上离开扬州！”这些法家弟子已经红了眼，若是再找不到线索，谁知道会不会把百里霞红也抓进去？她现在可是黎先生的正式弟子，李青石的师妹！ 百里霞红急匆匆地回到丐帮，向周奇正、穆一郎讲明厉害关系，让他们照顾好好照顾碧莲。任碧莲如何哭喊，百里霞红也没有回头。她这次很可能要亡命天涯，无论如何都不会带上碧莲。 百里霞红简单收拾了一点细软，包好银子，连夜出了扬州城。 只是举目茫然，她下一步又该去哪里？ 荒郊野外，百里霞红升起篝火，同样的环境，不禁令她想起之前与蛇君一战，那是她唯一遇见过的妖族。李青石是查访大妖，那么会不会和那条混入扬州城的蛇妖有关系？ 大乾虽然对内严厉镇压妖族，但也绝不是说大乾境内就一个妖族都没有。这可不是一句“建国后不许成精”就能办到的。尤其是大乾境内还有那么多方外仙道、俗世佛门、白莲诸派、邪魔歪道。 或许可以沿着这条线索查访。 有了头绪，百里霞红心情好了许多，一夜酣睡。 第二天一早，心有定计的百里霞红背着行囊走入深山。她已向附近的猎户打听过，这山中本有山鬼之传说，大乾立朝后曾于全国扫荡妖族，太平了上百年，最近似乎又有精怪出没。 百里霞红一路尽往偏僻罕至之地攀登，即便有了一些武功护身，在这样的老林中行走也是十分艰难。辛苦两日后也未能见到什么异样。 “这样下去不行，也不知道老师在廷尉狱里过得怎么样，那些法家的官吏应该不敢用刑吧……”百里霞红有些泄气，继而一阵担心。 界首山虽然不大，这样漫无目的地去找却实在是大海捞针。百里霞红知道自己必须改变方法了。 夜间，虽然仍旧没有发现妖族的踪迹，但看着那影影绰绰的林木倒影在火光中变得光怪陆离，百里霞红还是同意猎户的观点，这里的确不像是正常的林子。 “或许这里的确是正确的地方，只是我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进入方式。”百里霞红若有所思。 天空，一轮银月渐渐圆满，这给了百里霞红灵感。 主动寻找找不到，那么反其道而行之可能吗？ 对百里霞红来说，这是可能的！ 因为百里霞红身具妖气，那么主动散发妖气，是不是就能吸引妖族前来？ 百里霞红开始第一次主动吸取月华之力，让体内本以顺服的妖气渐渐滋长。如今身怀异种内力的百里霞红已经不是很惧怕妖气的侵袭，她勤修内力，始终保持内力占据主导地位。 接着妖气汲取月华的本能，百里霞红体表的皮肤结成硬块，体温也渐渐降低。到了后半夜，随着修炼的深入，她的周身开始腾起一层淡淡的青雾，散发出某种她现在还不甚了解的讯息。 一夜过去，没有任何异常发生。百里霞红很失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法错了。她继续在界首山中寻找，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山神庙，也寻到了一间以前猎户用于山中休息的临时住所。 又是几夜过去，百里霞红隐隐感到密林中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妖，但起码不是人。所以她越发勤奋地吸取月华之力，让身上的妖气浓郁起来。 这天晚上，百里霞红照例向着银月吸取月华之力，眼角余光却在细心观察密林暗处。终于她发现了什么，身子弹跳而起，使出了一路少林龙爪手，于树根下捉到了一物。 仔细一看，却是一只刺猬。 难怪手掌会被刺痛。 但这绝不是一般的刺猬，因为它的眼神十分灵动，看向百里霞红的目光满满全是恐惧。 百里霞红尝试问话，但显然对这只刺猬来说毫无用处，它只会“吱吱吱”地乱叫。 正当百里霞红失望地准备放开刺猬之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老林中传来：“我道是谁，居然敢就在山里吸取月华，原来只是一条小蛇！” 百里霞红满脸凝重，林中来人赫然有着非人的特征，后背长着长长的中空利刺，身上大片覆盖着兽类毛皮，一张嘴就露出长长的獠牙。 特征如此明显，百里霞红想认错也难。 豪猪精！ 百里霞红定了定神：“今晚月亮正圆，吸取一晚上月华顶得上平日里三天的修炼了，我为什么要放弃？” 豪猪精脸色阴了阴：“如此明目张胆，也不怕把五城楼招来。你想死，也别带上我们！” 五城楼专司对付妖邪，有着一整套针对妖族的检测装备，一旦发现有成精者，那是定斩不饶的。 “那如果我说不呢？”百里霞红丝毫不买账。 两者之间的气氛逐渐凝重，百里霞红抛下刺猬，小刺猬干脆缩成一个球，自己滚到一边去了。 豪猪精大吼一声，背后的利刺高高翘起，被它血气一逼，居然凌空飞射，成了暗器一流。 百里霞红反应不满，手中的长剑一格，与利刺碰撞发出沉重的闷响，可见这利刺的质地不凡。 豪猪精见自己的撒手锏不起作用，当即夠下身子，发足狂奔，如一座肉山直直撞了过来。 百里霞红运起内力，运用卸力法门招架，却仍是被这一撞弄得气血翻涌。 “好硬！” 这时百里霞红还不忘激发妖气，让自己假装妖族假扮得更像。 豪猪精又撞过来了。 随着内力运转，百里霞红剑上发出淡淡光泽，锋利的剑气被激发出来。她不与豪猪精碰正面，用携云掣雨二十四式与豪猪精颤抖，一时间剑光霍霍，让豪猪精左支右绌。 与当初的蛇君相比，这只豪猪精简直好对付多了。 它的攻击套路无非是横冲直撞，射出背后豪猪刺。 虽然出于捕食本能，豪猪精的时机把握得非常好，但却对百里霞红毫无威胁，顶多让她气血翻涌，受点轻伤。而一旦百里霞红将剑法展开，挥出一片云雨之时，豪猪精便如坠梦中，在百里霞红剑下疲于奔命。 “停停停！”豪猪精突然叫道。 “怎么了，刚才不是很精神吗，树都撞断了好几颗？”百里霞红笑道，她能感觉到眼前的豪猪精虽然对她有着敌意，却没有杀心。 “大家都是妖族，妖生已经如此艰难，又何必打打杀杀的呢？”豪猪精大大咧咧道，“不如我请你去我家做客，你身上人味那么重，一定吃过不少人吧？我还真怕你把五城楼勾来，到时候一扫荡，这片界首山又不能住了。” 豪猪精趴着身子，两只眼睛转了转，露出几丝狡猾。可惜这种程度的掩饰在百里霞红眼前简直是一览无余，和人类相比，这些妖精还是太纯洁了。 “好啊，我倒还没去其他妖族家里，你是豪猪，家里该不会是一片泥坑吧？” 第九十九章 百兽乐土 百里霞红一路跟着豪猪精翻山越岭，终于来到一片巨木林前。这里的树木高度明显超过正常范围，巨木相互交叉，组成了一道森严的壁垒。 发现百里霞红停步不前，豪猪精回过头来：“你怎么不走了？” “我怎么知道前面是不是有其他妖正在埋伏？”百里霞红反问。 “埋伏？”豪猪精直立起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毛皮。 有所戒备的百里霞红看到豪猪精这番做派，反倒生出犹豫来。这豪猪精当真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单纯，又或者这是一个演技极其高超的影帝？ 脚边，跟着一人一妖走来的刺猬发出一长一短的鸣叫声。虽然听不懂这只刺猬的预言，却知道刺猬这是让自己放心进去的意思。百里霞红这才放下警惕，一步跨入巨木“堡垒”。 “咦——” 巨木编织的屏障之内，果然别有洞天。 空气中漂浮着银色雾气，微微泛着光芒，竟是纯粹的月光凝聚，将这一片山谷照耀得十分明亮。 山谷中有灵泉，有灵药，一眼扫过去，便有几十只如刺猬这样已经生出灵性的兽类于其中漫步，甚至麋鹿都能与老虎和谐相处。 “这个地方真是奇特。”百里霞红赞叹道。 “这里是木客爷爷为我们创造的乐园，在这里修炼，才不虞被五城楼发现。”豪猪精略带崇拜地说道。 百里霞红好奇地扰动那漂浮的银色月光，其中的月华之力要比外界浓郁数倍。 豪猪精邀请百里霞红去它家，而它家确如百里霞红所想，是一片泥坑，豪猪精的家族都在那里。只是出了豪猪精本人，它的那些亲戚都如刺猬一样，只是具有灵性，离化妖还远得很。 即便是豪猪精，它的化妖也与当初的蛇君不能相比，身上的兽类特征过于明显，行走举动也不似人类，这一类“化妖”，在妖族中是十分下乘的，所以战斗力也特差地别。 在豪猪精的家待了片刻，百里霞红便失去兴趣，准备一个人四周逛逛，最好能见一见豪猪精口中的“木客爷爷”。 “木客”一词可以代指伐木工或是山中野人，这里显然不是，那便是神山精怪的意思。《南康记》记载：“木客，头面语声亦不全异人，但手脚爪如钩利，高巖绝峰然后居之。” 这片百兽乐土并不很大，百里霞红很快就逛了一圈，所见的化妖境界妖族，除了豪猪精，还有一只猴子、一只穿山甲和一只山鳖，但身上都有很重的兽类痕迹。那只猴妖因为先天优势，化形较为接近人类，因此一直得意得很，看不起其他化妖境妖族。 山鳖心性与龟近似，平日一动不动，懒得理会猴子。穿山甲则是居于洞穴，平时出来也是在地下打洞，交集不多。猴妖正嫌日子无聊，这下居然看见了一只比自己还要“像人”的妖族，怎能不大吃一惊？ “你是个什么种类的妖，怎地比我化形的还好？”猴妖扯着树藤，突然降到百里霞红面前荡来荡去。 百里霞红正走着，被吓了一跳，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哼，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母猴化形吧。”猴妖脑瓜子一转，“我可是这界首山的大王，所有的母猴都是我的！” 百里霞红脸色一变：“口气不小，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老虎，你是说它？”猴妖一蹦老高，轻巧地落在水边正懒洋洋打哈欠的老虎头上。老虎正想生气，一看头上是那只猴妖，顿时蔫了，任凭猴妖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百里霞红一滞，她还真没想到这猴妖如此机变灵活。气恼之下，便将手中长剑拔出了半截，冰冷的寒光折射出来，在银色雾气中十分耀眼。 “你这猴子，难道闻不出我身上的味道？” 百里霞红早已发现，山谷中这些生出灵性的妖兽望向百里霞红的目光无不隐含畏惧，远远避开。 最初百里霞红以为是它们误认自己为化妖境大佬的原因。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些妖兽之所以惧怕百里霞红，只是因为她身上的气味。即便有妖气的掩盖，她身上也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浓重的人味。 什么是人？ 人，就是将野兽扑杀，肢解拖走的魔王，将它们庞大的族群驱赶到深山老林，艰苦恶劣之地。妖兽越是生出灵性，对人，就越是惧怕。而化妖境的妖族，更是发现一只灭杀一只，从无放过。五城楼的威名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可以说，天元世界的人类花了数万年时间，将恐惧人类的基因铭刻在了每一只野兽的身体深处。 所以这些妖兽怕的不是化妖境的百里霞红，而是能杀人，且杀了很多人的百里霞红！ 猴妖翘起鼻子嗅了嗅，刚才它远远看到百里霞红就荡了过来，确实没有注意过她的气味，暗道自己太多大意，脸上顿时变得谄媚起来：“这不是一场误会嘛……” “你第一次来，要不我带你四处逛逛？”猴妖不由分说就跑到前面带路，百里霞红见状便收剑回鞘。刚刚她气势爆发的时候，冥冥中感应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仔细感知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猴妖骑着老虎坐骑，带百里霞红去见了山鳖精，又跑到穿山甲精的临时洞穴，把它敲了出来。百里霞红正好打听一下这片山谷的隐秘。 “之前那只豪猪精提到的‘木客爷爷’是谁，怎么没见到它？” “木客爷爷啊……”穿山甲精摸了摸脑后的鳞甲，一脸恍然，“这片山谷乐园就是木客爷爷建立的，据说它的本体是一颗巨大无比的大榕树！” “不对，明明是菩提树！”猴妖反驳道，“一定是那些光头所说的菩提圣树，所以才能帮我们启迪智慧，开发灵智。” 猴妖和穿山甲精争执起来，互不相让，但看他们的用词和神态，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其实它们两个能因为任何一件事情吵起来。”趴在水里神态从容的山鳖精解释道，“不用在意。” 龟鳖寿长，这只山鳖精开启灵智的之间显然要比其他妖都久远。百里霞红觉得它或许会知道更多消息。 “这界首山靠近扬州城，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蛇君’的妖，它的化形和我一样非常完美，实力很强！”接着百里霞红又描述了一番蛇君的外貌，那二十余米的体长绝对是个显眼的标志。 “蛇君？”山鳖精很干脆地摇头，“没有。” 百里霞红很失望。 “或许有一个地方会有这只妖的消息。”山鳖精想了想。 “哪里？” “穹窿山。”山鳖精慢悠悠道，“那里是我们妖族以物易物，交换各自所需的地方。” 百里霞红心里有了底，又继续向山鳖精询问穹窿山的详情，山鳖精却答不上来。盖因妖族在大乾境内是绝对的弱者，所以才会有山谷中这百兽和谐的一幕。开启灵智的妖兽大多聚集在人迹罕至之处，彼此之间犹如孤岛，难以交流。 一身是泥的豪猪精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告诉百里霞红木客爷爷要见她。 百里霞红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也正准备去见见那个开辟妖兽乐土的神秘木客。这一走，竟是从山谷走到了半山腰处。 “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回去修炼呢。”山猪精把百里霞红送到一片大树前。 百里霞红继续往前走，空间豁然一变，原来木客真的是一颗巨大无比的榕树，它的树干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竟有一树成林的架势。 “跟我来。”一张树脸在百里霞红身旁的树干上显化。 百里霞红见所有的树枝都在摇晃，竟是为她指出方向。 原来在这片巨大的榕树中心，树干交错缠绕，形成了一座高耸的树塔。百里霞红登上树塔，视界开阔，正可以望见整片山谷。 “你并不是妖族。”树塔上，又是一张树脸显现，正是木客。 “被你发现了？”百里霞红有些惊讶，但她进入山谷之前就想过这种可能。 “你不必抱有敌意，我邀请你进来，只是为了避免被五城楼发现。”木客缓缓道，它伸出一根树枝，犹如一只大手，指向山谷，“感觉如何？” “这里很和平。”百里霞红惬然道，“很难想象妖怪的世界居然能如此和谐，要知道人类父母吓唬小孩子的一个方法就是说：妖怪要来吃人了！” “妖怪吃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木客仿佛陷入了回忆，好一会儿它才又说道，“你在寻找的那只蛇妖，只怕的确是来自蛮荒妖国。蛮荒妖国啊，它们的出现不仅对你们人类是个灾难，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呢？” 说着木客那繁茂的枝叶忽然改变方向，露出另一个方向，百里霞红的视线顺势越过界首山，竟能隐约眺望到远处的人类村镇。 就见一点寒星突然冒起，化作大股光流跃上天空，形成一团光雾。 “到底是慢了一步，灾难来了！” “那是什么？”百里霞红皱眉。 “五城楼。” 第一百章 五城楼 与三武司不同，五城楼专司对付妖邪。从字面意思上看，“五城楼”就是指五座城市中的高楼。 事实也是如此，除中洲神都外，五城楼还在江宁府、蓟城、锦官城、星城建有高楼，这四座城市同时也是大乾陪都，与神都一起合称“天下五都”。五城楼以此为基点，监控大乾天下。 负责扬州一带的，便是建在江宁府的五城楼分部，在那座高楼中，有一架气动仪，时刻分析着方圆千里的元气波动和成分变化。一旦发现异常变化，便能派出高手歼灭妖邪，而在其他城市的分部，五城楼的人手中也有气动罗盘可以使用。 陈武现在手中拿的，正是这样一个罗盘。上面层层叠叠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号，一根纤细的指针不断转动，目标始终如一，指向某处。 陈武本是梁州平妖军的精锐，精通追踪技巧，只因在战场上负伤，才会调职内陆，进入五城楼。循着罗盘指引，陈武与同伴一路追索，确认界首山中的确有妖族活动。 “妖气不强，但不像是之前有过记录的种类，这是一只外来的妖族。”一身公人打扮的张东谨慎道。 陈武摩挲着下巴的胡渣：“不能确定是否有关，总之先平掉此处，打草惊蛇一番也好。” 妖族天生地养，层出不穷，是以大乾也并不斩尽杀绝，而是对境内妖族严密监控。即使一些不成气候的妖族也留有记录，放长线钓大鱼。若是以往，这种程度的小妖也就放过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刚刚发生了石破天惊的行刺法王大案，整个朝堂从上至下施加的压力让大乾风声鹤唳。五城楼高手尽出，犁庭扫穴。 有杀错，无放过。 再者说，人杀妖，会有错吗？ 张东点头，从背在身后的木盒中取出信号弹，打上高天，形成一团光雾。那光雾能在极远处被观察到，以特殊镜面折射后便能收到具体信息。 五城楼的高手很快就会赶到。 “你走吧。”木客语气低沉。它对这片山谷中的妖族逃脱五城楼的追捕不抱一点希望。 百里霞红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是自己公然在界首山释放妖气，牵连了这一干妖族。“我要向你们道歉，我并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五城楼的高手来的很快，百里霞红还未返回山谷，便有一人踏空而来。 百里霞红看不到，木客却能看见，一道血气天柱贯通天地，声势极其浩大，有一人镇压界首山的气魄。这绝对是“返本归源，易筋伐髓”的武道高手，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先天”！ 这样的高手，已经相当于大乾军队中的中层军官，中流砥柱。 “呵，为了对付界首山的几只妖族，居然派了先天高手前来，看来这一难是躲不过去了……”木客语气语气萧索，却有一股战意升腾起来。 哗啦啦—— 无数枝叶摇动。 冲入山谷，疏散妖兽的百里霞红就看到一座树塔拔地而起。 以树塔为核心，一截截树干如飞龙破境，赫然组装成了一颗巨大的树人！ “没想到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妖孽潜伏在扬州附近，果然该死！”那武人悍然拔刀，挥手便是一道匹练般的刀光，要将木客操控的树人劈成两半。 树人挥手抵挡，但刀光锋锐，组成树人双掌的树干枝叶被切断无数，一时间大量树叶飞落，如纷扬大雪。 只是这些树叶并非柔弱之物，在木客的操控下，树叶边缘利如刀刃，无数树叶破空飞行，向着武人飚射。 武人挥刀，刀光绵密如同海潮，刹那间将树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然而树叶无穷无尽，斩之不绝。 “聒噪！”武人生气了，干脆将刀一横，一股可怕的气势酝酿出来。 武人自军队中磨砺而出，一身筋骨打熬到极限，皮肤坚若金铁，任由这些细小的树叶碎片击打在身上，也是不动如山。在他对面，原本被一道刀光切断部分身体的树人也已是完好如初。 武人早就听说植物化妖虽然艰难，一旦成精却十分难缠，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心中一点戾气闪过，武人挥出了酝酿多时的绝招。 月牙斩！ 刀光如月牙，月牙过处，寸草不生。 军中武学，就是如此干脆简单。 任那树人高达百米，看起来威武雄壮，却也挡不住先天武人一刀。 被轰成两段的树人残肢坠落，巨大的重量冲击地面，直如地动山摇。 武人横刀，凭虚立空，看到丛林之中，又有枝干蠕动汇入树人残肢，转眼间站起了两名稍小的树人，心头明悟：“原来这树妖的本体是脚下这一片树林！” 武人猜得没错，这一大片树林其实同属于一棵树——榕树木客！ 没有半分犹豫，武人提刀冲入榕树林中，要直击木客本体，彻底杀灭树妖。 本是一片乐土的山谷在百里霞红第二次进入的时候一片大乱，失去木客的妖力束缚后，银色的月光雾气不断流失，也成了五城楼追踪的最佳标志。恐惧人类的基因早已写入骨髓的妖兽们纷纷奔逃，却并不知道自己该逃向哪里，不时有妖兽毙命于五城楼士兵手中。 唯有一些猛兽方才敢于反抗，比如那只体型巨大的老虎，它咆哮着冲向持刀的士兵。肉眼可见的，这老虎的四肢在膨大，异常发达的肌肉推动下，它的速度快逾闪电。 但它却在转眼间死于淬毒弩箭…… 在精通杀伐之术，尤其是通晓杀妖之术的五城楼士兵面前，这些妖兽只怕比寻常野兽还要脆弱。 豪猪精是有血性的，它与它那一大家子，发起了决死冲锋，背后的利刺发出簌簌的破空声，密密麻麻攒射出去，倒真像是有一队弓手射箭。然而这对五城楼士兵来说，也只是稍稍有点小麻烦。 只见一名五城楼士兵抛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龟壳。这龟壳以特殊手法炼制，一经使用便迅速变大，在众人前面形成一块巨大虚幻壳体，挡住豪猪利刺。更奇妙的是，这层虚幻壳体是单面防御的！ 于是五城楼士兵从容装填好弩箭，躲在龟壳之后，将善射利刺的豪猪精们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这是一场屠杀。 百里霞红心怀愧疚，正是她的自作主张，才给这片百兽乐土带来了这场杀劫。她虽不至于因为这场残忍杀戮就认为五城楼士兵不该对妖族动手，但心中到底有些不忍。 不过这时候的百里霞红已经没时间伤春悲秋，因为她自己也被五城楼盯上了。在帮助穿山甲精逃脱后，一个抓着罗盘的五城楼士兵盯上了她。 这名士兵正是张东。 “化形完美，几乎没有兽类特征，一定是个重要目标！” 大乾境内妖族传承艰难，化妖境界的妖族虽然不少，化形缺陷却都很大，因此从外形判断妖族的才能和重要程度是非常靠谱的。 张东收了罗盘，持刀一路追赶百里霞红。 该死，你怎么就盯上我了？百里霞红暗暗有些焦急。 山中本无路，百里霞红奔逃的速度不快，虽有流云移形与大挪移身法在身，论起跋山涉水来，也比不过出身军旅的张东。 “我对你们毫无威胁，何必苦苦相逼？”发现并无五城楼其他高手追来，百里霞红终于停下，拔剑相向。 “妖族余孽，人人得而诛之！”张东斩钉截铁。 百里霞红如今妖气浓郁，即使她现在说自己是人类，张东也肯定不信。 “那就只好杀了你！”百里霞红起剑就是一式“朝云暮雨”。 如今百里霞红剑法又有精进，除了身子骨稍弱，内力不足外，这一剑已几乎复制出了龙啸云一剑的八成真意。 一剑既出，便有一股云雨真意，便连周遭的空气都湿润了几分。 张东不言，军人出身的他没有那么多废话，提起刀，就是砍。 他的刀法朴实简洁，跨步挑撩，移步换型，一气呵成。于漫天剑影中准确地找出了百里霞红剑法中的破绽，将其逼退。 “你的剑法从何而来？”张东突然问道。 “我自创的，不可以吗！” 张东眼中杀机迸射。 普通妖族连化形尚且不知其所以然，就更不用说剑法拳法，历来反抗之时全凭兽类本能，很好对付。 百里霞红的剑法是有人传承也罢，自创也罢。“总归是妖族天才，当予以扼杀才是！” 张东身为军人，杀人盈野，杀气已经外放，果然凶厉，立时便显得百里霞红这样的小姑娘柔弱不堪。 但百里霞红实则梦中穿越，经历十几年厮杀，江湖经验、沙场战阵都不缺少，对张东的杀气完全无感。 张东踏步向前，气势凶悍，一刀提柳。 所谓“提柳”，乃刀中术语，荡开对手攻招，而刀撩前手。 “果然不好对付！”百里霞红的“拨云撩雨”被张东荡开，若不是退得快，就要伤在他的刀下。“不能跟着他的节奏走！” 军中刀法快洁明了，以杀伤为第一要务，是因适应军队厮杀而成。江湖上传承的剑法刀招，多有迷惑、累赘的招法，则必要在空旷之地施展。 “震惊百里~！” 百里霞红挥剑扫开，强横的剑气缠绕着妖气横扫开来，逼得张东连退数步。 咔擦~咔擦~~~ 原来百里霞红刚才一剑横劈并不是为了杀伤张东，而是要将四周大树尽皆劈段，营造出一片空旷之地。 战斗这才正式开始。 第一百零一章 种子 砰~ 百里霞红手中这柄普通铁剑几乎被张东全力以赴的一刀砍断。 十分钟过去，百里霞红与张东的厮杀仍在继续，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武斗中，体力心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两人都是心性坚定，经验丰富之辈，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张东不仅有军人的杀伐果断，手中还有五城楼的各种针对妖邪的道具，比如那种镇妖粉，笼罩之下，能消融妖气。普通妖族被突然撒上一把，只怕就要失去大半战斗力。 也就是百里霞红，妖气不过是让她的身体更加强健些。将内力运行了一个小周天，镇妖粉的影响也就渐渐消退。 对战至今，张东的震惊还要在百里霞红之上。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妖族小女孩，不仅使出了剑法，还施展了不俗的指法、腿法和轻功。 那藏于腋下，突然使出的一式“澄静指”，差点击中张东要害，险些结束这场战斗。这也更加坚定了张东的必杀之心。 “此子决不能留！” 界首山，榕树林。 持刀武人与连绵巨树搏斗，动静之大，地动山摇。 木客身为植物成精，活过了漫长岁月，论境界至高，在化妖境中也是走出了极远，是能远远眺望大妖境界的妖族逸才。可惜身在大乾境内，传承断绝，功法全无，只能凭借本身的树妖之体与武人硬拼。而植物成精不善争斗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放火烧山！” 对妖族特性更加了解的陈武果断放了一把大火。若是平时，这等做法自然是有些偏激，放在法王陨落的背景下却是正当其时。不仅扬州，在其他各州，五城楼、三武司雷厉风行，用堪称酷烈的手段将深藏在深山荒芜之处的妖族与动荡不堪鱼龙混杂的江湖清洗了一遍。 庞大的榕树林无法阻止火焰的蔓延，一颗颗子体榕树在烈焰中发出尖啸，最终烧成一片白地。 迫于形势，木客不得不做最后一搏。它祭出了自己精修数百年的一颗无暇妖丹！ 武人长刀一动，凄厉的刀芒，化作惊天长虹飞起，带着劈开一切的气势向着妖丹斩去。将军中刀法的悍勇发挥到了极致。 叮—— 刀劈妖丹，有回音四溅。 一点裂纹显现，如星火燎原，转眼间，这颗妖丹便密布裂纹，眼见就要碎裂成无数片。 无暇妖丹，未毕真无暇！ 榕树林中刮起一道阴风，所有的榕树都在瞬间失去了某种灵性。 照理说百里霞红是不应该知晓榕树林中战斗的结果的，但她就是莫名知道了，一种心悸感迫使她立刻采取行动，摆脱张东的纠缠。 雨魄云魂！ 百里霞红清空了附近的场地，获得了腾挪空间。在大挪移身法的配合下，百里霞红编织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幕。这让仅仅擅长军中刀法的张东疲于奔命，他甚至摸不到百里霞红的一片衣角。最终被百里霞红以一式“飞龙在天”击败。强横的剑气劈断张东数根肋骨后散入他体内，无休止地湮灭着张东的生机。 百里霞红收剑，她此时双眸竖起，几如兽瞳，脸上也现出鳞斑。却是因为内力消耗过巨，妖气占据绝对上风之故。 “妖孽……”张东严重射出仇恨的光芒。 百里霞红舌头舔舐了一下嘴唇，如同冷血动物一样的双目与张东对视，敌意越来越盛。 忽然，百里霞红动手了，一手星冥神功轰出，霸道地将张东一身精气内力吸得干干净净。 随着张东苦修数十年的内力入体，百里霞红感觉体内躁动的妖气逐渐平复下来，好受了许多。 有人来了！ 百里霞红身子一偏，流云移形，如飞鸟一般冲入林中。 五城楼的士兵陆续追索而来，看到被吸成干尸的张东都是杀意暴涨。 “好恶的妖族！该杀！” 武人击败了木客，屠了山谷，五城楼却并没有灭火，而是任由山火不断扩大，无数动初具灵性的精怪妖兽葬身火海。 若是在穿越前的凡俗世界，这种程度的山火当然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但在天元世界这却是完全可控的。五城楼封锁了边界，他们有能力随时终止这场大火，若是对植被环境破坏过甚，也可以请农稷官催生恢复，事后补救。 山火越少越大，滚滚黑烟覆盖了界首山。远远望去，半边天空都被印得通红。 这山火非是普通凡火，而是火中之精。在熊熊大火中，有火焰的精灵诞生，随着烈焰起舞。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待山火熄灭时，界首山满目疮痍，留下一片焦黑的大地，宛如地狱，与深沉的夜幕融为一体。 忽然，半截炭化的枯树爆裂。百里霞红从树心中走出，如同溺水之人一样剧烈地喘息起来。能看到那树心处，还有大片完好的木色。 百里霞红没能在五城楼合围界首山之前逃出去，最终被浩大的山火围困。就在她不知所措时，一颗大树忽然逆卷过来，将她包入树心，保护她免于山火的伤害。 狡兔三窟，木客生长在界首山已逾千年，又怎么可能一点后路都不留。纵使失去了妖丹，被砍了榕树林，也只是让它千年苦工一朝尽丧，却还不至于要了它的命。 只是木客着实没有想，到五城楼的手段竟然这么狠，直接放火烧山。它本体是树，又能逃到哪里去？ 百里霞红知道是木客救了自己，此刻她手中还握着一枚种子。这种子不同于一般的榕树种子，并不细小，反而饱满浑圆，蕴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其实木客既然有能力在山火中保护百里霞红，自然也有几分可能自己活下来。不过界首山距离扬州城太近，的确不是一个妖族居住的好地方。 “这颗种子即使再度成长为那样的参天大树，一木成林，也不再是昨晚所见的木客了吧。”百里霞红感叹，不过树的轮回观，人类有怎能猜测得到。“我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将这颗种子种下。” 百里霞红定下承诺，趁着夜色向前掠去。一路沿着溪水折向北方。 就在这溪岸上，她还见到了一个熟人。 “山鳖精？” 此时的山鳖精背壳上有不少刀痕，翻着白肚皮静静地躺在溪边的岸上，观其肉质，几乎被山火烤熟。 心头浮起淡淡的愧疚，百里霞红静默片刻，这才远走，趁着夜色奔出界首山地域。 五城楼控制住了山火，并没有留下截杀剩余的妖兽，一者能在这样的大火中存活的妖族，要么就是他们远远不能对付的巨擘，要么就是不值得关注的小虾米。五城楼需要的，是通过这样铁血手段，警示大乾境内的所有妖邪，不狠狠震慑。 因此与农稷官交接后，五城楼的人手尽皆撤去，而张东成了极少数死在此次除妖行动中的士兵，这让陈武耿耿于怀。 一次与妖族亲密接触，一场大火，百里霞红那本就不多的行礼几乎丢失干净，只有贴身带着银两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哗啦—— 天降豪雨。 连伞也没有了的百里霞红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一点也没有武侠、仙侠小说里快意江湖、仗剑千里的感觉……” 好在又吸了张东一身真气精华，百里霞红的内力已着实不弱，避雨于树下，运功发热，抵挡雨水的寒凉。 雨帘拉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这林中小道上。 百里霞红抬头看去，却是几个仆人和一架马车。那马车与平日所见不同，装饰得颇为喜庆。百里霞红穿越到天元世界也有一年了，立即知道，这是一架婚车。 驾车的应是新郎，新娘车厢里坐着。古时驾车之人地位低于坐车之人，这是为了表达丈夫对妻子的谦让。 这就是“六礼”中的“亲迎”之礼。 几个仆人骂骂咧咧，新郎可以事急从权，进到车厢里避雨，他们却不行。 “我就知道那个小道长不靠谱，十几岁的年纪能学到个甚？” “就是，瞧瞧他占卜的这日子，这么大的雨，怎么‘亲迎’啊！” 拿着乐器的仆人看到了树下盘腿而坐的百里霞红，又看到她身旁插在地上的长剑，勉强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 百里霞红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都少说两句！”穿着一身黑中扬红之色的婚服的新郎掀开门帘探出头来，“小道长的师父是我父亲的老友，到了家里，切莫提起这事。” 这时新郎也看到了百里霞红，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孤零零在树下躲雨，不由心生怜意：“小姑娘你也到车厢里来避雨吧！” 虽然新郎生得白白净净，看起来并不像坏人。百里霞红还是礼貌得拒绝了他的好意。 新郎也不像多事，便回到车厢里。 几个仆人找了几根长长的树枝，将湿衣服支起来，搭了个临时的雨棚。等了足有半个时辰，雨才渐渐小了。 “天色不早，我们得加快速度，莫要误了吉时，让父母大人久等。”新郎急急坐上车头，拿起马鞭。几个仆人虽然又冻又饿，也明白新郎说得在理。几个人排好队形，拿起乐器奏响婚乐。 百里霞红又将运行了一个周天，身体散发的热量将衣服烘得半干，这才提剑起身。顺着小路一路往前，不多时就追上了婚车。 第一百零二章 牧尸 原来这队新人的目的地就在前面，新郎是村中地主徐老爷的儿子，经人说合，从邻村取了媳妇。 “既然又碰到，便也来喝一杯喜酒吧！”安顿了车马，一个拿着笙巢仆人见到百里霞红，再次邀请道。考虑到能白蹭一顿饭，百里霞红这次欣然入桌。 《礼记·昏义》有云：“共牢而食，合卺（jin三声）而酳（yin四声），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新娘头戴步播，面罩纱障，身着重缘袍，繁复的连理枝刺绣意寓和谐美满。婚服缘双重边故称“重缘”，这种上下相连的大袖袍服领子很低，可以露出里面的衣服的领子，最多的时候有三层，所以又称“三重衣”。 贵族之女的嫁衣用色能达到十二种之多，而这位新娘的重缘袍用色为五，在这样的贫民野村，算是十分隆重了。 一名村老担当赞者：“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百里霞红兴趣盎然地看着这场古意十足的婚礼。在古琴、笙箫等等古乐声中，徐少爷与新娘陆续完成沃盥礼、祈福礼、同牢礼、合卺礼、解缨礼、结发礼、执手礼…… 这令百里霞红产生了强烈的时空交错之感。 酒足饭饱，接下来的闹新婚环节。结婚乃大吉，非常之吉，是以大乾闹新婚、捉弄新人的风俗也非常盛行，而且动静不小，轻则伤筋动骨。百里霞红非是亲朋友人，就不参加了。 就在百里霞红准备离开时，徐老爷与一名小道士出了院子，站在门边说话。小道士一脸讪讪，为自己选的吉日居然下起暴雨向徐老爷道歉。 “小师傅言重了，你跟随道长学艺才三年？有所缺漏是正常的，莫要放在心上……”徐老爷反倒是一脸谄媚，半点没有怪罪，临了又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银锭塞到小道士手中，“一点心意，见了道长替徐某人带个好！” “一定，一定！”小道长连连应声，收了银子，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一时间宾主尽欢，气氛十分融洽。 待徐老爷转身离开，小道长脸上顿时笑意全消，脸上尽是迷惑：“我明明算定今日即便不是艳阳高照大好天气，也断然不至突降暴雨啊？” 小道长伸出左手，遇事起卦，掐指而算。 “人即至时，五行属火，大红，南方临朱雀！新娘的家就在存在南面，的确是主喜庆吉祥的‘速喜’啊？”小道长停了掐算，若有所思，“不过若是换个角度来想，即已降雨，那便是，南方有火？” 村子南方，不就是界首山方向吗？ 界首山上的确有一场大火！ 莫非是山火规模太大，热空气对流，干扰了雨云的降水过程，有道理。 百里霞红点了点头，暗道这个小道士确有几分真本事。 “可南方有火和这里下雨有什么干系？应该是算错了吧，不过算命这种事，算对八成就是成功，看来我的命理之术大有进步嘛！”小道长哈哈一笑，把刚才的疑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百里霞红傻眼，天元世界的人只怕是不学物理。这个小道长该不会瞎猫碰到死耗子吧。 小道长这时也看到了出来的百里霞红，看她年纪虽小，被手持长剑，心下多了几分小心，轻咳一声，装出道长气度，踱步而出。 百里霞红还要赶往穹窿山，这小道长纵然有几分神秘在身，她也无意窥探，出了村子便一路向北而行。 夜晚，百里霞红照例升起一堆篝火。盘腿而坐，静心调息，熔炼张东的一身精气内力。百里霞红估算过，将吸取来的精气内力全部化为星冥真气后，她的功力当不逊于天下第六时的龙啸云。 “嗯？” 百里霞红猛然睁开眼，篝火将大树的影子印在地上，让四周显现出无数缭乱的黑影。百里霞红顺手拿起剑鞘，纵身滚入林中。 就见五个人影来到百里霞红的营地。 “奇怪，刚刚人还在这里的？”来人赫然正是下午在村中所见的小道长，只是此刻的他两眼露出凶光，显然来者不善。“好不容易碰到个人，可不能叫他跑了，我的小黑还没吃饱呢！” 百里霞红静静地伏在树上，呼吸微不可闻。经过小李飞刀世界的沉淀，对这种潜踪匿迹的细节，她已掌握得极为纯熟。 “你，去那边查看。”小道长信手一指，一条人影便分了出去。 小道长走到篝火边，开始细细查看百里霞红留下的痕迹。 还剩三个人，不可能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确认了这一点，百里霞红手中的剑无声出鞘，居高临下，冰冷的剑锋直指那佝着身子的小道长。 “什么人！”破风声惊醒了小道长，在他抬起头的同一时刻，周围的三条人影纷纷动作，以极快的速度同时扑向百里霞红，挡在小道长身前。 神龙摆尾！ 惊异于这三人的可怕速度，百里霞红横剑一扫，退却的同时，给予三人狠狠一击，强横的剑气弯成月弧轰在三人身上。 叮铃铃—— 若是普通人，受此一击，怎么也要受点轻伤。哪知那小道长手中多了一枚铃铛，他不断摇动铃铛，这三人又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借着火光，百里霞红细细打量，这才发现三人的异常。他们身上绕着黑烟，不断向外散发着阴冷的感觉。再看面部，这三人全是面部狰狞，脸上长着接近一指的白毛，眼睛猩绿，犬牙突出，身上衣裳破碎，露出底下黑铁皮肤。 “僵尸？”百里霞红吃了一惊。 “原来是你啊。”见来人居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小道长笑了，“我见你底子不错，要不给小爷我当个丫鬟，说不定也能走上仙途哦！” 小道长的话不禁让百里霞红想起了他穿越前，这小姑娘跪在太谷剑宗门口求仙药的经历，当下一声冷笑：“想得真美。” 小道长笑容消失，爆吼一声：“给我拿下她！” “嗷——”三名僵尸发出凄厉的嘶吼，不类人，倒像是猛兽一样。 一名僵尸当先出手，双手弯曲如利爪，漆黑的指甲锋利无比。而后面两名僵尸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却是一把雁翎刀，一根长铁棒。 小道长在后方摇铃，指挥着三名僵尸围攻百里霞红。 三名僵尸皆是力大无比，身如精钢，百里霞红无法硬拼，剑刺之下，对僵尸也伤害不大。还好那小道长看起来是不懂武功的，僵尸动作不过寻常，毫无武艺可言。 百里霞红找准破绽，一式“飞龙在天”，砍在那拿雁翎刀的僵尸右肩。强横的剑气迸溅，足以将山石炸成齑粉的巨大威力终于撕裂僵尸臂膀，雁翎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小道长脸色沉了沉，手中的铃铛摇得更急。 呼—— 强劲的破空声响起，百里霞红察觉到危险，当即反身一剑，劈出剑气。 剑气与那人影相撞，发出尖利的爆响。结果却是人影毫发无伤。 人影速度极快，冲破剑气到达百里霞红身前当头连劈两剑，将百里霞红震退。 “嘶~！”百里霞红被劈得气血翻涌，吃了小亏，这才发现这只僵尸与之前三只不同。它身上长得并非白毛，而是黑毛！ 僵尸等级分明，自荫尸起，有紫僵、白僵、黑僵、绿僵、毛僵、飞僵。 白毛尸，就是白僵，黒毛尸则是更强的黑僵。 “小姑娘，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看到四名僵尸将百里霞红围了起来，小道长神色松弛下来，继续诱拐道。 百里霞红脸色冷峻，一言不发。 面对四名僵尸，还有一个看不出深浅，有些手段的小道士，她实在是没有把握。 等不到百里霞红回话，小道长脸色冷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把你喂小黑吧！” 四名僵尸发出恐怖的吼叫，先后冲了上来。 这时候百里霞红脑海里还冒着莫名的念头：原来这只黑僵就是“小黑”啊！ 大挪移身法！ 这门少林绝学被百里霞红发挥到了极致，在雄厚内力的推动下，百里霞红凭空横移，甚至犹有余力对几名僵尸对招。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银白的长剑钉入断臂僵尸喉头，犀利的剑气从剑尖喷吐出来，将这只白僵枭首。 叮铃铃—— 小道长一摇铃铛，这只断臂无头白毛尸竟然又站了起来，让百里霞红色变。 “僵尸是没有弱点的。”小道长得意地笑着。 百里霞红抿了抿嘴唇：“多谢提醒，下次我会砍断它的另一只手！” 第一百零三章 阴龙道 “真是无知者无畏！”小道长很放松，方才他仔细观看了百里霞红与僵尸的交手。发现这小女孩虽然也算有些手段，几乎废了他一只白僵，但绝无可能是剩下三只僵尸的对手。单只那只黑僵，就能死死压制住她。“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小道长那张圆圆的脸上浮现出百里霞红十分熟悉的笑容。 妈个鸡，拼了！ 仗着轻功不俗，百里霞红直直登高，窜上树梢。三只僵尸随之挑起，单凭跳跃之力，就可比拟轻功。 小道长抬头一望，之间一人三僵尸在密密麻麻的树冠中打斗，落下无边树叶，却也看不真切，手中的铃铛不自觉地放慢了频率。 他深知不可胡乱指挥，自乱阵脚的道理。干脆退到一颗大树旁，让那只无头断臂僵尸守护自己。 “很好。”百里霞红心头一喜。 小道长的处理方法没有问题，但结果却是百里霞红压力大减，对付不能形成合力的三只僵尸怎么也比之前轻松。而且她还借此脱离了小道长的视线。 “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僵尸杀人靠的可不是眼睛。”小道长心底冷笑。 百里霞红足下连点，借着树干不断转移方向，只是几个起落，就远离了小道长的方位。但那三只僵尸的速度也丝毫不慢，甚至比起百里霞红还要快。 它们看起体型巨大，腐朽沉重，实际上却轻飘飘似一截泡沫，灵活性虽然不足，却能借助极细小的树枝完成转向飞腾，比百里霞红的轻功还要奇异得多。 黑僵尤其快速，飞腾之间犹如一朵黑烟。 铿铿铿—— 落在树干上，百里霞红与黑僵接连拼了三剑，一剑快过一剑。 这人都被炼制成僵尸，武功全失了，对时机的判断之准确仍然超出了百里霞红的意料。明明是百里霞红出的第一剑，却是黑僵先出第三剑，百里霞红继而被迫挥出第四剑。 乓~~~ 百里霞红这柄在界首山就饱受蹂躏的精铁剑终于不堪重负，被黑僵一剑斩断。而这时另一只僵尸的长铁棍已朝着百里霞红当头挥下！ 不得已，失去兵器的百里霞红只得使出了威力最强的如影随形腿。即便如此，她这小胳膊小腿又哪里能与僵尸挥出的铁棒争锋。被长铁棍上的巨力击中，像一只断翅的雨燕，从树冠坠落，趴在地上咳血。 “挣扎这么久，又能如何？”小道长笑眯眯地走过来，身后跟着无头断臂僵尸，说着笑容一消，“本来我对你印象还不错，可惜你弄伤了我的僵尸，还是把你扔给小黑，收回点利息吧！” 小道长手中铃铛一响，本来用剑指着百里霞红的黑僵一声嘶吼，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扑向百里霞红。 就在这危急时刻，百里霞红剑心震动，被黑僵松开的长剑啪地一声弹入她手中，锋锐的剑气如狂涛一般直劈黑僵面门。凛冽的剑气呼啸声中，黑僵被劈得倒飞出去。 就在百里霞红突然动手的同时，两只白僵也扑了上来，长铁棍、僵尸爪同样能轻易撕碎百里霞红幼嫩的身躯。 啪~ 百里霞红左手往地上一拍，整个人借势而起，在空中翻转的同时，劈出剑气。 此刻百里霞红的状态非常之差，施展如影随形腿与长铁棍硬撼导致她腿骨碎裂，手中的剑亦并非十分熟悉，剑气喷吐之间多有滞涩。但她挥出的剑气却异常强大！ 百里霞红的精神意志高度集中，身处险境，她的思维却异常清晰。剑气承载着她的意志，化作无坚不摧的切割力，在百里霞红翻转间划出一道圆环。 身子落地。 林间的泥土颇硬，百里霞红来不及感受身体撞击地面的疼痛，她要首先确认刚才那一剑的战果。 从左右两边接近的白僵，尽皆一剑两段！ “怎么可能！？”小道长大张的嘴巴，好似放进了一个鸡蛋。 百里霞红也十分吃惊，她的剑气何时有那么大威力了？要是刚才就能使出如此强横的剑气，她早就逃出生天了。 意识到什么的百里霞红这才低下头细细观察从黑僵那里夺来的剑。 只见此剑剑身狭长，剑柄秀气，剑格上还有铭文“绣云”，并不像男子所用。百里霞红引剑气入绣云剑，略一运转，登时道了一声：“好剑！” 这把绣云剑对剑气的适应性几乎赶得上无我剑和云音魔剑了！ 但那两把剑，前者是《雪花女神龙》世界的旷世奇剑，后者则是结合了天外魔气、毒素、魔血，以天外陨石粉末打造的奇异魔剑，都是小世界中最顶级的神兵利器了。 这把绣云剑的材质锋利虽然不及，单凭它能增幅剑气威力，就是最适合百里霞红的剑。 黑僵这时也回到小道长身前，小道长脸色凝重，现在他只剩下两只僵尸，一只无头断臂，黑僵虽然完好，却失了兵器。 “你看你的腿也受了伤，我的僵尸也损失了两只，大家各自罢手，各奔东西如何？”小道长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百里霞红沉默不言。她当然不想放走这小道士，对方损失了两只白僵，谁知心底是不是已经恨得牙痒了，这种奇人异士日后报复起来，定是防不胜防。可她现在伤了腿，确实难以突破黑僵的防御。 “好。” 两人就在篝火边坐下，各自调息。百里霞红以眼角余光观察，那小道长目光游离，似要离去，却又十分不舍。过了一会儿，却又自个儿安静下来。 两人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度过了前半夜。 都说黎明之前是人最困倦，神智最模糊的时刻。小道长捏捏拳头，到底是少年人，他忍不住了。 无声无息中，黑僵暴起，扑向一旁盘坐的百里霞红。 “早就等着你了！” 有了龙啸云的一身经历，百里霞红早已是老江湖，还是古龙世界这种危机四伏，人命如草的世界，怎么可能会留给小道长这样的破绽？ 调息半宿酝酿而出的剑气足够灿烂。 一出剑就将就如飓风扫过，将黑僵挑飞。 叮铃铃—— 小道长急忙摇铃，铃声急促犹如丧钟。 无头断臂白僵于是忠心护主，飞扑过来，被百里霞红从肩头劈开另一条臂膀，彻底报废。小道长却舒出一口气，因为胸前被劈出剑痕的黑僵已经回转，那双乌黑利爪正刺向百里霞红后背！ 百里霞红根本没有回头，只听呼呼风声就知道身后有着巨大的威胁正在靠近，她反手一剑后刺，喷薄而出的剑气与黑僵利爪交击，发出金铁鸣响之声。 搭~ 小道长奇怪的看着百里霞红，不知道她抓住自己摇铃的手要做什么。这时候不是应该给自己一拳或者一掌吗？ 百里霞红望着白白胖胖的小道长微微一笑，随即星冥神功极速运转，庞大的吸力将小道长整个人都带动起来。 “你~~~”小道长的声音都扭曲了，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引气七层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着。平日里辛苦修炼，守身炼气的成果就这样被百里霞红鲸吞而去。“你不能这样，我可是阴龙道的弟子，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阴龙道？”百里霞红嘿嘿笑着，“我在这里杀了你，神不知鬼不觉，你师父到哪里去找我！” 修为又缩减了一大截，小道长更急了：“我有命牌魂灯，一旦出事，师父必定会收到消息，到时便能以卜魂问幽之术找到你……” “哦？”百里霞红微微一顿，继而吸力更甚，“放心，不会杀你的。” 片刻之后，百里霞红方才松开身体变得软绵绵的小道长。 “两……两层？”小道长脸都绿了，体内强烈的空虚感一波波袭来，让他脑子发晕。 百里霞红将吸进体内的真气略作梳理，这小道长的真气果然果然带有阴煞之气。不过百里霞红早就对身体里有些奇怪的东西见怪不怪了，连妖气都暂时平复了，区区蕴含阴煞的真气当真算是温和了。 听到小道长的哀嚎，百里霞红不屑道：“不是还给你留了个种子么，再修回来不就行了？” 小道长把脸一板：“说得轻巧！修道入门引气入体不仅是炼体，同时也是炼心，修为倒退连心境也会跌落。我现在念虑度量犹如野马，与常人无异，哪里还引得来天地元气。” “哦，那你给我说说你们都是怎么划分境界的？”百里霞红弄好奇道，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天元世界的道修呢，不知与妖族的划分是否一一对应。 小道长悠然神往，显出几分少年显摆的心思：“真仙以下，不管何门何派何种传承，修炼之法不脱‘五时七候’。‘五时’说的是炼心的五个层次，‘七侯’指的是修道的七种境界。在引气筑基的阶段，首重炼心。心静而进道，神寂而气安……” 小道长洋洋洒洒一大段，将“五时七候”解释清楚，又举了几个例子。百里霞红整理归纳后，倒是将其具体境界划分了出来。 在丹鼎一派，就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大乘。 在符箓一派，就是练气、传度、炼符、授箓、洞神、升玄。 在占验一派，就是明理、入道、占星、知命、遁一、孕仙。 因为修道途径学理的不同，七侯与各派划分的境界并不能一一对应，同层次的战斗力也是各有差异。 “……不对啊。”小道长这时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 反映过了？ 百里霞红起身，默默地用绳子将小道长捆上，然后在他悲愤欲绝的目光下把他身上的东西掏的干干净净。 第一百零四章 仙佛魔魅 一个不知材质的皮袋子，一只铃铛，一把铜钱剑，两个黑色圆珠，十几张不知功用的符纸，还有徐老爷给的银两。 “真穷！” 小道长忧伤得看着百里霞红把自己的珍藏都搜走，对她给的评价虽然气愤不已，最终却又缩了回去。 百里霞红想了想，突然把小道长的衣服全扒了，结果在鞋底又找到了两张符纸。看来这就是小道长翻盘的底牌，最后的希望了。 “嘿嘿~”百里霞红露出腹黑的笑容，小道长则像是死了老娘一样。 抓起铃铛，用力摇了摇，黑僵一动不动。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道长一脸嘲讽：“修道者和江湖武人的真气可是完全不同的，没有我们阴龙道的真气配合，休想操控这只控魂铃。” “阴龙道真气……”反正百里霞红也还没有把小道长的真气全部炼化，干脆分出一股注入控魂铃，模仿着刚才小道长的摇法摇出一连串清脆的铃音。 黑僵一开始不动，接着不知道是哪几个音符触动了控制之法，黑僵忽然暴起，循着活人的气息扑了过来。 好一阵手忙脚乱，百里霞红才把黑僵变回那种一动不动的状态。 看来不懂控制之法还是不要胡乱操作。 小道长酥胸半露，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着靠在树上，用奇异的目光看着百里霞红。刚才百里霞红一通操作差点儿坑了自己，虽然有些滑稽，但这不是小道长的关注点，他更关心的是：“妳究竟是什么门派的？不仅能吸人真气，还能御使控魂铃，一点都不像普通的江湖武人。” “我自创的，不行吗？”百里霞红随口道。 小道长显然不信。 在天元世界，先天之下，内力与真气相较，并无强弱之对，有的只是起点高低。 内力又称“丹田力”，是统合明暗内劲，汇聚全身力量的衡量标准。而真气，顾名思义，就是源自道门的练气之术！能够修炼出真气，说明这门功法中必然有练气法门。 众所周知，凡有配套练气法门的武功，必是上乘武学。 百里霞红看了看手里的控魂铃，和那一堆不知道用途和使用方法的符纸、圆珠，转身问起小道长的名字和师承。 小道长把脸一转，刚才被套了话，现在他打定主意只问不答。 “呵呵，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吧。”百里霞红伸手一指，几道真气激发，化作指风点入小道长的几处要穴，“这是我自创的生死符法，你就好好感受感受吧！” 又疼又痒，死去活来，被绳子捆了手脚，连自己挠都没办法的小道长终于老实，彻底意识到了自己俘虏的身份。 “我叫刘天宝，今年十四岁……” 原来这名小道士不仅是阴龙道的弟子，他那个师傅天龙道长还是他亲爹。 阴龙道听名字就不是特别正派，事实上他们也是以牧尸养鬼为主业，追求的是合天地戾气，蜕化阴龙，再造冥荒。传承虽然不凡，但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没落。虽然仍旧属于仙门中的一员，但实则已在坠落边缘，否则哪里会与徐老爷那等乡贤地主有所交往。再过几代，要是再没有特别出色的人才，只怕要和那些江湖好汉绿林英雄一起抢饭吃了。 天龙道长儿子不止一个，但这刘天宝修炼天赋不错，三年时间练气七层，因此深得亲爹看中。这次带着四只僵尸出来历练，其中的黑僵就是天龙道长特地舍出，保护刘天宝。刘天宝的任务是把另外三只白僵喂养晋升到黑僵，这就是阴龙道的传统业务——牧尸！ 按理说这样的配置当是万无一失，即使碰上了武林高手也有一搏之力，足以掩护刘天宝逃走。这就是仙门的优势，哪怕只是一个初出茅庐，出来历练的小道士，也完全不怵凡俗高手。 刘天宝虽然经验不足，但也算小心谨慎，选择的也是百里霞红这样看起来很弱的对手。 哪里能够想到，百里霞红一身内力真气完全不输于武林好手，且经验手段都是老道。即便如此，损失了两只白僵后，仍是刘天宝占优，当能一举擒下短腿的百里霞红。 最大的变故出在绣云剑上，正是因为得到了绣云剑，百里霞红才彻底击败了刘天宝。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刘天宝唉声叹气。 百里霞红呵呵一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江湖中最难惹的有三种人──乞丐、和尚、女人。” “你只是个小女孩！”刘天宝尤自不服气。 “那也是女人。”百里霞红淡淡道，“我能在江湖上行走，自有我的手段和撒手锏。还给你……” 百里霞红把控魂铃扔给刘天宝，又解了他的绳子。 “生死符法必须每日服用我特制的丹药，否则就会奇痒难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现在只有练气二层的修为，怕是破不了我的点穴手法。” 说到修为，刘天宝立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萎靡了下来。 “要是师父知道我现在只剩下练气二层的修为，一定会把我扔进白骨洞的……”想到这里，刘天宝浑身颤抖，那白骨洞一定是极可怕的地方。 百里霞红才不管刘天宝的苦恼呢，黎先生不通江湖事，木客与那一众妖族都是家里蹲，与外界几乎毫无接触。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仙门众人，她当然要搞清楚天元世界真正的高端武力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话说仙门里到底有哪些门派？你听说过一个叫做太谷剑宗的门派吗？” “你居然知道太谷剑宗！”刘天宝惊奇道。 天元世界来历古老，自三皇创世以来，有记载的信史就达数万年，期间仙佛诸派此起彼伏，也无人具体统计。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覆灭简单，断根却难，所以就算那个叽里旮旯突然冒出来一个仙门道派，大家也丝毫不会奇怪。 以当今天下而言，最出名的无过于道家十宗、佛门八寺、邪魔六道。 十宗分别是：天道宗、无象星宫、太谷剑宗、洗剑阁、方寸宗、太真宫、真武殿、太晖观、三仙山、飘渺洞天。 八寺分别是：大悲寺、飞烟寺、苦陀寺、十王寺、大林禅院、章华寺、铁女庵、南海净土。 六道则是：白莲教、修罗城、邪心寺、魔帝陵、蚀骨院、始魔宗。 因为大乾历来压制佛门发展，贬斥其为藩教。所以佛门八寺中仅有大林禅院和章华寺是在大乾境内，而南方的唐国则是佛门大昌，佛门八寺中有四座都在唐国境内，有“烟雨四百八十寺”的美称。 “原来太谷剑宗，这么厉害啊！”百里霞红感叹。 “那当然，‘先天五太剑，谷神不死书’的威名震慑天下，否则西南的蛮荒妖国何以如此老实？”刘天宝说完也是悠然神往。 “对了，不是说方外仙道之中有一位道尊，一钟镇世，一剑诛仙，各派同尊，不知他是道家十宗中哪一派的？”百里霞红好奇道。 刘天宝脸色颇为奇怪：“道尊……哪一派也不是，他就好像是突然蹦出来的。乾帝神功大成之时，曾想要压服天下道门，以供他驱使，继而灭唐吞汉。当时各派皆不能挡……” “然后道尊就突然出现，打退了乾帝？”百里霞红接口道。 刘天宝点点头，确认了百里霞红的猜测。 “而且道尊所用的功法、法宝，尽皆不入典籍，就像是完全新生的一样。” 听了刘天宝的话，百里霞红更奇怪了。一个如道尊这样直入帝境的人物，怎么可能毫无痕迹地突然冒出来。就算是十里坡剑神，他修炼的功法也要有所出处吧。 “至于这其中有什么隐秘，就不是我这样的底层弟子能够知道的了。”刘天宝干脆道。 百里霞红不再探究道尊这样的顶尖人物的奥秘，转而问起刘天宝身上这些东西的用法。有生死符法震慑，刘天宝只好老老实实的把符纸和圆珠的用法告诉百里霞红。 阴阳符、神行符、隐身符、火灵符……功能都很不错，刘天宝藏在鞋底的那两张符却是力士符和起爆符，难怪被他倚之为翻盘的底牌。还有那两颗圆珠名为魂珠，是刘天宝用来养鬼之物。 虽然将控魂铃换给了刘天宝，百里霞红却不准备把这些符纸和魂珠交还，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偷袭。生死符法虽然厉害，阴龙道中的高人却肯定有办法祛除。 倒是那皮袋子，看起来不起眼，里面装的东西却不少。莫非这就是小说中主角必备的空间装备？ 稀里哗啦倒出来一堆，原来都是刘天宝收集的炼丹材料。紫阳花、龙骨草、仙霞根……虽然算不得多么珍贵，却也难得了。尤其是里面有好几味药材正好可以炼制万灵断续膏。 “看来是天意如此。” 百里霞红用如影随形腿去挡白僵的长铁棍时就已心知肉身绝对扛不住僵尸巨力，铁棍击打。所以用的本就是以前摔断过，至今仍有后遗症的那条伤腿。 先前字啊白鹿草堂时，以来百里霞红没钱买这些药材，二来要想完全治好，势必将已经痊愈得差不多的伤腿再次打断，才能完全复位。现在倒是一步到位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找个大点的镇子，熬制万灵断续膏，彻底治好这条腿了。” 第一百零五章 江东大侠 白象湾青羊镇，到达这里就距离穹窿山不远了。镇上有座仁心堂，百里霞红慷刘天宝之慨，买了不少药材，又借来药炉熬制万灵断续膏。 “你这药膏似乎有点门道？”刘天宝仔细嗅着百里霞红不断搅拌的黑色粘稠液体。 “你也懂医？” “略懂。”刘天宝点点头。丹道与医道多有相通之处，刘天宝既然又准备炼丹，自然也会触类旁通。“那小乾坤袋里本就装着我准备炼制养神丹的药材，这次去穹窿山就是为了补齐丹方，现在真气都被你吸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门中接受长老传度……” 所谓传度，就是“传予度世之法”，是符箓一派道门弟子经过师父考察，正式入道，传授门派秘道，立下誓戒的仪范。 百里霞红没有理会刘天宝的自怨自艾，反而眼睛一亮：“你也要去穹窿山？” 刘天宝愣了愣，点点头。 “得来全不费工夫！”百里霞红先前还在忧心到了穹窿山该如何进入，难道又要想界首山那样，要是再把五城楼引来可就是巨坑了。 给伤腿敷上万灵断续膏，再上好夹板，伤筋动骨一百天，或许可以考虑买只驴子？ 就在百里霞红打算休息片刻便出去买一头驴子代步时，仁心堂外传来一阵吵闹声。百里霞红出了仁心堂，驻足观看。 只见街上好些人用马车运着大箱子前呼后拥，人人佩剑，穿行而过。 “啧啧啧~江东王大侠真是豪富啊，一场比武就能用黄金千两作为赌注！”一些同样做江湖打扮的武者在街边看热闹，发出啧啧惊叹声。 “王家世代经营，整个吴郡起码有五分之一的田产都是王家的，区区千两黄金，对王大侠来说，小意思而已嘛！”说话的是一个当地人，显然是对这位江东大侠的家事有所了解。 江湖比武，千两黄金？ 这一下子引起了百里霞红的兴趣，“你们说的比武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讲讲吗？” 那拿朴刀的武者看问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家家，本没有兴趣解释，但面对百里霞红满是崇拜渴望的目光，顿了顿开口道：“江东大侠王伯泰早年就是我江东武林顶尖的人物，只是与王大侠齐名的尚有另四位。这些年王大侠陆续挑战了‘决心一指’朱景同、‘神拳开碑’邵元忠、‘云鹤公子’白兴思，现在就只剩下‘飞影神剑’段白楼了。” 这些江湖绰号起的还挺带感的，百里霞红兴趣更浓，就连刘天宝也听得往这边靠了靠。 “那段白楼与白兴思都是我江东武林的后起之秀，据说其人练剑成痴，本不欲与王大侠比武，这次是王大侠在青羊湖畔堵住了段白楼，这才急急运了千两黄金逼迫段白楼比武。”那人继续说道。 “听起来，这位王伯泰王大侠很是急迫啊，居然堵人比武，还用黄金千两作为要挟，如此宣扬出去，那段白楼想不比都不行了。”刘天宝奇怪道。 “那是自然。”朴刀武者似乎见怪不怪，“听说神都那边要为虎贲军募新，大家伙儿都摩拳擦掌，王大侠若能以江东第一人的身份入选，地位自然大为不同。” 江湖比武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投军？ 这可和百里霞红想象中的不一样，想当初在小李飞刀世界，为了一个区区兵器谱排名，多少人飞蛾扑火，就是为了出名。天元世界的江湖武人思想境界都这么高的吗？ 百里霞红和刘天宝一路也跟随着马车前行，出了青羊镇，一路来到青羊湖。两人皆是对江湖半懂不懂，旁敲侧击，百里霞红对这天元世界的江湖才有了具体的印象。 这天元世界的武林，怕是要更贴合现实一些。 与其说他们是武侠、仙侠，不如说是任侠、游侠。 什么是任侠？ 《史记·季布传》有云:“相与信为任，同是非为侠。所谓权行州里，力折公侯者也”。“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成”，此为“游侠之义”。 《史记·游侠列传》中描述了三名有任侠之风的“游侠”：朱家、剧孟和郭解。 朱家“所藏活豪士以百数，其馀庸人不可胜言”。也就是收留有名的逃犯数百人，没名气的无法计数，这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季布，显然家资不菲。但本人却“家无余财，衣不完采，食不重味，乘不过軥牛”。这确实跟鲜衣怒马的侠客形象相差太远，但朱家却是当时公认的“大侠”。 又如剧孟，本是商人，自然豪富。七国叛乱时，太尉周亚夫得剧孟投靠，大喜，说“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剧）孟，吾知其无能为已矣。天下骚动，宰相得之若得一敌国云。”而剧孟的为人作风用一句话评论，就是“剧孟行大类朱家”。 最后的郭解“慨不快意，身所杀甚众”，一不高兴就发生冲突，亲手杀了很多人。他父亲就因为行侠被杀，早年靠盗墓发财，私铸铜钱。后来遇到大赦洗白，突然良心发现变成好人，专门为人平事，且处理公道，甚至原谅了杀死自己侄子的凶手，其实就是黑社会做派。 但司马迁对他们还是持赞赏态度的，说“虽时扦当世之文罔，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是“名不虚立，士不虚附”！ 所以能做大侠的，必然是豪富有势，劫富济贫根本不存在。 不独汉朝，再往后看。 陇西董卓“以健侠知名”；汝南袁绍是“公族豪侠”；袁术同样“以侠气闻”；曹操更是“任侠放荡，不治行业”；刘备“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 有钱有势的才是大侠，有任侠之风，游侠之义。没钱没势的只能称一声“壮士”！壮士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投身到这些大侠门下，充当鹰犬爪牙。 最接近后世大侠形象的估计也就是李白了，但他同样是“喜纵横术，击剑任侠，轻财好施。”那首脍炙人口的《赠汪伦》，人家可是赠送了名马八匹、官锦十缎。 没钱不说修炼高深武学，药浴炼体，连兵器都没有一把好的。 看这些聚集到青羊湖看热闹的江湖人手里，不是朴刀、叉子，就是哨棒，前者是农民和猎户的生产工具，而后者就是根大木棍子。好一点也就是各种形制的刀、枪，佩剑者极少。 像百里霞红这样一个小女孩背负长剑者，说不准散场后就会有人来打劫。 相比之下，为江东大侠王伯泰运送黄金的那一拨人手中兵器就上档次的多，不仅人人佩剑，且一看就材质不凡，寒光闪闪。 百里霞红问过才知，原来这些人都是王伯泰门客手下，果然是人多势众。 湖岸蜿蜒，走了里许后直入湖中，形成数百米湖滩。就看到一个年青人静静站在湖滩尽头，抱剑而立。约莫是二十多岁的模样，身躯挺立，眉目如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息，如同一柄沉默的宝剑，随时都能放射出绝世光华。 “这人就是段白楼？”百里霞红暗自点头，观其一身引而不发的剑气，倒也配得上“飞影神剑”的名号。 那堵在他对面背对众人的男子就是“江东大侠”王伯泰叻，看年纪，怕是在三十上下。 “段白楼，所谓剑客之所以为剑客就在于其剑气，要有一种敢于开拓敢于面对的气质和精神。你总是避而不战，如何能练成上乘剑道？”王伯泰一开口就以一副长辈先达的口吻说道。 “和你打又没有好处，还尽惹麻烦，何必呢。” 装满黄金的箱子被王伯泰手下放在两人中间，掀开箱盖，露出一片金光。 “无论如何，这场比武已经传了出去，无论胜负，也是我江东武林的一场盛事。段小兄弟，请吧！”王伯泰伸手，示意段白楼先出招。 段白楼终于松开抱剑的手，一脸苦恼：“真是麻烦啊，那我可先出招了！” 话音未落，段白楼周身气势一变，原本慵懒沉寂的剑气瞬间激活，手中长剑被硬生生甩出剑鞘，化成一团剑光。 初时大家还能看到一团光影飞旋，只是片刻之后，那长剑就失去了踪影。 “那就是‘飞影神剑’！”观战的人群发出惊呼。 剑气未至，王伯泰就就感到劲风扑面，无形之中蕴含浓浓杀机。但他又岂是一般人，面对未知的威胁，身不动脚不移，腰间佩剑在身前斜斜划出一道弧线，似乎囊括此间万物，妙到毫巅。 “当”的一声，化入无形的飞影剑被弹出，落回疾奔而至的段白楼手中。他身法展开，剑光流动，劈出数十上百道剑影，道道森寒凌厉，尽皆妙不可言。 而王伯泰的剑法一如刚才的“稳”，诸般剑法融汇一炉，造就了王伯泰八风不动的风格，就和他给人的印象一样。 两人好似将遇良才，就在这湖滩之上，湖面澄澈如镜，剑光飞扬如练，宛如神仙画卷。百里霞红也渐渐沉迷进去，细细品味两人绝妙剑法中的隐含韵味。 第一百零六章 py交易 两人越打越急，在普通人眼中，几乎化作两团剑光，不时有控制不好的剑气激射出来，将湖面切开，无风起浪。 随着比武的深入，原本占据上风，不断进攻的段白楼渐渐乏力，王伯泰剑中深藏的精妙剑意终于发作。 仿佛见得一轮红日升起，不断爬升，漫过山峦。 日光虽冷，红霞漫天。 “哇，这就是王大侠赖以成名的‘红日朝阳剑’！”有机灵的已经猜出了王伯泰此招为何。 剑意！ 这可是网络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大杀器。 百里霞红流露几许羡慕，八剑齐飞虽然各具性质，但大多是剑器本身的品性特点。她虽然在剑气方面研究颇深，但也尚未领悟独属于自己的剑意。 面对王伯泰的绝招，段白楼剑势一变，足下轻点，忽然落地。 高云仰见出翠壁，飞影下接流沧波！ 王伯泰与段白楼，一人高飞于天如日方升，一人化鱼入沧波。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剑意无孔不入，如光芒普照。而段白楼飞影剑起，剑气蔓延整面湖面，仿佛带起了这青羊湖之水，要逆卷苍天。 两股无形气势上下相对，激烈对抗，就如两片截然不同的天地正在交锋。 “先天！” 王伯泰与段白楼居然都是先天高手，难怪能领袖江东武林。 全力对拼一招后，段白楼以下击上，稍稍落于下风，整个人被逼到湖中。他便干脆踏波而行，水不过膝。 “不愧是江东大侠，你若是能接下我这一招，认输又何妨？”段白楼一拍飞影剑，一道剑影立时飞出。 青山未老上瑶台，凌空缥缈一飞影！ 穹窿山下，青阳湖中，山水一碧，尽归飞影。 这飞影神剑的一式杀招一改先前隐藏、幻化的惑人手法，竟是大大方方展示在众人面前。 在飞影剑面前，周遭的一切景物尽皆失色，强行将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这一道剑影之上，甚至忘却自身存在，只能木楞地注视着飞影剑刺向自己，甚至主动登上“瑶台”，迎接飞剑一击！ 嘭—— 王伯泰周身突然爆起一团气流旋风，他嘴角溢血，竟是咬破舌尖方才摆脱了飞影剑的心神控制。 一剑斩出，堪堪挡住飞影剑。 段白楼神色一变，飞影剑由实化虚，一化十二道剑影。 一时间，王伯泰被漫天飞舞的剑影包围，情势十分危险。但他竭尽全力之下，终究抵挡住了。 当十二道剑影尽消，段白楼露出失望之色：“是我输了。” “飞影神剑的确不凡，后面的变招也堪称凶险，我也只是侥幸胜了半筹。”王伯泰微笑道。他的衣袍本已剑影搅碎，显得十分狼狈，但偏偏此刻一股风范气度说不出的洒然。他左手抓住的，正是飞影剑，剑锋割破手掌，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湖滩上。 作为一名剑客，剑被对手抓在手中，自然是输了。 经过这场比武，“江东大侠”王伯泰也就成为了事实上的江东武林第一人。 看客纷纷为王伯泰的武功、坚韧赞叹，也有人为段白楼惋惜，觉得两人其实在伯仲之间，若不是王伯泰于十二道剑影中运气好的抓住了飞影剑的本体，这场比武依旧难分胜负。 “这算是一场精彩的比武，但双方打得比较克制。”这是百里霞红的评价。 “我觉得这两个人的剑法也不怎么样，还不如那晚你用的那几招呢。”为百里霞红牵驴的刘天宝随意道。 “哼~”百里霞红瞪了刘天宝一眼，心底却挺高兴的。 刘天宝虽然不懂剑法，但这话说的也不算错。王伯泰、段白楼都是先天高手，论出手威力自然是比现在的百里霞红高到哪里去了，但单论剑法还真未必就比她强。毕竟百里霞红所练的剑法也是数百年打磨的不破之招，是小世界武学的精华。抛开世界差异，百里霞红并不认为就比不上“红日朝阳剑”、“飞影神剑”。 看了一场精彩的比武，百里霞红心情很好，干脆靠在驴背上哼起了穿越前的歌谣。 “你这是什么调子，还挺好听的？”刘天宝突然回头。 百里霞红飞起一脚：“牵你的驴去！” 扬州去北四百里有穹窿山，比阳山尤高。《五湖赋》云：穹窿纡曲，盖此山实峻而深，形如钗股。 穹窿山东峰下有盘石，高广丈许，相传西汉名臣朱买臣读书其上，后人号为“读书台”。其北有紫藤坞、百丈泉、海云崖，皆有风景绝色。 登上穹窿山，百里霞红两人进入一间佛寺，名曰“白云寺”。 大乾境内，相较道家仙门，佛寺传承算是十分稀少，但因前者出世，而后者入世，民间对佛教绝不陌生，拥有大量信众。 穿过三解脱门，得见侍卫金刚，左为钟楼，又为鼓楼，取“暮鼓晨钟”之意，百里霞红二人在天王殿简单拜祭，又添了些香油钱后，就有僧人带他们到禅房休息。 “总之，不要想着偷偷溜掉，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山去寻找那处交易坊市。” 刘天宝连忙保证：“当然不会，我一个道士，怎么可能在藩僧庙里瞎逛呢？” “但愿如此。” 老实说，和刘天宝在一起呆了两天，为人倒也不坏。生死符法放在天元世界也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法，找到交易坊市后就替他解开吧。 深夜，茅房。 还是现代社会好啊，能奢侈的拿那么洁白柔软的纸擦屁股。而在大乾朝只有树叶和竹片可以使用。百里霞红犹豫了下，还是用树叶吧，起码软一点。 女孩子上厕所就这点不好，尿尿对不准，淅淅沥沥，总是要擦。真怀念掏出大鸟迎风三丈的日子啊。 至于对女孩子的特殊部位好奇什么的，都一年多了，早就心如止水，更何况是百里霞红这样的平板身材。 说起来最近胸前好像有硬块的样子，应该是开始发育了吧。比起从天断山脉出来时面黄肌瘦的样子，如今百里霞红的脸已经圆润了很多。 “好像变得好看一点了……”借着月光在水桶里的水面看了看，百里霞红满意地点点头，虽然穿越性转之后不准备嫁人，但能变得更漂亮一点谁会拒绝呢。 天空一片繁星，白云寺的夜景还是很不错的。 穹窿山脉呈北西走向，北高南低，北宽南窄。白云寺就位于南峰峰顶，即可一览山色，又能眺望高峰。 “嗯？”下面一片树林里好像有些异动。 百里霞红运起流云移形步，如夜间的精灵没入林中。 大树下，段白楼放下铲子，暗自感慨：“穷人真是苦逼，就算得到了大批财宝，也不敢擅自使用，唉……那边的，虽然你的轻功不错，但想瞒过我还是不太可能的。” 百里霞红平静地从树丛中钻出来。 先天高手都是百脉俱通，返本归元的高手，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与外界交换着气机，对周遭环境变化最是敏感。单凭一点野外伏踪潜藏的技巧，想要瞒过段白楼确实是不太可能。 “等等等等，我没有恶意啊！”刘天宝突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百里霞红原本冷冽地气势一顿，原来不是自己被发现了啊。 “我记得，前天的比武，你们也在围观的人群中吧。” 那么重要的比武，段白楼居然还有心思记下周围数百观众的面孔？再结合百里霞红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结论很明显了。 “飞影神剑”段白楼和“江东大侠”王伯泰暗中进行py交易，打假赛！ 为了区区千两黄金，就拿‘江东第一人’的名誉和进入虎贲军的机会做交换？不了解内情的百里霞红也不知道这交易到底是划算，还是不划算。 “所以，刚才你们看到了吧！”段白楼淡淡道。 百里霞红脸色顿时阴沉似水。 刘天宝却是满脸迷糊，他刚进入树林外围就被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 百里霞红头不动，一个眼神给到刘天宝，让他赶紧把那只黑僵召过来做挡箭牌，说不定两人还有机会逃走。 刘天宝满脸苦色地回了一个眼神，意思也十分明显。且不说先天高手必然能够伤到黑僵，而且段白楼手里还有飞影神剑，论品质不会比百里霞红手中的绣云剑差。 刘天宝现在只剩下练气二层的修为，无论是控制力和加持力都大大削弱，操控黑僵一个不好甚至会引发僵尸暴走，反噬其主。 “瞧把你们吓得~”段白楼忽然露齿一笑，刚才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要不也给你们分一点金子，这样我们就成同伙了！” “还以为要被灭口了呢……”百里霞红和刘天宝中农与松了口气。 放进地坑里的箱子打开，满眼都是金光闪闪。 “哇——” 刚刚还在心里鄙视段白楼的百里霞红也不禁怦然心动，实在是那金黄色的光芒太过璀璨。 这可不是“区区黄金千两”啊！而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大钱，就和冰冰的八个亿一样，是指存在于幻想中的产物啊。 “我们一点都不贪心，就分给我们二十两……不，十两就够了！”百里霞红小心翼翼道，把一个被黄金晃花了眼的小小少女的娇蛮感演绎出了十二分的成色，“明天我们自动消失，外面一定什么消息都不会传出来……” “不行！”段白楼的脸忽然又变成了冰块，一点肃杀感迅速扩散出去，“明天你们要陪我进山，开路。” 第一百零七章 寻仙 第二天一早，在小沙弥的目送下，段白楼带着两人一头扎入穹窿山深处。 百里霞红与刘天宝小心地走在前面，不断用木棍探路，打草惊蛇，避开一些危险的小动物。 “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杀人灭口，白云寺僧众都看到我带走了你们两个，要是你们忽然消失了，我的嫌疑最大。”段白楼开口道，“三武司可不是吃素的，这里毕竟是大乾的天下。” 百里霞红恍然一惊，一夜担忧尽去。段白楼说得对，这里是大乾啊。 即便是在小李飞刀那样人命如草的世界，杀了人必定被通缉，抢劫过后也会有人来查案。只是因为官府力有未逮，才会显得反应迟钝。但这里是天元世界，大乾对民间的控制力与小李飞刀世界的大明不可同日而语。 明白过来的百里霞红终于卸下心中防备，一边在前面探路，一边旁敲侧击。这些天她已经基本搞清楚了王伯泰投虎贲军的理由。 天元世界高武隐匿，百里霞红是多亏认识了黎先生，这才知道的多一些。 平民百姓所知的顶级武力基本就是那几位声名赫赫的“帝境”，他们通常把这几位当做神明来朝拜，也不认为他们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那么“帝境”以下呢？ 没了。 什么菩萨、真仙，对老百姓来说也是神明一流，都不认为这是人能达到的境界。 大乾的王侯，老百姓是很恭敬的，但更多的是认为这只是一种爵位。很少有人知道，在大乾得封侯爵就可位比佛门罗汉、道家真仙。 因此在武林中有着偌大名声的王伯泰、段白楼等人，实则已经走到了凡人认知的武力极限。想要再进一步，已是前方无路。 若他们本是权贵子弟，自然能利用朝廷资源再次攀升。可惜他们都只是江湖草莽，就算是王伯泰，也脱不了一个土财主的标签。这种情况下，投军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而虎贲军这个番号绵延多朝，是古汉时就存在的精锐部队，曾有三千虎贲勇士创下灭敌五十万这样宛如神话一般的战绩。无论在哪一朝，虎贲军都是朝廷的绝对心腹。先天之上的道路，虎贲军中绝对有所传承。 “青羊湖那场比武，你为什么要故意输给王伯泰？如果能进入虎贲军，得到的好处远远不是千两黄金可以比拟的吧。” 段白楼轻哼：“哪有那么容易，且不说以我的性格待在军人很容易得罪人，就说上下打点，结交人脉就不是我擅长的。王伯泰能走的路，我未必能走，而且……” “而且什么？”百里霞红竖起耳朵，段白楼的经历其实和她很相似。他现在所面临的选择，百里霞红未来很可能也会遇到。 段白楼坦然道：“而且我是真打不过王伯泰！” “嗯？” “不要奇怪，王伯泰家传‘朝阳一气剑’本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绝学，他本人也算天资卓越，在家传武学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自创‘红日朝阳剑’。虽然失却了朝阳一气剑中的道家真意，威力却更为巨大，也更契合王伯泰本人。相比之下，我有什么？” “除了在奇遇中获得的这柄飞影神剑，我什么也没有，拿什么去打赢王伯泰……”段白楼看了看手中之剑，一声冷笑，“‘决心一指’朱景同倒是赢了半招，但他的结果可是一点都不妙！” 朱景同赢了王伯泰？ 这可和百里霞红听到的不一样，不是说因为朱景同的“决心指”过于危险，王伯泰一时没能收住手，一剑削断了朱景同四根手指吗！ 想到这里，百里霞红心中一寒。 “借着这场比武，起码我在江东的名气已不逊于王伯泰，这已经是最大的好处。” 混江湖武功是关键，它能决定你的生死；名气同样是关键，它能决定你活得滋不滋润。 “咦，前面没有路了……”刘天宝忽然道。 深山虽然人迹罕至，总还有猎户游人走过的小径，然而现在连这样的残痕也没有了，前方是真正无人踏足的密林，灌木丛生。 段白楼眉头紧皱：“继续前进。” 又走了好一会儿，百里霞红和刘天宝两人不断在前方开路，刘天宝手中的不过是从白云寺僧人那里借来的普通柴刀，已经砍得卷刃。段白楼也不得不亲自开路。 “我们究竟在找什么？”百里霞红累得够呛，装作不经意地一问。 段白楼传了口气，走深山中走了大半天，即使是他也消耗了不少体力。“找什么？当然传说中居住在山上的仙人！” 百里霞红惊愕地回头：“你要寻仙？” 寻仙，对百里霞红不是一个陌生的词。她的生父，那个苏姓书生，正是往天断山脉寻仙这才有了她。作为黄狐岭了道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她更知道，天剑峰上的确有着太谷剑宗这处仙门。但因为求药之事，百里霞红对这些仙门的印象并太好。 “你为什么觉得这里一定会有仙人？” 段白楼直起身子，一脸肯定：“古汉《越绝书》有载：‘由钟穹隆山者，古赤松子所取赤石脂也’！” 赤松子，农皇时雨师，同时亦是五帝中帝喾的老师，曾服食水玉之精，不惧烈焰焚烧，可驾驭风雨出行，故为雨师。 晋朝时，赤松子与仙人在石室山青霞洞天弈棋，有樵夫王质意外得见。棋局结束，王质的斧柄都已朽烂，这就是“观棋烂柯”的典故。石室山从此改名“烂柯山”。 赤石脂是炼丹的重要原料，连赤松子都在此开采过赤石脂，那么穹窿山的确很有可能有修道者存在。所以严格来说，段白楼与百里霞红两人的目的地是相同的。 是的，刘天宝原本的目标同样是穹窿山交易坊市。所以二人才会在离开徐家后第二次相遇，从而引发了那场战斗。 深夜，篝火旁。 “你师父就没告诉你该怎么找到穹窿山的这处交易坊市吗？”百里霞红以传音入密的手法询问刘天宝。 刘天宝露出苦色，天龙道长当然给了他信物，但使用信物的前提是他的修为要在练气五层以上，但现在…… 百里霞红叹气，只看刘天宝的脸色她就知道答案了。 出来已经许多天，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不知道黎先生在廷尉狱到底怎么样了。 “看来要转换一下思路了……”段白楼突然说出了和百里霞红所想一样的话，“白云寺身为此山地主，我不信他们就一点东西都不知道！” 对呀！ 百里霞红突然觉得是自己想岔了，何必费尽心力去找呢？就像了道村里，未毕人人都知道太谷剑宗就在天剑峰上，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秘密。 段白楼是江湖老手，抓人逼供探听消息都是轻车熟路。只过了一个晚上，他就从一名老僧那里撬来了消息。 “那老和尚口风还是很紧的，只是说曾经见到‘山市’！” “‘山市’又名‘鬼市’。尝有凡人于山中见雾起，其中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高垣睥睨，连亘六七里，居然城郭矣。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历历在目，以亿万计。” 百里霞红皱眉：“此必是幻象。” 段白楼点头：“这当然是幻想，然其又有真实之处。鬼市之所在，往往聚集山精鬼魅，凡人不可至。故非人者、脱俗者，皆以此为据点。简单说来，这鬼市就是修士和妖物互通有无的场所，有若人间坊市。” 百里霞红突然道：“还有一点，纵然是修士妖物的坊市，本质也是‘集市’。即是集市，必然实在特定的日子开启。那和尚有说他所见到的‘山市’是何时吗？” “三月初二。” 也就是说穹窿山的山市应是月初之时举办，他们来早了。 一般山市之所在自有其特点。当是地处偏僻，常人不至，或云海翻腾、或阴气密布、或山势险峻……总之，必有奇貌。 百里霞红三人登上穹窿山北峰，眺望全山，山势朦胧，草木苍黄。 十二月初一，东峰之北有异气升腾，其云如盖。夜间，一片光明盛景，有金身佛光显化。 “这山市果然和白云寺的和尚有关系！”刘天宝出言讽刺。 “那边是……海云崖，百丈泉！” 海云崖下百丈泉，是穹窿山有名的景致，也曾有游人特来观赏。倒是不知这里居然会有山市。 第一百零八章 山市 “竟然是你这老和尚，你骗我们！”刘天宝一脸无法接受。 百丈泉边，三人竟是见到了被段白楼逼供出山市消息的白云寺老僧。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何曾欺骗过几位施主？”老和尚合十一礼，“山市就在此处，贫僧已恭候多时。” “那便请大师指明道路。”段白楼开口。 老僧不答，只是一脸笑容地看着三人。 段白楼与刘天宝不解其意，百里霞红忽然想起《西游记》中的某段情节，挥手扔给老和尚二十两金子。 老和尚掂量了几下金子，道：“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轻指，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凡是太易，必生轻慢。贫僧就祝诸位能够得偿夙愿了！” 说罢请三人登上泉池中的竹排。 便在一声苍老的“阿弥陀佛”的佛号响起之时，竹排未动，三人眼前却光影变幻，却是靠在一个码头之上。 “你说那老和尚要钱真的是因为法不可轻传？”刘天宝奇怪道。 “他应该是看出了段大哥的目的，不过要钱，只是因为贪财而已。”百里霞红毫不客气道。 “这就是山市？我们走吧。”段白楼深吸一口气。 泉池之上，星星点点的萤火弥散开来，为三人指路。远远望去，能见到一片灯火，嘈杂之声隐隐传来。 “冰糖葫芦~”“上好的胭脂水粉！” 铺上青石的街道蜿蜒向前，一幢幢挂着灯笼的小楼立在两旁。乍一看与人间的城市并无分别。 只是那些商贩多是山鹿、黄鼠狼、野牛等妖物，竟大部分都是化妖境界的妖物，只是幻化出的人形十分畸形，多手多脚，或是人头兽身，却穿着人类的衣服，十分怪异。 “比我想象中的有秩序多了……”读过不少小说中的鬼市场景的百里霞红松了口气。看起来穹窿山这处山市不是那种鬼气森森，邪异怪诞的妖邪世界。 “我们就此分开吧，如果天亮之后，我还没有在码头出现，就不必等我了。”段白楼转身道。 段白楼既然执意到山市寻仙，必然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那我也……师父有交代要在穹窿山采买一些东西。”刘天宝转向百里霞红，笑得十分谄媚。 百里霞红翻了翻白眼，弹指打出几缕指风，解了刘天宝身上的生死符法。 “我们的事情到此为止，两清了。” 本想借着山市的机会伺机报复百里霞红的刘天宝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百里霞红的影子。 “等等，我身上没钱呀！”刘天宝身上除了控魂铃外可以说是身无长物，银两、符纸、魂珠可全在百里霞红手里，“混蛋——！” 百里霞红一人在青石板路上徜徉，体验这不一样的山市风情，同时思考该如何探查蛇君的下落。也不知道这山市中有没有“包打听”这样的角色。 眼前出现一栋四层高楼，却是一间酒家，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整栋建筑物都漆着红漆，显得非常喜庆。 “鲁香阁？这里似乎就是山市最热闹的地方了，不如进去听听消息。” 一楼满座，各种妖物精怪吆五喝六。百里霞红径直上了二楼，选了靠中庭的位置坐下，好探听下方的一些小道消息。小二是一只有着绒毛尾巴的妖精，百里霞红随意点了几个菜便就坐下。 下方谈论之声飘入百里霞红耳中，在这些精怪的世界里最近的大事就是五城楼的频频出手，许多妖怪老巢都被连根拔起。五城楼似乎早已掌握了这些妖怪藏身的地点，一出手便直击要害，妖怪们都是惶恐不安，生怕不知什么时候五城楼变回找上门。 也有妖怪提到了道家十宗中的方寸宗，猜测方寸宗会不会出手抗住五城楼的压力。原来这些妖物与修士互换有无的山市、鬼市背后同样有佛道两门的身影，构成了方外仙道的外围社会生态。在大乾朝廷的压力下，这些仙门佛寺也同样需要走动的空间，否则便只能坐困家中，与下层百姓割裂，非是好事。 方寸宗所在的烂桃山便在荆、扬两州之间，穹窿山一带自然应是方寸宗的势力范围。 听了许久，忽然有一只狼妖提起了蛮荒妖国。百里霞红顿时来了精神，侧耳倾听。似乎在法王陨落后，突然有了许多蛮荒妖国的妖族在各地流窜，像是在掩护什么。 可惜这只狼妖所知也不多，说到关键处，突然被一个吃霸王餐的客人吸引了注意力，让百里霞红俺暗恨。 却说一楼大厅里一个穿着斗篷的刀客与松鼠小儿起了冲突，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那松鼠连人身都不怎么全，如何会是刀客的对手，一路呼天抢地地往后院跑去。 刀客急追，两个身影在人满为患的大厅中竟是左右腾挪，极其灵巧地避过了所有客人。 啪~ 后门忽然打开，一个围着罩袍的虎脸大汉走了进来。 “是谁，竟敢在我的店里闹事！”虎脸大汉质问如同怒吼，恐怖的音波震得在场的妖物心肝直颤。 “伥虎，你终于出来了！”刀客冰冷的声音中潜藏着愤怒。 “原来是你啊~”大汉伥虎原来真的是一只山中老虎，“这是来给我送菜了吗？” 刀客屈腿一弹，手中之刀已闪电般劈向伥虎。 伥虎丝毫不惧，闪避动作敏捷得根本不像是他这样的大块头所能拥有的。随着伥虎煞气大涨，他的周身开始出现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这些黑影如同焰火一般喷吐着火舌，竟能点燃桌椅，伤人性命。 “这是伥鬼！”一些有见识的妖物认出了伥虎所用的神通，见两人打出真火，纷纷离席，不再看热闹。 这些伥鬼都是被老虎咬死的人，又化作阴鬼指引老虎食人，称之为“伥鬼”。成语“为虎作伥”正来源于此。 可以看到伥虎的这些伥鬼中极少有人类，大多都是一些修出了灵智的妖物，或者化妖的妖族。 那刀客的刀术也算了得，在伥鬼的骚扰下，依然挡住了伥虎的一轮进攻，没有让护罩落到自己身上。 阵阵鬼焰袭扰，点燃了刀客的斗篷，他便弃了斗篷，速度更是暴涨。但同时也斗篷下那长长的耳朵也暴露他的种族。 “原来是只兔子精，那就难怪了……”一只邻座的狸猫恍然大悟。 “兄台知晓这其中的原因？”百里霞红感兴趣道。 狸猫嘿嘿笑着：“那是因为鲁香阁的一道招牌菜——红烧兔头！” 嗦嘎…… “不过它们也打不了多久，一尘和尚快要来了。”狸猫看了两眼楼下的打斗，打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四只爪子轻巧地落在地上，“正好省了一顿饭钱，哈哈。” 青石板街的尽头，一座石塔静静矗立，淡淡的金色佛光在石塔上流动。 一名青年僧人手持***端坐于石塔中心，默诵经典。 他就是狸猫提到的一尘和尚，于白云寺精修的大德高僧。一尘和尚面相年青，但实则已是神通具足，一点佛性打磨得纯之又纯，即将肉身蜕变，比拟人间仙佛。 一池莲花在一尘和尚面前盛放，神圣纯洁，一尘不染。石塔内部数百上千盏酥油灯长明不灭，随着僧人的念经声跳跃升腾，在天上印出宏伟的金佛法相。 突然，一尘和尚停止诵经，他听到了鲁香阁中的骚乱，此时已有修为不高的妖物死于伥虎和兔子精的交锋余波中。一尘和尚虽然不喜这些妖物肆意妄为，但这处山市毕竟是白云寺的地盘。 兔子精和伥虎的战斗还在继续，冲破墙壁，闹到了青石板街上。 靠着一手不俗的刀术，兔子精在伥虎与伥鬼的联手攻击下如同风中柳絮一般，看似飘摇，却也能勉力支撑。伥虎猖狂大笑，攻势越发凶狠。 周围早已店铺早已关门，原本还算热闹的街上已是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青石板路的尽头出现了一袭月白。 一尘和尚一步一顿地走来，明明看似还很遥远，一步跨出却已是极静。 看到那身月白色的僧袍，伥虎脑子一清，虎虎生风的利爪渐渐停住。 “搅闹山市安宁，佛前溅血，当关入塔林，放下屠刀。” 伥虎终于清醒过来，连忙辩解：“这妖精在我鲁香阁撒野，我只是出手教训教训……”说话间环视四周，伥虎这才发现地上七零八落的躺着好几只妖精，都是伥虎全力战斗时，欲念大炽，覆盖了此地，被伥鬼吸食灵魂而死。 伥虎那张虎脸渐渐变白，伸出爪子一指兔子精：：“是你，一定是你故意引导，我才会误伤……” “就是我。”兔子精笑声畅快，“和我一起入塔林吧！” 塔林是白云寺历代高僧的埋骨之处，供奉有明珠舍利。一旦进入塔林，天长日久，必会被佛光侵染度化。对伥虎来说，这可是比死还要可怕。 “不，我不要……” 伥虎还要辩解，一尘和尚却已伸手，轻轻一拂，卷起一阵微风，他的目光早已洞悉了一起。 那微风才及身前便化作狂暴的飓风，将伥虎与兔子精一起卷起，不知所踪。四周不断厉啸的伥鬼一招散尽。 第一百零九章 机缘 这…… 眼见一尘和尚云淡风轻，一招便将伥虎与兔子精送入不知名之地，百里霞红震惊莫名。她试图用自己所见过的人物来横向对比，青帝、边疆老人固然底蕴深厚，但论出手威力，尚不及大明皇帝、魔刀孙白发，然而境界高深处，却也远不能与一尘和尚相比拟。 一尘和尚回身，一袭月白僧衣与天上清月相印，洒然出尘。 百里霞红还在犹豫是否要向一尘和尚打听蛮荒妖国之事时，青石板街上早已没了和尚身影。 石塔中，一尘和尚拾起法lun，宏大的诵经声重新响起，佛光缭绕，巨佛耸立于山间。 一夜过去，百里霞红失望而归，她并没有探听到关于李青石的线索。偶尔有和蛮荒妖国相关的消息也是似是而非，难辨真伪。 百里霞红一夜之间走遍了青石板路，整个山市并不很大，远远不能与人间城市相比。她从山坡上眺望，一眼便能看到尽头。 “咦，那边有人？”百里霞红眼力极好，发现对面山上似乎有人。 入山市而不涉交易必有隐秘。 虽说如此，百里霞红还是展开身法向着对面山坡掠去，她现在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海云崖下，一块巨石突出岩壁，一道人盘坐其上，羽衣星冠，道韵天成。一身气息好似融入整个天地之中，一点也不存在于世间。此人之气度符合一切凡夫俗子臆想中的神仙众人，只是惜乎……太年轻了，乍一看只会认为他只有十四五岁。 “请真人垂怜，令弟子得脱苦海，步入仙穹。”巨石下方，段白楼毫无傲气地跪着，从他身上的露水来看，可能已经跪了一夜。 “我不会收你为弟子。”巨石上的羽衣修士直接开口拒绝，没有半分余地。 “真人……” 羽衣修士怜悯地看了一眼段白楼：“也罢，你也跪了一晚，我便与你说明白。你如今二十有五，三宝已固；手中持有异宝，修炼这异宝中的功法，根基已定，却又失之偏颇。引你入道，事倍功半，四十岁前若无所悟，终身无望。” 简而言之，收下段白楼这样的弟子，明显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方寸宗弟子讲求万事随心，却不是单靠毅力能够打动的。”羽衣修士站起身，“出来吧，在我面前，没有人能够隐藏！” 百里霞红面色不善地走出来，段白楼拜师的这一幕又令她联想起了穿越前小女孩去太谷剑宗求药的情景。 “唔，妖气？”羽衣修士一眼看穿了百里霞红的情况，微微一笑，“有趣。” 羽衣修士的态度明显让段白楼感觉到了威胁，他隐晦地打量了一眼百里霞红。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羽衣修士忽然又转向段白楼，“我收弟子首看机缘，你能够劫夺他人缘法，却也是你的本事。那么我不妨设下一个考题，若是你能通过，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段白楼大喜：“多谢真人！” “来一场比武吧！”羽衣修士随手一指，“你们打一场，谁赢了，我便收谁为弟子。” 什么！？ 百里霞红脸色十分难看。段白楼可是先天武者，让她和段白楼打，还不如抹脖子快一点。 “放心，我会把他的功力降到和你同一水平。”仿佛知晓百里霞红心中所想，羽衣修士大袖一拂，便见云烟倒卷，形成一张云符，落在段白楼身上。 段白楼立时感觉自己的功力如潮水般退去，由“返本归元，易筋伐髓”的先天胎息之境，连降三个大境界，落于“流转如意，五感通明”之境。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让段白楼极不适应。 “你……没事吧？”看到段白楼脚步踉跄几乎摔倒，百里霞红下意识地上前询问。却见一道剑光从段白楼肩头破空袭来——飞影神剑！ 百里霞红好歹混了十几年江湖，背后放冷箭下刀子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左手用力，绣云剑弹出剑鞘，轻松挡下飞影剑一击。 “呵，很熟练嘛，看来你也是深藏不露！”段白楼声音阴沉，丝毫不顾忌在羽衣修士面前的形象。“好事果然不能多做……” 也是，段白楼的面目早已被羽衣修士一眼看穿，所谓的隐藏毫无意义。倒不如利用这个承诺达到目的。如今段白楼已不求进入方寸宗能获得多少地位，只要能为他接续武道天途，到时候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段白楼很自信，他既然能从一穷二白的境地自力更生，与“江东大侠”王伯泰齐名，那他也一定能借助方寸宗平台走的更高更远，自己闯出一条路。 “这样看来，你平时做的恶事一定很多。”百里霞红口无遮拦，到了这一步她也无需惧怕段白楼。抽出绣云剑，百里霞红立于下风处，红衣猎猎。 “开始吧。”羽衣修士面无表情，一言既出，两人齐动。 朝云暮雨！ 百里霞红一出手就是他最为纯熟的“携云掣雨二十四式”，一式朝云暮雨封堵了段白楼的所有出剑轨迹。 段白楼皱眉，他一身白衣，踩在青草泥地上，如一朵白云扬起，飞影剑变招切向百里霞红。 观人于微，敌未动，我先动，敌将动，我已动！ 绣云剑划着清丽的轨迹，一个错身之间，两人接连挥剑十余次。 虽然境界弱小，虽然剑气羸弱，两人却都展现出了极高的剑术修养，引而不发的剑气密布两人周身，锋锐的气息将青黄的草叶切割，大风扬起，一片青苍飞舞。 羽衣修士静静观战，下颌微点。 段白楼目光沉郁，他没想到这个在路边随意碰上的小女孩居然会有如此老道的剑术。将飞影剑从右手换到左手，段白楼的气势开始攀升。 “那个起手式？！”百里霞红不会忘记，段白楼与王伯泰青羊湖一战时，飞影神剑大发神威时的情景。 飞影剑本质上是剑仙所用的飞剑，重在刺击。段白楼被方寸宗高人压制了功力，飞剑之道难以御使，却不是全无办法可想。几十招后，段白楼已逐渐适应了这种低层次的战斗，那早已被遗忘的剑法正在逐渐回归…… “青山未老上瑶台，凌空缥缈一飞影！” 段白楼高声吟诵，他的气势不断攀升，这是以心御剑的手法，让心神沉浸在剑意中，强行创造出人剑合一的意境。 飞影剑上剑气勃发随着段白楼心意于空中虚浮，一道青影仿佛刺入世界的背面，于不知名的世界穿行，直刺百里霞红。 剑影未至，凌厉的剑风已切开薄雾。 段白楼脸上已露出几丝笑意，他不认为对方能当下这一招，飞影剑诀可是他少年时所获奇遇中最大的收获啊。哪怕他现在功力不足，绝招威力十不存一。 百里霞红松开剑柄，绣云剑插入土中。 “放弃了吗？明智的选择。”段白楼人在半空中，飞影神剑横击于空，心思却飘忽起来。 百里霞红手掐剑诀，遥指太阳穴，心念剑气聚于眉间。 “名剑八式，八剑齐飞！！” 一丝丝剑气剥离，在百里霞红周身激荡，隐隐间有八柄神剑沉浮于虚空。 无我、云音、凤血、夺情、鱼肠、胜邪、清霜、穆铁！ 八剑合一，化作一道剑柱，与飞影神剑迎头相撞。 羽衣修士露出几分意外之色，百里霞红的剑招在他眼中虽然还上不了台面，根基却是比段白楼更为扎实，不像是一般的外道传承。 半空中青影与剑柱交锋，段白楼此刻功力与百里霞红相近，竟是个不上不下之局。 段白楼先是意外，接着怒火盈胸，剑诀一变，飞影神剑一化十二，游动如蛟龙，散而击之。 百里霞红的剑柱没了阻拦，顿时浩荡轰出。 他这是要两败俱伤？ 电光石火间，百里霞红脑子一清，段白楼如此行事必有依仗！随即剑指一引，原本浩荡的剑柱立时瓦解，竟还原成八道性质各不相同的剑气，追逐十二道飞影剑气而去。 段白楼愣了一下，但想到自己的剑气数量更多，便也不放在心上，只管卷起剑气风暴。 哪成想百里霞红对剑气的操控丝毫不弱于段白楼，甚至尤有胜之，八道剑气各具神异，八剑齐飞很快就破掉了飞影神剑。当段白楼想要补救之时，百里霞红已经拔起绣云剑，如惊燕横空，直抵喉间…… “胜负已分。”羽衣修士清淡的声音从巨石上传来。 段白楼立刻感觉到功力如潮水般上涨，不过片刻就已恢复。但他此时哪里还有心思体察这种神仙手段，握剑的右手青筋暴起，直欲将百里霞红立劈。 “呵——” 段白楼转身，一脸落魄被长发遮掩，就这样失神地走下山坡。 第一百一十章 灵台方寸 “你不用可怜这个人。”羽衣修士不知何时已站在百里霞红身旁，“他用诡秘手段劫夺他人机缘本就是逆天行事，必然遭受反噬。通不过我的考验，只能怪他自己能力不济。” 百里霞红点头，所以她即使段白楼逆天行事的“反噬”？ 这时断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百里霞红绑腿上已侵染了红色的血渍。几天前才敷上万灵断续膏的伤处只怕早已崩开，就是不知是不是又伤到了腿骨。 “原来你有伤在身？那就是更是他自己本事不够了。”羽衣修士仿佛这时才发现百里霞红的伤腿。他伸手一指，百里霞红顿时感觉不到疼痛了。 如此神奇得吗！ 伸手一指，伤就好了？ “我只是免去了你的伤痛，断裂的骨头还是需要用药的。”羽衣修士“耿直”道。 你这让我怎么夸你呢 “以真人这般高深的修为，也无法直接免去伤病吗？”百里霞红半是好奇半是试探地问道。 “你应当称我为‘师父’！”羽衣修士强调。 百里霞红一怔，她还以为这话只是个借口呢。 这名修士在自称中曾经提到过他是方寸宗弟子，而方寸宗又是道家十宗之一，江湖地位可谓是十分之高，若能投入方寸宗门下，似乎完全不亏啊。 “百里霞红，拜见师父！”百里霞红“福至心灵”，倒头就拜。 至于说黎先生也是她的师父，这样会不会重复？ 当然不会啦，黎先生教百里霞红的是读书明道，做人的道理，而方寸宗传的是修仙大业。 相比之下，当然是…… 修仙比较重要啦！ 羽衣修士满意地点头：“为师道号‘玄素’。” 因此百里霞红的第二个师父便是方寸宗玄素真人，所谓“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故能寿敝天地，避死延生”，此之谓“真人”。 按照境界划分，真人勉强也可以与先天等同。单论破坏力，先天武者说不定还在真人之上，但在手段上、寿数上，两者就毫无可比性了。更何况玄素真人的境界之高，几乎已经跨过“羽化”的门槛，进入下一境界。故而才有了他一道云符便能将段白楼全身功力连降三个大境界的神奇景象。 游戏里各种职业要讲平衡，攻防速敏各有优劣，或者分出前中后期，各逞威风，现实里可不是如此，各种职业之间天然就是不平衡的。 目前看来，修仙就是比练武要强。 收下百里霞红为徒后，玄素真人却没有立刻离开，百里霞红问起，玄素真人只有一个字“等”。 就这样两人从日升等到日落，山市飘渺，一座大佛隐约间矗立其上，散发着柔和的佛光。再有一日，这个月的山市就要散了。 玄素真人望着头顶的大佛摇头：“这个一尘和尚，就喜欢弄些无用的噱头。” 百里霞红顺势问道：“一尘和尚是白云寺的高僧吗？” 玄素真人点点头：“白云寺却是好运气，那一尘和尚年不过三旬便神通具足，明心见性，比我也不差多远了。” 玄素真人对百里霞红的剑术来历很感兴趣，百里霞红推说是家传。“百里”这个姓氏颇为稀少，又传承自五羊大夫，玄素真人也难辨真伪，便不再多问。 百里霞红试着向玄素真人打听方外仙道的详情，用在鲁香阁中听到零散消息来引起话题。 “你很关心妖怪的事情？”玄素真人想了想，“莫不是亲朋遭遇了妖物害人之事。” 百里霞红点头称是，她也不多做解释，任凭玄素真人猜测，恰好掩饰了她进入山市的原因。 “最近的确有一股蛮荒妖国的妖怪闯入大乾。”玄素真人复杂道，“方今天下人道昌盛，生长在大乾的妖精便是再凶恶，对朝廷都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作恶。也只有外来的妖怪才会百无禁忌。以你的武学根基，回山后潜心修炼三五年，捉妖报仇，并非难事。” 百里霞红心头苦笑，玄素真人以为她要找的的只是寻常妖怪，她自己却清楚，李青石追寻的是大妖踪迹，要介入这等程度的争斗，非“羽化”之境不可。便是玄素真人自己上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何况是百里霞红。 当时只觉得要救黎先生，必须找到李青石，把事情搞清楚。过了这些日子，冷静想来，普通人何德何能可以找到李青石，又如何能戳穿刺杀法王张晖背后的阴谋？ 黎先生是相信百里霞红的能力，还是仅仅只是……想让她离开广陵城？ “谢师父提点。” 两人继续等待，又是一天过去。 当东方第一缕晨曦降下，穹窿山山市结束了。这些以货易货前来赶集的妖邪精怪们渐渐散去，唯有这条青石板路与笼罩着佛光的石塔依旧。 “他们来了。”正在打坐的玄素真人睁开眼。 百里霞红顺着朝阳看去，从山下走来一个疲惫的身影，那人穿着破烂的盔甲，衣袍染血，背后背着一名小小少年。 看到晨光中的两人，甲士双眼竟是茫然：“这里是哪儿？”他受创极重，疲惫不堪，完全是凭借一股意志坚持到了这里。也许是看到人烟让他松了口，那一股宁死不屈的斗志顿时泄去，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玄素真人检查了无名甲士的伤，摇摇头：“你快要死了。” “是啊，我就要死了……”甲士勉强动了动，“但是我家少爷……求道长收留！” 玄素真人没有立即答应，他看了少年的面相，十分清秀，又伸出手，在少年身上摸索，这就是“摸骨相面”。 “的确天资不凡，可为衣钵！”两天来，百里霞红第一次从玄素真人脸上看到发自真心的笑容。 原来师父等的就是这个少年，要收他为衣钵弟子！ 那段白楼抢夺的就是这少年的机缘了。 百里霞红转头，仔细观察甲士身上的创伤，确有几分像是飞影剑的痕迹。 甲士目光涣散，将自家少爷交给玄素真人后，只说了几句话交代了一下少年的身世便溘然长逝。 原来这少年乃是镇东将军耿有道之子。遥想当年，耿氏家族三代为将，皆立大功，曾是大乾六大家族之一，可惜先人大多战死沙场，人丁不旺，这几十年才渐渐没了声息。 耿有道因兖州白莲造反之事受到朝廷贬斥，又遭奸人陷害。甲士与同僚连夜赶回扬州耿家老宅，将耿夫人和少年救出。没想到路上连遭堵截，好不容易突围出来，又遭到段白楼刺杀，耿夫人为保护少年而死。 啧啧，这还真是名门之后，身负血海深仇，却又大难不死，拜得名师，妥妥的主角模板啊……虽然是十年前的套路。 “你叫什么名字？”玄素真人将少年唤醒。 “我叫耿恭阳”少年一脸茫然，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如在梦中。 “好孩子，事情都过去了，先随为师回山，再做计较。”玄素真人的声音仿佛有着魔力，安抚了耿恭阳的情绪。 一声仙鹤啼鸣，就见一只巨大的青鹤降下，三人坐在青鹤背上，还尤有余地。 烂桃山地处荆、扬之间，屹立群山之中，山上云蒸雾绕，缥缈难辨。青鹤翱翔，能见到千峰排戟，万仞开屏。明明速度极快，百里霞红却只感觉微风拂面，有飘然若仙之感。 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耿恭阳也被这景致吸引，露出几分少年跳脱的情态。 与这些苍莽大山相比，烂桃山并不如何高大，却也云雾袅袅。一条石阶小径折没入云雾深处，显出这里的特别。若非早知这里有仙门隐藏，想必不会有人穿越重重山峦，到这烂桃山来。 烂桃山上遍地桃树，树杆虬曲，树皮斑驳，树叶有三寸之宽，呈现出墨绿色。树叶丛中，一颗颗蟠桃大如拳头。这些桃树似乎生长了很多很多年，树皮的沟壑之中都透露出一种漫长岁月的气息。 “我宗名为‘方寸宗’，取‘灵台方寸’之意，因太古年间，祖师立派之地名叫‘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百里霞红心神一震，一开始听到方寸宗之名时还未细想，现在乍听玄素真人之言，才发现这种种居然与《西游记》大有关联。方寸宗、烂桃山…… “……数万年来屡有战火，当初的山门也已毁坏，因此有前代师祖以大法力大神通将我方寸宗的山门炼化。我们现在虽是在烂桃山，但其实若有必要可在任何地方进入宗门。”玄素真人继续道。 “好神奇啊！”耿恭阳发出赞叹。 “因此你们要牢牢记住，‘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非是实指，灵台者，灵神之居所，心也；方寸者，心也；斜月三星者，亦心也。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指的就是你们的内心。心之所在，便是山门！” 百里霞红咀嚼着玄素真人的话，感觉这方寸宗的道理中佛性好重啊。 也不见玄素真人有何动作，烂桃山上突兀地便浮现一座大山，远看孤峰突起，浑圆清秀。随着玄素真人上山，只见奇花布锦，瑶草喷香。山间云海处，有仙鹤唳叫，声振九霄，林间有玄猿白鹿隐于苍莽，果然是仙家福地。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旁门第一宗 孤峰之上有石崖廊桥相连，巍峨宫室幢幢，庄严肃穆。脚下是方寸山，头顶是灵台殿。 玄素真人带着两名弟子拜见了方寸宗宗主静洪天师。所谓“天师”，是比人间仙佛、陆地神仙还要高深的人间至境，只差一步便能褪去凡身，羽化登仙，可为“天下之师”，因此以“天师”作为尊称。 不过从面相上完全看不出静洪天师会是那么厉害的人。 静洪天师似乎很高兴玄素真人收徒，对百里霞红和耿恭阳多有勉励。 除了静洪天师，灵台殿里还有一位通凝师伯在，由他主持，百里霞红与耿恭阳拜祭了祖师画像。没有什么收徒大典，也没有宗内的其他人观礼。方寸宗给百里霞红的感觉就是一点也不像是道家十宗之一的那种煊赫宗门。反而有种闲云野鹤之感。 好奇之下，百里霞红询问了玄素真人，原来整个方寸宗不过五十余人，即使加上一些不受重视早已下山的几名弟子，人数也不过勉强破百。 “修道成才非是看人数的，机缘不至，人数再多也是无用。”玄素真人认真道，“你莫看门中人少，我们方寸宗却是旁门第一宗！” 无论读书修道，世人似乎总喜欢分个对错与否，自己的道是对的，其他人的道就是错的。佛门认为佛法之外皆为外道，道门也觉得三清之外全是旁门。 太乙非正门，三清称大罗。 方寸宗不拜三清，所以非是大罗正统，而是旁门左道，即使成了仙，也不是大罗仙，只能称太乙仙。 这倒是与《西游记》对上了。 《西游记》中福禄寿三星说孙悟空是“虽得了天仙，还是太乙散数，入不得真流”。而猪八戒介绍九齿钉耙时却说“因我修成大罗仙，为吾养就长生客”，所以猪八戒是正统大罗仙，而孙悟空却是旁门太乙仙。还有人猜测《西游记》中“金仙”可能指的是天庭金笔题名的仙人，而“散仙”就是没有天庭赦封的仙人之意。 不过百里霞红了解到的却是，天元世界是有“金仙”这个等级的，大致上与佛门菩萨对等。金性不朽，向来是修道者的最终追求，而“金仙”也是道教仙的最高境界。 在天元世界道门宗派之中，方寸宗兼容三教，百家皆通，正是那八百旁门之长，名列道家十宗，可不是靠三清道脉的抬爱。 方寸宗修行与三清道脉不同，是由练气筑基起步，历心动而成元神，合体后而可至洞虚境界，由此羽化而飞升。玄素真人已经在洞虚境走出极远，即将上窥羽化之境，才会急着寻找衣钵弟子。 在百里霞红与耿恭阳之前，玄素真人已收过两名弟子，道名分别是“化鸣”、“化琼”。 清静通玄化，体性悟诚明。 宗主静洪天师是静字辈的祖师，玄素真人是玄字辈，他的弟子自然就是化字辈。 只是化鸣师兄出山云游，而化琼师姐正在闭关，所以两人并未得见。这两位师兄师姐都是玄素真人的入室弟子。相对来说，百里霞红的位置可能介于入室弟子与几名弟子之间。一者她本来只是个添头，二来玄素真人不善剑道，如果百里霞红一定坚持要走剑仙之路，那他恐怕给予不了多少指点。 “我方寸宗原本最善土行，概因土载四行，大地厚德，万物具在土中生灭。不过一位前代剑宗宗主与我宗大有渊源，留下了不少金行剑道，亦为当世绝顶，不逊于太谷剑宗、洗剑阁的秘典，你可依照修行。”玄素真人傲然道。 百里霞红咋舌，这什么剑宗这么厉害？ “古史难寻，剑宗是何起源，今人已难知晓。但剑宗不入道家十宗之列，只是因为剑宗每代只传一二人，行迹成迷。开宗立派本就是为了传道，剑宗传道如此‘失败’，自然声名不彰。”玄素真人略作解释，继而一脸遐思，“不过当年那位剑宗前辈却真真是风采绝世，单人四剑压服道门各派，建立道盟，一人独尊……” 这个形容…… 百里霞红记得现在力抗乾帝，各派同尊的那位道尊手下好像就有这么一个叫做“道盟”的组织，否则何以称“道尊”？却原来这道盟是前代剑宗宗主建立的。 想到这里，百里霞红不由得对这位剑宗宗主留下的剑道功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难怪玄素真人敢说不弱于太谷剑宗与洗剑阁呢。 从玄素真人这里，百里霞红更加详细地了解方外仙道的情况。 比如南唐是因为背后有佛门与道尊支持，才让大乾不敢南侵。 又比如北汉的护国战神与真武殿脱不了干系…… 比如太谷剑宗与洗剑阁相看两厌； 又比如大悲寺与大林禅院纠缠了数百年，争夺佛门魁首的地位…… 玄素真人传了百里霞红《筑基听息法》，走的是“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炁”的路子。这既是练气之法，亦是修心之法，一举两得，的确是非常高明的筑基功法。 作为武者，百里霞红其实还可以走炼精化气的路子，能够快速积蓄元气。但那样做，她的一身异种星冥真气就要废掉。虽然有些贪心，百里霞红还是想尝试一下道武同修。毕竟若是能善用金手指，不断从小世界中带出修为叠加起来，未毕不能两者兼顾。 一些道门特有的小术，如《养灵韵》、《爬云术》、《定蛇术》、《泰山术》、《收惊术》之类，玄素真人都有讲解，其中有些道门正法，有些则带着巫术色彩。民间一些道人游戏四方时所使的幻术虽然上不得台面，许多时候却能发挥奇效，百里霞红也用心记下。 一转眼，一周时间过去了。 百里霞红久违得感到了充实，每天都有新的东西需要学习，有新的领域需要探索。但终究百里霞红并非闲云野鹤，她没有忘记黎先生还在廷尉狱中。 按理来说，“真人”位业与“大儒”等同。百里霞红曾冒险请玄素真人念诵《庄子·齐物论》一篇，却未能触发金手指，让她十分失望。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提高功力，那么徒然留在方寸山也没有多大意义。 “无量虚空，无量剑藏。这便是剑宗前辈留于我宗的剑道传承之一。”玄素真人将一本薄册交给百里霞红，“《无量剑藏》博大精深，拾级而上，可谓无穷无尽。便是你日后成仙作祖，它也不会落后半分，是天下一等一的剑修秘典！” 百里霞红接过书册，原来却是《无量剑藏》上册，翻开扉页。 “五行辰为金，无量星空，藏无量星辰。无量星辰，是为无量剑，剑藏于辰，一辰一剑，无量无计……” 单看这本《无量剑藏》立意之高，便不落凡俗，的确是最上乘的剑道！ “师父！”收好秘籍，百里霞红下拜，“徒儿想离开宗门一段时间。” 玄素真人叹气：“凡尘俗世多烦扰，你先前所问之事恐怕并不简单。” 既然玄素真人已经猜到，百里霞红也不再隐瞒，当下将黎先生、李青石之事说了。近十天的相处，让她对玄素真人与方寸宗印象不错。哪怕因李青石之事被扫地出门，已得了一门剑道传承的百里霞红也并不吃亏。 玄素真人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那听息法修得如何了？” 百里霞红一愣：“心静似摄，静散相半，尚未完全纯熟。” 这便是五时修心接近第三时，比主角模板的耿恭阳要厉害不少。耿恭阳现在打坐练气，虽然经历大变沉稳了不少，实则比一般的小孩也强不了太多。念虑度量，犹如野马，不过是常人之心。刘天宝被百里霞红吸得只剩两层功力后，也不过就是这个境界。这却是百里霞红穿越来，心性成熟，因此前期进益极快。不过也同样因为这个原因，她杂念甚多，到了后面怕是难有寸进。 “不错不错。”玄素真人满意地点点头，“前日我为恭阳取道名，为‘化星’，寄寓他能皎皎如星辰，不为黑夜所迷。你即已拜大儒为师，就为你取个‘玉’字，君子有如玉之德。你此去必多艰险，玉不琢不成器，望你自勉。” “多谢师父！” 临走之前，玄素真人将百里霞红带到另一座大殿中，主持这座“玉辰殿”的是通宁子，最善《三命玄通》。虽然远不及无象星宫那部《紫微斗数》，号称“主宰诸天命运，操纵星象命理”那般霸道绝伦，却也另辟蹊径，是旁门中的上乘占验之法。 能排在《三命玄通》之上的，也不过是《渊海神峰》、《明神宝鉴》、《太乙金镜》等寥寥几部，以及那据说能“逆天改命，超凡脱俗”的《滴天髓》！ “这是小徒化玉，有劳通宁师叔了。”玄素真人带着百里霞红下拜。 通宁子因修占验，这练气上的修为自然不算高，脸上隐隐有着老态。不过他向来豁达，从不在意这些。寒暄几句，便拿起命盘为百里霞红推算。 “奇栽奇栽，我这《三命玄通》本是合前世、今世、来世，三世通玄，能推演三百年内一切变化，怎么却在你这小女徒身上出了岔子？便是连阴阳也分不出……”通宁子那命盘上的指针一通瞎转，让他直呼奇怪。 百里霞红隐约知晓原因，只能心中苦笑，难道这次还是要如无头苍蝇一样碰运气？ “师叔尽力就好……”玄素真人看似劝说，实则激将。 通宁子果然中计，将星盘一扔，双手一掐道诀，背后便有三道虚影拉出，如同倒立的影子。“化玉，师叔祖也不窥探你的秘密给出答案，只在心中将你所求之事念出，师叔祖自会给出答案。” 百里霞红眼睛一亮，通宁子这是要出绝招了啊。便依言在心中念诵，希望找到李青石的下落。 “利在西北！”通宁子衣袍飞舞，周身刮起阵阵阴风，“你一路向西北行走，必有所得。” 第一章 龙华教 百里霞红再拜，告别两位师长，回到厢房收拾行李。 待百里霞红离开，通宁子再也维持不住高人形象，瘫倒在云床上，连连咳嗽，一张脸好似又老了几分。 “你这徒弟不简单啊，只是问卜一件事的吉凶都如此困难……日后只怕还有大麻烦。”通宁子苦笑道。 玄素真人倒是毫不在意：“若非如此，我为何要收她为徒？”他收徒弟向来精益求精，若非察觉到百里霞红的奇特之处，又怎么会突然要收下这个添头？“再者说了，我们方寸宗何时少了这种麻烦？也从来不怕这种麻烦！” 通宁子奇怪地看着玄素真人，若有所思：“太古年间的须菩提、上古年间的猴子、中古的‘咫掌天涯’，以及近古的那位剑宗前辈……好像麻烦确实从未少过啊！” “师叔你看，想通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要不是有这些先贤，我方寸宗又怎会一步一步成了旁门第一宗？”玄素真人随意道。 通宁子调息完毕，翻了个白眼：“我方寸宗传承久远，本就是旁门第一！” “是是是，我们方寸宗本来就很厉害！”玄素真人笑着接话道。 方寸宗嫡传的《天书三卷》自然是非同凡响，但若无一代又一代先贤留下传承，不断开拓道路，就凭他们这几十号人，想要压服八百旁门，也是绝无可能之事。 化鸣心性高绝，却失之于孤僻；化琼外刚内柔，在巨大的困难面前常常难以自持；化星是衣钵弟子，成就怕是有限。玄素真人还真想看看百里霞红这个会“惹麻烦”的小弟子能不能带来一些“突破”。 是的，耿恭阳取道名在百里霞红之前，所以耿恭阳是师兄，百里霞红是小师妹…… 与前几天相比，耿恭阳已完全恢复了应有的活泼，暂时忘却了父母之仇。对百里霞红这个与他一起上山的同伴突然要离开，耿恭阳分外不舍。 “好啦，我只是离开山门去办一些私事，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你已经长大了，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师兄！”百里霞红一面转身对耿恭阳柔声道，一面将重要的物品放入从刘天宝那里抢来的小乾坤袋中，大件行李就挂在马背上。 “可你比我大……”耿恭阳囔囔道。 穿越一年多来，百里霞红已经十分适应自己女人的身份。此时一身红裙在风中飘摇，眉如墨画，神若秋水，空灵轻逸中夹杂着几分初显的柔媚。在耿恭阳眼中，就像一位大姐姐一样。想到两人就要分开，耿恭阳更加难过。 百里霞红不过哄一哄这小孩子，她此刻心头目标明确，就要一路奔向西北。 鲜衣怒马，笑傲江湖，这才是少年侠女们闯荡武林该有的形象啊。 “化星师兄，师妹我就告辞了！” 骏马奔驰，行至方寸山下一跃而起，飘飘然便落到烂桃山上，四周充斥着桃花香气。据说这烂桃山，便是上古时的方寸山残迹。回头再看，那孤绝挺立的方寸山了然无踪。 百里霞红胯下棕色骏马，是方寸宗特别培育，对这种神异之事没有半点惊讶，驮着百里霞红径直开始飞奔，即便在这深山之中也如履平地，一日间便踏出群山。 大乾虽然没有路引这样的制度，对地方百姓的控制却也算得上严密，因此百里霞红一路上并未入大城，只在官道附近穿行。饶是如此，也在两日后进入豫州。仙门道派培育出的骏马，绝对有日行千里之能。 “三日时间，我行了怕是有上千里之遥，还是没有遇见通宁子师叔祖所说的机缘啊……”百里霞红平息有些紊乱的气息，牵着马走进路边脚店，“小二给我的马喂些草料。” “好哩！”小二殷勤地牵过将骏马牵入马棚。 脚店不大，却已有不少人在吃茶。一般的农人、行商不受百里霞红关注，只有两名身形魁梧的侠客比较醒目。他们正商量着要去附近的山中清缴盗匪，拿到官府的悬赏。百里霞红吃着菜，默默倾听。 通宁子让她往西北方向走会有所收获，但机缘这种事情总得有个起头，不然就像百里霞红这样快马加鞭，低调赶路，除非碰上有人劫道，否则哪里那么容易遇到事件。 一路上凡碰上有人烟的地方，她都很注意收集消息，类似这两位“侠客”准备“行侠仗义”的事情，她也遇到过几次，但很多时候充其量不过是帮派斗殴。大乾朝廷的控制力非同小可，民间算得上十分安泰。所以绿林好汉这一块实在是不成气候。 面对这些事件，百里霞红也会患得患失，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关注，还是说继续向北走。 “我收到消息那伙盗匪手上有龙华教的人留下的金银财宝，武忠司的人也得到了消息。我们要是去晚了，怕是毛都捞不到一根。”其中一名腰间别着九节鞭的魁梧侠客悄声道。 旁边背刀的侠客眼睛一亮：“听说龙华教在兖州损失惨重，这笔财宝……劫了也就劫了！你等着，我去联络大哥。” 背刀侠客一拍桌子，把帐结了，两人分头行事。 “龙华教，武忠司？”百里霞红已经将从张东那里吸来的内力熔炼消化的七七八八，“五感通明”之境自然越发精深，听力超人。两人自以为隐秘的谈话，早已被百里霞红听到。 龙华教是个什么组织，百里霞航不太了解，但她知道武忠司是“三武司”之一，主掌辨忠锄奸之事，是朝廷的绝对心腹部门。武忠司的行事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乾帝是否忠诚。换而言之，武忠司是专门侦查和消灭反贼的暴力机构。 武忠司都要派人过来，真的只是为了一批金银财宝？ 百里霞红有些兴趣了。 她干脆留了些钱，将马寄存在脚店，悄悄跟上了其中一人。 那背刀者一路奔驰，入了附近大城，正是豫州安丰郡，他有些渠道，能与城中颇有势力的武林豪客联络。不多时便带来一拨人，揭下官榜，汇合使九节鞭的，气势汹汹入了山林。 豫州本为赤县神州之中，地势一片平坦，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原地区。即使有些山地，也趋于平缓。那伙盗匪无险可守，在众侠客面前节节败退，只能依靠寨门苦苦支撑。 百里霞红却注意到，盗匪中始终有三人表现得犹有余力的样子，且他们的站位大致呈三角形，一直保持有一人在后方，殊为奇怪。 席飞英立在寨门后，随手拨飞射来的稀拉箭矢，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寨门口正在纠缠的盗匪与侠客身上，反而不断用余光扫视山寨外的一片黑暗。随着盗匪的节节败退，他内心中的不安也在不断升腾。 一个眼神过去，寨门口的中年人收到讯息，悄声移步到一名正在奋战的盗匪少年身边：“少主，这处山寨已经被人发现，即使侥幸守住了，以后也会有更棘手的人物前来，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不行，杨大哥对我那么好，怎么也要把他救出去。钱长老，你就出手先把这波人打退吧！” 若是百里霞红听到这话，肯定立刻就能对这几人的身份做出判断。这少年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龙华教少主，而这个中年人和后面的席飞英都是负责保护他的高手。 中年人听罢略一思索，便对三人中的最后一人下了命令：“速战速决，救下杨兴安之后立刻离开！” 第三人是一个半佛半道打扮的青年人，名叫孙星海，他哈哈一笑，道早该如此，探手而出，一道清净素景之气弥散开来，正是《龙华清素经》。 原本隔着寨门，正在激烈打斗的，刀剑互戳的两拨人，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脸上也呈现一幅清淡闲适的表情。明明是十分诡异的场景，却无一人发现异常。他们动作不停，还在异常“激烈”的厮杀。 孙星海忍俊不禁，口中念念有词，不离青阳、龙华等词，就见杨兴安带领的盗匪如同开了加速，手中的刀枪越挥越快，一下子砍倒了几个侠客。占了上风的盗匪一片欢腾，脸色平静，却大喊口号冲出寨门。最终将前来剿匪的侠客们斩于刀下。 直到这时为首的杨兴安才如梦初醒：“这……这到底是……” “杨大哥不必惊慌，刚才只是孙大哥使了些手段。”龙华教少主走上前来，一脸真挚，“我们其实不是凡俗众人，若非这些人打上门来，本是不愿暴露了。只是现在杨大哥知道了，我们也就不便久留，免得给你们带来危险。” 中年人满意地点点头，自从一年多前这位少主突然昏迷后，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虽然有时候行事依然天真，接人待物大有长进。若不是龙华教突遭大难，等到少主继位，定能将本教发扬光大。 无——！ 一直观察四周的席飞英脸色突然大变，就见从暗处射来一根黑箭，箭身没入虚空，吞没一切声音与波动，无声无息射向少年。 “少主小心！” 得到提醒的中年人骤然变身，右臂突然膨大三倍不止，肌肉虬起，一把抓住黑箭，强大的动能都无法令黑箭在中年人手中再多颤动一丝一毫。 孙星海衣袍鼓动，在周身刮起旋风，将杨兴安一众人等推开数十米，确保不会有人浑水摸鱼。 “速走！” 然而孙星海话音未落，地面忽然伸出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少年的脚踝。 “抓住你了，龙华教余孽！” 第二章 万神劫 “少主！”孙星海大急，飞扑过去欲要救下少年。 少年被那只手抓着，猛然一拽，整个身体被带入土中。 孙星海施展大力，恐怖的震动轰入大地。他将力道控制得极好，堪堪将土中的二人震出，却又没有伤到少年一丝一毫。 就在这时，进一步的袭击到来，一卷刀光匹练般自黑暗中斩来，目标仍是少年。孙星海一声冷哼，一柄袖剑滑出，挥动间，有龙吟之声。清丽的剑光划破夜空，与刀光碰撞。 半空中，少年长剑舞动成风，与抓住自己的脚踝的男人战斗。那是一个身穿皮甲的士兵，一柄柳叶刀滑入风中，让少年不能摆脱分毫。 就在孙星海与暗处的敌人相拼到关键时刻之时，这士兵忽然弃了少年，任由少年手中的剑斩断左臂，而将手中的柳叶刀当做暗器掷向孙星海。 本来以孙星海之能，即便正与那暗中之人比拼刀剑，也有能力挡下这士兵的一击。他左掌拍出的真静长清掌力不动风色，不扰虚空，轻易就能击飞柳叶刀。却没料到，那柳叶刀末端有着长长的锁链被士兵拿捏扯动，堪堪避过孙星海的仓促一掌。 刀尖划过，道袍染血。 “有毒！”孙星海顿时被那匹练般的刀光压制，轰入寨墙之中。 另一边钱长老再次被那黑箭轰击，尽管他那条盘虬的巨臂挡住了力道奇大的黑箭，却也血管爆裂，鲜血飚射——“破神弩！” 破神弩是大乾军方特有的装备，威力巨大，即使操纵的人武道修为极弱，也能给先天高手带来极大的伤害。 转眼间孙星海、钱长老尽皆受伤，只有席飞英还挡在少年面前。 那设下陷阱围攻的暗处之人走出，一个个尽是朝廷武人打扮。 “武忠司？”钱长老咳了口血，脸色十分难看。 这些官兵武人正是武忠司的人手。 “‘撕风手’，钱穆人！”为首的军官显然对钱长老等人了如指掌，“龙华教已灭，你们还有什么可挣扎的？不如归顺朝廷，若能剿灭白莲乱党，还能戴罪立功。” “废话少说。”钱穆人冷笑，“飞英，立刻带少主走离开！” 席飞英立马回身抱住少年，少年挣扎着不愿离开。 被少年砍去一臂的士兵一个闪身出现在军官身后，几名同伴立刻为他点穴止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俱是战场铁血味道。 “你们谁都走不了！”军官抽刀，一股恐怖的气势猛烈爆发，其武道修为堪称极强。 钱穆人一声怒吼，双臂再次膨大，暴涨的力量将四周的空气扯碎，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这才是“撕风手”的风采！ 还有孙星海，他虽中毒，却也还有一击之力。 “杀！”军官声如雷霆。一种武忠司官兵与钱穆人、孙星海杀成一团。 只一个回合，孙星海便被乱拳轰爆，炸成一团血雾。不过他在死之前，也以真静长清掌带走了一名敌人。 少年目眦欲裂，舞动长剑也冲进战场。席飞英无奈，只得挥剑跟上。 一群人招式百出，真气激荡如飓风刮过。与之相比，刚才杨兴安一伙的战斗简直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钱穆人很强，龙华教教主将独子托付给他，自然是信任他的武力。当他全力运功之时，周身上下有七大穴窍亮起虹光，血气汹涌如海潮浪涌，声势惊人。然而他的对手，那位武忠司军官同样不简单，乱刀骤起，刀刀必杀，武道通神！ 钱穆人与席飞英两人终究扛不住武忠司高手的围攻。不过短短几个交错，便受到重创。 少年这时再看，才发现自己已陷入绝境。不知何时，杨兴安那伙盗匪已被武忠司士兵诛杀，保护自己的三名高手一死两重伤，而武忠司的士兵不过受了些轻伤。 “束手就擒吧！”军官冷酷道，开口时牵动右胸的於伤，嘴角不自然地扯动着。 “不用管我们，待会儿我们会拖住这些朝廷走狗，少主可趁机离开！”钱穆人毫不动摇。 少年抿了抿嘴，满脸严肃地将身后的卷轴摊开：“抱歉啊，钱长老。这次是我任性了，不过这次换我来救你们！” “等等，少主！” 席飞英出言阻止，但少年已揭开卷轴——龙华宝图！ 这是龙华教的至宝，少年指尖的鲜血滴落在龙华宝图上，立刻被图卷吸收，无尽的光芒粒子如星璇一般围绕着少年。 少年闭上双眼，长剑向天，在沛然莫御的星璇光芒中腾空而起。 明月高悬，在清朗月光的映照下，少年背后浮现出一缕缕剑气。这些剑气组成了巨大的剑翼，每一片剑羽都闪烁着寒光，蔚为壮观。 军官皱眉，意识到少年这一招的不凡，他手起刀出，拉出七道血芒——“见血七杀！！” 少年睁眼，在他的操控下，剑翼向前一挥，无数细小的剑气攒射而下，铺天盖地射向武忠司的士兵们。 “万神劫——！！” 在这无尽锋锐之气后面，是一道凌厉的巨大剑气。 “斩！” 恐怖而又凌厉的剑气冲击而下，迎向血芒，有撼天动地之威，华丽无比。 山寨外的黑暗之中，百里霞红呆呆地看着那在半空中展开剑翼，扑击而下的少年。一片树叶从她头上滑落…… “他刚刚喊出来的……是‘万神劫’没错吧？”虽然是一句疑问，百里霞红心底却已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即便是碰巧名称相同，那个身姿和剑翼总不会错。 捏~ 百里霞红一把抓住落下的树叶，这是她布下“一叶阵”的凭依。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叶阵可以说是方寸宗中最简单最常见的敛踪阵法。 既然树叶已落，百里霞红也与刹那中做出了选择。 “该死！必杀尔等！”那军官与少年的万神劫对拼一记，虽然受了些伤，却还不算伤筋动骨。万神劫虽是神技，却也要看是何人使来。但他带来的那些士兵可就没有这等好运，死伤不少。 少年施展完万神劫，落到地面便是脚下一软，浑身的真气都被抽空，站立不住。几名残血的士兵当即扑了上来…… “谁！” 就在这时军官察觉到了百里霞红的存在。 只见一道影子极速掠过，剑尖连点，带起数道血线，在士兵之前来到少年身边，正是百里霞红。抓起地上的龙华宝图，用力一抖，画卷卷起少年，将他带离这战场。 钱穆人有些错愕，他能看到刚才卷走少主的是一个比少主还要小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应该不是朝廷的人吧。 “钱……长老？”少年神智已经恢复，被画卷卷起腾空之时，他正好与钱穆人对视。 “少主保重。”钱穆人说完，便再次回头，与军官战成一团。同样重伤的席飞英也转身迎向剩余的武忠司士兵，一柄袖剑在月光下生寒。 他们两人实际上就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拖住武忠司，好让百里霞红带着少年逃脱。 百里霞红带着少年来到山脚，唤回宝马，依然选择西北方向，连夜奔驰。直到天色见白才停下。而这时，这位龙华教少主依然浑身瘫软无力。看来勉强施展万神劫对他的负担也是极大。 “你叫什么名字？”让马儿自由活动后，百里霞红靠在树上开口问道。 “王法中。”少年情绪低落，现在他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百里霞红不了解龙华教，也就径直向王法中发问：“龙华教……是做什么的？” 王法中抬起头，看着百里霞红：“其实我们龙华教只是一个很小的教派，历来也没什么人重视我们。我父亲说大乾钳制人心，威凌天下，非是正途，所以我们龙华教所求的，不过是‘别立世界，重塑人烟’。” 百里霞红眨了眨眼，没听懂。 王法中见状笑了笑：“也就是造反叻，我们龙华教也是白莲教的一支，白莲教当然是要造反的。” 哦…… “那之前你使得那招那么厉害，不像是龙华教的东西，从哪里学的？”百里霞红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王法中愣了愣，迟疑道：“我也不清楚，那是个很神奇的世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是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学到万神劫……可惜在这里我使不出来，要不是有这卷龙华宝图，我连第一招都没法施展。” 百里霞红点点头，脸色凝重。 看来这个王法中很可能和自己一样，他是真的穿越到过《霹雳神州》的世界。 通宁子师叔祖说的还真没错，向着西北走必有所得。只不过收获的并不是李青石的下落，而是与自身的穿越有关。 虽然得知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可以创业世界，让百里霞红有点不爽，但是若能探明穿越世界的本质，显然对她的帮助会更大。 第三章 天中山，三尺三 王法中刚才所说的话百里霞红相信，但却不是全信。他也能和百里霞红一样穿越世界，获得那些世界里的神功秘籍，究竟是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还是确实与百里霞红的穿越本身有着联系？这需百里霞红进一步思考。更甚至，王法中是不是也是来自地球的穿越客！ 夜已深了，百里霞红旁敲侧击，王法中始终不改说辞，看起来他得到万神劫的盖世奇功只是一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奇遇。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们必修尽快脱离武忠司的视线，否则会很麻烦。”百里霞红说完，靠在大树旁陷入熟睡。 王法中舒了口气，抬眼瞄了一眼靠在树边的女孩。他现在浑身无力，体内空空如也，更糟糕的是，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好几天。连最后的护卫也没有了，王法中已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龙华教啊……”王法中一声轻叹，想起父亲独自留下断后时的教诲，他心中一动，“造不造反其实无所谓，王图霸业于我不过浮云，但钱长老、孙大哥、席大哥、杨大哥的仇却一定要报！” 第二天天色还未亮，两人就动身。有方寸宗的宝马在，即使两人一骑速度也不慢。只是这共骑的姿势让百里霞红很难受。 百里霞红身子娇小些坐在前面，王法中身为龙华教少主，一直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骑术不差，便坐在后面攥着缰绳。这样恰好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看上去就像是百里霞红依偎在王法中怀里一样。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好一对江湖儿女！ 两人的身体随着宝马的奔驰起起伏伏，难免会有身体上的接触。百里霞红穿越前就不是大咧咧的人，现在做了一年多的少女，基本的矜持还是有的。但想到现在两人是找躲避武忠司的追踪，也就没说什么。但是随着不断摩擦，不仅身后升起一股燥热，臀部也硌得慌。 “嗯？”猛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百里霞红双眼圆瞪，回身就是一脚。 王法中本在驱驰宝马，根本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被百里霞红一脚踢下马去。 “你发什么疯啊！”王法中此时功力全失，哪里挨得住百里霞红一脚，更何况还是从奔马上摔下来。即便是百里霞红没用上内力，这一下着实伤的不轻。 百里霞红满脸含煞，伸手指着王法中，已是气极，“你这满脑袋都是米青虫的变态！” 王法中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裤裆不知何时鼓了起来，怒气瞬间消散，尴尬地摸着头，“百里姑娘如此可爱，我这也是……正常反应，正常反应~” “哼~”百里霞红终究不是普通的小女孩，虽然羞恼，却分得清轻重缓急。“这次你坐前面！” 宝马扬蹄，再次在山道上飞驰起来，很快便出了安丰郡地界。 王法中坐在马鞍前面，无需御马，便觉闲极无聊，他本是没有绮念的，但刚才被百里霞红揭破后反而心猿意马起来。这时随着身体接触，只觉得背后似有两团柔软触动。不自觉地便不断向后靠近。 砰—— 百里霞红一拳把王法中砸倒：“给我趴下！” 王法中还想争辩，一回头看到百里霞红铁青地脸色，讪笑两声，连忙趴下，乖乖去抱马脖子。 汝汾郡乃春秋时蔡、沈两国旧地，有汝河、汾河入境。城门口告示栏下，百里霞红略作改扮混入人群。 “武忠司的消息传递的好快啊！” 王法中的画像与信息已经在通缉令上写的明明白白。便是百里霞红也有一个模糊的绘影供人指认，虽是寥寥几笔，却将她气质描摹出了几分。 现实毕竟不是小说，别说当时百里霞红仅仅是以衣袖遮掩面部，便是换了全套的夜行衣，只留下一个背影，以武忠司军官的眼力也有几分可能认出。 采买完干粮后，百里霞红悄悄出了西平城。 “各家各派自有通讯手段，现在只是发出通缉令已经已经算是很克制了，就怕……”王法中暗自摇头。 百里霞红面色凝重：“我们继续向西北走，另外……我要给你易容。” 易容之术百里霞红早就掌握，但她天分不及刘凤、李星云，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武忠司之人。 又是一路奔向西北，穿过汝汾郡就是北梁郡。 “不能再向北了！”王法中出言反对。 “为什么。”百里霞红簕竹宝马，语气清冷。 王法中抿了抿嘴唇：“我们一路几乎是在走直线，太容易被武忠司追踪了。” “有道理。”百里霞红点头，话锋一转又道：“但按你所说各家各派都有独门秘术，法家擅寻踪探幽之术，阴阳家有天机五行术数演算之法……我们又不会飞，既然如此是不是走直线又有什么区别？” 王法中很是纠结，虽然想要隐藏情绪，却到底年轻。“你为什么要救我，还带着我走了这么远？”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百里霞红笑了笑，王法中以为她会给出一个答案，结果百里霞红却干脆回答：“没有原因！正好遇上，就出手了。” 王法中张了张嘴，莫非……她是喜欢上我了？ 少年不禁陷入人生三大错觉之中。 内心一阵天人交战，王法中咬咬牙取出了背后的龙华宝图。“我的功力已渐渐恢复，本应立即告辞。但是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难以办成这件事，只能请你和我一同前往一个地方……” 百里霞红露出好奇之色。 龙华宝图打开，图中初时呈现一片混沌之色，渐渐的，混沌消退，黑白显现，居然是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图。 “这是天中山，大禹分赤县为九州，豫州为九州之中，此山又为豫州之中，故名‘天中’！” “那里莫非藏有你们龙华教的宝藏？” 王法中点头承认，“那里藏有我龙华教前辈留下的宝藏，事成之后你可取走一半！” 这么大方？ 百里霞红诧异地看着王法中，王法中回以坚定的目光。那眼神中流露出的热切让百里霞红有几分不自然。 不过龙华教的宝藏，她倒也有几分感兴趣。 此刻二人身在北梁郡，天中山却在安丰郡西边，也就说两人要折向西南，难怪王法中不愿意继续向北。 只是天中山既然有“天下之中”的美誉，却不是那般好靠近的。 周武王曾在此筑山，上置土圭，测日影考分数以此为正，这就是“天中台”的由来。朝廷在天中台上立有“天中碑”，一直派驻士兵守卫。刘禹锡的名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指的就是此处。 远远眺望一眼，百里霞红大失所望：“这就是天中山？世上有这么矮的山吗！” 那天中山居然只有三米多高，，占地不过数百平方米是一座极小的圆形土山。 “莫要小看它。”王法中郑重道，“常言道：‘天中山，三尺三，一步上，可登天’！这其中未毕没有真实的部分。” 听了王法中的话，百里霞红这才正视起这座圆形土山。四条白玉道在山顶汇聚，与正北的天中台遥相呼应，的确有种神秘的气氛酝酿出来。 驻守此处的士兵不多，但都是精兵，身上弥漫着铁血气息，不是地方上的厢兵和辅兵。他们的巡逻路线十分严密，百里霞红并没有找到混入的方法。 “看来只能强行进入了。我的龙华宝图可以打开‘登天之门’，但是需要时间。”王法中取出兵器，满脸凝重。 天中山外驻守的士兵不过数十，距天中山数里外有一座很小的军营。因此行动必须快速，决不能引起军营的注意。 这些个士兵受大乾朝廷供养，外练气功，内练筋骨皮膜，明暗之劲都已纯熟，又有战场厮杀的经验。论起武道层次，只比百里霞红稍低，与王法中相当。想要无声无息地将这些士兵做掉实在是超出了两人的能力。 百里霞红闭眼，以剑心观照过去，二十余人的兵器在剑心的视野下按照一定规律来回移动。 “我已弄清了他们的巡逻规律。”百里霞红在地上捡起不少石子，摆出士兵的巡逻路线，“之后你如此这般行走，当能一路登上天中山。” 王法中兴奋地点头。 百里霞红挥手弹出几缕指风，切下数片树叶，又抛出手中的石子。只见树叶与石子并不下坠，反而在神奇的力量驱使下悬浮于空中，一个简单的水镜阵法便成型了。 这些士兵个个气血充盈，意志坚定，以百里霞红之能，普通的幻术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也只有阵法才能不受影响。 大挪移身法展开，百里霞红如行走于风中，不断在空气中闪现，那漂浮在半空中的树叶和石子已覆盖出一条道路，完全遮掩了百里霞红的波动。而王法中则趁此机会向着天台山狂奔而去。 一名巡逻的士兵进入了水镜阵法的范围，“咯吱”一声，他的盔甲撞击在一颗漂浮的石子上，发出冰冷的颤音。 “谁！”士兵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人影，过人一等的反应让他拔出兵器。但是在他身后，百里霞红的绣云剑已经接触到了士兵喉间的肌肤。 暗杀之术，百里霞红并非没有了解，白童、司马长风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小李飞刀世界要想获得安稳，更是不能不知晓暗杀手段。更何况百里霞红还曾是鱼肠、胜邪两剑的主人。 第一次背后刺杀，称得上是干净利落。 以天中山之矮小，王法中三步并作两步便跨了上去，龙华宝图摊开，鲜血滴落，一声神秘的禅唱之声穿过重重空间渗入辽远的未知之处。 第四章 惊梦仙子 第二个…… 第三个…… …… 第八个…… 百里霞红用同样的方法干掉了闯入水镜阵法的八名士兵，并将他们的尸体拖走，摆到阴暗处。 “差不多是极限了，一共只有二十余人巡逻，死掉八个，已经让巡逻路线出现了漏洞，他们很快就会察觉到……”百里霞红遥望天中山上的王法中，显然他也对登天之门开启为何如此之慢不解。小小的一方龙华宝图，就像老牛拉车一样，艰难地触动着登天之门。 叮叮叮—— 三声响动传来，这次有三名士兵同时触动了阵法，其中有一名还是小队长，麻烦了。 绣云剑起，百里霞红跳动中不带起一丝风声，仿佛黑夜中起舞的精灵。 霹雳轰鸣，积蓄了许久的雨水终于倾泻下来。恰好掩盖了四人厮杀的波动，否则区区一座水镜阵法哪里能遮掩得了四人这样拼得飞沙走石。 雨骤云奔！ 绣云剑分开雨帘，仿佛顺着雨水从天而降，瞬间杀了一人。 这门剑法仿佛就应该在这样的雨天施展，方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军中之士多悍勇，那名小队长手中的厚脊短剑即险又稳，与百里霞红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与另一名士兵相互配合，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现在的百里霞红已不是一个月前的百里霞红，内力满溢，真气充盈的她有太多办法破解这种“简陋”的军中攻势。单人只剑拼生死，本就不是军人所长。 雨水沾湿了树叶与石子，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水镜阵法渐渐被雨水冲开。 “还没好吗？” 面对百里霞红的发问，王法中十分焦急。 驻守的士兵已经发现这里的异动，正在汇集过来。 “何人擅闯天中山重地！”士兵的呼和声此起彼伏，一股铁血气息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龙华宝图中那神秘的禅唱突然高涨，宝图本身也放射出炫目的毫光。 之间夜幕下，一片山峦显现，竟是与小小的天中山重合，仿佛投射在这漫天雨帘上，如水波一样在空中荡漾。 如此明显的异象表明登天之门就要打开了！ 百里霞红飞速掠过，冲上白玉道，附近的士兵同样从另外几个方向冲上白玉道。不过三米多高的小三，对这些武道高手来说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呵呵……”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响起。 就见王法中对面，在大雨中一朵白莲生根发芽，莲开七瓣。 一名容貌秀美无双的白衣女子踩着踏白莲而出，宛如冰山雪水，冰清玉洁。 “白莲…教！”王法中脸色极为难看，“你们一直跟着我？” 白衣女子掩嘴轻笑：“放过一条小鱼，自然是为了更大的收获。你们既然不愿将这秘宝分享给圣教，我们就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取了！” 说罢，一股猛烈的气势从白衣女子身上爆发，这气势凌厉无比，如苍天巨树破土而出，支撑天地。 原本冲上白玉道的士兵大多被这股气势直接掀飞。百里霞红也是靠死死拉住栏杆才没有被一波带走。 “好了，我们该走了。”白衣女子聘聘婷婷地缓步走来。 王法中面露不甘，暗地里却在催动龙华宝图：“我先走一步！” 白衣女子又笑了，那虚幻的白莲被她摘起，王法中才骇然发现，白莲的气根竟是扎根在他的右臂之上。 “你跑不掉的哦！” 就在龙华宝图越来越亮，竟是恍然间像是一座小小门户一般，将王法中与白衣女子吸进去时，百里霞红飞扑而至：“别想丢下我一个人进去！” 在最后一刻，百里霞红抓住了王法中的左手，眼前景物忽然变幻，恍惚间好似时空移动，穿越了某种屏障。 再睁眼时，已是一片苍莽群山…… 天官府，掌管大乾天象，推算历法节气，占定吉凶的最高机构，下设灵台司、阴阳司、晨昏司、保章司、历法司、浑天司等部门。亦是阴阳家的大本营，下属各司之司长基本为阴阳家弟子把持。与之相对的，却是阴阳家在天官府之外的扩张无力，弟子数量也逐年萎缩。天官府之司职多半是父死子继，世代相传。 “再如此下去，只怕阴阳家也要步墨家后尘呐！”羲和宫浑天大殿中，一名葛衣老者感叹道。 大殿中央，一块巨大的金镜尤为惹眼。葛衣老者跪坐于金镜之前，镜面极致光滑，纤尘不染，老者以金镜观照，不知正看着大乾江山的哪一个角落。 “咦，登天之门被人打开了？”葛衣老者老者起身，高声喊道：“童儿，去请京梦小姐。” 殿外童子应声，请来京梦。 这是一个典静之中又带着郁郁的美丽女子，似是初冬下的第一场雪，纯洁精雅，衬着白玉一般的肌肤。黑瀑布般的长发披肩而下，既像从九天之上嫡下的仙女，又似在山野之间闲游的精灵。 即便皓月当空，星辰毕现，也无法夺去她的光彩。 世人称其为“惊梦仙子”，恰如其分。 京梦乃阴阳家先贤京房之后人，家学渊源，极善《易》理。老者所传的《太乙金镜》也深得其中三昧，是阴阳家后辈弟子中的翘楚。 看到惊梦仙子步入大殿，葛衣老者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若非代代皆有优秀弟子崛起，阴阳家也只怕连这最后的退路都没有。 “老师，您找我？”京梦对葛衣老者行叩首礼。 “嗯，就在刚才天中山的登天之门被人开启了。”葛衣老者解释道。 “登天之门……”京梦发出疑问，“太宗皇帝时，朝廷曾遣各家高手，将天中山里里外外搜查了数遍，却毫无发现，莫非此次开门之人是与那位有关的势力？” “不错，你知道龙华教吗？” “龙华……好像是白莲反贼中的一支。前段时间，三皇子领兵前往兖州平叛，就是白莲在其中作乱。白莲教支脉无数，龙华教虽然略有声名，势力却向来极弱。” 葛衣老者点头：“历代以来，白莲教都已造反为己任，非独我大乾如此。但龙华教却很特殊。白莲教扎根民间，一些法术流传甚广。龙华教的两位创教祖师王大同、申子民得了这些法脉，却只是为了魅上……这两人竟然一直想着成为国师，将龙华教定位国教。” 京梦乍听这等秘闻，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两位想法倒是不错，任是道家十宗、佛门八寺，又怎么比得上天朝国教。总理一国阴阳，调配国运，遴选天下英才，壮大教门，自然贵不可言。” 葛衣老者也笑：“当时平帝在位，朝纲混乱，民间邪魔四起，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王大同两人有此想法倒也正常，不过龙华教的教义根底到底出自白莲，与朝廷格格不入，因此几代皇帝都没有理会，反而多有清剿。不过后来有一位皇帝接纳了他们……” 京梦神色一正：“莫非是……建始周帝？” 葛衣老者点头：“周帝虽力行改革，但其得位不正，遭到儒家、黄老反对，虽然搬出了墨家的名头，但墨家传承断绝已逾千年，到底是手下无人，遂想到了借助宗教之力。” “所以这次打开登天之门的龙华教余孽真的有可能找到周帝遗藏！” “周帝在位时间虽短，其遗藏却也意义重大，若能得到，对我阴阳家也不无裨益。” “京梦一定竭尽全力，得到周帝遗藏！”京梦起身抱拳。 “我虽然依靠这面‘观天镜’快人一步，但那几位老对手也不简单，你需小心从事。”葛衣老者最后告诫道。 “京梦明白。” 天中山因其特殊意义多有帝王祭祀，因此常年驻兵，但却有无法与泰山、帝陵、天地坛等地相提并论。因此大乾复立后，前几代皇帝因周帝之故多有查探，后来就渐渐疏于管理。 不过王法中开启登天之门，阴阳家的葛衣老者能够算到，自然也会有其他术数高手因天机牵引收到一些征兆。就葛衣老者所知，且不说其他，无象星宫的龙汉秋、太真宫的碧水苏必是要插上一手的。 “也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周帝遗藏虽然难得，却不如当朝大帝啊。”葛衣老者又跪坐在观天镜前，不断地计算着，“皇上前几日的吩咐才是个真正的难题。天数易变，人心难改。当初周帝就是栽在这一遭上，如今皇上也要变法，难，难，难……” 百里霞红看着眼前的苍莽群山，一股难以形容的清新之感将她包围，空气之新鲜，色彩之明艳，恍如隔世。这里全无一点人烟，处处都是野趣。 “这里是哪儿？” 王法中也在打量四周：“我们刚刚穿过了登天之门……难道是传说中的天界？” “这里才是真正的天中山！”白衣女子的声音传来，将百里霞红两人吓了一跳，“你们该不会以为外面那个土台子就是号称‘天下之中’的天中山吧？” 百里霞红和王法中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呵呵~~”白衣女子被逗笑了，笑声如清铃，“连自己要找的是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楚，看来……你们没有利用价值了。” 说到最后，白衣女子脸色一寒，升起无尽杀机。 第五章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仅仅是被一点杀机锁定，王法中便觉得遍体生寒，哪怕以他那足以承载万神劫的意志也是眼前一黑，仿佛死过一次。 瞬间的恍惚过后，他才再次感知到自己的身躯，竟是正在飞退之中。 百里霞红功力更高，意志更强，她不是仿佛死过一次，而是在穿越中真的死过，所以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拉着王法中后退。 白衣女子长袖一卷，便有风云四起，她一人冲出，双掌如刀锋，瞬间劈出无尽白莲。 白莲盛开，有空灵之声响起。 “不修心性贪不断，无根之木终死亡；修心明性是正源，超生了死升天堂！” 那洁白的指锋几乎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就要触及到两人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百里霞红鼓荡全身真气，雄厚的星冥真气化作锋利无匹的剑气呼啸而出，削落大片白莲。 王法中也及时出剑，龙华教嫡传的真龙法华剑威力亦是不俗。 但这还远远不够，三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朵朵白莲绽放盛辉，花瓣如星光，莲心似天辰。 一朵莲是一颗星！ 百里霞红看这片片白莲，直如满天星辰，高悬夜空。 差距实在太大了，这白衣女子不仅仅是先天高手，便是在先天之中，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拨——周天宇宙，灿若星辰！ 与更在先天境界之上的命星之境，仅有一线之隔。便是段白楼在她面前也与纸糊地没甚差距，比百里霞红高了足足五个境界！ 噗—— 百里霞红与王法中两人双双吐血。 “《玄娘圣母经》……你是白莲右使李灵雨！”王法中终于从功法中认出了白衣女子的身份。 《玄娘圣母经》乃是白莲圣母嫡传，能引动“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伟力。王法中想来想去，能有白衣女子这等修为的，也只有在白莲教中地位尊崇的白莲右使，李灵雨一人而已。 在白莲教中，白莲圣母几乎就是创世女神无生老母的化身。在某种程度上，地位比之白莲教教主还要崇高。作为白莲圣母的弟子，李灵雨的地位和实力可想而知。世人向来以左为尊，白莲右使，仅在白莲教主与白莲左使之下。 “倒还不算太过孤陋寡闻，既然知道我是谁，那还不乖乖束手就擒，让我……”李灵雨好笑地看了王法中一眼，“榨干你们的灵魄！” 听到李灵雨恶意满满的话语，王法中弹身而起，龙华宝图早已摊开，他手掌沾满刚才咳出的鲜血，往宝图上一抹，便有无边剑气潇潇而落，化作剑翼。 “休想！万神劫——！！！” 巨大的剑翼展开，化作无边剑气攒射，更有一道撼天动地的巨大剑气射向李灵雨，几乎可以毁天灭地。 “呵。” 李灵雨淡笑着深处一根手指，在那晶莹的指尖一朵白莲快速盛开，无形的伟力凭空浮现，生生地定住王法中斩出的那遍布天空的无边剑气。 “怎么可能！？”王法中一愣，随即加大了剑气的输出，背后的剑翼再次生长。他紧握剑柄，犀利的剑气从四肢百骸透出，将他整个人渲染得如同一柄天外神剑一般。 极速！ 王法中强行用出了万神劫第二式。 天下极速、威力集中于一点、精准无比，这三种剑之极意在这一刻形如附体一般汇聚到王法中身上，空间仿佛瞬间凝固，连李灵雨周身的无尽白莲也不再摇曳。 天地间仿佛只有王法中在动，他腾空而起，长剑刺出，一往无前。 偏头。 就在王法中以为自己可以刺中的时候，李灵雨轻描淡写地偏过了要害。 “不错的招式。”李灵雨一掌横击，将王法中轰飞出去。“但终究是……太弱了！” “让我来！”百里霞红冲了出来，接住重伤的王法中后，五指一张，霸道的星冥神功将王法中全身将要溃散的剑气全部吸取。一股沛然的剑气冲天而起，化作剑锋，湛湛如巍峨青山，破空刺出，如星瀑流转。 八剑齐飞，无痕心剑！！ 这一剑光华璀璨，剑气如星如瀑，无穷无尽。 不仅完全超越了龙啸云搏杀孙白发的一剑，更是加入了百里霞红《无量剑藏》中的剑气秘传。高天之上，有东方苍龙七宿降下星辰之力，虽然极微极淡，但的确是是最纯粹最博大的星力。 剑者，凶器也。 漫天星辰之力中，最凶、最煞者，莫过于西方白虎。以往有修星辰剑道者，多半由白虎七宿着手。 东方苍龙七宿，主生机、勃发，其星力之凌厉、锋芒远不及白虎星力。但这种事情终究要讲个契合度，白虎星力蕴含着极强的破坏气息，贸然吸纳白虎星力风险极大。而百里霞红修炼《无量剑藏》后，认为自己与东方苍龙七宿更加契合。 八剑闪耀如八辰，心剑横空破白莲！ 这一式——龙抬头！！ “嗯？”李灵雨惊讶于百里霞红剑气之盛，居然更在王法中之上。并非威力更大，而是剑道真意、剑气犀利，底蕴深厚。尤其是，百里霞红一手从王法中身上吸取剑气，而王法中又以秘法从龙华宝图上吸取海量元气。如此转化，让百里霞红的这一式“龙抬头”当真如苍龙腾空，势不可挡。 纵使李灵雨身前开出无边白莲，形成一片浩瀚的莲海，也未能彻底将百里霞红压下，这当然值得她惊讶。 “如此，就更留你们不得了！”李灵雨一边维持莲海，一边发动《玄娘圣母经》秘术，引动五浊之灾。 五浊者，劫浊使寿数损，见浊使心眼枯，烦恼浊令心神乱，众生浊使剑意崩、命浊即分生死。 五浊齐出，便是百里霞红早已锻炼得坚定如一的无痕心剑，也在瞬间崩散出数道剑丝，隐隐有分裂的趋势。 “给我……再撑一会儿啊！”百里霞红咬牙坚持着，即使五浊临身，脑海中杂念纷起，她仍旧用那爆散的剑丝削落大片白莲…… 李灵雨笑了笑：“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挣扎呢？你们应该知道的吧，你们和我之间的差距甚至已经不是什么秘宝可以弥补的了！” “那可说不定！”王法中开口了，原本因为短时间里第二次使用了龙华宝图，正被这秘宝灌入的元气撑到快要爆炸的身体，因为百里霞红的不断抽吸而好受了很多。“唐代‘诗豪’梦得先生曾到过天中山，写下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名篇！” “哦，你的意思……”李灵雨嘲讽地看着王法中，“莫非是这山中还真的有仙不成？” “当然！”王法中大声道，“你看，她来了……” 李灵雨抬头一看，在极远的山巅之上，依稀有一道渺渺不可测的身影缭绕在云雾之中。 “谁！？”虽然那距离已是极远，但李灵雨身为距离打破命星仅有一步之遥的先天极境，自有心血来潮的预警能力。但现在却全然没有发现在极远处正有人注视着自己。 真的是仙？ 李灵雨眸子骤然一缩，那人影竟然已至身侧！ 浑厚的真气瞬间自丹田而起，发于掌心，澎湃清净白莲之气可摧石断岳。 察觉异常的李灵雨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仓促之间出手，威力虽然达不到十成，但若能抢到先手，也是极好的。 那道人影微微侧目，清澈的眼神仿佛俯瞰着这方大山。 百里霞红这才看清她的面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使人不由涌起一种惊艳的感觉，天生丽质的面容，搭配上她一身出尘飘渺的气质，当真是如同姑射仙子，降临红尘。 仙子好似没有看到李灵雨的突然袭击，任由那凌厉的掌风排山倒海而来。 李灵雨脸上现出喜色。 拂~ 仙子微微抬起右臂，素白的纱袖拂过，便将一切都归拢于无形。 那排山倒海摧石断岳的白莲掌力，以及李灵雨周身的无边莲海，尽皆，烟消雨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如果说这位仙子出现之初带给李灵雨的是“惊讶”，那么此刻就是“惊吓”无疑。 身体在大脑之前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李灵雨飞身而起，化作一道白虹遁去，几个呼吸过后，便没入群山。 而这位突然出现的仙子并没有选择追杀李灵雨，而是定定地看着脚下的龙华宝图。她伸手捡起龙华宝图，出神地看着这幅图画，久久不语。 一阵微风吹来，仙子竟也化入了风中。 龙华宝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王法中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捡起龙华宝图：“我们也快走！” 百里霞红与王法中都运起轻功，在山中极速穿行。 迟疑片刻，百里霞红还是问道：“刚才那个女子，真的是仙？” 仙啊！ 古往今来，无论百家士子、帝王将相，汲汲于求的，不就是成仙吗？ 虽然理智告诉百里霞红，天元世界中几位大名鼎鼎的帝境，很可能还要凌驾于仙之上，却仍旧无法摸消她天然的对仙的渴望。 王法中面色古怪：“是，也不是。那其实只是仙的一道幻影。” 第六章 任督二脉，天地双桥 “幻影？” 王法中点头，将龙华宝图递给百里霞红，“你看。” 只见宝图中，描绘的正是刚才的仙子。黑色的长发，宛如丝绸般。在顶上挽了个发髻，而后自然的垂下。如水般的双眸清澈纯净，瑶鼻朱唇，白皙如同羊脂玉的肌肤，底下似乎流转着晶莹的液体。一袭白衣胜雪，仿佛谪仙般的出尘飘渺，宛如冰莲般的带着空灵，犹如明月般似近及远。 “咦？我记得之前看的时候，龙华宝图里画的不是天中山吗？”百里霞红奇怪道。 “我还没有告诉过你这次到天中山来的目的吧……”王法中歉意地看着百里霞红，若非李灵雨的变故，他当时其实是想一个人进入真正的天中山里。“能让我功力大进，为钱长老他们报仇的东西，都在这里，因为这里有着……周帝的宝藏！” “周帝！？”百里霞红顿时来了兴趣，因为这位周帝实在是极度疑似穿越者！ 周帝非是周朝之帝，而是因为他姓周。周帝认为国号或以地名，或以王号，有国号，则必有荣枯。所以他以姓为帝号，以求万世不易，没有国号，世称“天朝”。 周帝活着的时候自然泱泱天朝，万邦来朝。但当他被神皇圣武光烈大帝击败后，他的“天朝”也就顺理成章地被“大乾”取代，抹掉了大部分痕迹。在平民百姓中，甚至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曾经出过周帝这么一个皇帝，不知道大乾的龙脉曾经断过上百年。 “刚才那道幻影其实是太真宫的一位前辈，静烟仙子，也即是周帝的皇后——王静烟！” 百里霞红讶然，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不对啊，梦得先生是是唐朝人，他怎么可能写出关于静烟仙子王皇后的诗句呢？” “那当然是我骗李灵雨的。”王法中得意道，“连周帝都寂灭了，他的皇后焉能幸免？区区一道幻影根本奈何不了李灵雨。要是让她知道了幻影的真相，我们麻烦就大了！” 百里霞红点点头：“的确，若说是梦得先生所见之仙，那便很难猜出幻影的真实身份，仓促之间李灵雨也只能选择退走。” “所以我才这么急着离开，要是让李灵雨想明白了，再回转过来，我们就走不掉了。” 话到此处，百里霞红干脆拿出神行符，往两人腿上一贴，速度顿时快若残影，只半天就遁出数百里。两人才停下来，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稍作休整。 这片山脉也不知覆盖了多少方圆，百里霞红极目远眺也看不到尽头。 “啧啧，你这伤势还真重，要不是我医术不俗，你就算勉强逃出来，也得在死在这荒山里。”百里霞红用从刘天宝那里抢来的药材熬制了药汤，喂王法中服下。 “谢谢你，小霞！”药液入喉，王法中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受了许多，他双眼晶亮地看着百里霞红，情真意切道。 “咦~好恶心！”百里霞红翻了翻白眼，“你可不要乱想，我只是看你快死掉了，所以才熬点药给你吊命。” “嗯嗯！”王法中乖顺地点头，嘴里喝着苦涩的中药，心里却在想，小霞只是面色抹不开，真是个傲娇的女孩啊~ 百里霞红在山洞角落坐下，绣云剑放在一边，摈除杂念。 白莲右使李灵雨，可以说是目前百里霞红遇见过的最强的敌人。双方差距之大，让她没有半分胜算，这次能惊退对方，全靠了王法中的诈术。想要在这样的对方虎视眈眈下，拿到周帝遗藏，百里霞红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是时候，打通任督二脉，贯穿天地双桥了！ 张东的一身精气内力已经熔炼得七七八八，加上刚才从王法中身上吸来的龙华宝图元气，百里霞红一身的星冥真气已经满溢，达到了打通任督二脉的标准。 百里霞红闭眼，在贯通天地双桥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开辟中丹田！ 人身之上丹田共有三处，上丹田为“泥丸”，又称“神阙紫府”，存神之地，督脉在此；中丹田为“膻中绛宫”，贮气之府；下丹田为“命蒂”，藏精养胎之所，任脉在此。三处丹田，皆在人体的黄金分割线上。 武人多修下丹田，用以贮藏真气，因此称之为“气海”。 道门则视功法不同，或修其一，或三者齐修，上中下三处丹田，正好对应“神气精”这道家三宝。 百里霞红想要道武同修，也必须为武人真气和道门灵气划分好地盘。 气沉丹田，意守心下绛宫，积敛先天之气。百里霞红修道时间太短，先天真气积蓄很少，但是不怕，她还有从刘天宝身上吸来的五层练气修为，开辟中丹田完全足够。 用方寸宗的吐纳法，百里霞红吸气时把腹部鼓起，呼气时把腹部缩回，在不断吐纳的过程中，将体内灵气调动起来，一路裹挟着，自下丹田逆冲而上，撞开中丹田！ 中丹田大开的那一瞬，百里霞红就好似冲入了一片莽荒的新天地。 灵气进入中丹田，如一团云雾弥散开来。百里霞红略一估算，开辟中丹田，将吸来的刘天宝的灵气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这样也好，刘天宝出身阴龙道，他的灵气中带着强烈的阴煞性质。方寸宗虽是旁门，修炼出的道门灵气却最是中正平和，堂皇正大。两者并不契合，百里霞红若是以这阴煞灵气筑基，才是石乐志。 “说起来，星冥真气要是能直接将吸来的灵气也改造成方寸宗的灵气就好了……”这等美事也只能想想，边疆老人都没那本事，更何况是此时的百里霞红。 接下来就是打通任督二脉。 如果说筋脉穴道在人体之上并没有实体反映，而是人类在长久的自然实践中摸索出来的结果，那么任督二脉就是概念上的一种存在，完全没有实物可证明其存在。 但，它又切实的能够发挥出作用，如同隐藏在人体中的宝藏。 按照《黄帝内经》的描述：“任脉者，起于中极之下，以上毛际，循腹里上关元，至咽喉，上颐循面入目；督脉者，起于少腹以下骨中央，女子入系廷孔，其孔，溺孔之端也。” 简单来讲，任脉就是自腹部而起，从正面沿人体正中央直至唇下承浆穴；而督脉则是由曲骨穴向后沿着人体后背往上走，到达头顶再往前穿过两眼之间，到达口腔上颚的龈交穴。两者一正一背，任脉主血，督脉主气。 不过，打通任督二脉并没有武侠小说中吹嘘的那么厉害。 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进而能改善体质，强筋健骨，促进循环，气血两旺。 这当然是对的，但说到底任督二脉也只是起到了一个桥梁通道的作用。 若以江河比经脉，那么十二正经是长江、黄河、淮河等大江大河。奇经八脉是其他小一点的河流以及湖泊，这其中比较特别的任督二脉则可以比作京杭大运河加各大水库等人工造物。 京杭大运河的作用自然是极大，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称其为“天地双桥”并不错，但这并非本质上的变化。打通了天地双桥也不意味着就破入先天境界。 21世纪也有很多人或是借助前辈帮助，或是借助医疗手段，打通了任督二脉，其中一些武者确实变得更加强大，但却远远达不到碾压同侪（chai二声）的效果。 收敛思绪，百里霞红开始凝聚经脉中的星冥真气，运行十二个周天后，开始尝试冲击任督二脉。 其实质，是以星冥真气横跨诸多经脉，强行在人体之中构造出任脉与督脉这两条虚拟的经脉，不断搬运周天，让身体习惯任督二脉的存在，习惯成自然，最终演化真实。至此，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可首尾互通，完整地联系在一起。 这就如同天朝修出了三纵三横大动脉，真气可以快速调动至身体各处，而且速度、强度都比之前提高了一大截，甚至是成倍地增加。 身体机能也将快速提高，新陈代谢加快。表现在外在就是食欲大增，消化能力提高，血气旺盛。 可以说，到了这个地步，百里霞红身上才出现了一个武人真正的气质。 那是一种复杂的糅合了多种气质的感觉，外表逍遥中透着一点神秘，内里却藏着一股阴柔的霸道，这都是星冥真气带给百里霞红的。 “咦，你的样子……”第二天一早，当百里霞红出现在王法中面前时，让他颇有惊艳之感。 “嗯，有什么变化吗？”百里霞红奇怪地看着王法中，看了看自己的衣物，仍然是那一身火红衣裳，背后缎带飘飘，琼鼻娇俏，樱唇艳红。 王法中眯起眼，嘴角一弯：“更好看了……” “去死！” 第七章 齐聚天中 被百里霞红暴力镇压的王法中依然嘻嘻哈哈，百里霞红却远没有他这么乐观。 即使打通任督二脉，贯穿天地双桥，百里霞红与李灵雨也隔着四个修为境界，之前怎么被碾压的，现在还是得被怎样碾压。即使再次效仿之前的方法，利用龙华宝图的力量，也不过是能撑得更久一点。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手里既然有王皇后的绘像在，自然会得到周帝保佑，宝藏一定是我们的！”王法中将手掌放在百里霞红肩头，得到的却是一个白眼。 “修为比我还弱的人，没有发言权！” 龙华宝图在王法中手中再次变化，隐隐指出一条通往尽头的山间小路。两人一面向着尽头出发，一面小心隐藏踪迹，生怕被李灵雨抓到踪迹。 而在这片天中山界的另一边，一名身着淡黄长衫的女子正立于山巅之上，俯视苍莽群山。她腰身紧束，将上身那高耸挺翘的胸部完美的衬托了出来，连同下半身也勾勒出曲线玲珑的轮廓，风姿卓越，翩然若仙。 只是一张脸却十分清冷，神色无悲无喜。尽管如此，也无法掩盖此女的天然灵秀，灿灿生辉。 她就是江月人，奉师父碧水苏之命，前来天中山取太真宫前辈的遗物。这位前辈，自然就是静烟仙子王皇后。 许久，江月人看够了群山，双手作印，一股朦胧的幻境以她为中心扩展开来，片刻之后便覆盖了左近数十山峰。 便在这一片空空冥冥的幻境中，静烟仙子的幻影降临了。她自风中来，飘落在江月人面前。 太真幻境，是太真宫独有的秘法，取真幻两仪之变。王皇后在这天中山界中留下幻影则必然保留了某些讯息。 江月人嘴唇开合，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在太真幻境中才得以显形的王皇后同样在诉说着什么，却同样也是寂静无声。两人的视线焦点从未重合，一人独对茫茫云海，一人眺望尽头的雄峰，仿佛时空出现了错位。 “我明白了，前辈。”江月人手印不变，神情却鲜活起来，脱离了幻境，“要我帮助你也可以，但那有一个前提：我必须拿到我太真宫至宝——太虚宝轮！” 周帝能逆势而起，掀翻大乾帝脉，自然是天纵奇才。然其还未发迹之时，虽然百般伪装，但要说大乾杨氏就一点也没有发现，是不可能的。以大乾六千年浑厚积累，只要动用一点，杀死周帝太容易了。而那个时候，正是王静烟携太真宫至宝太虚宝轮，保护了周帝。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相知相爱。 周帝一生波澜壮阔，红颜知己不少，但称帝后又名位的嫔妃却极少。只是在即将败亡之际，大封后宫，许出一百多个各级妃号，算是给那些倾慕自己的女子一个交代。 江月人如今要收回太虚宝轮，也是应有之义。 王皇后似乎也同意了江月人的要求，那太真幻境一变，显出一条直直的道路，通向未知之地。江月人不疑有他，径直踏出山巅，往最终之地走去。 阴阳家的代表，惊梦仙子也顺利踏入天中山界。阴阳家执掌天官府，虽然不如法家强势，却向来是天意的代表，自然是有求必应。 只是那些为京梦大开方便之门的士卒们没有想到，转眼间他们就被另一拨人胁迫着也进入了天中山界。 进入天中山界，京梦并没有盲动，而是先观风观水。师从浑天殿六气老人，又怎么可能不懂阴阳堪舆之术呢。虽然这片天中山界对这些秘术压制颇大，让她的“观天下”之术功效大减，但仅仅只是辨明道路吉凶还是能够办到的。 与京梦相比，胁迫士卒一起进入天中山界的这伙人就要粗暴得多了。虽然还不到用鞭子抽打的地步，去也和用剑抵着喉咙差不多了。 “师兄，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一名年轻士子忍受不了周围那些被逼迫开路的士卒怨恨的目光，悄悄挪动脚步，跑到二师兄面前悄声道。 “不好？有什么不好！不让他们去探路，难道让你们去？这些士卒，没有守好天中山就是失职，我便是当场斩了他们，孙将军也不能说什么。”戚长庚脸色一冷。 “这天中山界来历古老，至少在唐代以前就存在了，甚至可能有宗周时周武王的某些遗留。这里本有不少凶恶异兽，太宗时被军队绞杀得差不多了，说是步步凶险有些过，却也绝对安全不到哪里去！老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让我带上你们这些累赘……” 发问的士子讪讪地跑开了。 戚长庚身为法家明烛书院此届的二师兄，一向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但偏偏却被大师兄薛道成处处压制。若无意外，只待官试一开，有老师和法家前辈为他保驾护航，薛道成必将官运亨通，扶摇直上。 明烛书院是法家三大书院之一，取“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之意。戚长庚一介寒门，能够进入明烛书院自然是靠着悬梁刺股般的毅力和坚持才能如愿，也就更不甘心久居人下。 戚长庚无比地想要证明自己，因此寻到了天中山这次机会。只有这样才能压过薛道成，在官试后，得到法家的助力。没想到的是，老师却强行塞了三名不知所谓的师弟进来，令戚长庚十分不满，认为老师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师兄啊，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这周帝遗藏和我们法家有什么关系？”另一名法家士子也凑了上来，半是试探半是疑惑道，“周帝在位的时候，咱们法家可是被打压得很惨呢。” 戚长庚嘲讽地这名师弟一眼：“鼠目寸光！” 这名法家士子出身优渥，平日里哪里受过这等气，当即脸色一红，怒气上涌，只是顾忌戚长庚的身份，终究忍了下来。 “哼~”戚长庚哼出一声鼻音，这才开始解释，“当今乾帝虽然开了官试、吏科，好似对任用法家士子更有有利，但其治国之政归根结底，用的是儒家的一个‘德’字，所谓‘忠孝治国’罢了。今日的大乾士子，十之六七俱为儒家子弟，日后还得了！” “周帝则不同，他虽然打压法家，甚至篡改法家典籍，但他的确是以‘法’治国！虽然诸位先贤与周帝道路不通，但却可作为借鉴，丰富我法家的道理。这才是为什么老师会同意我把‘正法神鉴’请出来的原因。” 三名师弟作恍然大悟之状，这只队伍继续前进。 一天后，戚长庚感觉不对了，“这几座山，好似见过……” “这里到处是山，这山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样子？”一名师弟不以为然。 “不对，我们一定是陷入了某种幻术…或者是阵法中！”戚长庚断然道，“改变路线！” 在戚长庚的命令下，法家弟子驱使着士兵们分作几路，四散探路。有遇到绝崖，坠落而亡的，也有忽然滑坡，被无尽土石掩埋的，更有长相怪异的上古凶兽忽然冒出，张口噬人。 即使训练有素，一身武功接近先天境界的精锐士兵，此时也难免心头坠坠。这支队伍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几乎是一触即发。 戚长庚神情冷峻，将腰带中的绳子解下。法家亦有神通，戚长庚以绳索牵引，丈量他们之前走过的道路，此为“绳之以法”！ 从中总结出这片天中山界的规律，以此规避掉隐藏的危险，寻找真实的道路。 “还真是别扭的小家伙啊。”在极远处的高山之上，一名青衫文士嘴角含笑地看着戚长庚艰难地控制着队伍在山间穿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他老师的真意。” 青衫文士看起来已至中年，两鬓掺杂着些银丝，但他气度凛然，卓然不群，站在山巅之上，仿佛随时都要腾空而起，有飘然欲仙之感。 他就是龙汉秋，道家十宗之一，无象星宫的掌教。 六气老人猜的不错，龙汉秋的确是要插上一手。只不过他与其他人不同，酷爱在人间游乐的龙汉秋没有派遣弟子门人前来，而是亲自上阵。只是…… 龙汉秋一眼看到了这片天中山界的尽头，周帝遗藏的所在，他左手不停掐算，无象星宫那号称能“主宰诸天命运，操纵星象命理”的天功宝典《紫微斗数》正在快速运转，想要将周帝的手段尽可能的算清楚。 “一身骚吗？”龙汉秋皱眉，一旦走进那座最后的雄峰，就会与周帝产生联系，有了联系便有因果，这便是缘法至矣。 龙汉秋自忖，周帝乃是帝境高人，超过自己不知繁几，便是有紫微斗数在身，又哪里能算尽一切。 只是算人命者难算己，算得太清楚，未来就早定。龙汉秋之所以到此，不就是因为周帝是他算不清楚的吗？既然如此，还畏惧什么！ “罢了，反正有思远在。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能依靠天乙星剑自保，无象星宫……反正有那位在，无象星宫也出不了事。”龙汉秋算到最后，干脆一甩袖子，一步跨出，便超越了所有人，直至雄峰半山腰处。 龙汉秋抬头，那盖压三百余里的宫室近在眼前。他伸出手，推开了厚重的宫门，踏入其中。 山下，百里霞红望着眼前的雄峰一阵恍惚。 “怎么了，小霞？”王法中奇怪地看着发愣的百里霞红。 “没事。”百里霞红摇头。这座山峰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与天中山界里的其他山峰绝不相同。但要让她说出来，却也很难描述清楚。 两人很快上山，在他们之后，京梦、江月人相继上山。戚长庚到山脚下时颇为狼狈，不仅衣衫凌乱，三名师弟更是只剩下一名，而被胁迫进入天中山界的士兵，更是一个也不剩了。 最后到来的是李灵雨，这群人中除了规格外的龙汉秋外，就以她修为最高，却也数她最狼狈，衣袍染血。不知道她在天中山界中乱窜的是偶经历了什么，但好在到底是找对了地方。 第八章 天枢！周帝！ 这片宫殿覆盖极广，前后三百余里，依山势而建。 百里霞红本以为作为此次冒险的重点，这里应该是极度危险，步步杀机，让他们这些打着周帝宝藏念头的窃贼有来无回，结果真的进去了才发现，这里除了空荡一些，并没有任何危险存在。 偌大的宫殿极尽奢华，雕梁画栋，金粉装饰，玛瑙镶嵌，可内部却是一件家私也无。触目所及，全是空空的墙壁。 在百里霞红疑惑的同时，京梦、江月人却没有丝毫迟疑，直奔宫殿核心。 戚长庚则和唯一幸存的师弟进了文渊阁，这里是皇宫藏书之地。戚长庚满以为可以从周帝的藏书在找到法家经典的注释。甚至传闻周帝重新整理编辑了最后的墨家传人严助的遗留。虽然法墨两家并不对付，但墨家经典也有一些可取的成分。作为一个寒门出身的士子，戚长庚绝不排斥暗中将“墨家十法”学到手。 但是很遗憾，周帝并没有给戚长庚这个机会，文渊阁中依然是空空如也。 “真奇怪，周帝的宫殿里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呢？”师弟困惑道。 “嘁~我们走。”戚长庚转身走出文渊阁。 “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戚长庚顿了顿：“龙华教的人能打开天中山界，说明正确的时间已经到了。这里既然空无一物，那么必是要要取得周帝同意方可。” “周帝同意？”师弟心下一惊，“他还没死！？书上不是记载‘光烈大帝杀周帝于眉山’吗？” 戚长庚嘲讽地一笑：“堂堂帝境至尊，哪里有那么容易死去。” “可……” “好了，无需多言。”戚长庚脸色一冷，师弟果断住嘴不言。 戚长庚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镜，沟通法门，这面小镜便陡然变大，绽放熠熠神辉，看起来流光溢彩，正是老师赐给他的正法神鉴。 “就让我看一看，周帝，究竟在哪里！” 那神鉴光芒涌动，不多时便倒影出了整片宫殿的模样，画面层层拉近，最终定格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中，广场中央，九百几十九级台阶之上，御座高企。周帝，便端坐在那御座之上！ 龙汉秋几乎是一步便走到了宫殿尽头，这座宫殿中可能存在的宝藏对他丝毫吸引力也没有，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周帝本身。 “可进可退，可攻可守，此之谓‘天枢’！”只是片刻时间，这座宫殿在龙汉秋眼中便再无秘密可言。虽然论修为，他拍马也不及为周帝修建此宫殿的高人，但要是只说易道修为，他龙汉秋自信可傲视天元。若非近代以来，天地压制极大，也许他早就得成仙道，进窥无上之境了。 “天枢者，天道人纲。万事之先，圆方门户。虽覆能复，不失其度。果然是避死延生的好局。”龙汉秋击节而赞。 这天中山界被大乾军队不知犁了几遍，要说有什么杀机陷阱，便是周帝再是帝境至尊，难道就能瞒过光烈大帝？反倒是现在这样毫无杀机，一切都摆出给你看，你又能如何。 大乾皇帝敢把天中山界毁了吗？这可是宗周武王开辟的小世界，就算他们敢，又有谁真的能做到。同样身为帝境，乾帝的帝境，和上古时代的武王帝境，那可不是一回事啊。 深吸一口气，龙汉秋推开了天枢之位的大门。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七扇大门被人推开。 “八门之阵？”龙汉秋自生门而入，一眼扫过，尽收眼底。“真是好手段，明明大家先后入山，各自在宫殿中徘徊。现在却是同一时间进入大阵。” 开门位置，王法中。 休门位置，太真宫，江月人。 杜门位置，阴阳家，京梦。 景门位置，百里霞红。 惊门位置，白莲教，李灵雨。 伤门位置，法家，戚长庚。 死门位置，戚长庚师弟。 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和景门性质中平。百里霞红松了口气，自己的位置不算太差。 在场众人，大多学识丰富，懂一点奇门遁甲，戚长庚师弟一看自己的位置，脸色立时变得无比难看。 这位师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暗中宽慰自己：奇门遁甲之中八门亦会流转，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身在死门，也不是只有死路一条的…… 八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渐渐凝固。 龙汉秋却好似完全感受不到这股压力，轻松一笑，将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都是为周帝重宝而来，现在宝物尚未见着，何不将厮杀押后。先看看这宝物到底在何处？” 龙汉秋并未动用一丝真气，他的话语去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众人渐渐认同。 那边看吧！ 百里霞红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周围是一道圆形的墙壁，头顶便是青空。 明明是极为简单的布置，却产生了某种神秘的氛围。 天坛！ 是的，这里像极了地球上的天坛。那种神秘庄严之感，必定是祭祀留下的。 天坛里别无建筑，唯有中央的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大气庄严。 百里霞红抬头看去，那御座之上，正端坐着一名身着玄色十二旒冕十二章服的威严男子，日月在肩，星山在后，虽无峥嵘，却有睥睨天下之态。 百里霞红再往上看，猛然间，便与那双如同星辰般闪耀的眸子对视上了。只觉得那双眸子里，包含着无尽星空，宇宙真理。 但这并不是最让百里霞红震惊的，真正令她见之惊骇的是，周帝那张脸，赫然是百里霞红穿越之前的样子！ 还是那张平凡、清秀的脸，一股文弱气息。 “怎么可能！？” 难道我的某一个前世，就是周帝！ 所以周帝看起来才会那么像穿越者。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百里霞红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不可能！”京梦一贯维持着的仙子模样再也无法保持，惊叫失声。 百里霞红被惊醒，她扭头看去，才发现在场八人几乎个个如此。便是一直云淡风轻的龙汉秋，脸色也是极为难看。大家只是来取周帝遗藏，以求更进一步，不是来做周帝转世，更不是来当他人复活的载体！ 王法中的目光投了过来，百里霞红亦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深入骨髓的恐惧。 “大家看到的的那张脸，皆是自己！”这样想着，百里霞红心下稍安。 大家再认真看去，原来那身龙袍之下根本不是肉躯，而是有一股神秘的气流在其下流转，撑起了帝王冕服。 周帝那张脸，哪里有什么面孔，分明是混沌一片，看不出形状。只有两星辰在双目的位置，绽放神光。 “好手段！”终究是一方掌教，龙汉秋最先摆脱了那股灰败的情绪，他张开手，只见手掌上竟是光滑一片。 手掌纹路，消失无踪！ 大林禅院有《一掌经》，一掌之内，能推生前死后，算三世来由。其善恶智慧，就全在这掌纹之上。而现在，掌纹消失，意味着什么？ 便是龙汉秋也是心中微凛，但他可不是那些轻易屈从于命运的人！ “哼！日岁征犯，吉凶星宿。太岁并杀，刑合日主。命运生伤！” 即便是有号称“天下第一神数”的《紫微斗数》，龙汉秋此刻也是拼尽了全力。就在这一掌之内，有道道霹雳交织成网，炸成一片。 龙汉秋飞出的掌纹，终于再度落回手掌之中。 轻呼一口气，龙汉秋握拳，放下手掌。 看到龙汉秋的动作，其他人也都看向自己的手掌，俱都脸色大变。他们却没有龙汉秋的能耐，即便心知不妙，也没有任何办法补救挽回。 “倒果为因，好厉害的周帝！”京梦是六气老人的弟子，深通星相命理，反而最先放弃。 如今看来，周帝的确是要转世复活，只不过他复活的载体是不固定的，而是要从在场的八个人中选出一人。至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周帝转世根本不重要，一旦周帝的人格在载体上复苏，相对于这位帝境至尊那浩瀚博大的精神意志，在场众人那浅薄的境界修为不过沧海一粟，瞬间就会被淹没覆盖。 “我想大家刚才所见，应该都是自己的脸吧。谁来到天中山，谁就是周帝的转世，若无人开启，周帝就一直处于无死无生的状态。难怪就连光烈大帝也找不到周帝的踪迹。”京梦的声音在天坛中来回传播，明明相距极远，却好似就在耳边呢喃。 “原来如此……”江月人了然地点头，显然通过京梦的话联想到了什么。而京梦也同样通过江月人的反应知道了一些东西。 八人各异，被周帝摆了一道，难免心生怨恨，有人便想爬上御座，好好看看这具周帝的假身，到底是何玄虚。 就在这时，整个天坛突然被一道光笼罩。 “阵法，启动了！” 空间开始变幻，虚实由此交错。 百里霞红只感觉时间与空间开始错位，意识仿佛沉入幻境中，不断地模糊。片刻后，终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九章 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韩国，新郑城外，钟楼。 圆月之下，两道人影破楼而出。屋顶被沸腾的剑气撕碎成千千万万，无数细碎剑气飞出，漫天飞舞，于虚空中激烈碰撞。瓦片残骸被一再分尸，纷扬如雨，洒落在地上，叮叮咚咚，好似一曲动听的音乐。 两道人影在不断高飞，手中利剑留下道道残影，打至高处，一人倒立塔尖，一人居高临下。拳脚相撞，浑厚的真气激荡，爆出轰鸣的无形波动。 从下打到上，由从上打到下。 两道人影肆意，锋锐无铸的剑气仿佛割裂了虚空，在钟楼正中进行着最为惨烈的对撞。 咔~ 整座钟楼以中线为界开裂，一分为二。 “你的剑变钝了。”立于屋檐左侧，身穿金线黑袍的白发青年嗤笑道。 屋檐右侧的白衣剑客看了看手中的青铜剑，这的确是一把好剑。 自秦昭王改良铸造技艺后，秦国的铸剑之术日益精进。白衣剑客手中的秦剑与六国之剑相比，不仅更长更薄更锋利，强度也要更高一筹。但即便如此，它也一定比不上白发青年手中的那把妖剑——鲨齿！ “这把剑用着不太顺手。”白衣剑客语气淡然。 “哦？”黑袍青年收剑而立，神色变幻不定，“这么说，你是不想继承鬼谷传承了！” 历代鬼谷子一生只收两人，这两名弟子一纵一横，势不两立，唯有活下来的那个才能继任“鬼谷子”之名。 黑袍青年与白衣剑客正是鬼谷此代传人—— 卫庄！ 盖聂！ 伪装得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打败师兄盖聂，得到鬼谷传承。但如果盖聂却不再以此为目标，那么卫庄的苦心孤诣又算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盖聂转移了话题。 卫庄扭头，目光投向看似安宁的新郑城。 “整座新郑，只有一处所在，可进可退，可纵可横，谓之‘天枢’。师父的教诲，你都忘了吗？” 盖聂皱了皱眉：“苍生涂涂，天下缭缭……” 卫庄接着道：“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一晃，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韩国新郑城，流沙、八玲珑、黑白玄翦、百越天泽、韩非使秦…… 就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将易中行的记忆拉了回去。 七百年来，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每一国每一朝的兴衰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鬼谷。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的确是好威风，好霸气。 不过易中行并没有忘记，他其实是儒家公羊派的弟子来着。 当时的他其实真的很想对卫庄说一句——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这些年，秦国越发强大。 秦王嬴政铲除了权相吕不韦，摆脱傀儡地位。他善用各国能人作为秦的重臣，赏罚分明，以法家学说为主，又兼采阴阳家和儒家学说治国理政，国力雄厚，十年生聚，一朝发难。 五年前，秦王嬴政正式开始了他一统天下的霸业，一战而灭韩并赵。 半年之内将魏国蚕食鲸吞，由此开辟出攻楚的道路。彼时，楚国仍未南方大国，拥有今河南西部及东南部，山东南部，湖北、湖南两省，洞庭湖以东和江西、安徽、江苏、浙江全部。 秦国动员了百万大军，两次大战，方才击败楚国。楚国一败，则燕、齐危矣。持续了近一千年的时代已经结束，由始皇帝嬴政说开辟的新时代将要降临。曾经纷乱割裂的豪雄被熔铸成完整的疆域；曾经震耳欲聋的喧哗，最终沉寂为一个声音——秦始皇！ 五年不过弹指间，嬴政夺取天下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易中行的想象，其宏图霸业，即使是他也要瞠目结舌。这毕竟是个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妃嫔媵嫱，辞楼下殿，辇来于秦，为秦宫人。收天下之兵，铸以为金人十二。发天下民夫，修直道，筑长城，建帝陵…… 至此，秦王嬴政移居阿房宫，居于仙岛兰池，遥控帝国。 阿房宫有规模巨大的磁石门，可防一切金属兵刃。若非如此，自己这个秦国第一剑客又如何会有这样的闲暇时刻呢？ “盖聂先生，属下奉圣令送来此剑！”一名大秦锐士，将一柄长剑恭敬地放于案前。 “长剑？”易中行细细打量着眼前锐意勃发的剑。这柄剑虽然样式古朴，形制却与当下的青铜剑决然不同，剑身修长，寒光湛湛，剑纹清丽。 “是的。”锐士解释道，“因为盖聂先生的要求与众不同，所以花费的时间多了些。不过先生放心，这柄渊虹剑是由秦国最好的铸剑师打造重铸。剑中融入了五金之精，即削弱其戾气，又使得威力大增！先生得此剑，必定如虎添翼！” 易中行抚摸着渊虹剑剑身上的细密纹路，直至“渊虹”二字的铭文。 “这剑我收下了，你可向陛下复命。” “诺。”锐士反身退出别院。 先秦时期，青铜剑的铸造技艺经过上千年完善，已经达到一个巅峰。相比之下，铁剑，乃至精钢剑的铸造技艺虽然也发展了上百年，距离普及却还有相当大的距离。也只有那些名家铸剑师才能铸造出不逊于后世名剑的神兵。 更何况易中行要铸造的长剑与当今的剑之形制差距极大，也只有始皇帝的圣令才能令秦国最好的铸剑师全程配合。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易中行那源自后世的部分冶铁知识也被铸剑师学得。他算下来，恐怕还是铸剑师占的便宜更多些。 天外陨石，星辰碎片，加上五金之精，以及后世的铸剑之法，这柄渊虹剑，当是远远胜过了原著中那柄。 所以当初易中行并未说谎，在韩国新郑的比试，他不如卫庄，的确是因为手中的剑不合适。虽然盖聂的一身武功与记忆都在易中行脑子里，但盖聂是易中行，易中行却不是盖聂。正如他始终记得自己是儒家公羊派弟子一样。 鸣—— 又几日，一只巨大的神鹰划过天际，发出清越的鹰啼。 别院中，易中行负手而立，剑心一动。 神鹰背上，便有一柄短剑破空飞出，落于院中——飞剑传书！ 易中行展开书信，脸色微微动容。 “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啊……” 易中行回到房中，捻起三柱香，向两块无名牌位祷告。 “备马，我要去咸阳宫。” 自秦迁都咸阳之后，咸阳宫一直是历代秦王的大朝之地。《三辅黄图》称咸阳宫“以则紫宫，象帝居”。秦始皇统一全国的过程中，“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即每灭掉一国，都要在在咸阳塬上仿建该国的宫殿。因此广义上的咸阳宫拥有三百多个离宫别馆，直径超过八十公里。 不过，如今始皇帝陛下已有了阿房宫，这老旧的咸阳宫也就成了“先王之宫廷”。王子王孙仍然居住这里。 易中行要见的人就在咸阳宫的离宫别馆之中。 诗公主赢诗，就居住在雨阳离宫中。严格来说，这位诗公主并非赢姓族人，而是秦庄襄王义女，始皇帝义妹，由此得以位列公族。因慕剑圣之剑法剑法，曾向易中行学剑。 雨阳离宫中花团锦簇，脂粉流香，正是一片春光烂漫之时。 “盖聂先生今日怎会有空到我宫中来？”对于易中行的到来，赢诗很是开心。 “诗公主剑术超凡，我已教不了什么，今日来是特来辞行的。”易中行清冷道。这位诗公主，剑法自成一派，显然也是大有来历。倒不用易中行操心。 “辞行…”赢诗有些奇怪，“可是皇兄又有什么圣令颁下？” “并非陛下旨意，是盖某人的私事需要处理。” “那先生可要快快回来，我正有一式新的剑诀将要练成，到时为先生舞剑！”赢诗笑道。 “只怕要令公主失望了。”易中行抱拳道，“此次一别，再难相见，公主保重。” 不顾赢诗的一再挽留，易中行决然地离开了咸阳。在一个小城，他救下了一个小孩，带着他冲破重重封书，穿越故秦边界。 这个小孩，就是《秦时明月》的主角——荆天明。 第十章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 黄羊川，石门峡。 漫天的黄沙在微熹的晨光中肆意飞扬。 这里已经接近故秦边界，易中行就这样带着荆天明不远不近地吊着身后的追兵来到了这里。 “半个多月，能够一路跟着我走到这里，没有叫苦叫累，不错。”易中行嘴里说着夸赞荆天明的话，视线却全然没有在看他。 荆天明却很高兴：“哈哈，这算什么，只是赶路而已。对我来说这完全就是一件小事而已！咦，大叔，你到底在看什么？” 易中行舔了舔被灼热的风焦灼得几近干枯的嘴唇：“没什么，只是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残月谷的地形十分奇特，于两山之间有狭长的天然石桥相接。在易中行并未掩饰行踪的情况下被包围实属正常。龙虎奇兵是大秦帝国最精锐的骑兵之一，不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三百龙虎奇兵甲具俱全，从石桥两侧层层列阵，强烈的杀气直冲云霄。 “盖聂，陛下待你不薄，没有我秦国的帮助，你何德何能，竟能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如今，你却恩将仇报，背叛秦国！”为首的骑将立于马上，一声大喝：“盖聂，你可知罪！！” “我并没有背叛秦国。”易中行双眼微阖。 “嗯？”骑将一愣。 “……应该说，我从未效忠于秦国。” “哼。”骑将冷笑，“强词夺理！”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易中行看了身旁的荆天明一眼，“当年我选择秦国，是因为天下大势；如今我放弃秦国，同样是因为天下大势！” “一派胡言！奉相国大人之令，盖聂若束手就擒，那么相国大人也会在陛下面前替先生求情。” “我拒绝。” 骑将座下战马嘶鸣，半个马身高高跃起，“那么，弓箭手，预备！” 一对骑兵下马，冲到阵列前头，取下身后骑弓，张弓搭箭，全都对准了易中行。 “天明，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学剑吗？”易中行忽然道，“那现在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一名剑客，能够到达何等的境地！” “放箭——！” “放！放！放！！” 剁剁剁—— 《荀子·议兵篇》中曾说道：“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大秦锐士的战斗力冠绝天下，胜过其他六国中任何一国的军队。而龙虎骑兵又是大秦锐士中的精锐。他们射出的利箭，无论是速度、精度，还是力度，都是一等一的。除非易中行将周身剑气练到细碎如毫针，犀利如神兵的程度，不然也绝不敢说就能护得荆天明周全。 不过，那一切的前提是，这些精锐秦兵能够将手中的箭射出。 然而事实却是…… 很遗憾，他们一根箭也没能射出来，就被来自身后的利剑刺穿！ “怎么会？”“不是我啊！” …… 铿铿铿铿—— 不断地有利剑出鞘的声音，龙虎奇兵们这才发现，就在他们头顶，数百青铜剑游弋如轮。 “这…这是……”荆天明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剑器奔流！ 三百青铜剑，首尾相接，如星瀑奔腾，杀气成河。 与皇甫仁和时的全力操控不同，此时的易中行人未动，剑气未动，从始至终双脚落定，没有移动半步。只是剑心呼应，便轻松地控制住三百龙虎骑兵的佩剑。 用龙虎骑兵自己的剑，射杀龙虎骑兵！ 剑雨过后，残月谷两岸，再无秦兵站立。 一人之力，血流漂橹。 远处，有两人正在暗中观战，对这场大秦帝国第一剑客对阵大秦最精锐的铁骑兵的战斗十分感性求。其中那个矮胖的老者此时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也是纵横家的剑术？” 老者身旁，将全身都隐藏在斗篷中的中年男子也是眉头紧皱：“从未听说纵横家中有这样的剑术，莫非……” “咕~~” 石桥上，荆天明咽了咽口水。虽然一直被人追杀，但这样血腥的杀场，也是他绝未见过的。 “大叔，我们……” “看来是不准备出手了。”原本亮出少许的渊虹剑重新归鞘。 这时观战的二人也发现了易中行的异样。 “他发现我们了，走。”中年男子果断道。 两人很快消失在残月谷中。 鸣—— 清亮的鹰啼传来。 易中行抓起荆天明，一个纵身，跃下石桥，稳稳落于神鹰背上。 “哇，大叔好厉害！”荆天明乐得手舞足蹈，“居然有这么大的老鹰。” “天明，抓紧了。我们要加速了！”易中行抚摸着神鹰，神鹰领会了主人的意思，不断高飞，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隐于天际，成为一个隐约的黑点。 很快，李斯得到了三百龙虎骑兵全军覆没的消息。 秦时明月世界的武力上限不低，这李斯是了解的。但奇怪的是，三百龙虎骑兵死亡的现场实在是太“干净”了，所有的骑兵居然都是被他们自己的剑射杀！ “对付盖聂这样的江湖武道高手，我大秦的锐士其实并不擅长。这个时候，只能选择以毒攻毒！”阿旁宫中，李斯对始皇帝建议道。 “你，可有好的人选？” “流沙！” “可。”高高的御座上，被醇酒美人包围的始皇帝陛下漫不经心地准了李斯的请奏。 聚散流沙，生死无踪。 流沙组织正是盖聂的师弟，横剑传人卫庄，率领的杀手组织，在七国之内恶名远扬。 李斯曾出使韩国，而流沙组织的成员大半是韩国遗族。更何况，流沙组织的创始人，法家韩非，正是李斯的师兄。因此李斯也算是与流沙组织有旧。这次接洽还算顺利…… 嗯，如果不算他带去的大秦锐士只有一半人回来的话。 一般巨鹰的飞行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一百公里以上，易中行的这只神鹰更加巨大，飞行速度却更快。但荆天明不能长时间忍受这种凛冽寒风的环境，这个时代拥有空中手段的毕竟是少数，更何况要在广袤的天空中进行追踪，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易中行便放慢了脚步。 不过…… “乌鸦？”不知何时一大群乌鸦从身后追来，它们汇集成一团团墨色乌云。这些乌鸦体型小，飞行速度极快，不多时便赶上了神鹰。 “天明小心，抓紧鹰背！”易中行起身，渊虹出鞘，洒然的剑气四射爆开，一剑搅碎数十只乌鸦。 就在易中行与乌鸦群纠缠之时，一个庞大的白影出现在神鹰之后。 “大叔你看，好大的白鸟啊！”荆天明惊讶地大叫起来。 “果然是他……流沙，白凤凰！” 只见一只巨大的白鸟排开云雾，紧追而来，白鸟背上，一名白衣男子卓然而立。 “白凤凰？难道那只鸟真的是凤凰！？”荆天明诧异道。 “他曾在韩国禁卫军四大高手中排名第一，他天生異稟，能操控鸟类，被称为‘百鸟之王’。他生得容貌俊秀，又喜穿白衣，因此有了‘白凤凰’的名号。不过，他（它）当然不是真的凤凰，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白鸟罢了！天明，抓紧了，可千万不要掉下去！” 鸣—— 神鹰回首，羽翼大张，将呼啸的罡风拦住，速度顿时大减，锋利的鹰爪撕裂云气，凶狠地扑向身后的白鸟。两只先秦异种在这高空中，展开最原始的殊死搏斗。 与此同时，易中行亦踏步而上，飞身而起，一剑刺向白凤凰。 “哼，就算是‘剑圣’，在天空，也不会是我的对手。”白凤凰面容俊美，剑眉星目，一头及肩长发随风披散，与右肩的白羽，身后的飘带一同迎风舒展。其气质之清高雅净无人能及。 拂~ 眨眼间，易中行面前出现了大量白色的羽毛，迷惑他的视线。 易中行脚步一顿，与白凤凰交错而过，落在白鸟身上。 与易中行的谨慎不同，白凤凰异常从容，他甚至无需踩踏在白鸟身上，仅仅依靠乌鸦的帮助就在白鸟四周飘飞滑翔。 “的确是举世无双的轻功……” 白凤凰一声轻笑，指缝间现出三根羽毛，内力灌注之下，这些柔软蓬松的羽毛亦可伤人。易中行身在白鸟背上，而白鸟又在与神鹰争斗，他可以腾挪的空间极为有限，几乎避无可避。 羽阵——！ 但易中行能身代盖聂，闯下“剑圣”之名，可不仅仅是一手剑术超凡入圣。而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斩杀对手。 踏~ 易中行狠狠一个踏步，避过羽阵，却将白鸟都踩下沉了数米，差一点就此坠落。 白鸟哀鸣着，不断挣扎调整飞行姿态，好不容易恢复了平衡，面对的却是神鹰的利爪！ 白凤凰脸色冰冷，心爱的白鸟受伤让他发怒。整个人身子一转，如一道淡紫的烟霞划过，避过了易中行的长虹贯日。 易中行一招失手，也不追赶，而是紧紧抓住白鸟的脖颈，一只手仿佛钢铁浇筑，抓得白鸟又是一阵嘶鸣。为了摆脱易中行，白鸟甚至暂时远离了神鹰，在空中翻飞，希望能将易中行甩出去。 乌鸦群飞来，白凤凰将轻功运用到极点，整个人拉出了残影，竟是整整六道虚幻的影子，出现在易中行周围。 这便是白凤凰的绝技——凤舞六幻！ 白凤凰嘴里虽然说在天空盖聂这个剑圣也不如他，但在实际行动中却是没有半点放松。他是杀手，行的便是背后刺杀之道。如剑客一般面对面性命相搏从来不是他所擅长的。也只有在这天空之中，他才有机会杀掉盖聂！ 凤舞六幻配合着仍在飘飞的羽阵，凛冽的杀气从各个方向扑面而来，干扰着易中行的判断。 空气中扭曲的六道白凤凰之影似真似幻，让人难分真伪，白凤凰却没有立即出手，他仍在蛰伏，等待一那瞬间的重生。 第十一章 焰灵姬 白凤凰年少时曾为韩国大将军姬无夜“夜幕”组织中仅次于“师兄将”的“百鸟”杀手团的顶级杀手之一。 杀手之道便是，一击即中，远扬千里。 羽阵中的鸟羽符尽皆发动，漫天俱是白色鸟羽，若是忽略那撕裂空气的巨大威力，倒像是漫天的白色蒲公英，绚烂而又唯美。 易中行猛地挥剑，眼中精光四射，光耀如剑。无形的剑气化作飓风威压在易中行周身激荡，以波动之法对抗鸟羽符。 他知道，白凤凰正在等他出剑，也唯有他出剑之后，这名世间顶尖的杀手才会刺出那最为致命的一击。 当那一道白光袭来之时，易中行仿佛看到一截白玉，清亮得就像澄澈的天空，未曾受到任何污染。 是手刀？ 易中行不否认，白凤凰的手刀必然拥有着开碑裂石的威力，但想要凭借这一击杀死自己，未免不切实际。然后，他发现了隐藏在那只手下的锋芒——羽刃！ 外表像羽毛一样轻柔，其实上却锋利如刀，附着在白凤凰右手的小指之下，十分不起眼，却能像暗器一样杀人于无形。 “盖聂，你的命我就收下了！”白凤凰清冷的声音在随着风声响起。 此时易中行的剑已斩在凤舞六幻其中的一道残影上，绝无可能回剑格挡。 但是突然，易中行松开了渊虹剑，并指如剑，犀利的剑气透过指尖迸发，却被易中行用星冥真气牢牢束缚于三尺之地。他竟是以剑气模拟出了一柄“剑”！ 而这柄“剑”实实在在挡住了白凤凰的羽刃。 “这是什么技法！？”白凤凰心头一惊，恍然一道寒光映入眼帘。 渊虹剑自行腾飞，一剑刺来！ 白凤凰不愧为“百鸟之王”，即便是这样的险境，也强迫身体做出应变，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要害部位，被渊虹剑穿肩而过，坠下云头。 易中行接过渊虹剑，同样向着地面极速下坠。 鸣—— 神鹰展翅，接住易中行。 待神鹰调整姿态，恢复平稳飞行后，荆天明才终于把埋进鹰羽中的头抬起来。“咦，大叔已经把那只白凤凰……不，白鸟打败了？”他四处张望，隐约看到了仍在坠落中的白凤凰。大群乌鸦呼啸着向着白凤凰的方向追去。“他会摔死吗？” “他是‘百鸟之王’，没那么容易死。”渊虹剑归鞘，易中行心头微沉，他仅仅只在残月谷展示过一次操控剑器的能力，白凤凰便有了防备，否则刚才那一剑，应是一剑穿心才对。 白凤凰的追击虽然被阻断，易中行却不会小瞧卫庄与流沙的能力。不过以神鹰的速度，他们要追上也不是短时间里的事了。 确定彻底摆脱了白凤凰之后，易中行让神鹰降落，看到的是一片苍莽的原始景象。被白凤凰一搅和，神鹰早已偏离原本的路线。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去见见她……” 百越，是指古代中国南方沿海一带古越族人分布的地区。据《汉书·地理志》记载，百越的分布“自交趾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历史上始皇帝发无十万大军，数次攻打，又开凿灵渠，才成功将其征服。 不过《秦时明月》这个时空的地理分布显然不同。比如数十年前，七国中最弱的韩国就曾攻打百越，从百越这个地理民族概念上撕扯下来不少血肉。韩王安将之作为自己的一大功绩，坐稳了王位。随后百越被急剧扩张的楚国收入囊中，五年前又随着楚国的战败，在名义上归属秦国。 不过嬴政一统天下的时间毕竟还短，百越腹地也还未真正纳入其统治。这里山深林密，果香鱼肥，放在后世就是一片鱼米之乡。但现在却是人烟稀少的荒僻瘴疠之地。 百越人口稀少，体制松散，多年前百越废太子天泽死后，就再无明面上的领军人物。百越的概念也一退再退，如今已退后至江西一带，是比荆蛮还要偏远的势力。 神鹰停下的地方被称为“蛮扬”，再往南，就是《吕洞宾三度城南柳》中“东方丹丘西太华，朝游北海暮苍梧”中的西甌苍梧。 随着易中行的到来，周围的丛林中出现了不少晃动的人影。 “大叔，他们是什么人，怎么那么灵活，像猴子一样？”荆天明张望着四周大咧咧道。在他心中，有盖聂在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们是百越遗族，常年生活在南方的深山密林之中，行动迅捷，身手矫健。在这片森林里，便是大秦锐士也不敢说胜过他们。”易中行向荆天明解释过后，伸手取出信物，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 躲藏在树后的百越遗族果然识得信物，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易中行的感知中，将此地主人引来。那是一个精致妖媚，看起来热情似火，实则确如水般柔媚的女子——焰灵姬！ 长发妖娆，高钗长靴，带着一种野性难驯的味道。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暴烈的灼热气息，仿佛她的身体之中，蕴藏了一座火山一样，随时都可以爆发出来。她的脸庞却又犹如冰霜，素颜映雪，那一潭秋水般的眸子却如点睛之笔一般，将她身上两种矛盾的气质完美地统合起来。 “妳似乎别有领悟，现在是一点也看不出妳与原本的焰灵姬有何不同了！”易中行赞叹道。 多年前，易中行曾与百越的赤眉龙蛇天泽太子打过交道。 对于《天行九歌》中的人物，易中行几乎一概不知，却独独有一个单凭几张壁纸就超脱出作品本身，获得巨大人气的角色，被易中行所了解。这就是天泽手下的“焰灵姬”。 彼时这位“焰灵姬”似乎刚刚觉醒，明悟自己本来的身份，两种人格的冲突造成了气质上的巨大破绽，被经验丰富的易中行一眼识破。由此猜到了几分这个《秦时明月》世界的由来。 与焰灵姬同来的还有一个一丈多高的巨人，凶狠残暴，形状恐怖，乃是“百越第一力士”无双鬼。他和焰灵姬一样，都曾是百越废太子天泽的部下。 “如真如幻，世界成泡影；似真似幻，真幻即两仪。真真假假，不外如是。”焰灵姬莲步轻移，聘聘婷婷。 “真、幻……”易中行咀嚼着焰灵姬的话语，却没能从中寻找出她的身份，终究是百里霞红进入方外仙道的时间太短，对那个世界的了解也太过浅薄。 “你就那么想知道我的身份？”焰灵姬咯咯笑了起来，“说起来这些年来，我也是一点也没能猜到你的身份呢！” 与易中行相比，焰灵姬对方外仙道、六大显宗的了解无疑更加深刻，但却也不可能全部掌握当时进入天坛的八人身份。只是粗粗将盖聂的作为性格与当时八人比较，却也难以得出结论。 “莫非……是那龙华教余孽？” 焰灵姬如此想到，绕着易中行走了一圈后，退后两步，看向荆天明。 “这就是那个孩子？他究竟有何特殊，值得你从秦国叛逃！” “天明自然是特殊的。”荆天明是荆轲之子，阴阳家月神也曾预言他将是大秦帝国最危险的敌人。玄机动画的宗旨是“历史为骨，艺术为翼”，因此结合一下史实，荆天明会做些什么也就昭然若揭了。 但这仅仅是易中行八人到来之前的《秦时明月》，如今这世界会如何发展，恐怕早已是面目全非。 易中行知道荆天明在未来会和项少羽结交，与高月相恋，成为墨家钜子。但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他就完全不清楚了。既然如此，所幸就先完成对荆轲的承诺。未来的世界如何发展，还是要握于自己手中！ “你的目的还是太虚宝轮？”易中行开口问道，他要再次确认这个女人的目标。 “从未改变。”焰灵姬从容道。 易中行皱眉，在秦时明月的世界呆了这么久，他多少也了解到了这个世界最深层的设定，应是“苍龙七宿”与“长生不老药”无疑了。确实从未听说过“太虚宝轮”这种东西。 “没听说过。” 本以为一直担任秦王嬴政护卫的盖聂能有些线索的焰灵姬失望不已，她自有方法感应易中行是否在说谎。 “可惜了……”焰灵姬转身拉开距离，身上那股如火一样的魅感顿时消失，“我已取得西甌王译吁宋的信任，只是百越人口稀少，地处偏僻。想要依靠百越对抗强秦，不过是螳臂当车。” 百越成分复杂，西甌只是其中最强的一支，除此之外还有南甌、甌越、闽越、骆越等等，不一而足。即便是西甌王译吁宋，也很难做到一呼百应。 “那就来中原吧，如果说太虚宝轮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必是中原无疑。”易中行提议道。 “中原我当然会去，帮你也可以，不过你也要替我做一件事。”焰灵姬道。 “请说。” “寻找夏后祭器！” 所谓“夏后祭器”，是昔日夏朝君主举行封禅天地仪式时，用来祭祀天地，与东南西北四方神祇之尊贵宝器。分别是青龙之圭、朱雀之璋、白兽之琥、玄武之璜、黄麟之琮，以及苍螭之璧，共六件。 看来这“夏后祭器”应当是与太虚宝轮有关了，也不知道焰灵姬在这南方荒僻之地是如何知晓这等消息的。 易中行不知道，其实在史学界有一种观点认为，夏朝正是濮人北上所建立的王朝。而濮人正是某支百越人于远古沿西南迁徙而成。便是现在，就在两湖的位置，还存在着名为“百濮”的地理民族概念。 焰灵姬这些年混迹在百越各族，也是经历了一番艰难才打听到夏后祭器的消息。 第十二章 小圣贤庄 易中行根基浅薄，他虽然猜到当时一同进入天坛的八人定是被周帝陷害，一起进入了这秦时明月的世界，但对方都是些什么人，有什么手段，却是一无所知。所以易中行很干脆地答应了焰灵姬的要求，因为他确实很需要焰灵姬的帮助。 也不知道王法中穿越了秦时明月世界里的谁…… 几个念头在易中行心中转过，随后便是一定。他此身穿越的盖聂乃是“天下第一剑”，纵使其中有秦国威势的加成，也足以表明其地位与实力。主角荆天明也已在他手中，多年来，他也不是枯坐秦国，自有一帮班底。他打造这柄全新的渊虹剑，单从其不同于时下流行的青铜剑、铁剑样式，就相当于将自己的身份昭示出来。 说逐鹿天下，与项羽刘邦争雄，或不至于，但自觉自保应是绰绰有余。 何惧之有？ “我不日就将北上，希望你已经将我们的组织建好。”焰灵姬最后道。 “组织名为‘七曜’，依日月五行排列。我为‘日曜’，妳为‘火曜’。” 焰灵姬脸上难掩失落：“人家居然不是‘月曜’吗？” 只是易中行却不为所动，他可不信焰灵姬会因为这一点名头情绪波动。 果然，焰灵姬头一转，又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样子：“‘火曜’也不错，挺符合人家的身份的！” 易中行抛去一物，却是一枚刻画着火焰符文的戒指。 “这是组织信物。” “秦国工匠的造物？手艺虽然不如百越，却也不差。”焰灵姬审视着手中的戒指，“那我就先走了。” 焰灵姬一个小跳，跃上无双鬼肩头，这个粗狂壮汉便小心翼翼地顶着焰灵姬缓缓退去。 直到焰灵姬完全消失，荆天明的神情才松弛下来：“这个女人好漂亮！大叔，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易中行转身。 “吃点东西，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东海之滨的桑海城，是这齐鲁之地难得的繁华所在，大街上亦是熙熙攘攘，全然不见战争的伤害。这都是因为此地乃是儒家精英汇聚之地，极富盛名的小圣贤庄就坐落在这里，由“齐鲁三杰”掌管。同时儒家辈分最高的长者高人，齐鲁三杰的师叔，荀夫子，也在此处隐居。 “小圣贤庄”这个名字听起来虽不如何霸气，在法家新出、墨家叛逆、农家不显的情况下，却已是名闻天下。它不仅是一座庄园，更是一座庞大的学宫。 “赵人盖聂，前来拜访！” 儒家礼制：正门入大人，侧门走小人。正门一道迎贵客，二道迎大夫，三道迎君王。 易中行即非君王，也不是大夫贵族，但今次携荆天明前来拜访，决计是不会走侧门的。 寒风拂过，小圣贤庄全无动静。 荆天明左看看右看看，无奈道：“他们该不会是没听到吧，要不我们再喊一声？” 易中行不语。 良久，正门中的一道小门悄然打开，小圣贤庄终究是开了一道正门。 儒家二当家颜路先生跨出正门，对易中行施了一礼。 “却是师兄顽固了些，盖聂先生不要见怪。” “岂敢。”有儒家二当家前来迎接，也算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了。 荆天明随着易中行进入小圣贤庄，只见一片开阔的广场后一片宫室绵延，鸟语花香，水清河晏，曲水蜿蜒，当真是一处文华锦绣之地。 正殿中，儒家现任掌门，颜路先生的大师兄伏念正跪坐在主位上，烹茶以待。 颜路将荆天明引到下首，注视着易中行解下渊虹，坐到伏念对面。此时两人一左一右，席边各有一柄名震天下的神剑。易中行的渊虹剑且先不提，倒是颜路身边的太阿剑颇为传奇。 据传太阿剑乃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打造。此剑大巧不工，端凝沉雄，非眼力、见识和胸襟兼具者，难窥其妙，是一把威道之剑，只有持剑之人内心之威才能激发出太阿剑道之威。 太阿剑出炉时天时、地利、人和三元归一，剑未成而剑气已存于天地之间！ 当年天下第一相剑师风胡子作“剑谱”时，将此剑列为第三，仅次于易中行手中的渊虹，以及始皇帝嬴政的佩剑——天问。 易中行并非第一次来小圣贤庄，多年前，为了日后的布局，他就曾到访过这里，甚至想尽办法见了荀子一面。 “世之显学，儒、墨也。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儒家遂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伏念将烹好的茶汤递给易中行。 “这种粥茶，我还是喝不惯。”易中行推拒了，他穿越前连清茶都不怎么喝，更别说这煮出来的茶了。 伏念也不勉强，继续道：“传至今日，已有一脉断了传承，盖聂先生有破家之心，为我儒家续上这一脉自是一件好事。只是……这‘公羊儒’之说，却好似大杂烩一般，颇有些不伦不类。” 伏念的判断是对的，易中行虽曾跟随黎先生学习儒家公羊派的学说，但区区数月，哪里能学到精深的程度。实际上他整理出来的这套“公羊儒”学说，带着浓厚的现代化气息，里面掺杂了大量的诸子百家、纵横、黄老、理学、心学，甚至是红色思想。易中行给这些东西套上公羊派的典籍作为外皮，融汇成一套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修正主义公羊儒”。 伏念虽然对此颇有不喜，但秉持“性恶论”的荀子却似乎很喜欢这一套说辞。 “但我知道伏念先生内心里却是喜欢的。”易中行悠然道。 要说易中行为何如此笃定，却也是有渊源的。儒家公羊派的源头可以说是子夏先生。而“伏念”这个角色的原型正是子夏与曾参。 他的性格只从其独创的剑法中就能看出来——圣王剑法！ 伏念的政治主张就是将君王神圣化、绝对化，君王就代表了国家，代表了天，人怎能背叛天呢？ 伏念所推崇的内圣外王，王道治国，正是“礼”的极致。 如果说颜路和张良还是原始儒家的追随者，那么伏念反而是那个最接近易中行思想的人。 易中行随后提出让荆天明入小圣贤庄学习的事情，伏念不置可否，颜路则立刻出声应允。 “从现在起，你便叫做‘子明’。”颜路对荆天明道。 “啊？”想到要学什么儒家礼仪，荆天明头大如斗。 “盖聂先生为‘天下第一剑’，难得来小圣贤庄，不如我们‘以剑论道’如何？”伏念伸手邀请。 “固所愿，不敢请尔。” 两人持剑而出，对立于廊桥之上。 这里是小圣贤庄，易中行自然不是要在这里以命相搏，比的是剑，目的却是为了论道。 “久闻伏念先生自创圣王剑法，请指教。”易中行持剑拱手。 “请！”伏念外形高雅不凡，举手投足有一股天生的华贵气度，太阿剑出，自有一股心系天下，威凌世间的王者气度。 两人之间，有流风回转，带起萧萧落叶。两股剑气以两人为中心铺陈开来，演化各自的剑势。 在这种剑势的对抗中，彼此感受对方的剑意与道理。 伏念的剑意正如他的人一般，内圣而外王。先具有圣人一般的才德，而对外行驶王者之道。可谓是儒家的至高追求之一，“完人”的标准。 伏念执掌儒家，小圣贤庄欣欣向荣，儒家声震四海，可见他的言行已与内心的高洁修为高度一致，这是十分难得的。 后世大儒，绝大多数都只接近“内圣”，能做到“外王”的寥寥可数，无非王阳明、诸葛亮等几人。 有趣的是，“内圣外王”虽然是儒家的最高精神追求，但这句话本身却是出自《庄子·天下》：“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为各家所引用。 是以，在儒家，内圣外王的表现便是如伏念这般的“知礼之智”，在法家为“虚静之德”，在道家则为“无欲之明”。 易中行则不同，他本身并未酝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剑意。易家剑法的核心向来是剑气为本，以犀利浑厚之剑气破敌，深合“气宗”的路数。修炼过程种使用不同性质的剑气不过是攻敌之弱点。 时至今日，以易中行的修为境界倒也差不多是时候明悟道路，蕴养剑意。 易中行可选择的道大致有三种，一是纵横之道。横剑攻于计，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捭阖者，一阴一阳，天地之道。 二是公羊儒之道，大一统，为后王立法；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第三个就是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 显然第三个是不合时宜的，而纵横之道同样如此。此时已是先秦时代，大一统一旦完成，纵横家最后的余晖就将逝去。这也是为何易中行逐渐抛弃纵剑术，转而与荀子探讨公羊儒的原因。 选择儒家，是因为它具有最大的包容性和可塑性。岁月悠悠，诸子百家许多源自于古儒，而最终他们又将同归于儒家。 此所谓“百家归儒”。 第十三章 七曜使者 既然是百家归儒，自然可以有公羊儒，也能有盖聂之儒，甚至可以有共产之儒。 韩非曾对盖聂说过：儒分为腐儒和王儒，侠也有凶侠和义侠。侠，为仗剑者，凶侠以剑谋私欲，义侠以剑救世人。孟子曰，虽千万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侠者。韩非贬斥腐儒与凶侠，而赞扬王儒与义侠。 易中行即非犬儒，亦非王儒。横渠先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志向高远他是没有的。易中行亦倾慕侠道，但即非凶侠，却也谈不上义侠，郭大侠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怕是很难做到。 意，志也。从心察言而知意也。 剑意，是剑客之心的延伸。 想来想去，易中行学公羊儒，竟只得了“中庸”二字。所谓“道心惟微，人心惟危，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虽然殷谦在《揭皮》中说公允执中是一种老好心态，是一种习惯于服从的奴性人格。 但这不就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芸芸众生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这把剑，大概便是一把“凡人之剑”、“众生之剑”吧…… 渊虹轻吟，一股绵和的剑意从易中行身上弥撒开来。让被伏念外王之剑意微微压低的湖面平复。 “唔？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伏念微微皱眉，“没想到盖聂先生是真的精通儒家道理。” “承让。”易中行微微点头。 与易中行相比，伏念不是真剑客，他的剑只为承载他的道理。即便是他自创的圣王剑法，在易中行看来论起精妙也不可能胜过他的“携风掣雨二十四式”。但是蕴含着道理的剑意自有一番气象与可能，这反而让伏念能够走得更远。 经过这一次切磋，伏念对盖聂的印象改观很多，荆天明的事情他也默许了。从这日起，荆天明便入住小圣贤庄，与儒家弟子生活在一起，换上了儒家弟子服。 虽然历史上秦始皇曾“焚书坑儒”，映射到秦时明月世界也必然兴起一番波澜，但至少暂时他的目光还只在墨家身上。荆天明在小圣贤庄应该能度过一段平稳的时光。 “大叔，你这就要走啦？”刚在小圣贤庄待了几天感觉新奇的荆天明怏怏不乐。 “天明，你要在小圣贤庄好好学习，儒家学说包容万象，是诸子百家中最擅长教化的门派。”易中行温和道，带着这个孩子一个多月了，也有了一定的感情。 “可是……可是伏念师伯好可怕啊，他讲课太闷了！” “哈哈！”易中行大笑，“伏念先生为人方正，确实无趣了些，但你可以学你师父颜路先生啊？又或者，你的三师叔张良先生，你若是能学得张良先生一半的学问，这一辈子也不愁了。” 易中行拍拍荆天明的肩膀：“你不是抱怨跟我在一起总是被秦军追杀吗？只有我离开了，你才能不陷入危险之中。” 鸣—— 神鹰归来。 两人分别在即。 看到易中行就要坐上神鹰，荆天明忽然大喊道：“大叔，你还没教过我剑道呢！” 易中行脚步一停，他本不想太过干涉荆天明的成长，只是他亦有要事，不能像动漫中那样一直待在他身边。 “也罢，这本就该是他的。”易中行背对着荆天明，拔剑腾空。“看好了！” 易中行手中渊虹剑直指苍穹，人在半空，身形却闪转腾挪。忽而剑光点点，极尽变化；忽而双手持剑，如闪电劈下，剑气化作匹练，周边顽石纷纷爆碎。 “夫剑道者，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 易中行的剑法浑然天成，无数招数自行重组，无比圆融地在他手中使出，一连化出一十八式精绝之剑法，似万物之宗虚而不屈，专气以致柔。 “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 舞剑的人影好似化入风中，漫长只见剑光纵横，有大凶险大智慧孕育其中。 待一十八招全部演练了三遍后，易中行收剑而立，不再停留，径直乘上神鹰，翱翔而去。 “大叔，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啊？”荆天明向着天空呼喊。 “——惊天十八剑！” 神鹰高飞，天高云阔。 惊天十八剑，本是荆轲观一全身披鳞，散发耀眼炫目光彩的异兽与两人相斗时悟出的剑法，有开天劈石之威。但比起鬼谷派纵剑术的至高必杀之剑“一刃断喉，百步飞剑”，却又远远不如了。易中行将其传给荆天明，正是物归原主。 易中行就这样乘着神鹰一路西行，踏入中原腹心。 故韩旧都，阳翟钧台。 韩国一直是战国七雄之中最弱的一国，却也曾吞灭春秋小霸郑国，才从阳翟迁都于郑国故都，称“新郑”。 三峰山南，大陵之西，有钧台。钧台也叫夏台，夏启在袭位以后，在此召集各路诸侯正式继位，为夏王之都。 “你莫非是在凭吊首灭的韩国？”易中行走上钧台调侃道，“我可从不知道你是这么爱国的人。” “多少是生活过那么久的地方，偶尔也会有些感慨的。”月光下，钧台一角，一名身披斗篷，全身都笼罩厚厚的遮蔽之下的男人怪笑道，露出手指上的一枚符文戒指——土曜！ “倒是你，这么多年，终于舍得走出咸阳了。” “大势已开，也是时候重整天下。” “就凭我们？”男人反问，“还是说你有诸侯之志？可惜，你非是六国后裔，无兵无将，无人来投啊。” 易中行的尴尬正在这里，他是做过楚王的人。若说带兵打仗，收拢地盘，也还有些心得。但先秦时代却是一个极其看中血统的时代。项羽的崛起不是偶然，而即便是项羽，前期也还要靠义帝楚怀王来拉拢人心，尽收六国遗族。 不过这天下最后不是到了刘季这个流氓亭长的手中吗，熬时间也未必就没有机会。 只不过这次穿越与之前都有所不同，有周帝的陷阱在其中，易中行不能将目标只定在争夺天下上。 揣摩了这许多年，易中行或多或少明悟到这个秦时明月世界或许就是周帝用来选择转世载体的地方。只是究竟是采用什么方法，易中行就不得而知了。会不会是表现最出色的那个？又或者是修为最高的那个？还是命格特质最相符的那个？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就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了。”易中行淡淡地看了斗篷男人一眼，“我要的地址，你查到了吗？” “给你。”斗篷男人抛来一根竹简，被易中行用手指夹住。 “道家天宗，原来藏在这里……”易中行点点头，他曾受道家天宗高人北冥大师的指点，这位北冥子也许可以解除荆天明身上的阴阳家咒印——封眠咒印。“潮女妖呢，她为何不来？” “看来你是真的有大动作啊，居然第二个就想找那个女人。” 皑皑血衣侯，石上翡翠虎； 碧海潮女妖，月下蓑衣客。 这段话说的是韩国前大将军姬无夜一手建立的“夜幕”组织中的“四凶将”，是姬无夜撕咬整个韩国最锋利的爪牙。这四人在朝在野都有相当的势力，各自独霸一方，分别从军、财、政、谍掌握了韩国很多人的命运。 事实上，之前追杀过易中行与荆天明的白凤凰，从前也是“夜幕”组织中的一员，名列“百鸟”之中。 夜幕降临百鸟散，夺魂取珠血幽冥！ 夜幕的恐怖，尽显淋漓。 而碧海潮女妖，正是负责经营的金曜——明珠夫人。 站在易中行面前的这个斗篷男人则是掌握谍报的土曜——蓑衣客！ 易中行建立的这个组织名为——七曜使者！ 盖聂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成为秦王嬴政的护卫，因此甚少踏出秦国。多年前嬴政秘密离开秦国，到韩国寻访法家之集大成者韩非之时，寻到机会，在夜幕覆灭之前与蓑衣客搭上线。若非如此，易中行实在难以在嬴政身边经营出多少私人势力。 除了日曜、火曜、土曜、金曜外，此刻尚有木曜使者公输翼在秘密之地打造霸道机关；月曜使者黑天白翼一直代表易中行在外行走。 七曜之中，唯有水曜尚未归位。易中行还在寻访能够胜任此职的人选。 “鲲出北冥，化为鹏鸟，自然需要更为广阔的天空。” 蓑衣客一笑：“她当然是在楼外楼。” 明珠夫人本是姬无夜安排在韩王安身边的宠姬，以高超的手段得到了韩王安的宠爱，又进献了无数美女得其信任。夜幕覆灭之时，易中行通过蓑衣客联络到她，接收了部分“石上翡翠虎”的财富，于是有了遍布七国的楼外楼。 潮女妖之前虽然没有接触过商业，但她向来聪明，又有易中行指点，公输翼打造的各种后世器物，楼外楼的发展一日千里，如今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年的翡翠虎。 “沉迷于金钱之中？这可不是好苗头。”易中行喃喃道，他治好进入阳翟城中，前往楼外楼。 第十四章 蓑衣客，潮女妖 “我也是如此认为的，你要是再不出秦国，这个女人只怕就要迷失在欲望中了。”蓑衣客收起行囊，下了钧台，“最后告诉你一个消息，墨家巨子邀请诸派的话事人道墨家机关城一叙，恐怕是有着什么大计划。” “哦？看来你也不甘心继续蛰伏了。”易中行笑了。 七曜使者这个组织，严格来说并非易中行主导，虽然他自任“日曜”，但与其他六曜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他可没有本事远在咸阳，遥控这个遍布六国的间谍网、金钱网。若非如此，蓑衣客与潮女妖也不会那么容易答应。 “或许‘月下蓑衣客’的名声能够再次声名鹊起……走了！”蓑衣客终于走了。 易中行将“墨家机关城”放在嘴里琢磨了一下，依稀记得这个地名在秦时明月系列中有着极重的分量，或许应该去看看。 阳翟楼外楼，本是故韩大将军姬无夜的雀楼分支，被明珠夫人接收后改造而成。新郑中秦国势力太强，明珠夫人因此大多居于旧都阳翟。阳翟虽不如新郑繁华，世家贵族，纸醉金迷一点不少。 今日这楼外楼有一出新戏开演，不同于多年前流行的巫戏，这新戏的表现力更强，故事更有趣，表演也更精彩，是楼外楼吸引客人的一大利器。 明珠夫人此时正在观赏戏剧，手中珊瑚碎玉杯酒香摇曳。 “你来了。”明珠夫人并不意外易中行的到来，此时距离他带着荆天明叛逃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明珠夫人也早已收到消息。 被侍女引入包间的易中行打量着眼前斜躺在胡床上的女子。这是一个身材颀长，体态妖娆的成熟女人。精心粉饰过的飘逸秀发和名贵雅致的珠钗与那具前凸后翘，曼妙玲珑的胴/体，混合出一种既华贵又妩媚的气质。叫人看了顿时遐想翩翩，心生萌动。 易中行却皱起了眉头：“你在用蛊！” 明珠夫人精通药物药理，同时掌握着一种神奇的蛊术，能令人容颜不老。虽然有着巨大的缺陷，但这无疑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明珠夫人的表哥，“皑皑血衣侯”白亦非，正是靠着这种能力，白亦非才明明已经年龄极大，肌肤却常年白润如雪，冷峻如天山冰泉。 “姐姐的年纪已经大了，若不用蛊，如何能留住这张青春貌美的脸？”明珠夫人起身，黑色宛如丝绸般的长发自然地吹落，身上一袭紫色的轻纱包裹着曼妙凹凸玲珑的身躯。 易中行皱眉质问：“那些被你用来炼蛊的女子怎么样了？” “别担心~”明珠夫人淡笑，“她们都是自愿的，毕竟这个时代绝对谈不上好。我只是取了一些元气，她们顶多也就是会容颜苍老些，却可以拿到足够下半辈子生活的金钱。” “哼！”易中行那淡淡的杀气一放即收。 “别生气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不留下点东西吗？”明珠夫人邀请道。 易中行站到包厢前台，俯视着楼外楼中一切。虽然楼外楼中有许多东西都是由易中行建议之后布置，可他却还是第一次到这般繁华热闹的商肆。只是抬眼扫视了一圈，易中行随口指点了几处，需要添加新的玩法、新的酒酿、新的装饰…… 明珠夫人眼睛越听越亮，拍手招来侍女用心记下。在易中行长年不出咸阳的情况，还能对其他七曜使者保持影响力，自然是有原因的——易中行能够带给他们利益，且是长时间的稳定的利益。 “人家有时候是真好奇，盖聂先生明明从小在鬼谷中长大，何以会对声色娱乐有这么多奇思妙想？”明珠夫人笑语盈盈。 “盖某这些，与始皇帝陛下的阿旁宫相比，不值一提。”易中行托辞道。 明珠夫人痴痴地笑了起来：“人家当年本也是要去阿旁宫的，这不是被盖聂先生劝服了吗？” “我只是觉得，明珠夫人应该已经住够了王宫吧。”易中行面不改色，他此刻的气质与真正的盖聂也没什么区别了。 “唉~”明珠夫人假假地叹了口气，将几样东西放到易中行面前。 一盒钱币秦半两，一盒金银，还有一盒银票。当真是准备齐全。明珠夫人虽然依托楼外楼开展了银票汇兑的业务，但覆盖面狭窄，且稍嫌有触怒官府的危险，很多时候并不好用。 “这是什么？”易中行指着最后一个托盘上的瓶子问道。 “这是人家精心调制的百越熏香和蛊虫，妙用无穷，就一并送给盖聂先生了。” 从楼外楼出来，易中行叹了口气。按照他的设想七曜使者各自代表一个方面： 日曜使者盖聂的武力； 月曜使者黑天白翼的阴阳术法； 火曜使者焰灵姬的眼界与百越助力； 土曜使者蓑衣客的情报； 金曜使者明珠夫人的的财力，不仅如此，明珠夫人明显也具有相当的谍报能力。 木曜使者公输翼的机关术。 每一名七曜使者手下都有一班，即使各自拆开也不容小觑。作为他们的统领，这些七曜使者哪里会那么容易地听从别人的命令。 按照之前的设想，水曜使者的人选当是一个具有治疗能力的人，易中行心中也早有人选。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七曜组织的凝聚力。易中行想要将这些人如指臂使，还需要好好努力一番。 好在他虽然在嬴政身边遭到了极大的限制，这么多年来，也不完全是孤家寡人。 阳翟城外的密林中，一个束着长发的蓝衫女子拜见易中行。 她叫做“鹦歌”，因为她有一只雕工精致的木头鹦鹉，曾经作为间谍潜伏在秦国收集情报，被易中行识破，收为手下，成为他的耳目。 “月曜现在在哪里？” “月曜大人之前拜访了农家，现在应该是在去往藏兵谷的路上。” 农家尊崇上古神农氏，精通五谷之术，奉行“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的信条。这就给了易中行很多猜测，比如那个在大泽乡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吴广。 据易中行调查所知，农家的确曾有一位“陈胜”，并且还是原魁隗堂堂主。可惜被人夺走了堂主之位，变得残忍冷血，败亡在他手下的剑客数不胜数。他虽曾多次被七国捕获，关入死牢，但却总能逃脱而出，所以又被江湖人称为“黑剑士胜七”！ 胜七的佩剑“巨阙”在剑谱中的排行也因此在十年之内从两百名后飙升到第十一名。江湖中传言，巨阙虽然排行第十一，却可与排行第二的渊虹匹敌。胜七最后一次被抓入监狱，正是易中行亲自动的手。没办法，谁让他噬战如狂，杀性极重，根本无法交流。 陈胜的义弟吴旷相比就是历史上的吴广，这个人似乎是加入了罗网，行踪不明。但结合历史来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胜七与吴旷最后很可能都会回归农家，否则他们是不可能有掀起大规模起义的实力的。 毕竟农家弟子遍布天下，是诸子百家中弟子数量最庞大的一派。其内部结构也极其严谨，分工明确，倒是与易中行建立的七曜类似。 “藏兵谷……” 藏兵谷是易中行提前开辟的世外桃源，练兵之所，居于群山之中，这些年来一直在收拢流民，作为易中行踏出咸阳后的根据地。易中行取名无能，干脆借用了不良人据点的名字。 木曜使者公输翼现在就在藏兵谷中实现易中行的那一项项奇思妙想。 “你就随我一起去一趟墨家机关城吧。嗯？” 鹦歌忽然起身靠了过来，伸手在易中行身上一拂。 虽然易中行一向不注重所谓的上下尊卑，鹦歌的举动还是太过突兀。没想到鹦歌却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片白色鸟羽。 “鸟羽符！”易中行一惊。 鹦歌扭头看向左右，手中鸟羽符陡然射出，从树冠中射落一只谍翅鸟。这种鸟体型娇小，但眼力比鹰隼还要犀利，飞动时不发出任何声音，是专门被训练用来跟踪的。而谍翅鸟追踪的正是鸟羽符。 原来之前在空中交手的时候，易中行身上就沾上了鸟羽符。先秦时代衣服不耐久，极少清洗，所以这鸟羽符竟是在他身上待了十几天。好在桑海过于遥远，白凤凰无论如何不可能追踪到那里去。 “白凤凰已经跟来了，日曜大人还请小心。”鹦歌轻声道。 易中行点头：“说不得到时候还能靠鹦歌你来脱险。” 鹦歌与白凤同出于夜幕组织的白鸟杀手团，且是其中的头领人物。白凤凰幼时多亏有鹦歌照顾，才没有在夜幕那样残酷的环境中夭折。 镜湖医庄风景秀丽，见之忘俗，是一个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地方。墨家统领之一，出身医家的端木蓉就居住在这里，她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即便外表虽冷若冰霜，也因着那清丽脱俗的面容被世人称为“镜湖医仙”。 端木蓉也是易中行设想中理想的水曜使者人选。 第十五章 墨家医仙，华佗传人 八百里镜湖湖面宽阔，水势浩淼，易中行与鹦歌乘舟其中，近处碧波映照，远处青山重叠，有在镜中游之感。 镜湖医庄原本是医家的一处的隐居之地，如今却成了墨家的秘密据点，如果没有墨家弟子的指引，一般人根本无法找到。 易中行原本是想骑乘神鹰，在镜湖之上一寸一寸地搜索。不过现在有了蓑衣客的水文图，要找到医庄所在就变得很容易了。 湖心岛上，易中行来到医庄门前。 “三不救？” 医庄大门上挂着一块木牌，用燕国文字刻写着医庄的规矩“三不救”： 第一，秦国的人不救； 第二，姓盖的人不救； 第三，因逞凶斗狠而比剑受伤的人不救。 “呵~”易中行笑了，伸出手指，剑气喷吐，便将木牌击得粉碎。 “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听到响动，从医庄里跑出一名小女孩。 这小女孩梳着对称的仕女发髻，发辫随风飘荡，一身橙色布衣，显得柔顺而又天真烂漫。 易中行很早就对端木蓉做过调查，这个名为“高月”的小女孩一直跟随在她身边，形如弟子。而端木蓉早年却是待在燕国宫廷之中，令易中行有所猜测…… 不过，这不重要。 易中行抬腿迈入医庄大门，高月阻拦不住，只好小跑着去找端木蓉。 “什么人，竟敢在墨家的地盘上撒野！”一袭藏青色抹胸长裙，包着白紫相间头巾的端木蓉从房间里走出来。 “墨家？我怎么记得端木蓉应该是医家弟子。”易中行抢先道。 果然，端木蓉气势一滞，但她此刻早已接受墨家理念，并且成为墨家统领之一。她的目光之时微微偏移，随后又再次坚定起来：“无论医家还是墨家，都是为救天下人。嬴政暴虐，医者救人不过杯水车薪，只有推翻残暴的秦国，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救天下人？”易中行微微点头，这种观点并不算错，难怪以端木蓉的人生经历，居然还会毅然加入墨家。“但我可不认为墨家能救天下人！” “墨家兼爱非攻，就注定了它无法凝聚出超越嬴政的力量。退一步说，即便墨家推翻了嬴政，它又要如何救天下人？” 端木蓉愣了愣：“推翻暴虐的嬴政，天下人自然得救。” 易中行哑然失笑：“推翻嬴政，然后恢复到数十年前七国混战，互相攻伐的时代？又或者有兵便是草头王，呼啸山林？这样的时代你们还没有过够吗！” 诸子百家的诞生，缘起于周王室的衰微，礼乐崩坏，它们本质上都是对这种混乱局面的解决方法，也就是治国策略。这些完全没有经历过实践的理论学说就像后世的空想社会主义一样充满了浪漫色彩。 即使在这一票理论中，墨家学说也是理想色彩最浓的那一个，可以说是和社会现实针锋相对。诸侯互相攻伐，它就说“兼相爱”，大家争权夺利，它就说“交相利”，世人奢靡，殡葬奢侈，它就说“节用”、“节葬”。 那么，墨家要如何才能实现这些主张呢？莫非只是靠墨家门徒的一张嘴，还是用爱来发电？ 所以战国初期，墨家是与儒家等同的世之显学，等到了战国末期，墨家声势已经渐渐消弭，再难以与儒家相比较。对于现在的百姓来说，墨家和它的理念恐怕都只是活在传说之中。 端木蓉语塞。 “原本墨家也并非是反秦的门派。”易中行转而道，“我听说墨家的前任巨子六指黑侠一直反对刺杀嬴政，但他突然消失后，新任巨子燕太子丹却立刻开始筹划荆轲刺秦。以阴谋论的角度来看，我甚至认为有可能是燕太子丹刺杀了六指黑侠。而你的师傅，念端先生，可是一再告诫你不要加入墨家！” 听到最后一句话，端木蓉心中劈过一道闪电。六指黑侠的事情虽然隐秘，但江湖之中多有传闻，最广为传播的一种说法是六指黑侠死于流沙卫庄之手。但念端师父的事情，外人是如何得知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师父的事情！？”端木蓉质问道。 “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呢？”易中行反问，目光直直地看向端木蓉。 端木蓉仔细回忆自己曾经在何处透露过这件事——“你就是一直与我通信的——华佗传人！” 易中行早有将端木蓉收归麾下的心思，自然未雨绸缪，以“华佗传人”的名义与端木蓉通信。易中行身负《药王宝典》传承，又有“赛华佗”欧阳明日教导，之后还学了《怜花宝鉴》的医术与毒术，不敢说是当世神医，但至少在医学理论和见识上，易中行绝对是独步江湖。在医家式微的当下，他很轻松地折服了端木蓉。 两人互通信件已有数年，端木蓉加入墨家时的犹豫彷徨也在信中一览无遗。正是因为易中行的影响，端木蓉加入墨家的时间比动画中迟了好几年。 “你在医家行医时曾为了救治病人三天三夜未合眼，拯救了不少百姓。可当你成了墨家医仙之后，你所救的全都是墨家弟子。医家绝学不但没有光大，反而越发的保守，甚至不再为世人所知。如此下去，终有一天，医家也会如小说家一样，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啊，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医家的端木蓉，而是墨家的端木蓉！” 面对易中行的嘲讽，端木蓉怒气一阵阵上涌。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蓉姐姐？”高月看不过去了，“蓉姐姐她加入墨家都是为了……” “别说了！”端木蓉按住高月，目光冷冽地看着易中行，“你是什么人，到医庄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易中行掷出一物，被端木蓉接在手中。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将医家发扬光大！” 戒指？端木蓉奇怪地看着手中的符文戒指，等待易中行的下文。 “我姓盖，名叫盖聂！” 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立时肃杀起来。端木蓉与高月看向易中行的颜色变得十分不善起来。 “你杀了多少墨家弟子，居然还敢到这里来？”高月呛声道。 “我为何不敢？墨家弟子视机关城为世外桃源，将你这镜湖医庄保护得风雨不透。殊不知这些东西都是弱者给自己准备的，只靠这些东西，永远不可能是嬴政的对手！” 端木蓉身为墨家统领，知道得更多一些：“听说你从秦国叛逃了，现在到这里来，莫非是想得到墨家的帮助？” “错！”易中行吐字如金铁，“我是来看一看，墨家究竟有什么大动作，希望不要干扰到我。” “说大话，哼~！”高月对着易中行做了个鬼脸。 就在这时一个白头发的矮胖老头走进了医庄，他看到了粉碎的木牌，又察觉到院子里气氛不对，立刻露出机关手臂，挡在端木蓉身前。 “这位就是掌握非攻机关术的墨家统领，班大师。”鹦歌开口介绍道。 “嗯。”易中行点头，“却不知墨家巨子邀请诸派话事人，是否已经回到机关城？” “你知道这件事！？”班大师一惊，巨子邀请儒家、道家人宗的话事人以及一些江湖豪杰前来机关城共商大事，涉及人数较多，但消息却一直是很秘密的。随即目光一凛，“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又是这个问题…… 易中行背起手，由鹦歌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班大师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可以，不过要进机关城，必须等到巨子回来。” “我没意见，这段时间我就留在医庄好了。镜湖风景优美，想必是一个不错的休闲之所。” “我可没有同意你住在这里！”端木蓉反对道。 “我们可以自己造一间屋子。”鹦歌马上道。 以易中行与鹦歌二人的武功，只花了半天时间，便在医庄外造出了一座粗糙的木屋。 高月看着医庄旁边的木屋，十分不满：“蓉姐姐，这两个好讨厌啊。” 端木蓉扶着高月的肩膀摇头：“月儿不必理会他们。” 就这样，易中行一边端坐于简陋的木屋中修炼剑气，一边等待墨家巨子的到来。这期间，不断有受伤的墨家弟子前来寻求端木蓉的医治，有时候甚至排起长队，院子里站满了人。 偶尔看到一些人疼得受不了，易中行也会开口指点几句，让他们自行解决。这些墨家弟子不知道他的身份，倒也不怎么抗拒。 一来二去，端木蓉也认可了易中行的医术，两人偶尔会就一些疑难杂症讨论如何施救。高月看向易中行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直到墨家巨子到来。 第十六章 青龙计划 来邀请易中行的依然是班大师，因为道家人宗与儒家三当家已到墨家机关城，墨家各位统也将齐聚机关城。 巨大的机关朱雀在天际翱翔，恍然间，就像是穿越前乘坐飞机一样。 “‘墨家机关，木石走路’，果然是巧夺天工，非同凡响！”易中行不禁赞叹。 “这机关鸟是墨家独创的技术，在诸子百家中也是独树一帜的！”班大师得意道。 易中行也微笑点头，不过内心却已不认为这是独一无二的。以他观之，这机关朱雀本身并不会飞行，而是借助气流风向才能在空中飞翔，与飞机的原理一般无二。在易中行的指点下，公输翼也已经实现了类似的技术，只是在载重量上还比不上机关朱雀。 机关朱雀展翅翱翔，势如鲲鹏，怒啸长空。载着众人一路俯视悬崖深谷与湍急奔腾的滔滔江水，周围云霞缭绕，雾气蒸腾，天气变化频繁。 直到穿过群山，班大师竟然开启最大功率，让机关朱雀喷出大量气体主推，笔直地撞向山腹，易中行和鹦歌才知道原来墨家机关城就隐藏在山腹之中。 “口令：兼天下，爱众生。” “赴汤火，蹈利刃！强弩闸道，放行！” 与山腹通道上方的墨家弟子对过口令后，机关朱雀继续前行，经过第一道防线强弩箭阵。到达目的地后从机关朱雀上下来，就能见到这里是一处溶洞，被山中暗河包围，弥漫着湿意。几缕天光从溶洞的豁口降下，充满了静谧之美。 “接下来只有乘上云艇才能进入墨规池。”班大师介绍道。 随着机关运转，一艘云艇从高处降下，只是云艇上还有一人。 “蓉姑娘居然也来了，真是稀客稀客！”那人忽地一下便移动到端木蓉面前，大献殷勤，“好久不见，蓉姑娘有没有想我……” 在班大师的介绍下，易中行知道了此人名为“盗跖”，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盗王之王”，同样是墨家统领之一。 借用了历史上的大盗“盗跖”的名字吗？易中行若有所思。 也许是发现了易中行的审视的视线，盗跖扭头过来，语气轻佻地问道：“这位是？” “盖聂。”易中行看着盗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噢，什么问题，说来听听，要是我心情好，说不定会回答你。”盗跖仰头道。 “你在江湖上被称为‘盗王之王’，那么……盗亦有道乎” “嘶~”盗跖冥思苦想，好似总结出了几条道理，但又无法自圆其说。 “别想了，先上船，我们还要去机关城呢！”班大师估计盗跖回答不了，便转移了话题。 “等等！”盗跖挥手，“我是回答不出来，但是我们巨子一定能答上来。我带你去见巨子！” 看过用宋国文字写着“世间乐土”的石碑，再经过刻画着日月图案的石道，众人终于来到一处巨大的山中瀑布面前。 瀑布飞流直下，水声轰鸣，水雾弥漫，长虹高架。 高高耸立的水车将的能量收集，通过齿轮组合传动到机关城各处，驱动种种机关。 整座机关城居然是完全的水力驱动！ 秦时明月世界的墨家的脑洞惊到易中行了，他在藏兵谷也有做水车收集瀑布能量，但目的是为了发电。 相比之下，墨家机关城的这种做法，就和蒸汽朋克一样。虽然明知其利用率极其低下，有种种缺陷，却还是忍不住为之惊叹，充满了某种机械震撼感。 折叠三次的木桥缓缓伸展，平铺在众人面前。木桥对面，全身隐藏在斗篷中的墨家巨子，以及道家人宗掌门人逍遥子、儒家小圣贤庄三当家张良张子房，以及墨家一众统领尽皆在列。 “见过巨子！”班大师、端木蓉与高月对墨家巨子行了一礼。 墨家巨子略一点头，便将目光重新投向易中行：“没想到盖聂先生会到我这机关城来，莫非也是来与诸位一同共襄盛举？” “既然出了秦国，自然要了解你们这些‘义士’的情况。”易中行淡然道，“至于说目的，我来只是为了见见医家的蓉姑娘。” 盗跖闻言目光一寒，他可是端木蓉的舔狗，立时便觉得易中行危险至极，附耳在墨家巨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张良见过盖聂先生。”洒脱不羁，丰神俊逸的儒家小圣贤庄三当家张良对易中行行了一礼。易中行曾到访小圣贤庄，拜访荀子，张良也有所耳闻。 “我已在小圣贤庄拜见过伏念先生与颜路先生，以后还要请张良先生多多指教。”易中行也以儒家礼仪相对。 “原来如此。”张良了然。 张良身旁，仙风道骨的逍遥子诧异出声：“没想到盖聂先生竟是破家而出，莫非要归入儒家道统？” “是，也不是。”易中行挺起胸膛，一股混合了众多特质的奇异气质显露出来，“儒家、墨家、道家、鬼谷派，理念各有不同，但归根结底都是治国、治人、治心的手段，唯有兼收并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方能自成我道！” 后世有人问，从思想上来看，什么是中国人？ 有一个答案很有道理，说：中国人就是“儒皮、法骨、道心”！ 儒家之教化，法家之手段。进，可决胜庙堂；退，则山野逍遥。 当然，自宋元以后，许多人还多了青灯古佛的佛性。 所以综合来看，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易中行之修习多年诸子学说后，其实更接近此时的杂家——兼儒墨，合名法，任纵横，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 众人一路前行，走过回廊，几位话事人进入茶室，其他墨家统领则各自散去。唯有高渐离与鹦歌守在门外。 “法家李斯曾言：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盖聂先生不愧是在秦国生活过，亦是有大抱负的人呐！”墨家巨子端坐主位，刚才易中行仍称端木蓉为医家，他可无法当做没听到，伸手一请，“刚才小跖与我说了盖聂先生的问题：盗亦有道乎急切之间我也没有妥帖的解释，不知盖聂先生可否为我等解惑？” “道在万物，何适而无有道？”易中行环视在场诸位，郑重道，“盗亦有道！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圣、勇、义、智、仁，此乃圣人之道。盖聂先生的儒学造诣果然精深！”张良赞叹道，心悦诚服。 道家人宗掌门人逍遥子也暗暗点头，他这才真的相信盖聂是真的要离开鬼谷派，成一家之言。 墨家巨子也终于拱手：“受教！” “不敢。” 一番言语交锋以易中行折服众人结束，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戏肉。反秦义士们济济一堂，最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对抗暴秦。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此乃墨家之宗旨。墨家奉守兼爱、非攻的要旨，必定会与暴秦对抗到底。”墨家巨子首先开口，“当年昌平君发起青龙计划，助燕丹逃秦，与流沙卫庄合作，最终于楚地与项燕一同举义，青龙计划的协力者遍及齐、楚、燕、赵、韩，荆轲刺秦也在计划之中……” 说到这里墨家巨子看了易中行一眼。 “昌平君，暗室阴雄而已。在始皇帝的光辉下，不过是螳臂当车。”易中行目不斜视，“荆轲入秦国前，我便告诫过他。当今天下，能结束七国混战，包举宇内，定天下于一者，唯有秦国，唯有嬴政！” “所以我阻止了荆轲。” 易中行淡然的口气让在场众人色变，毕竟他们多少都与秦国，与嬴政有着仇怨，即便是看在易中行此刻叛秦的立场，他如此大方地承认是自己阻挡了荆轲刺秦，简直是在当中打脸。 逍遥子看墨家巨子与张良脸色不好，只得道：“原来盖聂先生早与荆轲相识。” “姑且算是为数不多的朋友吧。”易中行冷笑两声，“你们以为没有我，荆轲就能刺杀嬴政？” 嬴政虽然掌握风胡子剑谱中排名第一的“天问”，但大家向来认为这只是因为他的地位和权势，并不代表嬴政个人的武力。 “我被你们称之为‘剑圣’，尚不敢一试天问之锋芒，荆轲虽有五步绝杀之剑，但想要嬴政的性命……”易中行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却令众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嬴政，居然这么强？”张良表情有些奇异。因当年嬴政秘密出使韩国，他曾有幸见过嬴政一面，完全想象不出那位白衣公子竟有着连“天下第一剑”的忌惮的武道修为。 “故弄玄虚。”墨家巨子冷哼，“昌平君虽然逝去，青龙计划却还没有结束。今日召集大家再次，正是为了再开青龙计划！” “哦？”易中行仿佛明白了 只是…… “巨子联合众人之力对抗强秦，为何独独不见农家中人？”易中行奇怪道。 墨家巨子半晌无言，无奈道：“农家发生了一些变故，当年参与青龙计划的人依然隐藏，但我相信他们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青龙计划必定能葬送秦国！” 第十七章 墨家机关城 易中行笑了，墨家巨子这话就好像是在说：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 不过若是真的得到农家的帮助，那可是遍布七国的十万弟子啊！ 青龙计划，的确可行。这恐怕是《秦时明月》故事的一根大主线。 “项氏一族到了！”门外，高渐离突然高声道。 项氏一族项少羽、范增、项梁三人走入茶室。项氏一族同样是当年推动青龙计划的重要力量。 “我们来时遇到了秦国走狗的纠缠，这次机关城来的诸子百家英雄太多，动静太大，被嬴政察觉了。”白发老者范增一手背后，一手抚须。 “无妨。”墨家巨子挥手道，“机关城方圆几百里全都是陡峭的悬崖深谷，很难攀越。下方环绕着湍急奔腾的滔滔江水，水中暗礁乱石密布，船只难以航行。更何况还有变幻莫测的云海，气候时晴时雨。这些秦兵只会在茫茫云海中迷失方向。” “巨子有所准备就好。”范增不再多说，在场众人又开始了新一番的相互介绍。 当说到盖聂时，项氏一族众人纷纷侧目。 人的名，树的影。 哪怕之前立场敌对，项梁等人也是对盖聂敬佩有加。 而易中行更是心中惊叹，原来对面这个十几岁的紫衣少年就是后世的西楚霸王——项羽！ 遥想当初，易中行作为皇甫仁和时，定国号为“楚”，称“西楚”未毕没有沾一沾霸王之气的心思。 此时的项少羽为项氏一族少主，项梁不过其家臣叔父。看项少羽的样子，他对范增毕恭毕敬，一点看不出日后刚愎自用的模样。 就在机关城中诸子百家英雄秘议青龙计划，图谋推翻暴秦之时，咸阳城内，阴阳家秘地，神秘无比的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正在远眺骊山。 三百里阿旁宫在东皇太一眼中宛若一只伏在骊山之上的凶兽，虽被富丽堂皇的宫室包围，却无法掩盖其吞噬天下的本质。 “大秦始皇帝，这么多年了，我依旧没能看破你的秘密……” 阴阳家秘地广阔无垠，头顶的无尽星璇，此刻全都绽放光辉，共同组成黄道星空万象天图，演化诸天命星，推算世间万物。这是《紫微斗数》中记载的一门无上妙法。但是很可惜，依然算不得祖龙嬴政之命。 秦国两大护国法师之一，右护法月神前来觐见。 面凝鹅脂，紫发如云；眉似墨画，神若秋水。 月神身上时刻笼罩一股神秘的气韵，月光照耀在她身上，盈盈的光辉将她环绕，似九天仙女一般，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除了华丽精致的衣饰外，比较特别的是，在天蓝色的水晶银珠雕花发簪上有一条薄如蝉翼的眼纱，不知是何作用。 月神一步步走来，清脆的足音似珠落玉盘，穿过神秘的廊道，来到东皇太一面前，“东皇阁下，皇帝陛下已发出圣令，要踏破墨家机关城。” “大势将起，天地沸腾。未来无定，阴阳家该动起来了，星魂将与你同去。” 墨家机关城的存在对李斯等人来说并无秘密，只是之前大秦帝国的精力都放在剿灭六国，整顿朝堂上。现在国势日渐稳定，这才能腾出手来收拾这些江湖上的事情。 流沙、公输家族、阴阳家，以及上千大秦锐士，这股力量应该足以将机关城踏平。 “看来李斯大人是想毕其功于一役。”远眺机关城所在的群山，星魂露出迷之微笑。 “所以才会放任那些叛乱分子全都进入机关城……也只是些小聪明罢了。”卫庄不屑道。 身材颀长，体态妖娆赤练踱步而出，曼妙玲珑的身躯在众人面前摇曳生姿。“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查明机关城的确切所在。而这群山之中，遍布墨家机关陷阱，这上千士兵便是全都填进去，只怕还不够呢！” “放心，来之前，东皇阁下已将墨家机关城的位置告诉我了”月神伸手一指，点出了墨家机关城的位置。 “墨家机关城位置及其隐秘，想不到阴阳家居然能这么快查明。”白凤凰貌似称赞，实则问询。 月神轻笑：“东皇阁下学究天人，在他面前，没有什么事情是真正的秘密。” 卫庄没有理会月神与白凤凰的机锋，此刻他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很好，看来无需几日我就能见到那个叛徒了！” 知道了机关城所在，卫庄选择正面平推，一路或是摧毁，或是用命去填，总之要为大部队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秦军的大举进攻打断了机关城中热火朝天的气氛，虽然坚信墨家上百年打造的人间乐土机关城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但秦军的赫赫威势与过往战绩还是让大家心头忧虑。 即便墨家弟子在机关城外布满了各种陷阱机关，在组织有序的秦军重装甲军团的冲击下，也不断有受伤甚至死亡的墨家弟子被送回来。 “我想，我们可能中计了。”易中行忽然开口，“秦国内部有‘罗网’、隐秘卫，他们编织的大网遍布七国，无孔不入，巨子遍邀百家英雄之举，肯定早已被察觉。” “然而他们还是放任我们进了机关城。这就意味着……”张良接口道。 “要把我们这些反秦义士一网打尽！”范增最后道。 墨家巨子色变，他忽然感觉自己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沉思片刻，墨家巨子看向班大师：“有没有办法阻止秦军继续靠近机关城？” “墨家弟子虽然训练有素，但战阵之上却不是秦军的对手。”班大师摇头。 普通江湖好手，在军队面前不堪一击，这一点《荀子·议兵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这里齐国的技击之军，正是以游走江湖中的绿林好手组成的军队，面对严格训练的魏武卒与职业化的大秦锐士，不过是以卵击石。 “现在唯有出动镇门四灵兽中的机关白虎，来试探秦军的虚实。” 机关白虎主兵战杀戮，与墨家非攻之理念并不契合，是专为克制公输家族的霸道机关术而开发出来的。一般由两名墨家弟子驾驶，驾驶舱藏于机关白虎腹部，相对安全。 这机关白虎十分高大，看起来就威风凌凌，非人力所能硬抗。从山坡上扑击而下，威力惊人。 没想到，卫庄等人周围居然出现了一条巨型机关蛇，看那色泽和形态，还是一条赤练王蛇，与机关白虎斗得旗鼓相当。 班大师脸色凝重地向大家介绍了这条巨型机关蛇的来历，当是公输家族族长公输仇的造物。 “可惜，没能逼卫庄出手。”墨家巨子遗憾道。 “不过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易中行将手中的望远镜交给端木蓉。 刚才机关白虎的一扑，就如同打草惊蛇，将星魂等人惊动，易中行已大致看到究竟有哪些人参与了此次剿灭机关城的行动。 不得不说，这次墨家机关城危险了！ “这是？”端木蓉奇怪地看着手中的望远镜，不明所以。 “此物可原望数里之外，纤毫毕现！”易中行指点端木蓉使用望远镜眺望远山与密林，极远之物果然清晰可见。 “什么！？给我看看！”听到居然有此神物，班大师好奇心大起。好不容易从端木蓉手里拿来望远镜观看，连连发出惊呼，看向易中行的目光大为不同。“啧啧~天下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却不知这是何人所制？” “班大师一定不想听到那个名字的。” 班大师愣了愣：“莫非是……” “公~输~翼~~！” 班大师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易中行仿佛恶作剧般地笑了：“放心，公输翼和他爷爷公输仇不是一路人。他现在为我服务，融合霸道机关术与非攻机关术的理念，王霸道杂之，自成一派！” 班大师闻言神色复杂，自三百年前墨家与公输家族分道扬镳，机关术两分后，就罕有能身兼二者之长的机关术出现了。 “盖聂先生思虑深远，令人佩服。”逍遥子双目闪烁精芒。 而墨家巨子则对易中行升起了浓浓的警惕。 “不好了，徐夫子在炼剑池遭遇偷袭，身受重伤！”墨家弟子的禀报让众人心头一凛。 炼剑池乃机关城重地，居然有敌人混入这里，这太可怕了。 端木蓉对徐夫子进行医治后，他竟说袭击自己的就是盖聂！ 高渐离一听到这消息，立刻对盖聂露出敌意。 “这不可能，盖聂大人一直和诸位在一起，怎么可能分身前去偷袭徐夫子？”鹦歌当即反驳。 “就是这样，小高你还是不要瞎猜了。” 易中行伸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袭击了徐夫子。” “月黑风冷，索命无形；千变莫名，墨玉麒麟。偷袭徐夫子的应该就是逆流沙刺客团最神秘的杀手，黑麒麟。此人精通易容术，能将声音和招数模仿得极像，几乎无人能察觉。” 然而即便知道了偷袭之人是黑麒麟，在场众人也是毫无办法。 “为今之计，我们行动之时最少要两两一组，不给黑麒麟可乘之机！”张良建议道。 “好方法，我就和蓉姑娘一组好了！”盗跖兴高采烈道。 “还是我们和蓉姑娘组成一组吧。”易中行开口打断盗跖，“盗跖你精通神行术，自保有余，却难以对敌。而我与诸位都不熟悉，正好让蓉姑娘带我四处看看，一览机关城之神奇。” “嘁~”盗跖咬牙，还想再说服端木蓉。 没想到端木蓉却同意与易中行、鹦歌一组，让盗跖愤恨不已。 第十八章 纵横恩怨 “拿来吧。”众人分开后，端木蓉径直向盖聂伸手。 易中行微微一笑，伸手从鹦歌的背囊中取出一本线装书——《青囊经》！ 端木蓉惊异于书籍使用的材质，同时对《青囊经》的内容亦赞叹有加。 “莫非华佗真有其人？” 端木蓉一直以为华佗只是易中行杜撰出来的，毕竟若真有这么一位名医，以她师父念端在医家的地位，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但手中的《青囊经》不会骗人。 端木蓉与易中行当了数年笔友，对他的行医思路已是相当了解，《青囊经》不可能是易中行伪造。 毫无存在感的高月拉了拉端木蓉的衣角：“蓉姐姐，你拒绝盗跖就是为了这本医书？” “当然不是，你蓉姐姐只是以此为借口，拒绝与盗跖共处而已。”易中行却是看得分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到半日，又传出班大师被人偷袭，机关密室存放的机关城图纸被人盗走。 “不是让你们多人一组，怎么还会被人偷袭？”易中行问道。 “额……”盗跖尴尬不已。 原来和班大师一组的正是盗跖，这两人的武功都很是尴尬。班大师被偷袭后，盗跖追了那人许久，最终却被对方混入墨家弟子中。盗跖缺少急智，面对这种情况毫无办法，被敌人逃掉了。 鹦歌看向易中行，易中行微微摇头。 这次墨家机关城看来凶多吉少，易中行也需要准备一些后路。 一夜过去，墨家弟子枕戈待旦，机关城的机关陷阱全部启动，只待敌人带来，便能给予其强有力的攻击。然而…… 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温暖的阳光刺破云层，丝丝缕缕地射入机关城。一种名为“鸩羽千夜”的剧毒经阳光照射，从水汽中挥发出来，毒气极其猛烈。顺着遍布机关城的水流，扩散到了机关城的每一个角落。 日当正，屠尽城！ 无数墨家弟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端木蓉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额头浮现冷汗，“鸩羽千夜……敌人一定是通过中央水池将毒散播到整个机关城，墨家正经历三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浩劫！” 易中行手中的渊虹剑不断地弥散出丝丝缕缕的紫色异气，正是毒气被剑气排斥产生的现象。“蓉姑娘能够找出解毒方法吗？” “来不及了，毒气不断散播，即使有了解毒之法，也难以持续产生作用。” 话虽如此，端木蓉还是拿出了四粒百草丹，能够短时内护住心脉，解除百毒。 没有了墨家弟子的操控，机关城大部分机关陷阱都成了摆设，秦国重甲军团按照公输仇的指点长驱直入。 聚集在通风处的少量还清醒着的墨家弟子根本不是对手，一路败退。高渐离、雪女、大铁锤与流沙卫庄手下的苍狼王、白凤凰、赤练稍一接触，便感到极大的压力，这还是阴阳家高手并未出手的情况下，只能带着残余的墨家弟子退入机关城深处。 “巨子，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墨家巨子身上，这让他感到极大的压力。 “毒气弥漫整个机关城，偏偏班大师又被人偷袭昏迷不醒，无法将毒水排出……”墨家巨子心烦意乱，“这样……所有人退入中央机关大厅！” 待众人来到中央机关大厅，墨家巨子又道：“诸位百家英雄，这里先说一声抱歉，墨核密室必须是墨家弟子才能进入。待会儿只能请各位英雄在这中央机关大厅配合大厅中的机关陷阱消灭秦军！” “这……”百家众人脸色微变。 墨核密室是控制整个机关城运行的绝密之地，只有墨家弟子能进，说起来也是理所应当。但是这种被敌军团团包围的情况下，让大家在此做困兽之斗，于情不符。 张良打量着墨家巨子，只觉这位外界传闻侠肝义胆的当代巨子似乎有些名不副实。 端木蓉看大家脸色都有不善，当即道：“我和大家一起留下！” 端木蓉一说话，盗跖自然附和。 “我也留下。”大铁锤平日最讲义气。 高渐离与雪女面面相觑，在感情与理智之间，不知如何决定。 “放肆！”墨家巨子脸色微沉，“你们都留下，那谁来操控墨核密室？” 墨家巨子发话，高渐离与雪女终于走入墨核密室。 “这样吧……”也许知道这样安排颇为不妥，墨家巨子气势一变，大义凛然道：“我留在中央机关大厅，蓉姑娘，你武功稍差，也到墨核密室中去吧。”。 百家英雄闻言，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不必了，我会保护好蓉姑娘的。”易中行出声道。 盗跖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就凭自己的武功留在机关大厅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只能用言语威胁易中行，一定要保护好端木蓉。 秦军的推进速度极快，不多时，卫庄便领着重甲军团出现在中央机关大厅之外。 “中央机关大厅是墨家机关城的紧要指出，最后防线，里面步步杀机，处处陷阱，外行人进入必定是有去无回，不可小视。”公输仇解说道。 “困兽之斗。”卫庄不为所动，任由秦军进入。 士兵进入后，中央机关大厅的通道突然降下石门，将其封锁。即使是攻城锤，一时半刻也冲不开这厚重的石门。 中央机关大厅里，百家英雄配合蜂巢阵的弩箭，轻松将这些秦国士兵杀尽。当石门打开，众人看到的只有一片尸体。 “果然厉害~”星魂满脸笑意，不只是嘲讽还是赞叹。 卫庄不以为意，挥手带上来数十名俘虏。秦军士兵押着这些墨家弟子一起进入中央机关大厅。 “混蛋！”大铁锤气愤不已，卫庄竟然用人质威胁，这样高渐离等人就不能肆意发动机关陷阱了。 易中行暗自皱眉，卫庄此人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但你不得不承认，他的办法非常有效。 “师哥，你果然在这里。”卫庄转移视线，“没想到你会先去齐鲁之地，就连白凤也没能找到你的踪迹。你十年不出门，我以为你会被六国遗族追杀到死，却没想到你的朋友依然遍布天下。” 易中行侧目：“小庄，你助嬴政攻破机关城，该不会是为了……” 当年韩国九公子韩非与卫庄联手，创立流沙，目的是“术以知奸，以刑止刑”，铲除“夜幕”组织等奸邪，拯救韩国，甚至使韩国称霸七国。但韩国当时为七国最弱，外有秦国虎视眈眈，内有夜幕组织把控韩国上下。 韩非殚精竭虑，终于将夜幕覆灭。但面对秦国的强大兵锋，和嬴政的赏识邀请，韩非只能无奈出使秦国，寄望于借助秦国内部的纷争，为韩国争取一线生机。结果大家也都知道，韩非死于秦国地牢之中。 那段时间，卫庄代替姬无夜成为韩国大将军，流沙旗下的高手纷纷进入韩国禁卫军，这是韩国最后的余晖。随后，这个自三家分晋后就存续的国度，终于结束了它贫弱的一生，在秦国的铁蹄下化为乌有。 随后流沙组织在卫庄的带领下不断追查韩非死因，为了维持流沙的运作，同时也是积累反秦的资本，流沙逐渐演化为一个严密的杀手团。 从骨子里说，卫庄是不可能听命于嬴政的，他一定有着某些……“特别”的理由。 “你忘了纵横之法吗！” 纵横之法，一纵一横，终有一日要倒下一个，剩下的，便是当代的鬼谷先生。 易中行当然没忘，但他本能的排斥这种方法。“我还是当年那句话，如果提出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那么答案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是纵，还是横，都是以七国为棋盘，会有无数人因此死去。那么，我所有要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所以你入秦国，助嬴政并吞天下？” 易中行一声轻笑：“小庄你忘了吗？韩非曾说过，他要取这天下的九十九，天地之法，执行不怠。这可是流沙的宗旨！你的选择，也不过是如此。” 若非是早知韩非会死于秦国，或许韩国九公子也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有些梦想，虽然遥不可及，但却不是不可能实现，只要我……足够强！” 阴阳家此时出现在中央机关大厅中的有三人，月神、星魂与大司命。 月神看了看在场双方的形势，“我奉东皇大人之命，要去墨家禁地取一件阴阳家至宝。” “随意。”卫庄并不在意。 星魂更是巴不得月神快点离开：“这里有我和大司命就够了！” 月神莲步轻移，整个人好似笼罩一层幻梦中，无声无息地退去了。 “墨家禁地？”墨家巨子闻言浑身一紧，这个时候有能力冲出中央机关大厅，阻止月神的人可不多，“盗跖，你去墨家禁地，放下绝天锁，阻挡月神。” “好的！”本以为自己只能作为看客，没想到还能接到任务，盗跖非常高兴，身子一闪，便到了中央机关大厅之中。再一闪，人已经到了侧面的墙壁上。 大司命、白凤凰都要出手阻拦，而对面的逍遥子与墨家巨子也同时出手，将盗跖护送出了中央机关大厅。 “闲杂人等已去，师哥，该死解决你我之间的事情的时候了。” 张良对赤练行了臣下之礼：“公主殿下别来无恙，你我便在一旁观战好了。” 赤练将目光投向卫庄。 “也好。”三人本就相识，卫庄此刻只想与盖聂一战。 赤练闻言，很自然地和张良一道站在一边。 剩下的人便各自寻找对手。 星魂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就让我来陪墨家巨子玩玩。” 白凤凰与大司命对上逍遥子。 隐蝠盯上大铁锤。 “鹦歌，保护好蓉姑娘。”易中行缓缓拔剑。 渊虹与鲨齿，这对宿命之剑再次相对。 第十九章 一刃断喉，百步飞剑！ 墨家巨子的佩剑“墨眉”，是一把通体漆黑如墨，无刃无锋，平平若尺的奇特长剑。看似无锋，但实则威力惊人，内力高深之人使用，可幻化无形剑气斩杀敌人，威力无穷，是一把无锋胜有锋的德者之剑。 “似剑非攻，墨眉无锋？”星魂显然也对这柄墨家奇剑很有兴趣，他伸出双掌，将真气凝聚在手上形成发光的“刀刃”，此术每提升一成功力，气刃的威力便增强一倍，四成功力的气刃威力便已非同小可。 聚气成刃！ 易中行之前与白凤凰对敌，以剑指发出气剑，使用的也是这般法门。 墨家巨子号称“墨家第一高手”，武功如何自不必说。 星魂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是与月神并列的秦国两大护国法师之一的天才少年。无论在武学修为上，还是阴阳术方面，都已达到常人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两人的战斗凶险至极，墨眉的无形剑气与星魂的气刃交错，声势极为惊人。 “师哥，你还空关注别人？”卫庄手中的鲨齿指向易中行，剑意勃发。 易中行略一思索，掷出一本书册。 “嗯…”卫庄抬眼一扫，“纵剑术？”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我们大可不必互相厮杀，鬼谷掌门之位，我从未在意过。” 卫庄看着手中的《纵剑术》，脸上现出浓浓地嘲讽：“我在意的又何曾是这东西……《纵剑术》？已经不需要了！” 这本薄薄的书册被卫庄高高抛起，鲨齿一划，锋锐的剑气将书册搅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如同冬日的大雪。 与此同时，卫庄整个人化作闪电，冲向对手。 易中行这边，渊虹始动，磅礴的剑气轰然爆开，充斥着中央机关大厅的每一寸空间。其剑气之盛，连一旁的墨眉与星魂都压制了下去。 平静无风的中央机关大厅中，此刻风暴连绵，四周的空气在汇聚，随着纵横家两名传人的剑势不断地凝聚爆发，再凝聚再爆发。这其中的碰撞，无比凶险，仅仅是旁观，就让白凤凰、红莲、张良等人为之心惊。 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 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 易中行虽然放弃了深研纵剑术，这些年来，却已将纵剑之势化入自己的剑法中。携云掣雨二十四式，一剑挥起，便是风云，便是骤雨。 两道雄浑的剑气仿佛有着生命的游龙，在这大厅中撕咬激斗。 卫庄的剑术之高，早已不限于“技”的层次，他也曾身为韩国大将军，统领大军，与秦国争锋，其“势”霸道凛冽。而易中行更是苦心孤诣探索携云掣雨二十四式，试图穷究“技”之极限，如今多年过去，早已“技”“势”合一。 渊虹与鲨齿碰撞之时，是有雷霆之声，电芒四射。 “这恐怕就是他们的宿命……”墨核密室中，徐夫子醒来。 “徐夫子，你怎么样了？”高渐离与雪女围拢过来。 “渊虹…鲨齿……” 徐夫子人称“剑之尊者”，是著名的铸剑大师，他手中铸造出的宝剑，都是剑客们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刃，高渐离手中的名剑“水寒”就是徐夫子的得意之作。 他之所以说渊虹与鲨齿敌对是宿命，是因为渊虹的前身“残虹”出自徐夫子的母亲之手，是一柄屠龙之剑。而妖剑“鲨齿”却是出自徐夫子父亲之手。两剑因缘早定，纠缠不休。 不过易中行向来不信这等屁话，就像他从来都对古木天的“刀剑有情人有情”嗤之以鼻一样。 一点湿意在渊虹的剑身上凝出滴滴水珠，空气都在剑的搅动下变得粘稠起来。让卫庄大为不适应。 翻剑兴风云，覆剑落骤雨！ 此剑，携云掣雨二十四式最后一式——翻云覆雨！！ 大气震颤，天象突变。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云雨之变，万象更新！ 卫庄连退三步，扫了一眼腰间的剑痕。“你的剑，变了！” 易中行不再遮掩，卫庄自然一眼能够看出他的剑术根底。 “果然是叛徒！！”易中行的沉默让卫庄怒火大炽，周身剑气激荡，肆意宣泄着他的愤怒。 鲨齿弹起，一以贯之！ 其剑如芒，其势如天！ 剑未及身，那股惊天动地的剑气就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易中行大惊，“一刃断喉，百步飞剑！！你回过鬼谷！？” 渊虹撕裂强风，易中行那中庸平和的剑意陡然间带上了无尽的肃杀之意。“欺师灭祖！鬼谷派的这破规矩，我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虽然看不惯鬼谷的规矩，对于传授自己的纵横之道的师父鬼谷先生，易中行多少还是抱持着几分尊敬。至于鬼谷传承，他也早已放弃，甚至甘愿将纵剑术交给卫庄。但是现在…… “卫庄！！” 渊虹后发先至，同样爆发出无匹的可怕剑气。 赫然也是“一刃断喉，百步飞剑”！ 同样的招式，同样惊天动地的剑气，端木蓉、鹦歌、赤练都担心地凝望着。 百步飞剑共有三层境界，分别是一以贯之、一了百了与一无所有。易中行剑意即为“中庸”，他的性格多少也就有些优柔。 所谓纵横之术，首要的便是一个“决”字，所谓“决情定疑”。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决断出最有价值的事情去做。 选择生，必有死；选择胜，必有败。 胜者生，而败者亡！ 所以易中行以往始终琢磨不到“一了百了”的境界。如今借着对卫庄的愤怒，反而有了几分领悟。 百步飞剑乃是飞剑招式，不重视于剑招，而更重视于剑意。每一代的鬼谷传人，都练就了独属于自己的“百步飞剑”。 所以同样是百步飞剑，并不意味着卫庄就比易中行更强。 剑有高低，人有强弱！ 今日的易中行自信自己的“百步飞剑”，绝对更强！ 剑气碰撞化作飙风，将中央机关大地的烟尘横扫一空。 血落—— “你……咳咳……”卫庄惊疑不定，他明明已经掌握了百步飞剑的所有关窍，将纵横两剑融会贯通，为何结果却是他败了？ “百步飞剑乃是飞剑之道，何以称‘飞剑’？”易中行淡淡地解释道，“你的领悟，与我的理解，只怕相隔了有天地之远！” 如何御使飞剑？ 这个问题在土著卫庄与穿越者易中行眼中，得到的答案，岂会相同。 “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是……” 出掌横击，般若禅掌！ 虽然并不会造成多少麻烦，但易中行可不会让卫庄说下去。 叮叮叮—— 中央机关大厅里的蜂巢阵突然启动，万箭齐发！ “不好，墨核密室出了变故！”端木蓉大惊。 不仅是蜂巢阵，大厅地面也有无尽的枪林刺出，而且全都是对着百家英雄去的。 百家高手这一刻都动了起来。 易中行以渊虹御使刀招，一式“天魔乱舞狂刀”，将长枪全部搅碎，为端木蓉、鹦歌扫出一块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是天上的弩箭，这箭阵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虽然在描述武林高手武功高强时，常会说什么“密不透风”、“水泼不进”，“水银泻地”……但那终究只是夸张的形容词！ 即便如易中行、卫庄这样的武功，想要将这些弩箭全部挡住，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还要顾及端木蓉与鹦歌两女。 “快，靠到墙边去！”这样可以缩小防御的面积。 行云施雨！ 易中行剑势一变，带起无边云雨真意，希望可以借由空气与风的力量偏移这些弩箭。 尽力而为！ 当机关陷阱全部停歇，百家英雄伤亡惨重。 即便是张良这般风度翩翩的君子，此刻也是狼狈不堪，衣袍染血。倒是他手中那柄通体晶莹夺目的长剑，引人注目。 “妳们没事吧？” “你受伤了！”端木蓉想为易中行止血。 易中行挥手拦住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看中央机关大厅里，逍遥子、墨家巨子全都重伤，大铁锤更是生死不知。 高渐离与雪女追出了墨核密室，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笼罩在神秘中的人物。 “逆流沙，黑麒麟！” 黑麒麟手中夹着高月：“墨核密室里的墨家弟子都被我杀了，中央机关大厅里的这些机关陷阱，已经没用了。” “麟儿做得很好！”重伤的卫庄在赤练怀中道。 “你是故意的！”星魂大怒，刚才蜂巢阵与枪林可以连他也包括在内了。 “墨家巨子武功高绝，没有星魂大人的牵制，怎么可能让他入毂？”黑麒麟这话噎得星魂脸色涨红。 “你们，很好！”星魂咬牙切齿。 “别吵了，如今是我们占优。”白凤凰上前一步，“你们现在完好无损的，只剩下高渐离与雪女你们两人而已。” “就算只有我们二人，也绝对要保护机关城！” 风胡子剑谱“十大名剑”排名第七，水寒剑出鞘。 第二十章 阴阳家，少司命 高渐离与白凤凰之战，老实说，易中行并不看好高渐离，因为对于他来说，白凤凰的速度是无解的。他唯一的机会就是，白凤凰并不会在一开始就使出全力，尤其是在流沙与阴阳家占优的情况下。 风萧萧兮易水寒！ 高渐离没有过多的试探，因为他确实追不上白凤凰，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径直使出了自己的绝杀之招——易水寒！ 舍弃防守，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剑上，使大地封冻，无尽的冰晶四射，发挥出最完全、全方位的攻击。 “我已经发现了……‘易水寒’的弱点！”凭借极速躲过高渐离水寒剑的白凤凰冷笑道。 与此同时，苍狼王、隐蝠纷纷动手。 “我们要想办法救出月儿！”端木蓉与高月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感情深厚，此刻最是焦急。 高月本是跟着雪女进入墨核密室避险，谁知道黑麒麟居然也混迹其中。 “黑麒麟！”易中行一声大喝。 黑麒麟一怔，就见一道流光射来，渊虹已至身前——一刃断喉，百步飞剑！ 不好~！ 黑麒麟内心在狂呼，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聚气成刃，双手合击！ 两道气刃迸发出幽蓝色的火焰，双手合击的八成气刃威力是单手攻击的十六倍。 即使是这纵剑术的至高绝招，也能勉强挡下。 虽然刚才的招式对星魂的负担极大，但他还是非常高兴。以往盖聂与阴阳家都是为秦国战斗，相互之间并没有交过手。“盖聂，我很早就想和你一较高下了！” “阴阳法术……”阴阳术的难缠，易中行还是清楚的。 星魂双手射出气刃，如同锋利的神兵，又好像流水一样不断流转。 星魂的剑术在易中行看来自然是粗疏得很，虽然剑剑都是要命的招式，抵挡起来却不困难，阴阳家本就不以剑术称雄。倒是星魂那股无形的气机弥补大厅，让易中行不得不处处小心提防，以防中了阴阳法术的道。 “魂兮龙游！” 星魂释放出龙游之气，这种极难掌握的阴阳法术在星魂手中展现出了巨大的威力。即使是易中行也被龙游之气迫退。 不过观战之人并没有发现易中行在躲过星魂这一招后，离他的距离更近了。 长虹贯日！ 突然，易中行舍弃了星魂，径直对黑麒麟出剑。 “我怎么可能被这么轻易伤到！”黑麒麟感到一阵好笑，真以为他会在这样的战场上大意？抱着高月飞身跳离。 易中行一剑不中，回身挡住星魂气刃。 “你的速度倒是不慢，就是蠢了一点。” 易中行话音未落，便有万叶齐发，片片锋芒逼人，有切金断玉之威。 “万叶飞花流！！”黑麒麟第一时间想到可能是阴阳家反水，就连星魂也是满脸诧异。 黑麒麟十分艰难得躲过了这次偷袭，但他显然已避不开下一次。 阴阳玉手印！ 黑麒麟吐血倒地，高月易手。苍狼王速度最快，将黑麒麟救走。 来人抢了高月之后，却是立刻离开躲藏的地方，因为同样的一招万叶飞花流正对着她射去。 中央机关大厅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两名女子，从大厅上方的豁口缓缓降下。 其中一人以面纱遮脸，紫发青衣，冷漠淡然，异常神秘，正是阴阳家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死亡使者，五大长老之一，掌管木部的“少司命”。 而另一名女子黑衫黑裙，却罩着白色披风，峨眉秀美，凤目有神，两条发辫束起，干净利落。 “你是……前任少司命·黑？”黑衣白袍的女子勾起了星魂的回忆，“居然胆敢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莫非是想找死！” 前任少司命抱着高月，于半空中缓缓降下。 “你如何知道我只有一个人？”说着，前任少司命将高月交给易中行。 这一幕让星魂明白了什么：“盖聂？原来如此，五年前就是你救了她！” 阴阳家传承隐秘，近百年来外人难以得知。但其现在却是嬴政的重要支持者，强者辈出，让人不得不防，是以易中行对阴阳家多有探查。 五百年前，阴阳家脱离道家，剑走偏锋，自成一派，追求天人极限。以“太极玄一，阴阳两气”为理论根基，创出了很多威力巨大的招术，尤其是那高深莫测的阴阳咒印，十分危险。 生有形，死无影；魂已绝，气全灭。 少司命为凶煞之位，它的传承，除了将万叶飞花流提升一个境界，突破生死节点之外，还要将前任少司命杀死，以为试炼。 多年前，现任少司命追杀前任少司命之际，正是易中行窥探阴阳家的时候。只是略作思考，易中行就选择了救下这两个女人。 是的，阴阳家的前任少司命并非一人，而是两人。 一者为“黑”，一者为“白”。正如阴阳相生，即是明，也是暗，两女同为少司命。 当时易中行蒙头盖面，所用的并非纵剑术，而是十翼剑法、八剑齐飞，就连大司命也没能拦住他，更无从知晓是谁救走了两人。 只可惜，妹妹“白”身受重伤，衰弱已极。 在明了少司命传承的奥秘后，易中行选择了一种极为大胆的治疗方式。 少司命不是“以气化力”，而是“以魂换气”，这才是历代少司命尽皆“天才”的真正原因。 既然魂散则命尽，那么只要将“魂”补足就好了。至于“魂”的材料…… 妹妹“白”主动央求易中行，最终易中行以呼魂大法与奇诡的阴阳术，将“白”的衰弱的“魂”，连同人格、记忆、精神，一起融入姐姐“黑”体内。 一体双魂！ 这就是“黑”现在的状况，在停止修炼少司命秘术后，“黑”也能像普通人一样存活很久。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也许有一天，“白”还能恢复过来。 所以“黑”暂时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这就是月曜使者“黑天白翼”的由来。 白凤凰与高渐离的交手也分出了胜负，胜券在握又看出了易水寒之破绽的白凤凰终究是浪了一把，以致于高渐离得以第二次施展易水寒，舍弃一切的一切，最为极致的易水寒！ 白凤凰为自己的纵容付出了代价，与高渐离两败俱伤。 另一边，雪女在隐蝠与苍狼王的联手下岌岌可危，若非黑麒麟突然被黑天白翼袭击，她只怕就要香消玉殒。即便如此她身上也多了几道血痕，隐蝠舔舐着她的鲜血，仿佛尝到了世间美味。 “需要帮忙吗？”大司命显然是在问身后的少司命。 少司命无言，只是紧紧盯着黑天白翼。 “看来是不需要。”大司命双手一合，常年修炼阴阳秘术的双手如火焰一样赤红。“星魂大人，就让我们将这诸子百家，一并解决吧！” 此刻诸子百家方面几乎人人带伤，项氏一族三人倒是倒是完好无损，但仅靠项少羽、项梁两人在星魂与大司命手中实在翻不起浪来。 形势非常不利。 “怎么办？”黑天白翼问道。 易中行摇头：“暂且观望。”他的伤势不轻，身上还挂着几根流矢，幸好不在要害。 卫庄靠在墙边发出冷笑，在他的命令下，秦军开始斩杀俘虏的墨家弟子。 “不要！”雪女急了，手上的招式渐渐乱了章法，在隐蝠与苍狼王手下险象环生。 就连一向冷静的高渐离此刻也有失去理智的迹象，虽然被俘虏的墨家弟子都在背后做出了“天志”的手势，视死如归。高渐离却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果墨家注定要在今日覆灭，那么他此时的惜身又有什么意义？ 不如奋力一搏，死也要让流沙和阴阳家付出代价！ 死脑筋…… 墨家巨子的斗笠之下露出几分嘲讽。 墨家完了，即使侥幸残留下来几人，机关城这个百年经营的大后方，根基之地，也彻底完蛋了，还有他多年来苦心孤诣挣来的声望也将一笔勾销。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但是，来不及了！ 墨家巨子的突然暴起出乎众人意料。更让人意外的是他没有突袭星魂等人，而是径直冲向机关大厅的通道。 大司命和星魂第一时间进行了拦截。 骷髅血手印与魂兮游龙，一个速度奇快，一个雄浑奇异。按说以墨家巨子此时重伤的状态，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去的。 但面对两名敌人的截击，墨家巨子爆发出了从未见过的强大气势。 “法无尽藏！” 道道真气形成法鞭挥舞，编织成网，将游龙之气挡在身外。与此同时，法网交织又形成新的气劲，无尽衍生，层叠不休，就如一颗致密的光团，将星魂与大司命轰然撞飞。 第二十一章 断尾逃生 墨家巨子冲进通道后，道道石门降下，将整个中央机关大厅和墨核密室锁死，流沙、阴阳家、百家英雄全困在里面了。 “刚才那是什么！？”星魂十分吃惊，他并非惊讶于墨家巨子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威力。 作为墨家第一高手，墨家巨子常有底牌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刚才墨家巨子施展的那一招“法无尽藏”，却有着星魂所完全不了解的东西，那是另一种完全区别于已知的阴阳术、武功的体系。 大司命恨恨地甩头，冷笑出声：“不管那是什么，我只知道墨家的巨子抛弃了墨家！” 大司命此言一出，墨家众人脸上全都变了颜色。高渐离终于支撑不住，大口吐血。 易中行暗暗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黑天白翼与少司命进来的豁口。那豁口不大，位置极高，投下一片阳光。 黑天白翼拥有几乎浮空的能力，易中行也曾学习，本质上是万叶飞花流的变种。如果两人动作够快，或许能把端木蓉、高月和鹦歌带出去，至于其他百家中人……易中行也无能为力。 墨家巨子逃出中央机关大厅后径直去了墨家禁地，那里还留有对他来说最为重要，足以东山再起的东西。对他来说，遍布机关陷阱，禁止墨家弟子进入的墨家禁地或许才是最放心的地方。 “连绝天锁都被打开了吗，这可是墨子留下的机关！”墨家巨子心头微凛，只希望不要正好撞上月神。 墨家巨子通晓禁地一切机关，他没有去闯“虎跳猿飞”的考验，而是直接前往控制禁地机关的控制室。于是见到了操纵台前，被铁笼机关抓住的公输仇。 “看看这是谁。”与墨家竞争了三百多年的公输家族当代族长，墨家巨子怎么可能不认识，“自以为拿到了机关城图纸就能为所欲为？” “墨家巨子……”公输仇确实没想到墨家机关术的传人居然会在这控制台上做下手脚，现在又迎头撞上墨家巨子。 危险，现在很危险啊！ “咳咳……”墨家巨子伤的很重，刚才强行爆发崩开星魂与大司命更是让他伤上加伤。头上的斗笠也破损了，干脆扔到一旁。 “你是！”公输仇睁大了眼睛。 墨家巨子回头：“哦，你认识我？” “谁能想到，策划荆轲刺秦惊天计划的燕太子丹，和大名鼎鼎的墨家巨子竟然是同一个人。”公输仇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既然想到了，那么也该知道自己的结果。”墨家巨子燕丹从暗格中取出宝盒收好。 墨眉无锋，却也能破体杀人！ 铁笼终于完全沉下去……带着公输仇的尸体。 燕丹换了装束，他已经决定彻底抛弃墨家巨子这个身份。“燕太子丹”将很快重出江湖！ 就在易中行准备搏命一把，带着端木蓉、高月逃出中央机关大厅时，那厚重的石门居然被人轰穿。 灼热的空气骤然冲入，让众人有些不适应。 “是谁？”今天出乎意料的事情有点多，让星魂很不高兴。 一个庞大的影子出现在烟尘中，来人应是一个极为高大的莽汉。然而最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个妖娆绝美的女子。 “焰灵姬！？”卫庄与白凤凰都认出了这名女子。 “不可能！整个机关城都被毒水散发的鸩羽千夜覆盖，你没有解药，是如何到达这里的？”赤练惊异道。 焰灵姬不屑地扬眉：“那种东西，一把火烧掉不就好了！” 连毒气…也可以烧掉？ 赤练紧咬嘴唇。 焰灵姬不仅是用火焰烧掉毒气保护自己和无双鬼进入机关城，这一路行来，更是将沿途的秦军士兵杀了个片甲不留。 她右手轻移，指尖把玩着灼热的火焰：“日曜大人，我没有来迟吧。” “应该说，刚刚好！” 易中行起身，心中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力量与人数。 “蓉姑娘，将大家都扶起来吧。” 虽然不具备压倒性的力量，但流沙与阴阳家并不能算同一伙人。实际上，在卫庄与白凤凰全都重伤的情况下，流沙此刻已经隐隐退到一边，不仅是防备百家英雄，同样也是在提防阴阳家。就连机关城外不断逼近的秦国重甲军团，说不定也会瞬间翻脸。 有了焰灵姬和无双鬼的加入，足以从容撤退。 “机关城应该有出山的密道之类的东西吧？” 被项少羽搀扶的徐夫子点点头。在机关城下确实有一条水道直通外界，那是一条地下暗河，不用担心被鸩羽千夜污染的毒水。 易中行、焰灵姬、无双鬼、黑天白翼、雪女五人断后，缠住对面阴阳家的三人。流沙的苍狼王出工不出力，隐蝠虽然给易中行造成了一些麻烦，但在他的剑气之下也伤得不轻。 有端木蓉和高月提供的百草丹、防毒丝巾，穿越毒气弥漫的通道，百家英雄与墨家统领们终究是有惊无险的进了水道，乘上小船。 “这条水道直通山外，能越过秦军的包围。”班大师这时也清醒过来。 “秦军军制严格，反应极快，一旦出山，我们必须立刻分头逃走，否则还是会陷入秦军的包围之中。”张良警告道。 “这个时候如果能启动青龙，以它的威力……”班大师只是略作思考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且不说启动青龙的命令只能由墨家巨子下达，此刻机关城内还有无数墨家弟子和秦军士兵。墨家弟子虽然都中了鸩羽千夜之毒，但他们还没有死，而是陷入僵死状态。如果启动青龙，就相当于亲手杀死这些墨家弟子！ “唉……”班大师叹着气，虽然走之前封闭了墨核密室，但以秦国和公输仇的能力，机关城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嬴政取走吧。墨家百年积蓄，最后居然便宜了嬴政。 “机关城总有一天还是能拿回来的吧，世间没有不破的堡垒，人总比死物要更重要。”易中行站在船尾，那些追兵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人…吗？”众位墨家统领全都沉默了。 墨家今日一败涂地，机关城的里的墨家弟子不是被毒死、杀死，就是被秦军抓住，他们墨家…已经没有人了吧。 “墨家还有其他据点，许多分散在七国的弟子也还在，墨家还有希望！”高渐离的话让众人又振作了些。 “也就说你们墨家自有去处是吧。”焰灵姬走了过来，“那么日曜大人，我们呢，组织建设得如何了？” “当然是，非常好！”易中行肯定道，“之后你会见到的。” “日曜？从刚才起就很在意了……” 面对端木蓉探寻的目光，易中行对七曜使者这个组织略作解释。 “很早就想问了，盖聂先生你叛出秦国，成立这个名叫‘七曜’的组织，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呢？”徐夫子径直开口问道。 目的？ 当然是在乱世以自保，尤其是易中行身为盖聂，本身就是风暴的开端，更何况现在这个世界明显掺入了不属于秦时明月世界的成分。 不过话真话自然不能说……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秦王赵政一统七国是大势所趋，但秦国多用严法重刑，地方不靖，百家不服；六国遗族尚未归心，迟早作乱，这天下仍有数十年动荡……七曜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扫平一切不服，开百代之太平，让这天下彻底的定于一！” “嬴政暴虐，压迫天下百姓。莫非你想做比嬴政还要不得人心的皇帝？”项少羽年轻气盛，最先反驳。 “我可从未说过我要做皇帝……或许公子扶苏也不错？”易中行意味深长地看着项少羽，“项少羽，若是你最终真的达成目标，推翻暴秦，彼时你手握天下兵马，又会如何做呢，是成为皇帝，还是分封诸侯？” “当然是依有功之臣，分地而王之，各守其土。”项少羽皱了皱眉，最终如此回答。 易中行意味深长地看着项少羽，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自穿越至今，加上梦中世界，易中行已虚度近四十年，对历史变迁自有看法。项少羽的答案不能说不对，甚至于他项氏少主的身份来，是最为正确的回答。 历史上的项羽，从来不是政治白痴。分封天下，焚烧秦宫室，大掠财物，自有其道理。我们可以看到，刘邦得势后玩的一手分封几乎与项羽如出一辙。但项少羽的身份地位，他的无敌武力却几乎注定了他西楚霸王的悲剧。 项少羽比刘邦年轻很多，但他起势太快太早，以后世争霸的思路来说明显是做了“为王前驱”的卒子。 果然如此，张良心中叹息。 诸子百家各有主张，彼此之间本就多有间隙，盖聂的说法其实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作为张良个人来说，实难接受。相比之下，项少羽的思路无疑更能为各家所接受。 易中行其实也在叹息，他与张良相识极早，可也正因为时间太早，立场对立，几乎没有将其拉入组织的可能。 “道不同不相为谋。”逍遥子为这次谈话定下了性质，“看来盖聂先生的确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至少在推翻嬴政这一点上，暂时还是一致的。”易中行坦然道。只有利益一致，即使目标不同，也未尝没有联合的可能。 第二十二章 法无尽藏，藏兵之谷 出了水道，百家英雄各自逃生，墨家诸位统领自有去处，机关城虽亡，墨家在外总还有所遗留，实力犹存三分。但这场百家英雄之会，已可以说是完全破产，墨家实力不备，墨家巨子出逃，也不可能在成为反秦势力的联络中枢。所以易中行才会坦然阐明自己的观点，反正藏着意义也不大了。 甚至他联想起原著中荆天明成为墨家巨子，或许也就是在这种墨家风雨飘摇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也算解了他的一个疑惑。 临走之前，易中行再次向端木蓉发出邀请，然后理所当然的，他被拒绝了。 唉，盖聂这个初始身份，好处不少，可麻烦也不少啊。 水曜使者看来仍将缺位，易中行抛出一块令牌：“蓉姑娘日后若有所求，可至任意一家楼外楼取得帮助。‘七曜’的大门始终为蓉姑娘打开。” 随后百家众人分道扬镳，各赴前程。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焰灵姬慵懒得靠在无双鬼肩上，百无聊赖道。 “你不是一直催着我建设组织吗，现在我们就一起去看看组织的根基之地——藏兵谷！” 机关城外，燕丹一路急行。 以他的武功，独身一人的情况下，突破秦军的包围圈还是很容易的。 临走前，他启动了埋藏在墨家禁地的机关，将禁地彻底封闭。虽然已经决定抛弃墨家，但墨家禁地中的众多宝物他还是希望能够留下的。连公输仇都被他杀掉了，应该也没什么人能打开禁地的机关了吧。 “咦？”刚刚绕过秦军大营的燕丹突然停住脚步，因为在他前面，一个秦国大夫装束的男子正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你是什么人！” 此人站在那里全身稀松，并无半点强者气息，感应不到其内力真气，但既然能提前堵截自己，必有神异，燕丹也不得不警惕，掌中墨眉已经握紧。 “多年不见，你连师兄也不认得了？”男子转过身来，赫然是在秦国位极人臣的丞相李斯！ “师兄？”燕丹前一秒还面露疑惑，下一秒却已腾身爆起，墨眉带着磅礴的杀意刺出。十成功力硬是发挥出了十二成，一时间墨染百里，天地无色。 面对这凶悍的一剑，李斯却是笑意盈盈：“听说师弟在机关城使了一手‘法无尽藏’，如今为何却要用墨家的剑术对付师兄我呢？” 燕丹不为所动，此时用墨家剑术，当然是他自认为用法家之术难以胜过这位师兄。 也许是明白燕丹所想，李斯大手一挥：“既然如此，就让师兄我来向你演示一下，究竟何为……‘法无尽藏’！” 法者，理也。 人无法，不通。 地无法，不平。 天不法，不明。 仙佛魔妖鬼，道道皆法。 纲常伦理，尽归法度！ 此为大包容，大刑律，大道理，明明正处于爆发最强的时刻，燕丹却有一种自己独自面对苍茫天地之感，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拘束，变成了排斥他的异物，就连空气的流动都在违逆他的运动。 他是世界的罪人，是法度的叛逆，是天地的敌人。 因为此刻他周围的一切都已被李斯的“法”所统治。 这才是“法无尽藏”的正确用法！ 崩裂~ 燕丹的伤口爆开，血花飞溅。他的墨眉还没能触及到李斯，整个人就已委顿下来。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不仅是气势，就连力道也先怯了三分。 墨眉无锋，所以李斯轻巧地将握住墨眉，连汗毛都没有伤到一根。 燕丹脸色一变，显出几丝谄媚：“师兄，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 李斯左掌一捏，一柄由法理打造而出的厚重刑刀划过。 燕丹抓着宝盒的手终于松开，整个人倒伏在地上。 “韩非手书的《孤愤》一篇，想用圣页来抵近一击，我又岂会中计！”李斯拾起宝盒，打开一看，面带冷笑，“可惜并非真正的圣人韩非子亲笔，只是这方幻世的自行衍化之物。嗯，也算小有用处吧。” 随后李斯又从燕丹身上搜出了一派令牌，从其款式上，李斯已辨认出了其来历：“果然，师弟你暗中还掌握了一支力量啊。” 罗网组织遍布七国，在各地都扶持了当地的组织以为触角爪牙。在韩国是姬无夜的“夜幕”，在燕国就是燕王喜之弟，雁春君。 雁春君死于雪女的凌波飞燕之舞后，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大半重归罗网，但也有一小部分下落不明。比如，雁春君手下的第一高手“绝影”，就一直不知其去向。 罗网是赵高的地盘，李斯一直以孤臣直臣的形象出现在朝堂上，正愁难有机会掌握一支暗中力量呢。 机关城最终被秦军完全占领，墨家俘虏将被押回咸阳，他们的下场多半就是充入矿山，又或是修长城、修始皇陵。考虑到墨家弟子多为巧匠，也很可能被打发去建设蜃楼。 月神按照东皇太一的指引，在墨家禁地拿到了阴阳家至宝幻音宝盒，与星魂、大司命和少司命先行离去。流沙为防被秦军背刺，更是早早离开。 而盗跖有神行术在身，在墨家禁地虽然没能阻止月神和公输仇，却也全身而退。花费一些功夫，追上了高渐离等人。 秦国覆灭东方六国，天下板荡，民众多有流离失所者，藏兵谷因此能聚集大量人口，成为易中行的藏兵之所。秦时明月世界时间漫长，易中行也就有了时间从头培养自己的嫡系。 不同于在小李飞刀世界的漫不经心，易中行通过著书的方式在藏兵谷中设立了几所学校，教授格物、公羊儒、医术等等。 谷中，山清水秀，飞瀑流泉，与机关城极为相似的巨大水车被瀑布推动，将水的动能转化为电能供给到整个谷中。经过多年的发展，谷中的水泥建筑、玻璃门窗、电灯让这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如同异界一般。而这一切都是在木曜使者公输翼的主导下实现的。 公输翼做得非常优秀，身为公输家的子弟，公输仇的孙子，公输翼的机关术天赋无与伦比。在易中行的影响下，他扭转了霸道机关术的极端思路，军民结合，攻防一体，这才打造出藏兵谷这个七曜的大后方。 即使是让易中行这个穿越者来亲自操作，也不可能做得比公输翼更好了。 不，应该说毫无实践经验的易中行就算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里，也不可能做到公输翼的一半成就。 “盖聂大哥，你终于来了。”藏兵谷外，远远的就能看到一名奇特的少年在等候。“神鹰送信后，我估算日子，特地在此守候。” 公输翼幼年因意外失去双手，爷爷公输仇遂以霸道机关术为其铸造了一双鬼爪，因此看起来身姿有些奇特。 “小翼有心了。” 当初易中行机缘巧合接触到公输家，得知了公输翼的情况，一半是心生怜悯，另一半也是有心接近。但这么多年过去，公输翼不仅加入七曜，还离开公输家族，到这偏远的藏兵谷来替易中行主持事业。易中行心中很是感激和感慨。 焰灵姬也被藏兵谷的奇特胜景感染，一路十分新奇。易中行也与公输翼谈论起他离开咸阳后的经过，以及在机关城成见过公输仇一面。 “爷爷亲自出手攻击机关城，与流沙卫庄、阴阳家同行，乃是与虎谋皮。”公输翼摇头，对他爷爷的行动不看好。“倒是听说，我们公输家全力投入的蜃楼就快要打造完成了。” “蜃楼…可知道始皇帝究竟要用蜃楼做什么？”当得知蜃楼其实是一艘广阔如海上巨城的巨轮，由阴阳家云中君，也就是徐福主持时，易中行便有所猜测，但秦时明月世界中有何变化，他也拿不准。 公输翼摇头：“我也不知，我更担心的是，蜃楼完成之后，我公输家的弟子会如何……修始皇陵的匠人可是有大把被灭口的。 易中行沉默片刻：“放心，始皇帝还有好多大工程要用到公输家，没那么快将公输家灭口。” 公输翼是一个醉心于机关术，醉心于格物之道的技术宅，毫无权力欲望与私心。大大方方地将藏兵谷的所有权力交给易中行。 连续几天，易中行都在与藏兵谷的实权人士会面。如教授弟子的公羊平、指挥藏兵谷平民活动的李左车。 “公羊先生安好。”易中行整理衣冠后与公羊平见礼。 公羊平是齐国人公羊高之子，而公羊高是子夏（卜商）的弟子，专治《春秋》，历史上正是他们父子传承了儒家公羊派的道统。至公羊平之孙公羊寿，及其弟子胡母生、董仲舒，便著于竹帛，流传于世。汉武之后，公羊派逐渐壮大。 若非有公羊平替易中行整理归纳，就凭他那连半桶水都够呛的儒学底蕴，想忽悠颜路与荀子，简直要贻笑大方。 另一位李左车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是赵国名将李牧之孙。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句名言就是李左车留下的，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兵家奇才。 但易中行对其的了解也就仅此而已了。 秦末汉初这段历史中，有名的谋臣策士很多，但最有名的那一批大多都已经有主，又或是还隐藏于民间。比如陈平，现在还在农村安心读书，直到胡亥上位才会蹦出来，哪里去找？ 易中行原本想要寻找的谋士名为“蒯通”，他最知名的事迹就是两次游说韩信，差一点改变楚汉之争的结果。韩信若能听从蒯通的计策，至少是三分天下有其一的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蒯通还能得到刘邦的赦免，被曹参礼遇，得到善终。司马迁说他“善为长短说，论战国之权变，为八十一首”。 易中行因此记住了这个拗口的名字。结果他哪里知道，这个“蒯通”其实本名“蒯彻”。是后来要避讳汉武帝才被改成了“蒯通”，所以一番寻找没有一点收获。反倒是遇上了名将后人李左车，一番交谈后发现果然是非同凡响。 这个时代贵族子弟的成材率绝对远远大于普通百姓。 “藏兵谷如今已有百姓五千余人，以兵役之法，能战之士近两千，只要能解决兵器铠甲的问题，就是一支很强的势力。”李左车赞叹道。 虽然这一千多士兵多是步卒，骑兵不过数十，但配合公输翼制造的霸道机关，实力绝对不弱。不过这也是藏兵谷的极限了，若非有楼外楼的财力和粮食，便是这五千人也是决计养不活的。 “李先生与公羊先生做的都非常好，接下来我们只需继续积累实力，静待天时。” “却不知天时何日方至？”公羊平好奇道。 易中行静思片刻后道：“始皇帝崩，王侯无种！” 第二十三章 墨家舞阳，天宗晓梦 面对易中行这宛如预言一般的话语，公羊平不可置信，李左车若有所思。 随后公输翼带易中行去看他近几年最新研制出来的最强人型战斗机关——高达！ 一改以往霸道机关术与非攻机关术的机械传动方式，以霸道机关术结合电磁传动，以燃烧墨油（即石油）为能量来源，单人驾驶的高达十二米的人型机甲，配备青铜炮与金属大剑的杀戮兵装。 “这是原型机，我将其命名为‘零号’！” 公输翼自信绝不会输给爷爷公输仇的赤练王蛇，以及墨家的镇派四灵兽中主杀伐兵戈的白虎。 易中行莫名地笑了起来，还真把这个造型复制出来了啊。 “盖聂大哥，怎么了？”公输翼奇怪地看着易中行。 “没事，你做得很好。” 公输翼不明所以，继续介绍道：“可惜虽然我在研制的过程中已经尽量使用常见的材料，但想将‘高达’量产，还是不太容易。” “已经很不错了，这种东西若是能够量产，墨家与公输家岂不是早就称霸天下了？” 除了有些恶搞的高达外，易中行还去见了一个人。 被关押在深牢之中的一名男子——墨家顶尖高手，秦舞阳。 “你居然从秦国出来了？”见到盖聂，秦舞阳嘿嘿直笑。 “看来你一点也不意外。” “你把我囚禁在这里，肯定会离开秦国。”秦舞阳盘腿坐在监牢中，“不过你想错了，我可不会像李左车那样为你效力！” “为我效力？”易中行露出嘲讽的笑容。 秦舞阳乃燕国贤将秦开之孙，正经的官三代。从小就在燕丹的安排下进入墨家修习，是墨家顶尖高手。因此才会被燕丹派遣，与荆轲一同刺杀嬴政。 易中行与荆轲为友，咸阳宫大殿上，他将荆轲让与赵高，选择对付秦舞阳。若荆轲的五步绝杀当真能改变历史，他也愿助此二人一臂之力。可惜，即使是大名鼎鼎的墨侠荆轲，也难挡天问之锋芒，被嬴政连斩十二剑而亡。 秦舞阳也理所当然地成为阶下囚。易中行当时就觉得这个人或许会有用，花费了不少功夫将他秘密带出秦国，关入藏兵谷。 不过历史上秦舞阳最著名的事迹并非刺秦，而是十二岁当街杀人，由此才引起燕丹重视，第二件事则是刺杀嬴政时的怯懦畏缩，色变震恐。 这说明此人色厉而胆薄，只有在面对地位比他低的人时才会现出武勇，所以才敢做出当街杀人的举动。一旦遇上真正的强权，就会原形毕露。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欺软怕硬”。 这一点甚至秦舞阳自己也不清楚，不到真的面对嬴政的那一刻，谁又会知道他居然会被始皇帝的王者气度震慑，逡巡不敢近呢？ 这样的人品，学的又是墨侠那一套，易中行会想让他替自己效命？ “前几天墨家机关城被秦军攻陷。” “不可能！机关城乃是墨家苦心经营一百多年的人间乐土，怎么可能被秦军攻破？”秦舞阳十分激动，“你一定是在骗我！” “不仅如此，就连墨家巨子也已身亡。”机关城破后，秦国公布了墨家巨子的死讯，极大地打击了反秦势力的气焰。 “这绝不可能！” 易中行根本不屑于反驳秦舞阳，“所以我决定放了你。” 秦舞阳定定地看着易中行：“你当真？” “蛇无头不行，墨家如今已是一派散沙。” 不管易中行有何阴谋，秦舞阳的确想要回到墨家，此刻他倒有几分相信易中行刚才的话了。 就这样秦舞阳被秘密送出藏兵谷。 “这个人真的就这样放了？”山巅之上，黑天白翼与易中行目送秦舞阳离开。 “秦舞阳有当墨家巨子的能力和资格，但却不具备相应的器量。”易中行评价道，“唯一需可虑的是，他的武学天赋的确超群！十三岁就已是墨家顶尖高手……好在刺秦一战，秦舞阳受伤颇重，被我星冥神功一击，伤及根基。这两年武功不进反退。” 黑天白翼点头：“既如此，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行事？” “接下来我要带天明去一趟道家天宗，要辛苦你替我镇守藏兵谷了。” 焰灵姬对藏兵谷十分满意：“不愧为中原之民，我在百越之地过得可是如同原始野人一般的生活。” “你若愿意，一直住在这里都可以。” 焰灵姬摇头：“还是算了，我可是劳碌命，好不容易得到夏后祭器的消息，还要去新郑旧宫一趟呢。” 六件夏后祭器中，焰灵姬已在百越之地得到玄武之璜。这次正是因为收到消息，黄麟之琮疑似流入潜龙堂，这才进入中原。 有神鹰代步，易中行速度极快。这段日子，荆天明在小圣贤庄可谓是苦不堪言，他性情跳脱，学业稀松，受不得儒家礼仪约束，被其他儒家弟子嘲笑，便是颜路也对他十分头疼。直言若是张良在，倒是更适合教导荆天明。 “大叔，我不喜欢待在这里，你带我离开吧。”荆天明撒娇道。 “唉~”易中行已经和颜路交流过，荆天明看来的确是不适合这样规规矩矩的授课方式，原本还希望他受儒家熏陶，能改过性子。 “我教你的剑法练得如何？” “额~嘿嘿~~”荆天明一路傻笑。 易中行让荆天明将惊天十八剑演示给他看。 荆天明扭扭捏捏，拿着儒家弟子的木剑瞎练了几式，知道自己练得不好，悻悻地停手。 没想到易中行却是眼前一亮，荆天明掩饰的那几式剑招虽然怪模怪样，看起来不成体统，却非常准确地抓住了惊天十八剑的神髓。易中行可仅仅只是在临走前为他演示了三遍。 这小子的剑道天赋不错，不愧为荆轲的儿子。 “你若能练成这套剑法，我便送你一把宝剑！” 荆天明大喜，保证一定很快练成惊天十八剑。 神鹰高飞，一去百里。 易中行带着荆天明来到道家天宗，以为天宗长老接待了他们。 “赵人盖聂，求见天宗北冥大师。” “这……”长老有些为难，“实不相瞒，北冥子祖师已离开天宗多年，我们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处。” 果然如此…… 北冥子乃是道家天宗掌门赤松子之师，而赤松子如今已有七十多岁，北冥子的年纪可想而知。当年易中行路遇北冥子实属巧合，如今连天宗都不知道北冥子云游到了何处。 “那不知赤松子掌门可在？” “盖聂先生来晚了。”天宗长老来晚了，“自从五年前‘天人之约’结束，我天宗失去了掌管雪霁的权力，第二年赤松子掌门便逝去了。” “那如今天宗的掌门是？” “是我。”一个清淡的声音从大堂后方传来。 幽蓝迷离中，一名女子轻巧地走来，如同移形换影一般，来到易中行面前。 “这是……和光同尘？” 道家至高心法，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从立意上就远高于易中行的“名剑八式”。 女子清美精雅，发丝如雪。一身剪裁合体，纹绣着精美云彩的青绿色丝绸长裙，如晚风摇曳。她怀抱长剑，剑柄上却镶着拂尘。不待易中行回应，便已在主位上落座。 “这是晓梦师叔，前些日子已正式接掌天宗掌门。”长老开口介绍道。 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却称呼一名十八岁的妙龄女子为“师叔”，也是十分奇特。 “晓梦大师~”易中行低头行礼。 “盖聂……赵人？”晓梦打量着易中行。 “正是。” “我自八岁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后便闭关十年，前段时间方才出关，接任掌门之位。因此近来数次听到盖聂先生你的大名。”晓梦探寻道，“我很好奇，你对秦国为何先投而后叛？” “时移而世易，事因于时而备适于世。”语出《韩非·五蠹》。 先投秦国是原身盖聂的锅，后叛是知道剧情和历史的易中行的判断。 “所以盖聂先生行的是‘与世同移’之道？”晓梦又问。 这却不能随意作答了。 “芸芸众生，谁又不是与世同移呢。”易中行开口请求，“我此来是为了这个孩子。” 易中行让荆天明过来，将他脖子上的封眠咒印展示给晓梦看。“这是阴阳家的封眠咒印，不知晓梦大师是否能够化解？” “封眠咒印为阴阳家阳脉八咒之一，是一种高深可怕的阴阳术。据说百年前就已失传……”晓梦介绍道。 “但事实证明，这些阴阳禁术并未真的失传。” 晓梦仔细检查着荆天明的情况，然后摇头。 “很难，阴阳家虽源出于道家，但数百年过去，早已有了别的演化。阴阳禁术更是剑走偏锋。我可以暂时将这封眠咒印封印压制，不让其影响这孩子的心智。” “万分感谢。” 封眠咒印会使人陷入癫狂状态，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最后狂乱而死。虽然目前来看，发作频率还很低，但始终是一个隐忧。 第二十四章 公羊氏之儒 虽然没能彻底化解荆天明身上的封眠咒印但能暂时封印住易中行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对于晓梦的帮助一再表示感谢。 晓梦无欲无求她八岁闭关一晃就是十年几乎未见过生人。既然对盖聂好奇便直接提出论道。 易中行欣然应允。 其实相比于早已化入生活的儒家学说，易中行对《庄子》其实颇有研究。别忘了，他穿越的契机便是“庄周梦蝶”。 恰好庄周作为道家大贤与天宗也是极有渊源。庄周曾在天宗观秋骊剑大受启发，作名篇《逍遥游》。 两人就庄周的处世哲学、游世思想交流看法，其与天宗“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的处世观点极为相似。 这两人的交谈听得荆天明是昏昏欲睡，倒是作陪的天宗长老极有兴致。就在荆天明想要央求易中行离开天宗之时，突然有弟子来报，秦国丞相李斯求见。 “李斯？”易中行微微一愣，“盖聂不便与这位秦国丞相相见，我这便带天明先行下山。” 晓梦扬手拒绝：“李斯护卫就在山下，盖聂先生就这样下山反倒露了行藏，便先在我天宗盘桓几日，不与李斯碰面就可以了。” 易中行便与荆天明在天宗弟子的带领下入住天宗客房。 每天清晨，天宗弟子会到绝崖之上迎着朝霞练功，所谓“天地之精，散而为雾。饵其英华，形可以驻”。 能见到有弟子周身有雾气蒸腾，形如气流，灌入耳鼻，如同餐风饮露，十分神奇。 “好厉害~！”荆天明惊叹道。 “这是道家天宗的万川秋水心法，能在周身控制气流对敌。”易中行同样十分赞赏，“天宗收弟子首重天资禀赋，果然不凡！” “噢~~~”荆天明一脸羡慕地看着绝崖上打坐的天宗弟子。 易中行好笑地摇头：“我教你的鬼谷派吐纳之术、名剑八式心法亦不差。”纵然比不上天地失色，却不会弱于万川秋水，“还有惊天十八剑，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没忘！”荆天明抽出青铜短剑。 “开始练剑吧。” 同样在这绝崖之上，易中行开始认真教导荆天明习练惊天十八剑。 两日后李斯离开，晓梦没有透露她与李斯谈了些什么，易中行也没有问。 李斯与护卫离开后，易中行带荆天明返回藏兵谷。 这段时日，易中行一边加强自己在藏兵谷的存在感，一边频繁与李左车、公羊平讨论天下大势，同时教导荆天明武功。 限于易中行本人的身份地位与穿越至秦时明月世界的目的，他始终拿不定主意，日后究竟是择一明主跟随，抢先投资刘季，还是蛰伏自立，以待天时。李左车感受到了易中行的犹豫，对此却也一言不发。 一个组织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远景目标，就谈不上凝聚力。 “与世同移……”易中行权衡再三，仍然难定，“既然难以决定，便先去见一见这位刘季！” 秦时明月世界中的刘季，乃是农家神农堂的重要成员，与堂主朱家兄弟相称。而前文有提过，朱家此人，直到汉代仍然活得好好的，是被史记收录的豪侠人物。秦时明月世界里的朱家却是号称“三心二意”、“千人千面”，消息极为灵通，是农家的台面人物。 因此这个刘季与正史中的决然不同，看似胸无大志，实则深藏不露。 但就在易中行准备启程前往神农堂时，一个意外的消息让他转移了目标。 大秦龙虎骑兵、安西镇军等强军纷纷调动，目标直指桑海，而公输翼也通过公输家的渠道得到了完工的蜃楼将开赴桑海的消息。若非如此，易中行差点儿以为嬴政要对儒家出手了。 “节哀。” 公输翼与公输家联络，自然得到了公输仇在机关城中一去不返的消息，公输家群龙无首，不少长辈都在请求公输翼回归。 “本以为纵然与虎谋皮，爷爷一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想到却折在了机关城的墨家禁地。”公输翼伤感道。 “墨家禁地……”一般而言，像这种禁地不仅是危险的代名词，同时也是极大的机遇，公输仇会陷在其中，大概是因为他并非主角吧。“藏兵谷一切都已走上正轨，你若要重返公输家，也不无不可。” “我明白，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回到公输家的。”尽管仍旧稚嫩，这几年独当一面的公输翼成熟了许多。 易中行命鹦歌前去打探，又联系了蓑衣客，这才知道不仅仅是秦国几大强军被派往桑海，就连公子扶苏也到了桑海，并且还在路途中受到了袭击。 这简直是个笑话，堂堂秦国大公子，居然会被山中野盗剪径。纵然他是秘密前往桑海，所带护卫不多，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因为扶苏受伤，李斯被紧急派往桑海。与他一起的还有他邀请的几位高人，其中就包括天宗晓梦大师。或许，桑海会是下一个事件频发之地。 “公羊先生，有兴趣往儒家小圣贤庄一行吗？”易中行本人并不适合出现在明面上，但若是公羊平，则可以光明正大地前往儒家打探消息。 “固所愿，不敢请耳。” 桑海，小圣贤庄门前，儒家三位当家，伏念、颜路、张良全都在门前守候。迎接来自大秦的客人。 名家继承人，诡辩之道的天才公孙玲珑； 楚国大贤，说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预言的南公先生； 当然还有大秦护国法师，阴阳家星魂。 李斯这次可算是来者不善。 小圣贤庄开正门，两道，迎大夫之礼。 厅堂之内，公羊平跪坐于儒家前列，他身边，易容成公羊平子侄的易中行化名“公羊易”，也在场中。至于吵着要跟来的荆天明，则归入儒家弟子之列。 “小女子公孙玲珑，久闻齐鲁之地多名士，能言善辩。桑海小圣贤庄，更是其中翘楚。”被荆天明戏称为“胖大妈”的公孙玲珑首先出列，发出挑战，“小女子不远千里，到此讨教辩合之术，还望不吝赐教。” 儒家大当家伏念先生还未发言，客位上的李斯便首先道：“在座各位都是饱学之士，在小圣贤庄内探讨学问，很合时宜。” 公孙玲珑早已准备好了辩题，儒家弟子接连上场，却被公孙玲珑以“鸟之乐”、“生死之界限”、“白马非马”等立论击败。儒家连输七场，颜面扫地。 “儒家仍有擅长辩合之术的弟子在场。”面对公孙玲珑的挑衅，儒家三当家张良忽然开口，“不知哪位公羊先生愿意一展才学？” 公羊平与公羊易对视一眼，公羊易这个身份毕竟是假的，不能过多地留下痕迹。 公羊平点点头，起身行礼：“在下公羊平，儒家无名小卒，愿向公孙先生讨教。” “惊闻儒家七脉之外，再起公羊氏之儒，实感欣慰。”李斯说道，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公羊平，“想必我那故人也是十分欢喜吧。” “却不知丞相所言的故人是？”伏念顺着李斯的话问道。 “正是荀卿！” 荀卿，正是荀子荀况，桑海儒家“齐鲁三杰”的师叔，儒家辈分最高的长者高人。 李斯与韩非曾一同师从荀子，可惜李斯投奔秦国，与一心壮大韩国的韩非立场对立，后来韩非离奇死于秦国监牢，似乎也有李斯的手段在其中。因此荀子不再认李斯这个弟子，所以此刻，李斯也只能说是一位“故人”了。 “说笑了，公羊先生乃是子夏先生的再传弟子，又怎会是无名小卒呢？”公孙玲珑恭维道。 公羊平坦然受了公孙玲珑的讨好，今日本就是公羊氏之儒走上前台的时刻。若能击败公孙玲珑，挽回人家颜面，公羊儒与儒家七脉的摩擦自然也就消弭了。 “请出题。”公羊平伸手。 公孙玲珑咯咯笑着：“那就仍以白马非马为论。” 公孙玲珑的确善辩，鸟之乐、生死之界限、白马非马都是名家非常著名的立论典故。前者有《庄子·秋水》记载的“子非鱼”之说，后者更是直接出自名家《公孙龙子》，公孙玲珑甚至能利用儒家自己的典籍“楚人非人”来佐证自己。 但说到底，她只是在玩弄名词概念，穷扣字眼，谓之“诡辩”，毫无境界可言，与惠施子、公孙龙子这样的名家大贤相差不可以道理记。名家之败落，一览无遗。 但是很可惜，这些东西在后世已经被研究得十分透彻，“子非鱼”更是中学生都能理清。一听到就应该反应过来，不会落入语言陷阱。不能认为子慕、子游、子聪这些儒家弟子居然连公孙玲珑的立论出自哪里都搞不清楚就觉得他们很废柴，这大部分是时代的锅。 像嬴政那般身在咸阳，却能读到韩国九公子韩非的最新著作的，毕竟是极少数。交通通信不便，书写依靠竹简，而且七国文字各不相同，使得阅读其他门派的典籍变得极其困难。子慕这些后辈弟子又不具备外出游学的条件，见识自然短浅。 公羊平若非得到易中行的支持，也不会比这些普通儒家弟子强太多。 因此在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穿越者易中行看来，公孙玲珑的辩合之法甚至只能以“幼稚”二字来形容。 果然在公羊平看似四平八稳，其实直击核心，阐述事物的特殊性与共性，这是从哲学思辨的角度来解释“白马非马”。 当然公羊平说的这一通大家听得不是太懂。 南公这时终于从酣睡中醒来，疑惑道：“这也是出自公羊氏之儒的典籍？” “然也，此所谓《矛盾论》。”公羊平拿出一方竹简，“这样说大家可能不太懂，那我换一种说法，就以诡辩之道阐述吧。” “公孙龙骑白马过关，关吏言：人可，马不可。由是公孙龙留下了‘白马非马’的诡辩论。”公羊平娓娓道来。 “正是！”公孙玲珑微笑，“家祖因此名闻诸国。” 公羊平胸有成竹，慨然道：“白马、黑马俱为马，公孙龙骑白马是骑马，骑黑马，亦是骑马……因此，白马是马！” “哦？”公孙玲珑微凛。 诡辩之术的缺陷就在于此。因为是诡辩，所以必有漏洞可被对手借用。白马非马如此，子非鱼同样如此，很容易造成无止境的循环辩论。 “人者，所以命形也；公孙龙者，所以命名也。命名者，非命形也，故曰……”公羊平嘲讽地看了一眼公孙玲珑，“公孙龙，非人也！” “你！”公孙玲珑大怒，居然当着她的面，辱骂她的先祖。 “既然非人，公孙龙当然不能过关。”公羊平淡然地将最后的话语说完，“公孙先生，我们只是在辩合而已。” 第二十五章 虞姬 厅堂外汇聚在一起的普通儒家弟子轰然叫好。 以辩合而言，公羊平并没有赢下公孙玲珑，只是借白马非马的诡辩之术反攻过去。然而从场面上看，却是公羊平光明正大地辱骂公孙龙，公孙玲珑却没有办法。自然看得连输七场的儒家弟子们亢奋不已。 这也是荆天明第一次感受到文道辩合的魅力，言辞的力量竟然能达到这种程度。 此时公孙玲珑大可以继续颠倒黑白，反攻回来，但这样做就成了无限循环，让这场辩合成为儿戏。 李斯有鉴于此，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精彩，精彩！” 看到李斯的态度，公孙玲珑这才愤愤不平地坐回自己的席位。 “未想公羊先生在辩合之术上也有如此造诣，不愧为子夏先生的再传弟子。” 李斯定下基调后，公孙玲珑的挑战也就此结束。李斯告诉伏念，大公子扶苏将很快拜访小圣贤庄，儒家要提前准备。临走时，又以墨家为例，告诫了伏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风雨欲来啊~”望着远去的李斯车队，颜路忧虑道。 “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吗？”伏念忽然道。 “记得。那场大火，百年难遇，就连藏书楼都被烧蹋，许多古籍因此失传，损失极大。” “我现在又有了当年那一晚的感觉。”伏念叹息。 在一边旁听的易中行心中一动：“伏念先生、颜路先生、张良先生。” “何事？” “刚才几位当家谈及藏书楼之事，我观藏书楼为木制结构，不利于辟火，而且楼中藏书以七国文字写成，普通弟子根本无法学习。正好前不久，我们研制出了名为活字印刷和造纸术的技术。希望能允许我们公羊家派人前往抄录古籍。” “活字印刷、造纸术？”伏念抬头。 易中行取出书册，供三位当家观看。 伏念与颜路一看之下立即就明白纸质书本与活字印刷的优点。 “善。” 公羊平与易中行随即告辞，准备派遣人手进入藏书楼抄书，然后才能雕刻活字，这可是件大工程。但于易中行而言，无论焚书坑儒会不会发生，将藏书楼中的典籍抄录出来，也绝对是值得的。 颜路摇摇头：“这公羊氏之儒虽然也学儒家四书五经，习君子六艺，但……” “始终是儒家之异类。”伏念冷淡道。 张良上前：“我倒觉得这公羊儒很有意思，颇有吕相遗风。” 吕相，秦国丞相吕不韦也，曾召集门客作《吕氏春秋》，兼儒墨，合名法，后世谓之“杂家”。 然而诸子百家，各有流变。胡适先生在其《中国中古思想史长编》中指出：“杂家是道家的前身，道家是杂家的新名。汉以前的道家可叫做杂家，秦以后的杂家应叫做道家。研究先秦汉之间的思想史的人，不可不认清这一件重要事实。” 究竟是哪一家哪一派，从来都很难分明，已有七脉的儒家自然也没有那般狭隘。 许久未见人烟的藏书楼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在易中行的财力面前，即使是偌大的藏书楼，也很快就将要被抄录完毕。 在这期间，易中行仍旧化身公羊易留在小圣贤庄，他同荆天明一起上课下课。公羊平则成为教习，在小圣贤庄中传播他的公羊氏之儒。 有易中行盯着，荆天明终于不敢顽皮，老老实实的在课堂听讲。只是究竟听进去了多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易中行，回到久违的课堂，他的心境与当年截然不同，加上四位先生都是儒学大家，易中行自觉获益良多。 儒家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正传六艺彰显天地，师法自然，是每个儒家弟子都必须掌握的本领。易中行在射、御、数三门上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书”则勉勉强强，可堪一看，“礼”和“乐”就完全不行了。 易中行受不得此时流行的“周礼”、“古礼”，而他喜欢的音乐在这个时代更是绝对的靡靡之音。 “就算高渐离在我们面前演奏《高山流水》，我恐怕也会不屑一顾吧。”易中行懒洋洋道。 虽说是在小圣贤庄学习，易中行却也从没有想过强迫自己去全盘适应儒家的修行方法。 “原来大叔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啊！”荆天明乐得用此事嘲笑易中行。 “总比你这个门门都倒数第一的家伙强。” 易中行以往强悍的形象在荆天明心中逐渐瓦解，两人却更显亲密。 “呀，要开饭了，我闻到饭菜的香味了！”荆天明突然蹦起来。 “子明，一起去吃饭吧！”一个儒家弟子身手矫健的跳了过来，正是这段日子荆天明在小圣贤庄交的朋友，子羽。 在荆天明那全部鸭蛋的成绩下，只有子羽没有嘲笑他，反而一直在帮助他，两人自然就成了朋友。 不过，这哪是什么子羽，分明就是项少羽嘛。看来是张良将他安排在小圣贤庄里的，这既是一种保护和拉拢，同时也是捆绑儒家的手段！ 易中行敢肯定，伏念肯定不知道项少羽的存在。 “同去，同去。” 小圣贤庄的饭食一向由桑海城有间客栈提供，主厨的是庖丁后人，是个烧遍天下美食的名厨，一人就能包办小圣贤庄上下近千人的餐饮大事。这使得每日吃饭成了儒家上下的一件赏心乐事。 不过，今日用过饭食后，易中行却悄悄跟上了收拾碗筷的小厮。 这小厮收拾好餐桌后，鬼鬼祟祟地向着小圣贤庄后山的丛林走去，不时会停下来做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易中行突然出手抓住这小厮动作的手。 小厮衣下却有一点寒星闪过，锋利的匕首直刺易中行要害。不过这小厮的武功却是弱了一些，易中行轻巧地避过匕首。只是向前跨出一步，便以少林龙爪手瓦解了小厮的所有反抗，扼住其咽喉。 抵近一看，果然是女的。 易中行瞟了一眼这伪装成有间客栈小厮的女人在地上留下的记号，心中便有了底。 “腾挪格斗术，你是蜀山巫族的人吧！” “是又如何。”女子挣扎起来，“快放开我！” 易中行松手，女子立刻抓起匕首，一个后跳将自己保护起来。“你绝对不是普通的儒家弟子。” “听说前不久，嬴政派蒙恬灭了蜀国。” 易中行的话再次激起女子的怒火，她挥舞着匕首冲上来，却被易中行干脆利落地再次击倒，按在地上。 “你们不在蜀国谋划复国，却跑到这千里之外的桑海城，究竟有什么目的？” 女子一言不发，狠狠地看着易中行。 易中行沉吟片刻，将女子抓进密林深处。 阴阳家有一种读心秘术，可读取并控制人的思维，不过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显得有些鸡肋。相比之下，易中行在小李飞刀世界以《勾魂摄心大法》结合《药王宝典》中的呼魂大法改良而出的《摄魂大法》反而更加实用。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眼神一片空洞，“小虞。” “来自哪里？” “蜀山……石兰巫族。” “你到桑海城的目的是什么？” “救出……我的哥哥。” “你哥哥是谁？” “虞……子期……” 虞子期！？小虞？ 虞子期的记载最早见于明代甄伟的《西汉通俗演义》，大概率是个虚拟人物。然而在所有的文学作品中，虞子期都与西楚霸王项羽的女人虞姬有着亲戚关系，不是兄妹，就是堂兄妹。 所以这个小虞就是虞姬！ 易中行一惊，这才仔细打量起小虞的容貌。 小虞这一身小厮的粗布麻衣，粗看只是长得清秀。素面朝天未施粉黛的小脸实则洁白如玉，看起来干净而清爽。一双似黑夜明星的眼眸，明媚而剔透，时常冷着脸，少了分娇柔，多了些坚毅。尤其是刚才手持匕首的模样，看起来英姿飒爽，就像山间的阵阵清风，又如深涧中的冷泉。 就在易中行细细端详小虞之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他背后扑来。虽然易中行此刻的确是分了神，但能无声无息接近到如此之近的程度依然让他十分吃惊。 翻身过后一看，原来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豹！ 黑豹的扑击没能奏效，它的咆哮声却成功地惊醒了小虞。 易中行此刻没有佩剑，但他双手一合，聚气成刃，无匹的剑气在他手中随心所欲的幻化起来。 “嚇——” 黑豹人立而起，体长绝对超过四米，看起来极有压迫感。 但这丝毫不会让易中行产生丝毫动摇，他周身剑气环绕，就要爆发开来，剑指一点，就要以剑气洞穿黑豹要害。 “手下留情！” 就在小虞惊呼出声的同时，易中行的剑指偏偏偏了两寸，强横的剑气刺穿黑豹的毛皮，射中了后面的大树，一击而断。 第二十六章 蜃楼 “这是你的宠物？”易中行双手背于身后。 “不，小黑是我的朋友！”小虞查看这黑豹的伤口，确认只是皮肉伤后才放下心来。 黑豹对易中行怒目而视，却也知道这个人刚才差一点就杀死它，兽目中流露出猥琐和恐惧。 “朋友啊……”相当正确的答案，但易中行敢肯定，这个“小黑”之后一定会成为小虞的坐骑。“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倒是与我没有冲突……” “你……”想起刚才自己被易中行言语操控的模样，小虞不禁心底生寒。 “也许，我可以帮你救出你哥哥。”在各种演绎小说中，虞子期都是项少羽最为忠诚的部下，能力出众。而且现在又与不久前被秦国灭掉的蜀国有关，确实有一救的价值。“有他的下落吗？” “没有。”小虞摇头，“如果说还有哪里可能会有哥哥的消息，那就只能是……” 易中行替小虞说出了答案：“蜃楼！” 阴阳家在这艘蜃楼上可谓是倾注全力，上面定然隐藏着极为重要的秘密，易中行早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小虞低下头，小黑感受到小虞的情绪低落，靠过来蹭着她的额头。 “做些准备，过些日子或许就有机会登上蜃楼。”易中行转身，“还有，不要再在小圣贤庄里留下记号了，惹人怀疑。” 随着时间的推移，桑海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桑海城开始实行严厉的宵禁和禁海政策。每到黄昏，大街上就空荡荡的。据说每到深夜，桑海城上空会有怪东西飞行，传为怪谈。 “其实是秦国士兵驾驶公输家以霸道机关术制作的蝠翼，在桑海城上空监视。”鹦歌解释道，“到了晚上，阴阳家的浮空傀儡也会在城中巡逻。” “看来蜃楼就要正式亮相了。”易中行又问，“那么项少羽呢，墨家是否就在桑海城？” 鹦歌点头：“项少羽很谨慎，不过还是被我发现他与有间客栈有着秘密联络，只是还不清楚有间客栈究竟是墨家的据点，还是属于项氏一族。” “那就是墨家据点了。”易中行有了答案，“项氏一族的手可伸不到齐鲁之地。” 第二日，号称大秦精锐之中的王牌的黄金火骑兵在蒙恬的率领下自咸阳东征，抵达桑海，预示着大幕即将拉开。 同样是在这几天，桑海城外的大海之上浮现出一座传说中的仙山，有仙人居住。百姓们纷纷到海边观看。 大秦国师曾对始皇帝嬴政说，东方的海上有三座仙山，分别叫做蓬莱、瀛洲、方丈，仙山上居住着美丽无比的仙人，都已活了上千年。仙山上长满奇花异果，还有一颗每三百年开花，每三百年结果，凡人若是喝了用这种果实酿造的仙酒，可以长生不老。只有拥有仙缘的人才能登上仙山，遇到仙人。 “你相信这个传说吗？”易中行对身旁的小虞道。 小虞摇头：“不管我信不信，秦国都会为了到达仙山造成无边杀戮。” “的确。”至少从明面上看，这三座仙山以及仙山上的长生不老药就是始皇帝嬴政的最终目的了。“以前我从不信这些海市蜃楼是真正的仙山，不过……所谓‘海市’实则是光线投射在海面上的水蒸气上，因海面上水汽非常充足，使得光线产生了偏折的现象，将极远处的景物投射道眼前……也就是说，这座山，确有实物。海外仙山，也许真的存在。” 就在百姓们啧啧称奇，为仙山之美景陶醉时，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出现在仙山之上。 “哇，仙人呐！”“快看，有仙人~！” 那几道人影在仙山之上腾挪飞翔，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凡人，莫非真的是在世仙人？ 就在大家伸长脖子观看之时，易中行却注意到不远处项少羽的身影。而项少羽似乎也正在观察易中行两人。 也许没有自己插上一首，小虞和项少羽已经见过面了也说不定。 “你知道有间客栈是墨家据点吗？” “嗯。”小虞点头，“丁掌柜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那里不是久留之地。” 就算易中行不说，小虞也准备离开有间客栈了。 黄昏时分，海上仙山消失，观看海市的百姓纷纷离开。项少羽还想跟踪易中行和小虞，刚一追上去却发现两人已消失无踪。 “这个公羊易很是诡秘，他和有间客栈的小厮居然认识，必须尽快告诉墨家统领们。”项少羽定计下来。 实际上，有间客栈的庖丁从一开始就知道小虞是来探查消息的，只是尚未摸清她来自哪一方势力，所以放任她自行行动。一个已知的探子总比完全未知的要好。 继黄金火骑兵之后，被秦国士兵保护的阴阳家众人终于抵达桑海城。与此同时，由公输仇设计，阴阳家协助制造，霸道机关术与阴阳术的集大成者，空前绝后的心血结晶——蜃楼，终于出现在桑海城外。 那无比庞大的体型，船上堪比桑海城的巨大空间，几乎就是一座海上城市，深深地震撼着众人。 在清晨的薄雾中，数千名阴阳家弟子在秦兵的保护下列队登船，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千五童男，千五童女，尽皆白衣白袖，轻纱遮面，拱卫着华贵大轿中的月神与云中君。 昏黄的橘灯如点点星火，在空寂的大街上移动。在这晨光微曦的时刻，将桑海之城衬托得如同灵界异土。 高大巍峨的蜃楼从龙口之中伸出长长的木梯，将这些阴阳家弟子都接引到蜃楼之中。 “平吞六国更何求，童女童男遍十洲。沧海不回应怅望，徐福东渡物外游。莫怪楚吟偏断骨，七宿苍龙问东周。古今一同啊……”阁楼之上，目送阴阳家弟子登上蜃楼的易中行摇着新作的剑气冲霄扇悠然吟道。 小虞可没有易中行那般多愁善感：“我们什么时候去探蜃楼。” “阴阳家弟子登上蜃楼，那就一定会将重要的秘密转移至此，你哥哥若是还活着，很可能也在其中。不过想要无声无息地潜入蜃楼，并不简单。” 蜃楼异常高大，不经龙口木梯，根本无法攀援其上。若用公输翼的飞翼装置，白天众目睽睽之下极易被发现。夜间又有无数秦兵操控三丈蝠翼监视。因此，唯一接近蜃楼的方法就是走水路。 但就在易中行为潜入蜃楼做着准备工作时，小虞这边却出了意外。他知道，小虞虽然离开了有间客栈，每隔几日却还是会到小圣贤庄外的树林为小黑送饭。 这小黑是一只雌豹，才四岁体型就已远超普通猎豹，与易中行的神鹰、白凤凰的白鸟一样，也是一异种。因为之前受过伤被小虞救治结下缘分。 “我知道她在哪里，妳先返回据点。” “诺。”鹦歌说完消失在墙角。 易中行转身向着密林深处而去，临走时他察觉到了项少羽的跟踪，却没有揭破，只是又加快了脚步。 密林深处小虞确实遇到了麻烦，起因还是小黑，它被一群山中流寇用陷阱大网捉到，差一点就变成这群人的盘中餐。小虞出身蜀山石兰的虞渊护卫，一身功夫较之寻常江湖中人高得多。但她一个女子面对这一群流寇始终是势单力孤，又顾忌网中的小黑，坚持了一段时间，已是气力不济，而敌人却源源不绝。 尤其是这群人的头领，是一个极其壮硕的胖子，使一柄大斧。此人皮糙肉厚，小虞连击其脖颈数十下，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易中行挡下胖子的大斧，将小虞救出。 “看来我到的时间刚刚好。” 小虞犹豫了一下，接受了易中行伸出的手。 周围的流寇看到易中行的装束：“你是儒家小圣贤庄的弟子，你最好不要趟这趟浑水！” “你们，不是普通的流寇吧！”易中行语气十分笃定，因为这些人身上穿的明显都是军中皮甲，只是看起来年头日久，十分残破，看来占山为王的日子，并不好过。 胖子狞笑：“你竟然认出来了，就不好让你活着出去了。” “不让我活着出去？就算是蒙恬也不敢这么说！”易中行踏步上前，一拳击出。 阎浮檀金，赩如宝山，清净所生，故有光明。 这套出自少林寺的光明拳，反筋背骨，跌打拿穴，最善使人跌倒，用来对付胖子这种血厚的对手最是适合。单是他自身的重量就能将他压垮，要把他抬起来，得六个成年男子一起使劲方可。至于他那柄大斧，对易中行可谓是毫无威胁。 “还有谁？”易中行挑衅道。 “哈哈，我就知道大叔最厉害了！”荆天明忽然从旁边的树丛里走了过来。 “子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易中行还真有点儿意外。 “我是跟着子羽过来的。”荆天明一句话就让另一边的项少羽藏不下去了。 “哎哎~小弟你这可是一张嘴就把大哥卖了啊。”项少羽头疼地站起身，也是他爱好奇易中行的行踪，才会被荆天明这样的半吊子跟踪。“子易，你不单单是公羊家的‘公羊易’吧？” 易中行讶然：“被你看出来，项少羽？” 两人的身份都被揭破，不由相视一笑。 第二十七章 楚国龙且，兵仙韩信 “又有人要出来了！”荆天明看到这群流寇列队分开，提醒道。 易中行与项少羽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即将出场的大人物身上。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假扮身份进入小圣贤庄？”项少羽一边观察来人，一边悄声道。 易中行正要回答，荆天明的嘴却更快：“子羽，我告诉你，我大叔可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剑圣盖聂！” “原来是盖聂先生？”项少羽一惊，两人实则在机关城见过一面。 “耶，子羽你认识大叔吗？”荆天明奇怪道。 “嗯，没想到机关城一别，又能在小圣贤庄遇到。”项少羽已经看到了骑在具装战马上，穿着赤色铠甲的红瞳战将。 “桑海城最近可是风云汇聚，许多事情将要在这里发生，我也不得不来。”易中行解释道。 看到这名骑将，项少羽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个人……” 赤色骑将长枪斜指，竟是点名项少羽。 “你是要和我单挑？”项少羽高声喝问。 这两个人，莫非认识？ 易中行有此猜测，与荆天明、小虞退后，将战场交给这两人。 骑将甲胄在身，马力强劲，手中长枪一看就不是凡品，这绝不是普通流寇的做派，很可能是六国的某只军团残部。 面对骑将的冲锋，项少羽干脆捡起胖子的大斧应对。不过这截用树干支撑的大斧实在粗陋，在骑将的长枪面前连一招都挡不住，就断成两截。 “不公平~！”荆天明大喊大叫，“你身为这帮人的老大，又有好兵器，又骑着马，子羽却是赤手空拳，这不公平！” 赤色骑将长枪对部下一指，几名士兵当即会意，搬来一座兵器架，上面都是沙场长兵。士兵又牵来一批枣红马。 项少羽走上前去，挑了一杆合手的大枪。两人的较量重新开始，这一次可谓是将遇良才。项少羽没了刚才在地上的束手束脚，两人都是骑马冲阵。项少羽天生神力，赤色骑将却也身披甲胄，从黄昏打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分出胜负。 这两人的马术枪术全都是炉火纯青，让易中行大开眼界。他也会枪术，但确实从未经历这样高水平的沙场征战。 两人从马上打到马下，连大枪也折断了，却仍旧是不分胜负。 “只有穿着这样厚厚的盔甲，你才敢做我的对手吗？”项少羽自信道。 赤色骑将摘下头盔，露出一头赤发，却是一名少年将军。 “手中若是没有武器，你的拳头简直就是在给人挠痒。” 两人开怀大笑，既然相拥在一起，只是此时这位少年将军却泪流满面。 “少主驾临，末将龙且拜上！”少年将军单膝跪地，“腾龙军团奉命在山谷撤退时断后，末将与两千弟兄浴血奋战，击退秦军十九次杀敌七千五百人，我方六百五十人战死，重伤两百，轻伤七百。腾龙军团坚守阵地三十日，才退出战场。追寻大部队不得，被迫转为游击，流落桑海。腾龙军团现有军官十六人，士兵两百一十八人，一共两百三十四人！” “家父在作战时受了内伤，军中缺少医药补给，伤重不治，临终前将虎符交于末将。”少年将军龙且捧出一晶莹剔透的虎符：“龙且复命完毕，请少主示下。” 听着龙且的讲述，这些已形如流寇一般的腾龙军团将士悲泣不已，就连荆天明也跟着哭了起来。 项少羽高举虎符：“龙且将军，腾龙军团不辱使命，以少胜多，为大军撤退争取时间，当记大功，你们都是楚国真正的军人！” 这样的军队……真想要啊！ 易中行有些眼热，相比于藏兵谷那支刚刚完成训练的新兵，这支仅剩两百多人的腾龙军团就如已经锻造好的镔铁，只要稍加擦拭，便能散发出夺目的光华。 接下来项少羽被龙且带往山中腹地，就不是易中行等人能够知道的了。将小黑从大网中解救出来，易中行带着荆天明回到小圣贤庄。 “前天从后山回来之后，子羽的心情就很不好啊。”荆天明小心翼翼道，“刚才在射艺上还被大师伯罚站了。” “嗯。”易中行看了项少羽一眼。很明显，未来的西楚霸王现在正在闹别扭。“不如你请他吃烤山鸡，他的心情就会好起来了呢？” “说的也是，就这么办啦！” 正好张良先生也要外出，几人便一起向桑海城走去。 路上竟是遇上了正在买胭脂水粉的公孙玲珑。自从在小圣贤庄见过张良后，她就对这位灵虚逸风的儒家三当家十分迷恋。未等公孙玲珑从人群中挤过来，张良便急急带着众人离开了。 接着又在桥上看了一处热闹，却是一个混子正在羞辱一个欲要过桥的年轻剑客。 “怎么样，你敢不敢杀我？”混子趾高气扬。“亏你还背着把剑，搞得自己像是个剑客。可你却没有胆量拔剑，说明你是个孬种！” “敢问兄台你我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年轻剑客平淡道。 混子嘿嘿一笑：“你的那些老底我全知道，你这个废物长这么大，全靠老妈养着，老妈一死，你连给她建个坟头的本事都没有，还敢跟别人夸口以后帮她建个大一万倍的坟墓。接下来，你没饭吃，只能躲在破草棚里，还装模作样地钓鱼吃，结果连鱼也钓不上来。” 围观的人群原本还很同情年轻剑客，此刻也是议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 “人家浣纱的老婆婆看你可怜，把自己的饭分一半给你，你就天天等着老婆婆来送饭，还说以后会送黄金给老婆婆。这种话连老婆婆也不信！” 年轻剑客脸色依然平静，只是张良与易中行能感觉到，那份平静下传出的阵阵杀气。 “我不会忘记我的承诺。我只是想过这座桥。” “呸~！”混子嗤之以鼻，“想过桥，可以！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拔出剑来，把我杀了！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二……” 混子双腿一分：“跪下，从我的胯下爬过去！” 噢！？ “胯下之辱，兵仙——” 韩信！ 易中行十分意外，居然会在桑海城遇上兵仙韩信，这一次果然是来对了。龙且注定是项少羽的部下，倒是韩信，也许能争取一下。 张良看了易中行一眼，对他刚才所说的“兵仙”二字十分在意。不过即使没有易中行，他也已经看出这个年轻剑客有着非同一般的大抱负，心怀大志。 “怎么样，想发怒？来呀！有本事就拔剑呀！”混子还是发动嘲讽技能。 荆天明气冲冲地：“这种事情谁能答应，看来非要打一架才行了。” 就在大家猜测韩信一定会爆起杀人之时，他却跪倒在地，从混子胯下爬了过去，大出众人意料。 “这……”“真没想到。”“他还真跪了！” 张良看似无意地点评道：“当一个人的心中，有着更高的山峰想要去攀登的时候，他就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才能用最平静的方式去面对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这句话启发了项少羽，近日困扰他的阴霾忽然间一扫而空。他似乎从韩信的平静中学到了什么。 看到韩信爬完后平静地离开，混子不高兴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反应。“喂，我还没玩够呢！韩信，你把剑留下，我就放你走。” 韩信完全没有理会混子的话，继续往前走。 混子脸上挂不住了，“我没允许，你怎么敢走！” 韩信仍不理会。 “我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混子拔剑了，他哇哇叫着挥剑冲向韩信。 韩信仍旧平静地迈步，但那股杀气已经开始沸腾，惊起周围栖息在树上的飞鸟。 就在易中行以为这次这个地痞或许真能激韩信拔剑之时，从人群中飞来一只鞋子，将这个地痞踢得团团转。等他哀嚎着倒地时，韩信早就离开了。 “刚才是谁动的手啊？”荆天明好奇地四处看。 “跟我来。”张良带着大家走到路边一位老者面前，躬身行礼，“前辈，儒家张良，有礼了。” “南公先生，有礼了。”易中行也同样行礼，心底却在感慨，这个历史典故也来的太密集了，这是要一把将关于真实历史的剧情走完啊。 “原来是南公先生出手救了那个叫做韩信的年轻人。” “非也，非也~”楚南公大笑着摇头。 张良解释道：“南公先生出手并不是救韩信，而是要救那个挑衅的壮汉。” “原来如此~”项少羽立刻明白过来，刚才那股强大的杀气来自何方。 “韩信这个年轻人，你们要多注意啊！”楚南公提醒道。 易中行嘴角直抽，这不是在体型张良和项少羽，这韩信是个大才吗？ 也许是知道易中行的相反，楚南公又道：“千万不要惹他哦！况且，我并没有出手。” 荆天明左看右看：“不是你出手，拿出手的是谁？” 楚南公将光着的脚一抬：“我出的是脚！我那只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你们哪一位能够帮老头子去找回来啊？” “这种尊贤敬老的事情，不如就让子易去做吧。”张良扭头道。 黄石公三试张良，授《太公兵法》的事情易中行可是一清二楚。虽然也不无垂涎，但他知道楚南公看中的其实是张良，到时再找他借阅也不无不可。 “我觉得还是张良先生做出表率更好。” 张良摆手：“在这样推辞下去，南公先生会以为我们儒家不敬老，不遵贤呢。就让……子明去吧。” 不愧是主角，连张良的机遇也可以抢的吗？ “这样正好！”易中行微笑着点头。 “啊？！”荆天明目瞪口呆。 第二十八章 楚国南公，蜀山蝶变 尽管内心十分不情愿，荆天明还是走下桥，去找那只被楚南公踢飞的鞋子。 那只鞋子被路人踢来踢去，又被小狗叼走，荆天明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狼狈不堪，最后终于拿到手中。让张良、项少羽啼笑皆非。 易中行倒是觉得事情未毕如此凑巧，说不定是楚南公暗中做了手脚，略作考验。 “为了感谢你帮老头子捡鞋，三天后的凌晨，你在这桥上等我。”楚南公看着荆天明嘱咐道，“有神秘的小礼物送给你。” “前辈请走好。”张良等人俱都以礼相送。 楚南公年纪极大，步履蹒跚，走到项少羽面前时，略有深意道：“你的名字有一个‘羽’字，羽化乘风，翱翔九天。羽又是双刃，一把朝外，一把朝里。” 项少羽心头一动：“当今风云变幻，身在其中，犹如置身迷阵，方向未明。” 楚南公捋着白须：“老头子送你几句话。” “前辈请指教。”项少羽恭敬道。 “土水而雄，火土而霸，木火而险，金水而危。天地阴阳，五行生克，有生必有克，有克必有生。” 躬身行礼的易中行听到此言脸色大变。 项少羽、荆天明听不懂楚南公在说什么，就连张良可能也只是猜测，易中行却清楚的知道，楚南公这四句话点出了西楚霸王项羽一生的转折点—— 巨鹿之战，破釜沉舟； 火烧阿旁宫，西楚称霸王； 刘邦火烧栈道而王关中； 以及垓下之战，乌江自刎！ 当然这只是穿越者易中行的理解。 以五行命理来说，这四句话描述的是项少羽的运势变化。在天元世界穿越者的搅乱下，或有其他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这四句话也可能演化成其他的情势。 楚国大贤，南公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楚南公转身欲走，只在项少羽耳旁轻声吟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三天后……”易中行喃喃自语，看了一眼荆天明。 就在易中行这边穿行历史之时，墨家统领们也做出了好大事业。 秦舞阳的归来，让刚刚失去巨子，又被赶出机关城的墨家众人士气一振。 墨家在桑海城外西部山区中有秘密根据地，不少墨家弟子在这里耕作生息。作为刺秦英雄，秦舞阳在墨家获得了极高的声望。虽然之前也有流言说他在刺秦之中表现不堪，但高渐离等人都认为是秦人阴谋，从来不信。 秦舞阳知道自己在墨家尚无根基，得到张良送来的情报后，他亲自率人伏击秦国秘使，得到了帝国文件中的最高机密——黑龙卷轴！ 这黑龙卷轴以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制成，比如以密码对轴解开，一旦暴力破解，就会触动机关，卷轴里的强酸就会射出，将卷宗腐蚀销毁。 不过墨家的非攻机关术也不是浪得虚名啊，班大师很快就破解了黑龙卷轴，取出卷宗，由张良将其破译。只是得到了只是一些八卦卦辞。 张良告诉众位统领，这份黑龙卷宗使用阴阳家独创的融合了五行八卦之理的千机秘语术书写，必须配合将军府里的千机铜盘才能解读出正确的信息。 将军府是桑海城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此刻公子扶苏、丞相李斯、蒙恬大将军以及赵高罗网都在其中。蒙恬的军队将周围的街区围得密不透风，能承担这个任务的也唯有被称为“偷王之王”的盗跖了。 墨家统领们的行动将这些大人物们的注意力都拉回了前几楼，正好方便易中行对蜃楼出手。 日间，桑海城的街头出现了一伙自蜀山而来的异族表演戏法。 以少变多，口中吞火，凭空变出蝴蝶与花瓣，木箱悬浮，大变活人……中原百姓大多终生不离桑梓，对这异族奇趣十分好奇。一番表演下来，着实赚了不少钱。 只是…… “眼下秦国在桑海城驻军极多，连蒙恬的黄金火骑兵都来了……你们真的觉得自己还不够显眼吗？” 刚才表演大变活人的正是小虞，虽然易中行早已猜到，但还是十分之无语。做一个刚刚被帝国灭掉的川蜀小国，跑到这千里之外的东海之滨，换做谁看了也会觉得有问题啊。 “我们本是分头探查，哥哥在桑海城失踪后我才来到这里。”小虞皱了皱眉，大概也是觉得这样做并不妥当，“大家是手刀我之前传递出去的消息才聚集过来的。” “唉……”易中行把手一指，“看到那边的茶楼了吗？” 小虞顺着易中行指示的方向看去，之间西边茶楼的二层坐着两名身着异服的男子，却是一老一少。 “那是阴阳家的左护法星魂，以及云中君徐福，而徐福正是主持蜃楼之人。”易中行的话让小虞一惊，“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抱歉，是我的错……”小虞思索着，给她的族人留下了新的记号。 “事已至此，深究无益。”易中行摇摇头，“不过刚才的蜀山蝶变之术的确不错，你身着石兰族衣饰的样子……很美！” 脸上画着明亮的纹样，华丽繁复的银饰充满了异族审美，随着小虞的每一个动作叮铛作响。民族服装并不能完全遮蔽身体，刚好是将那纤细的腰肢，完美的展现了出来。还有那双修长紧绷的美腿，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彰显出最原始的野性。这在当下的中原大地可是绝难见到的。 就连她的肤色都好似比平常深了一些，与那个清丽冷漠的小虞完全不同，显得活泼而又性感。 “唔？”小虞一愣，继而脸色羞赧，此前她从未意识到穿着自己民族的服装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观感。 平复下心情，小虞认真道：“那我们是否要避开他们，另寻时间进入蜃楼？” “恰恰相反，计划必须提前！” 蜃楼自从接引阴阳家众人后便离开桑海码头，停泊在近海。白日下一览无余，夜间又有兵士乘蝠翼巡逻。所以唯一能接近蜃楼的方法只有水下。 “即便是海面下蜃楼也并不是全无防备，注意前方！”潜水艇中，易中行郑重道。 小虞通过潜水镜观察，果然在蜃楼船下，有形似鲛鲨的机关兽巡游。 “那是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制成的水底机关兽。”易中行一边解说，一边启动潜水艇的攻击武器。森寒的兵刃伸出，让这个仅能乘坐2人的潜水艇变成了战争兵器，与鲛鲨机关兽展开厮杀。 蜃楼的防御体系在这先秦时代的确无懈可击，但易中行还是决定从水下突破就是因为虽然有鲛鲨机关兽挡路，但因为无法解决气密性问题，这些水下机关兽都是无人驾驶的。即使在下面打得天翻地覆，船上的人也别想知道。墨家同样如此，他们用来防守机关城水道的是类似海蛇的机关兽。 当然，公输家并不认为这是缺陷。“青铜开口，要问公输”，公输家最擅长的就是给这些机关术造物编织低级智能，让其自行索敌战斗，简直就是古代版的智能机器人。从这一点来说，非攻机关术确实稍弱一筹。 这些鲛鲨机关兽秉承了公输家霸道机关术一贯的狰狞风格，全身都是兵器，异常可怕。不过易中行却早有准备，有公输翼作为内应，他可是少有对付不了的机关兽。 这艘潜水艇对付鲛鲨机关兽的武器赫然是电击武器！ 被电得动弹不得的鲛鲨机关兽被潜水艇串糖葫芦一样串在一起，多来几只，挂满潜水艇，直接让鲛鲨机关兽那不到10点智商不够用了。 模糊掉鲛鲨机关兽的敌我识别后，潜水艇轻松地靠近蜃楼，吸附在船底上。 打开舱门，易中行确认潜水艇与蜃楼船底连接的部分已经将水排空。 “很好！”将听筒贴在船底，确认此处并无声响，应该是空无一人。易中行将船底切开，两人便可进入蜃楼。 小虞将切开的船板重新放回原位，然后以一片树叶盖住。 “蜀山巫术？”易中行颔首。 “一叶障目，不见天下。应该不会有人特意观望此处。”小虞解释道。 易中行再细看，终于发觉其中端倪，这种“一叶障目”的巫术，与他自方寸宗学来的“一叶阵”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十九章 传说 蜃楼体积巨大，内中道路纵横交错，形如棋盘。道路两旁皆是可以打开的房间，以移门贯通。每隔几道便有一座庭院，院中有灿烂樱花盛开，美不胜收。 “樱树，原本生长在蜀山西南的山谷之中。”小虞深思不属道。 易中行点头：“当年秦国攻打巴蜀，曾抢了一些樱树带回咸阳，精心培育，骊姬就最喜爱樱花之美。” 两人只是站在廊道观看，并不接近庭院。蜃楼之中到处都有阴阳术与霸道机关术的痕迹，美丽的景观下很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而且这些庭院表现出的时辰天气俱是不同。 有的樱树庭院尚是烈日当空，有的却阴雨绵绵，大雾弥漫，更有的已是深夜时分。 “看来这应当是基于阴阳术的一座迷阵。不虽是迷阵，却兼具了居住、景观的功能，阴阳家弟子居于其中。” “这座迷阵是借由房间的封闭达成景物的转换，每当房门封闭，庭院就会发生变化。懵逼陷入迷阵者对于方位的感应。”蜀山也有名为“蜀道”的迷阵，小虞因此对迷阵的基本原理颇为了解。 破阵而出并非目的，两人已在通道中发现了蜀山图腾，应是小虞的哥哥虞子期留下。两人只需追踪图腾，一路向前即可。沿途出现的阴阳家傀儡与卫士，对易中行与小虞两人来人完全不构成威胁。 在庭院迷阵的正中央，两人甚至见到了一株真正的参天大树。 “扶桑神木！”此树极为高大，遮天蔽日，种植在船底，树冠却远远高出了甲板，几乎与蜃楼上的小山齐高。小虞甚至只能触摸到扶桑神木的树根。 “哦，你竟认得这棵树，莫非又是秦国从蜀山抢来的？”易中行有些意外。 “是的，这棵树原本长在蜀山。”小虞怀念之色更浓，“在蜀山关于扶桑神木有许多传说。据说在扶桑神木的下方有神龙守护，通过扶桑神木便可以开启通往三界之门。” “原来如此。”易中行深思道，秦时明月世界不可以常理视之，这些传说很可能描述了一部分真实。 “你真的相信这个传说？”小虞突然问道，脸上有几分欣喜之色。 “额？”易中行被问得懵住了，怎么好像小虞自己反而不相信自己民族流传的传说一样，“当然相信。楚国《九歌·东君》中有‘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之句，传说是连接天界、人界、冥界的大门。扶桑神木上栖息着三足金乌，能够引导人跨越三界，实现心愿。” 两个传说非常相似，三界之门啊…… “樱树、扶桑神木都出现了，看来蜃楼此次注定会长留东瀛。”易中行最后道。 小虞很奇怪易中行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但易中行并不解释。 “我们走吧。” 顺着虞子期留下的标记，两人逐渐接近目的地，不知不觉就已出了樱树庭院迷阵。 越往前走，阴阳家傀儡与卫士的密度就越高。前方有大量阴阳家弟子怀抱锦盒，列队而行。易中行与小虞一路追随而去，闸门拉开，豁然开朗，里面竟是另一番天地。 石板长街延伸无尽，上下贯通，层层堆叠，灯笼横列犹如道道长龙，廊桥纵横，连接各处要道。 这几乎是一座巨大的城市！阴阳家弟子穿行其间，将怀中锦盒内的药材分门别类放好。 “这两边的高柜看起来全都是各种药材。” 易中行点头同意：“桑海城附近的药材全都被收集起来送进蜃楼，所料不错，应该是供给徐福炼丹之用。” 云中君徐福，是阴阳家五大长老之首，掌管五行派系中的金部，最擅长的便是炼丹之术。曾治好秦始皇偏头痛的顽疾，因此倍受一心想要求取长生不老的秦始皇所器重。正是徐福向始皇帝描述了海外仙山与仙人传说，这才有了两人脚下这艘蜃楼。 两人躲避着艳阳家弟子的视线，翻身跃上最高的位置。易中行目光一扫，就发现了线索：“小虞，你看！” 就在石板长街的左近偏僻处，地板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蜀山图腾。 “接下来的路径是通过高处的走廊，前往炼丹房。” 通过像极了后世电梯的铁索木梯，两人来到炼丹房前。 这里有一处空旷的小广场，入口有两名卫士看守，大门前由四名卫士。 小虞想凭借自己的轻功突进过去打晕卫士，却被易中行拦住。他从怀中取出一片嫩叶，在小虞面前晃了晃，接着将树叶抛下。 树叶虚不受力，在寂静的廊道中飘然落下，画面掀动涟漪，卫士们对此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视而不见，一叶成阵！ 小虞果然露出惊诧的表情，易中行微微一乐。 易中行的一叶阵与小虞的“一叶障目”最大的区别就是，一叶阵虽有种种禁忌，却是可以移动的！ 易中行脚步轻移，落地无声，径直走到入口两名卫士面前，可他们依然一动不动。 咄咄—— 以澄静指将两名卫士点穴后，易中行继续前进，走到守护大门的四名卫士前，如法炮制。 他们看起来毫无异状，只是忽然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而眼前空空如也。只是那扇大门却自行开启，入侵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进入了炼丹房。 进入炼丹房，展现在易中行两人面前的是一幅奇景。 炼丹房置身山腹，引地火炼丹。山腹中空，脚下数百米方见船底。山壁上有连绵石阶环绕螺旋，连接高处的神像。这神像双生，神秘异常，依稀像是天竺神婆。两尊神像托举石台，石台上置巨大的葫芦状紫金丹炉。炉内大火熊熊，热力迫人。 “这种建筑构思，确实不凡！”易中行暗暗赞叹着玄机科技的特效人员有逼格。 踩在石阶上，才发现这石阶表面有金色祥云纹，拾级而上，就如腾云驾雾一般。 “我们的速度必须快，不知道什么时候云中君就会回来。” 易中行和小虞分头寻找，小虞眼尖，很快就在边缘靠近山壁的石阶上找到了蜀山图腾。 “我找到了！”小虞抬头，却看到易中行正在紫金丹炉旁做着手脚。 “虽然不知道徐福炼的是什么丹药，但想来应该是很珍贵才对。”易中行幸灾乐祸道，可惜几案上的竹简实在是不方便携带。 小虞嗔怪地看了易中行一眼，两人在刻画着蜀山图腾的石阶上自习摸索，很容易就触动了机关。 祥云石阶竟然能沉降下去，将两人带到一处洞穴前。 这时，星魂与徐福一边交谈一边向着炼丹房走来，途径六名卫士时，星魂忽然停住脚步。 “有趣……” “星魂长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徐福奇怪道。 “有些小老鼠进来了。”星魂冷笑，身躯一抖，一股紫色的无形之气爆发，这股力量向着四面八方冲去，径直冲开了六名卫士被易中行封住的穴道。 六名卫士身体一抖，终于恢复行动能力，连忙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啊~” “连看守门户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们何用？”徐福怒骂道。 “云中君息怒，就凭这几个人要想拦住高来高去的江湖高手，确实力有未逮。不过是为我们争取早一点儿发现的时间罢了。”星魂开口道，“这次不就被我们发现端倪了吗？” 徐福气势一收，拱手道：“星魂大人言之有理，这次就放过你们” 洞穴幽深，一路往下，豁然开朗之时，映入眼帘是一片笼罩在云雾中的楼阁。 云霄阁。 此乃云中君的寝殿，云雾缭绕，意境悠远，置身其中，犹如仙境一般。 在云霄阁的正上方，一条庞大的九头九尾机关蛇盘踞不动。 “九头九尾的蛇，在传说中名叫‘九头勾玉’。”小虞解说道。 “小心，千万不要惊动它。” 云霄阁三进式结构，一道长桥直通其上。在第三级石台上，有竖排立柜环绕。易中行视线扫过，有三种颜色，分别标识着御鬼丹、真人丹、聚仙丹。 “聚仙丹……从名字上来看，似乎这种丹药最为珍贵。”易中行猜测道，“却不知徐福炼出了多少聚仙丹。” 易中行正感慨着，想打开药柜看看里面是否有聚仙丹时，小虞却在药柜的层板上发现了一组用蜀山文字刻下的数字。 “3、11、13、29、31，这是什么意思？”小虞冥思苦想也不解其意。 “数列？找规律？”易中行抬眼，却是又发现了另一个更显眼的抽屉，其余丹药抽屉上都挂着有写着丹名的木牌，唯独这个抽屉却没有而且色泽也有写不同。 “我明白了！”小虞站起身，“这里的每一排抽屉对应着十个数字，所以按照正确的次序打开这些抽屉，应该就能找到通向下一个地点的通道。” 随着小虞将第一列第三个抽屉、第二列第一个抽屉……一次拉开，易中行无语地看到，头顶的九头勾玉那双猩红的眼睛纷纷亮了起来。 “小虞……你最好快点找到停下这只九头勾玉的方法。” 第三十章 九头勾玉，药人子期 当九头勾玉的就对眼睛全部亮起红光之时，就这只巨大的机关兽启动的时候。 易中行拔剑以待。 “也许这组数字就是控制这只机关兽的关键！”小虞凭借猜测将所有数字对应的抽屉全都拉开了，但是九头勾玉完全没有停止行动的迹象。“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错了？” 九头勾玉的九颗头颅中有一个主头颅特别巨大，而其他八颗头颅较小。这九头勾玉如此巨大，它扑击下来的声势十分惊人。 兴云致雨！ 易中行挥剑，云霄阁中的无边云雾尽皆旋起，在这片空阔的房间中拉起云雨的幕帘，将接连撕咬过来的蛇头全都击退。 但这九头勾玉全身坚逾精钢，即使是渊虹的剑气劈砍在它身上，也只是留下数道痕迹。 咚—— 九头勾玉落地，将云霄阁震得一抖。蛇尾轻轻摆动，就让地面巨颤。 易中行凭借精妙的剑法以及深不可测的内功修为，硬抗九头勾玉的几次冲击，最后运足力气，劈出一式长虹贯日。 一道雪亮刺目的剑气从渊虹剑上迸射出来，如彗星临凡，奔袭大日。 强横的剑气终于击破九头勾玉的钢身，渊虹剑乃天下神兵，旷世神剑，切入九头勾玉的蛇头后仍是遇到了阻碍。易中行全力一剑，还是没能切下九头勾玉的蛇头，只留下一道巨大的创口。 “嘶嘶——” 九头勾玉九头巨颤，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霸道气势铺陈开来，令人有无尽心悸之感——霸道威慑！ 这竟是九头勾玉的气势爆发。 易中行惊叹不已，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这九头勾玉仿佛活物一般，神乎其技！ 小虞为九头勾玉凛冽的霸道气势所慑，竟然摔倒在地。 易中行身影一闪，已站到小虞身前，高达的身躯将九头勾玉的气势全部挡住，小虞这才从心悸中恢复过来，刚刚那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会就此停止跳动！ “没事吧？”易中行持剑而立，周身剑气呼啸不止，与九头勾玉的霸道威慑相抗衡。 “已经好很多了。”小虞脸色苍白，虚弱了很多。 也许是见劳而无功，九头勾玉不再滥发威势，身体一阵游动，却是一头扎入云雾之中，庞大的身躯到了云霄阁的下层。它的九颗蛇头却通过廊道的间隔伸展上来，如同章鱼一般。 这样一来，它很好的避开了不灵活的身体，九颗蛇头却可以毫无顾忌地攻击易中行两人。 “好聪明的机关兽！”易中行赞了一声，转身道，“小虞，你靠到丹药柜那边去，九头勾玉是为了保护丹药柜而设置的，它不会太过攻击那里。” 小虞闻言立刻靠在丹药柜上，而易中行飞身立在丹药柜顶端，接受九头九尾十八路攻击。 易中行横起渊虹，剑身悬浮于空中，以名剑八式心法转化剑气，使眼前的渊虹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 十六柄渊虹剑纵横飞驰，上下刺击，大战九头勾玉！ 小虞抬头，敬畏地看着操控十六柄渊虹剑气，犹如剑仙临世一般的易中行，深深震撼。 九头勾玉始终奈何不了易中行，终于触发了它的第三种攻击模式。它的九颗头颅十八对蛇眼放射出阴郁不详的红光，迅速将易中行拉入一个迷离飘渺的世界。 阴阳易魂！！ 九头勾玉不是单纯的霸道机关术，而是结合了阴阳家的秘术制成。“阴阳易魂”可以无视内力真气，直接伤害对手的灵魂！ 就在对蛇头对视的瞬间，易中行的灵魂遭到重创，源自身体最深处的虚弱感几乎让他从丹药柜上摔下来。 就在这时，小虞经过多次尝试，终于在无意间按下了那个唯一没有木牌的抽屉。就见云霄阁正中的蜃楼破浪图画壁缓缓抬升，后面俨然有一个密室存在。 “盖聂大哥，你怎么样了？”小虞担心地扶住易中行。 “没事，刚才东京太大，我们先离开这里！”在九头勾玉再次袭来之前，易中行带着小虞飞快地掠入密室。 九头勾玉失去了目标，蛇眼中的红光渐渐熄灭，但那狰狞的体魄依然保持着战斗的知识，凝固在云霄阁中。 蜃楼破浪图画壁之后却是一个与炼丹房、云霄阁完全不同的一间石室，阴暗潮湿，阴森恐怖。石室中放慢了盖着白布的人尸，空中吊着人尸，还有装满不明液体的玻璃罐体，里面漂浮着枯瘦的人尸。这些尸体全都头戴木桶，衣不蔽体，形状怪异。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个做实验的地方。”易中行平复了一下气息，对这满眼的即视感点评道。“不过这不关我们的事，还是快点找一找有没有你哥哥虞子期的线索。” 易中行进入蜃楼，本想多探听一些阴阳家的秘密，不过现在行踪可能会暴露，也只能先将最紧要的事情做了再说。 小虞转了一圈，却并未发现虞子期留下的记号。易中行倒是在石室尽头发现了一条地道，不知通向何处。 “没找到吗？” 小虞一阵摇头，深感不安。 “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测……”照理说野史中，虞子期能成为项羽的五名大将之一，不可能这么短命，但这里环境实在是……该不会虞子期也成了这些尸体的一份子吧？ 隆—— 蜃楼破浪图画壁再次开启，星魂与徐福踏步而入。 “瞧瞧这是谁？”星魂露出嘲讽的笑容，“盖聂，真想不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 随着星魂与云中君的进入，那地道的门板突然合拢。浓郁的异香开始在石室中弥漫。 “那个通道已经封住了，没有我掌握的开关，任何人也无法打开。”云中君徐福踱步道，“而且，云霄阁里的酥魂香，无色无味，无从察觉，让你们飘飘欲仙，又昏昏欲睡。” 易中行脸色一变，从衣兜里掏出两条布巾，将其中一条递给小虞。 “这是浸泡过解毒圣药紫灵丹的布巾，用它掩住口鼻，两个时辰之内不虞中毒。” “准备的还真是充分啊，盖聂。”星魂不所谓地一笑，“我记得上次站在你身后的可不是这个女孩，还真是喜新厌旧呐。” 小虞闻言脸色一红，继而手边弹出弯刀。 “等等，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易中行拦住小虞，又将一包不明物交给小虞，“将它固定在通道处，以火引燃。” 易中行与小虞对视着，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间形成。 “至于他们，由我来对付！” 出于对易中行的信任，小虞收起弯刀，接过包裹。 “哼~”星魂上前一步，“你受过伤？” “这么明显吗？”易中行渊虹斜指，剑气如狂风席卷。 “那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星魂双手聚气成刃，雄浑的内力震得石室簌簌作响，“云中君，你不必插手。” 两人交手之间剑气四溢，星魂虽然不是专修剑道，但他两手俱是聚气成刃，剑刃往往能够违反常理翻转切削，丝毫不拘泥于寻常剑招，极难对付。但易中行亦不是浪得虚名，携云掣雨二十四式的确可谓是小李飞刀世界的顶级剑法，丝毫不逊于清风十三式与魔教秘剑“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 这套剑法的核心即使“云雨”二字，所谓“风云际会，骤雨雷霆”，既有风云之势，又有雷霆骤雨之极速与威力。 “既然星魂大人不愿我插手，那我就来对付这名虞渊护卫吧。”徐福两手一张，金色的光辉自他手中浮现，随着他的动作，石室中躺着的尸体竟然纷纷爬起。 原来这不是尸体，而是活人、药人，是被徐福以御鬼丹控制。御鬼丹能阻碍人体经脉，驭人如驱鬼，控制起来随心所欲。这些药人虽然因为变得如同活死人一般，身材枯瘦，行动僵硬，但却也在御鬼丹的作用下力大无穷，没有痛觉，不知疲倦。 小虞的武功不弱，却也不可能对付这么多药人。 跃龙在渊！ 易中行崩飞星魂，拉开距离，两指按在渊虹剑身之上，酝酿出一股惊人的剑气。 “名剑八式！八剑齐飞·纵横剑气！！” 秦时明月世界的内力真气与小李飞刀世界、不良人世界又有不同，特性上与火影中查克拉接近。因此多种不同性质的内力可以在体内共存，而纵横之气无疑是秦时明月世界中最顶级的内力真气之一。盖聂一身雄浑的纵横之气，并没有被易中行以星冥真气化去，而是与易家剑气逐渐交融，修出纵横剑气。 充盈浑厚的纵横剑气四射而出，如浪潮一般冲击着石室中的一切，连绵不绝，摧山断岳！ 星魂与徐福不至于在这样的剑气攻击中受伤，但那些药人却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然而凡事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在这群药人中就出现了一个十分灵活，到处攀援以躲避纵横剑气的。易中行只是心念一动，千百道剑气便呼啸而至，卷起无尽风云。那药人头上的木桶被当场爆碎。 “哥哥！” 小虞的惊呼让易中行猛地一顿，恐怖的剑气差一点就将这个搅碎。 碎裂的木桶下，果然是一张画着蜀山图腾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名蜀山石兰族人。 这就是虞子期！ 第三十一章 悬丝傀儡，星魂甘罗 “喝——” 身着石兰族服饰的药人虞子期发出难听刺耳的兽吼之声，其他药人似乎非常惧怕它，纷纷后退。 “就是他吗，你的哥哥？”易中行挡在小虞身前，看向虞子期。 小虞脸上满是忧伤，哽咽难言。 “去，按我刚才说的去做。你哥哥，就交给我了。” “可是……” “没有可是！”易中行强硬道，凛冽的气势与杀意将小虞迫退。 感受到易中行的战意，星魂满意地点头：“这才像话嘛。”双手一拉，淡紫色的游龙之气猛烈爆发。 声势烜赫，紫意冲天，竟然一时压制住了易中行的剑势。 也不知看起来年纪如此幼小的星魂是如何修炼的，阴阳家魂兮龙游之术在他手中发挥出的威力简直令人惊叹。 莫非也是像少司命一样，以魂换气？ 易中行身在大秦官场，也曾猜测过这位帝国左护法的真实身份，也许就是那位十二岁位列上卿的少年甘罗。 只是甘罗是秦国名相甘茂之孙，从小就在吕不韦府中学习，是他的门客。虽然屡立大功，其实却不是官场中人。易中行贴身侍卫的身份也只在嬴政召见甘罗时见过一面。 后来昌平君辅佐嬴政，罢了吕不韦的相位。甘罗助秦国得赵国五城，反而全家被斩。短暂地接任左丞相一职后，于大殿上行刺，被卫士一刀斩首。 但易中行知道，以甘罗之智，是不会如此儿戏得被杀的。 掌中的渊虹剑暴涨出夺目的光华，蓝色的剑气轰然作响，人未动，剑气却自主切开了龙游之气。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在纵横剑气自行反击之后，两人奔行余地，剑刃相对，开始了最激烈的厮杀。 星魂那流转如意，往往能从不可思议之角度刺出的聚气成刃若是一般江湖人遇上，早已被削成肉沫。 而易中行连换四种剑法，渊虹剑下，招式信手捏来。不知不觉中，还是转换成了十翼剑法，只因这是完全匹配剑气这种攻击手段的剑法。 “双手聚气成刃，十六倍威力！！” 星魂双手合握，真气聚合而成的紫色兵刃快速膨胀，竟是刺穿了石室的屋顶，有五六米之长，向着易中行当头劈下。 易中行渊虹一扬，剑气荡漾出一道巨大的漩涡，层层叠叠。无尽的剑气从渊虹剑中涌出，层层叠叠，剑气飞舞，壮观如同星汉明月，最终汇聚出六条剑气长河——六龙回旋！ 六条剑气长龙与紫色气兵相撞。 无论是剑气，还是气兵都无法再保持完整，七股力道溃散交织，余波划过脚下的石板，一地破碎，造成一道道深邃的沟壑。 易中行方站立，就有一人影攀援过来，肢体扭动，锁住他浑身关节。 “虞子期——！” 易中行目光一寒他，翻手与虞子期拆招。只是虞子期出身虞渊护卫，精通腾挪格斗术，加上变成药人后动作奇诡，易中行以左手施展少林龙爪手，一时竟拿之不下。 这时星魂五指一张，根根不可见的丝线落在易中行身上，令他生出一股身不由己的无力感。而星魂的面目却在他面前无限放大，如天父巨灵一般。 “阴阳家的幻术？想用这个对付我，太天真了！”易中行骤然发力，左手竟然顶着星魂的阴阳傀儡术将虞子期的臂膀掰开。 “天真的是你！”星魂双手结印，那丝线立时绷紧，操控力度大了不知多少倍。“你的‘魂’被九头勾玉所伤，我能感觉到，它已经虚弱了很多。我无需操控你，只要让你动弹不得就好！” “星魂大人说得正是。”不知何时，云中君徐福已抽出一柄形制特异，剑身呈弧月之形的长剑——天照！ 始皇三年，徐福于东海之滨偶拾奇石一枚，形似剑，重如金，虽孔武男子双手不能举也。徐福以阴阳之法炼足九九之数，石破而剑出。 是夜，咸阳都内夜白如昼。 异象惊动了始皇帝，评曰：弧若寒月，云霞灼灼，乃赐名——“天照”。 风胡子剑谱排名，第十三！ 云中君徐福本为方士，最擅长炼丹之术。他的剑术在易中行这样的剑术大家眼中自然不算什么，但掌握天照剑这十几年来，徐福也练就了一式绝技，自认独步群豪，这才能为天照剑夺得十三这个排名。 “请‘天下第一剑’品鉴我这一式——昭云未央斩！！” 木屐踏在石板上发出巨大的碰响声，徐福以与他那副苍老之态绝不相匹配的刚猛霸烈之态，一剑劈来。 “星魂，我如今已经可以确定，你的确不是甘罗！”易中行右手一松，徒留渊虹浮于空中。 “甘罗虽然行事操切，锋芒毕露，但却堂皇光明，富有正气，只为‘施仁政，除恶党，民安康，则国安定’。”易中行两臂骨节咯吱作响，竟是自行脱出关节，以不可思议的扭曲角度，从虞子期的钳制中脱出。“而你……” 盖聂身为始皇帝贴身侍卫，自有阅读宫中收藏之武功典籍的权力。这门《缩骨功》不算特别高级的武功，与农家蚩尤堂高手骨妖的“阴柔无骨，肝肠寸断”的绝技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但易中行一见之下便联想起诸多武侠小说中的桥段，这种独特功夫，总有一天能用得上。一般而言，修炼这种阴柔功夫，会损害骨骼受力的硬度，但易中行无需精通，他要的只是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助自己脱出困境。 正是学了一些如《缩骨功》这样的杂七杂八的功夫，易中行才能在面对任何险境时，都能找到一线生机。 一式光明拳崩飞虞子期，易中行伸出左掌，打出一道金色掌印。这大掌狠狠一握，竟是一把扯住了星魂缠绕在易中行身上的傀儡丝线。 “阴阳术！”星魂十分震惊，没想到盖聂居然会阴阳家的秘术，“是‘黑’那个贱人教你的？” 易中行并不理会，刚才那一系列动作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此刻徐福腾身于空，天照剑上，炙焰熊熊。易中行微微抬头，他右手一招，周身八剑隐现，剑气横空。 无我、凤血、胜邪、云音、夺情、鱼肠、清霜…… 与渊虹一道，八剑合一，迎向徐福的昭云未央斩。 名剑八式，八剑齐飞，无痕心剑！！ 天照剑光华一闪，徐福落身于易中行之后。 这时，小虞点燃的引线终于烧到了包裹之上。只听一声巨大的轰响，狂暴的崩雷将闭合的通道生生炸开。 易中行对此早有准备，他飞掠到虞子期身边，以极高明的百花错拳反绑虞子期的双手。任虞子期如何挣扎，都脱身不得。 “我们走！”易中行带着虞子期与小虞汇合，就要通过这直通船底的通道，离开这见鬼的地方。 星魂大怒不止：“你们哪里也去不了！”他手中的傀儡丝线骤然拉直，竟然让易中行产生了一种魂不附体的感觉，要身不由己地回到星魂手中。 易中行的阴阳术终究练得不到家，他虽然从黑天白翼手中学会了万叶飞花流，却并不打算以魂换气，自然功力浅薄。纵然一时能够抵抗星魂，灵魂虚弱之下也无法持久。 小虞见状弯刀上浮现一抹幽兰之色，快刀一斩，竟然直接将星魂的所有傀儡丝线斩断！ 对呀，阴阳术与蜀山巫术大有关联，能斩断阴阳傀儡丝，也是正常。 在抓着虞子期，与小虞一起落入地道之时，易中行最后的话语传来：“……你行事鬼祟，工于心计，连战斗也要施展暗手，早已落入下乘。所以你只是星魂，再也不是那个少年成名，声闻大秦的宰相甘罗了！” “盖——聂——！！” 星魂暴怒，冲到地道口，却是数十道剑气扑面而来。星魂手指在身前一点，现出金色的阴阳鱼图案，紫韵流转，挡住剑气冲击。 再看时，地道底部已是空空如也。 “我立刻派人去追。”徐福道。 “哼~”星魂攥紧拳头，“不必派人了！立刻开启阴阳视界，我就不信他们能逃出蜃楼，我要知道他们最新的位置！” 等徐福进入云霄阁，星魂脸上才浮现出无尽的怨毒之色，始皇帝的面容以及甘罗一族尽数被斩的画面在他脑中交替浮现。 “我发过誓，一定不会再成为失败者。盖聂，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第三十二章 真人御鬼，樱狱焱妃 蜃楼的地形错综复杂，易中行能带着小虞和虞子期逃走，星魂和徐福自然也能追上去，他们的速度只怕比受伤的易中行还要快。 所以这次能脱身出来，多亏了这个神秘人引路。 “这是三足金乌！”小虞认出了前面为他们带路的奇特鸟类，正是他们在扶桑神木下谈论过的能够引导人跨越三界，实现心愿的三足金乌。 “这只三足金乌应该是由阴阳家龙游之气幻化而成……”易中行一眼看穿三足金乌的实质，“有人正在邀请我们！” 正好，单纯的逃跑是避不开星魂的追捕的，这个邀请者的功力显然不弱，或许正可以摆脱星魂。 在三足金乌的引导下，三人穿过长长的螺旋的石梯，周围全都是巨大的金属齿轮。半空中悬挂着无数药人，也不知徐福到底抓了多少人来试药。 小虞注意到易中行的衣服上有血渍浸出：“你受伤了？” 易中行看了看自己肋下的伤口：“徐福的昭云未央斩并不是那么好避开的，更何况星魂的阴阳傀儡术正好克制那时的我。若非我也曾习练过阴阳术，换做其他人，在那种情况下，恐怕只能等死。” 小虞这才一阵后怕，担心地看着易中行。 易中行环顾四周，这里的空间很奇特，周围空空冥冥，齿轮与药人就像是凭空浮现在这里。确认了环境，易中行点点头，手上一用力，将虞子期按在石梯上，同时自己也盘膝坐下。 “哥哥……” “别担心。”易中行双手抵在虞子期背上，雄浑的纵横之气输入虞子期体内，“这里应当是那阴阳家之人的阴阳术形成的独特空间，似虚似实，非虚非实，常人难以到达，正好解决你哥哥的事情。” 随着易中行用自己强横无匹的内力打通虞子期的数条经脉后，他的神智渐渐复苏。 “多谢相助~”虞子期对易中行感激道。 “你其实早已恢复了神智，否则即便我施展了缩骨功，想摆脱你的钳制也绝非易事。”易中行认真道。 蜀山巫族的腾挪格斗术最擅长的就是锁人关节，只要虞子期稍稍耽误一下易中行的行动，他就会被徐福的昭云未央斩一刀两断。 “可惜我中毒太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没能帮上忙。”虞子期愧疚道，“我中的毒名为‘御鬼丹’，通过阻塞经络，令活人如同行尸走肉，听任驱策，驭人如驱鬼。而云中君给我下的毒分量极重！” 易中行仔细感受虞子期体内的情况，刚刚被他强行打通的几条经脉此刻又有阻塞的趋势。 “这该怎么办？”小虞扑到虞子期身边，用期望的目光望着易中行。 易中行眉头紧皱，此刻他实在无法施展什么手段，解除虞子期所中的御鬼丹。但就这么带着他一起乱闯，一旦遇上阴阳家高手，很容易重新变成对方的傀儡。 感受到易中行的为难，虞子期取出一颗丹药。 “我这里有一颗云中君炼制的真人丹。真人丹是云中君炼制丹药的第二层，能打通服用者的全身经络，强化阴阳两气，激发身体潜能，只是……”虞子期的声音低沉了几分，“真人丹与御鬼丹药力相反，而我服用的御鬼丹太多，两种丹药结合，并不能解御鬼丹之毒，反而会药力相冲，引发更加严重的后果。”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小虞不禁心灰意冷。 易中行接过真人丹，通过气味、味道分析其药性。 “你相信我吗？” 虞子期抬头：“你救了我，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呢。” “那就好，一切都交给我吧。”易中行将真人丹给虞子期服下，“一颗真人丹，足矣！” 星冥神功发动！ 御鬼丹阻塞经脉，而真人丹能打通经脉。只论药力，真人丹在御鬼丹之上。不过虞子期吃的御鬼丹太多，真人丹即便能打通，也会给身体带来不可逆转的巨大伤害，后果未知。 那么易中行要做的就很简单了，不能任由真人丹的药力自行散发到四肢百骸，而是要汇成一股，一鼓作气周游全身，打通所有被御鬼丹阻塞的经脉。 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星冥神功！ 以自身功力引导控制虞子期体内的真人丹药力，易中行的内力修为也可谓是登峰造极。 耗时良久，易中行小心翼翼，才终于将虞子期所中御鬼丹之毒勉强压制，打通绝大部分经脉。 小虞看到虞子期鼻孔流血，非常担心，虞子期却摆手说自己没事。 哇——哇—— 三足金乌在三人头顶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 “看来此间主人等急了。”易中行笑道。 那是当然的啊，维持这样一个独特的阴阳术空间，消耗的内力简直恐怖。像易中行这样直接赖着不走的，还是第一次出现。 哥哥的毒暂时解了，小虞这才发现，易中行肋下的伤口已经渗出了很多血，又是歉意，又是心疼。“我来替你处理一下伤口！” 又耽误了一会儿，三人才随着三足金乌继续前进，很快来到一片奇异的冰寒世界。 霜花普降，寒意刺骨。 周围立着一圈圈巨柱，每根柱子上都刻写着秦国的文字。 十数米长的巨大锦鲤在虚空中游动，根根铁索从半空穿过。 这是一座用万年玄冰打造的监狱，任何生命到了这里都会不可避免的凋零。 “你是……‘剑圣’盖聂，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到达这里。”一个身着暗蓝色长裙长发低束的女人笼罩在幽蓝色的光晕中背对三人，站在一块巨大的万年玄冰之上。 “你是？”易中行并不认识这名女子。 这万年玄冰被几十根粗大的铁链固定于水面上，周围却有樱树环绕，樱花飘落，纷扬似雪。一朵白莲扎根于玄冰之上，轻轻摇曳，似有清风徐来。 女子转身，暗蓝色宝石首饰在长长的发簪上摇曳。 “阴阳家，焱妃。” 十几年前，曾号称“阴阳术第一奇女”，地位还在左右护法之上的阴阳家东君？ “你们退后！”易中行突然出声。 原来小虞和虞子期脚下竟然正在冰封，两人连忙退后。 至于易中行他全身已笼罩着纵横剑气，凝结上来的冰晶全都被剑气破出。 “你即是阴阳家东君，又为何会被关押在这里？” 是的，焱妃并非自愿在此，而是被关押在这做监狱里。在她头顶，铁索交织成巨大的阴阳铁环，铁环外缘垂下道道阴阳符文，将焱妃禁制在此处。 “是东皇太一所为。”焱妃没有丝毫隐藏，“他惧怕我获得苍龙七宿的力量，却又想从我这里得到苍龙七宿隐藏的秘密，所以将我关押在这里。” 东皇太一，阴阳家最高头领，谜一般的人物。 他在人前总是带着黑色面具，一身黑袍遮身，极其神秘。无人见过其真面目，也没有人见识过他真正的实力。 这样的人居然会畏惧焱妃。苍龙七宿，真的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易中行一直以为苍龙七宿应该是类似于龙脉、气运之类的东西，有了这些才能使西周以小邦打败大邦商，使郑庄公小霸春秋。莫非对于个人武力，苍龙七宿也有着极大的作用？ “你邀请我们来此，又是何用意？”易中行径直开口问道。 “我希望你们击破樱狱，让我能重见天日。” “怎么做？” “击碎我们脚下的万年玄冰。”焱妃解释道，“这座樱狱是以万年玄冰配合东皇太一的阴阳术形成。万年玄冰能压制我的功力，即使是最炽热的火焰在这里也只能熄灭。而东皇太一深不可测，他的阴阳术比万年玄冰还要牢固。” “我先试一试这万年玄冰的硬度。” 易中行让小虞和虞子期再次退后，他从容运气，将一身纵横剑气催发到了极致。 双目大开，精芒四射。易中行出手了，他手中的渊虹剑满溢出浩大的纵横剑气，颤动的剑气扭曲了虚空，让渊虹剑看起来如梦似幻。 一抹锋锐的寒光破空疾飞。 但焱妃却大惊失色，因为渊虹剑的目标并不是脚下的万年玄冰，而是她！ “盖聂，你在做什么！” “杀你！” 一刃断喉，百步飞剑！！ 易中行从容调度，全力发出的百步飞剑杀力惊人，强大的杀气随着汹涌而至的剑气冲奔而来，要将看似娇弱的焱妃撕成碎片。 焱妃绝非弱者，危急关头，她背后张开大翼，巨大的三足金乌幻象冲天而起。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 焱妃仓促之间的出招，如何抵得上易中行准备之充分。而防御，向来又比进攻更难，且樱狱本身就在压制她。 噗—— 焱妃委顿在地，鲜血横流。 易中行漫步到她身边，渊虹点向她的要害大穴。 “为……为什么？”焱妃不理解，即便双方是敌人，易中行何以如此果断地向她出手。 “我认识妳身后的这朵白莲。”易中行狞笑着回答。 “你是？”焱妃瞳孔骤缩。 易中行用余光看向焱妃的手掌，光滑无纹。 果然—— 第三十三章 阴阳视界，虞渊护卫 “你是那个龙华教余孽！？”焱妃，或者说白莲右使李灵雨，愤恨道，“若非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哪里由得你这般猖狂！” 败犬之吠，易中行丝毫不放在心中。李灵雨误会自己是王法中，也由得她去。 “说说吧，李灵雨，以你之能居然会被关押在这座樱狱，想来一定是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吧。” 李灵雨冷笑：“你也别得意，我被这片世界压制得太狠，无法施展白莲妙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压制的……” “你是说……阴阳家的东皇太一？”易中行悠然神往，这位东皇太一又是当时八门之阵里的谁呢。 看到易中行走神，李灵雨神色逐渐变化。 “小心！”小虞一声惊呼。 李灵雨突然爆起，藏在怀中的左手劈出一道浩瀚气机，神光灼灼，白莲天降。 “不见棺材不落泪！”易中行大喝，樱狱之中凭空生成一道幽蓝色的粗大剑柱，镇压而下。 轰—— 剧烈的冲撞将两道凶猛地攻击搅碎成漫天光雨。 嗡嗡嗡嗡—— 笼罩万年玄冰的阴阳家符文接连亮起，东皇太一囚困焱妃的后手被李灵雨触发。 “你们就陪我一起留在这樱狱，直到生命的终结吧！” 道道符文，分割阴阳，宰执天地，化作巨大的光幢镇压下来，顷刻间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压得跪倒在地，如负山丘。不仅如此，伴随着重压，还有无边幻象袭来，众人只感觉自己神智逐渐沉沦，本级巨大的樱狱不断拉长变大，众人好似蚂蚁一般渺小。 “好个白莲右使，当真是损人不利己！” 易中行功力最为深厚，他站起身，一把掐住李灵雨的脖子，霸道的星冥神功开始运转，源源不绝地将焱妃的内力吸为己用。 焱妃作为地位还在月神、星魂之上的阴阳家东君，一身炽热的阴阳家内力非同小可，易中行就仿佛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一身不成气候的阴阳术顷刻间便从炼金诀推进到幻境诀，然后又晋升到控心诀。 可惜阴阳术第四层占星诀，并非单纯的功力堆积就能够达到。于是多余的功力开始强化易中行的炼金诀、幻境诀和控心诀。 随着易中行对幻境诀与控心诀的理解不断加深，他的身躯不再缩小，反而开始快速膨胀。 这正是幻境诀中的“巨灵幻象”！ 所见岂是真，幻境亦非虚。 易中行此刻化身巨灵天神，渊虹剑出，剑气沸腾。 李灵雨发出哀嚎叫声，易中行抽吸她功力的速度陡然倍增。 易中行一出手就是八剑齐飞，纵横剑气，捭阖之道，一阴一阳，天地分野！ 崩—— 独立世间万年的不化玄冰崩碎一角，整块万年玄冰向右倾斜。 “走！” 易中行抓着李灵雨遁出了阴阳符文的笼罩范围，小虞和虞子期离得更远，也趁机脱身出来。 遥远的咸阳都内，阴阳家秘地中，东皇太一扭头，他的目光好似跨越了无限的距离，望到了蜃楼的一角。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温室中的白莲，果然无法傲雪凌霜……”东皇太一本以为，将李灵雨放在蜃楼，以她那明显高出众人一大截的境界，当能找到机会破狱而出，兴风作浪。 没想到第一战就跪了。 真是不堪大用…… 易中行将李灵雨的一身内力吸得干干净净，涓滴不剩。现在的李灵雨，东君焱妃，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为什么不杀了我……”李灵雨脸色灰败，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输得这么惨。 易中行蹲下身：“我也想知道苍龙七宿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不会告诉你的！”李灵雨冷傲道，“虽然我的内力没了，但也别想用读心术控制我。” 的确，就算是没有内力，李灵雨对读心术这种技能的抗性也十分强大。不过易中行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苍龙七宿，与苍龙七宿相比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他们这些穿越而来的异界来客，若是在秦时明月世界死了，是真的就此死亡，还是会返回天元世界？ 以易中行自身的经历来看，应该是后者，但秦时明月世界或许不会遵循这个原则。 再者，秦时明月世界与易中行之前穿越的少年张三丰世界、雪花女神龙/不良人世界、小李飞刀世界又有何异同？或许焰灵姬可以从李灵雨身上得到一些答案。 又多了一个累赘，易中行觉得自己的这一趟蜃楼之行可以完美结束了，原本想要打探的消息完全可以从李灵雨嘴里撬出来。两个目标都可以说是超额完成。 那么临走之前，就为下一次登船开个好头吧！ 调息一阵后，易中行威胁着李灵雨带路，众人来到樱狱附近的紫贝水阁。 在众人身后，一颗机械眼珠盯了过来。 “小心背后！”虞子期发现了异样，机敏地带着几人躲过机械眼珠射来的一轮密密麻麻的飞针。 “这是公输家族结合阴阳术为蜃楼建立的防御装置，名叫‘阴阳视界’，能让人无所遁形。它射出的飞针上淬有‘百日麻’，一旦被射中就会全身麻痹，动弹不得。”李灵雨功力全失，跑不快，也只能任由易中行带着她。 这机械眼珠与阴阳术结合，能随着目标的移动而移动，总是在目标背后出现，当真是防不胜防。 “告诉我，公输家族的人在哪里？”易中行一边跑动，一边急声问道。 “你找公输家族的人做什么？”李灵雨奇怪道。 “快说！”易中行此刻可没时间解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灵雨也只有乖乖地为易中行指示方向。 几人都是内力深厚之辈，即使偶尔被几根飞针射中也不至于蔓延全身，只是针眼会附近会被麻痹。 阴阳视界的发动显然也有分级，几轮飞针过后，迟迟未能抓住目标，那机械眼珠也从每次出现一个，到每次出现四五个，甚至七八个，从头顶、脚下、身侧各个方向射来飞针。 躲得急了，易中行干脆将李灵雨当做盾牌，一轮飞针全射在李灵雨的翘臀上，气得她七窍生烟。 有李灵雨的指路，三人很快就找到了公输家在蜃楼上的据点。统领这部分公输家族人的是公输仇的三儿子公输道。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入侵蜃楼是重罪！”公输道厉声道。 “先不要认定我们是敌人，看看这个。”易中行抛出一块青铜令牌。 “这是翼儿的令牌！”公输道吃惊道。 在公输仇已死的当下，天资超凡的公输翼几乎板上钉钉的是下一任族长。事实上，公输翼现在也的确返回了公输家，正在全盘接手公输家的势力。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吗？”公输道镇定道。 易中行看了看小虞和虞子期：“我需要蜃楼的全套图纸，和躲避阴阳视界的方法。” 公输道沉吟良久，终于道：“跟我来。” 有了公输道的帮助，接下里的行程可谓波澜不惊，众人平安返回潜水艇上。只是原本只能乘坐两人的狭小空间一下子塞进去四个人，严重超载后没有沉入海底真是万幸。 “此次我们与徐福打了个照面，虞兄虽然脱困，却也给了阴阳家借口。蜀山巫族的各位必须尽快离开桑海，迟则生变。”与鹦歌汇合后，易中行对虞子期和小虞告诫道。 “大恩不言谢，盖聂先生的恩德，必有后报！”虞子期看得分明，接下来桑海城必定会有一场针对蜀山巫族的大搜捕。 “可是……”小虞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脑子有点乱，整理了一下解释道：“蜀山至宝都在蜃楼上，如果不能迎回至宝，虞渊封印就会打开，灾难之门降临，世界将会陷入一片黑暗。” “虞渊封印？”这是易中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山海经·大荒北经》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载天。有人珥两黄蛇，把两黄蛇，名曰夸父。后土生信，信生夸父。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 这里的“禺谷”，正是虞渊的古称。 《淮南子》也说：至于虞渊，是谓黄昏。 虞渊乃西极之地，日落之所，与太阳升起的旸谷相对。 “我和哥哥都是虞渊护卫，世代守护虞渊封印。蜀山至宝，是用来组成封印阵法，将虞渊中的灾难之门封印起来的，但现在都被嬴政夺走了。大长老不得已，只好使用秘法，身投虞渊，用自己的生命来延缓封印的失效……”说到这里，小虞已是泣不成声。 虞渊封印，这还真是……又一个大坑啊。 虞子期看看妹妹，又看看易中行，开口道：“就让小虞留在桑海，伺机从蜃楼上夺回蜀山至宝。我带着族人先到附近的山区躲避秦军的搜捕，两全其美。” 从蜃楼上夺回蜀山至宝？ 易中行想起那巨大无比，遮天蔽日的扶桑神木，这就算是夺回来了，也运不回蜀山呐。 第三十四章 黄石天书，凤鸣岐山 就这样小虞留了下来。 桑海城作为齐鲁之地难得的繁花之所，自然也有楼外楼的分支，此处名为“莳花馆”。 “这真的是我？”小虞震撼地看着玻璃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有着弯月似的眉，杏眼桃腮，小巧艳红的唇，娇艳动人。淡青色的衣裳，腰间束着白带，剪裁合度，勾画出那那灵珑浮凸的身段。头梳高髻，檀木凤钗，胸前入云，透射着一股婉约动人的风韵。 “小虞你恐怕不知道，若要论脂粉之道，便是楼外楼的金曜使者明珠夫人，也没有日曜大人精通呢！”鹦歌调笑道。 小虞白嫩的脸颊忽的泛起红潮，又羡慕似的端详起镜子里的女人，那种美态简直超越了时空。 这才是那个传唱千古的虞美人呐！ 起码，是易中行心中的虞美人。为了避人耳目，他以易容术为小虞重新装扮，哪怕是项少羽当面，恐怕也绝认不出眼前这个婉约秀美的女子，就是当初那个清冷寡言的石兰吧。 出了莳花馆，易中行再次化身公羊易回到小圣贤庄，虽然儒家弟子都对此表示欢迎，但易中行知道张良必然是起了疑心的。 “明日就是南公先生的三日之约，我们要早些到才好。”张良道。 于是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易中行便拖着荆天明来到桑海城的桥上等待，张良与项少羽也一起同行。 经历漫长的黑夜后，一轮红日从海面上跃起，道道金光照射在远处的蜃楼上，投下巨大的剪影。海风微咸，涛声悦耳。桥头流水，百姓人家，桑海城仿佛活在画中。 桥对面，楚南公拄着拐杖踱步而来。只是这次的主角，荆天明却是昏昏欲睡。 易中行将荆天明叫醒，楚南公则将一卷竹简交给了他。 虽然对手中这部书不明所以，荆天明还是依照儒家礼仪对楚南公行礼，“多谢前辈赠礼。” “那老头子就先走了。”楚南公转身就走。 张良侧目，突然清缴：“天机玄妙，大千万化，还望前辈点拨。” “天地兮一限，楚南兮黄石。论道兮无常，点拨兮不用……” 结果这老头子还是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张良所求为何，易中行大致清楚。请教楚南公，倒不如在之后的始皇帝东巡上下功夫。 历史记载，始皇帝曾五次东巡，“示疆威，服海内”。在第五次东巡西返咸阳时，病逝于沙丘。 而在秦时明月世界，始皇帝恐怕是来不及进行五次东巡了。帝国建造蜃楼加上计划和准备的时间近十年，早在三年前始皇帝就已定下要东巡登上蜃楼的计划。这在大秦官场并不是什么秘密。 “结果这礼物既不是宝剑，也不是仙丹，三师公，这礼物究竟是什么啊？”荆天明苦恼地问道。 “《黄石天书》！” 一听这居然是一部书，荆天明立刻变得垂头丧气起来。“我识字本来就少，一般的书都看不懂，更何况是天书？” 项少羽想起了什么：“这部书是否又被称为《太公之书》？” “正是，八百年前，奇人姜子牙写下了这部兵书。”张良点头，“周天子在太公姜子牙的帮助下，联合八百诸侯，击败了数量庞大装备精良的商朝军队，建立大周王朝。” “大周王朝……是什么呀？”荆天明迷糊道。 项少羽果断嘲讽：“傻瓜，连大周王朝都不知道。你现在脚下所站立的，就曾经是大周王朝的土地！这片大地之上最强盛的齐、楚、燕、赵、魏、韩、秦七国，原来都是属于大周王朝的。” “听不懂！”荆天明猛摇头，“那为什么现在的皇帝是嬴政，而不是那个什么周天子？” 项少羽苦笑着摇头，为荆天明的理解能力无奈：“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对于沧海桑田而言，一千年，也只不过是弹指之间的瞬息一刻。”张良转身眺望东海，目光仿佛穿越了历史，“这部书虽然与姜太公有关，但源流却远不止八百年。” “那这部书是何人所著？”易中行好奇道。 “既然称之为‘天书’，就不是凡人所能撰写的。”张良接下来的话让易中行来了兴趣。“与它相关的最早的一个凡人你们应该知道。” “是谁？” “轩辕氏，黄帝！” 项少羽一惊：“轩辕黄帝，那不是我们楚国的祖先吗？” 易中行就没多少惊讶了，许多文娱作品为了省事，都把神话传说挂在了轩辕黄帝身上。至于说轩辕黄帝是楚国的祖先……恐怕他不仅是楚国的祖先，姬周的封君血脉绝大多数都能追溯到他身上。 “怎么什么事情你们楚国都要套近乎啊~！”荆天明同样开启了嘲讽模式。 张良接着道：“黄石天书，‘黄’代表的是黄帝轩辕氏；‘石’，土也，轩辕氏以土为德。远古之时，被称为‘战争之神’的蚩尤氏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盛的力量。蚩尤氏有八十一个铜头铁额的兄弟，他们生性好战，喜欢杀戮。百姓受到连年战火的煎熬，生灵涂炭。轩辕氏挺身而出，带领民众与蚩尤氏展开大战。然而蚩尤氏十分强大，难以战胜。轩辕黄帝的军队被团团包围，陷入绝境。” 项少羽和荆天明都被张良的讲述吸引了。 “就在这时，轩辕黄帝不畏强敌的的精神感动了上天，在一座无名山丘上，得到九天玄女的帮助，授予他一部天书。轩辕黄帝依靠天书的帮助，终于在绝境下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击败了强大的蚩尤氏！大地从此又恢复了和平和生气。” 虽然轩辕黄帝击败战神蚩尤的故事，易中行早已看过无数个版本，但如此敷衍的故事情节还是让易中行一惊——太不走心了！ “那么姜太公与这部天书又有什么关系呢？”项少羽又问道。 “姜子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排兵布阵，通奇门遁甲，而在他帮助周天子之前，传说他在岐山得道，就是与这部天书有关。” 岐山？ 易中行心头浮现出一道讯息，他的目光转向荆天明脖子上带的那半块玉佩。这枚玉佩原本在骊姬手中，如今给荆天明半块，简直如同信物一般。而它的名字，就叫做——凤鸣岐山！ 玉佩、天书…… 若说这两者一点关系都没有，易中行是不信的。或许这正是黄石天书为何会落入荆天明手中的原因。 易中行知道他自己是没这个主角待遇的，还是晚上把这部天书借来，先抄录个几份再说。 就在易中行潜心研究《黄石天书》之时，墨家隐藏在桑海城外山区中的秘密据点正面临巨大的危机。 大司命利用阴阳术控制墨家弟子为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带路，长驱直入。 得知消息的项少羽立刻想到了易中行。 “除了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同行的还有谁？”易中行皱眉问道。 “还有阴阳家的星魂、大司命、少司命三人。” 阴阳家高手齐出，即使有秦舞阳在，也是十分危险。 “少羽，你先去与墨家众人汇合，我随后就到。” 墨家据点中此时的情况却远比易中行想象的要复杂。 这几天，逍遥子带着道家人宗的弟子赶到桑海，一入城就落入罗网的视线中。如今也都在墨家据点中。结果被阴阳家的尸神咒蛊全部放倒，十二个时辰内功力全失。 秦舞阳虽然不忿，却也知道自己就这么冲出去纯属送死。而项少羽即便是将项梁和龙且的腾龙军团一起带过去，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 “别灰心，我去请了盖聂先生，他一定会及时赶来的！”项少羽给众人打气道。 “盖聂？”端木蓉下意识地握紧了高月的手。 秦舞阳的脸色颇不自然：“就算他来了，只有他一个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呐？” “这……” 屋外，逍遥子靠着道家功夫的神奇，保留了一击之力，但这样根本唬不住星魂，很快这座小屋就被阴阳家三大高手推倒，逍遥子、项少羽、项梁、龙且也被打倒在地。 “墨家叛逆一网成擒，还有意图作乱的道家人宗，倒是能一劳永逸了。”蒙恬总结道。 “这些叛逆分子要是真的被一网打尽了，我可是会很苦恼的！” 突然地插话让星魂与蒙恬一惊。 “什么人？”包围此处的黄金火骑兵全都将弩箭瞄准来人。 这些人竟是从天缓缓而降，全都披着厚重的青色斗篷。来者共有六人，尽皆佩戴镔铁鬼面。为首者取下鬼面，正是是易中行。 “盖聂，你是来送死吗？”星魂咬牙切齿。 “诸位，盖聂此来，只为救人，还望行个方便。” “你无视我？”星魂惊怒不已，“我发过誓，一定要亲手杀死你！” 说罢，星魂已双手聚合出气刃冲向易中行。 星魂的这一击双手合击极为勉强，但威力却也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六十四倍威力，绝不容等闲视之。 易中行面色凝重，青色斗篷飞起，几乎是在眨眼间拔剑掷出。 一刃断喉，百步飞剑！！ 第三十五章 三方聚首，天下命运 盖聂的飞剑快似流星，威若雷霆。虽然仓促间出手，少了蓄势带来的反弹之力，却也已是单个招数中威力最大的一着。 星魂含怒出手，失了冷静，再加上双手合击气刃操控难度本就极大，终于被盖聂一击而破。 “你，又败了。”易中行接过飘落的青色斗篷，旋身披上，丝毫不带烟火气。“星魂，我刚才那一剑虽是仓促，却已伤了你的肺腑。你若是医治不及时，可是会缠绵病榻的。” 星魂再次被激怒，就要强提内力，再行搏杀。“啊——”运功过度的星魂突然双眼赤红，阴阳家内力反噬，勾连肺腑，一时间面色狰狞如同恶鬼。 “不好，星魂大人运功过度了！”大司命一惊，连忙冲到星魂身前，少司命也出现在星魂侧面，以防盖聂突袭。 易中行一见星魂现在的模样就明白过来，不独少司命的“以魂换气”，星魂的阴阳家功法只怕也有很大的问题。 “我们的人手可是更多。”易中行居高临下，从他身后有两名鬼面使者，各自迎上大司命、少司命。 后方的蒙恬眼见不妙，果断下令秦军进攻，射出强弩弓箭，骑兵列队冲锋。 黄金火骑兵一旦冲锋起来，声势极为骇人，马匹势大力沉，一般的武林高手根本无法阻挡，就会被撞得骨断筋折。所以三名斗篷人只是如云朵一般飘落，将委顿在地的墨家众人、道家人宗弟子救走，并不和秦军直接对抗。 而大司命、少司命则已和各自的对手交起手来。 星魂此刻已略微压制运功过度的反噬，有了几分清醒，看到少司命与对手的交手竟然是少司命被死死压制住。 “这不可能！”星魂早已认出了少司命的对手，正是前任少司命黑天白翼。机关城一战时，黑天白翼尚不是少司命正面之敌，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可能会比少司命强出那么多？ 关键就在于内力。 易中行从蜃楼归来后，将从焱妃李灵雨那里吸来的阴阳家内力大半都传给了黑天白翼。这些阴阳家内力对易中行虽有裨益，却并不能带来本质上的改变。而传给黑天白翼，却能使她一跃成为不弱于星魂的阴阳家高手！ 而大司命也认出了正与这记战斗的对手——焰灵姬。 焰灵姬是玩火的行家，正好大司命执掌阴阳家火部，两人倒是棋逢对手。只是焰灵姬的火魅术似乎比传说中的还要厉害，连掌握读心术的大司命一着不慎都着了道。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易中行高呼，渊虹遥指。 只见穿行中的黄金火骑兵们身侧的青铜短剑纷纷出鞘，窜入高空，汇聚成流。 “不好，难道是那一招！”蒙恬大惊，作为军队高层，残月谷一战的结果他也是知道的。“速退~！” “剑器奔流——！” 在易中行强大的控制力下，这些青铜剑器奇准无比，总能找到骑士的甲叶缝隙，在剑雨之中，这些百战精锐只能无奈的丢下头颅，喷洒热血。 蒙恬双目通红，他为将久矣，不是不能承受伤亡，但却无法接受自己精心培育的精锐如此轻易地折损且毫无意义地折损在这里。 “冲，冲到盖聂身前，斩杀叛逆！！”蒙恬看出易中行操控剑器奔流之时，本体便缺乏机动。 易中行收剑，足下轻点，大挪移身法使出，即使身在乱军之中，也是从容不迫。同时他注意到，鹦歌等人已经将墨家众人与道家人宗弟子救走。 “目的已经达成，不要恋战。”易中行说完看向一直隐身青色斗篷下的最后一人。 “看来是我出场的时候了。”斗篷使者声音喑哑，十分难听。他从斗篷下伸出一根奇特的木杖，杖的顶端系着铃铛。“肉归于地，气归于天，血归于水，筋归于山，呼吸化为亡灵，尽归幽冥之间！” 幽绿色符咒自斗篷使者脚下漫出，窜入倒伏在地的骑士尸身中，神秘诡谲。 片刻后，这些骑士尸身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化为僵尸！ “幽冥阴阳，生灵退散，黄泉碧落，百鬼夜行！” 随着斗篷使者的狂呼，这些刚刚战死的秦军士兵终于真正挺立，拿起他们的刀枪，与袍泽捉对厮杀。 “可恶，践踏将士亡魂的家伙，该杀！”蒙恬大怒，提剑骑马杀来。 这名操控秦兵尸体的名叫“尸巫”，乃是百越隐巫中的后起之秀，比之当年赤眉龙蛇天泽太子手下的驱尸魔也不遑多让。现在是焰灵姬的手下，归属于火曜使者统领。 易中行虽然也有几分不齿此种控尸手段，却也要承认，有些时候确实好用。用焰灵姬的话来说，就是“生命本就是一场梦幻，流云过千山，死生长相依，恒也”，何必看重？ “身为将主，不可一怒而兴兵，蒙恬将军难道不懂。”易中行出声之时，人却已立在马头，渊虹剑的清澈剑锋透过苍云甲与头盔之间的缝隙，给蒙恬的脖颈带来一丝凉意。“你看，你的性命此刻不就因此落在我的手中了吗？” “蒙恬这条命，你想要随时可以拿去！”蒙恬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挥剑就砍。 只是易中行就如这夜间虚幻的雾气，从容避开剑锋，飘然远去。 “……蒙氏兄弟，引颈就戮之辈，即使没有盖某人出手，也活不了多久了~”说到这里易中行有些感慨。这是想到了他穿越前看过的各种文娱作品中的蒙氏兄弟的结局，有几分伤感。“我们走吧。” 有尸巫控制的这些僵尸，足以拖延黄金火骑兵的步伐，让易中行一行从容退走。 “盖聂，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蒙恬高声喝问。 蒙氏兄弟世受始皇帝大恩，蒙恬十七岁成名，屡获战功，他南征北战，名震中原。而起胞弟蒙毅常年伴于始皇帝身侧，出则同舆，入则同席。蒙氏一门，可说是荣宠已极，怎么会有倾覆之祸呢？ 对于蒙恬的疑问，远去的易中行却是置之不理，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这时，在骑兵冲杀之下，蒙恬也终于发现了隐藏在墨家据点之下通向外界的密道。 “是蜀山巫族的把戏！”星魂愤恨道，接着猛咳起来，显然肺腑之伤不轻。 小虞以蜀山巫术助鹦歌将墨家众人与道家弟子带入密道，乱军之中，完全没有被人注意到。骑兵们只觉得才一眨眼，敌人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大司命说道。 在墨家据点的地下室中，秦军士兵发现了一架年代久远的机关兽，而且还是墨家镇派四灵兽之一——零号白虎！ “将这架白虎交给公输家研究，就能破解墨家的非攻机关术。”大司命期待道。 只是大司命并不知道，这架零号白虎落入公输家，其实也就等同于落入了易中行手中。对于墨家的非攻机关术，公输翼可是心慕很久了。 墨家据点的密道很长，但既然已被发现，那么其出口的位置自然可以被推测出来。黄金火骑兵奔驰极速，即便绕行穿山，也可以赶在那一群功力全失的反秦分子之前。 “只是即便追上去，有盖聂在……”大司命迟疑道。 “明知叛逆分子所在，身为帝国军人，怎能畏难退缩！”蒙恬大义凛然，只留下一小部分骑兵清剿僵尸，便率众冲出，追击墨家余孽。 后山，好不容易冲出密道，墨家众人看到的却是流沙组织正守候于此。卫庄、白凤凰、隐蝠、苍狼王、黑麒麟俱在，这可是流沙组织近年少有的大集会。而蒙恬的大股骑兵分成两列包抄而至，简直是要将墨家众人陷入死地。 “卫庄……”秦舞阳冷汗直。 卫庄仗剑而立：“你们的逃亡之路，在此结束了！” “前有猛虎拦路，左右皆是秦国骑兵，身后又是一条死路，而我们全都中了尸神咒蛊，简直是十死无生！”班大师小声念道。 “现在的我们，根本无法与流沙抗衡，墨家难道……”高渐离的未竟之意让墨家众人心头一紧。 端木蓉为此刻恐怖气氛所扼，只能抱紧高月，但心中也不乏期待。 就在这时，两边正不断接近的骑兵部队竟然调转马头，回撤桑海城，让墨家众人不明所以。 墨家叛逆与流沙组织之间，儒家三当家张良步态从容地走到中间。 “是张亮先生！”盗跖十分振奋，其他人也纷纷露出喜色。 张良就如盛大典礼中开启大幕的主持一样，摊开双臂：“今晚各位的决定，将影响整个天下的命运！” “这么重要的时刻，子房你却来此叻！”赤练娇嗔道。 张良微微颔首，并不否认赤练亲密的称呼。这让刚刚升起希望的墨家众人大惊失色。如素知张良与卫庄同出韩国的逍遥子，立刻猜到了什么。 “枉我们把你当做朋友，你居然与流沙勾结！”大铁锤最是义愤难平。 秦舞阳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拦住大铁锤，开口道：“这是流沙与墨家的恩怨，张良先生只是墨家的朋友，他没有义务卷入我们的恩怨之中。” 张良移回目光，向着对面的密林一拱手：“既然大家都已齐聚，盖聂先生是否也该现身？”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六名斗篷使者已静静立在密林之中。 “日曜使者当面，原来是对面不相识，何如坦诚相见？”张良又道。 在墨家据点，易中行几人的身份早已被星魂识破，倒也无需刻意隐藏。 “不愧是张良先生，这么快就弄清了我的身份……大家将面具除下吧。” 日曜使者易中行，月曜使者黑天白翼，火曜使者焰灵姬，以及归属易中行的鹦歌、小虞，和归属焰灵姬的百越尸巫。今次七曜出动的力量可说是近几年最大的一次。 第三十六章 墨家巨子，折铁宝剑 “七曜！”卫庄沉声道，“原来师哥胸中自有丘壑，早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这些年易中行困于咸阳，七曜组织却也不是完全蛰伏，黑天白翼、鹦歌时常代替易中行在外行走。因为一直没有表现出倾向性，七曜组织的存在感并不强。外人也绝难想到，这个组织居然会与始皇帝嬴政身边的第一侍卫扯上关系。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易中行高声道，“稻舞于乱世者，必有先手。” “此次当真要感谢盖聂先生援手！”项梁与范增感激道。 项少羽则死死盯住易中行身后的小虞，神情恍惚。 “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帮你们也是帮我们自己。”易中行颔首道，“其实你们也应该感谢张良先生，蒙恬的黄金火骑兵来而复去，只怕早在张良先生的计算之中。” “北方狼族有警，蒙恬即将率军北去，自然顾不上清剿墨家余孽。”张良微笑着点头，“始皇帝嬴政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我们任何一方单独对抗他，都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张良在此设局，邀请三方汇聚，放下恩怨，共商大事。” “一个为了金钱出卖灵魂的杀手组织，永远不可能成为值得信赖的伙伴。”高渐离首先表明态度，“与流沙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冥顽不化，只会自取灭亡。”卫庄对墨家失去兴趣，目光转向易中行和他身后的七曜使者。“师哥既然早有成算，也说说你的看法吧。” 易中行脸上现出几分嘲讽：“在我看来，墨家也好，流沙也罢，甚至是道家人宗、项氏一族，还有你张良……”他一开口就点了所有人的名，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都不过是圃于一家一户之见，没有意识到天下大势之转变。” “大势？”张良若有所思。 “天下定于一！”这是一个结果，也是一个过程，一个十分漫长，长达数百年的融合过程，“我们这些人，来自赵国、燕国、韩国、魏国、楚国……现在大家却站在一起。” “因为嬴政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秦舞阳恨声道。 “不论原因是什么，结果就是我们这些六国余孽正在走向联合，所谓的‘青龙计划’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易中行哂笑道，“甚至是秦国内部，也有我们这样的一批人。事实就是，无论笑到最后的是嬴政，还是我们这些反秦分子，七国一统已是必然！” “复楚？复韩？复燕？复赵？”易中行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张良身上，十分玩味，“不存在的！” 当然，大秦帝国方面有始皇帝嬴政这根定海神针，而反秦分子一盘散沙，他们的领袖人物，后世的汉高祖刘邦还没有出新手村。这就是机会！ 而张良则的确值得玩味，真实的历史上，张良一心复韩。在韩王成时代，张良就辅佐韩王，位居“司徒”。 楚汉相争之时，楚军围攻刘邦于荥阳，刘邦无法抵挡，郦食其就对刘邦说你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学商汤伐桀和武王伐纣，寻找六国后人，封他们为王，让他们聚兵打项羽。 然而张良却否定了这个计策。因为即便六国能够拉起兵势，也不一定能对抗项羽。退一步说，如果他们能挡住项羽，那他们为何还要听刘邦的？ 而且当今天下，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六国后裔，有心复国之人不在少数？要知道六国覆灭后，多少人以国为名，百家姓里许多就是这么来的。 包括他张良，如果刘邦封出一个韩王，张良是不是也得去辅佐新的韩王？那刘邦手下还有多少人剩下？ 可以说是张良亲手掐灭了韩国复起的那一点渺小的希望。 再说回秦时明月世界这个张良，与其说他想复韩，还不如说张良做这些从始至终只是为了查明韩非之死的原因，为韩非报仇。显然，这样的气度格局，对久慕汉初三杰留候之名的易中行来说，是稍显失望的。 反倒是与张良不太对付的伏念先生，心胸气魄极大，与早年的韩非相类。 易中行的一番话让场中气氛几近凝固，简直就是把天聊死了。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未想到师哥还有这等大志向，看来是我一直小觑了师哥。”卫庄终于正色起来。 “鬼谷纵横门下，又有哪一位是志小之人？”易中行反问。 卫庄冷哼，这话岂不是在说他卫庄志气偏狭。“倒要看看你的手段是否配得上这大话。” 张良转向墨家众人：“不知墨家与道家人宗的诸位朋友，是何想法？” 墨家众人面面相觑，形势比人强，卫庄与易中行都显示出联合的倾向。虽然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但起码现阶段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流沙、七曜、墨家、道家人宗联合，这样的实力放到江湖中，着实不弱了。这其中以卫庄的流沙实力最强，但止于杀手集团。而墨家几经屠戮，已有些名不副实。易中行自认再经营几年，七曜的实力当能从这些临时盟友中超拔而出。 度过了这次危机，墨家众人中总算松了口气。他们暂时蜗居在桑海城有间客栈中，商量下一步的行止。 “机关城和桑海的隐秘据点都被秦兵覆灭，如今我们墨家势弱于人，下一步该怎么走，大家集思广益吧。”徐夫子定调道。 “墨家还有其他据点，倒也足以支撑一时。”高渐离细说道。 “可我们一直得不到补充，要是再被秦军发现……”班大师摇头。 墨家身为叛逆分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得不到人手补充，机关城与桑海据点被灭，巨子身死，对他们的信心和实力打击实在太大。 “要我说，蛇无头不行，是时候选出新的巨子了！”庖丁一向远离墨家核心，看的也就更加分明。 巨子燕丹死后，大多数情况下是大家商量，高渐离最后拿定主意。若长此以往，高渐离很可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新的巨子。但自秦舞阳归来后，墨家渐渐出现分歧和争执。在他看来秦舞阳此人权欲太重，还是早点确定新任巨子为好。 “上任巨子并未留下遗命，墨眉也被藏于咸阳宫中难以取回。”班徐夫子沉吟道，“为今之计，想要证明巨子之位，就只有……闯禁地，取回由祖师爷打造的墨家至尊武器——非攻！” “可机关城那里此刻被秦兵盘踞……”雪女担心道。 “并非无路可走。”班大师正色道，“机关城下的水道闸门有机关玄武镇守，可从水道直通禁地。” “为了以示公平，就让墨家弟子们各自提名新任巨子的候选人吧。”徐夫子最后道。 端木蓉、高月于雪女三女从下面的墨家弟子手中收集选票，有能力竞争巨子之位的果然只有秦舞阳与高渐离两人。 徐夫子见状不由想起分别是张良的赠言。 “原本疏不间亲，只是秦舞阳此人在我看来外表唐皇，内中空虚，勇于任事，却怯于担当，并不是作为巨子的好人选。” 张良是这么说的，如此一来，让小高去争一争，或许是件好事！ “墨家要选巨子？”易中行颇对此感兴趣。 进来桑海城多事，蒙恬率领黄金火骑兵北归后，嬴政又派来了章邯的隐秘卫。还有赵高麾下的罗网六剑奴也已经抵达桑海城。根据蓑衣客的消息，一直追寻着易中行足迹的胜七也在附近的山区出现过。 而公子扶苏听说伤势已经痊愈，不日就将成为正式拜访儒家小圣贤庄。桑海之地即将进入多事之秋。 原剧情总，墨家巨子本应该是荆天明，如今却要在秦舞阳与高渐离之间诞生，听说墨家禁地中存放着历代墨家巨子搜罗而来的宝物。上一次机关城一战，月神直入墨家禁地，证明里面确实是有好东西的。这里面是否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荆天明腾挪婉转，剑风凛冽，不多时已使完了一套惊天十八剑，十分得意。 “嘿嘿嘿，大叔，我这剑法使得怎么样啊？” 易中行频频点头，近来他一直认真教导，荆天明的剑法进益很大。 “不错，倒是像模像样了。” 只是空有剑法，内力不厚，与人争斗还是不成。原著里荆天明是怎么成长起来的？易中行自然不知原版的荆天明是得了墨家巨子燕丹的传功。不过这种类武侠作品的主角快速升级的方式无非就是那几种。 只是略作思考，易中行就决定将星冥神功传给荆天明。 “我曾说过，只要你能真正掌握这套剑法，就赠你一柄宝剑。”易中行从鹦歌手中接过一剑，交于荆天明。 “这柄剑怎么那么短啊？”荆天明左看右看，明明很是喜欢，却又很快皱起眉头。 “哈哈，你才多大，这把折铁宝剑，长三尺四寸三分，古雅精致，有刚柔力，能弯曲自如。即可单手挥舞，又可双手持握，是古之大将所用，正合你用。” “古代的大将军用的宝剑？”荆天明一惊，抽出折铁宝剑，果然寒光摄人。 易中行又将星冥神功传授荆天明，嘱咐他任何时候都不要泄露这功法的底细。接下来才说道墨家禁地的事情。 “接下来我要带你取个特别的地方。” 第三十七章 墨家禁地，木甲云狐 神鹰高飞，翔空千里。 易中行很是庆幸他能得到这只神鹰，虽说秦时明月世界中异种不在少数，但能有幸驱使异兽的仍是极少数。尤其是神鹰这种即能进攻，又拥有神速的异兽。使得他可以从容往返桑海与机关城。 高渐离与秦舞阳已乘机关朱雀先行到达机关城，易中行三人跟在后面。 山河辽阔，天高云渺。 “观赏着壮丽山河，有何感想？” “当然是……额……”荆天明啊啊哦哦了半天，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小虞笑容微甜：“高峰入云，清流如织，翠竹青林，铺陈迤逦。天地一线，才能深感人之渺渺。” “对，就是这种感觉！”荆天明拍手道。 易中行不由愤愤：“小虞只是旁听，学的都比你好，你还有脸自鸣得意？”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易中行除了叫上荆天明，将小虞也带上了。这些日子桑海城风声鹤唳，小虞居于莳花馆，实在无所事事。这次去机关城，倒也可以算作是散散心。 燕丹离开墨家禁地时，已将绝天锁封死，不过墨家统领级以上就有权知道绝天锁开启的方法，这里自然难不住两人。 禁地内道路错综复杂，机关遍地，秦舞阳与高渐离毕竟是相互竞争者，不能一同闯关。 “你我就此分别，各凭机缘。”秦舞阳冷淡道。 “正该如此。”高渐离眉头微皱，却还是平常以待。 两人就此别过，各行道路。 与此同时易中行正带着荆天明与小虞于水道中潜行。 “那是什么！？”荆天明看到前方有长长的条状活物来回穿梭，吓了一跳，“莫非是蛇？” “那不是蛇。”小虞常年与山中蛇虫打交道，自然不会认错。 “这些应该是墨家布置于此负责守御的机关兽。”水中行动不便，易中行还是凭借手中的利剑，斩断了两条这种形似海蛇的机关兽。 这里的机关玄武控制着整座机关城的水道，而机关城中此刻有着大量公输家子弟，正在研究墨家遗留下的各种造物。这里面是否有可以渔利的地方，要不要先尝试着控制这只机关玄武呢？ 就在易中行思索时，机关玄武的龟甲上有两道闸门开启，内中两条巨大机关蛇游出，直扑三人而来。 这应当是模仿玄武背上的腾蛇之首创造的机关兽，与刚才的机关海蛇完全不同。这机关腾蛇体型极大，单是直径就有一人多高，一旦被其卷入，水中无处借力，即使是易中行也很讨得好处。这也是为何公输家至今仍未将这机关玄武收入囊中的主要原因。 “快走！”易中行息了抢夺机关玄武的心思，挥剑与两条机关腾蛇相斗，掩护荆天明与小虞上浮。 三人浮出水面，攀爬到岩壁上，才终于摆脱机关玄武的追捕。通往墨家禁地的石桥就在众人头顶。 “这么大的门，我们要怎么进去？”荆天明为难道。 “山人自有妙计。”易中行胸有成竹，他不像秦舞阳和高渐离那般知晓开启方法，所以他用的是公输仇的方法。 易中行摊开手掌，掌心处是一只小型机关蜥蜴，名为“破土七郎”，最擅长开锁，能够发现任何机关暗道的漏洞。 “天明，墨家禁地中机关重重，你一定要跟紧我。”易中行最后叮嘱道。 “知道了，大叔。”荆天明拔出折铁宝剑，“我现在也是一名剑客了，你还是照顾好小虞吧！” “这小子~”易中行笑骂道。 易中行三人所走之路与秦舞阳、高渐离又有不同，竟是一头扎进了一处机关迷宫中。 这迷宫由纵横交错的木梯构成，需到各处寻找机关把柄，改变木梯走向才能往返通过。路线来回曲折，有些木梯要重复走上好几次。 “这路绕来绕去的，好晕哦！”走了许久，荆天明受不了了，渐渐地落在两人后面。 行到一个连接处，易中行停下脚步：“前面的机关似有不同，大家小心，不要触碰这里的东西。” 这之后的迷宫延伸进入山体，简单了许多，却需要寻找一些关键点，开启机关，才能令道路出现。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荆天明看到前方的道路里有几十把大斧来回切削，不由冒出冷汗。 “斧头的运动有其规律，必须毫厘不差地以特定节奏通过。小虞、天明，跟紧我！” “大~大叔，我还没准备好！”荆天明连声道。 易中行看了荆天明一眼：“记住我教你的流云移形步。” 说罢易中行再不停留，直往斧阵中冲去。 荆天明这家伙就是要逼一逼，不然这惫懒家伙可不会进步。 荆天明跟着小虞的步伐，眼看着锋利的大斧在自己面前划过，刃口几乎就要削到自己的鼻子，简直汗毛倒竖。易中行交过的流云移形步立时便乱了。 易中行和小虞一直注意着荆天明，一见荆天明自乱阵脚，小虞立刻伸手，一把抓住荆天明的衣领，生生将他拽了出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荆天明坐在地上直吐舌头。 “这是……”小虞这才发现三人来所处的是一间巨大石室，头上有日光投下，照耀在石室中央的宝物之上。 荆天明也爬起来，看到石台上那件外形霸气侧漏，似弓似弩的器具。 “这是弓，还是弩啊？” 易中行仔细打量着这件宝物，不多时就找到了它的出处，“这叫做‘金仆姑’，是出自鲁国的一件宝物，没想到会在墨家禁地中见到。”这些年易中行可是真的有好好学习。 “金仆姑？好古怪的名字！”荆天明兴趣盎然地跑到金仆姑旁细细观看。“还有鲁国是什么国家，没听说过啊。” “鲁庄公十一年的乘丘之战中，鲁庄公曾使用金仆姑射伤宋将南宫长万。至于鲁国……”易中行狠狠拍了荆天明的后脑勺一巴掌，“你上课时一定睡着了！” “那这金仆姑与寻常弓弩相比，有何特异之处呢？”小虞问道。 “金仆姑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必善射而准’！” 在真实的历史上，金仆姑只是一种神射手专用的黄金箭头。但在秦时明月世界，它就是一件具备自动瞄准，箭道修正的杀伐利器！ “这个我懂！居然能自动射中目标，这么厉害的吗？”荆天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忍不住就要用手去碰。 “等等！”易中行阻之不及，荆天明的手就已经放在金仆姑上了。 机关陷阱启动，荆天明还来不及反应就掉落下去。而四周石壁射出无数弩箭，而前方的石门也正在缓缓降下，让易中行没有时间去救荆天明。 “怎么办？” “先出去再说！”易中行皱着眉头，他心中也不免犹豫。但也许这正是荆天明的机缘也说不定，他特地带荆天明到墨家禁地来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易中行一手拉着小虞，渊虹长调，将金仆姑勾起。随着石门关闭，彻底隔绝了易中行与荆天明。 “天明身怀大气运，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 这墨家禁地本是对巨子候选人进行试炼的场所，所以有重重考验。继续前行，易中行与小虞又经历了两种考验，对他们来说，这些机关陷阱，实在算不得多困难。 前方传来打斗之声，易中行和小虞隐藏着身形靠近，才发现打斗者是一男一女。 “嬴诗公主？”易中行十分诧异，没想到嬴诗公主居然会出现在墨家禁地中。 “你认识那个女孩？”小虞问道。 “嗯，那是秦庄襄王的义女，嬴政名义上的妹妹。有一段时间，我常在雨阳离宫教她剑术。”易中行答道。 只是嬴诗公主的剑术自有传承，易中行其实也没能教什么。只见嬴诗手持古朴青铜剑施展绝情剑式，灭生诀、逝影诀、人诛诀三诀齐出，急速挥出的剑气，速度之快肉眼难辨。 即便如此，嬴诗仍是落于下风，因为她的对手是墨家顶尖高手秦舞阳！ 秦舞阳的墨家剑法已入化境，即便燕丹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若非被易中行伤到根基，内力不足，嬴诗恐怕用不来几招就要败下阵来。 不过嬴诗却也不是全然无法抵挡，在她身边，还有一只奇特的机关兽助阵。 这只机关兽是一只狐狸，灵活轻巧，栩栩如生，狐嘴咬着双刃，进行攻击，异常敏捷。那奇特的造型立刻让易中行找到了某些熟悉感。 再仔细看，原来嬴诗在与秦舞阳对战之时，左手还拿着一根磁力榫，借助这根磁力榫对机关狐狸进行操控。 “嬴诗，狐狸……我想起来了！” 这个嬴诗，分明是出自《轩辕剑外传：苍之涛》里的女主角之一，那么她手里那柄平平无奇的青铜剑岂不就是…… 即便是易中行早已见识过诸多神兵利器，望向那柄青铜剑的目光也不乏热切。尤其是在听说了九天玄女、轩辕黄帝与蚩尤之间的神话故事之后。 第三十八章 异界穿越，霸王破阵 既然已经知道嬴诗的真实身份，她的对手又是秦舞阳，那帮谁还不是一目了然？ 易中行当即拿起金仆姑，瞄准秦舞阳，正好试试这名留史册的宝物究竟有多厉害！ 四人距离本是极远，但嬴诗与秦舞阳激斗之余也没有忘记警戒四周。发现有利箭射来，几乎是统治动作。 这却是嬴诗误会了，竟然操控云狐在半空中挡了一下，导致箭道自动修正后，未能击中秦舞阳要害。 这个首射可实在说不上完美…… “盖聂？”配合金仆姑的特制箭矢穿腹而过，秦舞阳伤的不轻，这时候预见易中行，想都没想，转身便跑。 嬴诗见到易中行，很是高兴，又看到易中行身后的小虞，脸色复又平静下来，“原来是盖聂先生，刚才多谢援手了。” “墨家禁地机关重重，十分危险，诗公主为何会在此？”易中行皱眉道。 他记得在苍之涛中，嬴诗的目的一直太一之轮。她要在太一之轮上刻上“秦克晋”的生克语句。可秦时明月世界并没有晋国，更别说是与嬴诗目的完全相反的桓远之。 嬴诗略显踌躇，不知是不是应该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易中行。但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流落至此，乏人相助，十分凄苦。又想到两人相处的时日，遂有了决定。 “你相信……我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而来的吗？” 他当然相信了！ 易中行自己都穿越过好多次了。 面对嬴诗期盼的目光，易中行肯定道：“我相信！” 嬴诗展颜一笑：“其实我是从五百年后的世界穿越而来，不……也许不是这个世界的五百年后……总之，在那里，有一个晋国，也有一个秦国……” 然后嬴诗想易中行讲述了前秦与东晋的故事，还有她的身世。 原来嬴诗本名“慕容诗”，是鲜卑族英雄慕容垂的孙女，因为淝水之战前秦苻坚战败，得到留侯夫人水镜和云中界主人的帮助，逆转时空穿越而来，希望借助太一之轮的力量改变历史。 但是穿越的时候似乎出了点问题，她并没有来到正确的时空，同时灵魂也发生了一些变异，这才有了她身旁的云狐。 “所以小车芸就这么没了？”易中行猜测，可能是穿越的过程中，慕容诗觉醒了前世车芸的部分记忆，所以才得到了木甲机关术，能制作出云狐这种机关兽。 当年玩苍之涛的时候，易中行最喜欢的就是小车芸了。因为游戏的主题就是立场的对立。不管是慕容诗和桓远之，亦或是七曜使者，都是典型的大人思维，善恶难辨。 就说这个慕容诗，在车芸和桓远之面前，对她的来历和目的从头到尾都是鬼话连篇。而桓远之虽然忍辱负重，要改变东晋覆灭的结局，但为人稍显软弱。处理起事情来，非黑即白，最后还伤害了小车芸，让人喜欢不起来。 反倒是境遇最差的七曜使者还多有几分堂皇大气，话说易中行给自己的组织取名“七曜”，该不会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如今，慕容诗肯定也察觉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她素知的那段历史，所以才会这么坦荡的将自身来历说出来。 “世间竟然还有这等神奇的事情？”小虞叹为观止。 易中行却不以为然：“世间万象纷呈，比这更神奇的事情都有。” 慕容诗看着易中行笃定的样子，不知为何，却是安心下来。 “那你又为何会到墨家禁地中来呢？”易中行又问。 “这个世界虽然不是我原本的世界，有一些东西却是相同的。在这墨家禁地里有一件名为‘苍螭之璧’的宝物，是我必得之物，也许能让我找到回去的方法。”慕容诗径直道。 苍螭之璧？ 慕容诗也在收集夏后祭器！ 太一之轮？ 太虚宝轮！ 莫非…… 虽然有了一些猜测，易中行却并未道出，他决定先静观其变。虽然也曾答应焰灵姬，助她寻找夏后祭器，但两人是敌是友其实尚未确定。况且太一之轮是否能帮助慕容诗回到苍之涛的世界也是难说的很，这里毕竟是秦时明月的世界。 没有签约的干扰，三人很快来到苍螭之璧存放的地点，显然慕容诗的准备工作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苍螭之璧同样存放在一间石室之中，石室的地面有数十道水槽。当水流流入，汇入中心之时，石室正中的大鼎里就会逐渐注满水。水面上浮出一个木盒，盒中装的就是苍螭之璧。 “太好了！”得到苍螭之璧，慕容诗十分欣喜。 三人又继续前行，穿过长长的甬道，一路上俱是雾气蒙蒙，直到无路可走。 “怎么会这样，前面没有路了？”小虞惊讶道。 慕容诗蹲下身，仔细查看这无底深渊。 “不对，这里原本应该是有路的，你们看两侧的石壁，断面非常新鲜，明显是不久前才断开。这里或许是一处地陷机关，之前刚刚被人触动。” “想要过去，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易中行看向两女，他们三人配有三剑，若将三剑插于两侧石壁之上，三人分在两剑，则易中行可以控制第三剑向前，如此反复，不断前进。三人都是轻功不弱，相互扶持，很快就通过了这段深渊之路，看到前方岔道。 在岔道的中央有两座巨大的石像相向而立，一者华服王冕，王霸之气四溢，另一者长衫执剑，孤绝凌厉。 “两座石像脚下有字。”慕容诗首先发现。 易中行剑心一动，空闲的青铜剑倏地飞出，扎在另一侧的石壁上。他弹跳过去，将两侧文字都看了。 “五步之内，百人不当；十年磨剑，一孤侠道！” “千里挥戈，万众俯首；四海江湖，百世王道！” 原来这里是侠道、王道的分野。 “从痕迹上看，高渐离与秦舞阳应该都是入了侠道。”小虞指着侠道那条路上的剑痕道。 “这应该是水寒剑留下的……”易中行认出了那些痕迹，每把特殊的剑，都会留下特殊的剑痕。看来高渐离与秦舞阳起了争执。 既然高渐离与秦舞阳都去了侠道，那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 “我们走另一边。” 王道之路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大门开启，露出巨大而空旷的宫室。宫室中央，有一龙首为座的石台。 “上面有字。”慕容诗道。 三人来到石台前，易中行居中。 就见石台上刻着八行文字：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民生涂炭，奈之若何； 墨门绝术，克而不攻； 八横八纵，兼爱平生！ “好一个‘天下皆白，唯我独黑’，墨家祖师爷的气魄的确令人敬仰！”小虞钦佩道。 易中行点头，走上台阶，就在这时石台居然有龙爪伸出，抓住易中行的双脚。继而石台升起，周围的灯台自行点亮。 “不必惊慌，这应该是墨家祖师爷设下的考验。”易中行挥手制止惊慌失措，想要将龙爪机关松开的两女。 石台台面打开，升起一副八纵八横的棋盘，两侧刻着四句话： 兵阵杀戮，博弈儿戏； 胜负无常，生死慎之！ 棋盘上中心的田字格总升起四枚棋子，而石台前方的巨大空间同样升起四名士兵石像。 “这个棋该不会是……”易中行的脸有点黑。 刚才看到那些话后对墨家祖师爷产生的钦佩之情立马变成了浓浓的尴尬。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所以我们就要下黑白棋？垃圾编剧，毁我先贤！” 黑白棋，又叫奥赛罗棋，是19世纪末英国人发明的，20世纪70年代日本人长谷川五郎将其进行发展和推广。虽然在各类棋钟总，黑白棋是相对最平衡的，甚至后手稍有微弱优势，但也是有一些优势下法的。 若是先秦时代的人见到黑白棋多半一头雾水，可易中行对这玩意儿熟啊。 “就是不知道墨家祖师爷设置的ai难度有多高了。” 要正式开始下棋了，易中行也收起小觑之心。 就算这是垃圾编剧的玩笑，放在秦时明月世界中也必然会有与墨家祖师爷相匹配的难度。 随着易中行触碰棋盘，便有黑色棋子翻出，而被两颗黑色棋子相夹的白色棋子就会翻转变为黑子棋子。而前方空间中的士兵石像的盔甲亦会翻转，石像也会改变方向。 棋盘两边则有数字上下变动，显示黑白两方的棋子数量。而当黑子棋子被吃掉变色后，两侧石壁居然刺出锋利的钢枪。可想而知，若是易中行输掉棋局，他将被这些钢枪扎成刺猬。 “虚张声势！”易中行根本不受此恫吓，一心争夺平衡边。 果然，根本没费多大劲，易中行就将白棋死死压制，后面甚至都无需多想，占住平衡边与两个角落的黑棋轻松胜过白棋。 “赢了！”小虞雀跃道。 咔咔~ 石台背后的青铜龙首座打开，升起一柄似枪似戟的霸道兵刃，这个时代绝对还没出现过这种形制的兵器。 易中行拿起一看，枪身上有铭文：破阵霸王枪！ “垃圾编剧，这分明就是方天画戟！” 易中行随手一挥，破阵霸王枪枪身弹起，刃口张开，可不就是一柄方天画戟么，还是可折叠的！ “好霸道的兵器~！”小虞一声惊叹。 易中行看了小虞一眼，“霸王”这个词指向性可是太明显了，莫非是抢了项少羽的机缘？ 况且虞姬也在身侧…… 一时间，易中行浮想联翩。遥想多年前，他也被称作“楚王”啊！ 第三十九章 水寒易主，天明身世 王道试炼已成，抓住易中行双脚的龙爪机关自然松开。前方的兵阵棋盘也升起一条石板路，对面出口洞开。 此后三人一路前行，再未遇到机关陷阱。 “我们这就算是完成了墨家禁地的试炼？”小虞有些担心，“只是外面都是秦军，我们从这条路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妳忘了，这里可是有一位秦国公主在，难道诗公主要将我们都抓起来交给嬴政领赏？” 面对易中行的调笑，慕容诗白了他一眼。 易中行只是稍作易容，便跟着慕容诗混入秦军之中。只待收拾妥当，便可出机关城。不过他们当然不能就这样走了，荆天明还在墨家禁地中呢。 并没有让易中行等多久，只过了小半天，荆天明就从中央水池下冒了出来。他虽然被帝国通缉，但因事涉宫闱，一直是由罗网暗中追捕，所以秦军士兵也并不知道荆天明是要犯。 在两方冲突之前，慕容诗就已制止士兵，加上荆天明认识小虞，于是顺利归队。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把剑怎么会在你身上？”表明身份后，易中行立刻问道。 此时荆天明身上，除了易中行所赠的折铁宝剑外，赫然还有一把剑背在背上。 居然是属于高渐离的水寒剑！ 荆天明此刻尤是愤愤不平，开始讲述他被机关陷阱捕捉之后的事情。 在金仆姑的石室中，荆天明掉落陷阱，好不容易凭借折铁宝剑爬出来，却发现已到了另一个地方。他顺着通道走下去，又经历了一些危险，最终遇到高渐离。 高渐离一见之下，就发现荆天明与他的大哥荆轲极为相似，盘问了一些情况后，立即认定他是荆轲之子。这种情况下，高渐离自然对荆天明多有照顾，也教了他很多东西。 高渐离温文尔雅，风度宜人，荆天明对他不失好感。 两人最终在王道侠道的岔路口遇到了秦舞阳。高渐离与秦舞阳都知道，墨家的至尊武器非攻只可能在侠道中，自然都向着侠道而去，而且约定做君子之争。 却没想到，秦舞阳翻脸无情，竟然背后偷袭高渐离，一击即中！ 高渐离重伤，荆天明施展惊天十八剑与秦舞阳大战，但他又怎么可能是秦舞阳的对手。 事实上秦舞阳也早就惊异于荆天明的相貌，此时见到荆轲所创的惊天十八剑，怎能不惶恐羞怒，出手更是无情。高渐离与荆天明两人且战且退，进入侠道宫室。 两名顶尖剑客立即洞悉侠道宫室中铜人是以地面石板受压为耳目的奥秘。利用这些铜人，加上水寒剑的神异，高渐离稍稍阻碍了秦舞阳，让荆天明成功从青铜人身上取到了打开出口的“钥匙”，同时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墨家至尊武器——非攻！ 但两人终究没能逃过秦舞阳的追杀，被他坑入凶险的机关陷阱中。却没想到，两人因此见到了上上代墨家巨子六指黑侠，还有公输仇的遗骸。 高渐离也据此向荆天明讲述了荆轲刺秦的故事。因伤势过重，高渐离自觉难以善终，临死之前将水寒剑托付给荆天明，又将毕生功力传给他。最后荆天明依靠高渐离的指点，从石牢地板下的水道脱身出来。 听完荆天明的述说，易中行真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才是主角应有的待遇啊！ 来一次墨家禁地，不仅得到了墨家至尊武器，巨子候选人的身份证明“非攻”，还弄到了十大名剑之一的“水寒”，更得了一身绝顶高手的内力。 虽然这么说可能对高渐离不公平，但易中行觉得就算自己当时选择进入侠道，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小高，你安心地去吧。 汝妻子，吾养之！ 接下来，就是极其尖锐的问题了。 “大叔，我到底是不是荆轲的儿子？”荆天明情绪十分低落。 易中行面色凝重，艰涩道：“是。” 一直以来，易中行虽然从未刻意隐瞒荆天明的身世，但也确实希望这个秘密能晚一点揭开。虽然荆轲并非他所杀，但他眼睁睁地看着荆轲死在咸阳宫大殿之上，却是事实。 “那……是大叔杀了我父亲吗？”问完这句话，荆天明所有的力气都好似用完了。 “是，也不是。”易中行扭头看向车窗外，“荆轲是我早年为数不多的友人，决心刺秦，我也曾劝阻，但他的理由……其实家仇大于国恨，所以才接受了燕太子丹的刺秦任务。你知道吗，其实你遇到的那个墨家上上代巨子六指黑侠是反对刺秦的。” “为什么？”荆天明好奇道。 “因为兼爱非攻！若是刺秦，嬴政便有了理由对燕国发兵，到时候必定生灵涂炭。而若是刺秦成功，秦国霸业一朝崩塌自不必讳言，但燕国也必定面临秦国最凶狠地报复。恐怕会比刺秦失败的代价还要惨重，死的人还要更多，而且……” “而且什么？”这次发问却是小虞，这个话题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而且六指黑侠未毕就反对秦国一统六国。” “啊，为什么？”小虞十分惊讶，“墨家不是主张兼爱非攻吗？为什么六指黑侠居然会支持秦国！” “因为秦国一统天下也是一条消弭战争的途径。若是嬴政被刺杀身亡，七国必定会回到那种互相攻伐，一片乱战的局面中去。事实上，我之所以会助嬴政，也是这个原因！”易中行肯定道。 似乎……也有道理！荆天明这样想到，“那然后呢？” 易中行冷笑数声：“然后六指黑侠就死了，主张刺秦的燕太子丹成了新任墨家巨子。之后便是打造残虹，选取荆轲作为刺杀嬴政的刺客！” “大叔，你的意思是杀死上上代巨子的，就是巨子燕丹？” “我倒不是说这一定是就是燕丹谋划的，六指黑侠的死还与流沙卫庄、阴阳家焱妃有关系。但燕丹是最后的得利者，而且焱妃正是燕丹的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从那之后不断有燕丹的手下进入墨家，高渐离、雪女、大铁锤，甚至是荆轲和蓉姑娘，他们都是通过燕丹才成为墨家统领。整个墨家也由原来的中立，变成了大秦的叛逆分子。” 如今焱妃李灵雨就在易中行手中，焰灵姬也被易中行请来对其审讯。目前来看，她可能无法匹配“阴阳家第一奇女”的名头。不是谁都像易中行这样，觉醒本来面目的同时还能继承原本身份的记忆和经验。 自然，易中行也没能从李灵雨口中得知苍龙七宿的秘密。不过没关系，易中行本来对此也不甚在意。国兴国灭，易中行更看重手中的武力，与治下的臣民。 得到破阵霸王枪后，易中行明显有了某种决定。 借助苍龙七宿的力量？太小看人了啊！ “再说回你的身世，你的母亲丽姬是嬴政心爱的妃子，所以你幼年时，是居住于咸阳宫内的。” “什么？！”众人震惊不已。 “可……可大叔你不是说我是荆轲的儿子吗？” 易中行这才缓缓说道：“这是因为嬴政和你父亲同时爱上了你母亲丽姬。丽姬本与荆轲青梅竹马，只不过嬴政实在不是一个会放手的人。但丽姬入秦宫时已有身孕，不足月便生下了你。” “所以我父亲刺杀嬴政其实是为了……” “是为了伺机救出丽姬和你，只是这又怎么可能？”易中行站起身，“就算我放了他一马，他也不是赵高和始皇帝的对手。而因为这件刺杀事件，丽姬只能动用宫中侍卫将你送出宫廷，随后便神秘消失……” “荆轲刺秦之前，曾与我有私下见面，拜托我如果刺杀嬴政失败，一定要照顾好丽姬和你。我也是花费数年时间，才找到你的下落。” “那为何我对小时候一点印象也没有，咸阳宫……还有我母亲的模样，我根本不记得！”荆天明迷茫道。 “你忘了你脖子上的那个封眠咒印吗？是它封印了你幼年的记忆。”易中行解释道，“这个咒印是阴阳家的月神所下，只是她的目的我也不太清楚。也许你的记忆中有着什么极大的秘密吧。” “原来是这样啊……”荆天明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经过这一番对话，荆天明与易中行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荡然无存，也很难再恢复了。 “不要多想，也不要抱着仇恨，你父亲母亲如果在此，也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易中行拍了拍荆天明的肩膀，“至于水寒剑，这可是在风胡子剑谱中排名第七的名剑，你现在虽然还用不了，也要勤加练习，不要辱没了它！” “我一定会的！”荆天明握拳道。 或许，可以把清霜剑诀教给荆天明，以配合水寒剑的特性。 在慕容诗的掩护下，三人平安离开机关城。 “诗公主保重。” “先生也是。”秦兵当面，慕容诗也不方便直呼易中行的名字。 慕容诗将继续踏上寻找夏后祭器的旅途，而易中行三人将返回桑海城。 “高先生还有一些遗物让我送回墨家。” 易中行摇头：“秦舞阳一定会污蔑你，甚至说你才是杀害高渐离的凶手，你若这个时候去墨家，实在太危险了。” “但这件事情我必须去做！”荆天明倔强道。 易中行略带深意地笑了起来：“我并不是说不做这件事，而是不能没有策略地蛮干。高渐离的仇，当然是要报的！” 第四十章 三六东郡，荧惑守心 秦舞阳动作很快，他没有拿到非攻，所以一伺回到墨家，立刻宣扬高渐离之死乃盖聂勾结秦国所为。借为高渐离报仇之名，凝聚墨家。而高渐离死后，诸位墨家统领已无人具备挑战秦舞阳的威望。哪怕徐夫子、端木蓉都对秦舞阳的说辞有所怀疑，也无法扭转人心。 而对易中行来说，在墨家禁地被秦舞阳看到也的确是一个巨大的破绽。单凭一面之词，是解释不清楚的。 “墨家之事，师哥已知道了吧。张良费尽心机希望我们联合，这才几天，就要分崩离析。”桑海城边，卫庄并流沙众人在侧，“人心不足，利益挑动人心。” “儒、墨，世之显学，墨家虽然屡遭厄难，却实力犹存，若不经此一遭，如何分出主次？”易中行扭头，脸上的笑容多有几分邪异。 “主次？原来师哥是如此想法，那我们之间恐怕也要见个高下才好，我的鲨齿可是等待已久！” 上次机关城一战，卫庄虽败，却不是败在武力，而是在于对招式的理解。卫庄执着于在纵横之法上分胜负。而易中行根本不拘泥于纵横之法。 这一次，卫庄要施展毕生所学，不仅是他与易中行的胜负，也是流沙与七曜的“主次”。 老实说，没了墨家巨子与高渐离的墨家，已经不足以让卫庄和易中行予以平视。张良毕竟不能算是墨家之人。 秦舞阳虽然已将墨家弟子的人心扇动起来，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向易中行发难，以来是他深知想要从易中行身上占到便宜不是那么容易的。二也是他遇到了大麻烦，墨家统领之一，有间客栈的主人，丁掌柜庖丁，无故失踪。 秦舞阳本就没有拿到非攻，若是连庖丁也就不回来，那他这个新任墨家巨子的地位就太过虚浮了。 趁着秦舞阳忙碌庖丁之事，易中行悄悄将端木蓉约了出来。 “你将我约到此处，有何目的？”端木蓉的语气中不乏戒备，她虽然对秦舞阳的说辞有所怀疑，但到底还是信了几分。 “带你见一个人。”易中行转身让出身后的人。 荆天明换了一身打扮，背负双剑，缓缓走来。 恍惚间，与多年前易水之畔的那个人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荆轲！？”端木蓉久在燕国皇宫，对荆轲也算熟识，“不，你不是……” “我叫做荆天明！”荆天明郑重道。 和高渐离一样，端木蓉立刻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再请你看看这个招式。”易中行又道。 荆天明点点头，取下身后的水寒剑，寒冰内力运转，水寒剑上冰凌绽放，那熟悉的剑招让端木蓉惊呼：“易水寒！” 为了能施展好这一招，荆天明最近几日可是勤修不辍。 有了这样的证据后，荆天明再讲述他与高渐离的相遇、秦舞阳的背刺，就有了说服力。 “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端木蓉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 “高大哥还有一些东西让我交给雪女姐姐。” 荆天明取出一份曲谱，却是高渐离与秦国旷修合奏过的《高山流水》。对高渐离这样的琴师而言，这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临终弥留，高渐离自然无法留下书信，唯有私密言语几句，让荆天明带给雪女。 了解详情后，端木蓉一阵心伤，承诺一定将曲谱和遗言带给雪女。 只是这一遭却是久候无音。 端木蓉离去后，很快就发生了海月小筑刺杀公子扶苏的事件，桑海城内风声鹤唳，内外封锁，难以沟通消息。 小圣贤庄内的气氛也因此紧张了很多。 “海月小筑之刺杀，内情异常复杂。”张良邀请易中行在廊亭相会，“刺客先绑走了海月小筑大厨，继而又扮作大秦丞相李斯，对公子扶苏发动刺杀。” “‘沧海映泰岳，鱼翅烹熊掌’！这道名菜非海月小筑大厨不能为，大厨将之视为立身凭依，秘方从不外泄，烹饪之时甚至要关门闭户。”易中行也已密信蓑衣客，如今桑海城汇聚天下目光，蓑衣客自然也在左近。“不过，也不是没有人能将这道菜完美重现的。” “庖丁！”张良显然也想到了。 “庖丁是儒家小圣贤庄专用的大厨，这件事也必然会攀咬到儒家身上。”易中行放下茶杯，“更麻烦的是，这庖丁同时还是墨家统领！” 易中行猜得不错，这件事早已由李斯报给扶苏，话里话外都是要将儒家牵连进来。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便是，庖丁，究竟在哪里？”张良语气凝重，“此事，盖聂先生，不可不帮！” 张良果然早已猜到易中行的真实身份。 “身在儒家，责无旁贷。不知张良先生可有消息？” 张良摇头：“张良亦不知庖丁生死。” 以张良之能，居然都没能找到庖丁所在，那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对于秦舞阳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如今的墨家乏人可用，若真如张良猜测，扶苏遇刺是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那么不管庖丁是落入罗网手中，还是在隐秘卫手里，想要将其救出都是困难重重。 也因为庖丁了无消息，虽然李斯竭力构陷儒家，却也没有将儒家钉死。公子扶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将驾临小圣贤庄。 这一天傍晚，天际流火，割裂穹苍。 域外星辰拖着长长的尾焰跨越神州大地，人所众知。 天象变化一直被认为是天子失德，上天警示。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荧惑守心”这种现象对于皇家而言，就是一个是一个令人恐惧的灾难。 岁月如斑驳铜镜经年，长剑在黑夜吟唱悲歌； 日月星辰刻画沧桑年轮，纵横交错兮天下之局！ 天降星辰，天下必有大变。 第二日清晨，罗网胜七送来公子扶苏之拜帖。 “大叔，胜七那个大坏蛋居然来了！要是让他直到大叔就在这小圣贤庄李，说不定会立刻破门而入呢！”荆天明跟着易中行踏上逃亡之路时，屡遭胜七堵截，若非如此，怎么会直到地形特殊的残月谷方才寻到机会脱身。 易中行点头示意，却并不深谈胜七之事，转而看向项少羽：“墨家远遁，临走之前，就没有对项氏一族有所交代？” 项少羽摇头：“墨家的新任巨子对我们颇有些……疏远。”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秦舞阳或怯于得位不正，就任墨家巨子后就加强了对墨家弟子的控制，尤其是在庖丁之事不了了之后，更是隔绝了其他墨家统领与底层墨家弟子的沟通。“我只知道他们应该是向着燕国去了。” 这也是墨家与七曜、农家最大的不同之处，墨家统领虽有统领之职，却只各自负责自己那一摊事，如端木蓉的医术、徐夫子的铸剑、班大师的非攻机关术、大铁锤的锻造，并无直属部下。极其强调内部组织结构的墨家是一个完全以巨子为核心构建的学派。 “墨家变故频发，此时远遁，应该是想整顿内部，发展实力。”范增一眼看出了秦舞阳的打算，“燕丹、秦舞阳皆出自燕国，加上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选择燕国旧地补充实力，也是正常。” 只是端木蓉明明曾说要将实情告知雪女，以两女的人望，说服其他统领也是既有可能。到时让荆天明作证，自可一举搬到秦舞阳，现在却全无消息，恐怕是出了变故。 只是不待易中行多想，大批军士列队于小圣贤庄前，骏马嘶鸣，隐秘卫落于院门屋檐之上，守卫极其严密。 小圣贤庄大开三门，儒家弟子出门起舞，便连一向隐居的荀子也移步门前等候。不断有侦骑往返，汇报公子扶苏行程。 罗网六剑奴驱行于前，丞相李斯与中车府令赵高在后，还有楚南公、名家公孙玲珑的车驾。 “公子殿下已在山麓，迎驾！” 公子扶苏还是一如往常，即便一身白衣，仍显清隽英武，颇类始皇帝当年。 与荀子见礼后，扶苏转向李斯：“李大人，那位贵宾还未到么？” “其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既然答应，就一定会到。” 扶苏颔首，一行人进入小圣贤庄，儒家弟子俱做八佾之舞。 “北有高楼，与云齐兮，正合此楼写照。”扶苏进入小圣贤庄，却是寻了个理由直入藏书楼。 儒家小圣贤庄的藏书楼藏书上千，不独儒家经典，且广收道家、名家、农桑种种各家历代典籍。 郁郁乎文哉。 扶苏随手翻看几策竹简后，直指儒家违反了始皇帝陛下“书同文”的政策。 伏念躬身辩驳，扶苏也不深究穷追，而是下令儒家以后新抄写的书籍必须统一使用秦国小篆。 “公子，您邀请的那位贵客到了。”赵高禀报道。 “正好，伏念先生，听说上次李丞相到访时，与贵庄有一场辩合比试，颇有雅趣。不过儒家兼修六艺，齐鲁三杰非但学识卓越，更是闻名天下的剑术大家，所以我想来一场以剑论道。”扶苏直向藏书楼外走去。 第四十一章 以剑论道 儒家小圣贤庄大殿，儒家弟子与大秦兵士分列两边。 扶苏上座：“赵府令，你刚才说大师人已经到了，现在何处？” “秉公子，她早已在这里了。” 就见大殿中央，一股轻灵之气扭转悬浮，化为阴阳图案。 “世间无我，处处是我。” 原来是她！ 道家和光同尘心法在晓梦大师手中简直运用到了极点，若非秋骊剑的存在，易中行也会完全被其蒙蔽。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扶苏起身：“当年孔子拜访老子，赞叹：其犹龙耶！世人以为只是谦逊之词，今日见晓梦大师风采，方知是肺腑之言。”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那是孔子境界未到，否则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晓梦大师请上座！”扶苏借这个典故用道家压了儒家一头后，才开口道。 此次以剑论道仍由李斯主持，以三局定输赢，每局上场人数不限，若一方主动认输，比赛即刻终止。 “今天我们只以剑论道，点到为止，切勿伤君子之义。” 张良与易中行对视，又与颜路交换眼神。 以易中行来看，赵高身为中车府令不会出手，余者以晓梦大师辈分最高，身份最贵，她的对手必然是儒家大当家伏念先生。公孙玲珑不善剑术，不会出手。所以真正能为对手的，便是赵高手下的六剑奴与胜七。 “第一局，开始！” 张良径直起身，子慕将其佩剑送至。 “儒家张良，请指教。”张良将手中之剑平举，“张良手中之剑，名为‘凌虚’。青翠革质剑鞘浑然天成，嵌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通体晶莹夺目，不可逼视。承蒙楚国著名相剑大师风胡子点评：空谷临风，逸世凌虚。位列剑谱，排名第十！” 作为张良的迷妹，公孙玲珑当即发出赞叹声。 “子房有一冒昧要求，望公子准许。”张良对扶苏垂首道，“子房想与排名第十一的胜七兄台请教。” “正有此意！”胜七解下背后的巨阙，往地上一拄，顿时震动地面，可见其重量。“我的巨阙是时候提升一下排名了！” “穿铜釜，绝铁砺，巨阙出道时，剑谱排名不过两百名开外。短短十载，跃升至第十一名。有趣，这是剑谱排名第十名与第十一名之战！”赵高略作点评。 巨阙直指张良，张良亦长剑出鞘，如一泓青影，湛湛生辉。 凌虚剑果然修颀秀丽，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巨阙剑却是决然不同，钝重非常，每次挥劈都似刮起暴风。 传说巨阙剑为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勾践所铸，异常沉重，非天生神力，力大无穷者不能舞之，一旦挥出威力无穷，可轻易开山裂石，有“天下至尊”之美称。但也正因为如此，少有人能驾驭此剑，所以它的威力也就逐渐被世人所忘，剑谱排名方才滑落至两百名开外。 即使是面对胜七这样的高手扑击，张良依然从容不迫，剑法飘逸脱尘，灵秀傲然，观之深具儒礼。 莫看他们在场中腾挪转换，并无损伤。其实两人都是内力精深之辈，似这等高手争斗起来，浑厚内力布于周身，云蒸霞蔚。几乎可以说是片羽不能加，滴水不能落。胜七如此剧烈运动却不见汗，是因为凡有汗出，便会被强横的内力瞬间蒸干。 当两人交锋，内力相拼时，会有热流爆散扭曲视线，观之如神。 老实说，这场战斗其实是对胜七不利的，巨阙剑势大力沉，胜七最佳的运剑方式必然是大开大合，“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可现下偏偏却是在小圣贤庄大殿之上，周围俱是儒家弟子与秦国兵士，公子扶苏坐于台上。 胜七许多大规模破坏性招式无法使出，比如他喜欢的破坏地面，此刻就不能多做。眼下更是在与张良拼巧劲，可拿着巨阙与凌虚拼技巧，当然是居于劣势。张良搏杀经验不够丰富的缺陷也就被弥补了。 但若要以为，张良能就这样取到胜势，就太小瞧胜七了。胜七曾被易中行抓捕，投入噬牙狱多年，剑术是不如易中行的，但他却有一股坚韧不拔的意志，遇强则强，全心求胜！ 那么张良呢，他有求胜的欲望吗？ 纠结啊，张良给易中行的感觉就是这个人一直很纠结。他在摇摆，明明智计无双，行事却总是欠缺一点烈气。 很快胜七就厌倦了这种无畏地互搏，他双臂一振，沉重的巨阙剑轰然爆射，缠绕在手臂上的粗大锁链顺势飞出。随着巨阙的挥舞，一股股强风汇聚，形成龙卷。 “不好，他这是要……”李斯变色，看向赵高。 巨阙剑上爆发出刺目的红色剑气，可怕的剑势瞬间席卷整个大殿。 在座的儒家弟子修为浅薄，全都两股战战，几欲离席。 “胜七，住手！” 赵高下令，即使再不甘愿，胜七也只能停手，锁链一扯，巨阙入手。 以凌虚剑抵挡巨阙锋芒的张良这才松了口气，刚才若是让胜七挥出这一剑，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够挡下。 “比试最重结果，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胜七略占上风。”李斯拱手，“公子。” “殿上论剑，对胜七不利，生死搏杀，张良先生只怕不是胜七的对手。”扶苏点评道，“此次论剑，便判胜七获胜吧。” 这个判断也与易中行所想相合，巨阙剑如今虽然只排名第十一，但那是因为胜七被关在噬牙狱中多年。这个排名早已不能代表胜七的真实水平。 而张良诚然是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却也需要时间来不断成长，超越自我。现在的张良，在剑术上还远远不算成熟。 面对扶苏的目光，张良恭谨行礼：“子房并无异议。”说罢退回坐席，与易中行交换眼神。 胜七与易中行有多次交手，即使易中行改换剑法，一旦交手，也很可能从蛛丝马迹中发觉他的身份。所以张良才会选择第一场就将胜七排除。 “刚才这场论剑，虽然十分精彩，但限于场地，两位似都有保留。第二场希望能让大家尽展所学。”李斯开场道。 “胜七是个使蛮力的，自然多有拘束，我手下六剑奴更擅长灵巧功夫，正适合这一场。”赵高转向对面坐席，“不知儒家何人应战？” “我来应战。”儒家二当家颜路顺势站起，“久闻六剑奴乃是中车府令大人麾下高手，执掌越王八剑，向来集体行动，六位一体，神乎其技。子路正想讨教！” “他居然想一个人挑战六剑奴六个人？”公孙玲珑十分讶异。 在场的儒家弟子也议论纷纷。 “当然，子路还没有那么狂妄，觉得一人便足矣。刚才李斯大人也曾说过，上场人数不限，所以我想请一位帮手。” “哦，不知是何人？”扶苏好奇道。 颜路伸手邀请：“子易。” 易中行起身：“在下公羊易，拜见公子。” “原来是公羊先生门下，之前见识了公羊先生的辩合之术，没想到弟子却是精善剑术？”公孙玲珑语气不善，上次公羊平可是让她很是下不来台。 “公羊儒虽久离儒家，君子六艺从不敢松懈。于剑术一道也有小小心得，却是不值一提了。”公羊平四平八稳道。 以二对六，易中行缓缓抽出佩剑。 “咦，这把剑……好薄！”公孙玲珑惊奇道。 与其他青铜剑完全不同，易中行此刻握于手中的是一把明显出自后世的钢剑。 与渊虹不同，因为渊虹剑的本体是残虹剑，使用的青铜剑铸剑工艺，即使有易中行后来的要求，其形制也不可能大改。而他手中这把剑却是这些年来他力图复现后世铸剑术的成果。 由百炼钢到炒钢，再到夹钢、覆土烧刃，还有淬火与酸洗的改进。虽然大多数时候易中行提供的仅仅只是一个很粗糙的想法，但很多时候技术的推进需要的就是一点灵感。 藏兵谷的铸剑师并非什么大师，但易中行优中选优，手中这柄钢剑已是其中精品。 “这把剑应该就是这几年登上剑谱的那把奇特之剑了。”楚南公忽然道。 “南公先生知道？”公孙玲珑道。 吟—— 易中行屈指弹剑，长剑发出龙吟清啸之声。 这可是剑客的乐趣啊，弹青铜剑和这个时代的笨重铁剑可是享受不到的。 “公孙先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啊。”易中行正色，“此剑名为‘无我’，剑谱排名，第二十！” 公羊易虽只是个马甲，易中行往年也有用心经营。 “今日之后，排名或能再次上升。” 六剑奴也纷纷拔剑，真刚、断水、乱神、魍魉、转魄、灭魂，这六人各具一把传世名剑，六位一体，但是又各自张扬，互为补充，气势连成一体。 “你没有剑吗？”六剑奴气势已成，却发现颜路并无动作，真刚于是有此一问。 颜路摊开右手手掌，掌心握着一枚玉质剑柄，说道：“这就是我的剑，名为‘含光’。” 第四十二章 越王八剑，含光无我！ 《列子·汤问》有载：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与承影、宵练同为“商天子三剑”。三剑后为孔周所藏，云：吾有三剑，唯子所择，皆不能杀人。 “颜路的‘含光’在剑谱中排名第十六，然而江湖上却从无胜绩。”楚南公的介绍让公孙玲珑微微诧异，既然从无胜绩，那含光剑又是如何能排到第十六的高位的呢？ “动手！”真刚一声令下，六剑奴瞬间没了身影。 然而人看不见了，却不代表剑也能隐形。 易中行身体低伏，全身筋肉紧绷，一股无形的剑气如瀚海起潮，横际无涯。 动！ 无我剑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易中行已横在转魄、灭魂二女面前。这对双胞胎姐妹一左一右，本是要移动到易中行、颜路身侧。六剑奴进攻一向是六位一体，从四面八方合围，却是少有被人提前一步截击的。 转魄、灭魂心意相通，攻击成双，她们的剑是刺剑，即短且险。当两剑同时挥舞，即使最高明的剑客也无法脱身，但易中行却展现出极其精妙的剑术，无我剑已毫厘之间隙，化解了转魄、灭魂之攻势，偏移了她们的位置。 “公羊易的剑法，似乎颇合道家之要旨。”晓梦大师与楚南公微微侧目。 嗖嗖—— 转魄、灭魂是六剑奴中的牵制者，强攻无力，立刻专为控制，两把越王名剑的剑柄之下便是钩锁，两道钩锁死死困住无我剑。 易中行用力一拉，两女亦同时使劲。易中行见状干脆松开剑柄，任由无我剑被两女拉走。人却如下山猛虎，一拳轰出，雪花盖顶！ 转魄、灭魂皆不善拳法，在易中行的百花错拳下节节后退，终于松开钩锁，无我剑被甩出。 而易中行立刻双手作印，无我剑飞回，转身便与真刚拼了一剑。 六剑奴中以真刚剑术最为刚猛，摧枯拉朽。无我与真刚针尖相对，剑身轻薄的无我剑几乎被压成90°角。易中行澄静指一击，打中剑脊，剑身回弹，同样刚猛的无我剑气爆射而出，逼退真刚。 另一侧颜路含光在手，飘飞轻踏，同时面对乱神与魍魉。对手虽有三剑，他却丝毫不乱，含光隐现，锋芒含而不露。尤其此剑可以正反同出，剑路极宽，招法极多。 颜路衣袂翩然，离形去知，如一团棉絮，浑不受力，即使越王三剑刺于面前，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含光挥舞，留下道道剑罡，一时间大殿中好似凭空多出了十几柄光剑。 六剑奴分立六方，将易中行、颜路围在中间。真刚看向唯一没有出剑的断水，断水摇头，示意他并没有找到一剑取胜的时机。 “这两个人剑术之精妙实在世所罕见，难怪仅以两人就敢挑战我等六人。”六剑奴以真刚为首，是六人中的主攻者，负责组织进攻。“但，如果以为剑术够高就能逃过罗网的捕捉，就是在太天真了！” 强攻！ 六把越王名剑指向中心，同时出手，连隐伏在侧，消去自身存在的断水也加入进来。六道完全不同的剑气彼此冲突，又彼此交融，在这大殿之上编织出一片绵密的罗网。 六剑奴每一个都拥有着致命的杀人专长，每一人都曾经是名动一时的剑客。当他们接受赵高送出的名剑时，就此脱胎换骨，过去的他们将不复存在，他们的生命也仅剩下一个目的，那就是去杀人。 忘却过往、忘却名字，成为纯粹的剑的奴隶，这就是六剑奴的一切！ 易中行以指按剑，无我无念，无我剑法全力展开，边疆老人亲自下场，亦不过如此。 而颜路含光浮现，双刃画圆。两人背对而立，旋转如轮，配合无间。 仔细看，他们的步伐都有着特定的规律，正是古老深邃的禹步，此之谓“步罡踏斗”。 当颜路隐去，则易中行剑斩空冥，攻伐无双。而六剑奴反击，易中行避其锋芒之时，自有颜路含光高悬，掀起剑风。 “收敛形体，隐藏智慧，离形去知，遁迹于芸芸众生之间，儒家的坐忘心法居然与道家暗合。而这位公羊易，无我无念，身入空冥，同样与道家颇有关联。《庄子·齐物论》载：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模糊真知之界限，贴近道心之主宰，方才谓之‘齐物’。”晓梦大师暗自计较。 六剑奴剑圈轮转，易中行与颜路在内中急旋，恰如阴阳。 “看来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没想到儒家竟还有如此厉害的剑道高手。”赵高似是漫不经心道。 “过奖，六剑奴不愧为赵大人麾下高手，名不虚传，颜路与子易也只是勉强抵挡。”伏念拱手谦虚道。 “既然如此，还是快些结束得好。” 六剑奴闻听此言，便明白赵高已经不太高兴。 “分胜负吧！”真刚一声轻喝，六剑奴俱都剑意勃发，要施展雷霆手段。 易中行挽了个剑花：“颜路师兄君子无争，且助我一臂之力！” “子易尽管去做。”颜路的笑容清澈而澄明，就如大殿帷幔间隙中投下的阳光。在六剑奴气势汹汹冲来的同时，颜路手中的含光亦放出灼灼光华。 含光，是传说中的无形之剑，而让含光剑显形的关键，是光！ 在阳光的折射下，含光剑分化出上百道剑光。 一道道剑光组成剑轮，流转不休，密布于大殿各处，一时间百剑齐发，剑光耀世！ 一时间，六剑奴都被这灿烂的剑光晃花了眼睛。就在这百道剑光中，易中行同时击退真刚、乱神、魍魉、转魄、灭魂，无我剑几乎化作一团幻影。 但六剑奴中还有一人，并不会受到颜路剑光的影响，他就是以黑布蒙住双眼的老者‘断水’！ 六剑奴中断水年纪最大，亦最是深不可测，即使没有双眼视觉，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强大。一向谋定而后动，取人性命于无形。 断水以心眼看人，所以他非常明白易中行的强大。直到此刻易中行同时横击五名罗网天字一级杀手，终于让他找到破绽！ 抽剑断水流，铁骑横玉钩。 隐者多虑，一剑封喉。 断水认为认为他这一剑将为六剑奴带来又一次必然的胜利，然而结果却是犀利的无我剑气斩去了他的蒙眼布。 剑光消散，众人才发现大殿之上，六剑奴的围攻之势已破，易中行与颜路对五人相对，唯有断水有些发愣地站在一边。 真刚脸色极其难看，而赵高也是面色不虞。 灭魄与转魂对视一眼，走到大殿中央，捡起黑布，交还给断水。 “刚才那一剑是怎么回事？”断水十分在意。 易中行看着断水那双被璀璨破坏的眼睛，平淡道：“你虽然将听觉锻炼到了极致，以听觉代替视觉，看空一切，不受颜路二当家的含光剑影响。但是……视觉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听觉并不能真的代替视觉！” 刚才那一剑虽仍是走“无我无念，空冥一剑”的剑路，但却化入了太极至理。此剑用缓不用急，用意不用力，悄无声息，收敛锋芒，空洞冥冥，恰如孤鹜鸿飞—— 剑出无我，太极鸿飞！ 面对六剑奴，以少打多，卸力化力借力，还有什么比得上“太极”？ 少年张三丰世界中，易中行行走江湖两年多，早已见识过武当派的太极拳、太极剑，以他今时今日的剑道修为与眼界，吸收太极的武学理念，结合穿越者的独特理解改进剑术招法，已是水到渠成。 所以此刻的无我剑法早已走出边疆老人的藩篱，可称之为《太极无我剑》！ “君子无争，含光无形，坐忘无心，剑出无我……你二人，很好。”楚南公抚摸着白花花的胡子道。 啪啪啪—— “非常精彩。”扶苏拍掌而笑，“这第二场，是小圣贤庄胜了。” “谢公子！”伏念行礼道。 如此一负一胜，小负而大胜，哪怕第三场输掉，只要输的不是太难看，小圣贤庄面子上便就过得去了。毕竟公子扶苏驾临，看得从来不是胜负。即使三场全胜，恶了扶苏，也只是本末倒置。 天宗晓梦大师主动起身，来到大殿中央。 “南公先生，您刚才吹捧了这丫头半天，那她的实力到底如何呀？”公孙玲珑举着面具侧身问道。 “晓梦在江湖上尚无对战记录，但是她在闭关前曾经击败了除掌门赤松子之外的六名天宗长老，因此被五十年不收徒的北冥子录为关门弟子。你说她的实力如何？”楚南公反问。 “她曾闭关十年，那这晓梦现在多大？” “十八岁。” “什么，那她击败六名天宗长老的时候岂不是只有八岁！”公孙玲珑大吃一惊。 楚南公意味深长地点头。 公孙玲珑武功低微，加上她也并未多做掩饰，在场的高手自然也都听见了楚南公的讲解，吃惊不已。 “这才真正的天子骄子！”易中行亦为之惊叹，这秦时明也也越来越不讲武侠基本法了。 伏念起身，与晓梦见礼：“晓梦前辈，这一场在下来请教。” “你想怎么比？” “请前辈决定。” 晓梦转身，语气轻蔑：“前两场比试太过粗陋，与你我身份不符，不如换个比法。” 第四十三章 道法自然，唯礼匡之 小圣贤庄内曲水贯通，泉池徐徐，晓风和畅。众人随着晓梦的步伐来到廊桥之上，不明所以。 “前辈请。”伏念仍以晚辈自居。 晓梦秋骊剑出，一点淡淡的道韵自然而生。 就在这一刻徐徐飘落的树叶停止了旋转，飞絮挂满穹苍。 微微拂动的春风静止于虚空。 人物不再动作，树枝不再摇晃。 仿佛这个世界的世间被人为停止了！ 但易中行却知道，并不是！他的剑心依然坚固不移。 思维，好似被拉得极为漫长，每一个念头运转，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 但是下一个瞬间，众人的思感便已恢复正常，只见晓梦剑指水面，剑气盈满外溢，形成一道绮丽的紫色光轮。 水面沸腾，水流盘结，浮出一个巨大的“道”字。 精细控制每一股至柔水流，化无形为有形，使之凝聚成字，确实令人惊叹。但易中行的关注点并不在其上，反倒是刚才晓梦显露的道韵更让他在意。他注意到，一片黄片飘落，从晓梦内力笼罩的紫色光轮中划过，却瞬间青翠欲滴。等到飘离光轮，便青绿不再。 “这莫非就是……天地失色！？” 道家天宗的绝学天地失色大名鼎鼎，易中行穿越前即使没有看过秦时明月动画，也曾在其他小说中看到过这一招。易中行此时细细体味，略有所得。 见识了晓梦大师的手段，伏念亦挥出太阿剑，以圣王剑法中的“沧浪之水”控制水流，在水面上凝聚出一个“礼”字。不仅如此，更是让“礼”字竖立，而不仅是浮在水面上，压过晓梦一头。 “道家以天道御万物，无为而无不为。伏念却给水性无常立下规矩，让它们有序遵循。儒道之别真如泾渭分明啊！”楚南公感慨。 扶苏亦对着湖面上的两个字深思不已，剑道如治道，天下滔滔，民心如水，不知是应该因势利导，还是克己复礼，亦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易中行打量着扶苏，这位大公子，他以往也曾见过。“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先秦以佳木芳草比喻君子名臣，可见嬴政对扶苏是多有期待的，而扶苏本人也的确是“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 只是扶苏有一个与卫太子刘据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眼见国家兵戈强盛，民生凋敝后，过于重仁、重儒。这就几乎逆转了始皇帝与汉武的政策，而与整个朝堂相背。所以卫太子有巫蛊案，而扶苏被李斯、赵高联手驱逐。 相比之下，扶苏面临的局面比卫太子还要糟糕、汉武帝时期至少明面上没有大的反叛势力，而先秦时代，六国遗族从未放弃复国。休养民生可以，但以怀柔手段安抚六国遗民，即使是易中行也不看好他继位后的结局。 这里可以用另一个例子来对比，那就清朝末期。 清朝黑暗腐败自不讳言，用屠刀镇压了中华大地两百余年。乾隆后期，国力就开始不可避免的急转直下，但一百多年过去，清朝却仍然存在，即使是甲午战争这样的重大转折也没能让清朝如它的前辈们那样迅速崩溃。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独裁。 清朝的满人始终牢牢控制着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权力。以致于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这些汉人精英从未想过反抗，只能当糊裱匠。清朝真正崩溃是从慈禧死后，独裁松动，革命党渗透进新军，很快就打响武昌起义，偌大的清朝几乎是一夜之间山河变色。 大秦帝国也是如此，嬴政在世之时，帝国无比稳固，但他死后，胡亥继位，仅仅三年时间，偌大的帝国就分崩离析。易中行注意到，许多楚汉相争中的名人都是在秦二世元年登上历史舞台，由此可见一斑。究其原因，就是秦二世的统治力比起始皇帝实在弱了太多。 见了伏念的手段，晓梦不以为意，她加大内力输送，不仅将“道”字立起来，更是脱离湖面，悬浮在半空中。 又以心若止水心法，从“道”字上不断分离出水珠，整整三十六颗水珠，环绕“道”字舞动。 这玄奇的一幕不仅在场的儒家弟子们看得震撼莫名，就连楚南公也发出惊叹。 “心若止水和万川秋水虽然都是道家天宗的绝技，但一个放，一个收，内功心法截然相反，晓梦居然能将这两种心法融合在一招中使用出来，很厉害啊！”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钦佩莫名之时，晓梦又有了动作，之间秋骊剑起，那水流组成的“道”字轰然瓦解，径直爆散成数百上千颗水珠，排列成阵，蔚为壮观。 这其中的每一颗水珠都需要一股独立的内力进行控制，这股内力中还同时包含着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两种心法，晓梦竟然能同时控制上千股内力。 便是易中行此刻见到，也是心头大震。 要知道为了练习剑器奔流这门有前途的御剑之法，他也花了大力气习练如何分散控制内力真气，但到如今连晓梦的一半都做不到。 排列整齐的水珠在晓梦的控制下，以不同的数目各自结阵，或八卦、或方阵、或尖锥，冲向伏念的水流“礼”字，撞击而去。且连环成线，循环往复，只是片刻时间，就将“礼”字完全击毁。 这样的灵活性，易中行更是难以望其项背，只能暗自叹气。这就是天之骄子的恐怖之处，真是比不了。 伏念额头见汗，十分紧张，但他很快想到了破解的办法，太阿剑轻挥，湖面骤起波澜，掀起的浪花不断旋转形成漩涡，将晓梦控制的水珠全都吸入。几股水流混合，在伏念内力的牵引逐渐塑形，竟是莲花朵朵，荷叶田田。 更妙的是，在伏念一声“开”字后，这这些水流莲花竟是花蕾绽放，栩栩如生，清荷摇曳，生机盎然。 这强大的冲击力甚至令公孙玲珑手中的面具落地都没有发现。 “知海无涯，见花问道。伏念真心求学，希望晓梦大师不要见笑。”伏念谦恭道。 晓梦收起秋骊剑：“道可道，非常道。儒家有你，不错。” “受教，谢前辈！”伏念亦收剑而回，一池清荷水莲，应声落入水中，哗啦啦一片。 伏念在对内力的操控技巧上败于晓梦，但此次不是单纯的比剑，而是论道。 伏念的“见花问道”确实展现出了另一种有别于晓梦的对内力的极致控制力，因此晓梦亦认可他的实力。 易中算是眼界大开，原来内力真气还可以做到如此程度。相形之下，他在这方面的探索却是泛善可陈，羞愧不已。果然不能小瞧天下人啊。 “真是神乎其技，好一个见花问道，好一个非常之道！”扶苏面带笑容，也为见到儒家与道家两种完全不同的道而高兴，“今天两位大家为我们所有人上了一课。” “公子，那这第三场比试的结果？”李斯问道。 扶苏略作思考后说道：“这样的比试，我看胜负已经不再重要。” 扶苏此话一出，就意味着最近对儒家小圣贤庄的怀疑种种都将到此为止，儒家算是度过了眼前的难关。 以剑论道以这种结局结束，对儒家小圣贤庄来说可算是完美的结局。 随着公子扶苏的离去，小圣贤庄再恢复平静。 儒家三位当家在亭中下棋，伏念以一对二，同时与张良、颜路对弈，易中行在一旁观棋。 “子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良忽然问道。 易中行也不隐瞒：“墨家北上燕地，蓉姑娘与雪女消息全无，我有些担心，因此决定去看看。” 伏念在两张棋盘上分别落字，没好气道：“小圣贤庄中又出了妳这样的高手剑客，万一哪一天忽然变作了另一个人，儒家的麻烦可就大了。”伏念显然也已知道易中行的身份。 “无妨，如今世道变幻莫测，江湖上风起云涌。平静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 大家仿佛都在等待着一个信号。 始皇帝嬴政深不可测，易中行这么多年也没试探出什么，但他却又异常的肯定，一切的一切都会按照它们应该有的样子，一一发生。 第四十四章 帝国权斗，天人之约 “伏念先生放心，儒家‘公羊易’必然只会是‘公羊易’。”易中行对伏念下拜，“如今子易将欲远游，且墨家之事稍涉子明，望伏念先生准许。” 伏念沉吟片刻，道“子明也就罢了，那子羽之身份恐怕已为外界所知，你也一并带走吧。”说完伏念还狠狠瞪了张良一眼。 项少羽的通缉画像挂的到处都是，他的面貌却是已经被有过几面之缘的公孙玲珑知晓。 易中行苦笑着点头。 桑海城外，颜路与张良为易中行送行，此次不独荆天明、项少羽要离开小圣贤庄，便连公羊平也将回返藏兵谷。 “墨家据点极为隐秘，秦舞阳此次也定会小心隐藏，盖聂先生莫非已有办法？”张良好奇道。 “未有消息，为今之计也只有找到那个唯一散落在外的墨家统领，才能得知墨家去向。” “庖丁？”颜路不确定道，此刻他也已经知晓一些墨家与张良的牵扯，只是还未告知伏念。 “正是，如果他还没有死的话。” 离开小圣贤庄，易中行自然恢复日曜使者盖聂的身份。 项少羽此刻已收服龙且并腾龙军团参军，在范增的谋划下，项氏一族正在试图将被秦军监押，在秦国各地服苦役的楚国士兵解救出来，壮大项氏一族的力量。项少羽自然也要跟随行动，没时间再去关注墨家之事。 与项少羽分别后，易中行领着荆天明来到桑海城西面的山中。月下蓑衣客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大叔，这个人好神秘，是谁啊？”荆天明好奇道。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离开咸阳后，我创立了一个名为‘七曜’的组织吗？”易中行真真假假道，“他就是七曜中的土曜使者，蓑衣客。” “这就是那个被隐秘卫和罗网通缉的小孩？”坐在大石上的蓑衣客也将目光投向荆天明，“果然长得很像啊！” 易中行点头，却是不再废话：“庖丁的下落，可有消息？” “有，不过并非好消息。”说到这里蓑衣客也是语气凝重，“他现在被关在噬牙狱中，那是个什么所在，你很清楚吧。” “噬牙狱……麻烦了……”易中行曾亲自将黑剑士胜七关入噬牙狱，对这座监狱的难缠十分清楚。 “还有更麻烦的，你最近一直往小圣贤庄凑，却不知儒家已经大祸临头了。”蓑衣客一脸幸灾乐祸。 “大祸临头，为什么？”荆天明很诧异。虽然伏念每每在课上让他罚站，此刻听到小圣贤庄要出事，也是担心不已。 蓑衣客遂将李斯、章邯与扶苏的奏对内容道出。 在汇报海月小筑刺杀事件时，章邯先以庖丁为由攀扯小圣贤庄，试探李斯对儒家的态度。因天下人皆知，李斯师从荀子。李斯展现气节，大义灭亲，顺手就将嫌疑扣在小圣贤庄身上。 事情很简单，但问题却是：庖丁早已被关在噬牙狱中，而噬牙狱由章邯的隐秘卫监管。小圣贤庄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令庖丁在噬牙狱中为刺杀行动做出那道“沧海映泰岳，鱼翅烹熊掌”。 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帝国内部的人，譬如说——罗网！ 刺杀事件的最后，罗网六剑奴现身，刺客假李斯逃走也侧面证明了这件事。 罗网由中车府令赵高管理，而赵高又从属于李斯。秦国群臣皆知，赵高与十八世子胡亥过从甚密。 这件事一旦深究起来，牵连极广，涉事之人俱是两千石大员，且涉及立储之争。历代以来，这种权力斗争都是最为残酷凶险的。 而章邯虽然猜到了一切，手中却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庖丁就在噬牙狱，却从头至尾都不知道抓捕他、让他做菜的是何人。 这种情况下，章邯所能做的，就是搞清楚这其中最有力量的那一位是何想法立场。所以他要试探李斯，从结果来看，李斯似乎并不知情，在大公子扶苏与十八世子胡亥之间，尚无倾向。李斯这枚大石头还没有砸下来，湖面就依然平静。 如此情况下，这件刺杀事件就只是胡亥与扶苏的较量。章邯执掌隐秘卫，直属于始皇帝嬴政。他的职责从来就不是查案，而是维护帝国的稳定。 若无真凭实据而严查刺杀事件，章邯便会自动归入扶苏一派。但这是不可能的，章邯只忠于始皇帝陛下！ 但敷衍了事，大事化小，又对受到刺杀的扶苏不公平。于是出于愧疚，章邯将一个消息告诉了扶苏：咸阳有流言，说公子扶苏将谋逆篡位，为昌平君昭雪！ 显然这是十八世子胡亥的又一步棋，不过得到章邯警告的扶苏此刻也有了时间去从容布置，应对胡亥的攻势。 章邯认为，自己这么做消弭了胡亥愈演愈烈攻讦之势，使两位公子的态势归于品格航，这很“公平”！ 至于庖丁和儒家小圣贤庄？搂草打兔子，顺手而为罢了。 理由嘛…… “儒、墨两家，世之显学。儒家自持名高，在民间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却始终游离在帝国统治之外。此，取死之道也！”蓑衣客说的很不客气，却是存身正道。 所以章邯丝毫不认为自己针对儒家有什么错。在这一点上，道家天宗晓梦就想得很明白。 “果然如此，我还道那公羊易是何人，竟有此等剑术，却没想到‘天下第一剑’也精通诡道。”却是易中行念头之中的晓梦大师从山野中走出。 易中行以《鬼谷子》对答：“圣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以阴贼之者，可也。” “你的志向倒是不小，以圣人自居。” “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自称，损之而益。我非王公，赵国庶人而已，唯有益之而损。”这却是用了《道德经》中的句子，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求得是阴阳平衡。生而位卑，就更要有大志。 “不错，此为正理。”晓梦点头表示认可。 “哎呀，大叔、怪女人你么在说什么，我完全都听不懂？”荆天明受不了了。 易中行哑然失笑，转换话题：“晓梦大师为何出现在这里？” 晓梦缓步而行，来到山麓，眺望桑海：“墨家北去，人宗逍遥子却徘徊不去，我是为了提醒他，赴‘天人之约’。” “原来又是‘天人之约’的时间了。”易中行偏头，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他来了。” 山道上，逍遥子头戴斗笠，身披大裘，与四名人宗走来。 “你倒是选了个好位置。”易中行对蓑衣客无奈道。 “一叶知秋，逍遥子是感应到我就在附近，才会过来。”晓梦略作解释。 “原来是这样，这是道家门内的事情，盖聂不方便插手，就在此做个看客吧。”易中行拉着荆天明退开。而对面，逍遥子也将斗笠与大裘交给弟子，独身前来。 “晓梦师妹。” 晓梦看向逍遥子：“你能对阵我师兄赤松子，想必功力不差。不过，我最近得到了一件东西，心绪难安。”晓梦抬手，掌中握有一木盒，“莫非这便是你人宗的求道之路？” 逍遥子此时早已知晓人宗宗门里发生的事情。他的师弟木虚子偷盗秘宝，投靠秦国，被守山弟子以天罡剑阵堵截。 现在看来，他们全都是死于晓梦之手！ “夏虫不可语冰。” 晓梦笑容不屑：“急功近利，难逃魔障。” “那盒子里是什么，难道是仙丹？”荆天明异想天开。 不过易中行猜测里面或许也是类似丹药的大补之物，否则晓梦不会如此说。易中行以前也靠七彩金莲以及丹药之力强提过功力，更多次使用星冥神功速成。倒不认为这就一定是邪道。 “残杀同门弟子，视苍生为刍狗，莫非算是正道！”逍遥子反诘。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修道多年还未跳脱生死，可笑！” “天宗自命超脱，却甘做帝国爪牙。”逍遥子喝问。 “行路之时，途径一片树荫，并不意味着归属于这棵树。” 晓梦的回答易中行深表赞同，他对大秦帝国的态度，亦是如此。 不过总觉得这两个人谈论的东西好微妙啊，好像就是在说易中行自己…… 笑哭~ “那便看看你从这秘宝中得到了多少吧。” 话音一落，四周的风动、影动忽然径直，草叶凝滞，如同时间静止一般。 至柔内力以晓梦为中心推向天地六合，世界一片黑白，唯有一轮蓝月，高悬天穹。 天地失色！ 大…叔……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荆天明拼命转动着眼珠子看向易中行，明明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莱纳思维都变得极为缓慢 这时一股浑厚的纵横之气从易中行的手上流转到荆天明身上，虽然还是不能动，思维却恢复正常。 “小子，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学着点！” 蓑衣客嘿嘿的笑声直入荆天明脑海，吓了他一跳。荆天明大为惊奇：“好神奇，居然不用张嘴就能说话。” “不要多说，好好看。”易中行的声音在荆天明脑海中响起。 受到易中行叮嘱，荆天明终于冷静下来，凝神观望。 逍遥子这时却已用出人宗绝学“万物回春”，道道金色流光汇聚，将他从天地失色的黑白之境中拉出，不再受晓梦内力的影响，活动自如。 第四十五章 纯粹与阴险 “这就是你们所修的人籁？”晓梦捏了手印，便有树叶、露珠、飞沙走石聚于身前。 逍遥子也放开了万物回春的界限，自有绿叶树枝无风而动，以雪霁剑做引，合身推出。 晓梦亦如此动作，两股内力，天地失色与万物回春，与人籁的对抗。 明明天地失色笼罩之下，此地寂静无声，易中行却好似听到了万千种声音。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 逍遥子与晓梦两人内力相抗，争斗逾烈，恰如阴阳两鱼。而且还在不断加大内力输出，直到平衡被打破，超出两人控制的极限。 可怕的内力宣泄于四野，连草木都被压得低伏在地。 激烈冲突的内力散为射流，摧折树木。 同样呈黑白两色的易中行忽然上前一步，挡在荆天明与蓑衣客身前，星冥真气勃然发出，将所有射来的内力爆流全都消弭于无形。 逍遥子开始默诵《逍遥游》，金色篆书凭空浮现，另一边晓梦面前也开始浮现道家经典的篆文。 总觉得道家的技能各种炫酷，而纵横家明明以剑术称雄，真打起来一点特效都没有。 那边道家天人两宗打得火热，易中行的思绪却无端飘飞了起来。 抬头仰望天边蓝月，在这一片黑白世界中显得格外幽静。四周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晓梦的至纯内力之中，每一片树叶，每一颗露珠，都同时受到天地失色、万川秋水、心若止水三种天宗至高心法绝学的控制。 即便早已在小圣贤庄中知晓晓梦分心多用的能耐，易中行也不得不震惊感叹。同时也有些心痒难耐，穿越之时为何不是身在道家呢？ 轰—— 平衡终于被完全打破，内力爆炸的威力让逍遥子与晓梦同时后退。而天地失色也终于被万物回春所破。 百草沸腾，大树断折。 淅淅沥沥。 下雨了？ 原来刚才这些雨水全都被天地失色说捕获，凝滞在半空中。此刻天地失色即破，这才落于地表。而原本的黑白世界，就像开了渲染一样，又有了真实的色彩。 “晓梦师妹，承让。” 逍遥子已破天地失色，以这场试探而言，是他胜了。 只是…… 天地失色本身并非攻伐之技，而晓梦在展开天地失色的同时，还施展万川秋水与心若止水两种正反相冲的内力，笼罩方圆百米，分出数百上千股内力，凝滞所有树叶、砂石与雨点。 这其中展现出的手段、心性与技巧，实在是非同凡响。逍遥子不过是以点破面，难度并不算大。每五年一次的“天人之约，太乙观剑”，易中行并不看好他。 更何况，那能增人功力的秘宝都已在晓梦手中…… “雪霁，就暂时存于你手。”晓梦转身，“太乙山观妙台，我会在所有人宗弟子的面前从你手中取走雪霁，让他们见证大道。” 至此，晓梦的身影消失在山色之中。 “到时，人宗将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听着远方飘来的话语，易中行失笑摇头：“十八岁，确实是个争强好胜的年纪，即使是晓梦大师也不能免俗。” 逍遥子眉头紧皱，从人宗弟子手中取回斗笠与大裘。 “天宗与人宗对大道的理解不同，但终究殊途同归。现在来开，当年的一点裂缝已成鸿沟。”逍遥子的道家人宗与七曜姑且也可以算作联盟，他也不做隐瞒，“晓梦师妹禀赋非凡，却少历人事。天道无情，并非不珍惜生命，而是在阅览世事沧桑，明白人力难及后的忘情。我说认识的赤松师兄、北冥大师，其实都不是一个冷酷的人。” “我却不这样认为。”易中行转身。 “噢？愿闻其详。” “逍遥子你总说天人两宗殊途同归，可你为道门统一又做了什么呢？” 易中行又道：“孔丘、墨翟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此乃常事。道家天人两分，实属正常。盖因每个人对道的理解都有不同，我自有我道。从这一点来说，晓梦没有被北冥大师与赤松子的道所蒙蔽，对道家经典有自己的理解，并认真践行。这是好事，我羡慕都来不及！” 此刻的晓梦，一如当年的盖聂。只是盖聂重情，破家而出，而晓梦却选择一统道门。 这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纯粹与行动力。这种纯粹，甚至让易中行羡慕。 相比之下，赤松子与逍遥子是真的老了，计较太多，心态太平。 噬牙狱原名“子牙狱”，相传是姜太公依据奇门遁甲之术所建，本是作为起兵伐纣失败后的退路，隐藏在东海之滨。后来齐桓公将其改为关押拥有异术的戎狄蛮族的监狱，改名为噬牙狱。 噬牙狱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关地下城，各部分都能移动，以飞宫法排列，共有531441种变化，异常复杂。即便易中行也通晓奇门遁甲，也不想去碰这个大麻烦。 但若只是想从庖丁身上得知墨家在燕地的秘密据点，却也是不是没办法可想。 章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庖丁其实是墨家统领吧？ 他会替我审问庖丁，找到墨家新据点的。 临走时易中行射出一封密信，将此事告知了蓑衣客。当易中行与荆天明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后，蓑衣客方才打开密信观看。 “谁又能想到，堂堂‘剑圣’、‘天下第一剑’，居然如此阴险！”蓑衣客抖手，将手中密信震成粉末。“不过若非如此，当年我也不会加入这什么‘七曜’啊。如今看来，确实没有选错人。” 道家人宗离开了，逍遥子临走时告诉了易中行最近发生的另一件大事：农家神农令重现江湖！ 这神农令是农家每十年一次发布于江湖上的悬赏令牌。当年大秦武安君白起，多次带兵攻伐六国，杀人百万，与六国结仇极深。后世之人只知白起是因拒绝带兵攻赵被秦昭王刺死，殊不知他其实是被前任侠魁发出神农令，召集农家六堂顶尖高手联手除去。 只是三年前，农家现任侠魁田光三年前就已神秘死亡那么此刻发出神农令的，又是何人？ 只怕，又是一场大戏。 接着，易中行联络了流沙，他要向卫庄借一个人——黑麒麟。 通过蓑衣客将消息传递给隐秘卫，借手隐秘卫从庖丁嘴里拷问出墨家据点所在。但是只有黑麒麟，才能悄无声新地潜入噬牙狱，将这个情报带回来。 “秦舞阳不过中人之姿，看来师哥是想吞并墨家。”卫庄一眼看出易中行的目的。 “墨家弟子训练有素，不逊军伍。这一点即使是农家弟子十万，也比不上。”易中行点头承认，“若能收服，反秦大业当可添一臂助。” 卫庄看着易中行：“看来你从嬴政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还差得很远。”易中行喟叹。 卫庄最终还是将黑麒麟借给了易中行，仅仅数天后，黑麒麟就给易中行带来了好消息。 辽东，躲得还真够远的。 燕国地处北方，偏僻封闭，是与周公旦齐名的召公奭始封的姬姓诸侯国，有着八百年历史，也是唯一一个进入战国七雄行列的姬姓诸侯国。 荆轲刺秦失败，秦国攻破燕都蓟城，燕王喜与太子燕丹逃亡辽东郡。待公室卫军也被秦军击破后，燕太子丹借卫庄之手假死。之后嬴政集中兵力对付魏楚两国，燕国得以在辽东郡苟延残喘。 假死的燕丹顺势转入地下，全力经营墨家在辽东的据点。 辽东郡，襄平县，衍水之畔。 易中行到此并未花费太多时间，因辽东与齐鲁之地本就隔渤海相望。借助公输家的舟船之力，横渡渤海最为快捷。 这条衍水在后世被称为“太子河”，来源正是燕太子丹。墨家秘密据点，就隐藏在襄平城东南方向的摩天岭中。 辽东苦寒，物资稀缺，燕丹虽然经营数年，仍是不成气候，不说机关城，即使是与桑海城外的山区据点相比，也是差得很远。 此刻，秦舞阳正在地下暗室中教导墨家弟子习武，诵读《墨经》。 环境封闭，光线昏暗，秦舞阳带头诵经，带动墨家弟子投入情绪，正是洗脑的最佳环境。 而雪女、端木蓉此刻已经被秦舞阳软禁。班大师被秦舞阳支开，徐夫子也被隔绝在剑炉中，日夜铸造剑器，丝毫不知墨家中发生的事情。秦舞阳自己则轮番教导墨家弟子，要将这些人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不多时日，一股狂热的气氛就在墨家中酝酿起来。而他们丝毫不知道，一场灭门之祸正在袭来。 第四十六章 奸夫yin妇，五步绝杀！ 易中行有考虑过章邯可能派人前来，但却没想到来的速度回这么快。 隐秘卫固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但单凭一部分隐秘卫和辽东郡本地的薄弱驻军，就想将秦舞阳带领的墨家一举覆灭，也未免太自大了。直到易中行看了一个熟人。 “韩信？！”易中行是真的很惊讶，率领这群隐秘卫的竟然是韩信。 在桑海城偶遇韩信后，易中行由于自身不便，就让鹦歌前去接触韩信，希望能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招揽这位兵仙。没想到竟是被干净利落地拒绝了。 “我听说你找到了一份很有钱途的工作，原来就是为隐秘卫工作！”鹦歌不忿道。 韩信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背后横背他的剑器。 身后，隐秘卫已快速行动起来，将易中行等人团团包围。 “我却没想到七曜组织的首领竟是剑圣盖聂，看来我的确是错过了一个机会。”韩信开口道，“好在章邯大人对我也不错。” “那么你是要在这里与我动手？”易中行颇有些跃跃欲试，“听说你身后的剑器，名为‘潜蛟’。” “与天下第一剑动手，我是不敢的，墨家也在左近，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韩信挥手，让隐秘卫放出一条道路。 易中行也不客气，带着人从容离去。 “大人！”一名隐秘卫转向韩信，似是发问。 韩信转身摇头：“盖聂来到辽东郡，原本的任务已经无法完成，我们需要改变策略。” “可章邯大人的命令是消灭墨家！”隐秘卫士兵道。 “无妨。”韩信如是道，“明日之后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墨家’了。” 返回襄平城的易中行不断叹气，看来坏事做多了确实是会有报应的。他是真没想到韩信居然会投靠隐秘卫，这完全不按历史来演啊。想在兵仙韩信的手下把墨家捞出来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次日黄昏，易中行与焰灵姬、荆天明、黑天白翼、鹦歌、小虞等人再次潜入摩天岭，而韩信这时已从中部都尉城与辽东郡郡尉合兵，调来大股秦军，包围摩天岭。 众人分头寻找，很快将隐伏在村外的明哨暗哨清除。黑天白翼配合易中行，对那地位稍高的墨家弟子施展摄魂大法。原来端木蓉与雪女并不在村落中，而是在山林深处。秦舞阳对外说是因端木蓉要研究辽东药草，所以才居住山中，平日里由秦舞阳心腹送饭前去。其他人都不知道具体地点在何处。 这倒是一桩麻烦事。 易中行又问据点中种种，得知徐夫子就在铁匠铺中打造兵刃，便急忙赶了过去。 徐夫子见到易中行颇为意外，看他打昏院子外的墨家弟子，多有戒备。 事情紧急，易中行叫来荆天明，一番分说，戳破秦舞阳面具。 徐夫子将信将疑，迟疑地说出了几个燕丹曾在山林中设置的藏匿点。 “事不宜迟，待救出蓉姑娘和雪女姑娘后再向徐夫子你解释。” 众人分开前往徐夫子所说的几个藏匿点，却是焰灵姬一路找到了端木蓉。不仅两女，连盗跖也在那里，三人被囚居在一处山洞中。 “这位妹妹果然丽质天生，难怪那盖聂念念不忘。”焰灵姬绕着端木蓉走了一圈，姿态撩人，甚至用手去触摸端木蓉的脸庞。 只是这焰灵姬既然与盖聂有关，是敌是友尚未分明，端木蓉也不说话。 “你是何人？”雪女最是不喜这等妖媚女子，面色不善。 “对救你们的人就是这样一幅面孔，真是令人心伤。”焰灵姬咯咯笑着。 “好了，时间紧迫，我们还要赶回墨家据点，戳破秦舞阳的谎言。秦军恐怕很快也要到了。”小虞面色冰冷地看着端木蓉，转而对焰灵姬道。 “秦军？”端木蓉和雪女一惊。 明白事情轻重后，三女不再废话，连忙将盗跖背来。却是当初端木蓉与雪女得知真相后，先找了盗跖。盗跖是个急性子，加之三人仅为对峙，竟是直接去找了秦舞阳。没想到秦舞阳突施辣手，抓了盗跖。 端木蓉与雪女两女武功本就远逊于秦舞阳，被秦舞阳与心腹弟子围攻，很快就被擒拿。考虑到盗跖的本事，秦舞阳干脆下毒，防止他逃跑。只是因为三人在墨家中人望不低，秦舞阳还没有下定决心除去三人。 深夜，秦舞阳离开地下暗室，结束了一天的洗脑工作。他已经基本完成对墨家弟子的掌控，自认为在这些墨家弟子心中，自己的地位已经超过当初的巨子燕丹。 是时候除掉那几个隐患了。 嗯？ 站在院子里，秦舞阳忽然感觉四周似乎太过安静。 “阿忠？”叫了一声心腹的名字，却没有人回答。察觉不妙的秦舞阳飞身回屋，取下宝剑，这是徐夫子新近为他铸造。 渐渐的，有鼎沸人声传来。 整个据点中的墨家弟子都被人叫醒，汇聚过来。 “是妳们！”秦舞阳恶狠狠地看着带人前来的端木蓉和雪女。 在两女身旁，是荆天明和一直以来不问墨家事务的徐夫子。 诸位墨家统领中，论能力和武功，以高渐离为首，但要说谁最受墨家弟子爱戴，必是端木蓉。作为医家神医，端木蓉救治过太多墨家弟子。 是以由端木蓉对秦舞阳发难，确实威胁巨大。 “血口喷人！”秦舞阳怒斥，他是绝不会承认是自己杀了高渐离的。“这小子一定是和那盖聂一伙的，分明是这小子心怀不轨，背后偷袭才导致小高身死……” 秦舞阳张嘴就将屎盆子扣在荆天明身上，颠倒黑白。虽然他一通胡扯，不过易中行与荆天明是一伙的，他倒是说对了。 “胡说八道！”端木蓉怒了，“天明，给大家看看你的证据。” 荆天明解下背后用布包裹着的水寒剑，施展出绝技易水寒。 秦舞阳一时语塞，高渐离若是被荆天明杀死，怎么会传他易水寒？ 一时间，众墨家弟子看向秦舞阳的眼神都不对了。 情况危急，秦舞阳的脑子急转起来，一套套说辞从他嘴里迸出来。比如荆天明先是伪装接近高渐离，高渐离识人不明，误以为他是荆轲之子，才会把易水寒传给他。 至于荆天明的一身寒冰内力，绝不是高渐离传给荆天明的，而是……而是荆天明炼有邪功，能吸人内力！ 荆天明打不过高渐离？ 那当然是盖聂动的手，荆天明只是背后偷袭！ 那盖聂和荆天明怎么知道墨家禁地的进入方法？ 这还用说，肯定是端木蓉和雪女告诉盖聂的。 为什么盖聂要杀高渐离，明明大家都是盟友？ 秦舞阳思路越来越清晰，一口咬定雪女和盖聂有私情，所以才会杀高渐离。 是的，雪女和端木蓉这两个女人思春，自甘堕落。 全是奸夫yin妇！ 看盖聂身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家仔细一看。 霍~ 这盖聂一伙人，除了一个小孩荆天明，居然全是女的！ 顿时大家对这位“天下第一剑”有了新的认识。 就连焰灵姬的目光里，也透着几分惊奇。 秦舞阳张口就来，就是要把反对他的这几人全都搞臭。搞臭了她们，她们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可信了。 莫说端木蓉没想到，雪女是真真气得肝疼。 易中行倒是对这秦舞阳刮目相看，这家伙一通乱说，居然真说对了几点。 人才啊，不去做编剧可惜了！ 不过在场中人，脑子正常的都不会信秦舞阳这番鬼话。 “秦舞阳，你是在太令老夫失望了！” 徐夫子突然开口，让场面一静，压下了秦舞阳煽动起来的哄笑声。 秦舞阳面色一冷：“徐夫子，你真的相信他们说的鬼话？” “你不适合成为墨家巨子。”徐夫子终于说了出来。 “墨家中人，还从无人能反对巨子的决定。”秦舞阳身子一抖，一股刚强凌厉的气势迸发出来，“今日你们弄出这场闹剧，就不要怪我清理门户。” 围观的墨家弟子彼此对视，渐渐的分成了两拨人马。 秦舞阳刚才那一番狡辩并不是没有作用的，尤其是对被他洗脑过的墨家弟子来说。况且，眼前这番景象分明是要站队了。 无论对错，只看立场！ “说来说去，不还是要打吗？”焰灵姬摘下一根发簪，一缕火焰凭空生成。 “我是真的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家都是墨家弟子，难道忘了巨子反秦的宏愿？”端木蓉大声道。 “巨子？别再提那个抛弃机关城，独自逃跑的家伙了！”秦舞阳这一提醒，墨家弟子顿时一震。 端木蓉语塞。 投向秦舞阳的墨家弟子越来越多，竟是对端木蓉等人呈包围之势。 “不好了，巨子，秦军打过来了！”有墨家哨探狂奔过来报信。 韩信？ 好快的动作！ 听到秦军来攻，在场的墨家弟子慌乱起来。 就在这时，秦舞阳利剑出鞘，迅捷如雷，剑气无声！ 五步绝杀，一孤侠道——！！ 第四十七章 秦墨，天明 秦舞阳使出的竟是荆轲的刺杀绝技——五步绝杀！ 从在墨家禁地，王侠岔道处见到那铭文之时，易中行就有猜测。荆轲的五步绝杀之剑，或许就是来源于墨家的侠道传承。只不过秦舞阳行的并非义侠之道，而是凶侠之道！ 五步之内，百人不当！！ 众人本就在院落之中，这农家小院极小，两人之间，距离本就不远，这才给了秦舞阳发动五步绝杀的机会。即使是焰灵姬此刻仓促之间也是救援不及。 噼啪—— 周围墨家弟子手中的火把光焰一抖，全都压低了一截。 却是一柄无比光华灿烂的剑器出鞘，如一道天虹横空，生生换了一片苍穹。 一式惊虹！ 當~~~~ 秦舞阳无比震惊地看着手中之剑，片片碎裂，徒留剑柄。 “这怎么可能！？” 秦舞阳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残柄，渊虹剑气犀利至极，抽碎秦舞阳手中之剑，余势不减，几乎将秦舞阳切成两半。但他终究是墨家顶尖高手，武功还在高渐离之上，生生躲过要害。 “剑圣之名，岂是凭空。” 五步绝杀之剑，易中行曾经见过，就在咸阳宫的大殿上。 那的确是极致灿烂，绽放出刹那芳华的必杀之剑。 易中行曾无数次想过，當自己面对那一剑时，该如何更好的防御，甚至破解。 这样的必杀之剑，单靠躲，是躲不过去的。唯有以剑锋对剑锋，在最短的时间里爆发出最强的攻击——拔剑术！ 这是易中行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于是就有了刚才那招“一式惊虹”。 “杀！”秦舞阳嘴里喊得凶恶，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逃跑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性命都已是悬于一线，在那些没有退路的心腹墨家弟子的保护下，秦舞阳一路退往深山。 “不要和他纠缠，这次的秦军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就在这短短时间里，秦军已攻入据点。而端木蓉她们还要护着中毒的盗跖。 如今端木蓉一方与秦舞阳分得的墨家弟子数量不过百多人，只有秦舞阳的一半。若非秦舞阳刚才的五步绝杀失败，折了气势，恐怕比例会是更加悬殊。 秦军士兵素质极高，而墨家几经波折，这摩天岭中的墨家弟子其实已经很是不堪，好在易中行这边高手众多，而都尉城的亲兵也不是安西镇军、龙虎骑兵那样的精锐。即使是隐秘卫，面对易中行、焰灵姬这样的高手，也是来多少死多少。 带着这么多墨家弟子，走海路直入齐鲁是不可能了，只能先逃往蓟城方向。 等暂时安置好墨家弟子，易中行一行人乔装打扮潜入蓟城后，却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秦舞阳投靠了大秦帝国！ 果然，当时摩天岭中，韩信主要是在针对秦舞阳，恐怕也是知道易中行这边并不好惹。 秦国官方已对外发出公告，墨家灭亡。 但墨家传承并未湮灭，而是由“秦墨”/“新墨家”继承！ 所谓“秦墨”，原本是指墨家三派之一。墨翟死后，墨离为三，有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 这其中的相里氏之墨就是通常所说的“秦墨”，另两支则是楚墨与齐墨，正好与机关城和桑海城对应。秦时明月世界虽是动漫，却是以历史为骨，并非胡乱编造。 历史上，墨家与秦国向来亲善，两者在很多理念上远比东方六国接近。有一段时间，墨家巨子更是常驻秦国。吕不韦编撰的《吕氏春秋·去私》中就记载，墨家巨子田腹拒绝秦惠王的赦免，以墨家之法杀了自己犯罪的儿子。吕不韦因此赞叹田腹大公无私。 延续到现在，秦国之内仍然有大量的墨家弟子在为帝国服务。有了秦舞阳所带的桑海城与辽东郡这两支墨家弟子加入，秦墨势力大涨。在真实的历史上，秦墨可是为秦国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再回咸阳的秦舞阳更是极尽污蔑之能事，要把脏水泼到端木蓉、雪女头上，才好显出他的正义性、合法性。有大秦官方背书，很能迷惑一部分底层百姓。 “不必灰心，人数并不能代表一切。就如纵横鬼谷，一代仅两人，可谁又敢小瞧？”易中行安慰墨家众人，“至于秦舞阳的污蔑，清者自清，诸子百家，却不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 易中行如此说，雪女更是黯然，为高渐离之死而伤心。 “不一样的。”徐夫子摇头。现在残存的这些墨家弟子，如何能与纵横鬼谷相比？就连他们这些统领，有谁是真正能带领墨家走出困境的人？ 徐夫子环视四周，看到荆天明，忽然起了心思，他是知道非攻就在荆天明手中的，而他接受了高渐离的传承，又是墨家英雄荆轲之子。 “或许可以让天明……” 哪怕时间漫长，终究是个希望。 当徐夫子将让荆天明担任墨家巨子的想法说出后，荆天明是大惊失色，一点也不想当什么这名存实亡的墨家巨子。在听到众位统领要将自己的看家本领倾囊相授，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有一个伏念就已经够让他心惊胆战的，现在一下子要多四五个老师，那还了得？ 易中行虽然惊讶于剧情居然又走回了正轨的，按此一时彼一时。动画中，盖聂因为对故人的承诺而倾力帮助荆天明，却并不干涉墨家。如今易中行却能借荆天明之手真正将这墨家参与捏在手里，甚至间接吞并。 易中行其实很高兴，这一趟来辽东郡，不仅救出了端木蓉、雪女，更接手墨家的残余力量。韩信之事虽然意外，结果却是好的，若无韩信卷走了秦舞阳与大部分墨家弟子，使墨家的组织架构完全破灭，他又怎能有兼并墨家的可能？至于墨家是否会借他七曜的壳子附体重生，易中行其实并不在意。 关于韩信，易中行认为他应该并不仅仅只是单纯地在隐秘卫谋生，必定还有些别的隐秘。但此番能弄清楚韩信的底细，得知这么一个处于暗中的能人，就比前面这些收获还要更重要。 “潜蛟，却不知何时才是它出鞘的时候！” 众人在蓟城又盘桓了几日，等来了发现墨家记号后赶来的班大师，也汇合了从齐鲁之地过来的公羊平、尸巫，还有焱妃李灵雨。 高月一见焱妃便眼泪汪汪。 易中行真真意外，焱妃竟然是高月之母。但李灵雨对这个凭空生出的女儿却是厌恶至极。想她白莲右使地位尊崇，冰清高洁，什么时候竟会委身于男人？更何况还是燕丹那个窝囊废！ 高月沉浸在见到母亲的喜悦中注意不到异常，一直盯着李灵雨的易中行却是心中透亮，用眼神示意端木蓉他有话说。 待避开众人，易中行将焱妃李灵雨的情况以含混的方式告诉端木蓉。 “怎么会这样，那……焱妃还能回复当年的记忆吗？”端木蓉实在想象不出为何会这样。 她早年便在燕国王宫中任职医官，高月公主降生后，更是与太子丹一家同吃同住，感情可想而知，也因此才会顺势加入墨家。易中行也只有把屎盆子扣在东皇太一身上，说是东皇太一以阴阳家秘术再造了李灵雨这个人格，同时也武功全失。 “不可能了……”易中行摇头。他不知道在周帝的复活游戏结束后这些动漫人物原本的人格还会不会恢复，起码暂时是看不到一点可能性。“你要时刻小心，不能让这个李灵雨对高月有机会进行蛊惑。” 端木蓉认真地点头，她看着高月长大，绝不会允许她出一点意外。 另一遭则是黑天白翼对易中行说，高月有着极高的阴阳术天赋，证据是在机关城施展阴阳玉手印攻击黑麒麟时，明明波及到了高月，她却一点伤也没受。而星魂施展魂兮龙游时，高月也有异样的表现。 高月是焱妃之女，而焱妃当年则是阴阳家中地位仅次于东皇太一的东君，她具有阴阳术天赋并不是很值得奇怪的事情。只是焱妃如今已是李灵雨，对阴阳术实在是一知半解。倒不如让黑天白翼来教导高月阴阳术。 所有人汇合后，易中行准备将这百多人全都带到藏兵谷去。 出来日久，单留一个李左车守家也确实难为他了。 第四十八章 醉梦楼花影，楼外楼明珠 藏兵谷的气象自是比不上机关城上百年营建，但也颇具可观。易中行主导，而公输翼具体执行建造的藏兵谷与机关城相比可以说是有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现代气息。其中重重机关术的应用，以及电磁的转换，更是让班大师大开眼界。 得知这些都是公输翼制造完成的，班大师神色复杂，却是更想见一见这位公输家的后起之秀了。只可惜公输翼到秦国全盘接手公输家，尚未回归。而易中行也早已将机关城墨家禁地中有公输仇尸身的事情写信告知了公输翼。现下，他只怕正在驱使秦兵将公输仇的尸身运回安葬。 墨家如今群龙无首，没有一个主事之人。 班大师沉迷藏兵谷机关术，徐夫子也对无我剑的打造方法大感好奇，与李左车多有交流，一头扎进藏兵谷的铸剑所中。 端木蓉一边盯着李灵雨，医治盗跖，一边研读《药王宝典》、《青囊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明日医经》等等易中行从其他世界搬来的后世经典。同时也把她和师父念端多年来的著作，如《骨空论》、《痿论》、《举痛论》、《刺腰痛论》等医学典籍贡献出来。 虽然已经严词拒绝易中行招揽，不肯成为七曜中的水曜使者，但实际上这些墨家残部已经基本和藏兵谷合流。若藏兵谷有事，他们难道还能置身事外？剩下的，只需要交给时间来解决。 倒是雪女的情况让人担心，先是高渐离之死，然后墨家破灭，现在被人大肆污蔑，任谁也难以看开。 想了想，易中行将雪女带到了此地楼外楼分支，松竹馆。 楼外楼格调高雅，却也不是一味显贵，内中有亲民的娱乐项目，戏曲、杂居是也。 “原来是妃雪阁的雪女姑娘，久闻大名了！”明珠夫人满脸堆笑，对雪女的到来似乎极感兴趣。 说起来盖聂与雪女同为赵国人，本是自带一份香火情。赵魏韩都是三晋大地子民，出身韩国的明珠夫人往日就多有听闻雪女善舞的名声。只是三晋陷落后，雪女远走燕国，成为燕地最为知名的舞姬。 楼外楼扩展到燕国时，明珠夫人还特意北上光顾过妃雪阁，就是为了一睹雪女的“凌波飞燕”之舞。 “近日那醉梦楼越发咄咄逼人，我还道难以应付。正好雪女姑娘到此，若能一展舞姿，何愁不能压下醉梦楼之气焰！”明珠夫人拉着雪女道。 “雪女姑娘今日心忧伤神，我是带她来楼外楼散心，你尽可以将楼中时新的玩意介绍给雪女姑娘。”易中行开口道。 “雪女姑娘一曲《白雪》天下闻名，想必会对时下曲目感兴趣。”明珠夫人说着便为雪女介绍楼外楼这几年的一些经典曲目。如《梅花三弄》、《十面埋伏》、《将军令》等等。 这些年，明珠夫人邀乐师制曲极多，但大浪淘沙，渐渐成为经典的，还是易中行从后世复刻而来的这些名曲。小李飞刀世界的十多年，易中行可不全是在练武，欣赏水平与文化底蕴也提高不少。学了这些曲子，与妻子林诗音一同唱和也是极好的。 因时代不同，这些经典曲目或许无法得到贵族的一致欣赏，却也受到了普罗大众的广泛欢迎。 得知这些曲目皆出自易中行之手，雪女极为吃惊，她实在想不到，名满天下，震慑六国高手的剑圣，竟然还精通音律。要知道雪女与高渐离相知，就是以音乐为纽带。 “比不得高渐离先生的《阳春》之美。”易中行谦虚道。 “雪女姑娘的赵舞冠绝天下，今日盖聂你也在此，不若两位合作一曲，也能扬松竹院之名。”明珠夫人趁势邀请道。 雪女闻言一时意动，看向易中行。 易中行自无不可，遂化名作《广陵散》。 《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即古时的《聂政刺韩傀曲》。据《晋书》记载，此曲乃嵇康游玩洛西时，为一古人所赠。易中行复刻的这一版自然不是嵇康古曲，而是明太祖之子朱权编纂的《神奇秘谱》所存，这也是后世流传最广的版本。 《广陵散》灌注一种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倒也符合盖聂的身份。 老实说，易中行的琴艺仅止于可以一听，与高渐离、旷修等当世顶级琴师实在无法相比。不过有“创作”光环加身，雪女亦对易中行刮目相看，时常在一起谈论音律。 而《广陵散》的流传，与雪女一时意动的现舞，让松竹馆名声大噪。明珠夫人便干脆下了一封战帖给老对手。 楼外楼虽然极为创新，受世人追捧，但到底带着易中行的后世眼光，不是非常契合时代，自然也做不到横压一众青楼楚馆。就在松竹馆的临郡，便有一座醉梦楼，名声始终居于松竹馆之上。 那执掌醉梦楼的花魁名为“花影”，容貌绝美，极擅舞艺，将醉梦楼打造成了秦国著名的销金窟。更兼其手下有一名为“涟衣”的女子，生的是花容月貌，且精通楚舞，身姿曼妙，舞态生风，是醉梦楼的一块金字招牌。 明珠夫人手下虽也有不少貌美女子，却都远逊于花影、涟衣。明珠夫人何以一定要饮用处子鲜血，保持青春美貌，就是为了不输花影太多。 “我却知道，那醉梦楼明面上是一家青楼，暗地里却是农家神农堂的暗桩！”明珠夫人一口揭破醉梦楼的底细。 “神农堂朱家？”易中行有些意外，却也心下凛然。 这朱家前文有提到，是能让司马迁为之作传的“大侠”，一直活到汉朝。而在秦时明月世界中，朱家更是显赫，其为农家六堂之一的神农堂堂主，号称“三心二意”、“千人千面”。 这朱家还是刘季的兄弟！ 这就很值得易中行重视了。 农家与其他诸子百家不同，其传承基本为田氏一族所掌控。烈山堂堂主田猛、蚩尤堂堂主田虎、共工堂堂主田仲、魁隗堂堂主为田蜜。如此一来作为外姓的朱家就显得十分扎眼，与四岳堂堂主司徒万里抱团取暖也就顺理成章。 “神农令重现江湖，农家至此多事。”易中行细细思量，“明珠夫人你也想要插上一手？” “我可没有那分心思，不过农家有十万弟子，你才更应该有想法吧！”明珠夫人笑盈盈地看着易中行。 农家和墨家可不一样，十万弟子又不能变成我的…… 若要说军队之来源，易中行其实早有考虑。农家十万弟子，还是让他们追随陈胜一起为王前驱吧。 陨石天降，荧惑守心，东郡如今已是风暴中心。章邯早已率隐秘卫来此，取得荧惑之石，要运回咸阳。但神农令的出现却令这件事变得复杂起来。 “农家六堂，十万弟子，先得荧惑之石残片者，当继任侠魁！” 由是，农家侠魁之争愈演愈烈。以烈山堂田猛、神农堂朱家实力最强，机会最大。六堂众人，此刻大多齐聚东郡。 雪女很快明白其中深意，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去东郡看看吧。” 班大师和徐夫子正在做家里蹲，端木蓉本来也对农家兴趣不大，但易中行以农家神农堂传承炎帝先祖“尝百草”的药草之道，还是把她拉出来了。 就在易中行一行人前往东郡的路上，他又接到咸阳传来的情报。在咸阳的祭祀大典上，主持典礼的扶苏和文武百官突然昏倒，有人行刺始皇帝，喊出了“为昌平君昭雪”的口号。十八世子胡亥为救始皇帝负伤。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扶苏在始皇帝面前大大失分，更何况之前咸阳就有流言，指扶苏将在祭祀大典反动叛乱。 始皇帝没有轻信流言，但也对扶苏大失所望。将其外放上郡，戴罪立功。协助内史蒙恬卫戍边国，攻灭北胡。若无皇帝谕令，永世不得再回皇都。 将密信交给雪女、李左车等人传阅，易中行感慨万千。历史的车轮终究是碾压过来了，处于对扶苏的好感，易中行离开咸阳之前倒是也给过一些赠言。希望扶苏不要像历史上那样被胡亥、李斯编造的谎言欺骗自刎。 只是如今易中行已成了大秦叛逆，也不知道扶苏还记不记他的忠告。 第四十九章 神农堂 秦王政十五年，将军蒙武攻魏，定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城，取二十城，初置东郡，所以东郡同样为三晋之地，民风与赵、韩相类。 魏国是战果七雄中最先强盛而称雄的国家，吴起的魏武卒大名鼎鼎，但它同样是早衰之国。“东败于齐，西丧秦地七百余里，南辱于楚”，四战之地，民生疲敝。 此刻，易中行一眼看去，尽是衰败凋敝之景。 这种情况下，醉梦楼却是人流如织，纸醉金迷，所接待的都是巨富高官，可见秦国腐朽之速。 荀子曾在秦昭王时期西游秦国，留下了极高的评价：观其风俗，其百姓朴，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观其士夫，无私事也。不朋党，不比周，倜然莫不通阴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观其朝廷，其间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古之朝也。 随着秦国一统七国，这些淳朴古风正在快速腐化。 “楼外楼的明珠夫人？”看到明珠夫人领衔的一干人马到访，醉梦楼的姑娘流露出浓浓的敌意。 “青若，明珠姐姐可是稀客，还不请夫人到楼内雅室。”醉梦楼花魁，花影姑娘来的却是很快，缓和了双方情绪。 进入雅间，花影细细打量来人，目光很快被雪女吸引，“这位妹妹却是有些面生，莫非是明珠姐姐新招揽的花魁？” 明珠夫人得意的一笑：“我可没有那份福气，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雪女姑娘，赵舞冠绝天下。” 墨家雪女！ 花影心中惊讶，不明白雪女怎么会和明珠夫人搅在一起。难道这明珠夫人也是墨家的人？ “原来是雪女姑娘，六国的乐舞都是学自赵国，那比试什么的，休要再提。我醉梦楼认输便是。雪女姑娘既然到此，不妨指点一下我这醉梦楼里的姑娘。”花影唤来青若，让楼中准备舞台。 这舞台鲜花锦簇，美轮美奂，一名身着水蓝色广袖收身长裙，头戴金色祥云发簪、云纹额环的绝美女子上台。两朵玫粉色牡丹插在女子发间，却无一点媚俗，反而大气雍容，气度华美。 “我这舞台固然比不得妃雪阁那玉石所制的飞雪玉花台，却也是东郡中最好的一座。”花影自傲道。 雪女细看那舞台上的女子，正在作飘带之舞，姿态风流，身转回蓝袖，歌愁敛翠钿。乐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舞动瞟到，婉转流连，裙裾飘飞。 “很不错的楚舞！”雪女赞叹。 “能得雪女姑娘的称赞，涟衣也一定会很高兴。”花影喜道。 “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却不仅仅观赏歌舞。”端木蓉径直道，“希望花影姑娘能为我们引见神农堂朱家堂主。” “赏——” 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喝彩，涟衣停了舞步，接过赏赐，人却被请到楼顶去了。而其他楼层的客人纵有不满，却无人生事。 “这个声音……”易中行隐隐感觉很是熟悉，“上将军，王离！” 如醉梦楼、楼外楼这般的营生背后必然要有明面上的大靠山才好经营。醉梦楼最近靠上的就是上将军王离，而楼外楼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王离的死对头，蒙家的蒙毅。 花影早就注意到易中行了，虽然他素衣白服，却自有一股凌厉之气，聚而不散。“这位先生是？” “盖聂。” 七曜？ 醉梦楼不愧为神农堂朱家的暗桩，花影的情报一点不慢。 “没想到王离居然会亲自到东郡来。”易中行状似无意道。 “荧惑之石，事关重大，王离自然也想捞取几分功劳。”花影动手烹茶，“却不知你们几位是以什么身份见朱家堂主，墨家，还是七曜？” “自然是都有。” 神农堂堂主居于一片山清水秀之地，青若带着众人到此后便告辞离开。迎接众人的是一个衣袍浪荡，嘴角中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笑意的男子。 “诸位，堂主已恭候多时了。”男子拉开木门。 经过时，易中行停了一步：“你叫作‘刘季’？” “不错！”男子一愣，“连剑圣都听说过我的名字，看来我现在也可以算是名人了。” “你会很有名的。”易中行也不是什么小年轻，经历了几段人生，看人只有一套标准。秦时明月世界里的这个刘季，却是要比历史中那位强了很多。看起来玩世不恭，胸无大志，实则深藏不露。 朱家此刻正在湖边钓鱼，明明鱼钩上并无鱼饵，却钓上来好几条肥鱼。 “‘愿者上钩鱼太公’，果然名不虚传。”易中行赞了一声。 “典庆，快将这些鲜鱼拿去处理了，招待贵客。”随着刘季吩咐，一个身形高大魁梧，双目用布蒙的驼背男子走来。 魏国披甲门嫡系传人，一身横练硬功，将肉身练作盾甲，刀枪不入。曾在战场上连挡十三辆战车正面冲击而毫发无损，被誉为“铜头铁壁，百战无伤”。是神农堂中仅次于朱家的高手。 这典庆已将披甲门硬功练到了最高境界，是全身上下无弱点，将罩门藏于体内。就连易中行，也不敢说自己的剑气一定能破开典庆的“铜头铁壁”。 “神农令就是被放在神农堂中，朱家堂主便连一点线索都未找到？” “朱某也十分奇怪啊。”朱家脸上的脸谱换成一幅悲伤的模样，“此人能潜入我神农堂，必定是对农家的防务和地形极为了解。” “那么换个话题，朱家堂主可知道‘青龙计划’？”易中行转而道。 墨家巨子燕丹身死，秦舞阳投靠秦国。好在班大师对当年的事情也多有了解，知道农家尚有两名青龙计划传承人。易中行虽然对此并不在意，却也不妨打探一下。 “这……”朱家换了一幅脸谱，“实不相瞒，我并非青龙计划传承人，真正的青龙计划传承人其实另有其人。” 朱家因与昌平君关系密切而得以将神农堂发展成农家六堂中实力第一，也对青龙计划有所耳闻，但对其详细内容却是一概不知。 结果来了一趟神农堂却一无所获。 “还不如跟着我去一次潜龙堂呢。”焰灵姬甩出一封请柬。 这潜龙堂却是农家四岳堂堂主司徒万里经营的一处珍玩交换的场所。能进入潜龙堂的人非富即贵，每一样宝物都需要经过司徒万里的鉴定。到交易开始时，司徒万里会挑出十件最珍贵的宝物，按照十天干的顺序排列，由他亲自主持交换。 潜龙堂交易的地点不在明面上的屋舍，而在阴暗的地下易宝厅中，参与换宝的顾客需要佩戴面具，身处隔间之中，以帘幕遮掩身形。由司徒万里将宝物珍玩一一讲解，有意者便可提出交换。 “那新郑冷宫原是郑国皇宫，我去看了，却并没有发现夏后祭器的影子。倒是这处潜龙堂，消息要确凿许多。”焰灵姬如实道出。 易中行便为焰灵姬准备碧焰水晶樽，作为入场宝物。 这潜龙堂中的宝物果然奢侈，每一件都巧夺天工，精致富贵，在展物台上熠熠生辉。 “此次宝物颇多，待我一一介绍。这件妙云拢翠碧玉盘，青玉雕成，云纹自生，金线镶嵌……”司徒万里见多识广，论述起来滔滔不绝，将宝物的每一个细节都说到了，细数其珍贵精绝之处。 之后又有银线雀金裘、点犀绿玉斗、蟠龙梅花玉镯一对、珠宝乾坤玉船等宝物登场。直到焰灵姬想要的那件“青龙之圭”。 “这件青龙之圭源于夏，始现于商，是大夫朝勤礼见的重要礼器，利石刻成，雕有阴线弦纹，兽面古朴。据传有着神秘的用途。”司徒万里将所了解的青龙之圭的信息全部道出。 “我欲以金累丝菱花海棠环佩交换这件青龙之圭！”从甲字号房传出一个动听的女声。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气场，然而焰灵姬是不会放弃青龙之圭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开口了：“金累丝菱花海棠环佩固然珍贵，但明显比不上我的碧焰水晶樽，这件碧焰水晶樽不仅晶莹剔透，纹饰如火焰，将酒水倒入其中更产生有神奇的变化！” 司徒万里的好奇心被勾起，他虽认为碧焰水晶樽的材质极为珍贵，世所罕见，但对其工艺其实是略有些看不上眼的，与其他基建宝物还有距离。听到焰灵姬如此说，便将酒壶中的酒水倒入水晶樽中。 就见酒水摇曳之时，那水晶樽杯壁上的绿色火焰纹饰竟然如同真实的火焰一般升腾不休，万分神奇。 “啧~” 其他几个隔间中的贵客也纷纷发出惊叹声，流露出痴迷的目光。有几位客人干脆提出交换，都被焰灵姬拒绝。 幕帘抖动，再看时，房中已是空荡荡——那甲字房的女客退场了。 司徒万里抖了抖胡子，扭头对焰灵姬、易中行所在的辛字房叮嘱道：“潜龙堂会严密保守客人的信息，但甲字房的客人身份非同一般，恐怕会有别的手段。你们要小心些！” “无事。既然能交换到宝物自然也要有本事守住。”焰灵姬妖娆起身，“我害怕她不来呢。” 第五十章 成仙得道，九天玄女 离开潜龙堂，果然有人跟踪。 焰灵姬兀自一路向前，待离开濮阳城的人口稠密区域后，周围房屋的间隙中明显能见到有黑影闪动。 大街上空无一人，鬼气森森。 突然间，从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皆有刺客杀出。 焰灵姬两手一张，射出早已在掌中把玩着两根火灵簪，斩出无穷火焰。 眨眼间，焰灵姬就在街道上掀起火焰的旋风，整个人都融入了火焰之中，将那些刺客都化作飞灰。 熊熊大火燃烧，照亮了整条街道。 “这些杂兵就不用再派来了，还是妳自己亲自出手吧！”焰灵姬挑衅道。 忽然，焰灵姬预感到危险，弹身而起。就见一道剑气竟从地底突然爆起伤人。 一击不中，那炸裂开的土石再次爆裂激射，叫人难以预防。 “火环！”焰灵姬人在空中，火焰爆射成环，将所有射来的鞋带剑气的土石全部焚化。恍然间，如同火焰之神降临世间。 那偷袭者却也不弱，连续挥出多道剑气，若实若虚，平实之中却蕴含着极大的杀意。 而焰灵姬已将发间六根火灵簪全部取下，挥手间层层火焰图腾显现，将所有剑气挡下。 “接下来该我进攻了！”焰灵姬的笑煞是撩人。 火灵簪上火焰缭绕，在焰灵姬的操控下，与她身后那巨大的火焰图腾相融，无数的火灵簪从图腾中刺出，降下遮天蔽日的火焰之雨。 “还没完呢！覆三苗！！” 对面的红衣女子见状立即凝聚剑气，旋身而起，激射一道道剑气，强猛至极。破除火焰之雨后，红衣女子使尽全身劲力，一招大开大阖的“斩魍魉”迎上焰灵姬的火焰巨剑。 就在这时一柄剑气巨柱拔地而起，横亘在两女之间。 “渊虹？”红衣女子诧异地停步，放下手中的青铜古剑。 易中行仗剑而立，刚才正是他以强横剑气显现，阻拦两女的战斗。 “没想到诗公主殿下也到东郡来了。”易中行尴尬道。 刚才在地下易宝厅，他其实就已经听出了慕容诗的声音，只是一时不知该以什么态度见面。千万不能让焰灵姬知道自己明明已经找到苍螭之璧，却将它让给了慕容诗。 “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罢手好吗？” “呵~你有什么面子！”焰灵姬没好气道，但她终究收起火灵簪，重新插回发间。 易中行简单地为两女互相介绍了一下。 “原来是秦国诗公主……”焰灵姬神色中略带敌意，“妳收集夏后祭器友什么目的？” “夏后祭器是昔日夏朝君主举行封禅天地仪式时，用来祭祀天与地、东南西北四方神祇之尊贵宝器，自然合该由我大秦帝国执掌。”慕容诗义正言辞道。这也是她用来说服始皇帝，调遣秦兵的理由。 “咳咳~”易中行干咳两声，插嘴道，“你可以将那件事告诉焰灵姬，她身怀特别的传承，或许能弄清楚你的情况。” 慕容诗皱了皱眉，这才察觉易中行古怪的态度。“特别的传承？”虽然将信将疑，慕容诗与易中行认识也非一日两日，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将自己的真实来历简略地讲述出来。 “太一生克，十大神器，另一个世界？”焰灵姬凝神静思，“如此说来颇有些麻烦……” 众人通过天中山界八门之阵穿越到秦时明月世界，易中行虽有与之类似功能的金手指，但对世界本身的认识却远不如焰灵姬深刻。 三人此刻已离开濮阳城，来到郊外的据点。 “事到如今，你还要隐藏自己的来历吗？”走在前面的焰灵姬忽然问道。 易中行一愣，却仍是无言。 “不得不说你隐藏的很好，我一直观察你的剑法路数，却始终摸不透你出自何门何派。” 慕容诗迷惑了：“盖聂先生不是出自纵横鬼谷门下吗？” 江月人却没有理会慕容诗，径直盯着易中行看来：“如我所料不差，你应当修炼有一门顶级的星辰剑道，有些熟悉的味道，但我敢肯定绝不是出自太谷剑宗和洗剑阁。” “的确不是。”易中行点头承认。 “那就由我先说好了，我本名‘江月人’，出自太真宫。”焰灵姬/江月人转身，原本内魅似火的气息中忽然混杂了一股青空高远，淡漠如仙的气质。 两种矛盾的气质竟是如此和谐地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令人吃惊。 “道家十宗中的太真宫？” “你果然知道！”知晓道家十宗而没有丝毫露出敌意，必然不是出自邪魔六道。而看易中行的样子，也不像是佛门八寺的传人。当初八门之阵中也没有看到有光头加入的。“不知这位师兄是出自哪一宗？” 易中行的笑容很是古怪，在天元世界他好像并不是“师兄”来着，各种意义上。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我是方寸宗弟子。” “八百旁门之首？”江月人讶然，没想到方寸宗也会来掺这趟浑水。“可我记得方寸宗并不以剑道出名。” “方寸宗传承久远，有一两门顶尖剑道传承，也是正常。” 江月人点头，认可了易中行的说法。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太真宫、方寸宗，又是什么门派？”慕容诗想了想，的确是没有听说过这两个门派。 易中行苦笑：“既然我们不是敌人，那你还是说一说这个世界，与慕容姑娘原本的世界究竟是什么关系吧？” 还有，易中行梦中穿越的那些世界又是何说法？ 江月人陷入深思：“我曾听师父说过，我们所在的世界并非混沌诸天中的唯一天地。天地之外，复有天地；世界之外，仍有世界。诸界相交，万象纷呈。然而常人圃于天地之内，绝无可能踏足他界，想要跨越世界而行，那是‘真仙’才有的威能。《妙真经》有言：自然者，道之真也。成就真仙，便是修出了道之真意真性，足以留下仙话传说。这样的仙人摘星拿月，摧山断海不在话下，自然能够跨越星空，抵达彼岸，去到另一片天地。” “成仙？” 在普通百姓眼中，那道长、和尚能招引鬼魂，掐算吉凶，已是神秘至极。如玄素真人这般餐风饮露，避死延生，更是妥妥的仙人。更不用说还在其上的天师之境。 天师者，天帝神师也。原本代指天帝对妖鬼进行诛罚所派遣的使者。在老百姓眼中，这绝对就是神仙，而且是神仙中都最最厉害的那种。 但如江月人、易中行这样的方外仙道弟子才知道，其实天师之境与佛门所说的金刚虹化、武道修炼中的极致入微都是一回事，都是用来描述远远超出了凡人局限，拥有就连方外仙道中人也视之为神奇的种种手段，但——却仍旧不是仙人——的状态。 即便是在天元世界，成就真仙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甚至许多人怀疑天元世界是否即将步入末法。 “上一位成仙的前辈是？”易中行好奇道。 江月人奇怪地看着易中行，这些不应该是方外仙道的常识吗？ “修行不易，上一位成仙的前辈当是累世修行，出自飞烟寺的山寒大师，在两百年前证得‘阿罗汉’果位。” 道门讲究性命双修，末法之时，确实不如只修一颗佛心的和尚来得方便。 “不过也有人说，一百年始魔宗的一代天骄羽人天堪破《始源魔书》，成就‘真魔’。不过在那之后，谁也没有再见过羽人天，不知真假。” 天元世界的魔道与易中行穿越前看过的玄幻仙侠小说不同，各有源流。 如白莲教、修罗城、邪心寺明显与佛门有关，而魔帝陵异常神秘，少有传人在外行走。 蚀骨院则是由一群散修高人联合起来留下的传承，因散修多无依无靠，为了争夺修炼资源争勇斗狠，万余年下来，逐渐变得行事狠辣，作风偏激。唯有始魔宗，其起源却是一册天外飞来的仙道秘籍，正是《始源魔书》。 “偶尔这些世界与世界之间也会因为一些意外联通。”说到这里江月人皱起眉头，“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是周帝以我太真宫至宝太虚宝轮为基础制造的一处真实幻境，但慕容姑娘出现在这里就证明这是一方真正的世界，这代表的含义就完全不同了。” 面对易中行探寻的目光，江月人继续解释道：“如果这个世界只是真实幻境，那么我们其实无需在意他人，只要找到太虚宝轮，同时避免被周帝选上作为转世载体就好。但若是真正的世界……” “我曾仔细了解过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发现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是一个名为九天玄女的女神。周帝要在这个世界复活，不可能不惊动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明。也就是说周帝的复活，这位九天玄女一定也插手了。” 一个周帝就已经很麻烦了，居然还有其他人插手？ 易中行不由想起张良讲述轩辕黄帝与蚩尤之战时的情景。他还真没意识到，秦时明月世界的创世神居然就是九天玄女。 在易中行所知的各种版本神话中，九天玄女的存在感并不高，实力也说不上很强。相比之下，她在秦时明月世界神话中的分量确实过于重要了，这可实在是稀奇。 第五十一章 白屠游熙，钟离弧箭 “如果你所说的太一之轮的确就是我太真宫的至宝太虚宝轮，我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你回到原本的世界。”江月人对慕容诗承诺道。 慕容诗这时已是听得云山雾罩，但也明白江月人的表态意味着两人的目的并没有根本性的冲突。 接着两女又细谈了一下，就将各自掌握的线索汇聚起来。 同时江月人也就知道了墨家禁地中发生的事情，狠狠剜了一眼易中行。后者只能报以谄媚的讪笑。 一共六件夏后祭器，江月人已拿到青龙之圭与玄武之璜，而慕容诗手中则有苍螭之璧和朱雀之璋。原本传闻流入潜龙堂的黄麟之琮变成了青龙之圭，慕容诗却说她翻阅古籍，黄麟之琮当是在“众妙之门”中。 “众妙之门？那么说该是与道家有关。”易中行闻言道，“天人之约，太乙观妙，道家天人两宗的论剑还是要去上一次。” 这个秦时明月世界与原本的动漫已有颇多不同，既然探知到这样的隐秘，还是要去看一看其中底细。 “那么还欠缺最后的白兽之琥。”江月人自语，“以大秦帝国的实力，也没能探到其下落吗？” 慕容诗摇头，两女都陷入沉默。 易中行此刻想到的却更多，有江月人的话证明秦时明月世界以及慕容诗所在的苍之涛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轩辕剑系列的世界观必然也是存在的。天之痕、苍之涛、汉之云、穹之扉……轩辕剑的外传系列可是易中行年少时心向往之的世界。 慕容诗没有顺利穿越回春秋时代也好，这样也能避免桓远之杀车芸的悲剧发生。易中行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至于太一之轮，如果真的能将慕容诗送回去，那就还是选择前秦…… 不，桓远之改了生克之后，辉煌灿烂的前秦帝国一朝崩溃。淝水之战后，北方大地一片战乱，生民涂炭，而南方的东晋也是不思进取，门阀政治逐渐走到尽头，步入终结。 倒不如让慕容诗去唐朝，万邦来朝，盛唐风月，对她来说或许是个更好的去处。 道家天人之约尚且还远，倒是农家变故频发。潜龙堂易宝后没几天便传来农家烈山堂堂主田猛的死讯。 天无二日，田有猛虎。 指的就是田猛、田虎这兄弟二人，田猛也是朱家争夺侠魁最大的对手。如此一来，田猛的死就直接指向了朱家，农家内战一触即发。 在这种情况下，朱家极力否认，而选择公开神农令上的内容。将农家弟子的注意力从田猛之死上转移道侠魁争夺之上。 田虎一方自然是紧咬朱家，号召农家弟子为田猛报仇。 而朱家也可以以侠魁之争凝聚人心，这样双方较量起来，神农堂也不会气弱。 烈山堂为田猛举办了盛大的葬礼，哀荣隆重。蚩尤堂堂主田虎与共工堂堂主田仲联袂拜访，请出田猛之女田言。 烈山堂大小姐田言，从小身虚体弱，是个药罐子，却有着“农家第一智囊”、“农家女管仲”的美誉。 魁隗堂现任堂主田蜜，武功不值一提，本是魁隗堂总管吴旷的妻子，陈胜的弟妇，却是一个极有城府的女人。用诬陷胜七的方法，使胜七、吴旷反目成仇。之后依附田氏成为魁隗堂的新堂主。 “朱家与司徒万里结盟，以神农堂、四岳堂，对阵蚩尤堂、烈山堂、共工堂、魁隗堂。以二对四，以外姓对田氏本家。朱家的胜算，实在很小。” 罗网在农家兴风作浪，农家的前途未免不太美妙，怕是要步上墨家后尘。 易中行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找来了蓑衣客。 论情报网络，蓑衣客比不上拥有“天杀地绝，魑魅魍魉”八个等级杀手，渗透七国，几十年精英的罗网。但蓑衣客也有他的独到之处。 “百战穿甲兵调动了！” 果然，蓑衣客给他带来的第一个消息就让易中行浑身一震。百战穿甲兵与蒙恬率领的黄金火骑兵齐名，曾随王翦伐楚，立下了无数战功，素有“百战穿甲，无往不利”的美誉。而现在掌控百战穿甲兵的，是帝国上将军王离！ 难怪王离居然会出现在濮阳城的醉梦楼中。 罗网赵高与王离皆是十八世子胡亥一派，而李斯……从历史倒推，必然也是支持胡亥的。他们已经为农家之事做了做好了万全准备。 农家前景大不妙啊！ “我要说的第二消息是，被贬斥到上郡戴罪立功的大公子扶苏中了极其罕见的狼毒，生命垂危。” 易中行也不禁失声，扶苏才到上郡就中了狼毒。“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啊，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罗网竟然连狼族也可以驱使，真是煞费苦心！”就连蓑衣客也被罗网那纵横七国，联通塞外的能力所震惊。 “这样的组织实在太可怕了。”易中行的语气渐渐冰冷，“而且，勾结外族，罪无可恕！” 历史上，扶苏是被李斯、胡亥假传圣旨，勒令自刎的。但现在看来，秦时明月世界里的扶苏甚至等不到那个时候，就连易中行对此也是鞭长莫及。 狼族就是历史上的匈奴，无论如何，易中行也不能允许他们在中原之地胡作非为。 “你替我送一封信给李左车，上郡那边或许用得上。”易中行忽然道，若是能请那位出山，上郡的局面或许能有所改善。 形势，越来越危急了。 亡秦者胡，荧惑之石上的这行字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加上狼族寇边，蒙恬和他的黄金火骑兵就是因此被调往上郡。但除此之外，却还有一块刻着小字的荧惑之石残片。章邯到东郡就是为了将这块荧惑之石残片运回咸阳，同时也以此为饵，钓出反秦分子。 濮阳城郊，荧惑之石落点之处是一个人口稀少的破败村落。驻守此处的秦军将领名为“白屠”。此人是武安君白起的族人，白起虽死，哀荣甚重，白屠借此得以身居高位。但他却有自己的苦恼。 “原本以为被派驻到东郡可以避开朝中风波，没想到居然天降陨石，这是个什么运气？”白屠一手酒罐，大咧咧地在村中吆五喝六。 更苦恼的是，运送荧惑之石这样的任务居然落到了自己身上，而罗网也找上门来。 荧惑之石坠落，最先发现的当然不是秦军士兵，而是当地百姓，所以他们也看到了荧惑之石上的刻字。罗网的命令正是让白屠将当地百姓屠戮干净，避免这机密外泄。 可白屠才不想这样为罗网担骂名呢。真要做了这件事，他还怎么在东郡立足？ 拿我做筏子，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想到此处白屠不由得紧了紧手中之剑。但违抗罗网的命令，白屠却也不敢，他不过是个地方驻军的军将，哪里能抗拒中车府令的命令。脑子一转，他有了办法。 “去请都尉前来。” 都尉钟离眜射术惊人，一手追风弧箭更是失传已久的神技。他出身楚国东海郡，虽然已经和反秦的那拨人断了关系，但想要重新联系上并不是难事。 次日，罗网杀手前来取走一口装着荧惑之石的大箱子，但就连白屠也不知道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荧惑之石。 罗网杀手走之前又重复了那个命令。白屠与与副将交代几句，又看了一眼钟离眜。 钟离眜点头，示意他已经准备好。 就在秦军士兵将村人集结起来，正欲屠杀之时，逍遥子、卫庄、项少羽、项梁、龙且等反秦分子突然冲出。 不过这些人是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对白屠手下的士兵一点都不留手，之时瞬间便杀穿秦兵的包围圈。看得白屠恨不得拔剑亲自上。 “撤！”白屠咬着牙，装作慌乱的模样。 而钟离眜得到命令，立刻抄起一杆长戈，与龙且打斗起来，两人将遇良才，斗得不相上下。 比试枪法，钟离眜不是龙且的对手，一式龙战于野，更是生生将钟离眜手中的制式长戈斩断。但钟离眜追风弧箭一出，立刻扳回局面，龙且大意之下吃了闷亏。 “速走！”眼看秦兵撤离得差不多了。钟离眜一声轻笑，人已如离弦之箭退去。 奇怪的是，白屠却在树林深处停下了。 “将军？”钟离眜诧异地走上前去，原来白屠被易中行等人挡住了去路。“盖聂！” 钟离眜认识盖聂，因为易中行曾指点他修行剑术。 钟离眜历史上是项羽麾下大将，多次在与刘邦正面对峙时给刘邦以沉重打击。 易中行偶然间发现这个名字的时候简直大喜过望。一番接触后，更是认为钟离眜是个可以招揽的对象。因为此人加入秦国的理由和当初的盖聂简直如出一辙。 可惜当时易中行身为嬴政贴身侍卫，身份限制，而钟离眜似乎也并不想更进一步。蒙恬就曾几次招揽，却被钟离眜拒绝。 “你的武艺还是不成，竟然会被龙且斩断手中兵器。”易中行语气轻松道，“真是辜负我的教导。” 钟离眜轻哼：“你教我的又不是枪术！” “有机会的。”易中行笑道，接着又转向白屠，“至于你……你的武功其实不弱，但你却一直隐藏着自己！” 易中行的目光转移到白屠手中的青铜剑上，慕容诗也随之看了过去：“我认识那把剑！” 白屠释然，大方地将手中宝剑举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认识这柄剑。没错，这就是先祖武安君的佩剑——游熙宝剑！” 第五十二章 青龙于郊，落马坡前 “既有隐藏，必有异心！”易中行踱步，“众所周知，白起是被秦昭襄王赐死。而白氏一族其实为芈姓白氏，白起更是楚平王之孙白公胜的后代！” 白屠被易中行说得一阵慌乱，原本因为游熙剑而对白屠报以崇敬目光亲兵面面相觑，军心动摇。 “别听他的鬼话！”白屠叫道，“我白氏一族一直忠于帝国，先祖武安君也不是被赐死的。实则是死于农家地泽大阵的围攻中。先王为避免扰乱军心，助涨农家叛逆之气焰，才会编造出赐死的说法。” 尽管白屠言之凿凿，但周围的秦兵却是将信将疑。白屠的一面之词就想扭转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你看，大家都相信你有叛逆之心。”易中行的话就如烈火浇油，激得白屠大怒，手中游熙宝剑射出凌利无匹的剑气。 面对白屠的突然袭击，易中行不以为意，抬手递出渊虹，劈散剑气。 而白屠一个前冲，周身缭绕着无数细碎剑气，将周围草木尽皆劈碎。在与易中行对过三剑后，白屠借势而起，数百上千道剑气如倦鸟归巢般汇集在他身侧…… 这个起手式是——“居然是那家伙！” 易中行露出苦笑，眼看着白屠已经飞临半空，背后张开一对巨大的剑翼，只得将手中的渊虹剑一抛，一缕清濛濛的剑气直上九天。 亮—— 高天之上，七星闪耀。 白日星现，堪称奇景，正是东方青龙七宿。 一时间虚空震颤，冥冥中只见一道匹练冲落九天，剑气浩翰，沛然莫御。 而白屠的剑势也积蓄到顶点，万神劫轰然落下，势不可挡。 易中行剑诀一引，星辰为金，虚空藏剑。剑气如天河坠落，洗荡人间。 剑气化龙，青龙于郊！ 白屠那绵密的细小剑气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扫荡一空。而后刺来的巨大剑气在青龙七宿牵引的星辰剑气面前同样也是不堪一击。 万神劫本质极高，易中行掌握的剑法虽多，但要正面抗下此招，也并不容易。不过已经知道白屠就是王法中的易中行只是稍稍牵引青龙七宿的力量，否则白屠受此一击必定重伤。 “咳咳~不愧是‘天下第一剑’！这样的招式，简直……”白屠面色奇异，易中行刚才施展的这一式“青龙于郊”，简直就像是苦境高人正在施展绝顶神功一般。这与他自己施展万神劫，如小儿持刀完全不同。 “你还有何话要说？”易中行笑问。 既然白屠就是王法中，那么他对大秦帝国有多少忠心不问可知。 “多谢手下留情。”王法中没好气道。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又转身对副将以及麾下的士兵说道：“诸位，我平日对大家怎么样，你们都心中有数。如果想要告发我，我也不计较，就看他是不是能躲过我手中之剑！” 副将与旁边几名士兵交换视线后，果断决定继续听命于白屠。反而是钟离眜此时表现颇为另类。 易中行走上前去：“钟离眜，该做出选择了！你屡次拒绝蒙恬，至今仍然只是一个都尉，可见你并不是真心实意地为大秦帝国效忠。既然如此何必在秦军中虚度光阴？” “喂喂，你这老是想挖走我军中大将，太过分了吧！”王法中叫嚷着，却没人理他。他平日里放浪形骸的模样早就把威严丢尽了。 “书同文，车同文，战乱不兴，只有平定六国才能做到。”钟离眜回答道。 “的确如此，但嬴政不是神，他也是人。嬴政活着的时候，这些反秦势力都成不了气候，但如果他不在了呢？” “怎么会？”钟离眜追问。 “大概是因为天意吧。”易中行思绪飘飞，现在虽然暗流汹涌，但秦国表面上还是向好的，然后很快，一个个坏消息就会暴露出来。 钟离眜没有被说服，仍然留在王法中军中，易中行也不是一定要立刻将钟离眜招揽到手下，自无不可。 倒是另一位大将英布，机会更大。 英布曾是楚国精锐部队雷豹军团的军团长，以勇猛过人著称。昌平君与项燕败亡后，英布被秦帝国悬赏五千两黄金，他四处躲避，成为流浪武士，以佣兵的身份为生。 历史上英布同样是项羽麾下大将，最后受封“九江王”。 如此来看，似乎他和龙且一样，已经注定是项少羽夹袋里的人物。但蓑衣客却探到了英布的弱点——一个跟着他的病弱小女孩，只要易中行能治好这个小女孩的病，就有机会得到英布的效忠。 在一个凄风冷雨的日子里，面对侠魁的诱惑，蚩尤堂抢先出手了。田虎派出骨妖袭击了秦军押送荧惑之石的车队。 骨妖原是赵国人，早年间在太行一带作独行杀手的买卖，赵国被灭后加入农家，成为五星珠草高手。骨妖天生骨骼与常人迥异，加上后天练习，擅长使用一身“阴柔无骨，肝肠寸断”的绝技。骨妖嗜杀冷血，性格乖癖，杀人手法残忍是蚩尤堂下沾血最多的一个。 被骨妖盯上的秦军车队无一人存活，全都死状恐怖。 然而骨妖其实也早已被人盯上，朱家早已派遣典庆等在骨妖的必经之路上。一个是“阴柔无骨，肝肠寸断”，一个是“铜头铁臂，百战无伤”，一刚一柔，这一场好杀。 典庆当头便是一拳将车驾击毁，骨妖身手异常灵活，毫发无伤，接着利用自身优势狂攻典庆数十刀，刀刀砍在要害之上。结果除了冒起一连串火花外，对典庆犹如无物。 两人出手又狠又重，不留丝毫余地，典庆那对天罡刀更是破坏力惊人。 “蚩尤堂的准备就只有这些？”卫庄全程观看了抢夺荧惑之石的经过。 “章邯就在对面，而田虎也在山下。”易中行抬头，他的气息十分隐晦，如星辰高挂，将自己隐于虚空之中。同时一颗剑心扫过山野，章邯、田虎、金先生等人的剑气如掌上观纹，“不管是隐秘卫，还是蚩尤堂，恐怕都是在钓鱼。” 骨妖撤退了，他的攻击对典庆完全不起作用，继续打下去只会被典庆耗死。 司徒万里和刘季出现在典庆面前，三人打开了装着荧惑之石的木箱。结果却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若非典庆及时反应过来，以自身至刚硬功掩护，刘季两人不死也得重伤。 “落马坡只有两条道，现在我们知道真正的荧惑之石在哪儿了。”卫庄开口道。 “这还用猜？”易中行翻了翻白眼，“钟离眜保护的怎么可能是虚标。” 这是一条偏僻的峡谷，地形险要，极易被人设伏。白屠和钟离眜正是要从这条道路押送真正的荧惑之石残片前往咸阳，但同时这同样是一个饵。因为在山崖对面，易中行再次察觉到了章邯的存在。 峡谷对面，烈山堂梅三娘重重跺脚，将地面崩塌，露出遍地枪林。数十名秦军骑士落入陷坑之中，死状凄惨。而梅三娘却能踩着枪尖走过枪林。 “又是披甲门的弟子。”卫庄语气不善。 就算是对他而言，梅三娘、典庆这样的对手也实在是太过难缠。 “秦国的走狗们，从现在开始，此路不通！” 梅三娘挥舞手中镰刀大肆杀戮。仗着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视秦军如无物。 钟离眜拔剑挡下了梅三娘。 “听说他的剑术是你指点的？”卫庄扭头看向易中行。 “不错。”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传授了他一些什么东西。”两人复又观战。 钟离眜最为有名的便是他那神乎其技的追风弧箭，然而在易中行的指点下，他的剑术虽不为人知，却也同样可怕。梅三娘的技艺与钟离眜的剑术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但偏偏她有着一身视利剑箭矢如朽木的至刚硬功。 钟离眜连刺梅三娘十大要穴，皆不能破。反而手中的宝剑几乎被梅三娘掰断，她硬顶着剑尖将钟离眜逼退十余步。 “我真的要生气了！”钟离眛眼神逐渐锐利。 “哦，那就尽管气好了。”梅三娘再次挑衅。 钟离眜一声冷哼，经脉内千丝万缕的内力化作锋锐的剑气，从手中宝剑击出，瞬间震开梅三娘。 紧接着钟离眛连出三十余剑，一剑更比一剑快，四周刮起狂风，那是钟离眜的杀气与剑气在沸腾。压制得梅三娘抬不起头来。 “该死，这个小白脸怎么会这么厉害！” 就在秦兵为钟离眜欢呼时，后方的士兵又发现新的敌人。 不知何时，一个手持黄金玫瑰的锦袍男子已站在车驾上。装着荧惑之石产残片的盒子正背在他身后。 “这个人又是谁？” 易中行早已从蓑衣客处拿到了所有情报，知之甚详。“他叫做季布，是江湖上名望颇高的独行游侠。据说只要他承诺的事，必定会做到，但他做事自有原则，曾经有人拿着一千两黄金找他办事，却遭拒绝，故有着“一诺千金，不动如山”的名号”。季布善于偷盗，但只劫为富不仁之人的财宝。” “这我知道。”卫庄看了易中行一眼，江湖上的人物，他只会比易中行更熟悉。 易中行轻笑：“但是极少有人知道，季布曾是楚国影虎军团的统帅。他会为农家做事，可能是因为醉梦楼一个名叫‘涟衣’的姑娘。” “放走贼人者，军法处置！” 护送的秦军纷纷取下弓弩，围射此人。 第五十三章 花间隐虎，雷豹英布 季布丝毫不惧，将手中黄金玫瑰抛起，阳光照射在黄金玫瑰上，绽放出强烈的金色光芒，将秦兵晃眼，季布由此从容拨开所有弩箭。 “黄金玫瑰……季布每次作案都会有人目击到黄金玫瑰的出现，因此江湖上送了一个‘黄金牡丹，花间隐虎’的称号。”易中行解释道。 但就在这一片金光中，马车里一道人影抽剑刺出，速度极快，一剑割去季布的袍袖。 “你是何人？”季布警惕道。 “本将白屠！”王法中仗剑而立，游熙宝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猥琐之像。 “白—屠—？”看向王法中手中的游熙剑，季布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收起黄金玫瑰，拔出腰间佩剑“影虎”。“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白氏一族的‘人屠之剑’。” “正有此意！”王法中狞笑，游熙剑清亮的剑刃上泛起一阵寒气，仿佛是覆盖了一层寒霜，冰冷刺骨。剑招未至，杀气已经侵袭季布全身。 好重的杀性，不愧是武安君白起的人屠之剑！ 王法中出剑了，霎时间漫天都是剑影，如同遮天大幕，每一道剑影都是地地道道的杀人剑，是沙场血战之剑。 季布也是久经战阵，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军阵剑术。唯有依仗极高的轻功，以及不动如山的剑术勉强抵挡。 “这个白屠……”王法中的表现大大出乎章邯的意料，他身边的隐秘卫自然将王法中的底细想尽报上。“武安君的后人吗。为了帝国大业，多少忠臣良将在岁月中沉寂，若有机会，或许可以提拔一二。” 就在王法中与季布激战正酣时，梅三娘突然弃钟离眜而去，反身越过枪林陷坑退走。留下季布一人独抗王法中、钟离眜二人。 “你们农家闹内讧了？”王法中讽刺道。 季布心道不妙，他可没有把握在王法中与钟离眜联手下逃离。 “这恐怕就是农家女管仲的计策。要么，朱家花大力气将季布救出来，同时将神农堂彻底暴露在秦军的视线中。要么就只能坐视季布被擒，损失一员干将。”易中行点评道，“不过，季布也未尝没有生机。” 果然如易中行所料，就在季布情形危机，即将被生擒之际，不知从何处射出的飞针让王法中的剑招之间出现空袭。 钟离眜及时射出追风弧箭，却还是被季布逃了。 “总算留下了点战利品。”钟离眜拾起插在地上的黄金玫瑰道。 王法中却气呼呼地看着钟离眜：“刚才你明明有机会拦下他的吧！” 钟离眜一怔：“但是章邯将军说这是个诱饵，若是将季布留下，还怎么放长线钓大鱼？” “诱饵？那岂不是说……我暴露了！”王法中瞪大眼睛，他在濮阳城可一直是一幅混吃等死的模样，“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这种事情，当然要秘密行事！”钟离眜理所当然道。 王法中气急败坏，指着钟离眜道：“我才是你的上司啊！” 隐秘卫做事向来强调机密，王法中知道这怪不到钟离眜身上。可两人包括他的副将亲兵都已在易中行面前表达了背秦的立场，钟离眜居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为隐秘卫办事，实在是令王法中吐槽不能。 “那么白将军，我去了。”钟离眜骑上马，要去追踪季布。 “去吧去吧~”王法中摆摆手，有气无力地回到车上。 马车上醉梦楼的花影娘子一脸柔媚地将酒水递了上来。 王法中逢场作戏，心底却是微微凛然。刚才那突然射出的飞针，好像就是从这马车中射来的啊…… 季布早已在山崖上备好快马，速度极快，不过易中行有神鹰代步，自可在后方遥遥监视。 季布纵马狂奔，行至半途，突然被一柄斧钺拦路，犀利的斧罡削断大树，致使季布的马屁受惊而走。 所谓斧钺，其实就是“戚”。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英布的这双戚上，一个写着“杀”字，一个写着“灭”字，打法就像他曾经的军团名字一样，似雷霆，如虎豹。 季布在这种狂风暴雨似的攻击下极不适应，被压制得很惨。也或许，是他还念旧情吧。但季布只要稍稍认真，还是能够达成目的的。毕竟此刻两人不死比武分生死，而是争夺荧惑之石残片。既不是可是神偷，他的速度和灵巧，不死英布能轻易追上的。 所以这口木箱转来转去，还是落到了季布手中。 只是埋伏在此处的远不止英布一人，有英布拖延时间，梅三娘、田蜜、骨妖都赶到了。季布审时度势，将荧惑之石残片留给英布，脱身而走。 “跟以前一样，季布你这个怯懦的混蛋！”英布又想起多年前昌平君兵败，季布阻拦他死战疆场之事。 可惜田蜜也没能得意多久，她的大仇人胜七就找到了这里。 自李斯放出胜七，他便一直为罗网办事，追踪易中行的行迹。小圣贤庄与张良一战后，他收到韩信送来的神农令。此次前来，即使寻田蜜报仇，也是为朱家做事，助季布脱险。只是他与季布并不相识，此刻出来，也只是为了找田蜜报仇，自也谈不上联手对敌。 梅三娘的横炼硬功可正面对抗胜七的巨阙，骨妖的“阴柔无骨，肝肠寸断”又可说是胜七这种刚猛路数的克星。若非英布坚持只为田蜜取荧惑之石残片，而田蜜本人功夫实在不行，胜七这次就栽了。 看这三人相斗，巨剑镰刀相拼，恐怖的重剑锤击，将这片狂野破坏得一片狼藉。 田蜜在一旁抽着烟斗，浑身散发着慵懒的风情，用言语不断刺激胜七，离间他与朱家的关系。终于惹得胜七暴怒，轰开梅三娘，扯下在身上纠缠不断的骨妖，就要一剑毙了田蜜。 关键时刻，共工堂堂主田仲赶到，救下甜蜜。他与梅三娘、骨妖三人布下农家地泽二十四阵法，围杀胜七。 地泽二十四，是农家千锤百炼的一种强大群战之阵。传言是炎帝神农氏参悟春夏秋冬二十四种气候变化所创，以春分、白露、惊蛰、谷雨等节气命名。 原本是教导农家弟子记忆春耕秋收的变化，但是神农氏发现其中生死演化的规律，进而琢磨出一套高明精妙的武学战法。最妙的一点是这套战法只要有两个人以上就可以发动，人越多威力就越强。不但是武学战法，甚至可以用于兵阵掠杀。 难怪陈胜能掀起那样浩大的农家起义，与秦军交锋而不败。 田仲、梅三娘、骨妖三人任何一人都不是胜七的对手，借助阵法却可以绞杀胜七，不断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只是胜七的师父就是当年随同侠魁围杀百万人屠武安君的六大堂主之一，他对地泽二十四的领悟远在田仲三人之上。地泽二十四春生、夏荣、秋枯、冬灭四大核心终究少了一位，胜七抓住破绽，一举破阵。 但只是破阵，要不了田蜜的命，因为英布还在。 “你要保护这个女人？”胜七的巨阙沉重无比，将英布的斧钺寸寸压下。 “我不会让你杀她！”英布咬着牙道。 一句话的功夫，田仲三人再次布阵围杀上来。 “胜七凶猛，田蜜，你先走！”田仲回头道。 田蜜咯咯一笑，和英布从容离开。 只是走了一会儿，田蜜忽然察觉不对。却是朱家带着典庆、刘季、司徒万里埋伏于此。 “你是英布吧，你在找人？”刘季挥手，有神农堂弟子押着一个小姑娘走过来。 英布大怒：“朱家，这就是你们神农堂的作风？” “我也觉得神农堂这么干不太好！” 易中行从天而降，渊虹出鞘，剑气当头落下。那神农堂弟子稍有避让，再看时，小姑娘便已在易中行手中。 “盖聂，你这是要插手我农家事务？”朱家的语气由惊奇转向恼怒。 “我只是看不惯刘季老弟用一个小女孩威胁的手段。”易中行拉着小女孩走到中心，“这个小女孩命途多舛，身体病弱，被你们这一弄，恐怕得去半条命。” 正说着，小女孩便呼吸困难，咳嗽起来，让英布十分担心。易中行顺势就将小女孩交给英布。 只是在英布接到小女孩的瞬间，易中行弹出两道剑气，割断英布背上木箱的带子。 “你——”英布惊怒，斧钺当头劈下，只是易中行人已离开。 变故忽起，田蜜这女人最是见风使舵，张口突出道道紫色烟幕，同时烟头打开，射出暗器银针，正是她看家的雾里看花之术。但当烟雾消去，田蜜却没能成功逃脱，因为渊虹剑已横在她脖颈处。 而那装着荧惑之石残片的木箱却落入季布手中。 “事情到此了结，可以吗？”季布掂量着手中的木箱。 “只要英布老弟不与我们为敌，有何不可？”朱家大方道。 被渊虹剑挟持的田蜜脸色慌张：“盖聂先生想让人家留下，说一声就是，何必动剑呢？” 易中行看向朱家：“这个女人归我，如何？” “田蜜是魁隗堂堂主，你抓了她，胜七和田虎可是会找你麻烦的。”朱家奇怪道。 “难道没有她，胜七就不会找我麻烦？”易中行反问，“至于田虎……匹夫而已，不值一提。” 朱家沉吟不语，衡量着双方的实力，季布虽是他这一方的人，此刻却有可能帮助英布。而盖聂更是“天下第一剑”。 “也罢，就给盖聂先生这个面子！” “成交！”季布将木箱抛给刘季。 第五十四章 治病救人，人屠绝空 季布与易中行从未见过面，此刻却配合默契，却是因为两人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帮助英布。 那醉梦楼花魁娘子花影，实则是季布的姐姐，只是上次易中行同明珠夫人拜访醉梦楼，恰逢季布去往咸阳偷取一件东西，刚好错过。 三人带着小女孩来到城郊的安全之地后，正与卫庄汇合。 “这小子忠心过头，差点儿拖累我。”卫庄没好气地将钟离眜死狗般扔过来。 却是钟离眜在追击季布的途中被烈山堂哑奴截杀，之后又有田虎、金先生到场。田虎手持剑谱排名第十二的“虎魄”，一身功力不逊于胜七，虎魄剑法更是霸道绝伦。还有金先生也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要不是卫庄及时赶到，钟离眜性命堪忧。即便如此，他此刻的伤势也不轻。 小女孩病发躺在床上昏睡，英布逼田蜜医治小女孩。田蜜无法，只好承认之前用来治疗小女孩的药物其实只是花开荼蘼，也就是从罂粟中提炼的提取物。只能让小女孩陷入幻觉，不知痛苦，却并不能治病。 英布因此痛苦自责，而这时候易中行却告诉这病他能治。 “如果你能治好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英布说的毫不犹豫。 “这个人情可真是大。”这与易中行所想的将英布收入囊中差距颇大，不过这种事情也确实很难一蹴而就。“我答应了！” 小女孩的病症根源是寒毒侵体，田蜜以花开荼蘼入幻，实则耽误了病情，使病症更难医治。但端木蓉、易中行皆是医中圣手，易中行更有还魂金丹在手。药到病除，医治的过程非常顺利。 解决了英布的问题，还有钟离眜，他先被哑奴、金先生围攻，后与卫庄一同对抗田虎三人。田虎功力不弱于胜七，因此卫庄实则并不能过多照应他。好在没有伤及要害，端木蓉医治过后，再静养一段时日就可。 钟离眜床边，一名东郡女子正在照顾他。这女子便是当日罗网要灭口的村人之一，假项氏一族之手将他们救下后，另行安置在密林中。易中行却是很有好奇心地走了过去：“你叫做孟姜？” “正是，小女子孟姜。”女子行了一礼。 孟姜女哭长城？ 却不知秦时明月中会不会有这一幕，亦或者只是编剧在玩梗。 “怎么，她有什么不对吗？”雪女奇怪道。 “并没有。”易中行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怪癖后施施然走了，留下不明所以的雪女、端木蓉和孟姜三女。 韩信主动登门拜访，探视钟离眜。原来他与钟离眜同是江东东海郡人，从小便是朋友。不仅如此，他还未易中行带来了一个紧急消息，白屠被章邯抓捕后，越狱而出，正被隐秘卫追杀。 “你为什么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易中行很奇怪，“你究竟想做什么？” 韩信背过身去，站在门边，横背在背后的潜蛟剑就如一道天堑，卡在他的包裹里。 “你喜欢下棋吗？” “下棋？听说你是农家共工堂的弟子，却又和钟离眜是朋友，同时还为隐秘卫做事。”农家弟子才是韩信现在的明面身份，“你是要将所有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上，这就是你下的棋？” “是的，所以现在的棋盘上需要加上名为七曜的棋子。” 易中行脸色很冷，如韩信这般勾连数个势力，操控其行动，自谓“棋手”，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但王法中不能不救。 “大人，您之前不是说要提拔这个白屠吗，那为什么？”负责指挥追杀王法中的隐秘卫不解道。 章邯远远望着在山中奔行的王法中：“白屠是个人才，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要确定他对帝国的忠心。人有隐藏，必有阴私，需示之以威，而后方能用。” 可惜王法中根本不是原来那个白屠，他会对帝国有甚么忠心才是有鬼。 “惊鲵！？”王法中陡然停步，他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秦军盔甲，头戴鬼面的将士，完全看不出面貌，但他认识那把剑。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能越狱逃出，多半是章邯故意放纵。“该死，你们还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罗网也好，隐秘卫也好，作为直属咸阳的秘密机构，都能对白屠这个地方军官指手画脚，结果事情做完了，还要被两边追杀。 章邯更是无耻，明明放走季布的是出于他的命令，结果回头就以保护荧惑之石残片不利的罪名把自己投入大牢。王法中真的生气了，游熙宝剑出鞘，“看来人屠之剑真的是消失太久，以致于什么人都敢来撩拨！” 一股惨烈的杀气从王法中身上散发出来，天上的月亮都瞬间失去了光彩。浓重的血腥味好似是从游熙宝剑上散发出来，又好像是直接从在场所有人心底冒出，擦之不尽。 这股杀气盘旋升腾，最终汇聚成一股滔天大势，直冲隐藏在山后的章邯。 “你也给我出来吧！”在意识到自己被章邯利用后，王法中就找到了躲藏的章邯，怎能让他那么惬意地看着自己与惊鲵拼死拼活？ “隐秘卫，章邯。”惊鲵微觉不妙，意识到自己中了章邯的陷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看一看，究竟是何等叛逆，竟敢在荧惑之石碎片上动手脚。”章邯握住剑柄，“惊鲵，我怀疑你背着罗网暗自行动，有不臣之心！” “罗网行事，难道还需向隐秘卫通报？”惊鲵哂笑。 章邯拔剑，二十余名隐秘卫出现在三人四周。 惊鲵无动于衷，只是吹了一声哨子，便有数十名罗网杀手赶来。“章邯，你只带着二十几个隐秘卫，就敢和我翻脸，简直狂妄！” 隐秘卫与罗网杀手对峙，惊鲵、章邯、王法中三人杀气不断攀升，终于演变成一场乱战。 隐秘卫与罗网杀手捉对厮杀，由章邯亲自训练出来的隐秘卫各个身怀绝技，武功极高，罗网杀手虽然精通杀戮技巧，到底只是江湖剑客的武功底子。在配合上远远比不上隐秘卫。两方一时看上去势均力敌，但死伤多为罗网杀手。 如此情况令惊鲵大为不满，再次令罗网加派人手。 章邯善使双剑，一长一短，一攻一守，一正一险，但论剑法，论杀人术，章邯与惊鲵的差距是难以弥补的。若非还有王法中这个搅局者，章邯早已落入下风。 王法中剑光纷飞，一连杀了好几个隐秘卫和罗网杀手，随着血腥气的蔓延，他的人屠之剑也越发凄厉可怕。杀气之浓郁，就连心智坚定的隐秘卫也会被杀人幻境影响。 惊鲵心知让王法中如此杀下去绝非好事，而章邯既然敢翻脸，也必有依仗，他必须速战速决。一声狞笑，惊鲵长剑突刺，一道雪亮的剑光乍现。 剑光的速度极快，令章邯完全无法抵挡，千百道剑气卷起无尽海潮将章邯淹没。 只是瞬间，惊鲵剑便在章邯身上留下了数十上百道剑伤，浑身上下鲜血淋淋。 而王法中这时已杀得兴起，出手毫不留情，看到惊鲵与章邯分出胜负，游熙宝剑就是一折。 “这就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百万人屠’！！” 此刻握住游熙剑的王法中，简直与当年的百万人屠武安君一般无二，只是出剑的敌人却皆是秦国臣属。 血煞剑气横斩，如一片血海掀起狂涛，势不可挡。血浪如峰，向着章邯与惊鲵重压过去。 惊鲵全力抵挡，受了点轻伤，章邯却是伤上加伤，性命危急。 王法中一招得手，更是穷凶极恶地追砍。 就在这时天地忽然大变，四周寂静无声，王法中全身动弹不得。但人屠之剑岂是那么容易被压制的。王法中整个人罩上了一层血色，强行在这片失色的天地中动了起来。 “被杀戮蒙蔽双眼，下下之道。”晓梦从天而降，秋骊剑出，如一泓冷泉浇在王法中心头。 游熙剑于千钧一发之际与秋骊剑相抵，两种截然相反的剑气激烈交锋，爆鸣不断。 巨大的阴阳八卦图显现，晓梦以无比深厚的内力修为将王法中的人屠剑气强行压回其体内。 崩—— 王法中脚下的地面在重压下粉碎。 狂风、飘叶、飞砂，全都在秋骊剑气下化作无坚不摧的利器。千百道剑气同起，如千剑纵横，要将王法中千刀万剐！ 起—— 一道青色惊虹纵贯天际，闯入黑白世界。 剑气所至，世界变换，飞砂泯灭，飘叶凋零，狂风不起。 王法中只觉满目都剌目的剑光，根本睁不开眼。 此招，名为“绝空”！ 晓梦落于章邯身侧，此刻隐秘卫尽皆被杀，只余下重伤的章邯一人。 “晓梦大师，没想到你会出手救我，感激不尽。” “我本在山中静修，却被人打扰，这才出来看看发生了何事。”晓梦淡然道。 “她是什么人？刚才那一剑……我差点儿就死了。”王法中此刻仍是心有余悸。 易中行上前，一手按在王法中肩头，浑厚无匹的真气将王法中被人屠之剑勾起的无边杀意尽数压下。王法中眼中的血色终于褪去。 “盖聂，卫庄？”惊鲵警惕地后退了几步，“今天来的人却是不少！” “所以我在想，若是在这里解决了你，是否农家一行就能有个不错的结局。”易中行看向惊鲵。 隐隐被众人包围的惊鲵越发觉得不妙。 “惊鲵，这次你做的太草率了！”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惊鲵一喜，在他身后，另一名穿着秦军盔甲的剑客出现。 看他手中那柄剑，身份呼之欲出。 “掩日！”卫庄嘴角翘起。 “是属下办事不利，累掩日大人相救。”惊鲵以下属自居。 这时，章邯的援军也到了，竟是东郡驻扎的秦军。身份禁中郎将，章邯有权调动东郡半数的军队！ 秦军士兵训练有素，只是片刻就将众人层层包围。 “这可真是……该如何收场呢？”易中行苦笑，一场营救居然变成这样。 “危害帝国的叛乱分子，当然是全部逮捕！”重伤的章邯勉强站起，重重道。 第五十五章 宴无好宴 军队的到来让章邯又有了底气，晓梦却用秋骊剑拦住了他。 “是章邯冒昧了。”章邯恍然，“天宗超脱世俗，大师本就是局外之人。” “凡人心中贪念太多，深陷权力与阴谋的漩涡之中，将军也逃不过世俗的牵绊。”晓梦状似对章邯十分失望。 “帝国的万世基业，决不能让任何图谋不轨的人染指！” 晓梦轻哼，却是站的离章邯更远了一些。 如今的局面十分有趣。 章邯重伤，晓梦虽然救了他，却并不准备帮他。罗网杀手尚有十几人在场，掩日、惊鲵将章邯逼在角落。 易中行与卫庄、王法中站在一旁，外围又是章邯招来的数千东郡大军将此地团团包围。 “章邯，让这些军队离开！”意识到今日事不可为，掩日当即道。 章邯却反其道行之，挥手下令，东郡军队包围更加紧密。 “你不畏死么！”惊鲵发怒，就要对章邯出手，却又顾忌晓梦的存在。 章邯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命令东郡军队进攻。而这围杀的目标中，也包括了纵横二人与王法中。 残存的十几名罗网杀手很快被如林的长戈刺死。但掩日、惊鲵，还有易中行三人都是江湖上最一流的高手，这些普通士兵如何奈何得了他们？偏偏章邯又受了重伤，心有余而力不足，晓梦更不可能帮章邯对抗纵横与罗网。 挥手切断数十名秦军士兵的兵器后，易中行向着章邯大喊：“罢手吧，章邯！就凭这些士兵不可能将我们一网打尽，只是徒自让他们枉死！” 章邯何人，易中行太清楚了。 历史上的章邯作为后勤官少府，临危受命，率骊山刑徒及奴产子，戏水退周文，南阳擒宋留，陈郡杀陈胜，临济斩田儋。反秦武装首领魏咎、项梁皆败于章邯，是大秦帝国最后的余晖。直到巨鹿之战，章邯被天命猪脚项羽所克，人生陡然陷入灰暗。 秦时明月世界的章邯也不遑多让，他来历神秘，年纪轻轻却骁勇善战，因超强的洞察力、敏捷力而备受器重，是继蒙毅之后又一个备受始皇帝重视的年轻将领。 “盖聂，你还是这么妇人之仁。”章邯不再多言，反而再次发出信号，招引更多的隐秘卫前来。 妇人之仁？ 易中行自付穿越以来他所杀死的人绝不在少数，他不缺杀伐之心，更不缺杀伐手段。易中行只是……讨厌毫无意义地杀戮。 三百龙虎骑兵尚且被他轻易杀绝，这些东郡士兵何如？ “按照我的看法，就应该先杀了这个帝国走狗。”卫庄冷眼。 “那样岂不是便宜了罗网？”易中行摇头，“我们杀出去！” 易中行三人，掩日、惊鲵两人分作两个方向，如有默契，似两个箭头刺向山下。秦军士兵倒成一片，血流如注。 这些普通士卒缺少高手的带领，根本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拦截。冷兵器时代，伤亡达到三成，士气必然崩溃，成建制的被消灭。即使是秦时明月这样的不科学世界，这些普通的东郡士卒也承受不了这么高的伤亡比例。 所以最终，东郡秦军被易中行这些人杀得崩溃了。易中行甚至没有使用什么强大的招式，而是单单凭借体力，一剑一剑去砍。 章邯沉默地看着罗网与叛党从容离去，“晓梦大师，你觉得我这样做是不是正确？” 晓梦将秋骊拂尘一扬，看向溃逃的东郡士兵们，“生或者死，命也。何时生，天意也。何时死，尚有几分人为，不过是蝼蚁偷生，终究徒劳。” “下次很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章邯遗憾道。为了剪除对帝国不利的破坏因子，他不在乎自己的命，手下那些小卒子的命，就更不在乎了。 “俗人~”晓梦转身离开。 从军阵围杀中脱出，王法中才感觉到死里逃生的快意。 “这次多谢了！” “举手之劳。”易中行抬手。 卫庄收起鲨齿：“这个章邯，以后会是个可怕的对手。” “的确如此，但是问题不大。”不是易中行轻视章邯，隐秘卫的权力完全来源于始皇帝。嬴政若在，章邯自然是极为难缠，但嬴政一旦驾崩，章邯的力量也就会如泡影般溃散。“‘天地绝杀，魑魅魍魉’，惊鲵、掩日，罗网一次性派来了两名天字一级的顶尖杀手，王离的百战穿甲兵也将进入东郡，农家这次极难幸免。”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陈胜、吴旷……莫非这一次就是历史上的大泽乡起义？但是嬴政仍在，张良、高渐离刺秦事件都还未发生……脑子不断回想着历史记载的易中行决定审问田蜜。 田蜜身为魁隗堂堂主，妖娆妩媚，从不以武功见长。因为田蜜的柔弱，多少农家弟子都在心底yy过她。换句话说，这个女人在农家名声虽差，被认为是水性杨花，但人缘却是极好。 “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吧。我精通读心摄魂的手段，在我面前，你什么也隐藏不了。” 田蜜脸色微变，显然对读心摄魂这种手段有些忌惮，转而一脸媚笑地迎了过来：“堂堂剑圣，应该不会对一个小女子用这种手段。剑圣大人想知道什么，田蜜一定知无不言。” 田蜜很干脆地将田虎、田言、田仲卖了个干净，甚至是司徒万里对朱家的背叛。 “这倒是个很有价值的情报，看来田言这位农家女管仲，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清心寡欲。”易中行直觉地认为这其中有问题。 农家六堂以朱家的神农堂势力最大，但朱家是外姓，借着昌平君的旧谊勉强维持，始终难以进入农家核心。司徒万里也因外姓，才会与朱家抱团。由此能凭借两堂之力，以二对四。可现在，司徒万里被田言亲自游说，投向田虎，则朱家危矣。 “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大小姐的心，也难测的很呐！”田蜜口吐香气，芬芳如麝。 “可我怎么觉得，你还是有所隐瞒！”易中行眼神如刀，看得田蜜一阵心慌。 “这真的是冤枉啊！”田蜜神情委屈，一点不似作伪。“人家连当年那件事都说出来了，还会隐瞒什么呢？” 田蜜所说的是造成陈胜与吴旷被逐出农家的那件事，那招她的说法，她嫁给吴旷本就是田氏一族控制魁隗堂的手段。而她一个弱女子，当然无法反抗。后来主动勾引陈胜，制造陈胜与吴旷的矛盾，最终导致两人决裂，被开革出去，更是田猛在幕后主使。 “我的确对吴旷、陈胜有愧，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反抗呢？而田氏一族，也从来没有为我着想过。”田蜜语调轻柔，悲凄中充满了诱惑，“这些年，我的名声很是不堪，外人是怎么说的，我都知道。但我手下也积攒了一点实力，若是剑圣大人有意……” 咯吱—— 门开了，进来的是鹦歌。 “田虎派人来了。” “农家的邀请，让我们带上田蜜。”卫庄拿着请柬，“这个女人，问出来什么了吗？” “问出了不少东西。”易中行将田蜜的情报说了出来。 “农家的争斗怕是已经接近尾声。”江月人判断道，“我们应该支持哪一方？” 易中行沉吟不语，朱家与刘季按照历史会是最后的得利者，而陈胜、吴旷更是掀起了浩大的农家起义。似乎是田虎、田言一方败了。但那只是按照历史演进来推论。 以易中行的立场来说，田虎这样的人极难相处，而刘季也十分让人忌惮。农家又不同于墨家，没有被吞并的可能。 易中行谁都不想支持，他只想得到那十万农家弟子。 “宴无好宴，但终究要去看看。这次就由我和小庄前去。” 田虎邀请的是纵横，看起来这比鸿门宴还要危险，易中行却并不在意，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保证安全。 农家蚩尤堂，这场宴会由田虎主持，田仲、梅三娘、金先生、骨妖、哑奴皆在。田蜜却是坐在纵横一侧。然而最让易中行上心的田言却不在。 “听说盖聂先生挟持田蜜只是为了给英布身边的小女孩医治伤势，如今那小女孩如何了？”田虎举杯豪饮。 “托福，那小女孩的病已经痊愈。” “那么我们田蜜堂主应该不会被剑圣扣留了吧！”梅三娘呛声道。 “我若要扣留田蜜，为何到此？”易中行反问。 田蜜心思复杂，留不留区别不大。不如静观后续发展。 “说得好，看来盖聂先生还是站在我田虎这边的。”田虎大笑，“同饮此杯！” 饮闭，田虎又道：“正好，我们一起将朱家这个老家伙废掉！” “田虎堂主与朱家之争，是农家内部的事情，纵横就不便插手了。” “盖聂，你当真不给田某人这个面子？”田虎将酒杯猛地一砸。 “我们今天才见第一次面，你在我面前哪里来的面子。”易中行放下青铜酒杯，缓缓站起。 “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田虎大吼一声，手中酒樽掷来，快如暗器。 田仲、梅三娘、金先生、骨妖、哑奴五人举刀冲来。田蜜身子一旋，人已靠在另一边的廊柱上，吸着烟斗静观战局。这配合当真默契。 第五十六章 干将莫邪，农家最强！ 剑气如虹。 犀利的剑气将青铜酒杯一分为二，顺势斩在梅三娘身上，带起一连串金铁轰鸣之声。 “魏国披甲门的至刚硬功，确实不！” “多谢剑圣夸奖！”梅三娘豪气道。这种性格，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倒是都很容易让人升起好感。 骨妖袭杀已到，易中行手持渊虹剑穿过重重人影，剑芒乍现，将骨妖弹开，继而迎向金先生。 这金先生一手剑术极是不俗，剑势森严，有一种磅礴之意蕴含其中，每一剑挥出都看似无甚特殊，却是妙到毫巅的最优之解。这是一个真正将剑练到了骨子里的人。 与之相比，田虎虽然持有剑谱排名第十二的“虎魄”，一身功力也堪称霸道，似乎与胜七不相上下，但带给易中行的威胁感却远远不如。 “你是一名真正的剑客，就如你的剑一样！”易中行赞道。 金先生满脸肃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中之剑，“此剑，名为‘寒蝉’。” 噤若寒蝉？ 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卫庄劈飞田仲，打退哑奴，一剑砍在身后窗格上，却发现这座屋子竟然全部是用极硬的青铜打造！ “我来…替我争取时间！”易中行一手按剑，一股可怕的剑气正在酝酿。 鲨齿横空，卫庄以一己之力挡住对面五人。田虎大笑，取出虎魄剑加入战局，顿时让卫庄左支右绌。 蚩尤堂外，无数农家弟子持剑赶来。 这些农家弟子每一个都训练有素，精悍之气外露，依战阵之法各守其位，正是农家“地泽二十四”之阵。由此可见主导了这一场针对纵横的杀局的幕后之人对两人的重视。 纵然被青铜大屋阻隔，外界的农家弟子依然能感受到从窗棂中宣泄而出的刺骨剑气。几种完全不同的剑气交织激突，就像壶中沸水，不断升腾，直到到达一个临界点，轰然爆发出来。 天空云气汇集成龙，无尽的肃杀之意四周山野草木压低。直到那一道道剑痕如天之轨迹，将整座青铜大屋切得粉碎。 “三式，天变——！！” 渊虹缓缓收起，易中行开始平息沸腾的内息，连他呼出的气息都满是锋锐的剑气。 作为嬴政的贴身侍卫，易中行这些年来不知与多少六国百家的高手对战过，甚至是阴阳家的长老、罗网的杀手，他也不是没有战过。 作为最后的胜利者，“天下第一剑”，身负星冥神功的易中行，积攒了一身惊世骇俗、世间绝伦的恐怖内力。 当他将这一身几乎达到“水满则溢”状态的百年内力全部催发出来时，便是天地，也要受其影响！ 浩瀚如汪洋的星冥真气裹挟着纵横之气化作暴风环绕着易中行，将他衬托得如同天人一般。 “小庄，你受伤了？”易中行身后，卫庄拄剑而立。他的腰侧留下了一个白色的掌印。 “一点小伤，不用在意。”卫庄起身，他的鲨齿依然锋利。 “盖聂你不愧是剑圣，的确出人意料。但卫庄受的伤却不是什么小伤。”田虎嘲讽道。 “那是共工堂的看家本领——春寒断掌！这掌法阴寒歹毒，若是中了，无论骨骼还是内脏，都会变得无比脆弱。即使是卫庄先生，也要战力大损。”人群中，田蜜眼神游弋，妩态夺人眼球。“为了对付纵横二位，田虎堂主可算是绝招尽出了。便如这座地泽二十四大阵……” 随着田蜜的讲解，纵横二人目光掠过这漫山遍野排兵列阵的农家大阵，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 “相比于纵横二位，这些农家弟子当然是蝼蚁。可纵然蝼蚁，一旦找到机会，也能令大象死亡。”田蜜吐了一口烟雾，“内层有农家四堂的高手布阵，中层两百四十人，外层两千四百人！不知剑圣大人对这样的安排，可还满意？” 易中行一眼看去，这些持剑的农家弟子竟是用布帛将剑柄与手掌紧紧绑住。显然是为了防备他操控剑器反杀剑主。 “你们的准备……很充分。” “与剑圣为敌，自然要考虑周全，我们农家也不愿把事做绝，若二位能束手就擒，也能免了这场无谓的杀戮。”田仲开口劝降。 “无谓的杀戮……我的确不喜欢。”易中行左手从腰间又抽出一剑，正是无我剑，“但凭借这些就想让纵横束手就擒——狂妄~！！” 呼啸的剑风冲天而起，将堆积的云气瞬间排空。 这一遭的确是易中行托大了，万万没有想到田虎居然布下了如此绝杀陷阱。 两千六百人布地泽二十四大阵，农家高手尽出！ 好手段！好气魄！好霸道！！ 不过这一切实在不像是田虎能够驾驭的。 “咦，你也用双剑啊？”一个身形肥硕臃肿的身影擎着双剑走了进来，惊奇道：“和宝宝一样，都是一大一小耶！” 这个人，好强的剑气！ 卫庄面色凝重，来人看起来不堪，一身凌厉的气机还在田虎之上，又手持双剑，莫非就是执掌剑谱排名第五的雌雄双剑“干将”、“莫邪”，号称“农家最强之人”的田猛之子，田赐？ “赤子之心？”易中行皱眉，一般来说，在设定中拥有赤子之心的人物，都会在某一领域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天资禀赋。 “二叔说你的剑法很厉害，比我还厉害，是真的吗？”田赐天真道，“我们比一比怎么样！” 不待易中行回答，田赐神情一边，一股猛烈的杀戮之气爆发，这杀气之强劲竟然略略阻滞了环绕易中行的剑风。再看时，那田赐就以与他那肥硕的身躯不相匹配的不可思议的敏捷杀来。 “以赤子之心发无边杀意，纯粹至极，刚强至极，璞玉也！” 易中行嘴里依旧赞叹，目光却已渐渐冷酷，渊虹、无我，两剑挥动，好似带起两片风云。 干将、莫邪两位铸剑大师，原本就是恩爱夫妻，因此两剑气势相交，阴阳调和，浑然一体。而铸剑时，干将、莫邪的女儿投身炉火，以血融剑。两剑铸成之后，铸剑师夫妻和下令铸剑的楚王最终都死于这一对剑下。因此这对雌雄宝剑是剑谱排名前十中杀性最重的剑！ 在田赐的赤子之心推动下，便如一只杀人猛兽，唯杀而已，再无杂色。 双剑对双剑，一大一小，一粗一细。 渊虹澄澈，无我空冥。 在剑术超凡脱俗的易中行御使下就如阳光下的镜湖、春天的新蕊，干净明亮，浑然天成。 四剑交织，一个错身的时间里，渊虹与无我在田赐双臂上留下了数道剑痕。 當~ 田赐的右手忽然无力，只能抓着干将拄在地上。 “二公子！”梅三娘吃惊道。 田虎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想过田赐不是盖聂的对手，却绝对想不到居然会一招落败。 易中行转身，拥有赤子之心的人便如野兽，驯服野兽一定要展示自己的强大，狠狠地打，打到他怕。刚才那一错身虽然短暂，却是二人剑术的极致展示。 “厉害，厉害！”田赐仰起头，满脸笑意，“宝宝要和你好好打一场！” 田赐右手一紧，那被无我割伤的部位竟然隐隐有愈合之象。 “田赐，地泽二十四！”田虎高声道。 田赐脚下一点，展现出高人一等的轻功，再次杀向易中行，“宝宝这次认真起来了！” 农家地泽二十四大阵，最特别之处就在于，仅需两人就可成阵。而田赐手持干将莫邪，一剑代一人，竟是一个人就布下了地泽二十四大阵！ 田赐一手夏荣，一手冬灭，一时间易中行就像是在被两人围攻，且配合默契，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没想到秦时明月世界里也有人能做到一心二用，左右互搏！”易中行一声轻笑，渊虹无我赫然也使出了两套截然不同的剑法。 易中行既然手持双剑，当然曾经考虑过该如何才能发挥出双剑的最大优势。左右互搏的理论他也早已知晓，不可能没有揣摩过。易中行不能像田赐那样一人成阵，但右手十翼剑法，左手无我剑法，一心两用，威力同样不俗。 田虎携一众农家高手在旁观战，眼见易中行剑势展开，施展出截然不同的两套剑法精义，时而快似奔雷，时而纯粹不动，时而灵秀多变，时而奇峰突出。 “盖聂不愧是号称‘天下第一剑’的人物，这样的剑法，就算是阿赐也……”田虎为人虽然狂妄，自身功力却是不俗，眼力也算得上高绝。 “那赶紧让二公子退回来！”梅三娘担心道。 共工堂堂主田仲却不同意：“二公子是我农家第一高手，正好探一探盖聂的底！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二公子有危险，也能第一时间将他救下。” 这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田虎和梅三娘便同意了。 田赐一味强攻猛打，雌雄双剑旋转攻击，一浪高过一浪，若是一般剑客，绝难挡住他的攻势。但易中行确如这片广博的天空，任凭田赐搅动风云，也难以撼动高天之阔。 不论怎样挥剑都无法伤到对面的人，这让田赐很愤怒。渐渐的，田赐双目渐红，进入一种疯狂状态。干将莫邪不再遵循地泽二十四四季循环的规律，而是全力催发灭杀之力最强的“冬灭”。 以双重冬灭之力打出地泽二十四，寒潮汹涌，冰花四起，根根冰刺刺破大地，在这炎炎夏日生生造出了一片冰之刺林！ 第五十七章 地泽二十四，两千六大阵 轰—— 剑风呼啸，盘旋成龙。 千为天，天风媾！ 易中行以百年内力催动起来的剑风在这一刻化作媲美自然之力的恐怖风暴。 无我以纳天地，恐怖的剑风暴动，将布满大地的冰之刺林全部摧毁，无尽冰屑夹杂在风暴将田赐瞬间吞没。 杀性暴走！ 田赐双目通红，狂舞双剑，沸腾的杀气混合着雌雄双剑的剑气与风暴搏击。 每一粒冰屑都成了最锋利的冰刀霜剑，饶是田赐疯狂输出，也弄得伤痕累累。但仔细看就会发现，田赐状似狼狈，却并没有收到什么致命伤势。 “你是坏人！”田赐双目越发通红，杀气一波强过一波。 “果然是个不通人性的野兽！”汹涌的气流将易中行托起，悬浮于半空中，强横的杀招正在酝酿。 两道剑光炫目，田赐将干将与莫邪高举，二剑合一，雌雄双剑剑气暴涨，化作一柄通天巨剑。 “到此为止了！”易中行右手一抬，八道剑气冲天而起。 八剑齐飞，纵横剑气！！ 八道性质各异，却同样浑厚无比的剑气，以无可阻挡地气势将田赐干将莫邪合一的巨剑幻影击溃，那恐怖的杀剑仿佛阳光之下的冬雪，注定要无可奈何地消融。 “二公子！”梅三娘大惊，与田虎同时出手，助田赐一臂之力，镰刀与长剑一起挡在渊虹剑前。 “人多就能胜我？”易中行一声轻笑。 渊虹剑再次迸发出无匹的剑气，一柄神剑的幻影几乎要从剑身上跳跃出来，将干将莫邪彻底压制。 寒蝉撕裂空气，斩向易中行后背。又有阴寒无比的春寒断掌向着易中行腰间袭来。 易中行头也不回，左手一抖，无我剑发出轻吟，剑光如洗，剑气如练。 天地否，天山遁！ 易中行不仅挡住了金先生的袭击，也躲过了田仲的偷袭，将他一脚踹了出去。又有哑奴、骨妖再次偷袭。但他们忘了，现场可是还有一个高手的——卫庄！ 鲨齿染血，一剑重创哑奴。 凭借浑厚到非人的内力真气，易中行一举破掉田赐、田虎、梅三娘、金先生四人的围堵之势。 “这个坏人……好可怕~！”田赐拿剑的手有些颤抖。他的伤势不重，却已体会到了易中行那深不见底的可怕，目光中隐隐有了一些畏惧。 “田蜜，将阿赐带下去。”田虎脸色沉重道。盖聂的实力超出了他的想象，必须发动这座两千六百余人布下的地泽二十四大阵，才能将纵横留在这里。田赐虽然精通地泽二十四，打起来却六亲不认，不能留在阵中。 “遵命，二当家~”田蜜宛如一朵紫云转身，用温柔的话语将田赐哄走。“唉，男人呐，就是喜欢打生打死。” 随着田蜜与田赐的离开，这座由两千六百余人布下的地泽二十四大阵终于活了过来。田虎、田仲、梅三娘、金先生、哑奴、骨妖分别占据春生、夏荣、秋枯、冬灭，以及大寒、夏至之位。其余二十四节气均有农家精英弟子补上。 除了农家田氏一族，世上恐怕再无这等奢侈的阵法。能以剑谱排名前列的高手为阵法核心，数千人共同演练组成阵法。 卫庄握紧鲨齿，没有什么能吓到他，即使敌人看上去无法战胜，他依然会举起兵刃。 “小庄，不必了！”易中行阻止了卫庄靠近联手对敌。他微微闭目，更进一步地调动着体内的力量。 以纵横之力，别说田虎等人，即使是单纯的两千六百人地泽大阵也是绝无幸理。能够对抗这等阵法的方法，已经绝对不存在于凡俗之中。 那么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唯有仙神之法，才能破今日之局——无量虚空，无量剑藏！ 青龙七宿，白日星现！ 剑气与星宿相呼应，这等异象，简直惊人。 “不好，速速发动大阵！”田虎怒吼，虽然理智告诉他凡人绝对不可能打败由他主持的两千六百人地泽大阵，本能却让田虎十分不安。 “杀杀杀——”数千人的呼喊汇聚成滔天大势。地泽大阵运转，数千人的内力汇聚成恐怖的漩涡，让这片蚩尤堂驻地沦为风暴肆虐之地。 乌云汇聚，飞沙走石。 青、红、黄、蓝四色流光纵贯天地，声势烜赫，天象异变比之易中行的三式天变还要可怕。 星曜！ 高天之上，青龙七宿越发明亮。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降下，借由渊虹，灌入易中行体内。 “受死吧，盖聂！”田虎一声大吼，与金先生等人发动攻击，后方两百四十人农家弟子亦同时出剑。 即便同一时刻面对的敌人有限，易中行此刻也至少面对数十柄配合默契的利剑刺击。而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人是能够轻易被击败的，纵然农家弟子在纵横面前只是蝼蚁，但数千人内力纠缠，阵法令每一人的攻击威力提升何止数十倍！ 易中行睁眼，双目如天辰。 一道剑气匹练如银河落地，浩瀚无边，洗荡一切！ 无量剑藏之青龙剑道——太皞真龙！！ 渊虹刺出，便如一头真龙在地上复苏，龙目狰狞，龙威铺天盖地。 剑气如江河滚滚，一剑斩过，虚空中现出一道数丈高的薄薄空痕。 梅三娘只觉得直面一股蕴含着大破灭、大生机的恐怖意志，接着她引以为傲的至刚硬功便破碎如雨。 “两千六百人的地泽大阵，确实很厉害！”易中行双目如星，整个人满是淡漠沧桑的气质。 田虎喉头一甜，强自压下这股不适感。恐怖的冲击是整体性的，地泽大阵能将数千人内力纠缠，收到攻击自然也是大家一起承受。田仲、金先生此刻也是绝不好受。 卫庄惊异地看着易中行，仿佛这一刻才认识了他一样。刚才那一剑的神异与威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即使是百步飞剑与横贯八方联合，也绝对做不到这样的地步。在他看来，易中行有着如此底牌，倒也的确舍得放弃鬼谷派的传承。 原本跃跃欲试，想找机会与易中行再战的卫庄，一时间意兴阑珊。 “可不要小看我们啊！”在田虎的命令下，六千六百人地泽大阵再次发起进攻。 承载四季节气的四色流光化作四柄百丈神剑，带起滚滚红尘。 易中行也不甘示弱，一式“青龙探爪”轰出，剑气浩浩如星河，锋芒毕露！ 这样激烈的碰撞终于有人撑不住了，却是本就被卫庄重伤的哑奴，被青龙之爪扫落，魂归冥府。 青龙剑道共有七式，接下来易中行又使出了战意第一的“龙血玄黄”与声威最盛的“云起龙骧”。 难以置信，在一个人与两千六百人并农家高手布下的地泽大阵的碰撞中，竟然是那一个人占据了上风。 “天下第一剑……剑圣盖聂！！啊……”遥远的山脊上，田蜜与田赐在此观战。与田赐眼中更加浓郁的畏惧不同，田蜜看向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影的目光中闪过几丝痴迷。 在他们身旁，还有一个清冷的身影，正是布下这场杀局的农家第一智囊，“农家女管仲”田言大小姐。看到自己精心布下的绝杀之局渐有溃散之势，她的面色仍然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想法。 呼—— 易中行吐出一口剑气，此刻他整个人似乎都化作一柄星辰之剑。能以一人之力与数千人布下的阵法相抗，固然是他惊人的百年内力之故，最重要的却还是青龙七宿的星辰之力作用。地泽大阵人数与高手即便可观，又怎能与亘古永存，绽放亿亿年光辉的青龙七宿相比。 即便是此刻的易中行，也不过是以渊虹剑天外陨石星辰碎片的特质，才能如此御使青龙剑道。 “你们的地泽大阵很强，但却并不是没有缺陷。”易中行淡然开口，他不像欧阳明日精研阵法，但接触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对这座两千六百人的地泽大阵也算有了些了解。 阵法固然神奇，但再神奇也不可能将无限的拔高布阵者的实力。田虎等人很强，但那些农家弟子未毕杀不死。两千六百人内力纠缠，也不可能真的完美无瑕没有一丝破绽。恰恰正因为布阵人数太多，其实破绽也是极多。只是一般人抓不住这些破绽，也无力击破阵中节点。 而这对此刻的易中行来说，并无难度。 靠人数堆积起来的强大，在仙神之法面前，无疑是脆弱的。 “下一招，此阵必破！”易中行举剑，一股刺破苍穹的剑意沛然发散。 青龙剑道锋芒第一的“青龙破天”悍然出手，虚空震颤，剑风袭袭，一股直冲九霄的剑气拔地而起，如龙游太虚，覆压青天！ 第五十八章 返本归元，易筋伐髓 田虎作为整个地泽二十四最强的一点，这时也是对抗青龙破天剑的最前沿，借助地泽大阵数千人之力的支撑，他全力抵抗着这蕴含星辰之力的恐怖剑气。 但农家弟子畏惧于剑圣之威，胆气已无，便连地泽大阵的运转也慢了三分。 数千人的内力汇聚在旷野中卷起的滚滚烟尘依然规模宏大，声势可怖，但与那青龙剑气相比却是大而无当，终于被一击而破。这一下，便不知有多少人昏死过去，甚至是再无声息。 山脊上，田言抬起右手，仿佛一个信号，下方的农家弟子运起轻功，向着蚩尤堂狂奔而去。 “你看，我们要走，谁也阻拦不了。”易中行轻轻落下，走到田虎面前。 “盖聂……”田虎抑制不住地吐血，气息委顿。 四周受伤的农家弟子如潮水般退去，将那些死去的同伴尸体一并带走。这幅场景落在易中行眼中，无疑将所有事情都展现分明。 田虎还想做侠魁，笑话而已。 “不要再来惹我。”易中行对着田虎低语，“我们走！” 卫庄与易中行并肩出了蚩尤堂驻地，终于开口：“为什么不杀些农家弟子，让他们长长记性？” “刚才那一下死的人已经不少……更何况，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恐惧！” “你是真的这么认为？”卫庄忽然按住易中行肩头，明明没有施加大力，易中行却肩头一歪，差点摔倒。“果然，你的内力已经全部用尽。” 易中行无语地看向卫庄，他分明是在笑吧。 “自己知道就行，何必说出来！” 不是易中行不想给农家一个教训，而是发动无量剑藏，沟通星辰之力，已经将他一身百年内力消耗一空，也只能选择适可而止。 不过福兮祸之所倚，这一身吸取而来的数百年内力庞大无比，却又驳杂不堪，性质互相冲突，成了易中行攀登更高境界的障碍。如今内力尽去，只需好生调息，便可尝试打破先后天的界限。 蚩尤堂，一座简单的厅堂被临时赶制出来，田虎并一众伤员聚在此处。 “没想到盖聂居然如此厉害，实在难以想象。阿言，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田虎迟疑道，“四季镇那边……” “四季镇那里继续，而且要快！”田言镇定自若，“趁着蚩尤堂这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田仲立刻附和道：“没错，现在我们人人带伤，又和纵横交恶，要是消息传出去，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司徒万里肯定也会生出别的心思。” 田虎点头：“是这个道理，那就召集人手，这次一定要弄死朱家！” 东郡，楼外楼，泉香阁。 易中行在明珠夫人准备的密室中突破先天之境。 不同的世界，规则不同，对修为境界的描述也天差地别。 天元世界的先后天之别，主要体现在对人体宝藏的发掘和影响天地上。以天元世界的境界划分来看，盖聂在某些方面达到了先天之威，有先天之实，但在其他方面又欠缺极大。 后天阶段，无非是外练内修，力量更强，速度更快，内力更足，招式更精。本质上还是普通凡人。 到了先天阶段，就开始通穴炼窍，这是发掘人体宝藏，内求己身。沟通周天宇宙，窍穴与星辰呼应，这是神异外显，影响天地。这个阶段，甚至已经开始轻微的增加寿元。 限于世界规则不同，秦时明月世界的江湖高手，哪怕强如盖聂、卫庄，仍是后天境界。如道家天宗掌门赤松子，哪怕境界接近天人合一，七十岁后照样年老体衰，被逍遥子夺得雪霁。从这一点上来说，秦时明月世界未见得就比易中行所经历过的不良人世界来的更加高级。 这也是为何李灵雨会说他被这个世界压制得太惨的原因，许多在天元世界威力巨大的白莲妙法她都施展不出，才会被易中行击败。 而易中行一身数百年内力真气，可以说他体内每一条经脉的每一个末梢都被内力真气说充盈。在“百脉俱通”这个阶段，他已经待的太久了。正因为内力真气太过庞大，使得他对这身内力的控制力前所未有的低下，实在做不到“意在气先”。 如今内力尽去，易中行就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剑法真气如指臂使，状态非常之好。“百脉具通，意在气先”，水到渠成。 道家言，圣人必须“孩之”，即回归“婴儿”般浑厚、纯朴、自然的状态。拥有了第二次“成长”的可能，这就是“先天”境界。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 在这种状态下，看待自身，看待天地，所得出的结论和方法都与成人的视角完全不同。 武道中突破先天便是以内外化境为温床，以无比浑厚之内力真气为养料，蕴养“人元”，是为“返本归元”。当突破先天境界，人元大成，扩散全身，便能“易筋伐髓”，改善天资禀赋，脱胎换骨。 若此刻屋内有人，便能看到易中行安坐不动，皮肤却有莹莹宝光泛出，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宝光之中。这便是“人体辉光”，每个人都有这种光，身躯强健则辉光强，体弱是光暗。 只是常人之辉光光芒非常微弱，即便黑夜也不得见。而先天高手脱胎换骨，这人体辉光便十分强盛，即便肉眼凡胎也能看到。这人体辉光若经祭炼，在佛便是佛门宝光，在道则是升腾化作运气，道门所言“望气”，便是此类。 当境界突破，易中行推门而出时，天地在他面前都好似变了一幅样子，处处都带着新奇，便如孩童第一次打量世界。 卫庄敏锐地的察觉到了易中行的改变，却难以准确描述那种状态。易中行并没有变强很多，但整个人脱胎换骨似的的变化却极为明显。“刚才天上又有星星显现，与昨日你施展那不知名的剑道功法时一样。” “哦，是吗？”易中行盘坐屋内，却是没有见到那副场景。他此次是借用了渊虹剑天外陨石星辰碎片的特质，以无量剑藏青龙剑道之威，强借青龙七宿的星辰之力突破先天，会有白日星现之异象，也是正常。 若非用了此等手段，他又怎么能做到李灵雨都没能办到的事情呢。 “若我没看错，那七颗星辰，应是苍龙七宿无疑。”卫庄扭头认真地对易中行道，“七国之中，多少人对苍龙七宿汲汲于求，师哥，看来你已经找到了那力量！” “额……”似乎，卫庄有了某种奇特的联想。 之所以施展无量剑藏时，青龙七宿会亮，仅仅是因为易中行修炼的便是青龙剑道。若他一开始选择凶性第一的白虎剑道，那现在白日星现的就该是白虎七宿了。 这纯粹只是巧合……而已？ 易中行脸色逐渐凝重，陷入沉思。 秦时明月世界里，苍龙七宿具有巨大的力量，能使郑庄公称霸春秋。而且与战国最强的七国命运紧密相连，七国传人、七个铜盒……如果易中行一开始修炼的就是白虎剑道，那么他真的能在秦时明月世界沟通天外白虎七宿吗？ 或许，可以修炼一下无量剑藏中的其他三种剑道，以作试验。 “田虎要在四季镇伏杀朱家！”鹦歌一脸奇异，“是田蜜传来的消息。” “田蜜？”易中行很是意外，“她这是想做什么，弃暗投明，想要投靠我们吗？” “或许是某人魅力太大，让那个田蜜情不自禁。”雪女挪谕道，“你说是不是呀，蓉姐姐？” 端木蓉无语，小虞看向易中行的目光更是冰冷。 等等，我和田蜜之间是清白的啊~！ “要救朱家，就得立即动身，要是晚了，怕是只能给他收尸了。”卫庄提醒道，只是三女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此处，竟是无视了他的发言。 卫庄不由皱起眉头：“呵~女人~！” “女人怎么了！”这句话可是犯了众怒，雪女转身就怼起卫庄来。端木蓉和小虞也齐齐看向卫庄。 没见过这等阵仗的卫庄哪里应付得来，干脆转身，一出门，就见赤练脸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半晌才憋出一句：“出发了！” 四季镇是前往大泽山的必经之路，朱家未雨绸缪，提前将神农堂与四岳堂的人手埋伏在四季镇中，就是为了绝对的安全。 朱家自以为大局在握，却不想却被人在阵中伏杀，提前安排好的两堂弟子竟然全都背叛了他。顷刻间，他便落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强弓劲孥，敌人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保护朱家的神农堂弟子很快被斩杀殆尽。司徒万里、刘季也被田虎一派的高手联手打伤。也只有铜头铁臂、百战无伤的典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完好无损，掩护朱家。 然而田虎人多势众，又有田赐这样的大高手。刘季、司徒万里伤势沉重，已无再战之力。 共工堂堂主田仲见局面已无变数，表达了一番对朱家这位昔日的义父的感情之情。但朱家对田仲的叛逆行为激愤不已，早已恩断义绝。 “既然义父对我如此不留情面，那我也就无需自作多情。”田仲蔑笑，“朱家，将荧惑之石的碎片交出来吧！” “哼，田仲，你的野心我最了解了。你绝不可能是为了帮田虎成为侠魁！”朱家脸上一直戴着代表愤怒的脸谱，“你的真正目的一定是成为侠魁！” “朱堂主！”金先生高声喝问，“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堂主对二当家向来是忠心耿耿。” 田虎毫不在意地大笑：“朱家，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田仲，你放心，我才不会听信这老家伙的话。” 第五十九章 千人千面 “奇怪，都到这种地步了，朱家为何还不揭开他的底牌？”易中行收起望远镜，疑惑道。 “底牌，什么样的底牌能杀出这样的重围？”卫庄惊讶道，“莫非是和你的无量剑藏一样？” 易中行摇头，他所指的当然不是无量剑藏这样的仙神之法，而是朱家赖以在江湖上成名的“三心二意，千人千面”。 “三心二意点穴手，刚才我们已经见识到了。能在一瞬间使出喜、怒、哀、乐四种指法，隔空点穴。中者情绪不能自控，出现喜、怒、哀、乐四种不同的状态。这等功法虽然精妙神奇，却还称不上底牌。”易中行狐疑道。 “千人千面……据说非常神奇，甚至能瞬间改变一场战斗的胜负。朱家上一次施展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见过的人几乎都已不在世间。”卫庄缓缓道，他与朱家早年相识，有着一定了解。 “所以我才更好奇！千人千面……莫非真的有一千人？”易中行复又拿起望远镜。 四季镇中，号称农家最强的田赐在田言的许可下出手，朱家一方几人无人能挡，唯有典庆能依仗至刚硬功与田赐抗衡。 这场战斗非常激烈，干将莫邪不断在典庆身上砍出火花。即使田赐双剑齐发，也无法突破典庆的至刚硬功。典庆不愧是将披甲门武功练至最高境界的人，浑身上下全无破绽，将罩门藏于体内。“百战无伤”之称，名副其实。 但是很突然的，田赐忽然就伤到了典庆。 怎么可能！？ 易中行非常惊讶，田赐的攻击并没有变强，为什么能突破典庆的至刚硬功。 受此鼓舞，田赐运剑更急更快，眨眼间又在典庆身上留下数十道剑痕。 “不好~！明明没有攻击到罩门，为什么典庆却受伤了？”朱家大急。另一边，典庆师妹，梅三娘也是大惊，连连呼唤田赐，希望他能留手。但田赐此刻已经接近杀星暴走，没有人能够令这种状态下的田赐停手，除了那个人。很可惜，梅三娘虽然也是田赐的亲近之人，被他称作“三姨”，却也没有那等影响力。 就在田赐双剑合璧，欲给典庆最后一击时，渊虹剑从天而降，剑气迫人，化作巨剑轰击而下，中断了田赐的攻击。 “盖聂！？”田虎惊呼。 果然就见盖聂一身白袍，立于渊虹剑柄之上，渊渟岳峙，周身剑气呼啸，如剑中神圣。 “其他人无所谓，但若典庆这样的义士，被阴谋伏杀在这里，当真世道不公。”易中行足下一点，渊虹飞起，落入手中，他整个人轻盈落地，显出绝高的轻功造诣。 周围围杀的普通农家弟子只觉得剑圣盖聂果然厉害，如田虎、田赐等人却已是眼露怯色，心中打鼓。 “阴谋？”朱家不笨，他仔细回想着四季镇中这一路行来的经历，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刘季手中的那壶酒中，“这酒中莫非下了专门削弱典庆硬功的药！” “什么意思？”刘季慌张地后退两步，满眼不敢置信。 司徒万里开口指责，刘季忙于自辩，不可开交。朱家一时难以分辨，就连易中行也是心中嘀咕，莫非真的是刘季下毒？ 为证清白，刘季横剑自刎，朱家不知道谁忠谁奸，却不能任由兄弟自杀。 就在朱家试图阻止刘季之时，一直潜伏在朱家身边，为了获取他的信任，甚至弄得自己遍体鳞伤的司徒万里终于露出獠牙，手中刀轮横击朱家。 剑出，入体！ “你……”司徒万里不敢相信地看着刺入胸膛的渊虹。 “盖聂！”刚刚以三心二意点穴手制住刘季的朱家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司~徒~万~里~~原来背叛我的人，是你——！” “好快的剑，不愧是…剑圣……”司徒万里用最后的力气击飞了朱家背后装着荧惑之石碎片的木箱。 易中行抽剑而动，与此同时对面的田虎、田仲、田赐三人同时出手，阻挡易中行。而由金先生出剑争夺木箱。 渊虹打退虎魄、干将、莫邪，易中行反手拔出无我剑，与金先生连拼三十剑。却是田仲暗中以掌换剑，夺得木箱。 “朱堂主，都到这种时候，你还要捏着底牌吗？”易中行轻声道。 朱家脸上换成悲伤的脸谱，语气倾頽：“神农堂此次倾巢而出，结果在四季镇中被屠戮一空，剩下的……也都背叛了我，就连司徒老弟也……” 看了一眼重伤的司徒万里，朱家继续道：“若非盖聂先生你出手，典庆只怕也活不下来。的确是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朱家说罢脸谱一换，代表愤怒的红色脸谱下白须抖动，双手齐运三心二意之法，一股惊人的气势从他矮胖的躯体中爆发出来：“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以朱家为中心，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四面八方不断生成。看起来竟是与朱家一般无二，不多时周围便多了数百上千个朱家。这些朱家每一个都可以使用三心二意点穴手，不逊于江湖一流高手。 顷刻之间，局面反转，竟是朱家“一人”包围了田虎等人！ “这就是……千人千面！”易中行眼中精光大冒。 农家弟子大多被点中穴道，田虎、田仲等人也被诸多“朱家”打得手忙脚乱。其中一个“朱家”这才站到典庆与刘季身边。 “大哥，千人千面这么大阵势，你怎么不早用？”刘季啧啧道。 朱家摇头：“千人千面虽好，发动一次却需要耗费二十年功力，要将内力发散出去，指挥替身战斗，极度耗费心神。若非山穷水尽，不可倚之为依仗。” 这天下哪里有真正不破的功法呢，底牌这种东西只要用出来，就必然会有破解之法。 “大小姐这双眼睛，修炼有秋水明眸，察言观色之功，能洞穿人体经脉中内力运转的轨迹，正是千人千面的克星。”田仲脑子转得快，立刻就想到了破解这千人千面的方法。“唯一可虑者，就是这盖聂……” “这世上，没有无敌的人，哪怕是剑圣。”田言双眼金碧，仿佛看穿了一切，“所料不错，盖聂先生应该施展不了在蚩尤堂的那招剑法了吧。” 易中行收回无我剑，高举渊虹：“那么妳猜，我是不是还能使出青龙剑道呢？” 田言与易中行对视片刻，忽地抬起右手：“萤火之石即已到手，不宜节外生枝。” “退！”得了田言之言，田虎当即下令。 朱家的千人千面虽然场面宏大，但在绝对的战力上并不强。他一人也不可能真正细微控制这多达上千的替身。以致于一些运气好的农家弟子都能砍杀几个替身。自然不可能阻止田虎等人带着荧惑之石离开。 “也罢，用一颗荧惑之石的碎片，试出司徒万里这个叛徒，这笔买卖说不定还是我赚了。”朱家此刻只能如此自我安慰。典庆与刘季此刻也只能用眼神来鼓励自家大哥。 易中行收剑而立，注视着远去的农家众人，“你怎么看？” 卫庄出现在易中行身后：“是田言出的手，这个女人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哪怕田虎、田赐、田仲、金先生四大高手同时出马，想从易中行手中抢到木箱，也绝非易事。除非，这时候还有一个比这四人还强的高手介入其中。 东郡，醉梦楼。 朱家的神农堂被司徒万里渗透的够呛，但如今司徒万里暴露，以朱家之能还是基本稳住了局面。只是四季镇一场伏杀，忠于朱家的农家弟子被残杀一空，背叛他的又被他亲手杀了一批。神农堂再不复农家六堂第一的煊赫声势。 “如今四岳堂群龙无首，或许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刘季提议道。 “是个办法，多少能补充一下我们的势力。”朱家点头，“可惜荧惑之石必定会被田虎带到炎帝六贤冢，到时候他可就是侠魁了……唉~” “我看未必。”易中行却有不同意见。 朱家很清楚，当时田虎、田言之所以退去，完全是因为忌惮盖聂的存在，当即拱手表示感谢。“大恩不言谢，若有什么我朱某人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倒是真有一件东西想要。”易中行直言不讳，“千人千面！” 这千人千面之法，实在是太契合易中行的剑道了。一直以来，他心心念念地便是如仙剑中的万剑诀、风云里无名的万剑归宗那样的群攻大招。以名剑八式为根基的剑器奔流虽然部分达成，却太容易被克制。田虎都知道让农家弟子把剑绑在手上！ 但千人千面出现了。 对住家来说，千人千面缺陷极大，耗费心神，还要消耗二十年的功力。一个人一生才有几个二十年？ 但这对易中行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操控一千把飞剑，消耗的心神绝对要比操控一千个替身施展三心二意点穴手要简单。至于二十年功力？有星冥神功在手的易中行不认为自己缺这东西。 “千人千面，可是大哥压箱底的东西，这……”刘季惊愕道。 “无妨！”朱家按下刘季，“千人千面在四季镇使出，见过的农家弟子数不胜数，已经算不得隐秘。况且我如今功力大减，需要重新积累。这缺陷重重的秘法能得盖聂先生看中，是我的荣幸！” 第六十章 农家女管仲，全新的世界 “好气魄，不愧是神农堂堂主！”易中行赞了一声。 “哪里哪里~”朱家脸谱再变，一幅喜庆模样。 “使用一次就要耗费二十年功力，朱堂主这辈子还能施展几次？用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交换救命之恩，这样的选择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会做。”卫庄摇头。 “喂，你怎么能这么说！”刘季生气了。 “额……”易中行无语，卫庄简直是个气氛杀手。 原本是合则两利的事情，被卫庄这么一弄，反倒是剑拔弩张。朱家和易中行无奈，只得连连缓和气氛。 得到三心二意千人千面的修炼方法后，易中行顺手将典庆所中的毒酒解除。有了典庆的守护，纵使神农堂和朱家都实力大损，也有自保之力。 回到泉香阁后，易中行潜心研究千人千面秘法。 这千人千面，实则是朱家以三心二意点穴手为基础，不断深研，最终升华突破而成的秘法。其精要就根植于三心二意点穴手的喜、怒、哀、乐四路指法之中。由同一时间使出四种指法，升华至同一时间使出千道指法。由喜怒哀乐四种表象，升华至操纵千人千面千种表象。 换而言之，要炼成千人千面，首先就要将自己练成精神分裂而神智不失。而后同时操纵千人替身以三心二意点穴手战斗。 若是按照正常方法来修炼自然极难。即便是到了朱家这等境界，那千人千面替身的战斗力也并不比农家精英弟子更高。但若不考虑操控替身这样的高难度，而仅仅只是操纵内力所化的飞剑呢？ 易中行在天山剑阵中与凌霄子的战斗早已证明，单纯地控制飞剑，数量更多，攻击也更犀利。他这正需要的正是千人千面中内力化形与分心控制的法门。 “烈山堂田言拜访！” 田言孤身一人前来，毫无惧色，似乎那座两千六百人的地泽大阵与她全无关系一样。 “纵横鬼谷、七曜、流沙、墨家、道家人宗……”田言环视众人，“不知各位齐聚东郡，有何目的？” 逍遥子抚须：“神农令出，农家六堂为争侠魁，死伤无数。青龙计划传承人迟迟不能现身。损耗的都是反秦志士的元气。农家因荧惑之石自相残杀，实属不智。” “神农令与荧惑之石是搅乱农家局面的元凶，要针锋相对，便要稳定大局，田言所愿，便是以最快的速度选出新任侠魁，稳定农家局面，自可从容对付惊鲵、掩日。”田言侃侃而谈，“然而如今之局面，二叔与朱家叔叔两虎相争，任何一方成为侠魁，都会造成农家撕裂。” “所以……”卫庄侧目。 “田言希望诸位能支持我，接任侠魁！至于二叔对鬼谷二位的伤害，田言愿一力承担。”田言的话掷地有声， 众人一时沉默，用眼神交流一阵后，逍遥子开口道：“田言大小姐若是能稳定局面，自然是最好不过，溯本清源，揪出农家内患，找出青龙计划传承人，继续昌平君未竟的事业。” 田言走后，韩信又找了过来。 原来章邯试图在大泽山中设伏，抓捕意图埋伏农家的罗网。但他还是小觑了惊鲵与掩日，罗网竟是也在此处下套，欲要诱杀章邯！若非韩信与钟离眛及时赶到，章邯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章邯居然相与我们联手？他上次可是想将我们与惊鲵、掩日一起除掉！”易中行讽刺道。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次农家六贤冢之争，我们的目的都是不让罗网得逞。况且上将军王离的大军已经开赴大泽山外，一着不慎，农家或许会就此除名。”韩信准确地找到了双方的利益脚垫，“而且我之前潜入烈山堂，在田猛的尸身上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线索。 田言离开泉香阁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醉梦楼，一定是想要取得失去荧惑之石的朱家的支持。朱家与田虎结仇已深，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会选择支持田言。加上本就为田言所拉拢的司徒万里，这便是三堂之力，已立于不败之地。 “当真是好算计啊，田言大小姐。”烈山堂外，易中行忽然出现，挡住田言的去路。 “堂堂剑圣，深夜拦住小女子去路，可不是君子所为。”田言镇定自若道。 “我只是有一个疑问，你得到侠魁之位后准备做些什么？” “当然是揪出惊鲵、掩日，请出青龙计划传承人，与诸子百家联合，执行青龙计划。” 易中行微笑着摇头：“这些说给外人听的话就不必多言了。妳是聪明人，我想听的是妳真正的计划。” “真正的计划？”田言嘴角含笑，这是易中行第一次见她流露感情，“那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听到的。” “你被称为‘农家女管仲’，管仲最大的功绩便是‘尊王攘夷’，九合诸侯而一匡天下，孔夫子深敬之。却不知田言大小姐以为如何？”易中行试探道，“梅三娘已被我引往他处，此地无人，大小姐大可畅所欲言。” “此非春秋，何有诸侯。”田言抿嘴而笑，“‘女管仲’之说，不过他人附会，于我何加焉？” “愿闻其详。” 田言摇头：“我想要创造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那可是与管仲所做的，截然相反。” 齐桓公与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实质上是在维护周天子的封建制度，部分取得了周天子的权威，因此称霸春秋。 这里要明白何为“王”，何为“霸”。 霸者，伯也，一方诸侯之长。霸者，通魄，月初之精华。 天子不可霸，因为天子是满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有不得九州的诸侯才是月初的残月。 辟田野，实仓廪，便备用，案谨募选阅材伎之士。然后渐庆赏以先之，严刑罚以纠之。存亡继绝，卫弱禁暴，而无兼并之心，是以为霸道。 荀子将其总结为：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 “全新的世界？”易中行若有所思，“我很期待。” 田言并不执着于青龙计划，这很好。因为易中行本人也对已经死去的昌平君的这个计划并不感冒。 田言成为侠魁，能保持农家相对完整，这比朱家、刘季上位要好得多，也比心胸狭窄的田虎上位更好。 那就拭目以待吧。 各方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田虎马不停蹄，带着荧惑之石的碎片 朱家将代表神农堂堂主的七星珠草交给了梅三娘。而涟衣却拿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 这个盒子正是之前季布前往秦国，从帝国军械坊的武库令督造大将赵部之帝，土财主赵甫家里偷来的。这个盒子对昌平君有着特殊的意义，反倒是盒子中所装的夜明珠“遗尘”，被季布还给了赵甫。 而这个盒子更是关乎青龙计划，涟衣本以为朱家就是青龙计划传承人，却原来胜七才是真正的青龙计划传承人。朱家这些年从不解释，就是为了掩护胜七的身份。 经过一套复杂的操作，胜七从盒子底部取出了几分皮革。一份是昌平君给涟衣的家信，而另一份却是前往炎帝六贤冢的密道。这让胜七产生了新的想法。 “昔日阪泉之野，炎帝六部决定与黄帝言和。蚩尤桀骜，不愿遵从，离开部落而去。然炎帝宅心仁厚，为劝其回头，留下了一条规矩：任何失去农家身份的弟子，都会有一次找回身份的机会。我决定前往六贤冢，恢复农家身份！” 而易中行此刻正对着院子里的两件杀伐利器评头论足。 这是公输翼送来的两件即将大规模装备百战穿甲兵的兵器。 一件是可以连发的弩箭，简直就是古代版的机关枪。而另一件更是可怖，形似床弩，但复杂沉重，可以射出子母箭头。这些巨大的箭头全都装满火药，一次射击就能覆盖一大片区域，这连绵起伏的爆炸，除非是习练了至刚硬功的典庆、梅三娘，常人绝难抵挡。 “有了这样的杀气，即使是农家十万弟子，地泽二十四大阵，也不过箭下亡魂。”卫庄脸色凝重，这样霸道机关术简直就是摧毁个人的勇武。 “所幸六贤冢藏在大泽山深处，山高林密，这样的重器很难运送进去。况且花费如此高昂的代价打造的兵器，数量也十分稀少。”易中行分析了利弊后，认为对此战的影响并不大，“就让我们看看，农家最终究竟会落入谁人手中。走，我们去大泽山！” 第六十一章 六贤冢，假惊鲵 大泽山中，炎帝六贤冢外，田言姗姗来迟。 与田虎所想的五堂堂主一起进入六贤冢，然后接受刘伟长老的任命不同。田言一出手就向田虎发起挑战。以田虎接任侠魁会对神农堂赶尽杀绝为由，提出由自己担任侠魁，以保全农家六堂。 而四岳堂、神农堂对田言的支持，瞬间就让场中形式变成了三对三。田言更是在田虎的震惊中揭穿田蜜罗网卧底的身份，废掉了田蜜魁隗堂那一票。 三对二，田言占据上风。 田虎当然不服，他认为只要自己展现出强大的实力，摇摆不定的司徒万里一定会再次背叛田言，形势就会逆转。 可惜想象总是与现实有差距，田虎完全不是田赐的对手。农家最强，名副其实。不过十余招，田赐便击败田虎，连虎魄剑都被打飞。田虎颜面扫地。 “二叔，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告诉我你的决定。”田言看向田虎。 此刻田虎兵器已失，被田赐用干将指着，内心纷乱到了极致。最终他还是将荧惑之石交了出去，而共工堂堂主田仲也顺势表示臣服。 这时黑剑士胜七却从炎帝六贤冢中走了出来，他已通过农家六位长老的考验，恢复农家身份。 “正好，陈胜叔叔恢复了农家身份，理应执掌魁隗堂。”田言当即道。 田虎与陈胜多有恩怨，还曾部下地泽二十四阵法伏杀陈胜，此刻正心头不爽，脱口而出说是陈胜杀了他的兄长烈山堂堂主田猛。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介意亲手了结折断恩怨。”陈胜不屑一顾。 “你什么意思！”田虎激愤之下拔剑。 “杀死田猛的并非胜七。”一个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仿佛有着某种神秘力量，让整个场面瞬间安定下来。 “盖聂~”田虎气势一弱。 田言转身：“不知盖聂先生有何证据？” “伤口。”这正是韩信带来的情报之一。“特殊的剑会留下特殊的伤口，田猛身上的伤口是越王八剑之一的惊鲵所留。” “你说是惊鲵就是惊鲵？”田虎嚷嚷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话，就是证据！”易中行一人抱剑而立，气势上却比整个农家还要浓烈。 田虎退后一步，想了想又对田言道：“既然是惊鲵杀了大哥，那阿言你一定要找出惊鲵，替大哥报仇，否则你代替大哥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都到了这个时候，田虎还不放弃挣扎？ 易中行倒是有些可怜田虎了。 “罗网希望我们农家自相残杀，父亲之死就是彻底农家六堂之争的直接导火索。”田言走到田蜜身边，“未能提前识破罗网的阴谋，田言深感愧疚。而关于惊鲵的真正身份，田言认为……” 一名农家弟子带来一封紧急书信，打断了田言。当他接近田言，呈递书信之时，忽然拔出匕首挟持了田言。 而四周一股强大的杀气陡然压过山谷，萧瑟低鸣。 几道明艳的剑光划过，制住田蜜的农家弟子纷纷后退，手中的剑却已经折断。对面一个身穿秦军铠甲的男人，手持惊鲵剑，与罗网杀手包围上来。 秦甲男子冷笑：“很好，农家的堂主差不多都集齐了。上将军王离的百战穿甲兵已经包围了整个大泽山，今天就是农家覆灭的日子！” “剑是惊鲵，人嘛……”易中行摇头，人却已出现在秦甲男子身后。 秦甲男子一惊，“盖聂！？” 刚才他竟浑然未觉在场还有这样一个人物，明明就在刚才易中行还出言将田猛之死归罪到惊鲵身上。 什么时候，我竟忘了他的存在？ 莫非这就是道家所言的天人合一之境！ 非也非也，道家天人合一是人与自然本质相通，和谐相处，难分彼此。 而易中行返本归源易筋伐髓之后，本质更为澄澈，虽然一定程度上与天人合一相似，本质却是高度纯化，隐隐将自身与周遭的环境隔绝了起来。以致于依赖气机感应的秦甲男子竟对其视而不见。 秦甲男子毕竟是罗网中顶尖的杀手，很快压下那一点慌乱，右手金粉之色狂飙，惊鲵剑起，带着无尽锋锐气劲向易中行斩去。 铿—— 一缕银芒乍现，剑气如九天之翼，转瞬即逝。 当众人惊觉之时，一切已归于平静。 没有激烈的打斗，同样是一式惊虹，如今的易中行使来，却与当初截然不同，收放自如，如腾龙隐于云雾，不见真颜。 秦甲男子倒毙，惊鲵剑落。 “他就是惊鲵？可惜剑圣动手太快，让我失去了替兄长报仇的机会。”田虎不爽道。 “他不是真正的惊鲵剑主。”易中行收剑而立，“‘天杀地绝，魑魅魍魉’，我见过惊鲵出手，真正的绝对有着天字一级的实力，不弱于当年的黑白玄翦。但这个人，顶多就是个杀字级的杀手。” 金先生暗暗点头，心道的确如此。 “不错，这个假惊鲵出现在盖聂先生面前，只能是送死，一定是为了替真惊鲵掩盖身份。”田言忽然道。 “有道理！”田虎赞同道，“那真正的惊鲵又是谁呢？” 田言转身，看向田蜜：“父亲武功高强，惊鲵之所以能杀死父亲，是因为父亲根本没有想过动手。此人与父亲一定亲密，原本此事应该为尊者讳。但事已至此，田言必须将一切揭示出来。与父亲亲密之人，除了二叔、我、阿赐之外，还有一人，就是田蜜。而且我在父亲的心脏要害上，发现了极其细微的针孔！” 在场众人立刻联想到了田蜜的雾里看花之术。 “你是说我是惊鲵？这怎么可能！我要是惊鲵，还会被你们抓住？更不会安排什么假惊鲵来营救了！”田蜜慌乱道。 “这正是你安排的金蝉脱壳的妙招。”田言戳穿道，“利用农家弟子的内奸挟持我，用假惊鲵证明你绝非暗害父亲的凶手。你潜伏在二叔身边，像对付父亲一样，让二叔也遭遇不测。到时候农家就会出现空白。将所有的线索连贯起来，你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成为侠魁！” “你胡说！”田蜜彻底慌了。 “你一定有让田仲堂主支持的把握。”田言更进一步道。 田虎一怒，看向田仲：“你们两个也有一腿？！难怪大哥一出事，你就立刻煽动与朱家开战。” 这个“也”字用得好。 田仲面色一沉，连忙道：“二当家，我确实受到了她的蒙蔽，但大当家之事，我确实是毫不知情啊。” “田蜜，你还有何话说？” 面对田言的逼问，田蜜目光闪烁，内心激烈地挣扎着。这个罪名若是认下来，将代表着她的死亡。 罗网杀手任务重于一切，甚至包括生命。但作为田氏一族，田蜜加入罗网绝不会是为了放弃自己的生命——“盖聂大人，救我~！！” 随着田蜜一声高喊，田赐反射性地将干将指向她，而易中行已用剑鞘挡住干将。 “盖先生这是何意？”梅三娘语气不善道。 “田蜜不可能是惊鲵。”易中行笃定道。 “咳~”田仲插言道，“田蜜武功虽然不算弱，但与惊鲵相比，恐怕还是相差很远。” “身份可以假扮，武功也可以隐藏。”田言平静道。 “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隐藏！” 易中行的话斩钉截铁，他看向田言的目光更是意味深长。证据虽然稍嫌不足，易中行心中却已有猜测。 田言低头，复又道：“看来惊鲵的手段还在田言的想象之上，是田言失策了。若非盖聂先生在此，险些就被蒙混过去。刚才假惊鲵所言，王离已率百战穿甲兵将大泽山包围，如今农家内忧外患，我们必须立刻前往六贤冢，才能安排农家弟子突围。” 就在这时，有农家弟子浑身染血，拼着一口气闯入，带来了百战穿甲兵正在快速逼近的军情。 “我在罗网，深知百战穿甲兵的厉害，与王离正面对抗绝非上策。”陈胜出声道，“六贤冢外有直通外界的密道，错综复杂，只要安排部分农家弟子断后，或可安全撤离。” “既然还有退路，那我们就立刻进入六贤冢，拜见农家长老！”田言下令道。 第六十二章 农家六贤 田言就好像忘记了惊鲵与田蜜之事，让众人尽快进入六贤冢。 田蜜得以解开帮助双手的绳索，乖乖跟在易中行身后。 易中行扭头对她一笑，做了几个口型：“可不要想着逃跑哦~” 田蜜此人，身为吴旷之妻，陷害陈胜，使他们兄弟反目，引发陈胜杀兄弟，以及吴旷屠杀之事，使两人被齐齐逐出农家。现在又和田仲勾结，在农家自成一派。若仅止于此，她也不过是个利用自身美色的“寻常”妇人，不值得易中行“挽救”。 但若加上一层“罗网杀手”的身份，田蜜的价值就大不一样了。 农家的局面很有趣，若易中行所猜不错，田言与惊鲵大有关系……甚至就是惊鲵！ 据王法中所说，与他联络的农家内应正是田仲。而罗网渗透农家也是以共工堂为缺口展开。 共工堂的金先生同样大有嫌疑，剑名“寒蝉”，又姓“金”，岂不是金蝉脱壳之意？ 再加上最后已被田言坐实“罗网卧底”身份的田蜜。 偌大的农家六堂，竟已经有一半落入罗网手中。身为赌徒的司徒万里会作何选择，不言自明。 农家最后的硬骨头，不过田虎与朱家二人而已。可惜这两人，朱家实力大损，而田虎色厉胆薄。这么一看，农家果然是大而无当，与墨家相比，差之甚远。 炎帝六贤冢是农家禁地，农家六位长老一直在此闭关修炼。平日里是绝不允许农家弟子前来打扰的。 贯穿山腹的通道阴暗潮湿，充满了古老和神秘。在山腹的最深处，有天光降下，照亮一片空旷的洞穴。高大的炎帝石像耸立在洞穴中，巍巍千年。 洞穴四周有六处位置刻画图腾，分别代表着神农炎帝福泽苍生，所做的六大壮举：铸兵刃、尝百草、种谷物、知音律、修水利、明历法。 “春蚕不念秋丝，夏蝉不知冬雪。枯荣不为人命，盛衰不由王权！” 熊熊火焰下，带着皮革面罩的农家六大长老盘坐图腾之上，他们分别是司掌兵杀的兵主、司掌历法的历师、司掌百草的药王、司掌耕种的谷神、司掌水利的禹徒和司掌音律的弦宗。 这六位长老都是历代堂主推荐出来的各堂最优秀之人，经过层层历练和考验，才最终被挑选出来，传承农家千年的修炼精髓，各自修炼了一门农家绝技： 凝聚兵杀之术所创的霸道剑术； 尝遍百草通晓药理百毒不侵的体质； 用镰刀收割谷物时感悟出的迅疾刀法； 五弦琴中参悟指法而创出的点穴绝技； “水滴穿石，无孔不入”由此生发而出的不周断掌； 推算历法观察形象运转而领悟的步法！ 当年上任侠魁与这六位长老磨练地泽阵法长达一年时间，才合力杀死大秦武安君白起，到如今已过去近十年。六贤长老的武功也不知进步到了何种境地。诸子百家虽各有所长，但农家之实力也的确是冠绝诸派。 “又到了选择新侠魁的时候吗？”六贤长老中功力最为高深，主持地泽大阵的历师长老首先出声。 “农家烈山堂田言，拜上！”田言向六贤长老行了一礼，“如今农家风雨飘摇，神农令莫名出现，罗网惊鲵暗中窥伺，又有秦国的百战穿甲兵包围大泽山。农家已到危机存亡之时，不可再如往日群龙无首，互相争斗。蒙诸位堂主不弃，公推田言为新任侠魁。希望求得六位长老认可，带领农家弟子，脱出秦兵虎口。” 六贤长老沉吟，互相对视。 金先生暗暗揣测，他最后一次见到上任侠魁田光，便是在六贤冢。而当他升到足够级别，得以翻阅罗网秘密卷宗之时，意外发现罗网刺杀侠魁田光的任务虽然完成，却并未标注田光已死。这在罗网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侠魁田光之事，大有蹊跷。 任务完成，说明田光绝没有逃脱成功，既没有死，又没能逃脱，只能是被抓。只是金先生级别不够，至今未能找到田光的下落。 田言亦发现六贤长老神色有异，又道：“王离大军就在山中，请六位长老早作决断。” 还是历师长老开口：“神农令虽来历蹊跷，但上任侠魁失踪已久，不能履行侠魁之职。农家群龙无首，确实需要新任侠魁带领渡过难关。” “同意。”兵杀长老附议。 “同意”“同意”……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点头。 “多谢六位长老！”田言雷厉风行，“那就请陈胜叔叔带领众人通过密道，撤离大泽山。” “你们都去吧。”弦宗长老道，“六贤冢乃农家圣地，不可轻弃，我与其他五位长老就留在此处，守护神农先祖。” “可秦军势大，长老们固然功力高深，大军围杀之下也难以抵挡啊！”陈胜大急，六贤长老皆是六堂之人，那司掌兵杀的兵主，正是陈胜的师父。 兵主长老横剑而立：“不必担心，我等六人，磨练地泽阵法十年有余，纵然大军来袭，也可抵挡一二，更何况山中不利大军展开，我若想走，便是百战穿甲兵，也拦不住。” 田言点头同意了六贤长老的要求，让陈胜带着农家众人从密道撤离。而司徒万里则率领部分农家弟子断后。 只是他们太小觑百战穿甲兵的可怕了。 这本就是一支不输于黄金火骑兵的精锐之师，更因为身经百战，能适应各种地形的战斗。而现在更是人人配机关连弩，对付农家弟子这种无甲单位，简直无往不利。而被王离命名为“百战神机弩”的子母床弩，爆炸连绵。 司徒万里被炸得灰头土脸，死伤惨重，还是易中行出剑，将那分子箭头全部于半空中刺爆，救下了十几个农家弟子。 “多谢剑圣救命之恩！”司徒万里心生畏惧道，“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果然厉害，如此威力，只怕六位长老堪忧啊！” “六贤长老自有计较，相信他们见事不可为时，会主动撤离。” 有陈胜带路，进入大泽山的农家弟子最终成功撤离。 农家诸位堂主齐聚烈山堂，连朱家也在。虽然恨司徒万里背叛自己，还安排了一场四季镇的死局，到底把怒火压了下去。 “秦国即已对我农家出手，必不会善罢甘休。各堂堂主皆主事之人，当议我农家该以何种姿态面对秦军之进攻。” 农家六堂商议定计，易中行自然没资格参与。 “走吧，你已经不是魁隗堂堂主了，总不会还想待在这里。”易中行对田蜜道。 众农家弟子无人敢阻，却有一柄巨剑横挡在两人之前——巨阙！ “这个贱人不能走！”陈胜厉声喝道。 “噢？”易中行一笑，拔剑出鞘，“说起来，我们之间还有一场恩怨未曾了结！” 易中行带荆天明出秦国时，陈胜得罗网之命对两人一路追杀，多次交手。 迫于身后有秦军紧追不舍，易中行都未与陈胜过多计较，却绝不是毫无怨愤。 “的确。”陈胜的杀意也沸腾起来，说起来他会被关入噬牙狱十年，正是被易中行所擒。“我本以为盖聂你纵然做了嬴政走狗，至少还是个有原则的剑客，没想到你居然会庇护这个贱妇！” “原则？”易中行咀嚼着这个词。 可惜，易中行的原则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侠义”二字。 “还是先了结你我之事吧！” 一道迅捷如电光的剑气劈向陈胜面部，剑气冲霄，凌厉破空。 “喝——” 巨阙横剑，厚重如门板一般的巨剑挡下渊虹一击。纵然如此，以陈胜之巨力，仍然连退三步。 “好，不愧是越战越强的胜七！”能在区区数年之内，让巨阙从剑谱两百名开外，一直上升到第十一的陈胜，果然不凡。 “哼，通过六位长老的考验后，对地泽大阵、兵杀剑术略有领悟！”陈胜挥剑，红色剑气暴戾凶恶，比剑锋更为犀利，比风暴更为浑厚。仅仅剑气激射的余波，就将周遭大树摧断。 沉重的巨阙在陈胜手中宛如一件玩具，肆意挥洒，卷起风暴，这一击打出，必定威势吓人，石破天惊！ 劲风摧面，田蜜不禁露出畏惧之色，越发往易中行身后缩。 “巨阙被称为‘天下至尊’，果有其理。” 易中行渊虹一振，一道上百丈高的蒙蒙剑气拨地而起，刹那间直达天宇，横贯长空——二式，绝空！！ “杀！”陈胜口中轰然怒吼，他已深得兵杀剑术之杀气，倒与田赐的红眼状态很是相似。 地动山摇，势若奔雷。 巨阙引起的动静极大，但在遇到那一道宛如天堑的渊虹剑气后，骤然溃散，无边风暴忽然消失。 第六十三章 罗网惊鲵 陈胜忽然之间就理解了他与易中行之间的差距，在这段日子里好似已经拉开道难以弥补的地步。但是他不服，拔出巨阙，再次冲了上去。他要用自己越战越强的剑法，最后一搏！ 农家千年流传的兵杀剑术固然强大，但浸淫剑术日久，融汇上下千年多个流派剑法的易中行只会更强。 当渊虹再起之时，掀起的是一片云浪雨幕。 一套携云掣雨二十四式易中行如今使来，简直包罗万象，容纳千年剑术精要于一体。以易中行先天之境使出，足以化腐朽为神奇。可以说招招都是妙到毫巅的剑术精要。其姿态之恣意，几与颜路御使含光剑相类。 迟缓钝重的巨阙在渊虹面前简直如孩童一般，甚至被易中行一把夺取，在渊虹剑上转了两圈后，狠狠掷于地下。渊虹剑锋余势不减，直刺陈胜。 “盖聂先生手下留情！”田言大呼。 铿—— 渊虹剑停住了，因为前面又出现了另一把剑——寒蝉！ “金先生？”易中行收剑，“你这是要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吗？” “什么都瞒不过剑圣……”金先生将帽檐接下，脸上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我是一个本该死去的亡灵，不想却活了下来。” 金先生揭下面具，那熟悉的面容让陈胜与甜蜜大惊。 这个额头刻着“十恶”铭文的男子正是甜蜜之夫，陈胜的好兄弟，曾经的魁隗堂大总管——吴旷！ 原来当年田蜜与田猛联合设计了陷害陈胜之事后，侠魁田光就察觉到了罗网对农家的渗透。而被兄弟背叛的吴旷则接到了罗网的示好。田光将计就计，为吴旷安排了一场不存在的屠杀，将其关入死牢。使得吴旷顺利骗过罗网，成了一名罗网杀手。然后逐步积功成长到现在。 甚至为了使吴旷能完全得到罗网的信任，在他接到刺杀侠魁的任务时，田光甚至甘愿受吴旷一剑，也要保住他卧底的身份。 这一番变化让农家众人震撼莫名，还是田言当先出列：“原来如此……吴旷叔叔即已归来，不若等脱出秦军追杀后，再寻六贤长老，取回农家身份。与陈胜叔叔一道掌管魁隗堂。” “正有此意。”吴旷收剑。 “我有个疑问。”易中行忽然道，“你与田蜜，既然都是罗网中人，那可知惊鲵、掩日的真实身份？” 吴旷摇头：“罗网杀手，各有任务，互不干涉。若有交叉，则位高者可知位卑者的存在。惊鲵、掩日皆是天字一等的顶级杀手，而我却只是杀字级。而田蜜……” 吴旷斜视畏惧不已的田蜜，眼含轻蔑。他在罗网地位比田蜜更高，早已知晓她罗网卧底的身份。 罗网杀手分为“天杀地绝，魑魅魍魉”八个等级。不是以武功论，而是以完成的任务多寡与难度评价。 以吴旷之能，潜伏这么多年，也只能升到杀字级，可见其升级之难。这样层层晋升，能成为天字一等的杀手，必无庸手。 “原来是这样。”易中行点点头。也罢，惊鲵、掩日虽然是天字一等的杀手，如今在他眼中却也不算什么了。在练成千人千面秘法，突破先天之境后，易中行已不惧秦时明月世界的任何人！何必穷究不舍而耽误了正事？“既然农家还有要事需要商议，盖聂就先告辞了。” 转身经过田蜜身边，易中行一瞪：“还不走？” 田蜜面色一喜，忙不迭道：“是是，盖聂大人！” 及至易中行与田蜜走远，陈胜不忿道：“兄弟，就这么让田蜜那个贱人走了？” “盖聂要保下她，我们又能如何？就连两千六百人的地泽二十四大阵都阻挡不了剑圣，单凭我们这几人……”吴旷摇头，“况且于我们兄弟而言，当年之事能够澄清就好，何必在意田蜜这个多余之人。” 而只有田言明白，易中行带走田蜜，或许是因为自己。 农家被百战穿甲兵搜捕，易中行与田蜜二人想要脱身却十分容易。 “田蜜，妳生来为田氏一族，如今被开革出农家，滋味如何？”苍莽丛林中，易中行颇为玩味地对田蜜问道。 田蜜是典型的小女人，十分聪明地摆起柔弱女子的作态对易中行表示感谢。“若无盖聂大人，田蜜只怕会被那陈胜、吴旷碎尸万段，连性命都没了，留着农家弟子的身份又有何用？” “如田言所说，妳与田仲联手，挟持田言，陷害田虎，或许真的有机会得到侠魁之位，但还是太天真了。”易中行感慨道。 “天真？”田蜜正色，这可是她计划许久的万全之策，否则她一个武功不算拔尖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一统诸田？ “你可知，那将你开革出农家的新任侠魁，烈山堂田言大小姐，就是惊鲵！” “什么！？”田蜜惊呼，“她竟然就是惊鲵？” “同样是女人，你以柔弱自守，只能不断攀附，而田言却能掌控整个农家！”易中行感慨道。 “哼，这个女人，骗得我好惨！”田蜜也顾不得烟视媚行，心中咒骂不断。 这真惊鲵竟是想将她推出去当假惊鲵受死！ 太可恶了！ “既如此，盖聂大人为何要放任田言掌控农家呢？”田蜜疑惑道。 “因为她是聪明人，我想看看聪明人的选择。”是如秦舞阳一般带领墨家成为大秦爪牙，还是蛰伏叛秦，继承青龙计划。 易中行带着田蜜返回泉香阁，立刻遭到雪女的强势嘲讽。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才几天，又领回来一个！” 端木蓉冷哼一声：“如今农家青龙计划传承人已经出现，我墨家理当与其联络商议。” 端木蓉说完就气哼哼地走了，留下奇怪的易中行：“蓉姑娘怎么又生气了？” “你说是为什么呢？”雪女瞪了一眼，也走了。 “哈？”易中行这时再迟钝也明白了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就算生气，也应该是小虞生气啊。 田蜜咯咯地笑起来：“盖聂大人的魅力真是大呢，连端木神医和雪女这样的女人都吸引。” 易中行联想起最初与端木蓉见面的点点滴滴，“蓉姑娘的话，或许真有可能。说雪女姑娘，就太过了。” “真的吗？”田蜜抽了一口烟斗，“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或许我可以帮帮盖聂大人呢。” 易中行斜了田蜜一眼：“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你在农家这么多年，即使没了农家身份，应该也不会变成孤家寡人吧。” 田蜜魅惑地一笑：“那是当然！农家十万弟子，泥沙俱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了。” 始皇帝东巡在即，昌平君有青龙计划，当年的韩国新郑之叛、李信攻楚之败皆源于此，甚至荆轲刺秦也是这一计划的延续。但那是昌平君与侠魁田光、巨子燕丹的计划，不是他易中行的计划。 以易中行的判断，青龙计划应该会延续到始皇帝驾崩、农家大泽山起义。 只是，易中行所知的这个深不可测的始皇帝嬴政，真的会像历史上那样暴病而死吗？ 该去做些准备了，只是在去之前，他还要在东郡与侠魁见上一面。 在百战穿甲兵的威胁下，农家已化整为零，潜伏起来。 六贤长老错误地估计了百战穿甲兵的霸道机关的厉害，在与王离的交锋中受伤不轻，遁走大泽山。 “可惜，竟然没有杀死几个长老。”田言暗道。六贤长老才是农家真正的定海神针，正是有他们的存在，才使得农家在上任侠魁田光神秘失踪的这些年里保持农家的稳定。 就在田言更衣准备休息的时候，一道青色匹练倾泻而下，剑光湛湛，瞬间照亮了屋舍。 那剑的速度极快，在田言眼中极速放大。剑身又薄又细，与寻常青铜剑、铁剑都不同。莫说田言天生体弱，不能修炼的武艺。就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能逃过这一剑的，也屈指可数。 田言目光闪烁，手指弯曲，似有犹豫。 当森寒的剑锋就要划破皮肤之时，田言终于有了决断，屈指一引，脚边地板突然炸裂，一柄寒光慑人的宝剑穿地而出。 一时间杀气与剑气交织，以田言为中心瞬间充斥了屋舍。 惊鲵——！！ 當~~ 无我剑被弹回，落入易中行手中。 “盖聂先生，总是喜欢深夜来访吗？”田言的双眸闪耀着金黄之色，正是其修炼的察言观色之功，一种极其特殊的瞳术。 “身份可以隐藏，武功也可以。田言大小姐为何不继续隐藏下去？” “盖聂先生心中已有答案，田言继续隐瞒，已无意义。”田言手持惊鲵剑道。 “谁能想道，一向被称为‘农家女管仲’，天生体弱，不能练武的田言大小姐竟然会有着一身当世顶尖的武功。”田蜜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只是你要当侠魁就罢了，为什么要让我来当替死鬼！” 第六十四章 醉梦杀局 “罗网之中，任务重于一切，包括生命！”面对田蜜的指责，田言嘲讽地一笑，“若能用妳的性命帮助罗网编织新的世界，那妳的死就是值得的。” 田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再言语。 “我想知道，罗网编织的新世界，与妳想象中的全新世界，是同一个世界吗？”易中行忽然问道。“还是说，仅仅是赵高心中的新世界。” “盖聂先生不用挑拨离间，田言心中所想当然是赵高大人心中的新世界。”田言笑着说道。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信了。”易中行收剑，“不过猜到你惊鲵的身份后，我做了一些调查。你是田猛养女，因田赐天生痴傻，因而被田猛培养为烈山堂继承人。在此之前，你的信息一片空白。” “但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即便是罗网也不例外。你的母亲，上一任惊鲵剑主下场可并不好。” “住口！”田言脸色一寒，“月下蓑衣客……这老家伙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帝国之下，暗潮汹涌。你说蓑衣客的胆子大，那么赵高设计公子扶苏，欲令十八世子胡亥上位，岂不是胆子更大？” 惊鲵脸色再变：“你都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不少。胡亥看似天真烂漫，但其实颇有城府，其心难测。赵高想完全控制胡亥，恐怕并不容易。” 历史上，赵高为秦国宗室远亲，胡亥之师，教他判案断狱。秦时明月世界中，赵高身为罗网的具体负责人，行阴谋事，自然不可能成为胡亥的老师。仅仅是关系密切。 “这就不劳盖聂先生费心了。”田言冷着脸道，“盖聂先生还是直说此来的目的吧。” “无他，只是想警告妳，不要想着让农家成为又一个秦墨。陈胜、朱家俱在，六贤长老仍存，我随时都能卸了你的侠魁之位！” 田言闻言杀气沸腾，再看时房中已没了易中行与田蜜的踪迹。 “可恶！”田言一掌拍碎了桌子，即使是以她常年伪装练就的不动声色，此刻也再难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之前掌控农家，成为侠魁的计划一直进行的很顺利，但盖聂的多次插手，使得典庆未死，朱家实力犹存。偏偏又救走了田蜜，埋下隐患。还有吴旷卧底罗网，也是一大变数。 原本借助百战穿甲兵，剪除陈胜与六贤长老，完全掌控农家六堂，投靠帝国的打算完全落空。 田言确实没有想到陈胜居然就是青龙计划传承人，掌握着通往大泽山的数条密道。让百战穿甲兵的包围出现了难以弥补的漏洞。 现在田言虽然成功取得了侠魁之位，易中行却随时可以揭穿她，罗网惊鲵的身份，让她投鼠忌器。这侠魁之位已成鸡肋，反而死死限制住了她。 “看来世人真是小看了这位‘天下第一剑’，竟然想通过我和田蜜一上一下，遥遥控制农家。”田言露出诡秘的笑容，“他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刚直，反而心思深沉，极善阴谋。” 想到易中行往常侍立于始皇帝嬴政身侧的冷酷模样，田言的笑容逐渐复杂，“大奸似忠，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就大事业！” 农家十万弟子的化整为零，与王离的百战穿甲兵的周旋游戏无需易中行担心。在身份尚未暴露之时，田言会很好地扮演一个足智多谋的侠魁角色。 王离身为帝国上将军，跨越多个指挥层级，直接在东郡动手，结果却徒劳无功，他怎么能忍受得了。 王、蒙两家是大秦帝国的两大兵家豪族。当年蒙恬、蒙毅两兄弟的父亲蒙武不过是王离的爷爷王翦的副将。王翦、王贲辅佐始皇帝一举平灭六国，地位是蒙家完全无法比拟的。但如今的王离却屈居蒙恬、蒙毅兄弟之下。 那么换一个思路，在一场失败的战争中该如何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难看呢？ 当然是敌人过于强大！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证明敌人的强大呢？ 比如，某个身份不低的大人物在调查农家与青龙计划的过程中死亡…… 如果有人比自己表现得的更差的话，这一次的失败自然自然就可以掩盖过去了。 “上将军王离一直待在醉梦楼，农家能避开百战穿甲兵的追捕，也对亏了花影娘子的情报能力。”鹦歌汇报道。 明珠夫人不以为然：“章邯最近也受邀入住醉梦楼，王离的百战穿甲兵和章邯的隐秘卫都驻守在最萌咯偶周围，朱家这是在弄险，迟早玩火自焚。” “王离此人在军事上无大才，却心思缜密，善于阴谋。花影娘子虽有智谋，长久卧底，必然暴露。”易中行断定如此。 说起来当初易中行只注意到了季布对涟衣的追求，没想到蓑衣客继续深挖下去，却发现花影居然是季布的同胞姐姐。而最近项少羽也已说服季布、英布，重归项氏一族大旗下。楚南公所言的兵家传人“风林火山”，项少羽已有其三：英布“其徐如林”、龙且“侵攻如火”、季布“不动如山”。 还猜测钟离眜或许就是剩下的“其疾如风”，这就让易中行很不舒服了。虽然历史上的确如此，可易中行在钟离眜身上可是投入了很大的希望。还好钟离眜现在仍旧在章邯手下做事，他还有机会。 说到章邯，韩信又找过来了。 “王离与罗网勾结，与在醉梦楼，至章邯将军于死地，还望盖聂先生能施以援手。”即便是顶头上司身陷危局，韩信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王离围剿农家的阴谋没有实现，农家众人已化整为零，潜伏起来。我们的协议应该已经结束。” “但罗网惊鲵依旧潜伏在农家六堂之中。”韩信一动不动地看着易中行，目光仿佛要穿透他，恐怕是发现了什么。 醉梦楼除了如花美人外，还有一种很出名的酒，名叫“醉生梦死”。醉梦楼之名，大抵也是取自其中。 此刻的醉梦楼似松实紧，平静的夜幕下，正在进行一场异常残酷的厮杀。就在一个个戍卫的东郡士兵眼皮子底下，罗网杀手们对隐秘卫发动了袭击。一切都隐藏在夜风之中。 而在醉梦楼内部，钟离眜双眼模糊，艰难地抵挡着掩日的攻击。虽然他及时闭气，打灭混合了罗网“千蛛噬梦”之毒的香烛，却仍旧吸入少许，此时正有一波波倦意袭来。 如此状态，自然不可能是掩日的对手。此刻的钟离眛已是伤痕累累，独木难支。 “保护章邯将军，迅速离开此地！” 听到钟离眛吩咐，周围的隐秘卫纷纷拔剑，他们训练有素，分工合作。有人冲向掩日，有人冲向床榻上的章邯。但无论他们有何动作，最终都没有逃过掩日的剑。即便钟离眛以追风弧箭一连射出十二支箭也无济于事。 章邯依旧在沉睡，丝毫不知他的部下正在被人屠戮。 “为什么要逞强，就这样睡过去岂不是很美妙？” “我是帝国军人！”钟离眛拄着剑站了起来。 “帝国……”掩日语带嘲讽，“只是一场迷梦，是梦，迟早要醒的！受死吧！” 阴盛阳灭，昼暗掩日！ 深红的掩日剑给这片深沉的暗夜，带来了太阳一般的热辉。 寒光乍现，突然一道璀璨的剑光轰穿屋顶，将空气斩裂出数丈真空，带着斩开一切的无敌气势打退掩日。 “盖聂，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掩日与易中行，隔着章邯的床榻相对而立。 “章邯中毒了？”身为隐秘卫的首领，章邯居然会栽在毒药上，着实可笑。 掩日看了一眼明明深陷睡梦，却神色狰狞的章邯：“章邯正在梦中，与他自己创造的强敌殊死较量。若是他死在梦中，现实中也必死无疑！” 易中行皱眉，这种毒正是最麻烦的那种。“是罗网的‘千蛛噬梦’？” “不，是农家的‘牡丹花下’！”掩日笃定道。 “杀死章邯，嫁祸农家？”易中行笑了，“就凭你一人？” “你什么时候觉得我只有一人！” 随着掩日一声断喝，便有六人撞碎门窗，道道剑气爆起，以特殊的手法融合起来，六剑合一，刚柔并济。 这是生死交融的绝杀一剑！ “罗网六剑奴！？” 因为六人常年互补，气势连成一片，笼罩整个醉梦楼。加之楼内掩日、钟离眛正在厮杀，罗网杀手与隐秘卫杀成一片。易中行竟一时没有察觉到六剑奴的存在。当然这也与六剑奴极力隐藏自身存在有关。 原来这是一个针对易中行的陷阱！ 渊虹高悬，一抹银白跳跃，剑光空濛。 明明剑速极快，却偏偏好似带起一大片剑影。这剑影连绵起伏，如云似雾，一时间将六把越王名剑的杀气尽皆消弭。 翻手为云覆为雨，万丈红尘等闲轻！ 第六十五章 白日梦醒，蝴蝶飞远 掩日持剑立于屋舍对面，面色阴沉。 六剑奴一向联手对敌，有攻有守，有策应有袭杀，自有章法。贸然掺和，只会打乱自己人的节奏。 天下间高手无数，不是没有人能挡住六剑奴的袭杀，但能如易中行这般举重若轻，轻而易举地挡下六把越王名剑的，世所罕有！ 越是如此，掩日的情绪越是平静。 一个人的实力境界是确定的，但战力常常会有波动。心情不好之时，愤怒难言之时，愉悦松懈之时，战力肯定会有不同。而对一个杀手而言，保持心灵平静圆融，能随时进入状态，爆发出最大战力，就是素质的体现。 天时，地利，人和，风速、土壤松软……掩日是玩弄光影的高手，同样是寻找战机的高手。 他一旦出手，必定击敌弱点，至少，是目标相对较弱的状态。就在六剑奴一击无功，四散而退的刹那。易中行一招“翻云覆雨”使到极处，而新招未出的衔接点。 掩日剑再次刺出，如日芒炸裂，雷霆万钧，晦暗的血色剑气从掩日剑刃上迸射而出。嗡嗡声响中，罩向易中行周身要害。 但易中行左手中亮起的剑光更加亮丽而刺目，一柄柔身软剑以青铜剑绝无可能拥有的极强柔韧，劈出一道琉璃般的剑气。因为挥剑的速度太快，空气中甚至接连响起数声爆鸣。 就在易中行击退六剑奴与掩日的同时，韩信顺利将沉睡不醒的章邯背负出来。钟离眛与残存的几名隐秘卫聚拢在韩信周围。 向易中行点头后，韩信立刻带着章邯冲出醉梦楼。掩日、六剑奴等人则被渊虹剑挡住。 “我承认低估了你，但你一个人就想挡住我们所有人？”掩日示意六剑奴，由他们来拖住易中行。 对此易中行并不在意：“那是因为你们还没有充分认识到我的强大！” 虽然不知为何自己在蚩尤堂大杀特杀的消息并没有被田言暴露给罗网，导致掩日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但当时数千农家弟子见证，总会有人传播出去，已无遮掩必要。 “越王八剑，今日就留下几柄吧！” 易中行剑眉一扬，目中杀机暴涨，脚下一踏，一股汹涌的凶杀之气直冲天际。意识海中，西方白虎凶星化为流星坠下，裹挟着无匹的剑气顺着经脉涌入渊虹剑中。 在易中行身后，隐隐出现一只巨大的吊晴白虎。这白虎仰天怒吼，吼声震动四野，乍现即逝，化作数十丈的凄厉剑气冲向掩日与六剑奴。 这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带着西方白虎七宿灭绝万物，令一切生机断绝的意志，将整座醉梦楼轰爆。只一瞬间，就令掩日与六剑奴到了穷途末路，挡无可挡的境地，淹没在那滚滚剑气洪流之中。 无量剑藏之白虎啸天剑！！ 可惜，并没有白虎七宿闪耀于夜空的异象，而且威力比起青龙剑道来也大大不如。 “在这个世界里，苍龙七宿果然是特别的吗！”确认了这一点，易中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未来的敌人很可能也会操纵这股力量。 泉香阁，卫庄来到易中行身边：“你回来的很晚，但看你的样子，这应该不是一场苦战。” “需要处理一些后事，还有为以后做些储备。” 蚩尤堂大破两千六百人的地泽二十四大阵固然快意，但多年积攒的内力也消耗一空。对将无量剑藏当做撒手锏的易中行来说，内力就是子弹，就是手机的电池。而罗网六剑奴，就是不错的充电宝。 多亏了星冥神功，敌人即使是死了，也能榨出最后的价值。 只是这些事情不宜在其他人面前展现。 “真刚、乱神？”卫庄看着桌上正被擦拭的两把越王名剑微微侧目，“罗网这次恐怕会很心痛。” 真刚、乱神分别是六剑奴的第一波和第二波强攻，两人向来喜欢以硬碰硬，便最先成了易中行剑下亡魂。但这也给了掩日回旋的余地，以重伤为代价，强行发动阴盛阳灭，遁出了剑气波及范围。 转魄、灭魂这对双胞胎只负责羁绊袭扰者，向来秉持一击即走的游离姿态，在关键时刻得以脱身。真正全身而退的只有断水，这个达到心眼境界的蒙眼老者从一开始就察觉到易中行这一剑有异，不可力敌。 中了千蛛噬梦之毒的章邯沉睡了好几天，在梦中不断搏杀。直到韩信无奈请易中行出手，以呼魂大法，才唤醒了他的神智。 “章邯将军，自联手以来，隐秘卫并没有帮到我们，反而是你，接连欠下我们好几个人情，这可不公平。” 章邯十分疲倦，一场梦中有梦，无止境的追杀对精神的消耗极大。有趣的是，在梦里追杀他的同样是掩日。 “我不会因此损害帝国的利益。”章邯平淡道。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早在咸阳时，易中行就知道章邯是个一板一眼，以致于有些无趣无趣的人。只是两人一是贴身侍卫，一是隐秘卫首领，中郎将，不好过多接触。“如果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阴阳家的内幕呢？比如东皇太一究竟有什么目的？海外仙山、不死药的传说究竟是否真实？” 章邯沉吟片刻：“东皇太一一直隐于阴阳家内，他的目的我也不清楚。但我却知道他是何时开始对海外仙山开始感兴趣的。” 在章邯的讲述中，易中行了解到，原来阴阳家内部一开始其实并不重视海外仙山和不死药的传说。整件事情更多的是想要炼出不死药的云中君的个人举动。直到一个关于海外仙山的传闻传来：在海外仙山的侧面，有着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石像。 在那海市附近，经过宿儒辨认，确定应当是大禹石像！ 大禹何人自不必说，如此巨大而奇异的仙山石像，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从那之后，东皇太一才令月神等人配合云中君与公输家族，全面启动蜃楼制造。 “而阴阳家一向追求‘天人极限’，想要获得力量。加之，阴阳术法与蜀山巫术多有关联，神秘的虞渊之地、日出的汤谷扶桑，还有令无数人苦苦追寻的苍龙七宿……”章邯虚弱地站起身，“只要不影响帝国的稳定，他们想要什么，我都不会去阻止。” “大禹，禹王……” 在天元世界的古老传说中，三皇治世后的遥远年代，有五帝相继出现，与妖族、戎狄、异神相争，为人族立下巨大功勋，是人族得以不断繁衍生息。 给予万物生机谓之“皇”，因其生育之功谓之“帝”。 大禹又有不同，制服举世大水，宇宙水灾，厘定九州，镇压大世。再配合大禹治水时的修为境界，不及五帝，遂有“禹王”之称，开启了夏后世系的邦国之治。 又有“德合天者谓之皇，德合地者谓之帝，德合人者谓之王。”天元世界人族武道修为中的皇境、帝境、王境由此而来。 由于秦时明月世界与周帝的特殊关联，易中行不得不考虑，仙山大禹石像与天元世界的禹王有关的可能性。东皇太一会关注禹王石像，是否是因为他能在禹王石像上获得“天人极限”的力量。 随着农家的隐匿，东郡战事渐熄，百战穿甲兵这样一支精锐部队不可能长时间专门盯着农家，而章邯也有了新的任务——始皇帝陛下东巡，隐秘卫要负责保护工作。 皇帝东游，巡云梦，浮江下，观籍柯。再登会稽，临照于海，渡海渚，北至琅邪。大治濯俗，天下承风。 巡游队伍浩浩荡荡，诸子百家各有传人相随，迤逦而行。 在这漫长的巡游过程中，发生了不少事情。针对农家不成，罗网又将视线投向了下一个目标——儒家！ 儒家小圣贤庄窝藏楚国余孽项氏一族的少主项少羽之事，终究还是被捅了出来。也或许，赵高之事觉得现在这个时间段正合适。 始皇帝东巡，要求诸子百家组成的博士团随行，一路上需要写就不少文章，为大秦帝国歌功颂德，粉饰太平。而伏念带领下的儒家，未免有些油盐不进。更何况，儒家本身的把柄就不少。譬如始皇帝要求收缴百家书籍，聚于咸阳，唯留医学、园圃、农嫁等使用工具之书。 儒家拥有天下间最大的藏书楼，却没有配合执行这条命令，且这些书籍皆为六国文字书写，任由儒家弟子查阅，这也违反了帝国“书同文”的命令。尽管扶苏曾警告过伏念。但张良显然没把那条禁令放在心上。 几条罪状一起爆发，足以让罗网至儒家于死地。 韩非子曰：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第六十六章 焚书坑儒，丽姬神话 黄昏的晚霞，是如血一样的鲜红。 颜路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场大火，通红的火焰舔舐着楼阁书殿，浩大的火势映红了桑海城的半边天空。 “这把火又是从藏书楼烧起……” 看着儒家弟子救火的慌乱场景，伏念眉头大皱：“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颜路欲言又止。 在这儒家危机关头，张良回来了：“是‘苍龙七宿’，罗网认为藏书楼中隐藏着‘苍龙七宿’的线索！” “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伏念诧异道，十年前，正是韩非暴毙于秦国监狱中的时候，“和韩非有关？” 张良点头，这些事情，他已经和二师兄颜路夫子讲过，却还没有和伏念坦白。 儒家弟子们忙着救火，伏念却已察觉到真正的危险并不是大火，而是……“罗网？” 就在小圣贤庄外，掩日率领转魄、灭魂、断水登上高楼，眺望这无边火势。七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织，战斗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就在小圣贤庄附近的竹林中，作为诸子百家中辈分最高的几人之一，荀子自然看到了小圣贤庄的大火。只是如今的他却无法立刻前去救援，因为在他面前，一个同样非常可怕的家伙挡住了他的去路。 “中书府令，赵大人？”荀子须发飞扬，强横无匹的内力一波又一波如海潮一般拍打着周遭的一切。“你为何会到此？” “荀卿久负盛名，若不亲自前来，如何能见识到儒家绝学。” 一只巨大的蜘蛛爬上赵高的手背，无数的蜘蛛汇聚于此，在大地上编织出巨大的蛛网图案。赵高以内力化作“蛛丝”锁死了这整片竹林！ 荀子惊异的望着四周仿佛变得无比陌生的天地，作为儒家辈分最高者，这天下间已无多少他不知晓的神功绝技，没想到今日就出现了一种。 “荀卿，请赐教！”赵高抬手，锋利的指甲直指荀子。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此为《天论》！” 随着荀子一声大喝，天地大动，风雷激荡。赵高编织的“罗网”立时变得摇摇欲坠，无数蜘蛛被内力轰飞炸碎。 “不愧是荀卿，好雄厚的内力！”赵高赞了一声，心知单凭自己，要困住荀子却是为难。好在来小圣贤庄之前，那人便交给了自己一件东西。 赵高从一小木盒中取出一卷竹简，展开竹简，有金字浮于其上：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 正是韩非手书的名篇《孤愤》！ 赵高意味深长地一笑：“不知我以你亲传弟子的亲笔手书困住你，荀卿会作何感想？” 还未等荀子明白过来，赵高就以特殊手法激发了《孤愤》，便有千乘法术纵横而出，霎时间，天地落于法网，周遭充斥着一股凛然难言的悲怆之气。 荀子对这等手段非常陌生，一时无法可想，竟是被困在了竹林之中。 火海之中，李斯踏焰而行，他已查看完整座藏书楼的竹简，找到了想要寻找之物。这时感应到《孤愤》的激发，抬头眺望竹林。 “圣人亲笔手书，即便是荀况，一时也难以脱身。土著就是土著！”李斯得意地一笑，“儒家这次也要被逼反了，这样一来有墨家、农家、儒家、鬼谷、项氏一族联手，这大秦帝国，也该亡了吧！” 李斯挥手，被他镇压的火势立刻暴涨，火舌终于吞噬了一排排书架，将这些千年以降传承下来的孤本燃烧殆尽。“想借我的躯壳重生？哪有那么容易！” 是夜，小圣贤庄在大火中毁于一旦。 有桑海城的百姓说曾看到有数人于火中斗剑，又有惨叫声深夜传出。 第二日当百姓聚集过来时，偌大的桑海小圣贤庄已被烧成一片白地。 易中行收到小圣贤庄被覆灭的消息时，正在始皇帝东巡的队伍中。 “藏书楼中的千年精粹，付之一炬，儒家弟子死伤惨重……这莫非就是‘焚书坑儒’？”易中行喃喃自语。 “‘焚书坑儒’？”端木蓉与小虞面面相觑，“莫非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易中行摇摇头，慕容诗却是听懂了易中行所说。秦时明月世界所发生的事情，既陌生又熟悉，遂有些担心道：“连‘焚书坑儒’都发生了，那始皇帝东巡之后岂不是会……” 易中行再次摇头，这种事情他又如何确定，只是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始皇帝东巡耗时长久，这一路要经过许多地方，还将去泰山封禅，最后才会抵达东海之滨的桑海之城。罗网此次对儒家小圣贤庄出手，也算是提前为始皇帝扫清障碍。 嬴政此行没有带其他皇子，唯十八世子胡亥随行，与始皇帝同车。慕容诗有“诗公主”之名，便也在东巡队伍中，有自己单独的车驾。除此之外，此处还有另一名易中行说熟识之人—— “如今大扶苏公子依然昏迷不醒，实在是我当初没想到的。”蒙恬之弟蒙毅颓然道。他常伴始皇帝身侧，消息灵通远胜他人。 “罗网竟与境外狼族勾结，使用月狼之毒暗害扶苏，确实令人防不胜防。”易中行冷声道，对于勾结外族之人，他向来唾弃。 “更麻烦的是，自从祭祀大典发生昌平君余孽刺杀事件后，十八世子胡亥日益受到始皇帝陛下青睐……只怕历史又要重演。”蒙毅摇头。 易中行沉吟片刻，忽然道：“小川，是时候离开咸阳了。” “什么？”被易中行以真名相称的蒙毅一惊，“可……这才只是第一次东巡啊！” 没错，眼前这个蒙毅，其实并非蒙恬胞弟，而是穿越者易小川。只是与慕容诗的境遇相似，他同样穿越错了地方。没有去到那个演绎长生神话的先秦时代，而是到了这个武功玄奇，人命如草芥的秦时明月世界。 慕容诗好歹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手中青铜剑又是天下有数的神兵利器。 易小川要不是个刚好抱上蒙家的粗腿，可就真的糟糕了。而易小川本人不乏才干，这才能成为始皇帝亲信，出则同舆，入则同席。只是如今胡亥与始皇帝共乘一车，便没了易小川的位置，他这才寻到机会来找易中行。 而与神话世界中相同的是，易小川仍旧对丽姬一见倾心。这位丽姬虽不是玉漱公主，却是纵横传人公孙羽的孙女。而公孙羽又是“五国合纵”公孙衍的后人。 后世人以为纵横传人苏秦、张仪合纵连横，才有了纵横家“一怒而诸侯俱，安居则天下息”的赫赫威名。其实这两人并不完全同时代，苏秦比张仪小了三十多岁，是下一代的鬼谷传人。真正与张仪较量的是公孙衍！ 公孙衍为魏国将军，与宰相惠施子联手，主导了齐、楚、魏三国合纵，大败赵国，声威大振。又拉拢韩、赵、燕、中山，遂有“五国相王”事件。 后公孙衍成为魏国宰相，发起五国伐秦，结果却是联军大溃。直到公孙衍任韩国宰相，死于罗网刺杀，他与张仪的四次较量才宣告结束。 公孙家族是卫国贵族，荆轲入燕路过卫国时，曾向公孙羽请教剑术，由此荆轲与丽姬相遇。那个地方，正是如今的东郡濮阳城盖聂与荆轲为友，也是因此渊源。 当年丽姬将荆天明送出咸阳宫，正是易小川带着蒙家亲卫护送，与王家和罗网多次血战。易中行能找到被一对老夫妻收养的荆天明，也是易小川提供的线索。 丽姬曾经属于荆轲，后来属于嬴政，就是和易小川没啥关系。从这个角度来看，易小川简直就是备胎的代名词。 “你觉得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还会有始皇帝的五次东巡吗？” 面对易中行的提问，易小川沉默了。他神色复杂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去找刘邦吗？”易小川自有情报来源，当然知道刘季如今身在农家神农堂。 易小川性格优柔优柔绵软，潜意识里就想要遵守历史进程，而易中行却早有不同想法，顾左右而言它：“我已决意在赵地起兵，于长平祭旗誓师！” “长平之战？”易小川抬头，赞同道，“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世人只是秦楚有“四世之仇”，因此留下“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言。但秦赵之间可是百年大仇，赵国一直是横亘在秦国东出路上的拦路巨石。明明先祖皆是商朝蜚廉，同属赵氏，秦赵之争却贯穿了整部战国史！ 直到长平之战，武安君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彻底打断了赵国的脊梁。 方今天下，可为王霸之基的地方总计有四个。首推关中老秦，此地有秦国六世积蓄，兼收七国精英，汉高因之成帝。其二是江东，东方沿海素来繁茂，江东受战祸波及较小，距离秦朝统治中心也远，又是楚国腹心，本土势力极大，项羽借此称霸。 第三，便是赵魏三晋之地，此处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原腹地，华夏源流，宗周核心，人烟稠密，文明昌盛。最后则是齐鲁两国，齐国不战而降，基本没有遭受战火侵袭，元气最足。 选择在赵国起兵，非是他因，正是因为盖聂乃赵人，正如项羽起兵必在江东一般。 第六十七章 太乙观妙之战 “可恨当初没能一举置赵高于死地，竟让他有机会暗害扶苏！”易小川愤恨道，多年前，赵高尚未显迹之时，被易小川拿住把柄，判定中车府令当死，并除其宦籍。却被始皇帝赦免，失了机会。之后赵高更加滴水不漏，易小川也就不再试图阻挡历史。 现在说这些，都已是马后炮，并无意义。 两人又唏嘘一阵，易中行道明来意，原来是请慕容诗一道往太乙山走一趟。 始皇帝东巡才出三川郡，还不知要拖延多少时日。慕容诗虽然贵为公主，但却并不多受重视，而始皇帝对她也一向不做限制。 “马车封闭，以侍女假扮，可以隐瞒过去。”慕容诗当即道。 有易小川掩护，一行人顺利脱离车队，直往太乙山而去。 所谓太乙山，其实就是终南山的古称。楚康王时，尹喜为函谷关关令，于太乙山中结草为楼，每日登草楼观星望气。一日忽见紫气东来，吉星西行，由此得遇西游入秦的老子。尹喜将老子请到楼观，执弟子礼，请其讲经著书。老子在楼南的高岗上为尹喜讲授《道德经》五千言，由是太乙山成为道家天人两宗的圣地，所谓“观妙台”，则是道家后人复建的楼观。 天人之约将近，逍遥子与晓梦都已在山中觅地精修，静待约定之日来临。观妙台外，天人两宗弟子虽相看两厌，到底都是有涵养的人，秩序良好。等到一抹异色出于天云一线，红日正赤如丹，紫气朝霞之时，逍遥子与晓梦方才出现在观妙台外。 两人卓然屹立两峰之上，凌绝顶之巅。 “晓梦师妹，此次太乙观妙之战，我要拿出全力了！”逍遥子拱手道。 “说得好像你出尽全力就能赢我一样。”晓梦拂尘轻扬，不以为意，“今日我当在所有人宗弟子的面前，夺去你的雪霁。自此以后，道家再无天人之分！” 话不投机，唯剑以争！ 逍遥子雪霁剑横，白发飞扬，一股博大浩瀚的气势铺陈开来，天青地黄，风急云高。 晓梦嘴角微扬，素手一引，平静无波中自有一股大势，如平海泛波，初时寥寥，及到身前，才觉大海之波澜壮阔。 两股气势对撞，便如两片天地对冲，无声处有大恐怖。一道白痕凭空浮现，以两人中心点为分界线，一直延伸到天地之外，给人以无限的分裂感。 “世间风云兮幻亦真，天地无穷兮~大道行！” 得，又开始默写经典了。 观战的易中行眼角直抽，道家这个特效做的，真是…… 金字环绕，光焰琉璃，一扫周遭阴霾之气，正是道家剑法“雪后初晴”！ 这些道家经典漫天飞舞，拉开遮天大幕，如一朵金莲缓缓盛开，配合着身后的东升红日，烨然若天上神人。 这一剑使出，必然天惊地动！ 晓梦神色凝重，她虽在言语上不假辞色，但却深知逍遥子借助人宗秘宝修行后的功力，实在是非同小可。即便晓梦天赋异禀，是道家天宗数百年来的第一人杰，也无法通过区区十年闭关就追上。 不过……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因为他们能人所不能，在绝境之下依然能创造奇迹！ 区区逍遥子，距离把晓梦逼入绝境，无疑还差了无数个段位。 “晓梦师妹，接我一招‘雪后初晴’！”逍遥子出声提醒。 雪霁剑出，天地始动。 单以功力而论，这逍遥子竟是易中行生平仅见之强，即使是秦时明月世界最为神秘的北冥子、荀子和鬼谷子也未必会能有他强。易中行对那所谓的人宗秘宝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晓梦素手拔剑，秋骊如一泓清水涤荡世间。磅礴浑厚到极致的剑气在剑刃出鞘的刹那瞬间拔升数个层次，好似是浩瀚汪洋尽数化作剑气狂潮，又像是幽深如渊的天庭玉阙，通过秋骊的幽深剑刃，降落人间。 璀璨绚烂而又恐怖的极致剑气在两人之间交织碰撞，金兰两色剑气在山巅之上平分天穹。那清冷纵蕴含的无限肃杀之意，削平了周遭草木，天人两宗弟子俱都被生生压低三寸。 漫天飞雪多飘逸，雪后初晴更妖娆！ 逍遥子以势压人，轰然爆出的恐怖功力将雪霁的剑气催发至前所未有的程度。这柄道家祖师传下，排名剑谱第六的名剑，绽放灼灼神辉，几乎化作一柄光剑。 轰—— 晓梦脚下的山峰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冲击力，轰然爆碎。而晓梦却逆势而上，秋骊剑挥下，仿若磅礴大雨向着整个大地砸落。闭关十年的体悟与境界化作汹涌输出的内力，十股、百股、千股…… 如果说逍遥子借助人宗秘宝让功力攀升到了道家过往以来的最强最高，那么晓梦，这个十年前便击败道家天宗六大长老的绝世天才，就展现出了对内力的绝对控制力。 普通人难以御使的内力在晓梦身上却能做到如指臂使，极致入微！ 无边云浪被晓梦吸纳，与狂风混合，形成了一个巨大龙卷，带着周遭的空气和寒风，向着盛开的金莲劈下。 两人都发挥出了自己最强的一面，巨大的龙卷风像是被人一剑劈开似的，突然分开几丝缝隙，银光湛射，就从天际那样不可方物的流泻出来。 晓梦终究是落了下风，但她素手一引，溃散的龙卷风忽然停滞，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嗯？”逍遥子皱眉，他隐约感觉不妙。 果然，晓梦以一招“天地失色”将两人剑气相冲制造的混乱龙卷风凝滞后，挥手一击，那凝滞的天地失色领域瞬间将逍遥子笼罩。 “万物回春！”逍遥子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晓梦嘴角含笑，只见凝滞的混乱龙卷风忽然恢复活动，银白色的云涛如陶瓷粉碎般飞舞四溅。巨大的冲击力漫天挥洒，吞没了逍遥子。 逍遥子功力雄厚，这样的威力还伤不到他，却也足以让他手忙脚乱一阵。就在逍遥子对抗两人对拼产生的爆散龙卷风时，晓梦从半空中降下，周身环绕着空灵至极的至纯内力，避过了每一分爆炸的波涛，从容出剑。一袭淡青长裙随风拂扬，俯眺群峰，说不尽的飘逸自若。 秋骊剑清丽的剑气不带丝毫杀气，如水青空，每一剑出皆是天意，皆是命理。让人在无知无觉纵陨落，想要挣扎，却又无力抗争。 两人在天地失色的领域之中连换三十剑，逍遥子的气势再落，竟是被晓梦压制住了。 易中行叹为观止，他没想到晓梦的剑术竟然会如此之强！ 逍遥子那一招“雪后初晴”，已是极为可观，但那到底是道家人宗剑术绝技，不足为奇。但晓梦并未使用什么绝技杀招，手中的秋骊剑却能化腐朽为神奇，如北冥之鲲，隐伏则海波不显；如苍空之鹏，其翼若垂天之云。 逍遥子即便是拥有者雄厚到无可思议的功力，先声被夺，一时也难以反攻。这，大概就是拥有绝对控制力的好处。 想想晓梦八岁击败道家天宗六大长老时，她的内力无论如何不可能比六大长老强。能胜过六大长老，凭借的自然是对道家经典的理解和超凡脱俗的剑术。所以逍遥子一味地以势压人，本就是走入了歧途。 也或许是经过当初桑海城外的一场试探，逍遥子已感觉到压力，知道自己要胜过晓梦，就必须拿出全力，却没想到恰好弄巧成拙。 逍遥子毕竟是老于争斗之人，三十岁前为关中第一豪侠，热血江湖，快意恩仇。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雪霁挥出无边剑气向晓梦人进招。 两人从逍遥子立足的山峰打下来，落于观妙台，继续比试。 道家人宗多有剑术绝学与剑阵逐渐的，是以逍遥子又掌握了主动，浑身内力涌动，毫光大放，一剑挑飞秋骊。 观妙台下，天宗弟子发出惊呼。 易中行却是忽然一愣，这个手法不是…… 晓梦侧身一偏，让过雪霁，右手一抓，一股强横的内力震荡空气，锁紧了逍遥子的右手。 待逍遥子反击，一掌拍出时，那晓梦却如幻影般散去。 “世间无我，处处是我。” “和光同尘？不好！”逍遥子即刻回身，却已晚了，一股大力从另一侧横击他的右手，雪霁终于脱手而出。 弃剑，夺剑。 雪霁已在晓梦手中！ “胜负已分。”晓梦平举雪霁。 逍遥子皱眉，虽然无奈，但他的确得承认这场雪霁争夺战，是晓梦获得了胜利。 晓梦左手一抓，插在地上的秋骊也同样飞回她的手中。 “今日之后，世间当再无人宗，道家就是道家，何分‘天’、‘人’？”晓梦理所当然道。 逍遥子忍不住反驳：“然则人宗入世，我们修的是大道，顺的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物皆自然，你、我，也不过是自然的一部分。” 第六十八章 众妙之门，黄麟之琮 原本因为雪霁争夺战有了结果而松弛下来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若晓梦执意要吞并人宗，一统道家，只怕会引起比争夺雪霁还要可怕的争斗。 “晓梦师妹，你一定要一意孤行么？”逍遥子语气不善。 观妙台下，天宗弟子跃跃欲试，而人宗弟子神色十分凝重。 “一意孤行的是你，逍遥子！”晓梦拿出那个装着人宗秘宝的盒子，“道家前辈早有训诫，不得借助这等事物攀升功力，而你却急功近利，为了争夺雪霁，滥用了这股力量。” 逍遥子气势一滞。观妙台下的弟子议论纷纷，不知这木盒为何物，但天宗、人宗的长老们却大多认出了这盒子——“众妙之门！？” 易中行与慕容诗一惊，这盒子里装的就是众妙之门？他连忙向一旁相熟的一位天宗长老询问，这位太易子长老也是上次在天宗接待他的长老。 太易子沉吟片刻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一块天外陨石！” “又是陨石？”易中行皱眉。 太易子奇怪地看了易中行一眼：“荧惑守心，天降陨石之事早已发生过不止一次。昔年，楚惠王灭陈，荧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我道家前辈得到了这块陨石，多番尝试后，发现其拥有着奇异的力量，有种种妙处，能助人感悟境界，甚至能增长功力。因此赞其为‘众妙之门’。” 慕容诗奇怪道：“那不是很好吗？” 太易子叹息一声：“只是借助陨石修炼，一着不慎，就会陷入无边幻境，疯癫发狂，又或者功力不受控制，走火入魔，得不偿失。所以道家前辈留下训诫，不得滥用此力量。天人两宗当时正在分裂，这件秘宝不被天宗前辈看中，便留在人宗。”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小虞点点头，知道了陨石的由来，再结合晓梦的话和逍遥子的经历，的确会得出逍遥子急功近利，为争夺雪霁，走了捷径。 易中行立刻联想起了火影中同样利用陨石修炼的星忍，但他认为：能力不足滥用陨石之力，当然是急功近利，可从逍遥子的表现来看，他是能克制住自身贪欲，而且成功地利用陨石提高了功力，那这便是一股可用的助力。 然则世人多愚昧，即使是道家天人两宗的弟子，看待问题的出发点也多是从自身出发，而不能从更高的大局去看。所以逍遥子利用陨石提升功力与赤松子争夺雪霁这件事在众人看来绝对是不光彩的。 人宗弟子战意顿消，四位长老更是眼神交流频繁，似乎有了别样的想法。 “掌门此举，与当年破门而出，追求‘天人极限’的阴阳家何异？”金虚子开口道。 其他三位长老不言，好一会儿，才有水虚子长老道：“难怪木虚子他会将‘众妙之门’盗走。” 不提观妙台下的议论纷纷，台上却又有了变化。 逍遥子虽然自认为没有做错，但却不得不注意到门中舆情的变化。所以他必须出手将“众妙之门”夺回。 但晓梦与逍遥子本就在伯仲之间，逍遥子不过是靠功力略胜，想要从晓梦手中夺回木盒，谈何容易。 两人这一次动手，气机更为凌厉，木盒在两人手中辗转，倒是显出了绝强的拳脚修为，看的众人目眩神驰。 终于，两人交手的波动越来越大，那木盒不堪承受，碎裂开来。盒中之物，果然是一块天外陨石，表面斑斓，通体漆黑。 一股奇异的波动扫过整个太乙山，天人两宗弟子，甚至两宗长老都瞬间精神恍惚。 “不好！直面‘众妙之门’，我们都会陷入无穷幻境之中。”然而金虚子刚刚说完，便陷入百窍封闭，真气不出，元气不入的无想状态。其他人也没能抵抗多久。 精神幻境！ 当易中行再次睁开眼时，他仍在太乙山中，但他却知道这绝不是他之前所在的太乙山。原因很简单，因为天空中，正有一道东来紫气，浩荡三千余里，滚滚如龙，至圣至尊！ “莫非！？”易中行一惊，连忙运起轻功，向着观妙台的位置掠去。 那里果然有一座草楼屹立，然而草楼之上，并没有易中行以为的那个人，只有两道影子，在浩荡紫气之下论道谈玄，外界却无有只言片语流出。 停驻良久，易中行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能得到什么。 “也不知这精神幻境是否因人而异……”心头杂念纷起，易中行在太乙山又待了数日，将这山头转变，一无所获，只能下山而去。 这幻境世界正是春秋末年，易中行所见所闻更加原始，江山风貌自有不同。很快就将发生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之事，这也意味着周天子的权威如日落之晖，即将彻底湮灭。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易中行穿过三晋大地，遍览赵魏风景后，来到了周都洛邑。 天空依然昏黄，一道横空紫气绵绵不绝，似乎永不落下。 老子昔年为周之守藏史，或许能到此追寻到圣人的踪迹。易中行叹了口气，花钱买通吏员，进了守藏室。只是这里当然也没有圣人的踪影，倒是这里作为周朝藏书之地，其藏书量比之小圣贤庄的藏书楼还要丰富，让易中行大饱眼福。 接着他去见了周天子，按理来说他一个来历不明之人，怎能朝见天子？但国之将亡，这些礼制也早已无人维护。 洛邑身为周朝都城，世代分封后留给周天子的土地已经十分狭小。仅剩的土地无法供养百姓，所以重商，而周天子穷困，为了维持天子威仪，时常找洛邑商人借贷。自家没有产出，换不起钱，甚至躲到债台中不见债主。这就是“债台高筑”的由来。 面见周天子的过程乏味至极，好在周天子还可以为易中行介绍诸多天家礼器，八百年周朝事迹。 国家大事，在祀在戎。 “戎”，周天子是不用想了，但这个“祀”，他们倒的确是最正宗的。孔子学周礼，而易中行学公羊儒，两者结合，对以往所学便多了许多领悟。 这一切说来很长，但在幻境之中，对时间本就不敏感。直到易中行看到一物，灵台猛然清明——“黄麟之琮！？” 黄麟之琮果然是在众妙之门中！ 易中行当即提出要买下这件黄麟之琮，周天子故作迟疑。 对周天子来说，他都穷成这样了，这些个先人留下的礼器当然不是不能动的。以往他便常常拿些不重要的礼器去抵押借钱，更何况是这件夏朝的祭器？吞吞吐吐无非是为了抬价。 不过幻境而已，易中行当然不会吝惜金钱。只是黄麟之琮是买下了，易中行又该如何将它带出幻境呢？ 研究了许久都不得其法，易中行这才意识到，其实他也被困在了这个幻境中。 时间快速流淌，大部分易中行的时候意识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极度无聊之下易中行开始在幻境中练武修道，开发独属于他自己的“三心二意，千人千面”。或许，这才是众妙之门的正确用法？ 不知道过去多久，不知不觉中，这片环境世界竟然终结了。只是迎接易中行的并不是从幻境中苏醒，反而是一个又一个新的幻境。 三国岁末，军阀混战，民不聊生，中原十室九空。易中行行走在河洛之间，再次追查黄麟之琮的下落。 盛唐风月，高宦朱门，易中行卷入朝堂争斗。 …… 渐渐的，易中行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区别，意识仿佛抽离，身躯却还按照幻境既定的轨迹运转。 手中的渊虹剑中有一股清凉之气灌入易中行体内，让他灵台逐渐清明。 易中行浑身沾满敌人鲜血，悠然转身：“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冲进来的士兵大喝着。 这里是长乐宫，时间点是西汉初年，民生凋敝，后宫干政，易中行刚刚在这座宫殿里手刃躲在太后身边的诸吕，找到了黄麟之琮。 “你们，是虚幻的吗？”易中行长剑一指，包围他的士兵们顿时退后。 “哼，唯杀而已……” 剑起，剑落。 尸横遍野。 几个世界风貌各有不同，不变的却是那横亘在天际，宛如天河般的三千里浩荡紫气。 “江月人曾经对我说过：事有虚实，法有是非。当虚虚实实变幻莫测，难以分辨之时，便要记得以实击虚！” 那么在此方幻境中，什么是实，什么是虚？ 天地广大是虚，我之意志是实。 天边紫气是虚，黄麟之琮是实！ 是以，以实，而击虚。 易中行伸手一招，地上的剑器，他身影一闪，人已立于剑身之上，竟是就这么操纵着剑器直入九天，浩荡紫气之中！ “剑仙啊~！”长乐宫外的兵卒惊呼。 第六十九章 你爱过一个人吗 秦时明月世界里武功固然能操纵剑器，形如飞剑，但本质不过是以内力隔空御物罢了。若想让剑器载着自己飞起来，无异于自己抓着自己的头发，想把自己提起来，这是违背自然法则，万万不可能的。 但这里却不是秦时明月世界，这里可是幻境啊！幻境光怪陆离，本质上是一切皆有可能的。 御剑乘风去，逍遥天地间！ 如此快意，如此风流，易中行真希望在现实世界里也能早点儿办到。 以内力操控剑器飞行，速度并不快，但天空实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当长乐宫，乃至整个长安城都变得无比渺小，入目之境尽是神州大地，四方朦胧，云雾缭绕，飙风凛冽。 淡然如易中行，此刻胸腔中也不禁升起一股盖世豪情，想问一句：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紫气浩荡，仿佛永恒。当易中行将手中的黄麟之琮以御剑之法击出时，浩荡紫气斑斓破碎，世界如镜面一般幻化一空。 对面，赫然是江月人也正控制着一枚黄麟之琮击出，显然她也自幻境中寻到了黄麟之琮。 “挺聪明的嘛，虽然晚了一点。”也不知是赞叹还是挪谕，江月人将她那一枚黄麟之琮打出，与易中行控制的黄麟之琮相触，竟是如幻影般合二为一。“以虚还虚，无中生有！” 两枚虚幻的黄麟之琮相合，才能使真正的黄麟之琮显现。 当易中行再睁眼时，已回到观妙台下，而不远处，江月人正仔细打量手中的黄麟之琮。再看其他人，皆是伏地，场中唯有逍遥子与晓梦勉强站立。 陨石散发的奇异波动仍在一波又一波宣泄出来，即便自身情况十分不妙，晓梦与逍遥子却仍在争夺陨石。 逍遥子对抗陨石异力的经验更加丰富，但也同样意味着，他的抗性要更弱，更容易沉迷进无边幻境之中，而陨石的波动对运功出招的影响也是极大。是以逍遥子最终还是没能从晓梦手中抢回陨石。 “这场比试，到此结束了吧~！”说话的人宗水虚子长老，他也摆脱幻境，丰富了神智。陆续的，又有几人恢复过来。慕容诗也醒了过来，发现江月人已经取到黄麟之琮，十分高兴。 逍遥子沉吟不语，终于还是放弃了。 “两宗合一，未必是坏事。”易中行只能如此安慰逍遥子。 天宗强盛，传人皆天资超群，人宗相对就要弱上一筹。若两宗合一，只会是以天宗为主。 “倒是晓梦师妹的剑术，依稀有你的影子。”逍遥子看向易中行，让后者尴尬不已。 易中行曾与晓梦在天宗以剑论道，各抒己见。天人之约迫在眉睫，易中行当然也曾谈起，甚至设想过一些对付逍遥子的招法。倒是没想到晓梦真的听进去了，那弃剑夺剑的手法，明显与易中行的剑术一脉相传。 晓梦与逍遥子两人若死斗，不过伯仲之间，若没有这等机巧，晓梦要想夺下雪霁，实在困难。不过逍遥子为人豁达，倒不会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晓梦师妹，天人两宗合并后，道家行止如何，还请先告知于我……”逍遥子出声道，见晓梦不言，他皱眉道：“莫非又要闭世清修？” 晓梦笑了，逍遥子还是不了解晓梦，以为她是学了天宗的“忘情”，以至“无情”，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超然物外，己心不动。但其实恰恰相反，晓梦不但不会封山闭门，反而会积极入世。只是她不像逍遥子一定要“顺万民之心”，因此晓梦的立场一直显得极为模糊。 晓梦俯瞰这如画江山，看的是天道大势。换句话说，晓梦比逍遥子更懂得变通。这就是她明明是为李斯所请，后来却与统领隐秘卫的章邯交好的原因。 片刻后，晓梦的弟子李悦送来一个新的木盒，这木盒是特制的，能屏蔽陨石的波动。当陨石的异力消失后，在场中人方才陆续醒来。只是有些人功力增长，有些人却差点儿走火入魔，还有人神情癫狂，不能自控。 “让他们都下去休息吧。”晓梦吩咐后，自有天宗长老去安排。 “帝国只是一片树荫，反秦同样是一片树荫，无论谁胜谁负，对追求大道的我们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你的眼界，实在太过狭隘。” 逍遥子看了一眼晓梦，喟叹道：“我本关中一豪侠，帝国行严刑峻法后不得已离去，见六国疮痍，战火荼毒，百姓困苦，才立志反秦。如今这志向丝毫未改！两宗合并后，我便脱离道家，继续反秦。” “随你。”晓梦毫不在意，转身离开。 就在易中行想要与逍遥子继续交流时，晓梦却又停下脚步，转身道：“提醒你们一句。” “请说。” “小心李斯，他没有你们看上去那么简单。”晓梦点到为止，再看时，人已不见。 李斯？ 李斯身为大秦丞相，置酒咸阳，已到人臣极位，又掌管罗网组织，呼吸风雷，华曜日月，当然不简单。但晓梦话中显然另有所指。 易中行抬头，目光与卫庄交汇。卫庄摇头，闭目细思。 李斯身为大秦丞相，却是孤臣，明面上罗网是在中车府令赵高的直接指挥下。而且李斯还是韩非的师弟，面对如此重要人物，卫庄当然是万分重视，一直以来都令黑麒麟严密监视。据卫庄所知，李斯应当并不会武功，他甚至还曾亲自现身与李斯会面，自信当是万无一失才对。 难道这其中有诈？ 天人之约落幕，道家两宗弟子下山，稍作休整。而这个时候小虞与端木蓉才发现雪女竟是一直没有从幻境醒来。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摆脱幻境的时间有先后，但就连功力最弱的道家弟子也都醒了，雪女却始终限于幻境之中。 “她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伤害。”端木蓉检查后首先肯定道。 易中行点头认同，他医术不弱，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那就是说她的精神确实还沉溺在幻境之中。” 小虞请来天人两宗的长老，他们更加了解陨石幻境的特性。 “这位雪女姑娘心中怕是有什么极重的心结，被‘众妙之门’引动，她是主动沉溺于幻境之中，不想醒来。”水虚子判断道。 “有道理。”易中行点头，遂尝试以呼魂大法唤醒雪女的神智，然而几番尝试都没有效果。 太易子提出一个建议：“或许可以利用‘众妙之门’……” 两位长老可以利用道家秘法，结合传音之法，让易中行通过“众妙之门”的幻境，与雪女的意识产生链接，这比稍显强硬的呼魂大法无疑要好得多。 “可以一试。” 易中行闭目，在陨石异力的影响下，精神很快陷入一种迷蒙的状态。他并没有能够进入雪女的幻境中，但在意识交流的情况，他眼前不断地闪过一些画面，让他大致了解了其中情况。 果然如易中行和端木蓉所猜测，雪女陷入了与高渐离长相厮守的美妙幻境中，不愿醒来。易中行尝试说服雪女，面对现实。 “逝者已矣，活人当向前看。” 在易中行看来，雪女与高渐离的爱情早点结束也好，因为高渐离即使不死于秦舞阳之手，按照历史进程，他也将刺秦而死，而这很有可能也是青龙计划的一环。 “是我亏欠他的。”雪女的意识中充斥着强烈的悔恨情绪。 通过闪过的几个画面易中行了解到雪女成立誓终身不嫁，所以虽然与高渐离情投意合，却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雪女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在去往燕国之前，她就以凌波飞燕之舞名满赵国。是以她的过往，也实在不是什么秘密。 盖聂出身赵国榆次，榆次因与榆社相次接属，故名“榆次”。 榆社曾是神农氏最后一位炎帝榆罔氏族的中心领地和祭祀的地方，后又成为榆州国的第二个国都。而盖姓，来源于炎帝的后代吕姓和姜姓，与齐国太公姜子牙系出同源。是以盖聂身份并不低贱，赵魏两国贵族圈子里发生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以易中行的观点来看，发生在雪女身上的事情，不过又是一个负心薄幸的故事。因为身份的差距，因为对爱情理解的差别，两人分道扬镳，雪女也不再表演凌波飞燕舞。 直到赵国被毁灭，直到雪女出走燕国…… “你，发自内心的爱过一个人吗？”雪女的诘问直入灵魂。 易中行一愣，爱？ 细细回想，如今与他有过交集的女人已经不少，他对她们有爱吗？ 对上官燕，是对女神龙的喜爱，以及对刀剑有情的不忿。 对林诗音，只是继承了龙啸云的部分感情，应该说更像是亲情。 对林仙儿，完全只有对肉体的贪欲。 对华雪怡，是生不逢时的叹息。 对石瑶、沈冰心，不过是一点责任心罢了。 至于端木蓉和小虞，显然那也不是爱情…… 哪怕是穿越之前，易中行也是独自活过二十余年，孑然一身。 爱情，是个什么样子，他还真闹不清楚。 “或许，只有这样的盖聂，才会成为令世人惧怕的‘剑圣’吧。像剑一样冷，才会有‘天下第一剑’的锋芒。” 第七十章 苍龙与黑火 易中行败退。 端木蓉接力，然而她依旧没有说服雪女。 别看雪女平日里“蓉姐姐”的叫着，其实她要比端木蓉有主见得多，毕竟她的经历，要比一直被师父念端和太子燕丹保护起来的端木蓉复杂得多。只是醒来后，端木蓉看向易中行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沉迷幻象，逃避现实，不过是映证了自身的无力。”正当大家束手无策之时，晓梦来了。 “冷嘲热讽的话就不必多说了。”端木蓉没好气道。 晓梦径直看向易中行：“我来唤醒她，就当还了你指点剑法的因果。” “你有办法？”易中行惊喜道。 “我很擅长说服别人。”晓梦不以为意，转身掐诀，意识沟通陨石，切入幻境中。 晓梦却是比易中行、端木蓉两人更见效。不多时，便能见雪女的胸膛起伏不定，身躯抖动，最终醒来。晓梦看了一眼易中行，转身出了房间。 端木蓉十分喜悦，连忙上前安慰雪女。只是无论怎么问，雪女都推说记不清晓梦在幻境中对她说了什么。 山下，天人两宗修建了供天人之约时使用的房舍。 “盖聂先生，请。”服侍晓梦的女弟子李悦在前带路。 走进厅堂，易中行才发现这里竟不是客厅，而是浴池。李悦就这么直接将易中行带进了晓梦沐浴的地方。 云蒸霞蔚，晓梦沐浴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只露出瓷白的双肩，令人炫目。 易中行面色古怪，李悦带他来这里，晓梦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再联系晓梦平日超然物外，万事不挂心头的性格，有这样的情况似乎也很正常。 看到易中行的脸色，李悦掩嘴而笑。 易中行平复心情，拱手道：“盖聂代雪女多谢晓梦大师的救治之恩。” “为何不是雪女亲自前来感谢？”晓梦背对着易中行说道。 易中行面色更加古怪，以他所见，与其说雪女是被晓梦唤醒，不如说她是被晓梦气醒了。让她来感谢晓梦，怎么可能？ 话虽如此，易中行还是道：“不是晓梦大师邀盖某前来，临走时才特意给了一个眼神？” “的确如此。”晓梦点头，忽然从浴池中站起，一具晶莹玉润的雪白dong体暴露在易中行面前。虽然仅仅只是一个背影，那晶莹玉润的冰肌玉骨，盈盈一握的如织纤腰，优美修长的雪滑玉腿，都闪耀着雪泽柔光，如隽永的雪雕一般，清冷而圣洁。 李悦上前，为掌门师尊披上纱衣。 晓梦转身，绕着易中行走了几步，她的目光专注而透彻，似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般。 忽然，晓梦伸手按住易中行的胸膛。 “这……” 正当易中行为晓梦的突然举动而诧异之时，她竟开始用那只雪白玉手微微揉动，游走各处，让易中行身上止不住发痒。白皙的手背与易中行神色的皮肤形成极大的反差。 “气骨为阳露，血肉为阴储……九骨丰俊，脉轮玉成，日月龙虎，阴阳合德。这是道骨天成之象！”晓梦开口道，“盖聂先生与初见之时，很不一样。” 所以，刚才晓梦是在……摸骨？ 易中行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却又莫名有几分失落。 自突破先天境界后，易中行全身经人元洗礼，易筋伐髓，就已改善天资禀赋，脱胎换骨。虽然大家都能看出他有所变化，但如晓梦这般直接上手还是令人有些发憷。 “修行上有了些许突破，晓梦大师如果感兴趣，我可解说一二。” 于是易中行将自己借助渊虹剑，利用青龙剑道接引青龙七宿星辰之力突破先天之境的经过讲出，果然令晓梦赞叹连连。 “苍龙七宿、荧惑守心、众妙之门……”晓梦拿起渊虹，细细打量，喃喃自语。 似乎秦时明月世界中的大事件或多或少都与星辰，与苍龙七宿有关。而这其中是否有着某个神秘的力量在主导——那是当然的啊！ 荧惑之石上写“亡秦者胡”，又有农家争夺的荧惑之石残片上书“始皇帝死而地分”。你要说这完全是上天示警，易中行才不信，他宁愿相信这是九天玄女丢下来的！ 罗网虽然插手了荧惑之石碎片的事情，但也只是在上面多刻了“扶苏立”三个字，使得碎片上的字变成了“扶苏立，始皇帝死而地分”。此事有孟姜为证，没有人比她更早看到荧惑之石上的字了。 “我师兄赤松子的境界接近天人合一，他曾留下只言片语，说隐约能感觉到在那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可惜，五年前天人之战输给逍遥子后，心气大溃，第二年就逝世了。” 赤松子虽实力不及逍遥子与如今的晓梦，但若只论心灵境界，即便是他们的师傅北冥子，也未见得就高过他。可以说赤松子是秦时明月世界中境界最高的几人之一。然而无奈也在这里，境界再高，当你年老体衰，功力不足时，也只能败北。 易中行觉得现在消失不见的北冥子、鬼谷子，恐怕也绝不是因为他们突破到了更高境界，而是巅峰不再，彻底隐居避世了。秦时明月世界虽然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毕竟还不是能长生不老的仙侠世界。它的上限，没那么好突破，除非…… “盖聂先生可否将渊虹暂借？”晓梦倒是毫不客气。 可惜，渊虹剑对易中行来说极为重要，它不仅是一把名剑，更是易中行施展青龙剑道的媒介。而青龙剑道可是易中行最重要的底牌之一，易中行只能拒绝。 被拒绝的晓梦并不气馁，转身便道：“无妨，我与你一道同行便好！” “可晓梦大师你不是要整合天人两宗吗，现在当是最不能离开的时候？” 晓梦却道：“我天宗有六位长老，人宗有四位长老，若他们十个人还无法将天人两宗打理的仅仅有条，还要他们有何用！” 这……易中行只能承认，晓梦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乎道家天人两宗的掌门竟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齐齐离开道家，也是十分神奇了。 此刻始皇帝东巡的车队已经巡云梦，即将浮江下，观籍柯。之后庞大的东巡车队将造龙船顺江而下，直入会稽。这条线路已是与历史上的五次东巡截然不同，可算是个综合版本。易中行正是据此认为，这个世界里的始皇帝绝不会如历史上那样来上五次东巡。 据慕容诗考证，泰山上有一座封神台，据说是周天子按照原先姜太公在之罘山所设下的封神台的样式所建，利用这座封神台和六件夏后祭器，便能进入太一之轮所在的昊天界。 众人遂与慕容诗分别，相约于泰山脚下再会。而易中行径直赶往齐鲁之地。 途中，易中行收到公输翼来信，信中提到了一种非常奇异的物质——黑火！ 原来大秦帝国建造蜃楼已近十年，现在停泊在桑海城外海的蜃楼虽然是空前绝后的巨大，堪比海上城市，但如此巨大的巨轮驱动起来也近乎于不可能，更别说让其出海寻找仙山。 但最近一种全新的“能源”被发现了，这就是“黑火”。 易中行对这个词中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再细看信中描述，这“黑火”居然与蜀山虞渊有关。 这来自虞渊的黑火拥有着可怕的能量，将其使用在霸道机关上能得到巨大的驱动力，近乎永动机一般！驱动蜃楼，自然不在话下。 “我想起来了，‘黑火’不就是《苍之涛》里七曜使者原本世界线的禁忌能源灭世黑火吗！” 虽然从公输翼的描述来看，两者的机理还是有所不同，但造成的结果很可能差不多。黑火一出，机关术的威力将急剧提升，个人武力的威胁将削弱，这对大秦帝国是有利的。 一股时不我待的感觉在易中行心头升起。 儒家为当今显学，山东六国多有儒家弟子活动。因此小圣贤庄被烧毁后，颜路与张良带着庄内残存的儒家弟子在梁父山暂时安顿下来。 梁父山海拔仅两百余米，名声却极大。《史记·封禅书》：“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所谓封禅泰山，其实“封”的是泰山，“禅”的却是梁父山。 “小圣贤庄一战，伏念师兄为了保护我们伤势严重，幸好师叔带着疗伤圣药九泉碧血玉叶花，这才能及时医治。”张良解释道。 说起荀子，自小圣贤庄一战，他没能及时打破赵高的围困，赶回小圣贤庄，以至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多儒家弟子惨死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便出现了问题。如今的荀子，再也看不出当初的精神矍铄，而是面色干枯，两颊消瘦，被一股灰败的暮气笼罩。 “近日之荀况，让我想起了当初的赤松子师兄。”晓梦的话更是让在场众人心头一凛。赤松子可是在被逍遥子打败之后第二年就去世了！ 这时儒家弟子子慕走进房间，拱手道：“盖聂师弟，师叔他让你过去。” 在小圣贤庄时，子慕经常和荆天明闹矛盾，天资虽然还算聪慧，却争强好胜，私下经常欺负弱小。但如今儒家发生如此巨大的变故，子幕却是成长了很多。 曾经公孙玲珑一人便能让小圣贤庄一败涂地，让儒家青黄不接的弊病暴露无遗。或许，经历这一场变故，对儒家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第七十章 泰山封禅，昊天之界 荀子独坐于竹舍之中，望月而思。 “荀夫子。”易中行进屋。 “坐。” 两人对坐，一个名为“子苍”的新弟子正在烹茶。他不久前才拜入小圣贤庄，没想到一来就碰上焚书坑儒之事。 荀子回忆往昔道：“我平生只收过两个弟子。一为韩非，一为李斯。韩非之思引绳墨，切世情，明是非，但也惨礉少恩。其天地之法，源于老子之道德，却深远矣。而李斯阴忍，好功利，借势攀援。韩非是一块石头，入水时，能掀起无边风浪，虽转瞬即逝，却叫人难以忘怀。而李斯却如一叶扁舟，逐浪而行……” “诸侯有国，大夫有家。”易中行总结道，“韩非与李斯地位不同，追求不同，他们对人生的态度必然不同。” 韩非乃韩国九公子，公族中的佼佼者，所以韩非有韩国。而李斯不过一小小士人，他没有“国”，也没有“家”。为了往上爬，当然会不择手段。 韩国大将军姬无夜，哪怕权倾朝野，最后却依然要强娶红莲公主，为何？ 难道真是看上了红莲公主的姿色？以姬无夜的权力和地位，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之所以一定要娶红莲公主，还不是为了她那“公族”的身份！ 战国先秦，毕竟是一个将相有种的时代。就如盖聂、卫庄，若他们只是普通的无姓无氏的无知黔首，可会得到鬼谷子的青睐？ 号称“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的农家能拥有十万弟子，已经证明一切。 “李斯拜入小圣贤庄动机不纯，我早已知之，韩非入秦，客死异乡后，我就再不认李斯这个弟子。”荀子露出苦涩的笑容，“到今日，他终于将我的半生心血都毁掉了。” 小圣贤庄的毁灭，不仅是一座学府的破灭，更是儒家旗帜和精神的坠落。一个明显的事实是，小圣贤庄被烧毁后，始皇东巡的队伍里多出了七十余名儒家博士，正为始皇帝封禅梁父山、泰山编制礼仪。 “你可知小圣贤庄为何会有一个‘小’字？”荀子忽然问道。 “不知。” “因为在多年前，齐鲁之地上还有另一座声名远播，群贤毕至的学府……” 易中行心头一震：“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始建于齐桓公田午时，“齐桓公（田午）立稷下之宫，设大夫之号，招致贤人尊宠之”。在齐宣王时期达到极盛，“自如邹衍、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次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议论，是以稷下学士复盛，且数百千人”。 荀子曾三出三进于稷下，历时数十载，并曾三为祭酒主持学宫。稷下学宫最终毁于末代齐王田建时期，差不多同时期才有了儒家圣地小圣贤庄。 “小圣贤庄的藏书楼本是源于稷下学宫，如今却毁于一旦，接下来几年我只想静静地著书，希望能将藏书楼中的千年精粹一一复现。”如此说着的荀子仿佛更加苍老了，“李斯所为，不过是苍龙七宿，他多次入藏书楼寻找，却从不开口问吾。” 藏书楼中藏书虽多，却皆是荀子所留。还有人会比荀子更加清楚这些书简里的内容吗？ 李斯所为荀子的亲传弟子，宁愿偷偷摸摸地在藏书楼里翻找，却不去当面向荀子询问，却让荀子作何想法。 “苍龙七宿真的是一种力量？它又是如何祝郑庄公崛起称霸的呢？且战国七雄居然与苍龙七宿皆有关系，还留下了奇怪的铜盒，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易中行好奇道。 荀子沉声，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点了七个点，“这是咸阳，这是邯郸，这是大梁，这是新郑，这是蓟城……”荀子又在点之间画线，将其串联起来。 “苍龙七宿！” 大地对应星辰，古已有之，但一般都是二十八星宿对应十二州之地。“荧惑守心”中的“心”即为“心宿”，代指东郡。秦时明月世界却并非如此，乃是苍龙七宿对应地上七国。 “苍龙七宿的力量难以形容，若一定要强行描述，或可称之为‘运’。”荀子终于道，“七国正是因为得到了这种‘运’，才能从春秋百国中脱颖而出。七个铜盒隐藏了苍龙七宿的奥秘，只有七国王族的传人才能开启。” “国运？”这种猜测，易中行也曾有过，“苍龙七宿……龙脉？” 荀子没有这种概念，看多了玄幻小说的易中行对此却并不陌生。藏书楼中不过隐藏了一些苍龙七宿的线索，其究竟为何，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探知的。是与不是，总有知晓的一日。 “兼并易能也，唯坚凝之难焉。齐能并宋，而不能凝也，故魏夺之；燕能并齐，而不能凝也，故田单夺之；韩之上地，方数百里，完全富足而趋赵，赵不能凝也，故秦夺之……”荀子最后道，“凝士以礼，凝民以政；礼修而士服，政平而民安！我累了，你去吧。” 这段话荀子以前就说过，又被韩非转述，上书于始皇帝。这是大秦帝国最大的破绽，却也是反秦分子最好的机会。 易中行深拜后，离开了竹舍。 儒家在齐鲁之地民望极高，是以当东巡队伍来到梁父山准备封禅时，易中行等人竟然能抵近观看。由此可见大秦帝国虽然法制酷烈，但对山东六国的控制力其实并不深入。 盖王者受命，易姓改制，应天下太平，功成封禅，以告平也。所谓“禅”，就是梁父山上辟场祭地，报地之德。 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 这十二位封禅泰山的古代君王中，最晚的一位周成王姬诵，也已经是七百多年前的人物了。时过境迁，又经春秋战国连年动乱，封禅之礼早已遗失。即便是最善礼乐的儒家也无法复现，那被召集来的七十余名儒家博士更是终日争吵不断。 结果就是厌烦了的始皇帝直接踢开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按照自己的心意对梁父山进行祭祀，将秦国祭祀社神和齐人祭祀“地主”的礼仪结合了起来，来了个东西合璧。 远方进贡来的奇兽、飞禽以及白山鸡等物纵还山林，江南进贡来的兕牛犀象等巨兽……这些珍禽异兽纷纷被宰杀祭祀，场面一度血腥。 禅梁父后就是封泰山，在泰山上筑五色祭坛，以报天之功。秦兵士卒开辟车道，建筑祭坛时，易中行已与慕容诗重新汇合，商量封神台之事。 泰山封神台是周成王姬诵仿照之罘山封神台的样式所建，年代过于久远，如今所剩不过一点残迹。 “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脩饬……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必使六合同贯，九州同风。大义休明，垂于後世，顺承勿革！” 始皇帝勒石刻碑，丞相李斯亲自撰字，刻，颂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泰山之功。 而在泰山另一侧的偏远地带，易中行、江月人、慕容诗已找到周成王封神台所在。虽被岁月掩盖，被风化剥蚀，依稀可见久远年代时那巨大的八卦石大阵面貌。 “开始吧。”三人对视点头。 江月人拿出青龙之圭、玄武之璜，慕容诗取出苍螭之璧、朱雀之璋，易中行则有黄麟之琮。尚有白兽之琥不知所踪。在苍之涛的世界，只要集齐三件夏后祭器，便能打开昊天界。虽然换了世界，但有江月人保证，五件夏后祭器齐聚，足以打开昊天界门户。 此时天色已近昏黄，只见五件夏后祭器分作五彩大盛。地上的八卦石大阵残迹与夏后祭器辉光呼应，在四周燃起炫目的神秘幽蓝法阵，光焰中，有青龙图纹缓缓旋转。时空变换，八卦石大阵一一复现，仿佛要重现周成王时的盛景。 易中行三人没行到动静会这样大，尤其是那青龙光影，浮于云气之上，恐怕整个泰山正在封禅的秦人都看到了！ “该死，我们动作要快，如果被秦兵包围，麻烦就大了！”江月人皱眉道。 “也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坏……此刻五色祭坛处应是正在进行封禅大典，这图景正可作为封禅祥瑞。”易中行往好处想到。 这却是不是易中行他们一刻都不能等，非要与封禅大典同时进行，在始皇帝眼皮子底下搞事。而是昊天界的开启有着严格的时间限制，在苍之涛世界更是一千年只能开启一次，一次只能开启一个时辰。 三人置身八卦石大阵中，眼前场景转换，全都笼罩在一道通天贯地的蓝色光柱中。当三人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是一片漂浮在云端的天空之城！ 古朴嶙峋，盘旋而上，怪石浮空。 第七十二章 太一圣殿，轩辕神剑 “这里就是……昊天界？”慕容诗惊叹道。 江月人仰望盘旋而上，仿佛永无止境的石阶道：“的确是个神奇的地方，似乎与外界完全隔离。” “昊天界、太一之轮……”易中行搜肠刮肚，却也没能找回曾经玩苍之涛时关于昊天界和太一之轮的更多信息。 “我们上去吧。”江月人带头，慕容诗和易中行紧随其后。 石阶与石台相连，不时可以看到断裂的廊柱与古朴的石像。在游戏中，这里遍布小怪，还可以为天书抓一些苦力，甚至还有仙界商人可以购买最强兵器。 但此刻易中行见到的昊天界，却只有一片静寂无声。 昊天界无风无雨，只有永恒的云浪在这里翻滚，连岁月也在这里停息。 三人登上石阶时，有时甚至需要借助云彩、石片飞渡云海，颇为新奇，简直如同神仙中人。 “这里道路交错，也不知最终通向哪里，在这么走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迷路的。”走了一阵，慕容诗迟疑道。 “的确如此。”江月人沉吟片刻，“也只好试一试了。” 江月人取出一物，以太真宫秘法激活，却是一道太真宫宫主给予的符印。符印激发，射出一道流光。这流光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在三人身边游动，为他们指引方向。 江月人面色一喜，道：“跟着它走，不会有错的！” 三人一路追寻流光，从昊天界第一重天入了第二重天，然后是第三重、第四重……每一重天都有不一样的风景，只是都是同样的枯寂和寂寞。 直到第七重天才有了变化，那流光变得极为强盛，在一座空荡荡的石殿前徘徊不去。 “看来就是这里了！”江鱼儿郑重道。说着她打出手印，一股朦胧的幻境以她为中心扩展开来，覆盖整座石殿，正是太真幻境。 在这片真实幻境中，原本空旷的石殿中央，赫然多了一座冰棺，冰棺中躺着一位黑发如云的空灵仙子。 “王皇后？”易中行一眼认出了冰棺中的女子。 “正是。”江月人手下不停，不断打出一套套法诀，当金字铺满四方之时，一道幻影女子体内坐起。 “太真宫，江月人，参见前辈。”江月人盈盈行礼。 静烟仙子的幻身颔首轻点，一道如梦似幻的声音在三人心底响起：“此时，是何年了？” 这声音极尽美好，柔和动听，清澈空灵，让人一听便好感大起。 “距光烈大帝与帝君眉山一战已过去五百余年。” “五百年……”静烟仙子目光悠远，仿佛看穿了时空，“烈火烹油，回光返照，是时候脱离这樊笼了。” “江月人正是奉师尊之命，前来取回太真宫至宝——太虚宝轮！”江月人请求道。 静烟仙子点头，示意她已知晓。天中山界里那一道幻影如同静烟仙子一梦，平日里梦中记忆模糊不清，此时经江月人一提醒，便想了起来。 “太虚宝轮吗？”静烟仙子抬头，目光越过天穹，直往昊天界最上层看去，“随我来。” 昊天界第九重天，便是存放太一之轮的地方，名叫“太一圣殿”。 “此殿名‘太一’，却不知太一是否仍在。”空旷的太一圣殿中，一道头带帝冕，手握帝剑，通体服黑的伟岸男子轻叹。 另一边，一个浑身笼罩在斗篷中，就连头上也带着黑色面具的男子抬手，他的掌心中，有一道银河星璇流转不停。 “若太一仍存，我这僭越神名之人，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原来此人乃自称“太一”者。 当今天下，唯有一人自称为“太一”，那就是阴阳家的最高领袖——东皇太一！ “那可不好说，太一者，人皇泰一也。天地之下，泰皇最贵！即便是被伏皇打灭，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逝的。”帝袍男子嘴角勾起笑容。 太一，不是三足金乌、太阳之神吗？ 什么时候成了人皇？ 而那伏皇，指的莫非是三皇之首的伏羲？ 可天元世界的传说中，伏羲不就是泰皇吗——泰皇一画开天地，始有天元自海生！ 这短短几句对话让易中行疑窦丛生——伏羲，打败了太一？ 还有，不知为何，易中行总觉得此人有几分熟悉感。能够身着帝袍，还让易中行感到熟悉，想当然的只有一人——只是，他们长得完全不一样啊。按说千古一帝始皇帝此刻应当在泰山之顶完成封禅仪式才对。 “如东皇、伏皇这般尊贵的人物，却不是我能够纵论的。”东皇太一微微欠身，“倒是陛下，三千年积蓄，苍龙七宿的力量终于要被磨灭了。” “三千年……杨秀！”帝袍男子冷哼，“真是取了个好名字。” 杨秀，正是大乾朝那位神皇圣武光烈大帝的名字。 “鄙人便在此恭贺陛下。”东皇太一继续道，“一朝脱困，如龙归大海，万里遨游！谁——” 东皇太一语气忽然一变，手中星璇猛然变大，笼罩整座太一圣殿。易中行三人置身其中，犹如坠入无边星河一般。 铿铿铿—— 突遭变故，易中行三人纷纷拔剑。静烟仙子却忽然抬手，制止了三人。 “放心，他看不到我们，更听不到我们。”如同泉水般的悦耳声音安抚下三人的躁动情绪。 就见不断旋转的恢弘星璇中，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一个人不由自主地现身出来。 “李斯？” 李斯却是凭借一件白兽之琥，在正确的时间成功偷渡进来。 “圣人手书？”东皇太一冷晒，挥手打出道道星光，每一道都蕴含着大毁灭的气息。 李斯色变，却是又取出几部书简，圣道光华弥天盖地，他自己却是转身就逃。 “咦？居然不止一位诸子圣贤的手书……”帝袍男子脸色奇异，颇有兴趣地看了慌忙逃窜的李斯一眼。他伸出右手，屈指轻弹。 明明只是一个很轻微的动作，但当那缕指风落于空气，却骤然激化，风起云涌，空气中的压强急剧变化，如一堵接天连地的空气之墙，狠狠撞上李斯。 李斯一咬牙，浑身荡漾起无边神圣之气，那明黄之色至尊至贵，赫然是龙气！ “法无尽藏——！！” 仙佛魔妖鬼，道道皆法！ 纲常伦理，尽归法度！ 这法家绝学明明极强，又借助了大秦帝国的帝皇龙气，理应坚不可摧才对，但在帝袍男子的一缕指风下，却如西瓜般爆碎。李斯整个人被弹入云海之中，了无踪迹。 东皇太一停手，虽然他知道，李斯经那一弹，肯定没有死去。也许是在这里停留了太久，帝袍男子也有些寂寞了吧，才会戏弄李斯。 管他呢！ 就算是李斯，也只是个无关大局的小人物。 “你想要的东西，就在东方。”帝袍男子转身，挥手道，“去吧！” 东皇太一连忙行了一礼：“那就多谢陛下了！” 随着交谈结束，东皇太一消失不见，原来这也只是一道幻影。而那帝袍男子踏上台阶，径直走向圣殿中心旋转不停的太一之轮，恍然间也消失了。 “刚才那是……”慕容诗疑惑道。 静烟仙子并不解释，而是对江月人道：“平静的日子不多了，太虚宝轮现在还不可以还给你。” “晚辈明白。”太虚宝轮现在是秦时明月世界决定天下万物的生克规律的神器，是世界本身的一部分。贸然取走，秦时明月世界一定会出大问题。 “时间到了，自会予妳。”静烟仙子扭头看向易中行，又看向慕容诗，“你们还缺乏自保之力。” 静烟仙子挥手打出一道流光，直入慕容诗手中青铜剑器。 就见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铜剑绽放灼灼光华，剑身铜锈尽去，不可逼视。 此剑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内蕴无穷之力，剑气中正平和，却又博大浩瀚。 “这就是……轩辕神剑！” 易中行目光中不乏钦羡，他如今所见过的剑器已不在少数，但在这柄轩辕剑面前，全都不过凡品。 “此正是轩辕剑，有此剑，当能助你们度过厄难。” “刚才那位帝者……”江月人欲言又止，有些担忧。 “这不是你们可以插手的事情！”静烟仙子打断江月人的提问，语气不善。 易中行拉过江月人，对她摇头。对那位帝者的身份，他也有所猜测，但此时提出来，尤其还是对静烟仙子提出，确实不合适。 “晚辈也有一个问题想请仙子指点。”易中行拱手道，“仙子既能识得轩辕神剑，相比知晓慕容姑娘的来历，我们是否能借助太虚宝轮的力量，将她送回原本的世界？” 静烟仙子看向慕容诗，良久才道：“可以。” 她伸手虚握，便有一物从云浪中飞来，正是李斯遗落的白兽之琥。“六件夏后祭器齐聚，便可借助太一之轮返回原本的世界。” 慕容诗脸色现出喜色，但很快又变得纠结起来。 第七十三章 沧海大瀚，彼岸无垠 “我……”慕容诗看看江月人，又看向易中行，“这里的事情还未完结，我要是一走了之的话……” “昊天界一千年才能开启一次，而且，这里之后可能会发生极大的变故。此时不走，以后可能就走不了了。”易中行劝阻道。 在易中行的印象中，慕容诗可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她本是鲜卑族霸主慕容垂之孙，性格直爽，举止洒脱。 “可是，这一去只怕永无相见之日。”慕容诗惆怅道。 江月人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突然推了一把易中行。 “额…”易中行愣了愣，看着慕容诗道，“不……未来，我们一定还会有再见之日！” 找静烟仙子的帮助下，江月人布置下遁虚之阵。 当大阵被激发，虚空抖动，太一之轮光芒降下，笼罩阵中的慕容诗后，易中行突然以传音入密之法叫了江月人一声：“我想将慕容姑娘降临的时间改一改！” “嗯？”江月人有些奇怪。 易中行记得，在桓远之更改生克之后的历史上，前秦苻坚莫名其妙战败于淝水。北方大地一片糜烂，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 慕容诗的爷爷慕容垂最后选择复兴燕国，慕容诗因此与家人再无往来，孤身一人带着云狐行走于北方大地上，接引那些难民前往桃花源，无论胡汉…… 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美好的结局！ 既然慕容诗说：苻坚一统天下会造就一个六族共融，前所未有的大盛世。 那不如将她降临的时候往后挪一挪——就在大唐吧！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盛唐风月，想必不会令慕容诗失望。 当慕容诗最终消失在遁虚之阵中时，易中行也多了几分惆怅。在咸阳宫时，易中行闲暇不多，与慕容诗在雨阳离宫中的相处，已算是不多的几抹艳色。 “轩辕帝鸿氏，他的剑，即使不是真品，也弥足珍贵了。”江月人羡慕地看着易中行手中的轩辕剑——慕容诗临走前，将轩辕剑交给了易中行。 三皇五帝，在天元世界具有崇高地位。 五帝者，分别为帝鸿轩辕氏、帝玄高阳氏、帝喾高辛氏、帝尧陶唐氏，以及最后的帝舜有虞氏。 帝鸿，乃是五帝之首。 不过易中行的激动也不比江月人少，轩辕黄帝虽然在天元世界只是五帝之一，但在许多传说神话和小说作品中，地位都极其重要，甚至被尊为三皇之中最重要的人皇。 就连这个秦时明月世界，显然也是以九天玄女和轩辕黄帝为开端。 此刻太一圣殿空无一人，静烟仙子早已不知何时隐去。 “我们快离开吧，昊天界就要关闭了。” 不出易中行所料，虽然云龙之象为始皇帝封禅增色不少，他还是派了不少秦兵到八卦石大阵所在的昊泽搜索。 江月人以太真幻境笼罩两人，避过了这些士兵的耳目，安全撤离。回到儒家弟子的藏匿之地后，易中行对慕容诗的来历略作解释。 “居然还有这样事情。”端木蓉感慨道。 “世界之外，还有新的世界……”雪女轻声道，满是遐思。 小虞则在担心虞渊黑火的事情：“黑火一旦被滥用，只会发生可怕的后果。” “别担心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秦时明月世界里的变态多了，区区一个虞渊，翻不了天。 这样的话显然安慰不了小虞，她还是计划要往蜃楼一次，希望能找到能够压制虞渊灾厄的办法。对此易中行并不看好，除非能把蜃楼上那颗数百米高的扶桑神树移植回蜀山，否则要重新封印虞渊哪里有那么容易。 始皇帝在泰山、梁父山的封禅结束，再次东行，浩荡的队伍进入桑海之城，始皇帝要亲自见一见这艘耗费了十年之功方才完成的蜃楼。 桑海城是齐地少有的富庶之地，虽然与小圣贤庄被烧一事，却不减繁华。始皇帝于海月小筑观海。 龙鱼倾侧，阴阳开阖，沧海大瀚，一望苍茫。 随后，始皇帝乘楼船赴芝罘岛。 楼船船高首宽，外观似楼，可乘数百人。船上头尾雕饰龙形，多竖青羽旌旗，以壮声威。 正可谓“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芝罘岛形似一株巨大的灵芝，“罘”是屏障之意，横卧于黄海中，保护着身后的桑海城。蜃楼就停靠在此岛边缘。 另外，芝罘岛上也有一座姜子牙留下的封神台，泰山昊泽那一处便是仿照此封神台而建。 岛屿方圆五十余里，滩涂广阔，丘陵起伏。岛上树林密布，郁郁苍苍。此处视线良好，虽然白浪滔天，却阳光正好，海天相接，湛蓝一片。齐景公当年就曾数次在此逗留度假，开心到连国事都抛在脑后，听说晏婴快死了才飞马赶回去。 第一次见到大海的胡亥更是少有的兴奋，易小川于云中君陪同这父子俩在芝罘岛好好游玩了一番才登上蜃楼。 而这时，易中行与小虞也循着之前留下的通道摸上了蜃楼。易中行手中有蜃楼图纸，往来自然是方便至极。一些霸道机关都被他们避过。 小虞首先来到扶桑神木所在，虽然她非常想将这件连接三界之门，镇压虞渊封印的巨树带回蜀山，但如此巨大的体型，根本不可能实现。 虞渊黑火…… 可惜慕容诗也不知道灭世黑火究竟造成了什么灾难，否则易中行还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 “唉……” 小虞叹息之时，易中行则拿着蜃楼图纸揣摩。有了图纸，这艘蜃楼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地方是他所不知的隐秘了。但是的确还有一个地方，即使是蜃楼的图纸也并未标注出来。 “在云霄阁密室的下面居然还有一处洞穴，位置比关押焱妃的樱狱还要低，处在冰湖的正下方。就连公输道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不如我们去看看？” 小虞不置可否，她来蜃楼是想找到解决虞渊封印问题的方法，就这样回去自然不行。 此刻东皇太一正在蜃楼的最高处——蟾宫，与少司命相见。 “阴阳家追求天人极限，创出了许多威力巨大的法术，它们都在这里了。”东皇太一挥手，便有一卷书简飞向少司命。 阴阳家五行五部，金部的巨灵幻象诀，木部的万叶飞花流、阴阳玉手印，水部的九水风起、白露欺霜、三上善若水，火部的阴阳合气手印、骷髅血手印，还有土部的皇天后土。以及阴阳咒印、读心术、移魂术、易魂术、魂兮龙游，控心咒、月冷霜魂、聚气成刃，联合法术帝子降兮、三极陨灭…… 从阴阳家最基础的阴阳掌法，到阴阳术的极致体现，号称万物尽为所用，万物亦为所灭，幻生幻灭，尽归一念的“无极太一”，应有尽有。 “这些法术虽然偏激，近似巫蛊，却蕴含着一个世界的智慧。” 少司命接过书简，俯首行礼，表达感谢。 “若有机会，我会去拜访你的老师。去吧！” 少司命离开蟾宫，径直去了炼丹房。云中君正在那里炼制聚仙丹。看到少司命到来，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来意。 “跟我来。”云中君将少司命带到密室中，这里被破坏的痕迹已经整理消失。 在密室的尽头，云中君打开更加隐秘的石室，里面躺着一个男人。此人有着蓝色中短发，发上戴有半环状银色水纹头饰，额头和眼底有银色纹案。他的衣服上画有水纹，且后背绘有小篆“水”字和浪花图案。那是阴阳家水部弟子的服饰。 云中君挥手一拂，男人身上的死灰之色消退。云中君又取出一颗真人丹，给男人服下。巨大的药力将男子浑身筋脉打通，少司命亦以“秋兰长生”之法配合施展阴阳术，终于唤回了男子的生机。 “小衣……”男子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呼唤那个名字，“你一定就是我的妹妹小衣对不对！” 少司命轻轻摇头。这个男人叫做“小灵”，本是道家天宗弟子，却为了寻找妹妹潜伏在阴阳家内。 不管前身如何，少司命都不可能承认自己是这个男子的妹妹。 “小衣！”激动之下，小灵按住了少司命的双肩。 少司命双手一合，一股浑厚的真气爆发，将小灵弹开。 “哼，能捡一条命就不错了，少司命大人可不会和你有任何的关系！”云中君冷笑道。 少司命转身来到门口，做出“请”的守势。 “走吧，天宗的晓梦大师与帝国亲善，你回到天宗，正好可以帮助晓梦大师整合天人两宗！”云中君推了一把小灵。 小灵听不明白，晓梦大师已经出关了？她怎么会和帝国接触？ 整合天人两宗又是怎么回事？ 少司命带着小灵在蜃楼中穿行，无意中在樱树庭院中遇到了胡亥。 “嗯。”见少司命只是行礼，却并未开口，胡亥有些奇怪，“你是哑巴？” 第七十三章 罗生堂下，飞龙在天 少司命摇头。 “那为何不说话？”胡亥看得有趣，忽然伸手要去摘少司命的面纱。 “住手！”小灵抢身出来，拦住胡亥。 “你是何人？”胡亥不悦道。 随着胡亥变色，周围的士卒纷纷拔剑指向小灵。 小灵深吸一口气道：“我是阴阳家水部的弟子，少司命大人之所以不开口说话，是因为她在修炼一种阴阳家的秘术，一旦开口便前功尽弃。” “噢？原来是这样。”胡亥伸手拨开小灵，站到少司命面前，再次伸手，要摘下她的面纱。 少司命目光一冷，手指掐动中，一道道飞叶流转，锁住了胡亥伸出的手。 胡亥微微一笑，那双金蓝两色的眸子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不知袭击皇子，是什么罪名？” 少司命双目一凛，整个人浮上空中，万叶飞花流被施展到了极致。 “公子快走，我们挡住她！”护卫尚有几分忠心，名字自己不是少司命的对手，也要拦住她。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惧怕独自逃跑的惩罚。 “小衣，别冲动！”小灵疾呼道。 少司命嘴角弯起，她从不会冲动！ 一股紫色的真气轰然张开，化作两片大翼出现在少司命身后。 “这是……魂兮龙游！？”小灵震惊道。 无形的气机充斥着整条长廊，扭曲了众人对时间与空间的感知。 一切都变得缓慢下来，少司命张开紫翼，飞临半空。 胡亥平静地注视着少司命，脸上始终挂着神秘的笑容。 与此同时，易中行和小虞一路向下，通过洞穴，来到了一片神秘之地。 幽蓝的光辉透过水阁冰湖之底投射下来，如水波一般明暗变化不定。一座石阁屹立在道路的尽头，在湖底投下恢弘的倒影。 再看周围，群峰汇聚，如一把把利剑，直插高空。 石阁之内当然是没有人的，但却也与安全无关。就易中行所见，短短数十米，密布着十几只巨大的霸道机关兽。整个石阁中的青铜机关兽不会下于千只。公输道的蜃楼图纸上，可是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此地的极度危险。 这些霸道机关都是融合阴阳术所设置，好在易中行对阴阳术也懂得一些，这才能带着小虞一路有惊无险地走过来。终于他们见到了保存在这座巨大石阁中的宝物——一具巨大的石龙！ “你看，那龙的眼睛！”小虞惊异道。 易中行顺着小虞看去，镶嵌在石龙上的两只龙目果然又古怪，根本不似石质，反而像是……真正的眼睛！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才会有一双那么大的眼睛？ 龙目！ 小虞心头浮现出这两个字眼。 “传说扶桑神木的下方有神龙守护，难道……” 小虞话音未落，那石龙便睁开了双目。 开阖—— 两道精光从龙目中射出，看到这光芒的易中行双目立刻被刺得生疼。 “闭眼！”易中行以衣袖遮住小虞。 但那精光还在继续，且有越来越盛之势。不得已，易中行凭着之前的印象，掷出渊虹。 虽是仓促一击，以渊虹剑气之强横，一剑就切断了石龙脖颈。 这一下自然激活了霸道机关，于是四面八方皆有机关兽袭来，成百上千的机关兽，将前仆后继，直到将敌人扑杀于此，才会罢休！ 易中行虽然看不见，却能感知到危险的来临，无我剑骤起，一式雨骤云奔轰然出手…… 蟾宫，少司命离开后，东皇太一又请来了始皇帝陛下。 “臣即将远行，有些事情便要先做个了结。”东皇太一主动开口道。 嬴政似乎也知道东皇太一所说的是什么事情：“七个国家，七个铜盒，如今我大秦已有其三。” “三个吗？”东皇太一自语道，“足够了，月神！” 月神将托盘放下，上面盛放着三个铜盒，以及从墨家禁地得来的幻音宝盒。 “东皇殿下，开启幻音宝盒十分危险。” 东皇太一挥手：“不必担心，我保你无事。” 月神表情不自然地笑了笑，她一边点开幻音宝盒，一边解释道：“幻音宝盒是我阴阳家至宝，这塔楼分为五层，五层楼阁分别与宫、商、角、徵、羽五音一一对应。每一层楼阁又有十二个飞檐，每个飞檐下有一扇窗户，每个窗户上都标有音律的名称，与之对应的就是十二律。” “幻律十二，五调非乐，极乐天韵，魔音万千……”月神语调抑扬，仿佛流动着神秘的气韵。“幻音宝盒可以演奏出无数首乐曲，这些乐曲亦幻亦真，千变万化，而且还有一股可怕凶险的力量。若是有缘的人听到，可以提升功力，而无缘之人听到，可能会陷入迷思，甚至癫狂！” 随着月神的功力运行，她正不断推高自己的境界，将“占星”一道发挥到极致。 “开始吧！”东皇太一说着展开黄道星空万象，演化诸天星命，破解幻音宝盒之秘。 幻音宝盒大放光明，金色光华铺天盖地，越过蟾宫，笼罩整座蜃楼，好似万千流光凝聚而成，复又散入虚空万物。时空凝滞，一切的一切都好似一幅画卷，被人收走。金灿灿的光芒一道接着一道，仿佛无穷无尽，无休无止。最终在天穹上汇聚出一只仰天长啸的飞龙！ 转动~ 明明闭着双眼的易中行，这一刻好像看到了整个蜃楼。 他看到了樱树庭院中，正在发动龙游之气的少司命。 也看到了蟾宫之中。东皇太一与始皇帝两人的身形无比伟岸，充塞天地。在他们之下，月神正专心致志地开启幻音宝盒，引动三个铜盒的力量。 天上，白日落尽，繁星当空。 而在这无边星空中，最亮的却是苍龙七宿中的房、氐、箕三宿，光芒直追明月。三个铜盒各自绽放一缕盛辉，冲向三宿—— 乾，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幻音宝盒中间楼阁的门户轰然开启，里面是耀眼到极致的金芒。 当小虞再次挣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望无际，无边无涯的万里黄沙。 “我们，不是在蜃楼上吗？” 听完小虞的描述，易中行沉吟片刻：“也许，我们已经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小虞惊讶地打量着这片黄沙世界。 “虽然在沙漠中也能凭借太阳辨明方向，但却完全不知道绿洲还有多远，在哪个方向。如果三天之内没能找到水源，我们……救将陷入绝境。”易中行凝重道。 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浮沉，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沙漠的大浪仿佛凝固了一般，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 气候顷刻间就会变化，忽而酷热晴朗，忽而风沙骤起。在沙漠中行走，不多时，皮肤就会被晒得生疼。 易中行的双眼仍然不能视物，小虞就将衣服撕下一角，做了一条眼带给他戴上。 “已经是第二天了……”小虞牵着易中行的手，望着一成不变得漫漫黄沙叹息。 “小虞，还不能放弃，我们一定能走出这片沙漠！”易中行握紧小虞的手，安慰道。 易中行懂得一点野外求生的知识，知道沙漠中也有夜露，知识手边一点工具也没有，用布片在沙坑中汇集一夜，收集的夜露也不过一小口罢了。 “这就是天地之威啊，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将我们困死在这里。”易中行心头苦笑，他有金手指，即使死于沙漠中，也未必真的会死。但小虞就…… 靠着小虞指引才能行走的易中行看起来比往日要脆弱，虽然他战斗一向不太依赖视觉，毕竟还有剑心可用。但如今这片沙漠除了沙子外再无他物，即使是再敏锐的剑心，也变得毫无用处。 第四天，酷热丝毫不减，两人甚至还遇到了一场沙尘暴。小虞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沙脊上。 深夜，易中行将布片拧紧，宝贵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入小虞嘴里。 “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小虞醒了，无力地躺在易中行怀里。 “我们不会死。”易中行抚摸着小虞的脸蛋，他看不见，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小虞。 妳可是大名鼎鼎的虞姬，若是死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岂不是太不值了。 易中行心头杂念纷起，他双目不能视物，自然常开剑心。只可惜剑心映照下，四周同样是空无一物。 第五天，大日高照，易中行背着小虞继续前行。 五天时间滴水未进，让易中行也变得虚弱起来。 “盖聂大哥，晚上不要再把水都给我了，你也喝一点吧。”小虞心疼道。 “我已经突破至先天境界，还撑得住。” 可是先天境界也只是凡人呐！小虞心想。 “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易中行依旧平静：“撑到再也撑不下去为止！嗯？”在遥远的西面，他的剑心感知到了一点东西。“也许，我们有希望了！” 易中行强提一口气，背着小虞狂奔起来。 随着剑心映照得越来越清晰，易中行确定西面的确有剑，很多剑！ “那是——！”小虞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上，一条条巨大的怪鱼组成鱼群，它们腾跃而起，前赴后继，带起大片沙浪。 “沙漠里，怎么会有鱼呢？”小虞惊呼。 而在鱼群后面，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了，一艘巨大的楼船横空出世，在沙海之上极速航行！ 第七十四章 龙腾万里，兵之魔神 “看来，我们有救了。”虽然也有些惊讶沙漠行船之事，易中行到底“见多识广”。 无需小虞指路，易中行循着声源拔足飞奔。 鸣—— “天上有一只巨大的白鸟……鸟背上还有人！”小虞急促道。 “我们被发现了。”易中行不理白鸟，径直冲向楼船。即使看不见，他也能用蛮力登上甲板！ 蹬蹬蹬—— “什么人！”守护楼船的士卒纷纷拔剑。 “是秦军。”小虞警惕道。 将小虞从背上放下，易中行拔剑以对。 凛冽的剑锋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将在场士兵的眼睛晃得生疼。有人看到了剑身上的铭文，惊呼失声：“渊虹剑！是盖聂~！” 包围上来的秦军士兵胆气一弱，纷纷后退。 易中行放下心来，这里的士兵都认识渊虹剑，知道盖聂，说明与原本的秦时明月世界区别不大。 “别担心，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秦军副将喊道，让士兵们又恢复了一些信心。 “即使看不见，要杀你们，也足够了。”易中行一踏足，人已离弦而去。 残云聚雨！ 即使天上的烈日也不能掩盖渊虹的锋芒，面对秦兵的围攻，易中行以霸道无匹的运剑方式，将所有阻碍一击斩碎，却又沾之即走。 那秦军副将大胖子看起来其貌不扬，却耍得一手好剑。一开始还想和瞎了眼的剑圣过过招，结果才挡了两招，手中的青铜剑就被渊虹劈碎，连身上的铠甲都被斩开，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这却是因为易中行不能视物，虽然对“盲剑”也有些研究，终究不如眼睛完好时。因此出剑时力道极大，务求压制甚至击碎敌人。沾之即走，则是为了不与敌人纠缠，毕竟他现在面对的可是围攻。小虞武功不高，平时或可无事，此时又饥又渴，五天未曾进食，根本使不出力气。 “哇，是大叔，你好厉害啊！” “是天明和少羽，他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小虞惊奇道。 在船的另一头，荆天明和项少羽被关在铁笼里，正朝着易中行两人呼喊。 小虞走过去，想将两人放出来，荆天明却自己打开了铁笼。原来锁门的铁链早就断了。 “是小貅貅，它能吃铁锅，把所咬断了。”荆天明傻笑道。 “能食金属的异兽……”小虞若有所思。 小貅貅看起来小小，十分可爱，它走到荆天明身边，咬住他的裤子，拼命往旁边拉。 “它是要我们跟它走，去救它的主人。”项少羽猜测道。 “主人？”小虞问道。 “嗯，一个女孩子，楼兰人。”荆天明解释道。 “楼兰、沙漠？”易中行似乎想起了什么，“这里，是不是有一种名叫‘兵魔神’的巨人？” “确实有。”项少羽点头道，“传说，在楼兰国，有一种名为‘兵魔神’的终极战争兵器，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果然是这里，没想到居然来到了龙腾万里大电影的世界。易中行对这部剧场版的内容一知半解，却也知道里面有女神之泪和兵魔神。 与那个武侠玄幻的秦时明月世界不同，这个平行世界的背景板，相当的强啊！ “有盖聂先生在，救出那个女孩子就更有把握了。”项少羽道。 此刻，小貅貅的主人，小黎，正在船舱内，被大司命拷问。门却突然被人踹开。 “盖聂？”大司命一惊。 “是大司命和公输仇，可……公输仇不是死了吗？”小虞一时接受不能。 项少羽和荆天明去救小黎，而易中行径直对大司命出剑。 面对天下第一剑客，大司命当然不会有任何保留，哪怕对方看起来已经是个瞎子。血红色的真气化作两只巨大的骷髅血手印，合掌一拍，声势惊人。但对面的易中行只是随手挽起剑花，两道寒芒闪过，便将则偌大的血手印，当空斩断。 当大司命回过神来时，渊虹的剑芒离自己已不足三尺！ 砰—— 一个身影撞碎木墙，无形剑气割裂空气，与渊虹相撞。 當~~~ 这是一声易中行十分熟悉的金属碰撞声——鲨齿！ “卫庄大人，来得太及时了！”公输仇简直要热泪盈眶。 随着卫庄一起到来的除了赤练，还有本就已经发现易中行和小虞的白凤。阴阳家少司命也在一旁，万叶飞花流已然出手。 易中行的剑心能感应到，四周都出现了强大的“气”，他已经被包围了。 “你的眼睛……”卫庄首先看到了易中行戴的蒙眼布。 “与你无关。”易中行挡下少司命一击后俯身在地，手中的渊虹剑不断颤动。 “哼~！” 卫庄横剑，毫不犹豫地使出了横贯八方！ 而渊虹的剑气也已经积蓄完毕，一时间剑气盈野，连周遭的空气也骤然变得潮湿，水气淋漓。 翻剑兴风云，覆剑落骤雨——翻云覆雨！！ 大气震动，云生雨落。 两股惊天剑气的交锋，毫无阻滞地将甲板击穿。 小虞等人纷纷落入楼船下层。 易中行持剑跪立，在下层地板上滑行了数十米。刚才那一剑，他因为后继乏力，落在下风。 看到易中行身处险境，小虞心中焦急，猛然看到船舱两侧有许多扎着帆小艇，“用这个！” 项少羽和荆天明对视一眼，立马分工合作。荆天明去开动小艇，而项少羽尽可能地捣毁其他小艇，这样追击的人就不会太多。 此时易中行被卫庄、白凤、赤练、大司命、少司命五人围攻，情势岌岌可危。 “盖聂大哥，这边！”小虞高声喊道。 易中行听声辨位，弹身而起，双手幻化，拉出两把巨剑，交叉斩劈。 “是聚气成刃！”大司命皱眉道，“没想到盖聂居然偷学了我阴阳家的阴阳术。” 当卫庄几人劈碎剑气，才发现，这聚气成刃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强度并不高。 “给我追！”发现易中行等人已乘着小艇冲出舷窗，公输仇恶狠狠地下令道。 仓促之间，项少羽破坏得毕竟只是少数小艇。于是众人在这片广袤无边的沙漠中，来了一场快艇竞逐。 “可恶，甩不掉他们啊~！”荆天明驾驶小艇，不断腾挪，在沙漠中走出了飘逸的s型路线，但他们的小艇与秦兵驾驶的小艇并无不同，自然拉不开差距。即使借助一些风化岩石，给后面追击的秦兵制造障碍，也没能一举消灭他们。 “或许，我有办法。”易中行侧耳倾听，剑心映照，立刻与秦兵的佩剑起了共鸣。 “怎么回事？”在秦兵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佩剑便自行出鞘。 虽然因为所有的小艇都在高速移动中而无法瞄准，打穿他们的船底板还是很容易的。 “哇，这招好厉害，居然可以控制敌人的兵器！”荆天明大乐。 项少羽望着易中行的目光也带着崇敬：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即使眼睛看不见，打败敌人仍旧轻而易举！ 眼看敌人已经被抛在身后，小艇滑行造成的痕迹也被风沙掩盖，项少羽才终于放下心来。又继续前行一阵，天色溅暗，才下了小艇，升起营火。 易中行那一身凌厉的气机此时骤然回落，一股虚弱感冲他挺直的身躯中不可抑制的泄露出来。 “盖聂先生，你怎么了？”项少羽担忧道。 小虞扶着易中行坐下，从小黎手中接过水囊，给易中行喂水：“盖聂大哥已经五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了！” “五天？！”项少羽惊叹，“若是我的话，只怕站都站不起来了，盖聂先生居然还能与卫庄的流沙、阴阳家的大、少司命交手，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剑客！” 补充了水分和食物的易中行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将干饼递给小虞：“你也五天没吃东西了，吃一点吧。” 项少羽拨动着柴禾，欲言又止：“……盖聂先生，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背叛帝国？” 易中行皱了皱眉，思索着两个世界的异同，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官方说法来说：“因为和一个老朋友的约定。” “老朋友？”剑圣盖聂有什么朋友，项少羽还真不知道。 “荆轲。”易中行指向荆天明，“天明，我是来找他的。因为他就是荆轲之子！” “什么？！天明是荆轲的儿子！”项少羽大惊失色。 “荆~轲~”荆天明迟疑道，“他是谁，很出名吗？” “你居然不知道荆轲是谁？”项少羽再次震惊了，“让我来告诉你吧，荆轲，是刺杀暴君嬴政的大英雄！” “大英雄？我爹，是大英雄？！”荆天明雀跃起来，“那他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找我？” 项少羽气息一窒，看了看易中行：“荆轲……他死了。刺杀嬴政没有成功，所以，死了。” “我和荆轲曾经约定，在他刺秦之后，要找到天明，将他抚养长大。只是帝国动荡，一直没有机会抽身出来，加上天明下落不明，直到最近，才有了他的消息。”易中行瞎话张口就来。 就在易中行说话时，小貅貅跳上跳下，似乎对他蒙着布条的双眼十分好奇。这引起了小黎的注意：“盖聂先生，你的眼睛是受了什么伤吗？” “嗯？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看不到东西。”盖聂解下布条，挣开眼睛，他的双眼却赫然是瞳仁的。 “这是怎么回事？”荆天明诧异道。 小黎起身，将手掌盖在易中行额头，仔细感受，“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侵入了盖聂先生你的眼睛。” “有办法祛除吗？” “没有，不过可以用其他方法治疗，让盖聂先生能重新视物。”小黎抱起小貅貅，抚摸着它的肚子。她胸前的蓝色项链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波动，包裹着小貅貅。 小貅貅突出一颗红色的珠子，一红一蓝两色光华注入易中行的眼睛，让他的双目中重新出现了瞳仁。 第七十五章 两个盖聂，剑圣对剑圣 借助龙魂和女神之泪的力量，易中行的眼睛里又有了瞳仁，而且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重瞳！”项少羽发出惊呼。 “传说中拥有重瞳的，都是圣人！”小虞也十分惊讶。 “没错，历史上的造字的仓颉、禅让的虞舜，还有称霸春秋的晋文公重耳都是名传千古的圣人。”项少羽向往道。 荆天明喜笑颜开：“那这么说，大叔也是圣人叻！” 小虞想到了蜃楼石阁中的龙目，郑重的点头：“虽然是因为其他因素导致的重瞳。但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的安排！”虽然因为身份和武功的关系，小虞原本就对易中行混合着诸如仰慕、敬畏、依赖等多种情感，但此刻她的目光中又多了一抹坚定。 易中行此时也在感受着这非同一般的重瞳，他发现这对重瞳的确有着超出普通眼睛的能力，除了看得更远、看得更清，如同鹰目外，还拥有夜视的能力，且目光所及，似乎有股淡淡的威压，就如易中行当初被石龙双目盯住时候的感觉一样。 按照历史本来开启重瞳的应该是项少羽才对。难道他在蜃楼又抢了项少羽的机缘？ 额，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解决了身上的后患，易中行和小虞都轻松起来，自然对小黎的项链产生了好奇。 “它叫‘女神之泪’，是这片大地的守护者，创造这个美丽世界的九天玄女，流下的泪滴，拥有着神奇的力量。”小黎解释道。 小虞好奇地看着窝在小黎怀里的小貅貅：“那它呢？能以金属为食的异兽，一定非常有名。” “小貅貅是龙族的后代，神龙的第九子——貔貅。”小黎温柔地抚摸着小貔貅，“貔貅以金属为食，不吃东西的时候，它会休眠，一睡经年，外表看上去就像石头一样。” “神龙……”易中行轻声道。在蜃楼最下层的石阁，他们遇到了疑似神龙的龙目，而这里直接出现了与神龙有关的貔貅，让人不得不深思。“嗯？有人过来了！” 易中行忽然起身，脸色有些惊疑不定。众人也变得警惕起来。 直到来人被火光照亮，众人才震惊莫名。 “大……大叔！？”荆天明牙齿都打颤了，“怎么会有两个大叔？莫非……有鬼！” 来人剑眉深目，一身白袍，坦荡而行，衣着虽然落拓，却难掩英雄气概，正是曾经的帝国第一剑客，如今被全国通缉，赏金十万两黄金的剑圣盖聂！ 项少羽等人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都傻了。 这两人是如此的相似，若不是易中行背后背着轩辕、无我两剑，刚刚又开启了重瞳的话，根本就难以分清他们。 但如小虞这样的亲近之人却能发现，易中行和盖聂还是不同的。 相比于盖聂，易中行的气机要更凌厉一些。两人最大的区别在于，盖聂虽然已经叛出秦国，但面对秦军士兵时，他却是不下杀手的。盖聂认为，无论是敌是友，哪怕是秦军士兵，也是一条生命。 因此龙腾万里世界的盖聂显得更加温和。 易中行却没有这样的条件，自离开咸阳宫起，他手上沾的秦兵之血，早已多达数百人。不谈其他，只说残月谷之战，就算换了龙腾万里世界的盖聂来，他也无法做到不沾血！ 盖聂动了，渊虹倏地刺出，一连五剑，每一剑的剑招中都隐约可觉一股纵横世间苍茫剑意。 易中行也出剑了，一道雪亮的剑光从右掌间延伸而出，如虹惊天！ 同样是渊虹，如一条光带，精准地截住了盖聂的每一剑。两人交错间剑光闪动，雪亮的寒光映得周遭几人不得不闭眼。 在周围人的眼中，易中行和盖聂两人被包围在一片剑气波涌之中。丝丝缕缕额剑气从两人交手处迸发，如浪如海，分割万物。 盖聂此刻心中甚是惊疑，对面这人不仅长相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连剑术也极为相似，同样有虚有实，有纵有横。自己的每一招好像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以致于两人的比剑有着一种异样的和谐之感。 不过，对方所使用的剑术应该并不是纯粹的鬼谷之法！ 盖聂身为天下第一剑客，对剑的领悟已经达到超凡入圣的地步，即使自己的每一招都被对方所克制包容，他依然能别出机杼，超越自我，找到机会和破绽，一击制胜——长虹贯日！ 渊虹划过天空，剑刃留影，盖天袭地！ 易中行发出一声轻笑，他的境界自然未必比盖聂高，但见识却绝对在他之上。 面对这一道惊天剑气长虹，易中行以守为攻，后发先至，同样使出了一招“长虹贯日”！ 吟—— 两把渊虹擦出大量火花，针锋相对的剑气将这漫漫黄沙生生刮去数米厚度，竟是齐齐鸣响，发生了共鸣。 两人同时后退几步，各自安抚手中的渊虹。 沉默良久，盖聂先开口了：“人，可以假扮，剑，却不能。你的渊虹，的确是真的。” 诚如盖聂所言，人的相貌还可以依靠易容术，或者人皮面具来伪装，以星辰碎片为材料打造的渊虹剑，却是无法伪造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会有两个剑圣！？”项少羽眼睛里升腾着八卦的火焰。 “嗯……”易中行沉吟片刻，虽然不能说李鬼遇到李逵，但终究还是有些尴尬。 “不如让我来说吧。”小虞主动接过了解释的工作，讲述了秦时明月世界易中行的所作所为，还有他们在蜃楼通过幻音宝盒而穿越的经过。 “确实有颇多不同。”盖聂点点头，“我并未听闻苍龙七宿之事，而你们对兵魔神之事看来也知之甚少。” 易中行摇头：“事实上，我是通过其他渠道得知兵魔神的传说，在我们的世界并无楼兰国兵魔神，除我之外绝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件事情。” “相似而又不同？”盖聂陷入沉思。 “一人独抗农家两千六百人地泽大阵，这是何等惊人的剑术啊！”项少羽惊叹道。 “大叔果然是最棒的！不管在哪个世界！”荆天明欢呼道。 “盖某自问做不到……”盖聂认真道。 易中行摆手：“不过是依仗了一门神功罢了。” 说到这里，易中行忽然想到盖聂在龙腾万里世界可谓是最强战力，而以他的心性，将星冥神功这种开挂功夫传给他，似乎也可以…… 想到就做，盖聂初时并不认同这种功法，但易中行晓之以理，说明兵魔神之事绝不会如此简单结束，盖聂虽强，却不是万人敌。易中行他们终究是要离开的，有了这星冥神功，盖聂才拥有改变一场战争的能力。 盖聂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又听说易中行已经教了他那个世界的荆天明惊天十八剑，便也要将这套剑法教给此地的荆天明，弄得荆天明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天地似烘炉的日子。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小虞问道。 “当然是阻止秦兵找到兵魔神。”项少羽理所当然道，这就是他来到这荒僻边塞的目的。 “我要去寻找楼兰。”小黎开口道。 精神萎靡的荆天明立刻表示支持，而项少羽也马上变节：“我们是伙伴，小黎要去寻找楼兰，我们当然也要一起去！” 见项少羽和荆天明都要去，小黎却迟疑起来：“可是……我并不想将大家都卷进来。” 荆天明精神一振：“我们怎么可能让伙伴一个人去冒险呢！” 小虞看向易中行，易中行便道：“我们穿越到这个世界，必然有因，多半就落在蚩尤的兵魔神上。” 盖聂没有说话，但众人都知道，他肯定是要跟着荆天明走。 小黎这才开始带路，一边走一边为大家讲解：“楼兰王国就隐藏在这片沙漠中，在很久以前，这里并不像现在这样荒凉，而是绿树成荫，水草丰美，还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如同世外仙境。可是一代代楼兰王穷奢极欲，不断砍伐森林，建造奢华的王宫，终于森林变成荒地，荒地变成沙漠，最终沙漠彻底吞噬了绿洲……” 易中行听到此言，不禁想起了罗布泊的变迁。 “西域的众多国家一个个都消失在沙漠中，唯有楼兰，依靠龙魂的力量存续下来。”小黎最后道。 “那为何从来没有人知道楼兰王国在哪里呢？”项少羽奇怪道。 “因为楼王王国隐藏在沙漠的深处，没有楼兰人的指引，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小黎解释道。 原来寻找楼兰王国的关键在于地下暗河水脉。之前易中行和小虞在沙漠中看到的怪鱼名叫“枯鱼”，一般生活在沙漠地底深处的暗河与流沙中。只要循着枯鱼的踪迹就能找到暗河露出地面的部分，也就是通常人们所知的“流沙陷阱”。 若无指点，常人陷入，自是生机断绝，必会窒息而亡。但若有正确的途径，就能借此遁入地下暗河，再沿暗河进入楼兰王国。 第七十六章 蚩尤一族，小衣小灵 “应该就是这里了，地下暗河的入口，就在这里。” 在小黎的带领下，众人一路沿着流沙前进，来到一沙脊之下。 似乎是感应到众人的到来，四周的沙子飞旋而上，竟然组合成了一只雄壮威武的怪狮！ “这是守护楼兰王国的力量，阻止外人进入。” 怪狮高近七米，仰天咆哮，挥爪拍击沙地，溅起无边沙浪。 小黎捧起胸口的女神之泪，绽放柔和的蓝色光辉，将怪狮挡在光幕之外，似乎是想消解这股守护力量。但看她吃力的样子，显然还是力有未逮。 一道璀璨的剑光闪过，盖聂出手，将怪兽挥下的爪子切下。怪狮痛嚎一声，全身溃散成沙子，复归大地。 就在众人以为已经将怪狮消灭之时，沙子却又无风自起，再次组合成另一只体型更大的巨蛇！ 刷~ 易中行抖手挥出一道剑气，怪蛇被一分为二。 但这沙子组成的怪物旋灭旋起，又再度以猛虎的姿态出现。 “它的身体都是沙子凝聚而成，可以不断复活！”风沙中，项少羽大喊道。 易中行皱眉，这沙子组成的怪物全然不符合武侠基本原理，几近术法，以他所掌握的剑术，倒还真找不出克制的方法。 “吼——” 这沙之猛虎发出与真虎一般，甚至更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形态也是栩栩如生。 刷刷刷刷—— 又是四剑，易中行将这沙之猛虎削成了虎棍。 倒在地上的沙虎似乎知道自己失去了攻击能力，蠕动一阵后，再次化作沙粒，开始新一轮的变化。 “我们该怎么进入地下暗河？”易中行不再研究，转而问道。 小黎摇头。 “小黎你不是楼兰人吗，怎么会不知道？”荆天明心直口快道。 小黎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 “把一切都告诉我们吧，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帮助你。”小虞劝道。 “其实……我并不是楼兰人。”小黎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我是肩负着女神的使命，来化解楼兰与蚩尤两族几千年来的心结。” “蚩尤一族？”项少羽一惊，“那和兵魔神有什么关系！” “那是这片大地的噩梦……”小黎描绘出一片久远的上古画卷，“有一天，一颗星辰从天而降，大地上从此洪水泛滥，猛兽肆虐，人们每天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终于，出现了一个叫做‘蚩尤’的勇士，他强壮无畏，与天相抗，捍卫着人们生存的权利。九天玄女用陨落星辰为蚩尤打造了一把威力无比的宝剑，凭借这把绝世之剑，蚩尤平息了灾难，守护着这片土地。” “这不是很好吗？”荆天明不理解道。 蚩尤之剑？ 易中行不禁想到了背后的轩辕剑，这莫非是某种宿缘。 “强大的武器，在赋予蚩尤力量的同时，也令他滋生了可怕的野心！”小黎摇头，神情变得哀伤起来，“蚩尤变得越来越残暴，他要让所有人都拜倒在他的脚下。不顾女神的劝阻，蚩尤打造出了九九八十一个能摧毁一切的青铜巨人。在废墟和屠杀中，有一个少女奇迹般的幸存下来，他就是黄帝。在女神的指引和神龙的帮助下，黄帝战胜了蚩尤，摧毁了他的青铜巨人。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就是用陨落星辰打造的兵魔神！” “原来是这样……”项少羽感慨道。 小黎继续道：“女神明白，陨落星辰的强大力量可以创造生机，也可以毁灭众生。但人类的贪婪始终无法抵抗心魔的诱惑。因此女神把兵魔神的钥匙化作龙魂，交给神龙的第九子貔貅守护。当烈焰与热泪交织，神龙之力会再次从龙魂中苏醒——这是龙魂留下的最后指引。” “原来是这样，蚩尤一族真可恶！”荆天明恨恨道。 “不是这样的。”小黎否定道，“蚩尤建造兵魔神，不仅给这片大地带来巨大的伤害，也给他的族人带来了毁灭。这么多年来，他们背负着罪恶之名，始终生活在阳光无法照到的阴影里，带着世人的憎恶，在流亡中度过一生。他们同样也是这场残酷战争的受害者。” “所以兵魔神就在楼兰，而龙魂一直以来也在楼兰。那貔貅又是如何到天明手中的呢？”易中行问道。 “据说是出现了叛徒。”项少羽似乎知道事情的缘由，“楼兰王国的叛徒带走了龙魂，从此不知所踪。楼兰派出不少使者到处寻找，已经有很多年了。也是自那之后，楼兰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天明所说的吕老伯恐怕就是一位楼兰使者。” 易中行点点头，又是两道剑光，将沙子组成的怪蛇劈碎。新的沙之怪物又将生成。 “盖聂，你来限制住它的行动。” 莹莹剑气在渊虹上流转，易中行含胸拔背，剑指大地。 “既然被叫做地下暗河，那这暗河总归就是在这片沙地下吧。” 小黎和项少羽想到了什么，震惊地望着易中行。 易中行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仿佛所有呼进去的空气从他身体中漏了出来，形成了一股狂风，磅礴的剑气涌向四周，疯狂的撕扯着一切，最终又归于渊虹。 剑锋如彗星，坠落于地！ 这一剑，就如同无尽混沌之中开天辟地的一道光芒，硬生生的从黑暗之中裂开了一个光明净土。 厚重的大地被一剑破开，露出幽深的洞穴。 “冷着干什么，还不快跳？等会儿，这洞口就要被流沙掩埋了！” 在易中行的提醒下，众人方才回过神来，跳将下去。盖聂留在最后，一剑斩断沙怪才猛然一跃。 地下暗河光线熹微，众人便沿着前方一点光源前行。不久来到一片空阔地。 “哇~好美啊！”荆天明震撼道。 眼前是暗河交汇的一处地下湖泊，岸边长满了芝草与菌类，有泛着荧光的奇花盛开，空气湿润清爽，点点萤火随风摆动，美轮美奂。 “楼兰依靠龙魂的力量不被沙漠吞噬，而地下暗河又是楼兰入口。是否则暗河的源头，便是楼兰？”易中行忽然想到。 “正是如此。”小黎点头。 酷热消退，沐浴这清凉的空气，众人点起篝火，好好休整一番，补充水源。 第二日，当他们再度启程，溯源而上时，却意外碰到了两人。 “啊，是欺负吕老伯的坏女人！”荆天明一见对面的少司命便破口大骂，要冲上去为吕老伯报仇。 “等等，天明！”易中行一把抓起荆天明的衣领，将他提了回来。却是认出了少司命旁边的男子。正是当日在蜃楼石阁，幻音宝盒被月神发动时，他惊鸿一瞥，看到的在樱树庭院中站在少司命身旁的男子。这两人的忽然出现，让他立刻有了联想。 “盖聂大人？两个？”小灵惊讶道。在假死之前，盖聂的名声便已极大，他可是嬴政亲封的“秦国第一剑客”。要到阴阳家卧底的小灵，当然要对这些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有所了解。 少司命警惕地看着易中行和盖聂，双手已经在掐动手诀。 “小衣，我们肯定不是剑圣大人的对手的！”小灵连忙阻止少司命。 突然，少司命开口了，她竟然开口说话了：“我只说一次，我不叫‘小衣’！” “你不是……不会说话吗……”小灵的声音渐渐变低。 易中行记得，少司命的人设好像就是不开口说话，她只负责美就够了。然而想到在蜃楼时，少司命居然在向胡亥动手，易中行心头一怔：“你，不是少司命吧？” 少司命扭头，只见易中行抬手，他的手掌，居然是没有掌纹的！ “原来你也是……”少司命低头自语，她的掌心，同样是一片空白。 易中行没有再问，少司命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却不知少司命同样被送到龙腾万里世界，究竟是有所深意，还是恰逢其会。 敌意消解，虽然谈不上朋友，但在这龙腾万里的世界，或许有联手的机会。两拨人合作一行，一起往暗河源头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有了自然光亮。穿行而出，豁然开朗，却是一处山间洞穴。众人正在半山腰的位置。 举目望去，一片苍翠，群峰耸立，白云朵朵。 好一片世外桃源！ 第七十七章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里有人守卫！”盖聂在洞口外发现了楼兰士兵的痕迹。众人各施手段，避过士兵的巡查，在山脚下汇集。 “我们在这里恐怕很难隐藏。”观察了楼兰人的形貌举止后，易中行摇摇头。 项少羽、小灵也点头认同。实在是因为楼兰王国的百姓显然属于白色人种，与们和楼兰人的长相差别太大了。 刚才在半山腰眺望时，易中行就发现了，这个楼兰王国是一个混搭的画风。 楼兰王国的地形类似于雪花女神龙世界中的沙漠之甍，山峰林立。但他们修建的建筑却是典型的中亚风格，平顶矮房。这样的房子在风沙大、温差大的地方利于保温。山脚下，赫然是南方才会见到的大片梯田。然而再看位于王国中心的王宫，以及周围山顶上的宫殿，又是典型的罗马式建筑。 “星辰陨落，山河无光。 女神之泪，化龙天上。 取力焰中，剑指恶王。 一举共襄，救我国邦。”小黎出神的念了一段箴言。 “这是九天玄女留下的预言？”易中行问道。 小黎点头。 “好像说了什么，其实又什么都没说。”易中行摇头道，“现在我们该去哪儿？” “嬴政寻找楼兰是为了兵魔神，不如我们抢先找到兵魔神！”项少羽建议道。 “下王宫的下层，有一扇门直通兵魔神的内部。”小黎道。 易中行意外地看了一眼小黎，她不是楼兰人，却对楼兰王宫的道路了如指掌？ 对这几人来说，楼兰王宫的守卫形同虚设。嗯，除了荆天明。他从荆轲身上继承了的卓绝剑术天赋，但毕竟才一两天时间，基本功太差。 这些王宫侍卫盔甲华丽，看起来威武雄壮，但武功之差也令人咋舌。这个王国看起来实在是和平的太久。 高大厚重的金属巨门也阻挡不了几人，小黎只是唤醒了女神之泪的一丝力量，便顺利打开大门。里面是螺旋向上的环形山道，中央是复杂的齿轮杠杆结构。每隔几米，地上就会有一个绽放金色光芒的神秘符文。 “我们这就在兵魔神的肚子里了？”荆天明好奇地四处观望，“好神奇啊！” 有小黎的带领，众人一路向上，很快就来到核心控制室外。 “核心控制室的背面有九道闸门，若是女神的封印被打破，将龙魂放入，兵魔神就会被启动。”小黎讲解道。 “那我们又该怎么进入核心控制室呢？”项少羽问道。 “你们看。”透过控制室外墙的空隙，小黎指点道，“控制室里的那些符文，是蚩尤一族的文字，只要按照一定顺序按下它们，控制室就会打开。” “可我们是来阻止嬴政得到兵魔神的，又不需要启动它。”荆天明无趣道。 “说的也是……”项少羽讪讪道。 “想要守护兵魔神，必须得到楼兰王国的帮助。”盖聂开口道。 那倒不一定，易中行暗想，以这楼兰王国的武备情况来看，根本不是秦军的一合之敌。 小黎沉默良久，还是道：“楼兰王国现在的掌权者是大祭司，要想到得到楼兰王国的帮助，必须先说服她。” “那我们就出发吧！”荆天明立刻道。 小黎的身份不方便见楼兰人，项少羽便留下来陪她。 盖聂与荆天明一道去楼兰王宫，易中行长相与盖聂一模一样，自不会去。倒是少司命和小灵，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去了楼兰王宫。 “你们就先待在这里，我和小虞去别处看看。” 目前看来，兵魔神只是一个青铜巨人，虽然其巨大无比，几乎就是一座山，破坏力肯定惊人，但在易中行眼里，却并不如何强大。 “盖聂大哥？”小虞不解道。 “我对一些事情比较好奇，比如当年带走龙魂的叛徒是谁？” 凭借易容术，易中行和小虞从某个楼兰人的院子里偷了衣服，混入人群之中，打探楼兰的历史。 这楼兰王国地处西北商道要冲，传承久远，是西域诸国中的一霸，实力较之新近兴起的匈奴都不算弱。更为重要的是，楼兰王国拥有龙魂，这龙魂并非好看的摆件，若将它镶嵌在楼兰王宫前的女神像上，便能产生源源不断的活水！ “所以沙漠吞噬土地，并不完全是因为森林被砍伐，资源被滥用，而是因为失去了龙魂。”易中行猜测道，而这应该就是事实。 “楼兰人几乎都认为是蚩尤一族偷走了龙魂。”小虞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此刻她已不是那个黑发飘飘的石兰族女子，而是有着一头如瀑的金色长发，宛如精灵一般精致面孔的楼兰人。“难怪鹦歌姐姐说盖聂大哥你的脂粉之道，比明珠夫人还要精通~！” 易中行汗然，顾左右而言它：“蚩尤一族虽然带有原罪，但楼兰百姓的仇恨多半是宣传所致，民众毕竟不了解其中内幕。” 据易中行打探了解，楼兰王国以前的确是有王室存在的。只是一直人丁稀少，在叛徒盗走龙魂后，楼兰王不久就忧思而亡，楼兰王国的大权遂被大祭司独掌。 就在易中行和小虞还想继续打探消息的时候，大地突然暴震。 一声巨响从旁边的大山中传来，就见山体破碎，一艘巨舰穿山而出——大秦帝国的沙漠楼船！ 而且不止一艘！ “他们居然追到这里来了！”小虞惊讶道。 “看来楼兰又要被毁一次了。”想到各种动漫小说里楼兰的被一遍又一遍蹂躏的结局，易中行说道。 楼船的速度很快，冲出地下河流入口后，径直冲下山。山脚正是连绵梯田，最适合船队展开。四艘楼船大舰依次摆开，侧舷开启，上百艘小艇压过梯田，从翠碧的禾苗上碾压而过。 “不——！”被绑住桅杆上的吕老伯发出凄厉的嘶吼声，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故乡正在遭受秦军的蹂躏。“你们会受到女生的惩罚的！” “如果九天玄女要惩罚，也应该先惩罚你吧？”大司命心情很好地逗弄着吕老伯，“毕竟，可是你把通往楼兰的道路告诉了我们。” “卑鄙！”吕老伯愤怒地看着大司命，正是这个女人，用读心术，从他脑子里强行挖出了通往楼兰的秘密道路。 公输仇满意地走上前去，鞠躬俯首：“公子，楼兰国民不过万余，武备松弛，卫士稀少，绝不可能是帝国锐士的一合之敌。公输仇就先恭贺工资得到蚩尤之剑和兵魔神，立一大功了！说不定，始皇帝陛下会因此将大位…嘿嘿……” “公输仇，慎言！”胡亥微微摆手。 统领这支沙漠舰队的，正是十八公子胡亥。 公输仇虽然不知道为何十八公子会突然来到这塞外边陲，却果断地攀附过去，甚至将手中的黑龙卷轴交给胡亥。 而原本黑龙卷轴中任命为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者的流沙卫庄，只能“委屈”地成为胡亥手下的一名打手。 “去吧，日落之前，我要看到楼兰的臣服！”十八公子胡亥露出邪异的笑容。 有流沙组织和阴阳家高手的加入，楼兰国的卫士崩溃的更是迅速。一直打到王宫内部都没什么滞涩。 当易中行带着小虞脱离被秦兵驱赶的人潮后，赶到王宫时，看到的却是荆天明一行人与流沙、阴阳家的对峙。 原来荆天明、盖聂，还有少司命、小灵来到楼兰王宫觐见大祭司后，并未取得她的信任。大祭司对他们带来秦军将至的消息将信将疑，反而对他们是到达楼兰的途径很感兴趣。早已知道蚩尤一族与楼兰人恩怨的荆天明自然不会暴露小黎的存在。于是他们被送到了偏殿，实际上这就是软禁。若非盖聂劝说，少司命恐怕当时就要打出来。 在流沙与阴阳家高手面前，楼兰王宫守卫形同虚设。大祭司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被轻易俘虏。见此情状，盖聂才领着三人闯入王宫大殿。 于是两个少司命相见了。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当确认对面这个少司命居然也会阴阳法术，甚至比自己还要精通后，大司命蒙圈了。而获得阴阳家全部传承的“少司命”更是展现出了恐怖的阴阳术修为，以一人之力就压制了阴阳家大、少司命。 而盖聂与卫庄之战也是天下间少有的精彩一战，只怕任何剑客知道了都会恨不得驻足观看，认真记下每一个动作。 只是盖聂此刻心有挂碍，并没有全力对敌。因为荆天明与小灵在白凤与赤练的手下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小灵的万川秋水威力不俗，但他毕竟假死沉睡了五年之久，再是天赋卓绝，与白凤也有着质的差距。在白凤那鬼神莫测的速度面前，万川秋水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稚嫩的荆天明在赤练手下更是频频遭到调戏，引得盖聂分心。 “你现在没有空去关心别人！”鲨齿强横的剑气几乎压倒渊虹。 盖聂皱眉，他忽然动作，强行摆脱叻鲨齿的攻势，一剑弹飞赤练，救下了荆天明。但随后盖聂就被卫庄所伤。 “你不会得逞！” 面对盖聂的嘴硬，卫庄不屑一顾：“形势已经如此明显，师哥你为何还要做个愚人呢？” “天明，后退！”盖聂刚说完，卫庄与赤练就联手攻了过来。 为了胜利，卫庄丝毫不介意使用围攻的手段。 卫庄与赤练的身形急速变换，鲨齿至刚，赤练至柔，刚柔并济，即使盖聂一时也没有好的破解之法，更何况他刚刚受了伤。 “与我作对，是要付出代价的！”卫庄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让荆天明遍体生寒。 就在盖聂落入下风，被赤练剑纠缠，鲨齿锋芒即将临身之时，一道剑气如同天渊，横扫大殿！ “盖聂，你的力量如果只是这些，那么你的梦想，可就真的遥不可及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卫庄一惊，抬头一看，殿外，赫然又是一个盖聂走来。 “渊虹？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七十八章 蚩尤之剑，恶王出世！ 正如盖聂之前的判断，人可以假扮，而兵器做不了假。之前出现了两个少司命，所以卫庄对于突然出现两个盖聂，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去对付赤练和白凤吧。”易中行对盖聂道。 盖聂没有任何矫情，转身迎向白凤与赤练。身为“天下第一剑”，盖聂即便是受了伤，对付这两人却依旧可算从容。 “你自认为比他强？”卫庄讽刺道。 “我已经，足够强，强到可以实现我们的梦想！”易中行举剑，平指卫庄。 “那就用你的剑来证明吧！”话音未落，一招“横贯四方”已经出手。 鲨齿横空，锋芒绝世！ 一瞬间幻化出四道攻击，皆快如闪电。 易中行的应对便是以不动应万变，渊虹一击，奔腾矫夭，气势雄浑。卫庄的四种变化，层层衍生，他已在顷刻间全部洞悉，自能以渊虹一剑，破鲨齿一招。 “很好，的确是鬼谷绝学！”卫庄不惊反喜，横剑身前，恐怖的剑气卷起无尽风雷。 王宫大殿后方，公输仇眼看白凤与赤练联手也拿不下盖聂，而易中行与卫庄的战斗似乎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不禁微觉不妙。想了想，连用眼神示意秦兵，赶紧把大祭司带走。 面对卫庄积蓄的可怕剑势，易中行亦升起几分惺惺相惜，便将渊虹纵起。 “这个起手式……”一旁刚刚击败白凤的盖聂看到易中行的动作，不由分出了几分心神观战。 卫庄的黑袍大氅在剑气宣泄下狂飙抖动，整个人如黑龙飞天，纵横捭阖，在天际留下一道深邃的剑痕。这一剑在横贯四方的基础上再次演变，剑气横击天地八方，虚空交错，连绵不绝。 而易中行发挥纵剑术至高精义，百步飞剑出手，化作白龙升空，席卷天穹，冲垮一切！ 黑龙狂舞，无孔而不入，弑杀一切。而白龙横亘在天地宇宙间，犀利无比的剑气凌空斩下。 王宫大殿都好似承受不住如此可怕的剑气一击，被硬生生崩裂，炽热的炎阳冲穹顶裂痕中灌入，仿若为易中行披上了一层金甲。 “好一个……百步飞剑~！”卫庄重伤吐血，仗剑而立，“这才像是…必杀之剑的样子。” 虽为必杀之剑，易中行却留手了，否则卫庄此刻当已毙命于渊虹剑下。 另一边，见到与自己所学颇为不同的百步飞剑，盖聂心中却只有赞叹：“你已经超出了纵横的局限。” 易中行收剑：“大祭司已经被带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易中行等人走后，赤练连忙搀扶住卫庄。“卫庄大人！” “我没事。”卫庄眉头紧皱，“这次楼兰之行会很凶险，你们都要小心。” 白凤和赤练都凝重地点头。 大司命脸色格外阴沉：“刚才那个和少司命长得一样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惜在场并没有人能解答大司命的疑问。 被层层守卫的山顶宫殿已经被攻破。 公输仇命人押着大祭司，用她的手开启了封印的大门。 “公子，请。”公输仇躬身道。 “国师大人，你做的很好！”胡亥非常满意，难得的称呼了公输仇的官职。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国师并不是阴阳家的月神和星魂，而是掌握着霸道机关术的公输仇！而他也是对兵魔神研究最深的人。 得到十八公子的赞扬，公输仇不禁发出谄媚的笑声。 雕刻着恐怖魔像的封印大门缓缓开启，光滑如镜的大厅中央，一只被根根锁链束缚的岩石巨手，从地底深处伸出， “斩下千万颗头颅，被称为百兵之主的‘蚩尤之剑’就在里面！” 在岩石巨手的两指之间，一柄盛放红芒的魔剑兀自颤动，仿佛是感应到了人类的到来。 “把锁链解开吧。” 随着胡亥一声令下，秦兵斩断了困锁岩石巨手的锁链。就见大厅四周刻满封印符文的立柱上，散发着不详红光的魔力纷纷顺着锁链涌入蚩尤之剑。蚩尤之剑的抖动越来越大，终于崩开了岩石巨手。 封印破碎，手臂粗的锁链根根断裂，岩石巨手崩塌。蚩尤之剑凌空而舞，飞纵来往，发出凄厉的尖啸声。瞬间斩杀几名秦军士兵，用他们的血，为自己开锋！ “好邪的剑！”公输仇惊呼，“公子~” 再看时，胡亥已纵身而起，将蚩尤之剑抓在手中。 胡亥痴迷地打量着手中的蚩尤之剑，金兰妖瞳配合这血红魔剑，简直相得益彰。 “陨落星辰之剑……不错~不错~！” 一波又一波力量从蚩尤之剑上传入胡亥体内，红光大盛，将他与剑连为一体。胡亥脸上浮现出神秘的蚩尤一族文字金印。 “接下来就是蚩尤打造的兵魔神……可惜龙魂还没有被得到手……”公输仇对楼兰的研究极为透彻，当大厅里的符文立柱全部沉入地底，通往兵魔神的大门就将打开。“兵魔神中深藏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沉睡了千年，等待被唤醒……” 咔咔~咚—— 如此之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待在核心控制室里的项少羽和小黎。透过兵魔神额头的豁口，项少羽看到了胡亥和公输仇。 “不好，是公输仇，怎么办，他们就要过来了！”项少羽有些焦急，他到这西部边陲来，最重要的使命就是阻止秦国得到兵魔神的力量。 项少羽担心兵魔神，小黎却认识胡亥手中的魔剑：“蚩尤之剑已经被秦国得到……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上去，先把兵魔神得到手中再说！”公输仇指挥着剩下的秦兵，进入兵魔神内部。 这些虾兵蟹将还不被项少羽放在眼里，他天生神力，即使不用兵器，一拳一脚也有莫大威力。 “天生神力？”胡亥轻蔑地一笑，蚩尤之剑舞动，便有血光临世。 项少羽根本没想到胡亥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被伤了一剑后，自己的血液居然被这把魔剑吸了进去。 “这就是……蚩尤魔剑？” “不好……我该怎么办！”看到项少羽被胡亥压制，小黎心绪大乱。 胡亥明显感觉到，紧握蚩尤之剑后，自己的速度、力量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以往难以施展的武功技法，如今信手捏来，轻松自如。尤其是，当蚩尤之剑吸了项少羽的血液之后，他的一身力量，简直就是暴涨！ “你这身神力，很快，就是我的了！”胡亥露出嗜血的笑容，猛然提起真劲，真气尽皆化作血色，双目闪现着妖异的血芒，蚩尤之剑卷起一大片血红色的光幕。 剧烈的尖啸声中，项少羽又受了两剑。不知这时他会不会觉得赤手空拳也不错。而秦兵这时已将小黎包围。 “小姑娘，乖乖地把貔貅交出来吧！”公输仇十足的恶人做派。 “小黎~！”项少羽看到小黎身处险境，立刻冲过来救人，虽然打飞了几个秦兵，却又被胡亥砍了一剑。 “真是甘甜的血液啊！”胡亥享受着这种力量飙升的快/感，“越来越想杀死你了！” “少羽！”小黎心头颤动，剧烈挣扎着。他们已经被胡亥和公输仇逼到了核心控制室的边缘。 “盖聂先生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项少羽捂着身上的伤口，艰难地站起来，“在此之前，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小黎！” 项少羽的话就像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让小黎下定了决心：“小貅貅，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们了！” 小貔貅抬头望向小黎，明白了她的意思。 “少羽，等我！”小黎说完，伸手往旁边的墙壁一拍，正按在一个蚩尤一族文字上。她身后的墙壁猛然打开，露出悬空的九道闸门。 小黎纵身一跳，在秦兵反应过来之前就跳进了闸门。项少羽反应过来，全力阻止胡亥和秦兵去追击小黎。 小貔貅也跟了进去，它咬紧牙关，像是经历了什么痛苦一样，终于吐出一颗泛着橙光的元丹。 “那是……龙魂！”公输仇抱头大喊，“启动兵魔神的钥匙！！” 无需其他动作，龙魂一经现世，便自行飞往九道闸门之后，那舞姿异兽组成的魔神坛。当龙魂自行安防进魔神坛的那一刻，兵魔神，动了！ 女神的封印被彻底解开，龙魂的力量通过蚩尤一族的符文，灌入兵魔神的每一寸肢体。 青铜巨人挣开血红的双目，全身流转着代表力量橙色的纹路。 轰隆—— 山体在崩塌。 建在山侧，屹立了千年的古老建筑化为废墟，滚落山崖。 当青铜巨人站起，它的头颅顶破山巅，它的双手，挣脱大地。 困锁兵魔神的锁链失去了女神封印的加持，不过是普通的凡物，再也无法限制这座战争巨人的肢体。 看到兵魔神脱困的楼兰人张皇惊叫，四处奔逃。传说之中，毁灭世界的青铜巨，要远比凶神恶煞的秦军带给他们的恐惧更甚。 这一刻，兵魔神屹立在大地之上！ 第七十九章 涿鹿茫茫白草秋，轩辕曾此破蚩尤 “兵魔神！？”趁着胡亥与卫庄、公输仇等人不注意逃出来的大祭司震惊地看着穿山而出的兵魔神，“星辰陨落，山河无光……女神的封印，竟在我的手中的毁掉！” “蚩尤一族！一定是可恶的蚩尤一族打破了女神的封印！”按照一贯的宣传，楼兰人在恐惧中恶狠狠地诅咒道。 易中行、少司命等人也看到了兵魔神的启动，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兵魔神内部出了变故，公输仇等人占据了核心控制室。但随后，胡亥却和卫庄、公输仇一起从兵魔神头部被打了出来。 “看来事情尚有转机！”易中行见状，往兵魔神那边赶去。 小黎启动兵魔神后，依靠核心控制室里的蚩尤一族文字，启动了兵魔神的防御手段，将一干秦兵杀死在核心控制室中。胡亥和卫庄武功高强，虽然被打了出来，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公输仇背后肩胛骨的位置赫然是两个青铜机关，弹出一对蝠翼，盘旋飞下，也没有受伤。 胡亥望着高入云霄的兵魔神道，语气不善：“兵魔神居然被那项家小儿启动了，我们该怎么把它夺回来呢，国师大人？” “这……容我再想想~”公输仇尴尬道。 胡亥冷哼一声，拿着蚩尤之剑冲上了兵魔神的小腿。 项少羽控制着兵魔神一掌拍过去，就像在打一只小小的蚊子。然而那蚊子却异常灵活，几次都没能打到。胡亥却借此攀上了兵魔神的手臂，再次向着兵魔神头部的核心控制室奔去。 “兵魔神没有别的攻击手段吗？”项少羽焦急道，对于控制这个庞然大物，他实在不擅长。 “兵魔神本身力大无穷，得到龙魂加持后，能够口吐烈焰……”小黎边说边按下几个蚩尤一族文字。 在他们的操控下，兵魔神张口吐出无尽烈焰。 这不是一般的火焰，而是神龙之力化作的龙焰，无物不毁。被龙焰吐中，即使是石质的建筑也会在顷刻间被焚毁。 项少羽仅仅是稍稍试验，就将一排楼兰街道焚毁，波及了不少楼兰人和秦军士兵。而胡亥却躲了过去。 “恶王出世…恶王出世啊……”大祭司见此惨状，不能自已。 在楼兰人心中，兵魔神狰狞的外形，刚才口吐烈焰，烧死了不少人的行径，已经完全坐实其蚩尤一族作乱的传言。 “公子，兵魔神并非不可战胜！它的弱点，就在两肩的关节处！”公输仇大喊，为胡亥给出提示。 核心控制室里，项少羽和小黎也为自己的失误吃了一惊。 “不行，战斗必须在远离楼兰的地方进行。” 楼兰四周群峰耸立，挡住了无尽风沙，保护着中心的月牙湖。这里廖无人烟，地形复杂，正好便于兵魔神发挥。 胡亥最终还是被龙焰逼退，没能登上兵魔神肩头的位置。 但项少羽操纵的兵魔神也奈何不了了胡亥，他和卫庄都过是这个世界少有的高手，即使是兵魔神加上龙魂，若他们一心想逃，兵魔神也难以对他们造成威胁。蚩尤之剑甚至有着抵挡龙焰的力量！ “难怪当年蚩尤建造了九九八十一个兵魔神，却还是被黄帝击败。”项少羽从得到兵魔神的得意中稍稍清醒。 小黎点点头：“单独一个兵魔神其实是有弱点的，而蚩尤之剑陨落星辰的邪恶之力也十分可怕。” 而这时易中行和盖聂也追了上来，两人沿着山脊飞扑而下。盖聂一出手就是速度极快的长虹贯日，笼罩卫庄。而易中行则挥剑卷起剑势，如千般浪涛，滔滔不绝，一泻千里。 面对这样的攻势，胡亥却并不畏惧，蚩尤之剑血红的剑光化为一道毁灭的洪流，一剑扫灭方圆百米。 易中行的渊虹被蚩尤之剑压制，几乎弯折，虽然最终将其弹出，但抵挡的极为勉强。同为陨落星辰打造，渊虹的品质似乎还是比不上蚩尤之剑。 “许久不见了，老师。”胡亥执剑行礼道。 作为秦国首席剑术教师，不论扶苏还是胡亥，都曾在易中行处学剑。知晓历史的易中行更是对这位秦二世多方观察，秦时明月世界毕竟是艺术加工，胡亥也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天真少年。虽然知道胡亥必然有所隐藏，但没想到居然隐藏了那么多，当真是好心性！ 当然，胡亥能如此轻松挡下易中行的试探，主要还是靠了蚩尤之剑，和那突然而来的怪力。易中行的重瞳可以看到，那蚩尤之剑上每时每刻都笼罩着一股紫红色的妖异之氛，虽不知其作用，但显然并不那么简单。 “嗯。”易中行对胡亥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老师”这个称呼。他默默收起渊虹，从背后解下一剑。 “老师竟然不使用渊虹？”胡亥奇怪道。若说这世间还有哪把剑能与蚩尤之剑相抗，恐怕也只有同样使用陨落星辰打造的渊虹了吧。 当易中行拔出手中之剑，古朴的剑身迎着日光闪耀金辉，让众人眼前一亮。 “这把剑是？”盖聂惊叹道。 “你们或许听说过——‘黄帝自择亡日，七十日去，七十日还，葬於桥山，山陵忽崩，墓空无尸，但剑舄在焉’！” “黄帝轩辕氏之剑？”盖聂诧异道。 在苍之涛的世界观中，轩辕剑是由天界诸神赐予轩辕黄帝击败蚩尤的旷世神剑。在黄帝、天女与蚩尤约战于涿鹿之野时，此剑被折断。之后黄帝和天女一起将其重铸，这才被称为“轩辕剑”。是轩辕剑世界十大神器中的“最强力量”！ 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黄帝和蚩尤对上都是宿命，就连他们的剑也是如此。 胡亥微微一笑：“看来这还真是命运的安排。” 易中行看到，轩辕剑再不似平时神物自晦的模样，不但金光流转，熠熠生辉，更是如同呼吸一般律动着，与对面的蚩尤之剑争锋。 “可惜，我们却不是这两柄神剑的真正主人，无法重现那神话的一战。”易中行遗憾道。遥想宇文拓曾持之一剑扫灭陈国十万大军，自己怕是拼了老命也办不到吧。 “那么，就请老师指教了。”胡亥随意道。一直以来，他一直都是一副轻佻的模样，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然后几人就看到，胡亥一脸平淡地将蚩尤之剑插进了卫庄的胸膛！ “小庄！”盖聂惊呼，就要出剑，但胡亥却已带着卫庄远远退开。 “胡亥——！”卫庄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被蚩尤之剑吸走，他的力量越来越衰弱，声音也越发无力。 看到这一幕，公输仇也是心头打颤，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武功低微。 “老师剑术通神，单凭我的实力，与老师交手，却是不足。”胡亥仿佛理所当然道，“只好借卫庄大人你的剑术了！” 易中行看着卫庄的血气逐渐被蚩尤之剑吞噬一空，又反哺到胡亥身上，使他的气机越来越凌厉，竟是与卫庄有了八成相似！ “蚩尤之剑，能吸取他人力量为己用！？”易中行凝重道。 “老师果然一眼识破。” 眼看卫庄已快没了声息，易中行也不再顾忌，轩辕剑发出一声清越高昂的剑吟，如同一方世界降临，山川草木之中，阵阵剑气冲霄而起！ “哼~”胡亥脸色一冷，金兰异瞳中满是肃杀之色，他的身后仿佛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魔影，面目狰狞，杀气滔天，要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漆黑。 铿—— 只听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响起。 胡亥竟是逃了——只是他并非逃往他处，反而跳上了兵魔神！ 如此一来却是让项少羽和小黎难办了。 胡亥与易中行交手极快，他完美继承了卫庄的一切能力，一身纵横剑术都达到了凡俗极限。两人在兵魔神上疾奔，灵活异常。且不说龙焰能不能够打中，就算直面龙焰，手持蚩尤之剑与轩辕剑的两人只怕也能硬抗下来。 再加上从项少羽处夺来的天生神力，胡亥竟然抗住了易中行的进攻。 但这怎么可能？ 面对易中行的疑问，胡亥畅快地大笑：“这还要多亏老师啊！因为你的那把剑，蚩尤之剑终于肯将蚩尤的传承交给我了！” 蚩尤的传承？ 易中行微惊，就见胡亥的气势暴涨，一股惊天动地的魔威散发开来，天上云朵瞬间震散，苍茫大地动摇。 “接我一剑，天地魔杀！！”胡亥冲兵魔神腰侧一跃而起，一股阴寒之极的气机扫过在场所有人。众人尽皆汗毛直立，但当他们准备提气抵抗之时，却惊骇地发现经脉仿佛被冻僵一样死寂，丹田气海一潭死水，动弹不得。 易中行眼神冷冽，旋身而起。道道剑气激射，化作风暴。 轩辕剑并没有什么绝技传承给他，但慕容诗临走前曾传给他三式配合轩辕剑的剑诀，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动轩辕剑的力量。 众人刚刚还如坠冰窖，此刻却又置身风暴之中，如惊涛骇浪中一叶小舟，随时有覆舟的危机。 “你也接我一招——覆三苗！” 第八十章 卫庄之死 黄金剑气与纵横魔威相撞，化作一道道暴风涌出，将这片空间搅得波动不已。胡亥脸色渐冷，没想到获得了蚩尤传承竟然也拿不下易中行。 胡亥转身就走，攀上兵魔神肩头的位置，蚩尤之剑泛着血红剑芒，一剑劈下，甭碎了兵魔神肩部的脆弱关节。那庞然无比的青铜右臂，竟然就这样轰然坠落，砸在群山之间，大地震动。 项少羽见状骇然，强大恐怖的兵魔神在他们面前好似幼儿一般，任人拿捏。 易中行也是没有想到传说中厉害无比的兵魔神居然如此脆弱，他也攀上兵魔神肩头，看到了核心控制室里的项少羽和小黎：“你们快退！” 两人站在兵魔神双肩，再次出手。易中行挥舞轩辕神剑，黄金剑气纵横天地，光芒万丈。一剑击出，仿佛是带动了整个天穹，天翻地覆。 正是三式剑诀中的第二式——破蚩尤！！ 可以御尽敌人一切防御，即便是蚩尤的铜皮铁甲，也难以防御，是极致迅捷凶猛的一剑。 天际突兀的响起了一阵闷雷，围观的众人俱都感觉耳膜刺痛。就连兵魔神也被这也两人交手的威力震退。 胡亥落于山巅之上，巨大的冲击力由上至下灌入山体，竟导致山体崩塌。胡亥微微运转气血，咳血出声。 “老师，不愧是老师啊。”胡亥飞退，感慨一声后就出现在公输仇身边，将他带走。 山中，盖聂抱起卫庄，这位横剑传人全身血液被蚩尤之剑吸干，此刻身形干枯，已处于弥留之际。 “小庄……” “我，居然要以这么可笑的方式结束了！”卫庄愤恨道，却又扬起右手，“这个…拿去吧……” 鬼谷扳指，鬼谷纵横掌门的信物。 卫庄死后，当代鬼谷传人就只剩下盖聂。但是盖聂并没有掌握横剑术传承。如果隐去无踪的鬼谷子不出山，鬼谷派的传承在这一代就将残缺不全。 这时赤练与白凤赶到，易中行却没有阻挡二人，盖聂也将卫庄交给赤练。 “对不起，没能实现对你的承诺……”卫庄歉意地看着赤练。 “不，别说了……”赤练落泪。 “今后，你们……”卫庄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终究没有说出来，“也罢，由你们自己选择吧~” 卫庄已经衰弱到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庄……”这是只有赤练才会用的称呼，仿佛一下子又将两人带回了那初初相识的韩王宫中。 大雨磅礴，一道道雷光带来无法言喻的凄凉和悲伤。 站在众人之后的项少羽此刻却并没有多少悲伤，他与卫庄不但不是朋友，反而是敌人。甚至此刻他几乎掩盖不住自己的喜色。因为他得到了嬴政梦寐以求的兵魔神。 虽然兵魔神少了一只手臂，龙魂也被小黎取下，镶嵌在月牙湖前的女神像上，为楼兰提供源源不绝的水源。但兵魔神作为战争机器的强大，还是带给了项少羽巨大的信息。 有了兵魔神，反秦再也不只是一场梦幻。 秦军在撤退，在楼兰烧杀抢掠一番后，士兵们满载而归。四艘楼船大舰陆续冲入地下河流。 易中行没有追击，对他来说，比起追杀一些秦兵，远不如陪卫庄最后一程。 “红莲公主，请保重身体。”盖聂劝慰道。 “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红莲公主了。”赤练无比哀伤，继而燃起滔天恨意，“庄的仇，我一定要报！” 楼兰王国的大祭司很幸运地没有死于乱兵，但却被少司命抓住。楼兰的法术中有可以使人冰封的术法。于是赤练便让大祭司将卫庄的尸身冰冻，她要将卫庄带回两人的家乡，韩国新郑。 “楼兰的法术很有意思，里面隐藏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少司命感兴趣道。 当年黄帝打败蚩尤，九九八十一个兵魔神只剩下最后一个，却被封印在楼兰，而楼兰历代以来都尊九天玄女为女神，可见楼兰的传承很可能直接来源于九天玄女和轩辕黄帝。不过这需要长时间的挖掘和研究，短时间内对众人并没有多大作用。 少司命掌握阴阳家全部传承，用阳脉八咒控制住大祭司。继而也控制了部分楼兰士兵，正在帮助楼兰人驱赶秦兵，重建家园。意外地是，居然从中发现了吕老伯。 见到一直照顾自己的吕老伯，荆天明非常开心。但这老头对大祭司却爱理不理的，十分奇怪。 “吕老伯既然早已找到龙魂，却没有立刻返回楼兰，将其交给大祭司，反而隐居边境小城，直到迫不得已，才将龙魂交给天明带回楼兰。这其中，必有隐情。”易中行猜道。 在荆天明的询问下，吕老伯将一切讲了出来。楼兰世代供奉女神，拥有九天玄女留下的神奇法术，本身地理位置奇佳，商贸繁荣，又有龙魂产生的源源不断的活水，因此成为西域众国中最强盛的一个。慢慢的楼兰也就滋生了野心。 在易中行听来，不过是一个老套的夺权故事，在神权与君权的争斗中落于下风的楼兰王为了削弱大祭司的威望，指使支持者盗走龙魂。这直接导致了大祭司一系的反弹，依靠护教卫士，彻底镇压了楼兰王，这其中肯定有很多阴暗争斗，总之结果是楼兰王一系彻底灭绝。 当时楼兰派出了大量使者到外界寻找龙魂，有人终其一生都没能再回到楼兰。所以从年岁上看，这件事其实与当代大祭司没什么关系。但吕老伯却是当年的内部倾轧的亲历者，对于彻底灭绝了楼兰王一族的大祭司一系绝没有好感。而且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察觉到秦国对兵魔神的渴望，为了避免将战火带回楼兰，他才选择在边境小城中隐居。 “她，简直太像了！”在吕老伯的诉说中，这位当代大祭司，简直和数十年前那位杀死楼兰王的最后血脉楼兰王子的前任大祭司一个模子，只是年轻得多，气质也更加温和。 在少司命的操控下，大祭司根本无法隐瞒，将楼兰的法术奥秘泄露一空。其中的驱物、铸剑、封印之法都很有借鉴意义。易中行对此很感兴趣，做了一些记录。 上古神话久远而不可考，传承至今的楼兰法术也是别出机杼，与当代的道家心法、阴阳法术截然不同。一定要说的话，倒是与蜀山巫术有几分相似。恰好，这里也有一位精通蜀山巫术的虞渊护卫，可以稍作指点。 “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面对易中行提问，项少羽握拳坚定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有了兵魔神，我一定能终结嬴政的暴政！” 荆天明与吕老伯感情甚深，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他已决定跟随盖聂习剑，推翻暴秦，同时也为父亲荆轲报仇。流沙组织本为壮大韩国而建，韩国灭亡后，卫庄与赤练一直以复韩为志，如今卫庄死于胡亥之手，于情于理，流沙都会脱离秦国，参与反秦。 赤练虽然拒绝了盖聂的帮助，但易中行知道，他们日后必然会走向同一条反秦之路。 少司命要留下来继续拷问大祭司，小灵自然也会留下。 最后就是小黎，她表情纠结：“兵魔神的力量十分危险，将它用于战争，很可能会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 “小黎，你还不相信我吗？”项少羽握住小黎的手，“我反抗暴秦，正是为了让六国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原本以为解决楼兰之厄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没想到还会在此逗留。”易中行皱眉道。 “也许是因为蚩尤之剑被胡亥带走的关系。”小虞猜测道。 易中行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 “一旦让胡亥回到咸阳，再想取回蚩尤之剑，就不容易了。”盖聂提醒道。 易中行却摇头道：“此胡亥非彼胡亥，一旦回到咸阳，出现两个胡亥，岂不是全都暴露了？”他的话似乎也有道理，盖聂轻轻颔首。 一夜无话，众人在楼兰王宫中好好休整了一夜，洗去一路上的疲乏。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起，王宫中传来小黎的惊呼：女神之泪不见了！ “那条项链上的宝石，就是女神之泪？”项少羽惊讶道。 “女神之泪是九天玄女大人留给蚩尤一族的宝物，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小黎焦急道。 在楼兰王宫的壁画上，刻画着蚩尤举剑的图案，在那浮雕上，蚩尤手腕上戴的，正是女神之泪。 “女神之泪与我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不可能被人无声无息地盗走。”稍稍冷静后，小黎开始仔细分析。 “那么只可能是什么东西令你深深地昏睡过去……昨晚的饮食有问题！”盖聂的分析一针见血，“大祭司！” 小黎陡然望向月牙湖边的女神像，女神像额头的龙魂果然也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貔貅。 第八十章 神龙之力 楼兰大祭司已经统治楼兰王国数十年，作为宗教领袖，积威很深，能够调动卫士窃取龙魂实属正常。 “我的阴阳咒印被抵消了！”少司命凝重道，“大祭司是在演戏。” 易中行思考片刻，果断道：“先去兵魔神那里。” 与楼兰王国的局面相比，兵魔神才是此地最为珍贵的宝物。如果大祭司在那里，哪怕费些手脚，易中行也要将其解决，以绝后患。但是很可惜，半跪在群山中的兵魔神处也没有大祭司的影子。 这些麻烦了！ “读心术，我也会。”少司命淡然开口。 然而小黎不同意这么做。荆天明曾看到大司命对吕老伯施展读心术，自然也不同意。盖聂显然也对这种方法不感冒。 易中行无奈，这就是他觉得麻烦的地方。有时候同伴太善良，立场太正面也不是好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少司命打量了小黎等人一眼，发出一声轻嗤，不再言语。 众人再次回到楼兰王宫，那些楼兰卫士知道几人的厉害，不敢上前，在外逡巡不敢近，实则隐隐将众人包围在王宫中。 小黎心乱如麻，一直在思索着大祭司的目的：“龙魂、小貅貅，还有女神之泪……大祭司想要的，难道是——！！” “是什么？”项少羽急声道。 王宫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当然是神龙之力！” 气质大变，换了一身披肩长纱的大祭司带着楼兰卫士踏入王宫。 “居然真的是你！？”吕老伯惊呼，眼前锐气逼人的大祭司竟是与他年轻时所见那个老朽之躯重合起来。“你竟然变得年轻了！” 当代大祭司竟然与吕老伯年轻时所见的前代大祭司返老还童！得知这一事实后，众人也是吃了一惊。 数十年前，大祭司垂垂老矣，但她不甘心就此死去，于是偷偷地研究龙魂，希望获取返老还童，青春长生的力量。经过长时间的研究，她成功窃取了一点龙魂的力量，虽然成功让面容慢慢恢复青春，身体却依然老朽，甚至法力也衰弱到了极点。 龙魂的力量被盗取后，月牙湖的活水就开始断断续续，这引起了楼兰王的注意。大祭司凭借高超的手段剪除了楼兰王一脉，但龙魂也被楼兰王的亲信盗走，送出了楼兰王国。这才导致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女神留下的预言里除了兵魔神和蚩尤之剑外，还有另一句话：当热泪与烈焰交织，神龙之力会从龙魂中再次苏醒！”小黎脸色难看道。 “没错，‘热泪’指的正是女神之泪，而烈焰则是兵魔神的火焰。”昨夜大祭司窃取女神之泪后，带着楼兰卫士送来的龙魂连夜赶到兵魔神处，利用兵魔神的火焰，使神龙之力复苏。之后她又离开兵魔神，在楼兰卫士的掩护下，躲藏在秘地吸取神龙之力。“如今，我已拥有神龙之力，楼兰将在我手中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 盖聂眼神一冷，对这种充满暴力味道的张狂，他向来不喜。渊虹剑出，人已在瞬息之间绕过挡在前面的两名楼兰卫士，直逼大祭司而去。 大祭司权杖一顿，一股异力加持在她的双瞳上，盖聂那快如闪电的身法在她眼中变得清晰可见，如掌上观纹。权杖又一引，王宫殿前，两根数十米高，直径数米的白石大柱忽地飞来，砸向盖聂。 事出突然，盖聂却无慌乱，渊虹剑上剑气一吐，便有湛蓝剑芒将两根巨柱切为四段。但气势终为大祭司所阻，左右楼兰卫士都包围上来，盖聂旋身而退，一剑横击，将这些楼兰卫士的长戈尽皆斩断。 易中行拇指微弹，渊虹半出，露出秦篆铭文。一股强大的杀气瞬间弥散，充斥整座王宫大殿。无匹的剑气化作狂涛，一式“见龙在田”已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味道。 大祭司挥手打出法术，竟是在青天白日之下招来一段月光。一轮银月笼罩，守护着大祭司，仿佛有低回之声响起，如呢喃细语。银月绽放圣辉，阻挡了易中行宣泄出来的气势。但当真正面对这一剑时，那轮银月径直被一剑斩开。大祭司护身的神圣光辉也被这一剑破开了大半。 “看来这神龙之力也不过如此。”易中行心头大定，再次出剑。 大祭司色变，这一剑剑招未到，杀气就已经袭身，威力只怕是石破天惊。 易中行身后隐隐出现一只仰天咆哮的吊晴白虎，汹涌的凶杀之气直冲天际。数十丈的凄厉剑气带着灭绝万物的可怕杀机淹没了王宫大门处的一切。 飞—— “这是什么怪物啊？” 在荆天明讶异的目光中，大祭司在最后关头，骑上了一只金色异兽腾空而起，躲过了这毁灭一切的白虎啸天剑。 “这是……小貅貅！”小黎认出金色异兽，竟然就是看起来较小软萌的貔貅。“它因为神龙之力而长大了。” 身形如虎豹，龙头、马身、麟脚，肩上长有金色羽翼，在空中飞翔的貔貅威武英俊，不愧为神龙第九子。 “可小貅貅它为什么会帮大祭司呢？”项少羽不解道。 小黎摇头：“大祭司一直侍奉女神，她身上有小貅貅熟悉的味道。” 易中行想起，小貅貅在楼兰时的确也经常主动向大祭司撒娇，看来的确如此。 “我想貔貅应该是被大祭司用法术控制了。”少司命判断道。 易中行点点头，他在全力爆发下的确能短暂浮空，但这与骑乘貔貅，自由地在空中飞翔的大祭司相比，机动性就太差了。 对大祭司无可奈何，又不能以楼兰人为突破口，多留无益。 “是时候离开楼兰了。”易中行想了想又道，“把兵魔神带走！” 总不能真的一无所获。 守卫在兵魔神周围的楼兰卫士阻挡不了众人，由项少羽和小黎操纵着兵魔神，将大家带离楼兰。 见易中行走远，大祭司这才让貔貅将她放下。其他人甚至盖聂她都不甚在意，唯独面对易中行，总感觉如芒在背。而且刚才那招白虎啸天剑的威力太大，大祭司抵抗起来也十分勉强。 “大祭司，我们该怎么办？”眼看兵魔神大踏步的没入群山之中，有楼兰卫士忍不住道。 大祭司脸色阴沉：“兵魔神一直以来由我们负责看管，它的封印开启，说明天下将要大乱。这个时候，我们楼兰当然也要加入正义的一方，将兵魔神打败，然后取回来！” 易中行等人一路出了沙漠，兵魔神因为过于巨大，就将其停放在沙漠边缘。由荆天明和吕老伯前往沙漠边境小城购买补给。 吕老伯精通机关术，年轻时甚至于公输家族有过切磋，甚至他与公输仇还是旧相识。他的机关阵虽然被破土七郎破掉，放眼整个龙腾万里世界，却已是一等一的了。 “吕老伯，兵魔神被胡亥切下来的那条手臂还可以再接回去吗？”项少羽问道。在楼兰群山中，他操纵兵魔神退出楼兰时，都不忘将坠地的那只铁臂带着。此刻果然问了出来。 “兵魔神……”吕老伯衡量再三后，吐出一个字：“能！但要借助墨家的帮助。” 龙腾万里世界与秦时明月世界在一些细节上大有不同，比如这墨家，却不是反秦分子。恰恰相反，墨离为三后，如今仅剩相里氏之墨为秦国打造各种机关造物。只是因为理念不合，不愿制造威力巨大的战争兵器，墨家在秦国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吕老伯一身机关术与墨家大有渊源，修复兵魔神这样高难度的操作，单凭他一个人还是绝对不够的。 借助荆天明发送暗号，项少羽很快与楚国残军联络上。在这个世界，龙且、英布、季布都已重归项家旗下。项少羽手中实力不弱，这才会主动来到这边境之地，与秦国争夺兵魔神。 据项家得到的情报，近日咸阳城中发生而来一件大事：竟有人假冒十八公子胡亥！ 这件事情性质极为恶劣，在咸阳宫中引起了巨大的风波，但影响却不大。因为那假冒者很快就被“真正的”的十八公子一剑斩杀。 听到这个消息易中行微微吃惊，没想到胡亥竟如此果决。 谁真谁假其实一眼可辨，不明不白出现在沙漠边境小城的那个胡亥显然是有问题的。但这些都随着胡亥杀死“自己”而埋葬。在仅剩一人，无法证伪的情况下，胡亥顺利地回到咸阳宫，得到了嬴政的承认。 此刻，胡亥已随着始皇帝开始了他的第五次东巡。与此同时，由上将军王离率领的百战穿甲兵正向边境赶来，要一举覆灭楼兰，彻底解决兵魔神之事。 第八十一章 这一天,人类回想起了被巨人们支配的恐怖！ 百战穿甲兵是秦国最精锐的部队，与蒙恬的黄金火骑兵齐名，比之易中行在残月谷大破的龙虎骑兵还要厉害。项少羽手下虽有楚国精锐，但到底人手不足，他提出使用兵魔神，必能将百战穿甲兵一扫而灭。 这建议理所当然地被小黎反对。虽然能理解小黎的想法和立场，易中行还是要说：“这是一场战争，不是儿戏。” 看得出来，项少羽喜欢小黎，但前者为了复国可是能付出一切的，心性绝对算不上仁慈，历史多有记载其作战中喜屠城。只是小黎来历神秘，她的意见却也不能不重视。 “百战穿甲兵战功彪炳，在北方虽不如黄金火骑兵，战力也极为强大。”盖聂开口道，“只是但凡军队，必有一个弱点。” “你是说……主将？”易中行猜到了盖聂的目的。 盖聂点头：“就由我们二人牵制百战穿甲兵，只要穿过北地郡，就能直抵咸阳。” “也好。” 北地郡就是后世的甘肃一带，本是义渠故地，秦昭襄王灭义渠后置郡。只有一条狭长的通道连接中原与西域。易中行在雪花女神龙世界曾在此行军，对此地地形较为熟悉。二人选择了一片谷地堵截秦军。 数千百战穿甲兵列阵，气势森然，肃杀之气直透荒野，仿佛数万人一般。王离虽为人刚愎，不如蒙氏兄弟，但家学渊源，在治军上也有不俗造诣。 “两个人？”待看清峡谷对面的易中行，王离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这就是公输仇说的两个盖聂？‘天下第一剑’，好大的名头。怎么？现在想要自投罗网了？” 易中行与盖聂对视一眼，拔出渊虹一掷。 一刃断喉，百步飞剑！ 惊人的杀气爆发，盖世锋锐的气息扩散开来，给数千大军带来冰冷彻骨的寒意。而直面威胁的王离更是手脚冰冷，在那一刻几乎完全忘了如何动作。 渊虹剑带着无匹的气势射来，将王离座下的战马轰然炸裂，血浆满地。王离极其狼狈地滚落在地，当他站起时，另一柄渊虹已经触及他喉间的皮肤。 周围的亲卫纷纷拔剑，要戍卫主将，却在一道雪亮的剑光前本能地停步。因为但凡只要再近半步，他们一定会死。 咔咔咔—— 无我剑归鞘，周围亲卫手中的青铜剑纷纷断裂。 王离冷笑：“以为抓住了我就能逃出生天，太小看我王家的百战穿甲兵了！” 盖聂沉静如同一块海中礁石：“却不知上将军是否能牺牲自己，让我二人葬身在这军阵中。” “那你们赶杀我吗！”王离逼视道。 易中行拔出插在地上的渊虹剑，随手刺在王离身上。 “啊——”王离痛哼，这一剑并不在要害上，只是单纯地折磨而已。 “我与他不同，从不受人威胁。”易中行从容道，“杀了你，我们也有办法离开。” “让开道路吧。”盖聂出言。 王离咬牙切齿一番，终究还是令百战穿甲兵让开了道路。 楚军通过，两军对视仿若时空倒转。当年，正是王离的爷爷大将军王翦带领百战穿甲兵，统领六十万大军灭楚。今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军残部冲自己眼前溜走，王离在军中的威望只怕会跌落谷底。 “那就是传说中的兵魔神？！”王离震惊道。 兵魔神太过巨大，楚军也没有民夫可以征发，只能由小黎操控着通过，自然被秦军所见，惊惧非常。 过了百战穿甲兵这一关，易中行一行剑指咸阳，项少羽考虑到小黎的感受，决定只用兵魔神攻城，若令它拆毁咸阳城墙，这座大秦帝都必能一战而下。天下震动，到时反秦并可一举成功。 王离在易中行受伤吃了大亏，又畏惧于兵魔神之威，只带着百战穿甲兵缀在楚军身后。派人飞马通报正在东巡的始皇帝陛下。 秦朝军制是在商鞅变法的基础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置于皇帝的严格控制之下。京师兵主要由郎官、卫士和守卫京师的屯兵组成，分别由郎中令、卫尉，还有中尉统领，此时率领郎官的正是郎中令章邯！ 这个世界没有隐秘卫，自然也没有位卑权重的隐秘卫首领章邯。郎中令与郎中将一字之差，前者却是位列九卿之一的高级官员，职权范围极广，即掌管宫殿戍卫，又涉及郊祀三献，其余顾问、劝谏、迎宾等等皆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中尉虽然已经接到王离的传信，却对传说中的兵魔神将信将疑，更不认为真的会有狂徒进攻咸阳，但有了章邯的严令，还是命令京师兵紧急备战。 只是敌人来的比想象中更快，而场面也更加惊人。 面目狰狞的青铜巨人跃出地平线，顶起一片云霄。这场景如此震撼，以致于人们都忽略了这巨人独臂的事实。 当它奔跑起来的时候，整片大地都在震动，站在城墙上的士兵几乎被抛入空中。青铜巨人就这样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冲入城墙。 巨人刀枪不入，射出的箭矢连在它身上留下痕迹都办不到。 更加剧烈的地震发生了。 后世传说咸阳没有城墙，的确如此，但并不准确。秦国灭六国的速度太快，始皇帝修宫殿的速度更快，以致于外城墙的扩张速度实在赶不上去。但咸阳是有内城墙的，也就是皇城。 青铜巨人携带着恐怖的势能，将沿途的一切碾碎，京师兵根本无法阻挡兵魔神的侵袭。 “兵魔神的传说是真的！”“它要过来了~！”“快跑啊~！”“快逃！”…… 士兵们只要脑子还正常，都不会认为自己可以抵挡这样的怪物。传说蚩尤打造的九九八十一个兵魔神可是能摧毁一切的存在。当古老的神话变为现实时，那种冲击是直入灵魂的。让所有人都想起了被上古时代，被青铜巨人支配的恐惧！ 只有极少数心志坚定的大秦锐士，才有勇气挡在兵魔神前进的道路上，然后他们就被兵魔神如踩蚂蚁一般，碾死了。 “很好，就是这样，一口气冲过去！”操控兵魔神的小黎给自己打气，为了减少伤亡，她已经尽力让兵魔神从建筑和敌人数量最少的路线前进了。 就这样，青铜巨人来到皇城前。 咸阳宫的城墙高达巍峨，已是这个世界上最高最后，用料最为扎实的城墙，在兵魔神的一撞之下，轰然爆碎。不少逃之不及的秦军士兵做了空中飞人，然后命归黄泉，又或是被掩埋在崩塌的城墙之下。 在兵魔神的恐怖威胁下，京师兵很快溃散，项少羽则率领楚军截击。不求斩杀俘虏，但一定要将京城守卫的编制完全打散。 谁都想不到，大秦帝国的帝都咸阳，竟是这场反秦战争中最先陷落的城市。 “兵魔神竟被你们得了去……卫庄、公输仇，误了帝国大事啊！”面对易中行的章邯无奈，只能仰天长叹。 易中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章邯号称大秦帝国最后的名将，又执掌宫禁武备，不可不防，所以他先来此控制住他。 没有城墙保护的咸阳城，没有宫城保护的咸阳宫，士卒被兵魔神吓退，一哄而散，没有比这更容易的战争了。 历史上项羽入咸阳后曾火烧咸阳城，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又坑杀秦军士卒，大肆抢劫。后人将其与刘邦对比，认为项羽不智。又用锦衣夜行的典故证明项羽器量狭小，这其实是想当然了。 项羽和刘邦不同，刘邦当时只是个小卒子，入咸阳都是靠捡漏。而项羽才是楚国的正统代表，是灭秦的主力。秦楚四世之仇，关中人本就深恨项羽，根本不是项羽亲善一番就能化解的。 而且和飘若浮萍的刘邦不同，项羽是有根据地的。只是他的根据地在遥远的西楚江东，以项羽当时的兵力根本无力横跨半个中国统治关中。总不能放弃自己的根据地，反而去统治一群仇人的地盘吧。 所以项羽坑杀秦军，消耗其有生力量；火烧咸阳，满足楚人的复仇心理；大肆劫掠，让跟随的士卒全都得利；分封天下，将无法统治的区域切割零碎，堵住各路诸侯扩张的道路，光是一个关中就分封给了三个诸侯，刘邦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从战略上来说，项羽的策略几近完美。之所以事败，只是诸侯争霸各凭手段之时，项羽技弱于人。 如今换做项少羽，他所想到的策略大抵如此。只是因为有兵魔神，即使楚军孤军深入亦能震慑秦人，项少羽也不会在乎咸阳被秦军攻破的后果。 “可惜，嬴政不在咸阳宫……” 正当项少羽如此感叹的时候，又一个消息将大家震得几乎麻木： 秦始皇帝闻知兵魔神及楚军攻咸阳之事，即刻西返，却于沙丘重兵，不治而亡！ 第八十三章 帝都决战 明明中间的经历过程完全不同，秦始皇帝的落幕却仍旧与易中行所知的历史完全吻合，这不能不让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凉意。 “始皇帝暴卒，他的身后事是如何安排的？”易中行急忙问道。 项梁回报道：“据闻，嬴政留有遗诏，立十八公子胡亥为太子。此刻胡亥正扶灵柩回咸阳。” “回咸阳？难道他不知道咸阳已被我们占领吗？”项少羽不敢相信道。 “胡亥手中有蚩尤之剑，他并不惧怕兵魔神。”盖聂沉声道。 按照原本的历史，为了避免帝国动荡，诸子争位，胡亥采用的是秘不发丧的方式，如今却是大摇旗鼓地直往咸阳而来。“只怕胡亥是有信心一举收复咸阳，以此奠定他的帝位。” “既然如此，我就在咸阳等着他来！”项少羽厉声道。 不几日，胡亥终于带着东巡队伍，文武百官来到咸阳城外，与王离的百战穿甲兵汇合。 大军阵前，王离很奇怪地在胡亥身边看到了一名异邦女子。 “那个盖聂很奇怪，他居然说自己手里的是轩辕剑。虽然这绝不可能，但那把剑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威能，连蚩尤之剑一时也压制不下。”龙腾万里世界世人皆知兵魔神，知道蚩尤之剑，却真的没什么人知道黄帝也有威力不俗的佩剑。 大祭司转身径直问道，“胡亥，你居然突然就有把握能打败他了？” “大胆，竟敢直呼太子殿下之名！”胡亥身边的侍卫大怒拔剑。 “无妨。”胡亥伸手制止了侍卫，“大祭司既然也知道蚩尤之剑的名声，就应该知道，这柄剑的威能是靠着尸山血海得来的！” 胡亥话中的血腥肃杀将大祭司镇住，她略微退后半步，却又被胡亥逼近。 “貔貅，不愧为神龙第九子，果然英武非凡。”胡亥赞叹着，忽然不知从何处取出了蚩尤之剑，一剑刺穿貔貅的喉咙，“就像这样……神龙之力，归我了！” “胡亥——！” 大祭司大惊失色，权杖一动，一股庞然大力隔空击出，试图挽救貔貅的性命。但胡亥身边岂能没有高手守护？ 六剑奴六位一体，越王名剑兵锋慑人。大祭司之勉强来得及召唤月光防守，被六剑奴完全压制。长时间居于和平环境的大祭司完全无法跟上六剑奴的节奏。所以尽管她的法术威力巨大，却依旧受制于人。 不过片刻功夫，体型巨大的神兽貔貅就被蚩尤之剑吸干。 “该死！”大祭司暗恨，貔貅被胡亥杀死，不仅那一半神龙之力被吸走，也意味着大祭司失去了自保的机动力。在地面上，她不可能是秦军的对手。 “明白现在的局面了吗，楼兰大祭司？”胡亥一脸愉悦地走过来，蚩尤之剑直指大祭司，“臣服，还是死在这把魔剑之下！好不容易恢复的青春，要是被吸成人干，就太过丑陋了。” 大祭司握着权杖的手指捏的发白，但她终究经历数十年权力斗争的老奸巨猾之辈，强行压下怒火，对胡亥行礼：“我会听命于您，太子殿下。” 胡亥脸色渐渐严肃，转身离开：“很好。走吧，明日一早，兵发咸阳！” 楚军人少，咸阳又无城墙，项少羽于是制定了巷战计划，要节节抵抗秦军的侵入。 吕老伯凭借早年的交情，以及秦国这些年残暴统治的事实，请出了掌握非攻机关术的班大师，将兵魔神的断臂修好。这次控制兵魔神的是项少羽，他必须尽可能地杀伤秦军主力，才能打赢这一仗。 面对从城外街坊分兵而进，犹如鱼儿入水般的秦军，项少羽控制着兵魔神挥手横扫，无数房屋倒塌，大片坊市沦为废墟，同时将那些躲藏其中，悄悄潜行的秦军士兵全数碾毙。 这地狱一般的场景看得王离心头发紧，不愧是传说中能毁灭一切的兵之魔神。 对那些距离太远的秦兵，兵魔神口吐烈焰，虽然不如龙焰那毁坏万物的霸道，只是单纯的火焰，也能横扫千军。 胡亥拔出蚩尤之剑，对身旁的大祭司淡淡道：“大祭司，看你的了，展现你的价值吧。” 拥有蚩尤之剑的胡亥有多危险，身负星冥神功的易中行自然知晓。宫城之上，当看到秦军万马奔腾，直驱咸阳之时，易中行便跃下城头，在连绵的屋顶上狂奔。而胡亥的目标，同样是易中行这个最危险的敌人。 一人一剑，力破农家两千六百人地泽大阵，易中行“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在秦时明月世界几乎被神化，当真是剑中神圣，超凡入圣。胡亥深知其威胁。 因此当那暴涨的冲宵剑气标识出两人的所在后，易中行与胡亥默契的偏移了战场，立身于两座阁楼之上。 “老师，吾新近练成一剑，还请指教。” 磅礴的血气灌入蚩尤之剑，暴涨出漫天剑光，带着绝世的锋芒和绝代的风华，捭阖于天地之间。 这无可匹敌的剑势就连易中行也不得不色变，胡亥这段时日究竟吸干了多少人，才能有如此可怕的血气？ 更让易中行心惊的是，这一剑中所蕴含的熟悉的剑蕴——横贯八方！ “你果然…掌握了小庄的横剑术！”易中行脸色冰冷，句如金石。 “否则何敢于老师论剑？” 胡亥笑意盈盈，手中蚩尤之剑爆射漆黑剑气，形成一道横贯天际的幽冥长河袭来。 “该杀！！” 易中行胸中沛然，杀气盈野，寒风飒起，惨烈的剑光自渊虹而出。 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长虹贯日！ 亮丽璀璨的湛蓝剑光，对着幽冥长河逆流而上，直斩天穹。 “叮”的一声脆响，易中行感觉到掌中的渊虹剑承受不住两股强大力量的撞击，为厚实的剑脊中央裂开了一丝缝隙。 渊虹不仅是一柄神兵利器，更寄托着好友荆轲的情谊，易中行只能退让。幽冥长河横扫，方圆数百米皆化飞灰。 “不愧是老师，本来还想趁此机会，一举奠定胜机。”胡亥状似遗憾道。 易中行浑身被剑气割伤，却面色沉静，只是默默将渊虹归鞘，拔出轩辕神剑。 与蚩尤之剑，这种女神倾力打造的真正神器面前，即使是同为陨落星辰所造的渊虹，也力有未逮。 “轩辕之剑？”胡亥十分感兴趣地打量着易中行手中之剑，“说起来，这柄剑才更适合我大秦二世的身份与地位。” 胡亥话音未落，蚩尤之剑便发出一阵嗡鸣，显然他的主人居然对另一把剑看中而有所不满。 “好好好……我不要那把剑了。”胡亥抚摸着蚩尤之剑，如同对待心爱的女子，“既然如此，那就斩断它吧！” 风—— 咸阳城外，一道接天连地的恐怖旋风碾压而来，将兵魔神笼罩其中。那黑色的怪风中，不时能见到比房屋还要巨大的岩石。即使是以兵魔神之威，被这些巨石撞击，也回踉跄不稳。 见此情景，胡亥露出满意的神情：“楼兰大祭司干得还不错。” 与此同时站在宫城上眺望战场的小黎也睁开了眼睛：“我感应到了，女神之泪的力量——就在那里！” 看到小黎手指的方向，盖聂与白凤点点头，纵身跃下城头。在他们身后，赤练紧随而去。只剩下少司命和小灵还站在城头上，而他们的敌人，也已现身——阴阳家大、少司命，以及东君殿下！ “月神和东皇太一呢，他们怎么不亲自来？”穿越者少司命挑衅道。 “小丫头，你以为你是谁，需要东皇阁下亲自出手？”大司命冷笑道，“真是笑话！” 大司命旁边的少司命这时扭头过来，定定地看着大司命。 “不是说你……”大司命不自然地补了一句。 穿越者少司命看向小灵：“你选谁做对手？” 小灵低头想了想，主动走到少司命面前，万川秋水对万叶飞花流，虽不能胜，却也自保有余。 “你又是谁？”穿越者少司命看向那地位还在大司命之上的小小人儿。 “吾名‘姬如千泷’，在阴阳家位列‘东君’。”小女孩的声音空灵澄澈，洗涤人心。 穿越者少司命眉头一挑，这个世界里阴阳家的东君竟然不是焱妃。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东皇太一不来，她便有绝对的自信。 “岁月年轮，日时为纲，三元八将，阵列四方。飞乌风云之阵，起！” 所谓“宫有风云，飞乌冲格”，大败之兆。正是《太乙金镜》上记载的阵法。四周风起云涌，无数黑色乌鸦狂躁地袭向姬如千泷与大司命，将两女埋入无尽风云之中，隔断了她们的一切感官。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穿越者少司命发出一阵银铃似的的笑声，也踏步入阵。 这边胡亥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浑身释放出冰冷无比的凶厉之气，如同洪荒猛兽一般。 “魔魂不灭，战极九天！” 胡亥的每一剑都变得威力浩大，就连易中行都险些挡不住他的进攻。以前都是他用浑厚的功力欺负别人，现在终于反过来被人欺负了。尤其是蚩尤之剑这种不讲道理，不仅能将敌人的力量吸取，甚至连功法和经验都能灌输。将一个生活在宫中的贵公子，生生拔高成了一个剑法超凡，搏杀经验无比丰富的决定高手了。 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轩辕剑爆出一股浩荡剑气，剑气之中隐有黄金之色，震撼四极。 易中行要使出的这一招传承于上古，是慕容诗留给他的三式剑诀中的最后一招，据传其威力足以撼动天地。 就连慕容诗自己也未能练成，覆三苗、破蚩尤这两招，甚至还有前面的穿迷雾、斩魍魉，其实都是为了分解降低练成这招的难度。 易中行对剑道的体悟虽然超凡入圣，要使出这一招也是极为勉强。但人力有时而尽，对抗蚩尤魔剑，怕是非得激发出这柄轩辕神剑的威能才行。 浩瀚剑气于虚空中凝聚，化作一片光亮的剑罡。整片咸阳都好似看到了一抹金黄之色，大仁大勇，给人以无限温暖。 “哼，无论是什么，都会被我一剑杀死！天地魔杀！”同样是这一招，胡亥此刻使出当真如真魔降临，血杀天地，方圆数公里，剑气所过，片甲不留。 易中行的剑招也已完成，黄金剑气如一条真龙临世，神威铺天盖地。 “此招——迎轩辕！！” 第八十四章 一眼千山，白驹掠影 第一次，易中行真正发挥出了轩辕剑的威力，他感觉到自己与轩辕剑的共鸣，那种人剑相交，无数正面的、美好的品质充盈他的剑心，这一以往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效果，绝不是因为易中行那尚未掌握完全的“迎轩辕”，只能是对面那个背后浮现牛角巨人的胡亥，以及他手中的蚩尤之剑。 是蚩尤之剑，唤醒了深藏在轩辕剑深处的力量，让易中行具备了成为轩辕剑主的资格。 作为百兵之主的蚩尤之剑，与代表人道伟力的轩辕剑，仿佛沟通了整片天地。一边是魔临人间，一边是圣道临凡。 “杀杀杀！”胡亥的金兰两色异瞳发出血红的光，他的身姿明明十分瘦弱，却给人一种雄壮巨人之感。 “此时的胡亥，到底是十八公子，还是……蚩尤？”易中行心头升起一股明悟，手中的轩辕剑立时爆起更强的剑气，浑身沐浴在黄金光辉之下。 随着“天地魔杀”与“迎轩辕”的威力不断攀升，真的将天地分割成了两片，一时间战场中厮杀的兵士们都望向天际。 两柄绝世神器冥冥中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御使轩辕剑的易中行看到，四周的景物竟是出现了晃动。 “嗯？”正在主持飞乌风云之阵的穿越者少司命皱眉，“世界的隔膜……小灵，快过来！” 小灵散去万川秋水，险险避过对面少司命的万叶飞花流，来到穿越者少司命身边。 世界在变幻，画面在定格。 一眼之间，易中行看到了漫漫黄沙，看到了楼兰群峰，看到了女神泣泪，青铜巨人肆虐大地，战火重临人间…… 离开的时候到了——易中行恍然想到。他的目光越过咸阳，看到了正在与六剑奴战斗的盖聂。同一时间，盖聂也抬头看向天际。 “若是有缘，必有再见之日。”易中行喊道，也不知盖聂是否听见，但他的确有点头。 天地在折叠，周围的一切都是置换，易中行又看到了那座熟悉的石阁。 蜃楼，回来了！ 轰~~ 樱树庭院之中，少司命张开的龙游之气浩大无边，袭向胡亥。 胡亥挣开双眼，好似做了一个长梦，一股浑然无间的气势扩散。面对少司命的进攻，他拿出一剑，轻轻挥舞，一股锋利无铸的剑气起于青萍之末，继而不断壮大，最终成为浩荡无边，恐怖无比的一剑。 那剑气轰碎了龙游之气，撕裂了阴阳视界，一剑洞穿蜃楼！ 石阁中，易中行捡起两颗龙目，与初见之时龙目精光刺目不同。此时的龙目落在石龙碎片，俨然像是普通的石珠一般。 “这莫非真的是守护扶桑神木的神龙的双目？”小虞沉默道。 易中行起身：“在楼兰，连神龙第九子貔貅都出现了，就算现在真的有一条神龙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感到奇怪，更何况这只是一双龙的眼睛。” 就在这时，易中行感应到了那股撕裂一切，惊天动地的剑气——“蚩尤之剑！” 略一回想穿越龙腾万里世界之前在蜃楼上看到的景象，易中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念一动，轩辕剑同样劈出一道黄金剑气，逆流而上，纵贯天地！ 樱树庭院中，小灵呆呆地看着黄金剑气裂地而出，将蚩尤之剑的剑气劈散。 “想死吗？”少司命一手按住小灵的肩膀，十分恼怒。刚才他竟然想以身作盾，替少司命挡下胡亥这一剑。“还不快走！” 挡下胡亥一剑后，易中行也拉起小虞，“走！”两人快步遁出石阁。 蜃楼最高处，蟾宫。 “先生可有遇到麻烦？”始皇帝疲惫地起身。 “遇到一个三百年前的老鬼，限于幻音宝盒的限制，颇废了一番手脚。如今，三个铜盒已经成功解锁，姬周对九州龙脉的束缚已去近半。”东皇太一恭声道。 “可惜了，若禁忌残虹仍在，当可行屠龙之举。”始皇帝摇头，似是惋惜。 “以陛下之威，残虹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影响呢？”东皇太一当面吹捧道。 “还是不一样的……”始皇帝转身，看向胡亥手中的蚩尤之剑，“这柄剑，勉强也可以了。” “这是孩儿意外获得的一柄神器，有万军辟易之威。”胡亥躬身道。 东皇太一想起刚才那股不逊于蚩尤之剑，同样浩荡无边，却又给人以温暖的剑气，“不知刚才与十八公子交战的那道剑气是……？” “应是盖聂，他潜伏在蜃楼上，机缘之下，也从幻音宝盒的开启中得到了好处。”胡亥解释道。 “盖聂……”始皇帝皱眉，想到了易中行的种种异常之处。“立即下令，抓住帝国叛逆盖聂者，赏金二十万两黄金！” “是，儿臣告退。” 蜃楼上的阴阳傀儡和阴阳家弟子已经全部发动起来，到处寻找入侵者。以他们之能当然留不住少司命和易中行。 易中行两人依照地图，很快回到潜水艇上，只是那海中鲛鲨机关兽得人操控，杀伤力非同一般，单凭一艘潜水艇却是斗不过了。 不得已，易中行带着小虞破艇而出，当两人在海面上冒头时，看到的是漫天蝠翼，正与站立在海面上的少司命战斗。 易中行却没有少司命万叶飞花流的修为，能卓然立于水面之上。不过他自有办法，挥手放出轩辕剑，剑身浮于虚空之中，易中行翻身而上，竟是立于剑身之上。 大祭司楼兰法术中有隔空取物，能搬来巨石砸人，当时易中行便觉得这与民间传说的地煞七十二术中的“招来”之术极为相似。紧接着他便想到了这种法术的另一种用法——御剑！ 曾几何时，易中行畅想中的“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已成为事实！以真气御剑，无论如何做不到以剑载人，这就与自己抓着头发想把自己提起来一样，违背常理。但以法术御剑却是有可能做到的，因为法术源出于修士，却应用于天地。 易中行伸手将小虞从海水中拉出，就这样抱着她御剑而行。 小虞斜靠在易中行肩头，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婉转清亮。 海风呼啸，让沾水的衣物越加寒冷，小虞不禁更往易中行怀中缩去，想要获得更多温暖，眸中更有柔色，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如同一朵谪落的仙花，如玉如霜。 那些驾驶蝠翼的秦兵完全不是少司命的对手，但她也无法摆脱蝠翼的追捕。继续在海面上僵持下去，一旦少司命内力耗尽，也就只能束手就擒。 “看样子，你需要一些帮助？”易中行清朗道。 少司命死死盯着一架正要俯冲过来的蝠翼，“不必了！”她伸手一点，海水涌起，竟使出了道家天宗的“万川秋水”！ 小灵在一旁看得发愣，他绝没有将道家天宗心法外传，少司命是如何学会的！当他把这个疑问说出口后，少司命的回答让他一呆：“五年时间，再是神功秘法也该学会一招半式了。” 此处是大海，万川秋水的绝对主场，威力绝对巨大。在少司命的精细操控下，水柱冲走了驾驶蝠翼的秦兵，却对蝠翼机关本身毫无伤害。 “走！”少司命乘上蝠翼，小灵也紧接着跳上去。 轩辕剑与蝠翼并立，四人就这样飞渡沧海，向梁父山而去。 蟾宫中，东皇太一与月神眺望着远去的少司命四人。 “没想到少司命竟然会背叛我阴阳家。”月神冷声道，“不过她的修炼是‘以魂换气’，命不久矣，也只在这几年之间了。” “无妨。”东皇太一面色平静，“倒是你，应当尽快提升功力，蜃楼东行后，阴阳家就要靠你了。” 月神感到肩头一股压力，始皇帝东巡结束后，神龙就会出海东行，寻找传说中的仙山。到时候东皇太一会与云中君一道出海。阴阳家将以月神、星魂为尊。 星魂心思莫测，对阴阳家忠心堪虞。五大长老少了云中君，如今少司命又背叛，掌管土部的湘君和掌管水部的湘夫人不出潇湘谷。月神手下实际上只有大司命可供驱使。阴阳家可以说是到了最为虚弱的时候。 希望东皇殿下真的能找到仙山，好光大阴阳家，实现我们的夙愿！ 月神屈膝行礼后退出了蟾宫，她从幻音宝盒的开启中获得了一些好处，功力提升很多，要去闭关稳固。 东皇太一看着月神的背影，目露怜悯：“也罢，若是真能得偿所愿，我也不吝于送你一场造化。” 第八十五五章 始皇帝崩，王侯无种！ 易中行和少司命一起回到梁父山。 焰灵姬江月人、白屠王法中、焱妃李灵雨，再加上少司命，粗粗一算，当初天中山界八门之阵中穿越世界的八人，竟已有五人在易中行一方。 “东皇太一，是否也是界外之人？”易中行径直问李灵雨。能够将这位白莲右使关入樱狱，怎么想东皇太一也不会是简单人物。 李灵雨听到这个名字就心情不好，别过脸去，不想回答。倒是新加入的少司命给出了答案：“东皇太一的确和我们一样，而且他身份极高，” “身份？”易中行好奇道。 “赤星龙汉劫茫茫，青空一剑满秋光。”少司命念了一句诗号。 “无象星宫掌教，龙汉秋？”江月人立时知道了东皇太一的身份，“是了，当初在八门之阵中，有一人夺回了掌纹，应该就是这位无象星宫掌教。他和我们，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无象星宫名列道家十宗之一，精于星相命理，其修行方式为“法于星象，和于术数”。据说其山门隐于群星之中，常人难以到达。更有传言，那位一钟镇世，一剑诛仙，镇压方外仙道气运的道尊，与星宫有着莫大的关联。 “夺回掌纹？那是不是说这位掌教已经脱离了被周帝附体重生的危险？”易中行惊讶道。 少司命脸色阴郁了一下：“我也曾问起这个问题，但龙掌教却说对于周帝这等人物，真要复活，岂是一个掌纹可以阻挡的？” “……” “我们八人进入天中山界，外界未必不知。”江月人抬头道，“如果周帝真的选择借我们的身体复苏，也许一出天中山界就会被乾帝察觉。” “的确有这种可能。”易中行皱眉。 “所以周帝复活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也许背后还有其他的算计。我们也不用过于担心。”少司命最后道。 周帝、乾帝都是修行一途走到极远处的无上大能，仙凡之别犹如天渊。就他们这几个命星境的小辈，又怎么可能猜测得到周帝复活的隐秘。就算是已达天师之境，距离真仙一步之遥的龙汉秋，也不行。 秦始皇的东巡结束了，尽管他似乎仍想在蜃楼上再待一阵，但终究是要离开的。浩荡的东巡队伍由渤海之滨回返，所行之路线，与龙腾万里世界中的始皇帝几乎一模一样。 也因此，易中行命蓑衣客昼夜观察，死死盯着始皇帝车驾，直至博浪沙，竟如历史记载一般发生了大铁椎刺秦一事。 “真的确定是大铁锤！？”班大师震惊道。 端木蓉、雪女也是满脸期待。自秦舞阳分裂墨家后，大铁锤就下落不明，没想到却会出现在博浪沙。 易中行的忧虑却并未因为墨家众人的振奋而减少，“大铁锤的雷神锤击中了始皇帝车驾，令始皇帝重伤。但他本人却没能逃脱秦军追捕。” 没有“误中副车”，这场刺杀也不是张良安排的，这一点易中行已经求证过。那么大铁锤刺杀始皇帝是谁在幕后安排？结合大铁锤竟然能在四辆车驾中找到始皇帝的位置从而一击命中，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那他……”盗跖不敢相信。 易中行沉重地点头，大铁锤没能逃脱秦军扑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拼尽全力厮杀，直到力竭中箭中箭而亡，尸体像小山一样倒下，同时也完美的保护了幕后黑手。 虽然大铁锤很厉害，他手中那柄铁锤重达数百斤，但这样就能重伤甚至杀死始皇帝？执掌剑谱排名第一的天问剑的嬴政当真只是个弱不禁风的贵公子？ 易中行是不信的，他常年侍立于嬴政身侧，剑心隐隐感觉到的那股直入灵魂的恐怖感是不能作假的。但始皇帝却又的确在沙丘离宫因伤暴卒，正如他先前预料的那样。就像龙腾万里世界发生过的，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太阳未落，群星难现。 反过来说，当始皇帝嬴政一轮大日落下后，群星必然闪耀于夜空。 易中行有历史先知，又有蓑衣客紧盯东巡队伍，才能发现这等变故。实则整支东巡队伍只在沙丘离宫短暂停留，接着便往咸阳急行，胡亥秘不发丧。 而作为始皇帝近臣的蒙毅，也就是易小川，此刻仍在代县为始皇帝祈福。各路反秦分子虽然万分激动，但在不确定始皇帝的生死之前，仍不敢有太大动作。但在历史上，秦末一干反秦分子，几乎都是在秦二世元年揭竿而起，时间已经不多了。易中行回到藏兵谷，厉兵秣马。 原赵国之地是易中行选定的根基，所以他命李左车前往云中郡，定要将一代名将李牧请出。李牧与白起、王翦、廉颇并称“战国四大名将，曾在宜安之战中重创秦军，得到武安君的封号，赫然与秦国白起相同，是赵国赖以支撑危局的大将，素有“李牧死，赵国亡”之称。 李牧在赵国的声望，绝不会比项燕在楚国低。更何况其是战国末期最为杰出的骑兵将领，他当年率领骑兵军团与匈奴大战，连破匈奴。易中行敢肯定，蒙恬手下的黄金火骑兵也绝不是李牧的对手。 另一方面，大秦灭山东六国，按照“灭国不灭祀”的惯例，没有大肆屠戮各国公族。 当年邯郸被破后，赵王被俘虏。赵国残余势力逃到代国又抵抗了几年，直到代王也被秦军俘虏，赵国势力彻底被剿灭。赵王被流放到房陵，软禁在城北的茅草房里活活饿死。 说起来春秋战国时代，似乎特别流行这种死法，齐桓公、楚灵王、赵惠文王都是被软禁饿死，好像不是亲自动手，就能大节无亏一样。 如今赵国公族赢姓赵氏的族长名叫赵歇，这人有些小聪明，却无大智。早已被秦灭六国的威风吓破了胆，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傀儡。黑天白翼已对其埋下九宫移魂术的引子，绝对逃不出易中行的手心。 “你当真就准备争霸天下？”少司命打量着肃杀之气弥漫，兵戈修整，甲胄齐全的藏兵谷，有些惊讶。 “不是你说不用担心吗？”易中行停下剑舞，“我们对于周帝来说不过萤火之光，既然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那不如顺其自然。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快点平息这场动乱，让这天下能少死一些人。” “战乱一起，十室九空。能让天下少死人，已经是大仁大德了。”江月人喟叹道。 “不如让我给你算一卦，看看你有没有做皇帝的命格。”少司命调笑道。 “免了！”易中行挥手打断。 早在雪花女神龙世界，易中行就对这些星相命理之说有些忌讳。且武道修行中，“先天境”之上为“命星境”，需要打破命星，才能在死劫中寻得一线生机。 东巡队伍一路跋涉，经由函谷关回到咸阳城，始皇帝的死讯也被宣布。一时间，咸阳陷入满城恸哭之中。哭声低回，伴奏着沉重的挽歌合唱，幽幽秦风传扬三秦大地，让老秦人不禁内心茫然。 天子七日而殡，始皇帝死讯宣布七天后入殓停丧待葬，移于殡室。又一日后，胡亥继位，为二世皇帝。与此同时，有使臣快马加鞭，持圣旨奔赴北地。 一切都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胡亥配天问之剑，持和氏璧所刻的玉玺，坐在皇榻之上，透过眼帘前的十二道旒珠，看向文武百官。百官之中，以李斯、赵高为首，王贲、冯去疾邓次之。 虽然坐拥天下，胡亥此刻的神情却颇为抽离，好似神游天外。他那双金兰两色的瞳仁，变得更为妖异。 二世皇帝继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大修骊山始皇陵寝，下了严令，召集天下刑徒，尽汇于骊山，让始皇灵柩能在葬期之前下葬，以显示自己纯孝。尔后又命罗网、隐秘卫绞杀诸子百家中的反秦势力，一时间山东六国风声鹤唳。 作为诸子百家中声势最盛的农家、儒家两派，自然是受到了最大程度的针对。 “这只是黎明之前的黑暗……帝国法律严苛，胡亥不恤民力，天下人的怒火已经集聚到了临界点，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引燃。”在农家内部的决议上，吴旷说道。 “青龙计划实施的时机已经成熟。”陈胜判断道。 田言皱眉，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陈胜、朱家、田仲几人身上游离。农家的局面，已经渐渐开始摆脱她的控制。没有武力威慑的田言，在陈胜归来后，越来越被弱化为一个纯粹的智囊角色。 哼~想要发动青龙计划？田言嘴边微微翘起，农家十万弟子的确是一股足以打破平衡的力量。就是不知，这胜利的果实，究竟是被何人夺取…… 在百战穿甲兵攻陷炎帝六贤冢的数月之后，农家弟子重出江湖，夺回六堂故地，反攻大泽山。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的口号在炎帝六贤冢响起，十万弟子立坛而盟，挥师蕲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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