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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下乾坤》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一章 秋祭月

八月十五,秋祭月。

暮色里,苏城七里古街,有位刚刚放学回来的清瘦少年。

七里老街那家位置颇好的老酒馆里,名为青衣的少女还没有学会中秋节的习俗,只是按照惯例摆满了一桌子零嘴碎食,花生、萝卜、莲藕也做了几盘,在觉得某个家伙差不多要回来时,她这才将那几只她亲自去阳湖挑了又挑的湖蟹用蒲包蒸上。

做完这一切,少女青衣坐回柜台后的椅子上,双手托腮望着外面发起呆来。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每一步都像是砸在心尖肉,颤巍巍的。

她每天都是从脚步声来推断那个她几乎不敢正视之人的心情好与坏。

今天比往常的慢,比往常的沉。

在脚步声正好停在酒馆门口时,少女青衣低下头,小跑过来接过少年的书包。

少年姓周,名然。

周然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丰盛晚饭,却转身上了楼。

青衣不敢叫他,也不敢说什么,她又站到柜台后面,以手支撑下巴,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群,偶尔有几个人进来她也不招呼。反正那些人看到价格后也不会多呆,遇上个脾气不好的说不定还会骂几句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七里古街上的老店越来越少了,两年多前的这家名为金桂春老酒馆还能算是一家。嘴刁的老苏城偶尔会想起这一口,来酒馆里喝上那么几口。自从小老板接手酒馆,老苏城喜欢的那口老味道还在,但价钱上去了。也不知道那位小老板从哪里弄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药酒,最便宜的一小瓶也敢开价上千,据说最贵的几瓶要好几万。

七里古街是苏城有名的景点,每年往来的游客数不胜数。

最赚钱的生意是卖廉价纪念品,如金桂春这样的老店,凭着招牌也能招徕不少生意,但除非脑子被门夹了的蠢货,谁会花那么多钱在景区买一瓶不知道真假的药酒?

半年时间不到,金桂春便从门庭若市衰落到门可罗雀,要不是那些不知情的外地游客会好奇走进来,金桂春门口说不定早就长满了野草。

七里老街是快黄金宝地,每家铺面都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金桂春的生意一落千丈后,不少人就等着酒馆那天倒闭了好从那位小老板手里买下来。等了两年多,金桂春始终半死不活,可就是没有倒下。

十点钟,老街灯火阑珊。

桌上饭菜,早已冰凉。

周然站在窗边,视线从脚下的老街慢慢延伸出去,最终看向视线尽头的无限星空。

夜色凉如水,秋风拂面。

圆月落万家,少年独立。

“快三年了!”

周然低声自语,眼神有些落寞。

来苏城的那年,他只有十二岁,那时的他除了觉得中秋的夜色实在清冷,并没有像今天觉得莫名的孤单。

“跟我出去一趟!”

周然下楼来,冷声道。

青衣讶异的看了周然一眼,却不敢多问,关上店门,快步跟上去。

这个时节,晚上已有凉意。

青衣跟在周然身后,不紧不慢好似散步,但几步之后,二人身影就从古街消失不见。

穿过老街,走过田野,最后来到城外的那座灵方山。

在这座无人的山上,周然突然说:“出手!”

青衣愕然,但她不敢犹豫,一掌劈向周然。

周然反常的没有接招,任由那一掌落在胸膛。

“噗!”

一口血箭吐出,周然连退后数步,最后仰头倒下。

“少爷!”

青衣面色瞬间惨白,她想要过去扶起周然,但被那双看向她的冰冷眼神给吓得直接跪下来,那副玲珑有致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周然收回视线,枕着双手望向万里星空:“你还是那么怕我?”

青衣缩了缩身体,依旧没敢说话。

“你其实更想杀我吧?”

周然笑了笑,道:“想让我死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周然轻笑两声,随意一挥手,青衣身后竟凭空多出一道人影来。

“你叫梵奎?”

那身体佝偻之人立即跪下:“是。”

“你愿意了?”

梵奎双手伏地,脑袋深深埋进地面:“梵奎愿尊少爷为主,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就算了。”

周然侧过头来,似笑非笑道:“等我哪天能随手弄死你们的时候,就放你们自由。”

青衣与梵奎没说话,山上一片清冷的寂静。

月上中天,万星璀璨。

躺着的周然猛地坐起来,他双腿盘膝,闭目入定。

梵奎与青衣起身退到远处,二人不敢出声,只能以神念交流,深怕打扰到山上入定之人。

“老东西,你的骨头也不比我硬多少!”

“我再不出来,你就要死了!”

“哼!他未必舍得杀我!”

“未必不等于不会,就咱们五个活到现在,我还不想看着你死。”

青衣满脸的冷笑:“你怎么不等他杀我的时候再出来?本座还能记你一个人情。”

“那他会把你我一并打杀了!”

青衣愣了一下,但转即就想明白了梵奎的意思。

“他没有完全隔绝定世珠与这方世界,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我跟里面三位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位让我告诉你,你的那些试探可以收收了。”

“他还想管我?”

“你已认主,他肯定是不能杀你的。”

梵奎望着青衣,呵呵冷笑道:“但以那位的能耐,让你生不如死不难。”

青衣脸色微变,轻哼一声没有反驳。

“那位说定世珠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已经与这位小主人融为一体了。”

青衣大惊失色:“定世珠怎么可能……”

梵奎用一种毫无感情的眼神看向青衣,继续道:“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知道我们心里的想法,你还敢再自作聪明吗?”

这一次,青衣望向梵奎目光全是惊惧之色:“那我们岂不是永生永世为奴?”

梵奎慢慢裂开嘴,嘿嘿笑道:“你还可以去死!”

天微微亮,尚未鸡鸣,周然从深度入定中缓缓回神过来。

据说,七里古街有漫长的千年历史,但最老的宅子也不过三百多年,就是金桂春。

老酒馆主人未回,但大门已开。

陈琦坐在酒馆大堂内,双目无神的看着大门方向。她脚边放着一张担架,被沾满鲜血的白布蒙着,看那凸出的轮廓像是个体型肥硕的人。

陈琦双眼爬满血丝,神色憔悴,这位才调来的监察司副司长看向终于回来的小老板,说:

“第三个了!”

周然没去看陈琦,却青衣道:“扔出去!”

说完,周然登梯上楼。

青衣好奇打量几眼,撇了撇嘴提着担架反手就给扔出去。

沾血的白布被风吹起飘在一旁,一具残缺的尸体暴露在秋天清晨初升的阳光之下。

那是一具中年人的尸体,腹部已经被掏空,左边半张脸没有血肉,露出来的颧骨之上还有几处清晰牙印,死前的痛苦与恐惧被定格在完好的右脸上。

“你!”

陈琦猛地站起来,对周然低声怒吼道:“你当真见死不救?!”

周然说:“他们本来就该死。”

“他们该不该死由法律制裁,而不应该是死在畜生的嘴里。”

周然停下,低头看着最后两阶楼梯,再开口时语气听上去似乎依旧平静,但比之前更冷了几分:“既然你们的法律能制裁,你为何来找我?”

陈琦声嘶力竭道:“是不是等他们一家都死绝了,你才会出手?”

周然转头看向陈琦,说:“不会!”

“为什么?”

陈琦大声质问道:“别忘了,你可是……”

“闭嘴!”

周然沉声一喝,面色登时阴沉下来,他冷冷望向青衣一眼,声音隐隐含怒道:“送客!”

青衣被周然的眼神吓了一跳,马上小跑到陈琦身边:“你赶紧走吧!”

陈琦死死地盯着周然背影,心里愤怒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她深深望了望楼上一眼,转身就走。

隐在暗中的监察司之人无声出现,快速收敛起那具被扔出来的尸体。

陈琦是从帝京监察部空降苏城,才上任就遇上这件棘手的特殊案件,短短五天内连死三人,她不仅没有抓到那畜生,手下更是伤了大半。经人指点,她才会找到这里请周然出手。她原以为同是出身军方之人应该会施以援手,可她想错了。

就像是她见到周然第一眼时根本不相信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家伙会是军方之人,她也不相信身为军方之人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看着人命惨案发生而置若罔闻。

哪怕这三人都该死,但那杀人的可是一头畜生!

还有几步就要走出这条七里古街,陈琦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随后又转身返回七里古街。

周然站在二楼,看着陈琦从酒馆门前走过,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古街尽头,看着她几番犹豫后咬着牙进了那家棺材铺。

周然收回视线,开始提笔写字。

写字,最能静心。

接下来半个月,监察司的人没有再来老酒馆,才调来不久的副司长据说因为立大功被调走了,接替她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年轻人名为何青志,曾服役于军方某特殊部队,如今已是中校军衔!

何青志很激动,接到认命后,飞速赶到苏城。

但进入苏城地界后,新任监察司副司长第一时间不是去监察司报道,而是来到七里古街。

身着崭新的军装,肩抗熠熠生辉的校星。

何青志双脚并立而站,满脸激动的潮红之色,他对面前这位比自己年轻太多之人敬礼道:

“首长好!”

从何青志进门那一刻开始,周然就黑着脸,等到何青志说完,他一指指向门口,说:“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现在,滚!”

何青志不知道怎么惹到周然,却是不敢动。

周然见他不动,气得抬脚将人踹出去。

周然上楼,眯起眼睛望向七里古街最里面那家棺材铺,冷冷道:“已经等了这么久,最后这点时间就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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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章 五千八

周然,十五岁,七里古街金桂春小老板,苏城高中一名普通高三生。

同学眼中的周然是个成绩不上不下、少言寡语的家伙,个头偏高长相颇为清秀的他绝对不惹人厌,但整个高三九班,包括跟他做了两年同桌的沈飞都没有跟他说上几句话。

“周然,老班让你去办公室。”

沈飞从办公室回来,提醒周然到道。

沈飞他出生的沈家是苏城很有名的大家族,他老子又是苏城高官。作为大家族子弟,他也没让人失望,从小学到初中,他一直是那种不打架都会让人觉得反常的问题学生。

沈飞踏进苏城高中前,在他老子的棍子下不得不发誓毒咒不打架不惹事,但无论沈飞自己还是他那位恨不得打得死他的老子,都知道几乎不可能。可准备随时出手摆平麻烦的沈家人等了整整一个学期,始终没有等来学校的电话。连沈飞的那位慈母,最开始时都有些不适应,而他那位父亲更是整天提心吊胆,总觉得自家儿子要弄出件大事来。

沈飞不想打架吗?

不!

被逼着答应进苏城高中的那天开始,他心里就憋了个大招。

如果不是因为开学第一天,那个比他还晚进入教室而被安排坐在他身边的家伙,他本可以继续打打架、泡泡妞无比潇洒自由的过完整个高中。

然而,没有如果!

沈飞绝对不告诉任何人,那天周然走到他身边,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家少爷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接下来一周,他甚至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直至今日,沈飞也不知道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

一个令那些大人物都要感到害怕的杀神,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恨从那个堪比地狱的地方回来的疯子,偏偏又是身上伤势调养半年依旧不见起色,当时的周然简直就是在暴走边缘。因此哪怕只是随意一个眼神,也不是一个没见过鲜血的少年能够承受的。

也幸亏是胆子颇大的沈飞,要是换成别的同学,说不定还会大病一场。

“周然同学,你这个成绩有点危险啊!”

季海生面前的桌上放着周然这两年来的成绩单,他指着上面的分数一一分析起来。半个小时后,他才总结道:“其实,你不偏科,接下来这一年,你只要稍稍努力,每科提升几分,还是有希望的。”

“谢谢老师,我知道怎么做。”

站在办公室外,低头看着下面的同龄人,周然知道自己依旧没能融入他们。

从进入那个地方的那天开始,他的命运与那些同龄人就不一样了。而看上去似乎并不长但也绝对不短的两年多时间,没有让他融入到现在的生活,却足够让那几个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家伙追上来,甚至超过离开时的他。

“至少你们是这么认为的吧!”

银杏叶开始泛黄,有几片已经枯萎,被风吹落,飘飘摇摇飞到周然身边。

周然伸出手,接住一片。

殷红如血的阳光从树桠间落在周然肩头,他抬起头眯眼睛看着即将落山的夕阳。

“这身衣服不是你们给我的补偿吗?”

周然手里捏着那片枯叶,淡笑着自语道:“两年多都等了,最后这几个月就等不起了?”

“呵呵,老爷子说的不错,你们也就这点格局!”

周然松开手,任由清风吹落他手中的落叶,但他嘴角的笑意依旧丝毫不减:“我手里的东西,除非我不想要。不怕被剁了手,你们只管来枪。”

周然看向西方天空,那如鲜血一般的晚霞竟让他突然有些怀念起来。

沈飞趴在课桌上发呆了一个下午,临放学之前,他才回神,转过看着周然,满脸少见的认真之色:“你想不想考军校?”

周然仿佛没听到,继续一页一页的翻着书。

作为曾经的校霸痞子学渣代言人,整个苏城高中不知道沈飞这号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虽然老实了两年,但毕竟名声在外,即使同班同学也没有谁敢跟他说话。

实际上,除了这位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害怕的同桌,沈飞也没兴趣搭理这些好学生。

沈飞经常会觉得,自己真贱!

身处在苏城最好的高中,身边同学几乎都曾是学霸,不受刺激是不可能的,再加上班主任季海生早上跟他说的那些话,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读大学的沈学渣竟然认认真真想了半天。

“我觉得军校也不错。”

沈飞没指望周然会回应自己,他自言自语道:“只要高考分数不太难看,凭老头子的关系,进个军校不难。”

正说着话,沈飞的眼神又有些涣散,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最近这些年来,军人的地位一直在不断提升,但除了四大军校,普通军校录取分数反常的一降再降,现在几乎到了只要身体没毛病分数不太惨不忍睹就能进军校的程度。而且义务兵役法又被重新重视起来,年纪在十八岁上下的高三生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直接考军校,要么义务服兵役,反正都要去军队走一趟。

这届高三生最有希望考入四大军校的十个人都在一班,整个苏城高中的资源,至少有一半都用在了那十个人身上。这些资源包括全年学费全免,每月不菲的生活补助,还能享受学校从苏城军事驻地请来的上士亲自训练。

即使如此,谁也无法保证一定会有人考入四大军校。

对于高三一班之外的其他人来说,传说中的四大军校是不要想了,但普通军校也分三六九等,四大军校之下的国家级军校也不错,省级重点军校也肯定要比市级军校好。

以周然这两年的成绩,国家级军校就不要想了,不努力一下连进省级重点军校的机会都很渺茫。在学渣中垫底的沈飞同学可以轻松的靠关系进入省级军校,但是很明显,这位开始考虑分数的沈家少爷似乎看不上省级军校。

对于分数惨不忍睹的学渣们来说,不管愿不愿意,进入军校几乎是板上钉钉子的事。但那些成绩还不错的人还想挣扎一下,因为军校实在太艰苦了。

有多苦呢?

普通军校如何,周然不知道,但在苏城生活的这些年里,他经常梦到过去经历的那些,他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当初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下课了,放学了,沈飞却还在发呆。

周然随意捡几本书扔进书包,踢了沈飞桌子一脚。

沈飞猛地一哆嗦,这才稍稍回神,他满脸迷茫的看向等着他让路的周然:“放学了?”

周然不语,从他让出来的路走过去。

“周然!”

沈飞见周然就要走出教室时突然叫了一声,抄起书包追上去。

“有事?”

同桌了两年,周然跟沈飞并不熟,二人加起来似乎也没有说过十句话。

“我请你吃饭吧。”

沈飞想要揽周然的肩膀,但手才伸出来马上又收回去,道:“从上学到现在我好像还没有跟谁同桌过两年,你看咱们现在也高三了,分道扬镳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怎么也要在分开之前吃顿饭,你说对不对?”

周然看向沈飞,面无表情道:“没事我就走了!”

“别啊!”

沈飞心里确实还很怵周然,但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大着胆子拦住周然的去路,有些恳求的可怜道:“我就是很想找个人喝酒,可整个学校我能说上话的就你一个人,看在同桌的份上,你就答应了吧!”

不等周然开口,他继续说道:“以前没想过以后怎么办,今天想了一天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所以想找个人喝酒,周大爷你就允了吧!”

“只是喝酒?”

沈飞连连点头:“对!”

“带钱了?”

沈飞呵呵一笑,拍怕书包点头说:“带了带了。”

“那就跟我来吧!”

周然没心情跟这位同桌两年但并不熟悉的同学喝酒,更没兴趣听他说什么心事。既然只是想喝酒又带了钱,他不介意给自己的酒馆带来一笔小生意。

周然将沈飞带到金桂春,指着柜台角落的一壶酒,对青衣说:“这瓶。”

自小在苏城长大的沈飞好像只有小时候来过这条老街,他好奇的打量这家老酒馆,有些意外的问:“这店不会是你家的吧?”

周然不答,从青衣手里接过酒壶放在桌上,说:“先付钱,再喝酒。”

“你还真收钱啊!”

嘴上这么说,沈飞却是笑呵呵的掏出钱包来,一边数钱一边问:“多少钱?”

青衣已经来到桌前,说:“五千八!”

沈飞数钱的手突然停下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多,多少?”

“五千八!”

青衣指着桌角的二维码,补充道:“现金不够可以扫码支付。”

沈飞看了看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的酒壶,又看向站在眼前的周然与青衣:“你们是认真的?”

“要么付钱,要么滚蛋。”

说完,周然提着书包直接上了楼。

沈飞马上扯着喉咙道:“咱们可是两年的同桌,能不能打个折?”

青衣抿嘴笑了笑:“本店不打折不赊欠。”

“真黑!”

沈飞咬着牙扫码付钱,提着酒就想上楼,却被青衣拦住:“没有少爷同意,你不能上去。”

“少爷?”

沈飞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身前的青衣偏偏满脸认真,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周然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让他上来。”

青衣让开,笑着走回柜台。

“什么情况?”

沈飞提着酒上楼来,看见周然正坐在桌前练字,狐疑道:“那位美女为什么叫你少爷?”

周然不答,聚精会神的提笔写字。

沈飞来到桌前,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脸色竟是登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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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三章 人间不值得

沈家是苏城有名的书香世家,沈飞那位爷爷更是华北区有名的书法大家之一。沈飞对学习没兴趣,但从小耳濡目染的沈学渣偏就对书法着迷,他那一手字不知道被多少老师称赞,甚至有老师逼他写作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的作业收藏起来。

也正因沈飞懂字,他看见这些字时才会如此震惊。

沈飞清楚记得自家爷爷说过,书法有三境:技法无我,破法有我,创法忘我。

第一境,重形。

第二境,重意。

第三境,重神。

沈飞很小就被老爷子逼着练字,至今已有十多年,他对自己的字很有信心,但他也清楚自己依旧停留在第一境技法无我的范畴之内,还没走出前人框架。他那位书法大家的爷爷直到三十岁才跃出樊笼,进入第二境破法有我。此后四十年不曾停笔,始终没能再进一步。但即使只是第二境,沈老爷的字也是万金难求。

沈老爷闲聊时曾说过,从古至今,真正能达到第三境的书法宗师屈指可数。至于最近数百年,则是一个也没有。而沈学渣之所以能坚持写字至今,除了真心喜欢,也是因为他曾有一次机会跟随爷爷去了故宫地下室,亲眼看过一幅书法宗师的神品巨作。

当真称得上是一笔写尽千古风流!

时至今日,沈飞还能清楚记得那件神品巨作给他的震撼何等巨大。

沈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天竟会在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同桌身上重新体会到那种令他浑身战栗的感觉。纵使眼前这幅字与真正的神品巨作还有些距离,却也绝对世间罕见!

写字之人屏气凝神,看字之人全神贯注,唯有秋风过窗惹来几分灵动。

人间不值得!

五字成时,看字之人满脸通红好似鲜血倒涌,写字之人却是不明所以的轻轻一叹,将纸揉成一团,随手扔了。

“不要啊!”

沈飞哀嚎一声,顾不得手里是不是还提着那壶价值五千八的酒,直接松开手去抢那团即将落入垃圾桶的废纸。

纸团落入垃圾桶的最后一刻被沈飞接住了。

他小心将纸团放回桌上一点点展开,满脸心疼,简直像是有人从他心头挖下一大块肉来。

“还好,还好!”

沈飞见纸没有破损,稍稍松了口气,他马上转头冲周然吼道:“混蛋,败家子!”

周然望向窗外,理也不理他。

沈飞盯着字看了很久,满脸着迷痴汉模样,幸亏周然没有回头看见这一幕,否则他绝对会一脚将人踹下楼。

沈飞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嘴角都是口水,他一把擦去满脸尴尬,却见周然望着外面出神似乎没发现的他窘态。

犹豫了很久,沈飞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道:“周然同学,这幅字送我了呗?”

见周然不说话,沈飞马上道:“大不了我花钱买!”

“哦?”

周然回头,将洗过的毛笔放好,问:“你打算出多少钱?”

“我出……”

沈飞刚想报出一个数字,但他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给捏住了喉咙,最后垂头丧气道:“我买不起。”

对于不懂字之人来说,桌上这张皱巴巴的纸就是垃圾。

在懂字之人眼中,这却是无价之宝!

各有心思的两个人,对饮一壶酒。

沈飞突然开口,十分认真道:“我能拜你为师吗?”

周然摇头。

沈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他并没有放弃,又说:“我以后能不能过来看你写字?”

周然喝了口酒,再次摇头。

“没商量?”

“没商量!”

大家族出来的孩子知道什么叫适合而止,沈飞收起心思,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只有眼角余光会时不时扫一眼桌上皱巴巴的那幅字。

“酒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周然喝完最后一口酒,指了指桌子说:“走的时候,把这些垃圾带走。”

沈飞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双目放光,兴奋道:“好嘞!”

青衣过来收拾桌子时,见周然站在窗前有些出神。

青衣下楼前,周然才开口问:“之前那些字,你都收起来了?”

“是!”

“都烧了吧。”

“是!”

青衣等了一会,见周然不再说话,这才端着碗碟下去。

“又是十五!”

周然看着天上的满月低声道,而他的声音竟是出现在后院,对正搬动酒钢的佝偻老人说:“你出去走一趟,保住何青志性命。”

梵奎点头,扯过肩膀上的毛巾擦擦汗,背着手走出酒馆大门。

柜台后面的青衣小心看了一眼楼上,眼珠子转了转,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能让她感觉到兴奋的,只有鲜血!

背着手佝偻身的老头走出七里古街,不紧不慢的走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

梵奎在街边买了一块烧饼,边走边吃,他在一处十字路口前停下,目光贪婪的望着身边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这种鼎沸的人间烟火气对他而言却是久违了。

“老爷爷,喝水。”

才放学的小男孩拉着奶奶等红绿灯,他转头看见梵奎吃着干干的烧饼,想了想就把挂在胸前的水壶举过来。

梵奎笑了,他擦了擦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小男孩跟着笑起来,然后他面前的老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一辆本应该冲出马路撞到这边的车,不知为何突然高高跃起,从小男孩头顶飞过,砸到祖孙二人身后的人群中。

走到另一个路口的梵奎吃下最后一口烧饼,无声的笑了笑。

夜色笼罩苏城,秋凉随风而动。

秋风,最是肃杀!

“走!”

何青志大声吼道,随后抓住身边一个监察队员迅速后退。

“啊!”

“啊!”

惨嚎声接连响起,两个没来及退走的监察员直接被撕碎。

这座位于老城区的废旧厂房,血腥气味又重了几分。

“司长!”

被何青志就回来的监察员惊恐的看向前方,颤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才碰面,十个人就死了八个,何青志满腔怒火却无从发泄,他低声怒道:“你们不是说这东西已经被处理了吗?”

监察员欲哭无泪,声音颤抖道:“上,上面说是陈琦司长亲自解决的。”

“该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何青志怒道:“我在这里挡着,你回去求援!”

见那位监察员动也不动,何青志吼道:“快走!”

监察员哪敢犹豫,转身就跑。

何青志只是稍稍迟疑,而后一头闯进无比黑暗的厂房。

“吼!”

监察员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愤怒兽吼:“司长,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

秋风吹起,乌云遮住圆月。

黑暗中的老旧厂房,很快安静下来。

何青志似乎受了重伤,他重重喘了几口气,对着面前的黑暗警惕道:“你是谁?”

黑暗中,无人回答。

何青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追问。

梵奎是提着两根粘着腥臭鲜血的獠牙回到老酒馆的,将近一尺长的锋利獠牙像是从什么猛兽嘴里给活生生掰下来的。

将獠牙放在柜台上,梵奎又回后院继续侍弄他的酒缸。

周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对青衣说:“你带上这东西去棺材铺走一趟。”

“是!”

青衣雀跃无比,但不敢表现出来,她故作平静的拎着獠牙走出老酒馆,走向棺材铺。

没过多久,满面绯红的青衣打着饱嗝回来了。

夜色下,沈家正鸡飞狗跳。

沈飞气得满脸铁青,他对父亲沈成池吼道:“你竟然把我的东西送人了?!”

沈成池一边翻书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一位老领导来家做客,看上那幅字。你进苏城高中的事欠他一个人情,就送给他了。”

沈飞怒极,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需要跟你商量吗?”

沈成池指了指门,骂道:“滚出去!”

“你!”

沈飞被气得嘴唇铁青,推开门跑出去,一遍遍重复:“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嘭!

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沈飞的母亲惊呼道:“小飞,小飞!”

沈成池知道沈飞会生气,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地道,否则以他的脾气怎么会开口解释。直到沈飞气得住进医院,甚至差点没救回来,他才知道自家儿子有多看中那幅字。

再是爱惜面子,沈成池也不得不去找那位老领导要回那幅字,自己的独子要是被气出个好歹,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可打通电话后,他却被告知那幅字被别人要走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沈成池用尽关系也没找到那幅字的下落。

次日一早,酒馆才开门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客人很年轻,一身黑衣,进来后就坐到窗户边,要了一壶最便宜的酒,就着花生喝起来。

江南风情,只有几分落入这条深秋早晨的老街,冰凉寒意中带着几分惹人的惆怅。

周然下楼时,年轻客人的酒壶已空,只剩下最后半杯酒。

见周然在对面坐下来,年轻客人稍稍松了口气,说:“开个条件吧!”

周然笑了,他端起那半杯酒,倒了。

“你!”

年轻客人拍桌站起,沉声隐怒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撕破了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周然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年轻客人双手扶桌,重重喘口气,再次低声怒道:“说出你的条件!”

“让你背后那个人来见我!”

周然满脸淡笑,他缓缓站起来说:“回去告诉他,我会等到今晚太阳落山之前。”

没有等到太阳落山,甚至没有等到中午,早上才离开的年轻客人就跟在一个年纪更小的年轻人身后回来了。

“你在外面等着!”

年纪更小的年轻人吩咐一声,自己一个人进去。

酒馆内,青衣扫了来人一眼却没有阻拦,任由他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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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四章 人间烟火气

赵元徽望向坐在窗前背对着他的熟悉身影,本就不剩几分血色的面孔又白了几分。

不等周然问,他已经开口:“岳白芷,席景真和顾西楼都已进阶!”

赵元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但背对他的那个人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原以为这次再见面,自己根本不用再怕,可当真站到这里时,他才发现自己哪怕只是想擦去脑门上的冷汗都不敢抬手。

背手站在窗前之人终于转过身来看向他,却是问:“你们准备怎么安排沈飞?”

“四大军校,他可以进任何一所。”

“那幅字呢?”

“已,已经送到那个地方了。”

周然叹了口气,说:“你也看过那幅字了,为什么还这么怕我?”

赵元徽僵硬的抬起头,他直视着周然的眼睛,却说:“我可以死,你能不能放过赵家?”

周然沉默,良久后才开口骂道:“蠢货!”

骂完,周然收敛起笑意,冷冷说道:“想要保住赵家,就让赵家所有人从那个地方撤出来,以后老老实实做个普通家族。回去把这句话带个你那个自以为是的父亲,现在,滚!”

赵元徽的脸色变了又变,但他终于没敢当真撕破脸,离开之前甚至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现在去截回那幅字,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截回?”

赵元徽离开后,周然立即铺开纸,几乎想也未想,提笔挥就一幅字。

人间烟火气!

若是沈飞此时在场,一定会惊骇无比,因为这幅字竟是要比他曾看过的那副书法宗师的神品巨作更为出彩。

同样是苏城的大家族,赵家不似沈家那般有名声。可赵家势力之大,莫说一个沈家,哪怕整个华东区都没有几个家族能与之比肩。

“这是他的原话?”

赵家书房内,赵堃问赵元徽:“你没与他交手?”

赵元徽认真说:“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赵元徽去老酒馆之前,赵堃就暗示他可以出手试探,但没想到这小子竟敢不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他不禁对这个私生子有些失望,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父亲!”

赵元徽知道这位父亲在想什么,忍不住劝道:“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他都是那两家的后人,仅凭他的身份也不是咱们赵家能承受的,何况他现在还是……”

“我知道了!”

赵堃语气明显有些不快:“我们赵家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踏入那个地方,凭他一句话就想让我们全部退回来,你觉得可能吗?”

“弟弟别说了,父亲所做的一切才是为了我们赵家的将来!”

赵光宗拦住还要说话的赵元徽:“那两家再厉害又如何?咱们赵家也不是软柿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还真以为自己能代表那两家了?弟弟也不要忘了,他现在已经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

赵元徽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心头只剩一股无力感在盘旋,他最终还是退出去了。

书房内的父子二人,才是一家人!

赵光宗见赵堃还有疑虑,道:“父亲若是还有忧虑,不如让儿子去试试他的斤两?”

“这个时候赵家宜静不宜动。”

赵堃摇了摇头,解释说:“小四有一点说得对,他毕竟是那两家的后人,你代表的是咱们赵家,无论输赢都不好。那幅字估计今晚就能送到那里,后面的事就交给那些人吧。”

赵光宗眼神阴沉,笑道:“小四还真是谨慎,竟然没跟那个废人动手。”

“小四……”

赵堃轻声哼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光宗嘿嘿一笑,说:“弟弟毕竟是在外面长大,父亲不必生气。”

赵堃若有深意的瞥了自己儿子一眼,赵光宗脸上笑意不变。

“真以为巴结上那几家就高枕无忧了?”

几乎是被赶出书房的赵元徽站在墙外望向赵家核心位置,冷笑道:“你们可知道有多少人在害怕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

赵元徽没有告诉任何人,提刀离开赵家,向北而去。

早在那副字被沈飞带出酒馆时,周然就知道肯定会被人送到那个地方,而这本就是他的一次试探。沈家在苏城的影响力确实不小,却还没有资格搀和进他与那些人之间的斗争,所以那些人只会在沈家不知实情的情况下将那副字弄到手。

至于沈飞会因此而得到一些好处,他倒也不介意,毕竟他做这事本身多少有些算计那位同桌的意思。只是沈飞因此被气得住院,就有些超出周然的意料了。

周然将那副在赵元徽离开之后写下的“人间烟火气”交给青衣,让她找人装裱好,然后亲手交给沈飞。

青衣回来时说那位被气得半死的人当天就出院了,让周然有些哭笑不得。

出院的第二天,沈飞很早就来到学校,激动一夜没睡觉的学渣红着一双眼睛,心里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要跟写出那副神品巨作之人说,可是他等了一上午也不见周然的身影。

问过老师之后,他才知道周然请假了,而且一连请了半年。

沈飞完全没心情上课,离开办公室后直接去七里古街。等他到了老街后才发现金桂春大门紧紧锁着,他问过周围店家,却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周然去了哪里。

“怎么会这样?”

等到太阳慢慢落山,蹲坐在老酒馆外的沈飞这才站起来,他回头看着身后没有灯光亮起的酒馆,轻声说:“同桌,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

如果不曾亲眼看见周然写的字,沈飞这个字控也许不会在乎这位同桌两年的家伙有没有离开,可他偏偏看见了。整整同桌两年,他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发现呢?传说中的书法神品巨作,最近几百年来也没能出现一位的书法宗师,他竟然就这么给错过了。

“要是被爷爷知道,肯定会抽死我吧!”

沈飞笑了笑,当初得到那副“人间不值得”时,他是准备作为寿礼送给老爷子的。而今手里这幅更好的“人间烟火气”,他却不准备送出去。他只是一个小书法痴就已经盯着那副字看了整夜,以老爷子对书法的痴迷程度,若是看到那副字说不得会有个好歹。

“人间烟火气!”

沈飞站在七里古街尽头回头望了望,夜色之下的七里古街灯火通明,连棺材铺门口都挂着两只白色灯笼,可是最该热闹的老酒馆却连一盏灯火都没有。

起风了,下雨了。

秋风丝丝凉意,少年淡淡离愁。

苏城西北百里外,周然看着似乎在此等候许久之人,问:“不甘心?”

“是!”

赵元徽缓缓抽刀,声音有几分兴奋的沙哑,他持刀指来,说:“是有些不甘心!”

落雨如丝,凉风微拂。

周然问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你觉得你能出几刀?”

“不重要。”

赵元徽舔了舔嘴唇,沉声说:“你说过,任何事只有试过才知道!”

周然笑了:“我说过的话竟然还有人记得。”

“你说过话没人敢忘!”

赵元徽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声音却越发干哑:“至少在你死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忘!”

“是吗?”

周然慢慢收起笑意,转即声冷如寒冰,喝道:“那就出刀吧!”

赵元徽神情微动,眼中的疯狂之火几乎瞬间肆意烧起。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早已将状态调整至巅峰的赵元徽赫然举刀斩下——

“刀,裂山!”

一刀斩出,竟有炽烈刀芒一闪而现,直接逼向周然。

轰!

刀芒过处,逸散出来的刀气在地面之上犁出一道长达十米的深沟,深沟由窄而宽,来至周然面前时宽度甚至足有半米。

周然始终不动,任由那道刀芒逼面而来。

似有风动,那即将斩至面门的逼命刀芒随即疏忽消散。

赵元徽双眉抬起,但眼底战火丝毫未减。

只见赵元徽身形与刀相合,速度瞬间升至极致,眨眼之间竟至周然身前,他双手紧握之刀斜斩而下,刀刃甚至贴在周然脖颈之上。

刀刃无声划过,未见血。

何须思索,早在刀落之时,赵元徽身体本能已让他于刹那间反刀斩向身后。

刀锋至,斩落一丝微风。

赵元徽抬手看前,却发现周然竟是依旧站在原地,好似动也未动过。

“差距还是这么大吗?”

赵元徽看着周然,语气有些自嘲,但他并未收刀,不逼眼前之人出手,他如何甘心?

这种不甘心,从周然担任教官那天就存在了!

赵元徽不甘心,顾西楼三人不甘心,玄甲队十六位血军没有一个甘心!

然而,十六人联手却被一个九岁毛孩子打得爬不起来,不甘心又能如何?

三年时间,无数次被打得体无完肤,再硬的骨头也都被打软了。要不是认准周然身上所受之伤无恢复可能,他们哪里有胆子做这些勾当?

但是,赵元徽与他们不同!

赵堃与赵光宗父子一直觉得这个私生子胆小怕事,他们却不知道从赵元徽亲眼看见母亲死在怀里那天开始,看上去有些怯懦的小四就已经变得极端。如果不是母亲临终交代,赵元徽不仅不会维护赵家,甚至会亲手抹除这个家族。

赵元徽不甘心屈居于任何人之下,哪怕是他那位自以为聪明一世的父亲,哪怕是让他恐惧到骨子里的周然,都不行!

但这种不甘一直放在他的心里,直至此时才展露出来。

嘴角的冷笑,面孔的狰狞,眼中的疯狂,心底的不甘……

赵元徽再也压抑不住,一直被压在内心的情绪全部爆发,让他不惜一切的再次举起刀。

状似疯魔之人,长啸一声——

“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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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五章 他来了

赵元徽也好,天赋出众的顾西楼三人也罢,在周然眼中都是一样。

他真正在乎的是另外两个家伙。

在苏城的这几年里,周然心中一直有个猜测,他觉得在他离开那里之前,那两个混蛋很有可能已经跨过那道天堑。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很容易想通了。

可惜除他外,哪怕是三位老将军也不敢想象那二人竟到了那个境界。

在周然带出来的十六位血军中,实力最强的当属那两个一直隐藏实力之人,顾西楼三人远远比不了,赵元徽在内的余下之人全是垫底的货色。

但无论赵元徽,还是其他垫底之人,周然没有轻看过任何一个。

以何青志的能力,放在外面军团绝对是兵王级的尖兵,可在那个地方他却只是保障后勤的编外人员。真正的血军,也许万人军团都未必能挑出一个。而任何一位血军,哪怕是处在垫底那一行列,也绝对是秒杀兵王的人尖!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那些妖孽人物了,也许是赵元徽这两年的进步确实极大,以至于他此时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周然意外之余还有几分欣喜。

气势登临绝峰,真元澎湃汹涌。

赵元徽刀身一斜,顿生飒飒青芒。

一步跨出,人与刀合,汹涌杀机惊天地。

赵元徽眼神冰冷的看向周然,嘴角裂开一个疯狂的弧度,他大喝道:“十三戮!”

周然闻言,面色当即阴沉,眼底隐然有杀机浮动。

十三戮,不分生死不收招。

“哈哈哈哈哈哈!”

赵元徽携无上刀式狂啸而至。

刀刃,刀气,刀刀渴血!

刀芒,刀意,刀刀逼命!

不见狂啸之人,只有无数刀影铺天盖地。

“找死!”

周然冷喝一声,迎向漫天刀光跨出一步。

只见他眼中精芒一闪,随即抬起右手,一指点向无尽刀光。

“咔!”

仿佛薄冰破裂之声,随即漫天刀光疯狂摇曳起来。

周然不给赵元徽反应时间,握手为拳,超乎想象的浑厚真元凝于右拳,赫然递出。

“嗡!”

两股强横真元相撞,竟有气爆之声响起,更使得一道狂风无中生出,一时间飞沙走石。

周然拂手一挥,当即散去漫天沙尘。

沙尘之后,赵元徽双手拄刀,却是单膝跪地。

脸色恢复如前,不见狰狞。

眼神平静无波,不见疯狂。

他握着刀柄缓缓站起来,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丝,却对周然笑了:“差距还是那么大!”

说完,赵元徽立即双脚并立,挺胸抬头,举手敬礼,道:“欢迎教官归队!”

周然眼神有些复杂,问:“值得吗?”

“不值得。”

赵元徽嘴角又开始流血,而后是鼻孔,眼睛,耳朵,都有血丝缓缓流下,他没有抬手擦去,而是笔直的站着,依旧笑着说:“所以,今天之后我与赵家再无瓜葛。”

“放得下?”

周然走到赵元徽身前,摇了摇头,而后突然一指点在赵元徽眉心。

赵元徽瘫倒之前,梵奎先一步赶到将之扶住。

“送他回赵家!”

周然抬头看了看寥落的夜色,轻声叹了口气,他又补充一句:“扔在赵家门口就行了。”

“是!”

梵奎带人离开。

青衣一语不发的站在不远处,小心的看着周然。

“我应该杀了他,对不对?”

“换做以前的我,应该会杀了他吧!”

“两年前的我以为人间不值得,但现在却开始觉得人间有点烟火气挺好。”

“我倒不在乎那身衣服,他们做的那些事,我是有些生气,但也没觉得一定要分出生死。不是我心变软了,而是我突然觉得争来争去没什么意思。”

“这次事情结束后,也该回京看看了……”

青衣安静听着,周然平静的自语着。

翻山越岭,一路向西北。

次日晚霞燃天之时,一座笔直山峰终于出现在三人眼前。

时隔两年,周然再次站在坐忘峰峰顶向北而望。

由坐忘峰向北三百里是一片沼泽,长满了比人高的野草,偶然还可见几棵不知年岁的虬枝怪树,有些树上还挂着或红或蓝的东西,远远望去像是结出的果实,靠近了就会发现这些不是蜘蛛就是蜷缩成团的甲虫,更多的还是不知名的毒虫。

视线往更北方移动,野草一点点消失,然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区域跃然出现。

那片黑色区域正是军方绝密文件中记载的黑泥沼泽!

在这片方圆数千里的深林沼泽中,体长超过十米的巨鳄与腰身足有磨盘粗细的蟒蛇很常见,比野象还要大的河马甚至会成群出没,就算看到天空上飞过一头翼展达到二十米的猛禽也不用觉得奇怪。

数之不尽的各种毒虫与体型巨大的野兽很危险,但更危险的是那几头神出鬼没的异兽。

周然曾在这片沼泽中活捉过一头异兽,从而成为八大甲字队教官之一。

在军方排名中,普通血军教官的排名还要在普通少将之上,与军团实权少将相当,而八大甲字队教官的排名甚至还在实权中将之前。

数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因为三个老不死的怕死躲起来,周然才提前不得不进入鬼窟,以至于最后重伤而回,黯然退出血军。而高层之所以拿出那件衣服,与其说是安抚周然,不如说是在安抚周然身后的两大家族。

可是,血军最无情!

不管周然曾经做出过多大牺牲,伤及根本的他都已是废人。一个废人掌握那件衣服两年多却迟迟不肯主动放手,这就让某些人觉得有些过分了。

毕竟,那件衣服代表的是血军总教官!

在军方序列中,血军总教官可是元帅之下仅次于神卫营统领的存在。

实际上,如果不是上任总教官去了鬼窟后没有回来,如果不是数年来始终没有出现一个能压服所有血军的强大之人,如果不是背景通天的周然因为救了众人而重伤,就算那几位大佬同意拿出那件衣服,八大甲字队的教官们也不会点头!

不过,血军总教官事关重大,不可能任由一个废人占据太久?

于是,周然才离开,那几位大佬就马上宣布三年之后重选总教官。

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却是把准了各方脉搏。

说到底,周然成为废人已是不争的事实,让他当三年血军总教官已经是军方能给出的最高荣誉,即使那两家也不能说什么。

其他几方,三年时间自然也等得起。

各方都满意了,至于周然怎么想,重要吗?

不重要!

至少某些人都这么觉得。

然而,这么一个不重要的人就是不主动脱下那身衣服,这就让某些人不满意了,因为他们宣布要重选血军总教官时,其实就是在提醒周然穿两天意思意思得了。

等了半年,周然没放手。

等了一年,依旧如此。

等了两年,还是没有等来想要的结果。

两年多的时间不仅耗光了他们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激起了他们的怒火。

既然不主动脱下那身衣服,那就干脆等着被扒下来吧!

连皮带肉的扒下来!

没有人会同情弱者,权利与利益的争夺更不会掺杂丝毫感情。

七岁进入血军,九岁成为甲字队教官,十二岁黯然离开,如今的周然也不过是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少年若是放在普通人家,正是青葱年华岁月上好的高中学生,也许有点小忧愁、小伤感、小迷茫与大梦想,但绝对不会有多么深沉的心机城府。

周然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双手沾血的那晚,因为那天正是他的五岁生日。

一个五岁就双手沾血的孩子,一个无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活命的少年,一个一步步成为血军甲字队教官的变态,只凭手里的刀剑可走不到那个高度。

能让人成长的不是年龄,而是经历!

周然很明白他们为什么等不到三年之期结束重选总教官的那天,毕竟一个卸任的总教官与一个被扒下那身衣服的总教官,意义可是不同的,这里面的利益纠葛之深根本无法想象。而无论最后谁做了总教官,所有参与进来的人绝对会得到超乎想象的好处。

也许过程不见血,但最终肯定会死人!

血军无情,从来如此。

周然却没想到最先动手的竟然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人。

身前的刀,背后的刀,能看见的刀,看不见的刀,无外乎杀人而已!

这本就是周然自己选择的路,他也从来不曾后悔过。可如果不是得到那枚定世珠,他应该做不到今日这样的坦然。

坦然,是因为有足够的实力不在乎!

一片镜湖如巨大无暇水晶镶嵌在黑泥沼泽尽头,不见边际的镜湖中心耸立数座被雾海遮去真容的岛屿山峰,如梦似幻的云雾时不时会被翻卷起来,雾后山峰一闪而现,便是匆匆一瞥也会让人相信这雾海后藏着世外仙山。

“哟!”

一声清脆鸟鸣响起,雾海中起了一个旋,是头丹顶白鹤从中飞出来。

丹顶白鹤趋避雀跃的连声鸣叫,那双颇有灵气的黑色眼珠看向南方,双翅一次轻展已是飞出数里,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雾海更深处,群山掩映间,的确藏着另一个世界。

这个陌生世界,被军方称为镜湖密地!

密地入口处有座千米高的石山,一座座通体由山石筑造的军营从山脚至山顶整齐而立。山体内部早已被掏空,犹如蜂巢一般掏出一间间石室。其中一间石室之内,血刀岳白芷,重拳席景真和鬼爪顾西楼三人齐聚一堂,三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石桌。

石桌上放着一幅字,上书:人间不值得!

岳白芷的眼睛亮得吓人,如梦呓般说:“他要来了!”

席景真看着字,一语不发。

顾西楼神情最是复杂,他说:“他已经来了!”

话音才落不久,石室门被推开,一个眼神阴沉之人走进来,他扫了一眼三人,最后看向石桌上的字,沉声道:“异兽营回报,那头扁毛畜生飞出去了。”

异兽营豢养的扁毛畜生不少,但三人都知道这人说的是哪一头。

当年,玄甲队教官曾亲手活捉一头异兽——

白羽丹顶,凌云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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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六章 战天台

“他来了!”

听到凌云鹤飞出去,顾西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除了当年亲手将它活捉之人,那头高傲的凌云鹤至今都不会对任何人多看一眼。这两年来,想要将之收服的人不找少数,哪一个不是被弄得灰头土脸。要不是两只异兽环还死死套在它的爪子上,说不定早就弄出人命了。

除非是他回来了,那头该死的扁毛畜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飞出雾海?

无论岳白芷还是席景真,也立即猜到这个结果,席景真看向最后进入这间石室之人,见他脸色极为不自然,不由得冷笑道:“你怕了?”

“我会怕一个废人?”

那人虽是这样说,目光却恨不得要将席景真撕碎,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三人,说:“别忘了,现在我楚漠尘才是你们的教官!”

席景真反笑道:“你也不要忘了,你说的那个废人现在可是血军总教官!”

“那又如何?”

楚漠尘张狂的笑了,他指着席景真的鼻子道:“今天之后,他就不是了!”

说完,楚漠尘转身离开。

石室内又只剩下三人,顾西楼收起那幅字,岳白芷眼珠子转了又转,低声道:“要不是咱们故意放水,姓楚的能当上甲字队教官?原以为他能老老实实呆上几年,等尘埃落定之后,给他点补偿让他滚蛋。没想到这家伙才在那个位置坐上半年就狂妄到掺和进这种事,一个楚家哪里来的底气?”

岳白芷说到这里,又问二人:“那小子来了,你们准备站哪边?”

“站哪边?”

顾西楼将那幅字放进盒中,无奈道:“咱们能劝住家里暂时不出手就已经是极限了。”

岳白芷撇撇嘴说:“你们对那小子就这么没信心吗?”

“这跟有没有信心无关。”

顾西楼咬牙说道:“你们不是不知道,前几任总教官都曾去过鬼窟,要么有去无回,要么重伤之后失踪。那小子本来应该再进一步才能进去,谁能料到那里突然出了意外。那几个老东西不敢去,其他教官又不够格,他这才不得不进去。”

席景真开口了,脸色阴沉得吓人:“他们根本就是在逼他去死!”

“当时要么他去送死,要么更多人死,没有别的选择。”

顾西楼说:“那几个老东西也是心中有愧,否则也不敢提议拿出那身衣服。”

“有愧?”

席景真冷笑:“是他们根本没想到他能从那个地方回来!”

岳白芷一直笑呵呵的听着,见二人不再开口,才说:“不知道赵元徽有没有把咱们的意思传达到,我可不想再被他修理。”

席景真轻哼道:“那小子奸得很,该说不该说的估计都说了。”

岳白芷呵呵一笑:“说多说少不重要,说了就行。”

“咱们出去吧!”

顾西楼拿上装字的盒子,说:“以凌云鹤的速度,他也快到了。家里暂时不会表态,但咱们不能躲着不出面,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可还是总教官。”

岳白芷伸出血红的舌头舔着深黑色的嘴唇,说:“十五岁的总教官,想想都令人兴奋啊!”

席景真与顾西楼满头黑线,逃命似得快步跑出石室,岳白芷笑着追出来。

他来了!

异兽营那边传来消息,三位老将军肯定是最先知道,但没有人露面。

血军教官们知道了也没人说什么,之后是驻守在此的血军们,大都是等着看好戏,最后连后勤之人都知道了。

不知内情的人在想,他怎么来了。

多少知道一些风波之人在想,他怎么敢来。

熟悉他的人在想,他来了又能干什么。

于是,整座定军山很快被一种耐人寻味的寂静笼罩住。

“哟!”

山中寂静被一声清丽鹤鸣打破,无数人抬头望向雾海翻腾最剧烈的地方。

嗖!

凌云鹤穿雾而过,背上站着一个离开此地将近三年之人。

丹顶白鹤兴奋无比,背着那人绕着定军山转了几圈却并未降落,最后更是转身一头扎进定军山后面无比广阔的天地中。

江上雨望着凌云鹤消失的方向,说:“他果然来了!”

李元成看天,道:“他终于来了!”

说完,二人收回视线望向彼此。

谁也不会想到周然一手带出的楚漠尘会选择背叛,竟会与这两位在血军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有关。正是为了能在离开之前彻底解决当年之事留下的因果,他们才让本应该在几个月后发生的事提前了一些。

周然站在凌云鹤背上,贪婪呼吸这里的空气。

这里是镜湖密地,一个超乎想象的巨大而陌生的新世界!

周然曾以为在苏城将近三年,他多少已经喜欢上了那种平淡的生活,可是再回这里,望向无边无际的莽荒世界,呼吸着清新而又充满野性的空气,他竟是难以自拔。

“这才是我的天地!”

周然兴奋的张开双手,任由狂风从腋下呼啸而过。

丹顶白鹤不断往更深处飞去,直至数千里外一片断崖之前才停下。

“少爷!”

“少爷!”

断崖边缘,梵奎与青衣同时现身。

周然站在凌云鹤背上,从定世珠中拿出两只早就准备好的袋子扔下来,指着断崖后面一望无际的天地说:“我给你们半年时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将你们走过的地方记下来。我知道你们的本事有多大,能弄出多大的动静都随你们,半年之后回苏城找我。”

说完,周然拍了拍凌云鹤,一人一鹤原路而回。

梵奎捡起袋子,自己背上一个,另一个交给恨不得马上就一头扎进断崖后方世界的青衣,淡淡说道:“想要自由,就把小主人交代的事做好。”

“要你提醒?”

青衣从梵奎手里扯过袋子,冷笑道:“本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吧!”

梵奎眼神突然生变,佝偻的身体转瞬间笔直挺立,毫无征兆的伸出右手,一把捏住青衣的脖子:“小丫头,你好像忘了你的身份。”

“你,你敢杀我?”

青衣双手竭力握住梵奎的右手,用尽全力也不曾见那只手分开丝毫,却满脸冷笑。

“杀你?哼,那位不敢杀你,老头子自然也不敢杀你。那位能让你生不如死,老头子手段比不了那位,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梵奎松了手,声音还在,人影却如薄雾,随风缓缓消散:“半年之后,那位大概也该被小主人从定世珠中放出来,在那之前,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则,即使小主人护着你,他照样能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青衣双手护着喉咙,对空荡荡的天地怒道:“今日之恩,本座记住了!”

一声怒吼,方圆百里内,一时之间竟是万兽息声。

青衣咬牙大恨,最终化烟而去。

九岁活捉凌云鹤而成为八大甲字队教官之一,之后由突然成为十二岁的总教官,周然二字俨然是整座定军山的传奇。尤其是他离开这段时间里加入进来的血军,早就想看看这位受重伤黯然离去的总教官到底长什么样。

于是,留在定军山的所有人,都在等周然出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云鹤始终未回,让等待的众人越来越没有耐心。

“怕了?”

楚漠尘心里既期待马上见到周然,又害怕见到周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矛盾。这位甲字队教官至今还是觉得今日局面都是周然自己一手造成,因为如果当初他不贪恋那身衣服,就不会自陷死局。

“都是你自找的!”

楚漠尘不得不用幻想事成之后会得到的巨大好处来给自己的打气,可是听到旁边之人说“他来了”二字时,心头马上又生出惊惧惶恐。

一人一鹤,果然回来了!

凌云鹤飞至定军山山腰,就在所有人以为鹤背之上的人要在山腰的石台上下来时,那头桀骜难驯的丹顶白鹤猛地一振翅,竟是贴着石台直冲而上,向着山顶飞去。

“不好!”

顾西楼三人跟了周然三年,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周然想要做什么。

几乎没有犹豫,三人立即向山顶跑去。

“他要干什么?!”

多少知道内情之人脸色生变,而楚漠尘更是差点惊呼出声,他强逼自己冷静下冷,但自语时声音的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汹涌波涛:“他怎么敢?!”

楚漠尘失神之际,凌云鹤已飞至定军山之巅。

周然一跃而下,稳稳站在巨大的石台中心,朗声大喝道:“江上雨,李元成,来战!”

山腰石台上,本打算看热闹的二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而后同时笑起来。

江上雨一震衣袖,竟是飞身而起,道:“战!”

李元成双脚猛地跺地,一飞冲天,喝道:“战!”

即将登临山巅的顾西楼三人愣住了,楚漠尘惊的差点咬断舌头,其余众人全都震惊的抬头望向那两道飞向山顶的身影,连那三个躲着不出来的老将军也坐不住了。

不借外力,只凭一口真元飞天,莫说几位教官,就是那几个老将军也做不到。

“这,这是先天境!”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这句话,但整座定军山反而更安静了。

这定军山什么时候多了两位先天境高手?

那位据说已经成废人的总教官,怎么会点这二人名字?

似乎还说了“来战”二字?

最令人难以平静的是本该在两个月后重选总教官那天打开的禁地,却在此时开了!

定军山巅,战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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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七章 山上人

站在远处望去,定军山就像是被人拦腰斩断。

山顶纵横千米巨大而平整的石台,被称为战天台,是定军山为数不多的几处禁地之一。

这座刻满奇异纹络的石台只在三种情况下才会开放,一是有人突破天堑门槛,二是血军大比武角逐总教官,而第三种就是不可调和的生死战。

自定军山成为血军驻地至今,战天台还没有因为有人踏破那道天堑而开启过。

角逐总教官的大比日期早就定下,显然并非现在。

此时战天台开启,只能是第三种可能!

凌云鹤飞向山巅时,顾西楼三人为何会说“不好”?

那些知晓内情之人因何而脸色大变?

楚漠尘为何惊恐起来?

纵使知道以周然的脾气不会那么容易引颈就戮,但所有知情人没有一个会想到周然回到定军山竟是直接开了这座战天台。而不管周然是不是废人,他此时此刻仍旧还是总教官,确实是整座定军山中有权限开启战天台之人中的一个!

战天台开,真要有人死了吗?

然而,相比于战天台为何而开,更棘手的是突然多出来的两位先天境高手。

外练筋骨,内炼真元,自古皆是如此。

修出一口真元,自此踏入凝元境,放在灵气潮汐出现之前,这样的高手已经有资格开宗立派的,如今却只是成为血军的最低标准!

凝元境之上还有纳元境与归元境,此三境被合称为宗师三境。

驻守定军山近万人中,八成之人是没有修出真元但个个都是兵王级的后勤人员。近千人的血军包括教官在内,踏入纳元境之人不足一成。而整座定军山,甚至只有天甲地甲两位甲字队教官与那三个老将军踏入归元境界。

周然进入鬼窟时,也不过是一只脚踏进归元境门槛。

先天高手,在血军眼中都是传说中的存在。

即使底蕴深不可测的军方,元帅级别之下,只有神卫营统领一人是先天高手。血军设立总教官一职至今,更是没有出现过先天境,谁能想到此时竟是出现了两位。更令众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两位先天境他们并不陌生。

顾西楼三人与楚漠尘,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不过几分钟而已,战天台外已经被赶来的数千人围住,站在众人最前面的那个老将军厉声问道:“你二人是何人,来我定军山有何目的?”

战天台上,李元成与江上雨并肩而立,齐齐望向站在对面的周然。

李元成闻言,道:“老将军不用担心,我二人来此并无恶意。”

老将军如何能信,寒着脸说:“无论有没有恶意,在我定军山躲了这么多年,你们二人必须随我去军部交代清楚,否则谁也别想离开此处。”

老将军猛地抬手,围在石台周围之人立即严阵以待。

那位老将军与众人的心思一样,先天高手的实力再强,这里毕竟站着近万军人,其中更有近千位血军,在不惜代价的情况下,想要留住二人绝非难事。

李元成看了一眼就回过头,丝毫不将身后这些人放在眼中。而江上雨从始至终更是连头都没有转,好似后面之人并不存在一般。定军山万人,他们真正看重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面前这位曾黯然离开而今终于回来的家伙。

周然着看向他们二人,开口便问:“三年前,你们两个曾先后离开一段时间,你们便是在那段时间进阶先天,是也不是?”

江上雨答:“是!”

周然再问:“因为你们冲击先天才使得鬼窟之内发生暴动,是也不是?”

“多少有些关系。”

李元成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又说:“当时我们境界还不稳,就是联手进入那里,不仅压不住那里的暴动,很可能还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周然对此不怀疑也不相信,问:“你们让我回来,是准备补偿我什么?”

“你来之前,我们确实是这个想法。”

李元成笑着摇头,说:“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我们小看你了。”

周然沉默下来,片刻后又问:“我该称呼你们为,山上人?”

李元成没想到周然会说出这三个字,江上雨笑了笑,答:“我们可算不得山上人,才刚刚开始登山而已。”

“最后一个问题。”

周然抬手指了指定军山西北方,说:“你们来此,是为了鬼窟?”

“应该说因为鬼窟,我们才会来此。”

李元成想了想,又道:“我们猜测,应该是上任总教官进入那里之后触动了什么,这才使得我们二人意外来到这里。”

周然与李元成二人没要隐瞒任何人,他们之间的对话周围之人听的清清楚楚。那些只知道一星半点之人这才了解到当年之事竟是如此缘由,而楚漠尘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人此时就有些难以淡定,似乎凌云鹤飞出异兽营开始整件事情就变得不受控制。

“不对!”

楚漠尘心中大恨,那双看向顾西楼三人的眼睛顿燃熊熊恨火,他转即看向战天台上那个令他畏惧而又仇恨的背影,低声道:“那幅字被送到这里之前就已经……”

陈琦确实有些背景,但还没有资格知道周然的身份。若非赵元徽那位大哥提醒,她也不会三次抬尸去金桂春,恳求周然出手。之后陈琦失败被调离苏城,赵家背后之人花费不小代价将曾给周然作为警卫的何青志给调出密地,顶替陈琦留下的位置。

周然不在乎无关之人的生死,但他们不相信周然会不管何青志的死活。而只要周然出手,那头堪比纳元境巅峰的畜生就能将他撕碎。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决定放出那头畜生之前,那幅字已经到他们手里。

无论赵元徽,抑或顾西楼三人与楚漠尘,他们对书法的认知远远比不了家学渊源的沈飞。但修出一口真元之人看字从来不是看形,更不是看神,而是看写字之人运笔之间的那口气。

在沈飞眼中,那副“人间不值得”与书法宗师只差分毫,价值难以估量,可赵元徽等人看到的却是写字之人那口气断断续续。

由此,他们再一次肯定周然伤势至今未愈。

以赵元徽的隐忍与警惕,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幅字是不是周然有意为之。但用点手段搞清楚沈飞得到那幅字的经过之后,他心里本就不多的疑虑就被打消了。毕竟,作为高三班主任的季海生找沈飞聊成绩前途很正常,沈飞找周然喝酒也是偶然,而书法迷沈飞从周然手里要一幅字也没什么不合理。

何青志出任务的那天晚上,赵家父子怎么也等不来棺材铺的消息,派去查看情况的人回来说,不仅守在棺材铺的几人被废,里面关着的那几头畜生也都莫名失踪,大门上还插着两根滴血的獠牙。在确定那两根獠牙正是对付何青志的那头畜生后,赵元徽才有些坐不住。

也许赵家父子被巨大的好处蒙住了双眼,也许他们意识到什么在装作糊涂,毕竟已经跳出来的他们只有把水搅得更浑才好脱身,所以依旧表现的丝毫不在乎。

从始至终,没有人注意到老酒馆里那两个身上感觉不到元力波动的普通人。

从那幅字离开老酒馆到最终被送进定军山,该看到不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于是早就做好之人准备纷纷发动起来,很多隐藏的后手接连浮出水面。

就在他们准备有大动作时,周然来了。

对此,他们的确有些意外,但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那幅字确实给了他们足够底气。

可从凌云鹤背着周然飞上战天台开始,事情就开始超出掌控。此后两位先天境的出现,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周然与李元成二人的对话,更让楚漠尘等人相信这一切根本是周然亲手设下的陷阱。

当真是吗?

不!

周然只是想看看都有哪些跳梁小丑,至于无数人眼红的总教官之位,他根本就不在乎。

从加入血军至今,周然经历过生死之事少吗?

且不说其他,仅仅当初以纳元境实力活捉堪比归元境实力的凌云鹤时,他有好几次差点被这扁毛畜生的尖喙刺穿心脏,但所有的生死之事加起来也不如他去鬼窟的危险程度。

若不是那枚定世珠,周然绝不可能活着走出来。

若不是因为进入鬼窟,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那枚自小戴在胸前的小珠子究竟为何。

放出青衣之后,周然从她那里知道很多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而在与自己知道的事情结合,他才推测出李元成二人真实修为,从而确定鬼窟为何突然出事。

此次来定军山,解决当年之事只是顺手为之,周然主要还是要再进鬼窟一次。

不成神念,他就无法知道定世珠深处藏着什么。

青衣几人教给他几门修炼神念的心法口诀,修炼时间极为漫长。

目前而言,只有鬼窟才能助他提前修炼出神念之力。

周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说道:“既然在这个时候挑明,相信你们已经准备好要离开。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这里的总教官,就这么任由你们离开也说不过去。”

李元成笑问:“你要如何?”

周然道:“打一场!”

江上雨哈哈大笑,说:“你确定?”

周然笑着反问:“你们被我打的还少吗?”

李元成与江上雨脸色顿时漆黑,巨大的战天台骤然出现两股至强气息。

同时面对两位先天境,周然大感压力,但他更有满腔战意。

自离开定军山至今,他很久没有痛痛快快打上一架了。

周然看向二人,裂嘴一笑——

“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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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八章 山上有大风景

不入先天境,终是山下人。

李元成与江上雨还没有拜入师门之前就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句话。

他们本以为自己会如师父说的那样,三十岁之前摸到先天门槛就很不错了。如果能在五十岁前踏入先天境,以后未必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意外来到这里,意外得了天大机缘,意外踏入先天境,这让两个至今才二十出头的家伙兴奋了许久。二人没有被骤然提升的修为冲昏头脑,若非半年前师门传给每位嫡传弟子的山川仪晷突然有反应,他们也许会继续潜伏下去。

最近几日,山川仪晷每到子时就会引发一波灵机,只要他们愿意,已是随时能重回山门。

他们清楚记得传法堂长老说过,进阶先天境成为登山人就要少去沾染因果。不轻易受人恩惠,亦不轻易施舍恩泽,否则心境有缺,容易被心魔入侵。

对李元成二人而言,世间除了父母这个因果之外,最大的因果就是他们进阶先天境引发巨大意外差点让周然失去性命。于是,他们打算在离开之前替周然抹平这波暗流彻底断了因果,可是连他们都没预料到,根基几乎崩坏之人此时竟完好无处站在他们面前。

不管当初目的为何,他们这段时间所做一切不仅没有了断因果,反而再次加深了他们与周然之间的因果。

“人算不如天算啊!”

江上雨心绪当真是复杂无比,他既觉得很好笑又忍不住怒意沸腾。此时见这个连那道天堑都没跨过去的家伙出言挑战自己,再想到之前几年忍辱负重被面前这个小子虐来虐去的经历,他的双手顿时痒得厉害。

“我先来!”

江上雨没有收敛自身先天境气势,他已经忍耐太久。自从他进入这个境界至今,还不曾如今天这样无所顾忌。换做其他人,他出手时也许还会想着压制境界,但面对此时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这家伙,他却是半点留情的心思都无。

“早就想收拾你了!”

江上雨抬起脚,当脚落下时,竟已站在周然身前。

“好快!”

周然不由得心中一惊,但他反应之迅速也没让江上雨失望,几乎就在对手一记重拳袭来之时,他身影如风而散。

“想走?”

江上雨厉声而笑,一身浑厚无匹的真元引动方圆数十米天地,直接将逼得周然现出身来。

“轰!”

不曾有丝毫迟疑,江上雨立即举拳砸至。

周然嘴角翘起,丝毫不逼,全身真元汇聚于右拳,悍然迎上。

“嗡!”

归元境巅峰全部修为对上先天境随意一拳,引动的宏达气浪当即横扫四方。

此时战天台外站着三位归元境,老将军与两位甲字队教官联手挡住疯狂涌来的狂风。李元成站在战天台边缘,任由烈风扫过,眼中却有意外之色。

“本以为你根本崩坏,就算恢复也不过堪堪踏入归元境,不曾想你竟已触摸到先天门槛。”

李元成呵呵淡笑,他看着一道血箭从周然口中射出,看着他仿佛断线风筝斜飞出去,同时自语道:“不入先天境,终是山下人。哪怕我们二人才踏入先天境,也不是你一个归元境巅峰能够抵挡的。”

“噗!”

周然嘴角染血,在即将坠下战天台之前堪堪稳住身形。他一指抹去嘴角鲜血,看向站在石台正中的家伙,低声道:“差距如此大吗?”

“他出手没留情,但留了力气。”

一道声音在周然脑海中响起,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他最多用了二成力气。”

“只是二成?”

周然不禁愕然道:“先天境竟然这么强?”

“山上有大风景。”

那声音感叹了一句,这才接着道:“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最多只能承受住先天第二境修为一刻钟,否则你好不容易恢复的根基会再次生出裂纹。”

“收拾这两个混蛋,一刻钟足够了!”

周然嘴角翘起一个冷笑的弧度,就像是曾经的他收拾那两个家伙时的表情。随着他嘴角冷笑一同升起的,还有他身上无中而出的庞大气势。

这股从周然身上涌出的气势之强,竟还在江上雨与李元成二人之上。

“先天,第二境!”

李元成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他立即踏出一步,与江上雨并肩而立。

战天台之外,那位驻守定军山五十多年的老将军满脸愕然,他身边那两位不久前踏入归元境的教官更是惊骇莫名,至于顾西楼三人与楚漠尘已经愣在原地。

宗师三境之后,先天亦有三境:引星境、合月境、融阳境。

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才踏入先天境,一身真元着实浑厚无匹,甚至能以此撼动周遭天地,但此时的他们只能算是暂时稳定先天境境界,丹田内的那枚先天之种还需引动星辰之力才能完全成形。而只有先天之种完全成形,他们才能算是真正踏入先天引星境。

以他们现在的真元浑厚程度,本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引动星辰之力的强弱事关之后道途,他们准备回到师门问过长辈之后再走出那一步。

可不管如何,他们确实踏入了先天境,近万人的定军山对他们来说来得也去得,而此时此刻从周然身上出现的惊天气势,让他们平淡无波的心湖风起浪涌。

“凝元境之下全部退下山!”

两位归元境老将军再也坐不住了,他们飞快来到山上后立即将大部分人赶走。

三位老将军齐聚,彼此之间看了一眼,快速来到站天地三个方位,而后各自掏出一枚黑紫色古怪石牌插入一个难以发现的孔洞。

石牌插入后,遍布战天台之上的奇异纹络仿佛活了过来,彼此扭动勾连起来。

很快,战天台上出现一幅完整图案。

李元成只是看了几眼,起初没有在意,直到感觉到一股无形之力压制自己身上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再一次看向地上图案。

“封灵阵!”

李元成与江上雨立即转头,阴沉着脸看向那三个老将军。

“心先天境引动的天地气机太过强大,为免定军山遭受重创,我等只能暂开封灵阵。”

其中一位老将军指了指周然,说道:“两位不用担心,总教官能开启战天台,自然也能打开这封灵阵。”

“若我二人想要离开,这封灵阵怕还拦住不住。”

江上雨冷笑着说了一句,而后望向周然:“你还真让我们意外啊!”

“意外吗?”

周然拂动衣袖,笑着说道:“以前我能完虐你们,现在同样也可以。”

“来试试!”

江上雨战意昂扬,这一次他不会留情更不会留力气。

李元成体内真元同时涌动而出,他跟江上雨二人心里都很清楚,面对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跻身先天第二境的变态,不联手根本没有半点取胜的可能。

李元成踏出三步,而后一指点出。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的方圆三十米之内,所有灵机似是被这一指引动,化剑袭向周然。

周然面色不变,在那无形的契机之剑袭至面前之前,拂手一挥,那道归元境避无可避的气机之剑顿时被化消于无声。

“不用试探了!”

周然平静笑道:“我给你们出手的机会。”

“哼!”

李元成与江上雨同时怒哼一声,石台之外众人只看见他们二人化成两道残影,以星空陨石坠落之势,袭向那位他们似乎从没有承认过的总教官。

“一指掀涛!”

李元成将一身真元流转在右手食指之上,人影还未至周然身前三丈,身上气势之宏大几乎引得空间震颤:“动江海!”

与此同时,江上雨极招同样杀至:“逐风万里白云间。”

二人二影,对战石台一人。

一指一拳,撼动天地气机。

周然朗声而笑,他数步踏出,激荡的心神之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句话,并无任何花招,他双掌同出,直接接下两招,嘴里同时念道:“驰来北马多骄气,歌到南风尽死声!”

这一句诗,正符合他此时心境。

心境与真元相合,周然身上气势意外的再胜一筹。

李元成收指,江上雨退拳,二人却并没有就此收手,石台之外众人本来还能看到二人的残影,但很快就只能听到两道气爆之声,怎么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周然双脚立地始终不为所动,见招破招。

“嘭!”

“嘭!”

“嘭!”

或强或弱的气爆之声接连响起,始终不见结果,像是要就此僵持下去。

何为先天境?

以真元之力破开丹田壁垒,真元与血肉相合在体内生出流转气机,开掘自身先天潜力。而一旦以真元引动星辰之力,在丹田内形成先天之种,就能以身外天地的星辰之力来弥补自身本源的消耗,正是因此,先天高手一般都能寿至三百。

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体内真元浑厚无匹,早就达到一个零界点。交手过程中,他们不得不刻意压制部分真元,否则一旦全力而为,说不定就直接引动星辰之力。

这一点,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周然难得体验先天第二境实力,此时又有两位先天境供自己练手,并不急于结束。

时间不断流失,感觉到一刻钟所剩无几时,周然这才收回心神,体内属于先天第二境的狂暴真元突然间倾巢而出。

只见周然真元护身,双手成反复印诀,赫然道:“山河印!”

一招出,二人难以接下,吐血而回。

“哈哈哈哈哈!”

江上雨现出身来哈哈大笑,他一把握碎一片灰玉圆盘,望向周然说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后会有期!”

“既然你已到这步,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李元成手中的灰玉圆盘同时被捏碎,他擦去嘴角鲜血,说道:“至于欠你的两次,等下次见面再说吧!”

二人声音还未散去,两道突然出现的空间涡旋已将他们吞入其中,转眼就已不见。

“两次?”

体内澎湃真元如潮水汹涌退去,但在真元散去之前,周然还是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毁灭一切的气息突然出现,而后快速涌来。

“不好!”

他猛地转身回头,果然望见定军山正北方出现一道黑雾,正迅速逼近而来。

“混蛋!”

周然脸色阴沉无比,他对三位老将军大声道:“让所有人都躲到战天台上来!”

说完,也不给人开口的机会,他立即吹出一声嘹亮口哨。

凌云鹤振翅而来。

周然纵身一跃,跳到凌云鹤背上,一人一鹤立即向黑雾升起之处飞去。

“是鬼雾!”

“鬼雾又出现了!”

“快,快去战天台!”

“……”

对于定军山所有人而言,鬼雾每次出现都是灭顶之灾。

定军山建立至今百余年间,曾有两次被鬼雾笼罩。

那两次跟这次一样,鬼雾都是突然出现。

那两次,定军山无一人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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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九章 当务之急

一人一鹤即将靠近黑色鬼雾边缘,周然拍了拍凌云鹤,一跃而下。

凌云鹤不敢靠近,看见周然踏入鬼雾范围后,盘旋两周后掉头而回。

“你们都给我等着!”

周然以真元护住自己身,一边咬牙暗骂一边飞快向鬼雾深处跑去。

他来定军山之前就想好解决这些小事后再去鬼窟尝试成就神念,可他哪里想到曾经摆了自己一道的两个混蛋这次竟然又玩这招。

当年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是先后进阶先天境,而且还是刻意选在距离此地极远之处,因此引动的灵机传至此处已经所剩不多,引发后果并不严重。而这一次,他们认定周然已经进阶先天第二境,几乎是毫无顾忌的同时捏碎山川仪晷。

传送走两位先天境所引发的灵机之大,与上次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正是因此,从黑色鬼雾出现至此时才过去十多分钟,但逸散出来的鬼雾至少弥漫了数百里。此时的周然正站在鬼雾外围,他亲眼看见鬼雾所过之处,无数受惊四散的飞鸟如下锅饺子一般坠落。那些已经被鬼雾笼罩的地方,无论林木野草几乎转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若任由鬼雾肆虐下去,方圆数千里之内很快就会彻底沦为死地,包括定军山。

“真以为小爷找不到你们了?”

周然暗怒不已,咬牙道:“下次我一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口气深入数里,黑雾已经浓重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周然停下来稍稍辨别方向,继续前进。

“小子,你可要想好了!”

那道之前在战天台上出现的声音再次在周然脑海中响起:“定世珠因缘巧合之下确实与你身体融合了,但不到先天境界,你根本没办法炼化,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是普通人,这鬼雾未必不能要了你的小命。”

“你说该如何?”

嘴上虽是这般问,周然却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现在离开!”

那声音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定世珠非同小可,你上次去鬼窟一趟却让定世珠与你自身融合,可想而知那座鬼窟之中肯定存在无法想象的大恐怖。如果你执意深入,到时候若是遇到危险,我就算拼了命也未必能救下你。”

“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啊!”

周然去过一次鬼窟,他心中很清楚此行的危险程度,可这不是他退缩的理由。

那道声音不再说什么,又隐匿起来。

身上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周然几乎每走几步就要稍作休息。

便在此时,那道声音突然再次出现:“我感觉到了!”

周然问:“感觉到什么?”

那声音没回答,而是无比认真提醒道:“小子,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你发现了什么?”

周然马上停下来问道,可那道声音像是陷入沉睡,无论如何都不再开口。

“来得及?”

周然回头看向来路,眼睛所见之处尽是翻腾的黑雾。

“早就来不及了!”

周然最终来到一座通体无比漆黑的小山外时,他身边的黑色鬼雾已经淡到难以察觉,但他心头却出现一种好似被人盯着的感觉,距离小山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

一步步靠近,周然再次来到隐藏在小山背后的鬼窟入口。

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人进出,一股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鬼气正不断从中逸散出来。

既然决定来此,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周然没有过多犹豫,抬脚便跳进洞窟。

洞深九米,下方是一座黑石台,一道向地下延伸的石梯与黑石台相连。

周然站在黑石台上看了看,与他上次来时一样,这座比足球场还要大的鬼窟之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充斥一种淡淡的灰色,周围石壁之内似乎有一些萤石。

周然望向地窟下方,入眼的是一座覆盖全部地面的阵图。

阵图由或粗或细的纹路组成,黑雾正是从中心最粗的几根线条印痕涌出。

周然快速来至不断有黑雾涌出的线条印痕之前,而后以指为刀,割破掌心,任由鲜血一滴滴落入深深的印痕之内。

被鲜血浇灌后的印痕果然不再有黑气逸散出来,但这也仅仅是暂时压制。想要完全封住这些漏洞,就需要周然以自身真元一点点将这些鲜血逼入印痕之内,堵住所有漏洞,最终使鲜血与阵图两者相合,融为一体。

以真元护体穿过鬼雾,之后再要抵御鬼窟之内阴煞,纳元境巅峰勉强可以做到。但是抵御鬼窟阴煞的同时,再以真元将鲜血逼入印痕最深处堵住所有漏洞,莫说纳元境巅峰,就算是归元境巅峰稍不注意都要功亏一篑。

可这地方偏又邪门得很,每次只能一个人来此,否则引发的后果只会更严重。

此次来此虽有些突然,但周然稍稍思忖后,还是决定尝试依靠这里的鬼雾成就神念。因此他以鲜血暂时封住漏洞后,没有继续以真元将鲜血逼入印痕深处。

“李元成说他们回来此是因为上任总教官触碰了什么,这莫非是传送阵图?”

周然重新站到那座黑石台,俯视着下方阵图:“若当真如此,之前那些失踪的总教官很可能都没死。”

周然盯着阵图看了又看,思索道:“那些又是如何总教官启动了阵图?”

然而,还不等他多想,已安静下来的阵图再生变故。

无数黑雾再次从阵图印痕内疯狂涌出,甚至整座鬼窟都在震动起来。

轰隆隆!

周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骤然黑下去,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后,等眼中重新出现光亮时,他发现此时的自己竟不知为何站在一座陌生的石室之内。

周然顿时警惕起来,当他的视线才扫过石室里面那张石床时,心神更是猛地一紧。

石床之上,盘腿坐着一具骷髅。

骷髅骨骼仿佛无暇白玉,甚至还有灿灿霞光。

周然的视线缓缓向上移动,当他与骷髅那双空荡荡眼睛对视的刹那,双眼顿时失神。

“这里是……”

周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拉到一个无边无际的暗灰色空间,没有方向感,没有时间感,甚至连恐惧紧张这种感觉都像是消失了。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只过去了一瞬间,这片沉静的暗灰色空间出现了一道旋涡。

与这道旋涡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感,这种剧痛超出周然承受的极限,甚至差点让他的意识崩溃。他想要大喊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

接着,出现了第二道旋涡,第三道旋涡,第四道……

当整个暗灰色空间被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旋涡占据之后,周然已经难以承受这种好像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

然而,痛苦越是剧烈,他的意识越是反常的清醒。

无数旋涡开始彼此融合,一个个更大的旋涡出现,周然承受的痛苦也在不断增加。

当巨大的暗灰色空间只剩下最后一道旋涡时,周然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似乎只要这道足带给他无尽痛苦的旋涡破碎,他也将沉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彻底消失,就是死亡!

咔嚓!

微弱的破碎之声,在无比安静的意识之中格外清晰。

咔嚓,咔嚓,咔嚓……

周然看见最后剩下的这道旋涡像是被什么捏碎,越来越清楚的破碎之声连连出现,本是极为清醒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仅仅片刻而已,巨大的旋涡不堪重负彻底破碎。

接着,无边无际的暗黑色无声降临。

被暗黑包裹的意识像是坠入火中的冰块,转眼就要被周围熊熊火光吞噬。

便在意识完全溃散之前,周然突然听见一声惊呼——

“封印?!”

仿佛自九天降落的雷霆震怒突然响彻整片空间,但紧接着他又听见这声音不知为何的惊恐道:“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惊恐声越来越小,周然微弱的意识不仅转眼之间恢复如初,而且开始越来越强。

周然立即抬头望向四周,他看见之前将他包裹住的黑色逐渐消散,在黑色之后是一方广阔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暗灰色空间。

此时所见的暗灰色空间比之前他看到的那个,何止大了无数倍。

黑雾很快全部散去,而后却有一连串奇异符字一股脑涌入周然脑海之中。

犹如福至心灵,周然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立即摈去所有杂念,以全部心神参悟这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奇异符字。

“炼神录!”

周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得到一门炼神口诀,更令他狂喜的是,这门口诀似乎比青衣几人教给他的那门凝练神念的心法更加深奥玄奇。

“这里就是我的识海?怎么会这么大?”

通过《炼神录》,周然终于知道自己此时身处何处,他也知道刚刚那些旋涡乃是因为那些暗黑挤压识海形成,因此他才会觉得痛苦。他看向这片广阔巨大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暗灰色世界,自语道:“刚才那道声音是谁?他说的封印又是什么?”

心中稍有疑虑,但又怎么能跟他内心的狂喜相比?

然而,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根本无法回到身体之上。

先成神念,再入识海!

在决定借助鬼窟成就神念前,周然已经从青衣几人那里知道这些。

只有以神念之力劈开识海,意识才能进入识海。而识海未被劈开前就是混沌一片,意识根本不可能进去。如果出现某种原因,意识在成就神念之前先一步进入识海,最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意识永远被困在识海内而成为活死人。

“当务之急是先成神念!”

周然先不管自己的意识怎么会被拽入识海,他很清楚只有自己的意识能重回身体才有必要计较这些。毕竟,识海之内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流速,若是身体在他神念成就之前就已腐朽,那么他现在计较这些还有何用?

周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心中再无杂念,他立即推动无数暗灰色物质汇入泥丸宫中。

这些暗灰色物质,正是他的精神力!

在此之前,周然并不知道自己身体内还存在什么封印,更不知道竟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被封印着,否则他根本不会冒险来此。

可他体内怎么会存在封印?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章 九层神念

有界而无限!

这是周然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形容自己识海之广阔的词。

此时,周然的意识很清楚,他按照《炼神录》心法引动暗灰色精神力不断涌入泥丸宫。可他的意识与外界却是完全隔绝的,无法知道外面已经过去多久。更令他心中没底的是,识海太大精神力太多,他根本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成就神念。

着实焦躁一段时间,周然不得不将全部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炼神录》之上。

然而,《炼神录》乃是由一个一个神念符字以一种难以捉摸的规律排列,未成神念的他只能看懂其中一个,便是引到精神力汇入泥丸宫的方法。至于其他,他哪怕稍稍瞥一眼就会立即感觉到天旋地转,连意识都会出现几分模糊。

周然不敢尝试第二次,只得将大部分心神放在能看懂的那个神念符字之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然对神念符字理解越来越深,精神力汇入泥丸宫的速度也在加快。有此发现,他开始将全部心神都来参悟神念符字。

“终于到了这一步!”

感觉到汇入泥丸宫的精神力像是突然碰到了边界,周然立即回过神来。

联系青衣几人曾告诉他的成就神念过程中会遇到之事,以及他从神念符字中参悟出来的东西,他很快恍然道:“这就是屏障!”

“只要精神力冲破这道屏障就能成就神念!”

感觉到零界点的存在不过是让周然暂时看到终点在何方,但此时距离精神力彻底填满泥丸宫还有好长一段路。

不出所料,当周然感觉到不再有精神力汇入泥丸宫时,又过去了很久很久。

“就差那么一点!”

周然见屏障迟迟不能突破,马上引动一股巨大精神力轰过去。

然而,屏障纹丝不动。

周然并未着急,再次引动精神力轰入。

一股股精神力被引动,一次次尝试撼动那层似乎牢不可破的屏障。

周然不记得自己尝试了多少次,直到突然听见一声——

“轰!”

这一刻的识海世界仿佛天崩地裂,无数暗灰色精神力疯狂涌入天地间的裂缝之中。

几乎刹那,那层布满裂痕的屏障就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咦?”

周然见此欣喜不已,马上就要尝试凝练神念,但是他却突然发现之前一直参悟的那个神念符字多了一层变化。心疑之下,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注意力从神念符字抽回时,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精神力涌入屏障破碎之后的空间。

周然似乎并不着急,无比平静的看着,像是在等候什么。

“竟然是真的!”

再次感觉到精神力触碰到一层边界时,周然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自语道:“青衣他们可从来没说过泥丸宫不止一层。”

周然哪里知道,青衣几人根本就没想到他的识海如此之大,更没想过周然体内存在一道封印,而被封印的精神力之强即使用匪夷所思都难以形容。事实上,如果事先知道这些,他们无论如何不会教周然凝练神念的心法口诀。

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

人的七情六欲会反应到身体之上,某种情绪越强烈,对相应的部位伤害越大,而能决定情绪剧烈程度的是人的精神力。

通常而言,只要不超过身体承受极限,精神力越强之人悟性越强,学文习武事半功倍。

然而,凡是过犹不及,一旦精神力超过身体承受范围,必然体弱多病,任何一种情绪上的变化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都要比普通人严重得多。

至于某些精神力极强之人,往往早夭而亡,几乎很少能长大成人。

周然的精神力有多强?

封印没破之前,他也就比普通人强一些。

想要成就神念之力,必然需要海量精神力,鬼窟逸散出来的这些黑雾虽然危险,其中却混杂极多精神力,正可以助他在短时间内成就神念。至于过程中会遇到何种危险,经历过太多生死的周然反而不那么在乎。

然而,无论青衣几人还是周然本人,根本就没想过他的体内竟然还存在一道封印,而被封印的精神力又是如此之强。

如果说普通人的精神力是一滴水,常人能承受的精神力极限是一杯水,那么此时周然识内的精神力之多简直要比海河湖泊与所有汪洋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如果说这些精神力是天生而来,那么周然在他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该是死胎了。

可若不是天生,他的精神力从何而来?

定世珠是父母失踪之前留给周然的唯一一件东西,莫非那道封印也是他父母所为?

此番之后,他确实要回京好好问上一问。

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识海之内,若是无事可做定然烦躁难熬,可若全心神专注于一件事就不会觉得这片几乎无声的世界有多煎熬。

“第七层了!”

识海内的暗灰色精神力已经减少很多,但距离完全耗尽还有一段距离。而此时,精神力已经完全填满泥丸宫第七层,与第八层的那道屏障也开始出现裂缝。

屏障每破碎一层,那个神念符字就会多生出一种变化,引导周然一次次攀上更高处。

“轰!”

经历过六次天塌地陷,周然已经习惯了,他看着海量精神力一股脑涌入第八层,而后不出所料的看见那个神念符字再生变化。

不过与之前不同,周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似乎这是神念符字最后一次发生变化。

有了之前数次经验,周然调动精神力手段比第一次强得太多,识海内最后的暗灰色精神力几乎片刻就被他全部引入泥丸宫第八层中。

“咦?”

感觉到神念符字不会再生变化之后,周然以为第八层就是极限了,可当精神力填满第八层之后,他竟然再一次感觉到一道屏障的存在。

但此时,周然识海之内的精神力已经被全部耗尽。

“第九层!”

周然试图调用第八层的精神力轰向屏障,可惜精神力只是勉强将第八层铺满,想要触动第九层屏障根本不可能。

周然能感觉到泥丸宫第九层肯定有些特殊,可他也必须面对根本无法打破屏障的现实。

“到此为止吧!”

周然收起自己的贪心,开始去感受被精神力填满的泥丸宫前七层。

“炼精!”

周然低喝一声,立即以《炼神录》神念符字凝练精神力。

几乎不曾有丝毫阻碍,第一层至第七层的全部精神力几乎瞬间凝练完成。

当周然的注意力转移到泥丸宫第八层,准备凝练精神力时,竟突然发现整个第八层的精神力竟然不受自己掌控。

“怎么会?”

周然顿时惊骇莫名,那种不久前出现过的剧痛再次袭来,他能清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将自己的意识从这些精神力上剥离出去。

“哈哈哈哈哈!”

一声狂笑轰然出现,正是之前曾出现在他识海内的那道声音。

紧接着,正在承受剧痛的周然突然感觉到一道漆黑色龙卷从识海最深处涌出,瞬间来至泥丸宫第八层。

“好!好!好!”

那声音连叫三声好,声音之中的肆意与欣喜简直难以遏制,那声音狂喜道:“终于等到了!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这时,周然哪里不知道自己竟被人趁机夺舍!

“小子,你可以去死了!”

那黑色龙卷发现了周然意识所在,立即席卷过来,要将他的意识完全碾碎。

一旦周然意识不存,那道声音背后之人就可以取而代之!

“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似乎等候了太多岁月,以至于此时根本忍不住心中兴奋,狂笑不止。

“想让我死?!”

面对即将撕碎自己意识的黑色龙卷,周然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能有半点犹豫,他拼着最后仅存的清醒意识调动泥丸宫一至七层全部精神力,强自将识海撑开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竖子,尔敢!”

黑色龙卷顿时反应过来,立即扑向周然意识。

在黑色龙卷即将接触周然意识瞬间,一道杂乱的暗灰色从识海缝隙中钻进来,几乎瞬间就将泥丸宫第八层全部填满。

便在第八层被突然多出的这股精神力填满之时,第九层屏障竟然不攻自破。

“不!”

屏障破碎瞬间,一股恐怖至极的吸力自泥丸宫第九层出现,不仅将黑色龙卷一口吞下,甚至还通过识海裂缝将更多杂乱的精神力吸来。

没有黑色龙卷压迫,周然的意识迅速恢复,然而识海的裂缝他却已经来不及堵住。

“这可麻烦了!”

周然发现自己无力阻止这一切,只能看着第九层不断从裂缝处吞吸那些杂乱精神力。

之前感觉到第九层屏障时,周然根本没有想过要依靠这种杂乱的精神力。鬼雾中的这些精神力毕竟杂乱得很,既然凭自己就能成就神念,他没必要再冒险。可是那黑色龙卷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兵行险招搏命一赌。

幸好黑色龙卷在最后时刻出现,让周然有时间将泥丸宫一至七层的精神力凝练一遍,让他在最后关头能够将识海撕开一丝裂缝。

周然的意识还在第八层,而第九层屏障破裂之后,那个神念符字果然没有生出变化,这让他根本不知道第九层在发生什么。不过,就在他以为第九层会一直不断吞吸外面的杂乱精神力时,识海世界的裂缝不知为何自动愈合了。

周然正觉得不解,突然又感觉到一股巨大吸力从第九层传来。

几乎瞬间,周然的意识连带一至八层所有或凝练过或没凝练过的精神力全被第九层吞噬。

意识站在第九层最高处,周然亲眼看见所有被吸入第九层的精神力被一寸寸碾碎,包括他自己的精神力,包括从外面吞吸的杂乱精神力,更包括那股黑色龙卷中蕴含的残存神念。

待一切被碾碎了干干净净之后,周然犹如福至心灵,念道:

“入得神穴第九层,泥丸宫中神念成。”

仿佛一语成箴,一股渺远浩荡的莫测之力自泥丸宫第九层生出,而后如银河落九天倾泻而下,很快将泥丸宫第一层至第八层填满,最后包裹住周然意识。

“这就是神念?!”

周然引动一股莫测之力,无声劈开识海。

周然淡淡一笑,向着被识海被劈开之处踏出一步,意识就此重回身体。

(三省吾身:收藏了吗?收藏了吗?收藏了吗?)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一章 有这个分量

“两天!”

意识重回身体,周然无神的双目重新焕发神采。身边虽没有计时仪器,但身为血军总教官要是不能根据身体消耗感推断时间过去多久,那可就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面对石床上已经毫无光泽的骷髅,周然冷冷一笑,不屑说:“凭你也想夺舍小爷?”

石室之中似有一声叹息,那具骷髅便在周然的眼前化成一堆粉尘。

骷髅化尘,石室开始坍塌。

“这是……”

周然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在他被一股吸力扔出来前,立即展开神念往石床之上一扫,匆忙间似乎将一件东西扔进定世珠内。

熟悉的天旋地转感又出现了,当周然感觉到双脚占地时,他知道自己终于回到鬼窟。

此时的鬼窟充满鬼雾,周然现身的瞬间,身上的衣服几乎被鬼雾腐蚀了干净,他立即展开神念护住自身。

周然看了看几乎赤身裸体的自己,从定世珠中拿出一件近似透明的薄纱衣衫。

这薄纱衣衫正是石室坍塌前,他以神念从石床上抓来的东西。

骷髅的残存神念已被碾碎,属于那具骷髅的记忆亦是几乎被全部粉碎,不过周然多少从脑海中多出的那些记忆碎片推测出那具骷髅的某些记忆。

其一,鬼窟内的阵图确实是骷髅布置,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血元镇阴阵,阵图之下确实也是一处连通地下阴河的阴地。但实际上,被更改过的血元镇阴阵乃是骷髅用来挑选夺舍之人。而类似的血元镇阴阵足有三十六座之多,分散在各处。

其二,骷髅之所以如此做,一是因为他感觉到寿元将尽,二是算到天地灵气消失,这才不得不封藏自身。灵气未复苏之前,这些血元镇阴阵就是普通的镇阴阵,一旦灵气复苏就会惊醒他,这些被改动过血元镇阴阵不仅能替他选中夺舍之人,还能成为传送阵。

三十六座阵图只要没被毁坏,阵图之间就可以随意传送。

李元成与江上雨之所以误入此地,确实是因为上任总教官的鲜血激发传送阵,在那位总教官被传送进那座石室之时,也使得当时通过传送阵回山门的二人受到影响。但二人并没有传送到鬼窟,而是传送到鬼窟之外不远的山林中。

若非如此,他们很可能会跟之前被骷髅选中之人一样,早就成了一堆土。

其三,骷髅是通过滴入血元镇阴阵的鲜血来判定一个人的资质,自灵气复苏至今他已经挑选近数十位选人,至今没有一人能够承受他的全部神魂。

其四,骷髅夺舍周然时根本没想过一个连先天境都未到小子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虽然后来发现那道封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这种出乎意料对他而言,不仅不是什么威胁反而还是意外之喜,否则他又怎么会故意将《炼神录》全部烙印在周然识海之内。

毕竟,让周然自己引动精神力,远比他引动容易得多。

周然的精神力之强有些超出他的想象,当周然将精神力推至泥丸宫第六层时,骷髅就已经差点兴奋的没忍住,不仅是因为这么强的精神力一旦能成就神念绝对可以完全承受住他的神魂,更因为当初连他都没有走到这一步。

然而,周然带给他的惊喜远不止于此,躲在识海最深处的他亲眼看见周然将精神力推至第七层,推至第八层,甚至摸到渊深莫测的泥丸宫第九层屏障。

泥丸宫第九层牵连甚多,骷髅还真怕周然不管不顾一口气冲进去。

幸好,周然识海内的精神力不足以让他迈出那一步。

之后周然以《炼神录》口诀凝练精神力,从一层至七层几乎转瞬完成,骷髅不确定周然是不是真放弃冲击泥丸宫第九层,他深怕周然在凝练第八层精神力后再试着冲击第九层。

以凝练后的精神力冲击第九层,未必没有可能成功!

无数年来好不容易碰到如此合适的夺舍之人,骷髅不敢赌,这才在现身之后直接出现在泥丸宫第八层,想要一举碾碎周然的意识。

可骷髅太着急了,若他愿意多花一点时间掌控泥丸宫一至七层,周然哪还有还手之力?

其五,就是这件虚灵衣运转之法。

其六,骷髅是谁,周然不知!

周然将薄纱青衫穿上,而后神念之力落在青衫之上。

青衫无声生变,几乎在转即之间就变成周然之前穿的衣服模样。

“不错!”

周然满意笑道,根本不在乎这件虚灵衣不久之前还穿在那具骷髅身上。

神念已成,《炼神录》第一个神念符字对周然而言再无秘密可言,此时他再去看其他神念符字,之前晕眩的感觉没有再出现。虽然这些神念符字不能一眼就能看明白,但只要他愿意花时间早晚能参悟透彻。

阵图印痕之内正有无数黑雾冒出,显然不是参悟这些的时候。

周然已成神念,更知血元镇阴阵本来面目为何,想要将之深度封印并不难。

心有注意,他立即以神念笼罩整个阵图。

“封!”

周然喝出一字,笼罩住整个阵图的神念之力猛地压下,当即封绝印痕下所有缝隙,见再也没有黑雾涌现出来,他又以神念将阵图中被骷髅修改处更改回真正的血元镇阴阵。只要不被外力破坏,就不会再有鬼雾破封而出。

见鬼窟内残留的这些鬼雾,周然自语道:“虚灵衣能封印生灵,不知道对鬼雾有无作用。”

想至此处,他心中默念口诀,以神念之力引动虚灵衣。

这件被骷髅极为看重的灵衣果然没让他失望,很快就开始吞吸鬼窟之内的黑雾。

只是片刻,黑雾便被吞吸一空。

周然扫了扫鬼窟,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地面上的阵图。

前几任总教官果然都死了,尸骨无存!

出了鬼窟,周然爬上黑山之顶,再次念动口诀,任由虚灵衣吞吸逸散出来的黑雾。

“咻!”

感觉到周围的黑雾已被吞吸得差不多,周然这才吹响口哨。他却没有注意到,吞吸如此多的鬼雾之后,他身上的虚灵衣多了一层微不可擦的淡灰色。

“哟!”

凌云鹤嘹亮的鸣叫在头顶响起,周然一跃而起,跳到俯冲而下的白鹤背上。

身在数百米高空,周然俯视四周,所能看见的地方几乎漆黑一片。而今鬼雾散去,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野兽尸体就会吸引来更多猛兽飞禽。这片死地在不久之后也会重新焕发生机,至于这片土地下面埋葬多少枯骨,没有谁会在意。

很快,定军山在望。

这座断顶的千米石山几乎通体灰黑色,唯有山顶战天台没被影响。

此时,几乎定军山所有人都聚在战天台之上。

将凌云鹤飞至,所有人全都立正站直,抬手对天敬礼道:“欢迎总教官归队!”

两日前,几乎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周然如何一人独战两位先天境。而这位曾经压制住暴动鬼雾之人也没让他们失望,再一次将鬼雾压下去了。不管在那之前多少人有其他心思,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敢有不该有的心思。

周然自凌云鹤背上跳下,稳稳落在战天台上。

鹰隼一般的锋利视线扫过众人,周然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四位甲字队教官,沉声问道:“天甲地甲玄甲黄甲四队之人为何不在此?”

“报道总教官!”

宇甲队教官踏前一步,恭声道:“云川发生大地震,天地玄黄四甲前去支援。”

“云川地震?”

周然大为意外,而后才问:“军部出具调兵命令了?”

宇甲队教官答道:“是!”

周然不置可否,又问:“几位老将军呢?”

“此次云川地震不是普通意义地震,老将军们与天地玄黄四甲一同前去了。”

宇甲队见周然不语,又补充道:“几位老将军向军部告老,古元帅已经同意。在云川地震之事结束后,他们不会再回定军山了。”

“古元帅已经同意?”

周然冷冷笑道:“我还是这里的总教官,我不点头,古元帅同意也没用。”

宇宙洪荒四甲教官不敢说话,站在他们后面的血军更不敢吭声。

“你们四人留下,其他人解散!”

周然留下宇宙洪荒四甲教官,转身看向好似无边无际的黑色区域,他这才问:“云川地震是怎么回事?”

四位教官彼此望了一眼,宇甲队教官开口道:“据说是地牛翻身。”

“地牛翻身?”

周然闻言不由得回过头来,他的视线从四人面上划过,最后看向宇甲队教官,问:“消息真实吗?”

宇甲队教官道:“这次的调兵令是神卫营副统领亲自送来。”

周然闻言,冷笑问道:“古圣轩?”

宇甲队教官点头,多说了一句:“古副统领不久之前已经进阶先天境。”

周然对此根本不在乎,说:“调令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您离开战天台半个小时之后。”

开口的依旧是宇甲队教官,他继续说:“那时候鬼雾还没蔓延到定军山,古副统领说云川地震更为严重,便带着人先走了。”

“知道了。”

周然没有继续问下去,指着前方黑色区域说:“短时间内不会有鬼雾出现,宇甲队留守定军山,其他三队带人去清理吧。”

“是!”

四人领命离开。

“我还奇怪你们怎么有胆子跳出来,原来是搭上古家这条线。”

到了这会儿,该跳出来的也都已跳出来,偏在此时地牛翻身引发云川地震给了他们脱身的机会,古圣轩的出现更是表明古家回护他们的态度。但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怕了,还是因为周然打得两位先天境没有还手之力惊到他们,竟然没有等到鬼雾之事结束后再做决定。

周然虽不知道云川大地震是否真与地牛翻身有关,他却可以肯定古圣轩从定军山带走的那些人会因为地震救灾而死。

其中有些人必须死,包括那几位老将军,也包括楚漠尘。

至于天甲地甲两队教官,就看他们各自家族愿意付出多少代价保住他们的性命。

但这些就够了吗?

不够!

在小小的苏城,周然只是个老酒馆的小老板,少有人注意。

但在帝京的顶级豪门中,谁不知道周然?

周然是谁?

周家嫡长子与唐家嫡长女唯一的孩子!

单以身份而言,整座帝京年轻一代有哪个敢跟他相比?既然有人丧心病狂的跳出来想要他的命,那么从始至终一直冷眼旁观的周唐两家就不介意一锅端了。若是屹立玉泉山山巅数百年的两家同时出手,别说一个古家,就算帝京所有世家联手又能如何?

至于事情最终会发展到哪一步,就要看周然的态度了。

十五岁的血军总教官,有这个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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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二章 输赢而已

“你成就神念了?”

那道声音再次在周然脑海中响起,语气中充满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周然不答,反问道:“那天你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周然开启定世珠后,第一个选择认主的是青衣。那个表面上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女,实则心狠手辣,要不是对周然畏惧到了骨子里,说不定早就开始吃人了。接下来是梵奎走出定世珠,那个看上去慈祥沉默的老叟是被赤羽命令认周然为主。

声音出现在周然脑海中的这位,名为承启。

青衣与梵奎听命于承启,赤羽与承启有些不对付,但他们两位却是双生子。除了这四位,定世珠深处还存在一位自始至终都不曾显露行迹的家伙,青阳!

“那天……”

承启沉默片刻才说:“我感觉到了阴河的气息。”

说完,承启马上又问道:“你真是通过阴河逸散的那些残魂成就了神念?”

“不是!”

周然没有隐瞒,将当日成就神念遇到之事全部告之。

周然没有隔绝定世珠与外界的联系,但神念之事发生在他的泥丸宫之内。若他自己不说,承启等人自然不可能知道。

“第九层!”

承启听得瞠目结舌,赤羽亦是觉得匪夷所思,在二人开口之前,那位一直不愿意现身的太昊却出现了。这位即使周然也只能依稀感觉到存在的第五人,根本不需周然同意,直接离开定世珠,以半虚无的形象显化站在周然面前。

“神穴第九层?”

显化在周然面前的青阳是位年轻书生,以玉簪束长发,身着月白色长衫,腰悬无暇白玉牌,他冷冷看了周然一眼,说道:“按照约定,我可以替你出手三次。”

“约定?”

周然眉头一颤,立即问道:“你与谁的约定?”

青阳却是根本不答,身形无声化散,又重回定世珠深处。

周然不甘,第一次以意识投影到定世珠之内,望向被无尽灰雾遮挡住的更深处大声问道:“告诉我,你与谁的约定?!”

灰雾之内,无人回应。

承启与赤羽无声来至周然身后,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一人身披血色玄袍那人面无表情看上去难以接近,另一人宽袖紫衫满脸清朗笑意。

身着紫衫之人乃是承启,他见周然似乎不死心,便说道:“他不会说的。”

“为什么?”

周然眯眼看他,问:“莫非你也知道?”

承启点头,却说:“他是不愿意说,我们是不能说。”

周然相信承启说的这些,便也没有追问,只是眉头的皱痕更深了几分。

承启见此,沉默片刻才开口说:“不愿因为什么原因,你的身体都已经与定世珠融合,原本等你踏入先天境才可以试着炼化属于定世珠的那部分能量。但如今你神念已成,而且还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情况就不一样了。”

见周然望过来,他笑了笑继续道:“若是你的身体没有与定世珠融合,那么一旦你动用的神念之力过多就会对你的根本造成巨大伤害。你现在使用神念确实不会伤到根本,但是你只要动用神念之力,你体内的定世珠能量很有可能就会被提前炼化一些。”

周然见承启警告意味颇重,不由问道:“这样不好吗?”

“如果你想永远停在归元境,那你尽可以随意使用神念之力!”

赤羽看了周然一眼,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对所有登山之人而言,先天境是第一道天堑,是最难的,因为不踏过这道天堑就永远不可能登上山,但与后面会遇到的瓶颈相比,先天境却是最容易的。你站在先天境门槛一年多了,一身真元之浑厚已经达到极限,随时都有可能跨过去。如果你在这时动用神念,使你体内的定世珠能量提前被炼化,你的身体确实会被强化,但你面对的先天壁垒也会提升。”

承启接着说道:“定世珠所蕴含的力量何等了得,哪怕你只是侥幸炼化了一丝,也足够将你的身体提升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然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意味着我永远都不可能踏入先天境!”

“你能明白就好!”

承启说完,也离开了。

“福祸相依,不过如此。”

周然浅浅的笑了笑,想到这几天经历的这些,不由得低声自语道。他抬头望向被灰雾遮挡之处,以神念开路,走向深处。

他希望那里能有他希望看到的东西!

待周然消失在灰雾中时,离开的承启与赤羽却又出现了。

赤羽率先开口,问:“你怎么看?”

“青阳的化身都露面了,我们还能怎样?”

承启笑着说道:“认命呗!”

“认命?”

赤羽脸色阴沉得厉害,道:“认谁的命?”

“你说呢?”

承启指了指周然消失的方向,咂咂嘴叹道:“身体竟然能与定世珠融为一体不说,现在更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你就不想看看他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赤羽不言,望了一眼灰雾,而后身形化雾散去。

承启也望向灰雾,只是望了很久才离开。

被无尽灰雾包裹的核心处有片三丈方圆空白区域,空白区域之内悬立一张纵横皆是三尺三的黑色方形石桌,桌上放着三本看不出何种材质的书册。

周然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虽不知道石桌与上面的书册有何玄奇,但他已经感觉到这里不会有他希望看到的那些。

无声无息来至石桌之前,伸出手想要拿起其中一本,但手却从那本书穿过。

周然以为此时的自己乃是意识投影,所以才无法触及。他看过石桌上的三册书,扫了一眼石桌,又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无什么特别,这才意识重回身体。

战天台只有他一人,还好有凌冽的山风作陪。

周然淡笑,神念落回石桌三册书之上。

然而,那三册书没有反应,却是石桌开始鲸吞一般疯狂吞噬他的神念。

周然不做反抗,因为他很快发现随着石桌吞噬的神念越多,放在石桌右边的那册书越来越虚无,但他脑海中却出现那本书的真形,且越来越清楚。

神念几乎消耗一成,那册书才终于完全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此时,周然脑海中出现三个字:

“寄神谕!”

这三字出现的瞬间,周然几乎立即知道所谓寄神谕到底为何!

寄神谕,依托于神念才能显现的罕世之物,内可承载天地之秘,外能随心变化。但需要以神念将需要记录之事衍化成奇异符字才能烙印上去,也需要以神念才能阅读。

“果然如此。”

知晓寄神谕为何之后,周然心中马上生出一个念头。

不出所料,脑海中的那册书如他所想那样果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之后他心中又有念头生出,那本通体玉白色的书又随他心意变成各种书的模样。

“有意思!”

周然不由得轻笑出声,他收起玩闹心思,以神念读之。

不久之后,周然从书中回神,略感意外的自语道:“竟是一本医书。”

将这本名为《天医玄道》的医书放在旁边,周然将注意力放在石桌上的另外两册书上。

为了弄清楚定世珠最深处有什么,周然已经等了两年,如今好不容易成就神念,且不说以神念显化这三册寄神谕并不会给身体造成负担,就算会使得融合在身体内的定世珠被提前炼化,他也不会犹豫。

又消耗将近两成神念,左边那册寄神谕才显化出来。

“不是!”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周然心中还是生出几分失望,他微微摇了摇头,将这本似乎记录了天地万物的《山海万物志》收起,将希望放在最后那册寄神谕之上。

“嗯?”

这一次,神念与石桌只接触了一瞬间。但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周然还剩余七成的神念竟是差点被石桌吞噬一空。

如此突然,周然根本毫无准备,骤然间几乎失去所有神念的他差点就此陷入深度昏厥。

盘膝坐在战天台上,直至日落月升,才勉强恢复些许精神。

接下来一日,周然不仅没有离开战天台一步,甚至盘膝而坐的姿势都几乎没有变动过。

当神念恢复三成时,已是两日之后。

这几日里,血军已将定军山周围数百里之内清理出来。而这个时候,不仅被鬼雾惊走的猛禽野兽开始返回,还有更多野兽被死在鬼雾中的尸体吸引过来。

又过去两日,周然的神念才勉强恢复到五成。

这日,周然正在战天台上恢复神念,浑身带伤的顾西楼突然回来。

顾西楼用血红的双眼看着周然,平静的语气之中藏着难以克制的颤抖,开口便道:“神卫营根本不把血军当人,我们才到就被他们当成炮灰扔进去。”

见周然一动不动,顾西楼又说:“三位老将军,楚漠尘,天甲地甲两位教官,都死了!”

这本就在周然意料之内,因此盘坐在战天台之人没有任何反应。

“我回来时,六十四个血军还剩二十二人。”

顾西楼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自嘲而笑,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便走,他说:“是不是天地玄黄四甲六十四人死绝,周总教官才会满意?”

顾西楼回来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他匆匆而来,而后匆匆而去。

战天台,风云起。

盘膝而坐之人,不为所动。

对于这样的结果,顾西楼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可他也是出身大家族,他很清楚利益争夺没有谁会留手。想要赢得更多,就必须舍得下赌注。下了赌注,也该要有赌输的心里准备。至于输了之后是赔钱还是赔命,就要看获胜之人是何种态度。

这次之事,他们从一开始就要置周然于死地,那么周然此时选择袖手旁观谁能说什么?

至于天地玄黄四甲六十四人中有没有无辜之人,有人在乎吗?

两头巨兽打架,顺手碾死一些蚂蚁有什么奇怪的!

弱,本就是最大的原罪!

顾西楼一步步走下定军山,来至山脚的他背对着这座似乎突然变得陌生的石山,他知道这次离开之后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们不一样。”

顾西楼没有回头,本来有些佝偻的身体慢慢挺直,便在此时,他突然听见一声嘹亮鹤鸣。

他立即抬头看天,正看见那头令无数血军垂涎的凌云鹤飞向定军山山顶。

已经认命之人双眼大放光芒,已经双拳又猛地握起。

“哟!”

雀跃的鹤鸣声几乎响彻定军山,丹顶白鹤振翅而飞,向密地出口飞去。

鹤背有一人,名周然!

顾西楼突然觉得鼻子酸得厉害,而后咧嘴一笑,拔脚追上。

(啊!天气凉爽多了,适合养猪。先收藏,养肥了再杀!)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三章 暗流正汹涌

百余年前第一波灵气潮汐出现,灵气枯竭的世界这才重新焕发生机。

短短几年内,人迹罕至的大山中有古树长成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巨树,便如白山密地入口处两座山上的几棵老松树如今都有数百米,最高那棵甚至接近七百米,还在不断生长。绵延数千里的白山山脉也出现几头异兽,在老松树上筑巢的两头雪中青更是成为顶级异兽,被野狼军驯服后,与那支神秘部队一起看守白山密地入口。

再如数条大江大河发源地的镜湖,那座几乎再大风都吹不起多大浪头的镜湖底下有几株老莲,常年蛰伏水底。自镜湖密地发现至今,老莲只开过两次花。那两次正是在定军山遭遇灭顶之灾后不久。

数日间,荷叶满镜湖,磨盘大小的血红莲花妖异无比。

密地,未曾被发现的隐秘之地,亦是充满无数未知的神秘之地。

驻守定军山的血军与白山入口的野狼军都是由修出真元的宗师高手组成,但他们主要职责却是看守在密地入口,他们所要做的是密地内出现危险后及时将消息传递给军部,而不是深入密地一探究竟。

野狼军与血军总人数相当,满员也不过千人,清一色宗师高手。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从未出现过近千位宗师高手组成的军队,这样一股放在任何时期都足以横扫天下的超级军队,面对从未在五千年历史中出现的密地时,还是太弱了一些。

然而,若论危险程度,镜湖密地与白山密地加在一起也比不了隐藏在群山中的云川密地,而驻守在云川密地的正是那支军方排名第一的神卫营。

周然重回定军山之前,近千人的血军中,仅有天甲地甲两位教官与三位老将军五人达到归元境,而归元境却是入选神卫营的最低标准。血军成立至今,定军山山顶那座封灵阵开过数十次之多,却没有一次是因为有人进阶先天境而开,排名还要在血军之后的野狼军同样如此。反观神卫营,不仅从来不缺先天境,最强盛时甚至同时出现九位先天境。

这支原本负责最高领导安全的至强军队如今被分为天地人三部,人字部负责领导人安全,地字部常年驻守在云川密地,至于实力最强的天字部,除了常年跟在几位最高领导人身边的那几位,其他人的踪迹始终是军方最高绝密。

不将天字部算在内,神卫营明面上的先天境确实只有统领一人。

当然,现在还要加上古圣轩。

可即使没有天字部,即使只看放在明面上的力量,神卫营的实力依旧能甩血军与野狼军八条街,权势之大更是匪夷所思。所以,当血军被当了炮灰,被众人合力送出来的顾西楼除了回定军山找周然,他根本没有其它办法。

军方任何一位先天境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即使是先天境,没有足够的背景,谁又有底气敢跟神卫营叫板?!

凌云鹤飞离镜湖,飞出黑泥沼泽,飞过坐忘峰,一路西飞而去。

鹤背上,周然手拿《山海万物志》,其中正有关于“地牛翻身”的记载。

“石狮吐血,铁树开花,地牛必翻身。”

周然对云川密地了解不多,他只知道云川密地不远处有座远观似石狮的山,那山因此被命名为石狮山,山上有棵老铁树,几乎覆盖整座山头。

铁树开花向来难见,自云川密地被发现至今,那棵巨大的老铁树却是每三年就会开一次花,那花会与几种稀有药材被制成安神静气的铁花茶,专供玉泉山。周然小时候就喝过一段时间,现在想来只记得味道似乎有些怪,但安神作用却是很好。

父母失踪的最初半年,他就是靠那些茶熬过来的。

“铁树开花三年一次,并不奇怪,石狮吐血又是怎么回事?”

周然不知道位于石狮山狮口之处恰好有一个地窟,地窟内存在一小池清泉,清泉之内孕育了一根石笋。

石笋成玄青色,上有一圈圈螺旋纹,极像牛角。

地窟与石笋,正是古家一位前辈驻守云川密地之时发现的。

灵气潮汐之后崛起的世家豪门不在少数,如苏城赵家,如青州余家,如钱塘许家,这些当地人眼中并非顶尖的家族底蕴之深厚却要远超想象。但一日不入京,他们就不能算一流豪门。而京城的一众豪门中,只有玉泉山上的极少数才称得上当世顶级豪族。

灵气潮汐出现之前,古家就已屹立玉泉山数百年,但山腰处的风景看久了也会厌烦,他们很想站到山顶看看!

自从古轻权坐上元帅之位后,这位名为轻权实则对权力欲望远超古家任何一位当家人的古家家主就开始合纵连横,大肆在军部安插眼线,让亲信占据实权之位。仅以血军为例,排名最前的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以及三位常驻老将军至少有一半人是古家扶持,剩下之人几乎都与古家有关,这也是古圣轩为何将这些人全部带走的原因。

这些人原本以为古圣轩出面会保住他们,可惜古家现在还没打算撕破脸皮。

古家原本计划中,定军山这边由天甲地甲两位教官中的一位接替血军总教官,而后进阶先天境的古圣轩接掌神卫营统领一职,一年后的换届大会,古轻权再进一步,古家才会与联手的势力联手和玉泉山山顶试着掰掰手腕。

再回到当年周家长子与唐家长女的神秘失踪之事,虽然几乎没人知道他们因何失踪,但稍有权势的家族都知道与他们一同失踪的还有两家供奉的几位顶级高手。

灵气潮汐出现之后,个人武力的飞度提升已经达到一个不可想象的高度,而没有顶级高手坐镇的豪门,就如海边堆砌的沙雕,经不得风浪。

古轻权等人也是看到这点之后,这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周然长子与唐家长女失踪后,周唐两家也确实开始淡出众人视线,周家放手政府高位,唐家撒手军方大权,曾经在玉泉山下的几个家族因此上位,虽然那些家族还在山下,但包括古家在内的几家位于山腰的家族已经感觉到威胁,本就热衷全力的古轻权便是以此为由将山腰几家与古家战船绑在一起。

周唐两家在收拢爪牙,古家等几大家攻城略地,权利天平看似在不断向古家阵营倾泻,可实际如何,即使古轻权心里都没底。

除了周然在定军山出事甚至差点身死,那两家至今没有表态让古轻权感觉反常之外,另一件让他一直心有顾虑之事是无论花费多大代价,他们的人至今进不去那座恨山。

周唐两家直系后代,除了周然之外,几乎都被送进那座恨山。

实际上,对已经锁定神卫营统领之位的古家阵营而言,那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血军总教官能到手不过是锦上添花,错失了也不算是多大损失。只是培养与拉拢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付出的代价极大,就这么损失了古家也是肉疼。

古圣轩不仅肉疼,更觉得憋屈。

踏入先天境后,不仅他本人已将神卫营统领视为囊中之物,便是其他人也都把他当统领对待。可偏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父亲命令他亲自将军方调军令送到定军山。

“竟让我给那些小畜生低头!”

没有古圣轩暗中默许,顾西楼根本逃不出去。他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但要让他咽下这口气也不可能。而今顾西楼前去求援,周然若是敢来此,古圣轩就敢让他有来无回。若周然不敢来,那么他在军方内的名声就会彻底毁掉。

“哼!”

正如神卫营之人看不起血军与野狼军一样,身为神卫营副统领,古圣轩从来没有将血军总教官放在眼中。而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视那个十五岁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为对手。

古圣轩不是不知道周然打败两位先天境之事,他不否认若非因为听说了此事,他也不会引周然前来而不惜将血军四大甲字队与野狼军扔进去不管死活,他更不会否认自己一定要置周然于死地都是因为他心中的嫉妒。

十五岁的先天第二境,这让自诩为天纵之才而在十八岁进阶先天境的古圣轩情何以堪?

古圣轩抚摸着一根小牛角模样的橙黄色石笋,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冷笑:“那么多人为你陪葬,又让我手里的底牌提前暴露,你死的不冤!”

“统领!”

军方之人对职位极为看中,正职副职的称呼上轻易不能出错,但古圣轩进阶先天境后,他的亲卫无论私下还是公开场合全都以“统领”二字称呼。

古圣轩将那根小小的石笋握进拳头,抬头望向进来的亲卫,问:“何事?”

亲卫答:“那头白鹤刚刚飞过云川边界线。”

“哦?”

古圣轩心头一喜,面上却是平静,故作不解的对警卫说:“他一个血军总教官不老老实实在定军山呆着,来我云川密地做什么?”

说完,他命令道:“云川密地属于军事重地,没有军部调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是!”

警卫眼中泛起战火,立即领命而去。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四章 拦不住

古圣轩将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带来后直接就扔进云川密地,其他血军一直被鬼雾围困在定军山,军部那边更有他的人在,因此,周然与两位先天境交手之事至今还没传开。若是这次周然没有来云川地界,古圣轩肯定还会想办法将此事盖住。

至于现在,他不仅一点都不担心神卫营之人因为触怒周然而被打伤,他甚至有点期待有人因为阻拦周然而被打伤,最好能被打死。

没撕破脸之前,占一个“理”字还是很有用的。

首先,周然现在还是血军总教官,没有军部调令不得擅自离开定军山。其次,三大密地都属于军事重地,没有军部命令同样不可擅闯。触犯这两条禁律在前,若是再自恃武力伤人甚至杀人,就算他在云川密地发生意外,古圣轩也能把自己摘出来。

古圣轩之所以认定周然手中没有军部命令,是因为此时坐镇军部的是孙元帅。这位古家一手扶上元帅之位的老狐狸肯定不会一口回绝周然,但找个理由拖几天就太简单了。

换做其他人,也许在权衡利弊后大都会选择干等着,可周然能吗?

不能!

因为他代表的是周唐两家。

出手就是诛心之计,这便是豪门之间的较量,不到退无可退不会轻易亮出拳头。

人之所以是人,不是因为会用拳头,而是因为会动脑子。

越是站在高处之人,越是如此!

这些在大家族长大之怪物,心机之深从来不能以年纪来衡量。

若是以此作为起跑线,普通人家的孩子拿什么跟这些阴谋罐子里长大的变态相比?最可怕的是,这些玩弄阴谋之人除了家世背景,还是从死亡线上一步步走到今天。

在苏城的两年,周然与同龄人一直格格不入,就是因此。

古圣轩与周然是一样的人,所以他不会把周然当成四肢达到头脑简单的傻子,在摆下棋局落下一子后,他很想知道周然会如何应招。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古圣轩如色中饿鬼小心而又贪婪的抚摸着牛角石笋,他期待周然给他带来意料外的惊喜,但主场主动权甚至连规则都在他掌控中,他不觉得那个姓周的小畜生还有翻盘的机会。

“统领!”

才离去不久的警卫急匆匆赶来,神色有些慌张。

古圣轩眉头挑起,不快道:“怎么了?”

警卫声音略低:“拦不住!”

“哦?”

古圣轩眼底泛起喜色,语气却冷冽得很,问:“他还敢动手?”

“不是!”

警卫望向古圣轩,声音却更低了几分:“是,是那几头金雕根本不敢靠近。”

“嗯?”

古圣轩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俨然多了几分冷意。

警卫顿感压力,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异兽营两位老营长说,那位身上应该有让金雕恐惧的东西。”

古圣轩听完面无表情的问:“他现在到哪了?”

警卫答:“石狮山!”

古圣轩心头猛地抽搐一下,面上却无变化:“他去那里做什么?”

想了想,古圣轩忍住没去石狮山,却对警卫冷声说道:“传我命令,无论是谁,若是敢擅闯云川密地,格杀勿论!”

警卫悚然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怎么?”

古圣轩怒目扫来,怒道:“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是!”

警卫哪敢说什么,立即领命而出。

凌云鹤从石狮山上面振翅飞过时,周然从鹤背上跃下,跳到老铁树一片宽大绿叶上。

铁树正开花,夕阳下,那束铁树花通体染霞光,犹如一座鎏金大楼。

“老铁树的树心对你来说大有用处,不如砍伐了?”

周然像是没听到承启说什么,他扫了一眼这棵多少对他有些小恩的老树,认准了石狮山狮口所在方向,立即下山来。

几块巨石从各个方向挡住地窟入口,显然是被有心人布置过。但对于神念已成的周然来说,寻找这样的隐蔽洞口很简单,只要展开神念,方圆三十米内的一切皆在他的视线之下,即使一只蚂蚁也逃不过他的注意力。

方圆三十米,这是周然施展神念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的极限。

地窟不大,不过普通房间大小,滴水声连连。

周然只是瞥了一眼,就直接来到那池清泉边望向水底的那根玄青色石笋。

石笋天然而成,却极像牛角,螺旋纹自根部一圈圈向上盘旋,本应该尖锐的牛角尖位置此时却有些扁平,像是被人削去了,一股股淡红色的液体正从被削去的地方流出来。

“竟然有人吸取地牛血气提升境界,有意思。”

承启冷笑道:“也不怕被撑死!”

“古家有一门牯牛功,据说是在灵气潮汐出现后,由古家一位前辈所创。”

玉泉山上的家族,周然多少都知道一些,他望向池底的牛角,沉吟片刻继续说:“怪不得从古家那位前辈创造这门功法后,古家每一代都会有先天境出现。”

“那你可要小心了。”

承启说道:“地牛是七十二地煞异兽之一,排名虽不靠前,但七十二地煞异兽哪一个是易于之辈?梵奎与青衣不在,我与赤羽的肉身还在封印之中,无法走出定世珠,只能用秘法将你的实力提升到先天第二境一刻钟,可面对一头清醒的地牛,这点实力根本不够看。”

“千万记住,一定不要轻易动用神念!”

说完,承启又提醒道:“紧要关头可以请青阳先生出手!”

周然淡淡而笑,没有说什么。

生死线上走了无数遍的人,哪一个敢在死神面前保留半分实力?至于要不要请那位青阳先生出手,周然却是根本就没想过。他之所以相信承启四人,是因为他能掌握他们的生死,但他对那位青阳先生不仅没有生杀大权,甚至连半点的约束力都没有。

哪怕心里只有一丝不确定的存在,周然就不可能放心将自家性命交给他人。

离开地窟,周然唤来凌云鹤,向云川密地入口飞去。

云川密地入口是一座巨大溶洞,此时封锁密地入口的神卫营小队已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白鹤飞来,有人自鹤背跃下。

小队长立即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军方禁地,来人止步!”

周然看向挡住去路的十数位神卫营队员,问道:“古圣轩呢?”

神卫营地字部三千人,并非每一位都是大有背景,此时拦住周然的十余人就是小家族出来之人。这些被古圣轩扔出来当炮灰的家伙,偏偏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跟古圣轩扯上关系,做起事来相当用心。

张铁阳看着周然,喝问道:“古统领之名也是你能叫的?”

“古统领?我怎么记得神卫营统领姓韩?”

周然听见这个称呼,不禁皱起眉头,且不说军方那边还没有定论,就算已经定下来,晋升令没有正式下达之前,他还是个副统领。

然而,古圣轩似乎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了。

周然不屑一笑,抬脚就向入口走去。

“统领有令,军方禁地,擅闯者!”

张铁阳大声道:“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周然嘴里重复这四个字,再望向前面几人的眼神顿时冷了。

失去了耐心之人,便不再废话。

周然踏前一步,张铁阳十余人同时握住刀柄。

周然踏出第二步,张铁阳十余人抽刀出鞘。

周然再踏一步,张铁阳十余人举刀指来。

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周然抬起脚踏出了第四步。

如清风拂面,似微雨无声穿林。

张铁阳等人只感觉到一阵冷意从身边飞过,本是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人,不知为何竟是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张铁阳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转身,看到的却是一个即将踏入入口的背影。

站在入口之前,周然侧过脸对满脸震惊之人说:“告诉古圣轩,神卫营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

被人当面如此羞辱,这些心高气傲的神卫营队员如何能忍?

最为靠近周然两个人立即举刀劈下。

归元境高手一身真元何等浑厚,刀出之时,无匹刀芒几乎就要逼近周然后心。

“哼!”

周然神念微动,身上虚灵衣如风拂过,那两道无匹刀芒顿时无声溃散。

“这……”

出手二人大惊,张铁阳亦是震撼。

两位归元境高手杀招,竟被人如此轻而易举破去,莫非来人还是先天境高手?

直到周然身影在入口处彻底消失,也没有人再敢出手。

“唉!”

一声叹息在周然脑海中响起,不过这一次,叹息之人却没有说什么。

周然只是淡笑,心中丝毫不在意。

两年多的平静生活,确实消磨了周然心中的戾气。否则,按照他以前的脾气,他肯定会出手,不至于要人命,至少也会废了这些拦路人。

才踏入溶洞,周然就感觉到了震动,越是靠近溶洞尽头,震动越是强烈。

当周然走出溶洞时,看到数座大山正在崩塌。

轰隆隆!

地面在剧烈震动,大山在崩塌,好似整座天地都要倾覆。

“哞!”

类似牛的叫声响起,紧接着,恐怖的声波传来,很多在巨震中没有倒下的大树却承受不住这牛叫声,不是被震断,就是被声波直接震成了粉尘。

“不!”

便在这时,周然听到一声不甘的嘶吼,嘶吼声充满了绝望。

周然冷了脸,立即向那声音传来之处飞身而去。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五章 还不够

“总教官会来吗?”

范长江忍到现在终于问出这句话。

其余四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岳白芷与席景真。

三位老将军与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如今只剩下七个人,能成为血军之人,没有一个是怕死的。可这一次,他们怕了。

那是一头地牛啊!

翻个身就能让方圆百里天崩地裂的存在!

更令他们绝望的是,这头地牛似乎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想方设法震杀他们。而地牛的威能也着实超出所有人想象,每次引发地震之前,肯定会以声波震伤众人,而后再以崩塌的山石活埋。

被声波震伤后再被一座小山头那样的巨石压下,纵然是修出真元的血军也只有死路一条。

若非被地牛针对,只是地震又怎么可能让六十七位血军死到只剩七人?!

范长江嘿嘿笑着望向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岳白芷,这位天甲教官心腹喘息之声很重,显然是受了重伤,他吐出嘴里的鲜血,说道:“我知道你们三人都让家里不要着急参与进来,可那么大的好处摆在眼前,他们怎么忍得住?”

岳白芷与席景真阴沉着脸,被扔进云川密地等死之时,他们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岳白芷不理会范长江,只是眯起眼睛舔舔舌头,阴恻恻道:“这次若能活着回去,本小姐一定会亲手摘下几颗人头玩玩!”

席景真冷笑问道:“几个就够了?”

“当然不够!”

岳白芷瞅了瞅范长江的脑袋,嘿嘿笑起来,说:“但总得留几个泄泄愤才行啊!”

“总教官不会来的,对不对?”

明知道几乎没有活着离开的可能,范长江又怎么会在乎岳白芷的威胁,他冷冷一笑,将视线转移到别处,继续说道:“你们之所以把顾西楼送出去,其实是为了给你们报仇吧?听说顾家三少爷发起狠来,连顾家老太爷都会害怕,真想亲眼看一看啊!”

“你有没有机会看到我不知道,但你们范家人肯定会看到。”

席景真裂嘴阴笑道:“要是在地下见到他们,你可以问问他们顾家三少爷都有哪些手段。”

“他敢!”

范长江顿时怒眉倒竖,他知道顾疯子发起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他又很快软下来,自嘲道:“老子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嘴上虽是如此说,范长远心里未必会如此想。

“哞!”

地牛吼声突然出现,本就沟壑纵横的地面顿时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那吼叫引发的声波更是从裂缝之中狂涌而来。

“不!”

一位最靠近裂缝的血军身受重伤,根本来不及躲避,当场被活活震死。

岳白芷与席景真拖着一人拖着两个伤员,快速撤离。

轰隆!

地面剧烈震动,地上的裂缝飞快向四方蔓延,声波顺着裂缝追向六人。

“不好!”

席景真大叫一声,却是在他们前面突然有无数裂缝出现,以更快的速度逼过来。

前后皆是死路,左右更是绝地,退无可退。

“完了!”

范长江只觉得浑身力气顿时散得一干二净,逃了这么久,这次他真的认命了。

咔!

咔咔!

……

前后无数地缝向他们所战之地汇聚而来,地缝所过之处,不仅倒伏的大树被恐怖声波震成渣,连小一些的石头都会被震成齑粉。

眼看前后包围而来的地缝就要迎头撞上,等死的六人突然听见一声大喝——

“滚!”

声如雷霆,震撼四野。

紧接着,两股强横声波轰然对上,天地间竟是陡然一静。

两股足以震山裂海的声波,一旦正面硬撼,必然引发天崩地裂的末日异象。而在此等天塌地陷面前,六个还不到先天境的蝼蚁除了等死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轰!

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六人清楚感觉到两股声波正面对上了。

这一瞬间,天地失色。

在两股声波对撞引发灭世之灾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众人之前。

他背对六人,任由那足以震塌山岳的恐怖波动横扫而来。

强横无匹的波动轰然扫过,遇到挡在六人之前的身影时,竟如汹涌洪水遇到大山,一分为二,就此绕行而过。本应该被活活震死的六人,这才得了活命机会。

可这两道声波引发的波动实在太强了,哪怕只是一丝余波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

声波过后,六人除了意识还算清醒,人却是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待恐怖波动渐渐平静下来,背对他们之人才缓缓转过身。

包括岳白芷二人在内,六个人中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人会来,可他偏偏来了,这个比他们年纪都小的少年在最后关头赶来了,挡在了他们所有人身前。转过脸来看向他们的少年,嘴角在流血,鼻孔在流血,眼睛在流血,耳朵在流血……

这个七窍流血之人不久前战败了两个先天境,而后孤身一人再次去了鬼窟。

在古家阵营掀起的暗涌中,有多少人在等着他死?认真计较下来,已经几乎全军覆没的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哪一个是干净的?

被当做弃子扔进云川密地之后,有人在死之前突然后悔了。

但也有人死前,却在恨周然为何不死!

万般滋味,同上心头。

六双眼睛在看他,周然也在看他们。

岳白芷与席景真面无血色,眼神有些闪躲,他们身上的作战服满是鲜血,有些已经发暗,不知道他们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至于范长江四人,一人断了腿,一人断了胳膊,一人没了半边脸的肉,另一人胸腹还在不断流血。

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竟然凄惨到如此程度!

周然慢慢收回视线,重新望向身前无数深不可得的地缝。

定军山每年都会有不少人会被逸散出来的鬼雾侵蚀心智,沦为丧尸一样的存在,周然不止一次出手斩杀过那些人,甚至包括最初跟在他身边的两名警卫。而有些人不忍下重手,最终却被丧尸所杀,甚至被活活撕碎吃了。

这些从各大军团挑出来的兵王,这些背景很大而又天赋不凡的世家子,默默的守在一个无人知道的陌生之地,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什么,他们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在守护这个世界。

这些本应该被称为英雄之人却沦落到如此下场!

可一旦参与到权利之争,谁又能全身而退?

三年前,周然从鬼窟重伤而回,很多人都奇怪周唐两家为何没有大发雷霆,却没有人知道是周然告诉两家老爷子,他要自己解决。那时候,周然不仅不知道定世珠与他身体融合之事,不知道青衣五人的存在,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痊愈的可能。因此,那种情况下的表态,某种程度上几乎等同于他不愿意追究了。

血军极为看重实力,不过万人的定军山上的确势力错综复杂,周然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心里都觉得那些人是军人,是用生命守护这方世界的军人!

所以,黯然离开定军山的那次,周然选择忍了。

此次再回定军山,周然心里同样没有深究到底的打算。

如果不是当时鬼雾出现的太突然,周然不得不立即赶过去处置,他根本不可能让古圣轩将天地玄黄四甲全部带走,甚至一个人都别想带走。

周然是心软之人吗?

不是!

他只是觉得这些人不应该这样死。

咔!

咔咔!

地缝再次开裂,但没有声波出现。

轰!

数里外的一座山头塌了。

轰隆隆!

更远处的几座山头接连坍塌。

“哞!”

巨大的牛吼声之后,一道比山岳更大的土黄色身影从坍塌的山脉后站起来。

地牛,现身了!

岳白芷六人顿时被惊呆,即使早就猜到地牛是一头庞然大物,但亲眼看见后的震撼,还是让他们瞬间愣住。

地牛微微抖了抖脖子,地面却是一阵阵震动。

周然望向这头巨兽,抬脚踏出一步。

“小子,你想干什么?”

承启的声音立即在脑海中响起,他急切道:“你已经动用过一次神念之力,五年内你已经不可能再触碰到先天门槛,如果动用第二次,你很可能一辈子都别想……”

赤羽的声音也出现了,他冷冷道:“你可要想好了!”

周然不答,一步步走向地牛。

他每向前走一步,神念之力覆盖的范围就会扩张出数十米。

这一次,赤羽却比承启还要着急:“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承启现在恨不得把周然打个半死,他咬牙说道:“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赤羽闻言双眉怒掀,冷冷望向承启。

承启迎向赤羽的视线,冷笑问道:“除了那个办法,你说还能怎么办?”

周然不知道定世珠发生的这些,只是坚定迈出一步又一步。

地牛身比山岳,双目更像日月,静静看着一个蝼蚁靠近过来。这头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地煞异兽很奇怪,这个小小的蝼蚁怎么能发出那么强大的雷霆之声。

距离地牛只有半里,神念覆盖的范围已经达到十里。

来云川密地前,周然的神念只恢复了六成多,可他乃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若不计后果将神念之力完全展开,谁也不知道最终会如何。

周然能清楚感觉到随着展开的神念越来越多,体内一股股灼热暖流不断涌现而出,融入他的血肉,融入的骨骼,融入他的骨髓。

融入的暖流越多,身体的力量越是恐怖,先天境的门槛越是高不可攀。

“还不够!”

周然望向比之千米山岳还要恐怖的地牛,泥丸宫中的神念之力毫无保留。

“青阳先生!”

定世珠之内,赤羽面色铁青,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承启再也淡定不了,他冲着无尽灰雾喊道:“您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见灰雾内毫无动静,承启继续大声道:“姜青阳,别忘了你答应过那人什么,若他出了意外,我们几个不会好过,你觉得那人能放过你吗?纵然你不在乎生死,可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人。青阳先生,那人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平静的灰雾突然幻化出一只大手,猛地抓住赤羽与承启二人,随手扔了出去。

“多谢青阳先生!”

在二人被扔出定世珠之前,承启大声说道:“以后,那小子就交给你了!”

在意识到定世珠与周然融合的那天开始,承启二人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早。

声音回荡在好似无边无际的定世珠内,笼罩在核心处的灰雾静静翻腾了一会儿又很快安静下来,本就寂静无比的定世珠,这次就要彻底安静下来了。

如果周然知道承启二人要做什么,他肯定会在立即停下自己的疯狂举动。

可是,他不知道!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六章 千秋尽江海

几乎没有人能承受住如此恐怖的神念之力,可定世珠的存在让这种不可能成为了可能。不仅如此,神念展开的越多,周然的身体被强化的程度越高。先天境体内的真元若是如同山涧溪流,此时他体内的真元已如巨江大河。

归元境的体魄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真元,周然体内的筋脉不知道被冲碎了多少次,但被冲碎的筋脉眨眼之久就被炼化的定世珠完全恢复。

如此周而复始,简直就像是身体被一次次撕碎在一次次重组。

此等时候,周然才仅仅将神念展开二成而已。

痛吗?

很痛!

值得吗?

心里不爽总要做点什么!

周然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

但无缘无故就会被暴揍一顿的玄甲队十六人肯定不相信。

如今,玄甲队十六人中,有十人永远都看不到周然讲道理的模样了。

“你们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

周然用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对着这片破碎的世界说,他很想笑,可笑出了一声苦涩的叹息。从亲手杀了那两位被鬼雾侵蚀神智的警卫开始,周然就告诉自己绝对不允许身边再出现类似悲剧。

也许在玄甲队队员心中,他们的小教官不仅喜怒无常,还是个吃独食之人。因为定军山军功最高的任务是处理被鬼雾沾染的野兽,而这样的任务几乎被周然独占了。

“是啊,我都独占了!”

在苏城的两年多,周然时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可如果能重选他还会那样做。

周然不记得自己受了多少伤,也不记得有多少次差点被鬼雾沾染,更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线上来回走了多少次,他只知道他带出来的人可以死,但他不允许他们被鬼雾变成杀同袍或被同袍所杀的畜生。

那几年里,周然像个变态一样用各种手段折磨训练他们,排名第三的玄甲队训练量远超排名在他们之前的天甲地甲,大概是他心中的愧疚作祟。

那段时间,他固执的认为只要这些人实力够强,就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周然不觉得李元成与江上雨进阶先天境与自己有关,也不觉得顾西楼三人踏入纳元境跟自己有关,他更不在乎剩下的那些人有多大进步,他只是觉得做了他认为自己该做的。

亲手杀掉熟悉之人的感觉,周然至今还记得。

没有人知道在他黯然离开定军山之后,他吃独食那几年里得来的军功,几乎全都转到了那两个警卫的孩子身上。

一个军功几乎为零的血军总教官,两个军功可封将的孩子!

“我不在乎你们背叛!”

周然叹了口气,略有自嘲的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会让你们这么没信心!”

纷乱思绪到此为止,神念之力已展开将近五成。

此时,周然的神念几乎覆盖方圆两百里。

“小子,我问你最后一次!”

这一次,承启的声音不是在周然的脑海中响起,而是出现在他耳旁:“你真想好了!”

周然淡笑道:“你可真啰嗦!”

“嘿!”

承启消失被气乐了,干脆说道:“你也就是遇到这头傻不愣登的地牛,若是换成其他地煞异兽试试,能干站着等着你砍?”

赤羽却开口道:“既然决定出手就不要废话了!”

“接好了!”

承启又废话了几句,只是语气是罕见的认真孤傲:“本座百岁之前踏破通玄十二景,此后千年入八荒斩恶龙,踏七险地夺造化,于死境悟得大元天之境。”

“这大元天之境能得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承启语毕,周然立即感觉到身体内多出一股渺远深邃气息——正烈狂暴!

与此同时,属于赤羽的境界也落入周然体内,同样的浩淼莫测,但却是凌冽霸道。

“小子,接住了!”

承启声音充满了疯狂与兴奋,他大喝道:“恶龙法相,出!”

周然顿时觉得体内属于承启的气息陡然生变,疯狂吞噬他体内汹涌无比的真元。

便在这时,赤羽亦是大声道:“血凤法相,出!”

属于赤羽的气息,也开始疯狂吞噬真元。

几乎眨眼间,周然体内真元便被这两股气息吞噬了七七八八,他左边身体蒙上一层淡黑色,右边身体浮现一层淡淡的血红色。

“你们快看!”

岳白芷等人稍稍恢复一些力气,范长江突然指着前方惊恐道:“那是什么?”

却是在这六个人眼中,站在远处之人身后突然浮现出两道惊天虚影。

一黑龙,身躯蔓延百余里。

一血凤,翼展笼罩百余里。

“哞!”

地牛立即感觉到威胁,抬起能轻易踏碎数十层楼的蹄子轰然压来。

“太晚了!”

周然猛地抬头,他嘴角冷冷一笑,埋藏在心多年的隐忍与周唐两家后辈骨子里的疯狂倾巢而出,他以神念之力为引,左手执掌恶龙法相,右手御使血凤法相。

这一刻,天地无声。

这一刻,时间停滞。

这一刻,第三册寄神谕在周然脑海中飞速反动。

第三册寄神谕,名为《九书》。

周然掌握不了承启与赤羽二人拥有的境界,但此时二人却是将全部神魂寄付在他的身体之内,即使只是短暂的镜花水月,却也足够让他以此窥探到《九书》中的武学。

“千秋!”

周然仰天大啸,喝出这二字时,血凤法相猛地挥翅,化成无数残红,犹如深秋的十万亩枫树林,目光所能看见之处尽皆熊熊燃烧的火红,赫然挡住地牛压下来的蹄子。

周然毫不迟疑,又朗声喝道:“尽江海!”

语毕,恶龙法相化雾,与漫天残红一同涌向身比山岳的地牛。

“哞!”

地牛嘶吼挣扎,奈何火红蔓延地牛前半身,黑雾覆盖地牛后半身,它根本挣脱不了。

“哞!”

地牛第二次发出痛吼时,巨大身躯竟被活生生撕成两半。

漫天血雨中,承启的声音再次出现,此时的他却是极为虚弱,只听他呵呵笑道:“我们只能帮你走到这里了,希望等我们醒过来时,你还好好活着!”

赤羽声音亦是虚弱无比,依旧那么冰冷:“死了更好!”

“走了!”

承启洒脱道,随后再也无声。

赤羽的声音也再没出现。

“你们……”

到了这一刻,周然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

心头猛地被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涩占满,比亲手杀了那两个警卫时更加难以承受的苦涩。周然的眼睛顿时红了,他嘶吼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有种痛,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

“哞!”

身体被撕成两半的地牛,死前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得太过不甘。

“啊!”

周然仰头大啸,啸声中尽是痛苦,他猛地望向轰然倒下的地牛。

痛苦到了极致,便只剩下疯狂。

“想死?”

周然一步跃至地牛身体之前,他不管不顾的以神念念动起虚灵衣口诀。

随着口诀念动,他身上的虚灵衣剧烈飘动而起。

站在远处的六人好似看见一层铺满整座天地的薄纱一闪而逝,而倒在地上的地牛尸体便在那薄纱出现之后莫名消失。

周然根本不在意神念消耗了多少,再次念动《炼神诀》中的束灵口诀。

“凝!”

束灵口诀念毕,周然喝出一字,天地之间竟是出现地牛虚幻的身影。

周然震动身上虚灵衣,瞬间将这头地牛残破魂灵收入其中。

尘埃落地,却是心死如灰。

这样的结果,不是周然想要的!

断壁残垣,沟壑纵横,山塌地陷……

周然就站在这样一个毫无生机的破碎世界里,他一次次尝试将意识落入定世珠内,他想知道承启二人到底如何了,可无论怎样尝试,迎接他的是一次次失败。

与他身体融合的定世珠,他竟是进不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周然抬头看天,天上唯有夕阳渐渐落山。

周然就这样站了一夜,岳白芷六人远远站着,根本不敢靠近。

无论岳白芷与席景真,还是范长江四人,此时再看周然的眼神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除了化不开的惊恐就是无法形容的崇拜。

黑龙虚影,血凤虚影,再加上一头被活活撕成两半的地牛,对他们造成的震撼太大了!

“咱们总教官是不是太变态了!”

后半夜,范长江才稍稍回神,说话的时候却还时不时吸一口冷气,连称呼都变了。

岳白芷与席景真,脸上的表情同样是懵的。

“要倒大霉了!”

岳白芷望向席景真,说话的声音少见的有些颤抖,她说:“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咱们几个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席景真嘬着牙花,说:“只怕不止我们几个!”

范长江凑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岳白芷二人扫了他一眼,转即又望向站在夜色下的那个背影。

一夜凉风,一夜流云,一夜静默。

黎明,天凉生露。

太阳升起,染血的朝霞一出现就笼罩了整个天空。

过去的这一夜,周然将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一切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他的隐忍,他的退让,如今看来都是何等可笑。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争权夺利,那我……”

周然眼神渐渐坚定,他松开握了整整一夜的拳头,轻声道:“那我就让你们一无所有!”

“走吧!”

周然无声无息来到正在准备早餐的六人身前,撂下二字就像出口走去。

岳白芷与席景真仿佛被毒蝎咬了一口,猛地站直身,而后更是下意识的跟上周然。从始至终,几乎没有半分迟疑。

直到跟在周然身后走了很远,他们二人才反应过来。

心里阴影啊!

范长江四人反映慢了一点,但也很快追上来。

密地入口外,古圣轩已经带着一队神卫营等候了一夜。

古圣轩抚摸着那跟小小的石笋,原本毫无瑕疵的石笋此时却是布满了裂痕。

“周然!”

古圣轩蒙地站起来,怒不可遏的望向从入口走出来之人,咬牙切齿道。

周然看向他,眼底无波无澜,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近百位神卫营队员,六位死里逃生的血军,没有一人敢在这时发出一丝声音。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七章 好胆

古圣轩欲择人而噬,周然满腔杀机。

两双战火熊熊的目光接触瞬间,二人同喝一声:“战!”

密地入口之外就是神卫营聚兵场,通体黑石之上亦是遍布奇异纹络,正是封灵阵。

古圣轩纵身一跃,来至聚兵场中心。

周然几步踏出,站于对面。

“哼!”

二人同时怒哼一声,古圣轩递出一记重拳,周然回以重掌。

嘭!

拳掌相抗,二人同退三步。

纯以真元相拼的一招,平分秋色。

若只是切磋,浅尝辄止即可,但此时站在聚兵场上的二人却是要不死不休!

“拿出你的真本事吧!”

周然紧咬牙齿,极度压抑的声音看似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尽是杀机。

“想死?”

古圣轩怒极而笑:“我成全你!”

再出手时已不再有任何保留,古圣轩强纳一身真元,属于先天境高手气势陡然而出,瞬间攀至巅峰。完全踏入先天引星境之人,丹田内先天之种已经出现,只要本身真元不曾耗尽,引动的星辰之力就能无穷无尽。

“好强!”

岳白芷六人曾见过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出手,但古圣身上轩的气势显然要在那二人之上。

反观周然,身上的气势确实也很强,但那是与归元境相比,与古圣轩的先天境气势相比却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我听说你也进阶先天境,莫非在鬼窟受伤跌境了?”

古圣轩冷笑道:“那可就太令人失望了!”

周然懒得多说一个字,他双手背于身后仿佛闲庭信步,一步步走向古圣轩。

“好胆!”

古圣轩狰狞大笑,悍然出拳。

这一拳乃是古圣轩以先天境递出,非是之前那一拳可比。

周然纳真元,再开掌。

嗡!

双强之招再对决,二人此次却没有退后半分。

古圣轩与周然面对面,小声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当然不会要你的命。但是我会废了你的气海,我很好奇气海被废你还能不能恢复。”

周然平静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古圣轩收了拳,用一种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呵呵道:“周家小少爷,希望你能让我玩得尽兴点!”

神卫营众人闻言哈哈大笑,他们一点不觉得下任统领跟血军总教官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妥。

岳白芷六人看着大笑不已之人,再望向聚兵场上的二人,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连地牛那样的存在都被总教官活撕了,一个先天境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刻,他们六人似乎有些明白神卫营看血军的感觉了。

鄙视,赤裸裸的鄙视!

“天风寄影!”

周然懒得多说半个字,他立即施展周家绝学,身形化风,刹那来至古圣轩面前。

古圣轩真元正盛,更引动无尽星辰之力包围周身。

见周然突然现身自己面前,并指如剑,直奔喉咙而来,古圣轩残忍一笑,不退反进,无尽真元流动于双拳之上,左拳砸向如剑而来的双指,右拳落向周然胸膛。

周然根本不避开,双指轰然点在古圣轩重拳之上。

嘭!

胸膛生生承受住古圣轩一拳,周然嘴角微微流出血色,但他心中尽是快意。

“你!”

古圣轩收回手马上推开两步,他错估了周然那两指的杀伤力,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右拳已被周然双指刺穿,两个指骨差点齐根而断。

鲜血低落黑石台,杀意冲九霄。

“好!很好!”

古圣轩痛极亦怒极,加入神卫营以来,他还不曾在任何人手下吃如此大亏,偏偏此次还是在一群神卫营面前被一个归元境家伙给伤到了。

星辰之力自九天降落,黑石台上篆刻的封灵阵纹络纷纷活了过来。

“你激怒我了!”

古圣轩强纳浩荡星力,极招酝酿而出,赫然正是古家《牯牛功》中的绝学。

只见古圣轩双脚好似重于万钧,刀剑难留痕迹的黑石台上俨然出现两道浅浅脚印。他忍住剧痛双手再握拳,怒喝道:“牯牛震!”

古圣轩双脚猛地踏下,身影如离弦之箭攻向周然。

周然同样握拳,却不以任何招式,纯粹以拳头迎向古圣轩的强招。

嘭!

双拳对决,周然直接被击飞。

但连退数十步后,他再次以拳头迎向追来的古圣轩。

嘭!

再次被击飞,再次迎上。

五成神念之力刺激下,周然不知道将定世珠上的能量炼化了多少,此时他的筋脉之宽已经超出先天境所能理解的极限,至于筋脉之内的真元之浑厚更几乎达到固化的程度,以至于两招之后的他几乎很难动用真元。

没有真元支撑绝招,只凭借纯粹体魄与先天高手对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这正是周然此时需要的,因为他每承受古圣轩每一记重拳,筋脉中固化的真元就会出现一丝松动。

嘭!

嘭!

……

一次次被击飞,一次次迎上去,决战的场面已经不是一个惨烈能形容了。

“怎么会这样?”

范长江四人亲眼看过周然如何一人战败两先天,不久前更看见他一人如何将那头堪比山岳的地牛活活撕成两半,他们本以为这场对战,周然会轻而易举的将古圣轩收拾了,不曾想竟是如此局面,简直就是古圣轩在完虐周然。

“对付那头地牛,他能不付出巨大代价吗?”

岳白芷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她紧咬着牙说道:“你们别忘了,他不久之前才去过鬼窟。”

范长江不再说话,他们四人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曾经的他们对周然充满敌意,在周然站在他们独自面对那头地牛时,他们心里有感激也有崇拜。但活着走出来后,他们的心思又生出变化,望向像是沙包被一次次击飞的少年时,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希望他赢还是输。

在围观之人看来,周然像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被古圣轩压着打。可古圣轩本人却知道,无论自己用几分力气,始终没给这个混蛋造成多大伤害。

一次如此,二次如此,此次如此。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古圣轩,简直要抓狂。

“混蛋!”

古圣轩又一拳击飞周然后,他对这个似乎怎么也打不死的混蛋吼道:“你不是周家小少爷吗?你不是血军总教官吗?你不是说神卫营不过如此吗?你不是一人独战两先天吗?你的实力呢?你倒是还手啊!”

“你这点力气也就配给本少爷挠痒痒!”

周然抹去嘴角的血迹,满是不在乎的嘿嘿笑道:“还不值得本少爷出手!”

“你在找死!”

古圣轩有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云川山脉毕竟是他的地盘,纵然将周然杀了又能如何?大不了提前与那两家撕破脸皮,他早就等不及了。

“拳,断江河!”

古圣轩此时所用乃是古家镇族武学《撼山拳》,杀伤力本就极大,再加上他以吞噬地牛血气踏入先天境,一身真元本就要比其他先天境深厚,《撼山拳》中撼动山岳的真意在他手上更容易施展出来。

“来吧!”

周然哈哈大笑,这一次却不以拳迎上,任由那一拳砸向自己的丹田。

丹田有气海,气海存真元。

古圣轩这一拳显然是要破去周然气海,周然更有意借古圣轩的拳意助他凿开坚硬的气海。

硬接古圣轩那么多拳,周然筋脉中的真元早已流动起来。只要再将气海再凿开,这一身匪夷所思的真元就能为他所用。

丹田气海集聚的真元显然要比筋脉更多,不知道古圣轩这一拳能否起到作用。

轰!

这一次不似之前,周然被这一拳重重砸落,身体狠狠砸到黑石台上,连连翻滚。

“噗!”

周然口吐鲜血,连连喘息才勉强爬起来,身体摇晃不止之人看着古圣轩,咧开嘴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齿,张狂的笑道:“再来!”

“哼!”

这一拳没有凿开周然的气海,却是让古圣轩瞬间清醒了。

他看向周然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如果说还之前他还会因为顾忌各方面而考虑要不要杀了面前之人,那么现在他对周然已经只剩必杀之心。

这不该是归元境体魄!

古圣轩很清楚归元境与先天境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他对自己每一次出拳所用的力道更是一清二楚。且不说即使同是先天第一境,只凭体魄也不可能承受住《撼山拳》这一招,便是之前那些重拳也不是任何一个归元境所能接下的。

“难道他当真进阶了先天第二境?”

古圣轩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从定军山那三个老将军嘴里听说的时候,他心里的怀疑远远多过相信,实在是一个十五岁少年踏足先天第二境太过匪夷所思。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去相信面前之人很可能真的踏入过先天第二境。

至于周然不还手的原因,古圣轩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猜测就是与鬼雾有关。

定军山鬼雾,这在军部高层并不是什么大秘密。

看来,他真的在鬼雾中跌境了!

古圣轩认定了这个可能,便也选择相信周然确实踏入过先天第二境。他心头除了有幸灾乐祸,也还有浓浓的嫉妒。

“既然你已跌境,为何还要生生承受我这么多拳?”

古圣轩意识到周然如此做肯定有所求,但他却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收敛起之前的怒意与杀机,笑着说道:“原来周少爷是要来试试本统领的拳法,既然如此,本统领也不能让周少爷失望,只是拳脚无眼,伤到周少爷可就不好了!”

“有多大本事,尽管拿出来。”

周然不管古圣轩心思生出何种变化,只是冷冷一笑:“本少爷一并接着!”

“那本统领就不客气。”

古圣轩双拳纳尽周遭所有星辰之力,丹田内那枚先天之种剧烈震动起来,他体内真元更是奔腾浩涌,他冷眼看向周然,沉声喝道:“拳,撼山岳!”

这次,古圣轩没有给周然丝毫反应时间,招成的瞬间他已经出现在面前。

“不!”

岳白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尖声嘶吼,疯狂向聚兵台跑去,却被周围的神卫营之人拦住。

“去死吧!”

古圣轩突然疯狂而笑,使尽全力递出的这一拳无声落到周然气海之上。

轰!

此拳之重远超想象,周然身体几乎要被生生砸入石台。

天上有白云飘过,遮住了日头,吞没了洒落在黑石台上的阳光。

古圣轩瞥一眼还在流血的两根手指,而后看向烂泥一摊之人没有再爬起来,甚至连半点动静都没有了,冷笑道:“周小少爷,滋味如何?”

躺在地上之人,没有回应。

“扔进密地!”

古圣轩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就往黑石台边缘走去。

待到他即将走下黑石台时,发现他的那位警卫竟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黑着脸看向警卫,却看到他的警卫正抬手指着他的背后,满脸的惊惧。

“咳,咳咳……”

这时,古圣轩听见了咳嗽声,猛地回过头。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八章 你必须死

“古副统领,爽吗?”

周然站直了身,笑问古圣轩。

筋脉已贯通,气海虽只被凿开一条缝隙,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没死?”

古圣轩皱眉,而后满脸狠戾,大步上前:“我杀得了你一次,就杀得了你两次。”

“拳,断江河!”

古圣轩再运至强真元,《撼山拳》绝招再出。

这一次,周然不再以身体硬接。

筋脉已经贯通,气海亦是被凿开一条裂缝,此时的周然可以随意动用自己所学武学。

周唐两家屹立玉泉山数百年,作为最顶级的两大世家豪族,家传武学皆是顶尖。周然作为两家老人最看重的后辈,很早就将两家武学牢记在心。若非有此底蕴,他凭什么能把定军心玄甲队十六人打的服服帖帖?

眼见古圣轩极招杀来,周然冷冽一笑,身形如风刹那来至古圣轩面前,喝道:“吞风!”

周然双手如电,若巨兽吞风,将古圣轩重拳摄入双手之间。

“吻雨!”

周然轻声再念二字,困住古圣轩重拳的双手迅速划过,迅捷而又清灵,仿佛轻吻微雨。

待双手滑至古圣轩重拳凝聚真元之处,周然凌然喝出三字:“葬落日!”

轰!

双手强横真元流转间,登时令古圣轩重拳内真元紊乱。

“你!”

古圣轩大惊,想要立即收回重拳。

周然既已出手,又怎会让他轻易逃脱。

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周然戏谑的望向面前失色之人。

吞噬地牛气血成就先天境,古圣轩的真元之浑厚远超同阶,施展《撼山拳》时,真元与拳意更是相得益彰,这本是他的大杀招,但他现在面对之人虽是归元境,真元之浑厚却是有违常理,体魄之强大更是不可理解。

唐家绝学中本就有一招需要以浑厚真元施展的绝招,古圣轩以《撼山拳》出手,周然便以此招强悍,山岳再强,他依旧能欺之。

“欺山!”

周然再次吐出二字,几乎同时,存在于他气海之内强盛真元通过那一丝缝隙涌入筋脉,气势却若大海倒灌如江河。强盛无匹的真元流转于他双手之间,竟是登时逼得古圣轩重拳中已经不收控制的真元蛰伏下来。

古圣轩眼中起疑,他不相信周然会如此好心帮他。

周然确实不会帮他稳住暴乱的真元,他只是凭此从古圣轩抢过那团真元的控制权。

“赶海!”

古圣轩惊疑之际,周然又念出二字。

“你敢!”

古圣轩脸色大变,眼神之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惧之色。

“有何不敢?!”

周然冷笑,双手动作不仅没有丝毫停滞,速度反而比之前更快。

却见他以双手真元控制住古圣轩重拳内的真元,而后将这股真元从古圣轩的拳头之中猛地推向他的手腕,他的胳膊,他的臂膀。

在古圣轩惊恐无比的眼神下,周然冷冷吐出三字:“踏雪径!”

顷刻之间,那本属于古圣轩的真元炸碎了他自己的拳头,碾碎了他自己的手臂,最后更是轰碎了他的整条臂膀。

“啊!”

古圣轩痛极嘶吼,没有人能知道他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才发出不似人类的哀嚎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时间之内,以至于当古圣轩抱着断臂连连退后时,黑石台周围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似乎难以接受之前一直被压着打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恐怖。

古圣轩每退后一步,他的脚下就出现一滩血迹。

那些鲜血,是他古圣轩的!

“我不会输的,我不会输的,我绝对不会输的……”

震惊之中夹杂难以承受的剧痛,不甘之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古圣轩一遍遍重复这句话,他是在让自己坚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改变什么。

“啊!”

古圣轩恨极了周然,他痛苦的大吼一声,右手猛地一握,那枚曾被他视为至宝而此时已经布满裂痕的石笋顿时成了一撮粉尘。

“我要你死!”

右手中的粉尘从指缝滑落之前,古圣轩猛地抬起手,将那些粉尘按在左臂断裂之处。

粉尘遇血,立即化成一道灼热炎流闯入古圣轩的体内。

“我要你死!”

古圣轩痛的面目狰狞,但身体上的痛苦显然没有他心中的恨意重。

周然断了他一臂,几乎等同于断了他以后的道路,古圣轩从来没有将先天第三境看成是毕生追求,他的目光看得更远,他要超过他的父亲踏上更高境界,爬上更高位置。为此,他甚至隐瞒古家所有人,以断绝古家后来人的道路为代价,得到了这段石笋。

令古圣轩没想到的是,他得到石笋之后,竟然能以此沟通那头地牛。

为何周然才回到定军山,云川密地就出现了地震?

那是因为周然离开苏城的当晚,古圣轩就从赵元徽那里得到了消息。当他把消息告诉他那位父亲时,那位心机深沉无比的古家家主就感觉到了什么,因此才会让古圣轩亲自带上一份空白调军令去定军山。

才到定军山,古圣轩就听说了周然独战两先天之事。

嘴唇从几位老将军嘴里听说此事时,古圣轩心里确实没有相信,毕竟血军建立至今可从没有出现过先天境。周然才回来就出现了先天境,而且还是同时出现两位,会这么巧吗?最令古圣轩觉得好笑的是,他们竟然还说那个十五岁的小畜生已是先天第二境高手。

且不说军部高层都知道周然之伤极难痊愈乃是鬼医亲口所说,就算周然侥幸痊愈了还踏上先天第二境,那么拥有如此实力的他怎么还会一直躲在苏城不出?

因此,古圣轩一开始就认定三位老将军在胡说。

在他看来,周然最多恢复了一些实力,以至于让他们感到害怕,所以希望通过古家脱身。让古圣轩大为恼火的是,这些废物竟然不愿意找个能说的过去的借口,像是糊弄傻子一样糊弄自己。

于是,古圣轩一口气把三位老将军与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全部带走。

于是,在得到父亲命令之后,他这些人直接扔进云川密地。

至于所谓的云川大地震,对掌握与地牛沟通办法的古圣轩而言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古圣轩本来也是城府极深之人,他为何自大到军方还没有命令下达前就敢自称统领?被扔进密地的血军为何被地牛追杀?地牛为何会在周然才进入密地就现身?

一切都是因为古圣轩掌握了沟通地牛的办法,他甚至有种错觉可以通过石笋控制地牛。

身如山岳的地牛何等强大!

若真如古圣轩自己认为的那样,掌控地牛的他还需要把玉泉山顶那两家放在眼里吗?

可这一切在周然进入密地后就都变了。

古圣轩无法再与地牛沟通,他视之为性命的石笋更是在一瞬之间布满裂痕。而现在,他不惜一切代价也有杀死之人却让他失去了一整条左臂。

身体一旦有缺,纵然引动再多星辰之力,也不能让丹田内的那枚先天之种再进一步。

断了他向上爬的依靠,坏了他以后的道路,这让古圣轩如何能接受?

这一刻,古圣轩只想让周然死。

为此,不惜一切!

石笋乃是地牛精气凝聚而成,几乎被仇恨、怒火与不甘无数情绪逼疯的古圣轩根本不管身体能否承受住这股强大无匹的力量,他只想让自己能施展出《撼山拳》最强禁招。他坚信只要自己能使出此招,就能杀了这个毁去他一切的小畜生。

“你必须死!”

古圣轩感觉到体内真元在沸腾,失去左臂的疼痛刺激他的神经,让他的意识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状态,本已经没有血色的面孔反常的潮红起来。

《撼山拳》名为撼山,但这门武学最深的真意不是撼动山岳,而是撼动天地。

只是即使以吞噬地牛血气踏上先天境的古家前辈,除了创出这门绝学的那位天赋超凡的老祖宗,哪怕是先天第三境的当代家主古轻权至今也没有领会到这层真意。

“嘿嘿,嘿嘿嘿……”

古圣轩半边身体已经被血染红,连脸上都沾着血,加上狰狞无比的表情,这位自视甚高的古家少爷此时就像个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要择人而噬的恶鬼。

“对,就是这种感觉!”

粉尘已经全部流入古圣轩体内,他无比清楚的感受到那股似乎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就在他的体内流转,这种层次的力量是他做梦都想拥有的,他的眼底浮现出一种痴迷的神情,他甚至有片刻时间失神去幻想自己拥有如此强横力量之后的种种。

幻想越是美好,现实越显得残酷。

犹如数九寒天被人迎头破了一盆冷水,刺骨的冰冷让古圣轩耸然一惊,立即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那一刻,古圣轩才发现体内的力量在迅速流逝。

“不!”

古圣轩一把捂住左臂伤口,恨不得将右手砍下来堵上伤口,可是那股力量本就不是他的,就算他身体完好如初,这股力量在他体内流转一周后也会很快消散。

“不!”

古圣轩不甘心的吼道,断臂时都没有的绝望此时却爬满他那张满是鲜血的脸。

无比绝望之际,古圣轩突然想起来自己原本要做什么。满腔皆是愤恨的他猛地转头看向周然,而后右手松开捂住的伤口,指着周然嘶吼道:“你该死!”

“拳,震天地!”

古圣轩此时只剩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面前之人。而此等无比绝望而又不惜一切的心境,与体内还无消散干净的那股恐怖力量,竟让他摸到了《撼山拳》最高的真意。

一拳递出,天地仿佛一震。

面对这看似缓慢实则快到避无可避的一拳,周然立即双臂交叉护在身前。

轰!

拳到,拳风到,拳意亦到。

周然双脚本是紧紧贴在黑石台上,但承受如此恐怖一拳,他却是连半个刹那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身体直接向后滑去,脚下更是滑出两道深深的印痕。

咔!

是骨骼的断裂声,清脆可闻。

周然咬了咬牙,双臂垂落下来,但骨裂之处很快被他体内未曾消化的力量修复。

“你……”

这一拳倾尽了古圣轩全部修为,也耗尽了留在他体内的那股力量,他抬头看向并没有倒下的周然,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就仰头倒下。

周然用力呼出一口气,竟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古圣轩没有那片刻的失神,而是在那股力量最盛是递出这一拳,他未必能接得下来。

天上,白云飘过。

阳光重新洒落在黑石台,洒落在云川密地外的山山水水。

周然扫一眼还剩一口气的古圣轩,而后望向聚兵场外站在所有神卫营队员身前之人,他似笑非笑道:“韩统领,你终于愿意露面了!”

韩权章,神卫营统领,先天第二境高手。

元帅之下,第一人!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九章 今日之局

“留他一命!”

韩权章目光复杂的看着周然,说:“你带你的人离开,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范长江却突然开口,大声提醒道:“教官,他该死!”

岳白芷几人满脸森冷,神卫营众人却是不怀好意看过来。

被这么多双愤怒的眼睛注视,范长江也觉得头皮发麻,但他咬紧了牙满脸泪水,大吼道:“教官,六十一位血军兄弟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一瞬间,周遭陷入复杂的安静。

有些事一旦被说开,就是退无可退的局面。

韩权章瞥了范长江一眼,继续望向周然,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说:“我会让人收敛好血军兄弟的遗体,三天后亲自送去定军山。”

神卫营统领亲自送去,这不仅直接代表了神卫营向血军低下高贵的头颅,更表明韩权章愿意拿出足够的赔偿。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周然,而是换成周唐两家之外的任何一人,坐在神卫营统领大位之上近十年的韩权章根本不必如此让步,甚至根本不会露面。当然,换成其他人不说有没有实力废了古圣轩,就算有也未必敢。

“不够!”

周然摇摇头,不容商量的道:“让古、江、雷、宁四家所有人全部退出神卫营!”

“血军总教官,这里不是定军山!”

韩权章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退让半步,他警告道:“神卫营有神卫营的规矩!”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周然盯着韩权章的眼睛,冷冷笑道:“你该明白,让地字部变成神卫军不是不可能。”

韩权章没想到周然竟如此威胁他,当即喝道:“你敢?”

周然不是不知道若不是韩权章及时出面,那些围观的神卫营之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古圣轩被他如此收拾。聚兵场的封灵阵与定军山可不同,近百位神卫营队员随时能冲上去救人。那样的话,他再想废了古圣轩可就不容易了。

韩权章出面确实能算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但是周然不会接受。不仅是因为从他踏出云川密地之时就已经判了古圣轩死刑,更因为身为神卫营统领却没有阻止古圣轩所做一切。

不组织就是等同默许,而这一点是周然绝对不会原谅的。

“你说我敢不敢?”

周然怒极而笑,反问道。

韩权章以为周然如此说其实是在威胁他,可他哪里想到周然是真打算这么做。

当年黯然离开定军山之前周然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如今的他却发现定军山的血军也好,云川密地的神卫营也罢,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一支失去了信仰与纯粹的军队,留着只会是大患!

“走吧!”

韩权章看着周然带人离开,心头却在衡量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神卫营的前身乃是帝京警卫队,主要职责是负责高层的人身安全。之后收拢的高手越来越多,不得不分为天地人三部。

作为军方排名第一的神秘部队,同时又肩负高层安全,神卫营每年都能从军方得到海量资源。即使分为三份,天地人任何一部得到的资源都要超过血军与野狼军的总和,而神卫营统领权柄之重甚至堪比元帅,拆分之事早就有人提过。

周然是周唐两家老人看重的后辈,他说的话也许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肯定会有不小影响。即使周唐两家老太爷已多年不问政事,但谁又敢轻视那两位执掌军政数十年的巨擘?韩权章甚至相信,哪怕两位中的任何一人稍稍说句话,神卫营被拆分之事必然会提上日程。到了那时,神卫营就不是被拆分出一个地字部那么简单,而是很有可能会被拆分得支离破碎。

神卫营就是块流油的肥肉,谁不想狠狠咬上一口?

最让韩权章头疼的是,今日之事后,只怕古家阵营与周唐两家就算不撕破脸皮,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勉强维持表面和气。双方一旦争锋,他这个一直游离在两大势力之外的神卫营统领就不得不选择站队了。

周然将六人带出云川边界线后便不再管他们,一人一鹤往帝京方向飞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人一鹤,范长江才开口,他望向岳白芷与席景真,笑着说:“接下来,两位准备回定军山,还是去帝京?”

岳白芷二人不语,其他三人亦是沉默。

帝京风云起,他们这些人要想保全自己与家族,这个时候必须回帝京。

距离灵气潮汐出现已经过去一百多年,除了最初那几年各地出了一些异象,之后的百多年里,这个世界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但如果将百年前的数据拿出来与现在作对比,就会清楚发现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环境在变,野兽草树在变,看似并无变化的普通人也在变化。

平均身高与平均寿命的提升是最直观可见的,而身体素质的提升才是最根本的改变。只是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缓缓改变,悄无声息如温水煮青蛙,不为人发觉。

这么多年来,高层的确在刻意忽略这一点,也尽可能不让普通人发觉这些有多重要。而同一时间,高层却在大力组建神秘部队,想方设法收拢各个地方出现的高手,更通过各大军校来选拔出那些大有潜力之人进行重点培养。

高层所做的这些,都是在为迎接真正的灵潮做准备。

“真正的灵潮?”

周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他才望向面前这位消失十年之后重新出现之人,问道:“一百多年前出现的灵气潮汐算什么?”

关仁曾是周然父亲的警卫员,十年前不知因何事而突然卸下神卫营统领之职,此后半个月之内,周然父亲的心腹之人也都纷纷卸职。不久之后,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整整十年不曾有半点音信。

此时再见,当年的五岁孩子如今少年,还成了血军总教官。

关仁有些唏嘘,也觉得欣慰,他笑了笑说道:“百年前出现的那道灵气潮汐最多只能算是灵潮到来之前逸散出来的一股气息,至于这股气息与真正灵潮相比有多大差距,就没……几乎没人知道了。”

周然想了想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略有担忧道:“爷爷和外公那边……”

从云川密地回帝京已过半日,周然至今没见到周唐两家老人,他是从关仁这里听说不仅两位老人,玉泉山所有家族的当家人昨天一大早都去了燕山。他不知道这些咳嗽一声外界就要地震的大人物为何在此时齐聚一堂,但想来肯定不会因为他废了古圣轩一事。

只是过去那么久,燕山那边却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周然着实有些担心。

“几只秋后蚂蚱能翻出什么浪花?”

关仁说的轻描淡写,但见周然脸上神情并未放松下来,他眯起眼睛望向燕山方向,沉默良久之后突然说:“小然,我们等这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周然听闻此言,猛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关叔,你是说……”

自加入血军后周然就很少回玉泉山,但随着年龄增长,尤其是成为玄甲队教官有资格接触军方一些秘密文件后,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一些蹊跷。之后苏城那两年多的平静生活,更让他有足够时间去思考很多事情。

从山脚之山顶,足有数十豪门坐落玉泉山。而这些执掌一国权柄的豪门巨贵,对家里后代的培养力度之大简直有违常理。

便如周唐两家,嫡系三代中只有周然一人没被送往恨山。

玉泉山其他豪族,家族所有子弟亦是送往一些秘密之地培养。

至于帝京内那些没能在玉泉山占有一席之地的世家,抑或如苏城赵家这样的豪门,也想方设法将自家后辈送入四大军校与各大神秘部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家族其实是亲手送自家孩子去死。因为无论四大军校还是每一支神秘部队,高层都是默许了死亡指标的。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顶级豪门世家子每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那些二流豪门出身之人却是无法无天作威作福,成为普通人眼中的京城太子爷。

讽刺,又有些悲哀!

除此之外,周然一直不解周唐两家放权力度之大。

自他父母失踪至今,周唐两家几乎将手中的军政大权放弃一空,以位于山腰的古家为首的一众家族抢到大部分军权,山脚的宗家与张家得到了政权。权利是立足在这座玉泉山的根基所在,不仅外人眼中,连周然都觉得再如此下去,周唐两家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此时,关仁的这句话却在告诉他今日之局面根本就是周唐两家刻意为之。

关仁笑了,重重点头。

周然只觉得胸口顿时涌出一股热流,心头更是一阵狂喜。

关仁等周然平静下来,才继续说:“一百三十年前灵气潮汐出现,此后十多年天地大变。有树一夜间拔高数百米,有野兽发生异变,亦有人突然掌握超乎想像的力量。有些人一旦掌握了巨大力量,就不能再称之为人了。你去军方史料库看一看那些被封存起来的资料,就能知道当时的世界有多混乱。”

“为了稳住当时局面,军队几乎倾巢而出,死伤不可谓不惨重。为权势也好,为天下人也罢,而今玉泉山上的豪族哪一家没有用自家人命去拼上一拼。整个家族全部死绝的,也不止三家五家。不流够了鲜血,哪里能踏上这座玉泉山?”

关仁指了指脚下,沉声道:“可某些该死之人,偏偏活到了现在!”

周然目光一沉,玉泉山上秋风起。

玉泉山,一片肃杀。

燕山,更甚。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章 只有鲜血

帝京少山,玉泉山亦不是最高的那座。

这座海拔不高却沾染无数鲜血的玉泉山,镇压着一国气运。但凡能在玉泉山占有一席之地的家族,底蕴之深厚与传承之久远皆非同小可。

一百多年前,这座镇压国运之山却差点在一夕之间倾覆!

关仁没有说那场混乱如何恐怖,只是说:“那波混乱被镇压下后,为防止再出现自恃武力引发混乱之人出现,高层默许古家等人出面将流传在民间的古武秘籍全部收走。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掌握无数古武秘籍的军方开始大力培养高手,各大世家也着重培养自家后辈,让各大世家不得不将自家后辈送去各大险地的原因是有人发现真正灵潮即将到来。”

关仁看着周然,笑道:“最先发现真正灵潮即将到来之人,是你父母!”

周然闻言稍感意外,却没有多少惊讶。

在周然开口之前,关仁又说道:“别问我他们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关仁笑了笑突然问:“你觉得如果他们得了权,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周然道:“无非是掀了周唐两家。”

关仁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若他们真得了权,不止周唐两家,除了他们四家之外,只怕玉泉山将不会有其他家族。”

周然冷嘲道:“他们就不怕撑死?”

“他们只会嫌不够!”

关仁突然黑了脸,沉声怒道:“若非他们在背后推动,那波混乱怎么会持续半年之久,最后差点波及到全国。若不是他们保存实力一直等到各大家族元气大伤好坐收鱼翁之力,关家、韩家、王家怎么会几乎被杀绝?”

“哈哈哈哈哈哈!”

关仁怒极而笑,既有压抑多年的愤恨也有莫名的畅快,他说:“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被那恶匪临死之时还留了口气,四家留作后手的高手当场死绝。”

“之后那四家提议收走流传民间的古武秘籍,与其说是为了稳定大局,不如说是泄私愤。”

话已说到这里,关仁便更加不在乎自己的情绪,他怒不可遏道:“在那三个月里,但凡能跟那个恶匪扯上关系之人几乎都被那四家血洗。最后是周唐两家看不过去,与其他家族联手才终止了他们的疯狂行径。”

关仁稍稍收敛了情绪,伸出三个手指,狰狞道:“短短三个月死了三千多人。”

周然乍闻此言,面色顿时一白。

关仁看着周然脸色变化,片刻之后笑了,而后平静问道:“小子,是不是觉得周唐两家一开始就该阻止?”

周然不语,只觉得心头突然被一座大山压住,难受得厉害。

“且不说当时各大世家损失惨重,自顾尚且不暇,就算有能力阻止也不会有人出面。”

关仁仿佛在说一件无关之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怒火满腔:“因为那恶匪为祸的半年里,至少五十万无辜之人被殃及而死,五十万人背后又有多少家庭?他能一死了之,沸腾的民怨如何平息?”

“只有鲜血!”

“这就是那四家有恃无恐肆意妄为的底气所在!”

关仁看着周然,说:“不管那四家做了什么,各大世家不得不捏着鼻子领了他们的人情。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确实平息了民怨!”

周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反问道:“一开始不是他们在背后操纵吗?”

“但这件事只有周唐两家知道。”

关仁没有马上解释原因,而是说:“我听说血军多了两位先天境,被你给打跑了。”

周然点头,但他面色马上微变:“你是说那四家与那些人有关?”

“对!”

关仁说道:“周唐两家以不将事实公布出去换来古家与那边断掉所有联系。”

周然没想到背后牵连竟如此之广,他问道:“那么现在……”

“现在当然是时候把这个大隐患连根拔起了!”

关仁又望向燕山方向,说:“且不说古家是不是还有办法跟那里联系,就算能联系上也没用,他们背后的势力已经不足为惧。”

周然不禁问道:“关叔这十年是去了那里?”

关仁点头,却没说那个地方到底如何,而是感叹道:“去了那里才知道这天地有多大!”

与关仁说话不过十几分钟,周然却用了一天时间才勉强消化。

秋已深,天已凉。

夜色降临之前,两位老人回来了。

不过周然见过他们之后什么也没多问,一切等到两位老人休息好了之后再说。

周然站在玉泉山山顶,就像小时候的那样看着满天星辰。

碎星点点,冷月尤为苍明。

若只将关仁说的那些当作故事听其实不是不可以,毕竟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死了三千人也好,殃及了五十万人也罢,亦或是数百万家庭破碎,而今听来只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可周然毕竟姓周,身上流淌的更是周唐两家血脉。

并非自己给自己上枷锁,只是想要完全接受还需要时间。

不对未必是错,不错也不等同于对。

这是周然早就知道的道理,今天却才深深明白这个道理背后的无奈与沉重。

父母失踪,形单而影只。

加入血军,历无数生死。

这一路行来,十五年的岁月未曾蒙尘,却觉得苍凉。

便如夜色下这一山的秋意,看不到却冷了血肉。影影绰绰之间偶然可见一丝灯火,感觉不到慰藉,只会觉得更冷。

因为这是玉泉山,高处不胜寒!

次日早晨,周然亲自下厨做了早餐。

精神矍铄的四位老人稍感意外,但心头更觉得惊喜。

与两位慈祥的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周然便被两家老太爷叫进了书房。

记事年纪就被扔进军队苦训,之后被送进各大危险之地,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该被琢磨出几分风华。如此培养后代之法的确极为残酷,而事实却证明但凡能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之人无一不是可堪重用。

在这个豪门世家几乎不产废物的时代,依旧只有最杰出之人才会被放在明面上。

如古家的古圣轩,曾经距离神卫营统领只差一步。

如周唐两家的周然,十二岁担任血军总教官。

只是谁能想到世事变化如此之快,风头一时无两的古圣轩竟被废,已是永远不可能触碰到神卫营统领之位。当初并非凭实力还坐不上血军总教官的周然,现在谁又敢质疑?

书房之内,两个臭气篓子已经摆好棋盘。

周然进来的时候,两个加在一起快两百岁的老人正在争谁先落子。

“看看。”

爷爷周和浦指了指书桌上的文件说,然后继续与外公唐青川吹胡子瞪眼。

周然对此早已习惯,他笑了笑坐到书桌后的木椅上。

桌面上放着的一封文件袋,封口处烙印一枚黑红色五角星。

黑红色五角星代表军方最高机密,元帅级别之下,任何人无权翻阅!

唐青川没争过周和浦,正在气头上,转头却看见周然正对着文件袋发呆,立即气哼哼道:“让你看你就看,墨迹个屁!”

“不忘规矩是好事。”

周和浦心情正好,呵呵道:“但既然是我们让你看,就不算坏规矩。”

周然嘿嘿笑了,果然拆了文件。

周然不用看也知道这两个臭气篓子肯定在偷偷撇嘴,他可记得年纪还小的时候不懂这些,他们让他看什么他就看了,然后就被抓过去打手心还不让哭。为此,这两个为老不尊的长辈偷偷乐了很久,但也被奶奶和外婆骂了好几天。

周然将文件放在眼前,可视线却在两位老人身上。

抛开吓死人的身份,他们都是到了该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奈何晚辈们都不在身边。

鼻尖不禁泛起几分酸涩,他突然有些后悔在苏城的那两年多没有经常回帝京。

心绪渐渐收敛,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中文件上。

只是视线才扫过文件第一行,他的目光就是猛地一凝,立即望向下棋二人,震惊道:“真要把神卫营拆分了?”

“你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拆神卫营吗?”

唐青川扔下一子,没有好气道:“反正早晚都要拆分,这次正好一并处置了。”

周和浦略略占了上风,心情破好,多解释了一句:“神卫营拆分之事早先就有定论,跟你这位血军总教官可没什么关系。”

周然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如果真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拆分了神卫营,那他可就成了整个神卫营的敌人。可随着他继续看下去,才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因为文件上清楚列出神卫营被拆分后,不少人员都会被安插军方各个部门,还都是占据重要位置。

“这不是更麻烦了吗?”

周然突然有种要与整个军方为敌的感觉,顿时头疼得厉害。

一边头疼,一边继续看下去。

神卫营天地人三部中,人字部拆分出来之后改名为警卫队,继续负责高层安全,但不再属于军方。最让周然感觉到头疼的是,就像他曾对韩权章说的那样,拆分出来的地字部竟然真成了神卫军。

有一点很耐人寻味,曾经的神卫营统领韩权章竟成了神卫军第一任军长。

军方的排名中,神卫营军长依旧在血军总教官与野狼军兵王之前,但神卫军军长执掌的权柄又如何能与神卫营统领相比?

对于向来神秘的天字部只列出来三个名字,其他的只字未提。

第一页纸从头到尾看完,周然想了片刻才翻开下一页。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一章 全民皆兵

第二页是关于监察部重组之事。

监察部原本在军方部门中排名并不靠前,主要负责协助各地处理一些警察部门处理不了的特殊事件,包括因为受灵气潮汐影响而出现的某些变异生物,也包括一些实力极强的高手。

在周然手中的这份文件中,重组后的监察部排名将在军方前三,更由元帅亲自坐镇。

新监察部中,排名第一的部门是十天干,神卫营天字部单独列出的那三个名字便占据十天干中第三第四第五三个位置。至于排在前两位与后五位是何人,上面没有提及。

十二地支排在十天干之后,第三第四第九第十位置上的四个人依旧是神卫营之人,而这四位先天境一直都是神卫营地字部的真正底蕴所在,不知道已经被降职为神卫军军长的韩权章知道后会不会心头滴血。

十天干与十二地支两部直接对元帅负责,其他人无权过问。

天干地支之下,是全新的第三部门。

第三部门的名称就是第三部门,不仅神卫营地字部与人字部中的顶尖高手,血军与野狼军都会被抽调部分人员充斥这个部门。让周然稍感意外的是,不仅他与神卫军军长章韩权章、野狼君兵王宗庆志、连四大军校的四位校长也都要挂着第三部门副部长的职衔。

“为何要把四大军校塞进来?”

四大军校校长都是中将军衔,在军方排位中,这四位不说根本无法与仅在元帅之下的神卫军军长、血军总教官、野狼君兵王相比,就算与七大军区的首长之间也有极大差距,仅在一些没有实权的中将之前。

新监察部十位副部长中,神卫军军长、血军总教官、野狼君兵王排名最靠前,四位校长排在最后,但很显然这四位在军方排位中肯定不止上升一个台阶,甚至有可能再进一步。

“难道这四人会晋升上将?”

与前三个新部门相比,原本的监察部成了新监察部的监察处,排在第四位,就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了。

“怪不得要元帅来坐镇!”

周然的视线在第二页上来回扫过多遍,这张薄薄的纸上不过寥寥几百字,但他能清楚感觉到新的监察部权势之大。收拢了三大神秘部队与四大军校的新监察部的确是巨无霸,周然甚至觉得坐镇这个部门的很可能不止一位元帅。

周然没有着急反看第三页,轻声说道:“会是那位元帅坐镇新监察部呢?”

两位老爷子厮杀得酣,没人理他。

周然叹了口气,翻开了第三页。

“什么?!”

周然只是扫了一眼,不仅登时惊呼出声,更是被惊得猛地站起身。

两位老爷子像是没有发觉周然的异常,继续落子。

周然见下棋二人不愿理他,很快又将视线放回第三页之上。

全民皆兵计划!

第三页最上面,便是这六个字。

关于全民皆兵之事,写满了整整五页纸。

周然从头到尾一口气读完,心头的震撼却是久久不曾散去。

下棋二人封盘,齐齐望向周然,唐青川说道:“小子,这个计划如何?”

“太……”

周然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来,说:“太大了!”

知道了这个计划之后,周然总算明白重组之后的监察部为何如此庞大,更明白权柄极重的新监察部很有可能是因为全民皆兵计划才会出现的。

周和浦点了点头,道:“是很大,可是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然问:“因为真正的灵潮?”

周和浦重重点头,唐青川亦是满脸慎重,他与周和浦差不多年纪,都是将近百岁高龄,虽没有亲身经历过灵气潮汐初时爆发的那场大动乱,但这么多年看过风波又何曾少了?已经准备这么多年,可面对即将爆发的真正灵潮,他们心里依旧没底。

周然又望向第二页纸,问:“真正灵潮何时爆发?”

“已经爆发了!”

周和浦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见周然满脸惊容与不解,笑着说道:“但被压住了!”

“压住?”

周然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知道百年前的灵气潮汐有多强,但那种足以改天换地的天变怎么可能被压住?

周和浦与唐青川对视一眼,不知道二人又在想什么,他们没有为周然释疑,也没有说灵潮能被压制多久,而是指了指周然面前的文件:“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过了,神卫军、血军与野狼军作为第一批超级部队,军方会给你们提供足够的资源,但人员需要你们自己培养。”

唐青川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望向山中秋色,而后回过头来看向周然,以军方第一人的身份命令道:“我给你们一年时间,一年后让我看到结果!”

周然马上站直身,举手敬礼道:“是!”

周和浦笑了笑,拿手指点了点唐青川,而后对站得笔直的周然说:“接下来各大家族送进险地的后辈们将会被送回来,与宗家有关之人会加入野狼军,跟古家走得近的那些人会被韩权章收走,有这些人加入,神卫军与野狼军会在很短时间内建成编制。”

周然等了一会儿,却见爷爷只是看着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禁问道:“咱们两家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周唐两家不会有人回来,人员之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唐青川笑了,而后低声说道:“我们决定将他们送到那里时就没有想过让他们回来!”

一瞬间,书房安静无声。

两位老人再次坐回棋盘之前,看似认真的继续棋局,实则却是想着其他什么。但周然分明感觉到,短短一个瞬间,他们仿佛苍老了十年。

“爷爷,外公……”

周然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也知道他所接触的这些人如果想说什么自然会说,如果没说问了也没用,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恨山到底在哪儿?”

“恨山。”

周和浦捻起一子,嘴里念着两这个字,果然什么都没说。

唐青川像是没听见,继续望着棋盘。

周然退出了书房,下棋的二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落着子,但已经没人在乎输赢。

书房安静许久,唐青川才开口:“你家老三……”

周和浦摇了摇头,反问道:“你那小闺女……”

“哼!”

唐青川当场黑了脸,起身就走。

周和浦笑了笑,一粒子一粒子收回棋壶。

待棋盘上的黑白子只余下寥寥几粒时,周和浦收了手,他扫了一眼之后呵呵一笑,又开始将剩下的这些棋子一粒粒收起。

这盘天地局骨架已成,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后来人了。

接下来七日,全国巨震。

第一日,军方最高会议召开,古、江、雷、宁四位元帅去职。

第二日,政府九位超级高官中三位请辞。

第三日,与四位元帅有关联并占据重要位置之人,或调离或入狱或开革。

第四日,帝京数十豪门一夜倾覆,帝京之外亦有大家族被连根拔起。

第五日,军方宣布组建新监察部,三大神秘部队的番号第一次被普通人所知。

第六日,政府宣布三年后高考大改革,录取成绩将分为文化成绩与体能成绩两部分。紧接着,教育部下发新课纲,明确要求从小学各大高校增设体能课,且体能课至少要占据总课时的一半,体能课的教官由军方指派。

第七日,军方与政府同时宣布实施《全民皆兵第一部分计划》,军方人员进驻所有学校。

与《全民皆兵计划》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能衡量人体素质的特殊仪器——体能仪!

体能仪核心是由三大密地中发现的几十种特殊矿石制作而成,能感测到人体的气血浑厚程度与神经反应速度,将这两方面以数字反映出来。

一至三级,为普通人。

四至六级,为军人。

七至九级,为兵王。

九级之上即为宗师三境。

如果说体能仪的研制成功减轻了全民皆兵计划实施的难度,那么《元气功》、《正阳诀》与《八正道》三套功法却是这份计划推行下去的最大源动力。

《元气功》以道家道法自然为根本,固本培元。

《正阳诀》以儒家仁义尚德为真意,堂正宏大。

《八正道》以佛家至正持己为核心,忆持正法。

这三门功法都是以浑厚根基为主要目的,并不擅杀伐,初看并不觉得如何了得,修至深处便知其中玄妙。毕竟是军方数十位顶级高手以无数古武秘籍为根本编纂而出,更是在七大军区的特种部队推行数十年,不知道修改多少次才到现在改无可改的程度。

一时之间,全国一片寂静。

上至豪门世家,下至普通百姓,都感觉到要有大事发生。

军政双方这一系列大动作更是吓到了其他国家,另外两个超级大国更是马上宣布一系列增兵计划。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国集体禁声,叫嚣独立的台岛更是噤如寒蝉。

一场秋雨,凉意又重几分。

周然这段时间一直在玉泉山上,每天都会亲自做早餐,然后陪两家老人说说话,余下时间多是在玉泉山走上一走,或是在他的小院写写字,或是泡上一壶茶,翻着像是普通书本模样的《山海万物志》。

《天医玄道》、《山海万兽志》与《九书》三册寄神谕之前就已通过吞噬他的神念之力显化,而今便在他的识海之中,随时都能以实体显化出现。而这三册书乃是因为吞噬他的神念而出现,更需要以神念才能阅读,因此除他之外,无人可知其中虚实。

经过这些天的恢复,周然的神念差不多完全恢复,然而定世珠依旧对他紧闭大门。

“你们……”

周然又有些出神,他很想知道承启二人如今到底什么状况。

半个月后,新监察部第一次将军级会议召开。

作为第三部门排名第二的副部长,周然必须参加。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二章 玉泉封山

玉泉山,秋意浓,落叶纷纷。

随着四位元帅被除名,煊赫一时的四大家族已是失势。至于这四家到底因何倒台,除了有资格参与那天燕山会议的各大豪族家主,其他人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帝京高层这场巨震波及范围之广超乎想象,却没有引发多大动静。

古、江、雷、宁四家毕竟有四位元帅,以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利不是没有可能掀起更大的风波,但面对必败结局,能以交出手中权力为代价保全四家已是最好结果,更何况燕山会议上所有家族当家人都保证不会将当年之事公布出来。

只要不把他们四大家族钉在耻辱柱上,以后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周唐两家主持召开了燕山会议,亦是这两家老人亲手将四大家族打落尘埃,但做完这些之后,这两家不仅没有染指四大家族空出的位置,甚至将原本掌握在手中的两个元帅席位与三个超级高官位置全部腾出来。

当外界注意力都放在军政双方这一系列大动作时,第一家豪门从玉泉山搬走。

最先搬走的,不是古、江、雷、宁四家,而是宗家!

搬出玉泉山的宗家,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入主燕山的超级豪门。

作为燕山会议的最大受益者,宗家不仅掌握九个元帅席位中的四个,九个超级高官之位也有三个握在宗家手中。若是仅以此而论,宗家当之无愧为帝京第一豪门。

宗家之后,掌握了两个元帅席位的易家与占据两个超级高官之位的向家也搬离玉泉山。

在这三家先后进驻燕山后,其他家族纷纷从玉泉山搬进燕山。

最后搬走的是失势的四大家族,不过他们不是搬去燕山,而是搬离了帝京。

前后不过几日时间,玉泉山便只剩下周唐两家。

在这之后,玉泉山正式封山。

除了执掌军政大权的寥寥数人,无论是谁,不经周唐两家同意都不得再登山。

也许过不了多久,世人会忘记这两家与玉泉山的存在,但所有参加第一次燕山会议之人绝对不会忘,包括他们的家族都不敢忘。

其实,若说周唐两家完全退出权利核心也不尽然,数百年的顶级豪族向来盘根错节,新上任的九位元帅与九个超级高官中,就有五位与周唐两家有直接联姻关系。至于下面又有多少人能与两家扯上关系,连周然都不清楚。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站得最高往往最容易摔死!

周唐两家自周然父母失踪之后开始放弃权利,也是因为两家老人发现手里的权利太多了。这次的燕山会议之所以能联合其他家族,一举打灭四大家族,何尝不是因为两家老人事先明确两家日后不再参与权利决策,将好大一块蛋糕让出来。

周然不知道燕山会议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很懂两家老爷子为何如此。但玉泉山封山那天,关仁却喝得酩酊大醉,这位向来严于律己的前任神卫营统领一边喝酒一边指着山下大骂,尤其本来有希望留在玉泉山的那几家,不知道被他骂了多少遍。

便在这个时候,新监察部第一次将军级会议召开,地点正是燕山。

自成为血军总教官至今已有三年,周然今天却是第一次穿上这身军装。

十五岁少年身穿军装,肩抗上将军衔,就这样来到燕山军方会议大厅之外。

站在大门两边的警卫几乎在看见周然的第一眼,就认定这个不知道哪个家族跑出来的熊孩子。但亲眼看见那位负责此事会议接待工作的少将主任快跑出来迎接,甚是恭敬的敬礼并大声称呼“首长”时,警卫们震惊了。

能站在这里的警卫多少都有些家世,他们自然听说了新监察部会出现很多之前不曾见过的大人物,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早上仅仅上将就见到了将近二十位,且大部分是陌生面孔。

现在更骇人的是,竟然出现一位高中生模样的上将。

换岗的两队警卫凑在一起,远远望着会议大厅方向低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位是谁?”

不是这些人不懂的纪律,实在是今日所见太过匪夷所思。

今日后,三大神秘部队的存在虽不会被公之于众,但坐到一定位置之人都会知道。三支部队的主将必然会被这些人重点关注,而年仅十五岁的周然肯定会被重点关注。

十五岁的上将,不知道要吓掉多少人的眼镜!

如果没有定世珠,如果三年前也没有遇到鬼雾爆发,十五岁的周然现在应该也能达到归元境,但想要成为血军总教官几乎不可能。

偏偏各种巧合之下,周然坐上了总教官之位。而今他亲手废了古圣轩之事该知道的也都差不多知道了,再加上周唐两家打灭四大家族之后完全从权利中心抽身,他这个总教官之位算是坐得稳稳妥妥。毫不夸张的说,此时要是有人敢质疑他,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会议大厅内,已经有大半位置坐上了人。

周然进入会议大厅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哪怕事先早就有所耳闻之人,在看见周然的时候也是满脸震惊,就更遑论那些毫不知情之人了。

在数十双或震惊或不解或嫉妒的目光注视下,周然来到了第一排。

第一排,只有四个座位。

这次的将军级会议,天干与地支两部门无人前来,因此座位能排在周然之前的只有二人,第三部门正部长与神卫军军长韩权章。

“周教官,你好!”

第三部门正部长名为向飞白,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他主动站起来伸出手。

周然却是敬礼道:“向将军,你好!”

向飞白被周然这个举动吓了一跳,马上回一礼,笑着指向右手边的座位说:“坐下来说。”

坐在周然旁边的是野狼军兵王宗庆志,不到三十岁却满脸胡须,身材极为魁梧,他见周然坐过来,嘿嘿笑道:“周教官,开完会咱俩试试身手?”

周然将军帽放在桌上,笑问道:“宗兵王为何不找韩军长?莫非看我年纪小好欺负?”

“韩军长?”

听声知味,宗庆志猛地一拍手,倒是把后面人给吓一跳,他却是不管现在是什么场合,大着嗓门道:“周教官要是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韩统领现在都是韩军长了。”

周然跟宗庆志并无交情,但二人有共同敌人。

云川密地地牛翻身,死的可不仅仅是血军,还有野狼军。

韩权章坐在向飞白左手边,一直闭目养神,此时听闻二人所言,立即冷眼扫来,说:“两位若是想打架,韩某自当奉陪到底。”

向飞白翻动手里的文件夹,并没有出言相劝。

向飞白很清楚,身边这三位只是在第三部门挂职,属于听调不听宣的那种。三支神秘部队一直都属于军方直接领导,与他这位正部长并无隶属关系。日后工作中,他要求到这三人的事不会少,这个时候最好当瞎子聋子。

“好热闹啊!”

剑拔弩张之时,一道宏大声音突然响起。

一瞬间,会议室所有人全部站起。

一位身着旧式军装却无军衔的老人在两位元帅的陪同下走进来,那人走到第一排之前,视线从韩权章与宗庆志脸上扫过,最后看向周然。

周然脸上的惊喜还没来家绽放开,就被老人幽深的眼神看得发毛,更是动都不敢动。

老将军见此突然哈哈大笑,转身大步走上主席台,坐上最中间那个位置。

“没想到是我这个老头子坐上这个位置吧?”

老人名为封万里,个头不高,身材瘦削,有些佝偻,若是走在大街上肯定会被人当成是捡垃圾的糟老头。可当这样一个老人坐在主席台最高位置上,莫说大会堂内的十多位上将,便是跟在他一起进来的两位元帅都不敢坐下。

“怎会是他?!”

周然见到这个人时确实很惊喜,可此时他的内心却是在哀嚎,纵观整个军方所有高官,即使将那九位元帅计算在内,也没有谁让他觉得发憷。

可面对这位老人,他不能不怕。

此时站在这座大会堂之内的都是将军级大人物,但上将之下的近百人大都不知道坐在主席台最高位置上的老人是谁,想必这些人现在一定被惊得外焦里嫩了。毕竟,这个老人身后站着的可是两位元帅,而且还是排名第三第八的元帅!

实际上,就算排名第一的元帅在场,封万里面前也没有他的位置。

这位出身普通家庭的老兵痞一生无儿无女,一辈子认死理的老家伙几乎给唐青川做了一辈子警卫员。而在唐青川掌握军方大权的数十年中,敢指着三军统帅鼻子跳脚大骂只有他。可就是这样一个以唐青川警卫自居的老兵痞,调教出来的兵如今差不多都身居高位。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两位元帅当年可都是被他骂哭过的。

一个甲子以来,周家执掌政权,唐家坐拥军权,稍稍有些脑子的人也知道这两个顶级豪门几乎没有联姻的可能,但周家长子周天纵与唐家长女唐静枫偏偏看对了眼。在两家极力反对之时,这个明明比周天纵大两轮却喜欢与周天纵称兄道弟的混蛋二话不说直接把两个人锁紧了一间房,说不弄出个孩子不许出来。

然后,就有了周然。

周唐两家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们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时,这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混蛋却把整件事宣扬了出去,弄得整个帝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然加入血军后第一次回玉泉山时,听说这老混蛋不知道因为什么惹怒了外公,两人互骂了一天,然后这家伙当晚就偷偷卷铺盖走了。从那之后,这老家伙不仅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正是因此,周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新监察部当家人竟会是他。

周然为什么有那么多变态手段折磨玄甲队?

还不是因为他从小就被人这么调教过?

老兵痞坐上了大位,周然不会好过,其他人更不会好过。若是这老家伙脾气上来,连那两位元帅都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为自己前途忧心的同时,周然也不得不承认,整个军方确实没人比他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三章 武力

不出周然预料,老兵痞怎么会喜欢开会这种事,在众人面前露了一面之后,这位监察部掌门人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周然站在最前面,可以清楚看见两位元帅在他走后明显的松了口气。

“现在开会!”

两位元帅同时对下面敬了个礼,然后在封万里坐过的那张椅子左右两边坐下来。

下面百多位将军敬礼后,纷纷落座。

排名第三的元帅名为宗雄飞,身材很是魁梧,与坐在周然旁边的宗庆志有几分相像。排名第八的元帅为易信初,面白无须,看上去更像位大学教授。

宗雄飞示意封闭会堂大门,而后让跟他们一同进来的几位上校将文件发下去。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老祖宗这句话在座各位都听说过吧!”

宗雄飞率先开口,声音凌冽而又厚重,杀伐气味极重,他稍稍停顿片刻,视线扫过了下面所有人,才继续说道:“但全民皆兵计划势在必行,这一点不容置疑。”

众将军闻言,挺直的身体更加挺拔!

宗雄飞虎目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而后才点点头,示意易信初接着说。

易信初未语先笑,会议大厅内的气氛顿时轻松几分,他指着分发到每位将军手中的文件,说道:“全民皆兵计划实施之后,整个社会的尚武之风用不了多久就会形成,我们监察部除了要继续配合警方处理一些特殊事件,还要正确引导这股尚武之风。”

说到这里,易信初看了宗雄飞一眼,而后继续道:“现在我宣布第三部第四部职责分配。”

“监察处职能不变,继续配合警方处理一些特殊事件。”

“是!”

原监察部部长叶拜言起身领命,虽然原监察部成了新监察部一部门,而且排名最后,但新旧监察部却不可同日而语。执掌原监察部时,叶拜言是中将,而如今依旧主管监察处的他却是晋升为上将,地位提升的可不止一点点。

“第三部门全力配合全民计划!”

“是!”

向飞白起身领命。

向飞白原本是东南军区首长,此次向家一举跻身权利核心,他也因此迈出一大步,成为监察部第三部门部长,是向家在军方占据的最高位置。

然而,向飞白心里也清楚,要不是这个位置太过烫手也轮不到向家。

便以四大军校的校长来说,四人的排名的确要在他之后,但人家培养出来的学生可是数不胜数,在军方占据重要位置的不在少数,至于执掌三大神秘部队的主官就更惹不起了。野狼军宗庆志是宗家人,神卫军韩权章是易家保下的,至于血军周然更是那两家后人。

不过,既然高层决定让向飞白坐上这个位置,想来此人定然有过人之处。

易信初略过天干地支两部,亦没有对监察处工作多说什么,而是将重点放在《全民皆兵计划》上:“李老校长,您来说说全民皆兵计划。”

“是!”

李德裕领命。

《全民皆兵计划》宣布之日便在小学、中学、高中到大学全面铺开,增设体能课程的安排与进驻教官的挑选却是在更早之前就已开始。而四大位校长不仅全程参与了《全民皆兵计划》的制定,四大军校更是作为第一批试验基地已经执行这个计划将近十年之久。

全民计划最终能顺利实施,四位校长居功至伟,凭此军功晋升上将亦是实至名归。

开会之前发到各位将军受伤的文件,就是四大军校起草的具体实施方案。

具体如何实施已在文件中写得清清楚楚,李德裕不多废话,而是将主要方向点出来,他首先看向最前排,朗声道:“接下来四大军校会将优秀学员派去三大密地,其中包括作战型人员,勘探型人员,研究型人员等,密地开发将正式提上日程。”

此言一出,不仅三位神秘部队主官大感意外,除了两位元帅,其余之人面上皆是惊容。

在场皆是将军级的军方高官,也许之前对密地了解不多,但随着《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军方很多级别极高的绝密资料都已经对他们开放,关于三大密地方面的资料更是全面放开。而正是因为了解三大密地,他们才会如此震惊。

没有谁不知道密地之内资源极为丰富,但同样也极为凶险。

自三大密地被发现至今,除了军方寥寥几位顶级高手曾冒险踏入密地深处,军方以大量资源组建出来的三支神秘部队至今还是镇守入口,依旧无力深入。

寂静中,韩权章开口问:“现在开发密地,是不是太早了?”

“这件事元帅会议已经通过。”

宗雄飞开口回答,他望向李德裕说道:“继续。”

“密地有多危险我们很清楚,密地真正大开发要等到全民皆兵计划有成果之后。我们现在只是做些先期工作,以稳妥为主。”

李德裕说道:“这方面,还需要三位将军配合。”

宗雄飞望向周然三人,说道:“你们只需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也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不是命令!”

宗雄飞语气突然一软,但无比认真道:“这是请求!”

周然三人闻言,大感骇然,三人立即起身,同时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宗雄飞示意三人坐下,他随即望向在座的所有将军,无比严肃的说道:“我再次强调一遍,全民皆兵计划是燕山会议和元帅会议全体通过的,将是接下来十年最重要的任务。如果有谁胆敢阻挠或者怠政,我会亲手扒了他身上的皮。”

基调已被定下,接下来自然没人敢说什么。

周然一边听着李德裕发言,一边翻动手里的实施方案。

在这份方案中,除了四大军校与三大密地之间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还将各大军校提升半个级别,更大力抬升军人的社会地位。

周然认真的从头翻到尾,他从这个庞大的计划中只看到了两个字:武力!

《全民皆兵计划》共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皆以三年为期。

第一阶段,以计划宣布实施开始至所有学校全部落实,整个机制能够完全运转起来。

第二阶段,以体能成绩作为军校录取的重要标准,从此之后,省级以上军校将严进严出。在本阶段的最后时期,武力将作为授予军衔的重要参考。

第三阶段,武力与授予军衔直接对等,各大军校毕业生全部送入军队,密地大开发启动。

周然的注意力最后放在字数最少的第三阶段,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不仅周然如此,其他人亦如此。

燕山会议后,最高层应该都知道了真正灵潮爆发之事,便是此时坐在会议大厅里的各位将军应该也有不少知道的。但无论是谁,面对这样一份庞大到令人心颤的计划,除了会觉得疯狂与沉重外,更多的也许是迷茫。

对未来的迷茫!

真正的灵潮爆发后,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目前对外公布的只是《全民皆兵计划》的第一阶段内容,老师也好,学生也好,更多的事好奇与期待。但等到下周一体能课正式开始,他们就会知道体能课并不是他们以为的体育课,而教官交给他们的三门功法更不是他们想练就练想不练就不练的。

会议在一片安静中结束,除了两位元帅率先离开,会议大厅内的所有人几乎都坐在座位上发呆,显然是这场会议与这份计划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九年之后……”

周然开始想象九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都被他自己否定了。

上下五千年,从未有过这种事!

作为亲手起草《全民皆兵计划》具体实施方案的四大军校校长最为平静,他们在位置上等了一会儿,才来到第一排。

“周小教官,你看咱们四大军校什么时候进驻定军山合适?”

韩权章和宗庆志被两位校长拉走,周然被面前这位瀚海大学校长范道远拦住去路。

周然笑了笑,问道:“范校长,你老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范道远嘿嘿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周然笑问:“那您觉得今天如何?”

“今天?”

范道远一愣,马上挥手道:“周小教官,不用那么着急,不用那么着急……”

“范校长既然不着急,那就等您什么时候着急了再说吧!”

说完,周然冷着脸带上军帽,转身便走。

“周小教官,周小教官……”

范道远还想要追上去,却被向飞白给拉住了,他叹了口气提醒说:“范校长,你不能看人家年纪小就叫人家小教官啊!”

范道远马上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已经走出大门的周然,愕然道:“真生气了?”

周然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他只是在头疼从哪里找人重新组建血军。

因为云川地牛翻身之事,实力最强的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几乎死绝,血军的整体实力至少折损了三成。野狼军虽然也死了人,但宗庆志只是派了一些实力垫底之人扔给古圣轩,根本没有伤筋动骨,更何况不久之后野狼军与神卫军都会有新鲜血液加入。

至少要修炼出一口真元之人才有资格加入血军,这样的宗师三境高手哪里那么好找?

“周教官的手段,韩某领教了!”

韩权章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周然的沉思。

周然循声望去,正看见一双怒火熊熊的眼睛看向他。

“韩军长!”

周然亦是咬牙吐出这三个字,他冷冷一笑,问道:“想打架?”

宗庆志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他站到周然身边来,嘿嘿道:“算我一个!”

此处乃是燕山大会堂外,周围还有近百位将军未曾散去,三位排名最靠前的上将突然剑拔弩张,几乎一瞬间就吸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换做其他人肯定不敢在燕山大打出手,但这三位可是三大神秘部队主官,都是疯子!

但是,他们真敢在这里打起来吗?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四章 不吝赐教

玉泉已封山,燕山将是帝京新的权利中心。

此时敢在燕山动手,与找死何异?

只是韩权章确实憋屈得很,他乃是实打实的先天第二境高手,若非为了保全神卫营而站到古家阵营那边,哪怕不能在十天干中占据一个位置,十二地支前两位也必然有他一席之地。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而今不仅神卫营被拆分得支离破碎,曾经的神卫营统领更是沦为第三部门一个副部长,简直是巨大的耻辱。

韩权章不是不清楚神卫营被拆分之事与周然关系不大,可周然不久前确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将神卫营拆分,更要将地字部变成神卫军。而事情最后竟然真如周然所说那样,韩权章不将这笔烂账记在周然头上才怪。

可周然冤枉吗?

一点都不冤!

没有唐青川点头,神卫营怎么可能会被拆分得如此彻底?

不管唐青川是否彻底卸职不再插手军方之事,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没有人敢质疑他军方第一人的身份,而韩权章也绝对不敢记恨他。

作为唐青川的外孙,更是周唐两家的嫡系后辈,周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血军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几乎在云川密地死绝,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罪魁祸首的古圣轩确实被废,身为主官的韩权章责任也不小。若只是这点,韩权章不是没有办法脱身,偏偏他在燕山会议时站到古家阵营,而今就算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至于野狼军兵王宗庆志搀和进来,一方面确实是因为野狼军不少人死在了云川密地,另一方面则是代表宗家向周然示好。

外人能说宗家是帝京第一豪门,宗庆志身为宗家嫡系子弟却很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玉泉封山的那一刻起,宗家就永远只能站在山下仰望那两家了!

“哼!”

韩权章怒哼一声,转身就走。

宗庆志嘿嘿而笑却没有说什么刺激韩权章,若是放在半个月之前,他哪里有胆子跟神卫营统领硬碰硬,且不说地位上差距巨大,便是武力上,人家一个先天第二境对付他这个站在先天境门槛之人都不用第二招。

“周教官,聊聊?”

“聊聊!”

二人换上便装之后,由宗庆志开车将周然带到京郊一处庄园。

进入之后,周然才发现庄园里面其实是军营。

宗庆志减缓了车速,指着外面说道:“周教官应该也知道,这在密地呆久了的人再回来就会有些不习惯,修炼这种事谁都不敢耽搁,我就弄了这么个庄园,野狼军兄弟回帝京时,除了在各自家里住上几天,大多数时候都会来这里。”

庄园占地颇广,并无奢华之物,更无景观花草装饰,更像是一片为围起来的荒野。除了几处军营被清理出来,其他地方几乎野草遍地。

此时已是深秋,一眼望去苍黄一片,倒也有那么几分野性。

野性,正是野狼军的军魂所在。

随着新监察部成立,三大神秘部队将不再神秘,而是成为在特种部队之上的超级部队。

就目前实力而言,从神卫营拆分出来的神卫军依旧是最强的,但整体实力不会比血军与野狼军强出太多,损失了顶级实力的血军如今却是与野狼军半斤八两。如果周然不能及时找到足够高手加入血军,被野狼军取而代之将是必然。

血军一直被称为千年老二,那是因为神卫营这座大山几乎不可能超越。现在三大超级部队几乎站在同一起跑线,血军不是没有问鼎的机会。若在这种时候,血军不仅没能更进一步,反而还被野狼军甩在身后,那么作为血军总教官的周然可就真没脸再呆在定军山了。

宗庆志在一片荒野中停下车,他扔根烟给周然,自己叼了根跳下车。

此处是庄园最深处,没有军营,只有一望无际的荒草。

“我年纪比你大一轮,托大叫你一声周然老弟。”

宗庆志深吸一口气,一整根烟化成他嘴里一口浓浓的烟雾,又随着他长长的一口气吐出来,他回头望向周然,挑衅道:“周然老弟,过过手?”

周然将烟扔进车里,笑着说:“理由。”

“打架还要理由?”

宗庆志渐渐眼神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冷漠,变得几乎毫无人性,他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周然,慢慢裂开嘴笑道:“野狼军交朋友之前必须要打一架。”

“这个理由够吗?”

宗庆志嘿嘿而笑,突然扑向周然。

周然但笑不语,踏后一步,整个人如飘絮瞬间飘出数十米。

宗庆志扑空,望向数十米外站在一片荒草之上的周然,双眼尽是战意,他舔着嘴角说道:“周家的天风寄影果然了得!”

宗庆志一根一根掰响手指,而后晃了晃头颅,颈肩骨头咔咔响。他指着这片荒草地:“我知道古圣轩进阶先天境时,在这里枯站了一天一夜。听说你废了古圣轩时,我又在这里站了三天三夜。我宗庆志与你们之间的差距,当真那么大吗?”

“后来我也不知道我想通没想通,但就想跟你打一架!”

宗庆志晃动肩膀,而后以左拳撞击右拳:“周然,我很想知道我与你们之间差多少!”

“真想知道?”

周然虚立在荒草之上,这已不是普通归元境高手所能掌控的手段。

“很想!”

宗庆志重重点头,道:“还请周教官不吝赐教!”

“好!”

周然朗声答应。

“多谢!”

宗庆志抱拳致谢,这位看上去极为魁梧的野狼军兵王一直给人一种笨拙之感,但宗庆志最擅长的反而就是速度,出拳速度,移动速度,躲闪速度,反应速度。

宗庆志眼神中已经再无半点人性,连眼睛都好似蒙上了一层幽绿色,如一头荒野狼王。

周然感觉到一丝风动,脚下荒草无声折断几根。

荒草断时,野狼现踪。

周然闪身而退,野狼紧追不舍,一路荒草纷纷倒伏。

无边旷野中,两道身影时隐时现,偶有正面相对之时,狂野之中就会出现一圈圈或大或小的空地,空地上原本的荒草全都被震成齑粉。

花开无声,草枯亦无声。

天上白云,染血成晚霞。

周然的气海至今还是只有一丝裂缝,可他就是凭着这一丝裂缝涌出的真元收拾了踏入先天境的古圣轩,宗庆志实力的确远超普通归元境巅峰高手,但与先天境相比依旧是云泥之别,以至于他真元消耗殆尽也未能逼得周然真正出手。

“爽!”

宗庆志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累得大汗淋漓,身体极度疲惫的他精神却是异常亢奋。他给自己点了个根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靠着车说道:“当年我败给了周风墨,一直不愿意服气,总觉得年纪小还有机会超过。今天又败给了你,不服不行啊!”

宗庆志笑了笑,随即直接问道:“关于灵潮爆发之事,你知道多少?”

《全民皆兵计划》是因为真正灵潮即将爆发而被制定和推行,高层对这个计划支持力度之大亦可从新组建的监察部窥探一二。对此知晓最多的确是周唐两家,但两位老人在第一次燕山会议上已经将两家掌握的全部信息全都交了出去,宗庆志此时相问是什么意思?

周然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是你想知道,还是别人想知道?”

“是我想知道。”

宗庆志笑了笑又说道:“就算真有人想知道,也不会让我来问你。”

周然对此不置可否,以沉默做答。

宗庆志又说:“关于灵潮爆发之事,我相信我不会是最后一个问你的。”

“不管你信不信。”

周然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为什么不信?”

宗庆志哈哈大笑,而后又说道:“周教官什么时候让四大军校的人进驻定军山?”

周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明显不悦道:“宗兵王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不待宗庆志开口,周然右手握拳击向宗庆志。

宗庆志似是早有所料,立即架起双手相抗。

轰!

一拳之下,宗庆志竟是直接却被击飞。

“你!”

宗庆志讶然,才说出这个字,就马上吐出一口鲜血。

周然淡淡一笑,转身便走。

宗庆志并未挽留,而是愣在原地,盯着周然离开的背影,直到眼前荒草被夜色笼罩。

“本来还想让小子欠个人情,闹到最后却还是我欠了这小子的。”

宗庆志摇头而笑,低声道:“这个朋友交得不亏!”

语毕,宗庆志缓缓闭目。

这一夜,京郊星辰之力浩荡。

此日一早,周然就从关仁那里得知,宗庆志进阶先天境。

高层已经找关仁多次,希望他能重回去任职,但都被关仁婉拒了。作为极少数有机会跳到井外之人中的一个,元帅之位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大吸引力。

这段时间里,关仁大多时候都在玉泉山。

关仁直接问周然:“宗家小子进阶先天境与你有关?”

“关叔,我自己可还是归元境呢!”

周然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

庄园内,宗庆志一连问两个让周然不快的敏感问题,实际上却是他在提醒周然两件事:第一,周然作为周唐两家后人,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问他灵潮之事,他要慎重回答。第二是四大军校进驻定军山之事,哪怕周然心里不愿意,表面上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军政高层已经在多种场合明确表明要大力推行《全民皆兵计划》,周然的身份极为特殊,现在又是敏感时期,他的任何态度都可能会被过度解读。

这里面的弯弯绕周然不是不明白,但若无宗庆志特意提醒,他还真不会想那么深。

从那座庄园离开后,周然就亲自去了范道远府上商量四大军校进驻定军山之事。

不过,宗庆志进阶先天境之事,还真与周然有关。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五章 多少身不由己

宗庆志早就触摸到先天境门槛,丹田气海之内的真元更是积蓄到极限,但想要在三年内尝试冲击先天境却几乎不可能。

周然的神念已经恢复,宗庆志体内状况如何他一眼即明。

在明白宗庆志的言外之意后,他递出了那一拳。

并非全力的一拳,却是正好可以使得宗庆志气海震荡到极限而不崩溃。

气海蒸腾真元,引来星辰踏先天。

周然原以为那一拳最多能让宗庆志在半年内有冲击先天境的可能,也算是还了他不大不小的人情,他根本没想到竟能让宗庆志跨过那道天堑。

“真与你无关?”

关仁似笑非笑看着周然。

“好吧,我承认,我打了他一拳他就进阶先天境了。”

周然呵呵笑道:“关叔,要不我打你一拳,看看你能不能再进一步?”

“嘿!”

关仁嘿地一笑,而后笑着指了指唐家老宅说:“封老头被唐老骂了大半天,一句话没敢说,跟年轻时候一样,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关仁斜眼瞅了周然一眼,又啧啧道:“你是没看到,封老头被骂的那叫一个惨啊!”

周然望向唐家方向,他突然感觉到后背出现一道冷气直冲脑门,随即打了个哆嗦,马上低声道:“关叔,您可要救救我啊!”

封万里是那种只要有理就敢跟天王老子对骂的货色,现在被唐青川指着鼻子骂却不还口肯定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可老兵痞是会吃亏的人吗?

想都不用想!

如今周唐两家小辈只有周然一个小辈在,他肯定会把从唐青川那里受得气全部撒在周然身上,而且绝对是变本加厉的那种。

“救你?”

关仁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夸张道:“咱老关哪有本事救你周大少爷?刚刚是谁说要打我一拳来着?”

周然扔过来一双白眼,说:“关叔,你能成熟点吗?”

“唉!”

关仁突然重重叹口气,颇为伤心道:“还是小时候好玩啊!”

周然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说点有用的。”

关仁踢了周然一脚,这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牛皮袋,不情不愿的说:“躲到定军山肯定没用,你现在是封老头手下的兵,就这么一走了之也不行。不过,你这个副部长去问正部长要个请假单应该不难。”

“谢谢关叔!”

周然从关仁手里一把抢过牛皮袋,抬脚就要跑路。

关仁冷冷甩来一句话:“你敢跑一个试试!”

“呃……”

周然收回脚,缓缓转过身来,满脸讨好的笑:“不敢,不敢!”

“哼!”

关仁指着被周然抢走的牛皮袋:“这里面的人多少都与当年那恶徒有些关联,但都是些无辜之人,是当年周唐两家从古家手里全力保下来的。能不能为你所用,就看你的手段了。”

说完,关仁指了指山下:“现在,滚吧!”

周然双脚并立,一丝不苟的敬了个军礼。

关仁点点头,而后又指着唐家大门方向嘿嘿笑道:“再不滚可就来不及了!”

周然哪里敢耽搁,抬脚就跑。

燕山三座山头,最深处住着从玉泉山搬出来的豪门,最外面则是军政双方最高部门的办公地点。东边是政府部门,军部占据西面。而守卫方面,表面上有中央警卫队,暗中更有新监察部天干地支两部的神秘高手。

新监察部重组后,最忙的就是第三部门部长大人。

从第三部门成立至今,向飞白就没回过家。

此时的向飞白正在看文件,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看见进来之人他很是意外:“周教官?”

周然快跑进来,把请假单拍在桌上,说:“签字!”

向飞白顿时满头问号,不解道:“签字?”

三大超级部队的主官只是在第三部门挂个副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什么时候需要向他这位部长请假了?而且还搞得这么正式要他签字。

“快签!”

周然已经感觉到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正在快速逼近,他见向飞白没什么反应,拉着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那只握笔的手,就在请假单上随便画了画,而后说:“你已经同意了啊!”

说完,不等向飞白有什么反应,周然一阵风似得转身就跑。

“发生了什么?”

向飞白看了看桌上的请假单,又看了看大门方向,一头雾水。

前后不过半分钟,封万里背着手踱进来。

向飞白立即站起来,敬礼道:“封老!”

“小……”

封万里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面前之人姓什么:“你叫什么来着?”

向飞白马上站得更直了,道:“监察部第三部门部长向飞白!”

“哦,小白啊!”

封万里已经走到桌前,随口说了句:“我年轻时养过一条癞皮狗,好像也叫小白。”

向飞白眼角一颤,满头黑线。

封万里拿起桌上的请假单看了两眼,指着上面的字问向飞白:“你签的?”

“啊?”

向飞白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又马上点头道:“是!”

“字真丑!”

封万里把请假单扔回桌上,满脸不痛快,似乎觉得这三个字不足以形容向飞白的字有多丑,他撇撇嘴又补充一句:“比我的字还丑!”

封万里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了,留下向飞白一人对着那张莫名其妙的请假单发起呆来。

“好险!好险!”

火车开出帝京地界后,周然才敢松口气。

可当列车员过来检票时,他才反应过来身上根本没钱补票。

再次尝试打开定世珠,再次以失败告终。

趁列车员没注意,周然直接从打开的车窗跳下去,吓得整车厢的人惊叫连连。

“堂堂血军总教官竟也有这么一天!”

周然跑到一片草坡上,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长声叹道:“丢人啊!”

周然所在的这片草坡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田里有不少人正在播种,应该是在种冬小麦。草坡与麦田之间拉着一道长长的围栏,手指粗细的钢筋网一眼看不到尽头。

灵气潮汐出现至今,很多野兽多多少少都发生了异变,尤其是人迹罕至的荒地或是山头,野猫野狗变得不那么怕人,田里偶尔也会出现几只体形比家兔还大的田鼠,黄鼠狼、狐狸之类的野兽不再少见,而是一窝一窝的出现。但最让人害怕的还是山猪,千斤中的野山猪一旦出现,这样的钢铁护栏几乎是没用的。

以前的监察部现在的监察处就有专门部门负责处理这些变异野兽,各地每年都会有不少新闻报道野兽伤人事件,连野外野兽吃人事件发生都时有发生。

类似的事多了,就越来越少人敢走出钢筋护栏。

两只毛茸茸的小狐狸从草丛中钻出来,盯着周然看几眼,好奇但不敢靠近,在距离周然不远的地方打闹,抱着翻滚。一头大狐狸叼着只很大的老鼠回来,看见周然之后,将猎物一扔,很是警惕的小跑过来,咬住小狐狸的脖子嗖的一下就钻进草丛不见了。

周然头顶的树枝上蹲着几只毛色鲜艳的野鸟,叽叽喳喳叫着,时不时会有一两只飞走,很快就又有其他的鸟飞过来落上枝头。

周然在草坡上呆了一个上午,蹲累了就直接坐下来,看着田里的人一波来一波走,他觉得很有意思,直到他感觉到饿了。

啪!

啪!

两只肥硕的野鸟被打爆头,落在周然脚边。

周然提着野鸟来到密林后的小河边,简单清理了野鸟,便在一片乱石地上点火烧烤。

野鸟很快就被烤熟,一滴滴肥油从焦黄的皮上滴进火堆,溅起一小撮一小撮火花。

这个时候吃最好,咬上一口,皮香肉嫩。

周然却对着火堆上的美食发呆,最后亲眼看着两只肥鸟一点点被烤成焦炭。

“靠!”

周然突然心烦无比,一脚将两块焦炭揣进火堆里。

“老子又不欠你们的!”

周然用一块大石头压灭火堆,怒不可遏的一头扎进不远处的那座大山。

周然不知道在京郊庄园时,宗庆志心里是不是还有第三个问题没有问出来,但不管那家伙心里有没有,他都不可能问出来。

否则别说做朋友,不变成敌人就不错了!

鬼窟内的血元镇阴阵已经被周然完全封住,三五年之内不可能再出现鬼雾爆发之事。但一个月之前爆发的鬼雾,影响范围之广也就比给血军造成灭顶之灾的那两次小一点,之后肯定会出现很多被鬼雾侵蚀了灵智的野兽,甚至会有不少人因此沦为丧尸。身为总教官的周然本应该回去坐镇,但他却在帝京逗留了一个多月。

离京之前,关仁似乎只是随意说了那句“躲到定军山肯定没用”,周然又怎么可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他只是没想到宗庆志没敢跟他说的话,最后还是被关仁说了。

帝京巨震不见血,帝京之外若再不见血,如何能那些蠢蠢欲动之人感到惊惧?

神卫营被拆分得支离破碎,难道跟韩权章选择古家阵营无关?军方撤销神卫营番号的决定对神卫营队员的打击之重,远比所有人战死更大。

军队就是军队,一旦参与到权力争斗就不会有好下场!

神卫营如此,血军亦是如此!

血军之所以没被取消番号,那是因为周然还坐在血军总教官位置之上。

但留住了血军番号,就不能再留住人命!

这一点,连周然无能为力。

身陷权利旋涡,多少身不由己。

周然甚至都不确定关仁给他的牛皮袋是周唐两家早就为周然准备好的,还是以宗家为首的一众家族给血军总教官的补偿。

“啊!”

周然不知道自己一口气跑了多远,但满腔怒气却没少半分,情绪失控的他只能仰头长啸。

啸声传出数里,整整一刻钟才渐渐消失。

上将又能怎样?

血军总教官又能怎样?

身为周唐两家的嫡系后代又能怎样?

没钱补票不还是拉不下脸解释,灰溜溜跳下火车逃了?

(本篇结束,收藏!推荐!要票票!)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二十六章 洛城采药人

洛城,旧时古都,境内山川丘陵交错。

周然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走到这里,这座在牛皮袋中提到的千年古城。

过去的这几天,周然有心逃避外面诸多烦心事,他手拿《山海万物志》不紧不慢的走在山间密林中,时不时逗弄遇上的飞禽野兽,有猫头鹰,鹰隼,巴雀,也有斑纹大虎,黑熊,豹猫,豺,狼,豹子……最危险的是那头野猪王,远远看去像一头小一点的野象,已经能算是异兽了,即使修出一口真元的凝元境,遇到后最好也是赶紧逃命。

周然本打算放过那头带着小崽子的野猪王,但看到一个采药人差点被野猪王撞死后,他马上改变主意,暗中帮助那个采药人逃命,亲手宰了野猪王。

在之后的几天里,周然又遇到过几波采药人,也看见他们遭受野兽围攻,他都没有出面,依旧是暗中帮那些人逃命。

除了那头野猪王,他没有再杀其他野兽。

在苏城读了两年书,周然还是知道生态平衡这四个字的!

身无分文的周然,从山里走出来的时候也采了几棵颇有年份的老药。

“孩儿,包里啥好东西,给俺看看呗?”

周然才从山里出来就有个满嘴黄牙老汉凑上前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布袋子。

旁边几个稍显年轻些的中年汉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指着老汉道:“岳老头,恁中不中啊?小孩儿也不放过。”

“你懂个球!”

老汉没好气看了那人一眼,转过头笑嘻嘻看着周然,抬手拉住周然的胳膊:“孩儿,老叔这大年纪,不可能亏了你,给老叔看看。”

说着,老汉就要去抓周然手里布袋。

周然刚想避开,老汉突然拉住他另一条胳膊,马上有一股柔劲从被抓住的那条胳膊上传来,几乎眨眼间整条胳膊就有种微麻感觉,连带半个身体都似乎要失去控制。

“孩儿,咱到旁边去说。”

老汉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将周然拉到僻静地方。

见左右无人,老汉的目光马上不善看来,他指着周然手里的布袋,连不正宗的洛城口音都变了,低声问道:“小子,这布袋哪里来的?”

周然似笑非笑看着说话之人,而后稍稍运转真元,震开抓着他胳膊的手。

老汉大惊退开,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周然将袋子扔到地上,用脚划拉开,指着袋子里面的几株老药和两根手臂长短的尖锐獠牙,目光狠戾的看着老汉说:“我不管你是谁,既然把小爷拉到了这里,这些东西你都给小爷收了,至于这布袋,你喜欢就送你了。”

老汉盯着那两根獠牙看了一会儿,望向周然不确定道:“是那头野猪王的?”

周然不答,催促道:“小爷还有事,赶紧开个价!”

老汉神情古怪的瞅了周然一眼,然后蹲下来一一拿起布袋里的老药,最后才是将两根獠牙拿在手里,凑近了看。

心里有了大概估价之后,老汉指着地上的东西确定道:“你真要卖?”

周然双手环胸抱着,不耐烦道:“哪里那么多废话,小爷时间宝贵得很,快说多少钱!”

“恕老汉眼拙,先前冒犯之处还请小兄弟见谅。”

老汉站起身抱拳道:“老汉岳南河,现为百草堂洛城分部主事,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嘿,你管我是谁?”

周然不悦道:“赶紧开个价,不然别怪小爷不客气了!”

岳南河略有尴尬的笑道:“小兄弟可能不知,这布袋乃是我百草堂的地衣袋,一般只有百草堂之人才有,不知道小兄弟从何得来?”

“捡来的!”

周然变了脸,怒道:“我说你有完没完?”

岳南河眼珠子转了转,果然不再废话,直接报了个数字:“三十万。”

“三十万?行!”

周然伸出手来,道:“拿钱吧!”

从京郊一路翻山越岭走到洛城,周然发现不少上品老药。在几处猛兽聚集的地方,他还见过两株有千年的珍惜药材。不过,他又不是采药人,而且镜湖密地内,千年极品药材虽不常见,却也不少,所以那两株药材对他而言并不如何珍贵。要不是因为身上实在没钱,他连这些中品都算不了老药都不会带出来。

几棵中品都算不上的老药加在一起能买个三万五万,这些钱对周然来说足够了。

最值钱的,还是野猪王的两根獠牙!

血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定军山周围数百里内的野兽清扫一遍,獠牙、耳朵或者尾巴一般都是兑换军功的凭证。因此,从野猪王嘴里掰下的两根獠牙完全是周然的职业病使然,他也没想到才走出山就会遇到一位凝元境老汉,还是个识货的。

在三大超级军队中,异兽獠牙是可以兑换军功的,而军功又能从军方密库买来很多外面没有的珍贵之物。

“洛城分部主事竟是凝元境高手,这百草堂有些意思。”

周然可不觉得自己才在山里呆了几天,凝元境高手在外面就不值钱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百草堂。

自称岳南河的黄牙老汉并没有拿出现金,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扔来的三张周然从没见过的青色晶卡。

周然将三张晶卡来回看了几遍,最后皱眉道:“这是什么?”

面前之人不认识百草堂的五色晶卡明显让岳南河大感意外,但他很好的收起脸上神情,笑着解释道:“这是我百草堂独有的青卡,青卡不记名,每一张都价值十万,你随时可以到任何一家银行兑换成现金。”

“任何一家银行都可以?”

“任何一家银行都可以!”

岳南河很肯定的说,而后又道:“小兄弟若是不信,老汉可以带着你去银行兑换成现金。”

“不必了!”

周然摇头说道,不是他当真信了岳南河的话,而是他不觉得一个凝元境高手会因为这点钱骗人,他收起青卡指着地上的东西说:“你的了。”

岳南河没去管地上的东西,再次对周然抱拳问道:“小兄弟,不知道可否告诉老汉,这布袋主人是不是已经……”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死。”

周然说完,大步离开。

周然进入洛城一家当地银行,亮出青卡后,银行负责人很快亲自出面,给周然兑换了十万现金,态度极是客气,甚至还有几分讨好与畏惧。

周然不信,又去了两家省级银行。

这两家的态度与反应差不多和第一家一样。

从三家银行兑换现金后,周然转身进了两家国家级大银行,用现金买了两张青卡。

以青卡兑换现金,每张青卡十万。

以现金购买青卡,每张青卡十一万。

“这百草堂什么背景?”

银行外,周然手握两张青卡沉思起来。

这种连国家级银行都承认的药材行肯定大有来历,洛城有百草堂分部,为何他在苏城生活的两年里却并没有听说过百草堂的存在?

周然暂时在洛城高中周围的一家小旅馆住下,一方面他想看看百草堂到底是何底细,更重要的是找到牛皮袋中提到的那些人。而之所以选在洛城高中附近,是因为他也想近距离观察《全民皆兵计划》实施之后的第一届高三生会有什么变化。

洛城多山,盛产药材,采药人极多。

几日后,周然也成了采药人大军的一员。

周然每隔几天就会进山一次,他不会与那些只敢在外围采药的普通人抢食,但也不会太过深入山中。而且每次只挖上几棵普通药材就回去,转手卖给药贩子。

洛城采药人多,药贩子也多,王佳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体能课出现前,王佳一有时间就会跟几个要好的同学进山采药,这种情况在洛城很正常。而现在,王佳几乎每天都会累成死狗,再像以前那样进山采药是不可能了,但他每天晚上还是会来药铺帮他父亲。

一来二去,周然就认识了这个正在洛城高中读高三的同龄人。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直到药店即将关门,王佳才等来与他早就约好的周然。

不过,当周然从包里拿出的几棵药材时,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了。

王佳小心接过周然递过来的老药,一一放在桌上,艳羡的同时又有些意外,他问周然:“你小子不会是去白头山了吧?”

周然此次拿回的老药与那日卖给岳南河的差不多,这种在百草堂并不稀奇的老药,普通药贩子却很少有机会能够收到。王佳所说的白头山是洛城采药人都知道地方,很多采药人都知道那座山里老药很多,但猛兽更多。只要不是家里太缺钱,很少有人愿意冒险去那里。

“小爷今天走运,在一个小山坑里发现了这些。”

周然在洛城呆了将近一旬时间,也听说过那座白头山的名字,但他至今还没去过那里。如今的他不敢轻易动用神念,免得丹田气海好不容易出现的那丝裂缝再被堵死,不过将神念之力随便展开十米二十米却是无碍。

神念笼罩的范围内,一切都逃不过周然的注意。

他便是依靠神念,发现这几棵长在那个小山坑里的老药。

“你等等,我让我爸过来看看。”

普通药材王佳能做主,这种价值五位数的老药还是要他父亲王思宏亲自过目。

王思宏坐在轮椅上被王进推出来,他先是对周然无声笑了笑,便开始将老药一一过手,看形闻味,一丝不苟。

三万七千六,这是王思宏开出的价格,周然无有异议。

做完周然这单生意,王家父子便关了店门。

王佳帮父亲收拾好店铺后,带着周然一起来到路口的烧烤店。

王佳给收拾了一张桌子让周然坐下,转身问烧烤店老板:“左大叔,好了吗?”

大晚上还带着墨镜的左大叔正在烧烤炉前忙着:“在厨房,自己去端。”

“好嘞!”

王佳眉眼一笑,对周然说:“我让左大叔帮忙特意弄来的好东西,你先在这里等着!”

说完,王佳小跑着进了烧烤店后厨。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二十七章 少年青衫湿

“来啦!”

王佳端着一个黑色土陶锅小跑出来,随手拿来碗筷,又从左大叔手里抢来一把刚烤好的肉串,在周围人笑骂声中提来一箱啤酒坐在屁股下,这才揭开锅盖对周然说:“左大叔的山鸡锦蛇汤,整个洛城可没几人知道,快尝尝。”

王佳递给周然一个勺子,示意周然直接用勺子喝汤。

锅盖打开时,从锅里飘出的香味就让周然狠狠咽下几口口水,此时他也不客气,舀出一大勺汤也不管烫不烫就送进了嘴里。

“怎么样?是不是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王佳见周然蛮脸享受的表情,很期待的问道,但他自己却是忍着口水看着。

周然连连点头,又连续喝了几口,见王佳没动勺子,笑骂道:“不就是几棵老药吗?你这样见外,以后我可就不找你了。”

“别啊!”

王佳马上拿起勺子,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回味了很久才再开口:“我爸说你要是把那些老药卖给百草堂,怎么说也能卖四万五。再加上你之前送来的那些药草,我们家在你一个人身上至少赚了五万块钱。”

周然浑不在意,笑着说道:“小爷不缺钱。”

王佳飞快的喝汤,还不忘说:“这位不缺钱的小爷,要不今晚这顿饭你请了呗。”

“想得美!”

眼见一锅汤半锅都进了王佳的肚子,周然也不再废话,跟王佳争抢起来。

汤锅见底,烤肉只剩签子,一箱啤酒差不多喝完了,吃饱的二人都有些微醺。

王佳见周围不剩几个人,这才凑过来小声对周然说:“你不是想看体能仪什么模样吗?明天我们学校所有高三生会进行一次体能检测,到时候我带你混进去。”

王佳将自己的学生证放在桌上:“这次的体能检测你替我去,教官那边我会找人打掩护。”

“不行!”

周然看了看桌上的学生证,却笑道:“小爷这么好看,冒充你瞎子都看得出来。”

王佳把桌上签字扔进垃圾桶,对周然撇了撇嘴道:“体能检测可是直接跟高考挂钩的,要不是我爸不让我考军校,你觉得我会让你替我?”

“我就是好奇看看。”

周然将学生证推回王佳面前,他没问王佳为什么他父亲不让他考军校,而是说:“明天我会偷偷进你们学校,到时候你带我去能看见体能仪的地方就行了。”

“行吧!”

王佳多少有点酒精上头,眼睛却亮得下人,他抱着周然的肩膀指着烧烤炉旁的左大叔:“知道左大叔为什么大晚上还带着墨镜吗?”

“听我爸说,左大叔右眼没了。”

王佳嘿嘿笑着:“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爸跟左叔以前当过兵,听说都是位军官。”

王佳又摸出两瓶啤酒,用筷子开了瓶盖扔给周然一瓶,他自己一边喝一边说:“我爸现在就我一个亲人,他不让我去军校,我肯定是不能去的。”

王佳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站起来给周然转了一圈,指着自己说:“咱也就脸比你差点,但就咱这身材,穿上军装那还不帅瞎一群妹子?你说是不是?”

“这么帅的大将军,妹子们这辈子是看不到喽!”

王佳没醉,只能算是微醺,但说了这几句话之后,他就开始盯着酒瓶发起呆来。

周然就着秋天的凉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周然知道王思宏和左大海都是军人,还知道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军人,这锅诱人的山鸡锦蛇汤更是直接将他们二人的身份明明白白放到他面前。

山鸡锦蛇汤,原名应该叫龙凤汤。

白山有种青羽鳞纹的野鸟名为飞龙,白山密地内有种少见的金身火纹蛇,被称为金凤,将飞龙与金凤放入土陶锅,小火慢炖一天一夜,成龙凤汤,尝一口,唇齿留香三日不绝。这道最早出现在白山密地野狼军炊事营的极品美味,知道的人不多,整个帝京也就只有几家罕有人知的私家菜馆有这道菜。

这锅山鸡锦蛇汤可能只是一个巧合,可这色黑而隐隐泛着血色的黑土陶锅却是实打实的产自白山密地,也只有白山密地那座精矿外的血土才能烧制出这样的陶锅。

不过,王思宏与左大海是野狼军队员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白山密地的后勤人员。

即便如此,二人也是实打实的兵王。

军方根据体能数据制定出的等级中,二人全盛时很有可能是体能九级的超级兵王。哪怕是现在,坐在轮椅上的王思宏看似弱不禁风,真要出手普通七级兵王未必是他对手。失去一只眼睛的左大海实力损失并不多,应该还是九级超级兵王。以二人实力,在普通军团做个中校军官并不难,若二人是因为任务而伤,就算被授予上校军衔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两个人一个守着一家药材铺,一个直接在路口摆起烧烤摊,似乎要隐姓埋名过完这一生,王思宏甚至不愿让自己儿子进入军队。

若只看表面上,这二人像是因为某种原因记恨上了军队,可当真是这样吗?

“你怎么看?”

已是凌晨两点多钟,路口安静下来。

王思宏坐着轮椅从药材铺出来,来到烧烤摊前,问正在收拾桌椅的左大海。

左大海说:“再看看吧。”

王思宏摇摇头说:“只怕姓老岳等不及。”

“等不等得及都是他的事。”

左大海倒杯热茶过来,然后一边擦桌子一边聊家常似得聊着:“你那儿子想去军校,你干嘛不让?你不是说过只有当过兵的男人才算真爷们吗?”

王思宏笑着说:“我总得给王家留条根吧。”

“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我记得这句话也是你说过的吧?”

左大海笑着道,手里的活一点都不耽搁。

这家开在路口的烧烤摊从开业至今一直很火爆,除了味道是一绝,也因为从烧烤炉到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从来都一尘不染,并非老板左大海有洁癖,而是他一身力气没地方用。

王思宏道:“谁还没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

左大海转过头来说:“你也知道?”

王思宏闻言顿时将茶碗一扔,没好气道:“左瞎子,有本事你也弄个儿子出来。”

左大海没有因为被叫左瞎子生气,他继续擦他的桌子洗他的碗筷。

王思宏叹了口气说:“你们左家就你一个人了。”

左大海的手停了一下而后继续洗碗,说:“一个人不是挺好吗?”

“老岳那天带来的姑娘不错,你就不考虑一下?”

左大海没好气道:“那老狐狸带来的人你敢要?”

王思宏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左大海却反问道:“你怎么不给自己找一个?”

“老子有儿子!”

左大海转过脸来,用仅剩的那只隐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看向王思宏,说:“滚!”

王思宏一口喝完那碗热茶,果然回去了。

位于路口而并无招牌的烧烤摊,十多米外有一个拐角,拐角有一块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周然就站在这片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将左大海与王思宏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自从在洛城住下后,周然几乎每天晚上都站在这里。

“王家,左家,岳家……”

从关仁口中听说那场几乎波及了帝京所有豪门的暴乱之后,周然就去军部档案室将所有与那场暴乱有关的资料全部看了一遍。

那些被尘封百年的绝密资料,用一组组数字清楚记录下那场暴乱何等血腥!

玉泉山上关家,韩家,岳家,王家、陈家、孙家、吴家七大世家豪族几乎被杀绝,帝京近豪门从此消失,五十九多万普通人被殃及池鱼,四百六十多万家庭……

周然不清楚玉泉封山之前召开的那场燕山会议到底是何内容,但最后选择站在古家阵营而没有随着四大家族一同被打落尘埃的韩权章,除了后来易家亲自出面担保之外,未必没有与韩权章是韩家仅剩那一脉的后人有关。

这些年来,玉泉山所有豪门都有意无意的厚待那七大家族仅存的后人。那近百豪门后人虽没有他们这般幸运,但也会被军方特殊照顾。

而这些人,如今大都在三大密地。

百草堂的背后是野狼军,这个发现让周然很是意外。

意外之余,却又让他眼前一亮!

军方对三大超级部队投入资源极多,但军队从来都是烧钱机器,投入再多都会感觉捉襟见肘。三大超级部队每位正式队员都是宗师境界高手,连后勤人员都是兵王,用于修炼的资源与配备的武器折合成钱都不是小数字。再者,每位因伤或其他原因而不得不退出军队时,除了军方会有一份不菲的抚恤金,各个军队也要给出相当的补偿。

血军无情,向来如此!

这八个字是对那些想要爬上更高位置之人说的。

半年一次的全军大比中,血军最后十人会被淘汰,后勤人员最后一百人会被扔出密地。在一切都要凭实力说话的血军中,弱者不值得同情,自甘平庸者更无立足之地。上至总教官与八大甲字队教官,下至普通的后勤人员,每个人都在拼命提升自己。

周然不知神卫营与野狼军如何,想来应该与血军差不多。但若有人因执行任务受伤或者身死,血军在抚恤金与补偿金方面的丰厚程度堪比神卫营。

百草堂的出现,让周然看到了另一种安排定军山退出之人的方法。

三大密地到底有多广阔,至今还无人得知。更深处到底有多少危险,依旧是未知之事。但密地之内资源之丰富,却是谁都知道的。

如今《全民皆兵计划》才开始实施,军方投入的资源并不多,但随着计划的不断深入,仅凭军方现在掌握的资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因此,三大密地大开发势在必行,这才有了四大军校进驻三大密地之事。

在高层还没有决定如何开发三大密地之前,周然作为定军山主官,为血军谋些福利亦是人之常情,高层对此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更何况,这件事野狼军似乎早就开始做了。

“宗家!”

此次回帝京,周然越来越觉得以前的自己太不了解帝京各大豪门。对于那个曾经住在玉泉山山脚,而今却问鼎燕山的宗家,他几乎一无所知。

山上万千流云,谁又知那片云会下雨?

在夜色下,在夜空下。

在这座千年古城昏黄的路灯下,周然走在街道上清冷的灯光中,在一场不期而遇的飘飘秋雨中,他突然停下。

秋雨无声,秋风轻轻。

周然就这样度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

洛城有雨,少年青衫湿。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二十八章 兽乱白头山

白头山果然出事了。

一队数十位采药人进山,最后只有一个人逃回来。

据那位幸存的采药人说,他们遇到了野狼群。

洛城四周皆山,位于城西百里外的白头山与秦云山脉相连,那座海拔不高但是占地极广的白头山山顶有一片白叶林,远远看去整座山就像是白了头,白头山之名由此而来。

白头山老药多,危险更多,许多从秦云山脉深处跑出来的豺狼虎豹大都藏在白头山中。

因此,在白头山遇到狼群或者其他猛兽并不奇怪。

那幸存的采药人却说,他们遇到的野狼群竟有三百多头,这就有些吓人了。

洛城监察司司长吴仁杰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上报给南省监察厅,同时与洛城驻军团长白功奇取得联系,监察司与驻军各出五十人前往白头山。

白头山与洛城之间相隔百里山林,这百里山林至少有上千位采药人还逗留期中,若这些采药人遇上三百头野狼,可没几个能活下来。

军队与监察司之人离开不久,又有几波采药人回来求救,有人遇到了野狼群,有人被十几头黑豹围攻,更有人被成群野猪活活踩死……

黎明未至,天色依旧黯淡。

深秋微雨,天气却是骤冷。

最初一丝波澜,谁都没有料到短短半夜时间就有了燎原之势。

洛城白头山最先出现兽群,紧接着是与洛城相邻的封城,而后另外三座城同时出现兽群,再之后是秦云山脉边缘的其他所有城市。

三千里秦云山脉横亘在四省版图之间,周围与之直接接壤的城市超过二十座,却在半日之内都出现了野兽群,可想而知事态已经严重到何种程度。仅凭二十几座城市监察司与当地驻军,根本灭不了这场冲天大火。

四省监察厅连夜从其他城市调来人手,帝京监察部第三部门成立之后第一次出动。

左大海与王思宏是第一波得到消息之人,王思宏行动不便,却执意让王佳跟着左大海去山上通知采药人,各个药材铺与百草堂都派出人手入山寻找采药人。

“周然?”

王佳才出门就看见了周然,他满脸急切道:“你也听说了?”

“恩!”

周然重重点头,但他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而是清楚感觉到一股股微弱的星辰之力正不断向秦云山脉方向汇聚而去。

周然上次感觉到星辰之力从九天而降,还是在帝京。

那晚,野狼军主官宗庆志成功进阶先天境。

左大海大有深意的看了周然一眼,但他的眼睛隐藏在墨镜后面,周然的注意力又都放在秦云山脉那边,他并没有感觉到左大海眼神有何异样。

“走吧!”

左大海对王佳说:“记住,进山之后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记住了!”

王佳认真答道,他知道此行很危险,但心里却尽是激动与兴奋,他拉着周然说道:“进山之后你跟在我们身边,人多肯定更安全一点。”

周然没答应也没拒绝,一语不发的跟在左大海二人向最近的一座山跑去。

位于镇上的药铺与最近的一座小山头只隔了一个小村子,加在一起不过七八里的路程,周然三人却遇到了十多位受伤之人,受伤最重之人几乎半个身子都没了。

最近几家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停在路边,更多救护车还在赶来的路上。

待周然三人赶到山脚时才发现,进山几条路已被军队与监察司的人联手封住,各大药铺先一步赶到这里之人全都被拦住。

这个时候,许出不许进。

一连看见那么多受伤之人,又见军方如此戒严,王佳心头的激动与兴奋消失了大半。

“现在怎么办?”

左大海过去与那位少校军官笑声说着什么,王佳凑过来,低声问周然。

“你留在这里救人。”

周然见左大海与那位少校说着什么,又见那位少校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他快速对王佳说:“这些受伤的采药人都是被野兽和毒虫咬伤,如果只是皮肉伤,交给那些医护人员就行,可如果被那些毒虫咬伤之人,你觉得交给他们有什么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你收了那么多年药材应该知道怎么应付毒虫咬伤,你留在这里救人比进去有用。还有,别忘了你家是开药铺的,现在救这些采药人,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说完,周然不给王佳反应时间,他重重拍了拍王佳的肩膀,迎向快要走过来的左大海。

“我知道你是野狼军之人!”

周然走到左大海身前小声说了一句, 继续道:“你不想让王佳死在里面就不要带他进去。”

说完,周然直接向被军队封锁的进山之路走去。

“站住!”

路口的守兵拦路,周然脚下却是丝毫不停,身形一个恍惚就从几位守兵身边闪过。

王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赶紧揉眼睛,但眼前只有一片夜色,周然早已无影,他不禁问道:“左叔,周然他……”

“你留在这里!”

左大海也看见了这一幕,作为实打实的九级超级兵王,他与体内勉强能达到四级的王佳看到的一样,都是眼前一个恍惚,周然就消失不见了。

实力相差如此之大,看到的东西却是一样,这才是最恐怖的。

又看见有人抬着受伤之人从山里出来,左大海马上对王佳说道:“让你老子过来救人!”

说完,左大海立即进山。

黎明将至未至,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这种程度的黑暗对宗师三境来说几乎毫无影响,而周然不仅是宗师三境巅峰存在,实力之强不仅远超宗师三境,甚至难以理解的可以堪比先天第二境,更何况他已经成就神念,即使是在目不能视的极度黑暗中,他也能如履平地。

进入山林之后,周然身形如风,所有阻碍都仿佛不存在,几个呼吸便是数里。

“嗷呜!”

是野狼嘶吼声,周然立即循声而去。

数百米,眨眼便至。

数十头野狼正在围攻几个采药人。

周然如鬼似魅来至野狼群外,他以神念之力控制数片柳叶般树叶,无声割断正在围攻采药人的几头野狼喉咙,而后树叶调转回头,直接射进外围几头野狼的眉心之处。

待所有野狼全部毙命,最先被割断喉咙的野狼才纷纷倒下。

几位采药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发现围攻他们的野狼突然停下,接着竟一一倒下。

“走!”

周然低喝一声,将失神的几人惊醒,而他并不停留,立即向更深处而去。

单独的野狼并不可怕,普通采药人都能对付,真正可怕的是野狼群。

周然只想尽快弄清楚星辰之力为何出现,没时间用拳头一个一个解决这些畜生,但他又不能见死不救,只能以神念之力解决。

云川密地之内猎杀那头地牛,周然生生承受住承启与赤羽二人的大天元之境,神念之力几乎展开了五成之多,使得与他身体融合的定世珠飞速炼化,将他的身体强化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丹田气海都被封死。

身体被强化,致使先天门槛被提高无数倍,但同时,他身体承受的神念之力也在提升。

因此,以神念之力驾驭树叶,对如今的周然而言,影响几乎可以忽略。

越是靠近秦云山脉,周然感觉到的星辰之力越是宏大浑厚。

难道有人在秦云山脉进阶先天境,所以才会使得山脉深处的野兽纷纷逃出来?

周然心头才冒出这个想法,转眼就被他自己否定。

宗庆志进阶先天境时引发的星辰之力最多能影响到方圆数十里的野兽,超出这个范围,别说是野兽,就是宗师三境高手都毫无所觉,也就只有先天境以上的存在与周然这个境界不到先天但已成就神念之人能感觉到。

周然进山之后一刻不停,除了路上出手救下几波采药人,他几乎是一口气赶到白头山。

洛城监察司司长吴仁杰与驻军团长白功奇等一众人尽皆集中在此,接到南省监察厅命令赶来的第一波高手也已赶到。

“钟厅长!”

吴仁杰见来人竟然是南省监察厅厅长钟胜海,马上迎上去。

钟胜海对周围之人点头了点头,问道:“吴司长,情况如何?”

“很不乐观。”

吴仁杰血红着一双眼睛,指着远处的山谷说:“我们的人和白团长的军队已经布置在进出秦云山脉的这个山谷,但以我们的军力,目前只能抵挡普通野兽。”

白功奇身着野战服,肩抗上校军衔,眼睛同样血红,他补充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异兽出现,如果有异兽出现,我们这些人上去也只能抵挡一二。但只限于陆行异兽,要是那些能飞行的异兽,我们就无能无力了。”

“监察总部已经知道此事。”

钟胜海说道,周围之人还没来得松口气,他又沉声说道:“但是秦云山脉周围四省二十七座城市都爆发了兽群,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做好心理准备!”

白功奇与吴仁杰顿时无声,其余人更是全都愣住。

钟胜海很清楚这个时候浪费一秒钟都有可能会多死一个人,立即吩咐道:“吴司长,让你手下的人全部退到白头山之外,组成第二道防线。”

吴仁杰领命:“是!”

“白团长,让你的人全部退到山外,组成第三道防线。”

白功奇显然一愣,未领命。

钟胜海眼神漠然冷下来,他望向一语不发的白功奇:“需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南省监察厅厅长与洛城驻军不是直属关系,但双方都是军方之人,而且钟胜海乃是少将军衔,此等危机时刻,是有权给白功奇下命令的。白功奇之所以没有立即领命,是因为钟胜海将监察司放在了更危险的第二道防线,却见驻军扔在了相对安全的第三道防线,显然是看不起他们驻军。

钟胜海见白功奇不开口,马上又道:“白上校,我命令你马上带人去布置第三道防线。”

“什么第三道防线?”

一个大嗓门突然响起,而后是质问声:“我铁屠夫的兵都是怕死的孬种吗?”

白功奇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马上对来人敬礼道:“首长!”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二十九章 先天境异兽

黑脸铁屠夫张大佛,华中军区没有不知道这号人物的,嗓门奇大脾气火爆不说,骂起人来什么都说得出来,一张嘴比百年茅厕还臭不可闻。

那么大的嗓门之人,偏偏是个黑瘦小个子。

张大佛人还没到叫骂声已至,他对白功奇吼道:“费什么话,赶紧把第二道防线拉起来,要是敢把第二道防线丢了,信不信老子到你祖坟上骂个三天三夜!”

“是!”

白功奇立即领命,带人就走。

吴仁杰见此,不禁看向钟胜海。

钟胜海冷冷看一眼张大佛,随即对吴仁杰冷声说:“我的命令你没听到吗?”

吴仁杰不敢迟疑,道:“是!”

说着,吴仁杰马上带人去与白功奇枪第二道防线。

张大佛指着钟胜海脑门大骂道:“姓钟的,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竟然还想着抢功。”

钟胜海冷声道:“张将军,你要清楚处理这类事件本就是我监察司份内之事,你们驻军只是在辅助我们监察司!”

张大佛毫不退让,嘿嘿道:“我铁屠夫的兵只会冲锋陷阵,做不来缝缝补补的娘们事!”

两个顶头上司针锋相对,下面的人更是剑拔弩张,白功奇的洛城驻军与吴仁杰的监察司之人几乎就要动起手来。

无论白功奇与吴仁杰,亦或是张大佛与钟胜海,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些都是面子上做做,免得日后被人议论监察司不如驻军,或是驻军不如监察司。最后,双方肯定会各退一步,第二道防线与第三道防线都会有双方之人。

然而,还没等到张大佛与钟胜海二人各自让步的时候,白头山突然响起一声怒喝:

“两位将军就是这么带兵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野战服但并无军衔之人大步走来。

黎明已过,天色微明。

此时站在山头之人,大都是修出一口真元的宗师境高手,实力最强的钟胜海与张大佛甚至是纳元境实力,这点微弱的光线本来是足够他们看清来人模样。但来人带着帽子,帽檐刻意压低一些,只露出下面半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

张大佛当时就来了气,指着来人吼道:“哪里来的混账小子,赶紧滚回家去!”

周然三步两步已来至钟胜海与张大佛身前,他微微抬头扫了一眼二人。

张大佛面色大变,转身就要跑。

周然伸手提住张大佛的脖子,低声道:“现在才想走,晚了!”

张大佛赶紧求饶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钟胜海少将身为南省监察厅厅长,不久前也去帝京参加了新监察部第一次将军级会议。他当时是坐在最后排,只勉强能够看到最前排之人的背影。但血军主官与神卫军主官之间针锋相对的对话,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听见那声怒喝时,钟胜海心头就觉得有些熟悉,此时再见张大佛的窘态,他立即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心头极度惊讶之际,他立即敬礼道:“首长好!”

无论血军总教官在军方的排名,还是第三部门排名第二的副部长在新监察部的排位,都不是钟胜海这位少将能够企及的,这一声“首长”可谓发自肺腑,却将周围一众人给吓了一跳。前一刻差点大打出手之人全都站直了身体,举手敬礼道:“首长好!”

周然松开张大佛,回敬众人。

张大佛虽然得了自由,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逃跑。

周然看向宗人,立即命令道:“监察司立即布置第二道防线!”

钟胜海与吴仁杰等一众监察司之人大喜,领命道:“是!”

周然转头望向想要开口说什么的张大佛,大声命令道:“驻军负责第三道防线,马上!”

非是周然有意偏袒监察司,而是术业有专攻,监察司处理这类事件更有经验。而在维持秩序方面,守军远比监察司之人更擅长。

张大佛幽怨的看了周然一眼,却是不敢迟疑,领命道:“是!”

白功奇等人稍晚一步,亦是服从命令:“是!”

待监察司与驻军全部离开后,山头上就只剩下钟胜海与张大佛带来的十几位高手。

张大佛不顾脸皮,狗腿子似得为着周然转,问道:“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周然与张大佛多年未见,那一声怒喝张大佛却是也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但他根本没想到周然竟会来南省,而且还到了白头山。

“闭嘴!”

周然低声喝道,张大佛能不要脸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小祖宗,他可没脸接着。

嘴臭如茅厕骂人尽揭短的张大佛绝对是华东军区一大毒瘤,那位七大军区中排名第三的华东军区上将司令员之所以没把他踢走,而是扔到了南省驻军主官位置上,一方面确实是这个嘴贱的混蛋带兵厉害,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多多少少算是封万里的半个徒弟。

虎死尚有余威,敢跟三军统帅对骂的封万里不过消失一段时间,连几位元帅都不敢忘了他的存在,其他人还真不敢让他的半个徒弟坐冷板凳,那位华东军区司令能把张大佛请出军区,去坐南省驻军主官,已是莫大的勇气了。

在玉泉山上,虽说封万里敢跟三军统帅对骂,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确实是很怕唐青川的。但从唐老爷子那里受气后,他肯定会找周唐两家的小辈撒火。

周然作为资深受害者,也有发泄的对象,就是被封万里从小就带上玉泉山的张大佛。

在玉泉山食物链最底端的张大佛,着实没少被周然收拾。

可是周围之人都不知道这些,尤其是那几位南省驻军的高层,看见自家顶头上司如此舔着脸讨好一个人,简直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但他们可不敢表现出来,否则被这位心眼比针尖还小的长官发现,祖坟被人跳脚骂上三天三夜都算好的了。

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

周家老爷子周和浦就曾这般评价过封万里带出来的那群人。

周然为此脸红了很久,直到唐老爷子听说之后堵着周家大门把周老爷子骂的狗血淋头。

长大一些后,周然才明白。

所谓怕,何尝不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尊敬?

“你们几个人守在第一道防线,不死绝不许后退半步。”

周然指着前面山谷对张大佛与钟胜海等人说,而后又道:“天上你们不用担心。”

众人领命:“是!”

周然冷目扫过所有人,而后吹响一声嘹亮哨声。

“哟!”

凌云鹤展翅而来。

自云川密地回到帝京至今,凌云鹤一直跟在周然身边。

周然纵身一跃,跳上鹤背。

旭日东升时,有鹤振翅而飞。

除了张大佛一人外,包括南省监察厅厅长钟胜海少将在内,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没有见过飞行异兽,至于被人驯服而做骑行的异兽也是偶然听说过,今日还是首次见到。

钟胜海着实好奇,也顾不得先前不快,凑过来低声问张大佛:“这就是那头凌云鹤?”

张大佛满脸羡慕的看着天上,根本没搭理钟胜海。

被周然擒获时,凌云鹤实力堪比归元境,而今已是归元境巅峰的异兽。不得不说,在周然离开的定军山的那几年,异兽营为了能收服这头凌云鹤,着实下了不少血本。

三大超级部队至今还不曾深入过三大密地,也没有人敢去密地深处捕捉实力强大的异兽,若是因此招来成群异兽,只凭三支部队未必能承受得住。如果让这些异兽发现密地出口的存在,后果之严重根本无法设想。

因此,至今为止,军方豢养的异兽大都是在密地之外捕获,数量屈指可数,飞行异兽更是极少。至于最顶级的飞行异兽,只有野狼军的那两头雪中青,神卫营的那一窝五只的金雕,以及血军的凌云鹤与风隼。

在这几头顶级飞行异兽中,凌云鹤当属第一!

凌云鹤自数百米高空一掠而过,周然站在鹤背之上,将下方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自白头山至秦云山脉的两百里范围内,还有不少野兽不断聚集,并往白头山方向迁徙而去,有几头异兽正不远不近的跟在这些兽群后面。

一虎一豹一鹿都格外巨大,远处一头白狼跟着狼群之后,另外几头异兽在更远处。

体型最大的是那头青鹿,当真能与一头野象比大小。一身青色毛发,唯独眉心处有一片血红色的毛发,两柄弯刀似得的鹿角倒长着,鹿角还在不断滴血,一双眼睛依稀有些泛红。但最令周然感到心惊的是,这头青鹿身上的血元之浑厚,简直匪夷所思。

“先天境异兽!”

不算云川密地内的那头地煞异兽地牛,这头青鹿绝对是周然见过的最强异兽。凌云鹤距离那头青鹿还有五百多米时,已经有些不安。

周然让凌云鹤停下,他抬头望向秦云山脉更深处。

无边的星辰之力还在不断从九天降下,周然心头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烈。这种直接影响到方圆千里的浩荡星力,俨然远远超出进阶先天境时所能引发的异象。

“莫非有人在此突破先天三境,跨入星纵境界?”

周然心中不禁生出猜测,但他转即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

以周然的身份,不是不知道军方确实存在星纵境界的强者,但到了这个境界的强者都是类似于核威慑一样的存在,轻易不会出现。

在周然见过的人中,封万里是唯一一个也是最有可能已经踏入这个境界之人。

百年前出现那场大暴乱之后,军方对民间高手的监管不可谓不严密,但凡达到宗师境界的高手几乎都会登记在册,至于先天境界更会被重点关注。

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有漏网之鱼,更何况还是一位有可能踏入星纵境界的强者!

“如果这种天地异象不是因为有人在突破星纵境界,那很有可能就是……”

周然想至此处,心头突然一紧,立即看向那头青鹿。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章 逆流而上

周然望着那头青鹿,那头青鹿也在瞪着那双泛红的眼睛望向周然。

一人一鹿,四目相对。

自灵气潮汐出现至今百多年,很少有人深入过三千里秦云山脉。

实际上,若高层愿意,根本不需要调动三大超级部队,从七大军区都能抽调出部分人手再加上曾经的监察部,足够将秦云山脉在内的五个原始山林扫荡一遍。

为何没有如此做?

《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后,以前很多难以理解之事都变成了深谋远虑的伏笔。

便如这座秦云山脉,猛兽数不胜数,异兽也不在少数,而危险性却无法与三大密地相比。《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到第三阶段,必然会涌现出一大波被军队收入囊中的年轻学生,秦云山脉这等地方将是最好的练兵地。

然而,秦云山脉此时发生兽乱是否也在高层预料之中?

“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周然拍了拍凌云鹤,一跃而下,直接跳到那头青鹿之前。

那头青鹿似乎早有所觉,在周然还未站稳之前,飞快冲撞过来。仿佛两柄锋利宽刀倒插在鹿头上的鹿角,直刺向周然胸口。

这可是一头实打实的先天境异兽,周然哪里敢托大。

“天风寄影!”

周然再展周家绝学,于生死之间闪身避过。

但还不等他现身,青鹿似乎提前感知到他的落脚之地,转头再撞过来。

青鹿知觉之灵敏反应之迅速,显然超出了周然预料。

“《山海万物志》上记载,除非某些特殊异兽,普通异兽至少要在星纵境界之后才有可能开启智慧,纵然你感知再灵敏又能如何,依旧还是一头畜生!”

周然连番闪躲,若不是着急前往那星辰之力汇聚之地一看究竟,他倒是很想用双手来试试这头先天境异兽有多强。

“不过,小爷现在可没时间!”

周然狠厉一笑,喝道:“别怪小爷胜之不武!”

大喝声中,周然黑白分明的双目陡然间变成漆黑一片,他以他身体此时此刻所能承受的极限施展神念之力,轻喝道:“缚神印!”

《炼神录》可不止是一门修炼神念的功法,其中还有关于神念之力的运用手段,便如周然拘禁那头地牛残魂是所用的束灵口诀,也如他此时所用的缚神印。

缚神印比不了束灵口诀那般玄奥,但这头先天境青鹿又怎么能与地牛相提并论?

神念之力横扫而出,无形无相之力悍然成印。

所谓缚神印,乃以神念成印,缚神锁魂。

一旦被缚神印烙印道神魂之上,彼此间便有了神魂感应,虽不至于成为失去灵智的傀儡,却是自家生死会操纵于他人之手,若施印之人身死,被缚神印所困的那一方也必无幸理。除非有人以更强大的神念之力将之剥离,或者以水磨工夫一点点消磨干净。

周然念头转动,神念之印无视一切直接烙印在青鹿神魂之中。

“呦!”

青鹿吃痛嘶鸣,登时瘫倒在地。

这头先天境异兽体魄极强,一身血元更是浑厚得惊人,速度与直觉亦是超乎想象,换成任何一位先天第一境在此,几乎都会觉得头疼。它此时遇到之人距离先天境还差临门一脚,但偏偏成就了神念。面对来自神念的攻击,它避无可避更挡无可挡。

周然见青鹿倒地挣扎,转头看见不远处的一虎一豹要逃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并解决。

“天风寄影!”

周然疏忽如风来至虎豹身边,再次施展缚神印。

虎豹不过归元境异兽,根本无法承受住那种来自神魂的剧痛,直接痛昏倒地。

周然身上的作战服随他心意转化,转即成了一袭青衫,他心头轻念口诀,虚灵衣无风而动,倏忽之间已化成一层透明薄纱扫过地上虎豹。

薄纱转即消失,虎豹同样没了踪影。

周然低头看向身上这件恢复本来面目的虚灵衣,衣角处多了指甲盖大小的一虎一豹两个图案。在胸口位置还有一个足有拳头之大的牛形图案,正是那头地牛。

“哼!”

周然扫了那地牛一眼,随后心中默念口诀,硬生生将牛形图案逼入虚灵衣深处。

“哞!”

一声不甘的巨吼在周然识海中响起,奈何再是不甘也无可奈何。

周然面色苍白几分,施展缚神印对付三头异兽并未如何,但将地牛逼入虚灵衣深处却有些透支神念,以至于体内的定世珠又被炼化一些,丹田气海中的那丝缝隙似乎缩小了一点。

周然心头猛地一疼,他根本没料到会是如此后果。

“不能意气用事!”

“不能意气用事!”

“不能意气用事!”

周然一边忍着心头的剧痛,一边一遍遍告诫自己。

心痛加后悔两种情绪让周然十分不爽,他见那头青鹿竟然倒头撞死,顿时怒从心中起,一脚重重揣在鹿头上:“起来!”

“呦!”

青鹿不情不愿,四蹄乱蹬就是不起来。

周然见此就想动用神念让这头畜生吃点苦头,但转即想到丹田气海内那条差点就要消失的缝隙,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鹿大爷,您老起来行不行?”

周然不得不以他与青鹿神魂间的那点微妙联系,讨好道:“以后小爷好好伺候您,带您吃香的喝辣的,行不行?”

青鹿蹬蹬蹄子,尾巴甩来甩去,看上去很是得意。

神魂之间有了联系后,青鹿对周然就生出莫名好感与信任感,但成为先天境异兽至今,青鹿大爷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灵智未开的畜生,不知道什么叫利弊得失,但对强者的讨好可是生来就有的本能,周然这种讨好它还是很受用的。

周然黑了脸,但还是继续陪笑道:“您老喜欢梅花鹿、白鹿,还是白唇鹿、马鹿?要是都喜欢,以后我都给找来,给您弄个三千头,您觉得……”

“嘭!”

周然到底没能忍下去,一脚重重揣在鹿肚子上。

青鹿顿时懵了,尾巴也不甩了,蹄子也不蹬了,一双眼睛很是不解的看着周然。

“很爽,是不是?”

周然怒笑的看着青鹿,咧嘴道:“还有更爽的!”

说完,周然一直点在青鹿眉心处,以极其微弱的一丝神念之力引动青鹿神魂中的缚神印。

“呦!”

青鹿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警惕的看着周然,四只蹄子连连退后。

周然一步步靠近,问道:“是不是很爽?”

青鹿用力的甩着头,想要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甩掉。

周然再次靠近,青鹿转身就跑。

“跑得了吗?”

周然黑着脸追上,他每次都是以手指点在青鹿眉心,这种几乎不耗费神念之力就能引动缚神印的手段,再加上他如鬼似魅的身法,青鹿除了一次次痛吼却无可奈何。

青鹿不是不想直接攻击周然,但每次它生出这种念头,不用周然动手,烙印在它神魂之上的缚神印就会自动出现,那种剧痛远远超出周然手指点在眉心时带给它的痛苦。

打不得,躲不开,青鹿最终只能认命。

“青鹿大爷,爽了吧?”

周然看见四肢跪地的青鹿,笑呵呵问道。

“呦!”

青鹿低声哀鸣,连头都贴在地面上了。

“哼!”

周然把青鹿踹起来,骑着鹿背上指着秦云山脉深处说:“走吧!”

青鹿心里其实是拒绝的,但没用。

三里!

青鹿只走三里,周然就咬着牙从青鹿背上跳下来。

“你行!”

在山林一众猛兽的注视下,周然捏着青鹿的耳朵找到一处水潭,想也没想就一脚将青鹿揣进水潭里,他一边抓自己身体一边也跟着跳下去,顺手将想要跑出水潭的青鹿按回去。

“痒死小爷了!”

周然没想到堂堂一头先天境异兽身上竟然那么多寄生虫,更令他抓狂的是这些寄生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了青鹿的血发生了变异,竟然还能咬破他的皮肤。

周然的身体被定世珠强化过,普通人用针都未必能扎出血,这些寄生虫却一口一个包。

把青鹿按进水里前前后后洗个赶紧,周然却还是不放心,最后甚至不惜以微弱的神念之力将青鹿上上下下扫了三遍。

这一次,青鹿是真的舒服了,看周然的眼神都变了。

“这么大的动静,军部那边还没有高手过来吗?”

在意识到这些星辰之力很有可能是一头异兽引起时,周然就在刻意减缓速度。

先天三境分为引星、合月、融阳。

若以本质而言,宗师三境与先天三境并无差别,都是在挖掘自身体魄极限。

宗师三境乃是体魄锻炼到极致,以血肉之力修出一口真元之力。而先天三境是借助星辰之力继续锤炼自身体魄,突破体魄的极限。只有这样,才能容纳与承受更多的真元。

先天三境之上的星纵境界,是体魄与力量达到新极限引发的一种质变。

不言其他,星纵境界才能掌握的领域之力,就不是任何一位先天境所能理解的逆天手段。

如今定世珠与周然断了联系,承启与赤羽情况如何更是未知,他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施展神念之力,也几乎无法与一头进阶星纵境界的异兽抗衡。

不同境界之间,对力量的认知也是不同的。

同样一份力气,在不同境界之人手中发挥出来的杀伤力甚至会有云泥之别。

当初周然能废了古圣轩,一方面确实是他的身体被定世珠极大强化,另一方面是他的识海中多少还残留一丝承启与赤羽大天元境界的感悟。在丹田气海被古圣轩凿开一条缝隙之后,周然的力量已不输于古圣轩,在境界感悟上更是远胜古圣轩,这才那般容易收拾了古圣轩。

周然境界太低,对他而言,承启二人的境界感悟就如手中之沙,每时每刻都在流逝。

到了今天,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也是丹田气海被古圣轩凿开一条缝隙之后,周然没有借关仁之手将那条缝隙凿得更大的原因所在。没有境界感悟支撑,力量就如同一盘散沙,有百害而无一利!

除了实力上无法与一头星纵境异兽对抗,他更担心的是那头异兽是否开了智。

周然不计后果伸展神念之力不是没有可能以缚神印将之控制住,但必须是在那头异兽站着不动任凭他为所欲为的情况下。

除非这次出现的异兽也是一头地牛,而还是处在幼年期!

但可能吗?

不管周然心中有多少忌惮,他已经到了此处,没有什么都不做就退回去的道理。

山林里,无数猛兽向山外方向游走。

天空中,宏大星辰之力不断向山脉深处汇聚而去。

一人一鹿,逆流而上。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一章 三千里秦云

宗家问鼎燕山,易家向家紧随其后。

新的权力核心中,再无周唐两姓之人的身影。

关仁坐在玉泉山山顶,看着升腾起来的云雾遮去了大半山头。

“用不了几年,这座玉泉山将常年都在云雾之中。”

关仁很期待周唐两家完全抽身离开后的模样。

“我就说你小子蔫儿坏。”

封万里吐着烟圈,没好气道:“周家老大带出来的兵就没一个好东西。”

关仁笑道:“您老面前,哪有晚辈的位置?”

嘭!

封万里抬脚去踹关仁的椅子,但姓关的小子顺势一退,还是稳稳坐在椅子上,封万里冷喝道:“你虚伪的样子跟你老子一模一样!”

“家父曾说过,他老人家的一切都比不了封老。”

关仁半点也不生气,他给封万里倒杯茶,又给自己茶杯添水,说:“我本以为封老此次回来后就会安心在玉泉山养老,没想到您老竟会接手监察部。”

“不用套我话。”

封万里是喝不出茶好茶坏,他喝水从来都是为了解渴,他将关仁倒得那杯水一饮而尽,接着说道:“也不看看塞进十天干的都是些什么人,姓向的和姓易的就算联手分量还是不够,偏偏这两个小混蛋还各有心思,要不是看在他们现在都是元帅,老子早就大耳瓜子抽上去了。”

封万里饶有深意的看着关仁,继续道:“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军部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一砖一瓦给搭起来的,顺手帮着看看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关仁呵呵笑道:“只是看看?”

“小子,敢再这么阴阳怪气跟老子说话,信不信大耳瓜子抽你!”

封万里将茶杯一扔,冷笑道:“就算关老三那老小子坐在这里,老子也照抽不误。”

关仁脸色终于有些变化,他放下茶杯,不似之前那般轻佻,他伸出三根手指,认真看着封万里的眼睛,道:“三年时间!”

封万里冷笑。

“三年之后,要么封老从军方抽身,要么永远不要踏上玉泉山!”

关仁说完,指着自己笑道:“封老一定知道我关仁人轻言微,不过是他们的传声筒。您老要是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去抽那些老不死的。”

“看在你曾给他做那些年警卫的份上,老子就多提醒你一句。”

封万里站起来,背着手微微弓下腰,那张并不好看的老脸凑到关仁面前,说:“别管棋盘上你们玩得多顺心顺手,恨山那边一天不表态,这局棋就是死的。”

说完,封万里背着手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小曲走了。

除了周然一人,周唐两姓后人都被送去了那座恨山。但以关仁的身份,至今也不曾知道那座恨山到底在何处。周唐两家外姓人中,封万里是唯一一个去曾过恨山之人。

“山上山下都已入局,一个恨山又能……”

关仁停下了,最终也没有说下去。

关仁没了喝茶的性质,他一边收起茶具,一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周唐两家可还有一个人没去恨山,你就不担心他们以他为突破口?”

封万里已经走到唐家大门前,他回过头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也正好落入关仁耳中,他的语气充满不屑,道:“一个恨山都让你们束手无策,现在还想把注意打到他身上?恨山那位是谁一手培养出来的,你莫非忘了?”

关仁猛地抬头,但封万里已经踏入唐家门槛。

玉泉山,云遮雾罩。

燕山,风云涌动。

三千里秦云山脉兽群突然爆发,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九位超级高官中有五位回京处理此事,九位元帅中亦有四位亲自坐镇燕山,新组建的监察部全速运转起来,七大军区高层亦是全阵以待。

新监察部第三部门主官向飞白完全要忙疯了,但他又乐在其中,封万里不出现而两位元帅只把握大方向的情况下,他手中执掌的权柄之重超乎想象。曾经的神卫营统领号称元帅之下第一人,此时的他绝对是元帅之下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命七大军区支援四省!”

“命监察委抽调精英人员支援四省!”

“命四省驻军全面封锁秦云山脉!”

“命……”

一道道命令从向飞白手里发出,在最短时间内发往全国各大军方重要部门,至于到底该如何处理,由已经前往四省的监察部几位副部长决定。

向飞白还没来及喘口气,警卫敲门进来,说:“四大军校校长求见。”

向飞白亲自将四位请进来,而后得知这四位希望四大军校学生能参与到此次兽乱。

不等向飞白开口,李德裕就先说道:“向部长,首先, 四大军校的学生都是军人,此次兽乱绝对不能坐视不管。其次,军校交给他们的就是如何应对各种兽群,前去支援四省远比七大军区更合适。第三,他们这些人不久后就要进驻三大密地,此次兽乱也可以让他们更清楚认识到以后会遇到的各种危险……”

李德裕说了一大串理由,向飞白认真听着,心里也是认可,但最后他还是看着面前四人为难道:“四位老校长,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得元帅点头才行。”

不是向飞白搪塞四位校长,而是高层对四大军校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七大军区。这些年对四所军校的投入一直都要比七大军区多得多,而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这批人更是被高层当成宝贝。向飞白甚至可以说,若是在两位三大超级部队的队员与一位四大军校培养出来的人之间必须选择一方,高层也许会犹豫,但最终肯定会选择后者。

李德裕将两张手令递给向飞白,笑着说:“向部长不用担心,两位元帅已经同意了。”

“各位老校长,你们可真是……”

向飞白认真看过手令,对四位摇头笑道:“你们四位一开始就该拿出这两张手令,难道还怕我向飞白违命不成?”

“那不行。”

李德裕认真道:“如果向部长什么都不说就答应了我们四个要求,我们还真不会拿出两位元帅的手令,更不会放心把我们辛苦培养出来的交给你。”

范道远接着道:“向部长也别怪我们四个老家伙不够爽快,实在都是心头肉,舍不得啊!”

“四位放心,我知道这些人有多重要!”

向飞白神情突然认真,敬礼道:“我代表监察部第三部门谢过四位老校长!”

四位已是古稀之年的老校长同时挺直脊梁。

抬手,敬礼,皆是无声。

一百三十年前,灵气潮汐出现可曾有人提前预料到?

三日前,秦云山脉爆发兽乱是否有人提前知道?

四大军校进驻三大密地后会遇到哪些危险,谁又能说得清楚?

世事向来无常,命运从来莫测。

不会因为你实力低就不会遇到高手,也不会因为你的卑微而被世界善意对待。作为广阔天地间亿万生灵中最普通的一个,你所能做的就是活着。

好好活着!

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

林苏被送出秦云山脉时只有六岁,那位将他亲自赶出家门的爷爷对他说:好好活着!

从那天开始,林苏成了洛城的一个流浪儿,饿极了就去翻垃圾桶,也曾跟野狗野猫抢过吃的,被无知的小孩扔石头,被饭店老板拿着棍子往外赶……

林苏也不知道那两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忘记了那些用石头扔自己的坏小孩长什么模样,也不记得被野狗野猫追着咬有多害怕,却清楚记得曾给自己半个馒头的捡垃圾老妇,也记得为自己买了一碗热饭的学生,还记得很多很多温暖的点点滴滴。

林苏之所以选择记住这些,日后报恩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让自己有勇气活下去。

身处数九寒天,一丝烟火都是活下去的动力!

八岁那年,林苏遇到了十二岁的杨成和十五岁的杨悦。

从八岁到现在十六岁,他一直跟杨家姐弟生活在一起。他在洛城有了户籍,他开始在洛城读书,他当了整整八年的洛城人。

杨悦初中毕业后就辍学进山,成为当时洛城年纪最小的采药人。

一开始,她只需要供弟弟杨成一人读书,后来多了林苏。

在杨成考入四大军校之后,林苏不止一次发现那个每天都笑哈哈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里的姐姐偷偷哭过很多次。他之所以没有变成怨恨一切的人,就是因为遇到这位肩膀单薄但为了弟弟杨成与林苏能扛起整个天的女人。

林苏真心喜欢杨家姐弟,他从心底觉得他与他们是一家人。

越是如此,林苏心中的愧疚就越多。

因为直到今天他也没有告诉他们,他的真名其实是苏林。

也许杨家姐弟不在乎这点,但林苏或者说苏林心里却极为在意。

连跳两级的林苏也是在洛城高中读书,与王佳同班同学,也是经常与王佳进山采药那几人中的一个,更是唯一一个在进入洛城高中之前就已修出真元之人。

林苏也准备考入四大军校,他已经决定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将真名告诉他们。

实际上,林苏除了曾经的那个名字外,他几乎记不得六岁前的所有事,包括那个一手将他带到六岁却又将他扔到洛城后就自己离开的爷爷。

苏林是过去,过去已不再。

林苏是未来,未来尤可期。

这个时候,秦云山脉却突然爆发了兽乱。

林苏很庆幸洛城高中要进行第一次体能测试,姐姐杨悦这几天才没有进山采药,而是留在家里给他做好吃的。

很多学生与家长都不明白体能测试是什么,却都像对待高考那样这次体能测试。

因为兽乱的爆发,体能测试被推迟。林苏与王佳几人一起等在山外救助那些从山里回来的采药人。随着从山里走出来的受伤之人越来越多,林苏变得越来越沉默。到了第二日,已经没有几个采药人从山里出来,整个下午更是一个采药人都没有。

第二日晚上,从山里出来了一队军人。

浑身是伤的军人,几乎每个人都背着一具尸体。

那些尸体有的是军人,有的是采药人。

林苏再也忍受不住,他偷偷给姐姐杨悦留下一封信,避开封山的军队进山了。

过去已不再,但过去真实存在。

记忆早已模糊,可林苏的根还在这座三千里秦云。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二章 世事如棋

关仁给周然的牛皮袋中装着的确实是苏家资料,除了苏家武学之外,对于苏家人记录之详细绝对超乎想象,包括跟苏景平同一时代的两位先天第三境,包括另外九位先天境高手,包括近百位归元境后辈,包括三百多位纳元境与凝元境……

很难想象,被帝京一众豪门打压至今的苏家竟还有如此底蕴!

资料中并没有苏家如今的立身之处,只说可以在洛城、封城与铜城可以找到苏家线索。

关仁或者说让关仁交给周然这份资料之人也在这三座城市准备了一些后手,但不到必要时候不会有人显露踪迹。他们并不知道周然已成神念,更不知道周然见到那个曾经出现在王佳药铺的林苏时,就知道了林苏的根底。

苏家武学极为霸道,真元运转之法独树一帜,也许别人需要与林苏交手才能发现他身上苏家武学的痕迹,但周然只需以神念观之便了然于胸。

周然观察两天后很快发现,林苏除了一身武学底子,似乎与苏家并无关系。至于资料中提到的苏林与生活在杨家的林苏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在他从王佳那里了解到林苏的经历后,便彻底熄灭最后一丝深究的心思。

林苏不知道苏家曾经做过什么,所以一向沉默的他能与王佳有过命交情。

王思宏与左大海也不知道林苏是苏家人,不然就算他们不为难林苏,也不能保证其他人知道林苏的身份后会不会将他生撕活剥了。

周然不愿意打破这种平静,所以他一连几天晚上都在那个路灯照不到的拐角,希望从王思宏与左大海二人身上找苏家的其他线索。

王家与左家都曾是帝景豪门,当初差点被苏家杀绝,周然不相信因伤退伍的二人会在洛城安心做普通人,而作为两家仅有的后人当真能放弃仇恨?何况在他们背后还有百草堂,还有当年一众豪门留下的后人,几百豪门的灭族大仇可不是谁想退出就能退出的。

暂居洛城半个多月,除了进山采药,周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洛城各地游逛,可惜毫无收获。

他之所以要让王佳在体能测试那天带他进入洛城高中,并不是为了看测能仪,而是那天几乎整个洛城高中之人都会集中起来去观看,他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两个苏家人。

十几位先天境高手坐镇的庞大苏家,不可能毫无线索。

体能测试前夕,秦云山脉突然爆发兽乱。

周然是血军总教官,是监察部第三部门排名第二的副部长,更是在军方排名极为靠前的上将,甚至还是此时秦云山脉周围四省军方最高长官,如此危机时刻,他哪里还有时间去关心苏家线索?

偏偏是此种情况下,来至秦云山脉深处的他发现了苏家人的踪迹。

周然距离星辰之力汇聚之处还有十多里时,被这群突然从山中出现的人拦住。他们只是看了周然一眼,就全部望向周然座下的青鹿。

“是青鹿王!”

那几个年轻人认出青鹿,再看向周然的目光就蒙上几分忌惮之色。

为首那人率先开口,却说了一口地道的帝京话:“你是谁?为什么来此?”

周然心头顿有灵光闪过,直接说:“你们是苏家人?”

几人如临大敌,名为苏正的为首之人警惕道:“你到底是谁?来此有何目的?”

“那就是了!”

周然跳下青鹿,指着星辰之力不断汇聚之处道:“这么说,里面那头正在进阶星纵境的异兽就是你们老祖宗苏景平收服的那头黄鼠狼了?”

灵气潮汐出现后到三大密地发现之前的几十年里,曾出现过一头实力强大的异兽,也是千年以来第一头先天境异兽。

苏景平作为当时军方的第一高手,孤身一人前去抓捕。

直到苏景平回来,很多人才知道那头作乱的异兽竟是一头黄鼠狼。更让人大感意外的是,那头被苏景平抓回来的黄鼠狼竟被他收入麾下。

不过,关于那场帝京血腥暴乱的所有绝密文件中,却都没有提到过那头黄鼠狼。

确定面前几人是苏家人后,周然才猛地想到那头畜生。

苏正示意一人回去报信,与另外二人将周然围住,问道:“你是周家人还是唐家人?”

“我是周然!”

一语毕,周然冷眼扫过面前三人,心头生出一怒,喝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秦云山脉无数野兽正在往山外迁徙?你们知不知道周围山林中有多少采药人会死?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多野兽一旦出山,会有多少人会丢掉性命?”

想到帝京暴乱死去的无辜之人,再想到此次兽乱将有多少人丧命,周然如何不怒?

苏正冷笑不语,苏言却满脸通红,他指着周然大声怒道:“那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们苏家一直守在这个鬼地方,秦云山脉早就发生兽乱了?”

周然闻言愣了一下,转即看向苏正,皱眉微忖,而后问道:“这次兽乱到底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都与你周家无关!”

苏正冷冷道:“现在请你立即离开。”

“你叫苏正对吧?”

周然对苏正说,而后指着另外二人说:“你是苏言,你是苏顺,是不是?”

见三人面色生变,周然又道:“刚刚离开那位应该叫苏成,对不对?”

苏正彻底阴下脸来,他望向周然道:“你如何得知?”

周然看着苏正的眼睛接着道:“我还知道你们苏家两位先天第三境老祖至今还活着。”

“你怎么会知道?”

苏正猛地握紧拳头,指甲刺破了手心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苏家躲在这深山老林里苟延残喘近百年,外面就算有人还记得,也不会知道当初差点被灭族的苏家如今是何模样。可是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阳光下,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

苏家三人只觉得羞怒不已,周然心头却是一片冰冷。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他本以为离开帝京,躲到了这座小小的洛城就能暂时不去想血军那个烂泥塘,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猛然发现,他不过是从一个旋涡跳进了另一个旋涡。

“军方不会派高手来此,对不对?”

周然看向帝京方向,他很想马上回帝京去质问那位曾给他父亲做过警卫员的关叔。

“一定要死人才行吗?!”

“还要死多少人你们才能满意?!”

当初看完牛皮袋中的苏家资料时,周然就在想即使这些苏家后人与当年那个暴徒苏景平并无多少关系,但苏家乃是帝京所有豪门共同敌人,哪怕过去百年,只要还有人记得当年之事,那个苏姓就依旧是扎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而这种情况下,关仁却让他将之收入囊中来填充实力大损后的血军,多少有些说不通。

不仅如此,坐着苏家的那两位先天第三境高手,某种意义上是可以被认为是两位元帅。这样的苏家一旦被他带回帝京,几乎就是堪比帝京排名前五的豪门。

这让帝京如今的豪门如何想?

纵使周唐两家还执掌国权也不敢如此做,何况周唐两家如今已明确退出权利核心。

“从一开始,你就想通过我的手血洗了苏家!”

周然只觉得背后尽是冷气,那种被最亲近之人算计的感觉比第一次来的还要强烈,他不相信这是周唐两家老爷子的手笔,而仅仅关仁一人就已让他遍体生寒。

“只我一个人凭什么对付九位先天境?又拿什么与两位先天第三境抗衡?”

周然想到了洛城的那个林苏,想到了他从王佳口中听来的林苏曾经的那些经历,他再看向面前这三个衣兽皮遮体的苏家后辈,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

周然望向遍地枯叶的山林,他第一次知道,秋天竟会比冬天还冷。

他低生吼道:“苏删词苏成章,你们还真舍得下本!难道你们就不怕你们这些老东西死绝之后,他们会把你们苏家连根拔起来个斩草除根?!”

“住口!”

苏正闻言怒喝道:“我苏家两位高祖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不想你苏家长辈死绝,就马上带我去见他们!”

周然红着双眼瞪向苏正,怒道:“现在!”

苏正三人根本不明白周然在说什么,才被周然三言两语扒光衣服的三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周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带他去苏家如今的安身之地。

“请你立即离开!”

苏正嘴角都在颤抖,如果面前之人不是姓周或是姓唐,就凭之前说的那些,他早就出手杀人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

周然视线刮过苏正,怒喝道:“你要如何不客气。”

周然大步向前,他连先天境的古圣轩都能废了,三个归元境又拿什么对他不客气,他心头满是怒火,大声喝道:“你们这群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苏正见此立即对苏言苏顺喝道:“动手!”

苏言二人早就想出手,虽然他们很忌惮那头青鹿王,也很好奇那头畜生怎么会成为面前这小子的坐骑,但此时听见苏正下令却没有半点迟疑。

“滚!”

周然一声怒吼,澎湃无比的真元汹涌而出,一掌一拳直接将二人掀飞出去。

再迈两步,周然已到苏正面前。

“你!”

苏正登时大惊,抬手就要出拳,却被周然一把捏住脖子提起来。

周然仍旧是归元境,苏家三兄弟亦是归元境,实力最强的苏正甚至与周然一样距离先天境只差半步,但三人却连周然一招都没接下。

周然二话不说,立即封住苏正气海,随手扔到青鹿背上。

周然跳上青鹿背上,对傻了眼的苏言苏顺说道:“不想看着他死在你们面前,就在前面带路!”

苏正满脸紫血色,极力开口:“你们敢……”

“闭嘴!”

周然一掌击昏苏正,冷冷看向苏言苏顺,喝道:“带路!”

苏顺还在犹豫,苏言看了看已经昏厥过去的苏正,咬牙答应下来。

周然望向前方山林,自语道:“希望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

世事如棋,落子无悔。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三章 血色烟花

“三千里秦云,一百年苦守,是否足够?”

“不够!”

“五代人赎罪,三百四十九条人命,能否让苏家重见天日?”

“不能!”

“我苏家再封地裂十年,可否换我苏家一条活路?”

“……可。”

秦云山脉深处有一道长九丈宽九尺深不可测的地下裂缝,这道地裂与灵气潮汐一同出现。

自地裂出现之日起,每隔几日就会喷发出一股股地下灵气。这些地下灵气滋养着三千里秦云,使得这座山脉中的猛兽远比其他山中野兽强大,异兽诞生的几率也在增加。

那头黄鼠狼就是在此借助地下灵气跨过那道天堑,成为千年以来第一个先天境异兽。

满含地煞的地下灵气对野兽是无上至宝,对人类却是致命毒药。

苏家武学极其霸道,至刚至烈,正是地煞之气的克星。苏清平失败后,帝京豪门本打算将苏家彻底抹除,但秦云山脉这到地裂让苏家得了一口喘息之机。

百余年来,苏家一直镇守在地裂旁,不敢远离一步。

苏家武学虽然至刚至烈,但地煞之气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化解?

这一百多年来,苏家也曾出现过几位天赋出众的后辈,但这些人却都在镇守地裂时被地煞之气发生意外,要么走火入魔,要么暴毙而亡,要么筋脉尽断成为废人。

那些本该有机会冲击星纵境界的天纵之才,最后无一幸免。

至今为止,仅是死在这条地裂旁的苏家先天境就超过了三十位,有多少人在抵挡猛兽靠近这片地谷时长眠在此,恐怕只有那位记录族谱的苏家老人才知道。

一步错,步步错。

苏家必须死人,必须不断死人,只有死的人够多才能打动帝京那些豪门,才能赎去当年的罪过,才能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苏删词与苏成章活了一百五十多年,自举族迁至秦云山脉之后,他们看到太多晚辈死在这片山林中。他们不是不知道有人悄悄将自己后辈送出去,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那些被送出去之人根本逃不出某些人的眼睛,但他们什么都没说。

苏家人用血肉与人命,保护秦云山脉周围四省一百年。

此次兽乱,苏家却无力阻止。

因为,苏家再无先天。

“正哥,正哥!”

周然几人还没到那片地谷,前去报信的苏成慌慌张张跑回来,面上尽是慌张神色。

苏言快步跑过去,一把拉住苏成,问:“怎么了?”

“言哥!”

苏成眼泪顿时下来,他紧紧抓住苏言的胳膊:“地谷入口被封了,我进不去!”

“地谷怎么会被封?”

苏言大吼道,甩开苏成,疯狂向地谷跑去:“不会的,不会的!”

苏顺身体猛地一颤,马上追上去。

苏成看着飞奔而去的苏言与苏顺,又望向倒在青鹿背上的苏正,这个年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像是被家人扔在大街上的孩子,无助而迷茫。

他蹲下来,双手白抱住膝盖,一遍遍低声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地谷被封,地煞气翻涌。

苏家有人,以命填煞。

“还是来晚了!”

周然让青鹿停下来,他远远望着前方那片地谷。

周然以真元将苏正唤醒,而后随手将人扔到苏成脚边。

“当!”

“当!”

“当!”

有钟声从地谷方向传来,苏成猛地回头望去。

苏正堪堪回过神来,听见钟声瞬间,整个人直接跳起来。他看向前方,转头拉住苏成,双眼几乎瞬间充血,状似疯狂般吼道:“发生了什么?”

苏成似被吓住了,颤抖道:“地谷被封了。”

“不可能!”

苏正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愤怒看向周然,吼道:“告诉我,为什么?!”

说完,苏正却根本不等周然开口,疯子一样向地谷跑去。

苏成脸上全无血色,他想追上苏正,可是才跑几步就摔倒在地。

脸上被树枝划出几道血口子,苏成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爬起来继续去追前面那人。

“当!”

“当!”

“当!”

古朴悠扬的钟声继续,响彻了地谷,响彻了山林,响彻了每位在外的苏家人心里。

苏家丧钟,每响一声便有一位苏家先天身死。

“当!”

“当!”

“当!”

周然看到远处山林中一个个慌张的身影不断出现,然后向地谷方向跑去。

有人从周然身后出现,他们没有多看一眼这位不速之客,全都不要命似的奔向地谷。

“当!”

“当!”

地谷被封,钟响十一声。

最后一声钟声结束时,有一道磅礴星辰之力轰然而降。

几乎同时,似有一张巨口猛然一吸,瞬息间鲸吞了整座秦云山脉中的全部星辰之力。

周然仰头看向地谷方向,他身下青鹿突然四肢跪地。

林中,群兽俯首。

山顶,万鸟振翅。

天上,风云狂涌。

苏家以命再封地裂十年之法,乃是将地裂一点一点完全打开,以十一位先天境血肉与毕生修为去重新封住。而地裂被打开过程中逸散出来的地灵气与地煞气,尽皆被那头黄鼠狼吞噬一空,硬生生将那头异兽提升至先天境巅峰,甚至最后有冲击星纵境界的机会。

异兽进阶星纵境需天时机缘,这种拔苗助长之法的确能助那头黄鼠狼跨入星纵之境,却无法让它开智。未曾开智的星纵境异兽,如何能控制住星纵之境力量?

“唧唧,唧唧!”

周然第一次听见黄鼠狼的叫声,那头跨过星纵之境的异兽却在痛苦的嘶鸣。

“唧唧!”

周然看到一道野狼大小的白色身影冲出地谷,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头未曾开智的星纵之境异兽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嗡”的一声,爆体而亡。

像是一朵烟花,血红色!

《山海万物志》载,黄鼠狼通灵,百年而历劫,若得生则通体白毛,认一主,护一生。

周然不知道地裂的存在,不知道苏家这些老家伙跟那些人做了哪些交易,也不知道这头才进阶星纵之境的异兽为何突然爆体而亡。

他只记得,那个浑身洁白的小家伙临死之前看他的那个眼神。

明明相隔数里之远,但他就是看清楚了那个眼神。

一丝解脱,一丝缅怀,一丝祈求!

解脱了什么?

缅怀着什么?

又在祈求什么?

周然望向地谷上空,望向那朵烟花绽放的地方。

他的嘴角在流血,他的眼睛在流血,他的耳朵也在流血,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那么平静。

体内又出现了一道道热流,滚烫如岩浆。

丹田气海的那一丝裂缝缓缓弥合,最终坚如磐石。

没有境界上的支撑,周然只凭神念之力一个字一个字催动聚灵口诀,这对于此时的他而言无异于自绝前路,可他不在乎这些。

大势之下,他救不了血军,所以躲到了洛城。

大势之下,他救不了苏家,所以站在远处看着。

大势之下,无数人生无数人死,他管不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就是所谓的大势?”

周然看着地谷上空清净的天空,眼泪混着鲜血,悲怒和着不甘,他笑了,说:“聚灵!”

山林中,似有一阵微风拂过。

周然身上的虚灵衣多了一个白白的图案。

白色的图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清晰无比。

“关仁!”

周然仰天长啸,满腔悲愤的他没有去地谷,而是唤来凌云鹤,直接返回帝京。

他要亲自跟那位关叔说说什么是大势!

凌云鹤纵身长飞,一次挥翅便是数百米之远。

从秦云山脉至帝京数千里路程,周然盘腿坐在凌云鹤背上,面上无喜无悲。

才踏入帝京地界,周然长身而起,怒喝道:“关仁!”

蕴含神念之力的这声大喝,如同一声九天而降的雷霆响彻帝京。

凌云鹤飞至玉泉山顶,周然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周唐两家之间的那条青石路中间。

青石路边,关仁正在跟自己下棋。

他抬头看向周然,笑道:“比我预想的早了一些。”

此时的关仁在周然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他从不曾熟悉过的陌生人。

“天风寄影!”

周然瞬息间来至关仁身前,递出一记重拳。

先天第三境巅峰强者对付一个归元境小子需要花几分力气?

关仁抬手接住,轻描淡写。

“小然,叔叔这次回来好像还没有试过你身手。”

关仁缓缓松开手,笑道:“今天,叔叔就来试试你这位血军总教官实力究竟如何。”

周然收回拳头,说:“是不是过了今天,我这位血军总教官也没什么用途了?”

“呵呵,你还没玩够吗?”

关仁似乎忘记了封万里曾告诉他的那些话,笑着说道:“你不想知道你那些哥哥姐姐都在恨山干什么吗?”

“哈哈哈哈哈!”

周然哈哈大笑,他指着关仁道:“你真以为你能拿掉我这个血军总教官?”

“一个血军总教官而已。”

关仁眉头轻扬,笑道:“莫非你以为叔叔做不到?”

周然缓缓收起脸上笑意,突然说:“军方关于那场帝京暴乱的绝密资料,都是假的吧?”

关仁脸色微微生变,他却没有否认,依旧笑道:“真假重要吗?”

“玉泉封山,燕山掌权,你们再通过我的手彻底揭过当年之事,然后让我这个周唐两家最后一个在军方任职之人背上苏家仇恨离开,真是一手好棋!”

关仁笑了笑,说:“你现在才知道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周然摇头:“不晚。”

“一点都不晚!”

周然漠然的看着关仁,平静道:“关叔似乎忘了,我周然手里的东西,除非我自己愿意放弃,否则,谁抢谁死!”

关仁突然觉得面前之人怎么也无法与记忆中的那个孩子重合,他说:“你真要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

周然不屑一笑,道:“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是吗?”

关仁也是一笑,说:“不过是废了古圣轩那个废物,就变得目中无人了?”

“目中无人?”

周然望向关仁反问道:“到底是谁目中无人?”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四章 尔等皆是棋子

玉泉山的秋天,风冷雾重。

十年前的叔侄,成了仇人。

周然从来没想过会用“仇人”二字取代曾经的那位关叔。

“还是到了这一天!”

关仁不是没料到周然会如此极端,这样的结果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浸淫在此方棋局多年的他显然要比周然这只菜鸟更容易接受这样的结果。

“今日之后,玉泉山不再欢迎你。”

周然说得极为平静,他以左脚脚尖化圆,右脚紧随而动,双手摆出一招白云逐月式,这招关家武学曾是关仁手把手教给周然的。

若周然没有记错,当年关仁就是在这条青石路上教会他这一招的。

明月再上,亘古不变。

流云在下,一日万变。

白云逐月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不是吗?

关仁右手一挥,他身边桌椅顿时被真元扫到远处。

连接周唐两家的青石路,似是十多年前的某天。

只是,当年一切将不再重演!

“白云!”

周然低喝二字。

关仁衣袂飘飘而动,接着说出下面二字:“逐月!”

嗡!

周然一拳,关仁依旧轻易接住,这却是先天境层次的交手,两股真元激烈碰撞后激发的强横气流堪比疾风骤起。

青石路两旁,无边落叶萧萧而下。

周然右拳被接住,但拳势却未被截断。他体内真元如浪涛一波波涌来,本来已经坚如磐石的丹田气海,此时却是布满了一丝丝裂缝。令先天境都要心境的真元正从那些裂缝之中倾泻而出,以至于每一次呼吸之后,周然体内的真元就会浑厚几倍。

周然迈出一步,拳势便会高出一重。

关仁脸色微微生变,他竟是被周然拳势逼退了一步。

周然踏出第二步,身上拳势又升一重。

关仁紧跟着又退后一步,他很清楚周然此时在做什么,但他不仅没有提前断去周然即将迈出的第三步,心里反而充满了期待。

周然没让他久等,丹田气海猛地一震,澎湃如潮的真元如同汪洋倒灌江河,顿时充满了他体内所有筋脉,不仅将他的拳势推至更高一重,更将那股霸道无极的拳势多出一分一往无前的拳意,他冷冷看向关仁,喝道:“一拳三重天!”

大喝声中,周然迈出第三步。

关仁握住周然拳头的左手抽搐一下,他不得不松开。

“很好!”

关仁嘴角流出一抹血红,他最后是收回了手,却也亲自称量了周然的拳势与拳意。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境界只有归元境的小子,真元之浑厚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即使他过去十年在见过无数天才,能与这小子相提并论的屈指可数。

境界的确不等同于全部实力,但没有境界支撑,真元再强又能如何?

“还有更好的!”

周然体内真元磅礴浑厚,心头既是怒极又是憋屈至极,使得他那身周唐两家的武学没有丝毫保留。他很清楚面前之人乃是实打实的先天境巅峰实力,他若不施展拼命招式,别说战而胜之,说不定连出第二招的机会都没有。

周然尽纳一身真元,一门唐家绝学赫然递出:“千罡重拳!”

拳出,拳罡肆意。

关仁神色淡然,他以拳对拳。

双拳至,消弭无形。

周然冷哼无言,更多真元从丹田气海裂缝中喷薄出来。

拳无功,那便以掌劲攻之。

周然再展周家绝学,朗然开声道:“八极掌劲!”

关仁神情不变,他以掌破掌。

双掌消,风轻云淡。

周然不问结果,被八极掌劲消耗的真元几乎瞬间就被丹田气海倾泻而出的真元填满,他立即将这些真元汇聚于右手食指,所用之招却并非周唐两家武学,而是当时李元成在定军山战天台所用的招式:“一指掀涛动江海!”

那时的周然虽未成神念,却被承启生生提升至先天第二境,李元成所用招式不过是一本名为《指玄功》的入门武学,弄清楚真元运转之法就能学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没有成就神念,周然施展此招也许只是形似,但自他成就神念后,就已在脑海中将此招演化无数遍,就算有所缺也早就被他补全。

精神力强大之人,往往有过目不忘之能,心算与谋划都非常人可比。

神念乃是凌驾于精神力之上的存在,成就神念之人的思虑能力早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便如将《指玄功》这招的补全办法,普通人可能要一种一种可能尝试,但周然却可以同时设想出百种千种可能,然后选择出一种最好的运转法门。

虽不敢说一定能超过原本,但就算有差距也不会相差多少。

关仁的神色略有变化,他却只是轻笑,他化掌为爪,不是要抓住周然的手指,而是霸道的将周然这一指之上所蕴含的真元全部吸纳。

只见关仁飞袖一挥,直接将他手中吸走的狂躁真元无声卸去。

关仁似是因为周然所用之招而动了怒,亦或是当真没了耐心,他冷声道:“你若只有这点能耐,你那个血军总教官可就保不住了!”

“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周然笑看关仁,淡然说道。他之前所用之招其实都不弱,若换成对手是古圣轩,早就不知道被他收拾了多少次。但才迈入先天第一境的古圣轩,又怎么可能与已经站在先天境巅峰的关仁相比?

引星境、合月境与融阳境虽被并称为先天三境,但每提升一个境界,实力上的提升可不只是一倍或者几倍。

境界越高,实力差距就越多。

引星境与合月境间的差距之大远超过归元境与先天境,而融阳境与合月境间的鸿沟更大。

最开始交手时,周然能让关仁嘴角流出一丝血红,足够让合月境高手瞠目结舌。

然而,这里在玉泉山。

不久之前的权力中心所在之地。

在执掌全力的大人物眼中,个人武力再强也不足为虑。

即使一百多年前那个暴徒武力通天,最终不还是没能逃过被覆灭的结局?

大势洪流下,任谁也逃不掉被碾压成尘的命运。

可,周然不信!

他想试试。

“不试试,我怎么能甘心?”

周然看向关仁,他像是在对面前之人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他双手猛然握紧,丹田气海轰然炸开。

一瞬间,仅仅一瞬间,周然的气势便攀临到令关仁神色大变的程度。

关仁几乎本能的退后一步,他震惊的看着周然:“你做了什么?”

唐家书房,封万里突然站起来。

“坐下!”

唐青川面沉似水,已经数日不曾开口的老人扫了封万里一眼,冷笑道:“才握权两天就想玩火,我倒要看看这场火能烧死几只蚂蚁。”

封万里缩了缩脖子,指着外面说:“可是然小子……”

“他是姓周,但他身体里也留着我唐家的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比你清楚。”

封万里坐回椅子上,用力的抓着头,随后红着眼睛,恨得咬牙道:“早知道就该把那些老杂毛给一个一个给抽死拉倒!”

周家后院,一个老书生正在与臭气篓子周老爷子下棋。

关仁若是在此肯定会惊掉下巴,但他根本不知道这位常年布鞋薄衫的老书生还活着,更不知道这位老人一直呆在周家。作为创立神卫营之人,担任过神卫营第一任统领的老人若出面,关仁与他背后之人哪里敢弄出这些风波?

在周唐两家布下的这盘天地局中,尔等皆是棋子!

“周老哥当真不去恨山?”

老人似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颇为遗憾道。

“他若有心,就在我死之前回来看看。”

周和浦将棋子一扔,没好气道。

老人将周和浦扔在棋盘上的棋子一粒一粒捡起放回棋壶,这才将手里一粒黑子钉入棋盘。

周唐两家,无人去管外面风云。

“关叔!”

周然七窍在流血,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几乎都在往外渗血,但他脸上一片平静,他看着满脸警惕与惊惧之色的关仁,说:“你满意了吗?”

“周然!”

关仁大声吼道,他猛提真元,先天境巅峰存在引发的星辰之力何等浩荡。

不过几个呼吸时间,迷茫在玉泉山的薄雾就被从天而降的星辰之力驱散得干干净净。

自周然来至帝京地界之时,以那声怒喝惊醒燕山,便有无数目光汇聚到被云雾遮挡真容的玉泉山。此时玉泉山的云雾散去了,他们心头却被云雾笼罩。

“周然,快停下来!”

关仁的吼声几乎嘶哑,他不知道周然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畏惧什么。但看见仿佛血人一样的周然,他心头就是忍不住惊恐。

“周然,我这就让他们收手!”

关仁急切的大声说道:“你相信关叔,你最后再相信一次关叔,好不好?!”

在这之前,关仁还担心封万里出来搅局。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封万里现身。

可到了现在,周唐两家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关仁声已将浑身真元调动起来,更引动无尽星力加持,但已是先天境巅峰实力的他做得再多也觉得不够,声嘶力竭道:“周然,再相信我一次!”

“三年前鬼窟暴乱,我退了第一次!”

“三个月前定军山,我退了第二次!”

“一个月前在这里,我退了第三次!”

周然浑身浴血,连眼睛都成了血红色,他看着关仁说:“这次,我不会再退了!”

周然说完,视线从关仁身上移开,望向关仁身后的玉泉山。

山中生出一道狂风,将周然无声吹拂而起。

虚灵衣飘飞,人亦飘飞。

这一刻,玉泉巨震。

这一刻,帝京巨震。

这一刻,天地巨震。

周然转即飞至玉泉山高空之上,他抬起右手向前伸出,做出一个握剑姿势,他说——

“剑来!”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五章 剑有双刃

“剑来!”

此二字,出周然口,入无数人耳。

声还未落,便有璀璨一剑从玉泉山山腹乍然而现,瞬间飞至山顶上空。

周然右手虚虚一握,那璀璨剑光主动出现在他手中。

剑光十色,璀璨如万星。

周然瞥了一眼还站在青石路上的关仁,握剑向燕山方向飞去。

“周然!”

关仁终于明白周然要做什么,他疯了一样追过来,连连出声阻止道:“不可啊!”

先天境巅峰存在,凭一口浑厚真元即可飞纵数里,速度之快堪比惊鸿。

然而此时,莫说惊鸿,便是过隙白驹也追不上手持十色剑之人。

“周然,快停下!”

眼见周然就要从视线中消失,关仁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若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要么从一开始就不会将周然拉进来,要么会不惜与周唐两家无敌,亲手杀了周然。

可莫说他关仁,就算那几个老不死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周然能把这柄剑拔出来!

燕山距离玉泉山不过数十里距离,当关仁拼尽全力勉强能看到燕山山脉时,正看见周然漂旋在燕山山顶,被数道身影团团围住。

关仁被这一幕吓个半死,不要命似的赶飞掠过去。

站在周然身前之人正是燕山守山人,这位数十年不曾露过面的军方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怒不可遏的看着周然,喝道:“姓周的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周然面无表情,道:“让开!”

九大元帅中排名第一的洪清辉忌惮的看着那柄灿若万千星辰的十色剑,极力相劝道:“周将军,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周然眼神漠然冷下来,怒喝:“让开!”

“哼!”

守山人怒极道:“唐青川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逆子,真是该死!”

“该死?”

周然闻言哈哈大笑,怒吼道:“你们两个废物都死了吗?给我滚出来!”

怒喝声中,两道身影无声出现,挡在周然身前。

这两道身影,正是本应该在镜湖密地更深处的梵奎与青衣。

“把这些混蛋都给我扔下去!”

周然怒声喝道,而后手持十色剑向燕山最深处那座山头飞去。

“站住!”

守山人见此马上要去阻止,梵奎却出手拦住了他。

“滚开!”

守山人怒极,这位隐居燕山的星纵境界存在悍然出手。

梵奎嘿嘿而笑,竟是接下了守山人强招,而另外几位元帅与先天境巅峰也全被青衣拦住。

这两个不知因何被人从镜湖密地生生挪移到此地之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能清楚感觉周然身上的戾气。

此种情况下的周然让他们将这些混蛋扔下去,他们哪敢迟疑?

咚!

青衣三拳两脚将一位先天第三境收拾了,封住气海给重重扔到燕山之上。

梵奎和青衣的实力与境界远远无法与承启二人相比,因此他们才能连同本体一起被周然扔出定世珠的。不过,他们都被封印在定世珠中无数年,才从定世珠中出来时,一身实力万不存一,到了现在才勉强恢复到星纵境界。

同样是星纵境界,梵奎与青衣所能发挥的实力却是同境界之人无法想像的。

咚!

当青衣将最后一位先天境巅峰收拾时,梵奎那边也结束了。

燕山上,这几位或是执掌军事大权,或是自负实力境界而藐视天下的武夫全都傻了,至于亲眼看见这一幕的一众高官与高手们更是神色大变。

这两位星纵高手,究竟从何而来?!

然而,相比于这边并不算多么精彩的战斗,燕山最深处那座山头上空更震撼人心。

只见周然虚立在燕山第三座山头上空,他手握十色剑倒插而下。

剑光九丈,缓缓被插入山中。

轰隆隆!

剑插一尺,燕山震动。

剑进三尺,帝京震颤。

剑入九丈,天地震撼。

“哟!”

嘹亮鹤鸣响起,那头丹顶白羽凌云鹤飞来,接住几乎脱力坠地的周然。

凌云鹤振翅翻飞,背着周然来到燕山众人之前。

浑身尽是鲜血之人高坐在鹤背之上,他不去看其他人,只是望向站在最前面的几位超级高官与元帅,笑着问道:“几位满意了吗?”

高官无言,元帅失声。

“自此之后,玉泉彻底封山,任何人不得接近一步!”

周然缓缓站起来,俯视着这座燕山上的所有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这柄剑我能拔出一次,就能拔出第二次,各位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燕山无声,下至普通警卫,上至超级高官与元帅,竟无人敢开口。

周然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望向已经面上毫无血色的关仁,问:“我这个血军总教官,如何?”

不等被问之人开口回答,周然对梵奎说:“你去坐镇定军山。”

梵奎竟是双膝跪下,垂首道:“是!”

周然眼中无波澜,又望向青衣:“你去秦云山脉把苏家人带去定军山!若有人敢阻止……”

周然停顿片刻,而后眯起眼睛平静道:“杀无赦!”

青衣亦是双膝跪下来,道:“是!”

周然最后看过山上众人,不用他说话,凌云鹤似是与他心意相通,背着他飞离燕山。

青衣与梵奎对众人冷冷一笑,联袂离去。

直至此时,燕山才有人敢大口喘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那位排名第一的元帅自嘲的笑了笑,他看向身边几位同僚:“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不是?”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位排名第二的超级高官摇了摇头,他望向那座被周然插入十色剑的燕山山头,语气慎重:“只怕从今天开始,燕山要多风多雨了。”

“哼!”

燕山守山人重重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第一场交锋,燕山一败涂地!

何人能让周然坚如磐石的丹田气海裂痕重生?

何人能将身在镜湖密地深处的梵奎与青衣凭空挪移至燕山?

又是何人能助周然拔出那柄深插在玉泉山山脉深处的十色国运剑?

周然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位能做到这三件事。

那便是青阳!

凌云鹤背上之人早已昏厥过去,青阳再次以虚幻身影出现。

他望向燕山方向,略觉得意外的自语道:“十色剑,国运竟如此之强!”

视线收回,青阳看向凌云鹤背上的血色年轻人,叹息道:“剑有双刃,伤人亦伤己!”

“答应你的三件事做完了。”

青阳俯身下来,虚幻的右手食指点在周然丹田气海之上,让周然的气海再次坚如磐石。他想了想,又在这块磐石上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缝。

“这第四件事,是你欠我的!”

青阳突然对熟睡中之人笑了笑,但他马上收起笑容,似乎害怕被人发现一般看了看周围,而后虚幻的人影无声消失。

周然不知青阳出现,凌云鹤对此更是毫无所觉。

昏睡整整三日,周然才苏醒过来。

周然本以为丹田气海会失去控制而暴乱,但检查一番后才发现自己身体并无大碍。几乎没有多想,他就知道是青阳出手了。

周然与定世珠之间暂时失去联系,他不知道是他动用神念之力太甚才如此,还是那位青阳先生动了手脚。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意识进不去定世珠,并不代表青阳的意识出不来。他在秦云山脉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后,就试图与青阳沟通。

直至他回到帝京玉泉山与关仁交手时,青阳才给他回应。

“国运剑!”

周然醒过来后开始回忆自己拔出那柄十色剑时的感觉,而这时候再想来,他才发现当时自己握着的似乎并非一把实体剑。

“得了大权,却要让玉泉山承担接下来的风波,当真打了一手好算盘!”

周然一直不愿将人心想得太丑陋,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又在玉泉山呆了半个多月,周然决定离开帝京。

他没有去定军山,也没有去洛城与秦云山脉,而是回到了苏城。

不过,周然这次并没有放弃手中权力,他让梵奎坐镇定军山,并将血军全权交给那个佝偻老头。他不管那老东西用什么办法,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血军训练出来。那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头的老家伙有的是手段,结果应该不会让周然失望。

周然让青衣去学百草堂如何经营,要她在最短时间内在镜湖密地与外面建立一条大商路。

换做之前,周然也许会考虑到几位高层的想法,现在他则全然不会顾及这些。

且不说国运剑说拔就拔的手段何等吓人,便是燕山众人亲眼所见的梵奎与青衣这两位星纵境界对周然的态度,就已经让那几位大权在握之人忌惮不已。这个时候,哪个不怕死的敢提将血军总教官换人?谁又敢去管周然做了什么?

周然没有继续闹下去而是离开帝京,着实让不少大人物们松了一口气。

谁都不能否认,周然二字真正成为整个帝京都不敢触碰的禁忌!

深秋的最后一个晚上,金桂春重新开门了。

消失将近四个月的小老板,一个人坐在老酒馆里发着呆。

升任苏城监察司司长的何青志第一个得到消息,身着便装笔直的他正站在酒馆门前。

周然喝着酒,一语不发。

何青志感觉到周然心情不好,站得越发笔直。

冷月中天,凉风起。

老酒馆内自斟自饮的小老板终于开口,他说:“告诉赵元徽,我这里缺个跑堂的。”

“是!”

何青志见周然对他挥了挥手,他不敢多留,也不敢这么多人的场合敬礼,鞠个躬走了。

关了店门,上了二楼。

周然铺开一张纸,却没有半点写字的兴致。

他将椅子拉到窗户前,一个人看着外面的月亮与漫天星辰。

一坐,便是一夜。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六章 离开前兆

周然在楼上,对着月色与星光坐了一夜。

赵元徽在门口,看着二楼打开的半扇窗户站了一夜。

那晚被梵奎扔回赵家门口后,赵元徽一直昏厥到天明才苏醒。

最后,是他自己爬起来,颤颤巍巍走进赵家。

从那天开始,他那位父亲与几位兄弟好像忘记赵家还有他这么个私生子,连赵家下人都当他是透明人。他没有觉得有多难过,只是躲在属于他的那个小院里,自己一个人疗伤,他知道赵家父子对他的态度大概要等到定军山那边尘埃落定才会改变。

若成了,他们会把赵元徽捧出来邀功。

若败了,赵元徽就是赵家推出来的替罪羊。

这场从定军山而起的棋局中,但凡有资格做执棋人的任何一方,都有推翻一切重新制定规则的能力。自始至终都遵循棋盘规则的小小赵家,从一开始就输了。

过去几个月里,赵元徽被他那位父亲当成替罪羊带去各个地方,不要脸皮的求着各方大人物,也被那几位血缘上的兄弟拉到一个个衙内圈子去逗乐那些大家族子弟,求得他们能在自家长辈那里说上一两句好话。

逗乐那些大家族子弟不是赵元徽,而是几位赵家少爷的嘴脸。最终成为替罪羊的也不是赵元徽,而是整个赵家。

赵元徽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记恨赵家父子,更没有再去想如何救赵家,他就像是一个看客,看着一场与他毫无关系的闹剧。赵家大厦崩塌时,他无喜无悲。曾被赵家求上门的大家族一夕倾覆,他同样不喜不悲。

对周然举刀的那晚,他曾被问,放得下吗?

赵家崩塌的那晚,他对自己说,放得下!

那晚,赵家所有人都以为早已认命等死的赵家私生子,开口说了几个月来的第一句话。

他对满头白发的赵堃说:我与赵家再无瓜葛。

留下这句话,赵元徽从赵家大堂,一步一步走出赵家豪宅。

从大堂到门口,他那位父亲与那些兄弟都在想方设法拦住他,有人用拳头,有人用棍子,要不是还想留下他这条性命再去求人,他相信他们一开始就会直接动刀子。

轰!

轰!

赵元徽走到赵家大门前,回头望向那群赵家人,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掌一拳震碎了赵家门口的两头石狮子。

十三戮,是赵元徽自创的近乎自杀招式。

赵元徽使出此招时,其实就是在求死,他想去问问那位临死前还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守护赵家的母亲,他很想知道自己拼了命的赚钱救她,为何到死都不愿意让他活得轻松!

赵家人也知道十三戮为何,赵堃甚至逼着赵元徽将这一招教给赵广宗。当赵元徽像死狗一样被扔在赵家门口时,他们查探过赵元的伤势后就知道他徽用了这招,就算侥幸没死但也成了废人。若非如此,他们哪里敢那般肆无忌惮的将一位凝元境高手当成筹码到处求人。

然而,还有一人比赵元徽更了解十三戮。

这个人,便是周然。

最后关头,周然出手阻止赵元徽体内暴乱的真元,只是不想看见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在他眼前沦为废人。至于赵元徽因祸得福进阶纳元境纯属意外。

进阶纳元境后,赵元徽是有资格成为血军一队教官。

一位血军教官还救不下赵家,却能勉强让赵家留住一口气苟延残喘下去。

赵家没能抓住最后机会,门前的狮子碎了!

西北风悄然而来,苏城就此入了冬。

摆放在金桂春柜台上的药酒全被周然扔进库房,换上梵奎亲手酿的金桂春。这家七里古街年头最久的老酒馆重新焕发生机,喜好这口的老苏城人又闻着味来了。赵元徽又给老酒馆挖来几个老厨子,金桂春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

金桂春交给赵元徽,周然继续做他的甩手掌柜,也做他的苏城高中高三生。

苏城沈家没资格参与到那场风波,那副字却是从沈家流出去,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多少也有些影响。而那场风波哪怕稍稍波及到苏城,也不是沈家所能承受的。沈飞父亲去职,一家人全都搬去省城。

将“人间烟火气”送给沈飞后,周然与沈家便再无关系,沈家今后如何,他不会去插手。

没了那位两年多的同桌,周然最后半年的高中生活更加孤单了。

“周,周然同学。”

这天晚上放学,班级里很是沉默寡言的一位女生红着脸走过来,她不怎么敢看周然,低着头问:“你知不知道沈飞转去了哪所学校?”

周然摇头,说:“不知道。”

女生抬起头看着周然,连耳朵根都红了,她双手将一封信放在周然桌山:“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他,谢谢!”

说完,那女生转头就跑。

周然看看桌上的粉红色信封,又看看已经跑出去的那位女生,摇头笑了。

“哦!”

这一幕正好被两个回班拿书包的男生看见,他们可没听见那位女生说了什么,所以直接就以为是那女生在跟周然表白,起哄道:“周然请客!”

“请客!”

“请客!”

后面又有几个从训练室回来的男同学,听那些人说过原因后也跟着起哄。

更让周然觉得无语的是,打发完这些无聊的同龄人后,他刚出学校就被人给拦住了。

“周然!”

拦住周然的是高三五班的三个男生,为首那人名为万辰东,与沈飞互相看不顺眼有些年头了。但沈飞父亲一直是他老子的顶头上司,他再不顺眼沈飞也只能忍着。

沈家失势,万家趁机上位,万辰东本打算好好修理沈飞,可还没等他出手沈家就搬走了。

万辰东倒也不至于将气撒在与沈飞做了两年同桌的周然身上,但交给周然粉红色信封的那个女孩偏偏是万辰东喜欢多年的校花,他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周然可不知道这些,而莫名其妙被人拦路,周围还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他的确觉得有些不适应,不由得皱眉问道:“有事?”

“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再看见你靠近慕昭!”

万辰东指着周然的鼻子,咬牙怒道:“不要以为抱上沈飞大腿就不把我万辰东放在眼里,告诉你,沈家已经完了!就算沈飞现在在这里,我照样连他一起收拾了!”

周然满头的雾水,被别人指着鼻子倒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笑。

万家才上位,万辰东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闹事,这才一忍再忍,可周然的反映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不把他万辰东当做一回事,这让他如何忍得下来?

“你!”

万辰东一把抓住周然领口,怒喝道:“你在找死!”

“东哥,教官来了!”

万辰东身后一人突然开口提醒。

“哼!”

万辰东望向学校门口一眼,松开周然领口,留下一句狠话:“咱们走着瞧!”

说完,三人快步冲出人群不见了。

周然看一眼那位站在大门口望向这边的苏城高中高三总教官,什么也没说,转身也走了。

今年是《全民计划》实施的第一年,稍微有些背景的家族都能看出来高层对这一计划的重视程度,因此,这些大家族子弟大都会被要求报考军校。而想要考军校,就要重视体能成绩,接受高强度训练,那些从各大军区或是军方隐秘部门挑选出来的教官可不懂什么是手软,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刺头万辰东之所以那么怕这位上校教官,就是因为他吃的苦头够多。

对于那些不打算读军校的学生而言,体能课也要上,但只比之前的体育课强度大一些,主要时间还会花费在文化分数上。

周然与那位名为慕昭的学霸女同学一样,没有选择考军校。

班主任季海生为此,明里暗里劝了周然多次,最近这次模拟考,周然将几张满分卷子甩在季海生桌上,才让那位责任心强到令人心烦的班主任暂时闭了嘴。

周然在一座商场玻璃墙边停下。

他对玻璃墙倒映出的自己的笑了笑,抬手轻轻抚平万辰东留在领口上的褶皱。

“其实,小爷挺帅的!”

周然对自己说道。

他抬头看向面前这座数十层高的大商场,笑着走进去,他突然有种购物的冲动。

活了十六年,他似乎还从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周然一口气从一楼逛到五楼,脸色却越来越黑。

苏城毗邻魔都,并非一流繁华,但也在华东区也是首屈一指的大都市。

苏城高中地处苏城中心区,绝对是寸土寸金的绝版地段,与苏城高中只隔了两条街的这座商城正是苏城三大奢侈品商城之首,里面的东西就没一样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真黑!”

周然身上还有两张青卡和一些现金,加在一起也有二十多万,他本打算大肆挥霍一番,最后却什么都没买,甚至有些灰溜溜的逃出商城。

“没想到小爷竟然这么穷!”

周然站在商城大门外对着天空感叹道,他马上又转头看向商城大门,咬牙道:“我周大少爷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周然哈哈大笑,阴暗许久的心情突然好起来,他说:“能!”

周然满脸春风的回到金桂春,对赵元徽说:“打烊后,把这个月的账本拿过来。”

赵元徽送完两盘菜,狐疑的看着登楼而上的周然,觉得莫名其妙。

自买下这座老酒馆至今,周然还是第一次查账。

赵元徽放下折磨他多年的执念,这段时间在金桂春做跑堂,他被无数客人催促过,也被客人当面骂过,但他始终笑脸相迎,偶然也会被气得与客人对骂,他那心里却没有真怒。

这种简单而平静的生活,他甚至有些贪恋起来。

此时看见坐在桌子后面,左手翻账本右手边放着计算器的小老板,他竟还有点小小紧张。

周然大略略翻过账本,没兴致去对账,过过瘾而已。

他将账本合上,对赵元徽说:“明天你去把苍修竹、卫元正带过来。”

周然亲手结束过两位警卫的性命,那二人姓苍与卫。

苍修竹与卫元正,便是他们的儿子。

赵元徽点头,他看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之人,突然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周然缓缓闭上眼睛,笑而不语。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七章 一碗人间烟火

苍修竹看着周然,怒问:“是你杀了我父亲?”

卫元正嘶吼道:“我要杀了你!”

赵元徽抓着两个小子的后衣领,对面前那双扫来的视线仿若未闻。

苍修竹,九岁,母亲生他时候难产而死。

卫元正,八岁,母亲在他父亲死后卷走家里所有钱失踪。

这两个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的孩子,像是两头小狼崽子红着双眼盯着周然。如果赵元徽不抓着,他们早就扑上去了。

周然看着二人,没有否认,他说:“是我!”

苍修竹满脸泪水,问:“为什么?!”

卫元正一遍遍的重复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

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被赵元徽戳破了,周然没有觉得生气,反而松了口气。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这两个孩子。

关于定军山鬼雾之事,赵元徽没有说,周然也不会点破。

赵元徽将两个孩子安顿在后院好,周然才过来。

赵元徽问:“什么时候跟他们挑明?”

“挑明什么?”

周然无所谓的笑道:“本来就是我杀了他们父亲。”

赵元徽摇头,接着说:“我知道三年前你离开定军山后,把军功都给了这两个孩子。”

周然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以后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

赵元徽问道:“你不亲自教吗?”

“我可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周然笑道,而后神情清冷下来:“有时候,仇恨才能让人更快成长起来。”

“苍修竹以《元气功》为主,卫元正主修《正阳诀》。”

说话间,周然将两本功法扔给赵元徽:“这两本我做了一些修改。”

赵元徽接过来,又问:“你真准备离开?”

“我若继续留在这里,那两个小东西可未必能静下心来修炼这两门功法。”

周然无所谓的笑道:“自从加入血军至今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明天你去苏城高中把我的学籍注销了。”

周然背上单肩包,又想到了威胁过他的那位万辰东,笑着说道:“我这算不算迫于万家小少爷的淫威,灰溜溜的逃了?”

赵元徽跟着笑了,他也听说了这点小插曲,他说:“现在就走?”

“以后金桂春就交给你了。”

周然重重拍了拍赵元徽的肩膀,他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把金桂春托付给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他警告道:“金桂春要是在你手里丢了,小心我回来抽得你满地找牙!”

赵元徽双脚并立,挺直胸膛,敬礼道:“是!”

“走了!”

周然转过身背对敬礼之人,潇洒的挥了挥手。

他的背包中,有两张青卡,一些现金和几张基本证件。

除此之外,还有那封粉红色信件。

周然第一站是苏省省城金市,人家都把这封信扔在他桌上了,他也不介意做一次信使。

更何况,突然决定离开的他也没有想好去哪里。

苏省金市是六朝古都,周然吃了鸭血粉丝,看了秦淮河,逛了夫子庙……

他去了所有能去的景点,也吃了不少当地美食。

最后,在如织的游人中被偷了钱包。

沈家失势后搬回省城老宅,沈飞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开始为家族将来考虑。而今为了能考入四大军校,几乎是在拼命训练。

这天晚上,沈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正打算回卧室冲个澡,打开门却看见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再见之人。

那人闻声回头,对沈飞嘿嘿笑,嘴边还挂着泡面。

“周然?!”

沈飞满脑门黑线,而后惊喜不已:“真的是你!”

沈飞高兴的跑过来,指着周然手里的泡面说:“这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去吃大餐!”

周然躲过沈飞要来抢走泡面的手,三两口吃完,将那封粉红色信封扔过来,说:“钱!”

沈飞接过信封,突然对周然警惕道:“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你写的!”

“信不信小爷踹死你!”

周然将泡面盒扔在桌上,再次说道:“有多少钱快拿出来!”

沈飞才拿出钱包就被周然一把抢过去,他看也不看就把所有现金都掏出来装进自己口袋,然后将钱包扔回去,拉开窗户就跳出了。

“周然!”

沈飞被吓得半死,他的卧室可是在三楼啊。

他马上跑到窗边望了望下面,没有看到周然人影,又看向四周,依旧没有看见周然。

“这个家伙!”

沈飞看着手里信封,莫名的笑了笑。

他最终也没有拆开这封信封上并没有署名的信件,而是将之锁了起来。

周然第一次做信使,堂堂血军总教官不远百里亲自给人送信,收再多路费他都心安理得。

接下来,周然去了魔都。

第一次燕山会议后,周然听说是他的小姑父最终成了魔都掌舵人。

在魔都的半个多月里,周然漫无目的的逛着这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以他从沈飞那里收到的那点路费也只够维持他半个多月的生活。

离开魔都后,周然继续南下,他去了杭市,去了夏城,去了青山城……

他在春节的时候,又去了洛城。

他看见林苏跟杨家姐弟说了那个秘密,他看见姐弟俩摸着他的头,笑着说了什么。

他看见王佳父子在药铺从早忙到晚,他看见路口烧烤摊的袅袅青烟。

他去看兽乱后的秦云山脉,看见了苏家隐世百年的地谷。

他去看退出帝京的四大家族,看见了被废后的古圣轩已经能下地走路。

他又去了云川密地,也去了白山密地。

韩权章将一腔怒火与不甘全部发泄在新加入神卫军的新兵身上,宗庆志也在拼命训练扩充后的野狼军。

周然在帝京弄出那番大动静后,高层着实被吓得不轻,激进派中不少人被打入冷宫。考虑到扩建后的三大超级部队需要时间磨合,高层又重新商议四大军校进驻三大密地的时间,最终定在《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后第一次高考结束之后。

周然一路走走停停,他想看看这座他生活十六年的世界究竟是何模样。

看山,看水。

看风,看雨。

看年节团圆,看年后分别。

看天上日月,看俗世冷暖。

草木一秋,人世百年。

有人一碗柴米油盐过一生,有人一碗春夏秋冬度余年,有人一碗潮起潮落品滋味,有人波澜壮阔敬天地……

千百种人,千百种人生,最终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他去了很多地方,最终也没有回帝京玉泉山。

没有辞别,也许是因为不知归期。

周然再回镜湖密地的那天,距离他离开之日已经过去半年多。

“总教官!”

“总教官!”

“总教官!”

“……”

周然从定军山山脚一路步行来至战天台,所有看见他的人全都停下敬礼。

自古圣轩将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全部人带离,至之后出现鬼雾,再到这几个月为了对付被鬼雾侵蚀神志的猛兽,定军山风波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些各大家族的后辈子弟,不是没有渠道知晓帝京发生的一切。

知道的越多,周然在这些人心中的重量便越重。

“是你!”

苏正兄弟四人看见了周然,当他们意识到这位曾出现在秦云山脉深处的家伙竟是血军总教官时,内心的震惊与灭族的恨意混在一处,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我!”

周然看着四人,也看向他们四人身后站着的数百位苏家年轻人:“想报仇就凭真本事从我手里抢走这个血军总教官!”

“但在你们没那个本事之前,藏好你们心里的仇恨,也收拾好你们那点可笑的自尊!”

周然说的并非多么难听,却也没有给苏家人留什么情面,他见苏正几人极力将那些被周然刺激到的苏家人拉住,冷冷一笑。

周然回头望向定军山侥幸活到今天的血军与一众后勤人员,朗声道:“我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也不管你们所在的家族之前搞了多少动作。但从今天开始,谁若再敢动不该动的心思,谁若敢再给我搞事,就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众人闻言,全都挺胸抬头,齐齐望向站在所有人身前的周然。

这一刻,没有人怀疑周然说的每一个字。

哪怕帝京一众豪门的当家人在此,也会将周然说的这些话牢牢记在心底。

周然在帝京所做之事,便是最高层至今都还心有余悸。

拾级而上,在所有人的视线注视之下。

周然最终站在战天台上,梵奎与青衣早就等候在此。

“少主!”

偌大山顶只有三人,梵奎与青衣见周然到来,齐齐跪下。

周然对此,平静视之。

一步步来至战天台边缘望向镜湖密地深处,他第一次觉得这座定军山似乎太矮了。

梵奎率先开口:“少主,血军是否全权交于老奴?”

周然答:“是!”

方奎再问:“包括生杀大权?”

周然答:“是!”

梵奎略作停顿又问:“少主,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军队?”

周然没有马上回答,沉思片刻才说:“一个让所有人都害怕的军队!”

“所有人?”

“所有人!”

梵奎重重点头,而后起身离开。

青衣继续跪在地上,只要周然不开口,她就能继续跪下去。

“你还在怕我?”

青衣缩了缩身体,点点头。

周然并未回头,也没有看到青衣的动作,他继续说:“我不管你真怕我还是假怕我,我只要你明白,我要你死,谁都救不了你。”

青衣没敢看周然,直接把额头贴在地上。

周然之所以如此警告青衣,是因为这个看上去顺从实则满心疯狂与叛逆的女人一旦失去畏惧之心,再多人命都填不满她那颗扭曲的杀心。

“把商路打开,全力辅助梵奎。”

周然回头看向青衣,笑着说:“如果某一天,梵奎有足够理由杀你,而那个理由又能说服我的话,我会亲眼看着他如何你魂飞魄散。”

“少爷!”

青衣猛地抬头,惊恐道。

周然这话的意思几乎等同于要将她的生死大权交给梵奎那个狂魔,她如何不惊恐?

“你跟我的时间最长,我并不想你死。”

周然背对着青衣,一跃而起跳到凌云鹤背上,只有他的声音还回荡在青衣耳畔,他说:“千万不要给他杀你的理由!”

青衣既惊恐又愤怒,她握紧拳头,死死望着凌云鹤飞走的方向。

白鹤,去又回。

人去,却未归。

(本篇结束,撒花!)

第三篇 看青山多妩媚 第三十八章 禹州城

夜色下,禹州城灯火通明。

站在城中那座九十九层高的大楼环视四方,可以看见一道道灯光时不时扫过城市上空。若眼神稍好一些,还能看到一条条黑影在高楼林立的城中嗖嗖一闪而过,像是在追着什么。

这座偌大的城市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爆发出一股或强或弱的灵力波动,每次有灵力波动爆发时,无数人就会像闻到鲜血的饿狼疯狂聚集过去。

饿狼抢食,非伤既死。

月至中天,正是子时。

禹州城城北突然出现一道强大灵力波动。

“城北旧铁厂有灵力爆发,强度为二级灵源!”

“城北旧铁厂,出现二级灵源!”

“城北出现二级灵源!”

“……”

无数饿狼闻风而动,纷纷向城北聚集而去。

一场大雨,突然瓢泼而下。

两道身披黑色风衣的人影快速穿梭在西城破旧的巷道中,他们所去方向并不是城北。

“哥!”

走在后面那人个头稍矮些许,他低声说:“这次是二级灵源,我们……”

“跟我们无关!”

哥哥叶泽说:“你是猎灵人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大雨哗哗而下,兄弟二人快步走在大雨中,最后来到西城深处一条老街。

“当!当!当!”

叶泽敲响一家杂货铺的门。

“嘎!”

老旧铁门被推开,从里面伸处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叶泽让弟弟叶尘在屋檐下等着,他手里紧紧握着一个黑色的铁盒走进去。

杂货铺内只有一盏油灯,绿豆大小的灯光被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摇曳。

叶泽将铁盒放在桌上,小心打开。

微弱的灯光下,勉强可以看清楚拳头大小的铁盒中放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

杂货铺老板躲在灯光之外,看不清他的模样,但那双幽蓝的眼睛格外瘆人。他看了看铁盒中的晶体,而后盯着背对着他的小家伙,裂开嘴无声笑起来。

“哥,好了吗?”

叶尘的声音响起,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少爷说回去晚了,咱们明天的训练就会加倍。”

“马上就好!”

叶泽知道身后一双眼睛在看他,他没敢回头,故作平静的说:“老板,少爷说你上次少给了三成,这次要是再少,他可就……”

“他就怎样?”

老板的声音竟是出奇的纯净晴朗,听着很像禹州学院里的那些教授,他无声笑了笑,又说:“把我的铺子给砸了?”

叶泽没敢接话,弟弟叶尘又催促起来:“哥!”

“嘿嘿嘿。”

老板笑出了声,扔过来三丈红色晶卡,说:“滚吧!”

叶泽赶紧捡起红色晶卡,对老板微微鞠个躬,快速退了出来。

“呼!”

关上杂货铺的门,叶泽这才敢松口气。

叶尘上前来,低声关切道:“哥,没事吧?”

“没事。”

叶泽将风衣帽子戴上,带着弟弟叶尘快速离开。

雨越下越大,城市上空的灯光与天上的闪电混杂在一起。

身着避雨风衣的兄弟二人,快速从一条条僻静的老巷道中走过。

这座千绝门统辖下的巨大城市中,不知道有多孩子跟叶家兄弟一样,五、六岁时候被扔进来,之后只能依靠他们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位于禹州城城中的那座九十九层高的大楼名为千绝楼,每天都会提供一千份高能量食物,有十份食物还是以城外先天境异兽的血肉为食材做成,据说滋味妙不可言。但叶泽很清楚,禹州城内像他们兄弟这样的人可能有数十万之多,只有实力强大之人才有可能抢到那一千份食物。他甚至听说过有些刚刚被扔进来不知道城中规矩的小孩去那座大楼找食物,最后却被几个人活活给烤熟吃了。

十岁的叶泽与九岁的叶尘已在禹州城生活了四年,他只敢带弟弟在外围的房子里找食物,千绝楼中的食物再是美味,他也不敢去想。他只希望他能和弟弟叶尘完好的活到十八岁,然后离开一起这座噩梦一样的大城。

活着出去后就去千绝门做个外门子弟,这也是叶家花费巨大代价将他们送进来的初衷。

被送进禹州城的孩子中,大多数都与叶泽兄弟一样想法。

只要成为千绝门外门弟子,他们所在的家族就能得到千绝门庇护。若能成为外门主事,甚至能举家迁往千绝门所在的那座千山城。那样的话就不用再担心山贼土匪的刀子,更不用担心山林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叶泽谨慎小心,看似小富即安,实则是生怕自己露出一点野心就管不住弟弟叶尘。

叶尘早就想去千绝楼枪那一千份食物,最好能抢到前十份。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可能被千绝门高层注意到,才有机会成为千绝门正式弟子。

东城新,西城旧。

南城乱,北城破。

这就是禹州城现在的城市格局。

叶泽兄弟在最破的北城生活两年多,之后搬到西城,碰到了那个杂货铺老板。

那些过十八岁还没有离开禹州城的家伙,要么是穷凶极恶之徒买通禹州城看门人躲进去苟延残喘,要么是千绝门弃徒被囚禁其中,要么是因为各种原因不想出去之人。

叶家长辈曾经叮嘱过叶泽,不管他们都是什么人,能避开一定要避开。

三天前,叶家兄弟突然从西城搬到东城。

禹州城东城,这可不是谁想搬去就能随便搬去的地方。

大雨已停,有月高升。

叶泽拉住叶尘低着头穿过马路来到卧龙邸之前。

不等站在门口两位保安开口,叶泽已将他与叶尘的证件递过去。

搬来此地已有三天,这几位保安自然认识他们,但他们每次出去回来,必然会像第一次那样检查他们的证件。

如果他们哪次没带,这些保安不仅不让他们靠近,甚至有可能直接将他们打伤打死。

对他们如此,对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人也是如此。

因为这些人本就是千绝门外门弟子,在规则范围内杀人是被允许的。

千绝门制定的规则之内,谁都可以杀人!

“进去吧!”

保安将证件还给兄弟二人,让开了路。

明知道这些人不会在乎,叶泽还是拉着叶尘一起给让路的保安深深鞠躬,这才进去。

生活在禹州城的最底层,必须卑微!

卧龙邸,禹州城东城最顶级的三座住区之一。

能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十五岁以上实力极强之人。

叶泽不知道其他两处如何,但卧龙邸住着哪些高手他却很清楚。

每隔一个月,千绝楼就会拿出一份禹州城百强名单。而能出现在名单上的那些人,就算千绝门的外门弟子都不敢招惹。

据叶泽所知,五天前颁布的最新一期百强名单中,排名第七的云中鹤与第九的贺百炼就住在卧龙邸天字号与地字号两栋别墅。除这二人外,还有二十多位百强高手也住在这里,但具体住在哪座别墅他就不知道了。

进入卧龙邸后,叶泽仅仅拉着叶尘快步向东北角那座别墅赶去。

叶尘胆子一直很大,但进了卧龙邸后,跟他哥哥一样一路低着头不敢乱看。

“你们两个站住。”

叶泽兄弟二人距离那栋别墅还有十几米远,突然被人叫住。

叶泽没敢犹豫,马上停下转过身来,也没敢抬头看向叫住他们之人,恭敬道:“学长好!”

禹州城十八岁以下之人几乎都是禹州学院学生,叶泽称呼这个比他年纪大一些的人为“学长”很正常。

那位学长指着叶泽要去的那座别墅问道:“你们住在这里?”

叶泽答道:“是。”

学长又问:“就你们二人?”

叶泽答:“还有一人。”

学长见叶泽没有说那人名字,会心一笑,说:“我叫白思珏,就住在你们旁边,明天一早我会前来拜会,你们转告他一声。”

叶泽说:“一定转告。”

叶泽面上很平静,实则在听见“白思珏”三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就生出了大风浪。若是可能,他真心希望面前的这位白思珏不是他想到的那位。

白思珏对那座别墅无声笑了笑,转身离开。

叶泽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拉着叶尘向那座别墅走去。

“哥!”

进门之前,叶尘小声道:“少爷说过不见任何人的。”

叶泽解释道:“我们只需将白思珏学长的话转告少爷,见与不见少爷决定。”

叶尘小心问道:“少爷不会怪我们多事吧?”

叶泽没说话,先一步进去了。

让叶尘留在楼下,叶泽带着那三块黑色晶卡来到三楼。

叶泽正犹豫要不要敲门,便听见书房里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叶泽推门进来,将三丈红卡放到桌上,最后几步老老实实站着。

那人扫了一眼红卡,又抬头看向没有马上离开的小家伙,笑问道:“还有事?”

叶泽点头,说道:“刚刚在楼下遇到一位叫白思珏的学长,他说就住在旁边的那座别墅,他明天早上会过来拜会少爷。”

“白思珏。”

坐在书桌后面那人重复这个名字,而后笑了笑说:“百强榜排名第十三的白思珏?”

“我知道了。”

那人将桌上红卡收走两张,双指夹着剩下的那张递给叶泽,说:“明天有客人来,你去买点招待客人的水果点心。”

叶泽双手接过,小心退出书房。

月明星稀,风云暗涌。

坐在书桌后面那人手握一卷古书看了一会儿,然后双手背于身后,来到窗前。

“这就是山上风景?”

那人对着天空低声自语。

窗户玻璃反射着书房内的灯光,也倒映出自语之人的面孔。

这张面孔,正是周然。

禹州城四周环山,更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

开启鬼窟那座传送阵之后,周然就被传送到禹州城西数百里外一座隐蔽的山洞中。

到了这座孤立在原始丛林中的禹州城后所见的一切,着实让周然惊讶不已。而最令他震惊的还是,这座禹州城竟只是千绝门用以筛选弟子的七座城池之一。由此可以想象,千绝门的势力强大到了何种程度。

从叶泽兄弟那里,周然知道了九宗三十六派的存在。

九宗至高无上,在周然看来极为庞大的千绝门在三十六派中却是垫底的存在。

周然花了好几天才勉强消化掉这个巨大冲击。

开启传送阵离开前,周然本打算看看山上风景便回去。但是现在,一天没有弄清楚九宗三十六派根底,他就会在这里多留一天。

周然也很想看看这个陌生世界究竟是何模样——

“就从这座禹州城开始吧!”

第三篇 看青山多妩媚 第三十九章 截天塔

东城卧龙邸,南城潜龙府,西城腾龙台。

这是禹州城除了千绝楼与禹州学院之外的三大守卫森严的风水宝地,百强榜名单上的那些人大都居住在这三个地方。

百强榜排名第九的贺百炼与第七的云中鹤名气都很大,这两位居住在卧龙邸天字号与地字号别墅的大人物,平日里不仅有其他的百强高手前来拜会,连禹州城内几大隶属于千绝门的大商行主事都是常客。

实际上,强如百强榜最前面的三十人名次的变动不像后面七十人那么大。只要不发生意外,这三十人肯定绝对会成为千绝门的正式弟子,排在前十之人甚至有可能成为内门弟子,就算在千绝门中举足轻重的嫡传弟子之位也不是没有机会争上一争。

与这二人相比,排在百强榜第十三位的白思珏就低调多了。

哪怕住在卧龙邸的其他人在路上遇见他,都未必能将这位喜欢眯着眼笑的好脾气白衣公子哥与白思珏三个字联系在起。

次日早上,阳光才升起。

白思珏提着一篮子新鲜水果来到门前,不轻不重的敲门。

叶泽兄弟刚刚准备好早餐,叶泽开门将白思珏请进门,叶尘接过那篮子颜色艳丽的水果。

周然听见敲门声才下楼,他一步步走下楼梯,眼睛看向进门之人。

周然问:“白思珏?”

白思珏点头,笑着问道:“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周然伸手示意白思珏坐下来一起吃早餐,淡笑说:“周然。”

“周然。”

白思珏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他喝了一口鲜奶,在嘴里品味一番,眯起眼对站在旁边的叶泽兄弟说:“那头青牛的奶每天只挤一桶,你们一定起得很早才抢到吧?”

叶泽笑了笑,说:“少爷说今天有贵客来,命我们一定要抢到这桶青牛奶。”

白思珏对周然笑着说:“周兄有心了。”

周然微笑以对,开始享受叶泽兄弟费了很大心思准好的早餐。

当初周然才到禹州城,遇到叶家兄弟二人被人追杀。那时他还不知道禹州城是什么地方,出手救下了兄弟二人。然后这二人就跟在他身边,又莫名其妙充当起了仆人。

吃过早餐,周然将白思珏请到书房。

始终微笑着的白思珏才进入书房就直接说道:“周兄最近才到禹州城吧?”

周然没承认也没否认,问:“何出此言?”

“禹州城最新一期百强榜竟然没有周兄的名字,难道不奇怪吗?”

白思珏笑着继续说:“最新一期百强榜是五天前公布,也就是说周兄来禹州城不到五天。”

周然递过来一杯热茶,说:“白兄来此,不是为了说这么无聊的事吧!”

“呵呵,这事可一点都不无聊。”

白思珏喝了口热茶,在嘴里稍稍回味,又接着说:“禹州城虽不是千绝门的大本营,但也是遴选弟子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

周然笑道:“白兄是想说,我已经被千绝门的人盯上了?”

“那倒不至于。”

白思珏放下茶杯,前一刻还微笑的眼睛顿时清冷下来,他深深看了周然几眼,而后嘴角又有笑意漾开,说:“登上百强榜的一百人中跟周兄一样的大有人在。”

周然盯着白思珏弯月似的眼睛,问:“白兄是吗?”

白思珏笑而不答,转而说明今日来意:“距离截天塔重开只有最后三个月时间,我估计下次禹州城百强榜出来之后,就会有人组队逃离禹州城,不知道周兄对此可有兴趣?”

周然不知道截天塔是什么,但他不会傻到在白思珏面前表现出来,他问:“为何会找我?”

“因为整个卧龙邸,我白思珏看不出底细之人只有一个。”

“那人便是周兄!”

白思珏说完,那双本是黑白分明的眼睛,黑眼珠子一点点蔓延开,短短几秒钟后,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漆黑之色。

正在厨房的叶尘突然抬起头,惊恐的看向书房方向。

叶泽见此,低声问道:“怎么了?”

“是猎灵人!”

叶尘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去看书房方向,惊惧道:“很恐怖的猎灵人!”

叶泽望向楼上,脸上有担忧之色浮现。

“周兄现在明白了吧!”

白思珏眼睛重新恢复黑白分明,他笑道:“我的精神力天生就很强大,排名第九的贺百炼也好,排名第七的云中鹤也罢,他们修为的深浅我都能感觉到。但唯独周兄你,哪怕现在你就站在我眼前,我也看不出你的底细。”

白思珏想到一种可能,问道:“莫非周兄也是精神力天生强大的猎灵人?”

“若周兄是猎灵人,我不可能感觉不到周兄身上的精神力。”

白思珏说话马上摇头,而后目光灼灼的看向周然,说:“除非周兄已是猎灵师!”

“呵呵!”

周然不答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可不可能周兄肯定比我清楚。”

白思珏虽是这般说,他心里确实不相信周然会是猎灵师。

天生精神力强大之人极为稀少,偌大的禹州城有数十万千绝门精挑细选扔进来的孩子,但精神力强大之人极少,而精神力能强大到成为猎灵人的更是屈指可数。

在猎灵人中,白思珏绝对属于站在巅峰的极少数。

若非他极力隐藏,只怕早就被千绝门长老们收为嫡传弟子。

在猎灵人之上,就是成就神念的猎灵师。

猎灵人已经极其稀少,能抓住天大机缘成就神念的猎灵师简直要比六级灵源还要稀少。即便千绝门不计一切代价培养,至今也没有几位猎灵师。

“我明天早上还会再来拜会,周兄若是答应,我会为周兄引荐另外几位同道中人。”

白思珏才说完,突然目带挑衅之色的看向周然,说道:“但在这之前,周兄多少要拿出几分实力,这样我也好给那几位同道一个交代。”

周然笑问:“打一场?”

白思珏点头:“打一场!”

话已至此,再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二人相隔一张桌子,桌上只放着几本周然让叶泽兄弟买来的书籍。

白思珏先出手,掌影引清风。

周然出拳,拳风接掌风。

桌上被翻阅一半的书籍突然快速翻动起来。

白思珏手臂如灵蛇,缠绕周然胳膊,掌风却不散,直奔周然大开的胸膛。

周然真元涌动,拳风又厚三分。

他任由白思珏掌风袭来,右拳以更快速度同样砸向白思珏胸口。

白思珏似是摇头微笑,瞬间收回了手。

周然并不得寸进尺,也收了拳。

书房中,微弱清风骤停。

书桌上,书本不再翻动。

但这,仅是开始!

白思珏身影突然如浮光掠影,这一次不似之前那般只是出招试探,而是他整个人攻至周然身前,招招之间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白思珏也是五六岁时候被扔进禹州城的,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那张经常性带着暖人笑意的脸上,除了笑容,还有他曾经历过的无数生死与他手上沾着的那些鲜血。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全力出手就不会留情。

掌风袭胸膛,利爪向后心。

拳攻面门,指点眉心。

白思珏每一招都很轻灵,杀伤力却丝毫不弱。

若此时有观战之人,也许会觉得白思珏招与招之间似是毫无章法,但这也正是他的恐怖之处。因为无章法,才难以预测他下一招会攻向何处。

另外一点,便是白思珏对真元的掌控与运用都称得上炉火纯青。从他出手之后,几乎没有一丝真元外泄。否则,无论书房里的这些桌椅,抑或是桌上摆放的书本,根本承受不住归元境巅峰高手的浑厚真元,早就被震成了齑粉。

与白思珏难以预测的凌厉攻势相比,周然就显得被动多了,交手之后就一直在被动防御。

攻守双方皆不后退,转瞬间便是数十招。

主攻一方,迟迟攻不下。

守御一方,始终滴水不漏。

交手到现在,二人也大概知晓了对方的深浅。

“小心了!”

白思珏轻喝一声,一身真元尽皆汇聚与掌心,他沉声道:“混元掌劲!”

掌出时,白思珏双目出现瞬间漆黑。

一道并不如何强横的精神力赫然涌出,直逼向周然双目。

非是逼不得已,白思珏从来不会暴露精神力。而一旦他施展精神力,就不会给对手反击的机会。以此强招与精神力结合,他已猎杀很多实力与己相当的对手。

从未失过手的杀招,此时却寸功未得。

周然强纳一身深厚真元,一拳迎向白思珏这一掌。

嗡!

强招对决,真元骤然外泄。

周然大袖猛然挥动,将二人对决时外泄的真元拢于虚灵衣衣袖,转手扔出窗外。

轰!

犹如一声惊雷突然在院中炸响,叶泽兄弟被吓了一跳,居住在卧龙邸的高手们更是震惊。尤其是名列百强榜的那些人,更是从这一声真元裂爆声中听出交手之人的深浅。

白思珏收了手,看向周然的眼神与之前大为不同。

“你不会已经进阶先天了吧?”

周然摇了摇头,云川密地杀敌牛,秦云山脉为那头黄鼠狼聚灵,玉泉山拔出十色剑,这三次过度动用神念之力,已经使得他的身体被强化到一种他也说不清的程度。今生是否还有踏入先天境的机会,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人来了。”

周然听见动静,指着窗外说:“接下来的事就要拜托你处理了。”

“交给我。”

白思珏看了看窗外,收起爪牙之人又将那种人畜无害的笑意涂满脸上,他直接从窗户口跳下,对那些过来查探情况的保安大吼一声:“滚!”

一段小风波,白思珏出面就被平息了。

人的名,树的影。

在哪里都一样!

周然将叶泽叫上楼来,直接问:“你知不知道截天塔之事?”

“少爷不知此事?”

叶泽看着周然,明显讶异一下。

周然笑道:“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叶泽马上收回视线,他顿时意识到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反映。

在脑海中稍稍整理一番,叶泽这才开口。

“在介绍截天塔之前,要先说九宗三十六派的由来。”

叶泽见周然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他才接着说。

第三篇 看青山多妩媚 第四十章 世界的倒影

“大概三千多年前,灵气突然开始恢复,不久之后出现了第一批突破先天境界的强者,那批强者开始探索大裂谷深处。之后的每一年,都会有先天境高手冒险深入大裂谷。但最开始的那些年里,所有人都是有去无回,直到距离第一批人进入大裂谷两百多年后,才终于有人从大裂谷深处回来。”

叶泽知道的这些都是从禹州学院史学课听来的,禹州城除了一个月更新一次的百强榜,还有一年更新一次的千人榜。

只有登上千人榜之人才能成为禹州学院正式学生,每周有五天时间进入学院听课与修炼。至于其他人,每周只有一天时间进入学院,而且只能去上史学课、医学课、地质学课、植物学棵等等这些边缘学科。

叶泽停顿了一会儿去回想史学课中听到的东西,然后才继续说:“那些回来的人在大裂谷深处发现了一座城池,并在其中找到很多高深秘籍,回来不久就创立了九宗三十六派。一直到现在,不仅九宗三十六派,其他势力的先天境高手每年都深入大裂谷寻找机缘。”

“但除了最初那批人找到那座城池,之后进入大裂谷的人再也没有发现那座城的踪迹。”

叶泽接着说:“一直到一百多年前,九宗三十六派高手才又找到那座城池。”

“又找到那座城池?”

周然打断叶泽,问:“那座城池难道还会动?”

“这个……”

叶泽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一百多年前……”

周然闭上眼睛思考起来,他清楚记得军方资料中明确记载第一波灵气潮汐就是在一百三十七年前出现,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想到这里他立即睁开眼看向叶泽,问道:“是不是一百三十七年前?”

叶泽被周然忽然看向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但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很用心想了想,最后才点头道:“应该是一百三十七年前。”

“巧合吗?”

周然无声思考起来,示意叶泽继续说。

“这次九宗三十六派从那里带出来很多宝物,其中一件就是截天塔。从那之后,九宗三十六派每隔十年就会合力将截天塔开启一次。”

叶泽突然眼放异彩,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他说:“截天塔每次开启都只有八十一人能进入,这八十一人可以是出身九宗三十六派之人,也可以是九宗三十六派之外的人。无论是什么出身,若能抢到这八十一个名额中的一个就一定能成为九宗嫡传弟子。”

叶泽是禹州城底层几十万人中的一个,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跟弟弟叶尘一起完好的活到十八岁,然后成为千绝门的外门弟子,从而能让他们所在的叶家与千绝门扯上关系,让叶家多一道护身符。

势力庞大的三十六派又被人分为上九门、中九门与下十八门。

在叶泽这些人眼中,势力遍布冀洲西北三大域的千绝门地界绝对是巨无霸一样的超级存在,哪怕千绝门在下十八门中只是垫底的最后几名。

九宗乃是三十六派之上的超强存在,叶泽从听到的关于九宗的只言片语中推测,似乎三十六派中的上九门加在一起都比不了九宗中排名最后的万阳宗。而以他极为有限的想象力,根本无法明白九宗到底有强大。

对于那些有底气将宗门立在大裂谷之内的九大宗门,叶泽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会偶尔梦到。如果不是周然此时问关于截天塔之事,他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将自己知道的这些说出来。

说话之人说得无比激动,周然的反应却平平淡淡。

叶泽见此,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又想到周然似乎不知道截天塔之事,不由得又解释起来:“少爷,据说只要进入截天塔就能引动上等星力成就先天境界。”

周然闻言,眼睛登时亮起来,问道:“截天塔跟先天境有关?”

叶泽终于能确定面前这位是真不知道截天塔为何物,他笑着点头,接着说:“九宗三十六派很多弟子都会刻意停留在归元境,就是希望能等到截天塔开启,借助截天塔进阶先天境界。截天塔每次开启时引动的星辰之力极为浩大,因此就算不能成为那八十一人,在截天塔开启的那段时间进阶先天境,也比其他时候进阶的成功率更高。”

“原来如此。”

周然摸着才长出绒毛的下巴,眼中的精光时隐时现。

叶泽知道周然动心了,禹州城百强榜这些高手几乎都是归元境界,他虽不知道周然境界如何,但能让排名第十三的白思珏亲自上门,想想也知道面前这个出手救下他们兄弟的少爷十有八九也是归元境。

归元境距离先天境确实只有一步之遥,但谁又敢说自己一定能成功跨过这条天堑?

除此之外,引动何等星辰之力进阶先天境往往事关后面的修行之路。

普通小家族能出现一个先天境已是百年难遇,对于引动何等星辰之力并不那么在乎。但很多大家族子弟,乃至九宗三十六派嫡传弟子那样的天纵之才,对修行的每一步都极为重视。先天境又是修行路的第一道天堑,更是重中之重。

就叶泽所知,千绝门掌控的七座筛选弟子的城池中都有百强榜,加起来有将近七百位归元境高手。千绝门在九宗三十六派中排名几乎垫底,那么其他宗派之下又有多少人停留再此境界?除了九宗三十六派之外,又有多少势力在盯着截天塔?

跟着周然搬到卧龙邸之后,叶泽的野心确实比之前大了一点,但他最多是希望能够在十八岁之前进入城中心那座千绝楼。

人有野心不是坏事,但如果实力配不上野心,就是在找死。

叶泽不知道周然心里怎么想的,他硬着头皮提醒道:“少爷,九宗三十六派确实公开说过截天塔对所有人开放,但谁都清楚那八十一个名额是他们的禁脔。就算最终有一个两个人侥幸抢到了名额,哪一个不是天赋逆天的妖孽?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从九宗三十六派嫡传弟子手里抢来的名额,这算不算得罪了那些大派弟子?要是被那些人记恨……”

话至此处,叶泽抬头看着周然。

周然也看着叶泽,不再这个话题上多说,他转而又问:“大裂谷是什么地方?”

这位少爷怎么连大裂谷都不知道?

莫非是传说中的隐世之人?

所谓隐世之人,乃是几乎与外界断绝的大家族或大宗门,底蕴之深厚往往超乎想像。

一般而言,就算九宗三十六派都不愿意和这些行迹神秘的势力交恶,谁也不知道会惹出怎样一股庞大势力。三十六派中就曾有几个门派因为招惹上了这些人,要么被灭了满门,要么一蹶不振。

据说千绝门也曾是中九门,不知为何惹了隐世宗门,才沦落到今日这般惨淡光景。

实际上,叶泽并不知道隐世之人是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超乎想像。他只是想象不出什么人会连截天塔与大裂谷都不知道,这才将周然与他一无所知的隐世之人联系在了一起。

叶泽清了清嗓子说:“天下共分十二洲,共有三百六十五大域,我们所在的禹州城位于十二洲中最西边的冀洲,同时也是冀洲二十五大域中最西边的青元域。像禹州城这样的城池,青元域大概有四十多个。”

十二洲?

三百六十五大域?

如此大的禹州城竟只是青元域四十多城市中的一个?

周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从听说近百万人口的禹州城只是千绝门筛选弟子的七座城池之一,再到听说势力途次庞大的千绝门只是九宗三十六派中的垫底门派,他在心里已经估测到这个世界之大超乎想像。

自以为心里对这个世界之广阔有了大概的印象后,周然并没有着急了解这个世界,只是让叶泽兄弟买一些关于禹州城的书籍。

然而此时,周然才发现自己之前似乎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小了。

“大裂谷位于十二洲最东边。”

叶泽似乎故意不放过周然,他继续说道:“学院历史学教授说过,大裂谷范围很大很大,九宗三十六派目前探明的区域就已经比十二洲的地域还要大。但到底有多大,至今也没人说得清楚。他说,几千年来深入大裂谷的高手不计其数,回来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也许很多人都没有死,而是在大裂谷中迷失了。”

周然没有让叶泽再说下去,他怕自己听到更多东西受不了。

在听说截天塔与进阶先天境有关后,周然就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对于叶泽的那些担心,他不仅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很期待。毕竟,如果这里太过平静,他要想弄清楚九宗三十六派肯定要花大力气。若截天塔之事能将这里的水搅浑,他正好可以省去不少力气。

可现在,他心里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这个世界怎会如此大?!”

周然根本没有怀疑叶泽说的这些是真是假,毕竟这些对于自小生活这里的人而言,都是近乎常识性的东西。他只是又想到了十年后再见到的关仁,他心里多少有些明白那个意志极为坚定之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跳出井外看过天之大的青蛙与曾经生活在井里的青蛙,早就不再是同一只了。

周然静坐一夜,一大早他就快步下楼来,对正在准备早餐的叶家兄弟说:“若白思珏过来,让他到禹州学院找我。”

周然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而想要弄清楚这点,显然没有比禹州学院更适合的地方了。

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如何能进入禹州学院?

第三篇 看青山多妩媚 第四十一章 尽是暗涌

禹州城建立之初,只有千绝楼与禹州学院两个地方。

经过近千年的不断扩建,才有如今规模。

阳光下的禹州城高楼林立,但越是靠近市中心越显得古旧。

九十九层高的千绝楼古意盎然,又充满肃杀与阴森之气。在这座摩天大楼上不仅可以找到千年风雨留下的痕迹,也可以感受到积攒了千年的血腥与不甘。

千绝楼的确每天都在死人,死得都是那些想要争到一碗饭的年轻人,却不可能发生叶泽听说过的那种吃人之事。千绝门已经式微多年,不知道有多少宗门在旁虎视,希望取而代之。若被发现宗门内发生吃人之事,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与阴森血腥如地狱的千绝楼相比,市中心那座占地数千亩的禹州学院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有天地风情,有日出东方,更有书卷气极重。

只要实力够强或不怕死,千绝楼谁都可以进。

不管实力多强,不管怕不怕死,没有得到千绝门认可之人想要进入禹州学院几乎不可能。

“嗯?还是不行?”

周然沿着禹州学院转了一圈,无论哪个方位,只要靠近就会出现一层无形之墙挡住他。

“叶泽说每个被扔进禹州城的孩子,家里都会花大价钱跟千绝门买一枚滴血玉佩。那枚玉佩既是禹州城的通行证,也是意外生死后用来辨别身份之物。”

周然来到禹州学院大门口,看着一个个年龄或大或小的孩子进进出出,仿佛根本不知道那层无形墙的存在,他不禁自语起来:“除非强攻进去,否则必须弄来一枚滴血玉佩。”

说话之时,周然抬头望向禹州学院上空。

在近百万人的禹州城中,注意到周然的不会只有白思珏一人。

也许正如白思珏所说的那样,禹州城内并非没有与周然一样的人。只要他不主动惹事,想来隐藏在暗中的千绝门高手也不会出面对付他。

毕竟,周然表面上依旧是归元境,这个实力在禹州城近百万人中属于顶尖哪一行列。但算上千绝门那些外门弟子,禹州城仅归元境就有一万多人。更何况还有千绝楼的守关者与禹州学院的教授们,这些人可都是先天境高手。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周然来到禹州城后大多数时间都在卧龙邸,对禹州城有多少先天境高手坐镇并不清楚。但他神念已成,能清楚感觉到每天都会有两道的隐晦气息从禹州城上空一扫如果,而那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绝对属于两位星纵强者。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周然不想跟星纵强者对上,更不想惹来千绝门的注意。

“那就只能去弄一枚滴血玉佩了!”

周然见过叶泽与叶尘身上的滴血玉佩,他曾试着以真元将其中血气驱除,不过属于他的真元才靠近,玉佩就会出现微弱裂痕。待他的真元收回,那道裂痕才又慢慢恢复。而他之所以没有尝试用神念之力驱除,一方面他不愿踏足先天境之前再动用神念,另一方面是他担心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在来到禹州城之前,周然还没有遇到过一个精神力异常强大之人。在这座禹州城,精神力强大之人虽也极少,却并不罕见。

当精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就会被称作猎灵人。

例如白思珏,例如叶尘,例如面前这个杂货铺老板。

杂货铺老板极为讨厌天上的阳光,要不是知道外面这人不好惹,他根本不会在大白天打开门:“你想要滴血玉佩?”

周然拉过一张椅子直接坐下,看向躲在黑暗里的人说:“开价吧!”

“二品灵源!”

隐匿在黑暗中之人伸出两根手指,声音依旧清澈明朗,他又道:“必须在今晚之前。”

“二品灵源?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周然盯着面前之人多看两眼,轻笑一声道:“原来是受伤了。”

老板那双散发幽光的眼睛明显波动一下,他对周然说:“或者你替我杀两个人。”

“杀人?”

周然冷笑,而后道:“这个我可不擅长!”

老板可不管这些,他直接扔过来一张纸条。

周然双指并拢,夹住纸条的之前,先一步也将老板附着在纸条上的真元震散。若不如此,他得到的不是纸条,而是一小撮粉末。

“尹武月,萧平笙。”

周然一眼扫过纸条上的两个名字,随手将之震碎,他笑看过去:“百强榜排名第四、第六的绝顶高手,据说这二人还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从我手里救人的!”

杂货铺老板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他对周然说道:“你若是愿意将叶家兄弟交给我,我同样也可以给你弄来一枚滴血玉佩。”

“你果然还不死心。”

周然当日就是从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手里救下叶家兄弟,他缓缓站起来,一步步靠近这个始终不敢见光的老东西,咧嘴笑问:“不知道你这条命值不值一块滴血玉佩。”

从进门开始,周然就没想过要花钱买什么滴血玉佩。

“别忘了,我可是放过你一命。”

话虽这般说,实际情况却是那天周然才到禹州城,救下叶泽兄弟后,正准备出手杀人却恰巧感觉到一股隐秘气息从上空一扫而过,这才不得不收了手。

但这是重点吗?

老板那双散发幽光的双眼看着周然,不屑道:“小小归元境也想杀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周然继续一步步靠近过去。

“哼!”

黑暗中的人突然冷哼一声,扔出一件东西来。

周然抬手接下来,这才呵呵笑道:“早给我多好,现在多伤和气?”

“和气?”

老板显然有些动怒,但他不得不忍下来,指了指大门方向:“你现在可以走了。”

普通人必须在修出一口真元后,才可以通过感受体魄与血气来判断对手的境界。但天生精神力强大的猎灵人,只需一眼就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境界,某些精神力异常强大之人甚至能提前感受到那人体内真元的运转路数,提前截断对手的绝招,或是闪避开。

这位杂货铺老板曾是先天境高手,不知因何被人废了丹田气海内的那枚先天之种,如今只能算是一只脚站在先天境,另一只脚已经跌入归元境。但他曾是先天高手,甚至有可能还在先天第一境之上的高手,看人的眼光自然不是普通归元境可以相比。更何况他还是猎灵人,精神力虽比不了白思珏,但比普通猎灵人强多了。

他之所以如此忌惮周然,是因为他通过体魄与血元判断周然乃是归元境,但当他以精神力查探周然实力时,感觉到的不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就是一团看不清虚实的迷雾。

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因为此等原因,他心里对周然的忌惮还要在普通的先天第一境之上。

他旧疾本就未愈,如今又添新伤,便更不愿意与他至今也看不清底细之人动手了。

“不着急。”

周然得了玉佩却没离开,转身又坐回椅子上,手里把玩那枚还未用过的滴血玉佩,似笑非笑道:“我还很好奇叶家兄弟对你有什么用?”

杂货铺老板见此,面色不禁冷下来,说:“你真想知道?”

周然点头,而后笑着说道:“叶尘是猎灵人,你要他我多少还能理解。但叶泽就是个普通人,你要他有什么用?”

“嘿嘿!”

老板阴森森的笑起来,说:“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因为需要他们的根本不是我。”

周然神情不变,但眼底少了几分温度:“谁?”

“不用着急知道,他们会找上你的。”

躲在黑暗中的人一步步退入后面的黑暗中,最终连那双散发幽光的眼睛都消失不见。

桌上一盏油灯,正散发米粒之光。

“他们?”

周然离开杂货铺,这座禹州城在他眼中越来越有意思。

表面上看,禹州城只是千绝门筛选弟子之地,事实如何怕是没那么简单。

无论什么地方,一旦将表面的平静撇干净,看到的尽是暗涌。

周然走在西城老旧街道中,周围建筑中偶尔会有一丝丝微弱灵气波动爆发。每次灵气波动出现时,就会有一两道人影嗖嗖闪过,涌向灵气波动出现之处。紧接着,一些人好像为了抢夺什么大打出手,但还不至于非死即伤的程度。

数日之前,叶泽兄弟跟这些人一样。

禹州城不养闲人,想要活下去就要一次次去争去抢。

“咦?”

周然走到一座破旧大楼前时突然停下,他那连先天巅峰高手都要望尘莫及的直觉感知到面前这座大楼内,正有一股颇为强盛的灵气在快速凝结。

感觉到那股灵气即将凝结爆发,周然身影如风立即闯入大楼之内。

进入大楼后,周然快速奔向那股灵气凝结之地。

一口气爬到十几层,待周然刚刚站稳,前面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

“一品灵源!”

周然马上从这股灵气波动的强弱判定出灵源品级,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以指为引,将一丝微弱至极的神念之力流转到指尖,一指点在那股灵气波动凝结处。

那股灵气波动以他手指为中心,迅速凝结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半透明晶体。

“这边!”

“是一品灵源!”

“快,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在十七层!”

“……”

在极短时间内,西城出现一品灵源之事就传遍了整座禹州城。

西城腾龙台距离最近,住在腾龙台内的高手最先赶来。

其中一位,正是最新一期百强榜排名第十之人。

柳清风!

第三篇 看青山多妩媚 第四十二章 点灵化晶

灵气波动一旦爆发,若无人及时以真元之力为引使之凝结成晶石就会很快散去。

不过,真元之力只能使普通的灵气凝结为灵晶。

叶泽前天晚上卖给杂货铺老板的那枚晶体,就是普通的灵晶。

千绝门占据三域之地,掌控的城池不下百座,作为筛选弟子的为何是禹州城这七座?

一切皆是因为这些特殊的城池需要建立在灵气浓厚而又极为驳杂之地,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高频率出现灵晶。

灵晶是这个世界所有势力都认可的货币,同时也是先天高手提升实力必须之物。

灵晶之内蕴含的灵气与星辰之力本质相同,两者一旦接触就会互相交融与彼此同化,先天境高手可以通过各大宗门独有的炼合之法纳为己用,从而一点点纯粹真元强大体魄。

真元越纯粹,体魄越强大,所能承载的星辰之力就有多,实力便越强。

先天之人丹田气海内的真元与星辰之力形成先天之种,举手投足之间皆有星辰之力。除非愿意将星力摒除在身体之外,再以自身真元之力才能点灵化晶。否则,只要先天境靠近,那些即将凝结的灵气就会立即崩溃。

普通小家族中,任何一位先天高手都是顶梁柱一般的存在。哪怕千绝门这样的大势力,先天境高手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怎么舍得让先天高手去做这等费心费力的琐事?

建造与维护禹州城这样用来筛选弟子之地,千绝门花费的代价极大,仅凭各个小家族送自家子弟进来时付出的那点灵晶,勉强只能维持不亏。若再加上千绝楼与禹州学院这两方面的投入,千绝门绝对是亏了血本的。

但千绝门会做亏本生意吗?

禹州城近百万人,每年上缴的灵晶一直都是天位数字。

被各个小家族花大价钱扔进禹州城的孩子,看似是千绝门在筛选弟子,但近百万人最终能成为正式弟子的又有几个?活到十八岁就能成为外门弟子,何尝不是千绝门给这些贡献灵晶之人的一点酬劳?

千绝门外门弟子听上去确实不错,但千绝门高层真会承认这些人与千绝门有关?

看看禹州城那些保安,就知道所谓外门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对无数小家族来说,能与千绝门扯上关系就足够了!

灵晶之上,便是灵源。

如果说灵晶是所有势力都认可的流通货币,那么灵源就是各大势力必须的战略物资。

仅从价值而言,一枚品级最低的一品灵源能兑换一百枚灵晶,这还是千绝门开出的兑换比率,若在杂货铺这样的地下势力兑换,一品灵源一般能兑换一百二十枚灵晶。

灵源与灵晶之间除了蕴含灵气差据极大,还有一个巨大不同,便是任何修出真元之人都能以真元之力点灵化晶,而灵源却需要猎灵人以精神力才能将之点灵化晶。灵源的品级越高,点灵化晶时所需要的猎灵人的精神力就越强。

一般而言,点化三品灵源是猎灵人的极限,四品灵源需要成就神念的猎灵师出手才行。

禹州城建立至今近千年,四品灵源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一位隐居在禹州城的猎灵师出手点灵化晶。另一次是因为城内没有猎灵师,一群猎灵人联手,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剧烈的灵气波动凝结后消散。即使如此,那群猎灵人也从消散的灵气波动中点化出五枚三品灵源,数十枚二品灵源,近百枚一品灵源,以及数之不清的灵晶。

正如先天境对于修行之人是一道天堑一样,三品灵源与四品灵源之间也存在天壤之别。

千绝门给出的兑换比率中,一枚四品灵源能兑换两百枚三品灵源,但在黑市上,五百枚三品灵源也换不来一枚四级灵源。灵源品级超过三品后就会出现特殊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卡在先天巅峰的高手而言,几乎等同于一次进阶星纵境界的机会。

哪怕强如千绝门,损失一枚四品灵源也会觉得肉疼。也正因那枚四品灵源之事,千绝门才舍得将宗门供奉的猎灵师请出来,常年坐镇七大城池。

不久之前禹州城才出现一枚二品灵源,引得能无数高手抢夺。这场争夺战到底有多惨烈,等到新一期百强榜颁布后就会一清二楚。

二品灵源争夺战余波还未散尽,此时又出现一品灵源。

无论一品,还是二品,只要是达到品级的灵源出现必然会引来百强榜高手争夺。

周然才将灵源握在手中,被一品灵源波动吸引来的第一波人就赶到了。

最先出现的是一位独眼大汉,身高将近两米,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不仅让他瞎了一只眼睛,更几乎将他整张脸斜劈成两半。

他肩抗一柄巨大斧子,斧刃上正在滴着鲜血。

如此形象之人,估计整座禹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周然对禹州城诸多高手再是不了解,亦是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谁。

严恒,百强榜排名八十一!

“交出灵源!”

严恒握住斧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挥斧砍人的架势。

“凭你?”

周然神情淡漠,大步向严恒身后的楼梯口走出。

“嘿!”

严恒狠厉而笑,双手握斧砍来。

周然脚下突然加速,瞬间来至严恒身前。

他以一手便握住巨斧斧柄,手中真元猛然爆发,直接使得斧柄巨震。

好浑厚的真元!

严恒双手吃痛,心头更是惊骇莫名。

但此等生死之时,他哪里会放下手里兵器?

只见严恒咬紧牙再次握紧斧柄,以全身真元抵抗斧柄之上传来的剧烈震动。

周然冷冷一笑,一股更强的真元轰然而出。

当!

严恒双手顿时被震开,手中那柄巨斧登时坠地。

周然反手为掌,一掌将严恒震飞。

轰!

轰!

严恒巨大的身体,连连撞碎两堵墙才停下。

“我的天爷!”

严恒是惊悚莫名,他一把抹去嘴边的鲜血,马上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发现自己并未受重伤这才看向楼梯口,心里仍有余悸道:“禹州城什么时候多了这号猛人?”

严恒马上跑去捡起巨斧,灰溜溜跑了。

周然一招败退严恒,最先赶来的那波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周然下楼离开远去,根本没人敢上来拦路。

开什么玩笑,连外号野猪王的严恒都被人一招给收拾了,他们这些距离百强榜还有一大截的弱鸡上去找死吗?

这些人大都跟严恒一样的想法,禹州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高手。

周然下楼后就选择那些没人的小路快速离开,他可以不在乎百强榜三十名之后的人,但排在前三十的那些人,他不能不小心。

隐匿气息,穿街走巷,周然才走出西城却被人拦住去路。

周然看向拦路之人,皱眉道:“柳清风?”

绰号野猪王又擅长使大斧的严恒很容易辨认,喜欢穿紫衣长得比很多娘们还标致的柳清风同样很容易被人一眼认出来。

柳清风将一个袋子扔过来,开口却说:“这里是一百五十枚灵晶,换你手里的一品灵源。”

“一百五十枚灵晶?”

周然不疑有假,只是意外这个长得比女人漂亮而说话声音很爷们的家伙为何如此做,便笑着问道:“为什么?”

“第一,我不想跟你动手。”

“第二,若你答应,多出来的三十枚灵晶算是我对你的谢意。”

“第三,交你这个朋友。”

柳清风一根一根手指竖起,而后收回握拳,等着周然答应或拒绝。

周然竖起一根手指,说:“第一,我并不想跟你做朋友。”

第二根手指竖起,周然继续道:“第二,一百二十枚灵晶兑换一枚一品灵源,这是之前的兑换比,而不是现在的。”

周然接着竖起第三根手指,说道:“第三,我很想跟你动手。”

若是其他时候,周然确实不愿意在此时与柳清风对上,但此时,他手里多了一枚一品灵源。他之前与白思珏交手弄出的动静知道的人并不多,禹州城百强榜的前三十人一两招败退严恒并不难。想要震慑住那些眼馋一品灵源之人,他必须拿出足够的实力。

柳清风神情不变,说:“你很自负!”

“我可不这么觉得!”

周然笑道,他不相信前来争抢灵源的只有柳清风一人,即使不用神念之力查探,他也知道周围的破楼里肯定有不少人在等着坐收渔利。

柳清风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愿意与周然动手,可要说他没信心取胜又绝对不可能。

百强榜第十位,柳清风可是通过一场场对决爬上来的。

“先把这些惹人厌的苍蝇打发再动手,如何?”

柳清风面无表情道。

“不行!”

周然摇头笑道:“我打架就是打给这些人看的,不然你以为我很闲?”

柳清风在禹州城呆了十多年,遇到的对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因为这个理由要跟他动手。

“百强榜第十位,排名不高也不低,正适合拿来立威。”

周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躲在周围破楼里的人听到,也让柳清风听得一清二楚。

柳清风满头黑线,他深深看了周然一眼,然后捡起地上那一袋子灵晶,转身走了。

“喂!”

周然见状马上喊道:“别走啊!”

柳清风越走越快,他很后悔自己因为一时冲动来此。

周然在后面扯着大嗓门吼道:“柳清风,这次交手算不算我赢了?”

柳清风不禁紧咬牙齿,脚步越来越快。

“奇怪。”

在周然看来,这些登上百强榜的家伙就算不是好战之徒,最起码不是畏战之人,柳清风避战的态度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等等!”

周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突然大喊一声,在柳清风踪影消失之前,竟追上去了。

周然与柳清风二人才离开,周围破楼里躲着的高手纷纷现身。

“真是找死!”

“别不是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看上那个假娘们了吧?”

“哈哈哈哈哈,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快,跟上去看看!”

“……”

第三篇 看青山多妩媚 第四十三章 堪虚破妄

柳清风,弱柳扶清风。

这个从小就因为长相太过妖冶而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的百强榜第十高手,不惧战但不喜战。而在登上百强榜的那些人中,柳清风应该是仅有的几个手上没有人命的高手之一。

很多排在他之后,甚至很多在百强榜外徘徊的人都以此笑话他,“假娘们”这三个字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很快就成为柳清风的绰号。不过,这些没实力的混蛋也就敢在背后这么叫,哪个敢在柳清风面前喊出这三个字?

柳清风是不杀人,但他袖中的柳叶刀也不是没沾过血。

周然紧紧跟在柳清风身后,一大群看热闹不怕死的家伙也不远不近跟着。

柳清风突然转身,黑着脸说:“你要做什么?”

“你来拦我又不跟我打一架,这让我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周然摊开手不真不假的说道:“要不这样,咱们打一架,你若赢了,这枚一品灵源给你。若我赢了,你手里的灵晶给我,如何?”

“没兴趣!”

柳清风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上终于有几分动怒,他说:“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柳清风快步离开。

周然纯粹是出于恶趣味才跟上来,这次他没跟上去,他转过身望向跟来想要看热闹的那群人:“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像苍蝇一下到处惹人厌。”

“想看热闹是吧?”

周然突然加速冲向距离最近的两个人,大声喝道:“我让你们一次看个够。”

那二人亦是归元境实力,也曾上过百强榜。

他们见周然突然向他们杀来,立即运转绝招抵挡。

周然决定出手,又怎么可能给他们反抗机会?

在那二人绝招还未施展起来时,他已经来至二人身前,两只手直接捏住二人喉咙。

周然双手缓缓用力,任由二人如何挣扎都挣扎不开。

“热闹好看吗?”

周然将染怒的脸孔凑到二人面前,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看着他们的脸色由青转紫,看着他们开始翻白眼珠,冷冷说道:“还看吗?”

只剩下半条命的二人不住求饶,用最后一丝力气使劲摇头。

“哼!”

周然怒哼一声,随手将死狗一样的二人远远扔开,漠然看向站在远处还没有逃走之人。

那几人大惊,这才想起来要逃走。

“现在才想起逃命?”

周然身形如风,迅速将那些人一个个抓回来,全部扔到那两个拼命呼吸的死狗身边。

周然蹲下来,看着这些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家伙,笑问:“热闹好看吗?”

年纪最大但实力最弱的两个人突然跪下来,连连磕头道:“饶命!饶命!饶命……”

其他人见此,虽不至于像这二人那样跪地求饶,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

两只死狗终于喘顺了气,看向周然的眼神亦是惊恐。

“你们两个留下!”

周然站起来,俯视着这些求饶之人,冷喝道:“其他人都给我滚!”

跪地磕头二人闻言,马上爬起逃走,另外几人更不敢多留。

周围只剩下死狗二人后,周然这才望向最高一栋旧楼,朗声道:“看够了吗?!”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清风吹拂。

“啪!啪!啪!”

寂静中,清脆的鼓掌声音从那栋楼传来。

接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走出来,说:“精彩!很精彩!”

黑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双眼狭长如狐,眉心还有一颗朱砂痣。

死狗二人看见他的瞬间,像是白天见了鬼,差点没夺命而逃。

周然扫了那少年一眼,问死狗二人:“这小东西是谁?”

死狗之一身体忍不住颤抖一下,小声说道:“他,他是鬼少!”

鬼少,莫染尘。

百强榜第十一位高手。

凡被他盯上之人,三日之内必死无疑,所有死在他手里之人全都是被活活吓死。

到底是什么把那些人活活吓死,至今无人可知。

莫染尘五岁来到禹州城,从他到禹州城第一天就开始杀人。除了他自己,也许没有人知道他在过去八年里一共杀了多少人。

百强榜一百人,九十九人都是凭实力登榜,只有他是靠杀人硬生生杀到百强榜第十一人。

人的命,树的影,向来如此。

若在百强榜中选出最令人害怕的三个人,必然少不了鬼少莫染尘。

莫染尘跳下楼来,双手环胸抱着,一步步走过来。

莫染尘故作成熟模样,实则在周然眼中就像是个冒充大人的小孩,很是滑稽。

周然不禁翘起嘴角,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明明是白天,可周围的光线不知因何缓缓黯淡下来,紧接着四周开始出现一缕缕黑雾。

转眼之间,周然就被黑雾笼罩住。

在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中,周然又看到一张张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面孔,那些被鬼雾侵蚀神智而沦为丧尸的血军。

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接连出现,有他认识的,有他只见过一面的,也有他从未见过的。

这些面孔一出现就疯狂扑向周然,哀嚎着撕咬他的身体。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周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出现了痛苦与挣扎的神色。

他看着那些面孔扑向自己,看着他们撕咬自己,耳边还有他们的控诉与哀嚎,就像是他曾经做过的最恐怖的那场梦。

当初的他,极力的想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此时的他,却什么都不愿意做,只是一张一张面孔看过去。

最后,他看到了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站在黑雾边缘看着他,没有扑过来。

他们的脸上始终萦绕一层薄薄黑雾,无论周然如何努力都难以看清他们的模样。

“滚开!”

周然觉得心突然口痛的厉害,他猛喝一声,将扑在自己身上的狰狞面孔全部震飞,他想要靠近黑雾边缘,想要将那两个人脸上的黑雾驱散开,他想要看清楚他们。

然而,他靠近一步,那二人就向后退一步。

当他走到那二人之前所站的位置时,他们早就退到黑雾更深处,没有了丝毫踪影。

“你们给我回来!”

周然对着面前黑雾大声吼道。

大吼声中,黑雾悄然而散,天地重新明亮起来。

莫染尘站在不远处,只是看向周然的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周然皱眉,他知道这些都是莫染尘搞的鬼,他没有要求莫染尘再来一次,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怅然若失又如释重负。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的,其实早就忘了。

周然没去看鬼少,对站在远处的两条死狗说:“跟我去禹州学院。”

说完,周然转身便走。

那两条死狗还没动,莫染尘却先一步跟上周然,边跑边说道:“你叫周然是不是?你看我帮你破了心魔,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周然没理他,依旧沉浸在那种恍恍惚惚的心境之中。

莫染尘哪里还有出场时的高冷,这位让禹州城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鬼少简直就是一个话痨一样围着周然喋喋不休道:“除了柳清风和司徒雨,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个堪虚破妄之人,你要是跟我做朋友,我就介绍你认识柳清风和司徒雨,他们两个……”

两条死狗不敢跟的太近,也不敢落后太远,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偷偷逃走。莫染尘说的那些话,他们也恰好能听到。

他们不问也能知道,莫染尘所说的那位柳清风就是那位百强榜第十高手。

至于司徒雨,应该霸占百强榜第三已有数年之久的武疯子。

这些强人,对他俩而言都是传说。

再次来到禹州学院,周然在大门口站了很久。

今天早上,他很急切的想到禹州学院翻阅书籍,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而此刻,他却是半点心思都没有了。

站了很久后,周然让后面的两只死狗去禹州学院找白思珏,让他回卧龙邸别墅找他。

“少爷!”

叶泽兄弟见周然回来,立即上前来。

周然不语,独自上了楼。

莫染尘已经脱掉身上的黑衣,换上一身乖学生模样的衣服,他也不用周然请,自顾自跑进来,双脚甩掉鞋子,直接躺倒客厅的沙发上,并随手让给叶泽几张紫色晶卡,毫不见外的吩咐道:“去给我买些零食回来,剩下的赏你们了。”

叶泽看看手里的紫卡,又看看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莫染尘。

叶尘可没有叶泽的好脾气,指着莫染尘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们少爷的好朋友啊!”

莫染尘毫不在意,指着楼上笑呵呵说道:“不信你们上去问他。”

叶泽拉住还想说什么的叶尘,笑着对莫染尘说:“稍等!”

说完,叶泽硬拉住弟弟叶尘出去。

出了别墅,叶尘没忍住马上道:“哥,你相信他说的?”

“我信不信不重要。”

叶泽看着叶尘,认真说道:“少爷还在楼上,他不开口,我们就不能擅自做什么。”

客厅内,莫染尘赤着脚走来走去,拿起桌上水果啃一口就“呸呸”吐出来,连带着水果盘里的那些都给倒进垃圾桶。百无聊赖的他,跑到博古架那边瓶瓶罐罐一个一个看过去。

啪!

啪!

啪!

周然不知道自己在楼上发呆多久,最后是被楼下一声接一声的瓷器破碎声给惊醒。

第三篇 看青山多妩媚 第四十四章 双阳同天

“又是假的!”

周然下楼来时,见莫染尘抓起一只白瓷瓶子扫了两眼,随手就给砸了。

莫染尘抬头看见周然,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指着博古架最后几只瓶子罐子嫌弃道:“你把这些假货摆在这里不觉得丢人吗?”

周然多多少少也算是军人出身,他哪里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他看向地面上那些碎瓷,又看向光秃秃的博古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莫染尘顺手把博古架最后几只瓶子罐子也给砸碎后,那张便秘似的小脸上才出现几分满意神情,他拍拍手对周然说:“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一些真家伙果然。”

周然摇头:“不用。”

“为什么不用?”

白思珏正好从门外进来,笑着对周然说:“多宝童子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莫染尘既是禹州城有名的多宝童子,又是令人闻名色变的鬼少。但除了百强榜排名靠前的少数人,整座禹州城几乎没人知道鬼少与多宝童子是一个人。

说话间,白思珏看向莫染尘:“我那里也都是假的,不如明天也送我一些真宝贝?”

“想得美!”

莫染尘翻了个白眼,他望向跟在白思珏身后进来的几个人,撇嘴道:“一群胆小鬼!”

“胆小鬼?”

便在这时,一抹火红色从门外走进来,人还未到声音已在客厅内炸响:“小东西,姐姐上次对你是不是太客气了?”

莫染尘如临大敌,冲着半开的窗户就要逃走。

火红色眨眼便至窗户前,一只玉手从火红色中探出,捏住莫染尘的脖子。

周然的眼睛猛地亮起,一眨不眨的望向那抓住莫染尘之人。

有些人,看到第一眼就厌恶,毫无缘由。

有些人,看到第一眼就心动,似命定如此。

有些人,看到第一眼就想一战,不需任何理由。

周然遇到的人不在少数,真正让他动了杀心的只有两个:古圣轩与关仁!

至今为止,让他如此渴望一战的却只有面前这人。

她身着火红色劲装,三千青丝垂肩,每一根发尖却似有锋利针芒。她眉眼有无尽风情婉转,但那风情尽是熊熊燃烧的战火。

无论是谁,看见这个长相绝美的豆蔻少女,想必都不敢生出任何遐想。

武疯子,司徒雨。

禹州城百强榜第三人!

司徒雨抬眸回望楼上之人,眸子中闪过一丝惊喜。

视线交接,两股极强战意无声爆发。

“不好!”

白思珏突然轻喝一声。

莫染尘亦是感觉到危险,马上从司徒雨手中逃脱。

另外几人反应也不慢,立即退出这间别墅。

叶泽兄弟二人正好提着很多零食回来,三枚紫卡就换来这些吃的,虽然不是他们的,但第一次如此大手大脚花钱,也让他们激动得一路手脚发麻。

二人才到门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提着领口远离别墅。

轰!

二人惊魂未定,别墅那边就传来一声巨响。

一白一红两道人影,分别从别墅闪身出来。

紧接着,三层别墅轰然倒塌。

“是武疯子!”

叶尘看见那抹火红色时,直接喊出这三个字。

叶泽一把捂住叶尘的嘴巴,无比惊恐的看向白红两道人影,他马上转头看向将他们从别墅门口拉到这里的白思珏:“学长,这是怎么回事?”

白思珏示意他们不用担心,笑着说:“好好看看你家少爷实力到底如何。”

莫染尘将散落一地的零食全部捡回来,这些在叶家兄弟看来昂贵无比的零嘴全被他分给看周围看热闹之人,他自己抱着几袋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一边吃一边无比激动的看着别墅上空即将大打出手的二人。

霸占百强榜第三位多年的武疯子司徒雨,最近才出现在禹州城的却能从他手里堪虚破妄而出的周然,这种层次的高手对决是很难见到的。

白思珏见越来越多人过来,不禁收敛笑意,朗声喝道:“方圆三里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方圆三里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方圆三里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方圆三里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跟白思珏一起来的另外三人接着大声喝道。

大喝声中,四位百强榜前二十高手的气势同时升起,而后分别占据别墅四方。

百强榜第七云中鹤与第九贺百炼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不过,他们两人也没有靠近方圆三里之内。

他们也许可以不在乎不知根底的周然,但不可能不把武疯子司徒雨放在眼里。

禹州城百强榜只有一百人,即使这一百人也有等级之分:后五十人只能算得上四流高手,排在五十到三十之间的那些人是三流实力,第三十位到第十一位是二流高手,第十位到第四位之间的这七人才是一流强者。

以境界评定实力,这是普通人世界里的规则。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看境界!

实际上,哪怕排名第十的柳清风,都有与先天第一境一战的实力。

百强榜前三之人至今也都停留在归元境,可这三位偏偏强大的让人难以理解。即使高傲如云中鹤,至今也不敢生出与这三人一战的心思。

此时却有人与武疯子司徒雨对上,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禹州城很大,但有人与武疯子对决的消息传播的速度更快。

武疯子出手,连先天境都坐不住!

“周然是谁?”

“司徒雨为什么会接受他的挑战?”

“禹州城难道要出现第四位超级强者?”

“快去卧龙邸!”

“……”

千绝楼的守关者与禹州学院的教授们,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都快速赶来。

被周然收拾过的两条死狗正站在叶家兄弟不远处,他们却突然后怕起来。被周然所伤之后就躲进卧龙邸别墅的严恒看见这一幕,突然觉得后背一阵阵冷风。

“我的天爷!”

不管这个叫周然的家伙能接下司徒雨几招,有胆子跟司徒雨面对面就已经让严恒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一想到不久前自己对这家伙动斧子竟然还能活下来,他就有种立即回去给严家所有祖宗烧香的冲动。

外面的动静有多大,周然与司徒雨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

自从姬孤卿与池凡萧这两个家伙出城猎杀异兽后,禹州城就没有人能让司徒雨生出一战的心思。而看见周然的第一眼,她心头的战火就腾的一下全部燃烧起来。

蹂躏弱者有意思吗?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才是司徒雨渴望的对决!

自身体被定世珠一次次强化之后,周然体魄之强绝对超乎想象,但还没有强大到让他忘乎所以的程度。到了禹州城后,了解到这座人口不足百万仅仅归元境就有一万多人,更像是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上,彻底浇灭他心中本就不多的自得。

禹州城只是千绝门七大筛选弟子的城池之一但,但就是这样一座城池,仅仅归元境高手就要远远超出三大超级部队总和,踏入先天境之人与星纵强者更是堪比军方隐藏的实力。

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宗门,周然怎么能不清醒?

可在他看来强大到不可想象的千绝门,竟然只是九宗三十六派中垫底的存在。

恐怖!

除了这两个字,周然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这个陌生世界带给他的震撼。

当初周然以归元境实力废掉先天境的古圣轩,着实吓到不少人。可若是那时的周然遇到禹州城百强榜排名前十的柳清风,最多能拼个旗鼓相当。但对上司徒雨,丝毫胜算都没有。

幸好如今的周然,并非当日的周然。

周然一直都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些年里,都是以血军总教官或者军方高官的视角看待问题,身上背负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往往让他忽略自己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背负太多,束手束脚。

司徒雨的出现,让周然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渴望全力一战,同时也让他清楚意识到,即使在这座小小的禹州城都有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妖孽,而且还不止一个。之前他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才回去的想法,在此时变得无比可笑。

血军总教官也好,军方排名靠前的上将也罢,已是过去。

在这个世界,周然只是周然!

司徒雨一直看着周然,直到周然眼神渐渐清明,她才开口:“我给你足够时间让你胡思乱想,也请你拿出足够实力让我惊喜。”

周然笑道:“不会让你失望!”

“可别说大话。”

司徒雨右手抬起,对着前方虚空猛地握紧,竟是引动方圆数十米全部气机。

这种类似于先天高手以星辰之力撼动周遭天地的手段她却如臂使指,由此可见她丹田气海内的真元浑厚到了何种程度。

“我从不说大话。”

周然同样抬起右手,亦是向前猛地握紧,同样引动方圆数十米全部气机。

“很好!”

司徒雨见此大喜不已。

“还有更好的!”

周然朗声道,身上气势陡然攀升,仿佛无有尽头。他任由无尽真元从丹田气海那道裂缝中汹涌而出,痴迷的感受着那犹如炽热岩浆一样的真元洪流蔓延过浑身筋脉。

司徒雨任由周然飞速提升气势,更清楚感受到周然内心升起的那股宏大战意,她的气势也在急剧升起,她的战意更是瞬间攀至巅峰。

长发向上飘飞的少女,一身火红色的她如同下一刻就要化成一团煮江焚海的九天烈阳。

卧龙邸上空,仿佛双阳同天。

仅以气势而言,二人竟是平分秋色。

西城那间杂货铺的老板混迹在围观的人流中,无声的看着周然。

这一刻,他不得不相信这小子真有杀自己的实力。

莫染尘不再吃零食,显然他也没料到司徒雨与周然真准备全力一战。白思珏四人面色皆是复杂,尤其白思珏,他根本没想到周然竟有与司徒雨一战之力,野猪王严恒就差直接跪地给保佑他的列祖列宗磕头烧香了。

最为震惊的当属叶泽与叶尘两兄弟,在几天之前,禹州城前一千名在他们眼中还属于传说中的人物,而现在,被他们口称少爷之人竟是堪比百强榜第三人的强者。

这种世事难测的感觉,当真犹如梦中。

不过,禹州城是否会出现第四位超级强者,还要看周然能在司徒雨手下坚持多久。

第三篇 看青山多妩媚 第四十五章 游龙惊凤

从万米高空俯视而下,禹州城就像长在无边无际丛林中一块难看的疥癣,又是方圆数千里内灵机汇聚之地,一道道肉眼难辨的灵气不断往禹州城汇聚而来。

除了用特殊材质建造的千绝楼与禹州学院,禹州城内其他以坚硬山石铸造的楼宇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多的灵气侵蚀,几年时间就会破旧,再过几十年就会成为无数破楼中的一座。而这些破楼旧楼之所以不会被拆除,年头久远的甚至还会被重点保护,是因为这些楼宇被灵机侵蚀后发生变化,很容易使流进来的灵气迅速积聚凝结。

建造年代越是久远的老楼,灵气凝结爆发的几率就越大。

灵机汇聚有迹可循,但灵气如何凝结一直都是九宗三十六派无法破解之秘。

千绝门前前后后花费数百年才勉强总结出一点灵气凝结的规律,想要验证这些规律是否有用,还要等禹州城的卧龙邸、潜龙府以及腾龙台这三处依据这些规律建造起来的楼宇经过灵机完全后,才能知晓。

在这座禹州城内,知晓这三处楼宇真实用处的人只有千绝楼第一守关者与禹州学院首席教授。这两位先天境巅峰高手听到卧龙邸一处别墅倒塌时,当真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可他们知道破坏别墅的两人中有一个是司徒雨后,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千绝门不可能因为一栋破楼就跟司徒家交恶。

深怕卧龙邸再有楼宇被破坏,极少露面的第一守关者龙千愁与首席教授别亦初不得不联袂来此。相比于知根知底的司徒雨,二人跟其他人一样,也很好奇这个气势上能与司徒雨分庭抗礼的周然又是什么人。

快,肉眼可见的快!

强,震撼心神的强!

猛,超乎想象的猛!

地面上是崩塌破碎的别墅,天上是游龙与火凤的对决。

司徒雨所用之招皆以真元引动气机,周然破招之法同样是以真元拨引气机。

真元与真元的碰撞,气机与气机的硬撼。

周然与司徒雨这种单纯真元与气机的对决,已然超出先天第一境层次的交战。

二人,却依旧不分伯仲。

司徒雨越打越觉得心头畅快,周然的斗志亦是越来越高。

“够味!”

司徒雨哈哈大笑,三千青丝张狂而飞。

笑声中,她以真元引气机,首次施展至极强招。

却见似有无数气机随司徒雨拳法而走,本就浑厚无匹的真元与气机相合之时,不仅让司徒雨身上气势又盛七分,更将她所施展的强招真意发挥到极致。

司徒雨声震四野,她拳封六路,强招开袭,狂笑道:“看我卷袖破云!”

周然顿觉六路皆被拳风封住,一条红色长袖如出渊恶龙破杀而来。

不惧战,又何须退?

周然体内浑厚无匹的真元犹如被惊了好梦的史前巨兽猛然抬头,他纳尽真元,双掌强开,周唐两家很多绝招皆在他心中,奈何自他踏入镜湖密地后,多是面对层出不穷的野兽与失去神智的丧尸,深埋在他心中的绝招几乎无由施展的机会。

六路被封,红色恶龙降杀而至。

周然真元无尽,以掌开生路,递出第一掌:“千江水!”

恶龙遇水,掠水而行。

周然战意昂扬,递出第二掌:“千江月!”

恶龙破月,有红袖显踪。

周然气势与战意同时攀至巅峰,递出第三掌:“千江清风尽归尘!”

红袖临风,飘飘而落。

强招被如此轻易化解,司徒雨不仅没有半点动怒,反而欣喜不已。她有一腔畅快,更有一腔猖狂,被紧紧束起的红色长袖双双飘飞而起。

一双红袖舞,多少梦惊魂。

司徒雨终于把周然看做是与她同一级别的对手。

“飞虹困日!”

司徒雨开声道四字,双袖同舞。

瞬息之间,那两条红色长袖轰然开涨,几乎铺天盖地。

更令人骇然的是,但凡那双红袖笼罩之处,尽是被司徒雨真元引动的气机。

气机之内,插翅难逃。

周然置身其中,避无可避。

他清楚感受到那些被司徒雨掌控的气机何等凌厉,心中亦是清楚遮天蔽日的红色并非是那双红袖果真变成如此之大,乃是因为司徒雨正在飞速移动而造成的错觉。

若在此时使用神念,周然瞬间就能找到司徒雨的踪迹,但不管司徒雨实力多强,依旧还是处在归元境。一个归元境就想逼他两处的底牌,显然还不够。

“比速度吗?”

周然看着满天红色虚影,他没有以强力破开,而是沉静心神去捕捉司徒雨踪迹。

红袖笼罩的空间在急剧缩小,压在周然身上的气机越来越多。

若再不出手破局,就要身陷绝险之境。

“走!”

周然抓住司徒雨踪迹瞬间便猛地踏出一步,而后整个人由实化虚,转即之间就要与这满天的红色虚影融为一体。

周家有一门轻身功法,名《云踪步》,共有三招。

第一招便是——天风寄影。

此等时刻,面对是禹州城三大超级强者之一的司徒雨,施展天风寄影显然不够。

身形与红色虚影融为一体的瞬间,周然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朗声道:“清风拂尘! ”

清风拂尘,无声无息。

这正是《云踪步》第二招。

“哼!”

司徒雨怒哼,自交手至今,她第一次显露出不快情绪。

周然似是轻笑一声,又念起四字:“独步天行!”

独步天行,来去自如。

这是《云踪步》最后一招!

清风已与红云融,独步即可向天行。

果不其然,周然破空而出,漫天红云退散。

司徒雨第二招又被破。

“好强!”

云中鹤等一众百强榜前十之人同时惊叹,余者还沉浸在二人对决之中。

这一刻,谁都不再怀疑禹州城出现了第四位超级强者。

龙千愁眉头皱得厉害,别亦初脸色亦不好看。

龙千愁沉声问道:“看出底细了吗?”

别亦初摇头道:“青元域那个周家还培养不出这样的妖孽。”

三位超级强者之间的平衡才建立不久,而今距离截天塔再次开启又只剩最后三个月,在这个时候出现第四位超级强者,不知道会给禹州城带来多少风雨,这是两位一心求稳的禹州城主事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猎猎战风中,司徒雨红袖飞旋。

淡淡云天下,周然负手而立。

二人非是搏命之战,但稍有不慎,未必不是生死之局。

而今战才酣畅,二人皆未尽兴。

强招未分出胜负,那么极招又会如何?

司徒雨红袖迎风翻飞,她内引真元,外动气机,内呼外应之际,极招即出,只听她喝道:

“幻风诀!”

人如风,招如风,万里晴空尽皆风。

沙飞石走,天地变色。

《幻风诀》正是司徒家两大镇族武学之一,想要修炼这门绝世武学,除了必须是司徒家嫡系后辈,修炼之人的真元浑厚程度必须要远超同阶。

整个司徒家嫡系三代中,司徒雨是第一个修炼《幻风诀》之人。

只是谁都没想到,禹州城除了姬孤卿与池凡萧,竟还有人能逼得她动用这门绝学。

“动手!”

白思珏四人马上出手,要合力将司徒雨极招造成的影响控制在方圆三里之内。

百强榜第三位的超级强者所用极招何等之强,哪怕只是泄露而出的真元与气机也不是这四个未能跻身前十之人所能应对的。

“噗!”

守御北方之人当即被气机所伤,口吐鲜血连连退后。

紧接着,南方那人吐血欲倒。

“出手!”

排名第七云中鹤与排名第九的贺百炼立即出手,替换受伤二人。

南北双方被这二人顶住,站在东方的白思珏与守在西边之人所承受的压力顿时增加。

柳清风见此,马上站在白思珏身边合力防守。

人群中马上又走出一人替换掉西边那人,竟是独自守御。

“是百强榜排名第五的虞均衡!”

“没想到他也来了。”

“十大高手除了姬孤卿与池凡萧,估计其他几位都到了。”

龙千愁与别亦初也已最好随时出手的准备,若守御四方的几人抵挡不住,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替补上去,否则还不知道还有几座楼宇被毁。

龙千愁望向飞沙走石中心的司徒雨,问:“你说她会用幻风诀中的哪一招?”

别亦初说:“第二招!”

龙千愁望向至今还一动未动的周然,说:“司徒雨未必想杀他。”

“不是杀不杀。”

别亦初的语气有种龙千愁明白的沉重感:“是能不能胜。”

龙千愁转头看了看别亦初,他没想到这个老对头竟然会觉得司徒雨会败,不过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因为司徒雨这时再次开声。

沙飞石走的天地中,司徒雨狂引浩荡天地气机,喝道:“天风舞晴空!”

轰!

一道肆虐狂风横扫而出。

司徒雨真元太盛,引动的气机太强,飞起的沙石全部被撕成粉尘。

如此强风,竟是人力所为。

狂风向周然席卷而去,所过之处,无论落叶,抑或地上碎裂石块,皆被撕碎。

周然面色严肃,狂风转眼就要逼至,他无有时间思索。

只见他双手成掌,一掌强纳丹田气海倾泻而出的强盛真元,一掌引动周遭的天地气机,而后双手如若怀中抱球快速拂动。

每一次拂动,周然怀中抱着的无形之球似乎就会沉重一分。

唐家武学讲究一力降十会,往往以强对强。

周家武学核心是四两拨千斤,任他狂风暴雨一样如清风化之。

周然此时所用之招正是周家绝学《太极功》中的一招,名为怀抱日月镇山河,此招真意是以日月之重,镇山河之动。

他以体内真元为阳,以天地气机为阴全力推动这一极招。

山河都能镇住,何况一道狂风?

然而,只是镇住却不是周然所要的结果。

面对似乎要将一切撕碎的狂风,周然双掌上下拂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

狂风席卷而来时,周然手上极招亦是几乎瞬间而成。

他面向肆虐无比的狂风,面向狂风之后脸色略有苍白的司徒雨,突然裂嘴而笑。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六章 这个疯子

周然飞速拂动的双手猛地向前送出,他似乎不管自己面临的狂风到底有何等恐怖,竟是要将怀中日月直接引爆震散狂风。

司徒雨色变,龙千愁与别亦初连看出周然要做什么,他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现身出来,挡在守御四方的云中鹤与白思珏等人身前。

龙千愁黑着脸骂道:“这个疯子!”

别亦初心头再次爆发起杀机。

这一刻,禹州城上空亦有两道隐晦气息降下。

周然满脸疯狂之色,既然已经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实力,既然已经与司徒雨对决到如此程度,他就不在乎自己更疯狂,于是他不计任何后果的嘶吼道——

“日月沉沦重开天!”

轰!

日月沉沦爆裂,骤然爆发出一道强横的真元气波横扫而来。

嗡!

真元气波与狂风撞击,又是一次剧烈震动。

混乱气机与暴动真元同时出现,一时间竟是天昏地暗。

若是搏命之战,不到生死关头,无论周然还是司徒雨都不会轻易动用如此强招,一是因为此等极招消耗极大,另一方面也担心被虎视眈眈之人人得了渔翁之利。

毕竟,禹州城每个人都可以说是生死对手。

切磋又是另一番说法。

这个时候若有人敢趁机对周然或是司徒雨出手,除了有把握同时杀死二人,有把握杀死二人所有的朋友,更要有能力承受住二人背后势力的怒火。

小小的禹州城,显然还没有这样的狂徒!

烟尘散后,尘埃落定。

司徒雨看着周然,周然亦看着司徒雨。

看上去胜负依旧未分,但结果究竟如何,二人心知肚明。

“哼!”

别亦初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怒哼道:“毁坏卧龙邸别墅一座,十倍赔偿!”

龙千愁黑脸说道:“二品灵源,三天之内交上来。”

两位禹州城主事人没有再说什么废话,踩着一地碎石走了。

“等等!”

莫染尘却在这时叫住二人,从腰间挂着的玄色锦囊掏出一枚翠绿色灵源扔给龙千愁,笑嘻嘻说道:“两位大人,若还有其他赔偿找我就是了。”

龙千愁接过灵源扔给别亦初,脸色黑得都能滴出墨来。

可相比于出身司徒家的司徒雨,这个顶着鬼少名头而平日里都以人畜无害乖乖仔模样示人的小子更加不好惹。

百强榜前三十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现在又多了一个!

来到禹州学院门前,龙千愁问:“你仍旧看不出那个叫周然的出自何处?”

别亦初摇头,而后说:“希望不是哪个隐世家族。”

实际上,莫说别亦初与龙千愁二人看不出周然所用招式的出处,就算周唐两家之人来此,也未必能认出周然所用就是周唐两家的绝学。

周然无法确定自己此时所在的世界与关仁消失那十年所去的世界是同一个,因为这份不确定的存在,让他心里始终存在一份警惕。众目睽睽之下与司徒雨对决,他就更不会将周唐两家原本的绝招照搬而出。

幸好成就神念后,周然就在识海内重新将周唐两家的绝学推演无数遍。普通武学可以稍作改动,但被两家视为根本的绝学,想要改动分毫都是极难。然而不论一门武学何等高深了得,说到底都是死物,人心才是活的。

周然不用改变那些武学,只需要将每一门武学的真意了解透彻,再将真元运转之法门融会贯通,那门武学就完全属于他了,如何用全在于他的心意。

苏城那位与周然同桌两年的书法痴人沈飞知晓书法有三境,当他亲眼看见青衣送给他的那副“人间烟火气”时,知道周然完完全全踏入书法第三境。所谓“一法通,万法明”,对已经成就神念的周然而言,更是容易很多。

站到高处,细节已不重要,能做到提纲挈领就能信手拈来。

逆用《太极功》,更无难处。

卧龙邸,安静下来。

禹州城,却未平静。

白思珏将周然、司徒雨以及其他人请进他住的那栋别墅。

才进门,司徒雨再次看向周然。

白思珏望着一边往嘴里塞零食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的莫染尘,笑着道:“这两位要是再动手毁了这栋别墅,你会不会再拿出一枚二品灵源?”

莫染尘顿时满脸肉疼之色,怒哼哼的看着司徒雨狠狠道:“想都别想!”

司徒雨一把捏住莫染尘的耳朵坐下,却沉着脸问周然:“你是不是还没开始真元三炼?”

若非为了确定这件事,司徒雨早就走了。

司徒雨话音未落,正在挣扎的莫染尘突然停下来,跟白思珏几人一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向周然。

白思珏脸上的笑意像是被冻结了,说:“不会吧?”

排名第十四的乔长峰、排名第十五的余一清与排名第十九的孙千全都是满脸不可思议,莫染尘也忘记了耳朵还被司徒雨捏在手里,对周然说:“你可别吓我!”

周然皱眉,很是不解道:“真元三炼是怎么回事?”

“果然!”

司徒雨松了手,看周然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莫染尘快步跑过去,围着周然转了几圈,抬头看向司徒雨:“你刚刚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呵!”

刚刚才打过一场旗鼓相当的架,司徒雨的心情本应该极好才是。但看她满脸的阴云,心情能好才怪,她半笑不笑的看着莫染尘,冷冷道:“你是不是也想试试我的幻风诀?”

“不!不!不!”

莫染尘被吓得连连摇头。

司徒雨突然站起来,对周然说:“等你大炼过真元,咱们再打一场!”

说完,司徒雨身影突然飘忽,转瞬不见。

莫染尘看了看门口,确定司徒雨果真走了才放下心来。

“吓死我了!”

只是转头看见脸上挂着不解的周然,莫染尘又有种心脏提到嗓子眼的感觉。

白思珏四人一直沉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然。

见始终无人说话,周然只好主动开口问道:“真元三炼是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

莫染尘问,白思珏四人继续看着他。

一直被人看怪物一样盯着,周然很有一种脱下鞋照着面前五张脸一个个抽过去的冲动,他一把捏住莫染尘的耳朵,问道:“说不说?”

“疼!疼!疼!”

莫染尘赶紧求饶道:“我说,我说!”

周然松开手,莫染尘马上跑到白思珏几人身后。

确定周然不是开玩笑,也将自己心头的那份震惊消化,白思珏这才开口,他首先问周然:“你有没有觉得在你使用真元的时候会有种很微弱的隔阂感?”

“隔阂感?”

周然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暗暗运转真元,但并没有感觉到白思珏所说的那种隔阂感。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莫染尘也认真起来,他指着桌上的水杯,道:“假设你的身体是这个杯子,杯子里的水就是你体内的真元。他所说的隔阂感,存在于杯子与水之间。”

认真起来的莫染尘给人一种陌生感,而他说出的这个简单比喻连白思珏都眼前一亮。

“只要真元足够浑厚,想要进阶先天境不难。”

莫染尘这些话是对周然说,白思珏等人听得也极为认真,他继续说道:“进阶先天境时引动何等星力关乎到后面的修行之路,而能否引动更高等级的星力要靠机缘,也要看自身真元的浑厚与纯粹程度。真元不够浑厚几乎不可能引动高等星力,真元浑厚却不纯粹之人就算侥幸引动高等星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星力流逝。”

“越是高等的星辰之力,越需要更加纯粹的真元才能与之融合。”

莫染尘说到这里,看向周然,他又指着桌上的杯子与水说:“杯子只有这么大,水也只有那么多,如果想在进阶先天时融合更多的高等星辰之力,那么就必须一遍遍锤炼真元。”

道理被莫染尘说的很浅显,周然点头,白思珏等人颔首。

莫染尘接着说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锤炼真元一般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被称为小炼,为的是消除杯子与水之间的那层隔阂感。禹州城百强榜前三十人中,除了司徒雨那三个变态,其他人应该都处于小炼阶段。”

白思珏四人点头,而后看着莫染尘说:“你也开始小炼了?”

“我又不着急。”

莫染尘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今年才十二岁!”

白思珏却又笑道:“截天塔下次开启的时候,你就二十二岁了。”

莫染尘的视线从白思珏四人脸上一一扫过,他双手抱胸十分不屑的问道:“不是我打击你们,截天塔开不开启跟你们有关系吗?”

乔长峰呵呵一笑,余一清仿佛没听见,孙千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思珏笑道:“有没有关系试试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既然今天咱们坐到同一张桌上,那我就多说一句。”

莫染尘的形象越来越与他的年纪不符,年纪最小的他在白思珏四人面前像个长辈一样,而白思珏等人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甚至拿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千绝门那对金童玉女一年前就已完成真元三炼。”

莫染尘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前一刻还面色从容的四人全部面露惊容。

白思珏马上问道:“当真?”

“当真?”

莫染尘脸上的不屑之色越发不掩饰,他眯起眼笑道:“距离截天塔开启只有最后三个月,你们真以为姬孤卿与池凡萧会在这时候去城外猎杀异兽?”

白思珏四人沉默下来,周然这时候却开口道:“他们二人是不是已经拜入千绝门?”

白思珏马上摇头:“不可能!”

乔长峰三人同样不相信。

莫染尘却对周然竖起大拇指,点头道:“这都能猜到?!”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七章 真元三炼

山门建在大裂谷中的九宗与势力遍布十二洲的三十六派,是这方世界规则的制定者。

作为规则制定者,无论九宗还是三十六派都掌握着极多特权。

然而,九宗三十六派并非一成不变!

每隔六十年,九宗三十六派掌教就会召开一次正天大会,重新制定或是修改一些不适应的规则,依据各个门派的贡献划分势力范围。

每次正天大会召开之前,都会留出一个月时间让新兴宗门发起挑战。

新兴宗门可以挑战三十六派中的下十八门,下十八门若觉得自家势力够强也可以挑战中九门,中九门同样能向上九门挑战。不过,发起挑战的宗门必须事先拿出让对方满意的灵晶,最后无论输赢都要将这些灵晶交给被挑战那方。

一个月内的门派之战一般不会见血,也不允许越级挑战!

九宗高高在上,每三个甲子也要接受上九门的挑战。

门派之战后产生的新九宗三十六派,就是新一届的正天大会参与者。

千绝门式微多年,想要取而代之的门派不在少数。

千绝门当代门主印天怀才掌权不久,为扭转宗门的颓势,他在新一代弟子招收与培养方面可谓不遗余力。前几代门主极少染指禹州城在内的七大筛选弟子之地中最优秀的几人,印天怀却不会在乎这些人背后牵连多广,甚至只要答应拜入千绝门,条件可以随便开。

姬孤卿与池凡萧二人拜入千绝门下是很令人意外,仔细想想又不是不可能。

周然甚至能猜到,千绝门开出的条件中肯定有为他们争取进入截天塔的机会。

金童玉女是印天怀掌权后收下的子弟,当初为抢那二人差点与雄霸冀洲北四域的霜雪门大打出手。除了千绝门高层寥寥几人,没有人知道千绝门为此付出多大代价。

不过,出自小家族的金童玉女拜入千绝门后着实没人印天怀失望。

五岁修出一口真元,九岁达到归元境巅峰,真正恐怖的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十五岁之时达到真元三炼完满。

所谓真元三炼,即小炼、大炼以及极炼。

小炼是达到归元境巅峰丹田气海内的真元完满后,以水磨工夫消磨去那几乎察觉不到的隔阂感,这一步最简单但花费的时间最长,真元越是雄浑时间越久。

白思珏等人目前都停留在小炼阶段,白思珏在这个阶段已经停留了两年之久,而司徒雨那三位超级强者花费在小炼上的时间甚至长达五年。

大炼是建立在小炼成功的基础上,再开始一点点将真元锤炼,使真元不断纯粹。

这一阶段不仅需要特殊法门,更需要走到这一步之人体内积蓄的真元足够浑厚。若是真元不足,除非能耐下心来重新积蓄,否则就要止步于此。

并非花了钱就能将人扔进禹州城,天赋资质方面必须要满足千绝门的要求才行,说禹州城数十万人是精挑细选都不为过。即便如此,十个人中未必能有一个在离开前进阶归元境,达到小炼之人更是屈指可数。

十年来,禹州城一共也就出现过五位大炼真元的超级强者。

真元第三炼为极炼,真元的至极之炼!

只有达到这个阶段才能算是归元境真正的圆满。

先天境之前的根基越是扎实,引动上等星辰之力成就的先天之种才越有可能圆融无缺。

“可是极炼太难了!”

莫染尘发出一声叹息,接着说:“司徒雨,池凡萧和姬孤卿目前都还停留在大炼阶段,就算再给他们十年时间也没有一个能走到极炼这一步。”

白思珏四人沉默了,片刻后,白思珏才开口问:“我们真没机会?”

莫染尘耸了耸肩头笑着说:“你去问问那对金童玉女,问问他们敢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抢到进入截天塔的机会。”

孙千不喜欢莫染尘这种态度,说:“真元三炼圆满还不能进入截天塔?”

莫染尘没说话,他看了看白思珏四人,又看向沉思不语的周然,猛地一怕额头哀嚎道:“我发现我干了一件蠢事,很蠢很蠢的事!”

“我竟然跟你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说了这么多的废话!”

看莫染尘悲痛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要抽自己几巴掌才能解恨,他见孙千几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指着他们的鼻子就吼道:“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很好奇你们哪里来的自信去闯截天塔?”

莫染尘的怒气来得十分突然,他的手指几乎要插到孙千脸上。孙千几人却不敢动,因为指着他们的这个小家伙除了是多宝童子,还是百强榜排名在他们之前的鬼少。若因此惹来鬼少的杀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算了!”

莫染尘突然又觉得无趣得很,他不再看孙千几人,回头望向周然,阴云满布的脸转笑容灿烂,他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真元三炼,你敢不敢试试?”

周然没有犹豫,直接问:“多久?”

莫染尘脸上的先容更加灿烂了,他说:“真元越浑厚,时间越短。”

莫染尘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转头看向翘着耳朵准备继续听下去的四人,语气不善:“该听的都听了,不该听的也想听?”

四人讪笑不已。

莫染尘指着门口道:“都给我滚!”

孙千三人走了,连身为主人的白思珏都没敢多留半秒。

白思珏与孙千几人之前或怒或愤的表情最多只有三分真,之所以如此故作姿态,不过是为了从莫染尘那里听到关于真元三炼的更多说法。多宝童子最让人觊觎的不仅是腰间那个据说堪比整座禹州城三年收益的锦囊,还有他脑子里的那些传承与见识。

禹州城最大的秘密,也许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十二岁少年。

司徒雨离开前说等周然大炼真元后再战,既是一个约定,但还有个言外之意,就是让莫染尘将真元三炼之事告诉周然。

莫染尘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畏惧妄心镜的胆小鬼,例如白思珏这些人。对于这样的人,他高兴的时候会给个笑脸,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当成臭狗屎。第二种就是通过妄心镜考验的问心无愧之人,整座禹州城只有司徒雨、柳清风与周然三个人。

无论是非对错,问心无愧最难!

不看清楚人心,他怎么敢与之结交?

莫染尘有妄心镜在身,可他最讨厌就是查探人心。他从不主动去招惹人,但那些垂涎多宝童子腰间锦囊之人自己找上门来,他也不会手软。

说出去可能没人相信,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少其实并没有杀过人。

妄心镜,只会将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拉入最恐怖的梦境中。

除了人心,还有什么能把人活活吓死?

莫染尘见识过太多肮脏人心,也见识过太多肮脏之人的丑态,越发觉得问心无愧四个字的重量。淘尽禹州城,他只淘到三粒金子,自然珍惜得很。

面对问心无愧之人,莫染尘都会以诚相待。

莫染尘笑呵呵问周然:“你连姬孤卿和池凡萧拜入千绝门都能猜到,那你再来猜猜我说的这门真元三炼的法子会是何原理?”

周然端起桌上那杯茶水,当着莫染尘的面松开手。

啪!

杯碎,水流。

莫染尘看着面无表情的周然,又看向地上被摔碎的杯子,不禁竖起大拇指:“牛!”

“给我时间准备一下。”

莫染尘笑嘻嘻说:“距离截天塔开启还有三个月,咱们争取在两个月之内完成真元三炼。”

周然不禁问:“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莫染尘脸上还有不曾褪去的稚气,但他说话语气又极为认真甚至过分成熟,总给周然一种想要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违和感。

莫染尘不知道这些,依旧用大人的语气说道:“没开始真元三炼就能逼得司徒雨使出幻风诀第二招,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做到吗?”

周然不置可否,道:“现在说说你那门真元三炼的法子有什么危险吧?”

“危险肯定是有的。”

莫染尘指着地上破碎的杯子,嘿嘿笑道:“最坏也就是杯碎水散。”

“最坏也就是……”

周然轻哼一声道:“你说的可真轻松。”

莫染尘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接话。

周然摇头而笑,认真问道:“需要做什么准备?”

“准备的事交给我。”

莫染尘从腰间锦囊掏出一枚手指大小的墨玉扔给周然,说道:“把这东西贴在眉心,用你的神念去看里面的口诀。”

周然接过墨玉,但眼睛依旧看着莫染尘,眼底浮现出几分警惕。

莫染尘懊恼的连抽自己的嘴巴,他瞥了眼周然,然后拔腿就跑,同时大声说道:“放在眉心用真元慢慢炼化就好,其他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周然把玩着手中那枚墨玉,沉思起来。

他是用《炼神录》中的封神术隐匿自己的神念之力,本以为就算有成就神念之人站在面前也未必能感觉他识海中的神念,万万没料到会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家伙面前漏了根底。

“多宝童子!”

“鬼少!”

“莫染尘!”

周然莫名所以的笑了笑,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中这枚墨玉之上。

他闭上眼,将墨玉放在眉心,一道神念之力涌入墨玉之中。

已经被人家发现了根底,周然若再以真元慢慢炼化可就真有些上不了台面了。至于这枚墨玉之中会不会存在其他危险,他却是想也没想。

世间最肮脏的是人心,最干净的也是人心。

周然不是多疑之人,但他那双见过那么多阴谋阳谋的眼睛也还没瞎。

神念之力接触墨玉的瞬间,一串口诀就出现在他的识海中。

紧接着,那枚黑色玉块却化成一团粉尘,从他手指缝间缓缓溜走。

周然慢慢睁开眼睛,却皱起了眉头。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八章 烈酒才入喉

禹州城是千绝门七座筛选弟子之地中的一个,也是青川域四大灵气汇聚之地之一,更是千绝门最大的灵晶产地之一。

对已经进阶先天境的强者来说,感受灵气流动方向并不难,可要在漫无边际的丛林中寻找禹州城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千绝门再是式微,如今还是位列九宗三十六派,依旧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传承数千年的宗门底蕴之深厚也超出想象。某些有心人就算能通过灵气流动方向找到禹州城,想闯过千绝门在禹州城周围布置无数的陷阱几乎不可能,而且隐藏在丛林中的高手亦是能让星纵境界之下的强者有来无回。

千绝门的这些布置,对外提防对手,对内则是防止有人从城中逃走。

一天不到十八岁,就一天不能走出禹州城。

这就是千绝门的规矩!

然而,此时距离截天塔开启只剩最后三个月,想要逃出禹州城去寻觅那场天大机缘之人肯定不在少数,而且多是实力不凡之人。

今日白天,莫染尘指着白思珏四人的鼻子臭骂他们痴心妄想,但仅凭他那几句话就想让四人熄了这方面的心思显然不可能。千绝门金童玉女已经达到真元三炼圆满,这个消息的确令他们震惊,可进入截天塔之人并非只看境界与实力。

所谓机缘,最是妙不可言。

禹州城三大超级强者中,第一与第二两位已经悄悄拜入千绝门,千绝门也不会放过排名前三十的那些高手,但要让千绝门以帮助他们进入截天塔为条件来招揽他们又根本不可能,因为那样的代价太大了,别说千绝门支付不起,就算三十六派中八门都会伤筋动骨。

拿不出令人心动的条件,那就血腥镇压!

接任千绝门门主前,印天怀已是执掌千绝门刑律数十年的副门主,他的阎罗心肠与铁血手段不仅门内位高权重的长老都要恐惧,连前任掌门都要畏惧三分。就是这个原因,外界一直有传闻说印天怀是逼走前任掌门的狂徒,得权根本不正。

印天怀对此毫不在乎,千绝门的高层们对此更不敢有任何异样声音。

行铁血镇压之事,印天怀却绝对做得出来!

此等敏感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周然与司徒雨对决就成了一道催化剂,龙千愁与别亦初将此事报上去不久,千绝门山门所在的那座千山城就有命令传下来,禹州城内的风声突然紧了。

百强榜一百人除了已经拜入千绝门的姬孤卿与池凡萧,其他人当天夜里都接到了千绝令,让他们次日早上十点前全部赶到千绝楼。

过时不够,后果自负。

接令人中,也包括周然。

白思珏四人第一时间马上赶回别墅。

白思珏见到周然后立即问道:“你是不是也接到了?”

周然点头,将一位先天境亲自送来的那枚血色千绝令拿出来。

“果然也是千绝血令!”

白思珏四人掏出四枚与周然一样的千绝令,白思珏为周然解释道:“千绝血令是千绝门的生杀令牌,接令者必须奉命行事,否则杀无赦!”

周然不知道今日跟司徒雨打一架就使得千绝门高层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在他看来,无论是他还是司徒雨目前还都停留在归元境,在千绝门一众大佬的法眼不过是大有潜力的年轻人。雄霸三域的千绝门不缺天才,更不缺还没成长起来的天才。

只是这一架就引来千绝门的注意,还接了一枚血色千绝令,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

孙千问:“现在该怎么办?”

在场几人都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城外现在肯定戒备森严,敢在这个时候逃出去几乎等同于找死。可就这样低头放弃截天塔那场天大机缘,他们又着实不愿意。

孙千咬牙道:“不如,咱们拼一把?”

余一清稍稍犹豫,跟着点头。

白思珏与这三人的心思差不多,但以他们的实力想在这个时候逃出禹州城根本不可能,如果周然带头,再加上司徒雨与莫染尘二人,未必没有逃走的可能。这也是他们四人接到千绝令后,立即来找周然的原因。

周然见四人看着自己,他也明白面前这四人心中如何想,就这么离开却不是他所愿。而因为接到那枚千绝令就逃命,在他看来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一群蠢猪!”

身着黑衣的莫染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站在门口将白思珏四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个时候才走进来:“别告诉我你们不明白千绝门为什么不让你们接到千绝令时立即去千绝楼,而是要明天一早去?你们到底是什么心思需要我说出来吗?”

乔长峰张口便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余一清语气稍微软一些,他看着周然说:“今晚不逃走,明早就更没有机会了!”

“蠢货!”

莫染尘声音极冷,黑衣少年脸上多了一份阴冷与几分变化,却与多宝童子的形象仿佛两人。此时的他是以鬼少身份站在这里,冰冷厌恶的眼神从乔长峰几人身上缓缓扫过:“既然都想逃,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们倒是逃啊!是不是觉得怂恿周然跟你们一起,他能给你们吸引走大部分压力?是不是觉得再加上司徒雨和我,你们逃出生天的可能性更大?”

“你们就没想过,我、司徒雨和周然想走随时能走,为什么要带你们几个累赘?”

“兵行险着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莫染尘冷笑道:“千绝门正等着不知死活的猴子跳出来,这个时候谁敢先蹦出来,谁就先死。不仅他本人会惨死,他所在的家族也别想幸免。”

“当然,你们这些很早就被扔进禹州城的混蛋未必在乎什么家族。”

黑衣鬼少莫染尘跟白天的多宝童子绝对判若两人,无论看人的眼神与说话的语气,甚至身上时不时泄漏的几分阴冷气息,都与白天时候截然不同。

孙千问:“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鬼少冷笑道:“你们死活与我何干?”

白思珏干脆不去看鬼少,直接对周然挑明说:“他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想过让你吸引千绝门大部分注意。但千绝门对我们知根知底,对你……应该不知道你的根底,这一点肯定会让千绝门忌惮不已。那时候,我们的处境肯定比你要危险得多。”

从数十万人中走出来的百强榜前二十之人,哪一个是头脑简单之辈,他们心里的这点小伎俩谁都看得明白,因此从一开始他们就准备跟周然挑明,但被突然出现的莫染尘打断了。

实际上,他们心里不是没有疑问。

没有开始三炼真元的周然能与司徒雨打个平手,这可不是普通势力能培养出来的。但普通人都知道的真元三炼而周然却不知晓,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几人一番商量下来,最终也只是觉得将周然与传说中的隐世势力有关联。

是否如此不重要,能让千绝门有这方面担忧就够了。

“你吸引大部分注意力,我们负责死!”

乔长峰笑问周然:“你觉得这笔买卖如何?”

周然不是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年,他与这几人更不存在什么交情,对他们如何利用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对截天塔的了解还停留在叶泽对他说的那些,结合莫染尘白天说的那些,他不难想象抢到截天塔机缘到底有多难。

周然不禁问道:“你们有多大把握进入截天塔?”

“一点把握都没有!”

乔长峰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但语气极为坚定,一种落寞与近乎绝望的苦笑出现在这位百强榜第十四位高手脸上,他对周然说:“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只是家里的弃子。不争一下,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余一清苦笑,道:“我们也是出身大家族,可不是嫡系,像我们这样的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一辈子装疯卖傻,要么进入千绝门当一辈子的质子。”

“可我们连这两条路都没有!”

孙千攥紧拳头,恨道:“就因为我们资质太好,他们早就想弄死我们。如果这次不能逃走,日后拜入千绝门也是死路一条。否则,就要像禹州城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地老鼠,一辈子躲在这里不出去!”

“你是不是一直说我们是胆小鬼吗?”

孙千转头看向鬼少,自嘲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就是胆小鬼,因为我们不敢去回想曾经过的那些日子。”

鬼少却依旧冷笑,孙千几人说的这些对他而言一点不新鲜,死在妄心镜下的什么人没有。

禹州城到底有多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初来禹州城的周然能顺手救下叶家兄弟,他也不介意这个时候多救下几条人命。他生活了十六年的那个世界,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也许会陪伴他一生的烙印。

其中最深的一条烙印就是,他不会漠视生命。

周然看向鬼少。

鬼少对周然的态度与白思珏四人不同,但也不似多宝童子仿佛多年老友那样真诚,他指着白思珏等人,冷笑问:“你要多管闲事?”

周然不说是也没说否,问他:“你来这里到底有何事?”

“让你留下。”

鬼少也不多说,冷冷一笑,转身便走。

夜色正是浓,黑衣少年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

白思珏有些讶异,孙千三人也不似之前样悲愤,四人面面相觑起来。

周然没在乎这几人有何反应,也不会再对这几个家伙说什么,莫染尘特意前来说这四个字肯定大有深意。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还执意要去找死,周然绝对不拦着。

实际上,白思珏四人比周然更信服鬼少莫染尘说的话,不久前还非走不可的四人,此时却是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白思珏甚至还有心情从地下库房找来几瓶老酒,又让叶泽兄弟准备些下酒菜,开始有说有笑喝起酒来。

接到千绝令之后,他们确实想过要连夜逃走,也想过让周然转移走千绝门大部分注意力,而孙千说的那些也都事实。

只是此时再看,这一切是不是他们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从莫染尘嘴里听到那四个字?

周然不知,也不愿去想。

“周然,抱歉!”

乔长峰亲自给周然倒杯酒,态度认真而诚恳的赔礼道:“事关生死,还请你见谅!”

周然接过酒杯,他心里没有不快但也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只是想到鬼少莫染尘刚刚说的那句话:你要多管闲事?

一天之内两次如此,周然多少看清了这四人的面目,他也终于将他们与从禹州城数十万人中脱颖而高居百强榜前二十的四位高手联系到一起。

没有任何一刻让周然如此清楚的认识到,此时的他是在另一个陌生世界!

周然看着手中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酒入喉,如岩浆。

从舌尖,滚滚入肺腑。

周然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大喝一声:“爽!”

(第三篇结束,撒花!)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四十九章 第一盏灯

日出东方,其道大光。

周然霸占白思珏别墅最顶层,一夜未睡之人精神依旧饱满,他站在窗口望向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随着阳光渐烈,越来越强的光线逼得他不得不将视线转移开。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太阳以及人心。

果然如此。

“周然!”

白思珏敲门进来,说:“时间差不多了,一起走吧!”

周然与白思珏四人一样,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至于他们各自心底到底如何想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周然没有拒绝白思珏的邀请,五人一起离开卧龙邸,向千绝楼走去。

千绝楼共九十九层,除了第一层高达九丈九,其他每层皆是三丈三之高。

即使身在禹州城最边缘地带,抬头也能看见这座屹立于城中心超过三百丈的巨楼。

如果周然稍稍用心注意一些细节,他就会发现不仅千绝楼与禹州学院的建筑都有严格的尺寸与式样要求,禹州城内几乎所有建筑,哪怕周然曾亲自去过的那家杂货铺,也都是按照一定的尺寸与制式建造而成。

窥一斑而见全豹,禹州城如此,想必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昨晚死了七个人!”

余一清望向冷冷清清的街道,眼中流露出几分兔死狐悲之色:“加上前几日抢夺二品灵源死去的两个,百强榜一百人已经死了九个!”

乔长峰无声一叹,补充道:“死去的九人中,包括百强榜第十六位的林白眉!”

“林白眉?难道昨晚……”

孙千显然不知道这些,他摇着头道:“他跟我们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弃子可不同,他可是林家嫡子,听说林家还付出极大代价与千绝门一位长老拉上关系,只要林白眉十八岁拜入千绝门,就能直接成为那位长老的关门弟子,难道他还不满足?”

“不是他不满足,是有人不满足。”

乔长峰看向前方笑了起来,他指着迎面向他们走来之人低声道。

朝阳才升,晨风刚好。

有丽人等候,她笑着走来。

“百强榜第六,夜柳!”

孙千不忿道:“她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只要林白眉能在离开禹州城之前挤进百强榜前五,她就答应嫁给他。可谁不知道她只是在戏弄那个傻子,偏偏那个没脑子的蠢货信以为真,被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孙千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那个女人就要走到他们面前。

周然不知孙千说的是真是假,他也不会因为孙千这几句话就被影响到。正向自己走来的这人到底如何,他没兴趣知道。

夜柳长发微挽,以青色簪子束起。

她身着青色宫装,清丽卓然,无坠饰亦无他色。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在这座拳脚相争刀剑逼命的禹州城,她的存在就如这晨间的风。

风起时,有花悄然而开。

近千年来,禹州城只有一种花开得最好——牡丹!

死人越多,牡丹开得越盛。

是谁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做了鬼的林白眉,风流吗?

夜柳来到几人面前,淡漠看了眼乔长峰与孙千,眼中意味不明,望向周然直接说明来意:“有人让我转告你,今晚交出叶家兄弟还来得及。”

周然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他问夜柳:“谁让你转告的?”

夜柳吐语如珠,声音柔和而清脆,只是神态实在清冷,她道:“记住,今晚之前!”

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更没有给周然开口机会,夜柳留下莫名一笑,转身便走。

来的突然,去的果断。

直至夜柳离开,孙千几人才敢松口气。

若不是周然顶在最前面,他们四人未必敢与夜柳正面对上。

乔长峰看向沉默不语的周然,问:“她说的叶家兄弟是叶泽叶尘?”

周然点头。

孙千说:“夜柳是池凡萧的人。”

在周然出现之前,姬孤卿、池凡萧与司徒雨可以代表他们背后的三大家族,身为超级强者的他们身边也依附着不少高手,包括位列百强榜之人。

“如果真如你所说,池凡萧已经暗中拜入千绝门,接下来可就有些麻烦了。”

余一清分析道:“千绝门执掌青川域、百江域以及九原域,池家在百江域的地位就如司徒家在青川域,而且这两家都有人在千绝门占据高位。”

余一清是在告诉周然池家的势力,同时也是在提醒周然可以找司徒雨帮忙。

白思珏却问:“叶泽二人是怎么得罪了池凡萧?”

周然摇头,他对此一无所知,但只凭夜柳一句话就想让他交出叶泽二人显然不可能。

白思珏几人识趣的没有多问。

从卧龙邸到千绝楼,周然与白思珏几人只遇到夜柳一人。

千绝楼前有一座巨大广场,若其他时候,这座广场早就聚满了想要进楼抢夺那每日一千份有特殊意义的免费午餐。

可今天,整座广场却是空空荡荡。

周然与白思珏几人没多停留,穿过广场来到千绝楼大门之前。

千绝楼入口处,那扇九丈之巨的青铜门打开着,像是一头史前巨兽张开巨口。

青铜大门前,二十位先天第一境分列两队如同雕塑守卫在此。这些人不仅没有收敛自身气势,反而还有意在提升气势。

“交令!”

站在左前方最前一人踏前来,冷声道。

周然与白思珏四人纷纷将千绝血令拿出来交给那人。

“进楼!”

那人退开一步让出路,喝道。

“进楼!”

二十位先天高手马上又同时大声喝道。

五人顶着二十位先天高手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入千绝楼。

踏过青铜门的瞬间,周然感觉到一道隐晦波动从高处一扫而过。

星纵强者!

周然顿时警惕起来。

白思珏四人对此一无所知。

进入千绝楼后,周然举目四望,他这才发现楼内空间之大超乎想象,比外面广场也不慌多让。堪比足球场的大厅之内,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圈青铜灯。但最吸引人注意的是悬浮在穹顶上的那块巨大石块,正散发瑰丽光芒。

石块的光芒与青铜灯的灯光一柔一烈,两者交相辉映,青铜灯火每一次摇曳,石块上的光辉就会生出一分变化,整个空间内的光线也会跟着生出细微变化。

“星空石!”

周然看见这石块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山海万物志》中提到的星空石。

星空石是某些星辰爆炸后才会形成的特殊晶体,这种晶体本身黝黑无比,也不会发光,但只要吸收光亮就会熠熠生辉。

据说哪怕只要一丝光芒,就能让山岳大小的星空石光芒万丈。

周然的注意力很快从星空石转移到那一盏盏青铜灯,他很快发现每盏青铜灯后似乎都有一扇或是全开或是半开半掩的石门。

“上楼!”

从大门外又传来大喝声。

白思珏不知道周然是不是知晓千绝楼的规矩,他指着那一盏盏青铜灯解释道:“每一盏灯后面都有一扇门,不同的门通往不同楼层。从右往左,楼层逐渐增高。最右边那盏灯后的门通往第二层,最左边那扇门对应的是八十一层。”

“每层楼都有守关者,楼层越高,守关者的实力越高。”

白思珏示意周然向前走几步,免得外面那些人不耐烦催促,他指着左右两边分界线说道:“这条线是先天境与归元境的分界线。”

“左边先天,右边先天之下!”

白思珏指着右边四十盏灯继续说道:“从最右边第一盏灯开始到第十盏灯对应的是凝元境。第十一盏灯到第二十盏灯对应的是纳元境,第二十一盏灯到第三十盏灯是归元境,右边最后那十盏灯对应的是真元三炼之人。”

“我先选!”

五人中实力最弱的孙千开口,他选择右边第二十四盏灯。

孙千踏入第二十四盏灯对应的石门后,门前那盏熊熊燃烧的灯火顿时暗下几分。

周然见此,立即环视一周,他这才发现加上孙千选中的这盏,靠近右边的四十盏青铜灯有三十盏已经暗下去,其中几盏灯也到了随时可能熄灭的程度。

“每盏灯最多只能同时允许三个人选中。”

白思珏指着那几盏随时可能熄灭的灯所对应的石门,说道:“达到三人,石门就会关闭。”

周然立即望过去,果真看见那几盏灯后的石门紧紧关着,而另外一些稍显暗淡的灯所对应的石门大都是半开半掩着。

灯光越暗,石门开启的缝隙越小。

“各自好运吧!”

乔长峰在孙千进去后,也选中了一盏灯。

右边第二十七盏灯!

余一清紧跟在乔长峰身后,选中了右边第二十五盏灯。

“司徒雨挑战过第三十三盏灯。”

“池凡萧止步于第三十四盏灯。”

“姬孤卿惜败在第三十五盏灯。”

白思珏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看着周然,但他没从周然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变化,他才又指着左边的四十盏灯说:“不过,先天第一境对应的十盏灯,他们都挑战了一遍。但对应先天第二境的那十盏,他们都没有碰过。”

“千绝门让我们接下千绝血令到底要做什么,大概要等看过我们各自的实力才会说。”

白思珏如此猜测,该说的都已说完,他对周然笑道:“我先走了!”

第二十八盏灯。

这是白思珏的选择。

只剩周然一人,面对八十盏或明亮刺眼或昏暗欲灭的青铜灯。

他抬头看向悬浮在穹顶的星空石,仅从这座千绝楼就能看出千绝门底蕴到底有多深厚。对千绝门了解的越深,他心中的忌惮就越重。

周然的视线从星空石上抽离,望向最左边的第一盏灯。

青铜大门隔绝内外,但站在门外的二十人都是实打实的先天境高手,最靠近青铜大门的几人想能看清里面的一切并不难。

当那几人发现周然转头看向最左边时,眼底顿时泛起狂涛。

周然与司徒雨那一战,禹州城上上下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在周然过来时,他们就一直暗中观察这位突然出现在禹州城的小子。而当他们没发现周然看向最左边那盏青铜灯时,着实被吓得不清。

近千年来,只有几个惊才绝艳之人走进过那扇门,可至今没有人出来过。

不过,周然的视线只在那盏灯停留片刻,开始慢慢往右看去。

从最左到最右,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周然最终选中了最右边那盏最明亮的青铜灯。

门外那些先天高手亲眼看见周然踏入最右边那扇石门,满头雾水。

最右第一扇门对应的是实力最弱的凝元境。

他要干什么?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章 下一关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说的就是云成风。

千绝门招收弟子看资质看实力,资质越高实力越强拜入千绝门的机会自然越大。而云成风之所以被千绝门收下,偏偏因为他资质够差实力够弱。

云成风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修出一口真元,更没想到会成为千绝楼第一道守关者。

作为千绝楼的第一道守关者,也是千绝门排名最末的外门主事,云成风每个月都有二十枚灵晶的收入,这可是那些实力达到归元境的上等外门弟子的五倍之多。至于那些与他一样是凝元境但在外门中只能算下等弟子之人,每个月更是只有一枚灵晶。

每月二十枚灵晶,对小家族出身的云成风而言绝对是一大笔钱。

就算资质再差,用这些灵晶也该将云成风堆到纳元境界。

可整整三年,他的实力与境界丝毫未变。

当其他守关者因为实力提升,或是成为更高一层的守关者,或是被调离其他地方时,云成风始终纹丝不动。要不是千绝楼的守关者最多只能做五年时间,很多人都觉得云成风会厚颜无耻的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做到死。

云成风是有意如此吗?

不是!

成为守关者最开始的那半年,云成风把每月的二十枚灵晶分出一半寄回家里,剩下的这些灵晶全部用来提升实力。那时的他才十八岁,无论侥幸修出一口真气,亦或更侥幸成为千绝门外门主事,对他而言都是巨大的鼓励与刺激。

云成风一直觉得那段时间的自己,应该是他这一辈子最渴望实力的时候。

明知道实力提升后未必能成为下一关的守关者,很有可能会跟大多数守关者一样成为无关紧要的外门主事,每月的灵晶也会从二十枚缩减到五枚,他还是义无反顾。

苦修一个月,没有成果。

拼命三个月,毫无所得。

六个月后,云成风面对无论怎样努力都毫无寸进的自己,放弃了!

云成风为此沮丧了一段时间,但他毕竟拼过命,倒也不会觉得有多大遗憾。而在接受现实之后,他也很享受做第一道守关者的日子。

凡是来千绝楼挑战之人,要么是冲着那一千份免费午餐而来,要么是为了白晶卡。

有本事去抢那一千份免费午餐之人至少也是纳元境,跟云成风半点关系也没有。那些为了白晶卡而来家伙,往往直接从第二关开始。一方面是因为第二关守关者只比第一关守关者云成风强一点点,但打赢云成风只有一张白晶卡,而闯过第二关可以有五张白晶卡,九成九的人不愿意将力气浪费在云成风身上!

当然,不是没有人冲着每月二十枚灵晶挑战云成风。

三年多来,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最终从云成风手里得到一张白晶卡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高兴起来的。

输了高兴,赢了生气。

那是一种很奇怪很复杂的心情,估计只有挑战过云成风的人才明白。

久而久之,云成风这位第一关守关者成了最悠闲之人,有时候一个月都未必能遇上一位挑战者,最倒霉的就是数量已经达到三位数的第二关守关者。

昨晚千绝血令之事,云成风自是知晓,他今日是准备好看热闹的。

泡好茶就等热闹的他没等来热闹,却等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周,周然!”

云成风慌慌张张站起来,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作为最舒服最清闲的守关者,云成风最大的乐趣就是搜集禹州城发生的事。这大半年来,禹州城最大的事就是周然与司徒雨那一战,当时就在卧龙邸的他几乎从头看到尾。

周然看了眼云成风,而后打量起这层楼来。

他原以为这层楼与第一层差不多,实际却不及第一层的十分之一。纵然如此,也有近千平米。不过,这层最为显眼的却不是那座挑战擂台,而是最为靠近窗户的那片地方。

那片另辟出来的地方种满高高低低种类极多的花树,偶尔似乎还有蜂蝶飞来飞去。花树中间摆放一张茶桌与几只石凳子,不远处书桌书橱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此时阳光正好从巨大的窗户洒那片地方,怎么看都不像千绝楼第一关应该有的景象。

云成风见周然盯着那边看,也觉得不大好意思。

周然走到书桌前,看见桌上放着棋盘。

棋盘上还有一盘残棋。

周然捻起一粒黑色棋子放在棋盘上,这才问:“你就是第一关守关者?”

云成风点头称是。

周然只觉得这位守关者实在有意思,他抬头见云成风脸色微红,差点笑出来。

扯过一张宣纸铺在桌上,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写字,周然实在有些手痒。

“写什么好呢?”

周然提起饱吸墨汁的狼毫笔,却不知道写些什么。

云成风也被周然的举动给搞糊涂了,那么强的实力却来闯第一关不说,进来之后不仅没有要打架的样子,反而要写字。

“有了!”

周然提笔就写,一气呵成。

写毕,周然将狼毫随手一扔,他看也不看桌上的字,马上望向云成风:“打不打?”

云成风被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不打,不打……”

周然哈哈一笑,来到擂台之后的楼梯口,大笑着拾级而上。

“这是什么情况?”

云成风擦去脑门上的冷汗,实在搞不懂这突然出现的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嗯?”

云成风满心狐疑的回过头,无意间瞥了眼书桌,眉毛登时竖起来。

云成风修行资质不行,养花种草琴棋书画方面却颇有造诣。

他快步来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的字久久无法回神。

与闲的没事整天看热闹的云成风相比,第二关数百位守关者没有一个轻松的。

薛言风自从成为第二关守关者至今,好不容易等来千绝楼封楼的一天。他没心情去打听为何封楼,只想好好休息一天,他甚至想好晚上与几个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起去喝喝酒,哪里想到又有人上门来。

“小子,老子现在心情很不好!”

薛言风气得跳上擂台,指着周然怒道:“别怪老子抽得你找不着北!”

周然觉得莫名其妙,心中更有微怒,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自称老子。

啪!

周然上了擂台,一巴掌差点把薛言风拍进擂台石壁里。

“哈哈哈哈哈哈!”

周然笑着冲向下一关,留下一个差点被抽懵了的守关者。

第三关的守关者正在翻动烧烤架上的肥羊,同样得到封楼令想要偷一天懒的光头壮汉听见动静,回头看向从楼梯口走上来的人。

“等等!”

光头壮汉马上开口,指着擂台旁边说道:“你先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说完,光头壮汉回过头继续盯着肥羊。

让周然觉得无语的是,这位守关者竟然开始给他讲解怎么烧烤:“烧烤最重要的就是火候,火大了不行,火小了不行,烤过了不行,火候不到不行……”

周然看了眼半个身子被烤糊半边身子还半生的肥羊,又看向聚精会神的壮汉。

“你哪来的自信说这些?!”

周然提着壮汉脖子给砸到擂台上,对那头死不瞑目的肥羊摇摇头,向下一关走去。

第四关守关者是个瘦老头,抱着本皱巴巴的书笑得那叫一个猥琐。

第五关守关者是个烟鬼,整层楼都被搞得云遮雾绕。

第六关守关者是个描眉画眼的丑女人,而且很胖很胖,但最恐怖的是她身上那股味道,像是出生之后就没有洗过澡。

周然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不敢面对一个人!

在那个女人扑上来之前,他以掌风直接将人拍进墙壁,逃命似逃向第七关。

千绝楼第一层,从右到左八十盏青铜灯,一盏盏接连暗下去。

从第一盏灯到第三十盏灯,只用了半个小时。

从第一关道第二关,除了云成风,其他守关者都是被周然一招撂倒。

每一关的守关者都不止一位,每个人的通关之路也不是同一条,因此周然并没有遇到白思珏四人,也不知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第三十关守关者已是归元境巅峰存在,周然犹能以一招取胜,可面对接下来的守关者,他想要如此轻松取胜几乎不可能。

看似一关之差,实力上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第三十一关守关者是位黑衣中年妇人,右眼带着一只黑色独眼罩,眼罩的周围依稀还能看见几道疤痕,她看向周然,问:“你就是周然?”

周然点头,他没从这位守关者身上感觉到半点杀机与战意。

中年妇人笑了笑,指着通向下一关的楼梯口说:“如果将境界与实力压制在小炼层次,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去下一关吧!”

周然看了看通向下一关的入口,又看向那位妇人:“这样也可以?”

“自然可以!”

妇人又笑了笑,说道:“去吧!”

周然当即抱拳致谢,踏上通往第三十二关的楼梯。

“嗯?”

周然来到第三十二关,却又看见了那位黑衣妇人。

黑衣妇人笑道:“这三关的守关者都是我。”

周然微微皱起眉头,但他只觉得意外,并没有被戏弄的感觉。

“司徒雨在这一关胜了我,在下一关败给了我。”

黑衣妇人问周然:“你想在这关与我交手,还是去下一关?”

周然一点迟疑都没有,张口便道:“下一关!”

下一关。

第三十三关!

司徒雨至今不曾闯过。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一章 第八护法

千绝门以门主印天怀为尊,门主之下设有三位副门主与十位护法。护法在千绝门堪比副门主,排名前三的护法地位还要在副门主之上。

三位副门主处理门中一应事务,十位护法则深居简出,除了门中大事,几乎很少露面。

自从印天怀执掌千绝门大位后,千绝门一改之前门风松散之态,进取之势日渐昂扬。

此次以铁血手腕镇压门下七大筛选弟子的城池,目的便是要彻底打破三大域各大家族与千绝门维持多年的微妙平衡。

昨夜,禹州城一共出现九十七面千绝血令,除了已经拜入千绝门的姬孤卿与池凡萧,百强榜余下之人中,还有出身司徒家的司徒雨与来历神秘的莫染尘没有接到千绝血令。而接到千绝血令之人必须进入千绝楼闯关,用实力来争取千绝门的善意。

换来的善意越多,活下去的可能性越大。

毕竟,整座禹州城都是千绝门的!

一反常态的千绝门将为冀洲西北三大域带来何种变故,各大家族又会做出何种应对,暗中又有多少人在等待时机搅动风云……这一切与数十万从小就被扔进来禹州城之人无关,与无意间闯进禹州城的周然更无关。

至少目前如此!

周然面前的这位黑衣妇人很普通,若非那只眼罩太惹眼,走在大街上应该没有多少人认识,但独眼黑罗刹的名号在西北三大域谁人不知?

黑衣妇人,正是黑罗刹,更是千绝门排名第八的护法大人!

黑罗刹亦是走到真元三炼中的大炼阶段,才破开修行之路的第一道天堑进阶先天境。

作为千绝门高层,黑罗刹自然知晓千绝门因何式微,如今的千绝门已经承受不起当年那样的风波。现在还要应对撕破脸皮后的各大世家,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时候再出现意料外的事。

有此顾虑,黑罗刹才决定亲自出面摸一摸这个不知为何出现在禹州城的少年根底。

第三十三关对应的既可以是小炼最后阶段,也可以是大炼开启前的最强状态。这两者看似一线之差,实则差距颇大。就像周然在面对第二关与第三十关的守关者时都是一招撂倒,但他对付两位守关者所用的实力却天差地别。

黑罗刹笑着走到擂台上,周然不知道黑罗刹的名声,所以不会觉得这位看上去笑容清淡的中年妇人与传闻中有何不同。

可他也不是初出茅庐,不会傻到真把这妇人当成好人。

周然登上擂台,二人对面而站。

黑罗刹道:“出手吧。”

“好。”

周然点头。

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周然点头时,脚下已有风涌动。

天风寄影!

《云踪步》第一式。

黑罗刹眉头扬起,对周然的果断有些意外。

但黑罗刹的动作丝毫不慢,在周然来至她身后时,她已到周然原本所站之处。

二人又是相对而站。

周然无声而笑,身影再次化消。

黑罗刹面色不变,却在周然近身之前再次远离。

清风拂尘!

周然加快速度,黑罗刹亦是如此。

擂台上,早已不见人影。

擂台四角齐腰高的黑色柱子却在此时发生变化,靠近地面的部分开始腾起微弱光芒。

随着周然速度越来越快,所用的真元越来越多,柱子上的光芒也在一点点不断往上蔓延。

这种以特殊材质铸造而成的黑色柱子名为应元柱,最大的作用就是感应挑战者使用了多少真元。而每位守关者身上都会佩戴同样材质制成但作用相反的戒指,戒指被称作隐元戒,可以隔绝应元柱的感应。因此,应元柱上显示的只是挑战者使用真元的多少。

应元柱的存在,确保挑战者必须发挥全部实力。

那些想要隐藏实力败给第一关的云成风为何不能如愿,这便是原因所在。

隐元戒可以隔绝应元柱的感应,却隔绝不了镶嵌在千绝楼最顶层的那块定元仪的感应。

因此守关者想故意防水也是不可能的。

疏忽如风,人影无踪。

这种程度的试探对周然与境界压制在小炼最后阶段的黑罗刹几乎无用,二人同时停下。

黑罗刹瞥了眼应元柱最下方的微弱光芒,对周然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试探上了。”

“好。”

周然认同,他探出左手,右手拂低而上:“请!”

黑罗刹双手背后,衣袂飘飘:“请!”

周然左右双手同运真元,身上衣角同样翻飞不止。

却见他两手快速成印,招式未成,引发的气机与声势却极是骇人。

既然决定正经较量,黑罗刹又怎会给他时间让他从容出招。

黑罗刹抬起右手,递出一拳。

轰!

拳出之时,劲风狂涌。

这番威势不仅是拳风使然,更是达到小炼最后阶段时纯粹真元引动的庞大气机造就。

手上印诀未成,周然极速闪避。

周然快,黑罗刹更快。

前一刻只是试探,这一刻却是生死相逼。

周然连躲数次,强招印诀终成。

“山河印!”

黑罗刹面不改色,再递出一掌。

印与掌,无有胜负。

黑罗刹却突然收了手,她讶异的看向周然:“你还没有开始真元三炼?”

只有正面对决,才能感觉到对手是否经过真元三炼。

否则,未曾经过真元三炼的周然却能与达到大炼阶段的司徒雨旗鼓相当所引发的震动会更大。而千绝门高层若是提前知晓此事,护法排名第八的黑罗刹未必有资格来处理此事,很可能是排名前五的某位护法亲自过来。

周然却不答,山河印无功之后,他再展强招。

黑罗刹却开始只守不攻。

擂台不过三丈方圆,很快又只有两道虚影时隐时现。

四角的应元柱三尺高,微弱的光芒至今却只覆盖了最下面的十分之一。

片刻之间,二人不知交手多少次。

这时,应元柱上的微茫猛然提升一大截,达到了五分之一。

黑罗刹心生警兆,但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不论面前这小子实力多强,始终没有进阶先天境。

千绝门中先天第三境巅峰高手不在少数,黑罗刹能技高一筹抢来护法之位,而且还是排名第八的护法,一身实力自然非同小可。

周然体内真元汹涌,尽皆汇聚于右手食指之上。

一指,引动庞大气机。

周然喝道:“一指掀涛动江海!”

“嗯?”

黑罗刹眉宇挑起,她立即以真元挡下这一招,却被逼退半步,但真正令她眉头皱起的是周然所用的这一招竟让她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只凭这招就想认出周然的来历,显然还不够。

黑罗刹见周然继续攻来,也不再一味防守。她瞥了眼旁边的应元柱,发现柱子上面微弱的光芒又开始不断攀升。

“才四分之一?”

黑罗刹惊叹周然真元之浑厚,再出手便没了多少顾虑。

“魁星踢斗!”

黑罗刹身上突然浮现一股凌冽威势,飞速移动的身影变得鬼魅莫测。

周然当即凝神以对。

黑罗刹毕竟是先天境第三境巅峰存在,境界能够刻意压制,但眼光与斗战经验却无法轻易改变。司徒雨至今无法胜黑罗刹,多半也是输在这方面。

黑罗刹提真元,动气机,递出绝强之招:“贪狼赴阳关!”

贪狼奸宄,一赴阳关燃战火。

周然色微变,以重拳相迎:“拳,江河断!”

与古圣轩交过手时,神念已成的周然还身负承启与赤羽二人的大天元之境,虽然那时的大天元之境只剩下一丝一毫,想要看清楚古圣轩施展《撼山拳》时的真元运转之法却不难。但他此时所用的强招却非照搬《撼山拳》,而是他以《撼山拳》为根本推演出来的招式。拳法真意未改,但真元运转之法却迥然不同。

先前施展从李元成偷学来的“一指掀涛动江海”之招,乃是周然信手拈来,非是他想要通过此招去寻找李元成二人所在宗门的线索。毕竟,此时他所面对的是不知根底的千绝门之人,若是与李元成所在宗门有仇,他这一招岂不是让他自陷险境?

黑罗刹面对此招时神情的微变,周然看得一清二楚,这也让他心中警钟登时大鸣。

幸好他收势及时,没有施展江上雨的那招“逐风万里白云间”。

否则,第一招让黑罗刹生出疑心,第二招说不定就能她确定什么了。

或是有意转移黑罗刹注意,或是心中警惕让周然心湖暂时生出不平静的波涛,以至于他施展这一招的威势骤然间提升了七分。

一拳递出,气机动周遭。

嗡!

重拳截断黑罗刹绝招,奸宄贪狼登时无路可去。

此时,擂台四角的应元柱已经有三分之一被微茫覆盖住。

黑罗刹看向应元柱,震撼不已。

真元三炼未开启,不该有这样的实力!

“哼!”

黑罗刹的独眼泛起几分火热,她再展强招,喝道:“七杀乱北斗!”

七杀乱北斗开杀劫。

此招,黑罗刹竟是动了杀意!

周然感受到黑罗刹此招更胜先前,更感觉到那凌冽杀意,眼中慎重之色不禁又盛三分,他手中强招更是半点不敢迟疑,吐气开声:“拳,山岳撼!”

应元柱上的微茫再次猛然上升,转眼就要逼到二分之一处。

“很好!”

黑罗刹大喝一声,一招才出,威势更强的第二招紧随而至:“破军靖天下!”

破军纵横,靖难天下。

以绝强之势,成至强之招!

扫了眼才被微茫覆盖一半的应元柱,她不相信两强招齐出还逼不出这小子的全部实力。

实际上,黑罗刹已是犯规,她虽然还将自身境界压制在归元境,但哪个归元境能拥有如此雄厚的真元同时支撑两大绝招?

周然见此猛提真元,丹田气海之内的岩浆洪流狂涌而出。

黑罗刹的确犯了规,周然却也非常人,他以撼动山岳的左拳迎向乱世七杀之时,马上递出右拳,以更强之势对决纵横的破军:“拳,天地震!”

双拳对决双绝招,与千绝楼融为一体的擂台,竟是微微震动起来。

“接下来?”

黑罗刹终于神色大变,她能感受周然右拳威势极强,而令她震惊的是周然两招齐开之下,应元柱上的微茫竟然仅仅攀升到五分之四。

“怎么可能!”

黑罗刹独眼迷成一条缝隙,蛰伏掌心的真元再次涌动起来。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二章 血色将星

千绝楼九十九层,最初本来设有九九八十一关。

九九为极,作为十二洲规则的制定者,九宗三十六派皆可以使用。

只是当年发生那件事,千绝门不仅损失惨重,更被人家给硬生生削去了千山城那座千绝塔的最顶层。从那之后,禹州城在内的七座筛选弟子之地的千绝楼就变成了八十关。

这种数百年前的旧事,很小就被扔进禹州城的少年们却不知晓。

他们垂涎的是挑战获胜后的奖励。

不过,想要通过挑战前十关赚取相当于一百金币的白晶卡,抑或挑战第十一关至第二十关来获得价值一千金币的红晶卡,就要做好受伤的准备。那些踏入二十关之后的挑战者,赢了后的确能得到一万金币一张的紫晶卡,但输了也要有死在当场的心理觉悟。

千绝楼不希望死人,但对于失手杀人之事也不甚在意。

拳脚无情刀剑无眼,人的心思更是难测。

对决时候打出了火气,或是二人本就有仇本都是正常之事。

自觉无力取胜完全可以认输,不认输死了也就死了,千绝门不需要这种人。

第一次来千绝楼挑战之人可以在前三关中任选其一,若直接选择第二关或第三关,一旦取胜不仅可以得到那一关对应的奖励,还可以得到之前几关的所有白晶卡。如果没能取胜,下次再挑战就要去前面一关。

无论从哪一关开始,一旦战胜守关者就要去下一关,已经通过的关不可挑战第二次。若是失败,再来挑战时直接从失败那关开始,直至取胜通往下一关为止。

这是千绝楼千年以来不变的规矩!

是规矩,就需要所有人遵守。

哪怕强势如千绝门现任门主印天怀,有提议召开长老会更改规矩之权,但规矩没有修改之前,他也必须遵守。

黑罗刹为了逼出周然全部实力,却不惜破坏规矩将实力提升至第三十四关守关者。

在黑罗刹准备出手之时,一道隐晦波动突然从上空扫来。

黑罗刹大惊收手,立即跪下求饶:“属下知错!”

“哼!”

一声怒哼在头顶炸响,黑罗刹脸色顿时苍白无比,嘴角更有血迹缓缓流下。

那股隐晦波动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

擂台上,一片安静。

黑罗刹缓缓起身,对周然说:“你去下一关吧!”

周然身上气息正起伏不定,他丹田气海内虽是真元无尽,但丹田气海目前只有一条缝隙,涌动而出的真元同时支撑两大绝招还是有些吃力。

周然略作调息,对黑罗刹点点头,这才向下一关走去。

“等等!”

周然走到下一关入口时,黑罗刹突然出声叫住他,稍稍犹豫才说:“下一关,如果你觉得取胜机会不大可以主动认输。”

周然背对黑罗刹,没做任何回应就踏入了下一关入口。

黑罗刹抬头看向穹顶,不解问道:“师尊,为何不让我阻止他?”

“规矩!”

那股隐晦波动再次扫来。

“可那个疯子出手从来不留余地,万一伤到这小子,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说到此处,黑罗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抬头看向上方:“师尊莫非怀疑这小子也是……”

穹顶上方,毫无回应。

通往第三十四关的通道似乎格外漫长,每向前一步,周然心头的无形压力就会多出一分。

出口已在前方,周然在看见亮光之前,先感觉到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步踏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周然抬头看去,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一座类似巨大山洞的地方,山洞内几乎到处都是白骨,一股股恶臭就是从这些白骨之上散发出来。

“咔!”

“咔!”

“……”

那是咀嚼骨头的声音。

周然向前走几步,看到一个背对他的消瘦背影。

那人坐在地上,满头乱发,赤裸的上半身布满了伤疤,肩膀上还插着两根黑漆漆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石壁里。那人像是不知道有人来,正抱着血淋淋的带毛野兽啃食,嘴里时不时还会发出不似人类能有的野兽声。

嗖!

没看见那人如何动作,一块骨头却突然飞射而来。

周然立即闪身避过。

嗖!

嗖!

又有两块骨头飞射过来。

周然连连避开,在距离那人三丈之外停下。

那人突然停下来,猛地转过头。

那是一张像是被野猫给抓烂了的脸,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一双眼睛也像是被活生生抠出来,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那人抽抽鼻子,骤然爬起,疯狂扑过来。

就在碰到周然之前,插在他肩膀上的铁链立即将他拉回去。

“吼!”

那人双手攥紧野兽骨头,张大嘴冲着周然大声嘶吼。

那张嘴中空空荡荡,舌头竟也被拔了。

周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人脖子上一半发黑一半依旧血红的五角星。

血色五角星,唯有历任血军总教官才有资格佩戴的特殊将星。

这一瞬间,像是被沾满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心头。

愤怒混合着疼痛,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周然眼眶登时血红,低声道:“武教官。”

武克明正是在周然之前进入鬼窟的那位血军总教官,在鬼窟被传送到那间石屋并得到那具骷髅的部分记忆后,周然一度以为所有到过鬼窟的总教官都已身死。但失踪了那么多位总教官都没有引发什么意外,唯独武克明进入鬼窟后不知引发了什么,让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误入定军山所在的镜湖密地。

周然能通过传送阵来到这里,武克明未必不会因为某种巧合也被传送到这里,而那枚血色将星更不可能只是巧合。

可面前之人当真会是武克明吗?

“吼!”

“吼!”

那人却毫无所觉,一次次扑过来,又一次次被铁链拉回去,肩膀早就被鲜血染红。

舌头被拔,眼睛被挖,耳朵想必也已经被……

周然冷面低声道:“得罪了!”

声音未落,周然直接掌中真元流转,直冲那人面门而去。

“吼!”

那人似是兴奋,似是愤怒,疯狂撞过来。

连周然都觉得自己要伤到那人时,那人身形却是陡然一转,身体弯曲到一个不可能的姿势闪避开,皮包骨头的左手仿佛鹤皮鸡爪,直接掏向周然心口位置。

周然立即避开,一口气几乎将真元提升至极致。

白骨堆里的那根应元柱上,微茫几乎眨眼之间就占据了三分之二。

周然不是不想救人,但此时他与此人都在千绝楼内,暗中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关注这里。如果被人发现他与此人相熟,肯定会引来不少的麻烦。那时候别说想要救人,能否自保都成了问题。毕竟,这座千绝楼内可不仅有先天境巅峰高手守关,更有星纵强者坐镇。

“一指掀涛动江海!”

周然一指点出,引动庞大气机逼向那人。

那人虽失去了眼睛耳朵,但他知觉之敏锐却非常人可以想象,那副已经被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身体所隐含的真元同样非同小可。

若非实力强得变态,这个至今还没有进阶先天境之人也不会被安排在第三十四关。

那人嘶吼一声,一拳轰来。

周然此时不仅没有收力,反而又将这一指之威提升三分。

应元柱上的微茫已经攀过四分之三!

那人乱发齐飞,口中发出的兽吼声越发高亢。

一指点下,未戳破瘦骨嶙峋的拳头,周然却被反震出去。

“吼!”

那人竟是不需要换气,一拳震飞周然时,另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抓向周然胸口。

危急之际,周然立即扭转身形。

只见他犹如清风过巨山,不仅在瞬息之间流转而过,更将一身之力凝于左脚。在他躲过那只利爪之时,一脚重重踹向那人后心。

这招正是从江上雨那里偷学而来的“逐风万里白云间”。

这时候,周然反而更希望被千绝门之人误会他与李元成二人所在的宗门有关,也要好过让他们将他和此人扯上关系。

嘭!

那人生生受住这一脚,连连退后数步才止住身形。

周然不动,似是在寻找出手时机。

那人同样不敢动,失去了视觉与听觉之人,只能通过对手出手时引发的气机来判定对手所在的方位。

周然只觉得心头难受得厉害,可他根本不敢表现出来。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周然缓缓调整呼吸,想要救人就要先让千绝门放下对他的警惕,那么接下来与此人就不能有任何犹豫,更不可能保存实力。

若有必要,他甚至要做到失手杀人。

但他能杀此人吗?

不能!

所以周然必须拿出足够强的实力,强到可以击败此人而犹有余力。

应元柱上的微茫缓缓提升。

越是靠近应元柱顶端,微茫蔓延的速度越是缓慢。

周然真元提升时,那人立即感觉到。

如嗅到鲜血的野狼,那人登时提掌劈来。

周然直接施展《云踪步》第三式,以独步天行快速避开。

周然移动之时引动的微弱气机被那人捕捉,但此时的他不似之前那般疯狂乱撞,而是警惕无比,出手之时还留有闪避的余力。

“啊!”

周然却突然大喝一声,隐隐提升的真元全部流转到右手的食指与中指。

嗡!

一阵轻微震动从白骨堆里的应元柱上传来,那微茫终于逼至应元柱最顶端。

黑罗刹已经从三十三关来到千绝楼第九十层,为了确定周然是否与被锁在千绝楼中的疯子有关联,她以护法权限开启显影壁,将周然与那人的交手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见周然终于被逼得使出全力,她多多少少有些松口气。

未开启真元三炼就有如此实力,实在匪夷所思。

可在微茫已经完全覆盖应元柱的情况下,周然身上急剧提升的气势不仅没有停下,反而猛地又提升到一个更高层次。

黑罗刹的脸上立即显出惊惧之色,惊呼道:“不可能!”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三章 红炉点雪

周然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等到他走到更高处看到更多风景才能知晓。在他以封神术隐匿神念之力后,除了那个来历神秘的莫染尘,至今还没有第二个人发现他已成就神念。而因为几次过度动用神念之力,使得他体内的定世珠被炼化,将他的体魄强化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神念成,体魄强,更曾亲自感受过两位大天元之境,哪怕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摸不得,甚至看过之后很快就会忘记。可见过就是见过,不在眼底,就在心里,自有记起的一天。

九宗三十六派的新一代弟子中,肯定有比周然经历更丰富之人,也许境界同在归元境但实力却比周然更强的也大有人在。

可对于千绝门而言,周然的表现就有些吓人了!

以特殊材料铸造而成的应元柱能感应到丹田气海内的真元,但周然被封的气海至今也就只开启一条缝隙,应元柱最多也就能感觉到从那条缝隙中泄露出来的真元。

周然要以绝强之势败武克明,不惜从气海那道裂缝中强纳真元,这就突破了应元柱极限。

实际上,这些应元柱本身也有问题。

每一根应元柱都价值不菲,且每过十年就要更换一次,对如今的千绝门而言绝对是不小的开支。前几任掌门在这方面动起心思,将上品的应元柱换成了中品应元柱,到了如今更是直接换成了下品应元柱。

要不是这个原因,周然未必能如此容易就突破了应元柱的极限。

可即便如此,也吓了第八护法一大跳。

除了印天怀收入门下的金童玉女,千绝门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此等事情。

面前之人那张被抓烂的脸浮现出强烈的慎重之色,那双只剩下血窟窿的眼眶望过来,让周然心头一阵阵的抽搐。

但此时,他不能心软,更不能留情!

周然并指如剑,点向那人眉心。

那人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他能感觉到对手这一招有多强,可是他被那两根铁链束缚在极小空间之内,想要避开根本不可能。

“吼!”

那人竭力嘶吼,以全部真元运转极招,要与周然正面厮杀。

只见他一拳叠上一拳,看似无序,实则拳头每叠加一次,他的攻势就会立即提升一分。

这是武克明独创的《叠浪拳法》!

此拳一出,周然对面前之人的身份再无怀疑!

周然恨极,更觉得怒极。

他面沉如水,眼眶之内却尽是汹涌波涛。

他不想再看见这张脸,他不想看到这样的血军总教官,他并指如剑,不惜以伤换伤,任由武克明的重拳砸在他的胸口。

“噗!”

周然口吐鲜血,脸上却有畅快笑意。

他双指点出,赫然印在武克明的眉心之处。

此招名为红炉点雪,是周然在苏城沉浸两年多悟出的一招。

顿悟红炉一点雪,忽惊暗室百千灯。

离开苏城再回定军山的那晚,周然曾遭到赵元徽拦路,他最后用的就是这一招。

武克明仰头倒下,空荡荡的眼眶犹如两个不可见底的深渊。

深渊尽头,是否还有一丝光亮未灭?

周然扶住胸口,扫了眼周围,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调息片刻,他抬脚向下一关走去。

黑罗刹站在显影壁前,将周然与武克明的交手过程看得清清楚,尤其“一指掀涛动江海”与“逐风万里白云间”两招,周然更是半点遮掩都没有。

黑罗刹关闭显影壁,心思重重道:“师尊,这小子所用那两招是不是……”

穹顶上方许久后才又传来一道隐晦波动:“将此事告知印天怀。”

黑罗刹点头称是。

冀洲在十二洲中属于最边缘地带,式微多年的千绝门所在的西北三大域在冀洲又是最贫瘠之地。前几任掌无进取之心,如今好不容易换上一位有大志向更有大决断的新掌门,千绝门这才敢不惜代价跟毗邻的霜雪门抢夺金童玉女。

印天怀全力培养的金童玉女在十五岁之时真元三炼圆满,让白思珏等人震惊不已,门中长老护法也极为满意,毕竟千绝门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如此出色的弟子了。

可曾去过中洲的印天怀心中到底又有多少满意呢?

莫染尘为何看不起白思珏等人,为何觉得他们垂涎截天塔很可笑?

就是因为这些人野心够大但眼光太浅,更无自知之明!

眼睛只盯着西北三大域,连冀洲都看不到,只是真元三炼完满就让他们大惊失色,莫染尘都怀疑自己要是告诉他们在真元三炼完满之上还有七魄炼与三魂炼,更上还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炼,会把他们活活吓死。

莫染尘给周然的那枚墨玉中就是一门关于七魄炼的功法,名为《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极为霸道,乃是要将体魄与真元混为一炉锤炼,其中的痛苦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但只要熬得过去不仅能让真元的浑厚程度与纯粹程度远远超过极炼,更能将体魄提升一个更强的层次。

破镜容易,谁都可以做到。

重圆极难,没有谁敢说自己一定能做到。

莫染尘说要先去准备,就是去准备一些珍稀药材,尽可能为周然减轻过程中承受的痛苦。

若以价值而言,那块蕴含《破镜重圆》口诀的墨玉绝对堪比一枚四品灵源,莫染尘为周然准备的那些珍稀药材也不会比《破镜重圆》的价值低。

相等于两枚四品灵源的功法与宝药,哪怕身为千绝门门主的印天怀都会心头滴血。

莫染尘为何舍得?

其一,周然一身真元足够浑厚。

其二,周然已成神念。

其三,周然通过了妄心镜的考验。

前面两点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正让莫染尘愿意送出这份善意的是第三点。

禹州城所有人都觉得多宝童子最大的宝物是他腰间的锦囊,但在莫染尘的眼中,真正的宝物是那些通过妄心镜考验的活生生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他愿意结交,更舍得下本。

周然,值得他这样做!

千绝楼第三十五关,禹州城百强榜第一人姬孤卿惜败于此。

周然抹去嘴角的血迹,望向站在对面的那个以金色面具面的守关者。

“请!”

金面人只说了一个字,示意周然可以出手了。

嗡!

周然气势全开,瞬间让应元柱上的微光突破极限。

与武克明那一战,周然并不尽兴,那时的他心中有顾虑,哪怕出手的力道都要精确控制,心头的怒火与愤恨更要极力压制。

第三十五关,他同样要将蒙在心头的怒火压下去,但出手不必留情。

金面人稍感意外,但并不在意。

“拳,江河断!”

周然递出第一拳,起手就是绝强之招,而他此时几乎将自身气势提升至极致,体内真元更是肆意狂涌,此招之威要比与黑罗刹交手时更强。

“呵!”

金面人不退反进,左手轻拂周然第一拳,从左手至左臂再到左半边身体猛地一抖,如清风吹过丛林山空,弥漫在林中的淡雾悄然而散。

这一拳,竟被他如此轻易化去。

但周然拳风浩荡不止,一身拳意更是连绵不绝。

却见他一招之后,马上再开第二招:“拳,山岳撼!”

周然才亲眼看见过武克明如何施展《叠浪拳法》,又亲身领教过《叠浪拳法》的真元流转之法。此时他将从古家《撼山拳》与《叠浪拳法》运转法门融合为一,以《撼山拳》撼动天地的拳意与《叠浪拳法》连绵不绝的真意结合,将两门武学推演到更高层次。

这就是成就神念之人的可怕之处,参悟与推演武学的速度远非常人所能理解。

当然,这也是因为古家的《撼山拳》已被周然推演无数遍,而武克明自创的《叠浪拳法》虽然也很高明,但他毕竟还是归元境。如果他进阶先天境后再将《叠浪拳法》完善一些,周然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这两种武学融合为一就很难了。

金面人见此,却依旧强迎而上,他以右手挡住周然重拳之时猛地向下按去,而后以全身抖动,右脚用力跺向地面,再次化去周然这一拳。

然而,第二招势成之时,周然猛提一口真元,第三招连绵而来:“拳,震天地!”

一拳强过一拳,第三拳的威势之强超乎想象。

金面人的面孔被面具挡住,那双眼睛中越来越明显的慎重之色却是骗不了人。

面对周然绝强攻势,金面人双掌同开,成太极之势。

太极以柔克刚,能以四两拨千斤。

只见金面人以双掌架起周然的第三拳,双肩同时耸动,腰身一抖,双脚猛地跺地。

咔嚓!

竟是刀剑难留痕迹的石面被金面人生生踩裂。

三拳连绵,金面人不仅全部接下,看上去似也是轻描淡写的给化解了,但金面人心里却不似表面那般写意轻松。

柔可克刚,四两亦能拨动千斤,但这是要在自身实力要远远强过对手的前提下。

金面人实力确实超过周然,可要说远远超过却未必。

此等时刻,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卸去周然的攻势之时,金面人马上反击。

只见他双手夹住周然右拳,顺势向后带去,将浑身真元全部聚于肩头撞向周然胸口。

三拳皆是强招,消耗的真元极多,此际正是周然该换气之时。

金面人对反击时机的把握可谓极准,而他以全身力道撞向对手大开的胸口更是够狠。

隔山打牛,暗劲伤人,这便是金面人这一撞的可怕之处。

别说真被他撞个正着,哪怕只是轻轻碰到说不定都要断几根骨头。

然而,金面人肩头即将碰到胸口时,周然不仅没有躲避,反而主动迎上来。

周家《太极功》才是周然最早接触的武学,金面人运使暗劲的手段他九岁之前就学会了。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四章 八十三层

金面人这一撞就像重重一拳砸在棉花上,根本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结果。而此时,被他双手夹住的右拳猛然传来一股柔和巨力,一送一抽之间,不仅化去了他双手施加的力道,反而将他整个人带出一个趔趄。

得此时机,周然立即以左肘击向金面人后心。

依旧是隔山打牛与暗劲伤人,完全就是金面人那一撞的重演。

若被击中,非死即伤!

“哼!”

金面人轻哼一声,却是顺势倒下。

倒地之前,他以掌撑地,身体陡然逆转,迅速退后。

这一局交手,周然略胜半筹。

金面人拂手一挥,脚踏《七星步》,无声杀来。

周然以《云踪步》相随,冷眼迎上。

二人搭手,逢力必掤,逢掤必缠,逢缠必转,逢转必沉。

周然以捋劲先一步将金面人左手带空,转即间卸去金面人的左手力道。

金面人紧随其后,他的右手以按劲螺旋向前,再以采劲突然向下,化去周然左手气劲。

二人再度搭手,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

当此之际,二人皆以缠劲相搏,不让对方双手离开自己,更不让对手有引劲入空的机会。

静中触动动犹静,变转虚实皆在心意。

气遍身躯不稍痴,纵放屈伸更是飒然。

二人以劲治劲,以柔治柔,但柔中自有刚气,一时间难分胜负。

可二人不断发力,却无卸力的机会。想要压制对手,就必须拿出更强的气劲。如此下去,就要看谁的气息更加绵长,谁的真元更加浑厚。

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

……

二人双手之上聚集之力太多,一道道强劲风声趁势而起。

“呵!”

金面人与周然同时喝道,二人将浑身所聚之力赋予一掌之间。

嗡!

双掌印在一起,二人同时倒退出去。

咔!

咔!

周然连退五步,每一步都会在坚硬石地上留下一道浅浅脚印。

金面人退出四步半止住,亦在石地上留下两排脚印。

这一局,是周然略输半筹。

可在金面人看来,到现在还没能将这个还没开始真元三炼之人打趴下就是失败!

柔不能行,那就以刚克制。

金面人也不废话,他双脚猛地踏地,双掌成刀劈向周然。

周然依旧面沉似水,他尽提一身真元,双拳迎掌刀。

双拳对双掌,真元对真元,气机对气机。

皆将气势提至巅峰的二人,招招逼命但又招招无功。

瞬息之间,二人交手已不下百次。

“呵!”

金面人真元骤然狂涌,交手至今首现绝招:“纯阳一气!”

纯阳一气乃是千绝门镇派绝学《纯阳秘典》中的招式,不是掌门一脉嫡传弟子根本没有资格修炼,而若不将真元凝练到极为纯粹的程度更是无法施展。

深感此招之威,周然再现与司徒雨交手所用之招:“日月沉沦重开天!”

纯阳对日月,一气能够重开天?

“哼!”

两大绝招正面硬撼,周然轻哼一声。

周然只觉得喉间一舔,嘴角便有血迹流出。

这一招,周然败!

金面人却没有乘胜追击,被真元鼓荡的衣袂渐渐平息下来。

先与黑罗刹大战一场,之后又生生承受住武克明叠浪拳,此时又与金面人交战如此之久,周然体内真元无尽,却也感觉到力疲。

金面人深深望着周然,片刻后才说出三个字:“你很好!”

周然微微摇头,问:“你就是金童?”

金面人虽以面具遮面,但身上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却不是一张面具能遮住的。

按照千绝门的规矩,在周然气势全开使得应元柱上的微茫突破极限时,实际上已经算是通过了这一关。周然对自己的实力有很清楚的认知,在他几乎拿出全力的情况下,他不相信千绝门除了金童玉女还有哪个不到先天境之人能与他打到这个程度。

金面人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说:“我在三十六关等你。”

“不用了。”

周然咳嗽两声,对金面人苦笑道:“至少今天不行。”

金面人点头不语,他袖口一挥,外放的真元推开旁边石门:“去八十三层。”

说完,金面人独自去往第三十六关。

周然没有立即离开,在那金面人离开后,他立即盘膝坐地调息起来。

此时的周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自由人,他必须要想办法将武克明救出来,而一旦查明武克明被折磨成此番模样当真是千绝门所为,他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眼中的这个巨无霸给掀翻。

此外,他还记得夜柳不久前说的话,虽然他不把那个池凡萧放在心里,但池凡萧如今已是千绝门的弟子,而余一清也说过池家在千绝门中的势力不小,不知道登上八十三层后会不会与池凡萧对上。

这个时候,周然的确不希望被麻烦找上门来。

但不想不等于怕,若池凡萧真敢当面向他要叶家兄弟,他不介意先杀个人泄泄心头之愤。

千绝楼第八十三层是议事大堂,千山城那边一旦有些消息传来,禹州城的高层就会齐聚于此听取命令,禹州城的诸多大事也都是在这里决策。

议事大堂分为上下两部,下部设有三百个青石座位,上部设有五个血红石座。

上部血红石座至今还无人露面,三百个青石座位也只有极少几个坐着人。

除了坐在最前面的两个,坐在后面几排之人要么鼻青脸肿,要么身上气息起起伏伏像是受了内伤。坐的越是靠后之人,看上去越是凄惨。

孙千眯着乌青的左眼,余一清鼻子红红的还被棉花塞着,二人几乎同时走进议事大堂。

“他们怎么也在?”

孙千看见第一排的二人,当即低声说道。

余一清摇头。

二人来到第三排,在先一步来此的乔长峰身边坐下来。

孙千乌青的左眼时不时颤抖一下,他用下巴点点最前排二人的背影,用那只完好的右眼询问乔长峰。

乔长峰没理他,闭目养神起来。

孙千对此毫不奇怪,他低声问余一清:“你这次成功没?”

余一清叹口气,摇了摇头。

孙千同样满脸沮丧,露出一个愤怒不甘的神情。

没过多久,白思珏肿着右脸进来了。

他第一眼也看到了最前排二人,不过他没问什么,来到乔长峰三人身边直接坐下。

孙千用眼神示意白思珏看向最前面,白思珏微微点头,但一点也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余一清用眼神制止孙千,深怕他说出什么被前面二人听到,转而问白思珏:“过关了吗?”

白思珏点头,想要笑但扯着右脸的痛处,连连倒吸冷气。

乔长峰睁开眼看了看白思珏,转即又闭上眼睛。

“你牛!”

孙千马上伸出个大拇指,而后说:“我们两个还是不行!”

孙千看了看前面两排,又转身看了看后面,低声说:“周然还没来吗?”

这个时候,又有人走进来。

是提着巨斧的严恒,脸上顶着两个巴掌印,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一进来看见这么多人,马上闭上嘴。

接下来,云中鹤与贺百炼差不多前后脚进来,传闻是同母异父的尹武月与萧平笙紧随其后,再之后是柳清风,夜柳,虞均衡……

只一会儿,议事大堂下部的前面几排就都有人落座。

第一排,姬孤卿与池凡萧。

第二排,尹武月、虞均衡、夜柳、云中鹤、萧平笙、贺百炼、柳清风。

第三排,南闲生、白思珏,乔长峰,余一清,孙千……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进入议事大堂的人越来越少,接到千绝血令之人差不多都已进来。

孙千又看了看前后,忍不住问道:“周然怎么还不来?”

余一清不禁问白思珏:“周然到底选了哪一关?”

余一清问完,整个议事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自从昨日与司徒雨一战后,周然的名字就在极短时间之内传遍了禹州城。余一清问的这个问题,在场众人都想知道。

白思珏却摇头道:“我是在他做选择前就离开了。”

孙千揉了揉乌青的左眼,边吸气边说:“周然应该是第一次来千绝楼闯关,按照以前的规矩,应该要从前三关开始,但这次有千绝血令,他完全可以随便选择一关开始,不应该花费这么长时间……”

余一清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问白思珏:“这个规矩你不会没有告诉周然吧?”

白思珏张了张嘴,说:“这个……我好像给忘了!”

“你忘了?”

孙千与余一清同时看向白思珏,连乔长峰都笑了说道:“那可就有人要倒霉了!”

孙千二人连连点头,而后幸灾乐祸道:“如果周然从第一关开始,嘿嘿……”

白思珏也想笑,但脸很疼。

周围之人听到几人对话,脸上表情也都丰富无比。

坐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从前三关开始的,不知道被多少守关者暴揍过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高度,今天几乎所有人又被守关者虐了一遍。他们早就想把之前虐他们的守关者暴虐一遍,可千绝楼根本不允许。

自己几乎是没有报仇的机会了,但如果与司徒雨实力相当的周然果真是从第一关开始,岂不是有可能帮他们报仇?

想到这里,那些人开始极度希望周然是从第一关开始的。

“可惜不能亲眼看见,遗憾啊!”

孙千长叹一声,乌青的左眼马上又疼起来。

又等了很久,众人却依旧不见周然出现。

“不会出事了吧?”

有人小声议论,毕竟周然再强也不是先天境,据说千绝楼最后几关的守关者不仅有千绝门的高手,还有一些被千绝门关进来的心狠手辣之徒。

如果周然倒霉遇到,那可真就凶多吉少了!

久等不见人,最后连孙千都忍不住嘀咕起来:“难道真的出事了?”

就在所有人耐心耗尽之前,议事大堂外面终于响起脚步声。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五章 领域之力

周然走进议事大堂,而后一步步来到最前排。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坐下。

以兽皮遮体的姬孤卿浑身肌肉盘虬纠缠,看上去像是在深山中长大的野蛮人,一身的野气与匪气,他卿瞥了周然一眼又继续看向前方。如翩翩佳公子的池凡萧像是没有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嘴角却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轰!

随着周然进来坐下,议事大堂的大门轰然关上。

议事大堂上部左前方一扇小石门开启,一个身着黑色大氅之人率先走出,绣金凤纹青龙的黑色大氅将里面的人完全包裹住,龙千愁与别亦初紧随其后。

身着黑氅之人走到上部五个血色石座,霸气的一转身,在最中间位置坐下。

随着他的落座,议事大堂之内瞬间多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像是突然之间被扔进了数十米深的水下,身上承受巨大压力的同时,还有强烈的窒息感。

星纵强者的领域之力!

下部坐着的众人大惊不已,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存在竟会亲自出面。

越是靠前,所承受的压力越大。

姬孤卿裂嘴笑起来,眼中没有半点畏惧,反而被激起了熊熊战火。

池凡萧淡笑似无所觉,他轻摇折扇,如坐春风中。

周然面色平静,但他心里却极为警惕与震撼,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星纵强者的恐怖。他以手指一下一下轻敲击冰凉的石雕扶手来减轻内心的不平静,看上去似是有些出神的想着什么。

坐于第二排的尹武月几人还能保持面色不变,但从第三排开始,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慎重之色,最后两排之人的额头上甚至很快出现了一层薄汗。

“哼!”

身着黑氅之人轻哼一声,压在每个人身上的压抑感顿时消失,那人道:“十五长老,你来说。”

别亦初站在黑氅之人左手边,立即恭敬道:“遵宗老法旨!”

宗老?!

众人已猜到被黑氅遮挡身形之人是星纵强者,却没想到这位却不是驻守禹州城的那两位之一,而是千绝门的一位宗老。

宗老,是对千绝门星纵五转之上的太上长老的另一种尊称。

前任门主的黯然离场与现任门主的强势,根源都是建立在这些足以影响宗门大势的老怪物的态度之上。千绝门式微这么多年却依旧还能位列九宗三十六派之一,最大的原因就是宗门内的几个老东西至今还喘着气。

这些老东西已经多年没有露过面,千绝门对他们的行踪向来都视为绝密,小小的禹州城怎么就引来一个老怪物的注意呢?

据说被猎户从山中捡来养大的姬孤卿嘿嘿而笑,池凡萧出身那个在百江域势力几乎能与千绝门分庭抗礼的池家,他亦是池家的嫡系三少爷。池家将他送进禹州城,是为了将来顶替池家在千绝门中掌握的一位长老之位。

在别亦初道破上部坐着的那人身份后,池凡萧手中的折扇立即摇不动了。

“禹州城还存在第三位星纵强者?”

从与金面人交手后到进入议事大堂这段时间里,周然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救出武克明。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对付一堆的先天境高手,那两位星纵强者对他而言更像是两座无法搬动的大山,而现在却又多出一座大山来。

只凭一人之力想从千绝楼救出武克明一事,周然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万千思绪,皆在一念之间,别亦初这时才刚刚开口。

“接下来有两条路给诸位选择。”

别亦初没有半句废话,而他的第一句话才说出来就让众人脸色大变,不少人立即警惕的看向四周,更有人似是开始暗中蓄力准备见机不妙立即逃命。

“第一条路,拜入我千绝门!”

别亦初将众人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他的语气半点不变:“百强榜三十名后的诸位一旦入门,直接成为千绝门正式弟子,还可以一次性得到一百枚灵晶入门礼。位列百强榜前三十名之人直接成为内门弟子,其中排名前十之人可以拜入门主诸位长老的门下,成为长老亲传弟子,并且可以一次性得到一千枚灵晶入门礼。”

“除此之外,诸位所在的家族也可以搬到千山城,得到千绝门庇护百年的承诺。”

别亦初望向坐在最前方的周然,说:“掌门亲口许诺,若阁下愿意拜入我千绝门,可以直接成为本门掌门的亲传弟子。”

此言一出,闻者皆惊。

千绝门掌门亲传弟子目前仅有金童玉女二人!

不仅坐在后面之人纷纷望向周然,包括姬孤卿与池凡萧二人也都讶异不已,因为哪怕是他们两人,一个拜在第三护法门下,另一个成为第二长老的关门弟子。第三护法与第二长老绝对是千绝门的高层,但与掌门印天怀相比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周然同样觉得讶异不已。

还好别亦初说完这些,便就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第二条路,被逐出禹州城。”

别亦初说完后见有人听过之后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他当即冷笑道:“一旦被逐出禹州城就不再受我千绝门庇护,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别亦初说的平静,但话语中的杀机并没有掩饰。

昨晚千绝门共送出九十七面千绝血令,再加上姬孤卿与池凡萧二人,此时本应该有九十九人坐在这座议事大堂,可实际在场的根本不到九十人。

其余几人呢?

“千绝门不会为难你们各自家族,但当初你们赤条条进来,现在也必须赤条条出去。”

别亦初冷眼扫过在场所有人,接着说道:“各位放心,既然千绝门答应让你们走,就不会为难各位!”

别亦初敢这么说,可有人敢信吗?

鸦雀无声,满堂寂静。

“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

别亦初说:“三天后必须来到这里,选择加入千绝门,随宗老一起去千山城。若觉得千绝门庙太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我与龙长老会亲自送你们出城!”

议事大堂内,落针可闻。

龙千愁笑着说道:“各位可以离开了!”

被黑色大氅隐藏身形的宗老站起来,似是俯视了下方众人一眼,转身便走。

别亦初与龙千愁随在后面,转过身去的瞬间,二人脸色皆是慎重不已。

三人离去后,议事大堂却无动静。

宗老亲自出面硬逼各大家族借助千绝门之手培养的后辈拜入千绝门中,完全就是在与西北三大域所有势力撕破脸。

千绝门到底哪里来的这份底气?

这一点不仅如池凡萧这样出身西北三大域大家族之人不明白,身为门内长老的别亦初与龙千愁二人同样也不知晓。若不是此次来禹州城的是一位宗老,他们说不定会怀疑前来传令之人是不是千绝门的死对头派出的奸细。

“你二人不需要知晓原因,奉命行事即可。”

这是那位宗老在宣布完命令之后,直接对二人说的话。

宗老去往千绝楼顶层后,龙千愁这才得了开口机会,他问别亦初:“你怎么想?”

“奉命行事!”

别亦初说话的语气并不轻松,他只是禹州城名义上的主事人,就算那位宗老不在此,他上面还有两位星纵境界的太上长老。

龙千愁无声摇头,转而说道:“掌门为了全力金童玉女曾在长老会上表示此生不会再收徒。那个周然就算比姬孤卿与池凡萧强些,也不过通过了第三十五关,凭这点应该不足以让掌门为他毁诺。更何况那小子的来历至今还没查清楚,若是……”

若是如何,跟他们二人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两位太上长老的同意,八护法黑罗刹根本无权开启传灵仪轨。

不管八护法通过传灵仪轨跟掌门说了什么,最终都是掌门亲口开出收周然为亲传弟子的条件,而且前来传令的宗老也知道此事。实际上,无论掌门印天怀本人,还是几位知晓实情之人都觉得能将周然收入门中是意外之喜,就算不能如愿也不是多大损失。

可除了这几人之外,其他人却不知道此中情况。

如池凡萧这样的大家族之人,很快联想到千绝门是不是与周然背后势力合作,从而才有底气与西北三大域各大势力撕破脸皮。毕竟,印天怀不再收弟子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却反常的对周然大开方便之门。而周然才来禹州城没多久,千绝门就一改多年行事作风变得强硬无比,难道也是巧合?

千绝门想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有些人却不愿意。

至少目前不行!

满心都在想着如何能救出武克明的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险境,他更不知道因为别亦初说了句印天怀愿意收他为亲传弟子之事,他的名字就上了几大势力的死亡名单。

周然才回到卧龙邸,就看见零食堆里正发呆的莫染尘。

“你闯过第三十五关了?”

莫染尘问,但他根本没有要周然回答的意思,他皱起眉头说道:“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但现在你必须离开。”

周然见莫染尘说得极为认真,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千绝门要完蛋了!”

莫染尘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可他这句话却让周然眼前一亮。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六章 乌云弥漫

对千绝门了解得越深,周然越能感觉到这个宗门的强大。

这样强大的千绝门,怎么可能完蛋?

而从莫染尘的语气上看,千绝门不仅会完蛋,甚至有可能会在极短时间倾塌。

“千绝门这头病虎已经病得太久,前几任掌门要么是目光短浅的鼠辈,要么是好大喜功志大才疏之徒,还有人为了提升自身修为,不惜掏空千绝门老底。印天怀接受掌门大位时,千绝门早就烂的千疮百孔。”

莫染尘边吃边说:“隐门之劫后,千绝门那一代的掌门为了不被踢出九宗三十六派,大力吸收西北三大域各大家族的高手。这么多年,那些家族就像千绝门身上的虫子,各个被养得脑满肠肥。如果是这些小麻烦,千绝门还不至于一夕间轰然倒塌。可这几年内忧早就成了外患,青川域司徒家被北边的霜雪门拉拢过去,百江域的池家早就与东边的云苍派眉来眼去,即使千绝门山门所在的千山城,南边烈阳谷也扶持了一个赫连家不断侵蚀千绝门基业。”

“印天怀才坐稳掌门大位就想快刀斩乱麻,也不看看千绝门那点家底够不够他祸祸的。”

莫染尘将手里零食一扔,咬牙切齿的恨恨道:“早知道姓印的就这点手段,小爷干嘛那么辛苦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亏了!亏大发了!”

莫染尘气得连连打滚,最后一摸脸猛地坐起来,问周然:“你走不走?”

周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什么时候?”

“当然越早越好!”

莫染尘说:“一旦那些人准备动手,像禹州城这样的地方肯定会最先倒霉,只凭何归那个老妖怪,未必能抵挡多久。”

“何归是千绝门那位宗老?”

“当然是他!”

若没有遇到武克明,周然肯定说走就走,但现在却不行,他不禁问:“真有这么着急?”

“着急?”

莫染尘呵呵一笑, 有些不喜周然的啰嗦,提醒道:“你知不知道从你离开千绝楼那一刻开始,你至少已经被三股势力盯上了。”

“一些人觉得因为你背后势力的加入,印天怀才突然有底气撕破脸皮,所以要杀你。”

“一些人不想印天怀收第三个弟子,所以要你死。”

“一些人希望杀几个人把水搅得更浑,好浑水摸鱼,你正好是其中之一。”

莫染尘见周然无动于衷,心情突然坏到极限,他黑着脸将一个黑色锦囊扔过来,冷笑道:“这里面是答应给你准备的东西,就当给你准备的陪葬品吧!”

周然接过锦囊,在莫染尘走到门口是突然开口:“我想救一个人。”

莫染尘停下,背对着周然,问:“谁?”

周然没有隐瞒,直接说:“千绝楼第三十四关守关者!”

莫染尘闻言不禁回头,但他没有追问什么,而是想了想才问:“很重要?”

周然无声点头。

“今夜子时,我可以给你创造个机会!”

莫染尘转过身继续向门外走去,他边走边说:“只要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白思珏等人没有出现,叶家兄弟不知所踪。

空荡荡的别墅内,只剩下周然一人。

三楼书房内,周然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本书,名为《天医玄道》。

他身上的虚灵衣无声化成黑色长衫,衣衫之上淡淡的灰雾仿佛活了过来,在缓缓流动。

卧龙邸,有风突然而起。

“周然!”

窗外蓦然出现一道人影,凌然喝道:“受死!”

轰!

那人语毕,一掌轰来,浩荡星力差点将整层楼掀翻。

先天第一境!

周然止步于第三十六关之事,该知道的人应该都知道了,而第三十六关守关者的实力正相当于先天第二境。但第一波来杀他之人竟是先天第一境,当真看不起他!

漫天粉尘中,周然大袖一挥,散去遮目尘土。

清风拂尘!

周然轻念口诀,乍然来到杀他之人身前。

那人乃是一个消瘦老叟,并不遮面,显然不在乎被人看轻面孔。

老叟嘿嘿狞笑,见周然现身,骤然后退。

不好!

周然心中警兆顿生,几乎同时,一道凌冽刀光自下方横劈而至。

老叟一开始弄出那番动静根本就是为了遮掩同伴行迹。

“菜鸟!”

退至远处的老叟冷冷吐出二字,但他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半点不会放松,一旦同伴这一刀未能见血,他的杀招绝对紧随而至。

“白云!”

周然念出他最不愿意念出的两个字,在刀光逼至瞬间,再念二字:“逐月!”

刀光劈来,人影登时两分!

老叟眯眼一观,却见一道虚影逼向出刀之人,另一道虚影杀他而来。

“雕虫小技!”

老叟一掌扫出,数十枚毒针自他掌中飞射而出。

叮!叮!叮!

毒针穿过虚影,全部射入砖石之中。

轰!

刀者一刀劈下,不仅劈散了那道虚影,差点将白思珏这栋别墅劈成两半。

双影散,一人出现。

老叟见机,双掌同时扫出,近百枚毒针飞射而来。

刀者的反应丝毫不慢,举刀再劈。

周然袖口卷动而起,犹如翻卷的蛟龙破雾而出,将老叟毒针悉数卷住。

“哼!”

周然轻喝一声,袖口甩动,毒针尽数射向刀者。

叮!叮!叮!

刀者将手中之刀舞得密不透风,所有毒针全部被挡下。

“看你能接下多少!”

老叟双掌连开,无数毒针齐齐射向周然:“暴风梨花雨!”

周然双袖翻飞不止,将接下的毒针全部扫向刀者。

刀者以刀相挡,无数毒针看似毫无规则的被击飞向各处。

“嘿嘿嘿!”

片刻后,老叟突然嘿嘿而笑。

他猛地倒飞出数十米,下方刀者早就先一步退走。

“爆!”

老叟以声为引,无数毒针几乎同时爆炸开。

几乎瞬间,周然就被毒针爆炸后逸散出的青色毒烟笼罩住。

呲呲!

呲呲呲呲!

不知道这毒烟到底是如何调制而成,连周围砖石都被飞快腐蚀出一个个深洞。

老叟嘿嘿道:“小子,好好享受这蚀骨销肉的滋味吧!”

周然扫了眼周围毒烟,冷笑。

虚灵衣连鬼雾都能吞噬,这点毒烟又算得了什么?

只见他衣袖挥动,口中轻念口诀,周围这点青色毒烟顿时被吞噬一空。

“你!”

老叟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逃。

“想走?”

周然立即施展独步天行,眨眼睛来至老叟身前。

他衣袖飞旋,被吞噬的青色毒烟顿时飞出,迎头将老叟罩下。

“啊!”

老叟还没来得及哀嚎几声,眨眼之间就被毒烟化成了一滩腥臭的血水。

周然转头四望,发现那刀者已经逃走。

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好像整座卧龙邸已经没有其他人一样。

周然衣袖飘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动,便没有破绽,暗中之人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清风渐烈,肃杀之意渐浓。

呼呼!

一道强风突然吹起。

周然眉头皱起,以他堪比先天第三境高手的敏锐知觉竟还未发现暗中之人躲藏在何处。心中留下警惕,他望向前面一步步走来之人。

“哈哈哈哈!老毒虫竟然死在自己的化骨烟下,说出去不知道要笑死多少人。”

哈哈大笑之人是个白发白胡子老者,身体颇为魁梧。

“小子,我只出三拳!”

白胡子老者站定,声音洪亮道:“三拳之后,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出手。”

实力达到先天第二境巅峰的老者,自觉有此底气说这句话。

说完,老者立即递出第一拳:“大风雷!”

拳风盛,拳势强。

这第一拳就给周然带来巨大压力。

先天第二境与先天第一境之间看似只有一境之差,但两者间的实力差距之大超乎想像。

白思珏曾说过,姬孤卿与池凡萧、司徒雨三人至今还未去闯先天第二境高手坐镇之关,并非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很清楚一日不到真元三炼中的极炼阶段,他们一日就没有资格与实力和先天第二境交手。

面对白发老者第一拳,周然不得不收回放在隐藏在暗中之人身上的那部分注意力。

真元澎湃而出,犹如决堤洪水肆虐而过。

周然毕其功于一拳,再展唐家绝学,吐气开声:“千罡重拳!”

一拳对拳,沙飞石走。

白发老者丝毫未动,周然却是连连退后,体内真元更是被震得翻腾不止。

“哈哈哈哈!”

白发老者大笑着,顷刻间又递出第二拳:“大漩涡!”

第一拳相当于初入先天第二境之人的全力一拳,且大风雷之招气势强而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第二拳直接相当于正常先天第二境的全力一击,而大漩涡之招乃是将全部气力尽数聚集于一拳之上,势不强但拳极重。

周然神情凝重无比,心里对能否接下这一拳几乎半点信心都没有。

可生死关头,有无信心都要全力一搏。

面对白发老者第二拳,周然体内澎湃的真元突然在一瞬间完全凝滞下来,筋脉中犹如滚滚岩浆的热流也停下了。

这一刻的周然像是完全放弃抵抗,任由那极强一拳呼啸而至。

电光火石,生死刹那。

凝滞的真元与停下的热流同时爆发,全部汇集于周然如剑的双指之上。

“红炉点雪!”

周然双指无声点出,浩大拳势顷刻崩散。

白发老者眼睛顿时放光,他根本不给周然换气时间,第二拳无功之时,他以自身全部实力递出的第三拳,雪白须发尽是张狂之态:“大山崩地裂!”

仅仅一拳之势,竟引得方圆数十米地动山摇。

面对第三拳,周然几乎不曾犹豫,就要不计后果的动用底牌。

恰在这时,背后突然出现强烈危机感。

隐藏在暗中之人,竟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最先被激怒的却是白发老者,他大声怒喝道:“找死!”

周然立即循声看去,正看见白发老者一连串残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不惜动用底牌去接的第三拳,却直接轰在突然出现之人的身上。

“老匹夫,你敢……”

那人只来得及吐出这几个字,便身死当场。

“这第三拳就当你接下了,好自为之吧!”

话音未落,白衣老者早就不见踪影。

风渐渐停下,杀机却未止。

夕阳即将落山,但距离莫染尘说的子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禹州城上空,已经乌云弥漫。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七章 战祸开端

周家的《太极功》讲究以柔克刚,在守不在攻。

唐家的《武极典》看重的是一力降十会的刚猛并进,讲究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这两者看上去互补,实则都是独立武学,几乎称得上混元如一,真元运转法门方面有些地方更是截然相反,想要将两门武学融会贯通达到二合一几乎就是痴人说梦。哪怕只是将两种武学中的一些拳理功意单独列出来对照参悟,也有可能会让人陷入迷障。

两家老人对此一清二楚,但在周然以《太极功》打下根底后,却任由他翻遍两家珍藏武学,始终不曾说过什么。

周然起初未察觉到什么,他进入镜湖密地的前几年,实力提升速度甚至极快。

随着实力越来越高,他心中的不解也越来越多。再之后,他就经常性的将两家武学拿出来相互对照,他以为通过这种办法能解决心中的疑惑。

可越是如此,他陷得越深,等到他发现这些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周然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迷障无法自拔,不得不将《太极功》与《武极典》暂时封藏起来,危机时最多只是截取其中的某些招式。

在苏城的两年多,让周然有更多时间花在这两门武学上。

或单独参悟,或放在一起对照理解,遇到不解之处还可以询问青衣与承启。

花费如此长的时间与心力,他以这两门武学为基础最终才创出一招:红炉点雪。

等周然成就神念后,他再面对《太极功》与《武极典》时才稍稍品出几分滋味,也让他看到将两门武学融会贯通的一丝可能性。

只是接下来一连串事情发生,让他几乎没时间静下心来做这些。

“时间太少了!”

周然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也看见远方渐渐逼近的夜色。

开启传送阵来到禹州城后,他本以为自己能暂时完全抛开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专心参悟这两门武学,可才安稳下来几天,如今又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救出武克明,以破镜重圆之法完成七魄炼,将太极功与武极典合而为一,然后再去争一争三个月后进入截天塔的机缘!”

这些想法在周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摇头笑道:“还是先活下去再说其他吧!”

夜色降临,凉风起。

好大一座卧龙邸,始终寂静无声。

轰隆隆!

沉闷的雷鸣响起,一条条电蛇在滚滚乌云中翻腾闪现。

呼呼呼!

狂风骤起,天昏地暗。

很快,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嗖!

夜色中有电光一闪,映显出一柄飞刀的森森寒意。

莫染尘说至少有三股势力盯上周然,至少三股的意思是不止三股。

风雨里,周然笑看射来飞刀。

在他以双指夹住飞刀之际,黑沉沉的天空猛然大亮。

心中惊惧顿生,周然立即抬头看向天空。

九天之上,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巨大火球正飞速坠向禹州城。

“那是什么?!”

“快逃!”

“……”

整座禹州城几乎瞬间陷入恐慌。

根本没给众人反应时间,巨大火球才出现转眼间就坠入了禹州城西城。

轰!

禹州城巨震,天地间陡然寂静了刹那。

紧接着,以火球坠地之处为圆心,剧烈的冲击波瞬间横扫四方。

无数高楼纷纷倒塌,无数哀嚎声被转即吞没。

即使狂风骤雨,也无法压下巨楼倒塌与火球坠地引发的无尽烟尘。

“烈阳谷!”

从千绝楼方向传来一声怒喝。

“起阵!”

“起阵!”

“起阵!”

“……”

从千绝楼开始,四面八方接连响起这二字。

但凡声音传来之处,皆有蒙蒙白光升起。

若有人此时站在数千米高空,就能看到在极短的时间内,禹州城东城,北城,南城接连升起无数蒙蒙白光。最后是位于城中心的千绝楼与禹州学院方向,两道明亮至极的光柱冲天而起后,而后所有蒙蒙白光全部向两根光柱聚集,眨眼睛交织成一张白光巨网笼罩住禹州城东城与北城以及南城。

巨网才成,天上又有两个巨大火球极速下坠而来。

轰!

轰!

火球撞击巨网,禹州城接连两次巨震。

楼宇再次倒塌无数,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活埋。但幸好巨网即使出现挡住了火球,否则南城与北城很有可能落得西城那样被夷为平地的下场。

千绝楼方向,一团沉重的青色腾上高空,里面传来怒喝:“尉迟老贼,出来受死!”

“哈哈哈哈哈!”

远天之上有一团烈火云层破开乌云,火云上有人大笑道:“姓何的,禹州城只凭你是守不住的。千绝门倾倒在即,老夫劝你速速投降。”

“投降?”

何归站在千绝楼顶层的那团清气上,怒斥:“凭你烈阳谷还没这个资格!”

“哼!”

尉迟盛冷哼道:“你以为千绝门还是当年的中八门?!”

“尉迟前辈何须与死人废话?”

火云中另一道声音响起,冷笑道:“这头阵就交给晚辈吧!”

一道身影顿时自火云中飞出,掠向千绝楼而来。

千绝楼之上一人飞出,杀向要打头阵之人:“庞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顾长莲,你果然没死!”

庞佐同样满腔恨意,身上威势登时提升数分:“纳命来!”

嗡!

二人才交上手,禹州城上空又是一番风起云涌。

“王步渠!”

千绝楼中又走出一道身影,冲着火云飞掠而去:“你还等什么?!”

“平江川!”

火云之上立即有人应战,喝道:“既然你着急去投胎,本座就送你一程!”

双强碰面,天地震撼。

一时间,禹州城上空成了四位星纵强者搏杀之地。

星纵境界何等了得,哪怕这四人都是星纵第一转的境界,但举手投足之间所引发的浩荡星力也能轻易影响周遭数里之地。

四人生死搏杀,所用招式皆是至强,护住禹州城的白色巨网被震荡出一圈圈波纹。

顾长莲与平江川二人担心护城大阵被毁,有意要将对手引至别处,而此等做法这正合了庞佐与王步渠心意,交战的四人很快远离禹州城上空。

“禹州城众人听好了,投降不死!”

火云上,尉迟盛大喝一声。

无数身影正从火云之上接连跃下,如蝗虫扑向禹州城。

“尉迟老贼,投降不死这种事你自己信吗?!”

何归大喝声遍布禹州城,他哈哈笑道:“禹州城的小子们,不想死就尽情杀吧!”

若以人口排名,禹州城在青川域绝对属于垫底的,但这里却是千绝门筛选弟子之地。很小就被扔进来人几乎全部依靠自己才活下来的,野性与凶性早就刻在他们骨子里。他们不相信投降就能免死,更没想过将自己的生死交于他人之手。

“杀!”

“杀!”

……

犹如洪水过境肆虐,?喊杀声来自四面八方。

大雨哗哗下,西城火光冲天。

周然双指还夹着那柄飞刀,但他心神早就被突然发生之事所夺。

暗中杀手,在第一个火球出现之时就已离开。

周然望向火光冲天的西城,望向城中那两道冲天光柱,再望向那漂浮于空中的火云下饺子似的往下掉人,他有一瞬间是处在一种发懵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见过不少风波大浪,但这种数十万宗师高手的大战也着实超出他的想象。尤其是三颗犹如小行星坠落的火球,以及此时笼罩禹州城的护城大阵,让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到底有可怕。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武克明。

发懵只是瞬间,回过神来的周然立即向千绝楼方向跑去。

千绝楼属于城中心,还没被战火波及,正有无数人快速向这里聚集。

周然穿过人流,但来到千绝楼前面的广场时,他才发现千绝楼的青铜门已经关上。

虚灵衣已经悄无声息的化作黑色斗篷,周然戴上帽子遮住面孔。

“纳元境之上的人,跟我去救人!”

突然有人吼出一嗓子,周然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抬头看去。

却是前方一块大石头上正站着个人,体形魁梧手持巨斧,他对众人大声道:“都是禹州城兄弟,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带种的抄家伙给我一起走!”

围观者众,响应者无。

这个时候自保都难,谁还有余力去救人。

周然站在人群中,他听见有人冷笑,也听见有人骂“白痴”。

“一群孬种!”

严恒气得吐了口浓痰,跳下石头,一个人扛着巨斧逆着人流向外走去。

周然看见了柳清风,也看见了南闲生与虞均衡。

他们三人在大汉严恒逆流而去后,分别赶往其他三个方向。

周然相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肯定有人跟严恒他们一样,选择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禹州城,也有侠义。

周然回头看了眼大门紧关的千绝楼,也选择一个方向赶去救人。

在这场宗门间的大战中,没人在乎对错,但有人无辜!

北城一座废楼内,十几个才被送进禹州城不足半年的小孩躲藏其中。

两个霜雪门弟子嗅到气味,围困过来。

“谁?”

一人猛地回头,看向躲在角落的一团黑影警惕道。

“滚!”

那团黑影怒喝道:“否则,死!”

“哦?”

二人背后走出一人,对那黑影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黑影顿觉警惕,悄然退后。

那人手中长枪猛烈一转,犹如长蛇出洞飞射向那团黑影。

黑影立即闪避,长枪紧贴着黑影插入石墙。

那人见一击不中,当即飞身前来,以手握住枪柄用力转动。

长枪出墙,扫向黑影。

黑影一退再退,长枪一逼再逼。

几招之后,黑影与持枪之人已到数百米之外。

两位霜雪门弟子见此,二人互视一眼,马上提刀向破楼内走去。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八章 赌个万一

曾有人说,心有逆鳞,触之即死!

也曾有人说,人有底线,破之必亡!

这二人一文一武,共同执掌玉泉数十年。

作为这二人的血亲后辈,周然见过豪门权贵的倾轧,听过铁血部队的战歌,他路过江南春秋,走过西北风雪,品过很烈的酒,尝过很苦的果。

十六载的岁月不长,十六岁的年华大好,他看过很多,没看过的更多。

看过再多,深埋在骨子里的那根底线不会破。

经历再多,印刻在心头的逆鳞也不会消失。

“死!”

周然以手握刀,刀碎。

他那只沾着自己鲜血的手接过两片碎刃,随即弹出。

“呃!”

“啊!”

碎刃瞬间插入二人眉心。

周然的面孔隐藏在斗篷之后,屋里仅存的四个小孩看不清他的模样。

周然稍稍转头看去,四个小孩马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四个小孩与周然之间的地面被鲜血染红,那里躺着被肢解的七具尸体,而不久之前他们还都是活生生的孩子。

“跟我走!”

周然转身走出大门,三个孩子不敢动,只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立即爬起来。

周然拉着那个孩子的手走了,没有等躲在屋里的另外三人。

禹州城还有数万孩子!

周然离开不久,之前那团黑影带伤而回,带走了另外三个孩子。

霜雪门、云苍派与烈阳谷三派联手围攻千绝门,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给千绝门弟子留生路。斩草除根与能错杀勿放过这样的道理,三大屹立千年的门派不可能不懂。

此次围剿禹州城,云苍派与烈阳谷人数最少,但几乎清一色的先天境高手,主要负责千绝门在禹州城的上层力量。人数最多的霜雪门弟子实力大都在宗师三境,由星纵强者庞佐与三位先天巅峰护法带队,来此目的就是搅杀禹州城底层之人。

霜雪门的山门建立在云岚草原深处的风雪山中,门中底层弟子几乎都是出身草原游牧族骁勇凶残的蛮人。

云岚草原占据云林域和岚峰域两域之地,草原中的小部落数不胜数,最大的几个部落甚至比百江域池家与青川域司徒家还要强大,但再强大的部落也要看天吃饭。冬天的白灾对许多部落而言是致命的,牲畜被冻死饿死是常事,最可怕的是遭遇饥饿的野狼群。

云岚草原的野狼群都是几千头甚至数万头同时出没,就算大部落遇上也要头疼不已。如果被最大的野狼群盯上,再大的部落都可能被灭族。

草原上一直有个传说,最大野狼群的狼王是一头开智的星纵境异兽!

没有开智前,同等境界的异兽很少是人类对手,但开智后的异兽远比同境界之人强大。如果开智异兽还是超过十万头野狼群的王,那就更可怕了。

整个云岚草原,只有霜雪门无惧这样的野狼群。

包括最大的几个部落在内,草原上所有部落最大的希望是能得到霜雪门的庇护。中等部落与大型部落都有门路,大多数小部落就只能靠自己将后辈送入霜雪门。

狼群,草匪,山贼,大部落为难,极端天气遇险……

一路历尽艰辛方有极小的可能找到霜雪门山门,之后还要贡献出部落大部分财产,才能将后辈送进霜雪门成为最底层弟子。

每年死在去霜雪门路上的人不计其数,每年也都有被白灾灭族的部落。

只要还在草原生存,霜雪门就是所有部落的天!

数千年来,皆是如此。

底层弟子想要往上爬就必须拼命抢功劳,因为他们身上还背负整个部落的命运。

对于这些霜雪门底层弟子来说,此次三派联手对付千绝门绝对是赚取功劳的最好机会。上层只是说以人耳来计功劳,并没有说不要孩子的,而这就等同于默许他们不放过任何人。

人心一旦失去约束,人间将变成地狱。

这一刻的禹州城,就是地狱!

“哈哈,别跑啊!”

“把大爷们伺候爽了,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哈哈哈哈哈,兄弟们上吧!”

“呲啦!”

“不!”

“啪!”

“小贱货,敢咬我!”

“啪!”

“啪!”

……

“行了,已经死了!”

“呸!臭娘们!”

“走了,走了!”

周然牵着那孩子的手,走到那个漆黑的巷子外面。

巷子里面,一个人正在骂骂咧咧的踢一具小女孩的尸体。

那人转头看来,喝骂道:“看什么看?”

另一人马上拉住那人,警惕起来:“你是谁?”

周然的面孔完全隐藏在帽子之中,他松开孩子的手,犹如一道清风一闪而逝,而又眨眼而回,他重新拉着孩子的手,走回大雨中。

那孩子努力回过头,正看见巷子里的两个人缓缓倒下。

“哥,我怕!”

“记住,一会儿别管我!”

“哥!”

“为了爹娘,你一定要活下去!”

“哥!”

“跑!”

“这边还有一个小鬼,哈哈哈,看你哪里跑!”

“噗嗤!”

“哥!”

“我让你跑!”

“嘿嘿,这个是我的了!”

“不!”

那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哥哥发出一声哀嚎,转即就被身边之人砍去了脑袋。

脑袋在雨水中连连翻滚,停下来时脸向弟弟方向,睁得巨大的眼睛至死也没闭上。

哒!

哒!

哒!

是脚步踏在水里的声响,一个身着黑斗篷之人牵着一个孩子,一步步走来。

正举刀要砍死弟弟那人突然停下。

二人没说话,同时裂嘴而笑,斜握着刀狞笑杀过去。

黑斗篷之人没有停下,继续拉着孩子往前走。

一次擦肩,两人死。

这些人都是才修出一口真元的凝元境,对于他来说举手可杀。

周然站在那个已经被吓呆了的弟弟身后,给了他几秒钟,而后抬手一掌震碎旁边的破楼,让碎石掩埋住那个死不瞑目的哥哥。

“拉着他!”

周然对他身边的小孩说。

那小孩没出声,上前一步拉住那个弟弟的手。

“一会我去把人引入陷阱,到时你们不用管我,一定要想办法弄死那人!”

“还是我去吧!”

“不行!你是我们几人里实力最强的,只有你出手才有可能弄死他!”

“可……”

“没时间了,准备出手!”

那人说完,直接冲了出去。

周然来到这里时,看见一个半大孩子重伤倒在血泊中,其余几个与他年纪相当之人正在与一个霜雪门弟子拼命。

在那个霜雪门弟子即将劈死其中一人时,周然手中射出一枚石子。

咔!

沾着鲜血的草原弯刀,直接被震断。

其余几人见此,或拳或掌或刀疯了一样杀向那人。

直到那人差点被打成烂肉,他们才敢收手。

周然手里拉着一个脸上沾血的孩子,那孩子拉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

三人转身,再次走入雨中。

重伤倒在地上那个半大孩子被扶起来,他马上对身边才杀过人的同伴说:“快跟上他!”

夜色越来越重,风雨还在继续。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之人带着两个孩子,从一个巷子走到另一个巷子。

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群人。

东城很大,楼宇很多,大大小小的巷子无数。

他们走过的巷子越来越多,跟着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

巴尔思和脱里都是小部落走出来的先天境,他们所在的小部落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已经一步步发展成中等部落。先天境在霜雪门中都是掌握实权的大管事,两个部落通过他们的关系每年都会将后辈被送入霜雪门。

东城的外围区域是由他们两个部落负责清扫,而在两位先天境与近百位宗师高手面前,外围区域的这些底层之人除了等死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

但偏偏出了意外!

部落通过巴尔思与脱里将人送入霜雪门,他们二人将本部落之人聚在一起在外门成为一股不小的实力。以他们的资质,进阶先天境纯属侥幸,想要更近一步几乎不可能,只能靠部落之人巩固他们在霜雪门的地位,不久之前还因此被门中一位护法看重。

在发觉部落之人连续被杀之后,二人立即循着线索找来。

“归元境?”

巴尔思与脱里在一个路口遇上周然,二人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境界。

“是你杀了我霜雪门弟子?”

巴尔思以拳击掌,他看了眼身旁的脱里,示意他注意周围是否还有高手潜藏,他自己则一步步走向周然,面孔狰狞无比:“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然身旁的两个孩子没意识到危险,但跟着后面的那些人却清楚感觉到来人实力极强。

“在这里等着。”

周然松开那孩子的手,一步步迎向走来之人。

只杀凝元境与纳元境小罗罗,显然平复不了他内心激荡的风浪。

“保护好他们!”

一路跟着周然的人群中,那个身受重伤之人对一群人中实力最强的两位纳元境低声道。

二人点头,来到那两个孩子身后。

“所有牧羊人都知道,控制羊群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控制头羊。头羊能带着羊群找到最肥美的青草,也能把羊群带进屠宰场。”

巴尔思指着周然身后的那群人哈哈笑道:“你就是带这群小羊羔进入屠宰场的头羊!”

话音甫落,巴尔思双肩猛然耸动,顿时引动星辰之力。

“先天境!”

那群人中顿时有人惊呼,接着就有人恐慌起来。

巴尔思哈哈大笑:“可怜的小羊们,在我解决他之前,你们还有逃命的机会,抓紧跑吧!”

站在人群中间的几人稍稍犹豫,缓缓退到人群边缘,而后转身就跑。

见有人带头,不少人立即四散而逃。

转眼间,就跑了大半人。

几个半大孩子见此立即问那受伤之人,低声道:“我们怎么办?”

“不能逃!”

受伤之人沉声道:“他若死了,咱们都得死,他若能活下来,咱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其中一人却提醒道:“可那是先天境啊!”

“是啊,先天境!”

受伤之人很清楚这三个字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边缘地带之人意味着什么,但他更清楚他们这些人唯一的生机都在前面那个身着黑斗篷之人的身上。

归元境怎么可能战胜先天境?

可他必须赌,赌一个万一!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狂风并未停歇,但周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清清楚楚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他说:“我不想浪费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九章 一切小心

不入先天境,终是山下人。

先天境是修行之路的第一道天堑,而天堑之所以被称为天堑,就是因为不可能跨越。

实际上,哪怕宗师三境,甚至是锻体阶段,两个境界之间的实力差距都很明显,想要越级战胜对手非常难。而且境界越高,实力差距越大。

禹州城对个人境界是有很清楚的界定。

最基础的是锻体阶段分为九品,前三品乃是普通人范畴,差距并不明显,三品之后每一品都有特殊而又明显的特征:四至六品分别对应骨肉皮,七至九品对应精气神。

禹州城毕竟是千绝门筛选弟子之地,并不是花钱就能进来,天赋资质方面必须满足要求。

六岁之前,突破锻体三品。

这是进入禹州城的最低标准!

周然在听说锻体九品时就觉得应该与“全民皆兵计划”中的体能九级是一回事,仔细了解后却发现两者看似大同小异,实则差异巨大。

锻体九品概念已经在这个世界存在数千年之久,提升实力的锻体之法多如牛毛。而这些锻体之法大都是针对每一品所具备的特征进行强化与训练。在军方推行的“全民皆兵计划”中,需要体能仪才能判定出一个人的体能等级,而在这个世界,只要境界差距不太大,可以直接凭借知觉感受到对方的境界。

这是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也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悲哀。

因为每一品之间的特征极为明显,而针对这些特征进行强化的锻体之法又数不胜数,使得这里的每个人更像是流水线上的产品。

流水线产品都是有标准的,而标准就是被这个世界所公认的境界!

在这个标准的境界内,同等境界之人是有强弱之分,但就像盒子里的蚂蚱,蹦不了多高,更不可能跳出这个盒子。

否则,这个标准早就没了意义。

军方数十位顶级高手以无数古武秘籍为根本编纂而出的《元气功》与《正阳诀》以及《八正道》也可以说是锻体之法,但与这里针对性极强的锻体之法相比,更强调固本培元与均衡提升。仅就境界的提升速度而言,修炼这三门功法之人与这里大多数人无法相比。若同等境界一较高下,以三门功法为根本之人也许会弱得超乎想象,也可能会强大得不合常理。

境界越是高深,这样的差距就越是明显。

全民皆兵计划才开始实施,一切都还处在初级阶段,与积淀了数千年的这方世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周然甚至都觉得举国之力都未必能比得了一个禹州城。

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没来禹州城之前,周然根本没听说过归元境与先天境之间还存在“真元三炼”,他至今还不知道真元三炼之上还有七魄炼,三魂炼,以及传输中的神炼。而最初听到这些的时候,他的确无比惊讶,心底深处甚至还有一丝丝惊恐。

与司徒雨交手,周然知道能以归元境击杀先天第一境之人并非只有他。

千绝楼中,与那个极有可能是千绝门金童的金面人一战,让他更明白哪怕同为归元境,也有比他更为强大之人。

真实情况却是,无论被称为超级强者的司徒雨、池凡萧与姬孤卿三人,还是更强的金童,看似能越级对战先天境,实际上都是没有跳出盒子的那只蚂蚱。他们之所以比周然更强,仅仅是因为他们比周然向前多走了一步,或几步。

因为在真元三炼开始之前,他们几人绝对胜不了先天境,但周然可以!

周然也曾在盒子中,如果不是不明原因使得身体与定世珠融合,他一辈子也别想跳出盒子。而整座禹州城内,包括那两位已经达到星纵第五转的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强者,甚至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是盒子里的蚂蚱。

也许那个来历神秘的十二岁少年会知道些什么。

对这里的所有人而言,境界就意味着实力。

锻体九品与宗师三境间隔着一个鸿沟,而宗师三境与先天境之间横亘着一道天堑。

鸿沟也许还有跨过的可能,但天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最终结果。

因此,周然说出“你们一起上吧”带给众人的第一感觉不是震惊,而是荒谬。

“哈哈哈哈哈哈!”

巴尔思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可不觉得禹州城寥寥几个达到真元三炼的怪物会跑到这里。他回头看向双手抱胸等着看好戏的脱里,又望向周然身后那群目瞪口呆的半大孩子,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周然知道距离与莫染尘约定的时间所剩不多,他不愿意再耽搁。

只见他拳头猛握,周围雨水被尽数震散。

周然蓦地抬头,他身上的黑色斗篷旋飞而起。

非是因为狂风吹拂,而是他体内真元太盛。

原本因为握刀所伤的手,伤口不仅早已愈合,连疤痕都已消失。

这就是被定世珠强化后的体魄!

巴尔思的表情只是稍显慎重,脱里眼神中的戏谑之色反而更甚。

“有意思!”

巴尔思随即一握拳头,阴狠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抓条大鱼。”

天风寄影!

周然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他本人已携重拳瞬间逼至巴尔思面前。

巴尔思没想到一个归元境速度竟如此之快,但这还不至于让他大惊之色,更不至于让他链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只见这个草原小部落走出来的大汉猛地一拳击出,烈烈拳风甚是骇人。

咚!

两股真元相撞,顿时将周遭雨水震得倒飞出去。

这一拳着实让巴尔思吃惊不小,但比他还差一截,他嘿嘿笑道:“就这点能耐?”

“收拾你足够了!”

周然以拳化掌,犹如灵蛇蜿蜒盘旋,猛地缠住巴尔思右拳。

巴尔思猛地用力想要将手抽回,却发现自己用了七成力气竟没能挣脱。他没有半点迟疑,立即拿出全部力气。

然而,他马上发现自己似乎用力越多越难挣脱。

周然以单手为引,不仅完全缠住巴尔思右手,每当巴尔思想要以左手攻来或是双脚想要从地上借力,他总能提前一步将力道化去。

接连数次无功,巴尔思心中终于生出浓浓危机感,他立即大喝道:“脱里!”

脱里也发现这边情况有些不对劲,听见巴尔思叫他名字,他第一个反映不是近身救人,而是以包含星元之力的掌刀直接劈向周然。

周然见此,冷冷一笑。

只见他缠住巴尔思的左手突然成爪状一把扣住巴尔思右膀,从他丹田气海用处的那股强横真元便在此时汇入他左手。

“断!”

周然轻喝一声,左手猛地一拽,竟直接将巴尔思右臂生生撕掉。

而此时,脱里的掌刀才至。

脱里被这突然一幕给吓得半死,他想要收招却已来不及。

周然以清风拂尘之招,以比天风寄影更快的速度刹那接住脱里的掌刀。他依旧以对付巴尔思的手段,以手缠住脱里右掌,卸去此人身上力气,而后蜿蜒而上抓住他的右膀。

周然再次用力撕下,凌然喝道:“断!”

“不!”

脱里哀嚎一声,右臂竟也被整个撕下。

周然手里捏着脱里的右臂,他猛地转过头看去,却见巴尔思捂着伤口已经逃出很远。

他的嘴角似有一抹笑意浮现,只是被斗篷与夜色遮挡住,无人看见。

周然反手为掌,一掌震碎脱里的天灵盖。

独步天行!

周然这次直接施展《云踪步》第三式,在巴尔思惊骇的目光中拦住他的去路。

没有跟巴尔思开口机会,他立即并指如剑无声点下。

巴尔思,死!

从交手到两位先天境身死,前后不到半分钟。

周然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重伤巴尔思,就是打算将脱里引过来,免得把人吓跑,他杀了巴尔思还要去追。

收拾两个在先天境中垫底的家伙,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

这么容易的解决两个先天境,可吓坏了一直在旁观的那群半大孩子。

半分钟之前,他们还觉得先天境高高在上。

半分钟后,他们心目中的先天境形象轰然崩塌了。

先天境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那些埋伏在暗中的霜雪门底层弟子哪里还敢呆着,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逃了。巴尔思与脱里两个部落出来的后辈,也没有一个敢露面。

雨水冲去了鲜血,狂风吹走了血腥。

周然走回那两个孩子身边,依旧拉着其中一个孩子的手。

这一次,他不准备再去东城其他地方,而是往位于城心的千绝楼方向走去。

周然领着两个孩子走在前,之前没有逃走的十多人跟在后面。

那个赌赢了的重伤之人很想笑,但还没来及笑就昏过去了。

他知道就算他不说话,这些人也会紧紧跟着。

千绝楼与禹州学院两地的战事正酣,远离禹州城的四位星纵强者应该还没分出胜负。除了被第一个火球击中的西城,东城、南城与北城的战火接近尾声。

无论东城、南城以及北城到最后谁输谁赢,不管千绝楼与禹州学院那边胜负如何,甚至不论禹州城最后是哪一方得胜,其实意义都不大,因为这场由霜雪门与云苍派以及烈阳谷三派合力攻打千绝门的大战,最终的决胜局在千山城。

对周然而言,杀了多少霜雪门底层弟子,或顺手宰了霜雪门两个先天境都没有多大意义。

他之所以还留在禹州城,只是为救一人!

在东城与南城交汇的地方,周然遇到了带伤的严恒与柳清风几人,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数百人,几乎个个带伤。

周然领着两个孩子来到严恒几人身边,将二人交给他们,说:“去西城!”

说完,周然转身便走。

柳清风突然开口:“周然!”

周然停下,却未回头。

柳清风似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他说:“一切小心!”

周然无声点头,身上斗篷突然飒飒而飞。

他纵身而起,一步掠出数十米。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章 天昏地暗

乌云避散,月上中天。

即将子时,远天星海正璀璨。

西城火光渐渐退去,北城与东城以及南城的战事已然结束,千绝楼与禹州学院两处还未见胜负。火云之上的烈阳谷宗老尉迟盛与千绝楼顶层的千绝门宗老何归至今还未交手,二人的注意力皆在对方身上,对城中胜负根本不在乎。

禹州城的最终命运全在二人身上!

千绝楼与禹州学院之间有一小片废弃的破旧老楼,若以位置而言,与千绝楼和禹州学院同一时期建造的这片老楼才是禹州城真正的城中心。

禹州城的第一枚四品灵源,就是出现在这片老楼之内。

只是自从那枚四品灵源出现之后,这片老楼就彻底荒废了,数百年来,别说达到品级的灵源,连普通的灵晶都没有出现过。可毕竟出现过四品灵源之地,不管有多么破旧,千绝门高层也不舍得拆掉,不少人一直希望这里还能出现奇迹。

一片乌云拂月而过,撒向禹州城的月色稍稍暗淡了几分钟。

待乌云流过,月光重新洒落禹州城时,一股骇人的恐怖灵机波动突然爆发。

战火肆虐的禹州城几乎瞬间安静下来,四派先天境高手同时罢手,连尉迟盛与何归也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股波动出现之地。

那里正是禹州城第一枚四品灵源出现的地方。

“好强的灵机波动!”

“难道……是四品灵源?!”

第一个有此猜测之人直接扔了对手,转身就往城中心跑去。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前一刻还是不分生死不罢手的大敌,转眼就忘了心头怒火与恨意,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的扑向灵机出现之地。这些人中对此最为热切的是那些卡在先天境巅峰多年的顶级高手。

四品灵源是无价之宝,更意味着一次冲击星纵境界的机会,谁不心动?

无论千绝门还是围攻禹州城的三派,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出现四品灵源。而这股灵机爆发得毫无征兆,一出现就有迅速凝结之势。

禹州城乃是千绝门掌握之地,常年都有一位猎灵师坐镇,在灵机爆发之时,那位一直躲在千绝楼内的猎灵师就马上现身而出。

四位先天境巅峰强者紧随左右,本身已是先天第二境的猎灵师实力同样不弱。在星宗强者不出现的情况下,凭他们几人的实力自然是来去自如。而在四品灵源出现前,不管是千绝门还是三派,谁都不会让禹州城唯一的猎灵师受伤。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爆发的灵机吸引之时,一道黑影悄然来到千绝楼青铜门前,以神念之力传音:“开门!”

“诸葛长老?”

守在门前的几位先天境没想到这位猎灵师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但神念之力做不得假,而今禹州城也就只有诸葛承一位猎灵师,所以他们想都没想就打开了大门。

黑影一闪而入,在几位先天境反应过来前,直接将一道道神念之力轰入几人识海。

这黑影正是周然!

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他此次动用的神念之强几乎是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毫无准备的四位先天境几乎登时中招,全部昏死过去。

至于这几人还有没有醒来的可能,就不是周然要关心的了。

周然迅速扫了眼八十盏熊熊燃烧的青铜灯,马上来到第三十四盏青铜灯对应的石门前。

一步踏入石门,青铜灯顿时暗淡下去。

禹州城的战火虽然还没有波及到千绝楼内,但笼罩在禹州城上空的烽火硝烟早就浸入千绝楼内。五感尽失的武克明,对此尤为警觉。

周然方才走入第三十四关,武克明就立即警惕起来。

“得罪了!”

周然没时间让武克明相信自己,只能出手将人打晕带走。

与上次交手不同,周然上来以神念之力隐匿气息,而后以《云踪步》第三式悄然来至武克明身前,再次以红炉点雪之招将人打晕。

从出手到得手,前后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个呼吸时间。

在武克明瘫倒之前,周然一把将其抱住,而后一手握住穿在武克明肩膀上的铁链,体内真元汹涌而出,他轻喝一声:“断!”

“哗啦!”

黑色铁链只是一阵抖动,不仅没断,连丝毫裂缝都没有。

周然不信邪,手上再添三分力道。

“哗啦!”

铁链依旧只是抖动,还是连裂缝都没有。

周然连试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一咬牙看向昏厥过去之人,而后一把抓向挡住铁链的锁骨:“武教官,对不起了!”

“咔嚓!”

骨头当即断裂。

周然能感觉到武克明痛得抽搐,但他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将武克明另外一边的锁骨捏断。

骨头断了,血肉撕开,武克明这才重获自由。

周然封住武克明的伤口,而后将人放下,转头看向通往第三十五关的通道入口。

那里站着一个人,以金色面具遮脸。

在周然想要震断铁链时,金面人就已经站在那里了。他亲眼看着周然几次尝试失败后果断的捏断武克明的骨头,撕裂武克明的血肉。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手阻止。

直到周然看过来,金面人才开口,他说:“你比他狠!”

周然早就预料到不会那么容易的就将人救走,无论遇到先天第三境的黑衣妇人还是面前这位金面人,他都不觉得意外。

没时间废话,多拖延一分就会多一分危险。

周然身形化作一串残影,杀向金面人。

金面人连连数步跨出,一身真元汹涌而起。

此时的二人不再是挑战者与守关者,是要分出生死的,没有谁敢在这等时候还保存实力。

周然双掌成强招,喝道:“日月沉沦重开天!”

金面人冷目,沉声道:“纯阳一气!”

不久前,二人才以此招分出胜负。

但这次的结果却是,强招对决平分秋色。

金面人无声而笑,登时以掌化拳,拳势比之强掌风强出数倍之多:“纯阳拳!”

又是千绝门镇派绝学《纯阳秘典》中的招式!

面对此拳,周然顿感压力。

可现在不能认输,更不能后退,曾经下决心不到先天境不再过度动用神念之力的他,这时候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生死面前必须倾尽全力。

“啊!”

周然仰头大啸,身上虚灵衣陡然一震,一股无形的浩大之力顷刻间横扫而出。

“神念之力?!”

金面人大吃一惊,迅速退后。

周然没去看被逼到远处的金面人,也不担心那人再出手,他抱起武克明转身便走。

之所以没有斩杀金面人,一方面是因为周然没时间浪费在这里,另一方面是他不确定很可能是千绝门金童的金面人是否还有其他后手。除此之外,他更担心自己杀了金童会引来星纵强者的注意。

金面人果然没有再出手,任由周然带人离开。

“你走得了吗?”

金面人望着周然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道,而后他从身上拿出一片灰玉圆盘,一把捏碎。

一道空间漩涡无声出现,瞬间将他吞没进去。

周然抱着武克明,快速从第三十四关通道中走回第一层。

走出石门的那一刻,暗淡的青铜灯突然大亮。

早就等候在此的黑罗刹看着从石门中走出来之人,眼神有些复杂:“你果然认识他。”

“你要拦我?”

周然抱着武克明,一步步走上前来。

黑罗刹摇头,而后说:“不是拦,而是杀!”

周然怎么会被黑罗刹的一句话给吓到,他只是问:“为什么这么对他?”

黑罗刹摇头道:“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周然笑问:“你杀得了我?”

“就算金童玉女也不敢在我面前说这句话!”

黑罗刹惋惜道:“如果当初他们听我的早点除掉他,说不定你会成为掌门关门弟子。”

“不会!”

周然抱着武克明继续往前走,一缕缕黑雾不断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垂死挣扎?”

黑雾出现的瞬间,黑罗刹本能的感觉到不舒服,但还不至于让她觉得危险。

周然无声一笑,心中念头一动,虚灵衣吞噬的鬼雾倾巢而出。

一瞬间,天昏地暗。

不仅八十盏青铜灯好似全部熄灭,连穹顶的星空石都消失了。

黑罗刹大吃一惊,可当她想要出手击杀周然时,却发现这黑雾诡异得很,不仅能隔绝她对气机的感应,连方向感都丧失了,她马上故作平静的大声道:“周然,你跑不了的!”

翻腾的黑雾中,根本无人回应。

周然抱着武克明快速向大门方向走去,他也不确定鬼雾能困住先天巅峰高手多久。

来到巨大的青铜门前,周然一手抱住武克明,一手推门。

门被缓缓推开,一丝声音都没有。

周然抱着武克明,马上就能从门缝中逃出生天。

可青铜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周然还没来得及带人逃出去,千绝门那位猎灵师与几位先天巅峰已经带着那枚四品灵源返回,即将冲到青铜门前。

在他们几人身后,还有数十位先天第二境与先天巅峰高手紧追不舍。

四品灵源的出现已经吸引了禹州城所有人注意。

而此时,那么四品灵源就在青铜门前。

更令周然感觉到心惊的是,两位星纵强者的注意力也突然降临到千绝楼青铜门之前。

千绝门宗老何归几乎瞬间就认出周然,他怒声道:“是你!”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一章 城主大人

“是我!”

一阵风吹过,将周然遮面的帽子吹落。

夜色深沉,月色却正明亮。

在决定救人后,周然就想象过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危险,但现实远比想象残酷。

但那又如何?

周然抱着武克明,一步步走到青铜大门外面。

他站在禹州城所有先天境顶级高手面前,更站在两位星纵境强者眼中。

天地间,一片寂静。

“哞!”

一声兽吼突然响起。

声音有些模糊,很多人都没能听清。

“哞!”

第二声稍微清楚一些,却依旧没有引来太多人注意。

“哞!”

第三声紧随而至,这次犹如惊雷在所有人耳中炸响。

一种似乎出自本能的恐惧,几乎瞬间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众人正在惊疑时,禹州城剧烈一震。

巨震中,一道巨兽虚影突然出现。

九十九层的千绝楼足有三百多丈之高,可在这巨大兽影面前小得可怜,整座禹州城甚至有三分之一被巨兽虚影占据。

“这是……”

这一刻,无论还处于锻体阶段之人,还是强如大何归与尉迟盛二人,禹州城内所有人全都惊骇莫名的看向那道惊天兽影。远离禹州城的四位星纵强者也被深深震撼到,纷纷收手,极速赶回禹州城。

“天爷啊!”

严恒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在这道巨兽虚影出现后连连惊呼。

“地牛!”

莫染尘第一眼就认出巨兽为地牛,本来已经准备好离开的他马上改变主意,来回转动的眼珠子尽是算计,他嘴里一遍遍的嘀咕着:“赚大了,赚大了……”

周然就站在这道巨兽虚影之前,他仰头看向何归,大声问道:“是我,又如何?”

“哞!”

巨兽再次嘶吼,像是在应和周然。

周然望向火云方向,巨兽虚影抬起一蹄猛地压下。

“住手!”

尉迟盛大惊不已,他与飞速赶回的两位星纵强者竭力阻挡。

但地牛之威,哪是他们能抗衡。

转瞬间,三位星纵强者吐血败退,绵延数里之广的火云被直接压碎。

周然再望向千绝楼顶,地牛另一蹄马上压去。

“你!”

千绝门三位星纵强者大惊,他们才见过尉迟盛三人如何败退,心中自然畏惧不已。但千绝楼顶的那层青色雾气名为青云幕,乃是千绝门的镇派重宝,哪怕明知胜算不大,他们也不得不搏上一搏。

“哞!”

地牛虚影再次嘶吼一声,一蹄重重压下。

何归三人当即被震得吐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青云幕被巨兽一蹄子震散。

“哼!”

周然怒哼一声,他既然付出巨大代价拿出这个底牌,就不可能就此收手。

地牛似是知晓他的心意,巨大虚影开始针对四派高手。

轰!

轰!

轰!

地牛一蹄子一蹄子压下,禹州城一次次巨震。

此时的地牛只是虚影而非实体,此次也是有选择的攻击,巨蹄之下不仅没有毁坏到禹州城建筑,也没有伤到先天境之下的人。

不过,先天境界之上的人就倒了大霉。

无论躲到何处,根本逃不过地牛虚影的攻击。

先天第三境还能勉强抗衡一下,那些没达到这个境界之人几乎瞬间就被震成一滩血肉,而禹州城的护城大阵早就在地牛虚影出现的瞬间被压碎了。

“走!”

尉迟盛三人见此已知事不可为,各自带着本派的几位先天高手马上离开。

何归三人怒极却无可奈何,在感觉地牛将注意力即将投向他们时,马上带着门中几位高手与那位猎灵师逃走。

“哞!”

地牛虚影仰天嘶吼,而后就如出现那般突然,转即消失不见。

天地重归寂静,万籁无声。

周然脸色苍黄的吓人,气息更是衰弱到了极点。

莫染尘却在这时及时出现,当着周然的面对跟着他一同出现的几个人吩咐道:“其他地方暂时不用管,你们马上去禹州学院,所有达到先天第三境之人一个不留。”

马上有两人站出来,领命而去。

“你们在这里保护好周少爷!”

莫染尘对剩余几人说道,而后看向周然:“你放心这里调息,千绝楼交给我了。”

说完,莫染尘独身一人进了千绝楼。

周然艰难一笑,他将依旧处在昏厥的武克明放下来,马上盘膝坐地调息起来。

如果能轻松救走武克明,周然根本不愿意弄出这番动静。不仅是因为御使地牛虚影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更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敬畏。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或势力之前,他根本不希望自己被那么多人注意到。

可生死关头,这些考虑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是周然深度调息之前最后的想法。

有风起,拂面而来。

有雨落,沾衣欲湿。

战祸之后的禹州城安静下来了。

莫染尘打着周然的名头与地牛虚影带来的震撼,很快就将禹州城掌握在手中。

周然足足调息两天两夜,身上起伏不定的气息才面前平复下来。不过他消耗最大的是神念之力,需要足够时间才能一点点恢复过来。

“感觉如何?”

周然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莫染尘。

莫染尘身后站着严恒、柳清风、叶家兄弟、与他那晚救下的一些人,更远处还有无数人。

莫染尘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禹州城的城主了!”

站在远处之人几乎同时跪下,高声道:“拜见城主人大!”

周然对此却是面无表情,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莫染尘撇了撇嘴说:“你这样的反应让本副城主很没有成就感啊!”

莫染尘一挥手,周围之人顿时明白二人有重要的话要说,马上识趣的离开了,但其中一个受伤之人却被莫染尘留下来。

周然这才问莫染尘:“千绝门败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莫染尘笑道,但马上又摇头道:“应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像也不对。”

周然看向莫染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莫染尘露出一种很挫败的神情,略有气愤的说道:“先是壮士扼腕达到远交近攻的目的,再是瞒天过海用了一招暗渡陈仓,最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换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好一个千绝门!好一个印天怀!”

周然不由得问道:“怎么说?”

莫染尘笑了笑分析起来:“同为下十八门,千绝门越是式微,被其他门派挑战的可能性越大,这对与千绝门半斤八两的霜雪门、云苍派以及烈阳谷三派而言也算是好事。距离下次正天大会召开也就几年时间,三派只需继续联手打压千绝门就行了,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围攻千绝门?”

莫染尘自问自答道:“可以说是一个原因,也可以说是两个原因!”

“千绝门曾经是中九门之一,全盛之时坐拥十域之地,三派被打压了千年之久,要么是门中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天才弟子被千绝门暗中弄死,要么是星纵境界的太上长老莫名奇妙惨死。但、千绝门占据的十域之地几乎完全将三派死死堵在冀洲西北地带,不仅断绝了他们向外发展的可能,连他们向外派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的千绝门如果愿意,想要灭去三派并不难。之所以没有如此,是因为中九门其他八派不愿意千绝门再壮大。如果不是千绝门遭遇隐世之劫,说不定三派至今都还在苟延残喘。而隐世之劫的出现让三派看到翻身的机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将千绝门逼到今日局面。”

“可是印天怀掌权后所做的事情让他们感觉到了威胁,否则这样的局面应该会持续到下次正天大会召开。”

“这是第一个原因!”

莫染尘伸出第二根手指,接着说:“第二个不算原因的原因是,那些想要再进一步的新门派希望下十八门中出现一个极弱的门派。”

“依照九宗三十六派立下的规矩,除了正天大会召开前的那一个月,其他时候新门派绝对不能挑战下十八门,否则必被天刑使抹除。但下十八门之间弄出什么样的动静,天刑使是不会管的。三派本就有意围攻千绝门,新门派再合力拿出一笔令他们心动的灵晶,表面上看这就是此次三派围攻千绝门的起因。”

莫染尘呵呵笑道:“但说到底还是三派害怕印天怀!”

“事实也证明印天怀值得他们害怕!”

莫染尘又一次发出感叹,说:“自隐世之劫后,千绝门被三派合力打压,却还是以举派之力弄出了生意遍布冀洲的四大商行,这也是千绝门能坚持到今天还不倒的原因之一。印天怀却舍得将三个商行送人,而且还有本事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不过,让那人动心的不是三大商行,而是印天怀给出的一个空头许诺。”

“以上这些多少算是壮士扼腕与远交近攻。”

“之后印天怀又要以大手段斩断各大家族插进千绝门的手,看似是要让千绝门破而后立,实则不过是给三派出手的时机。我现在很怀疑那些被三派暗中拉拢的家族,实际上是印天怀早就布下的后手,否则三派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结成联盟围攻千绝门?”

“若真是如此,印天怀的手段就有些吓人了!”

“这些算是我说的瞒天过海与暗渡陈仓。”

莫染尘说到这里呵呵一笑,而后看着周然:“就算千绝门为此准备多年,但如今的千绝门可不是位列中九门时的千绝门,同时与三派为敌能落个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你来猜猜我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指的是什么?”

周然沉默下来,将莫染尘说的这些快速消化一遍,才说:“是那个空头许诺?”

莫染尘只笑不语,示意他接着说。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二章 绝非易事

“千绝门曾是中九门之一,应该不会像表面那么弱。三派之所以一直没有灭掉千绝门,估计也是忌惮这些。这次联手对付千绝门,三派肯定派出门中不少高手。如此一来,三派内部空虚,就给了被印天怀以空头许诺说动心的黄雀出手的机会。”

周然想了想继续道:“等三派发现这些时,派出去的高手已被千绝门缠住,想要及时回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为了保住山门根基,他们又必须不惜一切将人撤回。这样千绝门就能免于灭门之灾,同时也会将三派势力消耗一部分。而那只黄雀本来也没有要灭掉三派,不过是为了吞掉三派的地盘壮大己身。”

莫染尘这才笑着点头,又满脸期待的问:“你还没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指的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

周然笑道:“千绝门被打残了,三派付出的代价估计也不小,下次正天大会召开之前,三派肯定会想尽办法恢复实力,不可能再对千绝门出手。至于得了巨大好处的黄雀需要时间消化这次抢到的地盘,而且其他门派估计也不愿意看他趁机吞掉千绝门与三派,印天怀这就为千绝门争取来了一段相对安稳的喘息机会。”

莫染尘又问:“还有吗?”

“有可能那些给三派送灵晶的新宗门也是印天怀在背后推动,那些新宗门之所以愿意拿出那笔不菲的灵晶说不定也是因为印天怀的一句话。”

莫染尘真是太喜欢跟周然聊天了,他马上问:“快说说哪句话?”

“四个比一个好!”

“嘿嘿嘿嘿!”

莫染尘忍不住又竖起手指:“聪明!还有吗?”

“到了这个时候,那只黄雀应该已经将四派当作禁脔,不管下次正天大会能不能凭借此次得到的好处挤进中九门,他都不会再让四派争斗,就像曾经的千绝门豢养三派那样,养肥了割肉,还能掌握四派在正天大会上的话语权。”

莫染尘点头,接着又说:“还有吗?”

“说得再多也都是猜测而已。”

周然没有继续说下去,问莫染尘:“印天怀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他会看不到这些?”

莫染尘凑前来,神秘道:“如果说印天怀从一开始就打算吞掉其他三派呢?”

周然闻言顿时一愣,不禁道:“好一个印天怀!”

有些话,二人心知肚明不需说出来。

被莫染尘留下之人从头听到尾,一时间还想不到这么深,却被二人说的这些震撼得不轻。

“来给你说说冀洲西北部如今的形式吧!”

莫染尘没有追问,笑着道:“千绝门现在龟缩在千山域,霜雪门只剩下云岚草原那两域之地,云苍派与烈阳谷大概也各自掌握一域之地。除了被那只黄雀抢走的地域,其他地方差不多都被各地的大家族给瓜分了。”

“四派肯定会想办法把这些地盘一一收回,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莫染尘盯着周然接着说:“不过,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哪一派敢打禹州城的注意。”

地牛虚影出现的时间并不长,但给所有看见之人造成的震撼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消失的。四派现在要做的是舔舐伤口和恢复实力,不仅不会招惹一位能御使地牛虚影之人,说不定还会想法设法与之较好。

周然对这些并不在意,他担心的是地牛虚影会不会引来某些强横存在的注意。

莫染尘多少能猜到周然的担心,但他笑了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楚竹,你下去吧!”

莫染尘让旁听之人离开,笑着对周然说:“我准备将禹州城交给此人,城主大人怎么看?”

周然对的楚竹印象极浅,他只记得自己遇到这个叫楚竹的时候,他已经受了伤,其余几个人正在围攻一个霜雪门弟子,之后楚竹和那几个人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周然不明白莫染尘为何如此安排,玩笑似的问道:“副城主是不是僭越了?”

“属下知错!”

莫染尘连忙作揖,随后哈哈大笑。

玩笑过后,莫染尘认真道:“你与我一样都不会在此久留,禹州城是块不大不小的肥肉,吃下去了就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对不对?”

周然点头。

“我这个人喜欢赚钱,对其他的都没兴趣。”

莫染尘呵呵道:“想赚大钱肯定要先掏出一些本钱,我会给禹州城重新布下护城大阵,肯定要比千绝门那个破阵好。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某个人不出禹州城,不到问道境界就没人能破得了这个阵法。”

莫染尘问:“你猜我说的某个人是谁?”

周然就当没听见,不理。

莫染尘翻了个白眼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你真不好奇?”

周然叹了口气,说:“说说你为什么要把禹州城交给这个楚竹吧?”

“你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就是为了救一个人吗?”

莫染尘说:“楚竹跟那个人认识。”

周然闻言满脸意外之色,但莫染尘却说:“想知道他们什么关系,自己去问。”

“接下来我说两件事!”

莫染尘认真道:“第一,司徒家现在是青川域最大的实力,我会让人跟司徒雨联系,禹州城需要什么可以用灵晶直接跟司徒家或者通过司徒家的渠道去购买。第二,在我离开之前,我希望你能以破镜重圆之法完成七魄炼。”

“你要离开?”

莫染尘垂头丧气道:“截天塔开启在即,乱七八糟的人估计都会蹦跶出来,老不死的怕我死在他前面,已经派人来要将我带回去。”

周然马上想到了他以地牛虚影吓退千绝门与三派后,跟在莫染尘身后的那些人。想来莫染尘能在短短两日之内将禹州城掌握在手中,那些神秘高手应该出力不少。

莫染尘之所以让周然在他离开前完成七魄炼,主要是为了让那些神秘高手给周然护法。

七魄炼绝非容易之事!

曾经消失十年的关仁与封万里应该也来过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大势力有牵连的应该不止古家。周然误入禹州城还不到十日,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弄清这些。

可现在,他却觉得莫染尘应该知晓一些事。

被妄心镜照出心魔的那次,莫染尘不可能没看到那些从鬼雾中爬出来的丧尸,更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丧尸身上的血军作战服。而他既然能知道楚竹与武克明的关系,想来也该知道武克明与千绝门之前发生过什么,以及那枚一直被武克明挂在胸前的血色五角星。

只是这些事,周然觉得自己不问比问更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然不会不懂这种浅薄道理,如今他连莫染尘的来历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像个透明人一样。越是聪明人想得越多,而他的不问在莫染尘面前就是最大的隐藏。

除了这一点,周然完全可以对莫染尘知无不言。

莫染尘亦是如此。

说到底二人所看重的都是对方本身,而不是因为各自的出身。

新任的禹州城城主与副城主谁也没有太过看重这座千绝门的灵晶产地,莫染尘让人帮忙把禹州城的事情理清楚头绪,然后教楚竹如何处理。周然对此更是不闻不问,将武克明安置好之后,他开始调整自身状态。

此次以神念之力御使地牛虚影,让周然体内的定世珠被再次炼化。青阳在他丹田气海留下的那道缝隙没有变化,但丹田气海的壁垒要比之前坚硬得多。

这意味着《破镜重圆》之法带来的痛苦将会更加恐怖!

莫染尘却是百无聊赖的在禹州城中闲逛,身后跟着一位身着儒衫的中年人。

“大主祭,你觉得周然有多大把握完成七魄炼?”

被称为大主祭的中年人面目清冷,看上去像是个严苛的教书先生,他也是此次前来接莫染尘的五人之首,他回道:“不知。”

莫染尘早就习惯这位大主祭的性情,对他的回答不以为意,又道:“我可是已经把牛吹出去了,只要那个人不出禹州城,问道境界之下当真破不了我布下的这座道阵?”

大主祭回答:“是。”

“那就好。”

莫染尘嘿嘿笑道:“大主祭,真不能让我多玩几天?你也知道老……我尊敬的爷爷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在家已经读完万卷书,可我还没行完万里路,就这么回去会被笑话的。”

“教……”

大主祭才说出这一个字,本是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暗淡几分,他马上改口道:“大人说你若怕被人笑话就直接去学宫。”

“不去!”

莫染尘果断摇头,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大主祭,解释道:“学宫那么圣洁的地方,我这么个满身都是铜臭味的人去了不合适。”

大主祭却说:“你身上那点铜臭味还污不了学宫。”

莫染尘叹了口气,撇了撇嘴小声道:“可是会污了某个人的眼啊!”

“某个人?”

大主祭的脸色稍稍不悦,他说:“他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

莫染尘马上打断大主祭,小心看着天上,见天色始终无变化才松了口气说:“我跟你回去就是了,被笑话也就被笑话吧!”

大主祭不语,深深看了莫染尘的背影几眼。

禹州城天色突然暗淡的刹那,正在千绝楼顶层盘膝入定调整状态的周然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睁开双眼狐疑的看了看天上。

“是错觉吗?”

自从成就神念之后,周然很久没有这种恍惚不确定的感觉了。

周然等了一会儿,见那种恍惚的感觉没有再出现,这才重新入定调整自身状态。

时间悠悠而过,转即又是月上中天。

周然已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他渐渐收敛起全部纷乱心思,一片清明的识海之内只剩下《破镜重圆》的七魄炼心诀。

月至子时,阴阳交替。

周然等待的就是这一时刻,他立即将心神沉浸到识海之内,早就被他参悟无数遍的《破镜重圆》心诀立即运转起来。

七魄炼,转阴阳。

阴阳,即生死!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三章 破镜之始

先练筋骨皮,再练精气神,而后真元三炼登先天。

这便是九宗三十六派大多数嫡传弟子所走的修炼之路。

如千绝门与霜雪门这样的垫底门派,哪怕极力培养,最终能达到真元三炼中大连阶段的弟子也是寥寥无几,能侥幸跨入极炼阶段的弟子也许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未必能有一个。至于千绝门中那两位在十五岁之前达到真元三炼圆满的金童玉女,几乎是印天怀以举派之力才培养出来的,为的就是争一争进入截天塔的天大机缘。

霜雪门与云苍派以及烈阳谷也都有能争一争截天塔机缘的弟子,但那些弟子距离真元三炼圆满还有一丝差距。

达到真元三炼圆满之人,仅凭本身积蓄就有很大可能引动上等星力成就先天之种。这样的人只要没夭折,是有一丝机会触碰到星纵境界之上的那道天关。

印天怀对金童玉女寄予的期望显然不止于此,他更希望二人能抢到截天塔机缘,占据那八十一人中的一个、甚至两个名额。若能如此,下次正天大会之时,那些想要将千绝门取而代之的新门派就要重新考虑了。

当然,曾去过中洲游历的印天怀不会将全部希望压在他们身上,肯定还会有其他手段。

真元三炼之上是七魄炼,再之上为三魂炼,以及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神炼。

九宗三十六派中,中九门嫡传弟子想要达到真元三炼圆满也是极难,大概只有上九门与更强大的九宗倾力培养的弟子才有可能达到七魄炼,至于三魂炼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过了。神炼那个层次一直属于传说,可以暂且不提。

不过,九宗与上九门培养弟子是徐徐渐进之法,即是从小炼、大炼到极炼,再到真元三炼圆满之后才开始尝试七魄炼,而非以《破镜重圆》之法直接走到这一步。

破镜重圆,何等艰难?

将此法命名为《破镜重圆》之人,也是想以此提醒走此捷径之人三思而行。

莫染尘当初之所以会将此法交给周然,也是看重周然已成就神念。行此法过程中遭遇的痛苦非常人能够承受,但以神念保持灵台一丝清明,的确有很大可能坚持到最后。

不过,莫染尘却不知道两件事:第一,周然身体被定世珠强化到超乎想像的程度,行《破镜重圆》之法将会遭受的痛苦根本无法想像。第二,周然乃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匪夷所思的程度同样超出常人理解。

无法想像的痛苦遇上匪夷所思的神念,不知道灵台的那一丝清明能否坚持到最后一刻。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灵台越是清明,意识越是清晰,所承受的痛苦就越强烈。

没有人不怕痛,可总有一些事让人不得不踩在刀尖上走下去。

不是吗?

周然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只要面前还有路,就不要在乎那是平坦大道还是刀山火海,走过去就是了。而一旦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每一步都要全力以赴。

周然猛吸一口气,于识海之中大喝一声:“破镜!”

刹那间,丹田气海内的真元倒灌而出,沿着筋脉逆流而上。

真元所过之处,筋脉全被震断。

超乎想像的剧痛,比身体被一寸寸碾碎的痛苦更加难以承受。

但这仅是开始!

筋脉碎,血肉碎,骨骼碎,最后是浑身皆碎,只有如此才能让丹田气海崩溃,使一直被封印在气海之内的真元爆发而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真元与一身血肉筋骨合二为一,从而以《破镜重圆》中的玄字诀洗练真元,重塑体魄。

只是周然的身体被定世珠强化得太过恐怖,必然会使这一过程变得格外漫长。

夜色悄然退去,黎明转即而至。

周然体内的筋脉破碎了无数次,但又被潜藏在身体内的强大能量给修复了无数次。这几乎等同于别人只需要承受几次的痛苦,他已经承受无数次。

因为神念之力的存在,让周然的意识很是清醒。在忍受强烈痛苦的同时,他第一次发现过度使用神念而迫使定世珠炼化的那部分能量,除了转化为海量的真元存储在丹田气海内,更多的还残留在血肉之间,迅速弥合伤口与修复筋脉就是这些能量。

“原来这些能量一直都没有被利用过!”

身体内一波高过一波的痛苦如风暴过境时的海面不止不休,清醒的意识让周然将每一丝痛苦都体会得格外清晰。他也知道这次若能以《破镜重圆》之法完成七魄炼,必然能将这些能量彻底融入身体,真正意义上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说不定不需动用真元而仅凭身体力量就能与先天第一境硬碰硬,但他能走到那一步吗?

筋脉断裂的痛苦还能忍受,血肉破碎的痛苦也能忍受,骨骼碎裂的痛苦或许也可以坚持,但没有骨肉筋脉支撑的身体如何承受丹田气海暴烈后真元肆虐所带来的痛苦呢?

周然现在都能想象,那些真元化成一柄柄微不可见的刀刃划过体内每一寸破碎血肉时有多恐怖。这种程度的痛苦连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一旦真正出现又会何等可怕,周然也不禁怀疑自己能否坚持下去。

从夜色退去到旭日东升,从正午烈阳到傍晚云霞,从落日远去到夜露初生。

整整一日过去,周然的筋脉竟还在破碎与修复之间来回重复。

筋脉破碎尚且如此漫长,接下来的血肉与骨骼花费的时间肯定会是数倍之多。

时间悠悠而过,周然所承受的痛苦已经不是任何言语能够形容,他不得不将意识封禁在识海之内,以此来减轻身体上的痛苦对意识造成的冲击。

痛苦最可怕之处不是痛苦本身,而是人在承受痛苦时的心性变化。

愤怒,疯狂,狰狞,嗜血,狂躁,懦弱,哀求……心里一切负面情绪全部爆发!

承受痛苦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负面情绪所入侵,人的心性发生变化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是来自身体最本能的反应,所有人都一样。

包括周然。

夜风呼啸而过,风中仿佛有厉鬼嘶吼。

周然此时身在千绝楼最顶层那栋全透明的琉璃屋内,抬头就能看到璀璨星海。

这本属于那位坐镇千绝楼的星纵强者,而莫染尘之所以让周然在此行《破镜重圆》之法,为的就是万一周然坚持不住,直接引动星辰之力踏入先天境。这样做肯定会重伤根本,此生甚至无望再进一步,但总好过丢命。

自周然开始破镜后,莫染尘就让人把千绝楼八十层以上全部封住。

尤其是最顶层,只有他与大主祭二人在旁。

“大主祭,可以开始了吧!”

莫染尘已经在此等候了整整一天,被他拉来护法的大主祭也陪了他一天。他的确没有亲眼见过有人以《破镜重圆》迈入七魄炼阶段,但听说过很多次。所以他知道行此法的过程中最危险的就是心性生变,从而给心魔可趁之机。

他拉着大主祭在此主要目的就是万一发生此等意外,大主祭能口念《圣章》帮周然荡除魔念,使他的心性不会蒙尘。

等了整整一天也不见大主祭开口,莫染尘才不禁有些着急。

大主祭只说了一个字:“等。”

莫染尘看了看好似在琉璃屋中静坐的周然,问道:“还要等多久?”

大主祭没理他,继续关注琉璃屋那边。

莫染尘知道大主祭既然答应他为周然护法就不会失言,他只是等了太久心急而已。又盯着琉璃屋许久,他实在无聊得很,从锦囊里倒出一堆吃的打发时间。

吃着吃着就开始犯困,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青葱少年,有好梦。

大主祭回头正看见莫染尘咬着手指睡着了,仿佛天生不会笑之人无声而笑。

他一挥手,一张薄被子悄然落在莫染尘身上。

大主祭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琉璃屋内那个盘膝而坐之人身上,他不是对《破镜重圆》之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莫染尘,而创出此法之人正是他的小师叔。他曾多次亲眼看见天赋出众之人行此法而夭折,成功者却是屈指可数。

必须底蕴积蓄足够深厚之人才能以此法直接略过真元三炼而踏入七魄炼,但底蕴太过深厚反而不是好事,因为那意味着痛苦过程会很漫长。

据他那位小师叔说,《破镜重圆》之法运行的极限是三天,超过三天人必死。

大主祭也不知道莫染尘从何人手里得到这门心诀,如果他是在莫染尘将此法交给周然之前到来,肯定会想办法阻止。实际上,他本也可以在周然运行此法之前言明利害关系。而他不仅没有如此做,反而还答应莫染尘亲自再次为周然护法,为的就是让莫染尘不会因为此事而心境粘尘,从而影响他之后的道途。

执掌妄心镜之人一旦心境出现问题,后果是很难预料的!

“但愿你能成功!”

大主祭真心希望如此,而直到此时,他仍旧不觉得冀洲这样的边缘之地会出现底蕴深厚到能将《破镜重圆》之法运行三日之人。

第二次日出,朝霞满天。

第二次日落,霞光万里。

琉璃屋依旧没有动静,大主祭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当夜色再次笼罩禹州城时,莫染尘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主祭,不会出问题吧?”

“等。”

大主祭又只说了一个字。

月色清冷,夜露冷。

林中寒风,城中风。

莫染尘安静的盯着琉璃屋,直到他听到身边之人口诵奇异音阶。

他知道那是《圣章》,所以他松了一口气。

可他不知道的是,大主祭之所以选择在此时口诵《圣章》并非因为感觉到琉璃屋内之人心性生变,而是为了安抚他。并且大主祭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周然情况如何,在明日正午之前,他一定会带莫染尘离开这里。

莫染尘一直坚持到后半夜,等到大主祭口中奇异音阶消失后才安心睡去。

而琉璃屋中之人,毫无动静!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四章 不用留情

第三日正午,禹州城上空乌云密布。

大主祭叹了口气,他并不知琉璃屋内之人状况如何,只能判定屋中之人暂时还有生气。

他看了眼身旁依旧熟睡中的莫染尘,望着琉璃屋方向轻声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你若能安然度过最后半日,在今日子时之前行完此法,此后必定前途无量。若不能成,也可在这之前放弃选择引动星力进阶先天境,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

大主祭说完,抱起被他以清梦歌催眠的莫染尘。

然而,转身要离去之时,大主祭突然停下。他背对琉璃屋,以神念传音术将声音落入琉璃屋之内:“三日是极限,好自为之!”

可大主祭根本不知道周然已经成就神念,更不知周然为了减轻承受的痛苦已经将意识沉浸在识海之内,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这句提醒或是警告。

大主祭抱着莫染尘飘然来至禹州城外,另外四人早已在此等候。

大主祭将莫染尘交给其中一人,摘掉随身佩戴的玉佩递给五人中年纪最长的白首老者:“你在此多等一日,一日后若那间琉璃屋内没有动静,你就将这枚玉佩交给那个名为楚竹的少年,告诉他禹州城若遭遇不可解决之事,可手握玉佩以心声念第五行,自会有人助他。”

第五乃是大主祭姓氏,行是大主祭的字,由口含天宪之人所赐。

老者双手接过玉佩,神情极为恭谨。

周然意识完全沉浸在识海内,感觉不到外界时间的流速。

痛苦还在不断加剧,仿佛遥遥无期。

此等时候,周然明知道转移注意力之法并无用处,他还是将《天医玄道》显化在识海之内,抽出部分心神来翻阅这本由医入道的典籍。

《破镜重圆》之法分为破镜篇与重圆篇两部分,破镜篇主要是将体魄与气海破碎的方法,浅显易懂。重圆篇又分为玄字诀与元字诀,玄字诀洗炼真元,元字诀重塑体魄,这部分不难理解但要理解得极为透彻却很难。

周然已经反复推演参悟,他自觉已将《破镜重圆》之法吃透。

他此时翻阅《天医玄道》,一方面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另一方面则是想从医道角度与重塑体魄的元字诀相互映照,查漏补缺。

实际上,周然冒险行《破镜重圆》之此法还有另一个目的。

元字诀的重塑体魄与《天医玄道》中的白骨生肉,也许能给五感被废的武克明一个重生的机会。虽然这其中的难度与所要承受的痛苦比普通人行《破镜重圆》之法差不了多少,但周然相信武克明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就算拼死也要试上一试。

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对武克明来说根本就是生不如死。究竟是什么支撑他活到现在,大概只有武克明自己心里清楚。

周然大部分心神正在《天医玄道》上,突觉不断加剧的痛苦猛然提升数倍。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这波痛苦出现时还是让他的意识颤抖了一下。

“终于到血肉了吗?”

被这种程度的痛苦折磨的人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能昏厥过去显然很幸福,可周然不能,他必须凭自身意志极力坚持着。

发现一切都在以破镜篇徐徐渐进,周然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天医玄道》之上。

大主祭几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很突然。

禹州城没有因为四派之战而崩溃,也不会因为几个人的离开而停滞不前。

“第七天了!”

楚竹望向千绝楼最顶层,无声叹道。

此次四派之战不仅将千绝门布置在禹州城的高手全部引出来,也将隐藏在城中的几只大老虎震出来。不过,这些人一出现就被莫染尘抓住,之后全部留给了楚竹。想要将禹州城理顺并完全掌握在手中,可不是仅仅凭借几个先天巅峰高手的武力就能做到的。

年仅十三岁的楚竹却只用了半个月就做到了!

除了忙于处理禹州城大大小小之事,楚竹每日都会与一个人同桌吃饭。

那个人双眼被挖,舌头被拔,双耳被毁,像人更像鬼。

楚竹称那人为:义父!

楚竹与那些被大小家族扔进禹州城的孩子不同,他是禹州城土生土长之人,他的父母在此私定终身生下了他,二人年满十八岁后就把他扔在这里回去了。

禹州城内有不少与楚竹一样的孩子,无依无靠没有玉牌的他们才是禹州城真正的底层。

饿死,病死,被打死……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楚竹是幸运的,因为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救下了很多和他一样的人,给他们吃的,教他们修炼,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像个人。

但是一夜之间,那个人消失了,连他救下的那些人都一个接着一个不见。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楚竹被以前的对头狠狠打了一顿,被误认为已经被打死丢出到北城那片乱葬岗,他未必能活到今天。

楚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那个人。

多年之后再见,楚竹才知道当年那人经历了什么。

每天亲自做饭亲自送来,看他吃,这是一个人应付整座禹州城的楚竹最平静的时刻。

“义父,东城医馆的邓大夫说您血亏的厉害,要慢慢补才能补回来。”

“义父,我准备在禹州城设个幼学堂,专门收留那些跟我一样的小孩,您觉得怎么样?”

“义父,我今天遇到当年那个差点把我打死的家伙,他很怕我,很多人都很怕我。”

“义父,我跟平哥他们吵了一架,他们都说我变了……”

楚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武克明都听不到,可他每天还是会说,说很多他心里想的事。

武克明在确定楚竹的身份之后,不似之前那样仿佛受惊的野兽,变得很安静,但他心里对楚竹始终抱有几分警惕,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千绝门弄出来的新花样。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楚竹新组建的财资部才终于将禹州城几座宝库统计清楚。

“监城大人。”

范蠡曾是禹州城玲珑阁的账房,被楚竹请过来做了掌管禹州城财政的财资部财长。他将整理好的账册交给楚竹,道:“除了西城宝库毁坏严重还在整理中,东城、南城与北城三座宝库共有灵晶六十七万余枚,一品灵源三千四百六十二枚,二品灵源一百二十四枚,三品灵源三枚。白晶卡、红晶卡和紫晶卡加在一起相当于九万八千余枚灵。”

监城大人是楚竹为自己设下的新职位,地位只在城主与副城主之下。

他翻开账本扫了一眼,微微颔首。

禹州城最大的两个宝库在千绝门与禹州学院之内,这两处由他亲自掌握。

千绝门高层预料到会有此一战,所以早就将禹州城的宝库填满。不过禹州城的决胜之战还没开始,就被横空出世的周然给打断了。而当时面对地牛虚影,何归等人连千绝门重宝青云幕都没有保住,更不可能有时间将各个宝库带走。

楚竹将账册放下,望向掌管禹州城人口的人资部。

典狱司不久前还是禹州城暗黑实力的掌舵人,但作为先天巅峰强者的他也是第一时间被莫染尘抓住,留给了楚竹,而楚竹更是直接让他掌握人资部。

典狱司上前一步言简意赅道:“目前为止,城内先天第三境有十四人,先天第二境三十九人,先天第一境一百七十六人。归元境八千六百四十四人,纳元境三万四千五百二十九人,凝元境九万七千九百六十九人,余者五十四万余人。”

“所有人都登记在册?”

典狱司答:“是。”

楚竹低声道:“归元境这么少?”

莫染尘在两天内将禹州城掌握在手中,主要是靠他身边的几位高手,而他所针对的也是先天巅峰高手。那两天内,他并没有封住禹州城四门,分属于各个势力之人趁机逃走一部分,那些对截天塔还有幻想之人更不会放过这次出逃的机会。

包括白思珏与乔长峰四人。

“最新一期百强榜的一百人还有几人留在城中?”

典狱司说:“虞均衡,南闲生,严恒。”

“只有这三人?”

典狱司点头:“只有这三人!”

楚竹不再多问,转即望向军资部夏侯淳:“财资部和人资部全力配合下,你需要多久能组建出一支有用的军队?”

夏侯淳望向典狱司与范蠡,最后看向楚竹:“全力配合?”

楚竹点头,典狱司与范蠡也表了态。

夏侯淳伸出三根手指:“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三个月,组建一支维护城内治安的城卫队。第二阶段六个月到一年,训练出一支能与青元域几大山匪有一战之力的的军队。第三阶段两年至三年,打造出一支真正的军队。”

“第一阶段三个月太长了!”

楚竹认真思考之后说:“一个月之后,我需要看到一支城卫队!”

夏侯淳一语不发的望向楚竹,显然这个时间太短了。

楚竹看着夏侯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只要你能达到这个要求,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夏侯淳终于点头,说:“明白了!”

“在这之前,城内治安继续由先天境负责。”

楚竹稍稍沉默片刻,又道:“三天之后封城,封城之后没有我签发的手令不许进不许出,你们让人将这条消息散布出去。若有人趁机闹事,不用留情!”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五章 洗炼真元

禹州城曾经最大的杀手组织名为黑影,人数不足二十,却是清一色的先天境,最强的两位杀手更是先天第三境。

黑影如今就掌握在楚竹手里,这是莫染尘留给他的最大底牌。

只要楚竹愿意,禹州城内他几乎想杀谁就能杀谁。

黑影到了楚竹手里后又被拆分成两个部分,一个为黑夜,一个为无影。

由先天第三境高手统领的黑夜依旧是杀手组织,可以说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夺命之刀。

执掌无影的另一位先天第三境除了跟在楚竹身边以保证他的安全,还负责搜集禹州城内的消息。这就保证禹州城内有任何风吹草丛,楚竹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有千绝门这个巨无霸在头顶镇压着,禹州城自然能正常运转,外人也不敢打主意。而今禹州城的新主人许久不曾露面,只凭巨兽虚影给人留下的后怕才让禹州城至今还未发生大事。若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坐不住,毕竟禹州城每年产出的灵晶太多了。

禹州城想重新站起来,不沦为所有人都敢咬上一口的肥肉,除了必须打几场硬仗,更重要的是让禹州城所有人在心里认可这位新城主!

新城主得到认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拿出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实力。

楚竹明白这个道理,但新城主情况到底如何他也不知。

现在没有人不知道新城主是个来历不明的十六岁少年,不久前与司徒雨一战着实惊到不少人,但他实力再强不还是没有踏破天堑进阶先天境。那晚的巨兽虚影的确吓破不少人的胆子,可那种力量还能使用第二次吗?

人心浮沉,最是难定。

如今,禹州城内先天巅峰高手都被楚竹掌握在手里,只要这些顶级高手不生异心,禹州城自然是安稳的,但这种安稳又能持续多久?

楚竹自然听到过这些风声,他甚至知道何人弄出这些杂音,也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那些人不跳出来,他就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千绝楼顶层,禹州城的最高处,这里的风最大。

周然不知道莫染尘已经离开,也不知道禹州城内发生了什么,经历过筋脉碎与血肉碎后,骨骼碎终于开始,而他此时所承受的痛苦也让他的意识到了随时可能崩溃的边缘。

“骨骼碎都痛到如此程度,最后那一步又会何等恐怖?!”

周然虽是这般想,却没有生出要放弃的念头。

骨骼碎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他继续将部分注意力放在《天医玄道》之上。

随着对这本以医入道的典籍研究得越深,他对其中的某些内容也越来越感兴趣,尤其《天医玄道》中对人的体魄也有简单划分:平庸,可造,佳木,良材,璞玉。在璞玉之上还有三种罕见体魄:先天无垢体,先天通灵体与金刚琉璃体。

让周然感觉到很挫败的是,按照《天医玄道》划分体魄的标准,他的体魄最多能算可造。

创造出《破镜重圆》之法的那人显然也对各种体魄都也有深入了解,以元字诀重塑的体魄就是那人结合各种体魄优点创造而出。不过,就算能依靠元字诀重塑出那人认为的完美体魄,也只能算是良材,远远无法与《天医玄道》提到的这三种天生体魄相比。

因为拥有这三种体魄之人修行之路一路平坦,几乎没有任何瓶颈可言。只要心性方面过关又没有半路夭折,很容易攀登到极高境界。

周然只有艳羡的份。

幸好《天医玄道》对三种体魄的优点与缺点描述的极为详细,这对即将以元字诀重塑体魄的周然而言绝对大有用处。

“可惜这三种体魄乃天生而成,非后天可为!”

周然对此很是遗憾,就算他能在短时间内将三种体魄的一些优点融入元字诀,从而重塑出新的体魄,也达不到璞玉那个级别。

压下心中滋生的那部分贪念,周然开始想办法将三种体魄的部分优点融入元字诀。

又过去几日,司徒家终于派使团来禹州城商谈合作事宜。

司徒家如今乃是青川域最大的家族,与曾经的千绝门相比自然差得远,但比只有十多位先天第三境坐镇的禹州城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实际上,在四派之战时,司徒家很多人就已将禹州城看做是囊中之物。而若能得到这座灵晶产地,司徒家必然如虎添翼,三年之内极有可能将整个青川域都变成司徒家的私产,可即将到嘴的鸭子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子给抢走了。

巨兽虚影的确很吓人,但一个不到先天境的小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用付出代价吗?

司徒家留在禹州城的眼线一直就在盯着那位新城主,一个多月都不见新城主的踪影让司徒家更加确信那小子肯定受了重伤,这才派使团前来。再加上他们也知道千绝门为了对付三派早就暗中将几座宝库填满,此时的禹州城在他们眼中绝对是富得流油。

新城主受伤不出,城中没有高手坐镇,现在又只能通过司徒家购买一应物资,这简直就是司徒家上门割肉的最好机会。为了利益最大化,司徒家不仅一口气派出二十多位先天第三境高手,司徒家老谋深算的长老们还特意塞进不少喜好惹事的年轻后辈。

不属于千绝门的禹州城,司徒家不怕闹出多大的事。

楚竹知道司徒家使团肯定是割肉来的,他也做好被割的准备,还亲自带人在城外迎接。

不曾想司徒家使团才到,最前面一个骑在白鹿身上的年轻人扫了他一眼,直接轻蔑道:“你小子就是城主?”

此人名为司徒长,是司徒家嫡系子弟中最不成器的一个,更是扶风城最大的祸害,被他抢走折磨死的少年少女没有五百也有三百,因他家破人亡的家庭不在少数。这样的人早就该死无数次了,可他还是活得好好的!

楚竹事先已经知晓司徒家一些人的资料,也一眼就认出司徒长,他面色不变,嘴角甚至还有三分笑意,说:“司徒公子误会了,在下乃禹州城监城,非是城主大人。”

“监城是个什么东西?”

司徒长冷笑道:“让你们城主大人出来。”

楚竹依旧神色不变,只是淡淡看了眼司徒长,像是没有听到此人说了什么,直接看向使团中那位身着金色长袍的中年人。

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请!”

说完,也不管司徒家使团什么反应,楚竹竟是带着人先回城了。

“放肆!”

司徒长顿时大怒,直接挥鞭抽来。

楚竹耳闻风声,面无变化,脚步半点也不曾停下。

司徒长见此大喜不已,要是他真能抽这小子一鞭子,回去肯定够他吹半年的。身着金袍的司徒舟却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楚竹的背影。

长鞭即将抽到楚竹之时,司徒舟大喝一声:“住手!”

司徒舟身边护卫立即纵身而出,一把抓住司徒长的鞭子。

楚竹仿若未闻,继续往城中走去。

“是个人物!”

司徒舟心中冷冷一笑,这才带着人入城。

楚竹将司徒家之人安排在禹州学院单独隔出来的一座庄园内,之前准备好的宴席被楚竹直接取消,并将第一次商谈时间安排在三天之后。同时,他也让人与司徒舟言明,若觉得时间太紧可以往后延,具体日期由司徒家定。

在此之后,楚竹对司徒家的百人使团再不过问,也不管司徒家在禹州城弄出多大动静,好像彻底忘记这些人的存在一样。

“监城,真对他们所作所为不管不问?”

军资部夏侯淳目前负责禹州城治安,短短两天之内,他接到不下三十起与司徒家有关的恶性打人事件,整座禹州城已经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

楚竹云淡风轻道:“只要没死人就不用管。”

夏侯淳气不过:“可是……”

楚竹立即出言打断他:“夏侯大人若没有别的事,可以忙去了。”

夏侯淳盯着楚竹看了几眼,黑着脸出去。

楚竹书桌后的一团黑暗悄然显形,正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无影首领。

楚竹问:“传下去了?”

无影首领道:“是。”

楚竹淡淡一笑,而后语带杀机道:“若有人敢靠近千绝楼,格杀勿论!”

司徒家使团入住的庄园内,司徒舟与两位心腹于承恩和华景中在亭子中观景品茶。

于承恩问:“四爷,就这么跟那小子耗着?”

司徒舟笑道:“耗着呗。”

于承恩着急道:“可那小子要是跳过我们去找别人怎么办?”

“他能找谁?”

司徒舟笑道:“谁又敢接?”

于承恩想了想连连点头笑道:“那就耗着吧!”

“光耗着也不行。”

司徒舟看向华景中说:“要不要人去千绝楼看看?”

华景中摇头道:“那是他们的底线,现在还没开始商谈合作问题,不碰最好。”

于承恩当即不满道:“碰了又能如何?他还能找别人?”

“能!”

华景中将司徒舟和于承恩同时望来,他笑道:“他可以直接找千绝门。”

于承恩惊道:“他敢?”

“他敢!”

司徒舟面色生出几分阴沉,他又想起在城外迎接他们的那个小子,自语道:“他真的敢。”

千绝楼顶层,大风依旧。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一种好似要将神魂撕碎的剧痛突然涌现。

“终于到这一步了!”

周然立即让意识回归身体,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在意识归体的瞬间被放大无数倍,遍布身体与神魂的痛苦几乎差点将他的意识冲散。

剥皮抽筋,割肉离骨,千刀万剐,万箭穿心……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承受的痛。

便在此时,他的丹田气海轰然而碎。

轰!

浑厚真元全部涌出丹田气海的一瞬间,三百丈之高的千绝楼似乎都为之一震。

“玄字诀!”

周然承受那么久的非人折磨,终于等到这一步,他毫不犹豫,立即运使玄字诀洗炼真元。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六章 监城手段

“哈哈哈哈哈!”

司徒长高坐在白鹿之上大笑,一鞭子抽下。

啪!

长鞭抽中的地方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被抽之人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怀里抱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兄妹二人被司徒家几个恶奴团团围住,根本跑不了。

啪!

司徒长又抽一鞭子,哈哈笑道:“小鬼,挺能忍啊!”

“来人!”

司徒长将鞭子扔给其中一个恶奴,笑道:“给我往死里抽!”

恶奴接过鞭子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少爷,这里是禹州城……”

嘭!

司徒长一脚踹倒恶奴,大骂道:“禹州城又怎么了?不久之后,整个青川域都是我司徒家的,给我往死里抽。今天你要是不抽死他,我就抽死你!”

恶奴被吓得跪地连连磕头。

司徒长见此更气,他大声怒道:“给我抽!”

“是!”

恶奴连忙爬起身,劈头盖脸去抽那对兄妹。

啪!

啪!

啪!

一鞭子一道血痕,那十来岁的少年起初还能咬牙不吭声,后来直接痛昏过去。

“我还以为禹州城的人骨头有多硬呢!”

司徒长扫了眼周围,冷冷笑道:“也不过如此。”

司徒长与司徒雨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与天资超凡的妹妹相比,天资不差但生来就四处惹事更怕吃苦的司徒长简直是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就是因为司徒雨,他不知道被骂了多少次。尤其司徒雨在禹州城开始真元三炼后,连溺爱他的母亲都开始嫌弃他什么也不是了。

可在司徒长看来,什么狗屁的真元三炼,已经进阶先天境的他哪里比那个小贱人差了?

因为司徒雨的原因,司徒长很早就记恨上禹州城。

要是禹州城还是千绝门的地盘,司徒长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闹事,但现在换了什么狗屁城主的禹州城还不是任由司徒家拿捏?

“看什么看?”

司徒长见周围人敢怒不敢言,得意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恶奴一脚把被抽昏的少年踹到旁边,从那扯住少年怀里将满脸苍白的小女孩,他提着小女孩脖子跑过来邀功道:“少爷。”

司徒长见小女孩虽被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有点姿色,心情大好道:“第几个了?”

恶奴回答:“第八个。”

司徒长满意地点点头:“本少爷喜欢十全十美,再去找两个。”

眼见司徒长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抢人离去,有人安耐不住想要出手,却被人按住肩膀。

那人回头,还没看清身后之人是什么模样就直接昏厥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司徒长与几个恶徒抢人离开后不久,想要出手救人之人与地上被抽晕的少年也一同消失了。

类似的一幕从司徒家使团入城之时就已经开始。

禹州城其他地方,司徒家另外几位少爷小姐弄出来的动静也不比司徒长小。

如果那些硬将这几滩烂泥塞进使团的长老在此,应该会很满意这几人的所作所为,他们最初的打算就是希望以此来试探禹州城新主事人的城府与心性。

一连几日,禹州城主事人始终没派人出面阻止。

于承恩嘿嘿笑道:“再过几日,看看小家伙还能不能忍得住。”

司徒舟也笑道:“几个废物还有点小用。”

“四爷,城里的气氛有点不对。”

华景中在禹州城转了几圈,回来之后脸色很不好。

“能有什么不对?”

于承恩笑道:“华二哥,你刚刚是没看到司徒长那小子所作所为有多恶心,我都差点没忍住想上去抽他一巴掌,我就不信那小东西还能忍多久。”

“不对!”

华景中摇头,对司徒舟说:“四爷,咱们只怕是上了那小子的当。”

于承恩哈哈道:“华老二,你也太疑神疑鬼了。”

“疑神疑鬼?”

华景中扫了眼于承恩,望向司徒舟道:“四爷,咱们还是小看那小子了。”

司徒舟向来相信华景中的知觉,不禁问道:“何出此言?”

华景中不答反问:“四爷,你觉得现在的禹州城最缺的是什么?”

“这还用说,肯定是顶级高手啊!”

于承恩说道:“要是禹州城有星纵强者坐镇,那小子还用求上咱们司徒家?”

司徒舟认可于承恩的说法,他稍稍沉思马上反应过来,道:“人心!”

“四爷说的不错!”

华景中点头道:“禹州城现在最缺的正是人心!”

“好小子!”

司徒舟几乎一点就通,转瞬间就明白华景中的意思,他猛地站起来,指着于承恩大声道:“让那几个混球立即给我滚回来!”

“四爷!现在让他们回来可就落了下乘。”

华景中却出言阻止,冷笑道:“他想借司徒家之手重聚禹州城人心,那咱们就成全他。”

司徒舟想了想阴沉道:“那就成全他!”

说完,华景中与司徒舟相视而笑。

“四爷,华二哥,我这是去还是不去……”

于承恩被二人的对话搞糊涂了,他根本不明白这两只老狐狸到底在说什么。

“哪都不用去。”

华景中笑道:“看着就是了。”

司徒舟也在笑,但笑得满脸杀机。

此次四派之战让禹州城从千绝门分割出来,顶层高手离开了大半,城内人心还没有安抚下来,大战留下的痕迹也还没能扫出,几乎被坠落火球毁坏的西城没有十年时间很难恢复过来。而这一个多月来,楚竹又是以铁血手腕治理禹州城,让那些先天境高手负责城内治安,使得城中大部分人都不敢轻易出门。

于是,司徒家百人使团进城后见到的是一个死气的禹州城,与传闻中的千绝门七大钱袋子之一灵晶遍地景象一点也联系不上。

不过,禹州城的富从来就不在表面,那些看上去破旧不堪的老楼每年产出的灵晶至少能在扶风城最好的地段买下十家店面。如卧龙邸、潜龙府与腾龙台这些被改造过的地方,灵气的精纯程度几乎比司徒家最好的修炼场地还要强上几分。禹州学院与千绝楼更是禹州城灵气最为浓厚之地,司徒舟从入住进来就开始眼馋。

可司徒家再是眼馋,目前也只有干流口水的份。

因为,禹州城的主事人好像有点厉害!

司徒家一次出动二十位先天第三境为的就是给禹州城一个下马威,作为禹州城主事人的楚竹始终波澜不惊,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明知道将司徒家安排进禹州学院几乎等于将重宝示于戎贼,楚竹还是这样做了。

接下来的几日,司徒长为首的几位司徒家少爷胡作非为,弄得禹州城乌烟瘴气,楚竹表面上让夏侯淳不闻不问,实则却让无影四处散布司徒家想要强占并要奴役禹州城的消息,以此激起禹州城众人的同仇敌忾,目的正是重聚禹州城人心。

禹州城易主,城内能走的几乎都走了,留下的数十万人要么早就准备老死在此,要么是各大势力残留的眼线,但更多的是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普通少年。

禹州城还在千绝门下时,他们还知道只要活到十八岁就能风风光光成为千绝门外门弟子。但现在禹州城与千绝门再无关系,被各个家族花巨大代价送进来的他们该何去何从?留下来还不知道禹州城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回去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家里人。

少年人一旦没有了前进方向,自暴自弃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楚竹在底层挣扎多年,他很清楚这点。而作为禹州城现在的掌舵人,楚竹更清楚禹州城想要强大起来就必须依靠这些年纪不大实力还不强的少年。但在这之前,他要想办法重聚人心,让这些人对禹州城有归属感,更要让他们在心里认可自己就是禹州人。

想要做到这些,就需要借助外力,也需要一个敌人。

不弱但也没有强到让人生不出反抗心思的司徒家正适合做敌人,而此时前来禹州城的司徒家使团更是个不错的外力。

因此,司徒长几人入城后的所做作为,本就是楚竹希望看到的。

最善拨弄人心的典狱司是先明白楚竹的用意,范蠡与夏侯淳稍稍揣摩也很快明白。

禹州城仅有的几位先天巅峰高手一开始臣服于楚竹,乃是因为莫染尘的手段。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心底其实已经认可了楚竹。

相比于许久没有露面的周然,他们甚至更希望楚竹成为新城主。

从掌控禹州城中施展的铁血手段,到城外见司徒家使团时的处变不惊,再到这几日表面上对司徒家使团的不闻不问,实则借此机会重聚禹州城人心。

一个在底层挣扎的十三岁孩子能做到如此程度,不能不令人敬佩。

然而,司徒家又岂是善茬?

千绝门曾在禹州城周围的林海中布置下数不胜数的陷阱,暗中潜藏很多高手,一度使得禹州城成为青川域最寻找与最难进入的禁地。四派大战后,千绝门将遍布西北三大域的爪牙全部收回千山域,很多地盘就成了野狗饿狼争抢的肥肉。

千绝门的七大筛选弟子之地也是七大钱袋子,其中五个都在千山域之内,余下的两个分别是青川域的禹州城与百江域的大邺城。

大邺城已经被池家收入囊中,百江域地界之内还没有人敢打池家的注意。

势力比池家稍强的司徒家却没得到禹州城,而是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给抢走了,这就让司徒家很多人难以接受。司徒家一直有人扬言要派出家族内的高手将禹州城抢回来,可谁能对付那巨兽虚影?

六位星纵强者一个照面就被重伤,其中两位还是星纵第五转顶级强者,此事可不是以讹传讹,而是无数人亲眼所见。

司徒家百人使团进入禹州城的第九天,合作商谈终于开始。

同一日,周然洗炼真元结束。

相比于漫长的破镜阶段,重圆阶段耗费的时间并不长。

在以玄字诀完成洗炼真元之时,周然也已将《天医玄道》中提到的三种体魄一些优点与元字诀融合,一副崭新的体魄无比清晰的出在他的脑海之中。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七章 乌云吞月

丹田气海是真元汇聚之地,而真元又从何而来?

锻体九品,前面三品乃是天生。

四至六品为外练筋骨皮,七到九品是内练精气神,只有九品完满才有机会修出一口真元。

血肉为身体根本,亦是真元的来处。

破镜篇粉碎血肉与骨骼,最后甚至让丹田气海崩溃,将丹田气海内的真元逼入血肉碎骨,以自身血肉碎骨洗炼真元,以此达到真元与血肉碎骨完全相合的目的。

稍有常识之人都知道气海一旦被毁,就等于失去修炼的根本而彻底沦为个废人。

创造出《破镜重圆》之法的那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主动将建好的根基捣碎,还要在废墟之上重建高楼。

周然甚至怀疑创造此门功法的奇才是不是曾被人废过气海。

从破镜开始到洗炼真元结束,整个过程所要遭受的痛苦早就超出常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此刻终于到了重塑体魄的最后一步!

实际上,这个时候只要运转元字诀就能使真元与血肉骨骼混为一体的洪流重塑体魄,而重塑的体魄如何取决于对元字诀参悟的程度。若能完全参悟元字诀,重塑的体魄就能达到良材级别。若是未能参悟彻底,重塑的体魄就会有瑕疵。

周然却并非完全依靠元字诀,同时还配合神念之力为指引。

因为他要重塑的体魄与三大体魄有关。

“塑骨!”

此时此刻的周然心中没有半点杂念,他以金刚琉璃体体魄的骨骼特性为参照,以神念之力引导真元与血肉骨骼混为一体的洪流缓缓塑造骨骼。

拥有金刚琉璃体之人的骨骼生来就无限接近无物可破的至宝金刚琉璃。

“塑血肉!”

骨骼塑成之际,周然于识海之内再喝一声。

紧接着,他依旧以神念为引,以先天无垢体的血肉为参照重塑血肉。

先天无垢体可以说是天生的近道之体,无数星纵巅峰强者至死堪不破的天关,拥有先天无垢体之人却轻轻松松就能跨过。

“塑筋脉!”

骨骼血肉接连塑成,周然马上以先天通灵体为参照塑造筋脉。

先天通灵体最为逆天之处在于筋脉,拥有先天通灵体之人的真元在筋脉中的运转速度几乎比所有体质都快,这就意味着在一切都相等的情况下,拥有此种体魄之人的实力总会比其他人高出一丝。

骨骼、血肉与筋脉几乎转即重塑完成。

周然以元字诀重塑体魄融合了三大体魄的最大优点,新体魄看上去似乎比三大体魄还要强大,但与三大体魄相比却少了一丝自然天成的道韵。就因为缺少这点东西,周然的新体魄比创造《破镜重圆》之人创造的体魄更强,距离璞玉层次却还有半步之差,更没办法与璞玉之上的三大体魄相比。

到了这个时候,周然只要马上重塑丹田气海,就可以让与血肉洗炼的真元重新归于气海内,达到真元三炼完满。

但承受了这么久的非人折磨,他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止步。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魂、地魂与命魂。七魄为: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所谓七魄炼,便是以真元熔炼七魄。

七魄对应人体七大脉轮,若能以真元熔炼七魄,使七大脉轮更进一步,实力提升的程度绝对要超过真元三炼,而比实力提升更重要的是真元熔炼七魄炼后会变得更为精纯。

“天冲!”

随着周然喝出这二字,流转于血肉之间的真元直冲顶轮而去。

天冲为第一魄,本是七魄中最难修的,但对已成就神念之人来说,反而是最为容易。

浩大真元凝聚于头顶之处,开始熔炼七魄中的第一魄。

融合在周然血肉中的真元实在太多,熔炼天冲魄根本没有消耗多少。

“灵慧!”

天冲魄熔炼完成之后,周然立即引到真元冲向眉心。

很快他便发现,熔炼第二魄灵魂所消耗的真元竟是第一魄天冲的数倍之多。

创造《破镜重圆》那人以三日为运行此法之极限,一是考虑到人对痛苦的承受能力,二是因为一个归元境之人积蓄再深厚也会有个度。据创法那人估测,若能完全运行此法三日之人肯定能达到七魄炼阶段,但最多只能熔炼一魄,有极小可能熔炼两魄。

周然运行此法的时间远远超过三日,他体内的真元也不会再熔炼第二魄时耗尽。

煎熬数十日,只待今朝跃龙门!

楚竹将与司徒家商谈合作的地点定在禹州学院第一图书馆顶层。

早上九点钟,双方准时到来。

司徒舟带了三人,于承恩和华景中以及司徒家一位长老司徒柏全。

楚竹也带了三人,财资部范蠡、人资部典狱司与军资部夏侯淳。

“楚监城,好手段!”

司徒舟一见到楚竹就满脸寒气。

在知道楚竹想通过司徒家重聚禹州城民心后,司徒舟确实如华景中说的那样,依旧任由司徒长等人胡作非为,实际却是以牙还牙,让司徒家安插在禹州城的眼线暗中煽风点火,让禹州人觉得是新城主无能才让司徒家敢为所欲为。

此种手段的确小有成效,但昨日夜里,司徒家所面临的形势却急转直下。

不仅司徒家安插在禹州城内的眼线尽数被连根拔起,更有人趁此机会将司徒家的离间手段散布的满城都是。以至于禹州城所有人几乎一夜之前全部支持新城主,司徒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楚竹并无自得之色,因为他与司徒舟都清楚,这些小手段根本无关大局。

“司徒四爷,咱们开门见山吧!”

双方落座后,楚竹直接说道。

楚竹知道昨日之事肯定惹怒了司徒舟,司徒家割起肉来会更狠,但在他看来只要能将聚禹州城人心,些许代价也值得。抛开这些上不来台面的小手段,真正能决定双方占据主导权的还是各自的实力。现在的禹州城是比不了司徒家,但司徒家想要吃掉禹州城也不可能。

“不急。”

司徒舟却冷着脸笑道:“司徒家到禹州城已有九日,至今还未能得见新城主一面,莫非新城主看不起我司徒家?”

楚竹心头一跳,这是他最不希望司徒家提及的。

面上神情无有变化,楚竹语气更是平淡,他说:“城主大人闭关之前已将禹州城大小诸事处置之权全部交于本监城,司徒四爷有何条件直说就是。”

司徒舟却说:“我司徒家只认禹州城城主一人!”

楚竹与司徒舟对视数秒,道:“那就没得谈了?”

华景中在这时笑道:“除了司徒家,楚监城其实也可以找千绝门印掌门谈。”

此言一出,司徒舟神色淡漠,于承恩满脸冷笑,那位司徒家长老司徒柏全从始至终都是神游天外一样心思并不在此。而禹州城这边四人,楚竹无声笑了一下,夏侯淳神情稍冷,典狱司与范蠡二人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范蠡笑道:“此事我与监城大人提过,但监城大人觉得与司徒家合作更好一些。”

于承恩闻言顿时不悦道:“是觉得我司徒家比不了千绝门?”

夏侯淳冷冷道:“不是吗?”

嘭!

于承恩怒拍桌子,猛地站起:“姓夏的,有种出去跟老子打一架!老子保证三招之内打爆你两颗卵蛋。”

夏侯淳冷笑道:“本人姓夏侯,不知于供奉要找的是哪位?”

于承恩当即怒红了脸,指着夏侯淳:“你!”

“老三!”

华景中叫住于承恩,而后笑望向夏侯淳:“夏侯大人勿怪,别说我家大字不识几个的三弟误会,连我都一直以为夏侯大人姓夏。”

“不过,夏侯这个姓氏在冀洲西北部的确少见。”

华景中好似在说闲话:“我最近一次听说这个姓氏还是几年前在扶风城一家茶馆听人说书,那说书的讲了一段十多年前发生在旧事,我记得说的好像是幽洲北部有个了不得的夏侯家,后来因为得罪了什么人,一夜之间满门被灭,呵呵!”

华景中扫了眼闭目眼神的夏侯淳,不再说下去。

一直神游天外的司徒柏全好像突然回过神来,道:“说正事。”

众人却一阵沉默。

片刻后,典狱司先开口:“我禹州城有笔十万灵晶的生意,不知道司徒家接不接得下?”

十万灵晶?!

司徒柏全似乎又神游天外去了,但于承恩眼力的激动却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住的,连司徒舟的神情都似乎有了一丝变化。

十万灵晶,这是一笔足以打动司徒家的天文数字。

禹州城还是千绝门筛选弟子之地时,一枚灵晶只能卖二十枚金币,即两张红晶卡。可是在禹州城之外,一枚灵晶的价值至少相当于十张红晶卡。

十万灵晶即是一百万张红晶卡,一千万金币。

即使在扶风城地界,一枚金币足够普通人家一个月温饱无忧。

司徒家号称青川域第一家族,除了供用主家与旁系,还要花大价钱豢养一些实力高强的供奉,每年所要消耗的灵晶达到百万之巨。

十万灵晶的生意,司徒家至少能从中赚取三万利润。

三万与百万之间差距极大,但这只是与禹州城做的第一笔生意。

千绝门时期的禹州城一年所需绝对不会比司徒家少,禹州城易主后,每年所需不仅不会少,说不定会更多。毕竟,千绝门有生意遍布冀洲的四大商行,现在的禹州城什么都没有。因此,若合作得当,司徒家成为禹州城唯一合作伙伴,每年会有多少灵晶进账?

财帛最是动人心!

典狱司抛出这个数字后,司徒舟果然不再提要见新城主。

接下来就开始商谈大致合作方向,楚竹与司徒舟听得多说的少,主要是范蠡、典狱司二人与华景中商谈,于承恩与司徒柏全时不时插上一嘴。

从早上谈至中午,楚竹让人送来午饭,几人吃过之后继续商谈。

一直到太阳即将落山,大致方向才算勉强定下来。具体的细节方面,双方下面的人会接着谈,将结果汇总后双方高层会再进行一次面谈。

第一笔生意保证五万灵晶进账,这对司徒舟而言绝对是意料外的惊喜。

早就最好割肉准备的楚竹,对这个结果也能接受。

与早上满身寒气相比,此时的司徒舟心情极好,说:“楚监城真是好魄力!”

“四爷过奖了!”

楚竹面带几分不失礼的笑意。

双方之间的过招就此结束了吗?

没有,才开始。

夜色悄然降临禹州城,远天一朵乌云慢慢吞没了圆月。

这一刻,禹州城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种淡淡的窒息感,实力越高感觉越是强烈。

刚刚结束商谈的双方全部看向天空,在场八人除了楚竹,另外七人皆是先天境巅峰高手。

在这七人的感知中,禹州城上空好似突然多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正在俯视整座禹州城!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八章 魂开天眼

“四爷,华二哥,刚刚那种感觉难道是……星纵强者?”

回到司徒家使团暂居的庄园后,于承恩才敢开口问。

司徒舟与华景中不语,同时看向司徒柏全。

司徒舟是此次使团的主事人,但五长老司徒柏全才是使团中实力最高之人,半只脚已经踏入星纵境界。

司徒柏全稍作沉默,摇头道:“不是。”

“不是?”

司徒舟闻言不禁皱眉道:“一直有传言说那位新城主是出身隐世大族,小小年纪就能御使巨兽虚影重伤烈阳谷与千绝门两位宗老,其来历定然不凡。这样的晚辈在外面,身边有高手保护也是正常。只是四派大战那晚并未听说有四派之外的星纵强者现身,否则那小子也不会动用巨兽虚影出手伤人。此外,那晚他从千绝楼中救出的那个人……”

华景中接着说:“咱们在千绝门的眼线传回的消息说,那人大概是七年前突然来到禹州城,但究竟为何被千绝门囚禁至今暂时还没打听出来。自从新城主闭关之后,那位小监城一直亲自服侍那人,并且还以义父相称。”

于承恩顿时恍然道:“怪不得新城主放心把禹州城交给那小子,原来是一家人。”

司徒舟与司徒柏全虽是同姓的一家人,但司徒舟出身主家,是家主一系之人。五长老司徒柏全是旁系,更是长老会中的实权人物之一。两个派系向来面和心不和,此次来禹州城的目的估计也不相同。

于承恩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实则却是在提醒司徒柏全事关司徒家大事,发现了什么就直说,别藏着掖着,可惜司徒柏全根本没理他,直接走了。

司徒舟望着司徒柏全背影,目光深邃,直至老混蛋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司徒舟淡淡而笑,转即说道:“不知道那位新城主出关后会不会与千绝门直接对上?”

于承恩低声说:“四爷,不然咱们给浇浇油?”

华景中却摇头阻止:“不可!”

司徒舟也笑着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司徒家与禹州城的生意。”

华景中笑了笑,又提醒:“接下来几天,也让司徒长那几个小子老实呆着吧。”

司徒舟点头。

楚竹已经通过司徒家初步聚拢了人心,司徒长几人若再闹事,那就是在给他立威的机会。司徒舟相信那个小子杀起人来绝对不会犹豫,哪怕杀的是司徒家之人。

禹州学院第一图书馆内,楚竹与范蠡三人离开后又回来。

范蠡问:“当真要杀人?”

楚竹点点头,而后笑着说道:“不过,司徒家可没有傻子,不会帮我们聚拢了人心,再送给我们立威的机会。”

范蠡看着楚竹皱眉道:“司徒家那几位少爷小姐不是能老实呆着的人。”

典狱司裂开嘴,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厉笑道:“司徒家让他们来禹州城不就是为了要用他们的小命跟我们换灵晶吗?就是不知道咱们监城大人舍不舍得了。”

楚竹连忙对典狱司抱拳道:“还请人资大人手下留情。”

“哈哈哈哈哈!”

典狱司顿时仰头大笑,楚竹也跟着笑起来。

范蠡摇头轻笑,转头看见夏侯淳好像出神的想着什么,笑道:“夏侯大人在想什么?”

夏侯淳看着面带笑意的三人,突然说:“城主大人要出关了。”

范蠡与典狱司像被人一把给捏住了脖子,怎么也笑不出来,唯独楚竹惊喜道:“真的?”

范蠡与典狱司一直在担心新城主出关会打乱楚竹之前的布置,甚至夺走楚竹手中之权,将禹州城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毁于一旦,但楚竹却是知道,周然与莫染尘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将小小禹州城放在眼里,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而他之所以如此惊喜,是因为只有周然才能让一直对他保持警惕之心的义父放下戒心。

范蠡问:“夏侯大人何出此言?”

典狱司道:“因为刚刚那种感觉?”

范蠡看了眼面前的楚竹,说:“新城主还没到先天境,而那种感觉应该是……”

那股感觉出现时,他们三人心里远没有司徒家那般担忧,乃是因为楚竹对他们说过,禹州城之内有位强者坐镇。那人到底是谁,在此生活数十年的三人根本不知道,楚竹也不曾言明。但那种感觉出现的瞬间,他们几乎顿时就以为是城中那位高手。

“不是星纵强者!”

三人都是先天巅峰境界,夏侯淳比范蠡稍强,比典狱司微弱,但他却说得很肯定。

楚竹没管这些,直接问夏侯淳:“城主何时能出关?”

“应该就在这几日!”

夏侯淳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如此说,而是望着千绝楼最顶层方向说:“距离截天塔开启只有一个多月时间,城主大人出关后赶去冀洲风云谷应该还来得及。”

“对!对!对!”

楚竹连连点头,马上对面前三人说:“麻烦人资大人现在去将虞均衡、南闲生和严恒三人找来。请财资大人快去准备一大笔灵晶供城主出行之用,路途一切所用也请一并准备好。军资大人武库之中也有几件趁手兵器,就让虞均衡三人随便选。还有千绝楼与禹州学院宝库,我马上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给城主一起带上。”

楚竹越说越兴奋,那种出自心底显在眼中的兴奋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范蠡三人见楚竹如此高兴,显然是把司徒家只是放在了脑后。

楚竹见三人还站在这里,马上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兴奋了一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夏侯大人暂留,两位先去准备吧!”

待范蠡与典狱司离开后,夏侯淳才说:“监城大人是想让属下随城主大人去风云谷?”

楚竹点头:“正是。”

“属下不合适。”

夏侯淳说:“不过属下有更合适的人选。”

楚竹先是沉默,见夏侯淳满脸认真,才问:“何人?”

“典狱司三子!”

楚竹想起一个名字来,道:“典惊蛰?”

夏侯淳点头道:“监城见过那小子之后就知道属下为何推荐他。”

“那就有劳夏侯大人将典家小哥带过来了。”

楚竹笑呵呵道,随后告罪道:“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义父。”

说完,楚竹大步离开。

夏侯淳无声看着渐行渐远的楚竹,脸上不仅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低声道:“如果猫儿还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月上中天,夜风渐冷。

湖心小亭中,司徒舟、华景中以及于承恩围着石桌而坐,桌上一壶酒三瓷杯。

于承恩不禁问道:“华二哥,你说的那个什么幽洲夏侯家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华景中说:“千山域被千绝门经营数千年,早就是铁板一块,但青川域这座禹州城与百江域那座大邺城在千绝门遭受隐世之劫后就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池家一口吞掉大邺城,一时风头无两,可吞得下未必能消化得了。”

司徒舟笑问:“这就是华二哥不希望司徒家吞掉禹州城的原因?”

华景中知道这位最有可能成为司徒家下任家住的四爷冒险来此就是想亲眼看看禹州城,他心里也清楚表面上喜好招贤纳士的司徒舟实则疑心极重,只要给司徒舟看见能将禹州城吞下去的机会,他之前的那些劝谏会被此人全部抛之脑后。

正是因为心中了解这些,华景中才没有多解释,而是笑道:“四爷只管看着就是。”

于承恩脑子没面前二人灵光,但他几乎与这二人朝夕相处,很清楚二人心里在想着什么,见二人不说话,不由得问道:“四爷,二哥,禹州城如果还藏着一位星纵强者……”

司徒舟与华景中更加沉默了,他们二人也在担心这个。

可惜显然知道些什么的司徒柏全偏偏什么都没说。

“老匹夫!”

司徒舟面色阴沉,心中暗暗骂道。

“难道真是魂开天眼?”

司徒柏全此时正站在禹州学院与千绝楼中间的那片老楼中,一遍遍的回想那股只出现了短短几个瞬间的感觉,他自语道:“截天塔开启,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出来了。”

司徒柏全摇头叹道,悄然离开。

抛开周然不说,现在禹州城先前境界之下最强的三人分别是:最新一期百强榜排名第五的虞均衡,排名第十一的南闲生与排名第八十一的严恒。

虞均衡在进入禹州城后不久,他所在的虞家就被仇人灭族。南闲生与楚竹经历相似,都是在禹州城土生土长,后来被亲生父母扔在这里。体型额外魁梧的严恒出身一支据说与云岚草原某个大部落有关的马匪,他老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花大笔灵晶把他扔进禹州城。

一个仇家在外的孤儿,一个无处可去的遗弃子,一个不知自家老子如今流落到哪座山头的小马匪,三人不约而同留在了禹州城。

楚竹掌权后马上将三人藏起来,还让影子抹除了三人在城中留下的踪迹,不仅将禹州学院与千绝楼中的无数典籍仍由他们翻看,甚至让范蠡将几座宝库资源尽可能对他们开放,大有以禹州城半城之力培养三人。

除此之外,楚竹还让范蠡三人搜罗城中大有潜力之人着重培养。

禹州城需要属于自己的顶尖高手,楚竹与范蠡几人在这方面的投入称得上不惜余力。

虞均衡三人与池凡萧等人不同,而是依靠自己从数十万人中脱颖而出,最终在百强榜中占有一席之地。因此过去这一个多月对他们而言,简直像是在做梦。

严恒真元圆满如今已经能触摸到小炼门槛,早就站在这个门槛前的南闲生终于开始进入小炼阶段,而虞均衡更是踏入了大炼阶段。

如果不是范蠡过来请他们去见楚竹,说不定他们会没日没夜继续修炼下去。

与此同时,夏侯淳带着典惊蛰也在去见楚竹的路上。

千绝楼的最顶层,璀璨星空下的琉璃屋。

一双紧闭多日的眼睛终于要睁开了。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六十九章 十大神兵

“拜见监城!”

虞均衡、南闲生、严恒与典惊蛰同时抱拳行礼。

前后才一个多月时间,边缘地带一个无名小卒转身成了禹州城仅次于城主与副城主的存在,多少让这四人心有唏嘘之感。虞均衡三人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心性坚定之辈,只比楚竹大一岁的典惊蛰更是见惯许多人起起伏伏,倒也不至于对楚竹太过嫉妒。

楚竹连忙道:“四位不用客气。”

招呼四人坐下之后,楚竹才开口说:“城主准备前往风云谷,不知四位可愿随同?”

位于冀洲中部的风云谷是冀洲进入截天塔的唯一通道,而今冀洲境内所有想要去截天塔争一争那场天大机缘之人,要么已经在风云谷之外等候,要么就在前往风云谷的路上。虞均衡三人皆已踏入真元三炼阶段,典惊蛰比三人也只差一丝,也是有资格争上一争。

因此,典惊蛰大喜不已,起身道:“但凭监城大人吩咐!”

虞均衡三人彼此互望,紧跟着也站起来道:“但凭监城大人吩咐!”

楚竹的视线在四人面上一一扫过,微微颔首道:“请坐。”

四人心中究竟如何所想以及忠诚度如何,楚竹并不是那么关心,收服四人之事全在城主周然,他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楚竹笑道:“此时前往风云谷必定危机重重,四位若有所需但讲无妨。”

“有所需是肯定的。”

典惊蛰并不客气,笑道:“就怕说出来监城大人不舍得。”

楚竹笑问:“我不舍得你就不说了?”

“说还是要说的。”

典惊蛰也跟着笑起来,随即面色严肃道:“我要一柄剑!”

楚竹平静问道:“哪一柄?”

典惊蛰道:“惊虹!”

“惊虹”二字一出,楚竹面上无波无澜,虞均衡三人却是震惊莫名,齐齐望向典惊蛰。

所谓神兵,皆以星辰陨铁打造而成,本身已是削铁如泥,若在先天境手中杀伤力更是惊人。甚至可以说,只要先天高手引动的星辰之力足够神兵吞噬,越级斩杀对手并非不可能。

星辰陨铁并不多见,能以星辰陨铁打造神兵的势力更是稀少,因此任何一柄神兵都是有价无市之物。就算是在千绝门之内,也只有达到先天第三境之人才有资格得到一柄品级不高的神兵。如司徒家与池家这样的大家族,手握神兵之人更是屈指可数。

禹州城十大神兵在禹州城建造之初就已存在,曾是护城大阵的一部分。而能以镇压阵眼的神兵,品级绝对不低。如今护城大阵被毁,想要重新布置几乎不可能。典惊蛰从他父亲典狱司那里得知,禹州城现在有更强大的护城大阵,十大神兵自然就被闲置下来了。

典惊蛰所说的惊虹剑在禹州城十大神兵中排名第九,真正价值绝对要超过三品灵源。

典惊蛰从小就习练各种杀人手段,若能得到有 “惊虹一出血染长生路”之称的惊虹剑,他的实力必然会提升一大截。

虞均衡三人多少也听说过十大神兵的传闻,此时他们看着目光灼灼的典惊蛰,又望向沉默不语的楚竹,震惊的同时又满怀期待。

楚竹沉默的望着典惊蛰的眼睛,而后又看向一语不发的虞均衡三人。

就在四人以为长时间的沉默的楚竹准备拒绝时,楚竹却笑了,点头同意道:“可以。”

“真的?”

典惊蛰差点兴奋的跳起来,他敢提出这个要求已经是莫大勇气,根本没想过楚竹会同意。

十大神兵,那可是先天第三境高手都要梦寐以球的宝物啊!

“自然是真的!”

楚竹又看向虞均衡三人:“十大神兵中,有枪名湛金,有刀为寒月,有斧名斩山。”

虞均衡三人齐齐看向楚竹,激动得满脸通红。

在三双极度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楚竹微微笑道:“三位可需要?”

严恒马上道:“要,做梦都想要!”

南闲生兴奋道:“多谢监城大人!”

虞均衡重重抱拳,却未说一语。

典惊蛰万万没想到这个结果,他看向楚竹的眼神不禁生出一丝哀怨,对身边三人更是有些嫉妒。因为湛金枪排名第六,寒月刀排名第七,斩山斧排名第八,都在惊虹剑之前。

“四柄神兵已为四位准备好,随后去夏侯大人那边取来就是。”

楚竹接着又说:“此外,我与三位大人还为每位准备了三千枚灵晶,疗伤解毒药丸也一并备齐,不知道各位可还有其他所需?”

每人三千枚灵晶绝非小数目,疗伤解毒药丸想来也是上品,再加上每人一柄神兵,连先天巅峰高手都要眼红,四人哪里还需要其他?

楚竹又与四人商量了前往风云谷一路上可能遇到的大麻烦,重点提及司徒家与千绝门。

正如华景中说的那样,禹州城在千绝门遭遇隐世之劫后就成了藏污纳垢之地,不仅有很多在外面活不下去之人逃到这里隐姓埋名,城内更有直接与外界联系的渠道。典惊蛰一度混迹于禹州城地下势力,对此一清二楚,他甚至不止一次离开过禹州城。

接下来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典惊蛰一人在说,楚竹与虞均衡等人在旁听着。

到了后半夜,楚竹又让人将典惊蛰说的几人请来,将关于外面的所有消息汇总,然后几人开始更加详细的反复讨论。

最后连范蠡、典狱司以及夏侯淳都参与进来。

次日一早,众人才讨论结束,影子悄无声息来到楚竹身边悄声耳语一句。

“你说什么?”

楚竹闻言当即怒喝道,见面前之人纷纷看过来,他寒着脸对夏侯淳说道:“这里交给你,范大人和典大人给我出去一趟。”

才来至门外,楚竹就马上问影子:“平哥现在怎么样了?”

影子有些犹豫,但抬头见楚竹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人,这才斟酌道:“邓大夫说,只怕……凶多吉少!”

楚竹痛苦的闭上眼睛,而后猛地握紧拳头,手心直接被指甲刺破,鲜血很快簌簌流下。

平松几人是楚竹最要好的兄弟,他与他们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生死。整座禹州城除了义父武克明,平松他们是楚竹仅有的亲近之人。

自成为禹州城监城之后,楚竹为了尽快稳定城内乱局而不得不使用铁血手段,这让平松几人与他渐渐生出隔阂。他本打算禹州城局势稳定下来再慢慢修复他与平松几人的关系,可他哪里料到平松几人会与司徒长碰上了。

楚竹沉声问:“司徒长人呢?”

影子回道:“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他们躲进了使团庄园。”

楚竹睁开双眼,目光漠然的看着影子,毫无情绪的说:“告诉我,什么叫晚了一步?”

影子不敢与楚竹对视,无声跪下。

楚竹双手背于身后,冷冷道:“此事我不会追究,但如果有第二次,让黑夜提头来见我。”

说完,楚竹直接向司徒家使团庄园大步走去。

典狱司与范蠡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浓浓的阴云。

禹州学院庄园内,一片寂静。

司徒舟望向满脸不在意的司徒长,眯起眼沉声问道:“你说你杀了他?”

司徒长却笑道:“死个人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司徒舟扫了眼司徒长,转头看向一直低着头的于承恩,问:“我对你说过什么?”

“四爷让我无论如何都看好他!”

于承恩把头低得更低了。

司徒舟怒道:“你就是这么看着的?”

于承恩不敢说话。

司徒长见此顿时不高兴起来:“四叔,你什么意思?我出去怎么了?”

嘭!

司徒舟怒不可遏,一掌拍碎石桌怒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司徒长被吓了一大跳,但他转而大声怒道:“四叔,你现在还不是家主!”

“四爷!”

华景中快步走来,低声道:“那位小监城过来了。”

司徒舟狠狠踹了于承恩一脚,大吼道:“带他下去!”

司徒长似乎也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严重,没吵没闹老老实实跟着于承恩下去了。

司徒舟问华景中:“华二哥,现在怎么办?”

华景中叹了口气说:“希望那小子能活下来,不然,司徒家和禹州城的生意怕是要黄了。”

司徒舟怀疑道:“那位小监城真敢如此?”

华景中摇了摇头说:“禹州城的生意和司徒长的命,如果一定要二选一,四爷如何选?”

司徒舟沉默,闭上眼睛思索起来。

可是这时,司徒柏全听到消息赶过来,直接对司徒舟说:“司徒长不能死!”

司徒舟依旧闭着眼睛,沉声问道:“五叔如何教我?”

“你是主事人,如何做是你的事。”

司徒柏全接着又说:“但司徒长不能死!”

“五长老!”

司徒舟闻言猛地睁开眼睛,怒道:“记住你的身份!”

司徒柏全面无表情,但眼神冰冷入水。

华景中见二人剑拔弩张,不由得再次提醒道:“四爷,那位小监城正在来的路上。”

“哼!”

司徒舟却突然笑了,他瞥了眼面色铁青的司徒柏全,又望向华景中,似笑非笑道:“他来了又能如何?真以为我司徒家奈何不了小小的禹州城?”

华景中听闻此言,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四爷,你……”

几乎一瞬间,华景中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他哪里还不明白此事根本就是司徒舟有意为之。否则,只对司徒舟唯命是从的于承恩怎么可能让司徒长溜出去?而此时五长老司徒柏全的态度更是有些反常,竟要保住司徒长的性命。

难道想要司徒长死在禹州城之人,其实是司徒舟?

司徒舟问华景中:“华二哥,你想说什么?”

华景中不敢看司徒舟的眼睛,马上抱拳恭敬道:“属下谨遵四爷吩咐!”

司徒舟莫名一笑,转头看向大门方向。

大门开启,有人携怒而来。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七十章 如仙似魔

千绝门经历隐世之劫后,禹州城就成了许多大恶人或是身负巨仇之人的避身之地,而司徒家对禹州城的渗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四派大战开始之前,司徒家已经暗中掌握禹州城三成势力。楚竹凭一点小手段的确拔出了司徒家的一些眼线,但想将司徒家扎在禹州城的根全部拔起显然是痴心妄想。

前几日的博弈,直到此时才真正见结果。

司徒舟此次就是在明明确确告诉面前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小监城,即使在他自以为完全掌控在手中的黑夜也一样有司徒家的人,而且未必只有一个。

至于司徒长自作主张的找上平松那些人,在司徒舟看来根本无所谓。

司徒舟好似不知发生了什么,云淡风轻道:“监城大人怒气冲冲所为何来?”

“司徒四爷!”

楚竹心中尽是怒气,但他最后还是压下去,冷声问道:“司徒四爷真以为一个司徒家就能奈何得了禹州城?”

司徒舟淡淡而笑,直接说道:“本座以为,以监城大人之才,坐上城主之位绰绰有余。”

“司徒舟,你太心急了!”

楚竹突然不再生气,也不愿再多废话,沉声道:“交出司徒长,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禹州城与司徒家的生意还可以继续。”

司徒长突然跑出来,大声骂道:“小王八蛋也想抓本公子?!”

司徒舟瞥了眼于承恩,眼底有几分不快之色一闪而过,但并没有让他再将司徒长带下去。

“本公子就在这里,有本事抓本公子试试?”

司徒长见楚竹一言不发,指着楚竹的鼻子哈哈笑道:“一个连宗师境界都不到的小东西自封个狗屁不是监城,还真以为有资格跟我司徒家平起平坐?可笑,实在可笑!”

楚竹面上表情始终不变,他看也不看司徒长,冷冷望向司徒舟:“这是司徒家的意思?”

司徒舟但笑不语,更像是在看戏。

楚竹怒喝道:“来人!”

典狱司与范蠡同时跨前一步。

司徒长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司徒柏全身后,大声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楚竹依旧望向满脸淡笑的司徒舟,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不把司徒家真的打痛了,他们又怎么可能将这座禹州城放在眼里?

楚竹眼中波澜渐渐消退,对身后一挥手。

十数道身影一闪而至,竟都是先天第三境高手。

司徒舟笑意更胜,根本不用他招呼,在这十数道身影现身之时,司徒家使团的二十位先天第三境全部出现,将楚竹等人团团围住。

典狱司出声提醒道:“司徒四爷,别忘了这里是禹州城!”

“禹州城,难道不是在青川域之内?”

司徒舟慢慢站起身来,笑着对楚竹说:“一个死了的监城,一个我司徒家的禹州城城主,你自己选一个吧!”

这个时候,司徒柏全也走向前来,一身气势轰然展开。

典狱司与范蠡顿时骇然,二人根本不知道司徒家五长老竟然有如此之强。

典狱司二人退到楚竹身边,禹州城十几位高手也将楚竹保护起来。

司徒长见此得意道:“小子,有本事来抓我啊!”

说完,司徒长哈哈大笑。

楚竹扫了眼司徒舟与司徒柏全,对身边保护他之人说:“各位不用管我,杀了司徒长!”

“你找死!”

司徒长闻言,笑声戛然而止,大怒道:“五爷爷,快杀了他!”

司徒舟没说话,司徒柏全竟听了司徒长的话一步步逼过来。

司徒长满脸阴狠笑意,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楚竹。

典狱司与范蠡同时踏出来,迎向司徒柏全。

司徒柏全阴厉一笑,悍然出掌。

典狱司率先迎向司徒柏全,以拳对掌。

嗡!

强招相对,澎湃星力顿时倾泻四方。

司徒柏全原地不动,典狱司却连连退后数步才稳住。

境界差一丝,实力却差一筹。

司徒柏全轻哼一声,再次欺身而上。

这边范蠡与典狱司联手迎敌,那边华景中、于承恩和一众人则逼向楚竹。

护住楚竹的十几位高手对上华景中等人,楚竹身边只剩最后三人,而意外却在这时出现。

“不好!”

典狱司感觉到什么,立即回头。

却是护住楚竹的三人中,有两人突然反杀向楚竹。

眼见楚竹就要被突然反水的两位先天境所擒,三道黑影倏然出现,挡在楚竹身前。

此等局面,竟都在楚竹预料之内。

“哼!”

司徒柏全冷喝一声,双掌逼退典狱司二人。

华景中和于承恩那边的战局也马上结束,双方各自退回。

司徒舟看向楚竹身边突然出现的三人,不禁道:“没想到你还藏着一手!”

楚竹则看向反水三人,不久前护在他身边的三人中有两个对他出手,而那个没对他出手之人并非对他衷心,只是在提防他的后手。

楚竹与司徒舟对视,再次说道:“司徒长必须死!”

“哈哈哈哈!”

司徒舟仰头大笑,神情骤然间一冷,不屑道:“凭你也配?!”

楚竹不语,典狱司众人沉默下来。

只要那位半步星纵境界高手挡在前面,他们这些人想杀司徒长几乎不可能。

司徒长得意无比,司徒舟似笑非笑,司徒家一众高手全都冷笑不已。

与千绝门再无关系的禹州城,在司徒家眼中只是一块肥肉。

仅此而已!

楚竹手中紧握大主祭第五行留下的玉佩,心中已经默念了“第五行”两遍,只要再多念一遍,面前危机自然可解。可他还在犹豫,因为他根本不想把那么重要的自救机会浪费在司徒家一支使团的身上。

司徒舟也在等,等着将楚竹的底牌一张张逼出来。

从踏入禹州城开始,司徒舟就没想过要跟禹州城做什么生意,他甚至隐瞒司徒家家主暗中派遣高手跟在使团之后,如今就埋伏在禹州城周围,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人就能马上闯进禹州城。他心里的想法其实与司徒长一样,早就将禹州城视为司徒家的囊中之物。

禹州城上空,再一次乌云狂涌。

每次城中有大事发生,似乎都是这种天气。

司徒舟见楚竹始终没有动作,不禁再次说道:“小子,做我司徒家的禹州城城主,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

楚竹面色无比阴沉,压下心头犹豫,准备第三次默念那三个字。

便在这时,在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一道清冷声响:“禹州城什么时候是司徒家的了?”

轰!

清冷声响之后,一道惊雷响起,众人心头同时生出一种淡淡的压抑感。

楚竹与范蠡和典狱司最先反应过来,齐齐望向千绝楼顶端。

紧接着,其他人也循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却见三百多丈高的巨楼顶端,正有狂涌的乌云与时隐时现的电蛇穿梭其中。

“禹州城什么时候是司徒家的了?!”

怒喝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像是在禹州城内所有人的耳边同时炸响。

司徒舟满目震惊之色,司徒柏全心海生狂涛,司徒家其他人几乎全部感到惊骇莫名。

轰!

惊雷再次响起,千绝楼顶端数十条电蛇接连出现。

却见千绝楼顶层所在,一道黑色烟雾铺成的阶梯缓缓向下延伸。

有人踩着黑雾阶梯,一步步走下。

这一刻,禹州城内所有人全部抬头望向千绝楼,望向那个从数百丈高处缓缓走下之人。

闭关七七四十九日,历经无数的痛苦煎熬,周然今日终于破茧而出。

他脚踩鬼雾化作的黑色阶梯,一步步从千绝楼顶端走来。

如仙,似魔。

楚竹恭敬跪下,朗声道:“恭迎城主大人!”

典狱司与范蠡紧随其后,朗声道:“恭迎城主大人!”

十数位先天巅峰高手同时跪下,朗声道:“恭迎城主大人!”

禹州城内有无数人似是受到感染,也仿佛那颗始终迷茫的心突然找到方向和依靠,竟是一个一个跪下来,接连朗声道:“恭迎城主大人!”

周然每迈出一步,脚下的黑色阶梯就会延伸出一段。

当他走到禹州学院上空时,身后已经有一条近千丈之长的黑色阶梯。

周然身上的虚灵衣化成宽袖玄衣,只见他随意一挥袖,千丈长的黑色阶梯便消散一空。

司徒舟心头一震,暗暗惊呼:“难道是星月灵宝?”

三派围攻禹州城时,烈阳谷的那片火云与千绝门的青云幕都是星月灵宝,而这样的宝贝整个司徒家也就只有三件而已。

周然望向跪在地上的楚竹等人,第三次说道:“禹州城什么时候是司徒家的了?”

楚竹没有解释,而是道:“属下无能!”

悬浮在一团小小黑云之上的周然,突然身形化虚。

再次现身时,他已在楚竹身前,对众人说:“都起来吧!”

司徒舟稍稍犹豫,快步上前来抱拳道:“恭贺周城主出关,在下乃是司徒……”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

周然却是出言打断,转而问楚竹:“我禹州城已经被人欺负上门了吗?”

楚竹低下头,似是不敢说话。

司徒舟心中微怒,却没表现出来,他实在看不出这位新城主的根底,这才摆出笑脸来,不曾想这个小混蛋半点面子都不给。不过,他对周然确实忌惮,依旧笑着解释道:“周城主误会了,我等来此时为了……”

“误会?!”

周然冷笑起来,他再次挥手,曾经吓退四派的地牛虚影无声出现。

“既然是误会,想来城外那些宵小之徒与你无关了。”

周然说完,根本不跟司徒舟开口机会,地牛虚影已经压向禹州城四周。

地牛虚影顶天立地,亲眼所见的惊惧之感根本不是耳闻可比,尤其那种好似被地牛虚影死死盯住的感觉,更令司徒舟心神惶恐,他见地牛虚影突然压向禹州城四周,立即惊骇道:“周城主住手,请听我解释!”

“解释?”

周然冷哼一声,地牛虚影却已将禹州城四周清扫一遍。

挥袖之间,地牛虚影转即消失,周然这才看向满脸苍白的司徒舟,说:“你要解释什么?”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七十一章 心有千言

“你!”

司徒舟既怕又怒,他根本没料到周然竟如此霸道。

楚竹等人却是激动浑身颤抖,即使一直担心周然出关后会将楚竹手中之权收走的典狱司与范蠡也是心神激荡不已。

楚竹的手段确实令他们佩服,但手段再强又能如何?

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笑话。

就像现在,司徒家几乎将楚竹逼到无路可走,周然一出现就逆转了局势。

楚竹这时突然委屈道:“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得了禹州城众人,更没本事阻止司徒家之人在城中行凶杀人。”

“杀人?”

周然咬住这二字,面上顿时冰寒三尺,他扫了眼司徒舟与司徒柏全,最终望向躲在众人背后的司徒长,怒声道:“是你杀了人?”

根本没给人开口的机会,周然直接逼向司徒长。

“周城主!”

司徒柏全稍作犹豫,突然踏出一步挡住周然,说道:“这位是我司徒家三少爷,他失手伤人的确有错,我司徒家自会给周城主一个满意答复。”

“周城主息怒!”

华景中马上跟着解释道:“周城主可能不知,我司徒家正与禹州城商谈合作大事,莫要为此小事伤了两家和气。”

“小事?”

周然闻言满脸冷笑,他看向挡住他之人,沉声问道:“凭你也想拦我?”

说完,周然一人化二影。

在司徒柏全出手之前,周然已是逼至司徒长身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

司徒长惊惧不已,连连求救:“五爷爷,救,救我……”

“周城主!”

司徒柏全怒喝一声,竟是举掌逼来。

周然冷眸一扫,以掌对掌。

嘭!

司徒柏全未尽全力,周然同样也有保留。

最后却是,司徒柏全一步未退,周然却退后数步才停下。

面对如此结果,连司徒柏全都骇然不已,就更遑论周围这些围观之人了。

司徒柏全毕竟已是半步星纵强者,而周然至今还未进阶先天境。二人交手,周然竟只是退后几步,实在匪夷所思!

周然将司徒长扔给典狱司,转头笑看脸色难看的司徒柏全:“如何?”

“哼!”

司徒柏全看了眼满脸祈求但始终发不出一丝声音的司徒长,对周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周然望向司徒舟,又将司徒家众人一个一个看过去,无声冷笑。

直至周然带人离开,司徒舟才咬牙切齿恨道:“周然!”

不用亲眼去看,司徒舟也知道埋伏在城外的那些高手十有八九已经全部死绝。这些都是他花费了巨大代价才拉拢来的高手,几乎是他抢夺司徒家家主大位的最大助力。而今却是几个呼吸之间全军覆没,不仅绝了他争取家主大位之路,更让他因此得罪了青川域几大势力。

于承恩担心道:“四爷!”

司徒舟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他一脚踹飞于承恩,怒不可遏的吼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见司徒舟看向自己,华景中顿时低下头来。

司徒舟又看向周围之人,但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年轻时的司徒舟比现在的司徒长可好不到哪里去,一旦这位伪装多年的司徒四爷发起疯来,整个司徒家没有几个不怕的,可谁又能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一地步?

千绝楼中,楚竹将近来发生之事一件一件告诉周然。

周然只是听过并不做多问,与禹州城内现在的几位高层见过之后,他与楚竹一起来到千绝楼第二层,曾被云成风霸占多年之处。

周然让楚竹等在外面,他自己一个人进去。

只是才与楚竹分开,转过身的周然面色瞬间苍白起来。

哪怕以周然蜕变之后的体魄,想要御使地牛虚影依旧极难,虽只是几个呼吸间,也让他再度透支神念之力。他本以为《破镜重圆》之法已将体内属于定世珠的能量全部与他的血肉融合,可事实却是他体内的定世珠能量依旧存在,并且再度被炼化。

周然还不清楚重塑之后的体魄比之前强大多少,但他能感觉到再造的丹田气海绝对要比之前大了数倍,而今却再次出现弥合的趋势。

周然甚至毫不怀疑,若以后继续透支神念之力,他的丹田气海还会如之前那般被封死。

其实只要他冷静下来稍作分析就能明白,不管他实力到底有多强,如今还是归元境,定世珠能将承启与赤羽这样的存在封印其中,甚至比他们还要强大的青阳都要受到约束,所蕴含的能量又怎么会只有这一点点?

归元境之后是先天三境,而后星纵六转,再之后是问道九重。

如此一路走下去,他总有将定世珠完全炼化的一天。

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如今周然还没有走出这座小小的禹州城,不知青川域到底有多大,无法想像十二洲风景究竟如何,对十二洲之外更加广阔无际的大裂谷更是一无所知,而接下来会遇到多少危险多少机缘皆是未定之数。

生死是大事,无人可逃脱。

如果用尽底牌拼尽全力也换不来一丝生机,大不了慷慨赴死!

周然最怕的就是明明还有后手,偏偏舍不得用,最终弄了个死不瞑目。

可笑,还是可悲?

周然很庆幸自己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在云川密地不惜一切撕碎了地牛,所以他在三千里秦云山脉不计后果甚至有些愚蠢的凝聚了那头黄鼠狼的残魂,所以在抱着武克明走出千绝楼面对四派高手之时,他依旧不惜任何代价御使地牛虚影。

心中有一腔热血浩荡,容不得不平事!

周然此次御使地牛虚影倒不是为了这些,他纯属是告诉禹州城内之人与觊觎禹州城之人,地牛虚影想用就能用。

至于司徒家撞上来给他立威,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实际上,御使地牛虚影对周然身体造成的影响并没有想象的大,他脸色之所以苍白大部分是因为硬接司徒柏全那一掌造成的。

司徒柏全出手虽未尽全力,但也没留情,而半步星纵强者的一掌又岂是那么好接?

不过,司徒柏全想一掌就能重伤周然也不可能。

略作调息,周然才走进去。

朝阳初升不久,殷红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窗户前。

坐在躺椅上之人,似是在沉睡。

一个多月的平静生活,并没有让武克明卸下心防。

周然进来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武克明体内真元突然狂涌了一下。

“总教官!”

周然以神念之力将这三个字送入武克明脑海。

假寐之人猛地抬起头。

明知道武克明什么都看不到,周然还是站得笔直敬礼,朗声道:“定军山血军第十六任总教官周然,向武克明总教官敬礼!”

武克明五感尽失,但他仿佛心有感应,竟也站起来,缓缓抬起手,敬礼!

心有千言,却化成长久沉默。

窗外清风,窗内二人。

太阳越升越高,将两道人影越拉越长。

彼此确定了身份之后,周然没有多余废话,他将《破镜重圆》之法口诀与他对此法的感悟,以及《天医玄道》中对体魄的详解全部以神念之力小心烙印在武克明识海之内,又将莫染尘给他准备的锦囊一并交给他。

以武克明的底蕴,想要以《破镜重圆》之法达到七魄炼阶段根本不可能,但他若能挺过破镜过程,以此法重塑体魄恢复五感却并非毫无可能。

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只能依靠武克明自己了。

楚竹见周然出来,上前问道:“城主,义父他……”

周然从武克明那里知晓楚竹的来历,他打消了武克明对楚竹的戒心,武克明也让他对楚竹更为放心。因此,他直接将武克明重塑体魄之事告诉楚竹。

楚竹既惊喜又担心不已,最后无比坚定道:“相信义父一定能成功!”

周然没有说过程中的痛苦有多恐怖,只是将《天医玄道》中的调理身体之法告诉楚竹。

武克明身体血亏太久身上的暗伤更是数不胜数,他必须先精心调理恢复到最佳状态才能去行《破镜重圆》之法。

一番交代完毕后,楚竹突然跪下,恳求周然:“城主,求你救救平松!”

楚竹为救平松已经将禹州城内所有能找到的大夫全部找来,可皆是回天乏术。他见周然竟能有法让武克明重塑体魄,便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对于救人之事,周然向来不拒绝。

见周然答应,楚竹高兴不已,一边擦眼泪一边带路。

东城一座老楼曾是平松与楚竹等人栖身之地,楚竹成为监城之后,平松几人也曾在禹州学院住过几天,与楚竹闹掰后又都搬了回来。

高强见楚竹回来,当即就拦住他,红着眼睛大吼道:“你来干什么?”

屋里人听见高强吼声,马上有几个孩子提着棍子石头跑出来。

一个马尾辫下丫头看见楚竹,顿时扔了手里的小石头,当场大哭:“竹哥哥,你救救松哥哥吧!你救救松哥哥吧!呜呜呜呜……”

高强把小丫头抱起来,堵在门口,对楚竹怒吼道:“你走,平松不想见到你!”

楚竹红着眼睛,哀求道:“你让我进去吧,我是来救平松的!”

“滚!”

高强一把抹去眼泪,带着哭腔大声道:“邓大夫都说平哥不行了,你能怎么救平哥?你赶紧走吧,平哥真的不想见你。”

楚竹已经泪流满面,哪里还有监城大人的威仪。

几个孩子纷纷哭起来,唯独两个小家伙一直盯着楚竹身后之人。

“闭嘴!”

周然突然大喝一声,被几个小孩吓了一跳,顿时忘了哭,见高强怀里的小丫头马上又要抹眼泪,他黑着脸威胁道:“不许哭!”

小丫头被吓得立即闭上嘴,但眼里的水珠子却像断了线的珍珠。

周然的脸更黑了,不是生气,而是他很害怕小孩哭。

一脚将堵在门口的胖子给踢到一边,周然顶着一张黑脸直接闯了进去。

那两个一直盯着周然的小孩见此,立即追上去。

他们正是三派围攻禹州城那晚,周然最先救下的二个人。

那群孩子中唯一愿意跟周然走的小家伙,名为昆宇。

被哥哥用生命守护的孩子,名为星爵。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七十二章 重于万钧

周然以《天医玄道》中的秘法吊住了平松一口气,但能否醒来何时醒来要看天意。

对楚竹与高强这些人来说,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还有希望。

楚竹留下与高强几人说着什么,周然带着昆宇和星爵先一步离开。

星爵盯着周然看了很久,才小声问道:“你真是城主?”

周然笑道:“看上去不像吗?”

星爵马上摇头,抬起头来笑呵呵道:“像,特别像!”

昆宇始终一语不发,但他眼里的兴奋之色一点都不比星爵少。

从周然将昆宇救下的那一刻开始,那个夜色中看不清面孔的身影就深深烙印在他心头。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永远记得。而失去了兄长的星爵,也将周然视作最可靠之人。

这一年,星爵六岁,昆宇七岁。

得知叶家兄弟与柳清风跟莫染尘一同离开后,周然身边又多了两个家伙。

典狱司见周然回来,问:“城主,司徒家派人前来询问,不知城主准备如何处置司徒长。”

周然正与昆宇二人聊到高兴处,随后说了句:“先废了气海。”

典狱司没多问,亲自去办。

“不!”

司徒长尖声哀嚎,他从没想过青川域地界竟有人敢废他的气海。可无论他威胁咒骂祈求许以无数好处,典狱司始终不为所动。

当消息传到司徒家使团时,司徒舟与司徒柏全同时松了口气,只要人活着就行。

当天中午,他们又让华景中带着重礼前去找典狱司换人。

典狱司收了华景中送的两枚二品灵源,面无表情道:“华先生稍等,我去请示城主大人。”

这个时候,周然已经从楚竹那里知道司徒长到禹州城之后的所作所为。

典狱司将两枚灵源放在周然面前桌上,说道:“司徒家送来的,他们想接回司徒长。”

周然扫了眼灵源,淡淡道:“断了他四肢筋脉。”

典狱司领命,依旧亲自前去。

听完华景中带回的消息,司徒舟与司徒柏全面对面而坐,二人脸色皆不好看。

此时的司徒舟再也没有之前的云淡风轻,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狠厉的气息,他盯着司徒柏全阴阴说道:“五叔,你本可以一掌杀了那小子的!”

司徒柏全漠然的看了眼司徒舟,望向华景中:“送去一枚三品灵源。”

司徒舟冷冷一笑,对华景中点了点头。

桌上多了一枚三品灵源时,周然又从典惊蛰哪里得知司徒长在扶风城的光辉形象。

于是,周然又对典狱司说:“捏断他的脊骨!”

典狱司第三次来到司徒长面前,在这位扶风城恶霸绝望的哀嚎声中离去。

司徒舟听到消息后,双手环胸而抱,眯着眼斜睨司徒柏全。

司徒柏全面上布满阴云,冷声对华景中说:“两枚三品灵源!”

华景中见司徒舟微微点头,立即去取来两枚三品灵源。

不过,在他离去之前,司徒柏全又补充了一句:“司徒长的命只值这个价!”

两枚二品灵源,三枚三品灵源,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

桌子后面,第一排站着楚竹一人,第二排站着范蠡、典狱司与夏侯淳三人,最后一排是典惊蛰、虞均衡、南闲生以及严恒四人。

周然不知在想什么,发了一会儿呆,才对典惊蛰说道:“留一口气,将人送给司徒家。”

典狱司领命:“是!”

“等等!”

典狱司才转身就被楚竹叫住,只听楚竹对周然说:“城主,想要在截天塔开启之前赶到风云谷必须要乘坐跨空大舟,最近的风陵渡口就在扶风城外,要是司徒家因此从中作梗,只怕会影响城主此次出行。”

“没有此事,司徒家就不会阻挠了?”

周然笑着说道:“一个只值两枚三品灵源的家伙,又能有多大影响?”

楚竹不是不明白此种道理,他只是更担心周然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耽搁了截天塔大事。

“就这么办吧!”

周然笑得很轻松,示意其他人不用担心,而后他又说:“该担心的是司徒家,对我来说,踏平扶风城并非不可能!”

众人马上想到两次现身的地牛虚影,再看向坐在城主大位之上的周然,果然放下心来。

距离截天塔开启时间所剩不多,周然与众人商量一番,将出发时间定在明日晚上。

诸事定下后,众人接连离开,只剩周然与楚竹二人。

虽然知道自己说不动周然,楚竹还是问道:“城主果真不挑选一把神兵?”

“不用。”

周然摇头道。

楚竹曾提议周然去千绝楼与禹州学院两座宝库看看,也都被他拒绝了。

周然知道自己此次去争截天塔机缘,不仅要与九宗三十六派顶尖弟子相争,还要与十二洲许多隐世实力培养的杰出弟子相争,风险定是不小。在他离开之后,被群狼环伺的禹州城所面临的局势肯定会更加严峻,现在多一些储备面临危机之时就能多一分安稳。

楚竹将大主祭让人留下的玉佩拿出来,双手捧给周然:“为防万一,还请城主带上这个!”

周然笑出了声,对楚竹说:“我有我的手段,你只管放心就是。”

楚竹担忧道:“城主,有备无患!”

“行了!”

周然佯怒道:“收起来吧!”

楚竹重重叹口气,不得不将玉佩收起。

“莫染尘留个你的那些人可信,大胆用就是。”

周然提醒道:“让范蠡、典狱司与夏侯淳三人分别挑选一柄神兵傍身,剩下四柄要么拿出来悬赏,要么就赏给你能信任之人。记住一点,不管什么宝贝,一旦被束之高阁,其实与一名不值的垃圾没什么区别。”

楚竹点头认可,他对此也早有腹案。

“我们离开之后,你就开启护城大阵。”

周然又道:“按你所说,莫染尘布下的大阵消耗虽也不少,但禹州城本身所产的灵晶足够维持大阵正常运转,在你自觉禹州城有自保之力前,就一直将大阵处于开启状态吧!”

楚竹在心中默默算过,也答应下来。

见周然不再说什么,楚竹才问道:“义父那边……”

“他那边只能靠他自己。”

楚竹了然,而后抱拳躬身道:“属下提前恭贺城主大人踏破天堑登天路!”

周然哈哈大笑,踹了楚竹一脚。

周然何时离开所走哪条路线,皆在第一时间传到司徒家使团。

司徒舟虽然很想杀人,倒他还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尤其亲眼看见那头巨兽虚影如何碾杀他的那些后手,他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命人将消息连夜传到扶风城,然后又让人送一份给司徒柏全。

没有了羽翼,司徒舟准备韬光养晦。

从来到禹州至今,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时间。

身为城主的周然对这座有千年历史的老城依旧十分陌生,与楚竹分开之后,他一个人来到城中闲逛,从东城走到南城,又从南城走到至今还是满目疮痍的西城。

火球坠落西城的那一幕,周然始终都无法忘记。

其实,他心里一直没有认可自己是禹州城城主这件事。不管当初是不是莫染尘随手为之,他现在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他的一举一动关乎六七十万人的生死。

只是禹州城的主人从千绝门换成了他,他又能给禹州城带来什么呢?

更大的灾难,还是全新的未来?

周然不是在这个世界出生长大之人,也不是想要一口吞下禹州城满足私欲为所欲为的司徒舟与司徒长叔侄,禹州城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两个字:责任。

责任二字,重于万钧!

离开西城之后,周然直接去了北城。

次日一早,华景中亲自带人前来商量禹州城与司徒家合作之事,禹州城这边由范蠡负责主谈。双方好像都忘记了昨日之事,同样也没人提及之前那笔十万灵晶的生意。

周然离开之后,司徒家会不会出现反复,就要看楚竹的手段了。

夕阳血红,晚霞浸染。

禹州城上空的云层,仿佛在燃烧。

虞均衡、南闲生与严恒三人很早就来到禹州城北城的飞羽台汇合。

这座立在城外几座山头中间的飞羽台,建造时间比千绝楼与禹州学院晚了一百多年,曾是禹州城与外界连通的唯一渠道,禹州城豢养的七头代步象鹰就在飞羽台周围的山林中。

三派围攻禹州城那晚,地牛虚影的出现不仅惊退了千绝门与三派,也将这些象鹰吓得半死,那些想要乘坐象鹰逃走的千绝门高手想尽办法也没能使这些早就被驯化的象鹰起飞。甚至有人一气之下,直接宰了其中两头。

经过一个多月恢复,仅剩的五头象鹰才恢复过来。

昨日地牛虚影再次出现,五头象鹰又被吓得连连翻白眼。

周然以神念之力花了大半晚上才将这五头扁毛畜生安抚下来,不然今天根本无法启程。

虞均衡三人到来不久,典惊蛰带着星爵与昆宇也来了。

虞均衡三人与典惊蛰都是归元境巅峰高手,凭自身真元就能抵御高空飞行途中的寒风。昆宇与星爵却一个锻体七品一个锻体六品,还做不到这些,因此两个人里三层外三层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两个大粽子。

严恒见此哈哈大笑,将二人扛在肩膀跳上飞羽台。

几人等了一会儿,夕阳即将落山时,周然与前来送行的楚竹等人才来。

夏侯淳快步来到飞羽台旁边一座石亭之中,吐气开声,以拳撞响亭中铜钟。

当!

当!

当!

钟声悠扬,传出数十里。

未过多久,两股强风呼啸声悠远而近。

紧接着,便看见两头翼展超过十丈的象鹰从远处飞来,落在飞羽台上。

分别在即,楚竹与范蠡四人站在飞羽台外,同时抱拳道:“恭祝城主此行一路顺风!”

周然与虞均衡几人抱拳回礼。

典惊蛰与虞均衡四人登上其中一头象鹰,周然与昆宇和星爵三人乘坐另外一头。

双方最后再一次告别,象鹰振翅而飞。

象鹰在飞羽台上空盘旋几圈,而后往扶风城方向飞去。

万里霞光万里云,万里长空万里人。

万里山林万里路,万里征程万里尘。

(第四篇结束,撒花!)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七十三章 扶风上青云

千余年前,千绝门创派祖师游历青川域第一高山时,曾留下一句诗:

万丈冲天岳,扶风上青云。

自此之后,青川域第一高山便被称为冲天岳,扶风城之名也由此而来。

那座传说足有万丈之高的冲天岳就矗立在扶风城最中心,整座扶风城也以冲天岳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平铺开来。

大多城市都有类似于东富西贵北尊南贱这样的格局,扶风城的格局却是以冲天岳山脚为分界线,山脚之上为上城,山脚之下皆是下城。

站在数十里之外远处望来,扶风城下城高楼林立,从数千丈之宽的大河一路向中心绵延,越是靠近城中,楼宇越高。很像周然印象中的港岛,但至少是扩大了数百倍的港岛,甚至可能更多。而城中比小山还要大的巨树与时不时飞掠而过的巨鸟凶禽,在港岛是绝对见不到的。

那座一大半插进云层的冲天岳时隐时现,像是笼罩在下城上空的巨大阴影。

扶风城乃是青川域第一城,青川域八成以上的豪门巨贵几乎都居住在那座冲天岳之上。而被称作青川域第一家族的司徒家,几乎霸占了冲天岳最上层的一半区域。

随着不断靠近,这座巨大的城池开始越来越有生气。

从最边缘地带的低矮旧楼,到浮华之色越来越明显的数十层高楼,再到成排的摩天大厦,数之不尽的人穿梭其中,像蚁巢中的蚂蚁来来回回忙碌着。

正午之时,从东南方向飞来一群赤羽大鸟。

久居扶风城之人一眼就能认出这群赤羽大鸟正是火雕。这种腿长而羽火红,翼展数十丈,乃是负重最大的几种运货猛禽之一。

眼光老辣一点之人更能看出这几十头火雕十有八九是才出壳就被从烈阳谷北面那片盐碱湖捕捉而来养大。这样的凶禽往往野性未除,凶性极盛,远不是灵鸟堂售卖的那种驯化了几代凶性尽失的傻鸟可比。

舍得花大笔灵晶使用这类猛禽的几乎是大家族大势力,所运的货物定然价值不菲,而且也只有野性还在的猛禽才敢在夜间飞行,无惧那些趁着夜色捕食的异鸟飞兽。就算心狠手辣的空匪碰到这样的运货猛禽也要有多远躲多远,否则说不定就是灭顶之灾。

火雕在下城略作盘旋,而后一头扎进扶风城东西南北四座登云台中最南边的那座。

类似于货运中转站的登云台极大,而分列在扶风城四方的四座登云台连在一起甚至能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这个圆圈的存在又将下城分成内外两部分。

对于居住在冲天岳上的贵人来说,扶风城只有上城和下城之分。但在下城生活之人看来,扶风城有三个等级:贵人住的上城、富人住的内城以及普通人居住的外城。

火雕才降落,早就等候登云台的接货人立即让力工前去卸货。

南边的登云台才有火雕降落,东边又有一群白鹰飞来。

白鹰之后,又有黑羽鹤,飞渡鸟,鹤鸵……

一群群体型巨大的飞禽不断飞来又飞走,四座登云台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而不停运转的登云台,也不断为扶风城注入新鲜活力。

夕阳即将落山,夜色从远处缓缓笼罩而来,忙碌一天的登云台终于要轻松下来。

今天没有接到通知,晚上应该不会有货运飞鸟降落,忙碌一天的力工收拾好准备下班。

对大多数在登云台谋生之人来说,今天如此,明天如此,天天如此。

等他们的后代长大成人,很大可能会从他们手中接下这份令边缘地带之人眼红却被城中贵人们叫做力工的工作。

钟声准时响起,下工的时间到了。

今日很不巧,两头从西边而来的猛禽正好在夜色降临之后飞入扶风城。

这样的事很少发生,可一旦发生就必须有人回来。

扶风城没有加班不加班之说,要是耽搁了贵人们的时间,他们可不会跟你讲道理,直接要人命的不是没有发生过,当场将人打个半死算是正常,最轻的也是让人直接卷铺盖滚蛋。

登云台从来不缺人,因为外城达到锻体六品而又想要谋求一份力工工作之人太多了。

调度人马上通知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两队力工:“陈工、杨工带你们的人去登云台!”

陈工与杨工是两个力工头子,各自都有十人力工小队。

得到通知后,二人带着各自小队快速赶过去。

两只象鹰才落到登云台,他们正好赶到。

不过,当他们看见象鹰背上只有几个人各自背着一只或大或小的木箱或铁箱而无其他货物时,二十几个人顿时就都有骂人的冲动了。

陈工与杨工二人是多年的老力工,迎来送往不知见过多少人,眼光毒辣得很。

锻体九品的他们见两头象鹰背上下来的七个人中,除了两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他们发现自己竟看不透另外五位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其中四人身上的气势极盛,他们几乎立即就猜到四人十有八九是归元境实力。

扶风城内归元境高手极多,但如此年轻的并不多,往往都是居住在上城。

陈工二人再去看那位为首之人,只觉得此人气息极轻,与那四个人相比,身上散发的气势也不盛,让他们一时之间猜不出此人的深浅。

见七人向他们走来,陈工与杨工示意身后之人整齐站好,纷纷低下头去。

对于这些不知根底的贵人,一定要足够尊敬。

这是无数力工用鲜血、甚至生命为其他力工换来的基本常识!

此一行七人正是从禹州城赶来的周然等人。

典惊蛰指着陈工与杨工,不客气但也没有盛气凌人,他说:“你二人过来。”

二人不敢怠慢,马上走上前去。

典惊蛰将一枚青铜身份牌子与两张紫晶卡扔给二人,说:“这两头象鹰暂时留在这里,交由你们二人负责,好生照看。”

说完,典惊蛰又扔过去两张红晶卡,说:“这是赏钱。”

看见赏钱竟是两枚红晶卡,不仅陈工二人眼热,他们身后那些力工更是激动。

普通力工每月工钱只有两张白晶卡,二十个银币而已,如陈工与杨工这样的力工小头目能拿五十个银币。平日遇到出手阔气的贵人也能得赏,但往往赏几枚银币,够一个力工小队喝顿酒而已,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过用红晶卡打赏的贵人。

两张红晶卡就是二十枚金币,换算成银币就是整整两千枚。按照老规矩,陈工与杨工分去二成,剩余的平分,每个人能得八十枚银币,这就是小半年的工钱。

陈工与杨工接过赏钱后,态度更加恭敬。

“少爷,这边走!”

典惊蛰交代完,给周然带路。

出门在外,典惊蛰几人都称呼周然为少爷,而非城主。

之前被叶家兄弟叫了几天,周然对此并无不适应。

一行人走出登云台后,典惊蛰带着虞均衡和南闲生去找典家在扶风城的主事人,周然与严恒则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外城闲逛。

夜色下,外城正灯火通明。

走过那片挡住登云台的摩天大厦后,周然才开始领略到这座扶风城的生活气息,并且一度让他有种回到原来世界的错觉。

此时,周然正站在一条街的十字路口。

他面前就是纵横交错的公路,公路上同样有拥挤车流,路口甚至还有交通指示牌。

周然没有闻到汽车尾气,想来这些车子燃烧的是一种新能源。

路上的行人穿着稍有不同,不以花哨为主,多是便于作战的劲装。时不时也有些穿着极为暴露的少妇或是少女,半遮半掩,撩得人兽血沸腾。而那些身着兽皮充满野性与魅惑的熟女再牵着一头丑陋的野兽,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对没尝过女人滋味的雏鸟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星爵重重踩了脚直勾勾盯着一个女人流口水的严恒,怒声道:“大个子,擦擦你的口水!”

严恒浑然不知,那艳女发现了他,竟眯起眼睛对他吹了一口气。

这下子,严恒直接鼻血狂流。

女人掩嘴而笑,不仅又连连吹了两口气,还搔首弄姿起来。

严恒双眼几乎放出绿光,分分钟就要兽性爆发。

那女人呵呵轻笑,竟转身走了。

严恒脸上鼻血混合口水,还有满脸发情的神色,依旧死死紧盯着那女人的背影。

星爵气得不断去踩严恒的大脚,但他那点力气最多能给皮糙肉厚的家伙挠挠痒,根本没什么用。昆宇已经悄然走到周然另一边,似乎很怕让人知道他跟严恒认识。

“嘿嘿嘿嘿!”

那少妇消失了很久,严恒才回过神来,嘿嘿笑起来。

周然脸色稍红,因为他刚刚也多瞥了两眼。

连续几次深呼吸,周然这才压下心头那分旖旎念头。

他瞥了眼公路两旁的人行道,低声说道:“如果没有这些体型太大的宠物就更像了。”

人行道比公路更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将近七成人都带着宠物。

如猫狗那样体型娇小的宠物一般站在主人肩上,或是被主人抱在怀里,神态慵懒。但最多的还是那些犹如狮虎,甚至大如野象与犀牛的巨型宠物。

四人又去其他几条街道,严恒继续盯着女人发情,昆宇和星爵抱着一包包零嘴吃着,周然继续观察这座陌生城市。

仅以繁华程度而言,有青川域第一城之誉的扶风城绝对能甩孤悬林海的禹州城十八条街。而一番观察下来,却让周然对这个世界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些。

两个月前的禹州城还是千绝门筛选弟子之地,而能被送进城中之人即使不是万中选一,也是百里挑一。所以,周然踏入那座人口不足百万而宗师境高手却将近二十万的禹州城时,心中才会那般震惊,才会对这个陌生世界忌惮不已。

不够,在高手方面,扶风城根本无法与禹州城相提并论。

周然连续走了十几条街,遇到的人少说也有两三千,但他碰到的宗师三境高手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加上登云台那二十几位力工,他来到扶风城后所有见到的达到锻体七品之人加在一起也没有达到三位数,大概九成五的人实力都是在锻体七品之下。

不过,这只是扶风城下城的外城。

内城形势会怎样?

那座冲天岳上的情况又会如何?

又走了几条街,周然见差不多到了与典狱司约定的时间,便带着严恒三人返回登云台。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七十四章 心障已生

周然四人才回到登云台就见到早一步回来的典惊蛰三人,他们身后还站着两个陌生人。

不用典惊蛰开口,二人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道:

“属下江南星拜见城主!”

“属下江雪见拜见城主!”

典惊蛰上前一步为周然介绍道:“少爷,这二人就是我典家在扶风城的负责人。”

千绝门遭遇隐世之劫后,盯上禹州城这块肥肉的可不止司徒家,本就在禹州城内扎根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几大势力挖起肉来也毫不含糊。一手掌控禹州城黑暗势力的典家早就打通了禹州城与外面的通道,借助从禹州城得来的海量灵晶不仅在扶风城建立不小的势力,更是因此在扶风城上城冲天岳占有一席之地。

周然点头淡笑道:“起来吧!”

江南星与江雪见谢过之后同时起身,始终不敢抬头看周然。

扶风城稍有身份之人都知道三派围攻禹州城之事,这二人对此更是清楚。

御使巨兽虚影重伤六位星纵强者,其中两位甚至是达到星纵第五转的两派宗老,这个消息传到扶风城不知道震惊了多少人。五天前这位来历神秘的新城主一出关,再次御使巨兽虚影灭杀司徒四爷拉拢的一众高手,着实又吓到不少人。

巨兽虚影出现一次和出现两次所代表的意义决然不同,而第二次巨兽虚影出现后,新城主并没有再次闭关,这就更让人感到忌惮了。

相比于这些很多人都知道的大事,江南星与江雪见知道的事更多。

例如,新城主与司徒雨交手时还没有开始真元三炼。

例如,千绝血令出现的第二日,新城主其实已经通过了第三十五关。

例如,新城主闭关四十九日之后,一出关就与司徒家五长老实打实的对了一掌。

强如司徒家这一代的天之骄女司徒雨,都未必敢说自己能胜得过最弱的先天第二境高手。新城主不仅敢与半步星纵强者试招,最后甚至毫发无损,这就太匪夷所思了。

不是没有人猜测是不是因为忌惮巨兽虚影,司徒柏全手下留情了。

然而,根本没有!

除了楚竹与司徒长,当时观战之人几乎都是先天第三境,很清楚司徒柏全那一掌有多强。

实际上,几位先天巅峰高手之外,那些先天第三境高手甚至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毫发无伤的接下司徒柏全那一掌。

不过,即使知道这么多事情,这对年纪二十出头就已经是先天第二境的兄妹,心里对这位新城主也并无多少忠诚可言。因为他们是典家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心腹,无论新城主到底如何,他们的忠诚从来只对典狱司父子。

“少爷,本该明日启程的跨空大舟,今天正午提前起航了。”

典狱司颇为担忧的说道:“下一班跨空大舟要等到三天后才会来到扶风城,但还不知道要停留多久才能启程。”

除非不幸遇到天灾人祸,跨空大舟到达渡口时间与启航时间一般都是固定的。

周然几人为了能及时赶上跨空大舟,不惜冒险连夜赶路,从禹州城到扶风城本来应该需要五天时间,几人只用了三日,偏偏没料到这艘跨空大舟竟提前起航。

典惊蛰接着说道:“按照惯例,跨空大舟一般只会在各个渡口停留半日时间,如果一切正常,我们三天后那艘跨空大舟应该能在截天塔开启前赶到风云谷,就怕又有人从中作梗。”

周然笑问:“你是说司徒家?”

典惊蛰点头道:“现在的司徒家毕竟是青川域第一大家族,风陵渡口不知为何落在了他们手中,找个借口推迟启航时间不是没可能。”

周然淡淡点头,问:“司徒雨呢?”

典惊蛰望向江家兄妹,江南星回答道:“司徒雨就在今日启程的跨空大舟之上,与她一同随行的还几十位禹州城来的年轻人。”

不要问也能知道,这几十人应该就是那晚逃离禹州城的百强榜其他人。

典惊蛰说:“他们很可能都投奔了司徒家。”

周然不甚在意,对典惊蛰说:“以我的名义给司徒家送份拜帖。”

说完,周然又补充了一句:“拜帖上什么都不用写。”

说话之间,几人已经穿过登云台来到内城。

与人气十足热闹非凡的外城相比,内城明显安静多了,距离登云台越远越是安静。

继续往前走,江南星见周然几人时不时看向四周,便开始介绍起来。

他指着西面不远处一座巨大的椭圆形建筑,笑着说:“城主请看,那里是斗兽场,每晚都有斗兽表演。不过只有大日子才舍得放出那几头先天第三境异兽,平常都是拿几头看上去吓人的野兽糊弄外城人。斗兽赛开始前大都会开设赌局,大部分人就是为了赌钱来的。”

江南星又指着斗兽场旁边那座犹如钢铁打造的巨大笼子,说道:“那个铁笼子是斗拳场。”

“下城禁止杀人,但有几个地方除外,斗拳场就是其中之一。”

江南星接着说:“如果两人有生死大仇并且都想在斗拳场一决生死,只需要向斗拳场支付一笔数量不等的灵晶,不仅可以在此与仇人分出生死,还能以生死之战开设赌局。活下来的人报了仇,还能得到一笔可观的灵晶。上城的贵人若是有仇,也会在斗拳场设下赌局,让家奴替他们出手。一些在斗兽场或是在赌场输光了的人如果在一定时间内还不了钱,也有可能会被扔进斗拳场。”

江南星指向与斗拳场一河之隔像是一枚巨大金币的建筑说:“那就是赌场。”

接下来,江南星又介绍了卖皮肉的春风十里,每月初一十五准时会好东西拍卖的拍卖行,以三柄神兵作为镇楼之宝的神兵楼,做药材生意的本草阁……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一些帮派与黑暗世界下的几大势力。

禹州城也好,扶风城也罢,包括周然曾经走过的所有城市,掀开差异极大的表象就会发现其实每座城市都是类似的。

因为人的七情六欲大致都是相同的。

便如这座扶风城,卖皮肉的春风十里对应的是情欲,赌场一类对应的是贪欲,没有赌局的斗兽场与斗拳场是寻求刺激也是在释放自我,有点像周然从没有去过的酒吧……

每座城市都是人类七情六欲的具现,差别在于笼罩在每座城市上空的基本准则。

在周然成活十六年的世界里,每座城市的基本准则是法律和普世道德观。当法律能约束所有人时,人欲就被限定在法律范畴之内。而扶风城的基本准则掌握在上城的贵人们手中,他们几乎能随意决定普通人的生死,所以这座扶风城在满足人欲方面是被极度放大的。

于是,春风十里是合法的。

于是,斗拳场之内允许杀人。

于是,江南星说这些的时候心平气和,听着的人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不仅扶风城如此,想来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这是一个用拳头说话的世界!

周然没有去想到底是自己错了还是他们错了,这种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也许根本就没有对错可言。他因为机缘巧合而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若他继续呆在这里,两个世界的普世价值观早晚会有发生碰撞的一天。可能会像清风拂水悄无声息,也可能会是火星撞地球天崩地裂。

所谓修行,不仅是在追求境界,更在于问心。

境界越高之人越需要内心坚定澄澈,否则内心一旦染尘,境界就会犹如大雪遇火消融。

周然还没有进阶先天境,看似还不需要考虑到这些。可他的情况又与其他人不同,一旦他跨过天堑踏入先天境,实力就会达到一种超乎想像的程度。若在加上他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的神念,他的战力之强绝对匪夷所思。

当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时,这些事就不得不想了。

这是周然的心障,已经悄然滋生。

心障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但《破镜重圆》的后遗症他不能不管。

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完成的真元三炼,《破镜重圆》却是短短一个多月就能完成,过程中所要承受痛苦其实只是巨大代价中的极小部分,他还有更大的危机!

周然本以为就算不能完全克服,短时间内压制下去并不难,可他发现自己错了。

走走停停,当一行人来到下城通往上城的那条青云路时,周然突然停下来。

周然对虞均衡几人道:“我准备在扶风城走走,你们都上去吧!”

昆宇马上说:“少爷,我留下!”

星爵仰着脸也跟着道:“我也留下!”

周然揉了揉两个人的小脑袋,对虞均衡几人说:“好好照顾他们。”

说完,也不给这几人再开口机会,他直接施展天风寄影,只留下几道虚影就消失了。

无声无息,悄然无踪。

看得虞均衡几人惊讶不已,连江家兄妹都有些意外。

江南星看向典惊蛰,请示道:“少爷,用不用派人保护城主?”

典惊蛰摇头道:“你以为扶风城真有人能伤到城主?”

江雪见却说:“可城主毕竟还不是先天境。”

“不是先天境?”

典惊蛰可是两次亲眼看见巨兽虚影,更看见强如千绝门与烈阳谷宗老重伤退走的惨状,他笑了笑,对江家兄妹说:“伤在城主手里的星纵强者,少吗?”

典惊蛰又道:“城主让我去给司徒家送拜帖,却什么都不写,其实就是在告诉司徒家,从接到拜帖开始到三天后到来的跨空大舟启航之前,司徒家有什么手段尽管用。若城主接不下就会转身回去,若城主全部接下了,司徒家就不能再找借口阻挠跨空大舟启航。”

典惊蛰看向江家兄妹,笑道:“知不知道城主来此之前说过什么?”

二人摇头,不解典狱司为何这么问。

典惊蛰笑着道:“城主说,踏平扶风城并非不可能!”

二人只觉得悚然一惊,却看见典狱司满脸笑意,站在旁边的虞均衡三人亦是如此。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七十五章 江湖有风雨

若遇不甘之事,杀之!

若遇不忿之事,杀之!

若遇不平之事,杀之!

若遇不顺心之事,杀之!

若遇不快活之事,杀之!

若遇不自由之事,杀之!

……

与典惊蛰几人分开之后,这样的念头就开始在周然脑海中连连浮现。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数的念头生出又破灭,而后再有新的念头出现,几乎每一个念头都充满了暴虐戾气。

痛苦果真会扭曲一个人的心性!

周然曾以为《破镜重圆》之法最危险的是能否承受住破镜过程的痛苦,而今才明白,此法最危险之处是承受痛苦之后的心性变化。

心境二字,最难捉摸。

周然至今也不清楚如今的自己比行《破镜重圆》之法前的自己强大了多少,而骤然提升的实力必然需要一个或长或短的适应过程。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适应,之前承受的痛苦就变成了开启恶念闸门的钥匙。

周然其实很不愿意承认,出关时的他之所以御使地牛虚影杀人,想要以此震慑司徒家只是表象,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真相是,那时的他实力大增却又心性极度扭曲,心中泛滥而起的强烈杀意根本压制不住。

没有人知道,在他脚踏黑色阶梯徐徐走下千绝楼时,他的眼睛其实是血红色的。

以地牛虚影杀人后,周然心中的杀意并未消退,直到他与司徒柏全对上一掌,被无尽杀意迷住的心神才算清醒过来。

后来再去回想,周然不禁有些后怕。

若不是达到半步星纵境界的司徒柏全在禹州城,以强绝的一掌让他清醒过来,禹州城还有其他人有本事让他清醒过来吗?

一旦被杀意迷失了本心,会不会就此沦为只知杀人的魔头?

周然不知!

那些他以为被自己深埋心底的恶念,更不知为何却此时突然爆发!

被无数恶念充斥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他自己在历史书中曾经看过的一句话: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

恶念越来越多,杀意越来越控制不住,周然的双眼再度血红一片。

虚灵衣无声而变,化成黑色风衣。

周然将宽大的风衣帽子戴上,清冷的面孔与血色眼睛顿时被比夜色更黑的黑暗遮挡住。

冲天岳山脚有一座数百亩大小的醉月湖,湖心有岛,岛上别院,名玲珑居。

传闻单薇子夫人就常年居住于此。

单薇子正是已逝司徒家主司徒牧的正妻,自司徒牧死于非命之后,司徒家家主大权就被她掌握在手中。如果她与司徒牧育有后代,无论男女,必然会是司徒家下任家主不二人选,整个司徒家绝对不会有人敢质疑。

然而,小小的司徒家哪里有资格让她留下后代?

很多人以为这位孀居多年的单夫人会执掌司徒家大权一直到死,不久之前,玲珑居不知因何突然放出话,要将家主大权交出去。

司徒牧那些早就想从单薇子手里夺走大权的亲兄弟亲儿子,这才敢将野心摆在明面上。

明争暗斗许久,目前有三人看似最有可能坐上家主大位。

司徒牧的四弟司徒舟,最得司徒家客卿与供奉的支持。

司徒牧的长子司徒晔,长老会选中之人。

司徒牧的长女司徒雨,司徒家三代中最得单夫人喜爱。

玲珑居内只有两个使唤丫头,看上去都是二八年华,一个是喜好翠绿薄纱的蝉衣,一个是钟爱嫩黄长裙的灵仙,犹如两株遗世仙淑。

连使唤丫头都这般素洁高雅,比得上扶风城上城任何一家贵女。

“小姐!”

蝉衣蹦蹦跳跳来到亭子中,问道:“可解开了?”

亭中,石桌,棋盘。

棋盘上,却清一色的黑子。

手持黑子的丽人显然是女扮男装,她身着白衫,梳马尾。

她便是单夫人。

不知蝉衣为何称呼为小姐。

单夫人已经盯着棋盘看过许久,听见蝉衣问,道:“何事?”

蝉衣看了看棋盘,双眼很快迷糊起来,这才皱了皱鼻子不甘心的收回视线,说:“司徒长那小混蛋被人打了个半死,打人的家伙现在来扶风城了,司徒晔想问小姐如何处置。”

单夫人不甚在意的挥挥手道:“让他自己看着办。”

蝉衣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多问了一句:“我就这么跟他说?”

单夫人又盯着棋盘片刻,而后才算真正回过神来,她将棋子放回棋壶,问蝉衣:“是莫染尘那小混蛋看重的人?”

蝉衣笑道:“正是那位!”

单夫人眼神玩味,随后又扫了棋盘一眼,说:“第五行亲自出面将他接走,显然是那位感觉到了什么,我们也不能在此停留太久。”

“真的?”

蝉衣顿时高兴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单夫人未答,而是对蝉衣说:“让司徒晔自己看着办吧!”

蝉衣垂头丧气的“哦”了声,见单夫人又去盯着那方棋盘,这才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斜月挂枝头,碎星点点。

夜色生寒露,花香可嗅。

几日前,司徒晔还担心抢过不过那位四叔,但没想到禹州城那位新城主一出关就重创了他视之为大敌的四叔。失去那些爪牙,只凭那几位供奉与客卿,司徒舟几乎不可能与他相争。至于赶赴风云谷争天缘的妹妹司徒雨,最终是生是死还不知道。若侥幸成功了自然会成为九宗弟子,还会在乎家主之位?

现在形势最有利于他,但能不能顺利坐上家主大位,他还需要处理好面前之事。

典惊蛰亲自送来的拜帖,正摆在桌子上。

司徒晔已将拜帖来回看了数遍,当知晓玲珑居的态度后,他立即去见支持他的几位长老。

据典惊蛰说,数万平方公里的扶风城仅下城人口就超过了八千万。

这是一座超乎想象的超级城市!

一个人走在这座巨城中,周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滴水落尽了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该有腥风血雨。

司徒家没有让周然失望,在他满心杀意就要抑制不住时,第一波刺杀终于来了。

司徒舟未归,司徒晔正借此大好机会派出靠向司徒舟的那些客卿。

江家兄妹都能知道周然闯过了千绝楼第三十五关,司徒晔自然也有办法知道。此次他派出的人就是以两位先天第二境的客卿为首,七位先天第一境从旁协助。

夜色更加深沉,内城也更加寂静。

九位先天高手同时出动,即使在扶风城这座巨城也是极少发生的。

罗加权与郑登峰是最早投靠司徒舟之人,他们很明白司徒晔是什么心思,只是如今司徒舟不在扶风城,凭他们还不敢违背司徒晔与长老会。那几位实力达到先天巅峰的供奉大概因为司徒舟在禹州城折戟而态度大变,长老会与司徒晔逼他们出面时竟无一人为他们说话。

权势之争,成王败寇。

虽还未见最后结果,司徒舟颓势已显,几乎没有翻盘的机会。而以司徒舟的凉薄心性,就算他此时在扶风城也未必会他们求情。

站错了队,就要认命。

罗加权与郑登峰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更很清楚自己最后的活命机会就在面前这小子身上,只要他们能杀了这个小城主,也不是没有机会翻身。至于杀了这个来历神秘的小城主会不会引来更大麻烦,那是司徒家要头疼的事,与他们无关。

另一件让他们稍感心安的是,周然没有直接以巨兽虚影逼迫司徒家,而是让人送去一张空白拜帖,几乎是变相告诉司徒家他不会动用巨兽虚影。

只要巨兽虚影不出现,达到先天第二境的罗加权与郑登峰就有极大把握成功杀人。

二人不是傻子,不相信万一真到了生死关头,这位小城主会不用巨兽虚影。他们要做的就是,在那小子反应过来之前先要了人命。

九人在一个路口堵住周然。

七位先天第一境第一时间守住所有退路,确保猎物绝无逃走的机会。

罗加权低声说道:“得罪了!”

三字之后,再无废话。

罗加权与郑登峰一前一后,同时杀向周然。

罗加权真元大盛,手中剑无声出鞘。

这柄随他多年的长风剑掺杂些许星辰陨铁,比不得真正神兵,却又是普通刀剑无法媲美。

只见罗加权以剑引星辰之力,长剑飒飒寒光夺目耀眼。

“星引金流!”

罗加权口吐剑招之名时,剑尖距离周然喉间竟只剩三寸。

几乎同一时间,郑登峰的狭刀已在周然后心。

出招之际,便是生死之时。

这就是先天第二境的真正速度?!

先天有三境:一境引星,二境合月,三境融阳。

第一境为引星境,即为引动星力之意。

满天星辰犹如恒河之沙数之不尽,每一颗星辰都有独特的星辰之力,也有强弱之分。

进阶先天后,有真元不尽星力无穷之说,但也要看以何等星力而成就的先天。

进阶先天时引动的星辰之力越强,踏入先天境后实力便越强,气息也更悠长。

截天塔之所以让那么多天之骄子趋之如骛,就在于依靠此塔可以将引动的星辰之力提升一个品级。也即是说,在外面只能引动中等星力,借助截天塔却有很大可能引动高等星力。

但凡能抢夺截天塔八十一个名额之人,本身就能引动高等星力。

这些人拼命去抢的天缘,其实是高等星力之上的三百六十五周天星辰。

第二境为合月境,绝大多数达到此境界之人都以为与月无关。

在他们看来,这一境界之所以被命名为合月,乃是因为体内真元浑厚程度达到更高层次,所能引动的星力也会发生某种质变。在感觉上犹如从第一境的星光变成了更耀眼的月光。

当真如此吗?

至今还站在先天境门外的周然不知,罗加权二人更是从未怀疑过。

围杀的九人与被围杀的周然都只知道,先天第二境比第一境强大了太多。

罗加权出剑,郑登峰拔刀,皆是瞬间之事。

守住退路的七位先天第一境甚至没看清楚他们如何出招,一刀一剑马上就要定了生死。

连他们都觉得逃无可逃的死招,还未到先天境的小子如何能避开?!

生死,已在刹那!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七十六章 人在红尘中

蝉衣收走棋盘,灵仙煮水泡茶。

单薇子坐在亭中,看着面前一池夜色,良久后才说:“魂开天眼?”

司徒柏全在周然一行人来到扶风城不久,也孤身一人连夜从禹州城赶回。

“应是没错。”

司徒柏全低头回答,而后又说:“小公子破关而出那日,老奴也在场。”

“行破镜重圆之法七七四十九日,从未开始真元三炼到魂开天眼。”

单薇子的语气明显带了几分由衷的感叹,这是司徒柏全几乎从未见过的。

这个时候,单薇子手中突然多出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棋子在她五指之间以玄奥规则时隐时现,片刻之后,她面色骤然苍白几分,身上气息如静海突然狂涛。

灵仙惊骇不已,立即拉着蝉衣闪身退走。

司徒柏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伟力压在身上。

司徒柏全已是半步星纵境界,反应速度竟比不得灵仙与蝉衣二人,而面对单薇子身上逸散出来的一点气息,他更是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不仅被压得直接双膝跪地,整个人都差点被差点压成一滩血肉。

“哼!”

单薇子轻哼一声,及时稳住了体内暴乱气息。

司徒柏全像是在阎罗殿中走了一遭,全身已被汗水浸透。

蝉衣与灵仙再回亭中,担忧无比的看向单薇子:“小姐,怎么会这样?”

单薇子无声而笑,说道:“这才过去几年,恨山又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啊!”

蝉衣好奇问:“小姐,这个周然与那座恨山有关系?”

听二人交谈语气,单薇子所说的那位了不得之人似是并非周然。

单薇子轻笑着微微颔首。

蝉衣担忧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去阻止司徒晔?”

“为何要阻止?”

单薇子笑着反问道。

灵仙丢给司徒柏全一只玉瓶,让他下去,这才问单薇子:“敢问小姐,不知此番洞悉天机是否会引来恨山那边的注意?”

单薇子稍作思索,摇头说:“不知。”

灵仙马上跪地,恳求道:“为防万一,请小姐马上回宫!”

蝉衣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同样跪地恳求道:“请小姐马上回宫!”

单薇子沉默片刻,笑道:“问道三十五年,到底没能圆满。”

灵仙抬头,却是满脸的杀机,她说:“可是司徒家影响了小姐道途?”

蝉衣立即起身寒声道:“奴婢这就去灭了司徒家!”

“蝉衣!”

单薇子叫住蝉衣,笑着对二人说:“道在我心,与他人无关。”

蝉衣依旧大气,以至于脑门一热说了不该说的话,她道:“如果不是那早就该死的司徒牧,小姐又怎会自囚扶风城三十五年?”

单薇子顿时眉宇生寒,看着蝉衣平静问道:“你又怎知我是自囚于此?”

蝉衣被吓得马上跪地,不敢再任性言语。

灵仙求情道:“蝉衣一时失言,还请小姐息怒!”

单薇子望着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丫鬟,良久才沉声说道:“有些话我不希望再听第二遍。”

蝉衣语带着哭腔道:“奴婢知错了!”

“你们下去吧!”

单薇子轻声叹息,她以手扶额,陷入沉思。

灵仙拉起蝉衣悄悄退下。

二人才退到玲珑居外,灵仙松开蝉衣,一巴掌直接将蝉衣扇倒在地。

蝉衣倒地便哭,连连愧疚道:“灵仙姐姐,你打死我吧!”

灵仙满脸冰寒之色,冷冷的俯视着蝉衣,语带杀机道:“若不是怕影响小姐道心,你以为我会为你求情?”

说完,灵仙又蹲下身,轻轻揉着蝉衣红肿的左脸,问道:“你还想在这里呆下去吗?”

蝉衣摇头,眼里又有泪水涌出。

问道九重,问的是心。

可最初的道不在心,在这三千红尘。

然而,人在红尘中,四顾皆茫然。

对扶风城下城八千多万人来说,所谓的道距离他们太远太远,能得到上城某位贵人的青眼而活下去并且能活得更好已是毕生追求。若不幸得罪了贵人说不定就要生死两难,如果得罪的是扶风城天一样存在的司徒家,估计吓都能把人给吓死。

下城那么多家族,有几个敢面对司徒家的九位先天境?

这一晚,下城安静得让人心惊肉跳!

利剑在喉,狭刀攻心。

两位先天第二境联手猎杀一个归元境,生死几乎就是刹那之事。

九位先天境不是不知道真元三炼,他们更知道此次猎杀之人与司徒家天之骄女司徒雨有过一场未分胜负的切磋,但他们同样清楚即使是达到真元三炼中的极炼阶段,最多也就有与最弱的先天第二境一战之力。

罗加权与郑登峰的确比不了周然在禹州城碰到的那个先天第二境巅峰的白发老者,但二人在同境界之中也绝对不是最弱。

刀光与剑影之下,身着黑风衣之人似是被吓住了,从始至终竟是毫无反应。

剑割喉,刀裂心。

最终结果,好似就此判定!

却在此等时刻,罗加权剑速再快七分,郑登峰刀势更强一倍。

直至此时,周围之人才明白之前那般惊人的出手速度实则是他们故意隐藏了部分实力,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让猎物不至于那么警惕,从而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生死一瞬间,周然蓦地抬头。

此时此刻,罗加权与周然几乎是面对面。

周然抬头的瞬间,罗加权看见了一双散发血红色光芒的眼睛。

刹那间,罗加权心中警兆骤起。

黑色风衣帽子下,周然的嘴角翘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在那本应该分出生死的电光火石之间,周然并指而起,竟以左手二指生生夹住剑尖。

同一时刻,他身上风衣飞卷,挡住背后狭刀。

周然右手无声抬起,屈指弹剑。

叮!

一声清悦剑鸣,奏响的却是哀歌。

只见长风剑剑身寒光尽失,连带剑上的真元都被一同震散。

罗加权马上抽剑而回,再以真元赋予剑上,剑身再有飒飒寒光浮现,但与之前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的刺目光芒相比,此时何止暗淡了数倍?

另一边,郑登峰全力出手数次,狭刀始终没能破开那件黑色风衣,也只能无功而回。

二人事先也知晓此次成功的机会极为渺茫,但如此结果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尤其刚刚与周然面对面的罗加权,那双血红色眼睛始终浮现在他脑海中,剑身之上传来的滞涩感更清楚提醒他,面前之人远比自己之前所料的还要强。

郑登峰退到罗加权身边,他瞥了眼罗加权视之如命的长风剑,沉声道:“很棘手!”

罗加权点头,眼中满是慎重之色。

二人退后一步,对周围的七位先天境一挥手。

已知不能出其不意的绝杀猎物,那就先让七人联手消耗掉猎物的气力,他们再伺机出手。

七人不曾半点迟疑,立即杀向周然。

天风寄影!

依旧是《云踪步》的第一式,但周然现在施展,却要比之前使用第三式独步天行还要快。

数步迈出,不见周然踪影,只见黑色残影一闪而逝复又一闪而现。

在这一逝一现之间,两条生命被无声收割。

甫一照面,竟是此等结果!

伺机出手的罗加权二人被吓了一跳,其余五人更是被吓得急速后退。

两个人的鲜血还平复不了周然心头滚沸的杀意!

清风拂尘!

《云踪步》第二式,周然整个人疏忽扶风,转眼再次收割两条性命。

剩余三人飞速向罗加权二人靠近。

如此轻易就死了四人,不仅令罗加权与郑登峰瞅准时机一击致命的谋算再次落空,更让他们以为周然本身实力在他们之下的想法烟消云散。

一个归元境怎么会如此之强?!

罗加权不禁问道:“你果真不是先天境?”

罗加权并不是没发现周然出手之时并没有引动星力,全然因为他心里太过震惊才会如此发问。在他看来,以这位小城主的真元浑厚程度,只要稍微有一丝没控制住就有可能引动星辰之力降落,可从始至终一点星辰之力都不为所动。

难道他对自身真元的控制已达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

既然已经出手杀人,周然又怎会给罗加权等人太多思索时间。

在收割完四条性命之后,周然再次杀来。

罗加权与郑登峰彼此互视一眼,持剑之人与举刀之人同时迎向周然。

另外三位先天第一境在周围环伺,准备随时加入战团。

周然双手握住风衣左右衣角,本是合身的风衣似是瞬间变大数倍,被他握住的衣角转眼之间就成了两条黑色长绫。

周然双手猛地震动,黑色长绫急速旋转,好似两条毒龙钻逼向罗加权与郑登峰。

罗加权顾不得心疼长剑,一身真元狂涌入剑身。

长风剑,剑长风。

一剑长风,千里不留踪。

放弃了一切筹谋,放开了一切得失计较。

罗加权一身气势更强,手中长风剑更加凌厉飒然。

“长风无尽月冲霄!”

罗加权大声喝出剑招之名,长风剑对上一条黑色毒龙钻。

郑登峰举刀劈下,刀刃斩向另一条黑色毒龙钻时,才听见他朗声喝道——

“血染红叶百花杀!”

面对两位先天第二境高手的强招,周然只是冷声一笑。

刀剑齐来之际,他双手真元瞬间强盛数倍,不仅使得两条不断飞旋的长绫连连巨震,更使得长绫化作的毒龙钻猛地巨震,几乎登时就震散了剑芒与刀光。

刀剑受创,黑色长绫却再次变大数倍,犹如两条长蛇瞬间就将罗加权二人围困住。

二人犹如坠入泥潭,骇然道:“星月灵宝?!”

生死在前,哪容二人多想。

却见围困四周的黑色长绫迅速挤压,马上就要将他们活活绞成肉馅。

二人刀剑齐上,拼劲全力想要破开漫天黑布。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七十七章 不对等的虐杀

叮!

叮!

叮!

黑布看似薄如轻纱,刀剑犹如斩在精钢石上,一时之间火光四射。

更令罗加权二人绝望的是,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丝毫星辰之力。

若非星月灵宝,什么东西能将星力隔绝在外?!

先是能将星纵强者重伤的巨兽虚影,如今又是星月灵宝,这样的人怎么杀?

这等时候,二人已是心生绝望。

罗加权二人与周然交手不过几个呼吸,直至他们被困之后,三位先天第一境才反应过来,立即出手杀来。

周然冷眼扫向三人,黑色长绫迅速收回。

黑色风衣眨眼间恢复如初,被困住的二人狼狈不堪,刀剑早已失色。

周然瞥了眼那三位先天第一境,转身走了。

三位先天第一境见此,有些不解这人为何突然收手。其中有一人犹豫片刻,见周然露个毫不设防的后背,竟妄想趁此机会杀了周然。

却见那人身影鬼魅无声扑向周然,袖中淬毒匕首悄然滑落至手心。

罗加权与郑登峰才脱困,一身真元去了七八成,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阻止。

“找死!”

周然蓦地回头,那双血红眼睛中最后一丝克制登时消散。

清风拂尘!

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比前一刻更强烈的杀意。

周然瞬息逼至那人身前,在那人想要以匕首刺向他时,他已握住那人持匕首之手。

那人大惧,竟在此时凄声求饶道:“饶了我吧!”

“哈哈哈哈哈!”

周然像是听见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他仰天大笑,在那人惊惧的目光中,一掌举起,直接将此人震成一滩烂肉。

他将那柄淬毒的匕首扔在旁边,再次望向前面四人。

若是换成其他时候,周然根本不会留住这几想要杀他之人的性命,而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不想因为凝聚在心头杀意而杀人。

可惜,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主动求死!

黑色的风衣帽子下,周然满脸畅快的笑意,他一步步走向前面四人。

罗加权与郑登峰不断后退,另外两人已经把之前找死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数十遍。

便在这时,有一缕风动。

两位先天第一境只来得及看见面前之人留下一道残影,他们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周然已经与他们擦肩而过。

擦肩之时,正是生死一刻!

至此,七位先天第一境全部殒命。

“分头逃!”

罗加权与郑登峰心中同时生出此念,慢慢退后的二人立即向两个方向逃走。

周然瞥了眼罗加权逃走的方向,随即望向郑登峰即将消失的背影。

独步天行!

《云踪步》第三式。

全力逃命的郑登峰突然觉得身边气机涌动,他转头去看时,这才看见周然好似闲庭信步一般跟在他旁边。

荒唐而又绝望的感觉几乎瞬间充斥郑登峰心头。

郑登峰一咬牙,速度再提三分,可很快发现周然还是能轻轻松松跟上。

即使面对先天第三境高手,郑登峰都没有此时这般无力。

郑登峰拼着根基被伤的代价又将速度提升一成,却依旧甩不掉这条跗骨之蛆。

已是如此结果,郑登峰干脆放弃逃命,转身一刀劈下。

“去死!”

周然眼中血光浮动,顿时退后避开。

郑登峰携刀再斩,刀刀逼命。

周然闪身避开,一避再避。

转眼间,二人已经交手数十招。

郑登峰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被猫戏弄的老鼠,他劈出一刀怒吼道:“来杀我啊!”

周然二话不说,劈头就是一掌。

郑登峰怒吼一声,当即挥刀斩来。

刀快,掌更快。

刀刃距离周然额头只剩一寸,郑登峰的天灵盖就被那一掌先一步震碎。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对等的较量。

表面上看是九位先天高手围攻一个归元境小子,实际上却是一位实力远超先天第二境之人在虐杀九位先天境。

为何没有一开始就利索的杀死九人?

因为周然在克制。

杀人并不是一件令他舒服的事。

扫了眼罗加权逃走的方向,周然并没有追过去。

他捡起郑登峰这柄名为红叶的狭刀,缓缓走入前方的黑暗中。

“小小年纪,却也是一个不快意的人啊!”

女扮男装的单薇子独自一人自黑暗中走出,她将之前发生的一切皆看在眼中。

冲天岳山巅,今夜有狂风席卷。

司徒晔与几位长老听完罗加权说完,犹是难以置信。

本身已是先天第二境巅峰的司徒晔说道:“既然他有星月灵宝在身,多半是借助宝物伤了你们,应该不是他自身实力。”

罗加权将佩剑长风双手递上来,说道:“是与不是,少爷一看便知。”

司徒晔接过剑,将剑身通体看了遍,而后紧握剑柄,一身真元涌入剑身之中。

真元才涌入剑身,司徒晔顿觉滞涩之感,本应该飒飒青光的长风剑,此时却是暗淡无比。

司徒晔将长风剑递给几位长老,他看向罗加权,沉声问道:“他当时真是以指伤剑?而非使用星月灵宝?”

罗加权如今再次回想起来,心中依旧满是震惊,他点头道:“是!”

“一个归元境真有如此强大?”

司徒晔依旧将信将疑,实在是此事太超出他的认知。

六长老看过长风剑,让罗加权下去养伤,这才对司徒晔说:“晔儿,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司徒晔看着桌上那柄半毁的长风剑,笑道:“宋寅初当初就是因为败给了四叔手下那位才答应做我司徒家客卿,好像还亲口说过此生必以四叔马首是瞻,如今四叔的心腹郑登峰死在他人之手,宋寅初没有不为其报仇的道理。”

六长老点头,却说:“宋寅初可是先天第三境,万一真杀了那个小子呢?”

司徒晔已是满脸阴沉之色,说道:“就怕他杀不了!”

六长老笑问道:“若是他活到跨空大舟到来之时,晔儿准备如何做?”

“还能如何?”

司徒晔指着桌上的空白拜帖,笑着说道:“他摆出擂台要我司徒家尽管出招,我司徒家照做就是,若他真能坚持过这三天,我司徒家自然认赌服输。”

“晔儿真要放他去风云谷?”

六长老摇头道:“万一他抢到了那场天缘,我司徒家岂不是拿禹州城更没有办法了。”

“六爷爷以为我们现在就能奈何得了禹州城?”

司徒晔从袖中逃出一张纸条,正是不久前从禹州城传来的消息。

六长老打开纸条,迅速扫过纸条上的内容,而后猛地抬头看着司徒晔,问道:“禹州城护城大阵不是被那小城主给毁了吗?”

司徒晔无力道:“我们的人说,禹州城现在的这座护城大阵已经不是千绝门布置的那座。”

“不可能!”

六长老不信道:“什么人能在两个月时间内建造出一座护城大阵?!”

三派围攻禹州城那时,作为司徒家三代第一人的司徒晔与很多同辈人一样,都在想如何能将禹州城收入囊中。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他的想法不断改变,再到今日知晓禹州城护城大阵已成,他不得不思考是不是暂时放弃将禹州城掌握在司徒家手中的想法。

六长老似乎也感觉到司徒晔的心思变化,他不悦的看着司徒晔,冷声道:“晔儿,禹州城本就该是司徒家的,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好好记在心里!”

司徒晔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认真说道:“六爷爷,司徒家现在宜静不宜动!”

“晔儿,你在担心什么?”

六长老拍了拍司徒晔的肩膀,说:“四派现在龟缩不出,正是我司徒家扩张的大好时候,错过了这一次,司徒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等来这样的时机。”

司徒晔却说:“据我所知,池家吞下大邺城至今已经折损了两位星纵强者,如果我们……”

“跟大邺城相比,两个老东西的私活算得了什么?”

六长老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只要我司徒家能将禹州城掌握在手中,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司徒晔想了想,依旧摇头道:“乱世将起,没有顶级高手坐镇,司徒家危矣。”

“只有乱世才出英雄!”

六长老缓缓收回手,盯着司徒晔看了片刻,失望道:“晔儿,年轻人没有野心可不行!”

“此事暂且不提。”

六长老抬手阻止司徒晔,转而说道:“你还是先处理好眼前之事吧!”

纵观司徒家数百年的家族史,有两个时间段最为耀眼,第一个时间段是第一任家主大刀阔斧在青川域为后人闯下一片天地,第二段就是六长老这一代人才辈出为司徒家打下的深厚基础,一举将司徒家推上青川域第一家族的宝座。

不过,青川域第一家族根本满足不了六长老这些人的胃口,这些老东西做梦都想看见司徒家能在九宗三十六派中拥有一席之地。

可九宗三十六派哪里是那么容易挤进去的?

就在这些老东西以为此生无望时发生了三派围攻千绝门之事,最后结果更是四派同时损失惨重,这对司徒家而言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扩张机会。哪怕明知道四派都在禹州城饮恨,他们还是想尽办法要将禹州城划入司徒家版图。

司徒晔正处在野性勃勃的年纪,可实际上他行事颇为保守,有时甚至谨小慎微。

六长老他们看到的是机会,每时每刻都在想办法如何能将禹州城抢到手里。司徒晔看到的却是危机,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吞下大邺城的池家身上。

在这点上,司徒晔与司徒舟身边的华景中不谋而合。

可惜二人看得再清楚又能如何?

距离家主大位还有一步之遥的司徒晔必须要有长老会一众长老的支持,华景中依旧只是司徒舟手下的一名谋士。

司徒晔距离家主大位只有最后的半步,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长老会的支持,他撇开心中那些担忧,立即命人去通知宋寅初来此。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七十八章 夜深露重

一人独战九先天,为首两人还是先天第二境高手,最终却是八死一逃。

江南星与江雪见比司徒晔更早知晓这个结果,兄妹二人心头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司徒晔少。即使典惊蛰与虞均衡几人,也是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虞均衡如今已经踏入真元三炼的大炼阶段,在今天之前,他还觉得仅凭自身实力,他比周然弱不了多少,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归元境与归元境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竟然要比归元境与先天境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可归元境怎么会如此强大?

司徒晔与几位知道消息的长老这样想,典惊蛰几人心中也有这样的不解。

无比深沉的夜色之下,关注下城这场猎杀的势力不止司徒家与典家扶持起来的江家。

结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但他们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灵仙与蝉衣二人在水亭阁外面等了许久,直到听到里面的传唤声,她们二人才进去。以她们的实力,自然不知道单薇子已经出去一趟亲眼见过周然。

单薇子恢复了女儿装,以白纱遮面,仅露出一双凤眼,她对二人说:“收拾东西吧!”

灵仙喜道:“小姐可是决定回宫了?”

蝉衣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单薇子。

单薇子挑起蝉衣的下巴,一点点将蝉衣的头抬起,笑道:“不想回去?”

“小姐!”

蝉衣突然趴到单薇子怀里,边哭边不断道歉:“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去收拾东西吧!”

单薇子轻轻拍了拍蝉衣,灵仙过来将蝉衣拉起。

二人下去后,单薇子又唤来司徒柏全。

已在司徒家三十五年,离开之前肯定要做些安排。

子夜刚刚过去,此时正是一天中夜露与寒气最重的时候。

西登云台与南登云台相接的地方有一个老巷子,巷子拐角处的路灯下摆着一个馄饨摊,老板是一对姐弟。

姐姐对打盹的弟弟说:“小虎儿再坚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咱们就回去。”

小虎儿马上揉揉眼睛说道:“姐姐,我不困。”

年纪只有六七岁的小虎儿看见有人走来,高兴的指着来人对姐姐说:“有客人了!”

小虎儿说话时,客人已经来到小摊前坐下。

姐姐见客人是从内城方向过来,有点胆怯的上前来招呼道:“贵人要吃馄饨吗?”

客人身着黑风衣,面孔隐藏在帽子之内。

这客人正是周然。

他沉默的对小姑娘点点头。

小姑娘动作很利索,没过多久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就被送到桌上。

娇俏肥硕的大肚子馄饨卧在清汤中,清汤飘着几粒葱花,在白瓷大碗的衬托下格外诱人。

夜色凉如水,白瓷大碗热气腾腾。

周然却一动不动盯着面前这碗馄饨发起呆来。

姐弟两以为客人大概是觉得馄饨太热,但眼见馄饨一点点冰凉,客人却始终没有动筷子。

小虎儿不舍得,跑过来说道:“我姐姐的馄饨可好吃了,贵人尝尝吧!”

周然闻言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小孩子,笑了笑。

然而,他的眼睛至今还是血红色。

小虎儿被吓了一大跳,当场哇哇大哭。

周然马上转过脸,继续看着桌上即将凉了的馄饨。

姐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快跑过来,一把将小虎儿护在怀里,也不管因为什么,只知道一个劲给周然赔罪道:“贵人息怒,贵人息怒,贵人息怒……”

周然一言不发,端起碗三俩口就把馄饨吃了干净。

吃完,他在身上找了找,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钱。

他理了理帽子,没说什么,起身便走。

姐弟二人在他离开后,马上收摊。

周然在老巷子尽头拿出黑暗,看见姐弟收拾好摊子逃命似得离开。

没有这对姐弟的内城好像突然少了一抹温暖色彩。

姐弟二人离开了好一会儿,周然才对老巷子另一头说道:“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真是一个善良的少年人啊!”

老巷子另一头果真走来一个黑色人影,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与嘲讽。他从老巷子尽头走来,面孔藏在自己的影子里,背后的路灯将他的影子一点点拉长。

那人在距离周然十多丈的地方停下,随手扔过来一颗正滴着血的头颅。

头颅缓缓滚来,在冰凉的地上画出一道时断时续的黑色线条。

头颅最终停在周然脚边,仰脸朝上看着周然,一双眼睛瞪得巨大。

这颗头颅的主人正是不久前被周然放走的罗加权。

来人将用粗布包裹的老剑抗在肩头,看上去轻松而又随意,他继续说:“这个人我替你杀了,不过你不用谢我。”

“因为,我还会杀了你。”

那人抠了抠鼻子,指着那对姐弟离开的方向说:“杀了你之后,我还会杀了他们。”

见周然一点也不好奇,那人不禁问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周然不接话。

“很简单,我这人有个习惯,一旦决定杀人,就会连他曾经施舍过善意之人一并杀了。”

那人主动解释,似是笑了笑又继续道:“善意这个东西看上去不值钱,可总有脑子缺根筋的蠢货把这东西当成无价宝。”

“连亲儿子亲老子都不管不问,偏偏因为那点小善意连命也不要,这样的人不是蠢货是什么?”

那人越说越觉得气急败坏,最后自己把自己给气得半死,指着周然大声道:“本公子现在心情很不好,算你倒霉!”

周然终于开口:“正好,本少爷的心情也很不好!”

“嘿嘿嘿。”

那人闻言低声笑起来,而后一手紧握剑柄,裹剑的粗布被震成丝丝缕缕,飘飞而去。

“本公子宋寅出。”

宋寅出自报了身份,他道:“听说你身上有一件星月灵宝,让本公子见识见识?”

说话时,一抹青色光华从宋寅出握住的剑柄缓缓流向剑尖。

待青色光华完全覆盖剑身,周遭星辰之力飞速向那柄老剑汇聚而去。

宋寅出是实打实的先天第三境高手,他手中这把无鞘的老剑名为龙雀儿,更是一把实打实的神兵。龙雀儿在手,宋寅出的战力绝对超出先天第三境。即使先天巅峰高手,都不愿意轻易与手持龙雀儿的宋寅出交手。

“拿出你的星月灵宝!”

宋寅出抖了个剑花,对周然说道:“否则,你可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周然盯着宋寅出,不屑的笑了。

“开始你故作慵懒不羁,而后用一颗头颅给我心里暗示,再告诉我因为我的那丝杀意而去杀那对姐弟,还说了一大堆为何杀人的废话,现在两次提醒我拿出星月灵宝,你想赌什么?”

周然一步步走向宋寅出,追问道:“赌我会自负到不用星月灵宝?”

“还是……”

周然在距离宋寅出五丈之外停下,冷冷说道:“还是赌我会相信你就是那个因为一点善意而不惜一切给人报仇的蠢货,从而让我心软留你一命?”

宋寅出嘴角微颤,却再一次笑了。

与之前相比,他此时的笑意多了三分气急败坏。

宋寅出缓缓说道:“你真以为杀得了我?”

“不是我以为。”

周然稍作停顿才接着说:“是你自己一开始就已经觉得会死在我手里。”

“哈哈哈哈哈!”

宋寅出用剑尖指着周然哈哈大笑,差点笑得流眼泪。

突然之间,他收起全部笑意,再看向周然时的眼神犹如冰冷蛇蝎。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到你这么有意思的小家伙了。”

宋寅出将龙雀儿贴在脸上,用脸一点一点擦拭,好似发情一般呢喃道:“真不舍得杀啊!”

说到“杀”字时,宋寅出眼底瞬间冷寒,手中龙雀儿骤然扫出。

只见以长剑龙雀儿为中心,一圈青色光华赫然斩向四方。

二人相距不过五丈,这点距离对先天第三境的宋寅出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长剑龙雀儿更是真正神兵,一剑扫出方圆十丈之内尽是死地。

青色光华横扫而过,周然衣角随风而飘,却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嗯?”

宋寅出见此,脸上神情顿时生变。他在杀死罗加权前就已将第一次刺杀的经过问了个清清楚楚,自然是知道那件星月灵宝就是周然身上的衣服。

神兵有三六九等,星月灵宝同样也有高低之分。

三派围攻禹州城那晚,烈阳谷的火云与千绝门的青云幕都属于上品星月灵宝,即使在九宗三十六派中都不多见,只有星纵四转以上的强者才能驾驭。司徒家也有几件星月灵宝,勉强算得中品,也要达到星纵境界才能御使,先天境界能使用的星月灵宝只可能是品级最低的。

周然战力再强也没有跨过天堑进阶先天境,他能使用的星月灵宝品级又能多高?

神兵与星月灵宝之间并没有高下之别,因为两者是属于不同层面上的宝物。只不过星月灵宝更难炼制,存量极少,而且往往各有特殊妙用。正是因为此种原因,在相同等级的情况下,星月灵宝的价值往往要高出神兵。

若以用处区分,神兵几乎都是杀伐之用,星月灵宝多是用于防守。

宋寅出的神兵龙雀儿品级不低,可能比典惊蛰垂涎已久的惊虹剑还要略高一筹。他本以为自己的龙雀儿能抵消周然的星月灵宝,而没有星月灵宝上的优势,他不信先天第三境的自己会杀不了一个归元境。

然而,刚刚那一剑的试探,让宋寅出意识到自己似乎猜错了。

宋寅出虽然只用了五成实力,但周然身上那件风衣却只是自主防护就轻松卸去了龙雀儿的剑气,这绝对不应该是低等级星月灵宝就能做到的。

可如果不是低等级灵宝,一个还未踏足先天境的小子怎么能驾驭得了?

不合理!

宋寅出已是老江湖,自然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司徒晔就没有挥出一剑就转身回去的道理。

不回去不是因为面子,而是他不想像罗加权那样被人割了脑袋。

宋寅出眼中波澜起起伏伏,很快就平复下来,他突然问:“想不想多一个我这样的打手?”

周然望向宋寅出,这绝对是今晚唯一一件大大超出他预料之事。

生死之战看上去是刀光剑影,实则掺杂太多勾心斗角。

事关生死,哪里那般简单?

宋寅出也不再出手,像是在等周然恢复。

周然不言不语,仿佛真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收下此人。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七十九章 九书灭世篇

如果周然知道当初宋寅出败给司徒舟手下第一高手后如何像癞皮狗一样求司徒舟饶他性命,就不会觉得宋寅出此时的反应有什么奇怪了。司徒舟之所以会留宋寅出一命,甚至还将这条没有忠心可言但会听话咬人的狗收在身边,一方面是因为宋寅出的实力确实不弱,另一方面则是他本身就有杀狗的本领。

也许是当天心情好,也许为了给宋寅出一点面子,更可能是司徒舟想要对外表现出求才若渴的姿态以及心胸似海的大度,但不管什么原因,司徒舟都没有让人将宋寅出的丑态散布出去。宋寅出却装出一副忠犬模样,无论到哪里都表现的对司徒舟忠心耿耿。

这样一条用着顺手的忠犬此时却要换个新主人,若司徒舟此时在场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宋寅出不着急周然回复,他又将龙雀儿贴在脸上,很快又是满脸痴汉神情。

没过多久,周然说:“也不是不可以。”

宋寅出有点意外周然竟会答应,不禁问道:“当真?”

周然裂嘴而笑,淡然说道:“当真不当真,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哼!”

宋寅出眉目骤冷,遗憾道:“真是可惜啊!”

周然以拳击掌淡笑道:“一条狗而已,有什么可惜的。”

“那也要看什么狗了!”

宋寅出似乎对周然将他说成狗并不生气,贴着龙雀儿的那张脸甚至生出几分怀念之色。

这是一条疯狗!

数年之前,司徒舟曾这般评价宋寅出。

数年之后,周然同样如此认为。

疯狗变脸毫无征兆,宋寅出亦是如此。

前一刻还是神游天外之人,说出手就出手,青色光华大放的龙雀儿仿佛一瞬之间化作一条深渊之下的恶龙,自宋寅出之手怒向周然而去。

恶龙出渊,杀机遍野。

周然双脚点地,迅速向后退去。

龙雀儿紧追不舍,剑身上的青色光华映照出宋寅出那张极度狰狞而又扭曲的面孔,仿佛从地狱底层爬出来的恶鬼。

“哈哈哈哈!”

宋寅出的大笑声已经不似人声。

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毫无章法的剑招与诡谲莫测的身形步法。

才一交手,周然就被宋寅出压着打,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哈哈哈哈哈哈!”

宋寅出的怪笑之声始终不断,剑招越强攻势越急,他的笑声就越大。

周然不断后退,身上的黑色风衣翻飞不止,已经不知道为他挡下多少凌厉剑影。

“你不是能空手夺剑的吗?”

宋寅出大笑问道:“有本事再接一个试试?”

“幼稚!”

周然丝毫不动怒,反而觉得很可笑。

十六岁的确是最热血最禁不起激将的年纪,可能否让一个人成熟的不是年纪而是经历。

宋寅出把周然当成普通少年,显然是失策之举。

“哟!”

宋寅出阴恻恻笑道:“我这双狗眼还真是小看小城主了?”

说话间,宋寅出手中剑招越来越快,先天第三境高手引动的星辰之力极为宏大,被星力影响的气机再被长剑龙雀儿连连搅动,竟使得方圆十多丈内的小天地皆在宋寅出掌控之中。

此时的周然觉得自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先天第三境已经有机会触碰到星纵强者才能掌控的领域之力,可是想要真正明白领域之力到底为何必须要达到先天巅峰境界。

宋寅出踏入先天第三境已有数年之久,看似与先天巅峰之间只差毫厘,若机缘来了,他下一秒就有可能迈出这一步,可若机缘始终未至,他就算老死也别想看到毫厘之外的风景。但他有神兵龙雀儿在手,进阶先天第三境后更是没有浪费时间,还真被他捉摸出来一种模仿领域之力的手段。

这种手段便是在一定范围内,他以自身真元引动的庞大星力压制对手,同时再以神兵龙雀儿搅动被星力影响的气机。他与龙雀儿配合得越是天衣无缝,越有可能将以他为中心的小天地掌握在手中。而一旦对手被他拖入到自己掌控的小天地中,不仅引动的星力会受到影响,使消耗的真元不能及时补充,还不得不分出部分心神与真元来抵挡小天地带来的压力,以至于本身实力最多能发挥出七八成。

此种手段显然无法与真正的领域之力相比,但用来对付未到先天巅峰之人足够了。

这本是宋寅出的最大后手,他根本没想过会用在一个归元境小子身上。

“小城主,后悔了吗?”

宋寅出阴声笑问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然却反问:“为何要后悔?”

从开始交手到此时此刻,周然一直是被动防守,看上去随时都可能饮恨,可每当宋寅出以为龙雀儿即将染血时,那可恶的星月灵宝总能轻易化去剑势。

随着时间推移,宋寅出对小天地的掌控越来越如臂使指,可他却发现周然用身上星月灵宝抵挡龙雀儿的次数越来越少,凭自身反应速度避开的次数在极速增加。

“真是令人吃惊啊!”

宋寅出又发出一句令人不舒服的轻叹。

周然在适应宋寅出的剑招,宋寅出何尝不是在不断蓄势?

时间飞速流逝,在周然几乎能凭自身反应完全避开宋寅出的剑招时,宋寅出对这片小天地的掌控也达到了极致。

宋寅出笑了,笑得无比疯狂,他哈哈大笑道:“这一招,看你还怎么躲?”

几乎是在骤然之间,宋寅出竟将小天地与龙雀儿融合唯一。

周然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而一道恐怖剑光却已经向他斩下。令他感到震惊的是,他发现自己面对这一剑竟是半点躲开的可能都没有。

宋寅出以一腔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大吼道:“杀尽天下又何妨?!”

无比疯狂的大笑声中,恐怖剑光赫然斩至。

剑光将至之际,强烈剑风已将周然遮面的黑色帽子吹开。

血色光芒大放的双眼,旋旋飘飞的黑发,嘴角挂着狰狞而又放肆的笑意。

“凭你也想杀尽天下?!”

周然整个人缓缓飘浮而起,面对这道似乎能劈开一切的恐怖剑光,他竟只是一指点出,哈哈大笑道:“灭世篇,天绝地灭!”

无匹剑光极速杀来,却在距离周然指尖还有三寸时顷刻消散。

剑光之后的神兵龙雀儿如遭重击,顿时裂痕遍身。

神兵之后的宋寅出惊恐至极,连视之如命的龙雀儿都不要了,转身就想逃。

可在他心中才生出逃跑念头之时,那个手指就已经点在他的眉心。

手指尖,微凉。

天地间,风停。

周然用那双依旧血红色盈动的眼睛俯视着宋寅出,问他:“如何?”

自云川密地以承启二人的境界第一次使出《九书》之中的武学,今日是他第二次施展。

“你,你,你……”

宋寅出的身体在颤抖,声音在颤抖,连眼神都在颤抖。

这是他此生以来都不曾有过的恐惧感觉,甚至超过了他对死亡的恐惧。

莫染尘被大主祭带走,单薇子不久前也带着两个婢女离开,此时的青川域没有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强者,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周然这一指到底意味着什么。

《九书》渊深莫测,其中每一门武学都牵扯极大,根本不该是如今的周然能触碰的,可太多机缘巧合让他提前触碰到了这本禁忌武学。

《破镜重圆》只是七魄炼心法口诀,即使创造此法的那位高人也从没想过有人仅凭此法就能达到七魄炼圆满。然而,周然的身体已被定世珠数次强化,他的体魄底蕴之深厚已达无法想象的程度,使得这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七魄炼圆满之上还有三魂炼!

周然乃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了神念,在七魄炼圆满的那一刻,他不仅以强大无匹的神念之力冲开了三魂炼的屏障,甚至一举炼化了三魂中的命魂,因此在他以七七四十九日之磨难换来一个连大主祭都不敢想的结果——魂开天眼!

正是因此,周然才有机会瞥见《九书》的一丝皮毛。

在冀洲西北部区域,达到真元三炼圆满的金童玉女几乎就是传说,若有人知道禹州城的新城主竟然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达到达到三魂炼,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震撼。

莫染尘与大主祭在周然功成之前就已离开,单薇子与两个侍女也离开了。唯一知情的司徒柏全被单薇子下了封口令,而且在将单薇子的交代完成之后,他也要离开青川域继续做单薇子的奴仆,以此来延续单薇子与司徒家的因果牵连。

因此,在九宗三十六派的天之骄子以及隐世家族培养出来的妖孽纷纷现世时,至今还没人知道冀洲西北部这样的小地方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家伙。

从未走出过青川域的宋寅出想不到这么远,此时的他甚至什么都想不了。

宋寅出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自肺腑的敬畏道:“主人!”

周然等的就是宋寅出心服口服的这一刻,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指点中宋寅出头颅,口中同时轻念三字:“缚神印!”

“啊!”

宋寅出顿觉头痛欲裂,他双手死死抱着头在地上来回翻滚,嘴里更是哀嚎不止。

生来就开智的人类与未开智的猛兽不同,想要以缚神印烙印在人的意识中,必须要那人自愿放开心神。否则,不仅承受缚神印之人十有八九会直接被神念之力给冲击成傻子,施加缚神印之人也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反噬。

这就是周然一开始没有答应宋寅出将之收下还要废这么一番手脚的原因。

周然为此不惜施展了《九书》中的不世武学,甚至使得体内的定世珠能量再一次被炼化。

一条疯狗而已,值得周然如此做吗?

不管周然心里愿不愿意,他现在已经是禹州城城主。

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周然就不会只挂个城主之名,肯定要将禹州城掌握在手中。而想要做到这点,除了楚竹等人对他的忠诚,还需要一条只听命于他而谁都敢咬的疯狗。

在真正的掌权者眼里,一条疯狗的分量往往要超过所有人的忠诚。

能让人听话的从来不是尊敬,而是害怕!

剧痛渐渐消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宋寅出顾不得擦去脸上汗水,他跪在地上飞快爬来,匍匐在周然脚边,心神俱是顺从道:“主人!”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八十章 求死而已

“好!好!好!”

司徒晔连说三个好字,一个比一个重,第三个好说出时,他整个人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司徒晔根本无所谓宋寅出是生是死,但在得知宋寅出不仅失败,更甘心沦为那位小城主的狗后,他满心只剩下被人一巴掌重重甩在脸上的羞辱感。

“真以为我司徒家怕了你?”

他对贴身侍从命令道:“马上去请崔供奉,乔供奉,任供奉。”

侍从立即领命而去。

书房内,其他长老都已离开,只剩七长老一人还在。

七长老对司徒晔点点头,笑着说道:“这才是司徒家主该有的气魄。”

司徒晔摇头道:“这个时候,七爷爷就不要笑话我了。”

侍从去得快,回来的也快。

司徒晔见侍从只有一人回来,顿时沉下脸冷声问:“他们不愿过来?”

侍从立即跪地,解释道:“回大少爷,春雷园伺候的下人说,四老爷传来消息召伏先生与几位供奉前去禹州城,几位供奉天后半夜就走了。”

司徒晔闻言怒极,大声喝问道:“为何没人将此事告知我?”

侍从回道:“春雷园的下人都被伏先生控制住,我们的人也被人打晕扔在春雷园花园里,直到属下前去春雷园才发现。”

“百年一枕春秋梦!”

司徒晔恨骂道:“好一个伏春秋!”

七长老起身,来回踱步道:“老四当初到底许了什么好处竟能让这个老妖怪出山。”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司徒晔与七长老满脸慎重。

未过多久,司徒晔突然开口:“七爷爷,只怕我们中了四叔和那老妖怪的奸计。”

见七长老看来,司徒晔继续道:“四叔在禹州城折损一众高手,想要争取家主大位已经不可能了,他这个时候要做的肯定是安抚剩下这些人。对四叔而言想要做到这点并不难,只要杀掉一个人就够了。”

七长老闻言也反应过来,他说:“宋寅出?”

“正是!”

司徒晔点头,一边踱步一边快速分析道:“四叔势大时需要那条活着的疯狗来制衡归顺他的那些人,而今失势,杀了这条疯狗绝对是他安抚众人最简单的手段。更妙的是,从始至终他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对付他那些心腹。而此事之后,那些已经想要倒向我们客卿供奉肯定会重新考虑。”

事实上,宋寅出也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才会主动提出要投身到周然的麾下。

司徒晔眼神越来越冷,他继续说道:“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付那位小城主。”

“不!”

七长老摇了摇头,说道:“这盘棋可还远远没到结局的时候,既然老四让伏春秋把人带走了,就让老夫就亲自去会会那位小城主。”

司徒晔马上阻止道:“七爷爷不可!”

“有何不可?”

六长老在知道春雷园那边情况后就快速赶来,他大步来到书房对司徒晔说:“莫非晔儿觉得七长老还对付不了那个小东西?”

司徒晔抱拳道:“六爷爷,难道一定要与那位城主不死不休吗?”

“不死不休?”

六长老大声问道:“如果伏春秋不将人都带走,你会怎么做?”

司徒晔仰头看向六长老,说道:“自然会让他们继续出手对付那位小城主。”

“既然如此,七长老此时出手有何不可?”

六长老喝问道:“伏春秋才将人带走你就偃旗息鼓,莫非你要让外人觉得你司徒晔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只知道趁老四不在拿他那些手下开刀?还是你想让老四身边那些人觉得,一旦你坐上家主之位就会对他们下手?”

司徒晔毫不相让,哽咽道:“纵然让他人如此误会,我也不能让七爷爷以身涉险!”

“你!”

六长老指着眼眶泛红的司徒晔,而后长叹一声:“慈不掌兵,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司徒晔母亲因难产而死,身为父亲的司徒牧不仅没有对他格外怜爱,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传言,说长子是克父克母之命,竟暗中命人要将尚在襁褓中的他溺死。后来是二长老出面才保住他的性命,而他也确实是被长老会抚养长大。

如果司徒牧还活着,司徒晔哪怕有长老会支持也绝对不敢去妄想那张家主大位。而单薇子执掌家主大权后,除了独喜司徒雨一人,对司徒晔三代一视同仁,有长老会支持的司徒晔才在一夜之间压下其余兄弟,成为同辈中距离那张位置最近之人。

先有救命之恩,再有养育之恩,而后更有教导之恩。

司徒晔对长老会一众长老的感情极深,此时眼眶泛红声带哽咽并非演戏。可要说他会为了七长老的性命而放弃近在咫尺的家主大位,又绝对不可能。

身为司徒家长子,司徒晔本应该受尽荣宠,可自他出生至他亲生父亲身死的这些年,他不仅被弟弟妹妹往死里欺负,连司徒家下人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曾经的他不敢奢望成为家主,可现在他有机会了。

只有他坐上那个位置,才有机会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那些不甘与恨意发泄出来。

六长老说他不懂慈不掌兵的道理,可如果他心里真不想让七长老涉险,又何必在七长老面前说那些?

真情流露才是最致命的演技!

为了得到这个位置,司徒晔可以不惜一切。

七长老笑了笑,拍着司徒晔的肩膀,对六长老说道:“那我就去走这一趟。”

“七爷爷!”

司徒晔马上转头去叫七长老。

七长老闻言突然停下,而后大步迈出书房。

不管先前派出两拨人时下过什么命令,司徒晔与司徒家一众长老其实都清楚连四派星纵强者都奈何不了周然,这些人去了几乎就是送死。他们也确实非常忌惮那道巨兽虚影,心里很清楚无论如何也不能真把周然给逼急了。

七长老对此一清二楚,而他此行就是在求死。

七长老是用自己的死给司徒晔铺平走向家主大位的最后一程路。

往日对司徒晔最是严厉的六长老没能看透司徒晔的心思,最宠溺他的七长老却一清二楚。

黎明将至的时候,最是黑暗。

人心,亦是。

在司徒家收到消息之前,宋寅出就以通过事先准备好的后路逃出扶风城,离开之前与周然约定好,他会在截天塔之事结束后再去禹州城。

在扶风城底层百姓的心里,居住在上城的贵人们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冲天岳山顶那几个顶级家族更是无法想像的恐怖势力。可实际上,大多数底层百姓所以为的贵人不过是生活在内城的那些豪奢之家,真正居住在冲天岳上的贵人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

内城发生的两场厮杀,沉浸在梦乡中的他们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冲天岳的山脚将扶风城划分为上城与下城,四座登云台又将下城分成了内城与外城。在扶风城出生长大之人的心里,更有父母长辈给他们深深烙印下的贵贱观念。

其实,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

夜空万星闪烁,无尽星空下的人有谁不是在挣扎着活下去呢?

扶风城西方那座登云台上,有人躺在高台上看着夜空。

七长老来了,并让人暂时封绝这座登云台四方。

看着星空之人依旧躺着,语气带上不知为何多出的几分疲惫,他问:“你说那么多人争来争去到底都在争什么呢?”

七长老本以为一见面就会剑拔弩张,不曾想会被问这个问题,他认真的想了想,说:“世俗之人争名争利争权势,我等修行之人自然是与天地争寿。”

“你不是俗人?”

看星空之人平静道:“既然不是俗人,来此做什么?”

“俗人。”

七长老将这两个字反复咀嚼,笑着无声点头道:“老夫确实是俗人。”

看星空之人又问:“你这个老俗人来此也是为了杀我?”

“不为杀人。”

七长老淡然说道:“求死而已!”

看向星空之人正是周然。

他听见七长老这般说,转过头来笑道:“可我突然不想杀人了。”

此时的周然,双眼黑白分明,已经不见半点血色。

七长老道:“若老夫执意求死呢?”

“想死还不容易?”

周然猛地坐起来,指着周围的石墙说道:“看哪面墙顺眼,一头撞死就是了。”

“老夫出门前曾为自己算过一卦。”

七长老扶须说道:“卦象显示,老夫今日必然命丧小城主之手。”

周然拍拍屁股站起来,笑着问道:“天意不可违?”

七长老点头道:“天意不可违!”

周然松动起肩膀,又一根一根掰响手指,小流氓似得问:“那我这算不算替天行道?”

七长老沉默,而后说道:“若小城主没有让人奉上那张空白拜帖,这些事情也许就都不会发生了,说不定禹州城与扶风城会成为真正的盟友。”

周然笑道:“世间事皆是无常事,你一个将死之人何必想这么多。”

“好一句世间事皆是无常事!”

七长老闻言抚须而笑,大声道:“老夫今日能不能快意赴死,就要拜托小城主了!”

“何必那么麻烦?”

周然撇嘴道:“反正你也算过今天会死在我手里,还说什么天命不可违,那你站着别动让我一掌拍死,大家都省心,如何?”

“老夫在踏上修行之路开始就与天地争寿,至今还没学会束手待毙。”

七长老呵呵笑道:“再者,大衍五十,天衍四九,连最无情的天道都留有一线生机,老夫怎么也要拼尽全力去争那一线活命的机会。”

周然闻言笑了:“你到底是想死还是不想死?”

七长老道:“求死,不等于想死!”

“人老了都这么啰嗦吗?”

周然缓缓伸出手,示意七长老可以先出手。

七长老见此哈哈大笑道:“既然小城主执意相让,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谁说本少爷执意相让?”

见七长老举掌杀来,周然差点跳脚大骂,他怒道:“老贼,真以为本少杀不了你?!”

怒骂声中,周然跳下高台,冷目杀向这位实力达到先天巅峰的老贼。

这一次才是他踏入扶风城之后真正意义上的一战。

三魂炼与先天巅峰,到底孰强孰弱?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八十一章 这份大礼

没有半点虚手,更没有出手试探,七长老起手就是绝强之招。

司徒家的《幻风诀》是家主一系才能修炼的镇族绝学,长老会也有一门与之相当的武学,名为《幻雷诀》,七长老此时所用的便是《幻雷诀》中的招式。

七长老鼓荡深厚真元,浩大星力自天儿降。

真元与星力尽诸流转于掌中,竟隐隐有轰轰雷鸣声,他朗声大喝道:“崩雷掌劲!”

周然飞身而来,他以不输于七长老的浑厚真元运起一拳。

冷目沉眉,一身拳意尽赋予这一拳。

二人心无旁碍,全部心神皆在这一拳一掌之间。

拳掌对决,狂风扫四野。

轰!

如雷暴炸响。

七长老右脚猛然踩在坚硬石面,借力向前踏出数步,抬手就是第二掌。

周然身在半空,反手一甩,将七长老那一掌之力与自己那一拳之劲尽数扔于身后,直接在登云台上炸出一个大石坑。

只见他凌空一个翻转,第二拳紧随而至。

一掌一拳,再次引发巨大震动。

七长老一掌未尽一掌又来,周然旧拳未老新拳又生。

拳与掌相决,真元与真元相拼。

偌大登云台狂风呼啸,方圆数里内的气机更是被震荡得犹如溃堤洪水,汹涌肆虐。

这场相等于两位先天巅峰高手的生死之战,二人出手皆不留情。

这个时候,实力不到先天境界之人根本不敢靠近登云台,否则必被气机所伤,更有可能会被二人交手时崩散的恐怖气浪活活震死。

掌不老,拳无尽。

二人不断交手,身上的气势也在不断攀升。

“惊雷奔涌第一式!”

七长老再提真元,又出强招悍掌,大喝道:“风起云聚!”

登云台有狂风正呼啸,深沉的九天之上竟也有云层翻腾而至。

以一己之力引发天地异象,这就是先天巅峰的恐怖能为!

周然双臂撑开,以千钧之力压下自身迅速回归地面。

此等时刻,七长老的强绝掌势已然杀来。

《幻雷诀》属于至刚至强武学,七长老此时所用的惊雷奔涌之招更是整部《幻雷诀》中最为刚猛的招式。

周然见此却不退反进,他以右掌去接这一招,右掌之上流转的正是《武极典》霸绝之招。

“到中流击水!”

周然连连向前踏出数步,以全身之力递出一掌,喝道:“浪遏飞舟!”

极招再次对决,风啸八方。

七长老须发倒飞,不退半步。

周然稳立大地,只有狂风吹动他的衣衫,飒飒作响。

“痛快!”

七长老心中早就一片震惊,但不管这个归元境的小城主为何如此反常的强大,这场纯以自身实力的对决,他却是畅快得很。

“再来!”

七长老吐气开声,再展极招,强掌刹那又至:“惊雷奔涌第二式,黑云压城!”

周然又有何惧,他再起同样是至刚武学的《武极典》,喝道:“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对决的极招迅速消弭,又是不分伯仲。

黑云未能入城,层林亦未被浸染。

七长老见此知晓只凭这等层次的强招还分不出胜负,更何况从始至终,周然还没有使用那件星月灵宝,显然是还没有逼出这位小城主的真正实力。

这是归元境该有的实力吗?

脑海中才出现此等念头,转眼就被七长老给压下去。

七长老纵横冀洲西北部江湖一百余年,他所见过的惊才艳艳之人不在少数,早就知道境界从来都不等于真正战力,他此次之所以如此震惊,乃是因为面前这位是他平生仅见。不过,这本是一场必分生死的战局,想这些毫无意义。

无数念头皆在瞬间一闪而过,七长老双掌大开,再出手将是至强之招。

只见登云台所有星辰之力尽数汇流在七长老双掌之间,顿有一阵阵低沉厚重的雷鸣之声。

至强之招将成之际,七长老双掌间不仅有雷鸣声,更有一道道细微电蛇穿梭其中,好似他双掌之中有一团雷电之云。

雷电云转瞬即成,七长老以十成实力递出《幻雷诀》中最强一招。

七长老双掌猛地推出,喝道:“天雷殛!”

以七长老双脚站立之地为起点,坚硬无比的石面立即生出无数裂缝向周然极速蔓延而去。

周然面对七长老这一强招,当即以左掌运势《太极功》,以右掌大展《武极典》。

周然神念早就成就,而今不仅结合三大顶级体魄而重塑自身体魄,达到七魄炼完满程度,甚至更进一步将三魂之一的命魂炼化,从而能触摸到《九书》武学一丝皮毛。站到如此高度回头再看周家的《太极功》与唐家的《武极典》,也许还说不上高屋建瓴,却也足够他暂时将这两门武学合二为一。

周然面上泛起畅快之色,猛地双掌合一,身上气势在一瞬之间急剧提升,气势攀至巅峰时,他飒然开声道:“太武功典!”

《太极功》至柔之气流转在他左半身,《武极典》至刚之劲奔流在他右半身。

至刚至柔交汇那一刻,周然迎向七长老至强之招,喝道:“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此招成时,以周然双掌为心,一道强劲龙卷气流袭向七长老。

龙卷气流所过之处,石面裂痕丛生。

两个方向的裂痕迎头碰撞,竟蹦碎出一片数亩之大的深坑,整个登云台都为之颤抖。

七长老大喝道:“杀!”

周然大喝道:“杀!”

在一片狼藉中,至极双招轰然对上。

嗡!

恐怖气流登时炸开。

七长老收招立即连连退后,每后退一步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周然以脚尖立地,整个人极速向后退去,脚尖在石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裂缝。

七长老面色苍白无比,气息浮沉不定。

周然嘴角染血,真元飘忽不定。

二人面前,横亘着一道几乎深不见底的裂痕。

裂痕,长三百丈!

周然抹去嘴边的血迹,呵呵笑道:“老贼,实力不错。”

七长老运起真元平复气息,对周然说:“小子,你也不赖!”

周然哈哈笑道:“接下来本少可就不客气了。”

“老夫今日就是求一死。”

七长老道:“有什么招尽管使来!”

周然神情缓缓肃穆,而后看着七长老认真道:“能死在本少这招之下,也算你没白活!”

“哦?”

七长老闻言笑道:“那老夫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周然束手而立,对七长老说:“拿出你全部实力,我给你最后一次出手机会!”

七长老不觉周然再说大话,稍稍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眼中波平浪静。

“看好了!”

大喝声中,七长老一气贯灌入周身数个大穴,本就苍白无血色的面孔顿时惨白得毫无人色,而他身上的气势却猛然拔高一筹。他连连几次深呼吸,而后紧握双拳,丹田气海内的真元狂潮肆虐而出,引动无尽星辰之力加持于身。

轰轰雷鸣之声自他体内发出,条条电蛇游走在他身体之上。

此招正是《幻雷诀》中的三大禁招之一:身蕴天雷,只有达到星纵境界才能驾驭。而七长老以自毁周身大穴为代价,将实力暂时提升到勉强能施展此招的半步星纵程度。

七长老一张开嘴,就有鲜血涌出,他哈哈大笑,全力递出这一身血肉蕴天雷的宏大禁招。

双掌之下,天雷电蛇齐涌。

轰!

轰!

轰!

天雷轰鸣,电蛇狂舞。

石面上,被轰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最强的天雷与最粗的电蛇,直袭周然而来。

周然看得出无论此招胜负如何,面前这个说来求死的老贼当真会死。

不过,他没兴趣知道这个老贼为何一心求死。

“既然求死,本少就送你一程!”

周然双肩一抖,赫然出招,只听他喝道:“无涯篇,御天行云!”

竟又是《九书》武学!

七长老眼见天雷与电蛇就要触及周然时,那位小城主突然身影化散。

仅仅一个恍惚,小城主穿过无数电蛇已来至他面前。

便在此时,七长老看见周然身上似有紫色光华一闪而逝,这让他突然想到曾在久远之前无意间到的那个关于九宗之上的传说。

可他只来得及想到这些,转眼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硝烟散尽,万星依旧璀璨。

周然又躺到那座高台上,看着漫天的星辰一颗一颗消失,看着东方那颗启明星越来越亮,看着夜色褪去,看着晨光破晓,看着霞飞满天……

朝霞似血,却映不红周然苍白的脸色。

《九书》武学岂是能轻易动用的?!

即使重塑之后的体魄,也承受不住一天两次动用这等层次的绝学。

周然从天未明躺到天光大放,才离开整座满目疮痍的登云台。

直到他离开后,司徒家之人才敢进来收尸。

“七爷爷!”

当七长老的尸体被送至司徒家时,自以为做好心理准备的司徒晔只看了一眼就崩溃了。

他高估了他的无情,也低估了七长老在他心中的分量。他以为他能承受的那份自责,却在此时轻易就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七爷爷啊!”

司徒晔紧紧抱着七长老的尸体,痛苦至极。

为何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有多疼?

这一日,五长老司徒柏全现身司徒家,带来单薇子亲笔写下的传位金策。

这一日,司徒晔如愿成为司徒家新一任家主。

这一日,司徒柏全亲自来到江家,将玲珑居的钥匙双手捧起递给周然。

这一日,扶风城与禹州城正式成为盟友。

离开冀洲地界后,恢复往日模样的蝉衣好奇的问单薇子:“小姐,为什么要让五长老在七长老死后才将传位金策交给司徒晔?”

“你可真笨啊!”

灵仙点了点蝉衣的脑袋,解释道:“因为七长老是司徒晔心里最看重的人,只有七长老的死才能让不择手段也要坐上家主大位的司徒晔清醒过来。”

蝉衣怕掉灵仙的手,问:“司徒晔能清醒过来吗?”

“那谁知道?”

灵仙笑着说道:“不过,我想这应该是咱们小姐留给新家主的一份大礼。”

“礼物?”

蝉衣没能想明白,问单薇子:“小姐,什么礼物?”

单薇子一手执黑棋,笑而不语。

世事如棋,何人不是子?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八十二章 为何清风总无情

不过半日时间,冲天岳所有家族与内城多半豪奢大族都知道了昨晚发生之事。极度震惊的同时,司徒家新家主的态度又实在令他们捉摸不透。

“玲珑居不是城主夫人居住之地吗?怎么说送人就送人?还送给了仇人,实在想不通。”

“我早就说过司徒晔心思歹毒,你们现在总该相信了吧?七长老才被那位小城主所杀,司徒晔不想着报仇,竟然还要与禹州城联盟!”

“还真是克父克母之名,亲生父母被他克死了不说,连一手把他养大的七长老都……”

这是一家位于内城与外城交汇之地的酒肆,平日招待的都是三教九流之人,偶尔也有人喝大了说说内城乃至冲天岳那些家族,不过往往还没说上几句就被同伴拦住,实在拦不住就直接一个掌刀打晕,完全不像今日这般肆无忌惮。

有几个胆小之人根本不敢再听下去,扔下一些铜币悄悄走了。

“几位还是悠着点吧!”

酒肆老板实在害怕他们再说什么,马上跑到酒肆最中间这张桌子,赔着笑脸将每人手里的酒杯倒满,小声提醒道:“司徒家新家主能是咱们这些人能议论的吗?如果那位新家主真像几位所说的那样,万一几位在这里说的这些传到人家耳朵,我这小酒馆被砸了也就砸了,可几位只怕……”

那乱说一通之人似是喝高了,不服道:“只怕什么?他还能杀了大爷?”

同桌另一人应和道:“扶风城那么多人,他能杀的过来?”

“胆小鬼!”

酒醉之人见又有几人逃走,不禁大声骂道。

他仰头喝光杯中酒,猛地摔碎杯子,大声问酒肆里的其他人:“你们谁知道为什么是司徒晔那小子成了家主?”

另一人见没人接话,马上问道:“你知道?”

那人一脚踏在凳子上,淫邪笑道:“司徒晔床上功夫厉害呗!”

另一人先是故作不解,而后恍然,继而又难以置信:“你是说司徒晔和那位城主夫人……”

“你莫非不信?”

那人一脚踢开凳子,嘿嘿笑道:“你们想想大好的冲天岳不住,那位城主夫人怎么就搬到了下城那座玲珑居?还不是因为司徒四爷实在看不下去!但司徒四爷念及兄嫂之情,又顾忌司徒家名声,这才没下杀手,只是将那老妖精赶出了司徒家。”

“你说的不对吧?”

另一人马上跟着问道:“我可是听说家主大权不是掌握在那老……城主夫人手里,司徒四爷怎么可能将她赶出司徒家?”

那人闻言,一口浓痰吐在地上,骂道:“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会相信司徒牧会将司徒家交给一个荡妇?”

酒肆老板见二人越说越没边,哪里还不知道这三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之人有意传这些闲话。他不知道这三人什么来历,但也不敢仍由他们说下去,黑着脸过来赶人:“几位口无遮拦不怕死,小店却不敢奉陪,这桌酒菜就当小店请三位。若三位觉得未尽兴,请去别处继续!”

“老板什么意思?”

那一直口无遮拦之人冷笑道:“这是要赶我兄弟三人?”

老板将抹布往桌上一扔,气道:“是又如何?”

没有点实力也不敢在这片鱼龙混杂之地开酒肆,老板本身就是凝元境实力,酒肆之内还有几个锻体九品的伙计,一般人还真不敢在这里闹事。

见老板动怒,店里伙计马上抄家伙过来。

三人中那个至今不曾开口之人抬头瞥了眼老板,轻哼一声:“嗯?”

老板转头看向那人,顿时犹如被雷击中,浑身汗毛几乎尽数倒立而起。他抬手让伙计不要过来,额头很快蒙上一层冷汗。

老板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可他哪里能想到先天高手会来他这种小店?

犹如身上背负巨石,老板艰难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还请贵人高抬贵手!”

“怕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人一脚踹开老板,继续道:“司徒晔做得,大爷还说不得?”

“实话跟你们说,我有一个兄弟就在司徒家当差!我那兄弟说司徒家老家主曾亲口将家主大位传给司徒四爷。司徒四爷本打算拿下禹州城之后再将此时公布,哪里想到禹州城那位小城主着实手段了得,竟将四爷暂时拖在了禹州城。”

那人又道:“可你们想想那小城主是从什么人手里夺走禹州城的?是四大门派!但我相信以司徒四爷的手段,用不了多久肯定能将禹州城拿下。”

那人见坐在主位之人皱了皱眉头,他马上接上之前的话题,大声骂道:“可司徒晔那小子偏偏色胆包天,不仅趁四爷忙于禹州城大事时又与那老妖婆勾搭上,甚至与那老妖婆合谋坐上家主大位,你们说说如何能服众?”

“我可听说了,连城主夫人的两个丫鬟都被司徒晔收拾的服服帖帖,主仆三人共侍一人,司徒大少爷真是好不快活。”

说话之人突然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司徒晔亲老子就是因为知道这事被活活气死的!”

一直配合演戏之人当即怒不可遏大骂道:“司徒晔这个活畜生!”

类似一幕,几乎在扶风城不同地方同时上演。

司徒晔成为新任家主当天,关于他与单夫人之间的通奸谣言几乎传遍了扶风城。

消息传到司徒家,正为七长老守灵的司徒晔冷冷一笑,轻声道:“我那些兄弟就只剩这点手段了?”

司徒晔背对贴身侍从,冷声道:“其他地方我不管,但在扶风城内,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些谣言,至于你用什么办法,不用告诉我。”

侍从背后衣衫早就被冷汗浸湿,接到命令后马上离开灵堂。

司徒晔望向摆放在灵堂正中的巨大棺材,像平日里与七长老聊天那般轻声说道:“七爷爷,我原以为成为家主之后我会很快乐。”

“我快乐吗?”

司徒晔抬头看向灵堂屋顶,自语道:“七爷爷,你说我快乐吗?”

一道清风从窗台吹进来,轻轻拂过司徒晔的面孔。

一瞬间,司徒晔泪流满面。

江家大宅古色古香,坐落在冲天岳半山腰。

江南星已将城中发生之事告诉周然,他笑道:“没想到司徒家那些大小少爷这么恶心。”

“以他们的本事也就能恶心恶心司徒晔,我只是很好奇那位司徒四爷听说这些之后会是什么表情。我估计没有自保之力前,他是不会回扶风城了。”

典惊蛰接着说道:“如今司徒家与禹州城联盟,但城主才杀了七长老,司徒晔应该不会亲自出面,以司徒舟的身份倒也适合代表司徒家全权负责此事。不过,以目前形势,再让司徒家使团住在禹州学院就不合适了。”

典惊蛰笑着对周然说道:“城主大人,不管这种恶心事与司徒四爷有没有关系,司徒晔肯定很乐意看到他在禹州城吃瘪,反正短时间内,司徒舟也只能躲在禹州城,不如咱们让监城大人趁机从司徒舟身上狠狠割下一块肥肉?”

江南星也跟着说道:“据我所知,司徒四爷手里的确有几件好东西。”

说完,二人同时看向周然。

二人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崇拜之色,还有一丝掩饰很好的期待。

司徒家七长老乃是老牌先天巅峰强者,却死在了至今还是归元境的周然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不久之前,典惊蛰一众人还偷偷去过那座登云台。

那道几乎深不见底长达三百丈的裂缝,至今还在他们的心间挥之不去。

先天巅峰层次的生死决战,青川域地界内已经数年没有发生过了。对他们而来,没能在旁亲眼观战简直是巨大遗憾。

对于下城数千万的普通人来说,踏足冲天岳绝对要比登天还难。

但实际上,只要达到先天境界就能有搬入冲天岳。

因为江南星兄妹二人皆是先天第二境高手,典家一手扶持起来的江家在扶风城上城已经算得上中等家族,那些上等家族也不过是因为有先天第三境高手,而整个扶风城也就只有司徒家与另外两大家族拥有星纵强者坐镇。

江南星兄妹亲自去接周然一行人,几乎是将江家与禹州城的关系明确摆在扶风城所有势力面前,江家兄妹甚至做好了被其他家族排挤出扶风城的最坏准备。不过现在司徒家与禹州城正式结盟,江家不仅没有倾覆之危,反而还能趁机大进一步。

在江南星看来,若城主能抢到截天塔那场机缘,江家未必不能成为司徒家那样的大家族。

一想到这些,江南星的心海就难以平静下来。而此时若能直接抱上周然大腿,日后的江家能不能与禹州城并列存在?

不仅江南星这样想,典惊蛰也有这个心思。

周然根本不在意面前二人在想什么,他已经决定放权给楚竹,就不会在小事上指手画脚,而他也相信典惊蛰能想到的事,楚竹没道理想不到。

周然没去回答二人,而是笑了笑问:“星爵二人呢?”

江南星稍感遗憾,却没表现出来,他笑着回道:“雪见带他们去下城玩了。”

周然点头,又问道:“虞均衡三人也去了?”

“他们三人现在可没时间玩。”

典惊蛰笑道:“他们听说连司徒家七长老死在城主手里后就都受了刺激,正拼命修炼呢!”

周然闻言笑了,他看向面前二人,道:“你们没受刺激?”

“怎么可能没有?”

典惊蛰说道:“要不是被刺激的太狠一时间静不下心来,属下也去修炼了。”

江南星连连点头道:“属下也是。”

周然一人踢了一脚,笑骂道:“都滚去修炼,我今晚亲自试试你们实力!”

典惊蛰喜道:“真的?”

江南星马上谢道:“属下谢过城主!”

周然内心深处还是把自己当成是血军总教官,所以典惊蛰这些人在他眼中更像血军队员,而不是能一言定生死的属下仆从。

至于典惊蛰与江南星之所以如此高兴,一方面是因为能得到实力达到先天巅峰境界的高手亲自指导的机会极少,而能斩杀七长老的周然在他们眼中显然要比普通的先天巅峰高手还要强大,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也实在太想知道周然到底有多强。

除此之外,大概还因为他们还没有领教过周然亲自指导人的手段。不过,相信过了今晚,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肯定会成为伴随他们一生的心理阴影。

周教官好像很久没有收拾人了!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八十三章 前后皆是迷雾

将江南星与典惊蛰赶走之后,周然一个人走出江家,来到不远处一座断崖。

断崖上悬架着一座光秃秃的石桥,石桥另一端被山中浓浓的云雾吞没。

周然闭着眼走在桥上,耳边有呼呼风声。

越往石桥深处走,耳边的风声越大。

不知不觉已来到石桥中心位置,来处已被云雾吞没,去处也在云雾之中,唯有呼啸而过的山风犹如一柄柄看不见的小刀子不断从脸上刮过。

“御天行云……”

周然缓缓睁开眼睛,嘴里念出的四个字马上就被山风吹走,但他心里一直在回忆与七长老对决时所用的最后这招。

当初在云川密地,周然以承启二人的境界作为支撑第一次施展《九书》武学,随着承启二人留给他的境界感悟耗尽,他对那招的记忆与感悟也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昨晚连续施展两次《九书》绝学除了与他以魂开天眼有关,似乎也跟他当时的心境有关。

击溃宋寅出心理防线的灭世篇武学乃是因为周然当时几乎扭曲到极致的心性,而施展那招之后,他心中的暴虐像是有了宣泄口,几乎一泄而空。

在宋寅出离开而七长老未到的那段时间,周然躺在登云台那处高台上不断回忆施展那招时的心境与那招所蕴含的一些他如今也没能想明白的东西。但哪怕他如今已魂开天眼,能触摸到《九书》些许皮毛已是侥幸,想要更深入了解几乎是痴人说梦。

实际上,就算他能参悟到更深一层的东西,以他现在的实力与境界也不足以施展其中更强的招式。也幸亏如此,否则以周然的性格,将来一旦遇到什么事真有可能不计后果强行施展这类强招。而今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九书》牵涉到底多广,更不知道他强行动用其中武学所要付出的代价绝非根基被毁那般简单。

躺在高台上思考许久,周然最终只发现一件事,那便是心中没有那股暴虐之气支撑,他在踏入先天境之前几乎不可能再施展灭世篇武学。

后来与七长老对决,周然之所以能再次施展出《九书》中的无涯篇武学,也是因为他当时的心境受到影响。

从出手一直到身死,周然很清楚司徒家那位七长老根本没有对自己手下留情,他相信那老贼若是真有机会击杀他,绝对不会手软。

周然不是无情之人,但也绝对不可能去同情一个要杀他之人。

七长老施展最后那招时的决绝才是影响他心境的根源。

那是一种从容赴死的决绝!

周然不止一次那样决绝,他在定军山上也曾看到无数人那样决绝过。

面对这样决绝的求死之人,周然愿意成人之美。

心中没有太过强烈的暴虐之气,灭世篇武学对周然来说看到摸不到镜花水月,但无涯篇武学与之不同,周然不仅看得到摸得到,只要他愿意甚至还能再次施展。

“难道九书武学跟心境有关?”

周然心中这般猜测,但又不知道两者之间关系到底多大。

脚下是石桥,身前身后皆是刮骨山风,周然抬起右手平铺在眼前,眼睛看着手掌,轻声自语道:“九书到底什么?”

定世珠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物品,实力通天的承启五人被封印在定世珠中,三本寄神谕又都是定世珠中之物,周然不知道父母留给他的只是一颗定世珠,还是定世珠中的这些。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相信只要他在修行之路走下去,就还有机会与父母重逢。可若他父母根本不知道定世珠为何物,那么至今还音信全无的他们只怕已经……

这是埋藏在周然心底最深的牵挂,也是他最大的不安。

周然站在石桥上,站在山风中,将早已参透的《云踪步》一遍遍拆开,他想要通过这门由他父亲创出的武学与无涯篇中的那招御风行云互相验证,希望找到两者之间的关系。

《云踪步》共有三式:天风寄影,清风拂尘与独步天行。

无涯篇的御天行云同样也是速度方面的招式。

可惜无论怎么验证,除了让周然发现《云踪步》三式与御天行云的天壤之别,唯一所得就是,他多次参悟御天行云之后再去看《云踪步》三式,竟然发现这三式其实能融合为一。

周然心念微动,身影从原地消失。

一个刹那后,周然又在原地出现。

这只存在于消失与出现之间的一瞬间风情,即使先天第二境的江家兄妹在此也几乎感受不到。对他们而言,最多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根本不会相信周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从这座石桥上走了一个来回。

周然也觉得惊叹不已,而后惊喜道:“这才是真正的天风寄影!”

虽然三式融合唯一的天风寄影还远远比不上御天行云,却也要比他施展《云踪步》第三式独步天行时快了数倍不止。

“以对御天行云的参悟将云踪步三式合一,这算不算有关系?”

周然这样问自己,又以脸上的淡笑回答了自己。

有些太过沉重的事会总在不经意间想起,又只能被重新埋下。

山风呼呼啸过,一柄柄看不见的风刀从掌心刮过,始终没能吹散吞没石桥两端的云雾。

周然击杀司徒家七长老之事已经被传开,生活在扶风城上城的贵人们开始重新思考境界与实力之间到底有多大关系?

扶风城乃是青川域第一大城,在这座城内,但凡达到先天境界之人几乎都知道真元三炼之事,关于真元三炼三个阶段拥有怎样的实力也不是什么秘密。

真元三炼即为小炼、大炼以及极炼。

达到小炼阶段之人并不比没有走到这一步的归元境巅峰强多少,只有跨入大炼阶段,实力才会有质的飞跃,几乎拥有能与先天第一境对战的实力。进入极炼阶段之后,就会有用与先天第二境相当的实力。但即使达到真元三炼大圆满的千绝门金童玉女,也不敢与先天第三境拼死一战,因为那与主动找死没什么分别。

在冀洲西北部这样的偏远地带,真元三炼已经是绝大多数人认知的极限,即使青川域第一大城扶风城也根本没有几人知晓真元三炼并非归元境极限。

便是因为这份无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周然能杀了七长老肯定依靠了什么宝物。

毕竟,先有在禹州城出现两次的巨兽虚影,一次重伤数位星纵强者,一次击杀数十位先天第三境高手,后又有星月灵宝传闻,再有能击杀先天巅峰高手的宝物似乎也不奇怪。

也是因为这份无知,他们根本无法想像达到七魄炼之人所拥有的实力堪比先天第三境,而在七魄炼之上的三魂炼高手甚至能称得上星纵境界之下已无对手。至于三魂炼之后的神炼从来都是传说,达到那一境界之人到底多强,无人可知。

夜色才降下,虞均衡三人、江家兄妹、典惊蛰以及星爵二人全都聚在江家地下练武场。

星爵好奇的看着战意昂扬的几人,小声问身旁的昆宇:“宇哥,你觉得他们能在城主手下坚持几招?”

向来少言寡语的昆宇却开口道:“一招都坚持不了!”

星爵连连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虞均衡像是没听见,南闲生闻言笑了笑,严恒骂了一句:“两个小兔崽子!”

连先天巅峰的司徒家七长老都死了,自负如他们的确不敢说自己能在周然手下坚持一招。

江雪见心里同样没底,她低声问江南星:“哥,你觉得你能在城主手下坚持几招?”

“这个……”

江南星认真的想了想,最后道:“三招!”

无论实力还是境界,江南星的确是这几人中最强之人,他也亲自去看过那座裂痕丛生的登云台,可到底没有亲眼看见当时战况。以他对自身实力的了解,在拼劲全力的情况下,应该能在先天第三境手下坚持十几招,至于面对先天巅峰,坚持三招大概就是极限了。

星爵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但没有说什么。

昆宇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这两个被周然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少年对周然越来越有一种迷之自信。

“都准备好了吗?”

便在这时,周然从门之外走进来,直接对八人说道:“我先说一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众人闻言同时抱拳道:“还请城主不吝赐教。”

周然脸上笑意不减,望向站在旁边仿佛看热闹的星爵与昆宇二人,他问:“你们呢?”

星爵闻言一愣,他可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根本没想过这里还有自己什么事。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昆宇拉到虞均衡等人身边。

周然又问:“真没人后悔?”

众人同时摇头,包括星爵与昆宇。

“很好!”

周然裂嘴而笑,露出一嘴森白牙齿,他一步步走上前来,边走边说道:“再提醒你们一句,在我没过瘾之前,你们千万不要喊求饶。”

“因为喊破喉咙也没用!”

周然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而后对众人说道:“一起上吧!”

“呃……”

八人全部愣住了,为什么要一切上?怎么感觉要打群架?难道亲自指导不应该是一个一个交手,然后指出不足吗?

典惊蛰问:“城主,真要一起上?”

周然笑着问典惊蛰:“你要跟本城主单挑?”

典惊蛰马上摇头,江南星却向前一步,抱拳道:“江南星恳请与城主一战。”

周然问:“你要跟我单挑?”

江南星犹豫一下,重重点头。

周然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其实是担心万一一会儿我玩上瘾没收住手,不小心出手重了要了某个人的小命。你们一起上,到时候彼此还能分担一下。”

众人一度无言,只有星爵一人弱弱问道:“少爷,你是开玩笑的吧?”

周然再次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着反问星爵:“你觉得呢?”

江南星不知道周然是不是在开玩笑,他依旧很认真的说道:“江南星恳请与城主一战。”

周然面上笑意不变,问道:“我发起疯来我自己都怕,你真不考虑一下?”

江南星抱拳不动,一言不发的看着周然。

周然稍感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勉强同意了。”

“多谢城主成全!”

江南星欣喜道,其余七人马上退到远处。

终于有机会亲眼看见周然有多强了,而江南星不久前才说过自己能在周然手下坚持三招,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八十四章 远天白云已成灰

江南星深吸一口气,体内真元转即沸腾,体外星辰之力更是浩荡开来,极强之招呼之欲出之际,他大声道:“属下得罪了!”

话音未来得及落下,江南星已携重拳直奔周然而来。

却在江南星拳势正盛之时,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而后左脸一阵麻木,左耳嗡嗡作响,整个人不知为何竟飞了起来。

轰!

一阵天旋地转后,江南星才发现自己竟然摔在了地上,紧接着感觉到左脸火辣辣的疼。

周然大笑道:“如何?”

江南星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周然已经扑向其余七人。

江雪见提掌率先迎来,也最先飞出去。

一旦周然变成了周教官,他眼里可就没有什么男人女人。

紧接着是虞均衡、南闲生、严恒,再之后是典惊蛰,连星爵与昆宇都没能逃过,全都被周然一巴掌扇飞。

直至看到这一幕,江南星才知道自己身上刚刚发生了什么。

还不等江南星多想,周然再次来到他身边,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又是被一巴掌抽飞。

最开始,八人还都很硬气,更对周然抽人脸气愤不已。

渐渐的,八人被一巴掌又一巴掌给抽怒了,完全顾不得什么城主不城主,有什么强招绝招全都使出来,最后连兵器都用上了。

然而,从始至终,无论是谁,周然全都一巴掌搞定。

星爵与严恒最先求饶,可周然事先已经说过,在他过瘾之前求饶没用。

直到后半夜,周然才算过了把小瘾。

到了这个时候,八人没有一人还能坐起来,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周然拍拍手,满意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无数遍的八人如闻大赦,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高兴,又听见周然说道:“好好休息,明天咱们继续。”

“哈哈哈哈哈哈!”

周然哈哈大笑,心情无比畅快的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八人才勉强恢复一丝力气。

星爵艰难转头,看向最惨的江南星,有气无力的问道:“你不是说能坚持三招吗?”

江南星一眼扫过来,一边疼得吸着冷气一边说:“信不信我抽你?”

“千,千万别说这个字!”

南闲生说:“我现在听不得这个字。”

典惊蛰虚弱道:“我也是。”

严恒早就被抽得怀疑人生了,正双目无神的看着穹顶。

虞均衡与昆宇看上去也是在发呆,二人眼底却有几分深思之色。

江雪见不知道已经哭过几次,心里还有一些羞怒,但她乌青眼眶内的眼睛却亮得最吓人。

虞均衡最先反应过来,他爬起来盘膝而坐,闭上眼睛修炼起来。

另外七人先后也都有所感悟,纷纷进入修炼状态。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守在大门之外的周然才微微而笑。

在玉泉山时,他被封万里以这种手段指导。

在定军山时,他以这种手段指导其他人。

看上去确实粗暴不堪,可这种既能轻易击溃人自尊心而激发人潜力,同时更能针对弱点的手段往往最有效果。周然也不得不承认,这八人的资质要比定军山血军强了太多,第一次领教这种手段就能从中得到好处。

“这就是差距啊!”

周然摇头叹道,但如今的他已不似才来禹州城时那样沉重。

得良材而育之是多少名师的心愿,周教官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名师,但收拾这八人给周教官带来的成就感可要比定军山那些蠢货多了太多。

于是,周教官就真上心了!

于是,八人就倒了大霉!

也可以说,撞了大运!

以周然如今的实力与眼光亲自指导,哪怕先天第二境的江家兄妹都要获益匪浅,而皆在真元三炼阶段的典惊蛰与虞均衡四人所得只会更大。

至于锻体阶段的星爵与昆宇二人也有所悟,但要等到实力再高一点才能体会到其中三味。

对扶风城而言,这两日与过去的任何两日都没有什么不同。可对江家地下练武场的八人而言,这两日简直要比两年还难熬。当他们从地下走出来,抬头看向天空白云,心里竟生出了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差点就跪在地上的严恒热泪盈眶道:“我他妈竟然活下来了!”

星爵泪眼朦胧,连连点头。

周然静静的盯着八人,却是满脸意犹未尽之色。

可惜,他现在不得不停下来。

跨空大舟已准时来到扶风城风陵渡口,这个消息是司徒家之人亲自前来告知。

到目前为止,江家用尽手段也没有弄清楚司徒家到底为何能将风陵渡口掌握手中。

司徒家也非表面那么简单!

风陵渡口位于扶风城东南数十里外的一处无名高山上,设立至今不过三十余年,是青川域之内唯一一处跨洲大渡口。

冀洲疆域之内一共只有八处跨洲大渡口,除了青川域这座风陵渡口,其他七座都设在繁华之地。到底为何突然要在冀洲增设一处跨洲大渡口,又为何要将这座跨洲大渡口设立在青川域,很多大势力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若以价值而言,一座跨洲大渡口并不比禹州城差,可拥有风陵渡口的司徒家比拥有跨空大舟背后的天河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根本没底气与之争利。而任何一座跨洲大渡口几乎都是用海量灵晶堆积出来的,每年的维护费用同样也是天文数字。再加上先期的海量投入,司徒家五十年内几乎不可能从风陵渡口得到丝毫收益。

这也是司徒家那么急切的想要将禹州城收入囊中的原因之一!

几日前的那艘跨空大舟之所以会提前启航,其实跟司徒家关系不大,而是天河坞忌惮居住在玲珑居之人。如今玲珑居主人已经离开,短时间之内应该没人打司徒家的注意,但时间久了肯定会有人压不住贪欲。

跨洲大渡口所带来的好处实在太令人垂涎了!

司徒柏全在离开青川域之前,应该已将这些全数告诉新任家主司徒晔。

三十多年来,来历神秘的单薇子才是司徒家的大靠山!

在江南星与典惊蛰八人欲仙欲死的两日里,得到长老会支持的新家主司徒晔秘密下达一个个密令,开始收拢司徒家散布在外的高手,与冲天岳上大家族的联系也变得格外频繁。甚至让六长老亲自去一趟禹州城,与司徒舟一起主持司徒家与禹州城的联盟之事。

在司徒家极力收拢自身势力之时,禹州城必将迎来一段安稳时期。

然而,无论司徒家还是禹州城,都必须想办法在这段安稳时期内快速强大起来,否则必将面临灭顶之灾。毕竟,一座跨洲大渡口再加上一处灵晶产地,是即使中九门都要垂涎。

危机就在不远处,眼前暂时还是一片万里晴空。

暮色夕晨,远天白云已成灰。

江家大宅内,从地下练武场出来的八人此时全都带着幕篱。

周然很想笑但一直憋着,问:“都准备好了?”

典惊蛰回道:“回城主,都已准备妥当!”

周然点头道:“那就出发吧!”

冲天岳上的家族大都豢养代步猛禽,江家自然也不例外。

若换做以前,只能算中等家族的江家是不敢直接在冲天岳骑乘猛禽,需要徒步来到冲天岳山脚才行,而今却不需要在乎这些。

周然与江南星八人骑乘三头黑鹰直接从江家后院冲天而起,往风陵渡口方向飞去。

走出灵堂的司徒晔站在山巅俯视三头飞走的黑鹰,缓缓握紧拳头,自语道:“终于走了!”

声音中有如释重负,拳头里握着的却是不甘!

夜雾渐起,猎猎山风更盛。

三头飞鹰距离渡口还有十数里之远时,周然就已看到设立在千丈高山边缘的风陵渡口旁停靠着一座被夜雾遮掩大部分的巨大虚影。

那片虚影便是跨空大舟,大舟上灯火如昼。

靠得更近一些,周然才看清楚跨空大舟真实模样。

那是一座悬浮在半空的巨大城池,一座高山矗立在城中,无数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山为中心向四周而建,看上去像是缩小版的扶风城。

“城主,这就是云鲲大舟!”

江南星被周然狂虐了两天两夜,根本没时间为周然介绍跨空大舟之事,此时才有机会介绍道:“天河坞第一批共建造九艘跨空大舟,都是鲲级巨舟,这艘云鲲大舟正是其中之一。虽然比不了鹏级巨舟那般巨大,但这九艘鲲级巨舟都是以巨兽骸骨为大舟龙骨,据说建造的工艺也是从大裂谷深处得来,真正价值还要超过一般的鹏级大舟。”

星爵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好似城市一般大小的巨舟,他听江南星说完,好奇问道:“江大哥,还有比这艘大舟更大的?”

“当然了!”

江南星笑着说道:“跨空大舟大致分为三个等级,最小的就是鲲级,鲲级之上是鹏级,最大的是鲲鹏级,据说比扶风城还要大。”

不仅星爵与昆宇被吓到了,连周然与其他几人也都吃惊不已。

江南星却又说道:“据我所知,鲲鹏级大舟之上似乎还有一种更大的存在,被称为天舟。天舟究竟是何模样,难以想象。”

黑鹰在距离风陵渡口数里远时变得不安起来。

三头先天境黑鹰如此,许多飞来此处的猛禽也都有相同反应。

实际上,不仅面前这艘云鲲大舟,几乎所有跨空大舟在建造时都会用上大量的异兽骨骼皮毛。因为只有通过异兽身上的特殊部位才能迅速炼化灵源,提供大舟足够动力。而跨空大舟最核心部位往往是一头甚至几头星纵境界之上的超级异兽心脏或头颅,如黑鹰这样的低等猛兽自然不敢靠近。因此,风陵渡口周围五里外的地方又设立了七座飞禽驿站。

从七座飞禽驿站到风陵渡口的七条路上几乎商铺遍布,这些商铺大部分属于扶风城上城各大家族,剩余那些被内城的一些豪奢家族占据。

江家乃是冲天岳上的中等家族,在此处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地盘。

距离云鲲大舟启航所剩的时间已不多,江南星将三头黑鹰交给此地的管事,带着周然八人快速往风陵渡口赶去。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八十五章 天河坞

一座禹州城让周然对这个陌生世界充满了忌惮,一座人口几乎达到亿万的扶风城让他窥探到这个世界偏远一隅的人间风波,而这艘云鲲大舟却再一次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从还在黑鹰背上看到,到下了黑鹰背一步步靠近风陵渡口,周然始终一语不发,他听着江南星介绍,听着星爵几人询问,听着江南星解释,眼睛与注意力几乎从没有离开过这艘被江南星说是跨空大舟中最小的云鲲大舟。

距离越近,越能感觉到云鲲大舟的巨大。

当周然登上山来到风陵渡口,站在云鲲大舟面前时,他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绝对是一座漂浮在半空的城市!

江南星不久前才说过,云鲲大舟长达九千丈,宽三千余丈。

不亲眼所见,根本明白不了这两个数字描述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云鲲大舟正中位置矗立一座数百丈之高的大山,一圈圈楼宇高台沿山而建,那是大舟之上头等渡客区。靠近大山的区域高楼林立,为二等渡客区,其他的边缘区域被鸽子笼一般密密麻麻的高楼覆盖,是三等渡客区。

三个渡客区的客房又被分成五个等级,头等渡客区的房号以“上”为开头,后面是客房等级,从最尊贵的上一等到上五等。二等渡客区以“中”字打头,从中一等到中五等。三等渡客区以“下”字为首,从下一等到下五等。

即使如鸽子笼大小的下五等客房也需要一枚灵晶才能入住。

一枚灵晶就是一百枚金币,几乎相当于扶风城内一个普通家庭十年的生活费。

三等渡客区每一等级的客房价格只相差一枚灵晶,除了某几处特殊客房,最贵的下一等也就五枚灵晶。

对普通人而言,五枚灵晶绝对是天位数字,连大多数凝元境都要感到肉疼。

二等渡客区客房皆为套房,一套中五等客房需要十枚灵晶,中四等要二十枚灵晶,以此类推。除了某几处特殊位置的套房,最贵的中一等客房为五十枚灵晶。

五十枚灵晶大概只有极少数的归元境付得起,因此中一等客房大都是先天境居住。

头等渡客区客房是依山而建的带院子别墅或独立庄园,上五等的别墅需要一百枚灵晶,上一等的庄园则是要五百枚灵晶。

禹州城曾是被千绝门握在手里的钱袋子,灵晶与灵源的汇兑比率自然是千绝门说了算。

十二洲所有势力公认的汇兑比率是,一百枚银币兑换一枚金币,一百枚金币兑换一枚灵晶,而一品灵源需要一千枚灵晶才能兑换。

灵晶易得,灵源难求。

周然在禹州城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说灵晶易得那也是因为以灵源作为对比,实际上就算生活在禹州城的先天高手一年也存不下几百枚灵晶,就更不要说扶风城这样的地方了。

五百枚灵晶就是半个一品灵源,这几乎相等于一个普通先天第一境的小半身家,却只够这艘云鲲大舟的房钱。而江南星却说上一等的十八座庄园并不是有钱就能住进去,还要靠关系,或是被云鲲大舟大主事认可的实力或身份。

在上一等的庄园之上,云鲲大舟那座山巅还建造了三座宫殿,专供星纵强者,而且免费!

星爵问道:“为什么要免费?”

“虽说跨空大舟的每条航线一般都是成百上千年摸索出来的,但也没有谁敢说一定安全。路上若遇上意外,很有可能需要星纵强者出手,一点航费算是预付的定金,事后肯定还会有额外的补偿,这是第一点。”

江南星继续解释道:“每一位能踏入星纵境界的强者都能称得上一方诸侯,用几枚一品灵源换来这些强者的善意怎么算都是一笔稳赚不亏的生意。”

星爵听完也没放在心上,转头问周然:“少爷,咱们住哪一等客房?”

周然笑问:“为什么是客房?”

星爵皱眉心疼道:“套房太贵了!”

“呵呵呵!”

周然揉了揉星爵的脑袋,想起小家伙满身是伤,收回手来说:“不是有免费的吗?”

星爵闻言立即抬头看周然,典惊蛰几人也都纷纷看向满脸云淡风轻的周然。

星爵弱弱道:“可只有星纵强者才能免费啊!”

周然问:“你是不是觉得伤在本少爷手里的星纵强者太少了?”

此言一出,典惊蛰几人心海顿生风浪。

他们怎么就忘了城主大人真正的分量可要比普通星纵强者重多了!

江南星却担忧道:“城主大人,就怕大舟大主事不同意。”

“不同意?”

周然哈哈笑道:“他不怕我把这艘大舟给砸烂?”

说话间,周然身上的虚灵衣无风而动。

几乎同时,犹如一座巨城的云鲲大舟不知为何猛然晃动起来。

正排队登舟之人被吓了一大跳,已经登上大舟之人有不少没站稳摔倒在地,二等渡客区与头等渡客区数十位先天境高手飞掠出来查探情况。

大舟晃只动了瞬间,很快平静。

数百位管事人亲自出面,很快安抚下受惊的客人。

严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这一幕不禁害怕起来,他问江南星:“老江,这什么大舟看上去不大安全啊!”

江南星还没开口,从云鲲大舟上空飞掠而来一道身影,替江南星回答是严恒,他说:“只要周城主想让云鲲大舟安全,云鲲大舟就安全。”

说话之人用了凝声成线的手段,声音只落在周然与典惊蛰八人耳中。

声音还在几人耳中未散,那人已来到周然面前。

来人身披葛布麻衣,头戴一顶破旧斗笠,身材格外瘦小,像一个独钓江雪的老渔翁。

周围之人看了老渔翁一眼,只以为这老渔翁跟其他从云鲲大舟飞出来之人一样,都是大舟雇佣的先天境供奉,连江南星与典惊蛰等人都这般认为。

老渔翁面无表情道:“周城主觉得好玩吗?”

身边八人没能马上明白老渔翁的意思,周然对此心知肚明,却只是笑而不语。

老渔翁浑浊的双眼扫了眼周然,道:“云鲲大舟跟老头子一样禁不起折腾。”

说完,老渔翁的人影如同一团烟雾被风一吹而散。

“这……”

周围之人没怎么注意到这边,江南星却被吓个半死,他指着老渔翁原先所站的地方,声音颤抖道:“星,星纵强者!”

周然望向云鲲大舟,笑着说道:“只怕还不是普通的星纵强者!”

周然亲眼见过达到星纵第五转的烈阳谷宗老尉迟盛与千绝门宗老何归,当时距离虽然有些远,但两位超级强者身上的气息却深深烙印在他脑海。而且他最后以地牛虚影破坏二人主持的星月灵宝时,也的确逼出了他们的真实实力。

与何归二人给他的感觉相比,这老渔翁身上的气息显然更为隐晦。

江南星惊悚道:“难道他是云鲲大舟掌舵人?”

这时,一个身穿紫色长衫的大胖子快步来到周然身前,连连拱手苦笑道:“星辰殿早就为周城主备好了,周城主何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周然眼底有微澜一闪而过,笑着问道:“早就为在下准备好了?”

“周城主不要误会。”

那人解释道:“云鲲大舟从沙洲进入冀洲地界之后,关于禹州城之事,我这个小管事没听过一千遍也有八千遍,而且各种版本都有。有人说周城主驾驭巨兽生撕了千绝门宗老,有人说亲眼看见周城主让巨兽把烈阳谷宗老踩成了一摊烂肉,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连千绝门掌门都哭着喊着要收周城主为徒……”

“停!”

周然赶紧打断这人,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会杀人。

那人果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盯着周然看了看,意外莫名的笑着说:“今日可算见到真人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周然沉声道:“你是在挖苦我?”

“不敢不敢!”

那人连连摆手,凑上前来给周然伸出个大拇指,小声道:“周城主,佩服啊!”

周然不解,那人笑道:“老祖宗已经五十多年没离开云鲲大舟了,管他是烈阳谷宗老还是什么千绝门掌门,就算万里府府主亲来,老祖宗都没露过面,还是周城主的面子大,竟能让老祖宗主动以分身相见!”

周然盯着面前之人,皱眉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

那人平静的看着周然双眼,而后笑道:“鄙人方九章,云鲲大舟大主事。”

偌大云鲲大舟,大主事只有三人,每一位都是星纵强者。

知晓此事的江南星顿时满脸敬畏之色,其余几人也都感觉到这个胖子似乎很不好惹。

方九章看着周然,眼角余光从江南星等人身上一扫而过。

天河坞的确不在九宗三十六派之列,但天河坞明面上的势力已经不输于中九门任何一门,就算上九门这样的顶级势力也不敢轻易招惹上。而且一直有传闻,天河坞背后站着的是九宗,还很可能不止九宗中的一个门派。

如方九章这样的跨空大舟大主事,身份上甚至要千绝门太上长老高出半筹,被他成为老祖宗的掌舵人只怕是千绝门的宗老都要比之矮上一头,自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可在这座新设的跨洲大渡口,五十多年不曾露面的云鲲大舟掌舵人竟然主动现身了,现在又有一位大主事亲自出面,这样的礼遇之重,连膨胀到想要冲击中九门的万里府府主都未必承受得起,何况一个小小禹州城城主?

周然对其中的牵连并不清楚,但从方九章的语气中,他明显感觉到了几分敌意。

莫非因为他刚刚释放了虚灵衣中的地牛气息,引发云鲲大舟动荡?

若真是如此,的确是他有错在先。

方九章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让人难以从他脸上看出他心里所想,只见他侧过半个身子做出一个请,笑道:“周城主,请登大舟吧!”

第五篇 扶风上青云 第八十六章 大舟启航

“周城主,请登大舟吧!”

方九章的这句话怎么听着都像是不怀好意。

严恒等人没有感觉到什么,更不知道面前这个胖子大主事是位实打实的星纵强者,几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神情,要不是周然站着没动,他们早就跳上这艘云鲲大舟了。江南星却知晓这些,他想要出声提醒周然,却又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可如果不提醒万一周然接下来得罪了这位大主事,肯定会是不小的麻烦。

就在江南星着急的满头汗水时,周然笑道:“请带路吧!”

让大主事带路,江南星嘴角肌肉一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方九章毫不在意,笑着又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果真在前面带路了。

云鲲大舟的甲板几乎与风陵渡口持平,两者之间只隔着一根手指的宽度,从渡口走上大舟并没有特别感觉。不过,这会儿正是大量渡客登舟时候,也是很多来自别处的渡客下舟游逛扶风城返回的时候,称得上人潮如织。

夜色已经降下,大舟灯火通明,周然竟有种置身在一座过春节的热闹小镇。

各色的穿着,不同的语言,高低起伏的喧哗,既熟悉又陌生。

以周然的身份还没有让方九章主动为他介绍的资格,江南星倒是对这艘往来风陵渡口多次的云鲲大舟多少知道一些,可惜方九章在前,他就是再想给周然介绍也开不了口。与只知道东张西望看热闹的严恒几人不同,他早就注意到各级管事或是供奉在他们走过时都会停下,微微躬下身,直到他们走远才起身。

开始时,大舟上还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些。

但渐渐的,注意到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热闹的大舟竟然渐渐安静下来。

大主事方九章几乎很少露面,云鲲大舟上的渡客们极少有人能认出他,但从大舟供奉与各级管事的反应就知道这几人肯定不一般。而这些供奉与管事却在盯着周然几人,大主事方九章亲自出面领路,到底什么人能受得起如此礼遇?

实际上,除了方九章,这些供奉与管事根本不知道老渔翁曾以分身出现,更不知道云鲲大舟刚刚那番动荡是何原因,否则另外两位大主事知道之后肯定也会亲自出面见见周然。

三位大主事同时出面,至少要下十八门掌门才能当得起。

感觉到周围之人都在看自己,除了严恒与星爵,其他几人不再东张西望。幸亏几人现在都带着幕篱,遮住了鼻青脸肿的脑袋,不然被这么多人如此看着,真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只安静了那么有会儿,三等渡客区又热闹起来。

这个时候,周然几人已经来到二等渡客区。

虽然只有一河之隔,却像是两个世界,二等渡客区很是安静,感觉不到多少人间烟火气。

可能是太过冷清,严恒与星爵只看几眼就没了兴趣,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位于山上的头等渡客区就更加安静了,而且越是靠近山顶越有一种荒凉之感。

即将到达山顶时,几人看到了一座巍峨宫殿。

又向前走出一段路,宫殿大门上挂着的匾额映入眼帘,匾额上书三字:星辰殿。

不知是否是错觉,几人看见这三个字的瞬间,好似真的看到几颗星辰在匾额之上闪烁。等他们想要细看,却发现匾额只有三个大字,并没有什么星辰。

“奇怪!”

星爵不信邪揉了揉眼睛再去看,依旧没发现什么。

来到大殿门前,方九章突然停下。

江南星几人感觉到方九章似乎有话要说,识趣退到远处。

方九章转身看向周然,说:“周城主不止是真元三炼圆满吧?”

周然并没有以神念之力完全遮住自身气息,对外表现只是比普通归元境强上一些,大致相当于真元三炼的极炼阶段。方九章然是星纵强者,却非成就神念之人,想要看清周然的虚实几乎不可能,只不过是凭借经验这般猜测而已。

不待周然开口,方九章继续道:“老祖宗让我转告周城主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周然心中稍感意外,他平静的看着方九章,明白这位星纵强者肯定不是在说虞均衡四人身上的几件神兵。他沉吟片刻才面无表情道:“因为那头地牛虚影?”

方九章点头。

周然在第一次御使地牛虚影时就知道会被人盯上,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会有人主动出言提醒,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听说云鲲大舟的三座大殿只对星纵强者开放,想来不会仅仅因为那些传闻就让我这个无名之辈入住吧?”

方九章微微笑道:“确实有一位天河坞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打过招呼。”

周然闻言,马上问道:“谁?”

方九章摊开双手道:“既然那位没让周城主知道,我就更不敢说了。”

说完,方九章笑着又道:“不过,就凭周城主能让老祖宗主动以分身相见,哪怕没有那位大人物打招呼,我们也不敢让周城主住在山下。”

周然看着方九章,很是认真的问道:“你真不是在威胁我?”

“哈哈哈哈!”

方九章见周然如此表情如此问,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指着星辰殿左边方向,饶有深意的说道:“那边是虹阳殿,烈阳谷一位宗老带着几位弟子住在其中。”

而后,他又指着星辰殿右边方向,说:“那边是明月殿,给云苍派某位宗老留着的。”

周然颔首道:“也是去风云谷?”

“自然!”

方九章笑着说:“不过周城主不用担心,云鲲大舟禁武,这是老祖宗顶下的规矩,也是我天河坞的规矩,烈阳谷与云苍派还不敢坏这个规矩。”

周然叹了口气道:“你就是在威胁我!”

“不敢!”

方九章收起笑意,认真道:“只要不出意外,云鲲大舟保证在截天塔开启前抵达风云谷。”

前面说的那些都只是铺垫,这句话才是方九章最想说的!

周然迎向方九章的目光,而后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又在威胁我?”

方九章嘴角明显一颤,他突然很想一巴掌把面前这小子给拍进地面,抠都抠不出来。

周然见方九章这般表情,笑道:“只要他们不惹我,我也懒得搭理他们。”

“鄙人在此先谢过周城主了!”

方九章又道:“周城主若有吩咐,尽管让属下去找山下管事人。鄙人有事,失陪了!”

说完,方九章下山去了。

眼见方九章的背影就要被夜色吞没,周然大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威胁我?”

夜色似是猛然抖动一下,转眼间再也不见方九章的背影。

星爵眼珠子转了转,指着方九章离去的方向怒道:“死胖子,你敢威胁我家少爷?!”

江南星顿时被吓个半死,赶紧一把捂住星爵的嘴。

周然眉飞色舞的踏进大殿,江南星把星爵拖进大殿,其他几人嘀咕着什么走进大殿。

“嘿,有多久没人敢叫本座死胖子了?”

已经来到半山腰的方九章笑了笑,又回头望向山顶皱眉道:“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江南星憋了一路,现在终于有机会告诉众人云鲲大舟的大主事到底代表着什么。

亮如白昼的星辰殿,突然格外安静。

星爵担忧的看向大门外,声带哭腔道:“那个胖……大主事真是星纵强者?”

江南星点头,而后无声看向周然。

典惊蛰与虞均衡几人不知道周然是不是真被一位星纵强者威胁了,也都担忧的望着周然。

周然似乎觉得几人受到的刺激不够大,指着星辰殿的后面,故作忧心的说:“左边有一座虹阳殿,烈阳谷的一位宗老已经入住。右边有一座明月殿,云苍派某位宗老即将入住,他们多多少少都算是本城主的仇人吧?”

周然皱眉道:“你们说本城主现在怎么办呢?”

众人彻底无声,只有星爵弱弱道:“少爷,趁着大舟还没启航,要不咱们下去?”

另外七人不语,竟多少认可了星爵的提议。

同时面对三位星纵强者,其中两位还是两派的宗老,对他们而言实在有些恐怖。

周然也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却还不至于让他心生退意。

相比于这三位星纵强者,他更为担心的是那位天河坞都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周然已从江南星那里知道天河坞势力到底有多强,连天河坞都招惹不起之人至少也是上九门宗老或是掌门一级的人物,甚至都有可能是九宗高层。

周然来这个世界不过两个多月,根本不曾认识过这样的大人物,最多也就只有一个来历神秘的莫染尘。给天河坞打招呼之人若是莫染尘,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知道呢?可如果不是莫染尘,又会是什么人?

诸般心思一闪而过,周然踢了几人一脚,大笑道:“天塌了有本城主扛着,都滚去睡吧!”

星辰殿是一座三层大宫殿,第一层是会客与仆从暂居之地,第二层一般是晚辈所居,第三层乃是主人私属之地。

江家兄妹自觉地留在第一层,并非因为他们自觉身份比不得虞均衡几人,而是一行人只有他们是先天境界。

如今住在一般只供星纵强者的星辰殿,该有的门面还是要有的。

这一点典惊蛰明白,周然不在乎,虞均衡几人没想到,在扶风城经营起江家那份产业的江南星兄妹就不得不担下这份责任。

实际上,周然之所以会带上江家兄妹,一方面是因为他与典惊蛰几人到底太年轻,需要相对成熟心思缜密而且实力不低的二人来处理路上会遇到的琐事。另一方面,司徒家七长老乃是死在他手里,司徒家虽已对外宣布与禹州城结盟,但江家在这个时候却是进退都不合适。

待到截天塔之事结束后,禹州城与司徒家之间的联盟也该达成,才是江家出面的时候。

对江家兄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在新城主面前留下深刻印象,提升江家在新城主心里的分量,这也是典家的意思。

最近这几日,典惊蛰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就是这个原因。

周然对此却是一清二楚,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与典惊蛰三人相比,几乎没有人注意的南闲生才让周然有些刮目想看,因为连他也不确定这个与楚竹经历相似的家伙是不是已经成为楚竹的心腹。

派系之分利益相争这么早就开始了,真是好精彩的一出大戏啊!

星辰殿第三层,窗户打开。

有月色,透窗而来。

脚下突然传来轻微抖动,周然知道这艘云鲲大舟启航了。

(第五篇结束,撒花!)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八十七章 剑

赌场、拍卖场、斗兽场、天材地宝、绝世神兵、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春宵楼、汇集天南海北美食的天香斋,搜罗四面八方珍奇的奇巧阁,甚至黑市,在大舟二等渡客区与三等渡客区交汇处几乎都能找得到。

几乎可以说一座城市中有什么,云鲲大舟上面就有什么,而且只多不少。

若仅以繁华程度而言,扶风城与云鲲大舟的差距比禹州城与扶风城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相比于扶风城,云鲲大舟更像是一座销金窟。

只要手里不缺灵晶,在这艘漂浮在云海中的大舟上几乎就没有做不成的事买不到的东西。

云鲲大舟在白云雾海中穿梭,大舟启航时就开启了护罩,渡客自然感觉不到身在高处的寒意与大舟极速行进途中带来的猎猎罡风。

山下风光无限,山上格外冷清。

距离云鲲大舟启航已经过去两日,星辰殿第三层始终毫无动静。

窗户大开,有清风倒灌进来。

周然静静坐在窗前,两眼无神的看向窗外。

整整两天,他几乎一动未动,满脑子想的是各种武学:周唐两家的古武秘籍,军方秘籍室珍藏的各类典籍,后来得到的《炼神录》与《九书》,再加上他成就神念后与人交手过程中偷学来的各种武学……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周然很小就已明白,他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到。

可事实却是,那些他以为早就忘记的典籍,在他成就神念之后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而今已如杂草一般疯长。

让周然静坐两日的不止是这点,更多的还是他对自己的反思。

自踏入定军山那日起,或是从他懂事时开始,作为周唐两家唯一一个留在玉泉山的小辈,他自然而然的要背负起两家的希望。他在定军山一路崛起,成为年纪最小的甲字队教官,又因各种原因成为总教官。而站到了一定高度后,他的目光又从周唐两家转移到帝京,转移到帝京之外的大天地。

周唐两家的兴衰,定军山血军的将来,乃至真正灵潮爆发之后的整个国家会何去何从。

小的责任,大的责任,无数个责任全都压在他的心头。

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负面情绪遇上《破镜重圆》带来的极度痛苦,就变成了他的心魔。他本以为自己能如以前那样轻易压下,却在进入扶风城后突然爆发。

可除了寻找父母的执念,这些都是推着他一路走到现在的最大动力,他如何放得下?

因为放不下,因为太多牵挂,因为要做的事太多,因为要做的事太大,所以他不愿意放弃掌握在手里的任何东西,所以他想要忘记的那些典籍一直都在他心里,他担心有一天会真的用上,他要为了可能会遇到的万一做好万全的准备。

定军山的背叛让他一度绝望一度心灰意冷,但真正令他极度渴望逃离那个世界的是关仁对他的利用,是掌权之后的燕山对玉泉山的恩将仇报。

关仁错了吗?

燕山错了吗?

他错了吗?

每一方势力都有这么做的理由,每一个人都有这么做的道理。

在这些理由与道理面前,谈论对错的人是最可笑的!

世间事非黑即白,都是骗小孩的。

周然从自己的世界逃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天真的以为会不一样,可在他第一脚踏入禹州城时又开始担忧起来。莫名其妙成了禹州城城主,在禹州城局势未稳还处在四面楚歌的境地时,那些看上去归附于他之人竟也开始争权夺利的把戏。

这让周然觉得厌恶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可笑。

可笑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周然自己!

人心从来如此,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周然静坐了两天两夜,也反复想了两天两夜,他想试着将压在心头多年的两个字给放下。

不管有多疼,不管有不舍,不管以后会不会后悔,此时的他都想试一试。

可背负了这么多年,真能放下吗?

这些推着他一路往前走的东西一旦放下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书生模样的青阳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周然身后,他见坐在窗前的少年还在挣扎,不禁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本来不打算再帮周然的他还是开口了,他说:“以你之底蕴,本该已经达到三魂炼圆满,甚至有资格去窥探那神炼无上境。”

周然听见了青阳说的话,但他依旧双目无神。

青阳继续道:“天魂胎光,地魂爽灵,命魂幽精,而今你只炼化命魂,如果还不能放下心中牵挂,你可能永远都无法触及到天地双魂。”

周然眼底终于生出一丝波澜,却还是一语不发。

青阳也不再言语,但也没有再回定世珠。

许久之后,周然才张了张嘴,问道:“承启他们……”

“他们是生是死我也不知。”

青阳淡然说道:“不过,若你能达到三魂炼圆满,或是能再进一步,在冲击先天境时也许可以试着与定世珠重新建立联系。”

周然沉默,而后又问:“你是否认识我父母?”

青阳一阵沉默。

这时,第三日的朝阳悄然跃出云层,万丈霞光涌入窗口。

周然渐渐翘起嘴角,无声笑了。

青阳虽是未答,但他的沉默对周然而言,却是最好的答案。

“那我就……放下了!”

周然像是对青阳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在朝阳照射到他脸上时,他缓缓闭上眼睛。

意识沉浸在杂草丛生的心间,他试着向前踏出一步。

于是,属于军方秘籍室典籍的那片杂草,化成飞灰飘散而去。

他再走出一步,从对手那里偷学来的武学,溃散而去。

接下来,是三千里秦云,是洛城,是苏城,是燕山,是定军山……

周然最终来到了玉泉山,看到那个正在翻看周唐两家诸多古武秘籍的小小少年。

那少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都来看他。

四目相对时,那少年无声笑了。

往事如风,前尘如风,便都随从窗外吹进来的这缕清风一同散去吧!

周然踏出最后一步,心间杂草尽数消失,只余几棵小树。

最小的一棵是《云踪步》三式合一的天风寄影。

第二小的是他自悟的红炉点雪。

再大一些的三棵是《太武功典》、《山海万物志》与《天医玄道》、《炼神录》。

最大的那棵是虚幻不定的《九书》。

周然回头看向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心间,有些怅然若失。

青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放下不等于忘记。”

周然缓缓睁开眼睛,不言也不语。

青阳不知为何突然犹豫起来,似乎有一个决定已在心中挣扎许久,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说出来,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说出来。

这个时候,周然却说:“我想配一件兵器。”

青阳闻言双眼顿时大亮,他问:“何种兵器?”

周然说:“剑!”

青阳答:“好!”

早在周然从玉泉山拔出那把十色剑时,青阳就已生出这个心思,只是他稍作推算就发现此间事情牵涉甚广,牵动的因果更是不可想象,以至于他不能说,更不敢说。

事实也正如青阳所预料的那样,即使周然自己已经说出了那个想法,他只回答了一个“好”字,本就虚幻的身体就无法承受住诸般因果,顿时裂痕丛生,眨眼之间就崩溃成沙尘重新回到定世珠。而从这一刻开始,青阳将陷入深度沉睡,短时间内几乎没有苏醒过来的可能。

除了过度透支神念会使得体内定世珠能量被炼化之外,周然与定世珠之间似乎再无关联。

周然还不知这些,他只是心中略有所感觉,回头时已不见青阳身影。

星爵与昆宇二人端来今天的早饭,发现放在门口桌上的昨晚晚饭没有被动过,不免又担心起来。只是二人记着江南星的话,怕打扰到可能在闭关的周然,只得将早饭放下,端起早就冷掉的晚饭离开。

二人才到楼梯前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

星爵马上回头,正看见周然出来。

还不等他开口,周然指着他们端着的晚饭说道:“把我的饭给我放下!”

说话间,周然已将手边的早餐三下五除二吃完。

见周然就要过来抢,星爵二人捧着餐盘马上退后,说道:“少爷,这个已经凉了!”

周然已经饿了两天两夜,哪里还在乎冷的热的。

吃完冷掉的晚饭,周然快速下楼来,在八双眼睛的注视下,将他们的早晨吃得一干二净,这才稍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八人总觉得此时的周然好似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舔了舔手里的碗,周然问道:“还有吃的吗?”

众人连连摇头。

江南星马上说道:“城主,我这就让人再送些过来。”

“不用了。”

周然叫住江南星,对几个被他抢了早饭的人说:“直接下去吃。”

得知周然等人要下山,名为白薇的星辰殿管事主动前来为周然等人做向导。

白薇看上去大约二九年华,身着白纱,不施粉黛,三千青丝只以一枚青玉簪子竖起,远观如下凡仙子,近看令人自惭形秽。一双凤眸颇为灵动,嘴角时常抹着一丝令人舒服的笑意,给人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感。

近亿人口的扶风城是一座大城,那么大的扶风城却培养不出一个白薇。

江南星这样觉得。

他第一眼见到白薇时,眼珠子差点飞出去。

踏入先天后,白薇就被分派到云鲲大舟上,后来得了方九章的青眼才成为星辰殿管事。

云鲲大舟除了那位老祖宗和三位大主事之外,负责三个渡客区各个等级客房的管事也都有相应的等级,而白薇与另外两座大殿管事的地位只在三大渡客区总管事之下。

以白薇的身份与地位,一点不输青川域第一家族司徒家家主。

面对白薇,典惊蛰脸上很平静,他心里怎么想到就没人知道了。喜欢野性火辣风的严恒也觉得白薇很好看,虞均衡也觉得惊艳,但他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修炼上,而南闲生只扫了白薇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好似白薇就是个普通少女。昆宇皱眉想着什么,年龄最小的星爵却是满脸通红,只敢偷偷看白薇,让白薇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

江南星看见这一幕,很想一脚踹飞这小子。

视线微移,江南星小心看向周然。

相比于这几个小混蛋,他最为在意之人是这位。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八十八章 心剑

世人修剑,大约分为三种:

第一种,先修炼前人留下的剑术典籍,从中习得高超剑技。若能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武学,可称之为剑术师。

大凡修剑之人几乎都属于这一类,他们重剑也轻剑,因为他们不过视剑为工具。

便如典惊蛰,得了惊虹剑之后转头就将曾经的佩剑束之高阁。

第二种,依旧以各种剑招典籍为修炼之路的开始,最终若能臻至化境修出一道剑意,杀伤力之强远非停在剑术阶段之人可以想象。

这样的人便是剑修,不仅需要高绝的天赋,更需要莫大机缘。

剑修以剑为命,往往剑断人伤,剑毁人亡。

但是,剑修极少。

宋寅出便是天赋绝佳之人,能侥幸得到长剑龙雀儿更是不小机缘,若他继续沿着他目前的这条路走下去,最终能与龙雀儿心意相通,未必不能修炼出属于他自己的那道剑意。

没能踏出那一步之前,他与典惊蛰一样都是第一类人。

第三种,可以从剑招典籍作为修炼之始,也可以将剑意作为起点,甚至可以忽略这些直接以自身为剑胎,立剑心,塑剑骨,将自己修炼成一柄绝世之剑。

这类人举世罕见,一个时代都未必会出现一位,可一旦出现要么是剑仙要么是剑魔,实力之强几乎称得上横绝当世,无人可敌!

周然不属于这三种,决定选择放下之前的他与芸芸众生一样,属于第四种。

青阳在周然从玉泉山拔出十色剑时曾说过:剑有双刃,伤人亦伤己。

人心,却有千面。

善恶黑白,喜怒哀乐,贪嗔痴,爱别离,求不得……

如果将任何两种对立的情绪都可以视为剑之双刃,那么所有人心里都会存在数柄或者无数柄无形之剑,这就是存在每个人心中的第四种修剑之路。

青阳将这条路称为:心剑。

世人为何修剑?

许是为了锄强扶弱,许是为了报仇雪恨,许是为了光耀门楣,许是为了去看看高处风景,许是为了佳人多看自己两眼,许是为了酒后一点余兴……

世人修剑又为何?

归根到底,都是一舒心中快意!

诞生于心而又回归于心的心剑才是所有一切修剑之路的起点,也是一切修剑之路的终点。

放不下牵绊,就会被各种因果纠缠沦为芸芸大众一员,心剑一途就是爬不出的深渊。

放得下束缚,才能有机会从因果中挣脱,心剑之路就是广阔无尽的天空。

周然不敢说此时的自己全部放下了,至少已经从深渊之中爬出半个身子来。

鱼虾跃出水面,不过留下浅浅涟漪。

巨龙出海,却是天地变色。

周然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大因果,而今他终于愿意放下心中诸多牵绊,自然不会主动再去沾染因果,更何况江南星眼中的这朵仙姝未必比得上禹州城的司徒雨和夜柳。

白薇微微施礼道:“周城主有礼。”

江南星马上介绍道:“城主,这位是白薇管事,之前两日餐食皆是白管事命人送来。”

周然平静道:“有劳白管事了!”

“不敢。”

白薇淡笑道:“周城主叫小女子白薇即可。”

得知周然才出关就把几人的早餐全部吃掉后,白薇并不觉得奇怪,她认真道:“云鲲大舟常年往来冀洲沙洲云洲天洲四大洲,为满足四洲各地渡客需要,大主事便命天香斋将四洲多位烹食大师请来。只要是四洲内的口味与食材,相信天香斋都不会让周城主失望。”

白薇边在前带路,边为周然等人介绍。

将云鲲大舟大概介绍一遍后,一行人也快要来到天香斋所在的那条街。

便在这时,一个小管事快步跑过来,在白薇耳边耳语几句。

白薇神情稍显慌张,歉意道:“周城主若有事可直接吩咐这里的管事,小女子先失陪了。”

说完,白薇微微施礼,随前来通知她之人急忙离开。

周然见此也不好问什么,江南星倒是盯着白薇的背影许久不曾回神。

对于修出一口真元之人而言,不是内伤就不算大事。两日多的时间足够让几人身上的皮肉伤恢复的差不多,只有昆宇和星爵脸上还有几处浅浅的青色,但也不用带上幕篱遮面,不然一路上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的注意。

进入天香斋,周然并没有多逛,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开始点菜。

只是一看价格,周然的心脏就开始抽搐起来。

菜单每道菜的价格都是以金币计算,稍贵的几道更是以灵晶为单位。

严恒小声嘀咕道:“这哪里是在吃饭,简直是在吃钱啊!”

星爵的小脸皱的更紧了,其余几人虽然没说话,全都紧锁的眉头。

九人中不仅有六位归元境,其中两位还是先天境,放在扶风城绝对会被店家视为贵客,可云鲲大舟最不缺的就是先天高手。此时站在桌前等着周然几人点菜之人在云鲲大舟中几乎是最底层的杂役,他虽也听说过两日前一位大主事亲自为几个人带路,可不觉得那样的大人物会来天香斋第一层吃饭,更不会对着菜单满脸肉疼神情。

不管这位杂役心里怎么想,云鲲大舟的规矩可不容许他狗眼看人低。

等了许久也不见这几人点菜,他才不得不开口,笑问道:“客人想点些什么?”

江南星还在神游天外,江雪见犹豫了一下没说话,典惊蛰小声咂咂嘴,土包子一样的虞均衡几人看了看彼此,最后齐齐望向周然。

周然将几人反应看在眼里,突然觉有点想笑,他抬手合起菜单,对杂役道:“暂时先把菜单最后十道菜上来,不够我们再加。”

正准备记菜名的杂役手里一抖,抬头看向周然,很想问问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倒不是杂役担心周然几人付不起钱,毕竟,敢在云鲲大舟上吃霸王餐的人还没有出生。再者点菜那人地位似乎比两位年轻的先天境还要高些,想必菜钱是能拿出来。他担心的是,点菜之人是不是真翻到了菜单最后那页,知道最后十道菜的价格。不然结账的时候嫌贵闹出什么事,最后倒霉的就是他。

在云鲲大舟做事多年的杂役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在他看来,这些出身偏远地区的小家族子弟一向不知天高地厚,如果是第一次乘坐云鲲大舟出远门,极有可能把在家的那种烂脾气一起带出来,吃够了苦头才会学乖。

杂役为难的看着点菜之人,想问又不敢问,可不问又怕自己倒霉,可怜兮兮的看着周然。

周然哪里还不明白人家在想什么,他指着江南星说:“你先去把账结了。”

杂役脸上这才有笑意,马上对周然鞠躬致谢。

江南星还在发呆,被妹妹江雪见踹了一脚才反应过来。

江南星随杂役去了,很快就回来,心疼的问妹妹:“你们都点了什么,十五枚灵晶啊!”

江雪见吐了吐舌头,低声道:“这么贵?”

一顿饭十道菜花了十五枚灵晶,也就是一千五百枚金币,周然差点没心疼的哭出来。

年纪最小的星爵一向对金钱看得极重,这会儿正在心里默算,小脸越皱越紧。

在花钱这件事情上,周然的确要比那些一掷千金面不改色的大家族公子哥差远了。

吃过这顿昂贵的早餐之后,周然带着昆宇和星爵二人闲逛,其他人是直接回星辰殿还是到处看看全凭自己意愿。

与几人分开后,星爵小声劝周然:“少爷,咱们以后省着点花吧!”

周然斜眼看小家伙,说:“楚竹给你们的钱不少吧?”

在金钱方面,星爵向来不退让,他道:“我哥说过再多的钱都有花光的时候!”

这大概是两个月来,星爵第一次主动提到他的哥哥。

周然见星爵脸色黯然下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软声道:“本少爷也心疼,这不是出门在外打肿脸充胖子吗?”

星爵低头不说话,昆宇看了眼周然也没说什么。

血军总教官或是禹州城城主,这些身份对于周然而言就像是一件穿着不那么舒服的衣服,他并不在意,除了必要时候,他几乎不会将这些身份披在身上。但江南星兄妹,抑或是典惊蛰与虞均衡几人,他们心里比他还要在乎城主这个身份。只有星爵与昆宇二人的心里是将周然放在城主二字之前,周然很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

兵城与天香斋只有一街之隔,周然今天下山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买一把剑,不过他还是先带情绪低落的星爵去了兵城旁边的奇巧阁。

对于星爵来说,能遇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周然其实是幸运的。

换成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未必能如周然这样真心将他当弟弟看待。

奇巧阁占地极大但只有两层,第一层为奇/淫巧技,皆是工匠大师打造出来的各色物品。

有不借助任何动力就能飞行的木马飞车,有长短不一的七色石头打造的音阶盒,有千里传声纸鸢,有万里追踪无味香……各位玩物应有尽有数之不尽。

第二层是天下奇珍,奇花异草、奇石怪鱼与奇鸟怪虫在此处属于平常,更为少见的是单独辟出的一座杂书馆,古老的书架上攀爬着血红色的藤条,藤条上长着一朵朵能释放柔和光芒如同马灯的花苞,一道道散发淡淡墨香的虚影不时从一本书游到另一本。

杂书馆的管事说,这些游动的虚影名为食书蠹虫,需以百年以上的古书饲养。食书蠹虫吃够了古书上的文字就会化茧,若能破茧而出成为书蝶,就要价值连城了。

据那位管事说,书蝶不仅能将食书蠹虫时期吃过的那些古书拓印出来,还能复刻其他书籍上的文字存储起来,需要时就能重新拓印出来,最好的书蝶甚至可以将人脑海中想法通过以文字的形式直接映照在纸上。

星爵觉得有趣,但在他知道最便宜的一只书蝶都要一百灵晶时,拉着周然掉头就走。

周然对满脸遗憾的管事点了点头,任由星爵将他从杂书馆拉出来。

如果不是《山海万兽志》中提到过书蝶与食书蠹虫为何物,说不定周然真会因为一时好奇花一百灵晶买上一只书蝶。

《山海万兽志》列举出三百多种上古异虫,其中一种名为篆螟。

篆螟百年产九子,九子需经百年才能孵化成天纹蚕,天纹蚕成年后不化茧成蝶,而是直接产子,一次产子至少数万,天纹蚕的子孵化之后就是食书蠹虫,食书蠹虫进化的极限就是书蝶。书蝶寿命三年,三年之后即死。

书蝶死去之后,它生前吞下的所有书都会归母体天纹蚕所有,最终又汇聚到篆螟体内。

一只篆螟,几乎能盗尽天下书。

不知道杂书馆背后的天河坞知不知道这些,还是那只篆螟根本就在天河坞的手中。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八十九章 星卡

人在红尘中,剑亦在红尘中。

最低处的心剑在红尘众生的脚下,最高处的心剑在任何天纵奇才都触及不到的高天之上。

在踏入定军山开始,周然几乎用过各种兵器,唯独不曾碰过剑。

自他懂事起,对剑就一直是敬而远之。

原因究竟为何,他不知,对此也不曾思考过。

于那时的他而言,剑也好,刀枪匕首也好,不过就是杀敌的兵器,断了就扔,坏了就换,对兵器的态度比之于将旧剑束之高阁的典惊蛰还要不如。

背负太多希望,承担太多责任,将大大小小的无数事全部抓在手里不放,为将来可能出现的种种危机做好自以为最充分的准备,让周然心里的那把双刃剑一直处于失衡状态。但就像内心深处很渴望摆脱这些一样,他也很渴望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

不需要是什么神兵,也不需要是绝世宝剑,哪怕一把伤不了人的木剑都行。

来历与莫染尘同样神秘莫测的单薇子,三十五年不曾离开过扶风城半步,为的就是堪破横亘在内心深处的道障。

单薇子已经走到自身之道的尽头,扶风城三十五年的红尘之路虽没有让她观道圆满,但在重新她踏出扶风城之时,十二洲之外依旧天地色变。周然如今还在先天境门槛之外,与单薇子根本没有可比性。但境界有高低之分,道却没有大小之别。

周然放下内心诸多牵挂的决定与单薇子离开扶风城的决定意义同样巨大,单薇子踏出扶风城之日即是破道之时,周然放下牵挂决定佩剑之时即是他跳出泥潭之日。

不入先天境,终是山下人。

这句话适应所用人,包括周然。

但与绝大多数人相比,周然却还要度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经历数十次生死,在高处时黯然退场。

重新爬上山巅,又遭亲近之人背叛。

无数次想要完全放下,最终却还是放不下而选择逃离。

人在红尘中,何处又是心安之地?

放下之所以太难,是因为那些东西在心里的分量太重。

可真放下了才发现那些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

周然不久前还对司徒家七长老说“世间事皆是无常事”,现在他却要对自己说“世间诸事多是庸人自扰”。而他之所以想要佩剑,一方面是他心里一直渴望,另一方面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被外事影响,更不能让已心再度失衡。

剑,是兵器。

剑,不止是兵器!

剑终究为何?

周然还没有完全想明白。

离开杂书馆后,周然带着星爵与昆宇又逛了其他各处,三人最后来到售卖灵宠之地。

大耳红狐,大眼鹦鹉,肥嘟嘟的松鼠,色彩艳丽的地鼠,纯白无瑕的白貂……

越是往深处走,灵宠个头就越大,从最初的可爱呆萌到越来越野性难驯。

星爵与昆宇二人很快就被各色大大小小的灵宠所吸引,两双眼睛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三人很快穿过灵宠区,又从猛兽区一路来到异兽区。

猛兽与异兽最大的差别不是个体强弱,而是在灵性二字之上。

所谓猛兽,即是兽性多于灵性,几乎不可能开智。而异兽的灵性要大于兽性,开智的可能性相比于猛兽要大得多,但也需要天大机缘。

无论猛兽还是异兽都有机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而猛兽强大到一定程度就会彻底失去灵性,成为凶兽。异兽一旦开智则会成为灵兽,但兽性并不会完全消失。

异兽区不比猛兽区小,但异兽数量却比猛兽少得多。

周然大致看了一遍,本来准备看一看就离开的他顿时被角落里一个小小身影给吸引住。

根本没有犹豫,周然指着那边就问身旁的管事:“多少钱?”

管事看了看周然,又望向那处角落,为难道:“客人不看看其他的吗?”

周然皱眉问:“不卖?”

“那倒不是。”

管事接着解释道:“不瞒客人,这头异兽乃是一位客人寄卖在此,开价还不低。”

“愿意卖就行。”

周然又问:“多少钱?”

管事叹了口气,解释道:“实话告诉客人,这畜生神魂受创,其实已经算不上异兽。”

“什么叫不算异兽?”

一个高瘦老头突然从外面跑来,指着管事气急败坏道:“我的小宝贝哪里不算灵兽了?”

说完,那高瘦老头笑嘻嘻看向周然,问:“小兄弟觉得我这小宝贝如何?”

不等周然开口,他马上说道:“还是小兄弟慧眼识珠,看在小兄弟这么喜欢我这小宝贝的份上,我老头子就忍痛割爱。”

老头突然满脸心疼,伸出三根手指咬牙道:“我也不占小兄弟便宜,三枚一品灵源!”

周然静静看着这老头子表演,一位先天第三境高手为了三枚一品灵源如此费力表演肯定不多见。不过,老头子开完价,他理都不理,转身就走。

若是一头完好的灵兽,三枚一品灵源虽然有点贵但还能接受,可就像之前那位管事说的那样,一头神魂受创的灵兽还算灵兽吗?周然就算再对这小东西势在必得,也不可能让这老东西当傻子耍。

老头子一把抓住周然胳膊,着急道:“小兄弟,价格好商量,别着急走啊!”

周然看向老头子,笑道:“我不走还等着被你当傻子耍?”

“嘿嘿嘿。”

老头子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热情的抓着周然胳膊说道:“我这不是看跟小兄弟有缘,故意跟小兄弟开个玩笑吗?”

周然一个巧劲挣脱老头子的手,笑着说道:“那你说一个不开玩笑的价吧。”

老头子看向周然的眼神明显有些变化,他刚刚虽然没怎么用力,可他毕竟是先天第三境实力,没可能让一个归元境的小子这么容易就挣脱了。

老头子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笑问道:“小兄弟准备去风云谷?”

周然不答,转身又要走。

老头子这次没再去抓周然的胳膊,马上报出一个价来:“两枚一品灵源!”

这个价格还是狮子大开口。

周然像是没听到,继续往外走。

这个时候,老头子抬手将笼子角落里的小东西摄入手中,对着周然的背影嘿嘿笑道:“小兄弟若是就这么走了,可就再也见不到这小东西喽!”

周然闻言果真停下,他回头看向老东西,笑着说:“一枚一品灵源,多一个子都没有!”

老头子捏住小东西的脖子,一点点用力:“小兄弟可以再考虑考虑?”

小东西极力挣扎,老头子的手却是越箍越紧。

见周然不动也不语,老头子笑着说:“小兄弟真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宝贝死在你面前?”

眼见小东西就要被活活捏死,周然还是无动于衷,老头子脸上表情突然一变,松开手怜惜的抚摸小东西,而后随手将之扔过来。

小东西瘦弱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向周然扑过去。

周然轻哼一声,抬手去接。

触及小东西皮毛的瞬间,立即有一股暗劲猛地爆发。

老头子也不想伤到小东西,因此这股暗劲并不如何强。但哪怕他只是随意出手,普通的先天第一境也很难在一瞬之间化解掉这股暗劲。

暗劲能伤人于无形,那也要看对手是什么人。

这股安静在周然掌心爆发之时,周然体内一股真元已经狂涌而至,登时将之化销于无形。

老头子见此嘴角一颤,而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伸手笑着道:“一枚一品灵源。”

周然冷冷一笑,他单手拖住小东西,另一只手从身后背包中掏出一只青玉盒子。不过,他没将玉盒扔给老头子,而是扔给一直在旁站着没说话的管事。

老头子直勾勾的盯着玉盒,倒也没有出手去抢。

管事接过玉盒,当着几人的面打开。

“二,二品灵源?!”

老头子的眼珠子顿时被玉盒中的灵源吸引过去,差点没流口水。他突然有些不淡定了,因为他刚刚可是看到周然背包里还有几个玉盒。

周然离开禹州城的时候,楚竹为他准备了一大笔灵晶灵源,但他没有要,只是将司徒家拿来卖司徒长性命的两枚二品灵源和三枚三品灵源带在身上。原本在禹州城存下的那些灵晶与一枚一品灵源,则是全部留给了卖馄饨的那对姐弟。

那样一笔巨款并不是直接送到那对姐弟的手里,而是通过江家的势力将那笔钱转化成对姐弟的帮助。至于那对姐弟以后会不会知道,周然一点都不关心。

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在周然满心暴虐之时,那碗馄饨是唯一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东西。

那位实力只有先天第一境的管事深深看了周然一眼,他并不知道老头子暗中试探过周然实力,只是很意外一个归元境小子竟然有如此身家。不过他在云鲲大舟做管事多年,见过的有钱人数不胜数,一枚二品灵源还不至于让他如何惊讶。

管事将玉盒合上,问周然:“不知客人需要换成一品灵源,还是换成晶卡?”

周然想了想,说道:“换成晶卡吧!”

管事还没说什么,老头子垂首顿足道:“小子你是不是傻啊?晶卡有个屁用,换成星卡!”

周然还是第一次听说星卡,星爵与昆宇二人也都是懵懂模样。

管事心里暗骂老头子,见周然看来,不管他多不情愿,还是笑着解释道:“七大玉矿不知为何即将彻底封闭,其他玉矿产出的晶玉不足以印制新的晶卡。因此,不久前九宗联手创建九星宫,开始发行取代晶卡的星卡。”

管事又笑道:“不过,客人应该知道物以稀为贵,晶卡以后只会越来越少,肯定会升值。”

“狗屁的升值!”

老头子翻了个白眼,对周然道:“小子,别被这老小子骗了,第一批星卡可都是添加了天外之物炼制而成,那种东西再多晶卡都换不来。”

管事的脸当时就黑了,他瞪了一眼老东西,对周然说道:“我可以为客人兑换星卡,不过那种添加天外之物的第一批晶卡最低需要三品灵源才能兑换,而且那样一张星卡本身就要五十枚二品灵源,客人真要兑换吗?”

很显然,管事刚刚也看到了周然背包内还有几只玉盒。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章 灼心砚台

七大玉矿为何关闭?

九宗联手设立九星宫又在布局什么?

周然连七大玉矿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关心这些?

各个玉矿出产的晶玉,以及所含灵气极少而又相对比较驳杂的灵晶,其实都是货币。除非逼得山穷水尽才会有人把灵晶当作灵源使用,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一千枚灵晶所含的灵气虽然远远多余一品灵源,但因为内部灵气驳杂,往往两千枚灵晶所发挥的效用才能勉强相当于一枚一品灵源。

对于各大势力而言,只有达到品级的灵源才是一笔巨大财富,更是关乎存亡的战备物资。

如九宗三十六派这样的大势力,都暗中掌握将灵源与罕见药材或是异兽血肉骨骼炼化成特殊灵药的手段。灵药可以直接提升人的境界与实力,但每一枚灵源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属性自然会有细微差别,再高超的炼制手段炼制出的灵药也只是属性接近相同,几乎不可能完全相同,除非是由同一枚灵源炼制而成。

境界低时,使用灵药的后遗症可以忽略不计。可随着境界越来越高,这些积存在体内的班杂属性造成的后果就会越来越明显。若不能找到化解之法,灵药就是慢性毒/药,最终扼杀的是自己的道途,几乎终生无望星纵境界。

即使九宗那样的庞然大物都没有行之有效的化解之法,否则,星纵强者早就泛滥了。

真正想要攀登道途更高处之人绝不会轻易服用灵药,可这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那些困在瓶颈数十年乃至更久之人绝对会为了一份灵药而不惜一切代价。

因为一份灵药不仅意味着再进一步的可能,更意味着境界提升之后增加的寿命。

很多宗门面临灭顶之灾时,也会用这种办法提升弟子实力。千绝门在经历隐世之劫时,就曾用过这种称得上是饮鸩止渴的办法。

最后虽然避免了灭门之灾,但千绝门也一蹶不振至今。

灵源除了能炼制成灵药,还是维持阵法的能源,更是几乎所有机械的动力之源。

便如这艘云鲲大舟,就是依靠灵源驱动。

不管是晶卡还是星卡,主要目的都是为了取代灵晶与灵源,将灵晶与灵源代表货币的那一面剥离,使之成为纯粹的能源之物。可九宗三十六派并非一体,十二洲疆域又太过巨大,九宗所在的大裂谷更是无边无际,因此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几乎不可能。

九宗此次联手设立九星宫,第一批星卡更是添加天外之物炼制而成,对于很多人而言,确实是不小的吸引力。除了之外,九宗联手炼制也是不小的噱头。

毕竟,宗门建立在大裂谷中九宗对大多数势力来说,一直都是属于传说中的存在。

另外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拿着第一批星卡出去肯定倍儿有面子。

周然不确定那个老东西是不是有意坑自己,但管事闪烁的眼神可没瞒过他的眼睛。

没有过多犹豫,周然又从背包里掏出两只玉盒扔给管事。

老头子眼放精光的盯着玉盒,可惜管事根本没有当场打开的意思。

“客人这边情!”

管事将周然请进异兽区贵客厅,老头子也想要跟进来,却被管事拦在外面。

亲自为周然倒了杯水后,管事才将两只玉盒打开。

一连两枚三品灵源,这让管事看待周然的眼神又发生了变化,而且他还记得周然的背包里面还有两只玉盒。

一个归元境小子的身家竟要比一般的先天巅峰高手还要丰厚,这位管事几乎从未见过。

“不知道是不明财不外露的道理,还是不怕被人枪……”

管事心中这般想着,却还是脸带笑意的说道:“客人请在此稍等片刻,事关第一批星卡,需要大管事亲自处理。”

管事将三只玉盒放在周然面前桌上,去将此事禀告奇巧阁大管事。

管事之所以没有主动提星卡之事,就是因为即使是普通星卡也需要专门的管事处理,那样的话,这单生意的提成就跟他无关了。

现在连三品灵源都出现了,即使无关星卡,他也不敢擅自处置。

管事离开之前曾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不仅杂役们不敢过来,连其他客人暂时都不会被请到贵客厅,门口两旁还有两位先天境供奉守着。

即使是在云鲲大舟纸上,也不是能经常见到三品灵源。

贵客厅内,周然将一直托在手里的小东西小心放在桌上,平静的看着。

从死里逃过一劫的小东西,也抬头看着周然。

这是一头黄白色皮毛的黄鼠狼!

毛色有些暗淡,上面还站着一些泥土,那双漆黑的眼珠子并不明亮,本应该相当于归元境巅峰的异兽此时却是虚弱不堪。

刚刚那位管事说,这小东西神魂受创已经不算异兽。可他却没说小东西的体内暗伤极多,就算神魂完好也恢复不了巅峰,想要成为先天境异兽更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而一头没有进阶先天希望的异兽,一枚一品灵源都是贵了。

周然之所以要买下这个小东西,仅仅是因为在看见它的第一眼时,让他想到了在三千里秦云山脉深处爆体而亡的另一头黄鼠狼。

时至今日,那头黄鼠狼的残魂碎魄还在他的虚灵衣之内。

周然右手食指轻轻滑过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没有去躲开,但小眼珠子里都是警惕。

周然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一次,我说放下了就真的放下了。”

“放下不等于忘记。”

周然又低声说:“等你养好了伤,我再送你一份机缘。”

颇具灵性的小家伙没有感觉到危险,也没有听懂,但还是主动抬起头蹭了蹭周然的手指。

周然无声笑了,重新将小家伙托在手上。

便在这时,一位身着红色宫装的中年美妇笑着走进来,她将那位通知她的管事留在外面,之前守在门口的两位先天境供奉也换成了她带来的人。

美妇名沈清藻,正是奇巧阁大管事,与白薇地位相当,亦是一位实打实的先天巅峰高手。

沈清藻开口便点破了周然身份,她笑着说道:“不知周城主大驾来此,还请恕罪。”

周然未曾起身,也是笑着道:“大管事客气了。”

沈清藻丰乳肥/臀,身材火辣却又会不时留露出少女神情,看上去就像是添加了一片薄荷的血腥烈酒。她最大的吸引力,就在于她之一切都是自然流量绝非做作。如果严恒在此估计早就鼻血横流了,周然虽不至于视而不见,面上却是平静无波。

沈清藻将桌上三只玉盒一一看过,笑着说道:“据妾身所知云鲲大舟上还有最后几张四星星卡,不知道周城主有没有兴趣?”

“四星星卡?”

周然略作思索问道:“是不是需要四品灵源才能兑换?”

“必须四品灵源才能兑换!”

说完,沈清藻又补充了一句:“再多三品灵源都不行。”

周然笑了,指着身后的背包说道:“这里的确还有一枚二品灵源还一枚三品灵源,至于大管事说的四品灵源,不说禹州城有没有,就算有我也不敢带在身上啊!”

沈清藻本就是随口一说,也不相信周然身上有四品灵源,她拍了拍手,外面马上有人抬着黑色铁箱进来。

不知铁箱之内到底放着何物,两个先天境高手都抬得十分吃力。

沈清藻让二人退下,将插在头上的一根最不起眼簪子拔下,当这周然的面就开始在铁箱上面繁复图案中的九个节点来回点下。

每点一下,沈清藻都要仔细倾听一会儿,直到确定了什么,她才会去点下一个节点。

如此反复多次,直到她的鼻尖沁出薄汗,才听见铁箱内部传来“咔嚓”一声。

沈清藻微微松了口气,将那把钥匙重新插在头上,她一挥袖将铁箱打开。

周然抬头望去,只见铁箱中间放着一块漆黑的不规则石块,石头上面被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坑,在石块两旁还各有两个黑色铁盒。

不过,四个盒子中只有一个颜色重一些,另外三个颜色偏浅。

沈清藻将桌上的三只玉盒摄入手中,打开其中一个盛放三品灵源的盒子。

她从盒子中拿出一枚三品灵源,轻轻放入石块上的凹槽。

凹槽之中马上闪过一丝光华,紧接着传出一道极是轻微的断裂声。

沈清藻将凹槽中的灵源取出来,又将另外两只玉盒中的三品灵源与二品灵源一同扔进凹槽之中。马上又有光华闪过,但没有出现断裂声。

沈清藻将凹槽内的两枚灵源取出重新放回玉盒之中,然后掀开那个颜色最深的铁盒,从中拿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黑紫色晶卡,亲手递给周然。

黑紫色晶卡入手微凉,背面光滑无比,正面下部分是云纹,上部分是一个看不出名堂的九星图案。其中三颗星微有光华,余下六颗暗淡无比。

周然问:“这就是星卡?”

沈清藻点头,笑着提醒道:“周城主将星卡贴在眉心就都明白了。”

周然又看了星卡几眼,便将之贴在眉心。

根本没有动用神念之力,星卡贴在眉心的瞬间,周然脑海中就出现了一组信息:

灵晶:无。

一品灵源:无。

二品灵源:五十一。

三品灵源:一。

见周然将星卡移开眉心,沈清藻说道:“周城主可是明白了?”

周然点头,又问:“星卡如何交易?”

沈清藻将铁箱合上,从腰间的百宝囊中拿出黑色砚台一样的东西。她问周然要过星卡放在砚台上方,在下方写着一品灵源的地方写了个“一”字。

做完这一切,沈清藻笑着从百宝囊中拿出一枚一品灵源,连同星卡一同递还给周然。

周然接过来,沈清藻示意他再将星卡贴在眉心。

周然依言照做,脑海中再次出现一串信息:

灵晶:无。

一品灵源:九十九。

二品灵源:五十。

三品灵源:一。

周然终于明白了星卡如何用,虽然不知原理为何,但与之前的晶卡相比,星卡显然要方便多了。不等他询问,沈清藻笑着说道:“星卡与晶卡一样都不记名,丢了或是被人抢了只能自认倒霉,周城主可要保管好。”

“周城主也不用担心被人多扣灵源。”

沈清藻指着手里的那枚砚台,继续解释道:“但凡掌管灼心砚台之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以心头血将自己名字写在这上面。若有人敢随意扣除星卡上的灵源,不仅要承受灼心之苦,也会被九宗的执法使感应到。一旦落入执法使之手,那可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周然点头,又问:“那如何判定是否随意扣除?”

沈清藻指了指心口,认真笑道:“世间事能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的心。”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一章 老头子说形势

离开奇巧阁之前,周然给星爵和昆宇各买了一头小灵兽。

星爵要了一只四脚与胸口都是白色的黑猫,实力大概相当于锻体九品,管事说这只黑猫属于乌云踏雪猫中的一种,是招财的。

听见招财二字,星爵就没兴趣再看其他异兽了。

昆宇则是看中一只白色羽毛的幼鸟,异兽区的管事也说不清楚幼鸟是什么品种,但幼鸟被抓住至今已有数年,不仅体形不曾变过,连实力都还相当于锻体三四品,按照对异兽评定的标准,应该也不是什么强大异兽。

与星爵进来之后到处看不同,昆宇在看见这只幼鸟时眼睛就移不开了,连周然与老头子之前的那番对话与较劲他都没怎么在意。

两头异兽算是最低等的,但加在一起也需要一枚一品灵源。

大管事沈清藻笑着说免费送给两个小家伙了,周然原本也不在意,只是视线无意间扫过昆宇手里的那头白羽幼鸟,却执意要付钱。

沈清藻让旁边管事接下钱,而后才笑问道:“周城主可是认出这头异兽是何物了?”

周然点头,却没说幼鸟为何物。

一头多年不曾卖出去的异兽而已,沈清藻心里并没有多么看重,也没兴趣知道。

离开了异兽区,周然才对昆宇笑道:“没想到最大的便宜被你给捡了。”

星爵正与黑猫玩得不亦乐乎,听见周然这般说,瞅了瞅满脸傻笑的昆宇,又看了看他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幼鸟,实在也看不出这只拳头大小的小鸟有什么特别,笑嘻嘻问周然道:“少爷,这只小鸟难道很值钱?”

周然没回答,而是说:“回去之后,我教你们如何豢养这两头异兽。”

星爵捧着黑猫兴奋地跳起来,昆宇捧着幼鸟的手越发小心了。

周然将黄鼠狼放在肩头,背着手跟在二人身后。

《山海万物志》中的确记载了一种名为乌云踏雪的寻宝灵兽,但并非是一只猫。

以周然对异兽的了解,星爵的这只黑猫不是没有进阶先天境的可能,不过机会极其渺茫。

相比于那只再普通不过的黑猫,昆宇手里捧着的那只幼鸟才是大有来头。若刚刚不是昆宇紧盯着不放,说不定连他都差点看走了眼。

《山海万兽志》中有三十六天罡异兽与七十二地煞异兽,这些顶级异兽有的能开启灵智,有的只是颇具灵性,不算凶兽也不算灵兽,但每一头都强大得可怕。周然在承启与赤羽两大无上高手竭力帮助下生撕的地牛,在七十二地煞异兽中也不过是属于垫底存在。

昆宇得到的这头幼鸟极为接近一种名为白羽鸾鸟的神禽,神禽并不在天罡异兽与地煞异兽之列,可若能完全成长起来,实力之强丝毫不弱于这些强大异兽。

不过想要让一头白羽鸾鸟完全成长起来,所要花费的心力与与付出的代价远超想象。哪怕昆宇手中这头并非纯血白羽鸾鸟,把整个禹州城喂进它肚子里都未必有多大用。

便是这个原因,周然才不愿意将实情告诉昆宇。至于他准备教给二人的豢养异兽之法主要是如何与异兽沟通,以及饲养异兽的几种特殊之物,这些也都是《山海万兽志》中记载的。对星爵的黑猫用过有很明显的作用,但对昆宇的幼鸟可能用处不大。

奇巧阁外的一处角落里,握着一枚一品灵源的老头子静静的看着周然三人往兵城走去。

“原来你就是那位禹州城小城主。”

老头子在外面转了一圈就弄清楚了周然的身份,他摸着只有稀稀落落几根胡须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明天就要到云苍派那座雁回渡口,听说这次护送弟子去往风云谷的是白松冉。烈阳谷宗老代一尘向来喜欢借刀杀人,这几日之所以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就是在等白松冉这把刀主动送上门。”

老头子见周然三人已经进了兵城,嘿嘿笑道:“白松冉这把多年没有出鞘的老刀不知道上锈了没有,代一尘那个伪君子是不是真有胆子把白松冉当刀使?”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

老头子收回视线,转身走进身后的巷子,他背着手边走边自语道:“千绝门印天怀弄出了一对金童玉女,《极阴心经》跟《纯阳秘典》也算有传人了。云苍派普秋风搭进半辈子积蓄培养了三个弟子,这次去往风云谷,估计也该把云苍派天地人三剑传给那三个小东西了。但最走运的还是烈阳谷雷啸,竟然在沙洲捡了个火命之人,这么看来,《大日功》估计也要重现往日之威。霜雪门老妖婆总算舍得把宝贝外孙女送出来了,万里府张祖卿一口气把七个亲传弟子全撵出来了,现在又不知道从哪个鬼地方冒出来一个了不得的小子,有热闹看喽!”

“截天塔八十一个名额,冀洲多少年没有抢到过一个了?”

常年混迹在云鲲大舟的老头子知道的事情可不少,他即将走进巷子尽头,自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若是云洲幽洲那些自认为在本洲抢不到名额之人偷偷跑来风云谷,你们又能拿什么跟人家去争?要是连中洲那些秉承天地大运而生的妖孽都来了,你们参与进去可就是在找死,截天塔每次开启都要陨落无数天才啊!”

老头子已经走到巷子尽头,左边是通往二等渡客区,右边是通往三等渡客区。

他往左边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气哼哼的转回身往右边走去,依稀听见他低声骂了一句:“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该死的老渔夫到底在钓什么?”

兵城,一座专门售卖各种品级兵器的大城。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衮铄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弓箭藤牌,带尖的,带刺的,带棱的,带刃的,带绒绳的,带锁链儿的,带倒齿钩的,带峨眉刺的……

这些还是周然能叫上名字的,还有许多他不仅没见过听过,就算看见了也不知道如何用的奇形怪状兵器。

一趟走下来大约半日时间,三人不知道看过了多少兵器。

不过,他们走走逛逛所能看到的都只是普通兵器。

在这座比奇巧阁热闹多了的兵城中,真正的好兵器都放在六座兵楼之中。

在兵城中逛了一圈,周然带着星爵二人最终来到剑楼前。

剑楼共分三层,第一层被命名为山下剑,剑的种类与数量都是最多的,而能被放在第一层的剑品质都极高,只因为在铸造时没有掺入星辰陨铁才被列为凡品。而掺入了星辰陨铁的长剑都被放在了名为山中剑的第二层。第三层山上剑则是纯以星辰陨铁打造而成的神兵。

这是周然第一次为自己选剑,不是一般的认真。

从第一层开始,他一柄柄看去。

半日时间无声流逝,夕阳已经悄然落山。

兵城灯火通明,比白天更显热闹。

最初的好奇心满足之后,留在剑楼第一层的星爵与昆宇二人很快将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新得的灵宠上。

黑猫舔了舔爪子,叫了一声:“喵!”

星爵似是明白黑猫的意思,回过头来看见周然正下楼来,他见周然双手空空,不禁问道:“少爷,没有遇到满意的吗?”

周然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实际上,第三层的几件神兵都不差,比宋寅初的那把龙雀儿都不差。当然,那几柄剑的价格也非常感人,最便宜的一柄都要十枚三品灵源。不过,他两手空空并不是因为那些以星辰陨铁打造的神剑太过昂贵,而是因为没有一柄剑能让他心动。

离开剑楼,周然带着星爵二人去一家小铺子吃了晚饭,一共几十金币。这个价格已经能在禹州城内城大酒楼点满一桌子山珍海味,但与早上在天香斋吃的那顿相比便宜多了。

回到星辰殿后,周然将《山海万物志》中豢养异兽的办法教给星爵二人,而后自己一个人回到第三层发起呆来。

“也许是我太心急了吧!”

在剑楼选剑时,周然才明白自己连剑是什么都没想明白,又怎么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剑?

那么,剑究竟是什么?

有人以爱恨为剑,有人以仇怨为剑,有人以得失为剑,有人以善恶为剑,有人以对错为剑,有人以黑白为剑,有人以风雪雷雨为剑,有人以冬夏春秋为剑,有人以生死劫难为剑……

也有人,以剑为剑!

爱恨仇怨,得失对错,黑白善恶,风雪雷雨,天地四季,包括生死劫难,周然哪一样不曾经历过?可要他以其中一部分为剑却是极难。

因为他做不到将其他部分抛开,只以其中一部分作为余生的信念而活着。

以剑为剑,他也做不到。

因为以剑为剑就意味着他要舍弃一切,他对这个世界还没有失望到这种程度。

“是不是我想要的太多了?”

周然这样问自己,可他明明已经放下了很多。

“难道还不够吗?”

云鲲大舟无声穿梭在云海中,天上星光依旧显得那么遥遥。

周然捧起那只黄鼠狼,坐在窗框边缘。

“既然决定放下了,那干脆将一切全部放下。”

周然笑着自语道,缓缓闭上双眼。

这一夜,云鲲大舟那位老祖宗如临大敌,好似躲了无数年的小偷突然被发现。

这一夜,周然炼化天地双魂,一举达到三魂炼圆满。

从禹州城千绝楼破关而出时就该达到的高度,却一直拖到今日。

还好,不算晚。

晨阳破晓的一瞬间,天地由夜转昼。

周然从星辰殿前面那株千年古树上砍下一根半枯萎的树枝,为自己做了一把小木剑。

木剑三寸长,周然胸中的剑意却有三百丈。

星爵早早起来,揉着眼睛走过来,肩膀上这站那只黑猫。

他见周然满脸笑意,问道:“少爷很高兴吗?”

周然嘿嘿一笑,随手扔给星爵一个火辣辣的爆炒栗子,说:“不告诉你。”

星爵吃痛的捂着头,仅剩的睡意顿时没了。

正午时分,云鲲大舟抵达云苍派地界的雁回渡口。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二章 湖上夜雾升

位于雁回峰山巅的雁回渡口拥有与云苍派同样悠久的历史,规模几乎是扶风城外的风陵渡口十倍之大。依靠雁回渡口发展起来的雁回城与云苍派山门所在的云苍城是云苍派地界上唯有的两座超级巨城,无论哪方面都不是扶风城可比。

作为冀洲西北部转运枢纽的雁回渡口几乎每天都有跨空大舟停靠,繁忙的时候一日几艘都不奇怪,半月甚至更久才有一艘大舟停靠的风陵渡口只需要七座飞禽驿站就能满足需求,雁回渡口却有整整三十五座之多。

连接驿站与渡口的三十五条路各色店铺林立,人海如潮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里的客流。

几座近百层巨楼之上时不时会有一道凌厉气息扫过,既是在震慑一些宵小之辈,也是在提醒像周然这样乘坐大舟从四面八方来此的生人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云鲲大舟在此停留一日时间,周然准备趁此机会好好看看。

周然肩膀趴着恢复了些许精神的黄鼠狼,星爵肩膀站在四处张望的黑猫,昆宇的幼鸟则站在他的头上,名义上的主仆三人就这样走下云鲲大舟。

江家兄妹与另外几人本来也想跟着,不过全被周然给扔在了星辰殿中。

前拥后簇的感觉,周然不喜欢。

一个归元境带着两个小家伙与三只小宠物,自在的同时还不容易招人注意。

就像单纯的游人!

星爵二人以为周然会去这里的兵器楼选剑,手里把玩那把三寸木剑的周然连往兵器楼所在的方向看都没看,带着两个小家伙从云鲲大舟一路向雁回城而去。

如雁回城这样的超级巨城,已经不是用面积与人口这种简单的数据能形容的。

周然三人站在比一座小山还要巨大的城墙之前,望向数百丈之宽的城门,视线内是数不清的人影,视线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拥挤人流。

城门之下共有进出四条宽度等同的路,中间两条以青玉铺就的青云路专供先天境高手。

距离先天境还差半步的周然没有享受特权的资格,只好拉着星爵与昆宇二人的手走在靠边的路上,随着人流一同挤向城门,有些羡慕的看着从青云路上进进出出的大人物们。

来到城门之前还要每人上缴一枚金币,旁边守城的城卫军还会扔过来一本雁回城小册子。

小册子五个银币一本,没有雁回城户籍的必须每人一本。

进城后,周然翻了翻这本小册子,发现大半本写的都是城内规矩以及违规的相应处罚,剩下的小半本才是对雁回城各个地方的介绍,倒也颇为详细。

他快速翻了一下,随后塞进身后的背包里。

“简直是在抢钱啊!”

星爵气哼哼道,要不是看在五枚银币的份上,他估计会将这本小册子扔在地上狂踩解恨。

雁回城的物价比不了云鲲大舟,却要比扶风城高出几倍。

对星爵来说,亲眼看见一枚枚金币流水一般花出去简直像是在割他的心头肉。

周然今天的心情格外好,花起钱来一点当真是都不觉得心疼,而且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完全是什么贵买什么。

半天时间,他带星爵二人去雁回城最贵的酒楼知味天吃了一顿价格堪比天香斋那顿早饭的午饭。又去雾衣巷给星爵与昆宇各买了几身衣服,全都是按照雁回城大家族少爷的标准,前后花了几百枚灵晶。买完衣服,他又带上二人去隔了几条街的博古斋,玉佩、扳指以及各色配饰全都给二人配齐,加在一起竟然又花出去两枚一品灵源。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果然不错。

进城时还是两个乡下小子的二人,半天功夫就成某个了大家族出来的小少爷。

周然笑呵呵的看着二人,点点头道:“果然不一样了。”

可惜星爵心疼钱心疼的差点就要哭出来,昆宇对身上穿着什么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

周然笑问道:“两位小少爷好像很不开心啊?”

星爵皱着小脸求饶道:“少爷,你就不要再拿我们寻开心了。”

周然捏着星爵肉嘟嘟的脸颊,笑呵呵说道:“本少爷一件都没买,钱都花你们身上了,有这么寻你们开心的吗?”

昆宇少见的开口说道:“少爷是要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吗?”

星爵不解问道:“谁?”

昆宇闭嘴不说话,看着周然。

“就你聪明!”

周然抬手一把揉乱昆宇的头发,站在他头顶的幼鸟差点摔下来。

冀洲西部四派只有云苍派弟子以修剑为主,镇派绝学名为《剑法真传》,其中蕴含天地人三部剑法。若三部剑法能与云苍派镇派之宝天地人三剑相合,威能之大匪夷所思。

云苍派崇剑为尊,云苍派地界自然修剑之人最多。

周然昨夜已将一切完全放下,如今的他需要从头开始思考何为剑。

但在这之前,他还要找不同的人问剑。

修剑之人极多的雁回城正合适。

欲为善,先明恶。

这曾是周老爷子告诉过周然的六个字,他咀嚼了多年,如今才品出几番滋味。

于是,他将目光瞄准了这座雁回城中的恶人。

半天时间就在雁回城扔出那么多钱,该注意到的人早就注意到了。

“咱们去雁荡大湖看看夜景。”

周然拉上二人又买了一大堆吃的才出城往雁荡大湖而去。

雁回峰西面是繁忙的雁回渡口,东面是一座广阔无际的雁荡大湖。

每年春天转暖时候,一种名为红腹黑雁的大雁就会从冀洲以南的地方北飞而回,数以百万甚至千万的大雁几乎遮天蔽日,雁回峰与雁回渡口之名便由此而来。

在大雁北归的一个月里,跨空大舟几乎都会绕路而行,轻易不会到这座雁回渡口停靠,为的是不影响红腹黑雁的迁徙与繁殖,这大概也是云苍派与天河坞的默契。毕竟,云苍派每年需要抓捕驯服大量红腹黑雁作为代步飞禽,雁回城所有家族也要依靠红腹黑雁过日子。

如今已是寒秋将尽,天地冷寒肃杀。

红腹黑雁不久前就已南迁,此时的雁荡大湖一片萧瑟寥落。

夜风冰冷,湖上夜雾升。

除了贫苦渔家,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雁荡大湖。

星爵抱着被他取名为招财的黑猫颇为兴奋,小声道:“少爷,真有人会跟来吗?”

周然不答,问道:“不怕?”

星爵仰头说道:“有少爷在,有什么好怕的?”

昆宇笑了笑,很认可星爵说这句话。

自那晚周然将他们二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又拉着手走了那么长一段路,他们心里就认定只要周然在身边就不会有危险。

三人才到一座亭中坐下,一堆吃的还没摆好就有人上钩了。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身上还有血迹的中年人,他怀里抱着一个手臂几乎被砍断的小女孩。

“给我十枚灵晶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中年人双膝一弯跪下求周然:“我要救我的女儿,求你给我十枚灵晶!”

星爵嘴巴张得极大,昆宇抿了抿嘴看向那人。

周然沉默的望向跪下之人,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找上来的竟是这样一个人。

见亭中三人不说话,中年人马上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哭腔再次恳求:“求你给我十枚灵晶,我女儿快要不行了!”

周然不语,向星爵伸出手。

嗜钱如命的星爵这次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数了十枚灵晶递给周然。

周然眯起眼看了看那个昏厥中的小女孩,抬手将灵晶扔过去。

灵晶落地之前,中年人一把将之抓在手里,而后重重向周然磕了三个响头,抱着小女孩转身就走,看上去一点耽搁都没有。

直到那中年人走远了,星爵才低声问道:“少爷,那个小姐姐会没事吗?”

周然沉吟片刻,突然冷笑道:“会不会没事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星爵与昆宇还没反应过来,周然已经提着他们的肩膀向那中年人离去的方向飞去。

《云踪步》三式合一的天风寄影,即使周然带着二人依旧悄无声息,仿佛三人的身影完全隐匿于雁荡大湖杀机四伏的夜风之中。

数个呼吸之后,周然三人已经来到一片芦苇荡。

“叮!”

“叮!”

“叮!”

芦苇荡里面一艘渔船上,刚刚那位抱着女儿求救的中年人正掂量着手里的十枚灵晶,灵晶碰撞时的声音清脆悦耳,他对身边二人嘿嘿笑道:“底细摸清楚了,一个归元境小子加上两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干不干?”

三人中最年轻的那人连连点头说:“多久没有碰到肥羊了,当然干!”

旁边的妇人却担心道:“会不会是陷阱?”

“陷阱个屁!”

那年轻人吐出一口浓痰,对那妇人说道:“盯着这几头肥羊的可不只有我们?再耽搁咱们可连汤都喝不上了。”

那中年人一把攥紧灵晶,残忍笑道:“小白脸说的不错,张寡妇赶紧决定。”

张寡妇扫了眼中年人,点头道:“奴家听崔二哥的。”

小白脸看向崔二哥与张寡妇,眼珠子转了转,淫邪笑道:“俏寡妇野汉子看对眼了?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张寡妇笑吟吟道:“信不信老娘撕烂你这张伺候过无数男人的臭嘴?”

小白脸可不觉得张寡妇在开玩笑,马上往后退几步,正好踩上渔船老渔夫的尸体,他一脚将老家伙踢进河里,这才笑呵呵说道:“论伺候男人的功夫,咱可比不了嫂嫂你啊!”

“哟,嫂嫂?”

张寡妇掩嘴而笑,说道:“要不嫂嫂今晚也伺候伺候你?”

“够了!”

崔二哥突然轻喝一声,二人顿时闭嘴。

中年人崔二哥乃是归元境实力,张寡妇与小白脸都是纳元境,三人都是常年在雁荡大湖边打猎的猎人,而猎物自然是外地来的肥羊。

若是小羊羔,谁抢到算谁的。

若遇到扎手的肥羊,那就先联手杀人事后再分赃。

分赃不均互相残杀之事时有发生,根本不奇怪。

这座雁荡大湖从来不挑食,什么人都敢吃,也吃得下。

三人之间的这番对话周然与星爵和昆宇都听的一清二楚,他们还看见那个小女孩被扔在渔船另一头,脖子已经被人捏断。

周然明显感觉到星爵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昆宇始终平静无比。

周然没有故意遮去三人行踪,星爵身体颤抖那一下让崔二哥马上感觉到异样,他猛地转头看来,低声警惕道:“谁?”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三章 你猜

周然没去管崔二哥的反应,也好似没有看到另外二人握起了剑,他对星爵说:“我刚刚其实感觉到了蹊跷,如果当时我出手,或许能救下那位小姐姐,你说我错了吗?”

星爵抬头看向周然,眼里有夜色遮挡不住的不解。

昆宇望着周然,很肯定的说道:“少爷没错!”

周然摸了摸星爵的脑袋,又揉了揉昆宇的头发,这两个在禹州城只生活了一两年的小家伙却经历了禹州城千年以来最黑暗的一个晚上。亲眼看着自己哥哥被人杀死的星爵被哥哥保护得很好,心性也最简单。在他心里周然是不会错的,可那个小姐姐真的死了。全靠自己一人挣扎活下来的昆宇经历得更多,所以他才能极为肯定的说周然没错。

星爵的对错在事上,昆宇的对错只在人。

这是二人最大的不同!

实际上,崔二哥抱着小女孩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周然之所以没有明说,就是要在星爵二人心里留下一粒种子。

不知道这粒种子最后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崔二哥手握重剑,张寡妇双剑在手,小白脸的软剑还缠在腰间,不过剑柄被他紧紧握住。

根本不需要任何交流,已经配合多次的三人快速逼近。

行至中途,三人突然分开,从三个方向包围而来。

“动手!”

崔二哥低喝一声,重剑横扫,劈向周然。

张寡妇双剑紧随其后,准备在崔二哥重剑之后再补上两剑。

归元境主攻,纳元境查漏补缺,二人配合无间,不知道多少归元境高手因此饮恨。

小白脸则是攻向星爵与昆宇,两个小东西看上去没什么威胁,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手里有没有后手。所以,小白脸的举动既是要扰乱周然的心境,也是在试探。

如果周然只是普通归元境实力,说不定真要顾此失彼了。

面对三人绝杀之招,周然如风中老松静立不动,脸上还有挣扎之色的星爵与面色坚定的昆宇好似也没有意识到伸出危机之中。

三人见此心中警惕大增,但剑已出鞘。

崔二哥最先杀至,横扫的重剑裹挟猎猎风啸,拦腰斩来。

生死刹那,周然双指骤然伸出,能轻易将一块巨石劈开的重剑剑尖被他夹在双指之间,任由崔二哥用尽全身力气,重剑也进不了半分,更退不出丝毫。

张寡妇被吓了一跳,但她只有刹那犹豫,立即从崔二哥身后纵身一跃,以手中双剑刺向周然双目。小白脸更是半点迟疑都没有,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几乎在张寡妇出手的同一时间杀向周然身旁的星爵与昆宇。

若周然要救二人,必然没时间躲开张寡妇的双剑。

若周然见死不救,那这两个小鬼当真就要死在他面前了。

从崔二哥重剑斩至到二人同时出手,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三人根本不可能交流,对于出手时机的把握全凭多年的默契,而被他们算计围攻的周然似乎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出手时机再准,配合得再无间又能如何?

这场实力悬殊犹如云泥之别的猎杀,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周然神情不变,体内一股真元已涌入双指。

咔!

他双指猛地用力,自锻造之后就从未弯过的重剑直接被震断成数片。

崔二哥登时心神俱骇,顾不得同伴死活,转身就要逃走。

周然踏出一步,身影顿时消失。

再出现时,他已捏着崔二哥的脖子回到原来站着的地方。

便在这个时候,张寡妇双剑才刺来。

不过,计划中本应该刺中众人双眼的双剑却刺入了崔二哥的背后。

小白脸满脸狰狞之色,拼尽全力杀向星宇二人。

周然蓦地转头望去,目中隐含怒气,就要出手。

却是此时,被捏住脖子的崔二哥眼中亮起一道精芒,袖口中一道寒芒一闪射向周然胸口。

小白脸见此大喜,立即收剑退回。

张寡妇单手抓住崔二哥肩头,从周然手中将人抢走。

“少爷!”

“少爷!”

星爵和昆宇见周然胸口插着一柄短剑,连连惊呼。

张寡妇从崔二哥身上拔出双剑,将一包药粉撒在伤口处,小白脸也退到了他们二人身边。

周然表现出的实力大大超乎崔二哥三人预料,虽然那柄淬了巨毒的暗剑已插入周然胸口,三人还是不敢大意上前。

小白脸右手食指摸着下巴,咂咂嘴惋惜道:“模样还挺俊俏,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啊!”

张寡妇娇笑道:“死人你这只野兔子不是照样玩吗?”

小白脸嘿嘿笑道:“说的也是。”

昆宇既怒又恨,他捡起地上断剑就要冲向三人,却被周然给拉住。

星爵死死抓住周然一只胳膊,大哭道:“少爷,少爷……”

夜雾渐重,微雨飘落。

冰冷的夜风吹起,枯黄的芦苇随风而动。

“哭什么?”

周然问道,他抬手给了星爵一个糖炒栗子,而后握住毒剑剑柄,缓缓拔出。

昆宇这个时候才想到有人说周然身上有一件星月灵宝,他马上惊喜道:“少爷,你……”

星爵正哭得伤心,还没想到这些,他捂着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周然与昆宇。

周然将毒剑递给昆宇,平静说:“记住了,江湖路险人心叵测。”

昆宇握住剑柄,重重点头。

星爵这才知道周然没事,他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高兴说道:“少爷你没事,对不对?”

周然抬手又想给星爵一个脑瓜崩,但见星爵马上捂着头就收回了手。

星爵抱住周然胳膊,又开始哭起来。

这次不是害怕,也不是难过,而是真的伤心,还有后怕。

黑猫招财用头蹭着星爵的脑袋,一声声低声叫着,周然轻轻抚摸星爵的脑袋,抬头看向至今还没有逃走的三人,说:“这就是你们的剑?”

三人都不明白周然是什么意思,而他们之所以没有逃走,是不相信那把曾经助他们猎杀过先天境高手的毒剑杀不了一个归元境小子。

小白脸上前一步,嘿嘿笑道:“虚张声势吗?”

张寡妇皱眉,好似害怕什么退后一步,低声道:“这小子不会真没事吧?”

“等!”

崔二哥忍着剧痛,咬牙吐出这个字。

但崔二哥要等的不是猎物毒发,而是在等自己想出逃出这两个同伴毒手的办法。

雁荡大湖为何极少有受伤的猎人?

因为受伤的猎人都成了其他猎人的猎物。

三人合作多次,作为实力最高之人,崔二哥自然每次都拿大头。

然而,往日他拿走的那些,此时却成了催命符。

崔二哥现在很希望周然能多坚持一会儿。

可惜天不随人愿,周然的身体突然颤抖一下,昆宇紧跟着低呼一声:“少爷!”

这一声“少爷”就像是三人反目的信号。

身受重伤的崔二哥猛地倒地一滚,堪堪躲过从前后两个方向刺来的夺命之剑。

“你!”

崔二哥单膝跪在地上,望向张寡妇恶狠狠道。

张寡妇瞥了眼身边的小白脸,娇羞道:“崔二哥,对不住了。”

“好,很好!”

崔二哥勉强爬起来,指着二人咬牙道:“你们真以为吃定我了?”

张寡妇持着双剑一步步靠近崔二哥,呵呵笑道:“什么吃不吃的,崔二哥说话可真难听。”

崔二哥不断后退,张寡妇与小白脸一左一右一步步逼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二哥尽管受了伤,但他毕竟是归元境实力,若临死之前疯狂反扑,两个纳元境还真未必能全身而退。

张寡妇手心冒汗,几乎全部注意力全都在满前这头伤虎身上。

张寡妇为何成为寡妇,姓崔的忘了,她可没忘。

似乎今日终于能手刃仇人,让张寡妇心神有些松懈,竟又突然想起那个窝囊废物。

崔二哥继续退后,当他又退后一步时,竟才到了一个水坑,顿时失去平衡。

张寡妇眼睛猛地亮起,抓住时机双剑同时刺出。

嗖!

双剑剑芒大放,持剑之人满心杀机。

这一瞬间,张寡妇满脑子都是得手后如何将这个恶魔分尸,再一点点剁碎了喂狗。

嗖!

一道凌冽剑风突然出现,张寡妇被仇恨充斥的头脑立即清醒,可她太想亲手杀了姓崔的,明明感觉到身后危机,依旧咬牙刺出这一剑。

崔二哥以手撑地连连退后,却快不过张寡妇的剑。

生死关头,崔二哥声嘶力竭的大吼道:“杀了她!快杀了她!”

“去死!”

张寡妇疯狂吼道,以全身力气将双剑刺入崔二哥胸口。

双剑刺入崔二哥胸口之时,身后那柄软剑也刺入了她的后心。

崔二哥口喷鲜血,眼睛瞪得巨大,直到死都在盯着张寡妇背后那人。

他到死都不明白以小白脸的出剑速度绝对能先一步杀死张寡妇,为何偏偏晚了一步。

雁荡大湖的猎人们都知道一个道理,在这片吃人的湖泊上谁也不能相信。

崔二哥以前不信,不久前才试着去相信一个人。

可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赌局,他输了。

张寡妇艰难回过头来,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她眼里只剩下一丝笑意。

不是感激,而是嘲笑!

这丝笑意深深刺痛了小白脸,他眼中冷意泛起,手中软剑一抖,削去了张寡妇的脑袋。

脑袋高高飞起,砸入雁荡大湖中。

小白脸犹自不解气,连连踢踹张寡妇的尸体,而后冲着湖面上那一圈圈被张寡妇脑袋砸出的波纹大声嘶吼道:“臭婆娘,你懂什么?!”

小白脸心中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发泄不出,他猛地回头看向周然,怒笑道:“看够了吗?”

“去死吧!”

小白脸以脚尖勾起插在崔二哥身上的一柄剑,而后踢中剑柄,剑尖朝向周然飞射而来。

长剑青光一闪,眨眼便至。

周然再次抬起手,夹住染血的剑,平静说道:“原来这才是你们的剑!”

周然不知道三人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与恩怨,但手里一直握着那柄木剑的让他感觉到崔二哥临死之前的后悔与心痛,也能感觉到张寡妇死前的畅快与自嘲,更能感觉到小白脸心中的愤怒,以及一种撕心裂肺的后悔!

不该信的人信了,该信的人却没信。

这才是张寡妇嘲笑的原因。

至于她嘲笑的是自己,还是小白脸与姓崔的,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果真没事!”

小白脸见周然轻松接下那柄剑,冷笑问道。

但他没有感觉到害怕,更没有想要逃走。

周然双指用力,已经失去主人的剑被震碎成几断,坠入雁荡大湖岸边的这片烂泥中。

夜雨无声,夜风呼呼吹。

芦苇摇摇晃晃。

“少爷,为什么不杀他?”

“小孩子整天想打打杀杀的不好。”

“可是他要杀少爷!”

“但他不是杀了两个想要杀少爷的人吗?”

“他们是自相残杀,又不是在帮少爷杀人。”

“可他确实替少爷杀了两个人啊。”

“那如果小姐姐就是被他杀的死呢?”

“你不是说如果吗?如果小姐姐不是他杀的呢?”

“可……”

“放心!他其实已经死了。”

“死了?”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那少爷明白吗?”

“……你猜。”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四章 借剑

夜雨飘落,亭外寒风吹。

星爵正与昆宇小声嘀咕什么,主要是星爵说,昆宇听。

周然坐在旁边,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无声敲击左手手背,雨水沿着旧瓦一滴一滴落下,亭中桌子上的灯火被琉璃罩保护着,时不时会摇曳一下。

周然突然抬头看向通往亭子的那条路,对星爵与昆宇说:“一会儿不要离开亭子。”

二人抬头望向周然,循着周然的视线看过去。

亭外风雨中,十余道人影踏雨而来。

这些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以三位归元境高手为首,其余人皆是纳元境实力。

来至亭外,所有人同时拔剑。

为首那人说道:“大湖帮要钱不要命,小公子只要留下身上的钱,大湖帮自不会为难。”

十多柄剑映照亭中火光,天地间只有风雨声。

周然双手背于身后,静静看着夜雨中握剑之人,木剑在他手指尖不快不慢的来回转动。

那人见此抬起手猛地一挥,低喝道:“杀!”

三位归元境不动,他们身后的十多位纳元境踏着冰凉雨水,携剑杀来。

周然身影犹如此间夜雾,倏然间化消而散。

再现身的他已在一个纳元境身前,双指夹着那人手中剑。

双指之间有真元骤然爆发,长剑登时被震碎。

不等断成十多截的断剑坠落地面,周然拂袖一挥,将碎刃全部摄入手中,反手射出。

嗖!

嗖!

嗖!

每一片断刃带起一道风声,也激起一道血色。

夜色下,风雨中。

顷刻间,十余人尽死。

三位归元境受惊非小,三人彼此互视,同时将剑收入剑鞘,抱拳道:“得罪了!”

余音还在风中,三人马上退走。

星爵见那三人就这么退回夜雾消失不见,不解的问周然:“少爷,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了?”

周然笑了笑,没回答。

今晚,他只问剑,杀不杀人并不重要。

之所以放过小白脸,是因为周然从他们三人身上问到了他想要的剑。而不杀这三人,仅仅因为他们反剑归鞘时的毫不犹豫。

拔剑出鞘不难,收剑还鞘却不容易,尤其是在面对敌人时。

大湖帮三人离开后,将亭子包围的夜雾明显安静不少。

不过未过多久,夜雾中又走出一高一矮两个人。

这是两位达到归元境巅峰之人,以真元浑厚程度看,距离真元三炼只差半步。

高个子背着双重剑,矮个子袖中藏短剑。

随着不断靠近亭子,二人脚下速度越来越快,身上的气势也随着每一步落下而迅速提升。

距离亭子只剩数丈距离,高个子双手抬起握住重剑剑柄。

锵!

双剑同时出鞘,对着亭子直劈而下。

剑尖三尺吞吐剑芒,双剑之威堪称势不可挡。

矮个子的实力比高个子还要强半筹,躺在他双袖之中的短剑已经开始轻鸣。

高个子以剑斩塌亭子时,就是他出手之时。

周然看向外面,神情平静,好似在欣赏这场夜雨,手中三寸木剑依旧不快不慢的转动着。

眼看两柄重剑即将劈下,他身上那件黑色风衣突然飘飞而起。

只见他挥袖一扫,双剑剑势当场崩溃,双剑所引动的剑风更是四散而去,周遭无数芦苇被无声割断,在夜风中倒落泥泞。

矮个子犹豫起来,最终没有出手,与高个子一同退走。

二人才退去,一处夜雾好似被飓风卷动,剧烈翻腾起来。

一人从中走出,天上有星辰之力降落。

连先天境都坐不住了!

风雨中,先天境一掌震落。

可面对这位先天境足以将亭子震入雁荡大湖的强力掌劲,周然心里却是有些失落,因为好不容易等来的先天境竟不用剑。

既然不用剑,那就不必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

周然跨前一步,递出一拳。

以拳对掌,却是拳胜。

那位先天第一境直接被击飞,坠入夜雾之中。

风狂,雨大。

这一刻的天地偏偏如此寂静。

周然对着前方那片平静的夜雾,大声道:“不使剑的都给我滚!”

饱含浑厚真元的一声大喝,顿时声传四野。

雾海声涛,波澜起。

一道清冽剑鸣由远而至,比剑鸣声更早一步传来的是一声大喝:“云苍派张竹青在此!”

夜雾之后,有人飞掠而来。

张竹青落地无声,他以拇指抵住剑柄,剑身只出鞘一寸,却是剑鸣不止。

张竹青扣下拇指让剑归鞘,望向周然的双目涌动起风云之色,他问道:“阁下是何人?”

雁回城乃是云苍派最大的财源,雁回城城主向来也都是由云苍派副掌门担任,张竹青便是现任雁回城城主何忘川亲传弟子之一。

以张竹青的身份,自然不会在意到城内出现了一位出手很大方的外地小子,至于这小子引来多少躲藏在暗中的野狗,他一样不在意。目前雁回城最大的事情就是云苍派宗老白松冉与掌门三位嫡传弟子明早就会来此,要搭乘云鲲大舟前往风云谷。

无论宗老白松冉还是三位被全派上下寄予重望的嫡传弟子都是云苍派的高层,虽然他们此次只是途经雁回城,几乎不做停留,城主何忘川却不敢有所疏忽。

为此,他只将大弟子一个留在身边,其余亲传弟子全部被派出来巡查雁回城。

眼看明早那四位就要到来,张竹青决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意外。

周然看看张竹青,又看看他手里的剑,手中的木剑越转越快。

张竹青见周然不理他,心里虽也有几分怒气,但并没有发作出来,他微微侧脸对身后夜雾说道:“我不管各位都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们背后都站着什么人,如果不想与城主府为敌,那么请现在就退走!”

张竹青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此时还敢站在夜雾中的哪一个又是平庸之辈?自然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城主府势大而又背靠云苍派,雁回城所谓的三大家与七大族加起来都不敢违逆城主府的意思,躲在夜雾中的几位先天境也网罗了一些高手,弄出来这个帮那个派,在雁荡大湖这片作威作福,可实际上他们在城主府眼中连猪狗都不如。

且不说年纪轻轻的张竹青乃是城主亲传弟子,其本身先天第二境的修为也足够让众人对他忌惮不已,再想到云苍派高层要来此搭乘云鲲大舟的消息以及城主府最近几日对外的态度,不难明白张竹青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杀机。

因此在他话音落下后,夜雾中马上响起阵阵脚步声,很快就又安静下来。

张竹青说完那句话就不再管身后,继续望着周然。

“好自为之!”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张竹青撂下这一句话,竟也转身走了。

浓重的夜雾微微涌动,很快将张竹青的身影吞没。

夜雨将停未停,夜风不止不休。

周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他手中的木剑不仅还在转动着,而且在张竹青离开后转得更快。

木剑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因为转动得太快,站在周然身后的星爵与昆宇早就已经看不清木剑的影子,只能看见周然的几根手指在来回翘起抖动。

犹如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

当木剑快到某个极致时猛地停下来,一动不动的落在周然双指之间。

木剑停下之时,周然面前的夜雾被一道无形剑气劈开,从他所在之处飞速绵延向前,无形剑气所至之处浓重的夜雾全被无声分开。

剑气尽头,一位佝偻老者手里拖着一柄断剑,一步步走来。

老者头发稀疏而凌乱,就如周围已经枯萎的芦苇,他身着并不合体的宽大华服,不知道从何而来,一步一步踩在泥泞中,身上却不沾半点泥水。

当被剑气分开的夜雾弥漫到他脚下时,他正好停了下来。

老者抬头看向亭中,但望向周然的是一对血窟窿。

拖剑而来的老者问道:“你来借剑?”

周然眉头微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摇头是因为他来此不是借剑,而是问剑。

点头则是老者的借剑与他的问剑并不矛盾,都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盲眼老者似是看见了周然的回应,或许他也根本不在乎周然有何反应,只是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他们的剑都不如我手中这把,你敢不敢借?”

周然望向老者,老者也看着他。

一个看人,看的是一个踩着夜风夜雨而来的老剑客。

一个看心,看的是一片无波无澜的好心境。

老者名陈是知,雁回城城主与云苍派现任掌门见到他都要叫一声师叔。

九宗三十六派几乎都是传承千年甚至数千年的大势力,漫长的岁月中没有一门一派是一帆风顺的。便是冀洲西部四派,千绝门有隐世之劫,烈阳谷有地火之灾,霜雪门有冰寒之难,云苍派同样也曾经历过数次近乎灭门的劫难,最近一次就发生在数十年前。

一个甲子前,云苍派出了位天纵奇才,十岁时真元三炼圆满,十五岁时先天境圆满进阶星纵境界,此后更是一路高歌猛进,竟在三十岁之前踏进星纵境界之上的那道天门。

那时的云苍派因他一人而声势大涨,甚至拥有冲击中九门的资格。而按照那人成长的速度,百年之内未必没有踏入更高境界的可能。一旦他最终能达到那个高度,云苍派可就要成为冀洲历史上第一个上九门大派。

很显然,那人失败了!

就在上届正天大会召开前的两个月,那人不知因何突然发起狂来,一夜之间不仅将同门师兄弟屠杀殆尽,连一手将他带大的掌门师父也惨死在他手里。

那夜之后,他自挖双眼,亲手断剑,修为境界更是一路跌至先天境巅峰。

那位天纵之才正是陈是知。

他亲自将何忘川扶上掌门之位,枯坐云苍派地牢十数年,直到何忘川坐稳掌门大位,他才将自己逐出山门,而后隐居在三万里雁荡大湖。

自隐居后,陈是知只露过两面,上一次露面还是十七年前。

今夜是他第三次露面,拖着那柄断剑而来。

今夜,他想将这柄短剑借出去。

借给一个归元境小子。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五章 三年之约

陈是知因何发狂,为何自挖双目自毁佩剑,云苍派仅剩的几位宗老与现任掌门至今都不知道。不过,哪怕如今的陈是知已经跌出了星纵境界,只要他活一天,无论千绝门、烈阳谷与霜雪门,抑或与之毗邻而又野心勃勃的万里府都不敢对云苍派下狠手。

作为两个月前四派大战得利最大的黄雀,万里府本是有机会将这个多年的邻居一口吞下,就是因为忌惮陈是知才没能如此。

踏过天门之人,已经不能以常理揣度。

当初那两位嚷着要给前任掌门报仇实则想要从普秋风手里夺权的宗老,不就是死在了陈是知那柄短剑之下?而两位星纵第五转的超级高手却一个被境界跌到先天巅峰的瞎子两剑劈死,当时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人。

也不是没人怀疑这是云苍派演戏给周围几大势力看,可哪个宗门舍得牺牲星纵第五转这样的存在演戏?而且一次还是两个。

最近十七年,云苍派也曾经历过几场风波,但陈是知始终不曾出现。

于是,就有传闻说他已死。

这些年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类似的传闻出现,却没有一人敢来这片雁荡大湖一探究竟。

时隔十七年后,陈是知再次现身。

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而传谣的人只怕要胆战心惊了。那些在背后推动这些谣言的势力说不定在得知陈是知现身的第一时间,肯定是收拾细软准备逃命。

因为陈是知过去出现过两次,云苍派也对怀有异心的附庸家族与门派血腥清洗了两次。

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作为云苍派弟子,张竹青的确该留下拜见这位师门前辈,奈何他恩师的父亲就是当年死在陈是知手中的两位宗老之一。

若当年夺权成功,说不定云苍派掌门已是张竹青恩师。

被陈是知劈死的两位宗老当时势力极大,否则也不可能与掌门夺权。如果将归附二人的实力全部清洗,云苍派必然会元气大伤。另外,陈是知杀死同门师兄弟与恩师在前,又是他一个人将普秋风推上掌门之位,云苍派上下哪一个不觉得普秋风得为不正?

普秋风自己也明白这点,而那个时候更要以大局为重,再加上另外几位宗老求情,他在首恶伏诛后,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一口气将怀有异心之人全都赶到雁回城。

雁回城乃是云苍派最大的财源地,城外却是陈是知隐居的雁荡大湖,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翻出什么浪花来。如今已经过去几十年,普秋风不仅将云苍派大权完全掌握在手里,就是雁回城也没有逃出他的手掌心。

何忘川暗中早就对普秋风表示臣服,若非如此,普秋风的三位嫡传弟子与一位宗老前来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兴师动众。

不过,何忘川能屈服于普秋风,却做不到对他的杀父仇人忍气吞声。

作为何忘川亲传弟子,张竹青自然清楚这些。

可陈是知到底是云苍派的定海神针,没有亲身经历过当年夺权叛乱的张竹青在感觉到那道传说中的剑意出现时,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周然却不知道云苍派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更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老瞎子竟是云苍派祖师。

他只是感觉到老瞎子很强!

青阳在内的五人因为被定世珠封印的缘故,周然几乎感觉不到他们带给他的压力。而除了那五人,这个老瞎子绝对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强之人。

陈是知问周然:“不敢借吗?”

手中木剑早已停下,周然听见陈是知这般说,笑了笑道:“前辈的激将法一点都不高明。”

“是不高明。”

陈是知自己也笑了,他将断剑抬起端到自己那双瞎眼之前,说道:“自我悟了这一剑已有五十余年,可惜至今也不曾显露人间。”

他轻叹一口气,将剑放下,依旧如之前那般倒握着。

“以你今日实力,确实接不住这一剑。”

陈是知继续说:“我给你十年时间,你十年之后再来此,我将这一剑借给你。”

说完,陈是知拖着剑,转身走回夜雾中。

“等等!”

周然叫住陈是知,说道:“也许前辈不需要等上十年。”

陈是知却并未站住,边走边对周然说:“少年人,你心中那道剑意的确有点意思,但还不够,远远不够,给你十年时间已是看得起你了。”

周然突然握紧拳头,低头看向身边二人。

他的视线最先放在昆宇身上,昆宇也抬头看着他。

不过,当周然的手落在他肩膀的前一刻突然移开,最终落在什么都没感觉到的星爵肩头。

周然提着星爵,马上施展天风寄影,在陈是知的身影即将被夜雾吞噬之前追上。

站在陈是知身前,周然将星爵向前推了一步,抱拳说道:“我这弟弟暂时就交给前辈,三年之后我来带他回去,如何?”

星爵一愣,当场大哭起来,他根本没想到怎么会突然这样,拉着周然的胳膊哭着肯求道:“少爷不要赶我走,少爷不要赶我走,少爷我会很听话的,星爵以后什么都听少爷的,求少爷不要赶星爵走,求少爷不要赶星爵走……”

周然看着星爵,心头也有些难过,可这一次他必须狠下心来。

陈是知站定不动,沉默片刻,问周然:“值得吗?”

周然不语。

陈是知拉住星爵的手,任由星爵踢他咬他用尽办法也挣脱不了,他对周然说:“三年之后你若不来,那一剑就由他接。”

周然认真点头,而后不仅将背包里放着的三品灵源与二品灵源塞给星爵,还将那张星卡也塞进星爵口袋,最后很用力的揉了揉星爵的脑袋,这才让开路。

陈是知拉着极力想要挣脱的孩子,一步步走进夜雾中。

“少爷!”

“少爷!”

……

星爵回头看着周然,不断恳求嘶喊,可见周然始终不为所动,又害怕又委屈又生气的孩子直接赌气不出声,不仅将两个玉盒狠狠扔了,连那张星卡都掏出来一同扔掉。

扔掉这些后,星爵转过头,直到被夜雾完全吞没都没有再回头。

周然就在原地站着,站了很久。

昆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见周然低头看他,才说:“星爵会明白少爷苦心的。”

周然笑了,说:“我有什么苦心?”

昆宇抿了抿嘴,不答反问:“三年之后,少爷真能接下哪一剑吗?”

周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比星爵合适。”

这也是昆宇不解的地方,他望向周然问道:“那少爷为何没有选我?”

“还记得我刚刚问你们的问题吗?”

周然转身向亭子那边走去,边走边说:“我问你们我发现了蹊跷却没有及时出手是不是错了,星爵犹豫,而你却一口咬定本少爷没错。还有刚才我装作毒发抖了下,你却立即知道我要做什么,配合我惊呼了一声少爷。”

“如果不是你那一声少爷,我故作毒发的那一抖未必能让那三人上当,至少那三人不大会立即反目,还有很大可能不会自相残杀。”

“你的确很了解我。”

周然在即将踏入亭子的时候突然停下,他背对着昆宇,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但你又一点都不了解我。”

昆宇低下头抿着嘴,不说话。

周然回头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那个小白脸吗?”

昆宇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周然又问:“如果留在这里的是你,以后遇到那个小白脸,你杀还是不杀?”

“你不会杀的!”

“如果那个小白脸正在为恶,你杀不杀?”

“你还是不会杀的!”

周然看着始终低头的小家伙,接着又问:“那你说星爵会不会杀?”

昆宇犹豫了,最终还是低声道:“他……会的。”

周然问:“他真的会吗?”

昆宇重重点头。

周然坐在亭子的台阶上,看着已是满脸泪水的昆宇,轻声问:“累吗?”

昆宇一把抹去眼泪,倔强得一声不吭。

周然抬起手,重重的拍了拍昆宇的肩膀,认真说道:“小子,要不试着相信我一次?”

昆宇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周然笑了,一把揉乱昆宇的头发。

看了看夜色,周然站起来,拉着昆宇的手往雁回城走去。

老瞎子陈是知出现之后,肯定不会再有人来了。

至于被星爵生气扔了的灵源与星卡,再视财如命的人也不敢来捡。

因为从此时开始,星爵就算是陈是知的关门弟子。

至少三年之内是这样。

这个身份是周然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因为三年后,他若接不下陈是知那一剑,定然必死无疑。

在陈是知看来,一个三魂炼圆满之人值这个价!

周然从崔二哥三人身上看到了人性与人心,从大湖帮三人身上看见了面对生死时的反剑还鞘,那是一场几乎没有赢面的豪赌,输了就是死。

也许,那三人至今不相信这场本该是十死无生的赌局竟然被他们赌赢了。

不杀小白脸与放过大湖帮三人,其实都算是周然的问剑。而他今晚最大的收获不是这些,也不是老瞎子陈是知,是他从昆宇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如昆宇这么大的时候,他才到定军山两年。

那一年,鬼雾突然爆发,定军山上死了很多人。

死去的人中有与他同时进入定军山的朋友。

那个不知道他身份的七岁孩子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朋友,那一年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清楚感觉到什么是失去,什么是眼睁睁的无能无力。

所以,七岁后的他才会那么拼命。

周然不怕拼命,他怕拼命之后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周然问昆宇累吗,何尝不是在问曾经的自己?

他已放下,昆宇还在执着。

这便是周然最后关头突然改变主意的最大原因。

因为定世珠的存在,周然在黯然离开定军山后才不至于走入极端。可昆宇没有这等宝物,周然担心他会走入极端,才决定把他放在身边。

不过,周然不久前放过的那个小白脸却误打误撞成了他对星爵的一个考验。

昆宇说如果星爵碰到正在为恶的小白脸,肯定会杀。

真会如他所想那样吗?

实际上,就算陈是知真愿意把一身本事教给星爵,星爵也愿意学,可只有短短三年时间,星爵能学到多少?真遇到小白脸估计能有逃命的本事就不错了。更何况以周然与昆宇对星爵的了解,那小子心里极有可能已经记恨上陈是知,打死不学也说不定。

究竟如何,便看天意了。

周然与昆宇一路沉默,很快来到雁回城西门外。

静悄悄的城门前,有人正等候在此。

这人正是雁回城城主,何忘川。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六章 平地起狂风

分别这种事,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对星爵是如此,对周然和昆宇也是一样。

可很多时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就如同此时站在雁回城西门之外的何忘川,本来是有一次机会成为云苍派掌门的,可惜他父亲与另一外宗老低估了陈是知的实力。二人以性命为代价也只不过证明了一件事,那便是踏过天门之人不能以常理揣度。

其实,以修行天赋而言,凭一己之力踏足星纵境界的何忘川还要比普清风强上一筹。他不仅比普秋风早三年踏入星纵境界,进阶后依旧势头不减。可在夺权风波后,他的心境便崩坏了,数十年来几乎毫无寸进。

修行一事不仅要看天赋,更要看心境。

境界越高,心境就越重要。

可即便如此,谁又敢轻看一位星纵第一转强者?

因为不管怎么说,何忘川都是凭自己悟性踏入星纵境界之人。与那些依靠四品灵源才达到这个境界却几乎断绝道途之人不同,他依旧还有很大的机会提升境界,而其本身实力之强也不是那些依靠外物跻身此境之人可以相提并论。

何忘川身着灰色儒衫,身材消瘦,面目清癯,看上去像是个落魄的老书生。

书生虽老,但腰间佩剑。

老书生何忘川问道:“周城主大驾雁回城,却不来我城主府,莫非也看不起何某人?”

身为堂堂雁回城城主,何忘川想要弄清楚周然身份并不难,而他以周城主来称呼周然,明显是把自己放在更高位置。毕竟二人虽然都是城主,可禹州城连扶风城都比不了,哪里有资格与这座比扶风城大了不知几倍的雁回城做比较?

按照这个世界对城市等级的划分,人口不足百万而生活必需品还要从外界购买的禹州城只能算是最低的九等城市,但因为曾是千绝门筛选弟子之地而又盛产灵晶,勉强可以算是八等城市,扶风城那样的巨城只能算是七等城市,而这座雁回城却是实打实的六等城市。

各大城市所属势力不同,本来是没有什么上下属关系,可城市的等级摆在那里,高等级城市比低等级城市就是要强大,城主实力也更强。如果城市背后依靠的势力也差不多,那么城主们一旦碰到就要按照等级安排座次。一位城主经过另一座城市,最先去的也应该是城主府,这已经是所有城主之间心照不宣的不成文规矩。

不管成不成文,当绝大多数人都在遵守时,规矩就是规矩。

如果身为城主却没有遵守这个规矩,那么就会被其他城主排挤在外。日后若有什么交易,不遵守规矩之人往往要比其他人多付出三成利益。

何忘川身为大城之主,又是失意之人,对此等小事并不看重,除非比他地位更高的城主经过时会现身一见,与他同等的城主几乎都是他首徒代他出面。若是地位比他低的人,他甚至连知道的兴趣都没有。而一座八级小城的城主自然更不在何忘川眼里,哪怕是那座最近两个多月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禹州城。

如果不是陈是知现身,何忘川连带城主府上上下下对周然是否进城都会装作不知情。

离开禹州城前,周然也曾特意问过夏侯淳一些规矩,多少知道一些城主与城主之间这条不算规矩的规矩。他有点意外这位雁回城城主对此竟会如此看重,却还是歉意道:“是晚辈失礼,还请城主勿怪。”

何忘川抬了抬眉毛,终究没有将心头的那丝不快说出来。

“周城主既然来了我雁回城,那我雁回城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不过,我雁回城也有雁回城的规矩,周城主既然承认失礼在前,想必接下来也不会觉得是何某人有意为难。”

何忘川说完,转过身向城门走去。

城门始终紧闭不开,何忘川走到城门之前停下,他侧过脸对周然道:“何某人在城主府恭候周城主大驾。”

话语甫落,何忘川身似深渊老蛟腾空而去。

紧接着,数百丈高的城墙上,有人一跃而下。

来人落地无声,唯有剑鸣轻吟,正是不久前才露过面的张竹青。

张竹青抱拳道:“周城主,失敬!”

就算已经仔细确认过,张竹青也还是不大敢相信面前这少年人就是那位横空出世的禹州城城主,而且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位会是一出手就重伤过几位星纵强者之人。

周然微微点头,笑问道:“你们城主说走就走,我还没来得及问雁回城的规矩是什么?”

张竹青笑了,而后认真解释道:“恩师共有九位亲传弟子,周城主只需胜过我与另外两位师兄即可入城主府见我大师兄。若周城主想见到恩师他老人家,那就要胜过我们六位师兄弟才行。当然,如果周城主觉得雁回城不过尔尔,大可以现在就离去。”

张竹青说完,静待周然决定。

周然却是笑着说道:“雁回城的激将法都这么拙劣吗?”

张竹青眉头微皱,并未说话。

周然摇了摇头问道:“你与你那些师兄弟比如何?”

张竹青道:“说来惭愧,在下虽排名第六,但天资比不得八位师兄弟,实力排在最末。”

昆宇撇嘴说道:“你脸上可一点惭愧都没有。”

张竹青笑了笑,却并不以为意,依旧看着周然。

周然揉了揉昆宇脑袋,问张竹青:“若你们九人都败给了我,我又会见到谁呢?”

此言一出,即使涵养极好张竹青都登时变脸。

张竹青与另外几位师兄弟都知道自家恩师想让周然入府,问一问陈是知之事,所以已经做好了防水准备。毕竟实力最弱的他都是先天第二境实力,若不放水,就算这位小城主如千绝门金童玉女那般达到真元三炼圆满境界,可在他们面前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事关恩师大事,张竹青几人不介意牺牲自身名声来成全这位小城主。

可如果得了好处还来奚落他们,或是贪得无厌想要让他们九位师兄弟都被他踩在脚下,那就太不知好歹了。说到底他师父只是要见到人,至于是请进去的还是抬进去的,区别不大。

实际上,张竹青几位师兄弟之所以一开始就准备牺牲自家名声成全这位小城主,一方面的确在忌惮传闻中的那头巨兽虚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师父亲自出城相见,而且连如同禁忌一样存在的陈是知也为他露面。

若非这些原因,一个小城城主还真没什么资格被他们师兄弟放在眼里。

另外,张竹青师兄弟不是不知道扶风城司徒家七长老死在周然手中,但分析了司徒家当时的境地之后,他们一致认为那位实力达到先天巅峰的司徒家七长老肯定是在主动求死,而且与他们此时面临的情况多少有些类似。

不同之处在于,司徒家那位七长老用性命成全了这位小城主,而他们需要用自家名声。

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个原因,心里甚至认定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归元境小子能凭自身本事杀死先天巅峰高手,哪怕再加上星月灵宝都不行。

处在一张张巨大网络中,太多事已经不是一刀一剑就能解决的。在享受到这些巨网带来的好处时,有几人发现自己已被这么多巨网束缚住了手脚?而比手脚被束缚还要可怕的是被所谓常识限制了的思想。

在云苍派这座巨网中,陈是知应该是唯一一个从网中挣扎出来的人。

如张竹青这些人却连察觉这张巨网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周然拉着昆宇的手,一步步走向张竹青。

张竹青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周然如此做法不仅是不将他放在眼里,更是在赤裸裸的羞辱。

周然距离张竹青还有十多丈时,他握住了剑柄。

双方距离只剩七丈时,张竹青真元涌动,以拇指弹剑出鞘。

然而,剑只来得及出鞘一寸。

张竹青只觉得脑门轰然一震仿佛要炸开,他无比惊恐的望着一瞬间之前还在七丈之外,此时却站在他面前正以手按住剑柄,将剑推回剑鞘之人。

因为太过震骇与紧张,张竹青的声音已经嘶哑起来,他只说了一个字:“你!”

不管心头如何惊惧,张竹青极力运转体内真元,想要再次拔剑。

剑出鞘一寸,那已经收回的手再次按在剑柄之上。

张竹青拼劲全力,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出鞘一寸的长剑被再次推回剑鞘。

前一刻还因为觉得自己被周然激怒而犹豫要不要放水之人,此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在这位小城主面前竟是连剑都拔不出来。

张竹青没有第三次拔剑,他怕这次再拔不出以后就永远都拔不出来了。

周然也不曾等面前之人第三次出剑,他领着昆宇与张竹青擦肩而过,来到城门之前时,他提着昆宇肩膀,冲天而起。

《云踪步》三式合一的天风寄影,被此时的他施展出来,竟翩翩若惊鸿。

周然翻过数百丈高的城墙,城门另一边第二人已经等候在此。

李叔同,何忘川第五位亲传弟子。

何忘川九位亲传弟子都是用剑高手,其中六人只算修剑之人,能被称作剑修的只有三位。

一位是已经踏入星纵境界的首徒顾长云,一位是新进才收的九徒弟,也是他的关门弟子向万星,年纪与星爵相仿,实力却达到锻体九品。

第三位便是李叔同,一只脚已经踏入先天第三境的高手。

张竹青说他的实力在几位师兄弟中最弱,不过是自谦的说法。但原本在他之后的守关者并不是李叔同,而是境界与李叔同相当,实力却要比之弱一筹的七师弟韩修。因为周然表现出来的实力超乎预料,韩修几乎毫无胜算,李叔同这才将之替换下来。

城主府位于雁回城正中心,府内后花园极其巨大,甚至将城中仅有的几座山头都囊括在内,仅有七层却高达一百多丈的大雁塔不算城中最高建筑,但因为建造在后花园最高的那座山头上,所以站在塔上几乎可以尽览城中一切。

韩修才来到大雁塔上就马上对顾长云道:“大师兄,五师兄让你通知二师兄去守第三关。”

顾长云闻言稍感意外,不禁问道:“老五真这么说?”

韩修点头,而后沉声说道:“六师兄连剑都没拔出就输了。”

一阵狂风平地起,远天才散的乌云再次飘来。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七章 少爷,厉害

“当真?”

顾长云难以淡定,来回踱步,问道:“莫非那位小城主使用星月灵宝了?”

韩修无声摇头,当时他与李叔同就在城头之上,将周然与张竹青交手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否则,向来心高的他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就让李叔同代替了自己。

顾长云还是有些不信,他再次问道:“那位小城主难道不是归元境界?”

韩修再次摇头,肯定说道:“绝对是归元境。”

“那就有些奇怪了。”

顾长云拍着栏杆自语道:“就算他是真元三炼圆满,在老六手下也没有几分胜算,怎么可能让老六连剑都没出就输了呢?”

顾长云想到一个可能,笑着问韩修:“不会是老六故意让他的吧!”

韩修闻言笑了起来,说道:“这话要是被六师兄听到,估计会伤心很久啊。”

“不许告诉老六!”

顾长云笑着警告韩修,而后皱眉道:“老五既然这么说了,那你就去找老二吧。”

韩修却为难起来,低声说道:“大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师兄从来都只听你与师父的。”

“老二……”

顾长云低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韩修下去。

何忘川踩着楼梯从最顶层下来,他对顾长云说道:“过了明日,你带阴瞳去中洲走一趟。”

“师父!”

顾长云转过身来躬身道。

何忘川说道:“能让老六都拔不出剑的归元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顾长云犹豫一下,才说出那个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可能:“他可能已经达到七魄炼了。”

“七魄炼!”

何忘川望向西城门方向,冷声说道:“冀洲西北部这个破地方终于又出现了一位,你知道上一个达到七魄炼之人是谁吗?”

顾长云低下头,迟疑片刻才说:“我云苍派一位弃徒!”

“弃徒?”

何忘川冷笑一声,说道:“你去准备一份厚礼,明日你与阴瞳离去前一同送去雁荡宫。”

顾长云不禁抬起头来看向何忘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何忘川背对顾长云,好似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平静道:“你让老二去会会那位小城主,也让你那几位师弟长长见识。”

“是!”

顾长云见师父不再说什么,便退了下来。

大雁塔只剩下何忘川一人时,这位老书生拍了拍腰间长剑,自语道:“老瞎子收徒喽!”

他都跪在普秋风面前了,这个自己将自己逐出师门的弃徒又算得了什么?

“弃徒!”

何忘川砸吧着嘴,一遍遍咀嚼这两个字。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两个字,却一直到今日擦咂摸出几分味道来。

“当真是老了吗?”

何忘川看着被乌云遮挡的星光月色,轻声问自己。

雁回城三天前就开始实行宵禁,每晚十点后,大街上除了巡城军与实力达到先天境之人,几乎见不到任何普通人。而因为明日云苍派几位高层就要抵达雁回城,所以今晚城内只有巡城军,连先天境高手都不允许出现。

于是,与星火通明的雁回渡口相比,雁回城就要暗淡许多。

何忘川就是在用这种近似于谄媚的态度明明白白告诉外界所有人,他向普秋风低头了。

雁回城内城建筑复古,亭台楼阁古意盎然,哪怕路旁的花草远远看去都有几分意境。而外城就要嘈杂多了,一座座鸽子笼一样的高楼大厦比比皆是。从禹州城、扶风城再到这座雁回城,乃是那艘云鲲大舟,好像都是如此,似乎实力越高之人越在乎这份古意。

当然,只有实力够高之人才有能力支撑起这份在乎。

若只以环境而言,周然走在这样的城市中并没有觉得太过陌生,无非就是古代与现代碰撞在了一起,很难生出身在异世界之感。

如果灵潮大爆发让两个世界融合为一,那么周然曾生活十六年的那个世界与这么巨大的世界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无非是让这个世界多出几座雁回城,仅此而已。

世事不同,人心却同样复杂。

西城门守卫军暂时都留在城卫营内,壮阔宏伟的城门楼一丝灯火都没有,唯有从内城绵延至此的通衢大道两旁灯光熠熠。

周然松开昆宇的手,面带笑意走向李叔同。

李叔同不动,在周然踏出第三步时,他的青锋剑自主出鞘。

剑身清辉飒然,悬浮在他面前。

何忘川毕生所学几乎全部传给了大徒弟顾长云,他继承了他父亲的绝学,而另外一位被陈是知劈死的宗老之两大武学也在他手中,被他分别教给了二徒弟卓亦朴与五弟子李叔同。

卓亦朴学了那本《狂剑谱》,修炼时出了岔子受剑意影响而性情大变。

李叔同得了那本《清剑册》,修炼有成后实力之强远超同阶。

“剑一!”

李叔同沉下眉头,朗朗一笑喝道:“流星破长天!”

此招凝气于剑,以剑破万法。

青锋剑破空飞射,犹如流星逼向周然眉心。

剑锋至时,周然一人两分,两道人影继续像李叔同走去。

李叔同见此马上念起第二招:“剑二,夜静雁山空!”

此招剑影化十,道道剑影皆是剑意涌动。

青锋剑十道剑影分作两处,杀向周然两道人影。

剑影杀来,周然双影刹那合一。

十道剑影亦是同时融为一体而成青锋剑,从周然背后飞刺而来。

青锋剑自周然背后刺入,刹那穿出,却是疏忽无声。

李叔同眼睛睁大,这才发现青锋剑刺破的竟只是一道虚影。

周然似乎始终都不曾停下脚步,那道虚影被青锋剑刺破飘散时,他从虚影之后继续走来。

这种类似于星纵巅峰强者才能触碰到的分身手段,却是周然以神念之力控制虚灵衣内的鬼雾做出的假象。而这些被虚灵衣吞噬的鬼雾早就被周然以神念之力洗练过,沾染了他的气息,若仅以肉眼与直觉根本发现不到其中蹊跷。

莫说李叔同不是精神力比普通人强大无数遍的猎灵人,就算他是已成神念的猎灵师也未必能看穿周然的手段。

越是未知,越会令人觉得恐慌。

李叔同暂时还能保持镇定,他深呼一口气,再次念起剑诀:“剑三,月下飞天镜!”

却见青锋剑的剑身释放夺目清辉,当真犹如将无边月色尽收于一镜子中,不仅逼得人难以睁开双目,更使得剑身隐藏其中而无迹可寻。

周然眼中浮现起几分欣喜,轻声说道:“这招有点意思。”

虽是如此说,他却是半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清辉炸开,一剑刺来。

这夺目清辉能遮住周然的双眼,却影响不到他的神念。

剑至,人已去。

亲眼看见张竹青被逼得无法拔剑之时,李叔同就知道自己很可能挡不住这位小城主,这才将韩修去找大师兄,让二师兄卓亦朴守第三关。可他根本没料到自己连出三招,却是让这少年人停下来都没能做到,就更不要说逼这位少年城主出手了。

眼见人越来越近,李叔同渐渐收起心中犹豫,念道:“剑四,孤灯未灭梦难成!”

这招是李叔同新近才参悟,本该等他进阶先天第三境之后才能施展出来,可此时他不想输得那么彻底,便也不计后果的用了出来。

不过,还不等他话音落下,周然已经来到他面前。

只见周然一指点中李叔同的丹田气海,驾驭青锋剑的真元顿时散去。

青锋剑失去控制,落向地面。

周然伸手接下,一指轻弹剑身,顿又嗡嗡剑鸣。

“好剑!”

周然耍了一个剑花,将青锋剑插回李叔同手中的剑鞘,侧脸对昆宇说:“走了!”

昆宇撒开退飞快跑过来。

“少爷,厉害!”

昆宇拉住周然的手,激动得满脸通红。

周然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别人只看到他是归元境,所以会惊讶于他展现出来的实力竟会如此强。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达到七魄炼的归元境早就超出常人认知,而此时的他乃是三魂炼圆满,甚至可以说跟先天巅峰交手都算是欺负人了。

城楼之上的张竹青看着周然二人走远,才望向一动不动的李叔同。

李叔同也抬头看他,两位前后脚拜在何忘川门下的师兄弟,一高一下相隔百丈相望。

张竹青一跃而下,笑着说:“连你都输了,我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李叔同回过头望着城主府所在方向,吐出一口浊气,笑着说道:“如果不发起狂来,估计老二的胜算也不大。”

“二师兄要是发起狂,可就谁都不认了。”

张竹青指了指城主府对李叔同说:“一起去看看?”

李叔同点头,见张竹青抬起脚就要走,他马上将人叫住,佯怒说:“过来扶我一下。”

周然那一指可不轻,李叔同今晚是不可能再重聚真元。但也幸好周然出手够重,否则李叔同肯定会受伤,不至于伤到根本,却肯定会影响到日后修行。

事实上,张竹青与李叔同都不是冲动之人,之所以一个输了之后觉得无脸见人,另一个冲动得差点赔上自己的前途,皆是因为在一个归元境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一些,羞怒憋屈与强烈的不甘心交杂在一起,才坏了二人心境。

他们尚且会被一时胜败冲昏头脑,心性本就难定的卓亦朴就更可能陷入发狂状态了。

何忘川九位亲传弟子中,天赋最为卓绝之人当属关门弟子阴瞳,而在阴瞳没有入门之前,卓亦朴的天资冠绝众人。数年前就已经站到星纵门槛的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跨出那一步,就是担心自己日后一旦发狂没人能制住他。

城主府外,有一人静立,脚边插着一柄无鞘之剑。

此人长发披肩,双臂自然垂下,双眼紧闭。

他,便是卓亦朴。

周然领着昆宇一步步走来,最终站在城主府前,与卓亦朴面对面而战。

张竹青与李叔同跟在周然身后而来,何忘川本人与另外八位亲传弟子全部到齐。

顾长云等七位弟子将城主府门前围住,并非为了围杀周然,而是要将二人交手的动静与影响控制在这个范围之内,同时也是为了隔绝外人的窥视。何忘川站在大雁塔上,正好可以看见城主府外这一片,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孩子。

孩子,名阴瞳!

何忘川将阴瞳抱起来放在栏杆上,指着城主府外面说道:“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阴瞳在栏杆上走来走去,丝毫不怕自己会摔下去,他笑嘻嘻的说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我赌二师兄赢。”

话虽如此,他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望向城主府外。

他很好奇这个能让师父与师兄们如此认真对待的小城主到底有多强。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八章 还想看吗

城主府外有几株千年老枫树,枫树不是很高,枝繁叶茂。

入秋后,枫叶开始飘落。

到了现在,枫树的叶子只剩少半,全部变成红色。

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从雁荡大湖深处而来的夜雾已经蔓延到西城门外,而后渐渐向城内涌来,无声无息。

夜风清冷,徐徐吹拂。

城主府外,一片枫叶悄然飘落。

枫叶才离开树枝就变成了两半,犹如被一分为二的蝴蝶,却依旧翩跹。

第二片枫叶飘落,第三片枫叶飘落,第四片……

清冷的夜风中,越来越多的枫叶脱里树枝。

每一片枫叶离开树枝的瞬间,都会被从中间切成两半,无一例外。

漫天飞叶,殷红若血。

周然松开昆宇的手,指了指跟上来的张竹青与李叔同。

昆宇望着周然,见周然无声的笑了笑,这放心的才向那二人走去。

再抬头看向那闭目之人,周然身上气势陡然升起。

卓亦朴双目猛然睁开,插在他脚边青石路上的狂绝剑清冽长鸣。

周然无声而笑,踏出第一步。

一步踏出,身边登时多出三道虚影。

两步踏出,三道虚影变成了九道虚影。

迈出第三步时,他身边的虚影增加到二十七道之多。

李叔同有些瞠目结舌,张竹青神情震惊,他们的几位师兄弟比他们还要觉得不可思议,连境界更高的顾长云与何忘川都有些讶然。

道道虚影皆有周然身上气息,而他本人并没有以虚灵衣遮掩身形,与周围虚影融合。

就好似不久前与李叔同交手时那般,周然踏出第一步开始就不再停下,一步步不断向前走去。而与此同时,其中两道虚影已经杀向卓亦朴。

虚影飞掠,便如落叶,无声无息。

虚影逼近刹那,卓亦朴拔剑。

当狂绝剑再次被插回时,两道虚影已经如烟尘散去。

除了达到星纵境界的顾长云与远在大雁塔观战的何忘川,大概只有周然一人看清楚卓亦朴出剑,其余人只是看见周然的两道虚影逼近卓亦朴之时莫名散去。

周然依旧不曾停下,四道虚影再次逼向卓亦朴。

四道虚影后又有八道虚影紧随,剩下的十三道虚影缀在最后。

出剑,收剑,皆在刹那。

三次出剑,三次收剑,一丝剑气都不曾泄漏。

虚影尽数散去,周然已至身前。

卓亦朴嘴角抹上一丝笑意,握住狂绝剑剑柄之手猛地向上拔起。

这一次,才算真正出剑。

没有任何虚招,更无丝毫留情。

卓亦朴拔出剑的瞬间,赫然劈向周然。

周然直接施展天风寄影,如同之前那些毫无重量的虚影,飘忽而去。

一剑劈下,只有最近的几片枫叶遭殃。

本应该被狂绝剑剑气劈出一条深沟的青石路,完好无损。

狂绝剑如臂使指,剑气收放自如,剑意起承转合皆在一念之间。

这便是清醒时的剑修卓亦朴。

周然脚尖落地,身上的一丝清风让几片落叶翻卷瓢旋。

剑已在手,对手在前,何须迟疑?

卓亦朴不曾犹豫,提剑而来。

剑尖斜指地面,提剑之人如过境狂风。

一地落叶,如被惊蝴蝶,振翅纷飞。

剑至,人至。

周然寄身形于清风,剑风逼至之前如黑雾飘远。

卓亦朴脚踏七星剑罡步,紧追而至。

剑光闪动,剑风起。

剑芒吞吐,剑意盛。

卓亦朴神情不变,更不问结果,只是一剑接着一剑,一剑快过一剑。

周然只守不攻,身形犹如水中墨色。

飘飘乎,如云逐月。

邈邈乎,如风拂雾。

虚实之间,如梦似幻。

实力与境界达到二人这般高度,一招一式看似蜻蜓点水,可若一个闪避不及,便是生死立分的结果。

何忘川与顾长云深知其中凶险,其余人只看到了一场叹为观止的对决。

卓亦朴神情却始终如一,但剑势越来越强。

周然依旧闪躲,战意却在不断升腾。

看似写意的二人,终于将各自的势酝酿到了爆发边缘。

雷霆炸响时,便是风起云涌。

周然拂袖一挥,地面无数落叶纷纷倒飞起来。

只见他从中捏住一片落叶,弹指射来。

卓亦朴一剑劈下。

一叶成二。

周然再捏一片,弹叶飞射。

卓亦朴依旧一剑劈下。

周然完全将身形寄于风中,无数落叶在他手中弹出,不断射向卓亦朴。

卓亦朴手中只有一剑,一叶劈之,百叶劈之,千叶亦劈之。

一片片红色落叶,全部落在卓亦朴脚下。

落叶尽头,但见一剑如虹。

周然再是自负,也不会空手去接卓亦朴这一剑。

“太武功典!”

周然冷然一笑,不退反进,轻声喝道:“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被卓亦朴辗碎的无数落叶全部扶摇而起,凝成一道红色龙卷对上这如虹一剑。

剑破龙卷,威势不减。

周然双袖如风,将无数落叶吸纳入手,用这些枯萎的碎叶凝成一把红色长剑。

他猛地运转强盛真元,递出一剑。

如虹剑,碎叶剑。

无声,无风。

唯见狂绝剑刺穿碎叶,强盛剑气将碎叶震碎成齑粉。

碎叶尽碎后,如虹亦消弭。

从交手到现在,二人始终平分秋色。

卓亦朴脚踩落叶,紧握手中剑看向周然。

周然背后便是一株老枫树,此时正有红色枫叶飘落。

不分生死,难见胜败。

这一点,二人心里都清楚。

卓亦朴转头看向大雁塔,周然亦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何忘川拍着栏杆,问阴瞳:“还想看吗?”

阴瞳笑嘻嘻的连连点头。

何忘川也笑了,对这边点了点头。

表情一直未变的卓亦朴笑了,他回过头看向周然,提醒道:“小心了!”

周然点头,说:“你也要小心了。”

卓亦朴笑着闭上眼睛,刹那后再睁开眼时,双目血红一片。

狂绝剑剑身血红,犹如遍染鲜血。

卓亦朴满脸疯狂之色,嘴角笑意更是狰狞。

顾长云从暗处走出,站在城主府前。

张竹青与李叔同拉着昆宇,马上退到更远处。

“哈哈哈哈哈哈!”

卓亦朴像是瞬间入了魔,更像是被放出囚笼的凶兽,他仰天哈哈大笑,无比疯狂。

周然看见卓亦朴那双血色眼睛,登时神情大变,眼中尽是惊骇之色。

“怎么会……”

血眼卓亦朴不给周然思考时间,狂绝剑已经斩来。

“狂绝斩!”

剑未至,外放的剑气却已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沟。

周然身形化风,就要避走。

血眼卓亦朴嘿嘿狂笑,手中剑陡然而转,竟是堵住了周然退路。

封住猎物退路,血眼卓亦朴劈出更强一剑:“狂绝戮!”

剑出之时,便已杀至。

此时的卓亦朴与之前相比,出剑速度何止快了十倍。

“哼!”

周然冷眸望向卓亦朴,面对这一剑竟是不动,冷笑道:“找死!”

剑锋杀来的刹那,周然朗声念道:“无涯篇,御天行云!”

轰!

血眼卓亦朴一剑斩落,青石路顿时被劈出一道数百丈长的深坑,一棵千年老枫树直接从中间被一剖为二。

而在这一剑落下之前,周然已经来至出剑之人面前。

那是一种好似超脱了时间束缚的恐怖速度,不仅张竹青几人不知道周然是怎么做到的,连近在咫尺的顾长云都没有看清楚。

血眼卓亦朴大为惊恐,举剑就要再次劈向周然。

“晚了!”

周然冷然哼道,并指如剑点中他的眉心:“红炉点雪!”

直至此时,顾长云才反应过来,他急速飞来想要阻止,大声道:“手下留情!”

双指落于眉心,卓亦朴的血眼陡然恢复黑白之色。

周然却并未就此收手,他双指再次点下去。

顾长云见此,就要出手救人。

周然猛地转头看去,厉声怒喝道:“滚开!”

顾长云乃是星纵强者,怎么可能被周然这医生怒喝吓到?相反,他见周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当着他的面杀他的师弟,心中隐然动了杀机。

杀机一起,顾长云直接架起领域之力,就要将周然束缚住。

“白痴!”

周然暗骂一声,拖着已经昏厥过去的卓亦朴,再次施展御天行云,瞬息来至远处。

“不想看着他入魔,就给我站住!”

周然对追来的顾长云大声吼道,他也不管不得顾长云信不信他,直接以右掌印在卓亦朴的额头之上,强盛的神念之力顿时闯入卓亦朴识海之中。

犹如遭受酷刑折磨,昏厥之中的卓亦朴突然痛苦嘶嚎起来。

顾长云本就不相信周然的话,此时看见这一幕,愤怒顿时冲昏了头脑,就要再次出手。

“长云!”

从大雁塔飞掠而至的何忘川一把按住顾长云,对另外几位正向这里赶来的亲传弟子说道:“守住各个路口,谁也不准靠近这里。”

“是!”

几人立即领命而去。

顾长云看了看剧烈挣扎的卓亦朴,担心不已,问道:“师父,二师弟他……”

何忘川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但眼底涌现出一丝期待之色。

云苍派那场争权风波的实情为何,现在还活着的几位宗老不知道,掌门普秋风也不是完全知情,而今还能知晓内幕的大概只有他与老瞎子了。

《狂剑谱》本来是云苍派立派之时就存在的武学,据说乃是创派祖师自大裂谷深处得来。此门武学修炼起来极难,千年以来只有两人凭借这门武学踏入星纵境界。一个是陈是知,另一个便是那位被陈是知一剑劈死的宗老。

夺权风波中,云苍派藏武阁曾遭受一场大火,许多武学秘籍被付之一炬,包括《狂剑谱》。

不过,烧毁的只是《狂剑谱》副本,原本一直在何忘川手中。

是陈是知亲手将之交给何忘川。

之所以会如此,皆是因为那场夺权计划根本就是陈是知连同他那位大限将至的父亲联手所为。陈是知在斩杀师尊与同门师兄弟那晚就开始酝酿这个计划,而催生这个计划的根源就是这本《狂剑谱》,将那些对新掌门有异心之人一网打尽不过是顺手为之。

隐居在雁荡大湖的陈是知确实是在监视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何忘川,而是卓亦朴。

因为,卓亦朴是那位宗老的独孙。

那位宗老临死前,将所剩功力尽数传给这位独孙。

陈是知之所以留下卓亦朴这条命,为的就是要揭开《狂剑谱》真实面目。

何忘川并不打算将真实情况告诉任何人,自己将自己逐出师门的陈是知就更不会了。

二人身上各自背负了那么多,若不能把事情弄清楚,估计死也不会瞑目。

何忘川并不知道这位不知来历的小城主能替他揭开谜底,但既然这小子能发现蹊跷,想来应该有可能帮他们找出一丝线索。

实情,究竟为何?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九十九章 寄魂术

“夺舍?”

周然进入卓亦朴识海后就见到一道血红色虚影。

暴虐,噬杀,狂躁。

踏入扶风城那晚,他心中所充斥的就是这种情绪。

“嘿嘿嘿……”

“嘿嘿嘿嘿……”

低沉的笑声自红色虚影身上传来,背对周然不断阴恻恻笑着。

“嗯?”

周然望向红色虚影,很快发现这虚影身上遍布近乎透明的锁链。不少已经被挣断,只有几根最粗的还算完好。

便在这时,红色需要猛地转头,一双血红色眼睛看向周然。

红色虚影的面孔与卓亦朴一般无二,只是面上神情更加扭曲与狰狞,极像一头失去了理智的凶兽,他盯着的眼神满是贪婪,好似很想一口将周然吞掉。

“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

红色虚影舔了舔嘴,不断阴笑。

周然沉吟片刻,抬脚向红色虚影靠近过去。

“嘿嘿嘿嘿!”

“嘿嘿嘿!”

红色虚影望着他,就像是恶鬼在看一盘血淋淋的肉。

距离越来越近,笑声越来越明显。

当周然感觉到漫天都只剩下这些笑声的时候,那道红色虚影突然不笑了,面上只剩狰狞与疯狂。只见他猛地用力,缠绕在他身上的透明锁链竟全部被挣断。

“哈哈哈哈哈哈!”

红色虚影重获自由哈哈大笑,转即化成漫天血雾扑向周然。

“只要吃了你,本尊就能直接跨过天门,陈老鬼,看你还怎么阻止本尊,哈哈哈哈哈!”

血雾化作牢笼将周然围困住,卓亦朴的脑袋在牢笼之中重新显化出来,他盯着周然一边流口水一边说道:“卓亦朴那个蠢货始终不愿意进阶星纵境界,真是令本座失望啊!幸好你以神念之力闯进来,不然本尊还不知道何日才能脱困。”

“你说本尊在怎么谢你好呢?”

血雾化成的囚笼越缩越小,卓亦朴凑近周然猛吸一口气,口水流得更多了,他围着周然转了一圈,说道:“你身上的味道真是太诱人了!”

当红色的卓亦朴脑袋重新回到面前时,周然才开口,他说:“寄魂术?”

卓亦朴脸色微变,嘿嘿笑道:“小娃娃知道的挺多啊!”

《炼神录》中并没有关于寄魂术的记载,《山海万物志》亦没有,而是周然继承的那具骷髅记忆片段中有关于寄魂术的信息。

“嘿嘿嘿嘿嘿!”

血色卓亦朴继续笑道:“如果你不进来,说不定还有办法毁掉本尊的谋划,可现在……”

这个时候,血雾囚笼已经锁到一丈方圆,随时都有可能骤然一缩,将周然的意识挤碎。

不过,周然面对近在咫尺的血色头颅反问道:“现在又怎样?”

如果他是以泥丸宫前三层成就神念之人,自然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然而,他不是。

血色卓亦朴突然感觉到危险,立即控制血雾囚笼压向周然。

“哼!”

周然冷哼一声,囚笼之外突然出现两只巨手,直接将血色囚笼撕开。

“你!”

血色卓亦朴浑然失色,掉头就跑。

“想跑?”

两道强横神念之力融入周然意识虚影内,顿时让他的意识虚影变得顶天立地,他一伸手就将逃跑的血雾掬在手中。

血色卓亦朴惊恐道:“你到底是何人?”

周然不语,另一只巨手伸向卓亦朴意识的更深处,抄起一粒犹如实质的血红色。

“不!”

血色卓亦朴哀嚎。

周然的意识虚影不为所动,扫了眼卓亦朴的识海,转身而回。

回到自己识海之内,周然扫了眼血雾与那一粒血红色,最后将两者揉搓在一起。

融合了那粒血红色的血雾登时变大数十倍,刹那间就从周然双手挣脱。

血雾化成人形,却是头生双角。

重获自由的血色人影指着周然哈哈大笑道:“真是无知到可悲的小子,竟敢让本尊进入你的识海,看本尊如何吞了你!”

大笑中,血色人影重新化成血雾,飞速向周然识海四处蔓延。

周然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血雾扩大。

待血雾扩张到极限时,他才伸出手,将几乎漫无边际的血雾重新聚拢成一粒血红色。

手心中,那粒血红色重新化成头顶双脚的人形虚影。

好似遭受了巨大打击的人形虚影一遍遍惊恐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周然冷冷一笑,随手将这粒血红镇压起来。

卓亦朴之所以差点被他控制,乃是因为卓亦朴的识海是他开辟出来的,只要他能挣脱那些束缚他的透明锁链,那么他就可以完全占据识海,将卓亦朴意识彻底吞噬。

可卓亦朴的识海与周然的识海相比,犹如一滴水比之于汪洋大海,血雾能轻松占据卓亦朴的识海,但想要填满周然的识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周然意识归体,缓缓睁开眼睛。

昆宇见此急忙跑过来,不无担心的问道:“少爷,没事吧?”

到底是动用了神念之力,周然脸色有几分苍白。

他收回手,笑着对昆宇摇了摇头。

深吸两口气,周然这才站起来,对走过来的何忘川说道:“他休息两天该没事了。”

何忘川微微颔首,对顾风云说道:“你带老二去休息。”

“是。”

顾风云抱起卓亦朴离开,其他几人也都识趣的退下了。

何忘川忍住心中好奇没有立即问,抬手请周然去城主府,说道:“周城主,里面说。”

周然拉着昆宇的手,跟在何忘川身后走进城主府。

三人自大门一直走到大雁塔,未说一个字。

入了大雁塔,何忘川亲自将大门关上。

早就下楼来的阴瞳盯着周然看,昆宇很是警惕的看着他。

将两个小家伙留在一楼,何忘川请周然上了二楼。

才到楼上,何忘川立即抱拳致谢,而后认真问道:“不知周城主在小徒身上发现了什么?”

周然不着急回答,只是看着何忘川。

片刻后,他才开口说:“寄魂术。”

“寄魂术?”

何忘川还是第一次听说三个字,不解道:“何为寄魂术?”

周然迅速回忆起关于寄魂术的那部分记忆,再结合那团血雾与卓亦朴发狂时所用的剑法,这才说道:“所谓寄魂术分为两种,相对简单的一种是将残魂寄托在某一物品之上,若有人接触到那件物品,又在机缘巧合下将之唤醒,很可能会被残魂夺舍。”

“复杂的那一种是将残魂散开,寄托于某种虚无。”

周然又稍稍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你也可以简单理解为心魔,修行之人在破境时最容易被心魔所影响,这一点何城主应该比我清楚。”

“卓亦朴所中的寄魂术便是第二种。”

周然看向何忘川,他觉得这位何城主应该早就知道卓亦朴身上蹊跷之处,大概只是不明白其中缘由,他接着说道:“应该跟他所练的剑法有关。”

何忘川心头狠狠抽搐一下,激动得差点要拉住周然胳膊。

平复下内心激动,何忘川半躬下身,诚恳问道:“还请周城主详细说一说。”

周然与云苍派之间也算不上有什么仇恨,之前与何忘川几位亲传弟子交手,他也没有感觉到他们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从卓亦朴识海内掬来血色虚影对他而言大有用处,而关于寄魂术的些许言语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简而言之,卓亦朴修炼的剑法就是藏有寄魂术的特殊功法。”

周然见何忘川想要知道的更清楚,他便接着解释道:“开始修炼那门剑法时应该感觉不到异样,但修炼到一定境界就会在识海内孕育出一丝魂种。随着修炼之人的境界不断提升,魂种也会不断壮大,直到魂种觉醒,然后一点一点蚕食修炼之人神魂,最终取而代之。”

何忘川越听下去,脸色越难看,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拳头数次握起又数次松开。

良久之后,他浮沉不定的心境才重新平静下来。

“多谢周城主告知一切!”

何忘川一揖到底,片刻之后才重新起身。

周然并未躲开,坦然受之。

何忘川起身时脸色依旧极为难看,但心中那道紧绷了数十年的心弦已经松弛下来,他对周然说道:“请周城主在此稍等。”

何忘川抱了抱拳,向大雁塔上层走去。

本来有些佝偻的后背,渐渐挺直。

再回来时,何忘川手中多了一只墨玉盒子。

他将盒子递给周然,认真说:“周城主解开了我多年的心结,这份谢礼还请不要推辞。”

“恭敬不如从命。”

周然没有推辞,笑着收下玉盒。

何忘川亲自将周然与昆宇安排在城主府为最尊贵客人准备的院子,这才离去。

昆宇看着桌上墨玉盒子,好奇问道:“少爷,这里是什么?”

周然笑了笑,说道:“一枚四品灵源。”

昆宇不敢相信,问道:“真的?”

周然点头。

一枚四品灵源几乎意味着能将一位先天巅峰高手提升到星纵境界,向来有价无市,其价值根本不能用多少金币来衡量。

何忘川送出如此重礼,既是在跟周然表达谢意,同时也是在封周然的嘴。

周然选择接下,那就等同于答应不将此事说出去。

乌云散去,大雁塔被月色笼罩。

大雁塔的第七层,只有何忘川一个人。

他推开窗户,对外边说道:“这就是你杀死前任掌门的原因?”

窗外无风,只有月色。

过了许久许久,才传来一声轻叹。

昆宇睡下后,周然来到书桌前,写下两封信。

第一封信给何忘川,告诉他卓亦朴体内的魂种侥幸被自己破坏了,不会影响到以后修炼,并希望禹州城能与雁回城成为盟友。

第二封信给楚竹,告诉他可以派人与雁回城接触。

送信的任务自然也要麻烦何忘川了。

将两封信用镇尺压好,周然将玉盒塞进背包,抱起熟睡中的昆宇悄然离开城主府。

云苍派几位高层明早就要抵达,周然作为一个无意间知晓了一些秘密的外人,这个时候留在城主府多少有些不合适。

在云鲲大舟离开雁回渡口几日后,解开心结的何忘川终于进阶星纵第二转。

卓亦朴醒来后听说了发生在自己身上之事,亲自将周然的信送往禹州城,并在达到禹州城后不久进阶星纵境界,而且还答应做禹州城客卿。

以上这些自然是后话。

周然离开城主府后直接回到云鲲大舟,将昆宇送回星辰殿,转身就去找白薇。

当天晚上,他就将那枚四品灵源换成了一张四星星卡。

与三星星卡相比,四星星卡掺杂的天外之物更多,而四星星卡本身价值就相当于一枚四品灵源。也即是说,周然用一枚四品灵源只换了一张四星星卡。大概就像花光巨款买了个死贵死贵的钱包,钱包内一分钱都没有。

当真是壕穷壕穷的!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章 九宗魅影

日出东方,引燃白云成朝霞。

霞万里,风万里。

行程万万里。

云鲲大舟离开雁回渡口已有数日,等着看好戏的老头子一直盯着三座大殿的动静。

云苍派一行人入住明月殿当天,烈阳谷宗老代一尘曾走出虹阳殿,与云苍派宗老白松冉见过一面。老头子本以为好戏第二日就会开场,可惜他等了几天,不仅明月殿那边有任何动静,连虹阳殿那边都安静得反常。

“不应该啊!”

老头子怎么也想不通。

自登上云鲲大舟那日至今都没有下去过的老头子对大舟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也会从各个地方登舟的渡客那里打听来各地消息进行分析与总结,从而对四洲的形势与各大门派之间的仇怨有个大致了解。

那晚发生在雁回城城主府外之事因为牵扯云苍派高层与陈是知,被何忘川下严令封锁,极少几位知晓张竹青与李叔同二人败给周然之人自然不敢乱说。而周然与桌亦朴那一战就发生在城主府门口,当时在场的可不仅何忘川与顾飞云两位星纵强者,还有曾跨过天门的陈是知。即使真有几个不要命躲在暗中窥探之人,最终也都死在恼羞成怒的陈是知断剑之下。

这等大事想瞒住所有耳目几乎不可能,但第一批知道的人里肯定不包括老头子,他甚至连陈是知再次现身都不知道。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白松冉被陈是知亲口警告过。

这种隐秘之事,白松冉也不可能告诉想要拿他当刀子使的代一尘。因此郁闷的不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头子,还有计划落空的代一尘。

言风见自家恩师望着明月殿方向皱起眉头,不禁说道:“师父,不如让弟子去探探口风?”

代一尘问:“你与司深还有联系?”

“书信不曾断过。”

丰神俊朗的言风与年轻时的代一尘极为相像,一样喜着白衣,一样天赋不凡,一样如翩翩佳公子,也一样被同辈一个人死死压着。

年轻时的代一尘被掌门雷啸压着,如今的言风被雷啸捡来的阳烈压着。

代一尘与雷啸都是大族出来的人杰,代一尘嘴上说不服气雷啸当掌门,心里却是服气的。同样出身大家族的言风对那个雷啸从沙洲捡回来的野小子,嘴上一直说服气,可心里从来没有服气过,这一点他从没刻意隐藏。

三十六派都有掌门与宗老,但各大门派的情况又不相同。

以盘踞冀洲数千年的五大门派为例,在印天怀之前,千绝门的大权不在掌门手中,而是几位宗老说得算。印天怀坐稳大位后,宗老的手中权力被他全部收回。

云苍派掌门普秋风不如印天怀那般强势,在实力与谋略方面也比不过印天怀,可他毕竟是陈是知一手扶上大位。只要陈是知不死,门中大权就在普秋风手中。可遇到事关门派前途的大事,普秋风还要去询问宗老意见。

简而言之,云苍派算是掌门与宗老共同治理。

霜雪门与万里府情况接近,实力最高之人不仅坐着掌门大位,也执掌门中大权。

烈阳谷向来强者为尊,掌门之位历来都是由门内的最强者担任。但门中大事多是由几位宗老处置,掌门反而很少过问。

十年前截天塔开启,处在真元大炼阶段的言风也曾去争过那场天缘。

更早之前,代一尘也曾经历过。

与那些被天缘冲昏了头脑之人不同,代一尘与言风师徒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天缘而去。因为十年开启一次的截天塔,不仅仅只有那八十一个登天名额。

截天塔每开启一次,都会有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之人如扑火飞蛾一般扑过去。也许大部分人都与代一尘师徒一般,开始时都是冲着小机缘去的,可一旦参与进去,野心与贪心就会难以遏制,到最后无论何等天赋之人都想去争一争那场泼天机缘。

毕竟那八十一个名额既是登天之路,更代表着成为九宗亲传弟子的资格。

九宗三十六派看上去并列当世,可真正站在高处之人都很清楚十二洲真正的主宰是九宗,三十六派不过是九宗眼里稍大一些的蝼蚁而已。

但蝼蚁再小,也有谋划天地的野心。

代一尘提醒言风:“现在的司深可未必是以前的司深。”

“弟子也不是以前的弟子。”

言风笑道:“能问出一些事最好,问不出来就当是叙旧,徒儿自有分寸。”

代一尘点了头,板着脸说道:“别让为师拿钱去赎你就行。”

“这可就不好说了。”

言风对师父拱了拱手,大笑着出去。

司深与言风是上次截天塔开启时结识的,二人有过共患难的经历,危险之时曾将自家性命交到对方手里,这等程度的信任可是极为难得的。

二人约在赌场见面,司深早一步来此。

人心易变,习惯难改。

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言风好斗,若司深有求于他,必然要与之先打过一场。不苟言笑的司深好赌,此次言风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丝消息,自然要与他豪赌一番。

二人整整赌上一天,言风只在最开始时赢了几场,此后一路输到底,最后脸输都绿了。

差不多输掉两枚三品灵源,他才从司深嘴里得到一句话:有人警告过我师傅。

离开赌场之后,言风又到云鲲大舟的黑市,以数十枚一品灵源为代价买来一条消息:陈是知收了位关门弟子,而那孩子不久前还是周然身边一个小童。

“不声不响的竟然攀上了老瞎子这棵大树。”

代一尘听言风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真是好手段啊!”

言风至今还有些想不通,他问道:“师父,老瞎子怎么会突然想收徒了?”

“那谁知道!”

代一尘心头生出几分不快。

四派围攻禹州城的那晚,烈阳谷不少高手都是死在那道巨兽虚影之下,其中就有两名他最看好的弟子。此外,与他关系莫逆的尉迟盛重伤至今未愈,镇派之宝火云霞更是被毁坏殆尽,这等损失已经关乎到宗门的根本。

这样的仇怨说不死不休一点都不为过,而今仇人就在身侧,代一尘如何睡得安稳?

云苍派的损失比不了烈阳谷,可也不小。以代一尘对白松冉的了解,只要自己这边付出点东西,姓白的就算知道他打着什么注意也会装作不知道。

可谁又能想到,仇人竟跟陈是知扯上了关系。

代一尘目光深沉几分,冷笑道:“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言风明白代一尘的意思,云鲲大舟既然容许黑市存在,自然也有见不得光的生意,只是他还有一层担心:“师父,云苍派那边会不会插手阻止?”

“你以为白松冉不就想那小子死?”

代一尘冷哼一声,继续道:“要不是得了白松冉允许,你就算输再多钱,司深也不会跟你说那句话,那个老东西比谁都精明。”

言风对代一尘微微颔首,道:“徒儿知道怎么做了。”

名为安由心的老头子终于等来了他想看到的热闹。

对好像在云鲲大舟上扎了根的安由心来说,仅剩的乐趣大概就是看看这些热闹了。

星辰殿,第三层。

并不知外面已有风雨的周然正盘膝坐于床上,双眼紧闭,意识沉浸在识海之中。

头顶双角的血色人影望着他,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

周然平静的看着对面,淡然道:“但你要告诉我你是谁!”

血色人影双手环胸而抱,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子,本尊既然落到了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要知道本尊的身份,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周然看了他一眼,抬起手将之掬在掌心,平静说道:“如你所愿。”

血色人影丝毫不惧,依旧冷笑的看着周然。

《炼神录》中存在几门折磨神魂的手段,周然觉得太过残忍才没有动用过,正好在这位好像来头不小的家伙身上试试。

周然握紧拳头,念起裂魂咒口诀。

“啊!”

周然才念第一句,手心中就传来哀嚎声。

三句才念完,手心马上就传出求饶声。

周然却并没停下,直到念完第五句才摊开手。

只见血雾一会儿化成人影,一会儿又变成一滩血红色雾气,显然刚刚所承受的痛苦让他已经连维持人形都做不到了。

周安问:“如何?”

见他不说话,周然就要再次念起裂魂咒。

“停!”

血色人影马上开口说道:“本尊千鸩饮,曾是地煞大尊,因被仇人追杀,不得已才施展寄魂术。原本以为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没想到落在你小子手里。”

“千鸩饮,地煞大尊,地煞,千鸩……”

周然轻声重复这几个词,而后眼神一亮,问千鸩饮:“你是否有办法沟通千鸩蝶?”

《山海万物志》记载的七十二地煞异兽中,排在第三位的就是千鸩蝶。

据上面记载,但凡千鸩蝶所在之地,方圆数万里皆被其释放的地煞之气所覆盖。无论人类还是兽类,一旦被这些杀气沾染就会与千鸩蝶产生某种联系。之后不仅可以借助这些地煞之气提升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就能直接与千鸩蝶沟通。

周然不知地煞大尊为何,但千鸩饮曾经的境界绝对要在星纵境界之上,否则根本不可能施展寄魂术。若千鸩饮果真达到过那个境界,那么沟通千鸩蝶不是没有可能。

千鸩饮却被周然的话吓个半死,他震惊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周然不语,静静的看着他。

千鸩饮被盯得毛骨悚然,他实在不想再承受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反正已经开了口,干脆就继续说下去:“当年有一股势力盯上了煞主,就将我们一族全部抓去进行血祭。我趁乱逃了出来,后来被人一路追杀,最后实在无路可逃就施展了寄魂术。”

千鸩饮见周然依旧不说话,斟酌了一下又接着道:“既然我还活着,煞主应该躲过一劫。不过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与煞主沟通。”

周然沉吟不语,而后又问:“盯上你们的是什么人?”

千鸩饮稍稍犹豫,才沉声说:“冥蚕窟!”

冥蚕窟,九宗之一!

听见这三个字,周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十二洲之内所有势力来说,九宗就是传说中的存在。

对此时的周然而言,更是如此。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零一章 打劫

据《山海万物志》记载,成年期的千鸩蝶极为恐怖,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冥蚕窟却有实力去抓捕,天知道那个宗门强大到何种程度。

在此时的周然眼中,下十八门垫底的千绝门都是一股强大得难以想象的势力,以他有限的想象力实在很难明白“九宗”二字代表的究竟是何种意义。他本以为自己要很久之后才可能有机会与九宗扯上关系,不曾想却在这个时候与九宗有了一丝瓜葛,当真世事难料。

幸好,目前还仅仅只是一丝瓜葛。

将千鸩饮重新镇压后,周然的意识重归身体。

窗台上,那头小黄鼠狼睁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向周然。

经过这几日的恢复,小家伙终于有了些许生气。

周然伸出手来,小东西一跃而起,轻轻跳到他的胳膊上,而后快速爬到肩膀趴下。

关于截天塔开启之事,禹州城除了知道开启时间,其他几乎一概不知,扶风城比禹州城好不到那里去。直到来到云鲲大舟,这方面的信息才更多一些。

自踏上云鲲大舟那天起,江南星兄妹就从各个方面搜集相关信息,他们身上带的灵晶大部分都花在了这方面。可与白薇送来的那本《截天塔密注》对照后,他们才发现自己辛辛苦苦花费那么多灵晶换来的,九成以上都是假的。

“城主!”

江南星将周然下来,将《截天塔密注》与重新整理过的资料交给周然,他指着《截天塔密注》说:“这是白管事亲自送来的。”

《截天塔密注》是天河坞花大力气搜集编著而成,详细记载了截天塔内的诸多机缘。

白薇送来的虽然不是原本,但也足够令中九门弟子垂涎不已。

周然通过白薇之手用四品灵源兑换四星星卡让白薇大赚一笔,但没有方九章同意,白薇是断然不敢将《截天塔密注》送出来的。

方九章看不出周然根底虚实,但他有权限调阅天河坞散落在各地的眼线搜集到的消息。这几日时间足够让他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而将这些信息结合之后,他很容易就验证了见到周然第一面时的那个猜测——周然已在真元三炼之上。

真元三炼之上,自然就是七魄炼。

数百年来,冀洲西北部只出现过一个七魄炼,那便是跨过了天门的陈是知。

即使是十二洲,每年又有多少人能达到七魄炼?

真元三炼圆满都值得下重注,更何况是达到七魄炼之人?

所以,方九章自掏腰包从天河坞兑换《截天塔密注》送给周然时一点都不觉得心疼,虽然那本《截天塔密注》花了他一枚三品灵源,让他茶不思饭不想了好几天。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有风雨将至,也会有艳阳高照。

周然对这些完全不知,而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再大的风雨,趟过去便是。

再明媚的阳光,他也能以平常心对待。

他无所畏惧,也问心无愧。

周然只用半日时间就将《截天塔密注》与江南星兄妹搜集的信息仔细看完,却用了数倍时间才勉强消化这些信息给他造成的冲击。

周然看过之后就将这些资料扔给典惊蛰与虞均衡等人,一个人离开了星辰殿。

走在下山的路上,他脑海中尽是截天塔三个字。

在这之前,周然一直以为截天塔大概就是比千绝楼更大的一座巨大建筑,可是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过简单了。

“真想现在就能亲眼见上一见啊!”

周然来至山腰,很是认真的感叹了一句。

跳出了井,才知天地之大。

“周城主!”

前方岔路口有人拦路,那人背对周然说道:“有人出钱要买周城主的性命,不知道周城主愿不愿意花双倍的钱将性命买回去?”

周然看了眼前面之人,又回头望向来路,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被人给包围了。

云鲲大舟上竟然还有杀手!

云鲲大舟上的杀手竟然这么会做生意!

周然嘿地一笑,看向前面那背对自己之人,说道:“不知道我这条命值多少钱?”

那人伸出一只手掌,说道:“五枚二品灵源!”

“这个价钱太低了吧!”

周然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实话告诉你们,这单生意你们亏大了,我这条命怎么也值几枚四品灵源,要不你们回去跟出钱要我性命之人重新商量商量?”

“如果周城主是在拖延时间,那我劝周城主最好还是打消了这个心思。”

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像是带着奇巧阁售卖的一种特殊面具,他警告意味十分明显的对周然说:“我们既然敢在云鲲大舟上做人命生意,自然与天河坞有默契。”

“默契?”

周然觉得太有意思了,他见前后二人与隐藏在周围林子的三人并不着急出手,便蹲下来拔跟枯草叼在嘴里,问道:“你说的这些,天河坞知道吗?”

“这就不劳周城主操心了。”

那人继续说道:“身为禹州城城主,想来周城主也不缺十枚二品灵源,不如破财免灾?”

周然问道:“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那也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坐上这个城主之位的。连星纵强者都被我重伤过,你们几个先天第二境哪里来的底气敢杀我?”

“周城主若真舍得动用那张底牌,我们几个自然认栽。”

那人停顿片刻,问周然:“可周城主舍得吗?”

不等周然开口说话,那人接着道:“就算周城主真舍得,这艘云鲲大舟承不承受得住?周城主是去风云谷抢那场天缘的人中龙凤,何必在这等小事上与我等浪费时间?”

“你等等!”

周然打断那人,问道:“怎么就成了我浪费你们时间了?”

“都这个时候了,周城主还计较这些小事?”

那人说道:“十枚二品灵源而已,周城主真不愿意考虑?”

“不是十枚二品灵源的问题,也不是我愿不愿意考虑的问题。”

周然吐出嘴里的草梗,用手擦去嘴边的草渣子,指着那人大声说道:“是你们自己蠢也就罢了,却还要把我也当成傻子。”

那人问:“周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后悔跟一个蠢货说了这么多废话。”

周然视线直接从那人身上移开,望向不远处一棵大树,大声说道:“找这样的蠢货杀我,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够蠢的?”

大树那边一片安静,随后闪出一道白影。

白影正是言风!

言风暗中跟来是想看一出暗杀游戏,而不是听了一段脑残对话。

言风心底极怒,脸上还算平静:“周城主误会了,在下只是正好路过。”

“正好路过?”

周然真想翻翻黄历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遇到的尽是蠢货:“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你自己当傻子?”

言风眯起眼睛冷笑道:“周城主是聪明人,难道不知道该装傻时就要装傻?”

“是不是觉得我把事情挑明了,咱们双方就都没有回旋余地了?”

周然嗤笑道:“想要回旋余地的是你,不是我!”

“哈哈哈哈哈!”

言风闻言大笑不已,而后瞬间收敛起脸上全部笑意,问道:“在下便也来问一问周城主,是否真敢在云鲲大舟上动用那张底牌?”

周然看着言风,笑而不语。

言风冷笑道:“既然周城主不敢动用那张底牌,那就请周城主继续装傻!”

说完,言风转身就走。

周然摸了摸鼻尖,说:“我让你走了?”

言风转过头来,大声笑道:“我若要走,周城主能耐我何?”

周然直接施展天风寄影,几乎瞬间来至言风前面,再次问道:“我让你走了?”

言风只闻见一道轻微风声,而后周然就到了他的面前,这对先天第三境的他来说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但双方实力摆在那里,即便面前这小子真如千绝门金童玉女又如何?真元三炼圆满也不过是与先天第二境有一战之力,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言风冷笑问道:“周城主,真要与我动手?”

“凭你也配?”

周然嘴角扬起一丝不屑冷笑,这次施展的是御天行云。

超脱了时间束缚的速度连星纵强者都望尘莫及,言风又哪里来得及反应?

周然捏着言风脖子将人提起,面上是人畜无害的笑意,他笑问神情惊恐的言风:“如何?”

脖子被捏住,言风拼尽力气也没能挣脱。

白皙俊俏的小脸转眼就成了紫红色,面孔因为窒息与痛苦很快扭曲起来,两颗眼珠子瞪得巨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再英俊的一张脸这个时候都奇丑无比。

见先天第三境之人在周然手中毫无还手之力,五个无面人哪里敢继续呆下去,赶紧逃走。

“哼!”

周然冷哼一声,这才松开手,他抬起一脚踢中言风丹田,直接将人踹飞。

“我让你们走了吗?”

周然侧过脸对五个无面人冷冷说道。

五人闻言,顿时作鸟兽状飞快朝着五个方向逃走。

先天第二境本来不值得周然动用《九书》武学,但他现在是三魂炼圆满,施展御天行云无非是多消耗几分真元,而周然最不缺的恰恰就是真元。

言风瘫坐地上剧烈呼吸,眼睁睁看着周然只用几个刹那时间将五个杀手一个一个扔回来。

当最后一个杀手被丢回来时,周然拍着手一步步走过来。

这时的周然就跟刚来禹州城那会儿一样,口袋比脸都干净。

刚刚这个无面杀手让他拿十枚二品灵源买命时,周然一度以为这混蛋是在嘲笑自己。

他蹲在那个一直与他说话的杀手面前,伸出手来,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恶狠狠道:“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敢私藏我就抽死你!”

杀手懵了,言风也懵了。

好好的一场刺杀,怎么就变成了打劫?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零二章 手感不错

加上零碎金币与散碎灵晶,周然从五个杀手身上搜出的东西加在一起也就相当于三枚二品灵源,其中两枚还是不久前言风预付的定金。

掂量着手里三枚二品灵源,周然一人踢了一脚,而后说道:“滚吧!”

五个杀手面面相觑,没想到周然会放过他们。

不过,他们哪里敢迟疑,虽然不久前失败过一次,五人还是分作五个方向迅速逃走。

眨眼间,就只剩下周然与言风二人。

被周然一脚踢中丹田气海,言风一时间聚不起真元,这位在烈阳谷一种女弟子眼中的浊世佳公子不是一般的狼狈。他扶着身边的树爬起来,心头羞怒不已,更对周然就这么将这些杀手放走很是不屑,冷冷笑道:“妇人之仁!”

周然掂量着手里的灵晶走过来,对言风笑道:“你是烈阳谷的人吧?”

言风不说话,满脸冷笑。

啪!

周然笑着走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不仅将言风半张脸抽得血红,更将人直接抽飞。

自来到禹州城至今,他也就在扶风城抽过江南星几人,可惜那几人实力太弱,并没有让他真正尽兴,今天这一巴掌才够劲。

言风自小出身大家族,此后拜入代一尘门下,二十多年以来都是他欺负别人,就算面对那位被掌门格外看重的关门弟子,他一样没有低过头,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你!”

言风双目怒火熊熊,心中恨意滔天,他死死盯着周然,似乎要将这张面孔刻在心头,日后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一定要将这个该死的混蛋挫骨扬灰。

“我怎么了?”

周然蹲下来笑问道,他一巴掌接一巴掌落在言风脸上,不轻不重,每一次都落在言风脆弱的自尊心上,他笑着说道:“许你找人杀我,就不许我抽你?”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周然压低声音,凑近言风,呵呵笑道:“你这张脸,抽起来真舒服!”

“你!”

言风差点被气炸,他咬着牙拼尽仅有的力气撞向周然。

啪!

周然抬手又是一巴掌抽出,这次却是直接让言风半个脑袋扎进泥土里。

抽完了人,周然还不忘评价一番:“手感的确不错。”

说话间,周然又在言风丹田连连点了几下,这才拍拍手站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那五个人吗?”

周然看向一动不动装晕之人,自问自答:“因为你会替我杀了他们!”

“被我抽了几巴掌,你现在一定很愤怒吧?”

周然俯视着脑袋扎在土里的人,笑道:“愤怒好啊!你愤怒了,他们才会死的够惨!”

“我堂堂禹州城城主,在你眼里竟然只值五枚二品灵源!”

周然一脚踹在言风身上,恨恨道:“你说有你这么看不起人的吗?”

“不过……”

周然语气一转,又笑道:“本城主在你眼里不值钱,你在本城主眼中可还是很值钱的。”

“你该感觉到丹田气海被我封了吧?”

周然又掂量起手里的几枚灵晶,不急不缓说道:“你要是不怕成为废人,大可以找人替你解封试试,但你只有三日时间。因为三日之后,连我自己都解不开了。”

“现在咱们来说说替你解封的价钱。”

周然笑道:“你若第一日来找我,五枚三品灵源就成。若第二日来,五十枚三品灵源。要是拖到第三日再来,一枚四品灵源!”

周然呵呵笑道:“别觉得本城主开价太高,实在是时间越晚解封的难度就越大。”

“你看本城主开的价对得起你吧?”

周然又踢了言风一脚,说道:“学着点。”

没兴趣再搭理这条装死似乎装上瘾了的死狗,周然背着手,手里把玩这几枚抢到的灵晶,心情大好的往山下走去。

周然一点都不担心江南星与虞均衡几人的安危,如果没走出星辰殿的他们被人给杀了,周然会直接让地牛虚影将这艘云鲲大舟给拆了,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至于会不会让整艘大舟上的人陪葬,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地牛虚影并不能无限次御使,周然明显感觉到每御使一次,地牛虚影就要虚弱一分,地牛灵性也在不可逆的丧失。

地牛灵性才是驾驭地牛虚影的钥匙,若是灵性消失,地牛虚影就会化成一团纯粹的灵魂力量而直接崩溃。而那等宏大无匹的灵魂力量一旦发生崩溃,引发的恐怖后果绝对称得上天崩地裂,他身上那件虚灵衣未必能承受得住。

一切外物都是暂时的,只有自身力量才是永远的!

截天塔开启之日越来越近,周然对此很期待,同时又有些担心。

所谓进阶先天之境,即是以自身的真元之力引动星辰之力,在丹田中将二者融合化成一枚先天之种。

真元越是浑厚纯粹,越有可能引动更高等的星辰之力,形成的先天之种也就越强大。

问题是他的真元太多了一些!

在周然以《破镜重圆》之法重塑体魄的最后阶段,被血肉洗炼过的真元依旧极多。在真元汇流进重塑的丹田时,他先将一道神念之力引入丹田之中。如他所料那般,即使是重塑之后的丹田,依旧无法容纳那么多真元。

就如他曾经历过的那样,随着海量真元的不断挤压,丹田气海很快开始出现晶化。

这个时候,事先引入的神念之力就起了作用。

就像提前放在水缸里的一根棍子,在水缸里的水结冰之后,只要拿出那根棍子就可以看到水缸底部。想要从坚硬的冰块里拔出棍子很难,但神念之力却是想散就能散。

于是,当真元全部汇入丹田后,周然散去那道神念之力,丹田上就留下了一道宽大裂缝。

丹田被封死自然无法以真元引动星辰之力,几乎就等同于终生无望先天。可丹田上只有一道裂缝的周然,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以自身真元第一次引动星辰之力的时间极为短暂,而且必须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让足够多的真元与星力融合,形成先天之种。

越多的真元与星力融合,所形成的先天之种就越强大。

进阶先天境最好的情况就是丹田内的真元与星力完全结合从而形成先天之种,可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很容易做到之事却成了周然的难题。

毕竟,他的丹田目前只有一丝缝隙,那么短的时间里又能抽取多少真元与星力融合?

除非他有办法延长这个时间,要不然就是在进阶时找人帮他打碎丹田气海。

显然,两者都不可能!

先天之种一旦形成就无法改变!

若不能使得全部真元融合星力而形成先天之种,那么先天之种就不是最强的。

先天之种弱上一丝,以后道途就会多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要是只能如此,他何必冒险去截天塔。

先天之种出现之后就如同一枚磁铁,一面吸附真元一面吸附与之等量的星力,而吸附真元与星力的多少完全取决于先天之种的强大程度。

先天境再想提升实力,就要继续修炼真元而后融合更多星力。

如果在先天之种成就之后而体内还有真元剩余,是可以继续引动星力提升境界。

以周然的特殊状况,说不定能一口气达到先天巅峰,亦或是更进一步去碰一碰横亘在先天境与星纵境之间的那道门槛?

周然积蓄如此之厚,一直以来又不断的挖掘自身潜力,好不容易达到三魂炼圆满程度,若不能得到一枚强大的足够先天之种,反而只能在进阶先天境时疯狂提升境界,那几乎就等同于将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深厚根基在最短的时间内消耗一空。

看似缩短了踏足更高境界的时间,付出的却是攀登更高境界的机会。

周然心中反复思考着这些,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到山脚。

“看完热闹还不走,准备讨打吗?”

周然停下来,不悦道。

老头子安由心马上现身出来,连连抱拳道:“原来阁下竟周城主,小老头真是失敬失敬!”

周然回头看向老头子,皱眉问道:“找我什么事?”

“做笔交易!”

安由心嘿嘿说道:“准叫周城主稳赚不赔。”

周然冷笑一声,跟这个老东西做交易,他半点兴趣都没有,转过身抬起脚就走。

安由心立即追来,连连说道:“周城主别急着走啊,先听老头子说完。”

周然直接施展御天行云,刹那间便没了踪影。

安由心立即四处张望,不仅没看到周然的人影,连周然的气息都捕捉不到。

周然收拾言风与抓回那五个杀手时曾两次施展过御天行云,安由心才亲眼看见过,但躲在远处偷看跟就在自己眼前发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是什么鬼功夫?”

安由心低声嘀咕一句,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这才悄悄离开。

二人才离去不久,大主事方九章与另一名大主事墨骨酒齐齐现身。

墨骨酒说:“那小子大概是发现了我们。”

方九章无声笑了笑,却说:“姓安的老小子终于坐不住了。”

墨骨酒眯起眼睛望向安由心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长生渡怎么还不死心?”

“长生渡,渡长生。”

方九章抬头看向山顶的星辰殿,笑呵呵道:“那小子要是真有胆子,不妨就跟长生渡做这笔交易试试。要是真成了,对老祖宗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好事?”

墨骨酒瞥了眼方九章,说道:“这话要是被老祖宗听见,你这身肥膘肉就被想保住了。”

“命舍得,这身肥肉可舍不得。”

方九章拍拍肚子,顿时一阵波涛汹涌,他笑着说道:“老祖宗与长生渡的事,咱们可插不上手,还是交给上面的人头疼去吧!”

长生渡,九宗之一。

两个星纵境哪里有资格掺和进去?

墨骨酒不语,默认了方九章要将此事上禀的意见。

周然悠悠晃晃来到天香斋所在的那条街,自言自语道:“什么情况?”

正如墨骨酒所想的那样,周然的确是因为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才脚底抹油溜走的。

安有心没说什么交易之前,他们没有出现,却在说出“交易”二字之时,他们二人突然出现。要是谁敢说这两者时间没关系,周然肯定二话不说一巴掌抽过去。

周然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势单力薄得很,与扶风城建立联盟没问题,与雁回城扯上关系也还好,但再与势力更大的天河坞牵扯太深就未必是好事了。

“那个大人物会是谁?”

周然至今都还想不到那个与天河坞打招呼让他住进星辰殿之人到底是谁。

暂且先把烦心事扔在一旁,周然拿着打劫来的灵晶逛起街来。

云鲲大舟到达风云谷之日截天塔差不多也该开启了,周然要在这之前将能用上的东西一并买齐,只凭打劫来的三枚二品灵源肯定不够。

不过,他今日先逛逛看看价钱。

至于钱方面,现在还需要他操心吗?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零三章 生死问心

“师父,连您都解不开?”

言风望着代一尘,说话的声音沙哑无比。

丹田气海被封的言风比废人还要不如,不仅无法运转真元驱散脸上的淤血,走几步路都要觉得疲惫不已。要不是通过特殊手段联系上司深,让司深将他送回虹阳殿,他宁愿死在外面都不愿意让同门之人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滔天的恨意,倾尽四海之水也浇不灭的怒火。

言风恨不得将周然身上的肉一口一口要下来生生吞下。

可令他绝望的是,师父代一尘竟然破不开周然在他丹田上做的手脚。

言风已将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代一尘,他见言风的情绪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不得不开口安抚道:“徒儿不必忧心,为师亲这就去找白松冉。”

言风却说:“连师父都解不开,姓白的老儿又能有什么办法?”

“为师解不开,白老儿自然也解不开。”

代一尘见言风又要绝望,马上说道:“不过,白老儿养在身边多年的那个老仆人却对这等旁门左道知之甚详,为师这就去将那老奴找来给徒儿解开束缚。”

言风听见师父这般说,立即咬牙道:“司深!”

在他最狼狈最绝望时想到的不是同门,而是曾经携手并肩的兄弟,可司深又做了什么?

连他师父都知道那个老仆人,作为白松冉弟子的司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明明看见自己那么狼狈与绝望,却始终没有跟他说那个老仆人的事。

“好你个司深!”

言风说出这几个字时几乎要咬碎牙齿。

代一尘所说的那个老仆人被人称为鬼手,这二字在一个甲子之前可是极为响亮。

白松冉究竟开出什么条件让鬼手甘心归附于他,至今没第三人知道,代一尘也是不久前偶然之间才听说此事。估计就算在云苍派内部,大概也就只有掌门与几位宗老知晓。以司深如今的身份,根本没有知道的可能。

代一尘很明白这一点,但他丝毫没有要说明白的意思。

虹阳殿前,代一尘低声道:“风儿,相信日后你会明白为……为师苦心的。”

代一尘很清楚只凭今日之事很难让言风记恨上司深,甚至言风真正冷静下来后,很有可能会怀疑是他这位做师父的故意为之。

代一尘并不在乎这些,他要的是言风明白自己的身份!

如果言风以后只是门内的普通长老也就罢了,可如果要做宗老或是掌门,那么对外人的信任程度却超过了同门,这可绝对不是好事!

“一只鼠囊也敢叫价三品灵源,怎么不去抢啊!”

笑呵呵的从奇巧阁出来后,周然顿时变脸,低声暗骂道。

周然说的鼠囊是一种名为吞云鼠的胃。

据《山海万物志》记载,吞云鼠是生活在云海之中的异兽,以吞食云藻为生。

云藻的体形极其微小,吞云鼠一次吞下一大片云雾再经过胃部过滤才有很小的可能吃到一粒云藻。为了不被活活饿死,吞云鼠每时每刻都要吞吸云雾。

久而久之,吞云鼠的胃部就发生了变异。

成年期的吞云鼠不过拳头大小,只比大拇指稍大一点的胃部所容纳的空间却很大。

大多数成年吞云鼠的胃部空间大概相当于一尺见方的箱子,以此做成的荷包或是钱袋子被称为吞云袋,最受普通先天高手喜欢,不少大家族的嫡系少爷小姐也有机会得到一件。

吞云袋的用法很简单,用鲜血养上几日与之建立一层浅浅联系后就能使用。

若丢了被人捡去或者直接被抢走,用一些特殊药水浸泡一段时间洗去上面的鲜血印记,再以鲜血重新养一段时间就能为他人所用。

想要以吞云鼠胃部做成吞云袋,就必须要保证吞云鼠胃部的活性,只有这样才能通过鲜血与之建立联系。而那些特殊药水能洗去鲜血印记,也会对吞云鼠胃部的活性造成巨大损伤。

一只吞云袋被药水浸泡两次之后,就会活性尽失而变成普通钱袋子。

一尺见方的吞云袋最常见,价格在一枚一品灵源上下浮动。

比这更好的吞云袋需要以吞云鼠王的胃部制成,所能容纳的空间大概三尺见方,但价格却是普通吞云袋的二十倍。

楚竹为典惊蛰与虞均衡几人所准备的就是这等品级的吞云袋。

除此之外,极少吞云鼠数会发生第二次变异,其胃部容纳的空间会更大。若容纳的空间能达到一丈见方,价格可就要逼近一枚三品灵源了!

这种样的吞云袋,奇巧阁也只有几件。

那件被奇巧阁作为镇阁之宝的顶级吞云袋据说能容纳三丈空间,上一任主人据说是一位距离天门仅有半步之遥的野修,因为抢夺一件宝物而杀了一位天河坞大主事,后来被天河坞请来的高手诛杀,这件吞云袋几经辗转落到了奇巧阁手里。

奇巧阁得到这件吞云袋后才发现,吞云袋在野修之前还有过一任主人。

也即是说,这件顶级吞云袋还有最后一次使用机会。

可即便如此,也需要一枚四品灵源才能买得下来。

除了必须的吞云袋,周然还看了《截天塔密注》上面列出的必需之物。

如果全部按照《截天塔密注》的要求去买,估计卖掉半座禹州城都不够。

一圈逛下来,粗略算过要花多少钱,周然真是无比希望言风不要那么早来求他。

做血军总教官时穷得要死,成了禹州城城主却依旧钱袋子空空。

“做人真是失败啊!”

周然回头看了看奇巧阁大门,不禁这般感叹道。

“周城主!”

老头子安由心突然冒出来,他这次没说什么废话,开口便说道:“周城主想不想要那件顶级吞云袋,只要答应跟老头子做笔交易……”

周然再次施展御天行云离开,老头子后面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明月殿外,代一尘顶着一张黑脸回来,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身着黑色大氅之人。

来到大门前,代一尘收起脸上不悦,转过身笑道:“先生请!”

以黑色大氅遮住全身的鬼手微微点头,也没有半点客气,抬脚先一步进门。

代一尘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怒意,鬼手的曾经名头的确再大,可说到底也不过是野修一个。而今归附于白松冉,说得好听点是白松冉麾下一号人物,难听点就是白松冉的一条狗。

白松冉在此也要跟他客气一下,这条老狗却是半点不知礼。

明月殿的第二层,言风一次次尝试重聚真元,次次皆是失败。

终于看见师父回来,心急如焚的言风马上说道:“师父!”

“徒儿莫急!”

代一尘将鬼手请进来,诚恳说道:“有劳先生了!”

鬼手不语,直接在言风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言风满怀希望的看向鬼手。

黑色大氅中传来一声冷若冰霜的声音,鬼手说:“手!”

言风马上将手伸过去。

鬼手一指落在言风脉搏上,屋内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鬼手收回手,又对言风道:“脱衣服。”

言风没有犹豫,几下就脱掉上衣。

鬼手不语,抬手将言风的裤子往下拉。

言风羞愤不已,却咬牙忍着。

丹田露出后,鬼手才停下。

犹如冰柱的手指落在丹田上,对言风而言却像是发红的烙铁。

丹田上,鬼手的手指来来回回的滑动。

最开始时,言风还能忍着,可当鬼手的手指开始不断往下滑时,他的眼睛就开始冒火了。

可他必须忍!

鬼手的手指还在下滑,在即将突破言风承受的极限时才停下来。

代一尘见鬼手收回了手,马上问:“不知先生可有办法?”

鬼手不语,沉默了许久才说:“两天时间。”

不等代一尘与言风再问,鬼手又说道:“但未必成功。”

刚刚放下了的心瞬间又提起来,言风竭力控制胸中怒火,冷声问道:“什么叫未必成功?”

鬼手起身,对代一尘说:“老鬼从未见过这种封印丹田的手段,自然没把握能否成功。若代宗老信不过老鬼,那就另请高明!”

话音才落,鬼手转身就向大门外走去。

“先生留步!”

代一尘只犹豫了刹那就叫住鬼手,他以眼神制止言风开口,拱手道:“那就拜托先生了。”

眯起眼看了看满脸怒意的言风,代一尘退出房间。

明知道鬼手未必成功,代一尘却还是愿意让他试上一试,而不是带言风去找周然。这不仅仅因为鬼手的背后是与他地位相当的白松冉,更因为烈阳谷与那个该死的禹州城城主之间有生死大仇。

可若真的走投无路,代一尘也只能认栽带言风去找周然。

谁让言风是他的血脉独子,更是他唯一的亲人!

这个时候,周然已经回到星辰殿,他将典惊蛰四人都叫过来。

到目前为止,四人中只有虞均衡一人达到大炼阶段,其余三人都在小炼阶段。

看过《截天塔密注》之后,四人也都知道一旦踏入风云谷,是生是死只能靠自己,周然就算想帮他们都帮不上。

机缘,是需要自己去抢的。

“都看过了吧?”

周然指着桌上的《截天塔密注》问道。

四人无声点头。

周然说:“离开禹州城之前,楚竹为你们每人准备了一只吞云袋,我不管他当时对你们说了什么,也不管吞云袋里面放了什么,我现在以城主的身份告诉你们,吞云袋中的东西你们可以随意用,算是禹州城提前借给你们的。”

在四人开口之前,周然又笑道:“不是白白借给你们,是要付利息的。本城主开出的利息可不低,所以不用感激。”

听到利息二字,严恒马上弱弱说道:“能不借吗?”

“不能!”

周然一口回绝,并说道:“楚竹给你们的灵晶灵源肯定不少,再加上利息共有多少,你们自己去算吧!我只给你们三年时间,三年之后连本带利一并收回。”

四人脸色难看不已,毕竟每只吞云袋装着的是一笔足够令先天巅峰发狂的灵源与灵晶。就算按照禹州城最低的利息计算,以他们目前的能力估计十辈子都还不清。

“这是我给你们的机会!”

周然认真起来,视线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截天塔内有多少机缘,只要不贪心,不冒进,得到的好处不会小。”

四人不语,周然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去抢那八十一个名额,或者从一开始就冲着那八十一个名额去的,我也不会说什么。若死在了截天塔内,那笔钱就当是提前给你们的陪葬品了。”

“好好想想吧!”

周然站起来看着四人,最后说道:“想好了就让江南星去请白管事,把你们所需要买的东西写下来,让白管事出面替你们买了,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管之前几日相处如何,周然这番话一下子将他与四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

事关四人生死,周然不得不如此。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零四章 终有散时

“代一尘准备亲上星辰殿?”

白松冉望向鬼手,问道。

身材高大而须发皆白的白松冉,狮鼻阔嘴,远看近看都像一头白狮子。

依旧以黑色大氅遮挡身形的鬼手声音冷如冰霜,惜字如金道:“是。”

白松冉哈哈大笑,而后问鬼手:“你故意的?”

鬼手闻言,怒哼一声。

白松冉对鬼手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他也知道鬼手既然答应出手就会全力以赴,便说道:“连你都解不开那小子下的封印,这倒是令我很意外。”

“老鬼不觉得意外。”

鬼手说道:“十二洲何等广阔,老鬼没见识过的手段多了去了。”

“老东西倒有自知之明。”

白松冉又是大笑,而后冷冷说道:“不如本座让你出去看看?”

“不必。”

鬼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道:“人老了,已经没那么强的好奇心。”

“老了?”

白松冉有点意外老东西的嘴里竟会说出这两个字,笑着说道:“看来那位小城主的手段很高明,不然不能把你打击成这番模样。”

鬼手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白松冉面上流露出几分慎重之色,他自语道:“难道那小子不是猎灵师?”

直到将鬼手收入麾下,白松冉才知道这老东西竟然还是一位神念已成的猎灵师。而目前知道此事的,除了鬼手本人就只有他。

封印丹田并不是什么难事,仅白松冉知道的封印手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实际上,若一位先天巅峰高手的丹田因为某些原因而暂时无法凝聚真元,那么一名才修出一口真元的凝元境都能将其丹田封印。只不过封印维持的时间极短,而且根本不需要借外人之手帮忙,那位先天巅峰高手自己就能轻易冲开封印。

种下封印之人的实力越高,越难以破解。

不过,如果只是以真元为根本的封印手段,星纵强者根本不需要明白种下封印之人的路数,直接以只有达到星纵境界才能掌控的星元之力摧毁即可。而这种封印对于已经成神念的猎灵师而言,更是小菜一碟。

可若是猎灵师以神念之力种下的封印,别说是星纵强者,就算高更一个境界的存在也要束手无策。

代一尘来请鬼手时,白松冉还以为那条老狐狸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鬼手是猎灵师之事。

如今看来,却是他想多了。

毕竟,代一尘身为烈阳谷宗老,想要请一位猎灵师出手并不难,不必专门来找鬼手。

如果那位小城主不是猎灵师,他种下的封印怎么可能让一位达到星纵第五转的强者都无计可施?而今更是让一位猎灵师都无能为力,太匪夷所思了!

这一点也是鬼手想不通的。

到了这个时候,周然击败言风并将其丹田封印之事,该知道的人大约都知道了。

在这之前,大多数人都在猜测居住在星辰殿的周然到底是真元三炼中的大炼阶段还是极炼阶段,极少数人会觉得周然如千绝门的金童玉女一般已经达到真元三炼圆满。而现在,终于有人开始怀疑周然是不是已经达到七魄炼。

最受影响的当是云苍派三位嫡传弟子与烈阳谷那位被掌门从沙洲捡来的弟子阳烈。

还没有抵达风云谷碰上其他竞争者,四人心头就笼罩了一层乌云。

天色阴沉,云层厚重,烈烈狂风。

截天塔开启在即,风云谷对周遭天地的影响越来越明显,影响的范围也在不断扩大。

最后几天将是此次行程最凶险的时刻。

云鲲大舟会先经历一片狂风带,若没有遇到那种足以将星纵强者撕碎的九天罡风,狂风带笼罩的范围只需两日就能飞越,接下来只要遮天雾不出现,那么大舟就不会在雾海中迷失航向,再过几日便能安全抵达风云渡口。

可据天河坞近百年的航程记载,历次截天塔开启之时,九天罡风与遮天雾几乎必然降临。

九天罡风一旦降临,不仅会让狂风带范围扩大数倍甚至数十倍,还有可能引来一些逐风的奇异兽类,甚至还会吸引来某些想要借九天罡风洗练神魂的强大异兽。而与危机四伏的狂风带与凶险无比的九天罡风相比,遮天雾更加恐怖,仅天河坞在遮天雾中迷失航向而失踪的跨洲大舟就是坠毁在狂风带中的十倍之多。

此外,在截天塔开启的一个月里,风云谷周围的天地会受到极大影响,以抓捕吞云鼠等稀有异兽的高手肯定会在这之前退出风云谷。即使这一个月里会出现更多的第二次变异、甚至第三次变异的吞云鼠,也没有人敢在此多停留。

昨天晚上,云鲲大舟已经悄然开启第二层防护罩,大舟内外被隔绝成两个天地。

与大舟外渐渐恶劣的天气相比,此时的星辰殿更加风起云涌。

今日正是言风丹田被封的第三天,代一尘亲自带着他来到星辰殿。

进门之后,面无表情的代一尘直接将一枚四品灵源放在周然面前,用那双深渊无波的眼睛看着周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言风满脸悲愤之色,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他怕自己忍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

江南星兄妹站在周然身后,其余人都在第二层。

周然在抽言风的时候,只猜到言风是烈阳谷之人,年纪轻轻就已是先天第三境,身份应该不低。再参照司徒家赎司徒长那个废物所拿出的价钱,他这才开出了五枚三品灵源的底价。

如果只是烈阳谷内门弟子,那么当晚或是第一天就该来找周然了。

若第二日才来,极有可能是亲传弟子。

五十枚三品灵源看上去极多,可烈阳谷亲传弟子想要凑齐未必多难。

在亲传弟子之上的就是嫡传弟子,整个烈阳谷又有几位?

因此,周然开始只以为自己所抽之人最多就是一位烈阳谷亲传弟子,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碰到的竟是一位烈阳谷嫡传弟子。

早知道就多抽几巴掌了!

这就是周然知道言风真实身份后的第一个念头。

星辰殿,第一层。

代一尘不语,言风不语,周然一样不语。

江南星兄妹还是头一次面对宗老这一级别的强者,二人心中除了震惊,还有几分激动。

自家城主竟让烈阳谷一位宗老亲自求上门来,他们怎么可能不激动?

激动之余,便剩下担心了。

得罪烈阳谷一位宗老与得罪整个烈阳谷没什么区别,而现在的禹州城哪里有跟烈阳谷掰腕子的资格?

好似山雨欲来,星辰殿安静得令人心头发慌。

最为着急之人自然是言风,但他也只是在最初时候心急如焚,冷静下来后,不仅睁开眼睛看着周然,脸上甚至还泛起冷笑与嘲讽。

代一尘将言风的前后变化看在眼中,心中的失望稍稍减轻几分。

周然只是扫了眼言风,便平静的看向代一尘。

求人可不应该是这种姿态啊!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周然先站起身来,对江南星二人却说:“送客!”

言风脸上的神情顿时垮塌,他马上说道:“周城主!”

代一尘没有站起来,但掌中已有星元之力在缓缓涌动。

“怕了?”

好似全然不在乎代一尘的反应,周然冷笑的看向言风:“我还以为你不会怕呢!”

言风面上肌肉连连颤抖,他看了眼代一尘,尽可能平静的对周然说:“你要的四品灵源我们已经带来了,还请周城主信守承诺。”

“四品灵源我收下了!”

周然示意江南星将桌上的玉盒收起,而后对代一尘师徒说:“你们可以走了。”

言风厉声道:“周然!”

这个时候代一尘也站了起来,他开口道:“周城主,好自为之!”

“师父!”

见师父起身竟然走了,言风顿时着急起来,连连大喊道:“师父,师父啊!”

代一尘拂袖一挥,抓住言风肩膀,大步离开。

江南星看了看不语的周然,又看向桌上的玉盒,良久才说道:“城主,这样是不是太……”

“吃相太难看?”

周然笑问江南星,他抬手拿起桌上放有四品灵源的玉盒,呵呵笑道:“我给他种下的封印本来就只能维持三日,不过被人动过了手脚,虽然那人没能解开,但封印也无法维持三日时间,刚刚言风一激动就给冲开了,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而已。不然,你以为那条老狐狸会这么容易就走了?”

江南星这才明白过来,马上对周然竖起大拇指,敬服道:“城主,厉害!”

周然摇了摇头,转即认真道:“我已经跟白管事说好,到了风云渡口,她会安排你们和昆宇换乘一艘去往幽洲的大舟。之后,你们再想办法返回扶风城。”

江南星想了想,问道:“城主是担心烈阳谷会为难我们?”

“是有这个担心。”

周然点头承认,却又笑着道:“你们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四处看看,将一路上所见所闻记录下来,以后说不定会用到。”

以后是什么时候?

周然没说。

之前已经与要一同去截天塔的四人聊过,而今又将江南星兄妹和昆宇安排好,等云鲲大舟停靠到风云渡口,就是一行人分道扬镳之时。

天下宴席,终有散时。

有些重逢可期,有些再见无期。

云鲲大舟越来越接近风云谷,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

这个时候已经能看到狂风带的边缘,大概再有半日时间大舟就要进入其中。

一旦进入狂风带,是生是死就要看天意了!

不安的情绪很快笼罩了整艘大舟。

在大舟进入狂风带前,白薇带着一个人来找周然。

那人正是一直要跟周然做交易的安由心!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零五章 与我何干

站在周然面前的安由心头戴斗笠,身披葛布麻衣,很像他登上大舟那日见到的掌舵人。

白薇双手捧着一只被红布盖住的盘子,站在安由心的身旁好似婢女,脸上的神情比面对大主事方九章时更加恭敬,甚至还有几分惧怕。

安由心一改往日的混不吝,神情清冷而又疏离。

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周城主!”

安由心开门见山道:“云鲲大舟想请你帮一个忙。”

说话之时,他随手揭开盘子上的红布。

红布之下的玉盘中,静静放着一只玄色钱袋子。

安由心说:“这就是奇巧阁中那件吞云袋,是由很罕见的三次变异吞云鼠而胃部做成。截天塔密注中提到的必须之物,如今也都在这只吞云袋中,里面所有物品都是云鲲大舟之上品级最高的,周城主应该很明白这些东西的价值。”

周然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他等着安由心继续说下去。

安由心见周然不说话,不由得问道:“周城主难道就不心动?”

“我现在有多心动,之后也许就要有多心疼。”

周然叹了口气,面对之前的安由心他还能想拒绝拒绝,可面前这个能将白薇当成婢女的安由心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他说:“还是先说说你们要我做什么吧!”

安由心依旧不说什么事,他指着玉盘说:“如果说这些只是给周城主报酬中的零头呢?”

周然闻言,脸色渐渐阴沉起来。

安由心知道周然大概猜到了,便问道:“周城主手里应该有一头地牛的残魂吧?”

周然盯着安由心的眼睛,说:“是。”

安由心又问道:“周城主愿不愿意割爱?”

周然沉默。

那头地牛对他来说,称得上是承启与赤羽留给他的保命手段,也是他目前所能拿出的震慑觊觎禹州城之人的最大底牌。也是因为那头地牛,承启与赤羽至今生死不明。此外,地牛身上还沾着那么多血军与野狼军的鲜血,与古家背后的那股势力说不定也还有关联。

无论何种原因,周然从没想将之让出去。

安由心将拿起玉盘中吞云袋扔给周然,说道:“这东西周城主先拿着,就当是长生渡让周城主为难的赔礼。”

“长生渡?”

周然接下吞云袋,但眼睛死死盯着安由心,他沉声问道:“你跟长生渡什么关系?”

九宗一直存在于传说中,九宗到底是哪九个门派却并不是秘密。

即使普通人都能叫出九宗之名。

长生渡,正是九宗之一。

安由心第一次在周然面前自我介绍:“长生渡外门执事,安由心。”

不久之前,周然还以为自己与九宗之间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万万没想到才过去几日,一名九宗的外门执事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我们知道地牛残魂对周城主意味着什么。”

安由心继续说道:“为免除周城主的后顾之忧,天河坞会派两位星纵第五转的强者坐镇禹州城三十年,此外还可以在禹州城外建立一处跨域渡口。至于周城主与千绝门、烈阳谷方面的仇怨,天河坞也会有人出面调解。”

“以上这些都是我们的诚意。”

安由心说:“如果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的,周城主可以提出来。”

周然对此不置可否,说:“你们愿意开出什么价钱?”

“如果周城主需要灵源,一枚五品灵源。”

“如果周城主需要功法,天河坞七大武学可任由周城主挑选其一。”

“如果周城主有仇人,天河坞可以代周城主出手,哪怕是跨过天门之人。”

安由心见周然始终不为所动,皱了皱眉,而后继续说道:“如果周城主想要去长生渡修行,也不是没有办法。”

周然等到安由心不再说话,才开口:“这就是你们开的价?”

安由心点头,问道:“周城主不满意?”

周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开始沉思起来。

安由心也不催他,站在旁边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白薇却难以平静,安由心所说的任何一条对她而言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灵源达到四品已极其难见,如冀洲这样的地方三年五年都未必会出现一枚五品灵源,每次出现都必然会引来各大派顶级高手抢夺。势力比中九门还要庞大的天河坞,立根之本就是七大武学,排名前三的武学甚至传说与长生渡有关。而斩杀跨过天门之人,即使天河坞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如果白薇是周然,她肯定想也不想就选择去长生渡修行。

实际上,别说是她这么个小管事,就算天河坞那些达到星纵第五转的祖师都会疯狂。

周然一番沉思后,却问安由心:“你们要地牛残魂做什么?”

“这……”

安由心想了想,说:“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半个多月之前,天洲那边传来消息,一艘鹏级大舟遭受一头凶兽攻击,最终坠毁,大舟上除了一位大主事逃脱,其余人无一幸免。”

安由心叹了口气,面色转即沉下来,接着说道:“天河坞请来几位高手一直追踪那头凶兽,不久前发现那畜生似乎被风云谷这边的九天罡风吸引。而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那畜生就是冲着风云谷而来,两天内就有可能赶到。”

安由心看着周然,沉声说道:“以云鲲大舟的速度,穿过狂风带至少需要四日,很可能会与那头凶兽碰上。”

周然问:“如果云鲲大舟此时停下呢?”

安由心摇头说:“周城主去看看大舟上有多少人是为了截天塔而来的,错过一次就要再等上十年,有几个人能等得起?另外,在截天塔开启之前这段时间,无论碰到何种危险,就算最终舟毁人亡,大舟也不能停下,这是九宗定下的规矩。”

“更何况现在又不是没有办法!”

安由心望向周然,说:“天河坞请来的几位高手一直在找机会狙杀那头凶兽,那畜生虽未开智却极为狡猾,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将之引入陷阱,那么……”

周然总算明白了安由心的意思:“你们想用地牛残魂做诱饵去钓那头凶兽?”

“正是!”

安由心点头道:“那畜生之所以会被九天罡风吸引来此,极有可能是想要借助九天罡风洗炼魂魄以此更进一步。但以九天罡风洗炼神魂只能增加跨过天门的可能,而它若能吞下地牛残魂,跨过天门就是板上钉钉子之事。”

“所以,只要周城主愿意割爱,那畜生必然抵挡不住这等诱惑。”

安由心望向已经近在咫尺的狂风带,说道:“如果周城主对我之前开出的条件都不满意,也可以说出你所要的,我们定然会想办法满足。”

周然没有说自己的条件,继续问:“那头凶兽是什么?”

安由心抿了抿嘴,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一头掠云鸟。”

“掠云鸟?”

周然略感意外,面上却是平静,故作不知的问道:“那是什么?”

“很少见的一种凶禽。”

安由心见周然似乎真不知道,心里的警惕顿时少去许多,笑着解释道:“速度极快,要不然那几位跨过天门之人早就将之狙杀了。”

“原来如此。”

周然微微颔首。

安由心看似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实则是有意要将几位高手的实力告知于周然。

之前以利而诱,这句轻飘飘的无心之言就是在威逼。

盘踞冀洲的五大宗门,每个宗门都曾出过跨过天门之人,除了云苍派的陈是知与万里府背后的那一位是可以确定还活着的,另外三派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狙杀那头掠云鸟,天河坞竟然能一次性请来数位跨过天门之人,其势力之大与底蕴之深厚,可见一斑。另一方面,一头尚未跨过天门的掠云鸟却能令数位跨过天门之人至今都束手无策,凶悍程度与狡猾程度绝对不容小觑。

可掠云鸟再强,却根本无法与七十二地煞异兽相提并论。

云川密地,周然凭借承启与赤羽二人之力,再加上不惜一切的施展神念之力,这才将那头地牛活生生撕裂。

整个过程看上去轻松,事情过去之后重新去想,周然心中只有庆幸与后怕。

庆幸的是那头地牛要么是曾经受过重伤,要么是沉睡太久,根本没有发挥出一头成年地牛该有的实力。否则,除非周然施展出全部神念之力,才有一丝机会将之重创。而令他感到后怕的是,若当时他没能杀死地牛,反而让之跑出了云川密地,又会引发何种后果?

周然至今也不知道军方真正的底牌是什么,可在他想来,即使最后能杀死那头地牛,付出的代价之大也绝对会超乎想象。

一头成年地牛,位列七十二地煞异兽的强横存在,自然是高居天门之上。而以如此强横存在的残魂作为诱饵,掠云鸟几乎必然上当。

可是,安由心开出的价钱明显是把周然当成傻子耍。

自称长生渡外门执事的安由心既然知道周然身上有那道地牛魂魄,肯定也该知道周然曾经两次御使地牛出手,那他更应该知道想要做到这点,地牛魂魄必须完整而且还灵性未失。而从始至终,他说的却是地牛残魂。

如果只是一条残魂,安由心出的价确实不低。

然而,一条残魂如何能与灵性未失的完整魂魄相提并论?

“你们走吧!”

周然笑了起来,他扬了扬手里的吞云袋,说道:“这就当你们把我当傻子耍的赔礼。”

语毕,周然寒了脸,又道:“好走,不送!”

安由心马上道:“周城主难道就忍心看着大舟上数百万人死在那畜生嘴下?”

周然脸上的寒气刹那结冰,安由心的这句话让他突然想到定军山鬼雾爆发的那一日,几位老将军像是约好了一样全部闭关,有人指着才跨过归元境门槛的他,喝问:周教官难道就忍心看着数万同袍沦为鬼物?

明知是死,他还是一人去了鬼窟。

如果能重新选一次,周然同样会如此,因为必须有人顶上去。

同样的话从安由心嘴里说出来,周然除了觉得好笑,更多的却是愤怒。

在定军山他不会拒绝,在这里他却不在乎。

迎上安由心的眼睛,周然大笑着反问道:“与我何干?!”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零六章 能吃是福

与我何干?!

周然很难相信这四个字竟是自己说出来的,而他又庆幸自己能说出这四个字。

这说明有些东西他真的放下了!

安由心不清楚周然如此激动的原因,误以为真是自己激怒了周然,马上笑嘻嘻说道:“周城主息怒,做生意无非是漫天叫价坐地还钱,什么都好商量不是?”

“好商量?”

周然看向重新恢复他熟悉模样的安由心,冷笑道:“好商量就行!五品灵源我要,天河坞武学我要,去长生渡修行的机会,我也要,如何?”

安由心闻言愣了愣,白薇甚至都呆了。

然而,不等安由心开口,周然又接着说道:“但这些只能换我帮你们一次!”

安由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微怒道:“周城主不得觉得自己的胃口太大了吗?”

“大吗?”

周然丝毫不让,笑道:“能吃是福!”

安由心黑着脸道:“吃得太多就不担心被撑死?”

“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周然笑道:“这就是我的条件,能接受就继续谈,接受不了那就没得谈。”

安由心自然很明白一道残魂与完整魂魄之间的差距,他以为周然年轻也许不知道才会开出那样的价钱。周然开出的价钱让白薇震惊,但他却清楚若能以这三个条件换来地牛的完整魂魄,实际上仍旧是大赚了一笔。

可若只换周然出手一次,那就太亏了些。

实力只有先天第三境的安由心是长生渡的一名外门执事,没有亮出身份之前,方九章在内的三位大主事可以当做大舟上没这么个人,可一旦他表明了身份,云鲲大舟上下就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存在,他的权限还要高过三位大主事。

天河坞的创派祖师就是长生渡的一位高层,而天河坞之所以能有今日之规模,也是因为背后站着长生渡。

“五品灵源和天河坞武学,我可以答应你。”

安由心思虑良久,最后才说道:“去长生渡修行的机会,不行!”

周然摇头道:“前两条可以商量,这一条没得商量!”

安由心一样不在这条上松口,他说:“截天塔开启在即,以周城主的资质,抢到那八十一个登天名额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周城主不仅能来我长生渡修行,还会一举成为长生渡的嫡传弟子,去长生渡修行的机会自然多得是。”

周然笑着说道:“万一我没抢到呢?”

安由心看着周然,皱眉道:“去长生渡修行的机会,周城主不是为自己要的吧?”

“条件我已经开了。”

周然笑说:“至于答不答应是安执事的事。”

安由心叹了口气,说:“五品灵源与天河坞武学,周城主想要放弃哪个?”

“说实话,两个我都不想放弃。”

周然最想要的就是去长生渡修行的机会,其他两个他甚至都可以放弃,没想到安由心竟会答应。如今要在两者之间选中一个,反倒让周然有些为难了。

五品灵源的价值不必说,一部天河坞武学的分量肯定比之更重。

如果是他自己,肯定会选五品灵源,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可正如安由心猜测的那样,他的确不是为了自己才去要那个去长生渡修行的机会。

周然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说:“五品灵源。”

“五品灵源?”

安由心有些意外。

他可是见识过周然的御天行云,所以他猜测周然身上肯定有一门不凡武学。而越是强大武学越是霸道,就越不可能同修。因此,对于其他人来说价值远远大于五品灵源的天河坞武学,对周然而言却比不了五品灵源。

从周然刚才的态度,安由心已然猜到周然要长生渡修行的机会不是为了自己,那么他选择天河坞武学的可能应该会比五品灵源更大。

当然,也可能那位最终要去长生渡修行那人本身就有高深武学。

只要交易成了,这些都不重要!

安由心相信周然一定很清楚去长生渡修行与成为长生渡弟子是两回事,可哪怕只是进入长生渡修行的机会,如方九章这样的天河坞大主事都求告无门。

天河坞作为长生渡的下宗,每年都有三个名额,以其中一个名额为代价换来狙杀那头掠云鸟的机会根本不吃亏。实际上,就算没有发生鹏级大舟坠毁之事,那头掠云鸟也没有威胁到云鲲大舟,天河坞一样会想方设法将之杀去。

一方面因为掠云鸟的存在对于所有跨洲大舟来说都是潜在威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长生渡有位长老需要灵禽双翅炼制某种厉害灵宝。

这头即将跨过天门的掠云鸟,简直再合适不过。

安由心离开长生渡已经数十年,至今都不曾见过那位一面,想要完成那个任务几乎不可能了。天河坞要狙杀掠云鸟进献给那位长老,让他看到了重返长生渡的机会。而天河坞与那位长老还差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也需要一个人将掠云鸟尸体带入长生渡,一个外门执事不大不小正合适。

这也就是为何安由心出面,而非云鲲大舟三位大主事与周然做这笔交易的原因!

一枚五品灵源与一个进入长生渡修行的机会,换来周然出手一次。而只要能引诱那头掠云鸟上钩,那几位跨过天门的大高手肯定能成功将之狙杀。

这样的结果,安由心、天河坞以及其他各个方面参与进来的人都会满意。

可对于周然来说,却是危险了!

如果只是面对星纵强者,周然还能凭借地牛魂魄对付。可若换成了那些已经跨过天门的大高手,又该如何?

势力比中九门还要强大的天河坞也好,九宗之一的长生渡也罢,都不是目前的周然所能得罪的。这笔交易,看似是周然赚了,实则根本就是强买强卖,哪里容他拒绝?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他才会狮子大开口的漫天要价。

先把好处拿到手,有没有机会消化掉是以后的事。

在以地牛魂魄对抗四大派的那晚,周然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为了这一天,他也准备了很久。

白薇与安由心离开后,周然将昆宇单独叫来。

周然先是望向昆宇头顶那只白色幼鸟,而后才看向昆宇。

“本来我打算在云鲲大舟停靠风云渡口时,让你跟江南星二人搭上去往幽洲的大舟。不过有个突发情况,少爷我给你争来了一个前往长生渡修行的机会。”

昆宇闻言,满脸震惊的看着周然。

长生渡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曾在禹州城生活过两年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周然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现在有点庆幸当初留在雁回城的不是你,否则我还真不放心让星爵去长生渡。”

“另外,我还跟你准备了一枚五品灵源。”

昆宇脸上的震惊更甚,周然脸上的笑意却不减,他接着道:“我原本打算截天塔之事后找一门适合你的武学,你有机会去长生渡,这一点就不要我来担心了。不过,我这里有三门普通武学,学还是不学以及学哪一门由你自己决定。”

周然将早就准备好的《元气功》与《正阳诀》以及《八正道》放在昆宇面前,正是军方数十位顶级高手以无数古武秘籍为根本编纂的三门武学,不过里面被他做了些许改动。

“我看看能不能再为这小东西争来一场机缘。”

周然指着昆宇头上的幼鸟说,他依旧没有将这只幼鸟与白羽鸾鸟有关告诉昆宇。

该说的都已说完,周然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昆宇赶出去。

自踏入这个世界以来,大概只有两个小家伙才让周然最没有警惕之心。

而今,一个留在雁回城做了那位曾跨过天门之人的关门弟子,一个不久后就要去长生渡修行。至于禹州城方面,周然能做到都做了,最终会怎样他都问心无愧!

与昆宇聊完不久,云鲲大舟一头扎进狂风带。

天地好似瞬间黯淡下去,大舟也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以星空石制成的星空灯盏接连亮起,大舟很快亮如白昼。稳定船身的阵法开启到最大值,摇晃的船身也慢慢平稳下来。

从被透明防护罩保护的大舟内部往外看,除了觉得天地有些昏沉,并无其他感受。

那些达到先天境界之人却能感觉到防护罩外的狂风有多强,若这时失去三层防护罩的保护,整艘大舟大约只有几位星纵强者能勉强活下来,其余人包括云鲲大舟本身,都会被外面的罡风给撕碎。

这还仅仅是狂风带边缘地带!

大舟更加安静,几条原本热闹的街道也变得清清冷冷。

进入狂风带的第一日显得格外漫长。

认真思索之后,准备进入截天塔的典惊蛰四人已经做好决定,典惊蛰让江南星去请白薇。

昆宇一个人坐在窗前,面前放着三本武学,怀里抱着那只依旧没有取名的幼鸟。

周然坐在第三层的窗户前,开始回想三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

有所得,有所失。

似梦,不是梦,压满星河。

他将那头小黄鼠狼托在手上,笑着说:“现在给你一场机缘,你可要接住了。”

说话间,一道蒙蒙光华自周然身上的虚灵衣中飘出。

他左手托着好奇的小黄鼠狼,右手托着那团如白雾一般的乳白色光华。

周然眼神复杂的看着右手上的那团光华,犹豫起来。

不过,最后他还是将之放到小黄鼠狼的面前。

小家伙似是感觉到了危险,后颈上的毛发顿时炸起。

在它还没来及逃走之前,周然将那团光华直接盖在它的头上,同时以神念之力强行劈开它的识海,将那团光华硬生生塞进去。

仅是一瞬间,小家伙便七窍流血直接昏厥过去。

“接下来就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周然不确定小家伙能否消化得了这份机缘,天河坞一众高手也没有料到掠云鸟竟会提前一日飞至风云谷。

消息传至云鲲大舟后,安由心与大舟三位大主事第一时间赶到星辰殿。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零七章 狂风中有花香

跨过天门,即是天上人。

周然不久前才见过一位跨过天门却又跌破境界的陈是知。

陈是知给周然的感觉是超乎想象的强大!

但严格意义说,如今的陈是知已经算不得站在天门之上的人。

真正跨过天门之人是一种感觉不到的强。

就如同此时站在周然面前的肖滨竹。

肖滨竹头发灰白,身材瘦削,着黑色长衫,看上去极像茶馆铺子的说书先生。

即使面对面的站着,周然都不相信面前这位老者竟是跨过天门的存在。

得知掠云鸟提前飞至风云谷后,安由心与云鲲大舟三位大主事亲自去星辰殿,将周然请到位于三座大殿中心处的大舟核心之地。

以地牛魂魄作为诱饵,但不可能在云鲲大舟上将诱饵放出,而是要走出大舟,将诱饵扔在几位高手事先布置好的阵法内,肖滨竹就是负责带周然过去之人。

掠云鸟随时都会出现,现在一丝时间也耽搁不得。

肖滨竹见周然到来,点了点头,而后抓着周然肩膀冲天飞去,犹如一道惊鸿一闪而逝。

周然依稀感觉到自己好似穿过了三道无形之墙,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大舟之外。

之前感觉到的三道无形之墙正是云鲲大舟开启的三层防护罩,而失去大舟防护罩的保护,周然全凭肖滨竹撑起的一片小小领域来抵挡四周的罡风。

肖滨竹扔出一块惊堂木大小的黑色木块,几个呼吸时间,那木块就变成了一艘小舟。

这正是肖滨竹跨过天门之后得到的第一件顶级星月灵宝,一尺方舟。

二人来到一尺方舟上,肖滨竹这才放开周然肩膀。

眼见那艘小小的一尺方舟眨眼消失,方九章这才笑呵呵的对安由心说:“安执事如果价格开得再高一些,这位周城主未必还会死抓着那头地牛魂魄不放。”

“我倒是想开高价。”

安由心将视线从天上收回,看向方九章笑道:“长生渡那边我做不了主,天河坞这边又拿不出。再说,我就是长生渡一个外门执事,价太高人家也未必会信。”

安由心又望向一尺方舟消失的地方,叹了一声:“可惜了。”

方九章也点头道:“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自然是可惜一位本有可能争一争那八十一个名额之人很可能有去无回。

一头地牛的完整魂魄对四处寻找机缘想要跨过天门的掠云鸟是无法抵挡的诱惑,对那几位布置阵法想要狙杀掠云鸟的大高手何尝不是?

也许地牛魂魄的诱惑会更大。

亦或狙杀掠云鸟不过是个幌子,那几人根本就是冲地牛魂魄来的。

到了此时,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在足以将星纵强者撕碎的九天罡风中,在几位跨过天门的强大存在面前,一个还未踏入先天境的小子岂有半点幸理?

一尺方舟在狂风中急速飞行,舟上不闻风声。

肖滨竹站在大舟前方,双手背于身后,长衫衣角飘飘而飞。

周然站在小舟后面,十分好奇的四处张望。

头顶云层深厚,凝而不散,不知是不是云层太高以至于狂风吹不到。

下方地面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狂风肆虐,平缓之处光滑如镜,高低起伏之处奇形怪状。在经过一片广阔无边的石林时,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

这里本应该是生命禁绝之地,却有些老干虬枝的怪树顽强生长,几种看似孱弱的罕见兰草也能扎根在石缝中,迎风而立。那一缕缕沁人心脾的花香甚至能不被狂风吹散,从极远之地悠悠荡荡飘到周然的鼻下。

花香入鼻,狂风依旧。

此行千里万里之远,肖滨竹仿佛不知一尺方舟上还有另外一人存在,只是独站舟头。

半日后,一尺方舟停在一座巨大的深坑上空。

深坑纵横数千里,好似被巨大球形之物撞击而成,不仅浑圆无比,更光滑无比。

四道身影从四方狂风中现身,四双视线从周然身上一扫而过,又眨眼消失。

肖滨竹让一尺方舟落入深坑中心之处,那里有一座应该是不久前才搭好的简陋石屋,只是以几块巨石堆成,勉强挡风。

“你在这里躲好,半个时辰后抛出地牛残魂。”

交代完这句话,肖滨竹收起一尺方舟,转身飞入狂风之中。

失去领域之力保护,周遭狂风骤然逼至。

只是一瞬间,即使以周然如今的体魄,都觉得自己仿佛被千刀万剐。

周然立即闪身进入石屋,脸色却猛地冷下来,他冷笑自语道:“是真不担心我被狂风撕碎,还是想试探我还有没有其他底牌?”

“哼!”

周然怒哼一声,他根本没有等上半个时辰,几乎在进入石屋的刹那就念起口诀,立即将地牛魂魄从虚灵衣中召唤出来。

狂风纵横的深坑之中,出现一道数百里之巨的透明虚影。

“小东西,果然不老实!”

包括肖滨竹在内的五位天门之上的存在几乎同时冷笑,加紧布置阵法。

此方阵法早已开始布置,放入诱饵之后还差最后一步就布置完毕。

布置最后一步不过需要数分钟而已,肖滨竹之所以让周然等半个时辰后再抛出地牛魂魄,实则是有意迷惑周然。

他们仔细研究过周然,知道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心机格外深沉。

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比谁都清楚,越有心机之人往往越会多想。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要周然多想那么一会儿几分钟就过去了。一旦阵法完成,他就算明白过来,想要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可惜周然的果断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最后一步将成未成之际地牛魂魄就出现了。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掠云鸟几乎瞬间就感觉到了地牛魂魄,而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狡猾无比的掠云鸟已经不管有没有危险,不惜一切的向此处飞来。

掠云鸟速度极快,即使肖滨竹几人都有顶级星月灵宝也追之不上。

数千里距离,几乎眨眼便至。

看见地牛魂魄的瞬间,掠云鸟一头扎进深坑之中。

五位布置阵法之人见此,立即加快速度。

周然在感觉到一股宏大暴虐之气飞至头顶时,便知道那头掠云鸟来了,他想也不想就立即将地牛魂魄收回虚灵衣之中。

地牛魂魄消失的刹那,掠云鸟登时清醒过来,震动双翅马上就往深坑之外飞去。

“该死!”

几位设局之人见此,怒火冲天,恨不得立即就将周然捏死。

阵法就差最后一点点,哪怕周然晚一秒收回地牛魂魄,他们就能布置完成,而一旦阵法完成,掠云鸟必然成为瓮中之鳖。

可偏偏就差了一秒!

眼见掠云鸟就要转身逃走,一道人影马上现身而出,冲向掠云鸟。

“啁啾!”

掠云鸟没有与之硬碰,以更快速度往另一方向逃去。

这时,第二道人影出现挡在前面。

紧接着第三道人影出现。

掠云鸟暂时被三人堵在深坑之中,另外二人则在加速布置阵法。

五人心中都很清楚,如果不能以阵法将这畜生困在此处,哪怕他们五人倾尽全力也没有几成胜算将之留下。

这头掠云鸟的速度实在太快!

“不好!”

一人突然惊呼。

三人联手封堵了无数次,却终于被掠云鸟逮到一个机会,躲开三人的封堵向上空飞去。

正在布置阵法的一人马上放弃,飞掠出来。

困住掠云鸟的阵法很庞大,哪怕只是最后一步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而且一旦中断就无法继续。如今第四人为了堵住掠云鸟不得不现身,第五人也只能被迫放弃加入进来。

这个时候,阵法开启了!

可是最后一步没来得及完成,阵法所发挥的封堵作用不仅会大打折扣,整座阵法开启之后更会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如果在困阵消失前没能将掠云鸟狙杀,他们就只能再次眼睁睁看着这头畜生逃走。

何为最不甘?

不是没能做到,而是就差一点。

此时此刻,五位站在天门之上的存在恨极了造成这一切的周然。

轰!

轰!

轰!

周然躲在石屋内,心中并没有一丝放松,他不知外面情况到底如何,只能通过这一阵阵剧烈震动来确定那五人正在追杀掠云鸟。

星纵境界之上的凶兽根本不是同阶的人类所能抗衡,这头擅长速度而即将跨过天门的掠云鸟之强似乎还要胜过同阶的凶兽,毕竟五位跨过天门的存在围杀堵截这么多日,至今却依旧对其无可奈何。

五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掠云鸟身上,暂时无暇顾及周然。可周然很清楚,无论五人最后能不能猎杀掠云鸟,对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一头地牛的完整魂魄比掠云鸟的价值只高不低!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轰!

又是巨震,这次极为靠近石屋。

轰!

震动再次出现,似乎就在石屋附近。

还不等周然做好准备,石屋突然垮塌。

一瞬间,狂风狂涌而来。

周然立即念起口诀,身上虚灵衣立即飞动而起,替他挡住外面的狂风。

没有了石屋遮挡视线,周然终于可以看清楚这场五人一鸟的大战。

布置在深坑上空的困阵正在急速减弱,已经是漏洞百出。

五人中的三位不得不悬浮在深坑上空堵住那些缺口,其余二人负责出手击杀掠云鸟。

凶兽的体形一般都极其大,这头浑身青色羽毛的掠云鸟却是很小,翼展不过三丈之宽,可速度之快则是匪夷所思。

周然只有在掠云鸟冲击困阵被拦住时与被击中坠地时才能看见它的踪影。

一次次冲击困阵缺口,皆是失败告终。

一次次被击落,都是狠狠砸在坚硬无比的地上。

五位猎人越来越心急,因为困阵已经到了随时都要崩塌的边缘。

掠云鸟更急,因为它感觉再逃不出去就危险了。

轰!

轰!

掠云鸟又被连续击中两次,在地上砸出两个丈余宽而数尺深的小坑。

这里可是被狂风侵蚀了成千上万年,该风化的早就风化,而剩下的这些都是先天巅峰高手即便手持神兵都未必能留下一丝印痕的风罡石。

在这里能砸出两个小坑,若换成禹州城,估计半座城都没了。

掠云鸟受伤已极重,凶性彻底爆发。

再次飞起后,它似认命了一般不再逃走,而是冲着其中一人撞过去。

那人见此立即退走,竟没有与掠云鸟正面相抗。

偏在这时,困阵崩塌。

掠云鸟正要去追退走之人,这时却是陡然振翅,以更快速度向上空飞去。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零八章 图穷见生死

“动手!”

“动手!”

“动手!”

眼见困阵随时要崩塌,五人干脆主动出手让困阵崩塌,以此诱使掠云鸟做最后一次挣扎。

算准了掠云鸟会从那个地方突破,早就暗中做好准备的三人同时出手。

三人合力,以宏大星元引动无尽狂风化成巨掌,狠狠压向掠云鸟。

与此同时,下方二人运转星元,从旁策应。

掠云鸟凶性正盛,已是不管不顾,向着那压下来的巨掌撞过去。

嗡!

被掠云鸟疯狂一撞,三位高手合力而成的巨掌竟是为之一颤。

然而,三位跨过天门的存在联手,哪里是一头未过天门的凶兽所能抗衡?

巨掌只是一颤,依旧以不变的速度继续压下来。

反观掠云鸟,似乎那一撞耗尽了仅剩气力,此时连煽动翅膀都做不到,直接向地面坠来。

在旁策应的二人领教过这头畜生到底有多狡猾,他们根本不信掠云鸟就这样倒下了。其中一人施展全力将周围狂风化成一个小山头大小的拳头,砸向掠云鸟。

巨拳即将逼至,坠落中的掠云鸟猛地震动翅膀,堪堪避过。

然而,掠云鸟避过了巨拳,却一头撞上了另一位近身而来的高手。

那人暗中蓄力许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狂海生涛!”

好似震动方圆数百里的一声大喝轰然炸响,而后便见那个已在掠云鸟身前的存在强招迸发,连绵数掌尽皆落在掠云鸟胸腹。

掠云鸟已经连番受创,又被连绵掌劲震碎了五脏六腑,生机几乎当场断绝。

那人哈哈大笑,再出一掌。

一掌之下,掠云鸟犹如划破天空的流星,飞速坠下。

看掠云鸟坠下的方向,正是冲着周然而来。

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看来,一个归元境小子没被周遭狂风撕碎就已经很幸运了,这个时候想要闪避开显然不可能。

在这场猎杀中,掠云鸟是猎物,地牛魂魄是猎物,周然自然也是猎物。

“哼!”

周然怒哼一声,他知道掠云鸟一死,就是五人对他图穷匕见之时。

“送上门来的宝贝,不要白不要!”

周然低声自语,脸上的疯狂之色尽数被虚灵衣挡下,无一人看到。

就像那五人预想的那样,周然好似真被周围的狂风困住,面对即将砸落下来的掠云鸟,果然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却在掠云鸟即将坠地之前,五人同时感觉到一道神念之力一扫而过。

“猎灵师?!”

五人面上皆有惊讶之色出现。

轰!

掠云鸟砸落地面,而本该被掠云鸟砸成一探肉泥之人躲了过去,就站在掠云鸟不远处。

悬浮在高空的五人瞬间来至地面,那个最后将掠云鸟杀死而又想顺手将周然解决之人名为季意,他看向周然道:“你竟然是猎灵师?!”

旁边一人名为宋居寒,他在周然身上扫了几眼,意外道:“七魄炼?”

周然看向二人,一语不发。

答应安由心做这笔交易之时,周然就知道自己会在一群跨过天门之人面前暴露神念之力。

因为他必须以神念之力掩盖自己已三魂炼圆满。

成就神念的猎灵师确实很少见,但三魂炼圆满更是罕见。

如果说达到七魄炼已经有资格参与到那八十一个席位争夺战,那么三魂炼圆满几乎意味着必然能在八十一个席位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且位置必然还会极为靠前。

在没能确定这几位存在是否打地牛魂魄注意之前,周然只能做最坏打算。

便在去见肖滨竹的路上,周然就先以神念之力悄然掩盖了自身真实修为,对外表现为七魄炼的第二炼。

狙杀掠云鸟的五位跨过天门之人,都是以七魄炼之底蕴进阶先天境。

他们也都争过截天塔天缘,曾是距离那八十一个席位最近之人,但都以失败告终。

不是他们不够强,而是从上九门与九宗走出来的弟子实在太过妖孽。

在这五位存在眼中,七魄炼第二炼不高也不低,却也足够令他们感觉到惊艳。可周然若是七魄炼第四炼之上,这五人第一时间所想的必然会是如何杀人。

因为那意味着将来会出现一个足以威胁他们的存在!

当然,他们也没有打算放过七魄炼第二炼的周然。

并非出身九宗三十六派的五人能侥天之幸跨过天门,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而踏着无数人尸体一步步走过来的?而实力越高,对他们有用的东西就越难寻到,所以一旦遇到,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将之抢到手中。

一头地牛的完整魂魄绝对值得他们拼死一搏。

答应天河坞的掠云鸟已死,现在就要来对付下一个猎物了。

被五位超强存在围住,周然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表现出半点惧怕之意,更何况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之地。

周然伸出手来,手上托着缩小了无数倍的地牛魂魄,他问:“几位是想要这个吧?”

“小家伙倒是聪明之人。”

季意大笑说道:“我们有五人,你准备交给谁?”

其余四人看上去平静,可他们的视线每次碰上周然手中那团耀眼光芒时,眼中机会立即泛起无尽的贪婪之色。

要不是五人彼此忌惮,早就出手抢夺了。

周然将托着地牛魂魄的手收回来,问道:“你们五人谁能保我不死?”

季意哈哈笑道:“留你一命不难,但你要自废丹田气海。如果你自己不舍得下手,把地牛魂魄给我,我来帮你。”

一个达到七魄炼第二炼之人,几乎不可能抢到那八十一个席位,却有可能踏过天门。

这些心狠手辣之徒奉行的就是斩草除根,他们不是不可以留下周然性命,但留下的必须是一个日后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废人。

其余四人皆不说话,但显然都是跟这人一个意思。

周然看向这五人,他知道在这五位存在眼中,他已经插翅难飞,大约与地上那头已经死去的掠云鸟没有什么区别。

“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废人,那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

周然笑道:“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有人天生精神力异常强大,比一般的猎灵人还要强,几乎强大到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人最容易夭折,即使能活下来也如废人一般。除非能够以特殊办法将精神力引入泥丸宫成就神念,这样才能使得身体解脱出来。

五人已经知道周然是猎灵师,都以为他说的是成就神念之前的经历。

以他们五人如今地位,哪有心思听一个小家伙说废话,可他们才亲眼见过那道地牛魂魄,虽然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那种顶级异兽才有的宏大气息绝对做不得假。

看在地牛魂魄的份上,他们就忍了。

跨过天门之后,他们最缺的就是继续攀登高处的功法,而这些功法几乎都掌握在九宗三十六派手中。他们历经无数艰险才走到今日,可不是为了投身中九门与下十八门。当然,中九门与下十八门也不敢将他们收入门中,以免鸠占鹊巢。

九宗高高在上,不是他们这些野修敢奢望的。

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上九门。而想入上九门,就必须要能拿出能让上九门心动的宝物,可这样的东西何等稀少?

一头地牛完整魂魄却是加入上九门最好的敲门砖。

也就是冀洲这等偏僻之地,若换做云洲或中洲,地牛魂魄一出现就会被无数高手与各大势力盯上,根本没有他们插手的机会。

地牛魂魄等于加入上九门的资格,可惜资格只有一个!

以他们的实力,一旦加入上九门必然身居高位,而从一名野修转身成为上九门的高层,说是一步登天毫不为过。

这样的机会一生未必能有一次,五人谁舍得放手?

不舍得放手又彼此忌惮,五人之间似乎陷入了僵局,而被他们团团围住的猎物所面临的却是必死之局。

然而,身处必死之局的猎物反而最轻松。

周然重新将托着地牛魂魄的手伸出来,问五人:“你们说我若把它捏爆了,会怎样?”

季意顿时怒喝:“你敢!”

其余四人心中同样有杀机涌动而起。

前一刻,是死寂的僵局。

这一刻,是剑拔弩张之势。

周然毫无惧意的迎向五人目光,大声冷笑道:“我为何不敢?”

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决心,周然开始缓缓收紧五指。

“找死!”

宋居寒冷喝一声,领域那之力猛地撑开,立即将周然罩住。

周遭天地犹如瞬间凝结,周然竟是动弹不得。

几乎在那人出手瞬间,四道不同的领域之力同时出现,全部落在周然身上。

犹如身负五座大山,即使以周然的体魄,也瞬间七窍流血。

周然满脸尽是疯狂之色,他大声道:“领域之力能束缚我的身体,还能束缚我的神念?!”

五人立即感觉到领域中多出一道以神念之力,瞬间就将地牛魂魄包裹住。

季意惊呼道:“小子住手!”

“要么散去领域!”

周然极力抵抗身上承受的巨大压力,咬着牙冷笑道:“要么跟我赌一赌,看你们先以领域将我压死,还是我先以神念之力将这道魂魄引爆。”

“你!”

五人同时色变。

只要地牛魂魄无事,周然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将周然带来此地的肖滨竹率先散去领域,其余四人见此也都纷纷散去自身领域。

被五道领域压在身上不过几秒钟,周然几乎变成了血人。

他依旧托着地牛魂魄,地牛魂魄又被他以神念之力死死包裹,他笑问道:“如何?”

季意呼吸加重,宋居寒满脸杀机,肖滨竹依旧如第一面时面无表情,其余二人黑沉着脸。

五位跨过天门的存在却被一个未到先天境的小子给拿住了,说出去谁敢相信?不管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无法解决神念问题就对周然无可奈何。

发现周然是猎灵师时,他们就料到了这个局面。

宋居寒眯起眼睛看着状若疯魔的周然,沉声说道:“只要你愿意将地牛魂魄交出来,不是不能放你离开。”

周然笑着看他,又看向另外四人,问道:“交给谁?”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零九章 心机谋算定输赢

交给谁,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谁都想先将那地牛魂魄抢到手。

宋居寒冷冷一笑,说道:“你觉得谁最想杀你,你就将之交给谁。”

这个提议听上去确实不错,最想杀周然之人得到了地牛魂魄,肯定会被其余四人追杀,暂时就顾不得周然这里。

真是如此吗?

五位都是跨过天门之人,杀一个归元境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费事多少。

再者而言,五人中有谁不想杀他?

周然对宋居寒冷哼一声,他很清楚这道地牛魂魄就是他的保命符,一旦送出去就等于是在找死,他要是连这点都想不通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无人说话,只有风声呼呼。

周然望向五人,突然说道:“你们想不想知道这道地牛魂魄我是怎么得来的?”

五人齐齐看向周然,他们不知周然为何要说这个,但相比于周然自身经历,他们明显也很想知道一个归元境小子如何得到一道完整的地牛魂魄。

周然笑了,说道:“我说是我杀的,你们信吗?”

季意闻言顿时笑出声来,指着周然大声道:“你真有那个本事,我们几个早就逃命去了。”

“其实……”

周然看向季意,突然笑了,他说:“你们现在逃,也许还来得及。”

五人不解,以为周然在说胡话。

紧接着,一道强大气势从周然身上陡然生出。

“快阻止他!”

肖滨竹最先反应过来,他指着周然手中那团令五人垂涎三尺的地牛魂魄,大声说道:“他在以神念之力沟通地牛虚影,想要将之融入己身。”

说话之时,肖滨竹的领域已经笼罩住周然。

其余四人经他提醒,也都马上明白过来,四道领域紧随其后落在周然身上。

“晚了!”

周然大喝道,托着地牛魂魄的那只手猛地握紧。

地牛魂魄登时碎去,全部涌入周然身体。

一瞬间,周然一身气势直冲九霄,登时将压在他身上的五道领域冲散。

周然广阔的识海内,陡然多出一道地牛虚影。

几乎顶天立地的地牛虚影,身上正有冲天火焰熊熊燃烧。

被镇压识海底层的千鸩饮看见这一幕,登时惊叫道:“引灵燃魂?!这可是一头地牛的完整魂魄啊!你小子怎么舍得?”

周然一点都不舍得,可他现在别无选择。

在见到肖滨竹之前,周然就已经以神念之力隐藏自身境界。而肖滨竹不是猎灵师,并没有感觉到周然的神念之力,他只看到了一个达到七魄炼第二炼的周然。

季意击杀掠云鸟时想要顺手将周然砸死,那等时候,看似是周然被逼得不得不暴露出神念之力才能逃命。实际上,周然即使不暴露神念之力一样能够逃命,而他之所以在那个时候选择暴露神念之力,一方面是为了以束灵口诀将掠云鸟的魂魄扯入虚灵衣之中,这是他听说掠云鸟三个字时就决定要给昆宇那头幼鸟抢到的机缘,另一方面则是为接下来能顺利施展引灵燃魂之术埋下伏笔。

何为引灵燃魂之术?

简而言之,就是以地牛仅存的灵性为引而点燃地牛魂魄,从而一举激发出地牛魂魄的全部力量,并以神念之力为引,将这股爆炸性的力量暂时融入己身。

引灵燃魂之术不是一瞬间就能完成,需要时间将地牛灵性中的反抗压制住才行。

可在这之前,周然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神念之力控制地牛魂魄。

于是在被五位跨过天门之人围住时,他先问说能保他不死,在得知最好的结果就是沦为废人后,绝望与愤怒的他以捏爆地牛魂魄为威胁,使得五人不得不施展领域阻止他,从而让他不得不以神念之力引爆地牛魂魄逼退五人。

从此时开始,周然的神念之力就没有离开过地牛魂魄。

五人只以为周然是防止他们突然出手杀人,才不敢放松,实际情况却是他正借此机会以神念之力压服地牛那一丝灵性中的反抗。

能跨过天门之人,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

如果周然不是循序渐进,让神念之力与地牛魂魄接触的理由极其合理,从而减轻了五人对他以神念接触地牛魂魄是否还有其他目的的怀疑,他未必能够顺利施展引灵燃魂之术。

如果他在掠云鸟坠地后到被五人包围前的那段极短时间内就以神念之力接触地牛魂魄,那么五人肯定会下意识的以为他要引爆地牛魂魄,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的阻止他。而五位已经站在天门之上的存在,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诡异手段。

若他们成功阻止了周然,地牛魂魄能不能被他们抢走先不说,周然肯定第一时间被杀。

若他们没能阻止,那么短的时间也不足以让周然压服地牛灵性中的反抗,那时就只能引爆地牛魂魄,死的还是周然。

周然本也可以在几人击杀掠云鸟之前就开始准备引灵燃魂之术,但引灵燃魂一旦开始就无法终结,在没确定这几人是不是真冲着地牛魂魄而来前,他根本不愿意如此做,毕竟地牛魂魄是他此时最大的底牌。而且太早施展引灵燃魂,极有可能会被这五位存在感觉到,掠云鸟的魂魄说不定就不能顺利到手了。

事到临头须放手!

这是周然一直奉行的行事准则。

无论多么大的底牌,也不管付出何种代价,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周然从来不犹豫。

果断之余,便是周然深沉的心思了。

比如今日之事,但凡他有一丝犹豫或是一丝算计不到,别说在五人面前抢走掠云鸟魂魄而不被发觉,说不定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

“啊!”

眼睁睁看着地牛魂魄在自己眼前破碎,季意简直要疯掉,他仰天怒吼,一身星元之力澎湃而起,他指着周然愤恨至极道:“我要你受尽折磨而死!”

宋居寒比季意出手更快,倾尽修为轰出一拳。

地牛魂魄在急速燃烧,燃烧的力量全部注入周然体内。

面对宋居寒这一拳,周然同样以一拳还之。

轰!

双拳硬碰硬对上。

毫无意外,周然直接被击飞。

然而,一位归元境生生承受天门之上存在一拳,竟完好无损的重新爬起来。

宋居寒一拳之后,季意携怒杀向周然,只听他怒喝道:“狂海生涛。”

不久前击杀掠云鸟的强招,此时再次用在周然身上。

掌劲连绵不绝,周然一次次被砸入地下。

就如同不久前的掠云鸟。

肖滨竹与另外二人冷眼看着。

宋居寒只出了一拳,那一拳发泄了他心中怒火,却激发了他的滔天杀意。

可惜他们都不是猎灵师,根本不知道周然对地牛魂魄用了何种手段,更不确定地牛魂魄还有没有重新出现的可能。

看着季意一掌又一掌将周然砸入地下,又看见周然一次次爬起来。

心思不明的四人,眼中深邃之色越发晦涩难明。

又一次被季意一掌砸入地下,周然再爬起时双目竟是血红一片。

面对季意再次袭来的一掌,周然终于不再生生承受。

御天行云!

在掌来的刹那,周然施展此招。

一掌意外的落空,季意顿觉身后危机降临。

他猛然回头,只看见一双血红眼眸。

那双眼眸中是无边的杀意,是无尽的疯狂,是要毁灭一切的残暴。

犹如血人的少年,仿佛觉醒的魔头。

周然裂开嘴,露出沾染了自己鲜血的牙齿。

没被鲜血沾染的地方,森白刺眼。

他望向满目震惊之色的季意,朗声喝道:“灭世篇,天绝地灭!”

季意想也不想,抬手全力抵挡。

然而,当周然一拳穿过他架起抵挡的双臂时,他才知道自己太小看这一招了。

一拳击中季意胸膛,这位跨过天门的存在神情惊恐。

“噗!”

一口鲜血喷洒出,随即就被漫天狂风吹散。

季意飞速退后,他深深看了眼周然,转身便逃。

“哈哈哈哈哈哈!”

周然见此仰天大笑,而后猛地回头看向宋居寒四人。

没有任何犹豫,他以无敌之姿扑来。

地牛魂魄越烧越旺,越来越多的伟力注入周然体内。

同样是御天行云,同样是重伤季意的极招。

《九书》中的两种武学同时施展,宋居寒避无可避,只能以数百年修为硬抗。

宋居寒与季意实力相当,季意扛不住此招,他同样承受不住。

“噗!”

一口鲜血喷出,在狂风中转即不见。

宋居寒比季意还不如,他根本不敢去看周然,马上逃走。

周然回头再去看肖滨竹三人,却只来得及看见三个即将消失的身影。

识海之内,千鸩饮神色萎靡无比。

他无比虚弱的对周然说:“小祖宗可不能再玩了……”

此时,地牛魂魄已经燃烧了大半。

五人逃走之后,周然双眼中的血色迅速退去,很快恢复清明之色。

他口中轻念口诀,虚灵衣飞旋而起,将掠云鸟尸体收走。

没有丝毫停留,他以虚灵衣护住自身,立即施展御天行云向云鲲大舟所在方向飞去。

他必须要在地牛魂魄燃尽之前,赶回云鲲大舟。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一十章 得失只有心知

“少爷,你……”

昆宇看到浑身是血的周然,惊呼道。

周然来不及说话,他抬起手将那只有鸟摄到手中,而后一挥手,将虚灵衣中的掠云鸟尸体扔出来,这才对昆宇笑道:“我没事。”

当着昆宇的面,周然剖开掠云鸟的腹部,从中掏出一粒沾着血的青蓝色晶块。

将那蓝色晶块塞进幼鸟嘴中,紧接着,他手中又多了清濛光华。

这正是掠云鸟魂魄。

周然立即以神念之力将掠云鸟魂魄中仅剩的灵性震散,而后小心在幼鸟脆弱的识海内劈出一道缝隙,将失去灵性的魂魄塞进去。

幼鸟根本承受不住,当场伸直双腿昏厥过去。

这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跨过天门的掠云鸟的元晶与完整魂魄,这头幼鸟哪里能承受住?

周然见此,马上以神念之力封印住掠云鸟的魂魄与那块蕴含了掠云鸟千年修为的元晶,有白羽鸾鸟血脉的幼鸟才不至于当场被活活撑死。

不过,他所下的封印并不是将魂魄与元晶完全封死,而是各自留下一丝缝隙。

掠云鸟的魂魄之力会从那丝缝隙中逸散出来,不断壮大幼鸟神魂,元晶之内所蕴含的恐怖星元也会一点点强化幼鸟的体魄。

这几乎就是将那头掠云鸟八成的修为转嫁在了幼鸟身上。

周然没有过多解释,他将幼鸟扔给昆宇,指着地上的掠云鸟对昆宇说:“让江南星把这东西扔到门外,无论是谁来,让他们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

说完,周然直接来到星辰殿第三层。

桌子上,那头不久前才得了一份好处的黄鼠狼还在深度沉睡之中。

周然衣袖挥动,一头青鹿出现在面前。

正是他在秦云山脉抓不到的那头先天境异兽。

周然盯着青鹿看了几眼,最终却摇摇头,随手又将之收入虚灵衣。

视线又放在桌上那头黄鼠狼之上,周然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只能便宜你了!”

他一步步来到桌前,翻手之间,手中多出一枚比掠云鸟元晶更为纯净而且大出一倍的明黄色晶块,正是地牛的元晶!

周然以神念之力将元晶封印,依旧只留下一丝缝隙。

在他的识海之内,地牛魂魄已经燃烧得十不存一。

虚弱不堪的千鸩饮看见周然,有气无力却又咬牙切齿道:“疯子!”

周然没理他,他望着地牛魂魄,心绪有些复杂。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静静的望着燃烧中的地牛魂魄,当火光吞噬尽外层魂魄而只剩下一丝本源时,他立即调动识海内的全部神念之力,将那火光生生压灭。

引灵燃魂之术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断,周然所能做的就是以全部神念保存住这一丝本源。

这还是周然第一次驾驭全部的神念之力,当然,也只有在识海之内他才能做到这一点。

对于被镇压再次的千鸩饮而言,那一瞬间简直像是天地倒转,乾坤崩塌。

除了震惊于周然神念之力的强大与识海的广阔无尽,千鸩饮的心中大概只剩下了恐惧。

对这片识海主人的恐惧!

周然没去看他,手中托着地牛魂魄最后一丝本源离开。

意识回过身体后,周然将地牛仅存的魂魄本源与元晶放在一起,二者几乎瞬间融合为一。

周然掰开黄鼠狼的嘴,将这粒元晶塞进小东西的嘴里,而后以神念之力慢慢将之推入小东西的身体之内:“是一步登天,还是一步坠入地狱,就看天意吧!”

深度昏睡中的黄鼠狼对此一无所知。

做完这一切,周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坐到窗前的椅子上,身上的鲜血有些已经干了,有些依旧鲜红得刺眼。

除了被那五位存在以领域压制时受了些小伤,周然的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势。即使后来季意与宋居寒连番攻击,也几乎被地牛魂魄燃烧时注入他身体内的那些伟力给抵消掉了。

身体没有受伤,周然却失去了目前最大的底牌。

周然扫了眼桌上的小家伙,脸上一片冰寒。

“怎么会这样?”

云鲲大舟三位大主事与安由心聚在一起,依旧处于震惊之中。

周然最终竟没有死在五位天门之上的存在手中,这虽然让四人大感意外,但在这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令他们震惊甚至不安的是,那五位存在联手猎杀的掠云鸟竟被周然给抢来了,就被仍在星辰殿大门外。而那五位存在中竟有二人被周然重伤,要不是消息是从天河坞总部那边传来,四人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三位大主事中最少露面的图南看向安由心,问道:“现在怎么办?”

安由心像是没听到,他依旧还没有消化心中的那份震惊。

方九章与墨骨酒看了看安由心,又看了看彼此,二人脸色皆是难看无比。

那五位存在是天河坞付出不菲代价请来击杀掠云鸟的,周然答应做诱饵引掠云鸟入陷阱是他们二人与安由心出面的。不管当初他们知不知道那五位是为了地牛魂魄而来,也不管背后是不是有天河坞高层参与其中,只要当初看似最弱势的一方消失,就没人会去管这些。

安由心当时那么痛快答应周然开出的条件,就是这个原因。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最终结果却是之前被认为最弱势的那一方抢走了所有主动权。

重伤的季意与宋居寒不可能咽下这口窝囊气,但伤势没有恢复之前,他们敢露面吗?肖滨竹三人是没有受伤,在没有确定周然是否还有还手之力前,他们敢找上周然吗?

面对一个能重伤两位跨过天门之人又逼退三位同样存在的周然,天河坞又该如何?

以天河坞的深厚底蕴,倒也不会怕五位跨过天门之人,更不会去怕一个周然,可天河坞同样也不想与双方为敌。

掠云鸟已死,而且就在云鲲大舟之上,天河坞答应五人的报酬一分不会少。

答应做诱饵的周然却被天河坞请来的五人围攻,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一个归元境小子能在面对五位天门之上的存在时全身而退,付出的代价又会有多大?

如果天河坞想息事宁人,除了要赔偿周然的损失,还要拿出一笔不低于那五位的酬劳。

如此巨大的代价,天河坞舍得吗?

绝对不舍得!

打消天河坞高层最后一丝犹豫的是从云鲲大舟传过去的一条消息。

这消息本该在安由心与周然谈交易之前就该传到的,可惜因为传出这份消息的是大主事方九章而非掌舵人,让消息晚到了几日。

这份消息便是关于交代将星辰殿留给周然的那位大人物。

正如方九章所说,那是一位天河坞招惹不起的存在。

周然自身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再加上那位存在,另外截天塔开启在即,天河坞还要将周然有可能抢到那八十一个名额考虑在内。因此,赔偿除了不能少,还要在云鲲大舟抵达风云渡口之前拿出来。而在这之前,安由心与三位大主事还要想办法安抚住周然。

周然回到星辰殿不久,安由心与三位大主事就来了。

四人看见如同垃圾一样被扔在大门外的掠云鸟,安由心心疼得抽搐,这可是他重回长生渡的机会。三位大主事同样心疼无比,毕竟这是天河坞讨好长生渡那位长老的宝贝啊!

江南星兄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地上那头看上去很是不凡的禽鸟会是一头差一点跨过天门的恐怖凶禽。二人看见安由心与三位大主事联袂而来,在扶风城那多年几乎没见过星纵强者的他们自然是无比震惊,可想到周然的吩咐,他们根本不敢让四人进门。

令二人稍稍放心的是,在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四人没有硬闯,竟是安安静静的等在门外。

四人越是如此,江南星兄妹心头越是难以平静。

星辰殿这边发生之事也很快传到了明月殿与虹阳殿。

代一尘与白松冉跟江南星兄妹二人差不多,对过去这半日之内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因为不知实情,因为三位大主事的反常,让他们对周然的忌惮又增加了几分。

四人一直等到夜色降临,黑着脸的昆宇才下楼来让他们进去。

江南星兄妹给四人上了茶,小心翼翼退出来守在门外。

周然下楼时,脸色平静的就像是一汪死水。

他来到主座之前,猛地转身,身上宽大玄服带起一道凌冽之风。

已经晾了这四人半日,事情也发生过了,周然没兴趣将宝贵的时间浪费此事之上,他指着门外掠云鸟尸体,看着安由心说:“这就是你们说的那头掠云鸟。”

安由心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尴尬的点了点头。

周然冷笑问道:“掠云鸟在这里,你说的那五位高手呢?”

面对此时的周然,无论安由心还是三位大主事,心里当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那可是五位跨过天门的存在啊!

不仅没能奈何得了面前这位年轻人,反而是两伤三逃。

即使现在想来,四人依旧觉得无比惊悚?!

安由心充满歉意的看着周然,说道:“事已至此,周城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事已至此?”

周然看向四人,冷笑道:“你们天河坞还真是看得起我这个小城城主,竟专门设了个局,派出五位天门之上的存在围杀我,真是好大的手笔!”

“误会!都是误会!”

安由心还没开口,图南就马上站起来解释道:“周城主千万不要这么想,掠云鸟的尸体就在门外,还是周城主亲自带回来的。我们天河坞就是请周城主与那五位联手击杀这头畜生,万万没想到那五人心怀叵测,竟会对周城主出手,还请周城主千万不要误会!”

“误会?”

周然哈哈大笑,冷冷望向图南,说道:“好一个误会!”

他猛地站起,对另外三人说:“如果你们也觉得此事只是误会,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三人见周然起身,也都纷纷站起来。

便在这时,门外走来一人。

第六篇 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只手撑天

方九章三位大主事立即拜倒在地,道:“老祖宗!”

安由心眼神复杂的看见来人,也躬下身来,却没有说什么。

来人没去看三位大主事,也仿佛没看见安由心,只是看着周然,眼中波澜不生。

周然也在看着他,眼底却是风起浪涌。

与那五位存在交过手后,天河坞高层大概都已知道他神念已成之事,而此时周然就是以神念来看来人。

如此做虽有些不敬,可谁让他此时占着理而且正在气头上呢?

登上大舟那日,周然所看见的仅仅是这位老者的一道分身,现在此人以真身出现。而他不久前才与五位跨过天门的存在正面硬撼过,深深知道跨过天门之人的可怕。可那五人与面前老者相比,好似犹如萤火之于星光。

这让周然感觉意外之余,又大为震惊。

云鲲大舟有如此强横的存在,何惧那头掠云鸟?

被方九章三位大主事敬称为老祖宗的瘦小老人名为林风眠,很久很久以前曾是长生渡的嫡传弟子,后来又成为长生渡的一位长老,再后来为了参悟自身的道,离开长生渡来到天河坞,做了这艘云鲲大舟的掌舵人,一直到今时今日。

方九章等人之所以称呼他为老祖宗,除了因为林风眠在天河坞的时间太久,更因为他是天河坞创始人的独子。

也即是说,林风眠就是天河坞的真正主人!

安由心在云鲲大舟逗留几十年,是为了能有机会劝林风眠回长生渡,因为至今还没能堪破自身之道的林风眠再不回去续命就没有机会了。

可直到今日,他才见到林风眠。

能与长生渡长老有关联,安由心的身份也不止长生渡外门执事那么简单。

林风眠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头子准备去禹州城住一段时间,周城主可同意?”

周然不解的看着林风眠,安由心四人的眼中却尽是震惊之色。

方九章想要劝阻,马上说道:“老祖宗不可!”

林风眠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看了眼周然,又望向在楼梯口站着的昆宇,说道:“周城主是想将这孩子送去长生渡修行吧?”

周然闻言,点了点头。

林风眠收回视线,转过身向门口走去,临出门之前,他才对安由心说:“你将这孩子带回长生渡交给我那位师弟。”

林风眠来了又走了,留下惊喜不已的周然与神情难看的四人。

天河坞主人为何突然静极思动要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居住,又为何让安由心将一个小童交给长生渡那位天一样高的存在,此次狙杀掠云鸟所发生的意外又有多复杂的牵连,周然都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一旦他失去地牛这张底牌之事被外人所知,暂时有联盟关系的云苍派与扶风城司徒家,有深仇的千绝门、霜雪门与烈阳谷三大派,不久前被他击退的五位天门之上的存在,这些虎豹豺狼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他与禹州城生吞活剥了。

安由心之前说让两位星纵第五转存在去禹州城坐镇三十年,可两位星纵第五转的分量哪里能与林风眠相提并论?只要林风眠到禹州城走一趟,就能让那些虎视眈眈之人不敢轻举妄动。若这位能在禹州城住上一段时间,禹州城算是彻底安稳了。

对周然来说,也许失去地牛魂魄并不是一件坏事。

在林风眠亲自出面后,周然与天河坞的关系缓和许多。即使他心中还有怀疑,可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没有资格深究,反而会毁掉对他有利的局势。

不过,天河坞该给他的赔偿,绝不会因为林风眠的出现而减少半分。

江家兄妹没有听见屋内的对话,也不知道短短一日之内周然经历过什么。所以,当他们听说昆宇有机会去长生渡修行,又有一位天河坞大人物要去禹州城时,兄妹二人激动了许久,连典惊蛰几人听说后,也都兴奋无比。

与激动兴奋的几人不同,昆宇亲眼见过浑身浴血的周然。

小小年纪的他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得到多少好处就必然要付出多少代价。

周然几乎是用性命给星爵换来在老瞎子陈是知身边修行的机会,陈是知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跨过天门后的跌境之人,就算他全盛之时又如何?

很多事情的确无法作比较,在陈是知身边修行也不一定就比进入长生渡差。

可在普通人眼中,进入长生渡肯定要比留在一个老瞎子身边强。

毕竟,眼界决定高度!

在陈是知身边修行,眼界的极限大概就是陈是知本身,可在长生渡也许就能见到天。

昆宇当时就在楼梯旁,周然与几人的对话以及林风眠出现后所说的,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知道,周然为他争取来的不仅仅是进入长生渡修行的机会,很可能还为他争取来了一个成为长生渡弟子的可能。

星爵在老瞎子身边修行的机会可以说是周然用命换来的,而为了将自己送进长生渡,周然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不久前,他还只是禹州城数万孩子中最普通的一个。

在他以为自己必死之时,周然出现救了他,而后他的命运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更是有可能成为长生渡的弟子。

这已经不是一步登天可以形容的了!

昆宇一直都想不通周然为什么会对他与星爵好到这种程度,被扔进禹州城后等死的他从来没敢想过这辈子会有人这样对他。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缕淡淡的光线从窗户缝隙洒进来。

昆宇就坐在这一丝光线里,他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的幼鸟,眼睛顺着那一缕光线看向外面,哪怕什么都看不清,可他就是想看。

今日,是他八岁生日。

除了他死去的母亲,这世界上估计只有他一人还记得。

在这样连他自己都差一点忘记的日子里,他收到了一份很珍贵很珍贵的礼物。

不是去长生渡修行,不是可能成为长生渡弟子。

而是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原来还会有人用命对他好!

远在雁荡宫的星爵没有昆宇这样深沉的心思,也没有像昆宇这样想这么多。

此时的他坐在雁荡宫最高的高楼上,手里转着那张三星星卡,正对着满天的星光发着呆。

雁荡宫上下数千仆从,没人敢来打扰他。

因为他已是雁荡宫少主!

自林风眠现身那日起,云鲲大舟开始全速前进。

这艘与天河坞一样古老的大舟好似在林风眠手中活了过来,即使碰上了九天罡风,大舟依旧平稳前行。纵然面对遮天蔽日的雾海,云鲲大舟依旧没有减速。

因为掌舵人的一反常态或者说是大发雄威,云鲲大舟很可能会提前抵达风云渡口。

越早抵达,意味着越早分别。

四派之战已经是三个多月前发生的事了,禹州城终于安稳下来。

两日前的正午,禹州城上空突然风云涌动,整片天地曾陷入短暂昏暗,后来才有人知道这是进阶星纵境界引发的异象。

城主府没有对外隐瞒,那进阶星纵境界之人是一位云苍派弟子,而且答应做禹州城客卿。

大多数人不在乎云苍派弟子为何答应做禹州城客卿,他们只知道有星纵强者坐镇之后,心中的底气更足了。而留在禹州城的司徒家使团却因此失去顶层强者优势,禹州城与司徒家联盟的主动权彻底被楚竹抓在手中。

更令司徒家抓狂的是,天河坞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在那座小小的禹州城建造什么跨域渡口,而且一点都没有拖延,选好地方就开始动工。

在冀洲这等偏远之地,跨域渡口根本不比跨洲大渡口差多少。一旦跨域渡口建好,司徒家再想独占禹州城的好处就不可能了。

先有星纵强者,后有跨域渡口,禹州城未来如何不言而喻。

于是,扶风城几乎所有家族与势力以及青川域其他城市的大家族不断派人前来与禹州城交好,为的就是能在新筹建的禹州外城与围绕跨域渡口的飞禽驿站中分得一杯羹。

相比于这些,让监城楚竹高兴的还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生活在禹州城的人开始对禹州城有了归属感,他相信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归属感会一点点变成荣誉感。到了那个时候,禹州城才算是真正站稳了脚。

第二件事,便是他义父出关了。

当完好无缺的武克明站在自己面前时,楚竹差点没揉瞎自己的眼睛。

武克明没有告诉任何人,以《破镜重圆》之法重塑体魄的他甚至达到了真元三炼圆满。

可惜,他出关之日几乎就是截天塔开启之时,已经没机会去争这场天缘,而他也不可能等十年之后截天塔再次开启。

大致了解禹州城现状之后,武克明将城中许多孩子聚集起来,以训练血军之法加以训练。

作为血军总教官,武克明踏入禹州城的第一天就在眼馋这里的孩子。

就连最底层那些孩子的资质都要比大多数血军好,天知道当时的武克明是多希望能将这些孩子全部培养出来。即使被千绝门囚禁折磨的那些年里,他除了仇恨千绝门,偶尔还会去幻想一旦自己能将这些孩子全部训练出来,将会形成怎样一支恐怖军队。

武克明自己都不知道心里的这个执念为何如此之深!

如今不仅死里逃生,竟然还能恢复如初,这对武克明来说简直就像是重活了一次。

以前想做而没能做的,如今不仅有机会去做,还能调动海量资源来满足自己,被囚禁了多年也憋屈了多年的武克明自然要去做。

武克明如此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要保护好他与周然踏入这方世界的那座山洞。

他选中的练兵之地,就在那座山洞不远之处。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包括楚竹在内,所有人都以为武克明做这些是为了将来报复千绝门,他不仅没有解释,反而很希望被别人这样认为。

至于他对千绝门的仇,他会自己亲手解决!

禹州城在变好,禹州人在变好,武克明在变好,要去截天塔的典惊蛰四人在变好,按照原计划去幽洲的江南星兄妹也在变好,星爵与昆宇的将来更是难以想象。

在这些人的头顶之上,是周然撑起的一片天。

在他们看不到的那片天空上,有五位跨过天门之人,有千绝门、烈阳谷、霜雪门,有云苍派与司徒家,有天河坞,有长生渡,将来还有更多的风霜雪雨。

可那又如何?!

正全速前进的云鲲大舟上有一座星辰殿,星辰殿最顶层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看着前方灯光万丈的巨大渡口,那是他此行的终点站。

回想起这三个多月发生的种种,站在窗前的他抬头看向广阔无垠的渺远星空,笑了。

(第六篇结束!)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茶楼说书人

截天塔每十年开启一次,每次开启时不仅会有九天罡风与遮天雾出现,开启过程中逸散出来的威能也会使得常年被浓雾笼罩的风云谷散去,大概持续半年时间。

只有这段时间,风云谷才会完整的显露人前。

比雁回渡口还要大数倍的风云渡口位于冀洲、天洲与幽洲三大洲交汇之地,属于天河坞,而在截天塔开启的前后三个月里,这里一切由九宗共同组建的天罚与刑狱两部接管。

所谓天罚与刑狱乃是由九宗联手创立!

天罚主要是为了维护正天大会制定的规则,除了九宗三十六派掌门,出身天罚的执法使有权抓捕任触犯规则之人。

刑狱则是负责审判与关押那些被天罚抓捕之人。

与狠辣无情的执法使相比,刑狱的判官与邢吏更令人胆寒。

一旦被执法使抓住送进了刑狱,那些判官绝对有办法将那人生平之事全部挖出来,事无巨细,甚至能准确到小时候尿过几次床,简直就像一生都生活在判官眼皮子底下。而被判官判刑之后扔进传闻中十八层地狱,将扒皮抽筋碎骨吸髓当做日常生活的邢吏总有办法让任何一位犯人都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天罚与刑狱之间没有隶属关系,除非遇到某些横绝当世的大奸大恶之人,两部高手才会罕见合作。其他时候,不是天罚嫌刑狱判刑太轻浪费了自己的力气,就是刑狱嫌天罚抓人时下手太重让以折磨人为乐的邢吏没怎么尽兴就死了。

不过,天罚与刑狱只针对那些实力达到一定境界的奸恶之徒,普通人不仅没资格享受这等待遇,连两部之间的区别都不知道,便将两部之人并称为天刑使。

普通人眼中的天刑使也好,大势力所敬畏的天罚执法队或是刑狱判官与邢吏也罢,反正在这三个月里,无论你是谁,都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

云鲲大舟才在风云渡口停稳,如潮水般的人流一下子涌了出去。

站在星辰殿第三层的周然很清楚看见这一幕,不过,即使他的眼神再好,也没办法从人潮中辨别出被白薇安排搭乘其他大舟去幽洲的江家兄妹,也看不到与他一样要进入截天塔抢天缘的典惊蛰与虞均衡几人,更看不到跟着安由心一起离开的昆宇。

星辰殿,只剩下周然一人。

视线从下方的人潮移开,周然抬头看向风云渡口的另外十几座停靠台。

此时,还有七艘大舟停靠在此。

其中五艘与云鲲大舟差不多大小,都是鲲级大舟,另外两艘每一艘都是鲲级大舟的三倍之大,应该就是鹏级大舟。

云鲲大舟虽然提前抵达风云渡口,距离截天塔开启只剩最后一日。

周然拒绝了天河坞给他在风雨渡口安排的住处,在大多人离开云鲲大舟后,他一个人晃晃悠悠走下大舟。

然后,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去。

截天塔每次开启时都会引动极为恐怖的天地伟力,在八十一个名额确定下来之后,这些从十二洲与大裂谷几乎全部大势力选出来的妖孽同时境界先天境,截天塔积蓄十年的威能也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尤其是截天塔开启的最后几日,整片天地都是星力浩荡,十二洲与大裂谷每个地方都会受到影响。

也可以把那八十一人看成是鱼饵,为的是引诱更高等星辰之力。而截天塔就是一张无比巨大的渔网,将那八十一人引动的所有等级的星辰之力一网打尽。

很多没资格或没能力进入截天塔抢夺天缘之人都会选择这几日冲击先天境,不仅意味着成功进阶先天境可能会大大增加,还有可能引动更高等级的星辰之力。

对于十二洲与大裂谷所有卡在先天境门槛之人来说,截天塔每次开启都称得上是盛事。

九宗无数大能合力才能开启截天塔,再加上八十一位身负大气运之人以身为引,所引动的星辰之力何等浩大,这些人进阶先天境所消耗的星力根本不足万一。

九宗花费巨大代价开启截天塔,显然另有所图。

首先,截天塔被九宗得到时就已是受损之物,需要海量星辰之力一点点修补恢复。

其次,九宗也需要借助星辰之力祭炼一些顶级宝物。

不过,真正被九宗与截天塔利用的星辰之力极少,八成以上的星力最终反哺了这方天地。

如风云谷这样的截天塔入口之地受到的影响自然是最明显。

换做别处,吞云鼠这样的特殊兽类最多能发生三次变异,可截天塔开启的前后几个月里,某些身怀远古血脉的吞云鼠会受到浩荡星力所影响,会发生第四次变异。在风云谷这片云雾海中,甚至出现过一头发生五次变异的吞云鼠。

“据说那头吞云鼠发生第五次变异时,正好遇上一位跨过天门的存在,真是可惜啊!”

周然经过路旁一座普通茶楼时正好听见茶楼里的说书人说到这一段。

一位喝茶人说道:“有什么可惜的,一头吞云鼠而已。”

说书人却说:“这位客官,我说可惜可不是再说那头吞云鼠。”

那喝茶之人笑道:“难道是在说那位天门之上的存在?”

“正是!”

说书人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话说那位存在碰到第五次变异的吞云鼠,本以为撞了天大机缘,可哪里想到那位存在还没来得及靠近吞云鼠,就被吞云鼠发现了。”

“你猜怎么着?”

说书人故意停顿一下,喝了口水才接着说:“只见那吞云鼠巨口一张,连同那位存在与整片云海都给一口吞了。一日之内,整座风云谷天朗气清,一片云也没有。”

喝茶人不信,但也没认真,笑着说道:“老先生这话也就在风云谷说说,反正天刑使在这里,也没人敢闹事。要是放到外面,你这话可就要惹来大麻烦喽。”

说书人哈哈笑道:“也就能在风云谷过过嘴瘾,在外面老朽可不敢乱说。”

茶馆酒肆的说书人不管说的是真还是假,若有人当面质疑,肯定要跟人争的脸红脖子粗,不曾想这位说书人一点都不较真。

那喝茶之人面色一沉,便问道:“老先生说的莫非是真的?”

说书人说:“老朽没亲眼看见,是真是假就不知道喽。”

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老茶楼客人并不多,除了那位与说书人对话的喝茶之人,仅有的几位客人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要么小声嘀咕什么,要么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人。来此都是为了发大财之人,哪里有闲心听一个说话没什么吸引力的说书人胡说。

可如果说书人是一位天门之上的存在,与他说话的喝茶人同样也是跨过天门之人,这几句没人愿意听的闲话可就有点意思了。

周然走进来,坐在那与说书人说话的喝茶人旁边。

喝茶人看了眼周然,对说书人继续道:“老先生既然说那一日一片云都没有,想来看到那头吞云鼠的人应该不少吧?”

说书人却说:“连云都没有,何况人?”

喝茶人叹了口气,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丢下两枚金币走了。

茶楼杂役给周然送来一壶热茶,顺手收走了银币。

说书人看向周然,笑着说道:“第一个故事两枚金,茶水免费,小兄弟想听什么?”

周然为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一口,接着离开那位喝茶人的话,问道:“云没了,人没了,老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说书人笑道:“云没了,人没了,老朽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周然闻言,不禁对说书人竖起了大拇指。

说书人笑得更甚了,他问道:“小兄弟也是来争一争那截天塔机缘的吧?”

听说书人如此说,茶楼内的客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向周然。

周然依旧以神念之力遮掩自身根底,即使以说书人的底蕴也只能看出他是七魄炼第二炼,但在茶楼这些先天境眼中,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归元境。

周然点头,说道:“老先生有没有这方面的故事?”

“这可是第二个故事了。”

说书人深处两根手指,笑着说道:“按照规矩,四枚金币。”

周然笑了,说道:“老先生可真会做生意!”

说书人扶须而笑道:“老朽在风云谷隐居多年,这肚子里装着的截天塔故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小兄弟想听多少?”

周然笑道:“就说老先生觉得最有意思那个吧!”

“小兄弟只听那个,老朽可有些就亏了。”

周然掏出六枚金币一一放在桌上,颇为心疼道:“一家人大半年的饭钱只换老先生两个故事,我也觉得亏了。”

说书人眼珠子一转,说道:“老朽这里有一法,小兄弟既能听故事,还不用花钱。”

周然笑道:“老先生是想用我的故事换?”

“然也!”

说书人笑着道:“若小兄弟留在截天塔的故事比老朽说的那件精彩,自然是老朽赚了。”

“就怕让老先生吃了亏。”

嘴上这样说,周然却毫不客气地收起了四枚金币。

说书人见此直接笑出声来。

要是换在别处,周围几个喝茶人早就拍桌子了。

但凡能乘坐跨空大舟来风云谷之人,谁会把几枚金币放在眼里?为了几枚金币闲扯了这么久,听着的人早就烦了。

有几个商量事没商量出结果的人扔下几枚金币,冷冷扫了眼周然与说书人,黑着脸走了。

周然喝了口水,等着说书人的故事。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周天星辰

风云渡口很大,是雁回渡口的数倍之大。

位于三大洲交汇之地的风云谷更大,几乎相当于冀洲的半洲之地。

截天塔开启前后的几个月,会有多到无法想象的人会来此。

三大洲顶级门派在风云谷灵机最盛的几座山头上都有如同仙宫一般的落脚地,势力稍逊于这些门派的家族或宗门,占据了那些灵机同样稍逊的山头。如青川域司徒家与百江域池家在这里几乎连三流势力都算不上,却也早就将风云渡口周围那些灵机最好之地买下来建造了府邸,哪怕一位新进阶的星纵强者在这里也有与其身份相符的居住地。

不过,星纵境界之下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任你是才修出一口真元的凝元境,还是老牌的先天巅峰存在,一切都要靠自己。

在巨大的风云渡口,周然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风云渡口旁也有一座不起眼的老茶楼,老茶楼里坐着一位同样不起眼的说书人。

周然喝过茶,带着说书人的故事离开了茶楼。

自截天塔被九宗大能从大裂谷深处得来后,至今已经开启十多次之多,每次开启都会吸引来无数天赋非凡之人。截天塔第一次开启之前就已隐居在风云谷的说书人,几乎将从这个通道进入截天塔的天才人物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说书人肚子里的故事很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看过多少人起起落落生生死死。但再是了得的人物再是精彩的故事,在说书人嘴里只有寥寥数语。

就如说书人讲给周然的第二个故事,他只说了三句话:

截天塔第九次开启,有人引动西方太白星,得九宗争抢。

表面上看似是在强调第九次,实则是在以此来进一步强调后面出现的九宗。与此同时,说书人又有意无意的淡化了那个人,所以这个故事的意思是,九宗争抢西方太白星。

普通人冲击先天境界所能引动的星辰之力一般分为上中下三等,在这三等之上还有高等星力。高等星力指的并非一种,而是一系列星辰之力,其中也有高低之分,那些达到真元三炼之人所能引动的通常就是高等星辰之力。

若不借助于截天塔,很多达到七魄炼之人也只能引动高等星力,几乎不可能触及到高等星力之上的周天三百六十星辰之力。

能否引动周天三百六十星辰之力甚至等同于能否跨过天门。

周天三百六十星辰从高到低依次分为:三元、四御、五星、黄道十二宫、二十八正曜、三十六天罡星晨、七十二地煞星辰,余者皆被称为周天星辰。

自截天塔开启至今,即使最终抢到八十一个席位之人也只有极少数才有幸能引动那三百六十颗星辰,而且所引动的往往是那些没有名称的周天星辰,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最终有幸触及到了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周天星辰。

西方太白星正是五星之一!

到目前为止,这是截天塔开启至今有人引动的最高等级的星辰。

周然不知道说书人为何会对他说这个故事,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不管九宗是否真在谋划什么,此时的他可没有插手的资格,他来此目的只是借助截天塔冲击先天境。

离开茶楼,周然在人海中走走停停,看着各色各样的人,听着许多从未听过的方言。

鼎天阙,风云渡口周围最高的七座巨楼之一。

高耸入云的鼎天阙东西南北共设有十六道大门,走进大门之后,便看见一座无比宏大的大堂,大到从一头根本望不尽另外一头。

见周然走进来,有一位年轻人小跑过来,微微躬下身满脸微笑。

周然扫了眼年轻人胸牌,本来只是镂刻一片叶子的胸牌很快浮现出一行小字和两个大字,而这两行字正好都是他能认识的。

那行小字是:鼎天阙黄字九百六十五号。

两个大字是年轻人的名字:古辞。

古辞恭敬但不刻意讨好,笑着说道:“我有什么能帮客人的吗?”

周然不语,盯着古辞。

心里早就预料到这座巨楼里面最普通的杂役只怕也不简单,可周然看着面前这个最多二十岁的家伙,还是觉得大感意外。

古辞与他一样也是归元境,却是处在真元三炼的大炼阶段。

真元三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周然将视线收回,抬头望向古辞之前所站的角落。

那里还站着数百个与古辞穿着一样的年轻男女,见到新客人进来立即有人笑着去迎接,也有人安排好客人之后返回。

那些年轻人也都是归元境实力,其中达到真元三炼层次的只有两个,都是处在小炼阶段。

周然虽然依旧觉得意外,心里却舒服多了。

古辞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减,等着周然重新看向他,才又道:“我能帮到客人什么吗?”

刚到禹州城的时候,周然曾将这个世界与自己生活十六年的世界作比较,并为此深深担忧过一段时间。之后见到了扶风城,见到了雁回城,而今又见到了这座风云谷,他除了觉得刚来这个世界时的自己很可笑,已经不会再将两个世界放在一起作对比。

一方池塘与一片汪洋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过,他心底的担心从没少过。

周然看着古辞,平静说道:“今晚我要住在这里。”

古辞侧过身做出个请,说道:“客人请这边走。”

周然微微点头,跟在后面。

二人根本不需要穿过这座宏伟大堂,距离大门不远就是前台。

几乎一公里长的前台!

鼎天阙十六个大门,也就有十六个这样的前台。

古辞将周然带到前台之后,立即就有一位长相甜美的妙龄女子双手递过来一个两个手指大小的鼎天阙模型。

周然扫了眼少女的胸牌,没去注意那行小子,直接去看她的名字:半夏。

视线一瞥而收,周然将鼎天阙模型接过来,而手指触及模型的瞬间,他脑海里立即出现一座直插云层的巨楼。

正是鼎天阙!

这个时候,古辞的声音在周然耳边响起:“客人可以先选住在哪一层,再选哪个方向的房间,若有什么其他要求,我们也会全力满足。”

在定军山摸爬滚打数年,周然对吃穿住还真没什么要求。而且近距离截天塔开启只有一日时间,他本可以随便找个地方。但在人海中穿梭许久,他突然想站在更高处看看这片天地,因此才会来这座鼎天阙。

周然没有去看云层之上的那些房间,最终选择了接近云层的高度。

楼层选定后,他又选择了面向东南的房间。

然后,他看见了价格。

五十灵晶一晚!

粗算下来这可抵得上云鲲大舟最好庄园的价格。

选定房间之后,周然脑海中的鼎天阙很快就消失了。

周然将模型还换回去,半夏双手接下后,将之放在黑色前台上。

到了这时,周然才发现前台上面有一个个浅浅的凹陷,看样子正与鼎天阙模型底座吻合。

半夏将鼎天阙模型放入凹陷之处后,低下头看了看前台后面的桌面,而后再抬起头看向周然时,眼中似是闪过一丝意外。

半夏开口道:“客人,一共五十灵晶。”

这条将近一公里长的前台边几乎站满了客人,半夏的声音并不大,这些客人可都是修炼出真元之人,还有十多位先天境,足以将少女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还有几分热闹的前台,顿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转头来看向周然。

五十灵晶,在哪里都不是一笔小钱。

如果是先天境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位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归元境。

周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反应,他的眼睛还在看着台上的鼎天阙模型,从腰间吞云袋中掏出那张四星星卡,随手递了过去。

四星星卡,周围客人还没反应过来,古辞与半夏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古辞示意半夏赶紧接过去,免得为客人引来麻烦。

半夏马上双手接过,负责这座前台的一位大管事已经走来过来。

大管事从半夏手中接过星卡,又从身上的吞云袋中逃出一盏灼心砚台,将星卡放在上面。

但是很快,大管事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

因为这张昂贵至极的四星星卡里面连一枚银币都没有,空的!

关于星卡之事,现在还没有流传开,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一张四星星卡本身更是必须以一枚四品灵源才能换来。即使顶级大派的嫡传弟子,也几乎不可能拥有一张在手,就更不要说是一个普通归元境的小子了。

不管心中怎么想,大管事面上却平静,他看着周然,说道:“客人,这……”

周然望向盯着自己的大管事,又看了看灼心砚台上的四星星卡,不禁拍了拍额头,这才想起来兑换这张四星星卡之前,他就把身上的灵源灵晶一股脑全都给了星爵,至今这张四星星卡这里面还是空的。

“等等!”

周然马上去翻吞云袋。

这只同样价值一枚四品灵源的吞云袋里装着的都是他进入截天塔之后能用到的东西,稀奇古怪之物一大堆,可就是没有灵源与灵晶,连一枚金币银币都没有。

周然抬起头尴尬的看向大管事,说道:“我再找找。”

星卡与晶卡一样都是根本不记名的,是谁拿出来的那就是谁的。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这张四星星卡就是面前这小子捡来的,大管事脸上的神情始终不变,明明极度怀疑面前之人能不能找出一枚灵晶,他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分毫。

看在四星星卡的面上!

大管事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有了!”

在大管事明显不相信的眼光中,周然掏出了一只的玉盒。

大管事笑着接过这只看上去值上几枚灵晶的玉盒,可他心里不知为何就是认定了四星星卡是周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也就不大相信这玉盒中会装着灵源。

于是,他就当着周然与一众人的面,打开了玉盒。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可笑之事

在禹州城时,周然曾亲手点化过一枚一品灵源。

柳清风提着一百二十枚灵晶前来与周然换取,不过被他给拒绝了。

那个时候,不仅柳清风,所有想要来截天塔抢天缘之人都在想办法用灵晶换取灵源。

一方面,以一百多枚灵晶兑换一枚一品灵源,不仅方便携带,只要能逃出禹州城还会大赚一笔。另一方面,禹州城黑市中的吞云袋价格极高,即使最低等的吞云袋也要三枚一品灵源。除了出身大家族的寥寥几人,谁能买得起?

后来到了扶风城,周然将身上的全部灵源与灵晶全都给了那对姐弟。

再之后到了雁回城,他又将那张三星星卡与灵源全给了星爵。

抵达这座风云渡口之前,周然身上除了这张以雁回城城主何忘川封他口的四品灵源兑换的四星星卡,就只剩下烈阳谷宗老代一尘为徒儿言风支付的解开丹田封印的费用。

不多不少,正好是一枚四品灵源。

这只玉盒中放着的正是那枚四品灵源。

大管事打开盒子的瞬间,额头就有冷汗直流,他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将之重新合上。

然而,四品灵源的清灵气息何等霸道。

哪怕玉盒只露了一丝缝隙,清灵气息也会从中逸散出来,更何况大管事直接将盒子打开,属于四品灵源的清灵气息几乎瞬间就充斥了整座大堂。

巨大无比的大堂,落针可闻。

所有人,全部看向这边。

别说在风云谷,就是在云洲与中洲那等繁华之地,一枚四品灵源也足以引来巨大震动。

更令人压制不住心头贪念的是,这枚四品灵源的主人只是位归元境。

按照鼎天阙的规矩,只要客人是以灵源支付费用就要去专门的贵客室,为的就是避免现在这种情况的发生。也就是目前星卡还没普及,否则别管是谁,只要能拿出这张四星星卡,大管事就该将人请到最顶级的贵宾室。

便在这时,星纵强者的气息横扫而过。

紧接着,一位中年人走来。

来人名为安季浅,正是鼎天阙九位大股东之一。

他不仅从大管事手中拿走玉盒与四星星卡,连象征大管事身份的灼心砚台也一并收走。

大管事不敢辩解。

安季浅转过头来对周然笑着道:“客人这边请!”

见古辞要走,安季浅顿时冷哼一声。

古辞顿时低下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安季浅将玉盒与星卡奉还周然,亲自将周然送到他之前选定的房间,从始至终不仅没有提房费之事,离开时候还说有什么事可以交代古辞去办。

这个时候,周然才知道古辞的父亲一样,不仅是星纵强者,也是鼎天阙九位大股东之一。

有个星纵强者的父亲,古辞能达到大炼阶段就更合理了。

至少周然这样认为。

进入房间之后,周然突然笑了。

他对钱从来没有概念,吃顿饭花去十几枚灵晶他会觉得心疼,可转手就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送人了。舍不得花三品灵源买个吞云袋,却舍得把与天河坞交易的五品灵源留给昆宇。不仅如此,连天河坞那笔天价补偿也都被他分作两份给了昆宇和星爵。

从离开定军山开始,周然身上好像就没有留下过一分钱。

来到这个世界竟也是一样。

周然对此早已习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那些土大款一样,拿着大笔钞票去装逼,而他今天的作为好像比那些土大款还要过。

想到这些,他才会觉得好笑。

古辞觉得莫名其妙,但既然安季浅将他的身份告诉了周然,他干脆摘掉胸牌放进口袋。

从杂役变成少东家的古辞没有之前的客气,他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直接把自己扔进客厅那张椅子上,打着哈欠说:“我先睡一会儿。”

周然扫了他一眼,倒也没在意。

安季浅之所以让古辞留下,实则是要古辞保证周然的安全。

古辞实力不高,却是鼎天阙的少主人,只要在鼎天阙之内就没人敢对他与周然出手。

至于出了鼎天阙发生什么,那就与鼎天阙无关了。

这种稍想即明之事,周然却不在乎。

五位天门之上的存在联手都被他打的两伤三逃,四品灵源招引来的风波又算得了什么?

周然来到窗前,在这种接近云层的高度,地上人流几乎看不清楚。

他抬头四望,目之所及皆是高高低低建筑。

当时选这个高度,就是担心再高会被云层遮住视线,现在却觉得要是能站得更高就好了。

“站得再高也很难将一切收入眼底啊!”

周然轻叹道。

嗖!

却在这时,微不可查的一丝风动突然出现。

周然抬起手,双指轻轻一夹。

双指之前,一枚细弱牛毛的银针剧烈抖动。

啪!啪!啪!

古辞猛地坐起,连连拍手道:“就知道你肯定不简单。”

周然双指稍稍用力,将银针直接震断,背对着古辞冷然说道:“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在别人背后出手都是在找死。”

古辞笑着道:“有这么严重吗?”

周然依旧背对着他,说:“你若觉得不严重,可以再试试。”

“这……”

古辞看向背对他之人,这时候出手,胜了说不定会被人以为他是见财起意,败了的话他绝对会抓狂,毕竟他是达到大炼层次的归元境,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想通了这些,他马上笑道:“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在别人背后出手。”

“我这里就不麻烦你了。”

周然说道:“你有事就去忙别吧。”

古辞笑着来到窗前,道:“我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留在这里。”

见周然不说话,古辞继续道:“我跟几个朋友约好了,等截天塔开启之后一起进去瞧瞧,我看你实力不弱,不如跟我们一起?”

周然侧过脸瞥了眼古辞,笑着问道:“想用这种办法保护我?”

“嘿,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种事放在心里不就行了?”

古辞抬起手想搭在周然的肩膀上,但想到两个人根本没熟悉到那个份上便收回了手,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事也是我们鼎天阙的过错。”

周然却说:“当时你不是没阻止?”

“这,这不是……”

古辞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狡辩,便撇嘴说道:“谁知道你能拿出来四品灵源?”

见周然又不说话,古辞不禁问道:“你真不是有意的?”

周然反问道:“你说呢?”

古辞马上说道:“别告诉我你身上只有一张四星星卡和一枚四品灵源。”

“恭喜你,说对了。”

“你牛!”

古辞给周然竖起大拇指,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收起脸上的轻浮表情,古辞认真道:“安叔和云姨会把我们几个送到截天塔入口,你跟在旁边至少安全一些。”

周然摇头道:“不用。”

他连典惊蛰与虞均衡四人都没让跟着,又怎么会跟古辞几人搅合在一起?这次进入截天塔他不希望被任何人任何事影响。

好意再次被拒绝,古辞有些生气,说道:“别以为天刑使在风云渡口就没人敢闹事,只要出手之人不到星纵境界,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刑使是不会在乎的。”

周然转头看向古辞,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家伙的确是诚心诚意,但又不解自己与这家伙才见过一面而已,他哪里来的这份热情?

见古辞还要继续劝自己,周然很干脆的说道:“我不想被你们拖累。”

“什么?”

古辞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周然好几遍,这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们会拖累你?”

周然点头道:“是。”

“好!”

古辞对面前这个不识好歹之人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淡笑道:“那我们就不拖累你了!”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古辞怒声道:“谁?”

被安季浅收走了灼心砚台的大管事推开门,对古辞说道:“古少爷,古爷在顶层等您。”

“父亲回来了?”

古辞喜道,他看了看周然,对大管事说:“你留在这里。”

大管事躬身应下来,直到古辞走出很远他才站直身。

大管事双颊微微凹陷嘴唇轻薄,看上去有些刻薄,眼睛狭长还带着几分阴沉。但须发都仔细打理过,身上衣服一丝折痕都没有。

进来之后,大管事将门小心关上。

望了眼站在窗前的周然,大管事很快将视线转向别处,隐藏在袖中的手隐隐有真元涌动。

鼎天阙之所以能在风云谷立足百余年,除了九位大股东皆是星纵强者之外,几十位大管事也都是先天巅峰存在。

只要不是跨过天门的存在亲自出手,就没人能在鼎天阙中撒野。

除非,有内鬼。

背对着大管事的周然开口道:“再不出手,可就没机会了。”

便在他话音落下时,早就暗中蓄力许久的大管事猛地对周然抬起手。

嗖!

嗖!

嗖!

数十根银针从大管事袖口飞出,射向周然后背。

叮!

叮!

叮!

紧跟着,正是银针落地之声接连响起。

银针落地之处,一人现身出来。

大管事看清楚这人模样,略感意外道:“没想到会是你!”

那人看着大管事,也意外道:“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被逼现身之人是个比大管事还要老的老头,几乎瘦得皮包骨头,身上衣服极是破旧,落魄得根本不像是一位先天巅峰高手。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待日后再看

“古三通明明没回来。”

老头望向大管事,嘿嘿笑道:“为什么要把那小东西骗走?”

大管事看了眼窗边依旧背对着他站着的周然,对老头说道:“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老头盯着大管事,说道:“柳文,你要还顾及我们三十年的交情,现在就离开这间屋子,反正这座鼎天阙每天都在死人,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一个。至于死的是这个小东西,还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谁会在乎?”

大管事柳文摇头:“你杀了人就不可能逃出鼎天阙!”

“那是我的事!”

老头低声怒吼道:“你让还是不让?!”

柳文怒道:“兰天阳,你以为你做过的那些恶心事古爷不知道?!如果今天你敢在鼎天阙杀人,就算古爷想留你一命,其他几位也不会同意!”

“古爷?!”

老头兰天阳冷笑一声,懒得去说,他不屑的看着柳文,袖中有澎湃真元起伏,喝道:“想要阻止我,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喝声中,左右手同时射出三柄飞刀。

三柄飞刀射向柳文,三柄飞刀射向与老头几乎近在咫尺的周然。

柳文见此,袖中立即飞出数十根银针。

叮!

叮!

叮!

银针与飞刀装上,银针被震碎,飞刀同样从中折断。

不过,柳文只以银针当下射向自己的三柄飞刀,对于另外三柄飞刀根本不问。

并非他没有余力做到,也不是他觉得周然有能力挡下,而是他不介意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到的小子给兰天阳陪葬。

银针与飞刀或碎或断纷纷坠地,另外三柄飞刀也即将沾血。

“你们打你们的,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背对二人的周然这时才开口:“明明半斤八两,偏偏还要分心。”

便在他的说话声中,与他背后只剩三寸的飞刀无声停下。

三柄飞刀,成品字形,刀刃寒芒飒飒。

位于最上方的那一柄略有不同,刀身之上有一条发丝粗细的红线。

兰天阳早年以飞刀绝技成名,踏入先天境后,花费巨大代价才找人打造出七柄掺杂了天外陨铁的三寸柳叶刀,被他取名为红线柳叶。

数次生死之战中被毁去了六柄,如今只剩最后一柄。

为了防止这位身怀四品灵源的小子还有其他保命手段,兰天阳才不惜使出最后一柄飞刀。而面对这柄被他珍若性命的飞刀,即使同阶高手一个不慎都有可能重伤。

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的红线柳叶,今日却没能刺入猎物身体,而是在猎物身后停下了。

周然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停在面前的三柄飞刀。

他伸出手,双指夹住最高处的那柄红线柳叶。

在他夹住红线柳叶瞬间,另外两柄飞刀像是失去了支撑力,无声坠落。

刀尖触地瞬间,犹如薄冰从高处落地,登时碎成无数片。

“猎灵师!”

兰天阳惊呼一声,转身就逃。

周然一步踏出,倏忽之间已挡在他身前。

“你!”

兰天阳神情悚然,连连后退。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柳文突然出手,数根银针同时射入兰天阳体内。

“你!”

兰天阳身体顿时一抖,转即倒地不起,恶狠狠的盯着柳文:“卑鄙!”

兰天阳倒地时,古辞正好推门进来。

“柳叔,我父亲……”

古辞望了眼周然,而后看向倒地的兰天阳,这才不解的问柳文:“柳叔,这……”

“古少爷,兰天阳动了贪心。”

柳文面无表情道。

古辞闻言,顿时怒气满面,一脚踹得兰天阳狠狠撞到墙上,这才担心的看向周然,问道:“你没事吧?”

周然的视线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摇了摇头。

古辞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兰天阳大声怒骂道:“兰天阳,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畜生,做了那些腌臜事以为谁不知道?现在竟然敢在鼎天阙杀人了,谁给你的胆子?!”

连连踹了数脚,兰天阳一个字没说,冷冷的看着古辞,满脸嘲讽之色。

兰天阳毕竟是先天巅峰存在,即使因为柳文的那几根毒针暂时失去了行动之能,但先天巅峰的体魄还在,古辞这几脚就算用尽全力也不会给他造成多大伤害。

“老东西,等我父亲回来,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古辞突然停住脚,这才转头问柳文:“柳叔,你不是说我父亲回来了吗?”

柳文指了指兰天阳,没说什么。

古辞回头又重重跺了兰天阳一脚,骂道:“这老东西难道还敢对我动手?!”

出够了气,古辞望向周然,指着看上去很凄惨的兰天阳道:“你说怎么处置这老东西吧?”

周然盯着古辞的眼睛,片刻后才开口:“杀了。”

“这……”

古辞没想到周然会如此说,他有些为难的解释道:“按鼎天阙的规矩,兰天阳的确该杀。可他毕竟跟了我父亲多年,你看能不能等我父亲回来再……”

“古少爷不必当真,我就是随口一说。”

周然好似根本不在意,道:“他是你们鼎天阙的人,怎么处置当然是你们鼎天阙说的算。”

“我在此先谢过……”

古辞猛地拍了拍额头,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面前之人名姓,笑者问道:“还不知兄弟高姓大名。”

周然答道:“我姓周。”

“古辞先在这里谢过周兄弟了。”

古辞抱拳道,而后对站在旁边的柳文冷声道:“把他扔进水牢,在我父亲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见他!”

柳文无声点头,抓着兰天阳一只脚将人拖出去了。

房间内只剩周然与古辞二人。

古辞面上有些尴尬,对周然歉意道:“鼎天阙一定会给周兄弟一个满意交代的。”

周然没接话,却说:“古少爷邀我一起去截天塔,我刚刚又想了想,觉得人多热闹点。”

“真的?”

古辞眼底好似闪过一丝阴翳,面上却是灿烂笑意,他笑说:“周兄弟不怕被我们拖累了?”

周然深深看了眼古辞,没有说话。

很多事根本禁不起细究,便如刚刚发生的这一幕。

古辞先是装睡而以银针试探,之后大管事柳文出现以他父亲要见他将他支走,而古辞的兴奋似乎在说明他与父亲古三通的关系极好,但也像是在为后面以父亲为借口为兰天阳开脱留了伏笔。毕竟,他回来的时间太及时了。

及时到只要他再晚来几秒,兰天阳就要死在周然手下了。

事实真是如此吗?

周然最后这句话并非是改变主意要跟他们几个一起进截天塔,而是在试探古辞之前说的这些是在提前赢得他的好感,还是确实如此想的。

这个试探没有结果,周然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

萍水相逢而已,连这次试探都是因为周然觉得这件事有点好玩。

实际上,困在先天巅峰数十年的兰天阳也的确有很充足的理由杀人抢四品灵源,说不定周然手中的四品灵源是他冲击星纵境界的最后机会。

若能成功,还有百十年好活。

若是失败,也不过是提前几年死去而已。

纵然如云苍派宗老代一尘,手里的四品灵源也没有几枚,对于鼎天阙这样的势力,四品灵源肯定更加稀少,说不定连一枚都没有。

毕竟,四品灵源对困在先天巅峰多年的高手来说是巨大诱惑,鼎天阙得到四品灵源的第一时间很可能交给最有希望冲击星纵境界。而若能用一枚四品灵源换来一位星纵强者,鼎天阙在风云谷的地位肯定会更稳固。

茶楼的说书人也好,鼎天阙的古辞几人也罢,对周然来说都只是小插曲。

都不重要,但很有意思。

类似大大小小的事已经有很多,以后还会有很多,它们就点缀在周然前行之路的两旁。只是不知道多年后再回过头看时是花团锦簇,还是杂草丛生。

第二日,东方艳阳已高升,西方的明月却未落。

艳阳之下,是朝霞布满东方天空。

明月之后,是万里星空璀璨耀眼。

此种天地异象被称为日月同天,正是截天塔开启的前兆。

古辞早早来找周然,却发现屋内早已无人。

不仅鼎天阙内部的高手,连那些垂涎四品灵源而在鼎天阙外等了一夜之人,也没有发现他们要等的猎物就在他们眼皮子地下离开了。

对于神念已成的猎灵师而言,只要以神念之力遮住自身气息,就很难被人发现行迹。

与五位跨过天门之人交过手后,周然已成神念之事就不再是秘密。

既然已不是秘密,在对自身没有影响的情况下,周然也不介意用神念之力挡去这些令人厌烦的蚊虫。

远离风云渡口与鼎天阙的一片山林中,周然躺在被他放出虚灵衣的青鹿背上。

穿过这片山林,就能看到截天塔通道入口了。

在九宗还没有从大裂谷那座城中带回截天塔之前,风云谷指的自是这条通道入口所在的山谷,而不是如今连风云渡口在内的半洲之地。

周然在赶去那座真正的风云谷,为截天塔而来的其他人也在从各个方向赶来。

在截天塔开启前,所有人都会等在山谷之外,碰到禹州城那些老熟人的可能性应该极大。

前后不过三个月时间而已,若是再见,不知会不会生出沧海桑田之感。

对于自己这三个月里经历的事情,周然自己都有些唏嘘。

周然踢了青鹿一脚,这头吃了一路的畜生才甩甩尾巴继续往前走。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雾散塔开

天还没亮时,周然就已经动身。

等他穿过那片山林,才发现比他早来的人已经挤满了山谷外的空地,而山谷对面的几座小山头更早以前就被各大势力给占据了。

瞥了眼那几座山头,周然转头看向前方山谷。

说这处真正的风云谷是小山谷,那是因为跟如冲天岳这样的万丈巨山相比。

实际上,这座小山谷在周然看来并不小。

山谷两边的山头皆有数百丈,远远看去就像是两扇巨门。

位于两座山头中间的谷地涌荡着几乎浓郁到实质的白色雾气。

这些白雾十年才会出现一次,一次出现一个月。

除了这一个月,风云谷就如普通山谷一样,但因为名气极大,第一次来风云渡口的人大都会抽上半日时间来这里走一遭。

截天塔逸散出来的海量星辰之力几乎影响了半洲之地的风云谷,越是靠近通道入口所受到的影响就越大,这座真正的风云谷却好似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百多年来,连一棵奇花异草都没有出现过。

已经出现一个月的白雾从今早开始一点点变淡,等到白雾散尽,截天塔通道就开启了。

在这之前,就只能等着。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一样会有各种各样的奇怪之人。

曾经就有人的好奇心会大过对自己性命的重视程度,白雾还没有散尽闯进去了。

那人最后什么结果谁都不知道,但从那时开始,截天塔每次开启出现白雾的一个月里,每条通道入口之外就出现了天刑使的身影。

便如此时的风云谷外,左右两旁有一黑一白两团光华。

这种以浓郁星力凝聚而成的护体华光可不是所有跨过天门之人都能做到,至少围杀周然的那五人绝对做不到,倒是云鲲大舟掌舵人林风眠与茶楼里面的那位说书人有可能做到。

护体华光遮去出身天罚与刑狱的两位高手真实面目,但没有遮去他们身上的浩大气息。

无论是那些没能挤上山谷对面几座山头之人,还是那些在几座山头有一席之地之人,也许今生仅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如此近距离的亲眼看见这样强大的存在。

“一枚灵晶一份,要不要?”

周然正躺在请鹿背上假寐,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睁开眼看见身边站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那人见周然看来,马上掏出薄薄一本崭新的小册子,凑上前来低声道:“九大派进截天塔的名单,最新的!”

周然瞥了他一眼,继续假寐养神。

都到了另一个世界,竟然还能遇到卖盗版书籍的。

实力只有凝元境的年轻人继续推销道:“截天塔马上就要开启了,只有了解对手才能知己知彼,万一倒霉碰到九大派高手也好提前开溜。小哥,一枚灵晶换一条命,简直赚翻了!”

周然转过头换个姿势,继续睡。

年轻人跑过来对着周然继续说道:“我看小哥也是有大气运在身,我师门的这本密册不要一枚灵晶,十枚金币,就当与小哥结个善缘,如何?”

周然睁开眼看向年轻人,故作惊讶道:“你竟然能看到我身上的大气运?!”

年轻人愣了一下,心里暗骂鬼才能看到你身上有什么气运,却满脸笃定的说道:“一看小哥神貌清朗,骨骼秀美,枕骨双峰,耳轮正荣,双耳贴脑,头角峥嵘,不用说小哥肯定是人中龙凤,此次进入截天塔一定能抢到天缘。”

周然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头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这么夸他,他马上高兴起来,指着年轻人手里的师门密册,说道:“多少钱来着?”

“十……”

年轻人又煞有介事的盯着周然看了看,一拍大腿,伸出五根手指忍痛说道:“越看越觉得小哥不凡,五枚金币!”

周然接过密册,随意翻动起来。

在离开云鲲大舟之前,周然就有了冀洲、天洲与幽洲三大洲所有登得上台面的门派与势力的详细资料。这本密册不如他手里那份资料详细,却也没有什么错误之处,更多笔墨放在了对九大派高手的相貌与喜好的描述上。

九宗山门在大裂谷中,十二洲是三十六派地盘,冀洲、天洲与幽洲三大洲被十一个门派占据着,其中上九门有辞尘宫与飘雪舍,中九门有天武峰,以及因为吞并千绝门、霜雪门与烈阳谷而一举跻身下十八门第一的万里府,其余七个大派在下十八门中排名极为靠后。

此次前来风云谷的大派只有九个,辞尘宫与飘雪舍与其他上九门嫡传弟子都去了中洲,而九宗传人则是通过位于大裂谷的那条通道进入截天塔。

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让其他门派与势力花费大力气培养的弟子能在截天塔中多呆一段时间,多得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机缘。不然的话,截天塔九个通道被九宗各占据一条,哪里还有其他人喝汤的机会?

从风云谷这条通道进入截天塔的九大门派中,实力最强的是中九门天武峰,被誉为“天武三公子”的三人有两位已经可以肯定达到七魄炼层次,万里府“建安七子”中也有一人达到同样高度。此外,千绝门“金童玉女”,云苍派“天地人三杰”,极寒城“双生并蒂莲”,烈阳谷掌门关门弟子阳烈,霜雪门老妖婆嫡孙女赫连青青,双极楼两位楼主的嫡传弟子,吹雪寨那对盗匪夫妇的一子一女,这些人都是真元三炼圆满层次。

在这些人之下,三洲境内有近百大域,每一域内排名前三的大家族大势力几乎都有后辈达到真元三炼中的大炼阶段,也有几个如青川域司徒家司徒雨那样,在截天塔开启之前达到了真元三炼极炼阶段。

以上这些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高手,那些从三大洲之外赶来的高手并不在其中,很多隐世存在也都不在记录中。

周然慢慢翻动这本密册,抬头看见那年轻人正盯着自己。

年轻人见周然终于抬起头看他,伸过来一只手对周然嘿嘿笑着。

“滚!”

周然一脚踢开年轻人的手,说道:“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打断你的腿。”

年轻人已经在这里卖了几天的师门密册,的确有不少人直接两脚把他踹走的,可还没遇到过拿了书不给钱还威胁要打断腿的人。

迎向周然看来的目光,年轻人到底没敢说什么,灰溜溜走了。

“呸!”

年轻人跑远了才敢冲着周然吐口水,骂骂咧咧道:“狗屁的大气运,狗屁的神貌清朗,我看你就是獐头鼠目,百拙千丑,尖嘴猴腮,面目可憎 ……”

周然看了看手里的密册,又望向那个瞄上下一个客人的年轻人突然觉得很好笑。

他用还有油墨香的密册把脸盖上,大声笑起来。

周围的人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雾散了!”

“快看,雾散了!”

没过去多久,突然有人惊呼。

紧接着,所有人都望向那片山谷。

周然坐起来拿掉脸上的书,也跟其他人一样看过去。

雾气散去后,山谷露出真容。

本应该能一眼看到底的山谷却给人一种幽深之感,就好像是在看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山谷两旁的草树也显得不真切,仿佛水中倒影。

白雾散去,截天塔开启。

在山谷两侧守了将近一月的天刑使拔地而起,一黑一白两道惊虹破空远去。

便在这时,山谷对面几座山头上,有数道身影略空而来。

为首三人脚踩长剑,身着紫色衣衫,胸前绣着天武峰图案,正是“天武三公子”。

周然看向三人,除了外界已知的那两位达到七魄炼第二炼层次之人,第三人竟达到了七魄炼第三炼,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更进一步。

随在这三人之后的是万里府“建安七子”,七人中竟有一位达到七魄炼第二炼,还有两人达到七魄炼第一炼,另外四人皆是真元三炼圆满。

仅是弟子方面,这两派就将其余几派甩出了八条街都不止。

两派之人先后进入风云谷,入谷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是千绝门、霜雪门、云苍派、烈阳谷、双极楼、吹雪寨与极寒城,再之后是占居那些一域之地的大家族大势力的嫡传后辈。

周然看到了在禹州城曾有过两面之缘的金面人,也看到了司徒雨与池凡萧,以及姬孤卿。

待那几座山头上的人全都进去了,下面的人才争着抢着向山谷挤去。

争天缘都要排个先后顺序,多少人从一开始就输了?但那些拼命为后辈换来今日荣光的先辈们,不就是为了一个更靠前的位置吗?

有些代价是早已付出的,有些代价是早晚都会付出的。

周然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九宗三十六派之下的门派想方设法能挤进下十八门,下十八门也在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中九门,中九门也在谋划如何能成为上九门,上九门也在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九宗之一,九宗的眼睛也在盯着更高处。

心中有欲望,脚下才有动力!

截天塔通道开启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白雾会重新出现,直至一个月后截天塔重新封闭才会再消失。

周然却不急,他依旧躺在青鹿背上,看着人潮疯狂涌入窄窄山谷。

那山谷就像一头胃口极大的巨兽,好似再多人都填不满。

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辰过去了,等在山谷外的数万人差不多都已进去,还有不少人正从远处赶过来,也有人乘坐的跨空大舟没能及时赶到风云渡口,甚至有的跨空大舟在狂风带坠毁,或是在遮天雾中永远迷失了。

周然从青鹿背上跳下,拍了拍这头青鹿的脑袋。

青鹿抬头看了看他,然后转头扎进来时的那片山林。

嘴里含了根草,双手放在后脑勺,周然不紧不慢的向山谷走去。

有几人与他一样等到最后的人也站起身,走向山谷。

这几位很可能从三大洲之外赶来的家伙很恐怖,其中有两人甚至达到了七魄炼第四炼。

周然来到山谷外,盯着好似前方好似幻象的草树看了看,而后一步跨入。

在踏出第二步之前,周然停了一下,回过头看向来处。

便在他双眼注视之下,眼前一切像是一副极速褪色的壁画,来时的山谷消失了,跟在他身后的几人消失了,山谷正对面的几座山头也消失了。

周然重新转回身,眼前所见已是一座陌生天地。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至宝虚灵衣

青川域内有数十座城池,禹州城与扶风城只是其二。比扶风城还要巨大的雁回城在苍云域,与雁回城差不多大小的千山城在千山域,还有池家所在的百江域,霜雪门所在的云林域和兰峰域,烈阳谷所在的火云域,万里府所在的号称冀洲最大的钱塘域……

这些还只是冀洲二十五大域中的几个,周然乘坐云鲲大舟从扶风城到风云谷,也不过是穿越冀洲一半区域,冀洲到底有多大可想而知。

冀洲还只是十二洲之一,十二洲的疆域又无法与大裂谷相比,截天塔的九条通道竟能横跨十二洲与大裂谷,其威能到底有多恐怖?!

没有进入截天塔之前,周然还以为那些通道可能是类似于传送阵一般存在,可进入之后才发现,自己好似进入了一个广阔无比的陌生天地,像极了他三个多月前从那座山洞走出来看见这方世界第一眼时的感觉。

与外面一样,此时正是正午时分。

不同的是,外面正是严冬时节,这里却是酷暑当头。

周然抬头望向蔚蓝苍穹,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口气既有左边望不见尽头的戈壁的焦灼感,也有右边无边无际沼泽的腐烂气息。

在周然的感知里,周围数里之内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正如《截天塔密注》上面的记载,所有进入截天塔之人都会被随即传送到核心区之外的任何一个区域。有可能碰到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还没看清是谁就被劈死了。有可能与中洲的某些妖孽传送到同一个区域,未必会被杀但最好躲得远远,甚至会遇上来自大裂谷的某些逆天人物,当然也有可能在这一个月里一个人都没碰到。

截天塔很大,除了执掌截天塔的那些大能,估计没有人知道截天塔到底有多大。同样也没人知道截天塔每次开启时,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

距离周然不远处的碎石堆里就有几具骷髅,有的已经朽化不堪,碎成了骨头渣子,有的还很完整,看样子应该是就被毒虫咬到中毒而死,森白的腿骨上有一片是乌青色的,其中一具骷髅头的眼窝中正响起细细碎碎的爬动声。

周然望了眼右边的沼泽,大致确定核心区域所在方向,他转身踏进这片格外荒凉的戈壁。

每走出一步,周围的石缝中就有躁动声。

才走出数百米,周然就感觉到自己差不多被毒虫包围了。

紧接着,便有密密麻麻的虫子从无数的石缝里爬出来,像是决堤洪水向他所在之地涌来。

前后左右已经全是毒虫,可还有更多的毒虫不断从石缝中爬出,让周然很怀疑自己脚下是不是一座虫窟。

之前,他还以为死在碎石堆里的几人是一时大意被毒虫所咬。毕竟能进来此地之人哪怕不是归元境,至少也得是修出一口真元之人,这样的人要不是太过大意怎么可能会被毒虫咬到。可如果面对的是面前这些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毒虫,归元境未必能侥幸。

周然以神念之力将随意拘来一只毒虫放在眼前,还不等他细看,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黑色甲虫就从腹部喷出一团黑雾。

幸亏周然是以神念之力控制住这小东西,提前感知到它腹部变化,否则真有可能被这团黑雾给喷中。

未必会中毒,但肯定会是不小的麻烦。

喷出那团黑雾后,毒甲虫立即死去,转眼间就化成了一小撮粉尘,被风一吹而散。

这个时候,周然已被无数的毒甲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视线从这些毒虫群中一扫而过,周然直接看向虫群后面几体型大一部的只红黑色毒虫。

“好东西。”

周然无声而笑,神念扫过就将这几只隐藏在虫群中的大家伙拘来。

没有如之前那样将这几只毒性更强的甲虫放到面前,而是直接被他扔进了虚灵衣中。

这几只毒虫若带到外面,一只怎么也能卖出一枚灵晶的价格。

危险是很危险,但赚钱的速度可要比禹州城还要快。

这也是那么多人不顾生死也要来截天塔的原因。

在那几只大甲虫消失后,围住他的虫群开始互相残杀。

周然以天风寄影瞬间穿过毒虫群,回头看了眼那黑压压的一片,继续往前走。

类似于虫王一般存在的黑红色毒虫没出现之前,这群毒虫是不会停下的。

走出几里地,类似的毒虫再次出现。

周然依旧以神念之力将其中几只虫王拘来,扔进虚灵衣中。

很多人都以为周然身上的这件事衣服是星月灵宝,可如果知道周然都用它做过了什么,估计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自从得到这件虚灵衣后,周然用它吞噬过鬼雾,也在秦云山脉拘禁了那头先天境青鹿与几头猛兽,也将那头差一点跨进星纵境界的黄鼠狼残魂封印其中,更装过那头即将跨过天门的掠云鸟整头地牛的肉身与魂魄。

周然还曾将这件虚灵衣当做兵器用。

这绝对不是星月灵宝能做到的,哪怕最顶级的星月灵宝都不行。

在那具差点夺舍周然的骷髅还活着的年代,虚灵衣就是那个时代顶尖的至宝。但虚灵衣并不是那具骷髅炼制而成,而是他得到《炼神录》将之修炼到极高层次才找到一座星空宝藏,从中得到了这件至宝。

根据那具骷髅的猜测,创造出《炼神录》这门逆天功法之人很可能就是炼制虚灵衣之人。在他看来,想要发挥出这件虚灵衣的全部妙用,必须要练成《炼神录》最后一层。

神念修炼方面,周然勉强算踏出第一步,虚灵衣在他手中本应该连低等星元灵宝都不如。

可周然是以泥丸宫第九重成就神念!

那具骷髅毕生都没能挖掘出虚灵衣的全部秘密,在周然第一缕神念之力落入虚灵衣时,这件至宝对他来说就没有了任何秘密。

神念越强,虚灵衣就越强,虚灵衣内部的空间就越大。

但虚灵衣空间再大也不能当成吞云袋用,能被放入其中之物要么是有灵性,要么有生气,要么是魂魄之态,但绝对不能是人类。

从烈阳高照的正午,很快就到了夕阳西沉的傍晚。

半日时间,周然走了数百里,差不多遇到了数十个毒虫群。

随着不断深入,毒虫越来越恐怖。

便如此时,周然被一群手掌大小晶莹如水晶的半透明蜘蛛围住。

这种名为白玉蛛的剧毒之物在《山海万物志》中都占有不小的篇幅。

白玉蛛越是通透,毒性越是恐怖,即使星纵强者被咬都有可能命丧当场。

不过,星纵强者掌握领域之力。

白玉蛛毒性再强,也不可能突破星纵强者的领域之力。

突破不了领域之力并不等于伤不到星纵强者。

便如白玉蛛中的王者晶蛛!

犹如无暇琉璃的晶蛛只有指甲盖大小,常常隐藏在白玉蛛几乎完全透明的腹部,很难被发现。而且在星纵强者的领域下,还能在极短时间内爆发出迅如闪电的速度。

要是不熟悉这一点,星纵强者的确有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晶蛛能避过人的视线,却逃不过精神力,就更不要说神念之力。

周然盯上其中一只白玉蛛,以神念之力将白玉蛛与贴在它腹部的晶蛛一同扔进虚灵衣。

一只晶蛛,低于一枚一品灵源绝对不卖!

对精神力强大的猎灵人而言,这片表面上看着安静实则毒虫遍地的戈壁简直就是宝藏。但晶蛛出现之后的路,就未必是普通猎灵人能应付得了。

周然抬头向前方看去,根本看不到戈壁尽头。

夜色徐徐而降,夜风呼呼而来。

周然找来几根半埋在地下的枯树干,点燃一堆火。

云鲲大舟给他的那个吞云袋中就有以星空石打造的照明工具,也有更好的燃火之物,但周然还是习惯就地取材。

火焰熊熊,被夜风撕扯成奇形怪状。

独在异界,又是满心不宁。

从禹州城开始,到扶风城,再到雁回城与风云渡口,他都想尽可能的看清楚一些。哪怕进了截天塔,他还是想要多看一些。可十二洲那么大,还有比十二洲更大的大裂谷,大裂谷深处还有更神秘之所在,只凭他一人又能看多少?

丢到人群中,谁又不是最普通的一个?

周然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天空,抬手一掌镇灭火堆。

“御天行云!”

周然对着空荡荡的大喝一声,不似白日那般悠悠晃晃,这次是以全力向核心区而去。

行进途中,周然以神念之力笼罩方圆数里。

但凡遇到看得上眼的毒虫,他全都以神念之力将之扔进虚灵衣。

于是,他所走过的地方,要么是成群的毒虫互相残杀,要被就是整个毒虫群被另一个毒虫群给吞掉,谁也不知一晚上到底死去了多少毒虫。但对于好似没有尽头的戈壁来说,死去的这点毒虫根本不算什么。

黎明即将到来,整片天地被最深沉的黑暗笼罩。

周然遇到了第一个对手。

这是一头足有两丈长的血红色蜈蚣,身上犹如披着铠甲,每次移动时都会发出“咔嗒咔嗒”的铠甲撞击声音。蜈蚣头部的两根触须像是两条钢鞭,挥动之时皆有“呼呼”烈风声,要是不小心被抽中,滋味肯定不好受。

不过,这条王虫最可怕的是浑身上下的剧毒。

虫王是虫群之中最强的存在,而王虫生来就是以各种虫群为食的特殊存在。

周然不确定此时遇到的这头血蜈算不算是这片戈壁的真正王者,而在他的感知之中,这头血蜈几乎到了开智边缘。若那些依靠四品灵源才跻身星纵境界的存在遇到,说不定会转身就走,根本不会与这样的毒物对上。

达到三魂炼圆满层次的周然比他们更强吗?

周然没有与那样的存在交过手,但面对这样的猎物,他除了觉得手痒竟一点退意都没有。

直觉告诉他,杀了这头王虫可能会意外收获。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魂珠

即将开智的王虫血蜈最喜欢的美食就是毒虫群中的虫王,作为这片戈壁仅有的几头顶级猎食者,它对自己领地内的虫王有着特殊感应,哪一只可以吃了,哪一只还需要一段时间,它心中一清二楚。

血蜈生来就凌驾于所有毒虫之上,但与它一样的王虫不在少数。历经无数年,它才一步步站到食物链顶端。那几个老对手与它一样都即将开智,就看谁能先走出那一步成为这片戈壁的真正王者。为此,它已经很久没有吞噬领地之内的虫王,为的就是能在开智时将之一口吞下,从而增加开智的可能。

可短短一夜时间,领地内的虫王消失了一小半,血蜈怎么可能不发狂?追踪了一路才在罪魁祸首进入老对手金线蝎子的领地之前追上。

血蜈支起上半身,鹌鹑蛋大小的黑色眼睛俯视着周然。

它围着周然转了一圈,却并没有从这个闯入者身上感觉到那些虫王的气息。

血蜈可不管是不是自己弄错了,搞搞昂起头猛地扑下来。

面对令星纵强者都要头疼的王虫,周然一直严阵以待。

在察觉到血蜈扑下来瞬间,他立即以天风寄影之招躲避开。

然而,血蜈的反应速度竟比他更快。

以头扑向周然之时,尾巴几乎同时横扫而来,简直就像是算准了周然会逃。

看上去笨拙的身体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甚至与施展天风寄影之招的周然相当。以至于周然明明是在闪避血蜈的攻击,看上去却像是迎头撞向血蜈巨尾。

电光火石之间,周然强运一拳,砸向巨尾。

轰!

周然觉得自己这一拳像是砸在狂风带的风罡石上,结果却是不仅没能留下丝毫印痕,反而直接被血蜈抽飞。

更令他大惊的是,这头血蜈浑身上下不仅遍布坚硬铠甲,铠甲之上剧毒竟是如此之烈,他的拳头只与之触碰了刹那,不仅整只手马上就被麻痹,麻痹的范围更是在极短时间内扩大到整个手臂。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用几个呼吸就能遍布全身。

周然不敢迟疑,立即抽取丹田内的海量真元将这恐怖毒素逼出体外。

而这时,他还在半空,血蜈头部已经扑来。

这头畜生从一开始就没把周然放在眼中,巨尾根本就是要把周然往它的嘴里扫去,简直跟它捕食那些虫王时一模一样。

才交手就吃如此大亏,几乎是周然有记忆以来第一次。

身在半空无力可借,体内真元又正在逼毒。

生死关头,周然立即以强大的神念之力冲击血蜈扑来的头颅。

“噶!”

血蜈当即发出一丝凄厉嘶嚎,两丈之巨的身体剧烈扭曲。

得此喘息机会,周然以神念之力配合真元,这才将一团黑气冲体内逼出来。

“好烈的毒!”

周然握了握恢复直觉的右手,已是满头冷汗。

“嗯?”

周然望向几乎与他同时恢复的血蜈,再度震惊起来。

那道神念之力虽然不是很强,但神念之力攻击的是神魂,这头还没有开智的王虫就算没有重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就算恢复过来,第一反应也该是逃走,而不是像盯着美食一样盯着周然。

无论是人还是各种异兽,除非也是成就神念,否则根本无力抵挡针对神魂的攻击。

血蜈看上去很想一口将周然吞了,又对周然极为忌惮,绕着周然转来转去不知如何下口。

周然全部注意力也在血蜈身上,《山海万物志》内的确记载了不少王虫,也包括血蜈,但也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介绍。

“这家伙不会是能吞吃神念之力吧?”

血蜈是在遭受神念攻击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这让周然心中不禁生出如此猜测。

为了证明这个让周然都觉得惊悚的猜测,他以一道极为细微的神念之力射向血蜈头部。

血蜈对神念之力果然很敏感,在这道微弱的神念之力即将触及它头部之时,它竟是张开嘴直接将这股神念吞入腹中。

吞掉一丝神念后,血蜈身上的暴怒之气尽散,犹如醉酒一般摇摇晃晃起来。

被吞掉的那点神念对周然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头血蜈竟能吞噬神念之力对他的冲击却是极大。整部《山海万物志》中只记录了几种古老异虫有吞噬神魂之能,王虫之一的血蜈完全成长起来后会有很小可能跨过天门,但远远无法与几种古老异虫相提并论。

“难道这条血蜈会与哪几种古老异虫有关?”

周然望向已经消化了那一丝神念而重新恢复过来的血蜈,心中这般猜测。

血蜈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周然,头顶触须摇晃几下。

紧接着,血蜈头部竟出现一缕微弱精神力。

周然想了想,试着以神念之力触及这缕微弱精神力。

这缕精神力太过微弱,周然无法辨别出血蜈的确切意思,但能清楚感觉到这股精神力中的阴寒与渴望。

周然低声自语道:“还想要?”

血蜈听见了周然的自语,但也不明白周然的意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周然。

周然看了眼血蜈,又送出一道微弱神念。

血蜈大喜,张卡巨嘴就要吞噬。

周然见此立即施展天风寄影,闪身便逃。

血蜈大怒,立即弃了到嘴的美食,巨大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向周然。

周然不断调转方向,血蜈却紧追在后,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漫无边际的戈壁之上,一人一虫,一逃一追。

躲在石缝中的毒虫,瑟瑟发抖。

轰!

周然又一次要调转方向,血蜈那无数如同精钢铸成的对足猛地一发力,竟撞上了周然。

根本不跟周然半点反应的时间,血蜈撞上周然瞬间便骤然盘缩起来,将周然丝丝缠住。

周然极力想要挣脱,可不仅没能撑开分毫,反而被越缠越紧。即使以他重塑后的体魄,也根本承受不住血蜈的缠劲,很快开始难以呼吸。

血蜈感觉到周然不再挣扎也停下来,它将头移到周然头顶,再以两根触须缠住周然的头,然后大嘴一张,猛地一吸。

这畜生竟要主动吞吸周然的神念。

“好奇怪的血蜈。”

广阔无际的识海之内,依旧神情萎靡的千鸩饮对周然说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周然不理他,引着一股微弱神念之力离开识海,然后被血蜈吞下。

神念被吞下后很快就被血蜈消化,周然又送出更强一道神念。

几次尝试后,周然确定了血蜈消化神念的速度,马上送出一道超过血蜈消化极限的神念。

接下来,周然送出的神念一点点增强,血蜈没来及消化的神念越来越多。

顺着没来得及被消化的神念,周然很快发现血蜈头颅之内一粒绿豆大小的奇异珠子。

那些神念就是通过这粒奇异珠子才被血蜈消化。

“竟然是……魂珠?!”

这个发现让周然大为惊讶。

知道了原因之后,周然立即鼓荡一股汹涌神念之力。

血蜈毫无装备,一口将这股它根本承受不住的神念之力吞入口中。

被血蜈死死缠住的周然,面色立即闪过一道厉色。

在魂珠全力消化之前吞噬的那些神念时,这股汹涌神念之力直接奔着血蜈识海而去。

“嘎!”

血蜈只来得及嘶吼一声,这头本来有机会在今晚就开智的畜生转即命绝。

周然猛地用力,这才从血蜈身上挣脱出来。

抖了抖身上的虚灵衣,他被血蜈缠住之时全靠这件至宝挡住血蜈之毒。

周然没敢多停留,他迅速将识海被震碎但生机丝毫未失的血蜈收入虚灵衣中,马上离开。

血蜈很强,但终究没有开智,再加上周然以神念为诱惑,然后示之以弱被它缠住,让它彻底放下心来吞吸神念,这才让周然有机会以宏大神念撕碎它脆弱的识海。

若不经过之前那番追与逃,轻易就被血蜈缠住,这条没开智但活了不知多少年头的毒虫未必能放下心来。而因为那粒魂珠的存在,周然就算以神念之力攻击,最多也就是让血蜈如第一次那般,痛苦片刻就恢复过来。

周然没有趁手兵器,只凭双掌双拳未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击杀血蜈,反而有可能再度中毒,除非他愿意使出超出他身体承受极限的强大神念,或者使出《九书》中的超强武学。

这片无边无际的戈壁中既然能出现一条可以吞噬神念的血蜈,谁知不会存在一样可以吞噬神念的毒虫,万一被周然的神念吸引过来,未必就能如对付血蜈这样将之收拾了。至于《九书》武学,他目前只能施展两门。

一门是只要真元没有耗尽就能施展的御天行云,另一门是需要通过汲取千鸩饮魂魄中的暴虐之气才能动用的天绝地灭。

当时在狂风带中,周然就是用这种办法对付那五位跨过天门的存在。

可惜那位曾经的地煞大尊只余一缕残魂,其中的暴虐之气只够那时的周然动用两次天绝地灭,否则他还真想给另外三位一人来一下,或是直接击杀某一位。

千鸩饮还在缓慢的恢复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重新聚起足够煞气供他再次施展天绝地灭。

“必须快点离开!”

将血蜈收入虚灵衣后,周然心头连续数次生出不安之感。

好似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接下来的数百里,竟连一条毒虫都没碰到。

周然正以极快速度穿过一片石林,一道巨大身影突然出现。

几乎同时,破空之声刹那便至。

周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身上的虚灵衣第一次自主而动,立即将他全身护住。

身体被护住的瞬间,那破空之声已来至身前。

“啊!”

周然当即大声痛呼,哪怕有虚灵衣护体,他依旧清楚感觉到好似被一根针刺入了骨髓。明明承受过重塑体魄时的恐怖痛苦,可面对此时之痛,他依旧差点痛得昏过去。

御天行云!

没有丝毫犹豫,周然全力施展此招。

倏忽如风,瞬间远离。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怎么谢我

一逃一追,绵延数千里。

与诱杀血蜈时的追逃完全不同,周然这次是真的在逃命。

因为追他的这头金线蝎子不仅能应对他的神念攻击,竟然已经开了智!

碰上一头开了智的王虫,实力不到星纵第三转甚至连逃命的机会都未必能有。

从始至终,周然都是以御天行云之招逃命。

可每次好不容易拉开一点距离,金线蝎子总能从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逼得他不得不调转方向继续逃命。

一连数次后,周然发现自己竟被这头蝎子给堵在了一个范围里,而且这个范围越来越小。

“开智异兽果然不一样!”

周然一边逃命,一边暗骂道。

识海内,千鸩饮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感觉到周然看向自己,他马上装死过去。

“哼!”

周然轻哼一声,干脆封闭了识海。

“不要!”

千鸩饮见此顿时着急起来。

识海一旦封闭,就等于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牢笼中。最令千鸩饮抓狂的是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速,这对于只剩魂魄状态的千鸩饮而言根本就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你果真没有办法沟通你的煞主吗?”

周然自语道,但声音并没有传入识海之内。

感觉到金线蝎子再次追来,周然只得换个方向继续逃命。

逃跑的范围越来越小,周然估计再有几次自己可就要被逼得不得不与蝎子正面对上。

“绝对不能走到退无可退那一步!”

周然很清楚自己的逃生之路一旦被金线蝎子限制在极小范围之内,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金线蝎子又一次逼近,周然却没有继续逃命,而是停了下来。

“真以为三魂炼圆满是吃素的?”

周然看向现身的金线蝎子,面上浮现几分狠绝之色。

金线蝎子却不在乎这些,见周然不逃,剧毒而锋利的蝎尾钩再一次破空刺来。

周然可不愿再被刺中,但他不仅不退反而全力冲向金线蝎子。

金线蝎子大为意外,它却没有立即收回蝎尾钩,尾部只是抖动了一下,那蝎尾钩竟然能立即改变攻击方向,依旧对准周然刺来,速度没有减缓反而更快几分。

“竟然还留了一手?!”

周然既惊又怒。

此等时刻,他除了一往无前别无选择。

“三魂合元!”

周然大喝一声,将三魂与真元相合,本就极快的速度竟在瞬息之间又提升了数倍不止。

眼前之人突然消失,把金线蝎子吓了一大跳,立即收回蝎尾钩。

然而,蝎尾钩还未完全收回,周然已经来至金线蝎子头顶。

“看你这次怎么躲?!”

周然一掌震在金线蝎子头部,同时以强大神念之力轰入蝎子识海之内。

一击得手,立即远退。

根本没去看金线蝎子是生是死,周然马上逃离。

一口气逃出数百里,周然才来急喘口气。

可是很快,他又感觉到那头金线蝎子的气息在急速靠近。

“真是难缠!”

周然不敢浪费好不容易抢来的时间,立即向核心区快速奔去。

金线蝎子速度极快,与周然间的距离不断缩小,但还是没能在周然跨过一条溪流前追上。

周然不放心,又往前逃了数百里,完全感觉不到金线蝎子气息时,才稍稍放下心来。

“好险!”

周然擦去额头冷汗,即使面对地牛与五位跨过天门之人他也没有像今日这么狼狈。

黎明早已过去,天上却是乌云密布。

周然抬头向前方望去,依稀看到了一线绿意。

走了数十里,周然看见的那一线绿意才渐渐变成一片原始森林。

“有人?”

周然即将靠近森林,突然感觉到一丝人类气息。

那人显然也发现了周然,从一棵三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树上一跃而下。

“是你!”

此人名为秦棋书,正是与周然一样等在最后时刻才进入截天塔的几人之一。

周然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竟会是达到七魄炼第二炼的家伙,他对秦棋书微微点头,却没有急着离开,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调息起来。

先对上血蜈,又遇到金线蝎子,消耗可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最后用三魂合元之法提升实力时,差点没将周然体内的真元给掏空。要不是丹田气海内及时涌出真元填补,他能不能逃出金线蝎子的追捕还是未知之数。

秦棋书看了眼周然,没有去打扰,但如果出现什么危险,他也不会出手助周然。

都是为抢夺天缘而来,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秦棋书又看向前方戈壁滩,纵身一跃再次回到之前那棵大树树杈上,他双手抱着剑坐下,双脚悬在树杈之外,时不时晃悠一下。

轻风起,林中鸟鸣。

一线阳光穿过乌云缝隙落入林中,不知名的野花散发出清雅淡香。

闭目调息的周然突然睁开眼,秦棋书已经从树上跃下。

前方的戈壁上,有一人在迅速靠近。

在那人背后,黑白两条二十余丈的巨蟒紧追不舍。

秦棋书看清楚来人,大声道:“方兄!”

方白月飞速来到林边,连连喘了几口气才说:“快走!”

秦棋书却说:“碧水潭的黑白双蟒而已,我与方兄联手未必就败给这两条畜生!”

“要只是黑白双蟒,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方白月还没来及开口解释,马上看见黑白双蟒后面又出现一头异兽,正是追了周然许久的那头金线蝎子。

方白月拉起秦棋书的胳膊,边跑边解释:“金线蝎子已经开智,咱们不是对手!”

“金线蝎子开智了?”

秦棋书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金线蝎子差点追上白蟒,马上又回过头来问道:“方兄应该是从碧水潭那边而来,怎么会碰上这头老蝎子?”

“我经过碧水潭时正好碰见清荷开花,就摘取了一朵,哪曾想被这两条大蟒追了一路。”

方白月尴尬的笑笑,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想穿过毒虫岭,本以为黑白双蟒会忌惮那条血蜈不敢追来,可穿过了毒虫岭也没碰到血蜈,反倒是被这头老蝎子给盯上了。”

“毒虫岭没碰到血蜈?”

秦棋书稍感意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转而笑道:“清荷直接关乎它们日后能否开智,方兄这可是绝了人家日后的道途,也怪不得被追了一路。”

“开智?”

方白月说道:“等它们活过了今日,再说开智之事吧?”

深入森林近百里,二人感觉不到后面动静才停下。

方白月看向不远处,望着与他们一起逃命的另一人问秦棋书:“认识?”

秦棋书摇头:“正巧碰到。”

方白月收回视线,低声对秦棋书说道:“此事不宜张扬,你我先把此人甩掉。”

秦棋书点头,而后与方白月突然迅速离去。

与他们一起逃命之人,正是周然。

他望向秦棋书二人离去的方向,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周然不难看出他最先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在等后面赶来之人,这一点周然可做不到,再加上二人皆是七魄炼第二炼层次,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来头肯定不小。

除了天缘之外,二人来此大概还另有所求。

天河坞给周然的《截天塔密注》中大致记录了截天塔内的各个区域,但上面并没有记载每个区域内可能存在的机缘。

周然毕竟是外人,天河坞留给自己弟子的好处自然不会给他。

林深而密,一场大雨之后潮湿而梦热。

深入了数百里,毒蜘蛛毒蛇遇到不少,但都是最普通的那种,连达到锻体七品之人都伤不到,就更不要说那些修炼出一口真元之人了。

与毒虫遍布的戈壁相比,被《截天塔密注》标注为安全地带的原始森林的确安全多了。

可若论危险,毒虫毒蛇又哪里比得了人?

截天塔每次开启,死在毒虫毒蛇与各种强大异兽口中的人数可远远比不了因互相残杀而死去之人。

扑棱棱!

前方丛林上空突然飞起一群野鸟,似是受了惊。

周然听见前方有凌乱脚步声正在极速靠近,纵身跃起躲在一棵大树树枝上。

没过多久,几个被刀剑砍伤之人从下方跑过,后面紧紧跟着数十人。

直到这些人远去,周然才重新跳下来。

却在这时,前面走来一位身着绿衣的年轻女子,她手里转动着一根短鞭,笑着看向周然,说道:“见死不救可不是英雄所为。”

周然笑了笑,对这位突然出现的绿衣少女说:“你不也没有出手吗?”

绿衣女子呵呵笑道:“我可是弱女子。”

“霜雪门赫连青青如果是弱女子,那在下就更不敢做什么英雄了。”

周然也很意外会在这里碰到这位霜雪门传人,更奇怪这位在霜雪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轻女子会跟现身出来与他说话。但不得不说,赫连青青绝对是他踏入这方世界以来见到的最令他感到惊艳的女子。

赫连青青笑道:“周城主这是在笑话小女子吗?”

周然摇头,他能认出赫连青青,赫连青青认出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赫连青青走到周然面前来,笑着说道:“周城主来此也是来找那个东西的?”

“不是。”

周然很诚实的说道:“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赫连青青含笑的美目望着周然,呵呵笑道:“那周城主想不想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周然想了想,说道:“你若想说,那我便听。”

赫连青青笑道:“你若想听,我便说。”

“呵呵呵呵。”

赫连青青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也不等周然说什么,她已开口解释起来:“这片林子下面是一方木系地脉,这次截天塔开启,木系地脉很可能会诞生出一两株木系宝贝。目前可还没几个人知道这个消息,周城主怎么谢我?”

周然看着赫连青青,笑问:“你想我怎么谢你?”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章 月魄登仙箓

赫连青青是霜雪门老妖婆以举派之力培养出来的唯一传人,不仅也已达到真元三炼圆满层次,天赋资质根骨方面甚至比千绝门的金童玉女还要胜出半筹。与千绝门掌门印天怀亲自教导金童玉女不同,赫连青青的授业恩师是中洲一位隐世高人。

穿着打扮受了中洲那边影响,赫连青青骨子里还是爽朗的草原人,半点忸怩之态都没有。

赫连青青继续转动手中鞭子,笑着说道:“很简单,若那木系宝贝只有一件,你我各凭本事,若是两件,你我平分。”

“你就这么确定最后得到的是我们?”

“如果有人过来抢,周城主把他们打跑不就行了?”

“我可不一定打得过。”

“没关系。”

赫连青青笑道:“打不过就跑呗。”

从见面到聊完这番话,二人的关系看似在快速升温。但无论周然还是赫连青青,从一开始就在互相防着对方,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丈开外的距离。

两个初次见面之人,细究还有些许恩怨,如今只是暂时做了口头上的结盟。

作为盟友,自然要一起行动。

周然对什么木系宝物之事一无所知,全部由赫连青青带路寻找。

不过才走了一段路,赫连青青就皱起眉头。

她在围着几棵低矮老树转了几圈,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本看上去比这几棵老树还要古老的古书,一边翻看一边以手指在半空中虚画着什么。

“有了!”

赫连青青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她将那本古书放回怀里,从腰间吞云袋中取出一只玉瓶,从玉瓶中倒出一滴绿色液体于右手食指指尖。

赫连青青神情严肃,稍稍调整状态,立即以食指在面前虚画。

不知那玉瓶中是何种液体,竟能将赫连青青画出的奇异图案显化在半空。

却见那奇异图案才出现,转即就印在其中一棵老树上。

“成了!”

赫连青青高兴地拍起手来,可还不等她靠近那棵老树,一个人突然出现挡住了她。

看清了来人是谁,赫连青青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说道:“我说怎么总觉得有股骚 味,原来有条狐狸一路跟着呢!”

来人名为东门初雪,身着白衣眼神媚如丝,眉心点着一片淡淡雪花。她掩嘴而笑,轻声软语的说道:“妹妹再骚还能骚过住在羊窝里的赫连姐姐?”

瞥了眼一语不发的周然,东门初雪故意挺了挺胸,娇笑问道:“周城主觉得是奴家骚还是赫连姐姐骚?”

周然闭嘴不语,转头看向别处。

东门初雪见此笑得更甚了。

赫连青青白了周然一眼,她望了望四周,问:“东门与非没跟你一起来?”

东门初雪与东门与非正是极寒城的双生并蒂莲!

截天塔开启前,千绝门金童玉女达到真元三炼大圆满被传得沸沸扬扬。而今截天塔开启,所有人才发现即使下十八门中排名靠后的几派嫡系传人竟都是如此。

这种盛况已经数十年不曾出现过了。

东门初雪笑道:“可惜我那妹妹不知他心仪已久的周城主竟被赫连姐姐抢到了手,不然肯定会留百里成江苟活几日,来此从赫连姐姐手里抢回周城主。”

赫连青青看向周然,说道:“不用抢,我赫连青青不介意两女侍一夫。”

“咯咯咯咯!”

东门初雪笑声如莺啼,她对周然说:“能让赫连姐姐说出这等话,周城主真是好手段。”

赫连青青不说话,笑看周然。

周然扫过面前这两位姿色惊艳的丽人,却是哈哈大笑道:“本城主的手段好不好,姐姐不试过怎么知道?”

东门初雪娇笑道:“周城主的手段还是留给赫连姐姐吧!”

说话间,东门初雪突然后退半步,身形如雪落,似缓实快,飘然而向那棵印有赫连青青奇异图案的老树。

赫连青青却不阻止,反而看向周然。

周然无声而笑,一步踏出,瞬间来至那棵老树之前。

东门初雪衣袖一挥,双脚无声沾地。

东门初雪脸上媚意尽褪,震惊的望着面前这位早有耳闻的禹州城小城主,而后展颜而笑,说道:“没想到周城主已经到了七魄炼!”

赫连青青同样觉得惊讶不已,但没有出声。

周然笑道:“也许不止。”

“咯咯咯咯!”

东门初雪掩嘴而笑,却一步步后退:“小妹就不在这里破坏周城主与赫连姐姐的好事了。”

话音未落,东门初雪乍然而去。

“姐姐何必着急离开?”

周然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而后以天风寄影之招追上去。

东门初雪衣袂飘飞,如林间白狐,只见一道白影倏然远去,邈邈难定其踪。

周然不急不缓,却似金线蝎子追他那般,一次次堵在东门初雪前路,慢慢让这位雪中仙姝离去的圈子越缩越小。

东门初雪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心中既羞又怒,数次尝试失败后,她不得不停下。

心中有怒,面上却是笑,东门初雪问道:“周城主这是何意?”

周然不说话,一步步走向东门初雪。

东门初雪一步不动,满脸笑意的看着周然。

周然来到东门初雪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挑起东门初雪的下巴,笑着道:“林中危险,姐姐千万不要离开本城主三十丈,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不待东门初雪说话,周然回头看了眼赫连青青,说道:“你也一样。”

东门初雪的娇弱妩媚只是表象,那些以为她好欺负之人的坟头早已草长莺飞,至今还没有人敢对她如此轻佻。受此大辱,东门初雪本想与周然动手,却在听见周然对赫连青青说完四个字,心里的火气登时消去许多。

一双美目投向赫连青青,一丝丝了然之色接连浮现。

周然放下手,转身来到那棵老树之前。

东门初雪望着周然留给她的后背,没有出手也没有再逃走。并不是身上没有底牌,也不是畏惧周然的实力,而是突然改变主意,想跟在这位至今也不知是何来历的小城主身边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赫连青青对周然的话没当真也没有反驳,她也来到老树前,看见老树上的印记已经极浅,又从吞云袋中拿出那只玉瓶,滴了一滴在手指上,又将那图案画了一遍。

图案一成,再次落到树身之上。

东门初雪这时候也来到了二人身边,说道:“赫连姐姐真是好记忆,只看了月魄登仙箓一眼就记住了这门寻灵箓法。”

赫连青青扫了她一眼,而后双指落在老树身上的印记之上。

嘴中轻念几句口诀,赫连青青低喝一声:“收!”

只见她双指猛地收回,一道绿意从被她从这棵老树体内抽出。

赫连青青将这一道绿意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玉瓶中,而这棵数百年的老树转眼便枯萎。

赫连青青并没有将玉瓶收回,她转头问东门初雪:“你有几瓶木灵气?”

东门初雪看了眼没说话的周然,倒是没什么犹豫,直接从腰间吞云袋中取出两只玉瓶扔过来,说道:“只有这么多。”

“差不多了。”

赫连青青又拿出两只玉瓶来。

没有避讳周然,赫连青青又将那本古书拿出翻动起来。

稍作研究,她接连拿出十多个瓶瓶罐罐。

东门初雪在旁认真看着,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注意力并不在此的周然。

赫连青青手里这本古书乃是《月魄登仙箓》残卷,上面记载的都是久远之前的神异密符,不知有多少人眼馋,估计谁都没想到那个老妖婆竟舍得让她带入截天塔。

看过《月魄登仙箓》,赫连青青闭目一会儿重新睁开眼。

却见赫连青青十指连动,一个个奇异手势接连出现,而后拂袖一挥,十多个瓶瓶罐罐与装着木灵气的五只玉瓶同时被震碎,或浓或淡的一缕缕绿意顺着她的各种奇异手势一会儿凝结一会儿散去。

不过几个呼吸时间,瓶瓶罐罐内的气体在她手中变成了一根三寸长的半通明柱香。

东方初雪看着赫连青青手中犹如翠玉的柱香,说道:“木灵香?”

赫连青青笑问:“与你们极寒城的木灵涎比如何?”

东方初雪呵呵而笑,说道:“当然是姐姐手里的月魄登仙箓更胜一筹。”

“姐姐的月魄登仙箓胜得可不止一筹。”

赫连青青转头对周然说:“周城主,木灵香点燃之后,木系宝贝极有可能会闻香未来,收取宝贝之事交给我,若有高手抢夺就要麻烦周大城主出手打发了。”

东方初雪也跟着开口,声音真切而又柔弱:“赫连姐姐的木灵香很是不凡,被吸引来的木系宝贝不止一个,雪儿正好略懂如何收取木系宝贝,就给姐姐打打下手以防万一。请周城主保护赫连姐姐的时候,也能垂怜垂怜雪儿。”

赫连青青白了眼故作柔弱的东方初雪,而后以真元引燃手中木灵香。

香燃瞬间,奇异清灵香味顷刻爆发,刹那飘出数里。

木灵香越燃越快,转眼之间就燃去了一半,清灵香味却已笼罩了方圆数十里。

便是这时,周然突然感觉到一道浓烈的勃发之气迅速靠近。

然而,这道勃发之气即将靠近之时,有人捷足先登,竟先一步将之拘走了。

周然立即追过去,赫连青青熄灭木灵香,与东门初雪紧随其后。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呵,女人

数里之外,龙兰笑嘻嘻的看着玉篓中时而化鱼时而化鸟想要挣脱出来的氤氲之气,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极速靠近。

龙兰将玉篓挂在逆鳞枪上,笑道:“现在才追来,晚了!”

转身欲走之际,龙兰却笑不出来了。

却是在她身后,不知何时正站着一个人。

龙兰登时警惕起来,除了九宗与上九门那些顶级妖孽,此时在截天塔内的人中可没有几个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近到她十丈之内。

只见龙兰手中逆鳞枪如蛟龙游走,她顺手将玉篓取下放在腰间,枪尖直指来人:“让开!”

来人正是周然!

周然见这一身英气的少女与爽朗的赫连青青、柔媚的东门初雪相比又是另一番味道,而短短一会儿就遇到三位绝色佳人,他心头也难免生出几分兴奋,发现被人截胡时的愤怒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龙兰很讨厌被男人一直盯着,她怒哼一声,手中枪一震,再喝道:“让开!”

周然摸着下巴,只笑不语。

“滚开!”

龙兰面色顿寒,手中逆鳞枪如箭脱弦,疾走一线,吞吐之势,似奔雷闪电,迅捷劲猛。

吹雪寨那本《枪典》中的霸枪精髓竟被一小女子得了。

面对这一枪,周然脸上也浮现出几分慎重之色。

但也仅仅是几分慎重而已!

枪势至,周然退。

枪风至,周然退。

枪尖至,周然侧身而避。

同一时间,他并指如剑点在枪头之上。

双指点落瞬间,枪势登时溃散。

周然不给龙兰换招机会,屈指一弹枪身。

嗡!

逆鳞枪登时巨震不已。

在龙兰极力抵挡剑身之上传来的巨震之时,周然已以天风寄影之招来至龙兰身前。

龙兰马上退后,可她的速度与周然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只见周然拂手一扫,顺势摘下龙兰腰间玉篓,却并没有乘胜追击,任由龙兰退到远处。

赫连青青与东门初雪正巧在此时赶制,将周然摘下玉篓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东门初雪娇笑道:“周大城主原来这般善解人衣。”

赫连青青闻言连连点头,笑着对周然说:“周城主要是喜欢,不如把龙兰妹妹一并收了?”

“对!对!对!”

东门初雪拍手赞同道:“城主放心,雪儿就喜欢劝服龙兰妹妹这样刚烈的女子,保管叫她对城主死心塌地。”

“你们!”

龙兰自然认得东门初雪与赫连青青,只是没料到这两个仇家竟然会走到一起。再联系赫连青青对周然的称呼,她又看了几眼周然,很快就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你就是禹州城周然?”

“大胆!”

周然还未开口,东门初雪却是怒喝一声,说道:“我们城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龙兰扫了眼东门初雪,对周然冷笑道:“周城主已经得了宝物,莫非还要杀人?”

“我们城主可舍不得杀龙兰妹妹。”

东门初雪娇笑不已,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与赫连青青成了朋友,二人彼此对视一眼,而后齐齐转头看向龙兰,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手中逆鳞枪杀机尽显,龙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没看出来我们城主对你动心了吗?”

赫连青青摇着鞭子,边靠近边笑着说道:“自然是送你去我们城主床上。”

“赫连青青!”

龙兰握紧逆鳞枪,心中怒意滋生,又有几分惧意悄然出现。

龙兰说到底也就是个十六、七岁小丫头,比起其他同龄人自然是很有城府,可面前这二人与她出身相当,实力不比她弱,心机手段却要胜过她,凭她一人根本不可能是二人对手。惧怕的同时,她又很想知道这个看着年纪与她相当的城主是如何收服了这两个妖精。

手里提着玉篓的周然也很不解事情为何发展成这般模样。

说白了,一切皆是偶然而已。

当周然威胁东门初雪不许她离开自己三十丈时又对赫连青青说“你也一样”,这就让东门初雪以为最先跟在周然身边的赫连青青已经对周然屈服了,她心里的不愿意与愤怒就是因为这点而消失得差不多了。毕竟,真论起身份来,作为霜雪门唯一传人同时又是中洲那位大人物关门弟子的赫连青青比她只高不低。

心里虽是清楚这些,但让赫连青青压自己一头,东门初雪又不愿意,正好这个时候遇到了与她身份差不多的龙兰。

东门初雪心里最后的那点不快转即就变成了另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将龙兰拉下这个泥窝。除了能让她觉得内心平衡之外,说不定还能与龙兰联手,压一压赫连青青。而赫连青青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龙兰从她手里抢走了木系宝贝令她很不爽,另外则是觉得好玩而已。

“淫贼!”

龙兰大骂站在远处的周然,手持逆鳞枪率先杀向赫连青青。

“大雪苍苍!”

龙兰大喝一声,眼前只见如大雪落山尽苍茫的枪影。

赫连青青面有认真之色,以手虚空画符,好似一粒粒星芒从她手指上生出,一粒星芒就会带走一道枪影。

枪影无尽,星芒亦是无尽。

二人都是真绝色,所使也都是各自门中的绝学,这让一旁观战的周然有种大饱眼福之感。

“白鸿不见踪!”

东门初雪便在此时加入战局。

在赫连青青又一次以一粒星芒散去一道枪影的瞬间,东门初雪一闪而入。

不待龙兰对她出手,她已至龙兰身前,说了一句话就立即抽身退开。

龙兰稍作犹豫,竟是收了手。

龙兰偷偷瞥了眼周然,问东门初雪:“真的?”

东门初雪指着赫连青青,笑道:“你问问赫连姐姐是不是真的?”

龙兰把枪插在地上,小跑到赫连青青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赫连青青扫了眼东门初雪,对龙兰点了点头。

龙兰跑回去拿起枪,对周然哼了一声,转头就与之前还打生打死的两个女人低声聊起来。

看着好似突然之间变成多年好友的三人,周然满头雾水,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三人说几句就对他指指点点,可使用神念偷听女人聊天这种事打死他也做不出来。

三个女人又聊了几句,龙兰将逆鳞枪交给赫连青青,一步步走到周然身前。

她指了指周然手里的玉篓,而后伸出一只手来,一句话都没说。

周然看着龙兰,又抬头望向远处笑而不语的二人,犹豫了一下,将玉篓放在了龙兰手里。

龙兰望向手中失而复得的玉篓,抬头看着周然,脸似是红了一下,转身回去。

东门初雪拉着好似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别处的龙兰走过来,掩着嘴对周然娇笑道:“龙兰妹妹已经答应了,城主大人怎么赏奴家?”

龙兰没说话,偷瞥周然一眼,马上又看向其他地方。

赫连青青也看着周然,满脸意味莫名的笑意。

周然故意咳嗽一声,对赫连青青说:“再用木灵香试试,看看还有没有木系宝贝。”

赫连青青不禁笑了笑,再次点燃木灵香。

香燃,清灵香味立即向四周逸散而去。

香飘百里,不过刹那。

龙兰扫了眼迅速燃烧的木灵香,眼底似乎闪过一丝讶色。

四人神情严肃,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感觉周遭异动。

眼看半根木灵香就要燃尽,一道勃发之气终于再次出现。

不等四人高兴,那道勃发之气却突然消失。

周然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当即施展天风继续,向那道勃发之气消失的方向追去。

赫连青青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东门初雪看了眼龙兰也跟了过去。

龙兰心中有些犹豫,但低头看着挂在腰间的玉篓,她还是提起逆鳞枪,咬牙道:“赌了!”

数十里外,连广宇才收起收走氤氲之气的青木珏,便看见周然迎面而来。

连广宇在万里府建安七子中排名第六,作为万里府嫡传弟子,他很了解冀洲西北部四派大战的内幕,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禹州城小城主更是重点关注。

与那几位一心想要跟天武峰三位传人分出高低的师兄们不同,连广宇更希望能与四派的新一代交手。除此之外,青川域司徒家的司徒雨,四派大战之前拜入千绝门的姬孤卿,以及另外几个在截天塔开启前踏入极炼层次之人,他都希望能会上一会。

他想要交手的几人中当然包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抢走了禹州城的周然。

刚得了一道氤氲之气,抬头就看见最想交手之人,连广宇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自千绝门遭受隐世之劫后,九宗曾派对十二洲内的各大隐世势力进行过一次秘密清扫,如今不少势力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逼得不得不现身。

连广宇不知道是否还有令九宗都要忌惮的势力至今还在蛰伏,但他觉得小小一座冀洲挤着万里府与另外四派已然显多,就算真有能令九宗忌惮的势力不可能龟缩在此。在他看来,至今还没查出身份的周然极有可能是野修高手的弟子,正好游历到禹州城碰上那场四派之战,危急关头才不得不放出那头地牛魂魄保命。

距离正天大会召开只剩数年时间,万里府想要一举跻身中九门,不仅要看万里府数百年来辛苦积攒的底蕴,也要看他们年轻一辈。

作为建安七子之一,连广宇觉得正好可以借助截天塔开启之机扬一扬万里府弟子的威名。

不管是何种原因,连广宇既然此时碰上了周然,无论如何都要与之动手。更何况看周然出现的时机,肯定也是冲着氤氲之气而来。

如今连动手的理由都有了,连广宇怎么想都觉得好似老天都在帮他。

千般心思一闪而过,连广宇抱拳道:

“周城主,久仰大名!”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螭龙意志

周然盯着连广宇的眼睛,看见的竟是熊熊战火。

木系宝贝被抢,难道生气的不该是他吗?这个得了好处的家伙为什么摆出一副很想跟自己打架的模样?

在青川域大大小小的家族与各色势力眼中,禹州城绝对是一块人人都想抢到手的肥肉。可在千绝门式微的这些年里,门内早就有人打算放弃青川域的禹州城与百江域的大邺城。此次四派之战,要不是为了将三派几位高手拖在禹州城,宗老何归未必会出现。

丢了禹州城,千绝门肯定觉得肉疼,可还远远没有让千绝门伤筋动骨的程度。

在万里府看来,禹州城也不过是一个稍微值钱一点的鸡肋。如果禹州城不是被周然抢走,而是落到了司徒家或青川域其他势力之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关注。

如今,关注禹州城的各大势力,盯着的可不仅仅是禹州城每年产出多少灵晶,还有周然。

截天塔开启前,周然出现在禹州城后做过的事以及他各个角度的画像,不仅冀洲境内的万里府与另外四大派以及其他大势力,连天洲与幽洲不少门派都有。

所以,霜雪门赫连青青与极寒城东门初雪第一眼就认出周然,而吹雪寨的龙兰向来只会去记与她同等层次之人,一个禹州城小城主的画像她扫了几眼就扔到了脑后。

只是关于周然的资料并不多,天河坞诱杀掠云鸟之事更是隐秘至极,封印言风丹田逼得烈阳谷宗老代一尘出面之事与云鲲大舟差不多时间到达风云渡口。在截天塔即将开启的前夕,风云渡口聚集三大洲各大势力,这件小事关注到的人并不多。

三大洲境内,位列上九门的辞尘宫与飘雪舍高高在上,之后是中九门的天武峰一枝独秀,再之后是近百年来蒸蒸日上的万里府,以及越来越日薄西山的七大派。尤其是冀洲西部千绝门四派盘踞之地,数百年来也就出过陈是知一个天纵之才,很多势力到现在都没有想过抢走禹州城的周然已经达到了七魄炼层次。而大多数人对周然实力的推测大都是根据他在千绝楼闯过第三十五关,而不是他在扶风城杀了司徒家七长老。

更重要的一点是,周然出现禹州城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是与司徒雨,事后他还没有开始真元三炼之事也被传了出来。

不过,此事之中的鬼少莫染尘被刻意淡化了,七魄炼层次的功法《破镜重圆》更是至今都没有任何人知晓。

对于这些,周然不知,亦无所谓。

在十二洲三十六派以及大裂谷九宗掌控的这片大天地中,一个连能不能顺利跻身先天境都不知道的十六岁少年算得了什么?

哪怕这个少年悄悄达到了三魂炼圆满。

连广宇笑问道:“周城主也是为氤氲之气来的吧?”

周然点头,而后又摇头:“是你抢了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连广宇是很想跟周然交手,但他要的是堂堂正正,若周然来此与争夺氤氲之气,他乐得出手,可周然说自己抢了他的东西,这就不行了,他摇头说道:“周城主这话可就不对了,宝物有德者得之。周城主若想要氤氲之气,从在下手里抢走便是。”

“什么叫我若想要抢走便是?”

周然耐心说道:“这东西本来就是我们以木灵香引过来的,是你半路抢走的。”

“木灵香?”

连广宇笑问道:“据在下所知,木灵香的调制乃是霜雪门独有手段,周城主如何得来?”

话音未落,连广宇看见周然背后走来三个蒙面女子。

第一眼,他便认出手持逆鳞枪之人,实在是这杆据说是吹雪寨创派祖师以一条雪螭逆鳞与一块极罕见的天外寒铁打造而成的神兵太有名了。而逆鳞枪的这代主人是谁,三大洲来截天塔内抢机缘之人有几个不知道?

认出龙兰之后,与她一道走来的喜穿绿衣的赫连青青与白衣胜雪而又眉心点着一片雪花的东门初雪自然也不难辨认。

令连广宇疑惑的是,三派关系极差,三派传人怎么会一起出现?

赫连青青三人知道只凭一张遮面薄纱根本掩不住各自身份,但被认出来了又怎样,她们就是不承认,难道还有能有人追着她们撕掉面上薄纱?可真拼起命来,截天塔内有几人能敌得过她们三人联手?更何况她们身边还有一位达到七魄炼的周城主!

东门初雪故意装作不认识连广宇,她伸手指来,说道:“就是你抢走了我们城主的宝贝?”

宝贝?

周然闻言,顿时一脸黑线。

连广宇惊了,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四周。

以东门初雪的身份,能被她称为城主之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极寒城城主东门月。

截天塔只允许未到先天境之人进入,据传东门月已经跨过天门,他怎么能踏进截天塔?

东门初雪知道连广宇误会了,指着周然说道:“往哪里看呢?我们城主不就在这里吗?”

连广宇不信,也指着周然说道:“他?”

东门初雪跑过来拉住周然的胳膊用力晃了晃,撒娇道:“城主,他敢看不起你。”

龙兰觉得很好玩,也跳了出来,逆鳞枪猛地顿地,大喝道:“敢看不起我们城主,看枪!”

只见龙兰一脚踢中枪柄,逆鳞枪呼啸旋动。

“雪螭啸西风!”

龙兰竟是半点实力也不隐藏,上手就是《枪典》中的霸枪强招。

连广宇虽不知目前是何种情况,但面对龙兰这一招,哪里还敢分心做他想?

剑出鞘,气势如虹。

连广宇起手亦是强招,只听他喝道:“灵芝九折楚莲醉!”

剑转九折,其势至巅峰。

逆鳞枪一往无前,映日剑与之针锋相对。

枪剑相决,数里真元浩荡。

先见龙兰枪扫,又见连广宇剑斩。

枪招剑式各有玄妙,可再玄奥的招式从二人手中施展出来,看上去都似最普通之招,只是更快,快到实力稍逊于二人就看不出其中凶险。

周然在旁认真看着,除了在千绝楼与金童交过手那次,这应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看到大派嫡传弟子的实力。

二人招式已尽,但彼此气力却未老。

龙兰手中枪势倏然一转,新招已自枪中出,她再喝道:“云开月落!”

枪招至快,犹如云开之时月光洒落。

连广宇就势亦起新剑招,只听他朗然开声道:“守得云开见月明!”

剑势至极,似也在等天晴一刻。

云开,枪起。

天晴,剑至。

枪尖对剑尖,真元对真元,二人强势对决。

轰!

两股宏大真元顷刻爆开,横扫周遭。

一时间,草碎树断,群鸟惊飞。

此等时刻,龙兰身上气势猛地再提,新招已是将出之际。

“白鸿不见踪!”

东门初雪突然闯入战圈,一把拉住龙兰,劝说道:“城主说过不喜欢女人打架,妹妹莫非忘记了?”

龙兰才打出几分味道,哪里肯在此时收手,东门初雪却紧紧拉着她不放。

在龙兰翻脸之前,东门初雪低声道:“还真把自己当枪使了?”

龙兰转即恍然,马上收了枪,转头对周然说:“城主,我打不过他。”

龙兰与东门初雪就这么退走了,留下不上不下的连广宇站在原地。

周然扫了眼东门初雪与龙兰二人,又望向脸色难看的连广宇,对龙兰说:“把枪给我。”

龙兰犹豫了一下,转而却笑着将逆鳞枪扔过来。

身为逆鳞枪这代主人,没有龙兰允许,旁人几乎不可能使得了这杆神枪。她虽是答应借给周然,但能不能降服得了枪中那股冰煞寒意就要看周然自己了。

枪才入手,周然顿觉一股极强寒意从手心疯狂涌入体内。

他轻声而笑,体内扬起一道浩大真元直扑寒意。

强盛寒意几乎瞬间瓦解,蛰伏在逆鳞枪深处的意志却在此时被惊醒过来。

正与东门初雪低声说着什么的龙兰顿有所觉,猛地看来,眼中既有惊讶也有几分惊恐。

外人只知道这杆逆鳞枪是以天外陨铁与一条雪螭逆鳞打造而成,作为吹雪寨传人的龙兰也曾这样认为过。直到她成为逆鳞枪这代主人,她才知道初代祖师当初斩杀的不是雪螭,而是一条螭龙,这柄逆鳞枪正是以那条螭龙的逆鳞与龙骨打造而成。

枪成后不久,初代祖师才发现那条螭龙的意志并未完全散去,竟是蛰伏在枪身之中。也正因为那道意志的存在,使得逆鳞枪超出了神兵的范畴。

想要发挥出逆鳞枪真正的威力,必须要沟通枪中的拿到螭龙意志。

为此,那位初代祖师创出吹雪寨镇派武学《枪典》,只要能修炼至最后一重就能牵引出螭龙的意志。自初代祖师之后,吹雪寨至今也没第二个人能将《枪典》修炼那般程度。而螭龙被吹雪寨初代祖师所杀,自然对吹雪寨弟子心怀记恨,不为其所用。久而久之,逆鳞枪真正威能有多恐怖已经成了传说。

数百年来,龙兰是唯一一个不被逆鳞枪排斥之人。

得到逆鳞枪至今,龙兰一直试着沟通枪中的螭龙意志,皆以失败告终。到了最近两年,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师傅在骗自己,根本就没什么螭龙意志。

可这一刻,龙兰心中的怀疑尽数消失,因为她清楚感觉到逆鳞枪中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怎么会……”

龙兰目光呆滞的看着周然,犹如梦呓一般低声道。

这个时候,周然识海内已经闯进来一道身长三百丈的雪白螭龙虚影,它犹如高居九天之上的神祇,冷漠的俯视着下方以意识之体出现的周然。

螭龙终于逃出那杆逆鳞枪的束缚,兴奋地仰天高吼。

畅快之余,它俯首冲向周然。

虽只是一道残存意志,但它也明白想要重获自由必须要将这方主人的意识撕碎。

被镇压在此的千鸩饮看见这一幕,冷笑道:“又是一个找死的!”

螭龙对此丝毫不知,它一个俯冲就将那小如蝼蚁的意识虚影给撕得粉碎。

还不等它兴奋,高空之上突然降下一只百里巨手。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里清明

“咦?”

龙兰一直在注意周然那边情况,但逆鳞枪中苏醒的意志只出现一瞬间,马上又消失不见。

从周然接到逆鳞枪到他睁开双目,前后只不过几个呼吸。

在这几个呼吸里,只有龙兰感觉到了什么,赫连青青与东门初雪以及连广宇都以为周然是在熟悉逆鳞枪。

周然眼中尽是笑意,他猛地握紧枪杆,真元遍布枪身,这杆逆鳞枪竟剧烈震动起来。

长枪一动,天地尽是苍茫大雪。

此招,正是龙兰之前施展过的那招“大雪苍茫”。

同样招式,在龙兰手中是鹅毛大雪从天降,到了周然手里起招就已是大雪满天地。

其中差距之大,难以常理形容。

不仅龙兰感觉到匪夷所思,赫连青青与东门初雪全都是愕然不已。

连广宇神情严肃,手中映日剑划开眼前苍茫。

“清荷独秀一剑吟!”

连广宇喝道。

犹似雪中开出一朵孤莲,映日剑光耀然夺目,直奔周然而来。

周然却是轻声一笑,逆鳞枪势骤然一转。

枪势变,漫天白雪瞬间消融。

雪融之后,天地至寒,却有西风呼啸来。

此招竟也是龙兰用过的《枪典》绝式,雪螭啸西风!

西风裹挟凌冽寒意,无形之风尽数化作刮骨之刀。

面对至寒风刀,面对风刀之中犹如云骤开月骤落的凌然之枪,连广宇心神俱惊。

却是周然不仅使出雪螭啸西风,更将云开月落融合其中。

若不将这两招运使到炉火纯青的程度,怎么能这般举重若轻?

这位周城主与吹雪寨到底什么关系?

连广宇心中生出这般想法,但他自知此时自己不可有丝毫迟疑,更不敢生出半分大意,他连忙提起全身真元,以全部实力施展目前所能掌握的最强之招——

“莲华枯渡剑开光!”

漫天呼啸风中,有一剑破空而来。

周然对这一剑却半点不在乎,他手中枪直接错开那一剑,直刺连广宇喉间而去。

待连广宇反应过来时,枪尖已至喉间。

飞雪早已消融,西风亦是散尽。

场中只剩一人一枪。

非是周然杀了连广宇,亦不是那柄神兵映日剑已经坠落。

只是因为持枪之人太过耀眼,哪怕建安七子之一的连广宇在他面前都没有半点存在感。

从交手到结束,周然用的都是龙兰才用过的招式。

结果却是连广宇与龙兰斗得不分伯仲,而面对周然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无论赫连青青三人还是连广宇,他们都只是真元三炼圆满,也许在进阶先天境之间有机会踏入七魄炼阶段,但纵使他们现在达到了七魄炼又如何?

连广宇许久才回过神来,他输得不憋屈,也不心服口服,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

“我输了!”

连广宇反剑还鞘,将装着那缕氤氲之气的青木珏递过来。

二人本就没有什么生死仇,周然也没有杀人的喜好,接过青木珏后就任由连广宇离开。

周然抬手将青木珏扔给赫连青青,拿着逆鳞枪来到龙兰满前。

他盯着龙兰的眼睛看了看,突然抬手一指点在龙兰眉心。

龙兰吃痛,却没有任何防抗。

周然无声而笑,自龙兰眉心摄取一滴血来。

将龙兰的眉心之血滴在逆鳞枪中,周然马上闭上眼睛,以神念之力将识海内那条被拘禁的螭龙虚影逼回逆鳞枪中,而后将渗透枪身的那滴鲜血染在螭龙头部。

犹如一滴烙铁印在皮肉之上,螭龙意志剧烈反抗,却始终躲不开周然神念镇压。

直至那滴鲜血彻底印在螭龙魂魄之上,周然才收回神念。

周然稍稍喘了口气,将逆鳞枪扔给龙兰。

龙兰眼中有几分狐疑,狐疑之余则是无尽的兴奋。

竟真如预料那般,手握枪杆的瞬间,龙兰不仅无比清楚感觉到枪身之内存在的螭龙意志,甚至能以心神与之沟通,逆鳞枪甚至好似从此成了她身体一部分。更令她激动的是,逆鳞枪中似有一丝丝微弱气流不断向她体内涌来。

神枪认主,反哺己身!

龙兰心中激动不已,看周然的眼神都变了。

赫连青青与东门初雪虽然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龙兰脸上难以遏制的兴奋,也不难猜到这丫头肯定得了天大好处。

看了看龙兰,又看了看得了青木珏的赫连青青,东门初雪突然羡慕起来。

她拉住周然的胳膊晃起来,九分九虚情假意,但还有一丝丝真实想法,撒娇道:“城主!”

“你也想要?”

周然再次挑起东门初雪的下巴,笑着问道。

东门初雪不仅一点躲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给周然抛了个大大的媚眼。

周然故意把脸凑过来,一点一点靠近东门初雪。

两人即将鼻尖碰鼻尖时,东门初雪双颊泛红转身逃开了。

赫连青青三人再看向周然的眼光生出了变化,能那么轻松的击败建安七子之一的连广宇,周然的实力肯定不止七魄炼第一炼那么简单,甚至都可能不止七魄炼第二炼。

这个实力在截天塔中已属顶尖!

实力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周然对她们的态度。

到目前为止一共只得了两道氤氲之气,周然不仅一道没要,反而还送了龙兰一场大机缘。

三人也不懂周然为何如此做,可一番思量下来,她们都觉得继续跟在周然身边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尤其至今一无所得的东门初雪,好似不从周然身上得到好处就是亏大发了。

有三位大美女跟在身旁,周然肯定乐意至极。

至于多少可以代表各自门派添堵的三位是不是有意借此机会向外传递什么,亦或禹州城城主有没有想通过她们三人加深禹州城与三派之间的联系,除此之外是否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四人皆是心照不宣,各取所需。

接下来半日,赫连青青、东门初雪与龙兰又搜来几道木灵气,东门初雪以极寒城秘法制成木灵涎,可惜直到一整瓶木灵涎耗尽也没能引来第三道氤氲之气。

“城主大人!”

东门初雪可怜兮兮的看着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得了逆鳞枪认主,龙兰的心情已经好道无法形容,她见东门初雪这般可怜,想都没想就要将腰间装着一缕氤氲之气的玉篓给她,却被赫连青青以眼神制止了。

木系氤氲之气的确很少见,而从木系地脉生出的氤氲之气就更为罕见了。放在云鲲大舟奇巧阁那样的地方,一道普通的氤氲之气绝对敢开出四品灵源的天价。而如果是这种从木系地脉总生出的氤氲之气,只要出现就会被得知消息的星纵强者第一时间出高价抢走。

对于大多数星纵强者而言,得到一道木系地脉滋生的氤氲之气几乎等同于提升一个境界。

在云鲲大舟上那么久,周然几乎将奇巧阁里面珍贵之物看了一遍,他能不知道这些吗?如果这两道氤氲之气在遇到三人之前已经落入他手中,断然不会这般轻松就送了出去,毕竟他与这三人还没有熟到这个份上。

是赫连青青告诉他关于氤氲之气之事,也是赫连青青弄出了木灵香将之吸引来,他也就是顺手做了点小事,还真不大好意思将之据为己有。

再者而言,周然对三人确实还有别的心思,送出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好似一点也不亏。

前后大半日时间,赚翻了之人肯定是得了一缕氤氲之气又得了逆鳞枪认主的龙兰,其次是赫连青青,东门初雪一无所得不说,反而还赔了两道木灵气和一瓶木灵涎。

这番对比,东门初雪虽不至于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失落,但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

“我有个东西,就不知道你敢不敢收下。”

可不是因为周然见东门初雪楚楚可怜而心软才这般说,而是他要拿出来的那个东西价值不低但对他用处不大。

东门初雪眼睛顿时一亮,说道:“只要是城主给的,雪儿都要。”

赫连青青与龙兰闻言也都转头看过来。

周然故意摸了摸腰间吞云袋,实际上是以神念落在虚灵衣上,将血蜈尸体扔了出来。

“是毒虫岭那条血蜈?!”

东门初雪惊喜道。

这个时候,三人看周然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异彩。

毒虫岭血蜈可是即将开智的存在,绝对不是普通七魄炼所能对付,更不要说将之击杀了。

便从此时开始,三人心思才渐渐生出连她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三人与周然相遇是偶然,之后发生的事也是偶然,个人心思变化更是偶然中的偶然,却因为一点,将诸多偶然推向了必然。

那便是周然自身实力。

如果没有足够令三人震惊的实力,作为各自宗门天骄的她们只怕看都懒得看周然一眼。

可三人又不敢往更深处想。

因为即使对她们来说,三魂炼都是遥不可及的至境。

就好似下十八门仰望高高在上的九宗。

血蜈头颅内的那粒魂珠早就被周然收起,即便如此,血蜈的尸体也让东门初雪眼中冒光。在她以秘法将血蜈收起后,拉着周然的胳膊简直不愿意松开。

作为女人,东门初雪肯定想怎样就怎样,可如果周然这时把嘴凑上去,东门初雪说不定……会让周然死得不那么惨。赫连青青与龙兰不仅不会同情,对周然的感观反而会直线下降。待到四人分道扬镳之时,三人搞不好会给周然下个绊子,甚至能把周然吃得渣都不剩。

三人背后可是九宗三十六派中的三大派,哪怕在下十八门中排名靠后,也绝对不是一座小小禹州城能承受得了的。

脸善变,心难测。

千万不要以常理来揣度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地位极高的女人。

哪怕她们只有二八年华。

正向十七岁迈进的周然可没这么了解女人,他只是凭本心而为,赫连青青三人虽令他感到惊艳,却还没有到让他疯狂的程度。

他看向三人的眼神除了欣赏,别无杂质。

心里清明,眼神才干净。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九宗遗宝

除了核心区,截天塔之内共有九个区域,分别对应九个通道入口。

每个区域的最外围大大小小无数机缘,便如风云谷通道所对应的这片区域外围除了有令星纵强者都要争抢的氤氲之气,碧水潭那几株清荷与毒虫岭地下溶洞中可能存在的石笋玉液,以及金线蝎子所在地窟周围的灵岩老芝,这些一点也不比氤氲之气差。

且不说这些令星纵强者都要眼红的宝物,便是作为调制木灵香或木灵涎主料的木灵气在外面也能买出二品灵源的高价。

如毒虫岭的毒虫与虫王,碧水潭边的香兰芝草只要能带到外面去,也都会被人高价收走。

除了这些,还有进入截天塔而死在其中之人身上带着的各式宝物。

即使实力达到真元三炼圆满的赫连青青三人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活着走出截天塔,而死在截天塔中的七魄炼之人不在少数,哪怕三魂炼也有陨落在此的。

赫连青青手里那条名为鲛筋的短鞭,龙兰的逆鳞枪,东门初雪手腕上的天雪镯子,哪一件不是各自宗门中的镇派之宝?若她们在此出了意外,这些宝物不就是后来之人的大机缘?她们还只是下十八门的天骄,如果是九宗那些妖孽死在来这里呢?

“剑海的问心剑,青炎界的星辰火,虚空殿的浑天绫,离火宗的乾元盏,长生渡的生字牌,琉焰涯的玄火玉玲珑,释迦楼的金钟无漏子,冥蚕窟的七世蚕衣,万阳宗的大坤刀,这些就是九宗弟子遗落在截天塔至今还没被人找到的至宝。”

东门初雪连续竖起了九跟手指,接着说道:“这些宝物之上都有各宗独门禁制,外人得到也用不了。若将之还给九宗,却可以换来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

“也就是说,想要成为九宗弟子除了那八十一个名额,其实还有九个机会。”

东门初雪扫了眼认真听着的周然,继续说道:“除了九宗,三十六派几乎都有宝物因为弟子身陨而遗失在截天塔内,若能捡到一两件,此次截天塔之行就不算白来。”

周然瞥了眼东门初雪,笑着说道:“捡到给你?”

“城主!”

东门初雪又抱起周然胳膊撒娇道,不要钱的眉眼一个个砸过来。

毕竟是九宗三十六派的宝贝,连龙兰与赫连青青都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扑过来,反正既不花钱也不会掉块肉。

周然对着东门初雪呵呵笑道:“没门!”

“哼!”

东门初雪闻言当即扔掉周然胳膊,同时还砸来两颗白眼。

当真是翻脸无情!

玩笑过后,周然不解问道:“截天塔是九宗得来,又是九宗大能合力开启,以他们之能为想要取走这些宝贝应该不难吧?”

“这……”

东门初雪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赫连青青与龙兰也是如此。

截天塔牵涉甚广,大概只有九宗大能才知晓一些情况。

毒虫岭的血蜈已经被周然击杀,不知道那里的石笋玉液会被哪个走运的家伙得到。反正周然是不打算再回去,万一再遇到那头开智的老蝎子,可就未必能像上一次那样侥幸。

如今四人凑到一起,只要不遇到九宗某些妖孽,在截天塔内还不横行无忌?

截天塔外冷目相对三人稍作商量决定合作,将各自掌握的线索拿出来汇集一起。

才将这些线索理顺,竟意外发现了两件令她们心惊肉跳之事。

龙兰低声道:“不会这么巧吧?”

东门初雪望向龙兰,又看向赫连青青,说道:“万一是真的呢?”

赫连青青想了想,问二人:“试一试?”

龙兰与东门初雪没说话,看了看彼此,然后同时点头。

三人做了决定后,赫连青青转头笑着对周然说:“城主大人,有笔大买卖做不做?”

周然不知道三人商量了什么,问道:“多大?”

“很大。”

东门初雪挺了挺胸脯,呵呵笑道。

周然不去看她,转头望向赫连青青。

赫连青青见周然看来,道:“剑海的问心剑,琉焰涯的玄火玉玲珑,城主大人说有多大?”

见三人脸上虽都有笑意,却不似开玩笑,周然也不禁认真起来:“真的?”

赫连青青说:“真假还不好确定,但值得一试。”

关于这两件至宝的线索是三派花费巨大代价才得来的,握在手中已有数十年,但彼此只知晓极少一部分,放在一起才拼凑成一条完整信息。

事关两件九宗至宝,哪怕只是大概,也要试上一试。

周然将天河坞的那本《截天塔密注》拿出来,赫连青青三人顿时如获至宝,她们以剑海的问心剑与琉焰涯的玄火玉玲珑为两条主线,将自己所知道的其他机缘也都几乎标注在旁边,很快就画出一副完整的地图来。

确认无误后,三人又各自复制了三份,把第一份给了周然。

东门初雪收起地图,娇笑道:“问心剑和玄火玉玲珑,城主大人想先去找哪个?”

周然扫了眼手中的地图,说道:“那就从近的那个开始吧!”

三人自无不可:“好!”

四人结伴,一路向西南而去。

周然与赫连青青三人心中皆有默契,路上遇到的大大小小机缘归于提供线索之人,如果能得问心剑与玄火玉玲珑其中一件,自然要归于周然。若最终得到两件,周然依旧只得一件,另外一件的归属由三人商量。

四人心中都清楚,最大的可能是一件都没得到。

不过,周然没说什么,她们也乐得装傻。

路过一片草原尽头的山谷中,赫连青青得了几株罕见的昆兰草。

经过一座不起眼的小山,龙兰得了一窝肥嘟嘟的银丝虫。

跨过一汪被野草包围的深潭,东门初雪得了两块拳头大小黑不溜秋的寒晶玉。

……

一路西南行,赫连青青三人收获不断,虽都比不得木系地脉生出的氤氲之气,但哪一个都不是一枚三品灵源能买到的。

有胆子敢进截天塔床上一床之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十二洲与大裂谷那么广阔,什么样的人没有?有人为了抢夺天缘而来,有人为了得到一些小机缘,也有人从一开始就将一同入塔之人当成了猎物。

周然四人一路向西南,路上所遇之人不多,但四人收获之丰早就惹来某些人的注意。

没有刻意遮掩行踪的四人很快就被人追上了。

此次截天塔开启,位列中九门的天武峰是风云谷通道区域内的最强大门派,而进入截天塔的天武峰弟子也不只有天武三公子。

实际上,天武峰共有七脉,所谓的天武三公子只是主脉掌门的嫡传弟子。

天武峰在中九门中不是最强门派,却也不是最弱。天武七脉皆有跨过天门之人坐镇,主脉甚至有三位天门之上的存在。

仅天武峰明面上的高手就已令千绝门与霜雪门这样的大派感到窒息了。

商青落出身天武第七脉,自身天赋不凡,同时又是坐镇第七脉那位天门之上存在的独孙,从出生就受尽荣宠,第七脉大半资源都被他一人占了。据说但凡有人表现出半点不满,绝对活不过第二天,十几年来被他弄死的第七脉亲传弟子已经两位数之多。

主脉掌门与另外五脉之主看在商青落那位祖父面子上,一直对他所为之事睁只眼闭只眼,这就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最近这几年,他甚至连武三公子都不放在眼里。

这位在天武第七脉作威作福习惯了的恶棍,才进入截天塔就凭借天武峰嫡传弟子的身份收拢来不少高手围在他身边。

不过,那两位达到真元三炼圆满之人却是商青落亲自出手收服。

一人独占一脉大半资源,就算是用资源硬堆也能堆出个真元三炼圆满,更何况商青落本身天赋不凡,再加上一位跨过天门之人悉心教导,他达到真元三炼圆满层次的年纪不仅比千绝门金童玉女更早,甚至先一步踏入了七魄炼层次。

虽比不得最低都是七魄炼第二炼的天武三公子,七魄炼第一炼的商青落却也稳稳压住冀洲西部四派的嫡传弟子一头。

追着周然四人而来的正是商青落。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鼻若悬胆,星眸剑眉。

不了解商青落之人见他的第一眼定会眼前一亮,当得上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但看见商青落后,不管赫连青青,还是龙兰与东方初雪,脸色都不好看。

商青落双眼狭长如狐,他的视线从赫连青青三人身上一扫而过,似笑非笑的看向周然。

“禹州城周然?”

“是。”

“愿不愿意做本公子手下?”

“什么好处?”

商青落抿嘴而笑,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周然也笑了,说道:“我让你……滚!”

“找死!”

商青落背后一人豁然出刀,大有一刀将周然劈死之势。

“不得无礼。”

商青落轻语一声,那人顿时跪地。

“你很傲!”

“你也是!”

“我讨厌比我傲的人,更讨厌敢在我面前傲的人!”

“我也是!”

“哈哈哈哈哈!”

商青落朗声大笑,手中剑咄然出鞘。

东门初雪瞥了那剑一眼,顿时惊呼出声:“渊虹剑!”

赫连青青与龙兰闻言,立即将视线投向商青落手中那柄传闻中的神兵。

但凡听说过渊虹剑传说之人,都知道剑身上犹如北斗七星之状的特殊剑纹,更知道有多少天门之上的存在饮恨在此剑之下。

渊虹剑一直都是天武峰第七脉之主随身佩剑,更是第七脉之主的身份象征,怎么会出现在商青落手中,难道那个老糊涂已经将脉主之位传给了他?

这么大的事早就该传开了,赫连青青三人不可能事先毫不知情。

龙兰想也没想,马上将逆鳞枪递过来。

商青落瞥了眼龙兰,嘴角泛起一丝不屑冷笑。

冷笑才起,渊虹剑寒芒顿生。

周然扫了眼那柄飒飒生寒的长剑,望向满脸疯狂之色的商青落,他没去接龙兰递来的逆鳞枪,口中念起四字:“御天行云!”

他突然很想试试空手夺剑。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噤若寒蝉

快!

不可思议的快!

眼睛捕捉不到的快!

心神察觉不到的快!

超出理解极限的快!

除了达到七魄炼层次的商青落,周围数人中只有赫连青青三人与另外二人达到真元三炼圆满,其余皆处在大炼层次。

可哪怕达到七魄炼的商青落,依旧无法看清周然的身影。

周然逼近身前那一瞬间,本是满脸紧张之色的商青落突然笑了。

似是早就知道周然会出现在那一处,他手中的渊虹剑竟是先一步刺出。

一剑无声,杀机漫天。

周然乍然现身,极速退开。

“神念波动?”

周然望向商青落,眼中尽是意外之色。

虽说以商青落如今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渊虹剑的真实威能,可渊虹剑作为与逆鳞枪同等级别的存在,本身锋利的程度就远远超出常人所认为的那种低等神兵。更何况渊虹剑内的那道意志不似逆鳞枪那般隐藏千百年不出,而是始终苏醒着。

面对这样的渊虹剑,周然确实不敢空手相对。

不过,将周然逼退的是渊虹剑,但逼得周然现身的却是商青落。

真元三炼是归元境的第一道门槛,这一阶段主要是为了继续纯化元力。

七魄炼是第二道门槛,亦是修行之人深度挖掘自身潜能的阶段,不仅血肉筋脉骨骼会一点点增强,五感与直觉也会被进一步强化。

周然此次施展御天行云之招只用了三成实力,但他早已达到三魂炼圆满,哪怕只是三成实力,七魄炼第四炼之下几乎不可能应对,就更不要说是一个才开始七魄炼之人。可如果这个才开始七魄炼之人还是位已成神念的猎灵师,那就要另说了。

一个达到七魄炼的猎灵师,只要能成长起来,跨过天门几乎是板上钉钉子之事。

要不是因为这点,仅凭商青落那位身为第七脉之主的祖父,还不足以天武峰主脉掌门与另外五脉之主容忍他这么多年。

截天塔开启,只有未到先天境之人才能进入。

身为猎灵师又达到七魄炼第一炼的商青落哪怕与上九门那些妖孽弟子相比也不差丝毫,如果再加上这柄渊虹剑,遇道上九门之人就算不敌,想要脱身却不难。

不过,即使有如此底蕴与实力,商青落也与大多数达到七魄炼第三炼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决定先去寻找九宗遗落在截天塔内的至宝。因为对他们来说,找到九宗至宝成为九宗内门弟子远比去争那八十一个名额更安全。

可如果最终一无所获,与商青落抱着相同心思之人定然会去核心区闯一闯,哪怕明知活下来与抢到八十一名额的可能性一样低。

周然望着商青落,心中却在想自己为何事先没有在商青落身上感觉到神念波动。

难道商青落的神念比他更强?

不可能!

周然瞬间就否定了这个推测,他乃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至今还没有踏入先天境的商青落不可能拥有比他更强大的神念之力。

“那就是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遮蔽神念了。”

周然从来都没想过得了定世珠机缘的自己就能横行当世。

踏入这方天地后,他更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得大。而时至今日,他连中九门传人都没见过一个,就更不要说九宗传人了。

不过,就算将九宗三十六派所有天骄踩在脚下,他心中那份敬畏也不会消失。

因为周然所敬畏的是这片天地,而不是某个势力或某个人。

商青落以宝物遮蔽神念,如今已是暴露。周然以《炼神录》秘法将神念闭封在识海之内,他若不主动施展,商青落不可能发现。而对于周然来说,收拾一个才开始七魄炼的猎灵师未必就一定动用神念之力。即使将这家伙逼得使出神念攻击,他也不需要在乎,不久前从血蜈头颅中得到的那粒魂珠他可不是不会用。

面上浮现一丝淡笑,周然再次逼向商青落。

比之前更加不可思议的快!

这次,周然用了四分力。

商青落心中尽是警惕,脸上却只浮现了不屑与冷笑。

剑出瞬间,人影再现。

周然望了眼商青落,又一次逼过去。

五分力!

商青落的神情略显慎重,手中剑却半点不曾迟疑。

剑光一闪,竟是差点让周然避过。

再次现身的周然看向商青落,很是失望的说道:“这就是你的极限?”

商青落心中震惊莫名,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不明白这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禹州城城主不仅如猜测那般也达到了七魄炼层次,甚至有可能达到七魄炼第三炼,这让他将周然收入麾下顺带将禹州城收入囊中的打算彻底落空。

心中除了震惊,剩下的便是愤怒。

这么多年来,天武三公子都不曾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

商青落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我的极限,你有本事再来试试!”

“好!”

周然眼神微冷,直接拿出七成实力。

身影消失的刹那,周然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几乎在他有多动作之时,一股强横神念波动骤然出现。

赫连青青三人与商青落收拢的那些手下同时震撼,因为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天武第七脉的疯狗竟然还是位猎灵师。

紧接着,他们清楚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啪!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他们怎样也没想到的一幕。

商青落手中之剑微微垂落,本应该被逼现身的周然正站在他面前。

那个一身黑衣的小城主正收回手,却已在商青落的左脸上留下一道清楚无比的血红手印。

周然抽了商青落一巴掌!

商青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周然抽了一巴掌!

竟然有人敢抽商青落一巴掌?!

不仅赫连青青三人与商青落收拢的那些人,便是商青落自己也呆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

商青落声音有些沙哑,看上去平静无比,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彻底愤怒了。

“千影流矢!”

商青落当即以神念之力笼罩周然,手中渊虹剑吞吐凌冽剑芒,上手便是天武峰镇派绝学《天武兵峰》中的强招。

只有精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才能以特殊的炼神之法凝练为神念之力,而身陷神念之力与置身在星纵强者的领域之内差不多,轻则犹如处在泥泞之中,行动受到阻碍寸步难行,重则甚至能直接殒命当场。

面对领域之力还有以力破局的可能,面对神念之力则必须以神念之力才能破之。

商青落很可能是以泥丸宫第二层成就神念,神念之力的确不弱。若面对的是与他一样都是才开始七魄炼之人,他只需以神念之力就能让其举步维艰,即使七魄炼第二炼也要在他神念之力下受到不小的影响。

然而,此时他面对的是周然,同样成就神念而且比他神念强大无数倍的三魂炼圆满之人。

周然没有动用神念之力,而是握起了那粒魂珠。

吸收了周然的真元,魂珠释放出蒙蒙青光,顿时抵消掉商青落施加在他身上的神念之力。

便在此时,商青落绝强剑招已然杀至。

所谓千影流矢,便是一剑化出千道如飞射流矢的虚影。

没一道虚影是真的,每一道虚影都可能是真的。

以商青落如今的境界与实力,还远远发挥不出此招最强威能,但数十道虚影也足够让同境界之人大感棘手。

周然急速退离半步,并指如剑,赫然点中其中一道虚影。

叮!

手指与渊虹剑碰撞瞬间,竟发出一声好似金属相撞的清脆之声。

清脆声中,汇聚于剑身之上的真元登时混乱。

商青落猛握剑柄,体内真元源源不断涌入剑身之中,转即之间就将混乱真元抚平。

周然任由他如此为之,感觉到渊虹剑内真元被抚平后,他甚至还问:“好了?”

这两个字当真比那一巴掌还让商青落抓狂。

面上犹如覆盖声一层坚硬寒冰,商青落呼吸渐重死死盯着周然。

商青落一咬牙,渊虹剑杀机再起:“离合并流!”

一剑虚,一剑实。

离合之间,并流而杀。

面对商青落的虚实并合之招,周然却是半步也未退。

双指如剑,一击而中。

渊虹剑再次失控。

斩杀过跨过天门之人的渊虹剑绝对不凡,可在未曾踏入先天境界的商青落手中,也就比比寻常神兵更锋利更结实而已。

发挥不出渊虹剑的真实威能,又比不上周然的恐怖速度,自出生之后就顺风顺水之人何曾受过如此屈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渊虹剑一次次被人以如此手段折辱,商青落气极怒极,偏又无可奈何,差点憋屈的吐血。

“事不过三。”

周然望着一语不发满目仇恨的商青落,说道:“你还有一次机会!”

商青落的神情难看至极,但怒到极致的他却笑起来:“我认输。”

周然眯眼看他,问道:“认输?”

商青落反剑还鞘,顶着一个血红色掌印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似是心服口服的笑意,他说:“你很强,我何必自取其辱。”

被外人称为疯狗的商青落在天武峰这么多年不仅没被人搞死,反而越来越风生水起,靠得可不仅仅是身为第七脉之处的祖父,还因为他认得清形式。不管心里有多恨多怒,没有实力之前他都会忍着,一直忍到他有实力报仇的那天。

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这是商青落很小时候就明白的一个大道理。

周然却摇头道:“可我还没玩够。”

商青落闻言眼底生波澜,脸上笑意却不减,他问:“你要如何?”

“当然是让我尽兴了才行啊!”

周然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而后望向终于笑不出来的商青落,指着周围之人说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你,肯定会不好受吧!”

商青落悄然攥紧拳头,说道:“周城主一定要如此?”

赫连青青三人好似第一次认识周然,跟在商青落身后的那些人更是噤若寒蝉。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识海养魂珠

啪!

周然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看着商青落左边脸渐渐浮现的红色手掌印,周然满意的点头道:“这样看着就舒服多了。”

商青落隐忍不发,沉声问道:“周城主满意了?”

“满意?”

周然哈哈笑道:“我给过机会让你出手,是你自己不要,现在可就没机会了。至于我满不满意,就看你这张脸耐不耐抽了。”

“你!”

商青落的连彻底黑到底,他再也忍不住,体内真元奔腾而出,汹涌汇入渊虹剑之内。

“现在才想出手?”

周然冷笑道:“晚了!”

冷笑声中,周然再次抬手抽来。

这一次,周然直接使出八成实力。

商青落的神念之力全开,可周然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即便能以神念之力捕捉到周然的行进路线,却根本赶不及在周然近身之前将之阻止。

一剑落空。

剑剑落空。

脸上挨的巴掌却一下又一下。

啪!

啪!

啪!

羞怒,不甘,憋屈,愤怒,仇恨,疯狂……

商青落已经不知如何来形容自己内心到底有多扭曲,他现在很想杀人,他现在只想杀人,他不仅要杀了这个敢抽自己的混蛋,更要将在场所有人全部杀光。

赫连青青三人能感觉到商青落的凌冽杀意,被商青落收拢之人也能感觉到。

以他们的城府与心机,再加上对商青落的了解,自然清楚一旦商青落今日不死,他们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连带他们背后的势力都有可能因此受到影响。可如果商青落今日在此身死,他们一样不会有好日子过。

天武峰乃是中九门之一,即使只是天武七脉之一,也不比千绝门弱到哪里去。而一旦天武地第七脉出手,另外六脉会看着不管吗?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呐喊,这位禹州城城主是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抽的人是谁?!

啪!

啪!

啪!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下去,商青落早就被抽得疯狂。更令他抓狂的是,明明每一次都能提前感知到周然何处现身,但他出手的速度偏偏就慢了一丝。

不知挨了多少巴掌,商青落的脸乌青一片,早已不似人样,可周然依旧没有收手的意思。

啪!

啪!

有人在为自身安危担忧,有人在担心自己的家族或门派,却也有人眼睛越来越亮,便如此时的东门初雪。

最初的震惊之后,满脸通红的她差点没忍住要拍手叫好。

“舒坦!”

当商青落被抽蒙了,倒在地上起不来之后,周然终于停了手,大赞道:“真是舒坦啊!”

这个时候他才回过头问赫连青青三人:“他是谁啊?”

赫连青青呆了呆,道:“你不知道?”

周然拍去手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看你们见到他时的反应,这家伙来头应该不小。我这个人有个喜好,就是来头越大的人越想抽。之所以没有提前问你们,就是担心这家伙来头太大,我一个没控制好直接给抽死了。”

周然这几句话把赫连青青与龙兰说的愣住了,内心疯狂的东门初雪听过周然这句话,恨不得跑出来冲着周然的连猛亲一口,而旁边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简直先是看怪物。

什么样的狠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东门初雪将心头的疯狂重新买藏起来,看了看躺在地上早已认不出模样的商青落,故作震惊的说道:“城主,他可是天武峰的商青落啊!”

“天武峰?”

周然略作思考,说道:“是中九门的那个天武峰?”

龙兰翻了个白眼,道:“就是那个。”

赫连青青给周然介绍道:“他是天武峰第七脉之主的独孙,那柄渊虹剑一直都是第七脉脉主佩剑,也可以是脉主的身份象征。”

周然抬起手将渊虹剑摄入手中,又握在手中仔细感受了一番,说道:“剑不错。”

话音才落,他将剑鞘也一并摄入手中。

周然将渊虹剑插入剑鞘,随手扔给站在最近处的东门初雪:“送你了。”

东门初雪接过剑,当真犹如千钧之重,不管周然是不是真的要送给她,她都不敢要,只是笑着说道:“雪儿替城主收着。”

周然不以为意,转头看向其他几人:“这几个你们都认识?”

不用赫连青青三人开口介绍,这几个人看了看彼此主动自我介绍起来。

腰间刀剑错之人踏前一步抱拳道:“景枫岭丛一。”

单手持剑之人抱拳道:“摩云山郎天行。”

这二人皆是真元三炼圆满层次,他们所在的景枫岭与摩云山皆是如司徒家一样,属于称霸一域之地的顶级大势力。

身背弓箭之人紧随二人之后抱拳道:“猎云村余君凡。”

另外几人纷纷抱拳自我介绍,直到最后一个手持大刀曾说周然“找死”之人。

那人颇瘦,个头也不高,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偏偏拿着一柄几乎与他等高的大刀。他见其他人都看向他,眼珠子转了几转,眼角余光瞥向倒在一旁已经昏厥过去的商青落,嘴巴咬得紧紧,硬气得一个字都没说。

周然没兴趣知道他是谁,指着商青落问这几人:“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置他呢?”

没人敢开口,那拿着大刀的小个子马上跑到商青落身前,举着刀警惕的看着面前几人。

一个还没有开始真元三炼的普通归元境,在场哪个不能轻轻松松一根手指碾死?包括赫连青青三人在内没有人多看那小个子一眼,他们全都望向周然。

商青落身份太过特殊,无论杀还是不杀,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的选择。

然而,这里毕竟是截天塔!

若是将商青落杀了毁尸灭迹,只要在场之人守口如瓶,天武峰那边也未必能知道。

心里都是这样想,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出来。

小个子依旧挡在商青落身前,手里的刀柄却是越握越紧。

周然笑了笑,突然说:“除了兵器,把你们身上的东西都留下,然后滚蛋!”

见有人要开口,周然冷笑道:“我的耐心可不多。”

那人马上闭了嘴,看到一旁被抽昏之人,其余人也不敢说什么。

“去收了他们的东西。”

周然笑了笑,平静的眼神在几人脸上一扫而过,对东门初雪继续说道:“要是有人私藏,正好可以试试你手里那把剑有多锋利。”

有将商青落抽晕过去的周然在旁看着,又有手持渊虹剑的东门初雪搜身,几人还真不敢生出其他心思。而且都是各大家族大势力出来的佼佼者,知道此时该如何取舍。他们更担心的是,东西交出来了,万一这位突然感觉不注意不放他们走了怎么办。

不管最后周然如何处置了商青落,他们几个可都是知情人。

将东西交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同时望向周然。

“还不走吗?”

周然冷笑说道:“等着我请你们吃饭?”

直至几人已经不见踪影,赫连青青才问周然:“真就这么放他们走?”

周然反问:“不然呢?”

说完,周然也不看赫连青青的反应,径直向商青落走去。

小个子双手握刀,挡住周然。

周然衣袖一挥,小个子直接被扫出数十米之远。

来到商青落身前,周然不管这家伙是真昏了过去还是装晕,他将魂珠拿出来,以神念之力将之送入商青落的识海之内。

魂珠进入识海刹那,商青落登即吃痛而醒,但他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抱着头抽搐不止。

良久后,商青落才渐渐恢复下来。

可他很快发现自己的神念之力好似消失了一般,竟然怎么也感觉不到,他抬起头惊惧的看向周然,声音沙哑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周然蹲下来,撤掉商青落脖子上的一枚灰黑色玉佩,笑着说道:“这东西你用不到了。”

说完,转手扔给了东门初雪。

将周然起身要走,商青落马上追问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听没听说过魂珠?”

周然低头看着面目全非之人,可惜从这张臃肿乌青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他笑着继续说:“不久前我正好得了一颗,但还没有完全成熟,所以就借你的识海把那粒魂珠养成。”

“识海养魂珠?!”

作为猎灵师的商青落怎么可能不知道魂珠为何物,但识海养浑浊之事向来都是传说。

莫说大多数猎灵师不知道如何以识海养魂珠,便是此事是真是假都无人能确定。要不是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他确实感觉不到自己的神念,商青落也不会相信面前之人会用什么识海养魂珠之法。

所谓识海养魂珠,其实就是用识海内的神念之力喂养魂珠,比以身饲蛊更加残忍。

商青落不知道周然以什么办法让他感觉不到神念,这虽然隔绝了魂珠吞噬神念可能带来的恐怖痛苦,但也让他无法知晓自己识海内发生的一切。若识海内的神念不足以将那粒魂珠养成,一旦神念被完全吞噬,他就算侥幸不死,最好的结果也是直接变成个傻子。

对商青落而言,这绝对比死更恐怖。

小个子将商青落扶起,商青落的视线却一直在周然身上。

这个时候的他却没有崩溃,尽可能平静的问周然:“怎么才能放过我?”

周然笑道:“给我一个放过你的理由。”

商青落沉声说道:“我可以给你找一颗成熟的魂珠!”

“好啊!”

周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却又笑了笑说:“那就等你找到魂珠再来跟我说吧!”

商青落深吸两口气,死死盯着周然一语未发。

“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魂珠还吞噬不完你的神念。”

周然指了指商青落腰间的吞云袋,继续笑道:“以你的身份,找几个猎灵师帮你续命也不难。当然,你也可以找人试试能不能将那粒魂珠取出来。我没有在魂珠上做其他手脚,你尽管找人来试。”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商青落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干脆将腰间吞云袋扯下来扔给周然,扶着小个子转身就走。

让周然稍感意外的是,那小个子临走之前竟也将腰间吞云袋扯下扔了过来。

本就不错的心情,突然更好了。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地熔窟

周然捡起那个最普通的吞云袋,拍掉上面的泥土,扔给东门初雪,说道:“这个里面的东西不要动,以后若能碰见他就还给他。”

东门初雪将那只小袋子放在一旁,将商青落与其他几人的吞云袋全部交给周然。

除了商青落的吞云袋是与周然的一样都是以发生第三次变异的吞云鼠胃部制作而成,其余人的吞云袋都比他们二人低一级。

同等级的吞云袋是不能将其中一个放在另一个之中,但不同等级的却可以将低等级的放入高等级的。

周然没那么好奇这几只吞云袋中都有什么好东西,他一股脑将那几只吞云袋一起放入商青落的那只吞云袋,而后挂在腰间。

接下来很长一段路程,赫连青青三人都没有如之前那样凑在一起低声说什么,沉默的三人安安静静的跟在周然身后,时不时用异样眼神扫过周然的背影,彼此间视线相撞的时候,皆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并没有隐藏的忌惮与好奇。

忌惮自然是因为亲眼看见周然如何收拾了那个天武峰疯狗,她们虽不明白魂珠为何物,但她们相信商青落没能将魂珠取出前应该是不敢生事的。而周然如此轻易放他离开,想来商青落想要取出魂珠也绝非简单之事。

短时间内可以将商青落之事暂放一旁,至于会不会被商青落记恨上,那是以后的事了。

忌惮之外,便是对周然来历的好奇。

能不把天武峰放在眼里,难道周然是上九门弟子?亦或是……

两日后,四人到达目的地——地熔窟。

据赫连青青三人掌握的消息,琉焰涯的玄火玉玲珑极有可能就在此处。

周然之所以决定先来此地,除了因为距离更近一些,还因为地熔窟比问心剑的遗落之地藏生谷更安全一些。

不过,只是相对而言。

地熔窟与藏生谷以及其他有可能遗落九宗至宝之地,都是核心区之外的极度危险之地。

便如这处地熔窟,一旦踏入其中,不仅要运转真元避开这里的剧毒气体,更要时刻小心脚下的石块。那些看上去坚硬无比的黑色石头很可能已经被下面的炙热岩浆掏空,只剩下薄薄一层石壳。若不小心踩破了一点,说不定整片区域都会坍塌。

地熔窟的岩浆炙热无比,即使以天外陨铁打造而成的神兵落入其中也会转眼就被融化。如果是人掉进去,连骨头渣子都别想剩下。

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一般的归元境都能应付。

地熔窟真正危险之处在于那些生活在炙热岩浆中的火鲎,不仅神出鬼没,覆盖全身的坚硬外壳连神兵都伤不得,而且钻起石头比水中游鱼还要轻松容易。另外,火鲎的领地性极强,发现有人或其他异兽闯进来,肯定会想方设法将闯入者驱逐出去或是杀死。

遇到几只还能对付,遇到一群可就麻烦了。

没人知道地熔窟到底有多深,更没人知道生活在地熔窟中的火鲎有多少,至于其中有没有已经开智的存在,就更加无人可知了。

与危险相对应的是,地熔窟对修炼火属性功法之人绝对是宝地。

在所有修炼火属性功法的门派中,位列九宗的离火宗、青炎界、琉焰涯与万阳宗实力最强。但万阳宗功法依靠的是大日阳精之火,青炎界修的是星辰之火,离火宗与五行八卦以及某些天地异兽有关,唯独琉焰涯的功法是以地心火为根本。

九宗弟子都是以大裂谷那条通道进入截天塔,那条通道又直接与核心区联通。也即是说,九宗弟子一进来就能到达核心区。

且不说从核心区到地熔窟需要多长时间,核心区那处地心洞可要比地熔窟更适合琉焰涯弟子修炼,玄火玉玲珑遗落在地心洞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如果地心洞与地熔窟地下是联通的话,玄火玉玲珑从地心洞流入地熔窟也不是不可能。

真实情况如何,还要等到进入地熔窟再说。

距离地熔窟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就已经能闻到刺鼻的硫磺味,再靠近一些,就如同置身酷暑。来到地熔窟入口时,如果不运转真元抵挡,头发几乎就要被烧焦了。

赫连青青三人都是出身寒冷北地,很不适应这等炎热环境。

三人之前都没有想到地熔窟如此灼热,只是站在入口处,都隐隐然感觉到自身真元运转有微微的滞涩感,进入之后受到的影响定然更大。

“你们先去藏生谷,无论有没有收获,五日之内我会去与你们汇合。”

周然想了想又对赫连青青三人说:“若超过这个时间我还没有出现,去留你们自己决定。”

听见周然的话,赫连青青三人没有矫情。

东门初雪将渊虹剑递给周然,笑道:“这把剑太烫手了,还是城主自己带在身上吧!”

赫连青青也递过来一物,是一枚篆刻玄奥图案的小小玉牌,白净的玉牌之上有一丝极细的血色,她说:“等到了藏生谷,用这个跟我们联络。”

东门初雪扫了眼玉牌,对周然娇笑道:“通灵玉,还是赫连姐姐想得周到。”

赫连青青根本不搭理东门初雪,将玉牌扔给周然转身就走。

龙兰走过来撤掉周然一根头发缠在一粒生锈的铜珠子上,铜珠子上的青绿锈迹像是嗅到了鲜血的饿狼,马上扑向这根头发。

直到那根头发被铜锈完全覆盖之后,龙兰才将之递给周然,转身去追赫连青青。

东门初雪望了望青铜珠子,掩嘴笑道:“城主可要收好了,这可是龙兰妹妹的铜心珠。”

周然一手拿通灵玉一手握铜心珠,问东门初雪:“你就没什么送给城主的?”

“雪儿都把心留在城主身上了,城主大人还想要什么?”

说完,东门初雪自己先掩嘴笑起来。

周然摇头笑了笑,将通灵玉和铜心珠放好,提着渊虹剑转身踏入地熔窟。

东门初雪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周然才叹了口气。

“他果然来了这里。”

赫连青青三人才离开地熔窟不远,就碰到似是早就等候在此的商青落。

此时的商青落面色略有苍白,脸上手印几乎完全消失。他看了眼最后跟上来的东门初雪,见她手中并没有渊虹剑,也没有动怒。

商青落只是深深看了赫连青青三人几眼,多一个字都没说就离开了。

赫连青青三人没敢在此多停留,快速向藏生谷而去。

周然进入地熔窟之后,直接施展御天行急速云奔向更深处。

才深入数里,他就碰到了几个人。

这几人身着橙色宽服,胸前绣着烈阳谷独有的火山标志。

周然不曾现身,犹如一阵风从几人身前一闪而过。

又过数里,他在数条岩浆河流汇流处的一座石台上看见一个干瘦的孩子,在那孩子周围竟老老实实趴着几头磨盘大小的火鲎。

“阳烈?”

周然一眼就认出那干瘦孩子正是烈阳谷掌门雷啸的关门弟子阳烈。

地熔窟共有三层,此处已属于第一层的最深处。

若没有特殊宝物护体,哪怕达到真元三炼圆满之人也难以凭真元护住自身。实际上,就连烈阳谷大多数弟子都不敢来此,也就只有这位得了掌门真传修炼《大日功》而又体制特殊的家伙才能走到这里。

扫了眼那几头火鲎,周然没有惊动阳烈,继续向更深处。

没过多久,周然发现了通往第二层的入口。

入口足有三丈长宽,远远看去像是被融透了底的大锅,里面尽是赤红火光。

来至入口之前,周然并没有马上进入,而是先将神念之力展开。

“果然!”

周然的神念之力才展开就发现通道入口之后藏着一头比入口更大的火鲎,凭直觉判断,这头巨大火鲎绝对堪比开始七魄炼之人。而此地又是地火汇聚之地,藏身在炽烈岩流中的火鲎所能发挥出的实力还要更强一些,就算达到七魄炼第二炼之人稍不注意都有可能死在此地。

只凭这头火鲎,还没资格挡住周然。

没多停留,周然一步踏入第二层。

并没有神念遮挡自身气息,在周然踏入第二层瞬间,那头隐藏在岩流中的火鲎就发现了闯入者,巨大的身体一个扭动就掀起一道炽热岩浆扑向周然。

周然当即以神念之力扫去,不仅炽热岩浆登时被压入疯狂涌动的岩浆河流中,连那头火鲎都被直接给压入岩浆河流最深处。

“御天行云!”

周然轻声吐出四字,沿着岩浆河流流去之处奔向深处。

没过多久,周然感觉到周遭的炽热已经达到一个恐怖程度,估计低等神兵到此都有被融化的可能。他没有继续以真元抵挡,而是以虚灵衣护住自身。

还没有发现第三层入口,周然就被一条从岩浆河流下面突然钻出的巨大身影拦住。

这头突然出现的火鲎足有七丈之长,凶戾之气之盛几乎能与血蜈相比,而想要在岩流之中对付这头火鲎,没有达到七魄炼第三炼层次最好还是转身逃命为妙。

周然不想在此浪费时间,手中渊虹剑乍然出鞘。

如渊虹剑与逆鳞枪这种超越神兵层次的天兵,一旦认了主就几乎不可能为外人所用,但万事总有例外。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的周然连虚灵衣这等至宝都能驾驭,普通的天兵又算得了什么?

火鲎扬起数道岩流砸来,巨大的身影更在几道岩流之后。

周然握剑劈下,口中念的竟是:“千影流矢!”

渊虹剑以一化百,将扑向自己的无数道岩流尽皆劈开,将火鲎身影暴露出来。

刹那之间,周然剑势一转,喝道:“离合并流!”

一剑实,一剑虚。

无论虚实,皆是杀机。

犹如雷电一闪,虚实两道剑影乍然而过。

跃出岩浆河流的火鲎顿时停下,巨大而坚硬的身体无声分开。

周然立即以神念之力火鲎尸体扯入虚灵衣,衣角之处很快出现了拇指头大小的火鲎虚影。

剑归鞘,人无踪。

数里之外,一头更强大的火鲎出现。

周然再次现身。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腹中地心火

“第五头了!”

周然重重吐出一口气。

从第三头开始,周然都是先以神念攻击火鲎,使之短暂失去意识,而后再以渊虹剑将之劈死。他不知道岩浆河流下面是否还有更为强大的开智火鲎,因此使用的神念之力并不强,否则大可以直接以神念之力撕碎火鲎意识。

还好这些火鲎虽然很强大,第五头火鲎甚至堪比七魄炼第六炼,但比起那头自身孕育出魂珠的血蜈要好对付多了。

可周然内心一点都不轻松,因为这仅仅还是第二层。

第五头火鲎死去之后,直到看到第三层入口,周然再也没有遇到火鲎。

站在堪比足球场那般大的入口前,周然依旧先以神念之力查探入口之后是否存在危险。

“嗯?”

周然的神念几乎覆盖了方圆数里,无论入口之前还是入口之后,竟是一头火鲎都没有,但他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比之前更加警惕。

“奇怪?”

周然低声道。

站在入口之外,周然稍作犹豫,最终还是踏进去了。

沿着岩浆河流一路小心前行,周然始终不敢放松心中的警惕。

走出了数里后,周然突然惊呼一声:“不好!”

惊呼声未落,他立即原路而退。

眼看入口就在前方,原本如足球场大小的入口却正在急速缩小。

“御天行云!”

周然几乎用尽全力,却还是没能在入口消失前离开。

“大意了!”

看着消失的入口,周然低声道。

之前连续斩杀五头火鲎,每头火鲎都会比之前那头更强。周然本以为第三层的火鲎哪怕更强,最多也就相当于七魄炼圆满,甚至也有可能达到三魂炼层次,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接下来竟会遇到一头一张嘴都有足球场大小的恐怖存在。

周然不知这头恐怖火鲎是否开智,但可以确定它绝对跨过了天门。

若按照通常情况,开智灵兽的体形一般都不大,就比如那头围杀的掠云鸟。而凶兽则是越强大,体形也就越巨大。

这头火鲎极有可能就是一头凶兽!

无论人类,抑或凶兽与灵兽,一旦跨过天门都会极其恐怖。

三魂炼圆满层次也就相当于实力最低的星纵强者,就算加上九宗那些天才妖孽,又有几人能达到三魂炼圆满?即使这些人身上也都带着宗门重宝,顶天也就能与星纵第三转之前的强者一较高下,遇上跨过天门的凶兽绝对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未踏入先天境之人才能进入截天塔,而截天塔之中竟有跨过天门的恐怖凶兽,这也许就是每次截天塔开启都会有那么多妖孽人物陨落其中的原因所在。

“这就是截天塔?!”

周然越来越能理解截天塔三个字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没来得及多想,他顿觉周遭天地一阵旋动。

却是这头火鲎做了一个吞咽动作,周然连带下方的岩流齐齐涌向一处不知地。

晕眩感消失之时,周然才发现自己正置身在炽热岩流之中。

神念陡然展开,他以虚灵衣护体,立即冲向神念感觉到的那处没被岩流充斥之地。

嘭!

周然一口气冲出岩流。

远眺四方,眼睛所见尽是滚动不休的岩浆。

神念已经笼罩了方圆数里,周然根本没有感觉到这片岩浆湖泊的尽头。

“好热!”

周然还想继续展开神念,周遭突然变得无比炽热,足以熔炼金铁的恐怖高温竟然能穿透虚灵衣。这时候,更有一道道恐怖火球从上空坠落下来,下方的岩浆洪流也开始掀起数丈乃至数十丈的浪头向他扑来。

周然立即用更多神念之力来维持虚灵衣,当虚灵衣能重新隔绝外面的炽热时,他所剩的神念之力只够笼罩方圆三百米。

维持虚灵衣的神念消耗极大,换做商青落或其他猎灵师在此,绝对坚持不了多久,可对周然来说,这点消耗根本算不得什么,反倒是吞云袋中的食物与水有可能先耗尽。而一旦没有了水与食物,周然神念之力再强也没用。

“先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大!”

周然选定一个方向,迅速飞掠而去。

地牛在七十二地煞异兽中属于垫底存在,更不是体形最大的。这头火鲎显然没有达到七十二地煞异兽那个层次,体形就算再大也不可能与地牛相比。

果不其然,周然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岩浆湖泊的尽头。

到了尽头之后,周然马上又沿着另一个方向快速飞掠而去。

如此几次,周然不仅确定了这片岩浆湖泊竟然纵横三十多里之广,最后这次飞掠还意外发现了岩浆湖泊某一处有些异样。

确定岩浆湖泊大小后,周然再次回到发觉异样之地,悬浮在沸腾翻滚的岩浆之上。

可惜他现在的神念大都在维持虚灵衣,想要弄清楚下方岩浆之中是何种情况,只能亲自下去看上一看。

此处乃是火鲎腹内,周然不相信还会存在什么强大异兽。

稍稍定了定心,他直接跳入岩浆之中。

确定异样所在之处,迅速下潜过去。

随着不断下潜,周然所承受的炽热感也在不断变强,逼得他不得不用更多的神念之力来维持虚灵衣,神念覆盖的范围也不断缩小。

下潜数里之后,周然必须以全部神念之力维持虚灵衣,才能勉强抵消炽热与恐怖压力。

到了此处,已经逼近极限,如果再不能寻到那异样出现之地,他就只能放弃了。

又下潜数十米,就在周然感觉自己即将达到极限时,前方突然涌来一片橙红色火光。

从未见过的橙红色火光,外圈竟还有一层淡淡的青蓝色。

“地心火!”

周然认出这团火光瞬间,立即拼劲全力上浮。

《山海万物志》中清楚记载,如地心火这种天然存在的恐怖火源可是有焚天之能,即使站在天门之上的存在遇到也得马上逃命。

周然心惊不已:“连地心火都能吞下,这头火鲎难道还在天门之上更进一步了?”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周然却是半点也没敢耽搁,急速上浮而去。

然而,橙红色火光一出现就疯狂横扫四方,别说周然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上浮到岩浆湖泊之上,就算他成功了也逃不出这团地心火的吞噬。

因为地心火吞噬的不仅是岩浆湖泊,也包括岩浆湖泊之上的空间。

生死之前,周然哪里还有迟疑,立即透支神念之力支撑虚灵衣以抵挡这股恐怖的地心火。

渊虹剑剑身内的意志也感觉到了危险,竟开始向周然求救。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缘再见

周然没回应,直到渊虹剑即将被地心火吞噬,才以虚灵衣护住这把选择屈服的天兵。

外界丝毫声音都没有,寂静得可怕。

好似地心火将所有的一切都焚烧得干干净净。

地心火焚烧许久才消失,而周然透支的神念再次使他体内的定世珠能量炼化,丹田气海之上的那条裂缝没有因此缩小,但丹田气海外的那层能量外壳变得更加坚硬不可破。

“老天这是不愿意我踏入先天境吗?”

周然摇头自语道。

没有进入截天塔之前,他一直小心尽量不透支神念。而今进了截天塔,马上就能冲击先天境,却又遇到致命危险让他不得不以此保命。

又等一会儿,确定外面安全了,周然这才将神念之力缓缓减少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抬头望去,岩浆比之前更加汹涌,到处赤红一片。

一口气上浮在岩浆湖泊之上,周然马上发现这片岩浆湖泊竟然少了大半之多。

“好恐怖!”

连炽热无比的岩浆都能焚烧蒸发,由此可见这团地心火到底有多可怕。

稍作思索,周然又低下头看向下方岩浆。

意识回归识海,重新将承载《山海万物志》的寄神谕拿出来,找到关于地心火的记录,他开始仔细研究起来,片刻后忍不住自语道:“无论多纯净的地心火都应该有地煞之气,可刚刚那缕地心火为何一丝煞气都没有?”

“如果不是地心火呢?”

周然的眼睛突然明亮无比,他马上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玄火玉玲珑?!”

便在这时,有灼热洪流从天而降。

周然马上躲到边缘地带,看着岩浆洪流倒灌进来。

眼看着缩小一大半的岩浆湖泊一点点提升,周然很快想到一个可以逃出去的办法。

“也许可行!”

周然毫不犹豫,冲天而起。

沿着倒灌而下的岩浆迅速飞掠过去,周然很快发现了一个通向外面的出口。

这个时候,只要他逆着岩浆洪流冲出去,就有很大可能逃出去。

可周然没有如此做,而是又低下头望向地心火出现之处。

那团地心火很可能就是玄火玉玲珑!

九宗遗落在此的至宝,难道就这么错过了?

无数岩浆正在不断倒灌而下,岩浆湖泊的水平面被快速抬升。

没多犹豫,周然顺着岩浆洪流重新跳入岩浆湖泊。

他认准了方向,迅速下潜。

已经透支了一次神念,周然也不介意再透支一次。

“果然!”

周然很快下潜到地心火出现之处,在无尽的岩浆之中又看见那团橙红色。

靠得近了,他才看清楚那团橙红色中包裹着一块玉扣。

看见玉扣瞬间,周然顿时大喜不已,但他不敢用手去触碰,只得以神念之力将玉扣掬起。

现在可没时间细看,周然以一缕神念之力牵引那枚玉扣,与他一同上浮。

回到岩浆湖泊之上时,他才发现已经没有岩浆洪流从上空倒灌而下。

见此情况,周然心中不禁一沉。

飞到数里高空,环顾四周。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果然没有再发现之前那个出口。

周然没有莽撞的到处找出口,而是重新回到了岩浆湖泊之上。

将玉扣放在眼前,周然发现橙红色玉扣正在渐渐变成白色。

以手轻碰,玉扣犹如暖玉,只有淡淡的温热感。

不过,周然并没有就此将玉扣握在手中。

看了玉扣几眼,他的眼睛突然变成漆黑一片,一道凌冽神念之力赫然冲进玉扣之中。

玉扣之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何人?”

周然不答反问:“琉焰涯弟子?”

“正是!”

玉扣中传出的声音惊喜不已,转而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周然不语,再次问道:“刚刚是你催动了玄火玉玲珑?”

“不是。”

玉扣内的声音初时欣喜之后,马上又沉默下来,许久才再次响起,他说:“我名居思为,琉焰涯第三十六代嫡传弟子,截天塔第九次开启时来此。”

居思为停顿了一下,问道:“请问,如今是截天塔第几次开启?”

“第十三次。”

“竟然过去四十年了!”

居思为叹了口气说:“你也是猎灵师,应该能感觉到我的神念即将枯竭,根本无力催动玄火玉玲珑,这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苏醒过来。”

周然沉默,静静听着。

“遇到这头火鲎之前我就已受了重伤,伤我那人……”

居思为长叹一声,转而说道:“被火鲎吞下后,我担心玄火玉玲珑会被这畜生炼化,才不得不在临死前以秘法将神魂寄付于玄火玉玲珑之上。”

“失去了身体,神魂就是无源之水,早晚会有枯竭的一天。”

居思为似是无奈一笑,而后认真道:“玄火玉玲珑被已经这畜生炼化数十年,我的神魂却是日渐虚弱,只能死守最核心之处。到目前为止,玄火玉玲珑九成控制权都已被抢走,我如今只还剩最后一成控制权。等我神魂消散后,玄火玉玲珑就要完全落入这头畜生之手了。”

“临死之前还能见到一人说说话,老天对我也不错。”

居思为自知时间不多,说完这些就对周然说:“我的魂魄之力所剩不多,但应该能将你送出去,希望你离开了截天塔后不要将玄火玉玲珑之事说出去。”

眼见面前的玉扣由白色重新转向橙红色,周然马上开口阻止道:“等等!”

居思为问道:“何事?”

“把炼化玄火玉玲珑之法告诉我。”

“你觉得能抢过这头畜生?”

“我可以试试。”

居思为认真提醒道:“炼化之法告诉你也无妨,玄火玉玲珑落在你手里好过被这头畜生得到。可你要想清楚了,玄火玉玲珑的控制权已经被这头火鲎抢走九成,你若开始炼化,它定然会发现,到时候你可能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然却说:“那是我的事。”

“是你自己找死,后果如何怨不得我。”

居思为的声音比之前清冷几分,也不知是不是认定周然是一个不管生死一心想要占据玄火玉玲珑为己有的贪心之人。不过,他倒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递出一道微弱的神念之力,内中正是炼化玄火玉玲珑的口诀《灵火咒》。

周然以神念之力很快参悟了这门《灵火咒》,并没有发现居思为在其中做过手脚。

“我也不占你便宜。”

周然说完,也递出一道神念之力。

玄火玉玲珑安静许久,居思为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聚魂诀?”

“是!”

周然说道。

《聚魂诀》是《炼神录》中仅有的一门聚敛魂魄之法。

居思为或许能通过《聚魂诀》重聚魂魄,想要通过夺舍他人重现世间是不可能了,而且周然也不会容许此事发生,但重聚魂魄后的居思为却还有转生的机会。

周然曾亲身经历过夺舍,却依旧不大确定人死之后是否真有转生的可能。

不过,不管有没有可能转生,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坏。

居思为说:“多谢。”

周然坦然受之,接着说:“玄火玉玲珑我先替你保管,若有机会再见,我自会归还给你。”

“好!”

居思为笑着答应,而后说道:“我现在将我所掌握的那部分控制权交给你。”

周然不担心居思为会耍什么花样,他递出一道微弱的神念之力浸入玄火玉玲珑,顺着居思为神念所引一点点涌入最深处。

顺着神念望去,周然看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

比火鲎腹中这片岩浆河流更恐怖的火之世界。

神念蔓延到最深处,周然看见了一朵真正的地心火。

这个时候,他真切感受到地心火的恐怖,连他的神念都好似被地心火一点点焚烧消失。

居思为说道:“为防被火鲎察觉,我一会儿会完全放弃这部分神念之力,你直接以灵火咒炼化我那部分神念之力从而能掌控这部分控制权。”

周然没有立即回答,无声看向火海中这道近乎透明的人影。

他不是觉得这缕残魂还有能力设置什么陷阱,只是有些不解这人为何如此痛快。毕竟玄火玉玲珑乃是琉焰涯至宝,怎么能说送出去就送出去?还是居思为根本不相信自己能从这头火鲎手里夺来这枚至宝?

周然心中有疑却没问,只是对居思为很认真的说:“好!”

居思为无声而笑,第二次问道:“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周然!”

周然认真说道,而后笑起来:“世上叫周然之人千千万,到时候可别找错人了。”

居思为也笑着道:“找错了就接着找呗。”

玄火玉玲珑最深处,地心火面前,两个透明的意识之体重重对拍一掌,无声却振聋发聩。

该说的都已说完,不该说的也没必要再说。

居思为等周然做好了准备,大喝一声:“出手!”

大喝声中,居思为以《聚魂诀》将神念之力从魂魄之上剥离而出,过程极为短暂也极为痛苦,居思为始终面含笑意,好似一切皆与自己无关。

居思为将神念之力完全从魂魄之上剥离的瞬间,周然立即将神念之力一分为二,一部分去掌管玄火玉玲珑的那部分掌控权,另一部分承载居思为孱弱的魂魄。

身影已完全透明的居思为抱拳道:“有缘再见!”

周然抱拳道:“有缘再见!”

便在周然的注视下,居思为的魂魄凝成一粒微光。

微光一闪,就此消失不见。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章 无情才好

玄火玉玲珑的核心便是这团地心火。

居思为的魂魄微光消失后,周然开始炼化浸染在地心火之上的残存神念。

魂魄已被完全剥离,纯粹的神念炼化起来并不难。只要周然引来一股更为强大的神念就能瞬间将之炼化。但无论主动剥离魂魄的居思为还是失去地牛魂魄的周然,都不愿意过早被这头跨过天门的凶兽发觉异常,最好能徐徐图之。

周然不必担心神念耗损,可截天塔开启的时间毕竟只有一个月,他不能被一直拖在这里。

识海内,周然望向魂魄萎靡的千鸩饮,开口便问:“你能为我拖住这头火鲎多久?”

千鸩饮惊恐,声音更是颤抖:“小祖宗,你在开玩笑吗?”

周然得了《灵火咒》后就将封闭的识海重新打开,千鸩饮很清楚周然让他拖住的火鲎是何等存在。若在他全盛之时,收拾起这头火鲎自然手到擒来,可他现在只是魂魄之态,几日之前还差点被周然活活给抽干,拿什么拖住一头跨过天门的强大凶兽?

周然淡淡一笑,说道:“你见过我使用引灵燃魂之术,想不想亲自试试?”

千鸩饮像是瞬间被人掐住了脉门,他盯着周然说:“你是认真的?”

周然笑道:“地牛魂魄我都能放弃,一个连千鸩蝶都沟通不了的废物我有什么舍不得?”

千鸩饮虽被镇压,在周然的意识之体面前犹如一只蝼蚁,但此时生死在前,他终于拾起丢失了千百年的地煞大尊身份。

千鸩饮望向周然,再无丝毫惧色,甚至平静的问周然:“我有什么好处?”

“你施展寄魂术不就是为了重活一次吗?”

周然注视着千鸩饮的眼睛,虽然这个千年前的老怪物极力隐藏,但这里毕竟是他的识海,千鸩饮极力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激动满不了他,他说:“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千鸩饮马上道:“魂珠?”

“魂珠只是其中一个选择。”

周然冷冷笑说:“我也可以用聚魂诀送你去转生。”

“不!”

千鸩饮立即摇头拒绝,声嘶力竭道:“我只要魂珠!”

周然冷笑不语。

“如果只是转生,我何必等千年?!冥蚕窟杀光了我的族人,杀死了我的妻儿,抢走了我的一切,如此血海深仇,我若不报如何能甘心?!”

千鸩饮疯狂起来,他以双手为支撑,极力对抗镇压在他身上的宏大神念。

周然眼神清冷,只是静静看着他徒劳无功的挣扎。

连续挣扎数十次,也失败了数十次。

最后一次失败之后,千鸩饮颓然的趴下,认命似得对周然伸出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说:“三息,我最多给你争取三息时间!”

周然扫了眼千鸩饮,巨大的意识之体无声散去,重回玄火玉玲珑深处。

望着空空荡荡而又广阔无尽的识海,千鸩饮向天嘶吼道:“你为何能如此无情?!”

无情?!

周然看着一点点被炼化的地心火,低声自语道:“无情才好,无情就不必活得那么累了!”

时间悠悠而过,地心火被炼化过半时,游荡在玄火玉玲珑外围的一道凌冽气息突然逼近。

“这么快就发现了?”

周然本想将地心火全部炼化才动手,不曾想火鲎对玄火玉玲珑的掌控远超居思为的预料。

“那就现在吧!”

周然不迟疑,登时引来一股强横神念之力扑向地心火未被炼化的那一半。

属于居思为的神念几乎瞬间被吞噬,围绕在外的凌厉气息感觉到此立即从四周包围而来。

便在这时,周然放出了千鸩饮。

千鸩饮一出现,恐怖的煞气铺天盖地而来。

火鲎大惊,它可不记得如此恐怖存在何时到来自己腹中。

这头不知道活过多少岁月的凶兽虽未开智,却几乎掌握了玄火玉玲珑九成控制权,更本能的感觉到只要能将这些煞气炼化肯定会有大好处。因此,煞气出现后,它立即催动玄火玉玲珑,想要以无物不焚的地心火吞噬掉煞气。

这个时候,火鲎已经意识到与它争抢玄火玉玲珑主动权的不再是居思为,就差一步就能掌握玄火玉玲珑的它还以为新对手与居思为差不多,并没有太重视。此外,它又极为垂涎突然出现的煞气,于是准备先封住核心处,全身心的对付千鸩饮。

这头凶兽似乎比其他未开智异兽更冷静,在权衡利弊方面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强。

实在有些奇怪!

不过,周然又怎么会如它所愿,千鸩饮最多能给他争取来三息时间,他更不敢耽搁。

第一息,他引动第一道神念之力,将地心火完全控制。

在火鲎封住玄火玉玲珑核心准备对付千鸩饮时,第一息时间才过。

第二息才至,周然立即以一股超出他身体承受极限的神念之力轰入玄火玉玲珑之中。

火鲎的火元力虽然庞大无比,甚至因为玄火玉玲珑的关系,它的火元力之纯粹超乎想象。也正是因此,它才能逼得居思为节节败退。而周然的神念之力涌入玄火玉玲珑的瞬间,充斥在玄火玉玲珑每一丝的火元力竟阻挡不了分毫,登时瓦解。

由此可见,周然引动的这股神念之力到底有多强大!

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的宏大神念,岂是等闲?

第二息时间一闪而逝,第三息转瞬到来。

发觉到无法掌控玄火玉玲珑的火鲎立即放弃炼化煞气,调动全部火元力冲入玄火玉玲珑,想要与那些被周然神念冲散的火元力联合,重新抢夺玄火玉玲珑的控制权。

却在火鲎做出反应之前,周然引动的第三道神念之力已经降临。

第三道神念比第二道弱了不少,而周然也只需要以此抵挡火元力刹那。

“灵火咒!”

周然调动第二道神念,喝道:“以神威印,敕令万火。”

庞大的神念之力登时四方游走,刹那间占据玄火玉玲珑核心区之外的所有角角落落,将溃散的火元力全部逼出去。

便在这时,第三道神念之力正好被火鲎的火元力冲散。

然而,周然已经以神念完全占据玄火玉玲珑,除非他主动将神念之力收回或是火鲎直接杀死他,否则再多的火元力都无门可入。

“好狡猾!”

周然还没来得及将核心处与外围合炼成一,立即感觉到火鲎开始针对自己的身体。

一股强大煞气在此时涌现,抵挡住冲向周然身体的火元力。

周然的意识瞬间从玄火玉玲珑中抽离,重新回归身体。

第三息,结束!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地火焚天

重掌身体后,周然立即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已经被无尽火元力包围。

“这是想将我活活烧死?”

周然望向这些以纯粹火元力为支撑的血红色火光,虽然比不了地心火恐怖,融化神兵却是轻而易举,他总算明白修炼火属性功法而又掌握玄火玉玲珑的居思为到底是怎么死的了。毕竟,就算当时的居思为达到三魂炼圆满,终究没有踏入先天,体内真元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又如何能与身在岩流中的火鲎耗下去?

“如果没有虚灵衣,说不定我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然轻叹一声,继续以神念之力维持虚灵衣,而后将意识沉入识海。

此时的千鸩饮近乎透明,很难感觉到他的魂魄内是否还存在煞气。

周然抬手将一道神念之力灌入千鸩饮魂魄之内,不过这只能暂时保住千鸩饮魂魄不散。而千鸩饮想要恢复,必须要吞噬海量煞气才行。

周然问:“不愿意转生?”

千鸩饮艰难摇头,却坚定道:“不能转生!”

周然不语,反手间再次将他镇压起来。

一个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下执念去转生?但想用苦肉计让周然对他放松警惕显然也不可能。

“你就慢慢烧吧!”

周然看了眼外面的血红色火光就收回了视线,开始盯着琉焰涯遗落在此的至宝。

“接下来就该炼化了。”

周然现在只是以神念之力占据玄火玉玲珑,还需要慢慢炼化才能明白如何驾驭。而今他已被火鲎死死盯住,逃出去的希望也许全在玄火玉玲珑之上。

暂时摈除一切杂念,周然心念《灵火咒》,开始漫长的炼化之路。

与这头狡猾的火鲎相比,周然的炼化过程中没有居思为阻挠,且还是以神念之力炼化,速度要比火元力快得多。可火鲎毕竟是跨过天门的凶兽,它用了四十年都没能完全炼化之物,周然能在截天塔关闭之前将之炼化?

实际上,即使换成跨过天门而又成就神念之人,没有数年时间根本别想炼化玄火玉玲珑,而且还必须是修炼琉焰涯功法有成之人才行。

否则,必被地心火反噬。

地心火,实在不是人力所能可以掌控的逆天存在。

很难想像到底是何等存在才能将地心火炼入玄火玉玲珑。

玄火玉玲珑最难炼化的部分正是这团地心火,居思为将自身神魂寄托于玄火玉玲珑之后,又花费了将近四十年才将之完全炼化。在转生而去之前,他主动将魂魄从控制地心火的神念之力上剥离出来,几乎等同于将四十年苦功转手让给了周然。

即便如此,居思为也不大相信周然能在截天塔关闭之前将玄火玉玲珑炼化。可如果他知道周然乃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三日时间转眼即过,包围周然的血红色火光依旧不见衰减之势。

不知不觉,又过去两日。

炽热的火光之中,周然猛地睁开双目。

双目之中,竟有火光流转。

“终于成了!”

周然大喜不已。

彻底炼化玄火玉玲珑之时,他也知道了运用之法。

直接撤回维持虚灵衣的神念之力,执掌玄火玉玲珑的周然任由恐怖火光扑来。

能轻易融化神兵的血色火光在周然身前三尺外,停下了。

无论火鲎如何催动,火光始终不得寸进。

“既然是你主动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然淡笑,对着漫天的血红色火光说道:“收!”

玄火玉玲珑漂浮而起,一呼一吸之间便将周围所有火光吞噬殆尽。

周然却并没有借此收手,继续催动玄火玉玲珑。

很快,下方的岩浆湖泊开始极速缩小。

火鲎早就被激怒,在感觉到腹内变化之后,置身在沿江洪流中的它立即张开巨嘴,将无数岩浆吞入腹中。

周然已经完全掌握玄火玉玲珑,面对这些又有何惧,全部接下便是。

火鲎不断吞下海量岩浆,玄火玉玲珑不断吞噬从天而降的岩浆。

待到某一瞬间,周然感觉时机差不多了,突然抬手收回玄火玉玲珑。

火鲎却还在继续,直至腹部装满岩浆才停下。

“吃了这么多我看你如何消化!”

周然猛地扔出玄火玉玲珑,他面上顿时浮现狠绝之色,大喝道:“地火焚天!”

大喝声中,玄火玉玲珑之上顿生橙红色大火,火焰外围正是青蓝之色。

周然虽然炼化了玄火玉玲珑,想要驾驭玄火玉玲珑深处那团地心火只有三个办法,要么将琉焰涯功法修炼到高深层次,要么他再次透支神念之力。除此之外,那便是让玄火玉玲珑吞噬足够火元。

如果身处必死绝境,周然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透支神念之力,但此时并非如此危险,他大可以控制玄火玉玲珑不断吞噬火元,直至能驾驭那团地心火才罢休。

还好这头火鲎够配合,若不是它提供源源不断的岩浆,周然说不得只能再次透支神念了。

地心火一出现,岩浆湖泊骤然缩小。

玄火玉玲珑的控制权还被火鲎掌控时,它经常用这种办法来从岩浆中提炼出纯净火元力。

然而,现在掌控玄火玉玲珑的是周然。

地心火爆发瞬间,火鲎就感觉到了巨大危机。

任它是诞生于岩浆而又跨过天门的存在,依旧无力抵挡地心火爆发的威能。

已经容不得它敢有分毫,当腹内岩浆即将被完全蒸发之前,它猛地张开巨嘴,周然连同玄火玉玲珑被它一口吐出。

周然手中握紧玄火玉玲珑,顺着所剩无几的岩流终于要逃出生天。

截天塔开启至今,已不知不觉过去十日。

核心区除了九宗之人的身影,也出现了上九门的佼佼者,出身中九门的某些人也在往核心区赶去,即使下十八门中也有人生出类似心思。

到了最后几天,所有还活着的人都会去核心区走上一圈。

核心区那条玉虚天路,才是所有进入截天塔之人的最终目的地。

玉虚天路,向上通九天,向下连地狱。

那就是一条生死路!

截天塔已开启了十二次,除了第一次各大势力对截天塔不甚了解,余下十一次皆是十二洲与大裂谷大大小小所有势力的盛事。

没有人不想得到那场天缘,但大部分人清楚自身斤两。

然而,天缘在前,这些进入截天塔之人哪个不是一家一派一域乃至如千绝门、万里府这等大势力年轻一辈的领军之人?

不争上一争,哪里就能死心?

截天塔九条通道对应九片区域,盛洲通道所对应的这片区域中有一座黑云山脉。

黑云山脉由数十座大大小小火山连绵而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座火山喷发,山脉上空常年被黑色火山云笼罩,黑云山脉之名大概由此而来。

木系地脉能诞生出让星纵强者眼红的氤氲之气,火系地脉一样会诞生出了不得的异火。

截天塔内几条最大的火系地脉中,黑云山脉也就比核心区的地心洞差一点。

不过,黑云山脉一直是玄炎陵弟子的地盘。

除了九宗之人,没有哪个势力能让上九门之一的玄炎陵让出这片宝地。

这一日,黑云山脉最大的那座火焰山突然爆发。

火焰山每次爆发,必然会有异火出现。

玄炎陵乃是由火氏与狄氏两大氏族合并而成,创派的两千年多年里,两大氏族实力始终相当,玄炎陵的陵尊之位也是有两氏之中踏入上境之人轮番而坐。

二百多年前,狄氏仅有的两位上境不知为何深入大裂谷,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上境之人坐镇的狄氏从此开始屈居于火氏之下,近百年来,火氏连续出现三位上境存在,而狄氏仅有族长一人踏入上境。也幸亏狄氏族长及时踏入上境,使得玄炎陵陵尊之位暂时回到狄氏手中。

狄氏虽重掌陵尊大位,可狄氏一族仅有一位上境之人,火氏却足有五位。再加上火氏连续执掌玄炎陵两百余年,玄炎陵大权至少八成已经完全被火氏收入囊中。

狄氏族长与火氏五位上镜都很清楚,火氏一天不能强大到独立支撑起玄炎陵,就一天不会生出铲除狄氏的心思。否则,两大氏族内乱消耗了玄炎陵的整体实力,那可就给中九门可趁之机,无论狄氏还是火氏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再者而言,两大氏族不少老人还活着,他们可都还记着两族之间的情义。狄氏族长踏入上境后能顺利坐上陵尊之位,这些老人也出了不少力气。

对创派已有数千年的玄炎陵而言,两百年的时间并不长。可对两大氏族的年轻一辈来说,两百年前发生的种种早就成为历史。

念旧情之人还在,却已老,未来在年轻一辈手里。

滚滚而来的大势之下,即使九宗那样的存在都可能成为历史尘埃,何况玄炎陵?

也许从两大氏族合并为玄炎陵那天起,两族分道扬镳之日就开始倒计时了。

狄氏式微,需要更多异火培养高手。

黑云山脉的异火几位精粹,出自火焰山的异火更是极品。

可想要登上火焰山寻找异火,至少要达到七魄炼第五炼才行。

狄氏一族中只有狄烁与狄煊兄妹二人达到这个层次,火氏却足足有七位之多。

火焰山才爆发,本来应该先等上半日时间再登山寻找异火,以免出现第二次爆发,可狄烁兄妹必须冒险抢在火氏前头,否则二人怎么抢得过七人。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异火

玄炎陵占据这片黑云山脉多年,多少掌握了各座火山的爆发规律,火焰山乃是重中之重。而玄炎陵的几位上境甚至为此联手炼制出一尊地火罗盘,用来预测每座火山大致爆发时间。

达到七魄炼第六炼的狄青与火勋在动身前往核心区之前,曾合力推动地火罗盘。

根据地火罗盘预测,火焰山的确会在近期爆发。

只是谁都没想到狄青与火勋二人才离开半日,火焰山就突然爆发了。

火焰山是黑云山脉最大的火山,也是最有可能出现高品质异火之地。而这些异火对于玄炎陵的星纵强者而言,不仅能大幅度提升实力,更能深厚自身底蕴。若星纵境界能一直以这等异火来修炼,跨过天门的可能必然大增。

狄氏需要高手抵消与火氏的差距,火氏需要高手来巩固现在的优势。

异火,就是实力。

异火品质越高,意味着将来出现高手的可能越大。

十二洲之内的火系地脉不在少数,却没有一处能与黑云山脉相比。

才来到火焰山山脚,狄烁就在一片岩浆中发现一朵微弱火苗。

火苗犹如烛火,火焰呈明黄色,静静悬浮在火红岩浆之上。

这便是最普通的异火。

哪怕最普通的异火最低也相当于一枚三品灵源,而异火的品质又与火系地脉强弱有关。出自截天塔内的异火比十二洲异火高出一个等级,在截天塔之内,火焰山的异火又要比地心洞之外的所有异火高出一个等级。

这般算下来,狄烁发现的这缕异火几乎相当于数百三品灵源,而且一出现必然被哄抢。

小心以真元将异火掬起放入琉璃瓶中,狄煊的面上这才生出几分惊喜。

火焰山南北走向,绵延数百公里。

才爆发过的火焰山就像披着一身岩浆战甲,流动的、火红的、刺鼻的……令人兴奋的!

短短两个时辰,狄煊竟搜集了五朵异火。

“不知哥哥那边收获如何。”

狄煊将第五朵异火收入琉璃瓶后,抬头望向前方还有岩浆不断渗出的火焰山。

相隔数里之远,她却清楚看见一朵更耀眼的异火漂浮在缓缓流动的岩浆上。

“还是先与哥哥汇合。”

狄煊收回视线,转身向之前与哥哥狄烁约好的汇合之地走去。

一处不显眼的山脊处,先到的狄烁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狄煊看见狄烁就高兴问道:“哥,你找了多少异火?”

“四朵。”

狄烁笑道。

狄煊更高兴了,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说道:“我比你多一朵。”

“嘿嘿。”

狄烁突然笑了,指着不远处的山坳说:“刚刚在那边碰到两朵异火,我没算在内。”

“狄烁!”

狄煊插着腰说道:“你的胜负心一定要这么重吗?!”

狄烁马上把两只琉璃瓶递过去,一脸认真道:“我觉得那两朵异火一定是英明神武的狄煊仙子不小心丢在那里的,现在物归原主!”

狄煊一把抢过,笑嘻嘻说道:“当然是本仙子丢的了。”

等狄煊笑过之后,狄烁才真正认真起来,他盯着狄煊的眼睛,说:“我碰到火玦了。”

狄煊眼珠子转了转想要转移话题,但见哥哥狄烁始终盯着她不放,才说:“我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你就别为我操心了。”

狄煊实在不想再说什么,一把抱住狄烁的胳膊道:“别浪费时间了,不然山上的异火都被姓火的给抢光了。”

狄烁无奈,任由狄煊拉着自己。

火焰山主峰最是危险,火元力极盛,异火自然更多。而且越是接近火焰山最顶端的火山口,出现高品质异火的可能性就越大。

以狄烁兄妹二人实力,能登上半山腰就已是极限,就算比他们更强的狄青与火勋也不可能登顶。玄炎陵霸占黑云山脉至今已有百余年,却只有寥寥几人成功登过顶,其中一位就是玄炎陵的现任陵尊。

半日时间已经过去,火焰山渐渐趋于稳定,登山的狄氏兄妹却依旧不敢大意。

二人收获了六七朵异火后,已经来到山腰位置,周围弥漫的暴躁火元力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承受。偏在这时,兄妹二人发现了一朵通体皆是青色的异火,距离他们只有五六丈。

冒险登上火焰山至今,狄烁与狄煊差不多收获了二十朵异火,可惜全部都是普通异火,到了山腰才发现这朵品质颇高的幽兰火。而若以价值而言,狄烁兄妹身上所有异火加起来也比不了这朵幽兰火。

对于达到七魄炼第五炼之人来说,别说是五六丈,就是几百丈都可以忽略不计,可如果将这五六丈放在火焰山上,就要另当别论了。

“你留在这里!”

狄烁对狄煊说道:“我试试。”

“哥!”

狄煊拉住狄烁,她抬头看向近在迟尺而又远在天边的幽兰火,低声道:“要不,算了吧!”

“不能算了!”

狄烁摇了摇头说道:“三叔已在星纵大圆满层次停留多年,如果他能炼化这朵幽兰火,跨过天门的可能必然大增,大伯肩上的胆子也能轻松许多。”

狄煊紧紧拉着狄烁不放,说道:“可太危险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

狄烁对狄煊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我第五炼已经圆满。”

“真的?”

狄煊闻言大喜,转即却白了狄烁一眼:“我不信。”

狄烁转头望向那朵幽兰火,笑着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狄煊撇嘴道:“你刚刚才骗过我!”

狄烁无声笑了笑,而后突然伸出一指点在狄煊拦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上。

狄煊顿觉好似针扎之痛,当即收回了手。

她却不怒,满脸惊喜的看着狄烁。

“现在信了吧?”

狄煊点头,可看她脸上表情还是不放心。

“我会量力而行的。”

狄烁对狄煊笑了笑,转身看向幽兰火时,满脸慎重之色。

踏出第一步,他身上所承受的火元力就增加了三成。

才走出一丈距离,狄烁额角已有汗水。

与第一丈相比,第二丈更加艰难。

狄烁只感觉到无数狂暴火元力不断向自己体内涌来,而他本就是近火体质,否则也不能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就达到了七魄炼第五炼层次。

狄煊见他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到了这个时候更是每迈出一步都要适应一会儿,心中自然担心不已。可她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否则哥哥狄烁若因此分心反而更危险。

一个在心无杂念的往前走,一个满心担忧的看着,二人都没发现第三人已悄然靠近。

迈出第一步最难,难在心关。

这句话只是针对那些没能迈出第一步之人,真正迈过第一步之人才知道,此后迈出的每一步都比第一步更难。

迈出了第一步,又接连迈出数步,明知接下来那一步更难,却还是会走下去。

因为放弃了就等于之前的努力全都白白浪费。

与幽兰火只剩下最后一丈时,狄烁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要到极限了。

这一路走来,他心中已经数次生出相似的念头。

前几次,他克服了。

这一次呢?

狄烁掏出一只琉璃瓶,到了此处,他已不需要再往前走,以真元将幽兰火掬起就可以了。

真元掬异火,异火入瓶中。

一切顺顺利利。

狄烁小心将琉璃瓶放入吞云袋中,但他并不敢松懈半分。

抬头看了看更高处,狄烁突然长大了嘴。

几乎同时,狄煊凄厉喊道:“哥!”

“快走!”

狄烁猛地回头,大吼道:“快走!”

轰!

群山巨震。

时隔半日之后,火焰山竟然第二次爆发。

岩浆洪流自火山口直冲天幕,更有火雨从天而降。火山爆发瞬间所释放出的恐怖火元力,更是非人力可抗衡。

狄烁所战之地正处在一道幽深裂缝边缘,无法计量的火元力登时冲入他的体内。

耳膜早已被火山爆发的巨响震破,鲜血已从耳孔流出,而不断涌入体内的狂暴火元力更是随时都能讲狄烁撑爆。

明知再大的声音都是无用,狄烁还是声嘶力竭的嘶吼道:“走!快走!”

“哥!”

狄煊望向已经犹如火球一般的狄烁凄厉吼,疯子一样扑向狄烁。

悄然跟来的第三人立即现身,死死抱住狄煊。

“放开我!”

狄煊拼命挣扎,一拳拳砸向抱住她之人:“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任由狄煊撕打,不仅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反而抱着她往山下跑去。

可还不等那人带狄煊离开,一道更恐怖的岩浆洪流再次爆发而出,与之一同出现的火元力之盛超乎想象,出现瞬间就差点将三人活活烧死。

狄烁体内本就充满火元力,而这股更强的火元力才出现,他顿时承受不住。

“啊!”

狄烁痛苦嘶吼,眼看就要爆体而亡。

“哥!”

狄煊凄厉哀呼。

抱住狄煊那人立即挡在狄煊身前,替她挡住飞落的岩流,也挡着不让她看接下来的一幕。

天崩地裂之下,人力何等渺小。

在如此天灾面前,不仅狄烁要爆体而亡,狄煊与那人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嗯?”

已是认命的三人意外听见一道声音。

本该爆体而亡的狄烁突然感觉到体内狂躁的火元力竟被压下来,狄煊与那人也感觉到周围炽热的空气好似瞬间降温。

紧接着,他们便看见一人从天而降。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玉扣本无暇

突然出现之人回头看了看,似是后面有人追他。

来人一把拖着狄烁,又对狄煊二人说:“走!”

话音未落,来人已带狄烁冲下山。

狄煊二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跟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狄煊二人跟在那人身后竟没有感觉到一丝灼烧感,连从天而降的岩浆还没靠近他们时就失去了热量,变成了一块块火山石。

一口气跑下火焰山后,拖着狄烁那人突然加速,眨眼间就将狄煊二人甩在后面。

狄煊二人不知来人是谁,更何况狄烁还在来人手中,二人赶紧追过去。

还没追出几里地,二人就把人追丢了。

能让两位达到七魄炼第五炼之人追都追不上,这人实力之强可想而知,再联想到火焰山上发生的一切,狄煊二人不能不重视起来。

黑云山脉乃是玄炎陵地盘,截天塔一开启他们就来了此地,这位高手又是何时进来的?

狄煊二人循着那位高手与狄烁消失的方向找去,直到黑云山脉之外才找到线索。

一路寻踪而去,二人最终来到一片黑石岭。

黑石岭边缘一块巨大黑石上,狄烁行功正到紧要关头。

狄煊二人赶到黑石岭时,正好看见狄烁身后浮现出一道火光虚影。

跟狄煊一同前来之人看见这一幕,喃喃道:“怎么可能?”

狄煊双目放光,激动不已。

火光虚影很快散去,狄烁收功而起。

“哥!”

狄煊飞掠到黑石之上,闯入狄烁怀中大哭起来。

那人也跟了过来,却站在另一块石头上,他深深看了眼狄烁,而后望向前方,那里正站着将他们三个带出火焰山之人。

狄烁安抚好狄煊,双手抱拳对那人说道:“多谢前辈!”

“前辈?”

一身黑衣之人回头往来,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前辈。”

狄煊抹掉眼泪,也对黑衣人万福道:“多谢小哥救了我哥哥。”

跟随狄煊而来的那人也抱拳致谢,随即却问道:“不知阁下何人,为何出现在黑云山脉?”

狄煊顿时不快,怒道:“火玦!”

火玦对狄煊微微摇了摇头,而后继续望着黑衣人。

这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不是周然又能是谁?

“黑云山脉?”

周然迅速回想起天河坞的那本《截天塔密注》,然后看了看三人胸口绣着的玄火印记,这才说道:“你们是玄炎陵弟子?”

狄煊与火玦听周然如此问,皆感意外。

狄烁想了想,答道:“我等三人的确是玄炎陵弟子。”

“唉!”

周然长长叹了口气,既有逃出生天的庆幸,也有赶不及去藏生谷的遗憾。

“竟然穿行了这么远!”

黑云山脉与藏生谷分别处在截天塔的南北两个极端,就算路上一切顺利,从南走到北也要半个月时间,而从藏生谷再去核心区,又要七日。那时别说抢天缘,截天塔都该关闭了。

“今日救命大恩,狄烁没齿难忘。”

不知周然因何事而叹气,狄烁当即抱拳说道:“恩公若有差遣,狄烁万死不辞!”

“你还是先稳固好你的境界吧!”

周然扫了眼狄烁,半躺在石头上,手中转动新得来的玄火玉玲珑。

此时的玄火玉玲珑纯白无瑕,除非琉焰涯祖师一辈的高人当面,其他人几乎不可能发现这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玉扣会是琉焰涯的至宝。

九宗遗宝线索千千万,掌握线索之人也有千千万,至今也不曾传出有人得到遗宝的消息。

玄火玉玲珑应该是第一个重见天日的至宝。

谁又能想到这枚宝物竟被一头跨过天门的凶兽吞入腹中,还差点被那头凶兽给炼化。

在先天境之上的存在无法踏入截天塔的情况下,何人能对付一头跨过天门而又掌握玄火玉玲珑的凶兽?九宗遗宝共有九件,玄火玉玲珑因为诸多巧合落入周然手中,另外八件是否如玄火玉玲珑一般也在某些恐怖凶兽身边?是不是有哪件已被凶兽炼化?

周然却不知道他所想到的这些,根本就是九宗有意为之。

居思为乃是琉焰涯嫡传弟子,为何那般轻易就将炼化玄火玉玲珑的《灵火咒》告知周然?为何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让周然将玄火玉玲珑交还给琉焰涯?并非他不相信周然,也不是他背叛了师门,而是他心寒了而已。

直到被那人重伤之时,居思为才知道师门之所以破例将他提升为嫡传弟子,甚至将至宝玄火玉玲珑赏赐于他,都是因为他根本就是早就选好的牺牲品。

将玄火玉玲珑送到那头火鲎嘴中,这就是他被送入截天塔的唯一任务。

只要那头火鲎能完全炼化玄火玉玲珑,琉焰涯就有办法将之从截天塔中渡出。这种在截天塔中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凶兽一旦能离开截天塔这个囚笼,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直攀上镜,那些被抹除的记忆甚至都有重新恢复的可能。

九宗牺牲无数大能才将截天塔从大裂谷深处带出来,那些大人物到底在谋划什么,居思为这种牺牲品是没资格知道的。

不过,那位培养居思为多年的琉焰涯祖师怎么也不会想到,居思为葬身火鲎腹中之后没有立即死去,他不仅以秘法将魂魄寄托于玄火玉玲珑之中,甚至用了将近四十年时间将琉焰涯在玄火玉玲珑中布置的手段尽数破去。

若非如此,周然在彻底炼化玄火玉玲珑时,说不定直接就被渡出截天塔,入了琉焰涯。

居思为的四十年苦工,三魂炼圆满,泥丸宫第九重成就的神念,再加上一位地煞大尊以性命作为诱饵,周然才最终得到这枚看起来毫无瑕疵的玉扣。

一切,好似天意。

玉扣本无暇,唯人心可怕。

周然发呆了许久,火玦与狄烁兄妹可不敢发呆,三人注意力一直都在周然身上。

火鲎因为承受不住地心火焚烧,一口将周然与玄火玉玲珑吐出。逃出生天的周然正好遇到处于险境的狄烁三人,救人也不过是他顺手为之。至于以玄火玉玲珑压下狄烁体内暴躁的火元力,让狄烁趁机连破两关一举踏入七魄炼第七炼绝对是个意外。

“现在去核心区似乎有点早,做点什么呢?”

周然摸了摸下巴,而后猛地坐起。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悟道契机

周然将从商青落那些人身上得来的吞云袋尽数拿出来,不需有什么药水浸泡,他直接以神念之力去抹除吞云袋上的鲜血印记。

与那些只要花钱就能买到的特殊药水相比,以神念之力祛除鲜血印记更难,一个掌握不好就会毁掉吞云袋。品质越高的吞云袋,越难用神念之力洗去上面的鲜血印记。

周然先拿最普通的吞云袋试手,令他大概意外的是,他以神念一扫,鲜血印记就消失了。

接下来几只,包括商青落的那只都是如此轻松。

“真是奇了怪了。”

周然沉吟道。

直到浸提,他还没意识到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的神念到底有多恐怖,以他现在的实力也根本发挥不出神念真正的威能,但抹除一些鲜血印记又有何奇怪?更何况都是一些未到先天境之人留下的鲜血印记,抹除起来更不麻烦。

想不通之事暂且放在一旁,眼前才是正经事。

接着,周然当着狄烁三人的面清点起来。

在截天塔内,最没用的就是灵源。

不过,这些吞云袋中的灵源却不在少数。

还是商青落财大气粗,一张四星星卡之外,还有两枚四品灵源,三品灵源一百多枚,二品灵源只有几枚,一品灵源与灵晶却是一枚都没有。

周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商青落如此富有。

“果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另外几只吞云袋加在一起,只有两张三星星卡,三品灵源大概有一百多枚,二品灵源将近三百枚,一品灵源有个十几枚,各色晶卡也有几张,甚至还有几枚金币。

除了灵源与晶卡,就是各人为了进截天塔准备的各种物资,以及商青落与那几人进入截天塔之后搜集到的各色药材、罕见毒虫与稀有矿石。

商青落几人来堵截周然的时候,截天塔才开启,因此他们身上也没有搜集到什么好东西。

“竟然没有。”

周然有些失望,转即想到赫连青青随身放着的那本古书《月魄登仙箓》,他很是后悔的咬牙道:“当时真该搜身!”

略作分拣,他才将这些东西收起。

狄烁兄妹与火玦看周然的眼神早就变了,本就对周然心有防备的三人更加警惕。

截天塔内,生死自负。

杀人劫财之事更是再平常不过,甚至不少人就是为此而来,那些人随身携带的吞云袋中装着的几乎全是清洗鲜血印记的特殊药水。这种盗匪行为向来被人不耻,莫说是自诩名门的九宗三十六派之人,就算在一域之内略有名声的小门派小家族都不屑于做此等下作之事。

周然的实力刚刚在火焰山上已经显露无疑,狄烁三人已经在猜测这个突然出现在火焰山之人是不是九宗弟子,甚至直接怀疑周然会不会是琉焰涯弟子。可那些吞云袋出现之后,三人便立即熄灭了心中的这些猜测。

九宗高高在上,九宗弟子又怎么可能做这等事?

再者而言,那些吞云袋中的东西连他们三人都看不上,九宗弟子就更不可能看得上了。

火玦语气已有不善,再次问道:“阁下到底何人?”

狄烁与狄煊都没有说什么,兄妹二人对周然的态度虽不似火玦那般不善,却也脸色阴沉。

周然对此不以为意,笑了笑说:“过路人。”

三人之中,狄烁所受恩惠最大,不仅保住性命,还因祸得福,一举走在狄青与火勋二人前面。虽不敢说一定能抢到那八十一个名额,差距也不甚远了。若他真能侥幸成为那八十一人中的一位,从而成为九宗嫡传弟子,狄氏受益巨大,玄炎陵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无论哪种原因,狄烁能不惜生死为那位将他兄妹养大的三叔去摘得那朵幽兰火,自然也不愿意与救命恩人撕破脸。可黑云山脉毕竟是玄炎陵地盘,狄青与火勋不在的情况下,狄氏与火氏便以他与火玦二人为尊,无论如何都要维护玄炎陵的利益。

“今日幸得恩公之助,狄烁不仅保全了性命,更因祸得福。”

狄烁郑重躬下身,良久才起身继续说道:“恩公救命大恩我等三人不敢忘,但黑云山脉乃是玄炎陵地界,还请恩公告知为何会出现在此。”

周然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是过路人。”

天河坞《截天塔密注》中也都清楚记载九宗三十六派在截天塔内各有地盘,下十八门中除了万里府,其他门派没实力独占。玄炎陵却是位列上九门,独占黑云山脉已有百年之久。

这么多年来,不仅玄炎陵视黑云山脉为自家地盘,其他势力也早已默认。

既然是自己误闯了人家地盘,人家要个说法的确不为过。但周然又不可能将这几日发生之事告知三人,他也的确懒得解释什么。

之所以要在此时打开商青落几人的吞云袋,一方面是因为周然在火鲎腹中那几日将水与食物几乎消耗一空,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这些吞云袋中有没有其他几件九宗遗宝的线索,毕竟现在赶去藏生谷来不及了,而去核心区又太早。

然而,那些吞云袋中一点线索都没有。

至于为何不避开狄烁三人反而当着他们的面查看那些吞云袋,那是因为周然没做什么亏心事没必要避开人。狄烁三人会不会因此多想,又会如何想,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周然不去在乎,更不会放在心上。

问心无愧,心中自然坦荡。

再说回救人之事,火焰山第二次爆发多少跟周然与火鲎有关,可对才从火鲎腹中逃出来的周然来说,救下他们三人的确是冒着生命危险。

因为那个时候,火鲎就在火焰山之下。

让周然觉得意外的是,那头火鲎竟然没有追杀他。

瞥了眼腰间玉扣,九宗遗宝已得其一,周然笑了笑自语道:“不能再贪心了。”

以防再有意外,周然决定此时就赶去核心区。

他看向狄烁三人,笑着说道:“我现在准备离开,你们要不要拦我?”

这话说的真是够直白!

狄烁抢在火玦之前开口问道:“恩公可是要去核心区?”

周然点头。

狄烁抱拳问道:“不知恩公能否让狄烁随行?”

周然笑道:“你是要监视我?”

狄烁的一口气顿时憋在了心头,有被人当众点破心思的尴尬,也有一丝不悦,看破不说破是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这家伙连这点都不懂?

轻轻吸了一口气,狄烁说道:“不敢!”

“哈哈哈哈哈!”

周然顿时大笑不已,他对狄烁说:“想跟着我,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追上我了!”

话音才落,周然立即施展天风寄影,从三人面前一闪而逝。

狄烁身上火光流转,亦是刹那消失不见。

“哥!”

狄煊没想到如此突然,当即大声道。

声传数里,唯有清风作回应。

从黑云山脉一路向北,周然与狄烁纯以脚力而行。

三百里后,狄烁紧紧跟在周然身后。

五百里后,狄烁的气息依旧平稳。

八百里后,狄烁已感觉到吃力。

一千里后,在狄烁即将达到极限之时,周然停了下来。

望向面不红心不跳的周然,连连喘粗气的狄烁不禁问道:“你不会真达到三魂炼了吧?”

周然不答,对狄烁笑道:“接下来就不用送了。”

回音还在耳边,眼前竟已无人。

狄烁马上四处望去,莫说见不到人影,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这才是你真正实力?”

狄烁收回视线,喃喃自语道。

稍作调息,狄烁恢复体力。

他想了想却没有返回黑云山脉,而是继续前往核心区。

盛洲通道所对应的区域与风云谷入口所对应的区域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周然从风云谷通道进入截天塔数日,一个熟人没碰到,却在千万里外的这里遇到了两位老熟人。

一个是在禹州城认识的第一位百强榜高手,白思珏。

一个是风云渡口鼎天阙的少东家,古辞。

周然离开黑云山脉不久,就在一片树林中碰到了二人。

“周,周然?”

白思珏望向一身黑衣的周然,既惊喜又意外,似乎还有几分警惕。

古辞与白思珏反应一般,他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们说的周然是同一个人。”

白思珏抬头望了望周然身后,道:“就你一人?”

周然点点头,装作没有看到二人腰间的那些吞云袋,淡淡笑道:“好巧!”

无论禹州城白思珏,还是鼎天阙古辞,对周然而言都是萍水相逢之人,如果碰到二人正处于危险之中,他不介意出手救人。如今二人无事,他也不打算与他们深交。

陌生之地意外相遇,点头足够。

周然对二人浅浅点了点头,就此擦肩而过。

在禹州城时常会笑到眼睛会眯成一道缝的白思珏又一次眯起眼睛望着周然离去的背影,但他脸上已没有那时的笑意。

他没有叫住周然,心中仅有的那点惊喜终究还是被另一种心思取代。

古辞也望着离去的周然,在周然身影即将走出他的视线时,他突然开口叫道:“周然!”

周然站住,侧脸问道:“有事?”

古辞扫了眼白思珏,笑着说:“你是不是准备去核心区?”

周然无声点头。

古辞说道:“不如我们三人一起?”

白思珏跟着说道:“人多安全。”

“不必了!”

周然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秘密的丛林之中,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周然的气息,白思珏与古辞这才敢稍稍松口气。

一个是精神力强大的猎灵人,一个是擅长各种暗杀手段之人。

皆是达到大炼层次的两人联起手来,刚好合适。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甚至击杀了一位已经达到真元第三炼的高手。

古辞与白思珏认识至今,谁都没有说过自己的来历,二人甚至还少说过话,自然也不会聊到周然,之前那句话根本就是古辞随口一说。

白思珏认识的是那个已经成为禹州城城主的周然,古辞眼中的那个周然拥有一张四星星卡与一枚四品灵源。对他们二人来说,截天塔内碰到的周然就是一头肥羊。周然的背影即将从视线内消失时,二人的确对周然动过杀心。

可谁也没有出手!

不是他们还记得什么情义,而是他们谁都没有一击必杀的信心。

一路向北而行,一步步向核心区走去。

在接下来的路上,周然见过很多场厮杀,看见很多人惨死,也见过很多人临死前的丑态,他不知道这些在外面被誉为天才的少年们是否有过后悔,他只知道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截天塔里的花草树木一定会很旺盛。

吃,或者被吃。

无论哪里,都是一样。

意外碰到的白思珏与古辞,也意外的给了周然一个契机。

一个本不该是归元境能拥有的契机。

悟道!

从黯然离开定军山,到重回定军山,到玉泉封山与燕山掌权,到三千里秦云山脉,到十色剑前后的种种牵连,到逃避似得逃离那方天地,再到从禹州城来截天塔这一路上上发生的大大小小之事,以及整个过程中周然内心的挣扎与煎熬。

生死、阴谋、背叛、得失……

一幕幕纷至沓来,所有的一切于此时彻底爆发。

辽阔无尽的识海内,被镇压的千鸩饮始终静静的关注着周然。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千鸩饮看了看这方不知到底有多大的识海,时间越久,他越觉得自己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越渺茫,但他又觉得报得大仇的可能性在不断增加。

“如果你能成功跨过天门,我就告诉你煞主的藏身之地。”

千鸩饮自语道:“我也不需要你灭了冥蚕窟,只要杀掉当年为首之人就够了。”

没有救人,没有去捡拾大大小小各种机缘,周然变成了一个看客,看着这方被称为截天塔的广阔天地,看着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生生死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整个人与一切完全隔开。

直到接近核心区,周然才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

站在一座小小山头上,他四处望去。

眼中有几分说不清的迷茫,心头有几分道不明的恍然。

直到天黑下来,周然才完全清醒过来,他问千鸩饮:“过去多久了?”

千鸩饮答:“半个月。”

周然顿时一惊,说道:“这么久?”

千鸩饮见周然如此反应,马上说道:“什么叫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有人闭关悟道悟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你这半个月算个屁。”

周然扔来一个白眼,对千鸩饮道:“我说久就是久,你有意见?”

“我……”

千鸩饮到底没敢说什么硬气话,万一惹得周然再将识海封闭,倒霉的不还是他。

形势比人强,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

如今已是最后几天,截天塔内所有人差不多都在往核心区靠近。

并非所有人都要去抢那八十一个席位,而是越靠近核心区星辰之力越浓郁,冲击先天境时越有可能引动更高等级的星力。

等周然赶到核心区时,满眼所见几乎皆是人。

人群最前方是一座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宏大建筑,被称为玉虚天路,如同一座倒扣的白玉巨碗,一圈一圈白玉阶梯绕在白玉巨碗之上。

那便是核心区的中心地带,也即是此次截天塔开启抢夺天缘的最终战场。

周然来到白玉阶梯前,他知道所剩时间已是不多,准备立即登梯而上。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大喝:“城主!”

周然循声望去,便看见一道魁梧身影正从人群中挤过来。

扛着大斧头的严恒扒拉开几个人来到周然身前,身后还跟着几个与他体形相当之人,看穿着应该是云岚草原某个部落的后代。

“城主,真的是你啊!”

严恒的高兴是发自肺腑的,他笑着说:“我还以为城主已经上去了呢!”

跟严恒一起寄过来的几个人盯着周然看了看,其中一个名为呼延狼的家伙面向很嫩但嗓门极大,他撇嘴道:“这就是你说的什么城主?听你吹得天花乱坠,原来是一头弱羊啊!”

严恒转头就是一脚,直接将呼延狼踹出三丈外。

“再胡说信不信我抽死你!”

严恒大骂道,转过头马上向周然求情道:“城主,你可千万别生气,这混蛋就是嘴上没把门的,一会儿我往死里揍他。”

呼延狼拍怕屁股爬起来,没觉得严恒当着这么多人踹他丢脸,只是对周然满脸不服气。

周然笑了笑,与碰到白思珏和古辞不同,遇见严恒他是真的很高兴。至于那个把不服气写满脸的家伙,他自然不会在意。

周然看了看周围,问严恒:“有没有遇到他们三个?”

严恒点头,指了指上面笑着说道:“南闲生和典惊蛰都在第二层阶梯,虞均衡在第三层。”

周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一个人没看见,只有极高处才依稀有几道人影。

严恒见周然不解的看来,知道周然应该是才来此地,便将他这几日听来的东西告诉周然。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没有回头路

被众人称之为玉虚天路的恢宏建筑看上去似乎要比扶风城冲天岳还要大数倍,然而,如此宏大的玉虚天路之上却仅仅只有九级阶梯。

最下面那一层白玉阶梯三丈高三丈宽,之后每一层都是前一条的三倍,而每一层白玉阶梯上更有此方天地的威压。越是往上,天地威压越重。能承受住威压顺着白玉阶梯登顶之人,就有资格去抢那八十一个名额。

可实际上,除了九宗三十六派与顶级隐世势力的妖孽,有勇气登上白玉阶梯的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冲着上面的玉星位而去。

所谓玉星位,乃是白玉阶梯上存在的特殊节点。

只要能抢到玉星位并将之炼化入体,就不需要时刻承受天地威压。

每层白玉阶梯上皆有四十九个玉星位,每个玉星位只能容一人。

距离截天塔关闭只剩最后几日,只待玉虚天路尽头的那些妖孽们角逐出最终八十一人,就可以合力引动星辰之力,一起冲击先天境。那些没能走到玉虚天路尽头的各宗各派嫡传弟子大都在各条白玉阶梯上抢到了玉星位,静待最后时刻到来。

不到最后时刻到来,这些暂时抢到了玉星位之人就不敢稍有大意。

因为随时都可能会有人冲上来。

抢到玉星位就必须将之炼化入体之人,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成为了白玉阶梯的一部分。如果有人想要攀登白玉阶梯,就要面对他们联手攻击。

大衍五十,其用四十又九。

每层白玉阶梯只能容纳四十九人,如果出现了第五十人,要么四十九人在三分钟之内联手击杀闯入者,要么白玉阶梯在四十九人中随机选一人将之吞噬,而闯入者顶替被吞噬之人,要么是闯入者能在三分钟内击溃四十九人联手,登上更高一层的白玉阶梯。

在这个过程中,炼化玉星位之人面对闯入者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一样要被白玉阶梯吞噬。

周然来到玉虚天路之前时,白玉阶梯之上的玉星位几乎皆有得主,而一旦四十九人聚齐就会被遮蔽起来,除非有闯入者出现,否则外人根本看不到那四十九人的身影。之所以能依稀看到最高处存在几道人影,并不是因为那层白玉阶梯还没有聚集四十九人。

最高处另有玄机!

不曾登上最高处之人自然不可能知道玄机为何。

无论最先达到之人,还是现在想要登上这些白玉阶梯,都必须一层一层阶梯闯过去,绝对不能一口气飞掠到更高处,否则任你多强都会被玉虚天路上的虹光打灭,而这一点已经有不少人用性命验证过了。

承受天地威压的同时还要面对数十位同境界高手,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根本就是十死无生。

到了这个试试,有实力有勇气想要争上一争之人早就上去了,如今还在白玉阶梯下面的这些人,大概只有寥寥几位还在犹豫,其他人则早就放弃。

周然缓缓收回视线,指了指上面笑着问严恒:“你不想去试试?”

严恒看向白玉阶梯的目光的确充满羡慕,但也仅仅是羡慕,他傻笑着说:“不想。”

“禹州城百强榜上的那些人,不少人都死在这上面了。”

严恒挠了挠头,说不上难过但有些莫名的悲凉,毕竟他亲眼见过这些人在禹州城时何等的意气风发,也亲眼看见他们被那些大宗弟子轻易击杀的模样。除了他们几个来自禹州城之人,谁又认识那几个死去之是是谁?

体形魁梧的严恒心思却比女儿细腻,他对周然傻傻一笑,轻声说着那些人的名字:“贺百炼,乔长峰,余一清……”

周然拍了拍严恒肩膀,转身跃上第一层白玉阶梯。

严恒对此毫不意外,刚刚说周然是弱羊的呼延狼却是一惊:“老大,你怎么不阻止?”

“阻止什么?”

严恒转手抽了他一个趔趄,指着上面笑道:“给老子好好看着!”

呼延狼小声嘀咕一句,抬头望向前方。

这时,周然刚刚落在提一条白玉阶梯之上。

双脚触及白玉阶梯瞬间,周然便立即感觉到身体一沉,犹如深陷星纵强者的领域之中。

紧接着,四十九道人影几乎同时出现,整条白玉阶梯也变得透明起来。

白玉阶梯这方动静马上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已经整整半日时间没人敢登白玉阶梯找死了。

白玉阶梯之上出现的四十九人中,有一人看清闯入者模样,低声意外道:“周然?”

周然抬头望向那人,似乎在禹州城见过,但并不认识。

事关生死,那人绝对不会对周然留情,就算认识又能如何?

周然扫了那人一眼,又望向其他人。

整整四十九人,清一色都处于真元三炼的小炼阶段。

生死之前,没人敢迟疑。

现身的四十九人立即包围周然,他们只有三分钟时间,必须在这个时间里联手将闯入者杀死,否则死的就会是他们中的某一人。

最先出手的正是认出周然那人。

周然扫了眼那人,心中并无动怒,他一震肩头,落在他身上的天地威压立时被激荡而开。

面对出手之人的拳头,周然随手一挥,第一个出手之人直接被扫飞。

是死是废,全看那人自己的造化。

淡淡望向联手攻来的其他人,周然面无表情,只是衣袖猛地一扫。

所有人只觉得自己仿佛洪水过境时的落叶枯枝,竟是连抵挡片刻都做不到。

不见沙飞石走,只见人影横飞。

从站在白玉阶梯上到四十九人被扫落,仅仅几个呼吸,这让下方很多准备看热闹之人愕然不已,尤其呼延狼以及人群中另外一些出自禹州城之人更是震惊无比。

虽然只是第一层白玉阶梯,可毕竟是四十九位已经开启真元三炼的高手啊!

严恒双手抱胸,心头激动不已,但满脸的不以为意。

呼延狼马上凑到严恒跟前来,惊叹道:“老大,他这么强?!”

“哼!”

严恒瞥了他一眼,对旁边那些都望向他之人不屑道:“这就叫强了?没见过世面!”

白玉阶梯上,风云未起便已消散。

周然看都没有看倒地不起的四十九人,抬脚跃上第二层阶梯。

第二层白玉阶梯,周然看到了典惊蛰与南闲生。

不知进入截天塔之后得了机缘,二人竟然都到了真元三炼中的大炼层次。

都曾被周然抽得找不着北,更知道周然从禹州城到风云渡口一路上的战绩,二人除了意外会在此时遇到周然,根本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想法。

除了典惊蛰与南闲生二人,四十九人中还有几位也都处于大炼阶段,余下皆是小炼层次。

第二层的整体实力的确比第一层强出不少。

可那又如何?!

周然看了眼摩拳擦掌想要报仇的典惊蛰与南闲生,淡然一笑:“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典惊蛰二人被周然看得头皮发麻,但此时本就事关生死,实力在四十九人最强而又知道周然实力的二人运起全部真元,大声喝道:“杀!”

以二人为首,其他人紧随其后。

周然望向冲杀而来之人,淡然而道:“就算给你们机会,又能如何?”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冲在最前面二人的耳中。

典惊蛰二人心中顿生不好预感,便在这时,周然迎着他们大步走来。

脚步似缓实快,几乎瞬间来到二人身前。

只见周然对二人冷冷一笑,与第一层一样,飘飘大袖无声扫来。

大袖挥动,强风过境。

四十九人便如狂风中的落叶,无力抵挡。

第三层,周然不仅看到了虞均衡,还遇到了两个熟人,尹武月与夜柳。

第四层,姬孤卿与池凡萧。

第五层,司徒雨。

到第五层为止,接下来再也没有遇到出自于禹州城之人。

仅仅四个月时间,曾经站在同一高度之人,被这些白玉阶梯清清楚楚分出了高低。

尹武月与夜柳的意外与震惊,姬孤卿与池凡萧的不可思议,司徒雨的难以置信,皆在周然一袖挥扫间成为了过去。

人生大概就是如此,遇到过很多人,遗落了很多人,不知路的尽头会不会只剩自己一人。

下方十万百万的看客全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攀登白玉阶梯的那道背影。

白思珏与古辞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二人很庆幸当日没对周然出手,同样知道周然实力很强的严恒也有些呆了,呼延狼干脆震惊得连嘴都闭不上,口水都流了一地。

“老,老大!”

呼延狼一把抹去口水,对严恒说:“咱们城主好强!”

啪!

严恒实在太激动,手上也没个轻重,一巴掌就将呼延狼抽趴下,又踢了一脚,说道:“什么叫咱们城主?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第六层白玉阶梯,距离地面已有千余丈之高。

当周然踏上这层阶梯时,下方无数人眼中的第六层也很快变得清楚起来。

表面上看,早一步来此之人占了不小便宜,最早来此之人甚至只需要抵挡住白玉阶梯上的天地威压就能拾级而上。但实际上,越早登上白玉阶梯之人面对的闯入者越多,身死的可能性越大。毕竟,每层阶梯只有四十九个玉星位!

没有足够的实力,抢到玉星位也保不住。

一旦登上白玉阶梯,便没有回头路!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已在高天之上

周然来得太晚,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白洁无暇的白玉阶梯不久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无数次,不知道多少天之骄子死在这上面。

一遍遍筛选下来,最终能站在玉虚天路之上的只会是真正的顶级强者。

加上周然,小小禹州城竟然有十个人登上白玉阶梯,这的确很令周然有些意外。

第六层之上有喜穿绿衣的赫连青青,有手持逆鳞枪的龙兰与身着白衣而眉间点着一朵雪花的东门初雪,有一位与东门初雪一般长相一般穿着但眉间空无一物的女子,正是东门与非。

除了这四人,烈阳谷阳烈,云苍派天地人三杰,千绝门金童玉女,万里府“建安七子”中的连广宇和几位师兄弟……

站在这一层的四十九人应该都是下十八门未来的衣钵传人。

面对这么多高手,依旧要在三分钟之内分出胜负。

但周然的战场并不在此!

“来吧!”

周然朗声大喝,体内真元狂涌而起。

他不想等,其余人也不愿等。

非生即死的绝路上,所有人都必须全力以赴。

“白云出岫!”

龙兰手握逆鳞枪第一个出手。

逆鳞枪已经认主,龙兰实力暴增,这招白云出岫在她手中竟有几分蛟龙破云而出的神韵。

“哈哈哈哈!”

周然仰天大笑,浑身战意沸腾。

面对这杆不久前被他压服的天兵,面对持枪的龙兰,周然这次心静如水。

非生即死,那便一往无前吧!

只见周然不闪不避,迎着逆鳞枪而上。

枪尖呼啸至,他以双指夹住。

宏大真元顷刻奔涌而出,瞬间横扫逆鳞枪,甚至直接将枪中几个节点冲溃。

一瞬间,龙兰竟发现自己与逆鳞枪的联系被生生隔断了。

逆鳞枪已认主,怎会如此?

周然再展宏大真元,逆鳞枪猛地震动起来,任由龙兰如何用尽全力,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逆鳞枪被人夺走。

逆鳞枪落入周然手中仿佛活了过来,隐隐竟有雀跃龙吟。

周然持枪,大喝道:“这才叫白云出岫!”

惊动龙兰神魂的喝声中,逆鳞枪自周然手中飞射而出,不似蛟龙破云而出,根本就是天龙逆天而行,其劲之大其势之强震撼四野。

逆鳞枪枪尖,却直冲龙兰而去。

“小心!”

东门初雪大声提醒道。

枪势越来越强,龙兰像是被吓傻动也不动。

赫连青青突然来至龙兰身前,面对这无法可当的一枪,她一口咬破手指,一指虚空画符。

一符瞬成,赫连青青猛地将之推出,喝道:“落星千万尽归月!”

万千光芒自虚空生出,快速涌入符文中。

此符正是《月魄登仙箓》中的玄字符,从赫连青青手中施展堪比先天巅峰高手全力一击。

符文夺目,枪已至。

然而,枪至之际,符文顿破。

“不好!”

东门初雪惊呼一声,一身白衣如高山落雪,倏然来至赫连青青与龙兰身边,她双掌迅速结成一印,娇喝道:“江山不夜月千里!”

在东门初雪出手时,东门与非双掌亦结出相似之印,她亦冷然轻道:“千里冰封玉万家!”

双印同出,周遭好似瞬间天寒地冻。

此时,逆鳞枪已穿破玄字符。

东门初雪与东门与非双印同时落向逆鳞枪枪身,但二人双掌触碰逆鳞枪的瞬间,竟被枪身之上的恐怖真元直接震伤,赫连青青更是在玄字符被破之时已然嘴角染血。

面对三人联手,逆鳞枪依旧势如破竹。

赫连青青三人知道此时的周然手下留情的可能微乎其微,可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周然的实力竟会如此之强,甚至可以说强得匪夷所思。

眼见你逆鳞枪就要洞穿身体,龙兰终于回过神来,她猛地双掌合十,抵住逆鳞枪枪尖。

“噗!”

双掌抵住枪尖之时,龙兰顿时被枪中真元所伤。

她却不能松手,因为松手便是死。

枪势正是巅峰之时,一缕枪意更是肆意。

龙兰竭尽全力,依旧被一步步逼退。

一直被逆鳞枪逼出数里之远,龙兰这才能感觉到枪势已尽,她双掌汇聚真元,纷纷落入空荡荡的枪身之中,这才重新控制住这柄天兵。

说来话长,实则只是瞬息之事。

一招便让赫连青青四人失去再战之力,立时震撼住了其他人。

连广宇顿起一剑,喝道:“清荷独秀一剑吟!”

他的几位师兄弟见此也纷纷拔剑而起,所用皆是万里府《青莲剑歌》之中的不世之招。

曾与周然交过手的金童亦是出招,起手便是《纯阳秘典》强招。以轻纱遮面的玉女亦不落其后,出手更是《极阴心经》的至极之招。

云苍派《云苍三剑》,烈阳谷《大日功》,双极楼《霸刀诀》与《江海赋》……

下十八门的所有镇派绝学竟是一个都不缺。

纵然如此,周然又有何惧?!

即使面对的都是下十八门中的顶级嫡传弟子,周然却依旧没有出剑的意思。

周然只是轻念了四个字:“御天行云!”

连广宇剑势才成,被一指点破。

金童拳风正盛,被一拳震散。

玉女掌中寒气浩荡,被一掌逼回体内。

阳烈一身强大火元力,被一闪而逝的身影瞬间压下去。

……

无论出身何门,无论何种武学,无论用何兵器,皆被一招所败。

当四十九人尽数倒下时,没有超过半分钟。

无论被一招击败的四十九人,还是下方那些观战之人,没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天地之间,落针可闻。

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的周然已经冲天而去。

“龙兰妹妹,又得了好处吧?”

东门初雪望向渐渐回过神来的龙兰,不无嫉妒的问道。

龙兰点头,抬头望向第七层。

直到此时此刻,龙兰才真明白手中这杆天兵并非因为以螭龙逆鳞打造才被成为逆鳞枪。

龙有逆鳞,触之必亡。

枪亦有逆鳞,松手之时即身死。

龙兰紧紧握住逆鳞枪,眼前再次浮现她双掌抵住枪尖的那一幕。

自从有记忆以来,这是她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她甚至毫不怀疑当时若她松了手,逆鳞枪绝对会要了她的性命。但同时,也是她距离逆鳞枪最近的一次。

从这一刻开始,她一生都不会松开逆鳞枪。

东门初雪望向即将登上第七层的那道黑色身影,轻声自语道:“原来他这么强。”

不仅东门初雪这么想,所有认识周然之人都在这么想。

而周然,已在高天之上。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人踏风云而来

高天之上,风云再起。

失去神念与渊虹剑的商青落依旧靠着自己走到这里,周然逃脱金线蝎子的追杀后遇到的秦棋书与方白月、万里府“建安七子”的余下三人、天武峰“天武三公子”中的两位,风云谷外与周然一般在最后进入截天塔的几人都在此。

从七魄炼第一炼至七魄炼第三炼,整整四十九人。

这些人中,下十八门中仅有几人,上九门与中九门几乎各占一半,一个九宗之人都没有。

截天塔最大的天缘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借助截天塔冲击先天境,另一个是成为九宗嫡传弟子。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成为九宗嫡传弟子更重要。

九宗大能对截天塔一直都有更深层的谋划,那些被送入截天塔的九宗嫡传弟子,一部分如居思为那般是早就选好的牺牲品,另一部分则是负责监督他们之人。

如果那些人没被牺牲,从第六层白玉阶梯开始,哪里还有三十六派弟子的位置?而如果有人对九宗了解甚深,便会发现九宗弟子中真正的领军人物根本没有一人进入截天塔。那些从截天塔中活着回去的九宗弟子以及侥幸抢到八十一个席位而成为九宗嫡传弟子之人,最终能攀临上镜之人更是屈指可数。

风云渡口茶楼里的那位说书人告诉周然,九宗争抢西方太白星。

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之重,只有成为九宗高层才会真正明白。可周然本就不是冲着成为九宗嫡传弟子而来,曾是九宗牺牲品而侥幸活下来的说书人也许白讲了那个故事。

风云浩荡,无边杀机迎面扫来。

第七层的四十九人中,四十八人对周然动了杀心,唯有商青落一人不希望周然身死。

毕竟,那粒魂珠还在他的识海之内。

若周然死在这里,他离开截天塔后又找不到人将之取出,那岂不是要给周然陪葬?可这个时候商青落又根本不敢手下留情,不然死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千般思绪一闪而过,没人敢浪费时间。

万里府“建安七子”之手万歌吟最先出手,长剑出鞘瞬间便是《青莲剑歌》至强之招,剑风之强横登时震惊众人。

万歌吟凌然喝道:“莲华枯渡剑开光!”

其余二人亦是同时出招:“清荷独秀一剑吟!”

除此三人,其余人虽都运起真元,却没有一同出手。

并非为了什么脸面,也不是觉得只凭万歌吟三人就能对付闯入者,而是这些皆在七魄炼层次的家伙在等周然应付万歌吟三人时露出破绽。

却在这时,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巨大波动,隐有星辰之力波动。

难道八十一人已经聚齐?

周然抬头望去,心中惊疑道不已。

星力隐晦波动只出现了一瞬间,除了周然之人,第七层四十九人似乎无人感觉到。

周围之人不明周然为何分神,但这个时候分神与找死何异?

一剑浩荡,万歌吟凌厉剑招已然逼至。

“滚!”

周然突然意识到时间所剩无多,面对万歌吟浩荡一剑,他猛地真元,以衣袖直接扫去。

轰!

不仅万歌吟,连随在他身后的两位师弟都被一袖扫飞。

“七魄炼大圆满!”

生生承受了周然这一袖的万歌吟三人顿时意识到对手有多强,而在旁等候出手时机的数十人不仅看见万歌吟三人被扫飞,更清楚感觉到周然出手瞬间爆发的强大气势。

商青落与周然交过手,在周然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他曾猜测周然已经达到七魄炼第五炼,甚至有可能达到第六炼。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不久前面对的那个家伙竟然达到了七魄炼大圆满,这可是上九门顶级弟子都未必能触及的高度啊!

面对七魄炼大圆满存在,就算发现了破绽,以他们的实力可能抓得住吗?

秦棋书与方白月、“天武三公子”中的厉扶苏与晁渐离马上出手。

周然大步而上,面对强攻而来的四人,他掌开强招,朗然道:“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四人以绝世之招正面相迎,不敌!

曾与周然一同等在风云谷之外最后才进入截天塔的几人携杀招而来。

周然拳势惊天,喝道:“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携手杀来的数人,饮恨!

其余人见周然势大好似根本无法抵挡,商青落与所有未出手之人尽数以绝招袭来。

周然哈哈大笑,声势之强更胜之前,他拳掌同开,声震四野:“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数十位名动十二洲的天才弟子,败北!

仅仅三招竟然败尽了第七层白玉阶梯所有人。

下方六层之人彻底呆住,玉虚天路外的无数人更是目瞪口呆。

严恒目光呆滞,呼延狼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白思珏眼中尽是复杂之色,他开始后悔那晚离开禹州城,池凡萧、姬孤卿与司徒雨全都失声,赫连青青、东门初雪与龙兰心头大惊的同时,眼睛却一个比一个更亮,典惊蛰、南闲生与虞均衡心中那点不服气一扫而空。

这些曾以为周然与他们相差无几之人,此时才发现自己与周然之间的差距是何等之大。

仅仅三个多月而已,周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向已经冲向第八层白玉阶梯的黑色背影,有多少人已经开始在想,今日还能看到他的背影,今日之后是否连看到他的背影都会成为一种奢望?

周然从不在乎这些,他只管一路向前。

第八层白玉阶梯上也是四十九人,实力从七魄炼第三炼之七魄炼第六炼。

下十八门一个没有,中九门寥寥几人,绝大多数都是上九门之人。

不过,依旧没有九宗之人的身影。

除了周然之外,从风云谷通道进入截天塔那么多人,只有天武峰的君少游与另外一个不知名之人最终站到了这里。

玄炎陵的狄煊与火玦也在此处,他们身边还站着二人,正是先一步来此的狄青与火勋。

包括君少游与不久前被周然所救的狄煊与火玦在内,站在第八层白玉阶梯上的四十九人没有一人真正认识周然。

狭路相逢,生死相决,认不认识有何区别?

从第一层一路来至第八层,周然几乎一丝停歇都没有,身上气势越来越盛。

来至第八层,他根本不等四十九人出手,率先一步攻向他们。

周然气势实在太盛,逼得四十九人同时出手。

天武峰君少游尽展《天武兵锋》惊天之招:“倚剑傲天,一念无涯!”

玄炎陵狄煊与狄青双招同展,皆是狄氏一族镇族武学《焚天诀》,两道强横无匹的炽烈火风好似要吞没一切:“风火开天路!”

火勋与火玦不仅不慢狄煊与狄青分毫,二人所用的乃是火氏一族至高武学《九霄神火策》,所引动的气势甚至还要搞过狄煊二人:“九霄烽烟荡!”

余下之人所用亦是镇派武学,上九门各门武学罕见的同时出现。

周然猛吸一口气,只觉得心中无比浩荡,近十年经历的种种一夕爆发换来半个月的悟道机缘,而半个月的悟道在他从第一层白玉阶梯走到此处时终于拨开一片遮挡《九书》的迷雾。

面对九宗三十六派四十九位绝顶天才,周然大笑着朗然道:“命魂合元!”

却是此时,他终于动用了三魂炼层次的实力。

仅以三魂之中的命魂与真元相合,却已令其势宏大如昊天日月。

日月之前,群星皆暗淡。

周然双掌强开,竟要尽纳周遭气机,只听他再次开声:“无涯篇,御天行云纳八荒!”

自周然得到《九书》之后,曾数次动用其中招式,但要么是依靠承启与赤羽的无上境界,要么是处在特殊心境之中,直至今日才是他全凭自身实力施展出完整一招,也是到了今日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所用的御天行云只是半招武学。

御天行云凌空渡,尽纳八荒生死途!

前面半招周然早就参悟透彻,后面半招也在今日大成。

此招一出,无论四十九人所用何种武学,第八层白玉阶梯之上的气机尽数被周然所夺。

在还没能踏上先天境界之前,掌握多少气机就等于能发挥多少实力,气机若是被夺几乎等同于被打落回真元三炼圆满层次。

四十九人不仅都是中九门与上九门的佼佼者,实力皆在七魄炼第三炼之上,所施展的武学更是镇派绝学,就算面对出身九宗的那些顶级妖孽,最多也就几人所掌握的气机会被强夺,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所有人气机被一人所夺的情况。

然而,这种不可能之事偏偏发生了。

周然强夺所有气机,对四十九人而言简直就是釜底抽薪,所有绝招几乎尽数崩溃。

气机已被独掌,周然凌空跃起,自丹田气海内强抽一道无匹真元。

真元入手,周然一掌压下。

四十九人极力相抗,不愿浪费时间的周然再引一道更强真元,轰然压下。

气机盛,掌势盛,真元更盛。

四十九人,不敌!

逆着从高空降下的恐怖威压,周然冲向第九层白玉阶梯。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云海青铜门

即使只是远远看着,可哪怕没有实力登上玉虚天路的那些人也都知道败尽第八层白玉阶梯之人的周然绝对达到了三魂炼。

九宗弟子进入截天塔之后就来到了核心区,那些站在归元境尽头的存在也是最早登上玉虚天路之人。等三十六派之人来到这里时,他们早就登上第九层之上的绝巅。也即是说,无论身在玉虚天路之人,亦或后面几天赶来的所有人,在此之前几乎没人见过达到三魂炼之人。

截天塔还未开启之前,十五岁达到真元三炼圆满的千绝门金童玉女就令冀洲西部无数势力大惊不已,七魄炼更是属于传说中的存在,而听说过三魂炼之人根本没有几个。

七魄炼到底有多强大,进入截天塔之人大多数都看到了,七魄炼大圆满有多强横,所有人也都见识到了,而达到三魂炼之人又该是何等恐怖,却只有站在第八层白玉阶梯之人才明白。因为不曾亲自感受,根本想象不到气机被人强夺到底是何种滋味。

这世界上真会有强大得令人绝望的存在!

玉虚天路只有九层白玉阶梯,第一层只有三丈宽三丈高,之后每一层的宽度与高度都是前一层的三倍。

玉虚天路第九层,高居数万丈的绝顶高空。

第九层白玉阶梯不存在玉星位!

能登上这层白玉阶梯之人,实力最低也是七魄炼第七炼,其中不少人都是七魄炼大圆满。

这些人背对着才踏入第九层的周然,面向前方那条青石阶梯。

数十人都好似石雕,很长时间都不曾动一动,那是因为他们要以自身极力抵抗足以将七魄炼第六炼之人压爆的恐怖威压,对下方发生之事自然一无所知。

周然从第一个人身边走过,那是不久前才突破七魄炼第七炼的狄烁。

狄烁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盯着与他擦肩而过的周然。

此时的他勉强不被这里的天地威压打落,想要抬头都极其吃力,就更不要说跟上好似闲庭信步的周然了。

便在狄烁的注视下,周然从所有人身边经过,轻易走到青石阶梯之前。

周然顺着青石阶梯向上看去,足有数里之长的阶梯直通天上云层。

青石阶梯的尽头,还在云层之后。

隐晦的星力波动再次从云层之上出现,似是在催促周然。

已经走到这里,周然无论如何都要在那八十一个席位中抢到一个。

抬脚,踏出。

只是一步之差,所要承受的天地威压却是猛增数倍。

周然猛地握紧拳头,大步迈出。

天地威压在不断增强,身上承受的压力在不断增加,从丹田气海内抽取出来的真元也在不断增多,而双手背在身后的周然一步步拾级而上。

从踏上青石阶梯第一步至踏入云层,他攀登阶梯的速度好似丝毫未变。

穿云而上,周然即将走到此行的重点。

即使以周然的心境,此时也不免生出几分激动来。

踏上青石阶梯最高处,周然抬头四处望去,只见无边无际的云海翻涌不休。

无尽云海中,矗立着一座青铜门。

在周然的感知中,这座青铜门似乎比玉虚天路还要巨大。

在古拙沧桑的青铜门最高处,漂浮着三个巨大的字。

周然从来没见过这种字,却在看见这三个巨字的瞬间就知道了这三个字为何。

截天塔!

便在周然认出这三个字的瞬间,脚下青石阶梯的尽头竟又出现了新一级阶梯。

周然没有犹豫,一脚踏在这条后来出现的阶梯之上。

“不!”

依稀听见一声不敢的哀嚎,周然立即四处望去。

眼前只见云海涛涛,一个人影都没有。

心中似有感应,周然低头看向脚下。

却是脚下新出现的这级青石阶梯渐渐变成镜面,上面浮现出他才进定军山时的模样。

从踏入定军山初时的懵懂与倔强,到一点点成为甲字队教官,再到鬼雾爆发,很多他早已模糊甚至遗忘了的点点滴滴在这镜面上接连出现。

往事非是梦,滴滴在心头。

画面在鬼雾爆发之时定格住了,而后镜面重新恢复成古拙青石。

古拙青石前面,九级阶梯同时出现。

周然抬脚一一走过,等他站在第九级阶梯时,脚下的青石才又渐渐虚化成镜面。

这次的镜面上出现了他在苏城生活的那几年,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镜面恢复成青石后,周然还没有将自己从那段回忆中抽离出来。他曾为没有需要特别记住的那几年,如今却成了他最想要记起的旧事。

沉浸于其中良久,周然眼中追忆才褪去,这时他的眼前又多出一级阶梯。

此后,有重回定军山,有鬼雾再爆发,有云川密地,有帝京,有玉泉山,有洛城,有三千里秦云山脉,有燕山,有禹州城,有扶风城,有风陵渡口,有雁回城,有雁荡大湖……

眼前一幕幕,心湖尽涟漪。

这级阶梯之后,马上又出现九级阶梯。

周然只管走下去,他没有细数自己走过了多少级阶梯,也没有注意到定世珠与他融合的那次、他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的那次,以及第一次动用《九书》的那次,他的脚下都是同时出现九级青石阶梯。

周然不知道这条被九宗大能称作为青云路的造化之物同时出现九级阶梯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从截天塔开启至今从未出现过类似之事,更不知道第一次九级青石阶梯同时出现时,位于大裂谷深处的九宗至高存在便被惊动了。

就在那几位与天等高的存在联手共衍天机想推算何人引动如此异象时,天机却骤然大乱,连名字都如同禁忌的他们甚至遭受巨大反噬,差点因此寂灭。

更令这几位执掌截天塔之人惊恐的是,他们马上发现自己不仅无法感知到截天塔内正在发生什么,甚至无法再掌控截天塔。他们很清楚这件被他们付出无上代价才从那座古城中牵引出来的至宝有多恐怖,此时又正值截天塔开启之际,九条通道入口乃是分布在十二洲与大裂谷最大的九个空间节点之上,一旦截天塔失去控制而有何异动,遭殃的将会是整座天地。

便在几位九宗禁忌存在束手无策时,西方忽有金光扫来,东边亦有紫意弥漫,北面也有青华绽放。

只是金光未曾来得及靠近,紫意与青华更还在亿万里之外,一道无匹血芒突然从天而降,无声落在截天塔之上。

血芒出现后,最先出现的金光也最先散去,紫意与青华紧随其后,南方涌动的无尽黑雾没有显露便消散而去。

五道至极光华面前,即使九宗几位禁忌存在都不敢出声,就更不要说阻止了。

九宗从来不是站在最高处!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上更有天上人

与惊世骇俗的九级阶梯同时出现相比,达到三魂炼圆满的七级阶梯同现,《炼神录》、《天医玄道》与《山海万物志》的六级同现,《太武功典》的五级同现,以《破镜重圆》之法与参照三大先天体魄而重塑之后的体魄所对应的四级同现,就显得没有那么引人注意了。

当然,在那几位掌控截天塔的禁忌存在遭到反噬与那道血芒逼退另外三道光华镇压截天塔之后,截天塔内发生的一切便没有人知晓了。

截天塔之内,玉虚天路之巅,涛涛云海之上,青石阶梯已绵延到青铜门前。

对外面一切之事皆不知晓的周然已经站在第八十一级青石阶梯,他伸出手放在好似能将一座天地关闭其中的巨大青铜门上。

青铜门,无声而开。

门后,不见雾海,唯有璀璨星空。

恒河沙数,颗颗耀目。

周然淡淡而笑,一步迈入。

一瞬间,好似斗转星移。

从青铜门中走出的周然直接站在一座巨峰之巅。

他俯首四望,立即发现自己所在的巨峰乃是被外面四圈山峰包围在最中间。

众峰之中,唯此称巅。

周然不是呆傻之人,哪里还不知自己不仅抢到了这场天缘,还坐在上首位。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他始终没能与九宗之人碰上。

周然嘴角泛起浅浅笑意,一直紧绷的心弦却没有半点松下。

“只剩最后一步了!”

周然举目看向更远处,轻声自语道。

距离实在太远,最外围四十九座山峰看上去极小。

这个时候,那犹如山形灯盏的四十九座山峰不知因何点亮,接连明亮起来。

第四圈的四十九座山峰全部亮起后,第三圈的十八座看上去稍大些的山峰也开始亮起。

紧接着,第二圈更大的九座山峰纷纷亮起。

最后,第一圈仅比周然所在山峰稍小的三座山峰也亮了。

“七十九?”

周然收回视线,又将这些亮起的山峰数了一遍,笑着低声道:“加上我这座也才八十。”

“原来根本就不是八十一人!”

从当初在禹州城听说的那些关于截天塔的传闻,再到搭乘云鲲大舟从扶风城风陵渡口启航至风云渡口,这一路上不断听说截天塔的种种,周然对截天塔的印象一直都在不断改变。他原以为天河坞那本《截天塔密注》应该最接近真相,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无论路上听到的传闻,亦或是《截天塔密注》都是说八十一个名额,如果周然不是亲自走到这里,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周然收回视线,不再看向别处,开始打量起他所站之地。

脚下是平坦的三丈方圆之地,若不细看,很难发现上面尽是密密麻麻的奇异纹路。

周然沿着其中一条纹路一直望过去,很快就发现这条纹路似是遍布整座山峰。

盯着脚下纹路看了一会儿,周然的眉头渐渐皱起。

“好像有点熟悉。”

周然自语道,应该是差点将他夺舍的那具骷髅见过。

仔细想了一会儿,他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抬头望向三丈方圆之外的一块似是天生而成的石碑,视线在裂痕遍布的石碑上扫过时,周然心头当即浮现一篇《引星辰诀》。

在脑海中将这篇不难参悟的口诀迅速过了一遍,周然猛地想起什么,重新望向脚下这些纹路。

视线从这些纹路一扫而过,周然又望向脚下整座巨峰,而后看向七十九座已经全部亮起的巨大山峰,震撼道:“这些难道都星峰?”

有天生精神力极其强大之人,有生来就有吞云吸雾的异兽,自然也有某些天生的其他匪夷所思之物,其中就包括一种天生的神异纹路。

这种神异纹路可能出现在山石上,可能出现在一些罕见的灵草异树之上,也可能出现在异兽毛发与骨骼之中,《天医玄道》中提到的那三种先天体魄甚至也可以算在这个范畴之内。

得此神异纹路,既可以是天大福缘,也可能是最大的祸首。

是福是祸,皆看各自造化。

以上这些还只能算是最普通的神异纹路,最顶级的那种一旦出现必遭天谴。

如周然脚下这种遍布顶级神异纹路的星峰根本就是逆天而生的存在,更是绝对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天弃之物。不知是不是牵涉太深,连《山海万物志》中都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然而,这里却有整整八十座之多!

周然甚至觉得在自己所看不到的远处,很可能还有其他星峰存在。

“这,这到底……”

越是知道星峰代表的意义,越会觉得眼前八十座星峰的存在有多么匪夷所思。

隐隐星辰之力再次出现,让震惊中的周然立即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周然连连几次呼吸,将所有异样心思全部摈除,转即以《引星辰诀》引动整座星峰。

片刻而已,位于中心位置的第八十座星峰轰然亮起。

这座位于最中心的星峰乃是整座截天塔核心所在,周然以《引星辰诀》使之亮起的瞬间,截天塔积蓄了十年的威能几乎瞬间爆发,直冲九霄之上。

巨大天幕好似一道闸门,将无数星辰隔绝在外,而截天塔爆发的宏大威能却是直接将这道闸门撕开,无可计量的星辰之力骤然而降。

周然立即盘膝而坐,丹田气海内的真元洪流已然沸腾不休。

从天而降的第一道星力最先落于周然身上,但第一道只是最低等的星力,班杂稀薄,莫说周然与另外七十九座星峰主人,就是那些还没有勇气登上玉虚天路之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不过,第一道星力远非表面那般简单,亦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触及。有可能会在出现的第一时间被大能掬走,也有可能游走于世间数年数十年,最终被某一位资质根骨再普通不过而且一生仅有一次机会冲击先天境界之人得到。

那位名为云成风的禹州城千绝楼第一关的守关者最有可能成为这样的幸运儿,但想要得到这道星辰之力,他必须先达到归元境才行。

倒灌而来的星力洪流无尽无量,大浪淘金便从此时开始。

截天塔之外,十二洲与大裂谷境内,无数站在先天境门槛之人开始准备冲击先天境。

未过多久,开始有中等星辰之力出现。

绝大多数没能进入截天塔的归元境,等的就是中等星力。

几乎同一时间,从十二洲最角落之地到大裂谷最深处,无数归元境开始冲击先天境。

进入截天塔之人显然不满足于此,他们在等待上等星辰之力显露踪迹。

周然屏气凝神,仔细感受着这些从身旁一涌而过的浩荡星力。

星力洪流越来越盛,很快就有上等星力出现。

玉虚天路之外,有人冲击先天境。

随着上等星力越来越多,冲击先天境之人也越来越多。

从这个时候起,周然开始明显感觉到丹田内的真元越来越难以压制,从他身旁涌过的上等星力也在不断往他体内渗透。

轰!

整片天地突然巨震,星力洪流中多出一道霸道洪烈的星辰之力。

终于有高等星力出现了。

玉虚天路上的第一层白玉阶梯至第三层白玉阶梯也有了动静。

对于他们来说,高等星力足够了!

第三层白玉阶梯之上的那些人却还在等。

高等星力实在霸道,才出现就想冲进周然体内。

“这可不行!”

周然立即以神念遮挡,他好不容易来到此处,为的可不是高等星力。

“嗯?”

神念之力接触高等星力瞬间,周然脑海中突然出现一片无尽星空。

与之前用眼睛看见的星空截然不同,映现在他脑海中的这片星空竟有很明显的亮暗之分。

数量最少但最为耀眼的便是高等星辰,稍多一些也稍暗淡一些的为上等星辰,中等星辰与低等星辰再次之。

在微弱似萤光的低等星辰之后,周然看到了一颗无比硕大的暗淡虚影。

“这就是周天星辰?”

周然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异感觉,似乎只要自己愿意就能触及到这个星辰。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事关先天,周然也不敢随意尝试。

盯着无尽星空看了很久,实在觉得耀眼刺目,周然心头生出一个想法,竟试着以神念之力将眼前亮起的一颗低等星辰遮挡。

神念之力扫过,那颗低等星辰果然消失。

周然见果真有用,立即以神念之力遮挡住整片星空。

这片星空本就是映现在周然的脑海中,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施展神念之力。

星空无边无量,周然的神念之力亦是无穷无尽。

神念之力迅速扫过,或暗淡或明亮的星辰一颗颗接连消失。

随着这些耀眼夺目的星辰不断消失,一幅更为广大无尽的星空图在他脑海中缓缓铺开。

注意力全部放在这幅幽暗星空图上之人却根本不知道因为他这般做,前一刻还几乎充斥了十二洲与大裂谷的浩荡星辰之力转瞬消失,甚至截天塔内站在玉虚天路之上的那些人都只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丝丝缕缕星力。

此时此际,无数人正在冲击先天境,星力消失简直就是在隔断他们进阶先天之路。

令无数人惊慌的是,这些星力还在不断减弱,最终甚至完全消失。

此种情况,截天塔开启至今从未出现过。

“不!”

“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不甘!我不甘心啊!”

……

哀嚎、绝望、谩骂、迷茫、猝不及防……

这一刻的大裂谷与十二洲几乎全被这些负面情绪充斥。

不过,到底都是一些未到先天境之人,再是如何疯狂也弄不出多大动静。

星辰之力完全消失之际,正是周然以神念之力完全遮挡住他脑海中那片星空之时。

九宗三十六派,大裂谷与十二洲境内大大小小无数势力,但凡达到先天境界之人也全都被惊动,惊恐的看着暗淡无光的星空。

西方金光再现,东方紫意再生,北方青华再来,南方黑雾这一次也显露出踪影。

镇压在截天塔之上的血芒却不为所动。

不知外界风云正盛,以神念之力遮蔽了整片星空之人已将目光投向星空更深处。

暗淡无比的星空图之上,被周然发现的第一颗硕大星辰已经亮起。

周然却没去看这颗因他亮起的星辰,他那遮挡了整片天幕的神念之力已经触及到星空的更深处,又发现了一颗更硕大的星辰。

然而,这仍旧不是他的目标。

第七篇 天上更有天上人 第一百四十章 至极九星

周然就好似在漫无边际的星空中闲庭信步,一颗颗更大的星辰在他背后不断亮起。

这些可都是令外界无数归元境抓狂的周天星辰,可周然始终不为所动,非是因为他太过贪心,而是星空更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像是走了很久很久,周然的神念之力终于来到星空最深处,前方只剩无尽黑暗。

以意识之体存在的周然看着前方的黑暗,在他身后,三百六十颗周天星辰已全部亮起。

“那里到底有什么?”

面对这片好似一步踏入就无法返回的黑暗,周然却越发肯定前方有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从踏入定军山那天至今,无论面对什么,周然从来没有退却过。

确定自己需要的东西就在前方,周然怎会在此停下?

根本不曾犹豫,周然一步踏入黑暗中。

瞬息之间,黑暗吞没了周然身影。

周然不存在了,因他而亮起的三百六十颗周天星辰一瞬间全部熄灭。

置身黑暗,一切感知全部消失,周然只能顺着那丝微弱的吸引力不断走去。

似是过去很久,也似只是瞬间之事,在黑暗中行走的周然突然停下,他感觉到自己只要再踏出一步,就能走出这片黑暗。

周然在踏入这片黑暗时不曾犹豫过,却在此时迟疑起来。

时间似乎在飞速流逝,他却始终迈不出最后这一步。

自记事以来,周然第一次如此犹疑不定。

在青石阶梯上看到的一幕幕在此时又重新出现在眼前。

不久之前,这些画面勾起了周然的回忆。

现在,周然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看着这些好似与他无关的过往。

一路走至今日,累吗?

一直肩负那么多,累吗?

一心想着对得起更多人,累吗?

即将十七岁的少年,你累吗?

眼眶微热,似是有什么从眼角缓缓流下。

“我挺好的!”

置身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周然很小声很小声的对自己说。

眼前的画面定格了,定格在那个第一天到达定军山满脸憧憬的少年脸上。

少年在心里说:“战吧!”

周然在心里说:“战吧!”

画面顷刻散去,迟疑亦尽数消失,周然踏出了这一步。

星峰之上,盘膝而坐的周然猛地睁开双目。

“这九颗大星是……”

周然差点惊呼出声,却是在他闯出黑暗的瞬间,突然看见九颗无法形容的大星。

然而,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寄托于神念之力上的意识之体就立即被那九颗大星逼回体内。

甚至根本由不等他多想,意识归体之时,从周然身旁流过的星力洪流突然崩溃,九道无法形同的至极星力从渺远到无法推测之地轰然降临,不仅直接撕开他遮挡自身的神念护罩,更是瞬间轰入他的丹田气海。

在此之前,周然最担心的就是冲击先天时无法及时凿开丹田气海外面那层浑厚而又坚硬的外壳,可在这九道至极星力面前,那层外壳好似一片雪花落在炉火上,几乎顷刻瓦解。

这倒是何种星力?

又为何会九道星力同时出现?

周然震惊,更不解。

就像当时精神力冲入泥丸宫第九层之后神念自成一样,九道星力闯入丹田气海时就立即与真元相互融合,转即出现了一粒介于虚实之间的神异种子。

正是先天之种!

可这粒先天之种一出现就绽放出九种光华,这就让周然有些难以理解了。

在这之前,周然看过不少关于冲击先天境的资料。

最常见的一种情况是因为积蓄太深厚,先天之种完全成熟后没能将真元完全耗尽,于是可以继续引动星力与真元融合。这种情况下是有可能从归元境一口气冲到先天第三境巅峰,甚至跳过先天境界直接进阶星纵境界的可能也不是不存在。

除了这种情况,还存在另一种极其罕见的可能,那便是进阶先天时出现了两枚先天之种。

两枚先天之种同时出现,绝对要比从归元境直接踏入星纵境界更加匪夷所思。

然而,这种事的确发生过。

据说上九门的某位掌教冲击先天境时就出现了两枚先天之种。

此事之真假无法确定,而九宗之内是否也有这等人存在更是无法知晓。可即使那位身具两枚先天之种的掌教,当时也只可能是引动了一道星力。

星辰的等级越高,所具备的星力就越霸道,若同时出现两道不同星力,必然会相互碾压,直至其中一方消亡,根本不可共存。九道星力同时出现简直想都不敢想。而周然看过的所有关于先天之种的资料中,也从来没有提及过先天之种会绽放多种光华之事。

随着越来越多星力与真元融合,先天之种不断壮大,九色光华也越来越耀眼。

此时此刻,截天塔之内、十二洲与大裂谷所有冲击先天境之人很快发现消失的星力不仅重新出现,而且比之前还要强盛数倍不止。

不久前的慌张与惊恐,现在全部变成了激动与欣喜。

最为激动的莫过于截天塔内之人,星力之强盛甚至到了犹如实质一般。

未曾踏入玉虚天路的人中,极少数感觉到了上等星力,玉虚天路之上也有人触及了高等星力,第九层白玉阶梯上的某些人甚至依稀触摸到了周天星辰。

简直不可思议!

截天塔之前已经开启十二次,最终踏入云海上的妖孽又有几位能触及到了周天星辰?

连第九层白玉阶梯上的人都得了这么大的好处,站在星峰之上的七十九人所得好处肯定更大。尤其最靠近周然的那三座星峰,不仅顺利引动周天星辰,他们所引动的星力甚至三百六十周天星辰中极其靠前,达到五星与十二宫这等层次的可能性不大,但也应该是二十八正曜那个层次。

风云渡口,老茶楼。

说书人抬头望着星力浩荡的天空,一遍遍自语:“到底是何人,到底是何人,到底是……”

禹州城外,一条汹涌的大河边。

云鲲大舟的老掌舵人也在抬头看天。

便在这时,一道浩大星力落入禹州城中。

“高等星力。”

掌舵人低声说了一句,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随着河水起起伏伏的鱼漂。

雁荡大湖,雁荡宫最高处。

老瞎子空荡荡的眼眶也在看向星空,手里那柄断剑似是响起了嘶哑剑鸣。

这一刻,但凡跨过天门之人都在看着这片星空。

数日时间一闪而过,截天塔开启的一月之期即将结束。

所有成功进阶先天境之人都已被传送出来,极少数冲击失败之人还留在截天塔之内,如果他们能侥幸活到截天塔下次开启并顺利踏入先天境,说不定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不过,截天塔开启至今,还没有发生过这等事。

除了这些人,玉虚天路之巅,最高的那座星峰之上还有一道人影。

随着截天塔关闭之日一点点临近,漫天的星辰之力却始终没有出现衰弱之势,依旧强盛得令人大感反常。

不知不觉,已到了截天塔关闭之时。

镇压在截天塔之上的血芒却仅凭一己之力阻止截天塔关闭。

分列四方的四道光华再也坐不住,同时逼向血芒。

星峰上,一人独坐。

九道至极星力无穷无尽,丹田气海内的真元即将耗尽。

在至极星力与纯粹真元相互融合之处,一枚大放九色光华的先天之种还在不断变大。

随着最后一缕真元与星力汇入,九色先天之种静静悬停在周然丹田气海之内。

周然大喜,压在心头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还来不及仔细瞧瞧这枚先天之种,他便感觉到一道无法抗衡的吸力凭空出现。

就在周然才被这股吸力吸入一片混沌之中时,镇压截天塔的血芒与四道光华轰然碰上,使得整座截天塔轰然巨震。

面对这种足以使得天崩地裂的巨震,才踏入先天境的周然根本抵挡不了。

身在混沌之中的他登时昏死过去,本该被传送回风云谷入口的空间通道更是被瞬间扭曲。

“哼!”

截天塔之上,一道轻哼响起。

被四道光华围攻的血芒骤然聚成一道人影,那人影扫了一眼四方光华来处,转即消失。

四道光华没有多留,很快也都散去。

直至此时,那几位九宗禁忌存在才敢重新靠近截天塔。

令几位存在稍稍放心的是,截天塔已经顺利关闭了。

截天塔关闭后,漫天星力终于开始减弱。

半个月时间几乎眨眼便过,因截天塔开启而引发的浩荡星力已经散尽,十二洲与大裂谷回复如常,但此次截天塔开启引发的风波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到底是何人能让九宗禁忌推衍天机而遭反噬,甚至差点使得截天塔失控?

几乎所有跨过天门之人大概都感觉到了那五道光华的出现,一直都有人猜测九宗并非站在世间最高处,如今这个猜测可以确定了。

以九宗之势都要屈居于下,那又会是何等存在?

普通人不会知道这等顶层秘辛,他们大部分注意力还是在此次截天塔开启有多少人进阶先天境,又有那位天才一口气冲到了先天第二境,甚至先天第三境。

最兴奋的莫过于那些借助截天塔开启之机而冲击先天境之人,如此强盛的星力之下,除了特别倒霉之人,大都成功跨过修行路上的第一道天堑。不少人甚至引动了自己想都没敢想过的上等星辰之力,甚至是高等星力。

至少需要半年时间,这股弥漫十二洲与大裂谷的兴奋才会渐渐消退。

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本该在成功进阶先天境后传送回风云谷,可是虞均衡四人在风云谷等了数个月,也没有等到那人出现。

又一次日落后,成功进阶先天境的虞均衡四人决定不再等。

跨空大舟缓缓启航,载着满心担忧的四人离开了。

(第七篇结束!)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阳光正好

“还是不行!”

连续多日尝试引动星辰之力,但皆以失败告终,周然知道自己的身体肯定出了大问题。

推开窗户,阳光正好。

这座位于群山环抱中的小石山是庚云村的地盘,通体金刚岩的小石山不过百余丈之高,内部却早就被掏空,看上去跟定军山有些类似,山体表层布满了一间间石屋,看上去比定军山更接近真正的蜂巢。

庚云村共有五座如小石山这样适宜居住的山头,小石山位于最中心,其他四座分列四方。

周然被庚云村一队猎人捡回来已有半个多月,最开始几日,他都是处在混沌的状态之中,就像脑袋被人狠敲了一棍子,意识没有完全空白,却也尽是记忆碎片。直到最近几天,他才渐渐恢复过来,然后他才知道截天塔开启已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

这座隶属于云墨城的庚云村位于大裂谷深处,但对外界发生的各种大事并不陌生。

每天黎明时分,都会有专人乘坐一种名为风隼的猛禽将云墨城各级的最新邸报准时送来。

邸报按照记录范围与详细程度分级收费,记录云墨城三十七座村子大大小小事情的低级邸报一日一期,一份只需一枚金币,但因为从庚云村去云墨城的路费都不止这个价,因此需要五份起订。记录龙峰域十九城的中级邸报最便宜的也要一张等同于十枚金币的红晶卡,最详细的那种价格高达一枚灵晶,半个月一期。最低价都需要一枚一品灵源的上级邸报,记录的是十二洲与大裂谷内最近半年内发生的大事件,大概半年一期。

各级邸报被送到庚云村后,会在第一时间复制成一百份,学塾那边放着五份,实力达到先天境界之人与三是猎人对每人都要有一份,原件被放在问事楼中。如果村里其他人也想看,就要另外付钱让问事楼重新复制,价格与邸报的原价一样。

这半年里发生的最重要大事件自然是十年一次的截天塔开启之事,各级邸报从各个层面对此事做出详细描述。

云墨城的邸报中着重记录了云墨城内多少人成功冲击先天境,重点介绍了城内几大家族的年轻一辈,其中城主嫡子引动上等星力占据大部分篇幅。龙峰域的邸报除了记录成功冲击先天境的人数,还根据引动星力的等级将这些人做出更为详细的划分,这些数字的旁边甚至还几位星纵强者做出相应评论,并预测多少人将来有可能达到星纵境界。

与龙峰域邸报与云墨城邸报的详细程度相比,记录十二洲与大裂谷的邸报就显得笼统多了,九宗弟子向来不会出现在任何邸报中,三十六派嫡传弟子的笔墨也不多,反倒是某些跨过先天境界之后,一口气冲击到先天第二境甚至第三境之人被重点介绍。

作为外来人的周然并没有被庚云村区别对待,也没有被人监视。

实际上,从周然被抬回村里的那天,他就与村里的老弱妇孺一样,不仅有独自一间石屋,每天也都会得到最基本的食物。

置身于千万里外的陌生之地,周然不仅没有觉得不适应,反而满心轻松。

不需要考虑军部,不需要考虑定军山,也不需要去管禹州城,在这里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做自己,而且只做自己。

这几日里,周然差不多将这些邸报翻看了遍,同时也对大裂谷有了大致了解。

大裂谷范围内,有域而无洲。

一域与另一域之间的距离之远往往超乎想象,龙峰域与最近的白河域足足相隔数万里。

在无边无尽的大裂谷中,看似广阔的一域之地其实与一个蚂蚁窝差不了多少。即使九宗势力遍布之地加在一起,也远不及大裂谷的万分之一。

大裂谷之危险根本不是十二洲之人所能理解。

每年都有大域或因为兽潮爆发或因某一头强横凶兽出没而被抹除,同时也会有遭受灭顶之灾而残留下来的势力联手重建的大域出现。

大裂谷内的人与狼群没什么区别,生死存亡很多时候都发生在一夕之间。

周然所在的龙峰域和最近的白河域处在万阳宗与虚空殿两大势力交汇之地,龙峰域距离虚空殿更近,白河域就在万阳宗边缘。两域各自依附一个超级势力,每五年都要上缴一笔足以令三十六派眼馋的海量灵源,以谋求庇护。

可纵使攀附上了九宗,也未必就能高枕无忧。

正因为随时都有意外发生,外出打猎的猎人队一旦遇到受伤之人,哪怕只剩一口气,也都会带回来。未必会尽全力施救,但也会对普通村民一样努力救上一救。若最终活下来,可以选择留在村里,也可以想走就走,村里也不需要回报。

庚云村是如此,其他村子也是一样。

大裂谷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今日救下一人,明日说不定就会被另一人所救。而这种流传千百年的传统,大多数底层村寨都在遵守。

对庚云村之人来说,随手救下周然乃是最平常的一件事,村里有不少人都是被猎人队所救而后留下来的。于极少受人恩惠的周然而言,这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大恩。相比于这一点,这种最平常最朴实的施恩不图报,对周然内心的影响更大。

有多久没有看见如此清澈的天空了?

周然很享受这几日里的平静,那种陌生的热情,简单的善意,乃至完全流露于面上的不高兴都让他很放松。

每天三顿饭,整日寒着一张脸的瘦小老妇人准时送来。

被村里孩子称为云婆婆的老妇人只有看见孩子的时候才会露出慈祥笑容,其他时候,别说是村长亲来,就算云墨城的大人物,她一样也是冷着一张脸。而这位实力达到星纵境界第四转的云婆婆正是整个庚云村的定海神针。

人数接近十万的庚云村,放在十二洲绝对是一个大村落,在大裂谷却很平常。而在十万人的村子里,达到星纵境界之人足有五位之多,先天境更是有两百多位。

号称青川域第一家族的司徒家都没有这等浑厚底蕴!

若非看过不少邸报也与村里几个同龄人聊过天,周然哪里敢相信这只是个普通村落?

云婆婆将晚饭送来,扫了眼周然:“吃吧!”

将饭放下后,她继续给被猎人队一同救下主仆三人送饭。

猎人队救下周然的那日,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支被兽群围攻的商队车马残骸。几百人的商队只剩下十几个人还有一口气,被救回庚云村后又死了大半,最终只有一个老仆人和两位年幼的姐弟活了下来。

老仆人是一位先天巅峰高手,放在青川域绝对能成为一方霸主。可在大裂谷中,连星纵巅峰也不够看。

六岁的姐姐名为龙葵,弟弟只有四岁,名叫苍术。

与周然印象中遭受巨变后很容易就性情大变的孩子不同,这对姐弟很冷静,在他们的脸上都看不出一点伤悲,也看不出一点后怕。

桌上的晚饭很简单,一块火候正好的烤肉,一盘清炒野菜,一碗汤,一碗饭。

与前几天一样,周然才坐下,苍术就端着碗过来了。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乌云遮天

对出生在庚云村的孩子来说,想要快快长大成为猎人的一员,天天吃肉喝酒就是他们的梦想。渐渐长大后就会发现,加入猎人队往往意味着要承担起整个村子的命运。

每个月末的最后一天,当有年轻一辈胜过老一辈,成为猎人对一员时,那个年轻人的父母与亲人只会短暂高兴一会儿,然后就开始了长久的担忧。

做猎人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死在某一头野兽的爪子下或者嘴里。

然而,庚云村想要延续下去,就必须要有人死。

百年如此,千年如此。

在没有人知道到底有无边际的大裂谷内,如庚云村这样的村子也许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大多数村子的命运也都是类似的。如果能在百年千年里出现一两个天赋了得的后辈,又被某位大人物看中,村子的命运才有可能发生变化。

否则,就是能慢慢熬下去。

此时聚在练武场的数千人是整个庚云村除了猎人队之外,实力最强之人。两支猎人队需要新人补充进来,其他人则组成护村队,保护好全村老小。

在周然到此之前,村长与猎首已将事情交代清楚。

“现在,听到名字的人上前来!”

村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数千人鸦雀无声。

有人很希望能从村长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人眼底有畏惧之色,但无一人退缩。

“庚白虎!”

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听到自己的名字马上站出来,脸上尽是兴奋之色,还不忘回头冲着往日里的几个同伴得意的扬了扬头。

“庚青龙!”

一个高瘦少年双手抱胸,面带几份慵懒与不屑,不紧不慢的走出来。

“云白霜!”

名叫云白霜的是一位身着黑色金装的少女,脸色有些清冷。

“云岩!”

这是一个矮瘦少年,面色颇白,行动如猴。

庚云村一种少年少女中,这四位绝对是最出众的。

如果不是这次野狼群突然出没,整个庚云村都有可能步辛墨村后尘,村长是绝对不舍得将这四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塞进猎人队。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这四人是要进云墨城学院读书的,以后说不定还能考进龙峰域。可如今到了庚云村的生死存亡时刻,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之数,之前那些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至于不将这四人藏起来的原因,一方面是这四人不仅都已经修炼出真元,而且都是纳元境实力。野狼对真元极为敏感,四人想要躲起来不被发现,很难。另外一个原因是如果最后庚云村被灭而这四人侥幸活下来,一般势力愿意收留他们但不会花大力气培养他们。

十四五岁的孩子可都记了事的,哪里如四五岁的小家伙那样,培养出来就能放心使用。

在这四人之后,村长又继续叫了几十个人的名字。

将这些人交给三位猎首之后,村长立即带上剩下那些人去往村里的兵器库。

两支遭受损失的猎人队将那几十个人瓜分了,庚白虎四人则被第三支猎人队要走。

“算我一个!”

待三支猎人队重整完毕,周然突然插进来,对三位猎首说道。

“你?”

将庚白虎四人要走的猎首名为庚三金,也是当日将周然捡回来之人,他扫了周然两眼,倒是没拒绝,说道:“你跟我这队吧!”

另外两位猎首无异议,带着各自的猎人队先走了。

周然并没有以神念之力隐藏自身实力,因此不仅三位猎首,包括其他先天境都能看出他是卡在先天第一境门槛上,再加上从周然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星辰之力,极像那些冲击先天境失败之人。而不久前正好又是截天塔十年一次的开启之日,很多人都在这个时候冲击先天境。虽说此次截天塔开启引动的星辰之力异常强盛,冲击先天境的成功率大大增加,但每个村总有那么一两个倒霉蛋没能成功。

在三位猎首与其他人眼中,周然就是这些倒霉蛋中的一个。

三五十岁之人失败也就罢了,失败的是周然就让他们觉得惋惜不已。

与体格健壮面庞粗犷的庚云村人相比,周然的面相极嫩,看上去比庚白虎还显得年轻。当然,猎人辨别一个人的年龄可不是通过长相,而是通过骨骼与牙齿。所以,他们知道周然真实的年纪。但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能修炼到归元境,在庚云村众人看来绝对是天才。

如果周然是庚云村之人,村长与三位猎首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压着不让他在这个时候冲击先天境。虽说截天塔引动的星辰之力极其强盛,但想要成功冲击先天境,本身的底蕴更加重要。没有足够深厚的底蕴,就算再多星辰之力放在面前也只能干着急。

庚三金几人替周然感到惋惜,心里也认定周然是因为没有长辈在身边才会如此。

大裂谷内因为村落被灭而流浪在外的少年并不少见,大裂谷又太大,有些少年说不定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一辈子都看不到人影。

很显然,他们也认为周然极有可能就是这些流浪少年中的一个。

不过就算失败了,到底也是曾经冲击过先天境之人,实力比不上先天境,比普通归元境还是要强一些的,加入猎人队并不拖后腿。

庚三金问他眼中的这个冲击先天境失败的倒霉蛋:“会不会弓箭?”

周然看了眼前面以牛角鹿筋支撑的长弓,摇了摇头。并不是他不会,而是他怕自己一个没控制好把这种弓给拉断了。

“会不会设陷阱?”

周然摇头,在定军山的时候学过,但自从成就神念之后,他抓猎物不是一般的轻松,实力弱一点的直接以神念之力拘过来,稍强一些的直接以神念之力攻击,要是遭遇如金线蝎子这样的存在,自然是逃命要紧,哪里需要设陷阱。

庚三金的眉头已经皱起,再次问道:“懂不懂闻风辨气?”

周然继续摇头,这种通过气味与风向辨别猛兽所在方位的粗浅手段,他以前也会,但如今神念已成,何必用这种办法?

庚三金叹了口气,问道:“你说你会什么吧?”

周然想了想,说道:“我懂点医术。”

“医术?”

庚三金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会拉弓射箭布置陷阱闻风辨气的猎人多得是,辨识药草懂得医术的却不多。而要培养懂医之人可比培养个先天境难多了,往往十几年才能出一个可用的药医。

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与野狼群碰上,伤亡肯定极大,只凭村里的几位药医肯定忙不过来。多一位懂医之人比多一位先天境的用处还要大。庚三金甚至不指望周然有多懂医术,能勉强辨别常见药材,帮着熬药不出错就够了。

“懂医好啊!”

庚三金看周然的眼神有些变化,但他转即冷着脸问道:“你没骗我?”

不等周然开口,庚三金叫一位药医过来,他让药医拿出一些常见药材问周然认不认得。

这些药草要么是《山海万物志》中有记载,要么是《天医玄道》中有所提及,也有几味药在定军山见过,但周然没有说这些药材的名字,而是直接说了药材的药性。非是他要炫耀,实在是他不确定《山海万物志》与《天医玄道》中的名字是不是与这里的叫法一样。

“好!”

庚三金很满意的拍了拍周然肩膀,对庚白虎四人说道:“你们四个就跟在小药医身边,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都听到没有?!”

庚白虎一心想要去杀狼,听到庚三金这般说顿时不高兴了,说道:“三叔,我……”

“你什么你?!”

庚三金瞪了庚白虎一眼,问道:“是不是皮痒了?”

庚白虎马上改口说道:“我是想说我一定会老老实实跟在小药医身边的!”

庚三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去与其他猎灵人商量事。

庚青龙冷笑道:“没骨气!”

“骨气能当饭吃吗?”

庚白虎根本不以为意,笑呵呵的看向周然:“小药医,我三叔说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到时候你记得要让我去杀狼啊!”

听见庚白虎这样说,另外三人全都眼睛一亮,纷纷看向周然。

这四个小家伙是真不怕死,别人都想尽办法躲过去,他们却想着办法往前冲,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死。

周然却笑着对四人说:“请叫我药医大人!”

庚白虎登时扔过来一个大白眼,其他三人瞥了瞥嘴根本不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层。

人口将近十万的庚云村在大裂谷也许不算什么,放在青川域却是一股能稳压司徒家一头的强大势力,这等势力自然也有阶层之分。

庚白虎四人不是猎首亲侄,就是猎首的亲外甥,或者是村长孙子,在同辈人中绝对是呼风唤雨之辈。他们不仅从长辈闲聊中听说过周然冲击先天失败之事,甚至长辈还拿周然当成反面教材教育过他们,要他们一定要稳扎稳打,不然就会跟周然一样下场。

一个冲击先天境失败的反面教材,四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至于药医对猎人队的重要性,还没有真正加入过猎人队的四人根本不清楚。

周然抬头看天,笼罩在心头的警兆越来越明显了。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气呵成

野狼群出没与辛墨村覆灭之事很快传遍了庚云村,但没有出现周然想象中的慌乱,全村的老弱妇孺纷纷拿起铁锹锄头菜刀,带上所有食物退到易守难攻的小石山。村长带领全副武装的数千人守在小石山入口,三支猎人队则出发与其他村的猎人队汇合。

偌大的庚云村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得令人心慌。

位于小石山山腰的一间石屋内,面白无血色的龙葵静静的看向窗外,苍术站在旁边,身受重伤的老仆人守在稍远处。

苍术突然问:“姐姐,是因为我吗?”

“跟弟弟无关。”

龙葵对苍术笑了笑,轻声说道:“至少这次跟弟弟无关。”

“鼋伯!”

龙葵对那位老仆人说道:“照看好苍术。”

被称为鼋伯的老仆人躬身领命。

猎人队以踏云鹿为坐骑,这种擅长在林中穿梭的鹿通体棕色,只有四蹄被白色毛发覆盖。奔跑起来犹如踏在云中,踏云鹿之名也由此而来。

温驯的踏云鹿不仅能在林中如履平地,速度极快,而且耐性极强。

对于猎人来说,没有比踏云鹿更适合的坐骑了。

庚云村豢养的踏云鹿足有两千多头,适合骑乘的成年踏云鹿有八百多头。其中只有三位猎首骑乘的踏云鹿是先天境异兽,其他成年踏云鹿有强有弱,大概相当于宗师三境。

一头头踏云鹿飞速从密林中穿梭而过,向几个村落事先约定之地奔去。

五位药医与周然以及庚白虎四人在猎人队最中间,明知道随时都有可能与野狼群碰上,第一次以猎人身份骑乘踏云鹿的四人还是激动不已。

嗖!

庚青龙突然出手,从箭壶拔箭到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一箭射出,一头风隼转即坠地。

不得不说,庚青龙的箭法不是一般了得,那一箭竟是直接从风隼眼睛穿过。

一位先天境骑着踏云鹿正好从旁路过,俯首将风隼捡起扔过来。

庚青龙马上接住,随手挂在踏云鹿脖子上。

还不等庚青龙得意显摆,一直躺在踏云鹿背上优哉游哉的周然突然坐起来,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而后纵身跃起抢过那只风隼,但看了两眼就给远远扔出去。

庚青龙顿时怒道:“你!”

周然跳回踏云鹿背上重新躺下了,对庚青龙说:“你要不怕惹来麻烦就接着射,反正林子里的鸟兽多得是。”

庚白虎马上四处望去,警惕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没有。”

周然说道。

庚青龙恨的牙痒,却忍着没有发作。

躺在踏云鹿背上的周然枕着左手,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本书,这个时候还装模作样的时不时翻动一页。

旁边的猎人见他如此悠闲,有气愤不过的,也有不在意的,更多是等着周然摔下来的。

可无论踏云鹿速度多块,也不管是不是跳跃大坑与倒伏在地的大树,躺在踏云鹿背上的那个小子就是不掉下来。

对于达到先天境之人来说,想要做到这点并不难,可一个冲击先天境失败之人也能做到,这就让旁边不少归元境生出好胜之心。

慢慢的,竟也有人学起周然来。

啪!

一道鞭子破空而来,当即就将那个学周然之人抽下踏云鹿。

手持鞭子的先天境扫了眼周然,对那位被他抽下踏云鹿之人怒道:“你想死?!”

那人缩着头,不敢说什么。

一路前行,身边之人安静了许多,但林子上空飞旋的风隼越来越多。

周然透过手中的《山海万物志》看向上空,低声说道:“果然被盯上了。”

“一头野狼王,一头风隼王,竟还懂得配合,真是令人吃惊啊!”

周然用《山海万物志》盖住脑袋,低声说了一句:“这不是在逼我露出真本事吗?”

不久之前,周然还跟庚三金说自己什么都不会,那时他还以为碰到的只是野狼群。直到庚青龙射下那头风隼,他才发觉到异常。

被庚青龙射死的风隼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寄附在风隼身上的微弱灵识才是关键。

灵识,这可是开智灵兽才具备的能力。

寄附在风隼身上的灵识肯定不会是野狼王的,因为灵识只可能寄附在同类身上,这就说明除了野狼王之外,很可能还有一头开智的风隼王存在。

如果一头狼和一头风隼真的配合起来,那麻烦可就更大了。

一旦同时站在智慧这条起跑线上,人类与兽类还有什么不同?

庚云村猎人队在狩猎其他猛兽的同时,野狼与风隼也懂得配合狩猎人类,在大裂谷之内,猎人与猎物随时都可能调换位置。

庚云村之人也许对此早已习惯,可对周然来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猎物!”

周然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而后突然坐起来。

随手将《山海万物志》收起,他抬头看向天空上飞旋的那两头已经跟了一路的风隼。

“射下来!”

周然指着头顶数十头风隼对庚青龙说。

庚青龙冷冷一笑,转头看向前方。

周然又对庚白虎说:“射下来。”

庚白虎摇头。

周然对云白霜和云岩对:“射下来。”

云岩笑了笑,云白霜干脆看都没看周然一眼。

周然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叹口气道:“不是说好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吗?”

“你理解错了。”

庚白虎马上摇头,笑着解释道:“我三叔的意思是,我们想做什么,你就让我们做什么。”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周然故作恍然状。

庚白虎见此嘿嘿笑道:“对,我三叔就是这个意思。”

“哦?是吗?”

周然一跃而起,一脚将庚白虎踹下踏云鹿。

在周围一众人没能反应过来前,他从箭壶中抽出三箭,搭弓射箭瞬间完成。

嗖!

嗖!

嗖!

三箭齐射,凌冽至极。

转即间,三头风隼被同时射落。

周然并不收手,几乎在三箭射出之时,他又从箭壶中抽出三根利箭射出。

如此三次,九箭射落九头风隼。

周然这才收了弓挂在踏云鹿脖子上,转身跳回属于他的那头踏云鹿背上。

三箭出,九箭落。

利索,果断。

一气呵成。

看得庚白虎四人一愣一愣的,连周围那些老猎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被周然射落的九头风隼属于猛禽中最狡猾的那种,一身黑羽的扁毛畜生偏偏擅长躲避猎人弓箭,几乎很难射得下来。而这些翼展超过两丈的畜生盘踞在百里外那座断天涯已有数百年,经常会飞到附近几个村子里抓走半大孩子。

庚青龙之所以那般得意,就是因为他意外射下一头许多老猎人都未必能射中的狡猾风隼。

只是与周然九箭九中相比,庚青龙就黯然失色太多了。

在生死战场之上,只要有机会救下一人,哪怕机会再是迷茫,周然都会倾尽全力。更何况前有庚云村救命大恩,后有开智灵兽围捕人类踏破周然认识的底线,这就让他无法坐视庚云村众人一步步踏入陷阱之中。

“还是你牛!”

见识了周然这一手,庚白虎马上伸出大拇指,丝毫不在意自己曾被周然一脚踹下去。

云岩与云白霜看周然的眼神有细微变化,五位药医与一些老猎人也不禁多看了周然几眼,但也只限于此。对于这些实力偏弱的药医与未到先天境的老猎人来说,自己射不出这样九箭,却也见过位于队伍前后的那些先天境猎人这般出手过。

“药医大人!”

庚白虎舔着脸凑过来,笑嘻嘻说道:“这一手教教我呗。”

周然双手环胸而抱躺在踏云鹿背上,笑问:“敢不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我射一百箭?”

“那有什么不敢的?”

庚白虎对此竟是浑不在意,说道:“只要你肯教我,一千箭都行!”

周然顺口答应道:“好!那就一千箭!”

庚白虎只是想表明自己想学的决心,一百箭他都嫌多了哪里是真要一动不动被周然射一千箭? 他连忙说道:“药医大人,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可千万便当真啊!”

周然又做出恍然状,说:“原来你不想学,只是在逗我玩?”

“药医大人!”

庚白虎板着脸说道:“你这样跟一个孩子计较真的好吗?”

周然闻言顿时惊了,他转头看向庚白虎,说:“你说你是孩子?”

身后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瘦弱老头才是庚云村真正的药医大人,名为庚景天。另外四人是他的徒儿,五人对庚白虎称呼周然为药医大人丝毫不以为意,在他们看来就是小孩的玩笑话。庚景天呵呵笑道:“小虎儿说的也不错,在庚云村,没到十六岁就都是孩子。”

很少对人竖大拇指的周然这次由衷的对庚白虎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你赢了!”

庚白虎赶紧顺势应下来,抱拳欣喜道:“多谢先生!”

先生两个字乃是庚云村所有人对学塾那位教书人的敬称,庚白虎此时称呼周然为先生,有一半成分是当不得真的玩笑,另一半却是真情实意。

庚三金不知何时过来,他一巴掌抽在庚青龙后脑勺上,踢了云岩一脚,同时瞪了云白霜一眼,指着周然说:“叫先生!”

不仅三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连周然都是一愣。

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庚白虎四人以及周围之人只看到了周然连出九箭,踏入星纵境界的庚三金却听见了这九箭射出瞬间饱含的暗劲。正是因为那道暗劲在最后关头突然爆发,使得九箭猛然提速,让本有可能逃得一命的风隼纷纷被射落。

箭身藏暗劲,这可是许多先天第三境都未曾掌握的技巧。

庚三金可不管周然之前为什么说不懂箭,但既然此时暴露了实力,又被庚白虎这小子顺势认了先生,他也乐得顺水推舟。毕竟,以这种高超箭技教导四人绝对绰绰有余。如果此次危机能顺利度过,就算四个小家伙留不住这小子,他也会想办法将人留下。

至于周然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是一点都不在乎。

庚云村外来人那么多,真不多他一个。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庚三金握了握拳头,问庚青龙三人。

云岩马上对周然抱拳道:“先生。”

云白霜看了看周然,也跟着道:“先生。”

庚青龙最别扭,庚三金又抽一巴掌,大声道:“叫人!”

庚三金第三巴掌抽来之前,庚青龙终于认栽了,狠狠叫道:“先生!”

“既然叫了先生,那就是一辈子的师徒,要是让我知道谁要敢对小先生不尊敬,哼!”

庚三金这些话是对庚白虎四人说,眼睛却是在看着周然。

说完,庚三金认真起来,指了指天上飞旋的风隼,问:“有什么发现?”

“老狐狸!”

周然在心里给庚三金一个很恳切的评价,他不是好为人师之人,但也不会吝惜教人。先生或是师徒,他并不看重,可既然要从他手里学点东西,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对定军山那些称呼他为教官之人是如此,对江南星兄妹与典惊蛰几人是如此,对庚白虎几人也会如此。

不过,还是先等先过了这次危机再说日后之事吧!

都已经出手了,周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直接对庚三金说:“不要指望云墨城那边的援兵了,消息是送不到云墨城的。”

这是最坏的结果,庚三金心中早就有这个准备,但他还是问道:“一点希望都没有?”

周然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道:“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头开智的野狼王,很可能还有一头同样开了智的风隼王!”

庚三金内心一颤,强作镇定道:“你确定?”

周然点头,他指着庚青龙接着说道:“他射死的那头风隼与我之后射死的那几头,身上都被寄附了灵识。只有开了智的灵兽才会有灵识,而灵识寄附这种事也只能出现在同类身上。能将灵识寄附在这些风隼身上的,只可能是一头开了智的风隼王。”

“断天涯!”

庚三金的脑海中几乎马上浮现这三个字,他怒恨道:“当年就该将那群畜生彻底铲除。”

断天涯附近有大大小小六个村子,数百年来,这些村子已经习惯去断天涯抓捕风隼回来驯化用作代步工具,虽然每个村子里都有小孩被风隼抓走,庚三金的小女儿就是被这群风隼叼走,他曾想要与人联手铲平这窝畜牲,可被其他几个村的村长拦下。不知道当年拦他的那些人知道因为他们贪心养出了一头开智的风隼王,会不会悔恨地抽死自己。

若单独一头开智异兽还有办法对付,怕就怕这种群居野兽中出现开智的王者,而最可怕的是野狼王统御数万甚至数十万头野狼封锁地面,风隼王统领近万头风隼封锁了天空。

经周然点破,庚三金顿时意识到这种最坏的可能已经出现了。

野狼群出没事先没有任何警兆,辛墨村被灭连求救消息都没传出,极有可能就是两群畜生配合的杰作,否则附近几个村子不可能毫无所觉。如果无法将求援消息送至云墨城,只凭这几个村子的力量,怎么对付狼群与风隼群?

庚三金也并非完全相信周然所说,但必须将这个可能考虑在内,他盯着周然,突然有些期待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些风隼身上存在灵识的?”

掌握领域的星纵强者也能发现灵识,但必须在一定范围之内,飞旋在树林上空的风隼便超出了庚三金的感知范围。连他与另外两位猎首都没有发现,一个冲击先天境失败的小子是如何发现的?莫非这小子还是一位精神力强大的猎灵人?

想到这个可能,庚三金看周然眼睛更亮了。

“我的直觉比一般人灵敏。”

周然用了一个听上去可真可假的借口,他又指着庚青龙说道:“一开始我也没发现,他射下那头风隼后,我才在其身上感受到一丝奇怪感觉。”

庚三金有些不死心,追问道:“真的?”

每个村子都缺的药医也好,箭技高超也好,哪里能比得上一位精神力强大的猎灵人?在这些普通村落中,猎灵人的重要性有时候还要超过星纵强者。先前已经见识过周然解说药性,刚刚又看见周然的箭技,庚三金很希望这小子还能给自己带来更大惊喜。

周然却叹了口气,反问道:“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也是。”

庚三金叹了口气道。

他知道是自己贪心了,对周然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去与另外两位猎首商量起来。

见庚三金离开,庚青龙才问周然:“你说的都是真的?”

周然没有说什么,抬头看了看头顶。

猎人队很快停了下来,三位猎首联袂过来找周然。

三位猎首中唯有云无常达到星纵第二转,庚三金与庚黎明皆是星纵第一转境界。

除了这三人之外,庚云村另外两位星纵强者分别是星纵第三转的村长庚怀柳,以及那位星纵第四转的云婆婆。

在这五位星纵强者之下,达到先天第三境的还有二十余人,此时就站在三位猎首背后。

这就是庚云村最顶层的全部力量。

二十余位先天第三境将其他人隔绝开,云无常直接问周然:“你真不是猎灵人?”

“不是。”

周然点头道,他的确不是猎灵人。

他是神念已成的猎灵师!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死里求生

“那就是猎灵……”

云无常还没说完就摇了摇头,他自己都差点被自己那个想法笑道,转而说道:“我刚刚抓了几只风隼,确实在它们身上发现了灵识。要不是你的提醒,我们三个未必能这么早发现这点。我估计另外四个村子的猎首到现在都不知道。”

云无常稍稍停顿,对周然说:“你来说说,我们现在要不要去与他们汇合?”

周然看了看云无常,又望了望另外两位猎首。

能踏入星纵境界之人哪个又是简单之辈?

云无常三人与一众先天第三境来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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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都在意料之外

“唳!”

“唳!”

“唳!”

……

很快,第一群风隼从远处飞回,看方向应该是监视庚三金等人的那群。

不久后,又有一群风隼飞回,远处还有更多风隼往这边飞来。

除了护巢心切的风隼,一群野狼也在向此地靠近。

没过多久,断天涯下已有数千头野狼。

“唳!”

一道高抗啼鸣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周然便看见远天出现一道残影。

虚影只是几次闪烁,再出现之时,已经是在断崖上空。

这就是风隼王!

翼展几乎达到十丈之巨,浑身黑羽犹如黑曜石,一双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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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先天之种破碎

又前进十余里,周然终于感觉到异样。

这些灰雾与定军山爆发的鬼雾有些类似,看似轻飘飘如薄纱,却不仅能迷惑人的视线,更能影响到神念之力的感知之能。但周然却不敢以虚灵衣将去吞噬这些灰雾,并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他担心被红衣笑面鬼发现虚灵衣的不凡。

不断在灰雾中穿梭,一次次在感觉到危机之时调转方向。

如此数次,眼前灰雾渐渐变淡。

周然叹了一口气,一步步往前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灰雾的尽头正是他之前离开之地。

怀空看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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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该你们上路了

周然能清楚感觉到云痴四人有多强,但以四人的实力即使面对七十二地煞异兽中垫底的地牛也只有逃命的份,招惹天鬼根本就是在找死。

云痴看向白冕,淡然说道:“一直有传闻说你白冕曾是冥蚕窟一位长老,看来传言不假。”

白冕的神念明显出现瞬间的波动,但他很快掩饰起来,说道:“老夫若是冥蚕窟长老,你还有胆子将老夫抓来此处?”

云痴瞥他一眼,冷冷一笑回过头去。

冥蚕窟?

周然深深看了眼白冕的背影,幸亏他之前封闭了千鸩饮的五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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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不过一念间

噬神岩爆裂之时,精神力与神念之力逸散之地,黑色如漆的浓稠液体从白骨海下迅速渗出,不断向众人所在之处涌动而来。

一位先天境没曾注意,被这黑色液体粘到鞋子。

那黑色液体的腐蚀性极强,粘到鞋子的瞬间就将之融化。

待融穿了鞋子,触及到那位先天境皮肉时,黑色液体好像瞬间活过来,猛地一卷,顿时将那位先天境吞了下去。

那位先天境只来得及一声惊恐哀嚎,就消失在黑色液体之中。

短短片刻而已,黑色液体覆盖范围已经超过方圆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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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罡更在地煞上

周然毫无所觉,但他还是相信千鸩饮的知觉,问道:“是什么?”

“不知道!”

千鸩饮很惊恐,又莫名的有些激动,他说:“虽然只是一丝气息,但比煞主还要可怕!”

听见千鸩饮这样说,周然却是心头猛地一颤,沉声问道:“比千鸩蝶还恐怖?”

“对!”

千鸩饮很肯定的说道。

千鸩蝶在七十二地煞异兽排在前三,比它更强的异兽只可能是那两种。可此地连通的是地煞河,属于阴煞之地,那两种诞生于阳煞之地的地煞异兽又怎么会生活在此?除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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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章 言尽一腔欣喜

在计划没有完全成功之前,怀空不愿意与云痴翻脸,因为他至今还没有找到破除那位上境之人留下的手段。

如今地煞河水出现,其中所蕴含的浓重阴气与煞气轻易就能冲散活人身上的那点生气。而且天鬼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云痴就算有所发觉也无法分心。

可怀空真正担心的是天鬼出现之后的事。

如果最终云痴能成功钓得天鬼,肯定会立即御使天鬼进入地煞河,那时他定然会发现天鬼无法离开此地,而这根鳞甲断指的存在必然会暴露。如果云痴失败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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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福祸之外有机缘

不管何等厉害的存在,只要还身在五行之中,就难逃这张正反五行阵图的碾压。

天罡异兽的确强大,但还没超出五行。

这根断指的主人应也是如此。

只不过正反五行阵图太过强横,一旦推动起来,炼化速度便会极快,而且这根鳞甲断指不可能无缘无故断掉,必然有蹊跷之处。若能徐徐图之,怀空自然能从容应对,可现在以正反五行阵图炼化,却是半点缓冲余地都没有。

一步步走到几日,怀空所历之险数不胜数。而十大凶枭哪一个不是时刻走在生死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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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风雨中艳阳高照

怀空自以为掌握了周然的生死,根本不觉得小小一个先天境能在他手中翻出多大的浪花,再加上感觉到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就更不会多想周然这边会不会发生何种意外。

这个时候,周然的意识极其清醒,也不在渴血状态之下,心性亦是早已恢复过来。

正反五行阵图的控制权被怀空掌握在手中,他可以凭此阵图随意从周然身上抽取血元,周然却可以决定送出哪一缕血元。

正因为这点,怀空才没有发现他以为完全消散的天雷其实蛰伏在周然体内。

天雷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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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途只向死路寻

鳞甲断指本体乃是有资格超脱的存在,不管最终是否成功,其恐怖程度都不是怀空与周然二人所能想象的。哪怕只是一丝残存在本源血元中的意志,也绝对不是怀空从那座古城中得来的这张阵图所能承受。

阵图破碎瞬间,怀空立即想以古鼎将那团本源血元收走。

然而,怀空乃是以鬼气为根基,而古鼎更是阴邪之物,残存于本源血元的意志曾是至阳至烈的无上存在,怀空这般做法根本就是在激怒他。

“吼!”

无上意志再次怒吼,这次直冲怀空而来。

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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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般若篇:莲华净世劫

周然想以天鬼之力搅乱云痴四人所有布局,不管这四人到底有何目的,他都不想让他们如愿。不只为那些死在此处的数百位猎灵师与猎灵人与为了丧生于云痴四人手中的数百万人,更是不想他们成功后,再造成更大杀业。

决定这般做时,周然也做好付出巨大代价的心理准备。

两枚正阳石紧握手中,面对这即将卷中自己的千丈触手,周然淡然不惧。

触手眨眼扫至,双手中正阳石亦是刹那粉碎。

两道阳烈洪流已然汇聚双掌之上,周然望向这条恐怖触手,朗然开声道:

“般若篇:莲华净世劫!”

此招正是《九书》中另外一门绝学。

以周然目前实力,不借助正阳石也能施展,但想要天鬼吃痛却远远不够。

声起时,洪流已遍身,周然周身尽绽金色莲华。

金色莲华下,漆黑的千丈触手犹如烈阳照雪,竟是迅速融化。

天鬼吃痛,整个白骨海顿时沸腾。

无数条黑色触手纷纷从白骨海下冲出,不断疯狂拍击。

也不知道这头天鬼到底有多大,从白骨海中冲出来的触手或百丈或千丈几乎数之不清,其中甚至还有数十条触手达到骇人的万丈之长。

周然双手再握两枚正阳石,其中之一正是内部有两条血色条痕的那枚。

身上电芒连连闪烁,无数次从这些恐怖的触手中一闪而过。

先被周然神念之力惊醒,再被周然身上金光灼伤,天鬼怎么可能放过他?

无数条触手合围而至,不知道要比怀空的爪影恐怖多少倍。

周然双手紧握,正阳石登时破碎。

与之前乃是同样的至极武学,这一次出现的却是比之前强盛数十倍的金色莲华。

金色莲花之下,合围周然的无数条触角纷纷如火中蜡烛融化滴落。

天鬼被彻底激怒,庞然身躯就要从白骨海之下冲出。

金色莲华只是一现便逝,却传出数百里之远。

怀空惊恐道:“哪里来的佛门金光?”

天鬼即将冲出白骨海,怀空哪里还有时间去管这些?

危急关头,却见怀空与苦头驼突然合而为一,一股波动自虚空出现,转眼就将二人吞没。

这种逃命手段乃是以损耗血元为代价,即使怀空不久前才吞了那么多血元,依旧觉得心疼不已。可再是心疼,总要比天鬼现身后无路可退好啊!

坐镇另外两处阵基的黑剑与花嫂,也各有手段,从此处逃出去。

但除了事先各有准备的四人,那些侥幸没有被地煞河水吞噬的猎灵师却没有这把幸运。包括那两位跨过天门的猎灵师在内,都已被之前出现的触手灭杀。

无尽的白骨海之上,唯有周然一个活人。

翻滚的白骨海,有庞然

大物乍然而现。

《山海万物志》在描述七十二地煞异兽体形方面都是以一个字概述,那便是:巨。

同样的字,意义大不同。

周然曾见过无比巨大的地牛,他以为天鬼即使再巨大也不会比地牛大太多,可当这个浑身漆黑犹如地煞河水的庞然大物从白骨海中出现时,他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地牛与天鬼根本不在同一层次,两者间的差距之大甚至要比一叶扁舟之于云鲲大舟。

现身而出的天鬼犹如一团巨大的粘稠液体,却并无腐败的恶臭气味。无数长长短短的触手不断搅动着白骨海,使得沉积在底层的死气尽数浮起。连同地煞河的裂缝之内,更有饱含阴煞之气的地煞河水蔓延而出,不断吞没白骨海。

天鬼宏大的意志尽数落在周然身上,但这头连上境之人遇到都不敢正面抗衡的强大异兽并没有立即击杀周然,那双似乎藏在身体内的巨眼正死死盯着周然。

与此同时,存在于周然识海内的那道鳞甲断指的意志似乎也在盯着天鬼。

两头真正的无上存在,隔着周然的身体,彼此冷目相对。

周然心惊肉跳,一动都不敢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鬼收回无数触角,带着无尽的白骨,从那道被它撞击出来的地缝缓缓沉入地煞河中。

待天鬼彻底消失后,这方白骨海只剩下零零散散一些白骨堆。

确定再也感觉不到天鬼气息,周然才敢松口气。

“嘶!”

紧绷的心弦才松弛,周然马上觉得胸口好似被烈火灼烧,剧痛无比。

身上虚灵衣立即敞开来,露出胸膛。

却是在他胸口上多出一个纹身,寥寥几根线条的确将一头无上异兽的神韵勾勒出来,只是太过于飘渺,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何物。

扫了眼这个纹身,周然立即将意识沉浸于识海之内。

“没了?”

周然搜遍了整个识海,也没有找到被它从本源血元中扯入识海的那道意志。

望着胸口上不知因何出现而又没有异样之感的纹身,周然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三十六天罡异兽,每一种都匪夷所思。

无论那根鳞甲断指,还是从中剥离出来的血元,亦或那道即使被扯入识海并未显露本体的残存意志与胸前多出来的这块纹身,都没有呈现出那头天罡异兽的特殊之处,因此周然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哪种天罡异兽。

云痴四人逃命离开,其他猎灵师与猎灵人皆已殒命,天鬼也终于回归地煞河中。

此地暂无危险,周然稍稍放下心来。

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周然开始稳固真正的先天第一境。

不应该被凡人掌控的天雷之力,与三大先天体魄相当的体魄,但最为骇人的还是丹

田气海内的九枚先天之种。

这就是周然此行最大收获!

境界只是稍稍稳固,周然不确定云痴四人会不会杀回来,决定赶快离开。

然而,周然几乎将所有地方翻了遍,甚至不惜以神念之力探查,也没能找到出口。

数次寻找无果后,周然只得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地裂之上。

最宽最深的那条裂缝直通地煞河,周然可不敢踏入。在另外那数十条连通地下河的地裂中选了几条,为了确定是否安全,他都现以神念之力探入其中查探。

这几条地裂都无危险,毕竟曾有一头天鬼蛰伏再次,其他异兽肯定也不敢靠近。

周然最后随意跳进一条地裂,但能不能逃出去还未可知。

一路深入,地下寒气越来越重。

半日时间匆匆而过,周然终于感觉到要走到这条地裂的尽头。

可随着不断接近地裂尽头,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感觉,自己很可能是在地下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走到地裂尽头,纵身跃出,四处望去,便发现自己就是从另一道地裂走出来,而且与当时跳入的那条地裂相差不多几百米。

周然不信邪,又从其他地裂跳下去。

一次如此,二次如此,最后竟是此次如此。

“怎么会这样?”

周然走遍所有地裂后才终于死心,却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兽冢大都出现在地下河周围,是因为流动的地下河能将兽冢中积淀的死气带走。但地下河并非一成不变,突然改道都是时有发生。

有些兽冢可能会因为地下河改道而被废弃,有些则会继续存在。

地下河改道后还继续存在的兽冢往往会很恐怖。

阳极生阴,阴极生阳。

死气积沉到一定程度很有可能诞生出一些恐怖之物。

这头天鬼就是因为鳞甲断指的气息与其中某一处的兽冢死气结合而诞生出来的。

天鬼诞生之后就开始想办法让封住这些与地下河连同的地裂,当它强大到一定程度时,甚至直接让下方的地下河改了道。为了这里的死气聚不散,它不仅将这些地裂互相打通,还彻底封死所有通往外间之路。

没有出口,所有地裂又都是绝路,周然总不可能一拳一拳打穿这里出去吧!

就算他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毕竟,云痴四人随时都有可能再出现。

一番思虑后,周然不得不将目光转移到最深最宽的那条地裂之上。

“只能如此了!”

周然一步步来到最后这条地裂之前,抬脚直接跳下去。

便在周然在跳入不久,不死心的云痴果然返回。

没有天鬼之力相助,进入地煞河太过危险。

云痴在这条裂缝边站了整

整一天,但最终也没敢跳下去,最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周然跳进这条地裂时也没想过要闯入地煞河中,他只想找找有没有出去的路。可连续深入半日,除了觉得地裂中充斥的阴煞气息浓重,并没有感觉到地煞河的存在。

又往深处走出很长一段路,地裂中的阴煞气息不仅没有更重,反而越来越淡。

好像地煞河在迅速远离。

“难道地煞河消失了?”

周然几乎沿着地裂走了数百里,只发现几小片地煞河水,始终没发下地煞河的踪迹。

“小子,这可都是好东西。”

踏入这条地裂之前,周然才将识海重新打开,千鸩饮对之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否则一旦知道周然不仅意外掌握了天雷之力,丹田气海内甚至还存在九枚先天之种,他早就被雷得外焦里嫩,哪里还有心思垂涎这点地煞河水?

周然问道:“你有办法收取?”

饱含阴煞的地煞河水对普通人而言是无药可解的剧毒之物,又有克制猎灵人与猎灵师之能,同时也是炼制某些珍贵秘药不可或缺的主材。而在那些以阴煞之气提升修为之人眼中,地煞河水更是提升修为的顶级天材地宝。

周然不知地煞河水到底能卖出何等天价,却也知道这东西肯定很值钱,用处也颇大。在千鸩饮开口前,他就试过以虚灵衣收取,但虚灵衣并无反应。

除了虚灵衣,周然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收取这些地煞河水。

(本章完)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样不是很好吗

千鸩饮却笑着说道:“周围这些石头都被地煞河水浸泡侵蚀多年,早就沾满了阴煞之气,随便找块石头做个石缸就能行了。”

听见千鸩饮如此说,周然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最后不禁自嘲一笑。

他竟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按照千鸩饮所说,周然弄了个两丈高直径差不多一丈的石缸,又切下几块大石头,与石缸一同塞进一只吞云袋中。

本来能用很多年的吞云袋,估计半年之后就要被这些石块中的阴煞之气侵蚀坏掉。

一路走走停停,遇到地煞河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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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星陨大泽

在过去的小半年里,周然为了采到足够药材,几乎走遍小山谷周围数百里,但始终也没有知道他最需要的那几种药材,只是每次去往东南方向采药时,总能感觉到一丝丝星辰之力。

不像是人或异兽破境所引起,更像陨石。

小山谷周围可用的药材差不多被采摘一空,方圆数百里内的猛兽也几乎被猎杀殆尽,周然才勉强调制出一种名为血元丹的可用药丸。

血元丹能将渴血欲望压制两日,药效一过,渴血欲望又会重新出现,却不会变得更强烈。

小山谷已经没必要再呆下去,周然带上那几枚血元丹,循着那一丝丝星力传来之处走去。

破境之事,他一直压着。

数百里之外,周然遇到了一头开智兽王。

再过百里,又是一头兽王。

又过百里,到了一头星纵境凶兽的地盘。

周然一路走下去,不过百里方圆就会遇到一头开智的兽王或是星纵境凶兽,数千里范围之内便会感受到跨过天门的异兽。

离开那座山谷不久,周然甚至看到过一尊极有可能达到上境的恐怖存在。

那是一头不知何等巨大的神鸟,翅膀微微扇动便可引动布满整片天空的白云沸腾。

周然只在白云翻腾间看到搅乱风云的巨大翅膀,直至那日,他才算真正明白何为“其翼若垂天之云,背负苍天”。

这就是大裂谷!

周然以神念遮蔽自身气息,始终小心翼翼。

大裂谷之内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奇怪兽类,有发觉不了神念之力的猛兽,也有对神念之力极为敏感的异兽。

不过,无论何种异兽,还没有不怕天雷的。

神念之力与天雷之力轮番使用,周然这一路还算安全。就算配制血元丹需要猛兽的鲜血,他一般也都是选择先天境猛兽作为猎物。

走出数千里后,周然终于找齐了那几味药,可配制出来的血元丹效果依旧不好,只是将药效持续时间从两日提升到了三日。然而,他又很快发现找齐这几味药后,血元丹的药效可以通过增加鲜血的用量来提升,而且猛兽越强药效越好。

又经过数次试验,周然大致可以确定,以先天第一境猛兽全部鲜血配制血元丹,其药效可以持续五日,先天第二境猛兽大概能持续八日,先天第三境猛兽应该可以维持半个月。

如果是星纵境的凶兽或开智兽王,药效持续时间至少能有一个月。

周然又尝试将不同种类猛兽的鲜血融合后调制血元丹,也曾以数头同一种类猛兽的鲜血来调制,效果不好不说,药效过去之后出现的渴血欲望更为强烈。

在这之后,周然又试过几种办法,效果都不好。

之所以如此尝试又尝试,皆是因为周然想找到一种可

以治本的办法。

除此之外,周然也还担心随着自身境界提升,血元丹的效果会不会大打折扣,而且服用血元丹时间久了会不会产生抗药性。将《天医玄道》上提到的所有办法皆试过无用后,他也只得暂时这些担心搁置在旁,开始一心一意的调制血元丹。

将来会如何,就留给将来的自己处理吧!

除了不生吸血外,周然杀起猛兽来可要比血眼状态时更为凶残,因为血眼状态下的周然根本发挥不出他的全部实力。

采药,击杀猛兽,配制血元丹。

整整两个月,周然除了赶路,几乎只做这三件事。

如果只用于自己,周然大可不必如此,实在是这种以数十种珍稀药材与猛兽全身血元调制的血元丹在强大体魄方面效果极好。

无论处在锻体阶段还是踏破天堑成为先天境,哪怕对星纵强者来说,体魄都是根本所在。而壮大体魄可要比提升境界困难多了,除了日复一日的锤炼,就只能依靠某些罕见的天材地宝与特殊药丸。

血元丹便是其中一种。

大裂谷内不缺各种珍惜药材,猛兽更是极多,周然肯定要一口气配制出足够用的血元丹。

没有去招惹那些强大凶兽或是开智兽王,周然的目标主要还是先天境猛兽。他也不会如血眼状态时将一个抵挡的猛兽几乎猎杀完毕才离开,而是一路走一路杀。

几乎不停歇的忙活两个多月,周然这才暂时收了手。

不知不觉间,最初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如今不仅变得极为明显,甚至还依稀能感觉到星力之中蕴含的狂暴气息。

不再采药猎杀猛兽配制血元丹,也不需时刻压制体内那股渴血欲望,周然开始全速赶路。

随着不断靠近,周然开始觉得这股星力越来越狂暴。

周然以为自己距离那颗陨石越来越近了,可从发觉星力狂暴之日到亲眼看见这股狂暴星力出现之地,他全速赶路几乎赶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到了最后几日,周然才开始觉得自己发现的恐怕不是一块陨石那么简单。

半月后,周然站在一座高山上,眺望前方一片广阔水泽。

只见无边水泽上空正是乌云密布,厚重的乌云与水面之间有无数条龙吸水相连,水面上更是存在一道道或大或小的涡旋。

狂暴星力就是从这些涡旋下被抽取出来,而后通过龙吸水传至乌云,再由乌云逸散四方。

以周然如今实力,全速赶路大半个月可是将近万里之遥,如果再加上之前那两个月走过的几千里路,那么从他感觉到微弱星力的小山谷达到这片水泽绝对要超过万里。

这片广阔水泽逸散的星辰之力竟能影响方圆数万里!

周然所站的高山距离那片水泽数十

里之远,但周遭狂暴的星辰之力已经明显影响到这里,以至于高山靠近水泽的一面几乎寸草不生。

“这里不会就是星陨大泽吧?”

周然在庚云村学塾时看过几本古书,其中就提到过大裂谷内的几处绝险之地。但那些显然不是什么珍贵古籍的书本上,只提到这些险地之名,并没有任何文字介绍。

其中一处险地就是星陨大泽。

可转即之间,周然就摇头说道:“应该不是。”

这片水泽的确很大,星力也极为骇人,但他走了这么远的路,虽没有碰到比这里更危险之地,可也曾亲眼见过一尊很可能达到上境的巨鸟,在这之前他又在白骨海洋中与天鬼来了一次照面。无论天鬼还是那尊巨鸟,给周然的压迫感都要超过这片大泽。

也许水泽之下另有乾坤,但大裂谷如此之大,能被重点提及的几处险地应该不止于此。

离开那座小山谷时,周然还觉得自己很可能捡块饱含星力的陨石,如今真正来到这片大泽之前,他只能彻底熄灭这个心思。

“该回去了!”

从踏入这方天地至今差不多过去两年之久,远远超过周然最初的预想。如今又不确定身在大裂谷何处,更无法知晓何日能归。就算真有手段深入面前这片大泽一探究竟,他也不打算再将时间浪费在此。

周然目前只能确定十二洲大致在大裂谷东方,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闷着头一直向东走。

将视线从前面那片水泽之上收回,周然继续往东而去。

然而,他才走出那片水泽地界就马上发现前方竟又出现了星力。

前行数百里后,周然又看到一片水泽,范围比不得之前看见的那片,星力也弱上一些。

周然开始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越往前走,遇到类似的水泽越多,有些很小,有些却要比最开始见到的那边更大。

当最终来到一片浩淼无尽的水泽时,周然才相信自己所在之地就是星陨大泽。

在这片浩淼的水泽上,强盛至极的星力时不时会形成星力风暴。而星力风暴一旦与大泽之下的涡旋交融,不仅能轻松搅动周遭数十万里的天地灵机,甚至能将这片空间撕出一道道空间裂缝,即使跨过天门的存在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

如此险地,却是九宗选择历练弟子的地方。

星陨大泽却非九宗私有,九宗弟子能来此历练,其他人亦是可以。

如果不想徒步走上数百万里来此,那就只能花费海量灵源通过九宗的传送台来到这里。

以一枚四品灵源传送一万里的价格计算,那些通过传送台来此之人,仅仅单程路费都可能要耗空千绝门的一半家底。

纵然如此,每年来此之人也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少。

这些九宗之外的人中极少数是上九门弟子,余下皆是山门立在大裂谷内的大势力传人。

生活在十二洲之人皆以为九宗三十六派是此方天地的主人,大裂谷内的各大势力却只知道九宗,从来没将龟缩在十二洲的三十六派放在眼中。在这些大势力中,比上九门更为强大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不过,这些势力再强大,只要山门还立在大裂谷,就不能也不敢参与正天大会。

九宗从未明说大裂谷属于九宗,可没明说并不等于真有人敢装傻。

想要在大裂谷内立足,必须要得到九宗庇护,否则连活命都是大问题,就更不要说发展壮大了,因为只有九宗才有资格与大裂谷深处的那些达到上境的恐怖存在平起平坐。

想要得到九宗庇护,还想从九宗手中分权,可能吗?

九宗屹立大裂谷这么多年,坐视过那些挑衅九宗的门派被猛兽踏平,同样也亲自出手抹除过类似势力。

九宗从来不仁慈,也没想过让其他势力尊敬,只要害怕就够了!

意外来到此地的周然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类,而且还是九宗之人。

(本章完)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远空星光正璀璨

周然几乎在莽荒密林中独自生活一年多,终于在这片他以为不会遇到人的险地碰到同类。

从看到第一个人到周然来到距离他最近的一座城外,他大概遇到了近百人,这些人大都在归元境,却各个都像石头。

一身清冷气息,看人的眼神少有波澜,脸上更是罕见表情。

与此相比,周然更震惊于这些人体内蛰伏的气势。

绝大多数都很强!

极少数更是令人心颤的强!

有过截天塔之行,尤其是玉虚天路最后几层,他见过不少三十六派的顶尖弟子。可即使玉虚天路第九层那些达到七魄炼圆满的天骄,放在这里也显不出头角。

每年通过九宗传送台来至此处之人不少,加起来却也不会太多,毕竟能承担起那笔路费的大势力可不多。来这里之人也并非当年就回去,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离开之人也不在少数。久而久之,星陨大泽周围就出现了几座不大不小的城池。

周然来到的这座城名为虚星城。

入城之后,周然先将这座方圆只有数十里的小城逛了一遍。

人很少,几条街道都冷清。

从普通店员到老板却都不是等闲之辈,而且如此小的一座城内,达到星纵境界之人竟有数百位之多,连跨过天门的存在都不下十余位。

周然目前依旧停留在先天第二境门外,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踏出那一步。

但是他始终压制着。

仅以境界而言,没到先天第二境的周然在这座虚星城中几乎属于垫底的存在。而妖孽横行之地,周然看上去就更不显眼了。

逛遍小城后,周然最终来到位于城中的一座三层楼外。

此楼名为虚空书楼。

外面看只是一座不起眼的三层小楼,进入后才发现楼内另有乾坤。

周然抬头望向仅仅第一层就有百丈高而纵横千丈的巨大空间,想到“虚星城”三字中的那个虚字,不禁觉得这座虚空书楼与这座城也许都与九宗之一的虚空殿有些关系。【!# !更好更新更快】

只见一排排书架整齐排列,其中几人正在寻找什么,却不见店员与老板的身影。

周然的视线从那几人身上一扫而过,走到距他最近的那排书架。

“嘶!”

周然才靠近那排书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却是靠近书架三尺范围内时,周然的脑海中就马上浮现出这排书架上的每本书籍的价格。

即使最便宜的一本也要一枚一品灵源,最贵的一本甚至要十几枚三品灵源。

这还只是第一层,而且还是距离门口最近的一排书架。

接下来,周然又倒抽一口冷气。

这次不是因为价格,而是因为摆放在书架上的书籍。

仅仅这一排书架之上,不仅放着数十种有关真元三炼的功

法秘籍,甚至连七魄炼的秘籍都有数种之多。此外,更有对每一阶段的详解。而这些绝对能被三十六派这等大势力奉为镇派至宝的功法秘籍竟被如此随意的摆放这里?!

周然被狠狠震惊到,他看过这排书架,马上来到第二排、第三排……

在第五排书架上,周然看到了《破镜重圆》之法,其价格为一枚四品灵源,而关于三魂炼的功法秘籍也在第六排书架上出现了。

从第三排书架开始,周然就已不在乎什么价格,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被书架上摆放的各类书籍吸引过去。

周然花费大半日时间看遍第一次的所有书架,最终又来到第一排书架前。

一份范围更广的大裂谷舆图,十枚三品灵源。

一份介绍星陨大泽的《大泽志》,一枚二品灵源。

一份传送台路线图,一枚一品灵源。

周然只兑换这三样东西就离开了虚空书楼。

接下来几日,周然将距离虚星城最近的两座城逛了一遍,发现与虚星城差不多。而逛过这三座城,也多少能猜出其他几座城是什么模样。

经过这几日研究,周然也知道自己想要会十二洲有多困难,其中最大的困难就是他缺钱。

目前周然身上的灵源也就是从商青落几人身上搜来的那些,加在一起也就几枚四品灵源,全部花出去也不过能传出几万里。且不说星陨大泽距离最靠近大裂谷的渊洲有多远,便是距离庚云村都要有数百万里,几万里连个零头算不了。

除了这些灵源,周然身上也倒也有几件之前的东西。

天兵渊虹剑能卖出不少四品灵源,正阳石与地煞河水也可以卖出天价,只凭这些却不一定够,但如果加上玄火玉玲珑,估计一个来回都够了。

可这些东西哪一样能拿出来卖?

周然的确很着急回去,可在知道自己身上这点灵源不过杯水车薪后,干脆又去虚空书楼,将手里的灵源全部兑换了他觉得有用的功法典籍。

如果有可能,周然真是恨不得将整座虚空书楼都给搬走。

可将所有灵源花出去后,周然马上就后悔了。

“唉!”

站在虚空书楼前,周然叹了口气,好像无论在哪里,他都是处在一种极度缺钱的状态。

手中已经一块灵源都没有,身上的东西不能卖也不舍得卖,徒步走回去更是不可能,周然目前能做的就是按照《大泽志》上办法去大泽中寻找星陨石卖给九宗。

所谓星陨石,简而言之就是饱含星辰之力的陨石。

打造神兵所用的天外陨铁就是一种最为常见的星陨石。

一个先天第二境都没到之人想要通过买星陨石换去回去十二洲的路费,要是被外人知道,还不知道要笑坏多少人。

星陨大泽中的确有能卖出高价甚至天价的星陨石,可星陨大泽内的星力何等狂暴,即使星纵强者都只敢在外围,大概只有跨过天门之人才敢稍稍深入,而大多数先天境都会去分布在星陨大泽周围的那些大大小小无数水泽。

周然想要尽快凑足路费,就不得不涉险去星陨大泽走上一走了。

从虚空书楼出来的当天晚上,周然就在夜色降临之后来至星陨大泽边缘。

夜色深沉,远空星光璀璨。

夜晚的星陨大泽比白日平静许多,平静的表面下尽是暗涌。

周然站在水边,静心感受水中蕴含的星辰之力。

不远处,有人接连踏入大泽中。

大多数都星纵强者,却也有两位先天境之人,很可能是九宗弟子。

据《大泽志》上面介绍,星陨大泽乃是因为数十颗陨星坠落在此而形成,此间星力之所以如此狂暴就是因为数十颗陨星的星辰之力不断碰撞形成。

九宗发现此地之时,星陨大泽的星力狂暴程度远远超过现在。别说是星纵强者,就是跨过天门的存在都未必敢靠近。后来九宗合力,将其中两颗陨星击碎,又各自将一块陨石搬回山门,星陨大泽才变成今日模样。

当近处再无他人时,周然终于踏入大泽之中。

只有真正置身大泽之中,才能更加清楚感觉到此处星力之盛,大泽中的每一滴谁都好似浸染了星辰之力。而这些星力甚是霸道,更似跗骨之蛆一般。周然才入大泽,就感觉到水中星力似乎能直接透过皮肤冲进身体内。

星辰高居九天之上,距离何止亿万里之遥,即使强如周天星辰,对此方世界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但陨星就一样了。

便如星陨大泽下存在的这些陨星,几乎影响了方圆数十万里。

在星陨大泽周围,很少会有先天境厮斗之事发生,就算有人动手也不会通过先天之种引动星辰之力,因为数十颗陨星的星辰之力充斥着整片天地,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这些星力侵入体内,造成无法想像的后果。

除了某些能抵挡星力的至宝之外,就是能凭真元来护住自身避免被星力所扰。

想要在如此强盛的星力之下护住自身,体内真元必须达到极为纯粹的地步,不然一旦与这里的星力接触,就会直接被星力强行融合。

对于归元境来说,发生此事不过是被强行推入先天境,并没有性命之危。

可花费那么大代价来此,他们是希望通过这里的星力磨练自身,而不是为了被迫踏入先天境。更何况这些陨星不过是因为距离太近,星力才会如此之盛,其本质却是低等星辰。

花费一枚五品灵源甚至更多来这里,却引动低等星力踏入先天境,可以直接一头撞死了。

这样的倒霉蛋却有不少!

不过,以这些陨星星力踏入先天境之人,其实力不仅在这里并不弱,即使离开离开这里千万里,只要还在这方世界,就不会比那些引动高等星力进阶先天境之人差,而且这些人进阶星纵境界的可能性还要更高一些。

毕竟,陨星就在这方世界,那些高等星辰却在无比遥远的星空。

但这些人想要跨过天门就难了,甚至可以说几乎不可能。

能花费一枚五品灵源将后辈送来这里的势力显然不需要一个止步于星纵境界的废物!

因此,无论来此之前是何等妖孽天赋,一旦以低等星力成就先天境就不会有任何价值,而这些人的余生就是留在此地,通过打捞星陨石偿还家族或宗门在他身上的投入。

不管余生如何度过,这些人至少还能有一命。

被这些星力闯入体内的先天境就危险了。

(本章完)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潜移默化最磨人

通常情况下,每颗星辰只可能被一个人引动,除非那人身死,或是跌破先天境,抑或踏入星纵境界,否则那颗星辰不可能被第二个人引动。而天上星辰乃是恒河沙数,数之不尽。此外,有新的先天境诞生,肯定也会有老的先天境陨落,根本不会出现星辰不够的尴尬局面。

也即是说,每位先天境所运使的星辰之力都是第一无二的。

对先天境而言,体内星力是否纯粹直接关乎生死。

若不小心让另外一种星辰之力闯入体内,轻则先天之种出现裂痕,能保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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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穿度虚空现陨星

接下来几日,周然比前两天的收获多一些,却始终没有在碰到四级星陨石。

周然稍稍算了一下,如果每晚的收获都与第一晚差不多,那么他至少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勉强凑够回去的路费。

“这样不行!”

这个晚上,周然又一次来到四十里极限,目不转睛的看向前方。

夜色下的星陨大泽黑暗一片,可对先天境来说,这种程度的黑暗对视力影响并不大,精神力远超常人的猎灵人几乎可以将这些黑暗视做不存在,就更不要说神念已成的周然了。

“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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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六十章 无上存在漏天机

“南藏经。”

南藏经说话的语气带着淡淡疏离,如果不是困在这里太久,以他那生人勿进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与人交谈。

周然将手中那块失去星力的碎片扔掉,站起来指着脚下问道:“你说这是陨星?”

南藏经点头:“是。”

周然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从南藏经身后走出来一位紫衣少女,她笑呵呵的说道:“你要是被困在这里三年五年,你也会知道的。”

紫衣少女来到南藏经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周然几眼,似笑非笑的问道:“你真不知道?”

周然摇了摇头,皱眉说道:“你们真被困在这里三年了?”

“我被困了三年。”

紫衣少女指着南藏经说道:“他被困五年了。”

似乎觉得五年时间对周然的打击不够大,紫衣少女笑着说道:“还有人被困十年的,一会儿带你去认识认识?”

“十年?”

周然的面色当即有些不自然,他说:“出不去?”

“你这不是废话吗?”

紫衣少女撇着嘴说道:“要是能出去本小姐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三年?”

“不对!这里连鸟都没有。”

紫衣少女笑呵呵道:“看你现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带你去见见那个被困十年的变态。”

跟在南藏经与名为宫双卿的紫衣少女身后,周然见到了被困此地的另外二人。

青炎界的梅清阁,被困十年。

乐神宫的南藏经,被困五年。

虚空殿的梁含芝,被困四年。

万阳宗的宫双卿,被困三年。

除了周然从未听说过的乐神宫,另外三人竟然都是九宗弟子。

即使几人都没有说在宗门内的地位,但从每个人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度与底气看,他们在宗门内的地位绝对不会低。

周然神念之力还远远没有恢复,不然他肯定能感受到这四人底蕴之深厚比他也不差多少。而这四人在各自门派中的地位甚至要比嫡传弟子还要高,甚至只要他们能从这里出去,回到宗门就可以直接成为下任掌教的候选人。

听过周然自我介绍,四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很讶异,宫双卿问:“你不是九宗之人?”

周然点头。

宫双卿斜眼看向南藏经,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又是三教……”

“咳!”

梅清阁突然咳嗽一声打断宫双卿,这位在此被困十年之久的青炎界高徒面色极嫩,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可实际年纪却已过不惑。

梅清阁深深看了宫双卿一眼,笑着对周然说:“鄙人痴长几年,托大叫你一声周老弟。”

周然笑了笑,自无不可。

梅清阁说:“周老弟不是九宗之人,想来应该是误入此地

了?”

见周然点头承认,梅清阁笑着继续说:“既然如此,周然老弟应该也不知道怎么离开吧?”

周然闻言不禁问道:“你们知道怎么离开?”

“当然知道。”

宫双卿理所当然道:“我们来这里是修炼的,又不是来找死的。”

梅清阁笑了笑,问周然道:“周老弟能感觉到先天之种内的星力在不断逸散吧?”

南藏经不久前才问过,周然经他提醒,的确感觉到先天之种内的星力在逸散,只不过逸散的速度极慢,不仔细感受根本发现不了。

梅清阁又说道:“等先天之种内的星力完全逸散就可以出去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周然怎么也不相信梅清阁说的,星力完全逸散,先天之种肯定会崩溃,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修炼之法。

此言一出,梅清阁三人笑了笑,但很快发现周然好像不是在说笑,三人的眼神渐渐再变。

梅清阁收起面上笑意,沉吟片刻才问道:“周兄弟真不明白?”

看向周然的三双眼睛有些奇异,看似并无不同的眼睛却好像要将周然看穿。

之前没有这般做,乃是因为觉得施礼,那时的他们也是将周然看做与他们地位相当之人,毕竟能穿过虚空来到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如今这样做,则是因为发现周然似乎并非自己所认为的那样,便少了之前的顾虑。

只有地位身份相当,才有资格平起平坐。

若不是,那便不是一个世界之人。

九宗向来如此!

只要成长起来必然会成为宗门高层的三人都还是先天境,但三人所知的秘法极多,像这种随意查探他人根底的手段更是顶尖。即使周然身上有某些遮掩气机的异宝或是干脆以神念之力遮蔽自身,也难以遁形。

如果周然真以神念之力遮蔽己身,三人的手段还真未必有用,可惜他的神念之力才恢复一些,还不足以用来遮蔽己身。

于是,出身九宗的三人很快就发现周然体内的斑杂真元。

对于三位高高在上的九宗传人来说,这应该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连中等星力都引动不了的斑杂真元。

梅清阁微微对周然点了点头便没兴致再说什么,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个字梁含芝转身就走,唯有宫双卿表现出足够的好奇,围着周然转了几圈,说道:“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好奇过后,宫双卿拍拍周然的肩膀说:“小兄弟,估计再过三两天你差不多就能出去了,以后记得来万阳宗找姐姐玩啊!”

说完客套话,宫双卿也蹦蹦跳跳走了。

只剩下周然与南藏经,南藏经想了想开口道:“他们确实不是在开玩笑,九宗大能根据星陨大泽这些

陨星吞噬星力的特性,创造出一种可以第二次冲击先天境之法。”

“第二次冲击先天境?”

周然瞪大眼睛看向南藏经,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无论周然生活了十六年的那个世界,还是这方天地,任何人都只有一次机会冲击先天境这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南藏经淡然的反问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配上这么欠抽的表情,周然的手突然痒起来。

南藏经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人的心里竟然在想着抽他,否则地位超然的乐神宫少宫主就会让这人见识见识他的杀人手段,而不是有耐心继续给这人解释。

“九宗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通过陨星吞噬先天之种内的星力。当他们体内的星力完全散去之后,就可以修炼九宗大能联手创造的百转千回之法,将体内所剩真元重新锤炼,尽可能无限接近传说中的神炼无上境。”

南藏经说道:“一般来此之人都是先天巅峰,而九宗的先天巅峰在同境界之中几乎无敌。以先天巅峰的浑厚真元重新引动星力形成先天之种,其强大程度可想而知。”

“实际上,三百六十颗周天星辰,九宗已经掌握了小半部分。”

南藏经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还不等周然消化这句话带来的冲击,他又道:“九宗可以通过特殊的传承方式将这些星辰传给下一代,这就是他们屹立至今依旧强盛不衰的原因。”

周然呆呆的望着南藏经,他没心思去想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这些,满脑子都是这句话来回的回荡。

三十六派嫡传弟子与无数大势力花费大力气培养的传人疯狗一样争抢那场天缘,能爬上玉虚天路上三层已是侥天之幸。纵使极少数能爬上玉虚天路第九层的上九门顶级传人,最终也未必能引动高等星力之上的周天星辰。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些顶级星辰已经被九宗掌握在手,不知道会是何种心情。

等心境平复下来后,周然才问南藏经:“这应该是九宗最大的秘密,为何要告诉我?”

“这可不是九宗最大的秘密。”

南藏经淡然说道:“九宗的秘密多得是,你若想知道我还可以告诉你。”

周然望着不似开玩笑的南藏经,马上顺着他的话说道:“要不你跟我说说那个什么百转千回之法?”

“这个我不清楚。”

南藏经依旧淡然的说道:“只是听说好像跟星陨大泽中的涡流有关。”

“跟涡流有关?”

周然亲手点破过无数道大大小小的涡流,却还从来没注意到这些涡流有什么奇怪的。

此次对话,到此为止。

哪怕再问下去南藏经真愿意再说些九宗之秘,周然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与周然分开后,南藏经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好像有些反常,不仅话多,而且说的还都是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南藏经回头望向周然所在的方向,低声不解道:“为何会如此?”

对于某些无上存在来说,想要南藏经之口告诉周然一些看似无关紧要之事并不难。

阻止截天塔关闭的那道血影就是这样的无上存在,今日之事是不是他所为就不得而知了。

“涡流!”

周然回到他苏醒过来的那个地方,扫了眼那几块失去星力的碎石头,脑海中尽是那些他曾点破的涡流:“会有什么关系呢?”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周然马上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丹田气海之内。

九枚先天之种内的星力的确在往外逸散,但速度极慢极慢,慢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若真如梅清阁所说,只有等到体内星力完全散尽才能出去,他要等多久?

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年?

九宗弟子散去星力之后为的是掌握在各自宗门手中的周天星辰,周然散去星力为何?如若当真散去,以他如今真元的斑杂程度,能引动中等星力都算是痴人说梦。再者而言,虽还不知那九颗大星意味着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九颗星辰肯定非同寻常。

“陨星真能吞噬其他星力?”

周然望向脚下坚硬的陨星外壳,回想起南藏经跟他说的那些。

稍作沉吟,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想法。

(本章完)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念威临陨星惧

“不知道这陨星内部是什么模样?”

自语之时,周然再次做了不要命之事,竟然以神念之力落在陨星之上。

神念之力还远远未恢复,周然只是想以神念之力穿透陨星这层外壳,看看里面是否真有星力存在。可他哪里想到,神念之力才穿透陨星外壳,就一下子沉浸到陨星中心处。

“这……”

这一刻的周然不仅清楚看见陨星内部,还以陨星的视角看见另外几颗陨星的存在,甚至通过陨星无时无刻不再释放的星力看见了星陨大泽的每个角落。

“为何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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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炼元归真无上境

略过那位初始热情后来冷淡的青炎界梅清阁,直接忽略那位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虚空殿梁含芝,周然最后选中万阳宗的紫衣少女宫双卿。

宫双卿喜闹不喜静,如果不是那位师傅以死相逼,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来这个鬼地方。

才过去三年,体内星力还剩下一大半,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逸散干净。

宫双卿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在星力完全逸散之前疯掉。

南藏经的突然离开给她的心境造成不小的影响,可既然选择了来这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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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脱身不及追兵至

心境稍作平复,周然以神念之力沉入陨星,不仅借助陨星之力把自己送到星陨大泽外围,还顺带将几块五级星陨石搜刮到手。

此次又在星陨大泽中耽搁十多天,周然实在不愿再等。而且星陨大泽这番动静极有可能吸引到九宗高层的注意,而以九宗的手段,算到此番异象与他有关并非不可能,周然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之前脱身。

带着几块刚到手的星陨石,周然迅速往最近的小城赶来。

很巧,又是虚星城。

星陨大泽突然陷入死寂,又突然一副灭世景象,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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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线蔚蓝落九霄

两界山既是与星陨大泽齐名的绝险之地,也是大裂谷深处几位至高存在与九宗数位无上禁忌定下的边界线。

两界山以西以各种异兽为主,两界山以东则是九宗势力范围。

没有双方高层同意,上境存在轻易不得穿越两界山。

上境之下,皆是蝼蚁。

只要达到上境的兽尊不出现,九宗不会出手对付涌过两界山的兽潮,而大裂谷深处的至高存在一样不会在乎上境之下的人类去往大裂谷深处。至于九宗在两界山设立传送台,就更是小事中的小事,那些比天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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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线天中对二老

两界山内部之危险远不是外面人所能想象,普通人只听说因为九宗与大裂谷深处的无上存在将两界山设为分界线,此地才没有九宗上境存在坐镇。可颜君华二人却清楚,是这座两界山有些至今也未探明的神异之处,才使得上境存在无法靠近。

没有上镜之人存在,九宗的名头在两界山之外还有点用处,到两界山内部就没人在乎了。

颜君华二人没能在周然踏入一线天之前将人拦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这小子闯入两界山内部。

紧紧追了两百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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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纯以招式论去留

周然知道这二人是在拖延时间,之所以这般客套,除了因为这两位九宗下长老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心生杀机,也没有咄咄逼人,更因为他不想恶了九宗对他的观感。形势比人强,如今的他在九宗面前也就是一只比普通人大些的蝼蚁,哪里有资格与人家彻底撕破脸?

周然的话只是看似说得委婉,真要动起手来,双方都不会有半点手下留情。如果颜君华二人接不下周然一招,那就是他们技不如人,自然没有继续相阻的理由。

颜君华与李长青同时望向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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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且慢行

“可真正的建木已经……”

夕文君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周然虽好奇,却也没傻到开口去问。

夕文君不再说什么,周然安静的看向这片隐藏在两界山中的广阔天地。

除了那棵巨大无比的建木,还有几株稍小一些可实际上大如千丈山岳的巨树。

这些穿破云层的巨树中既有九宗下长老颜君华说的扶桑树与龙血树,也有他没提到的金桂树、蛇柏、虬槐树、盘天松……

《山海万物志》中记载的许多远古之树有不少在此都能见到。

黑蛟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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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福至心灵《九书》显

此时的周然一脚站在充满死气的黑水中,一脚踏在蕴藏无尽生机的清水中。

一步之间,由死至生。

这种感觉不似经历死关最后逃出生天的庆幸或后怕,而是很纯粹的生死之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却又清清楚楚装满心间。

周然就这么站着,夕文君也不催促。

竹林清风,河面微澜。

偶有清脆鸟鸣,又有虫鸣低吟。

远天是云卷云舒,近处却有山岚渐生。

夜雾起时,林峰微凉。

清冷的夜色却很快过去,转眼晨曦浸染东方。

当周然从那种奇异感觉中清醒过来时,已是过去整整一日一夜。

周然小心看了看龙血树那边,没见到夕文君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却在这时,夕文君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夺魂丹还有一个名字,叫三日必死。”

经夕文君提醒,周然这才意识到神魂上的滞涩感果然比之前明显很多。

周然低低叹口气,那只还站在黑水中的脚才抬起,踏入清水这边。

从河中央走到河对岸,周然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河水给吸引过去。

即将上岸时,周然却停了下来。

不知道躲在龙血树何处的夕文君便看见已经过河之人又转身回来,在阴阳双途川中来来回回的走着,整个人仿佛陷入一种类似于顿悟的状态中。

夕文君抓过不少人,还没有一个如周然这般。

不过,夕文君并不在乎。

三日一过,夺魂丹会准时发作。

除了九幽的特殊解毒手段,这种针对神魂的至毒之物几乎无药可救。

已经死了那么多命格特殊之人,夕文君不在乎再死一个。

夜色再次降临,微凉夜风徐徐而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知道在这条七八丈宽的小河中走了多少个来回,周然心中才终于有所得。

一脚跳上岸,周然大声道:“我这就去给你找鬼书遗册。”

说完,周然马上大步向竹林走去。

夕文君一直盯着周然的背影,直到周然彻底走进竹林,他才将视线转移到这条小河之上。

如一缕清风扫过,夕文君身影突然消失,转即又在阴阳双途川岸边现身。

这位身份足以令九宗震动的赶尸人,竟也开始对着这条生死之河发起呆来。

“好恐怖的生机!”

踏入竹林后,周然才吸几口气就面红耳赤,差点被这竹林中犹如实质的生机给撑爆。

往前又走一段,周然猛地回头,小心的看了看左右,而后做贼似的将虚灵衣中的那头小黄鼠狼拿出来托在手之上。

这小东西吞下一头即将开智的黄鼠狼部分神魂不久,又被周然硬塞进一头地牛的本源魂力与元晶。如今,小

东西浑身毛发几乎全部变成了白色,可体内的生机却是极弱。对这头天资有限的小东西来说,能消化开智异兽的残魂已是莫大机缘,几乎不可能消化掉那块地牛元晶与本源魂力。

当时周然被五位跨过天门的存在围杀,不得不动用引灵燃魂之法才得以脱身。回到云鲲大舟后,地牛魂魄只剩下本源魂力。

本源魂力无法长存,整个云鲲大舟除了昆宇得到的白羽幼鸟,其他异兽就算比这头小黄鼠狼强一些,也不足以承受住一头七十二地煞异兽的元晶与本源魂力。可白羽幼鸟已经吞下了那头掠云鸟的魂魄与元晶,哪里还能再承受这些?

那种情况下,周然只能冒险让这头小东西承接这份称得上逆天的大机缘。而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关注着小东西体内的情况变化。

可惜地牛的元晶与本源魂力对小东西来说还是太恐怖了一些,消化的越多,其体内的生机反而越是微弱。即使周然想尽办法,也没有办法使得这种情况好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东西的生机一天弱似一天。

在这片充满无尽生机的竹林中,周然冒险将小东西从虚灵衣中取出来,可这些差点将他撑爆的生机对小东西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

周然犹是不死心,以神念之力仔细感受小东西体内的变化。

神念之力下,周然的确感觉到有一道极其微弱生机涌入小东西体内,但那股微弱生机最多能与小东西体内不断流逝的生机持平,并无多大作用。

周然不禁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将小东西放回虚灵衣中,依旧在手中托着。

才前行不过数里,周然突然觉得手中一颤。

“嗯?”

周然马上将小东西捧到眼前来,小东西像是窒息了很久终于呼吸到空气,虽还在深度昏迷之中,却大口的呼吸着,每一口都吸入大量的生机。

随着吸入的生机越来越多,小东西体内如同久旱沙漠逢甘霖,竟开始迅速恢复起来。

周然见此大喜,弥漫在心头的乌云这才散去些许。

托着沉睡的小东西继续往竹林深处走去,越往前走生机越厚重。

不记得走了多远,当晨昏再破晓,周然终于走到这片青竹林的尽头,可在他前面又出现了一片巨竹林。

周然来回打量这些最细也有一丈粗细的巨竹,意外道:“这是……云天竹?”

云天竹是《山海万物志》中提到的最大的几种竹子之一,这种寿命长达千百年的巨竹甚至能长到冲破云层直插青天的高度。

如果说云天竹的出现只是让周然稍感意外,那么穿过这片巨竹林,见到盘灵竹时,他就有些不淡定了。

盘灵竹已属灵物,几乎一尺一灵晶。

这片盘灵竹足有方圆数十里,天知道

能卖出多少灵晶灵源。

不过,这片盘灵竹中已感觉不到多少生机,好似都被这些竹子给吸收了。

周然只好转身回去,将小东西放在青竹林中,这才回来。

盘灵竹的出现才仅仅是开始,在这之后,又出现了紫云竹、白玉竹、墨华竹、慈天竹乃至一小片盈竹以数十株玉皇竹。

一根盈竹的价格都要以五品灵源来衡量,比盈竹珍贵无数倍的玉皇竹只能用天价来形容。

“老天!”

以周然的心性与见识,看见这些盈竹与玉皇竹时也难以淡定,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数十株玉皇竹所包围的那汪小水潭吸引过去。

不过一丈方圆的小水潭边,长着一株只有三尺长的小竹子。

周然穿过玉皇竹来到小水潭边,仔仔细细的看着这竹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的小竹子。

小竹子寥寥几片竹叶,竹干也只比大拇指粗一些。

无论怎么看,周然也没从这根似白泛紫的小竹子身上发现什么。

《山海万物志》之中记录的无数种竹子中,盈竹已是顶级存在,玉皇竹几乎属于传说。世间可能还有几种能与玉皇竹齐名的神竹,但应该不会存在比玉皇竹等级还要高的竹子。

“也许只是巧合吧!”

嘴上虽这样说,周然却不自觉的走到水潭边。

这次,周然没有神念之力探查这根小竹子是不是有什么诡异,而是直接将手放在小竹子之上,抬手就要将之拔出来。

手握竹子,并无特殊感觉。

如今的周然随手一拔岂止千钧之力,可他用力往上拔时却发现自己就算用尽全力,不仅没有将之拔出分毫,甚至连小竹子都没有晃动丝毫。

“嘿!”

周然嘿地一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没有犹豫,周然再展神念。

向来无往而不利的神念之力此时却只换来小竹子轻轻摇晃,但承载《九书》的寄神谕在这个时候发出一缕微弱毫光。

毫光通过神念之力传至小竹子上时,周然立即感觉到小竹子下面似乎存在着什么。

不等周然动手,小竹子周围地面突然裂出几道细微裂痕,几道淡淡的黑气便从这些裂缝中溢出。而这些黑气竟能与周然神念中的毫光交融,最终全部融入《九书》之内。

黑气融入《九书》的瞬间,《九书》中的某些文字立即显化出来。而当周然参悟出这些文字上面的内容后,顿时震惊起来:“这是……鬼书遗册?”

周然神情复杂的看向小竹子小面的几道裂缝,已无法说清此时的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情。

得到《九书》至今,周然一直在想这门宏大至极的武学到底为何。随着不断参悟,《九书》开始一点点为他展开一个无量无尽的武学世界。

而这几道黑气融入《九书》后,他才恍然发现《九书》内的九种武学远超自己之前所想。

在今日之前,周然已经施展过无涯篇、灭世篇以及般若篇,而这三门武学的本质对应的正是儒、佛以及魔,如今再加上鬼,《九书》已有四门武学清楚出现。

进阶先天境之后,周然对《九书》的参悟从未停下,尤其在踏上神炼无上境至今,他对《九书》的参悟几乎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很多东西都已到了心头,而这几道黑气的出现就成了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契机。

一瞬间,犹如福至心灵,周然也管不得夺魂丹的三日必死,他半蹲在这汪小水潭边,一手握着这根不知是何来历的小竹子,紧紧闭上双目,竟是入定了。

儒门绝学,无涯篇。

佛门绝学,般若篇。

魔门绝学,灭世篇。

鬼门绝学,逆天篇。

在这四门绝学后,道门绝学马上显现,无为篇。

第六门绝学也出现了,是灵门绝学,初心篇。

六门至极武学接连出现,而在这之上竟又有两门武学显出虚影。

(本章完)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七十章 承启言及龙蛇变

这两门武学虚影中,一门武学跟周然曾置身在正反五行阵图的阵眼之中,更亲身感受过正反五行之力有关,而另一门则因为他的那些生死经历与不久前在阴阳双途川中的那番感受,知识这些还不够揭开这两门武学的面纱。

除了这八门武学之外应该还有一门武学存在,但此时的周然还资格触及到。不过,他也不急于知道最后三门武学到底为何,已知的六门武学足够他参悟很久很久。

“发生了什么?”

睁开双目的周然立即发现周围的竹子全部不见了,一眼望去,除了来处青竹还在,周围只剩下一片巨大的空地,好似之前看见的那些竹子从来就没存在过一般。

周然不禁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这根小竹子,却见小竹子之上的枝丫与竹叶也全部消失,竹身之上却多了九个小孔。待他细看,才发现每个小孔周围都有一片浅浅的竹叶图案,而这些竹叶图案所对应的正是周然之前看过却不知因何而消失的那些竹子。

根本不用细想,周然也意识到这一切肯定跟手中这支不知因何变成了竹笛的小竹子有关。

小竹子已被拔出来,接下来就看看小竹子下面到底埋着什么,可周然想要将小竹子塞进吞云袋中腾出手时却发现根本放不进去。

周然尝试几次都没成功,便试着将小竹子放入虚灵衣。

毫无阻碍,小竹子轻易被放入虚灵衣。

紧接着,周然便看见身上的虚灵衣悄然化作淡青色。但虚灵衣上没有出现那棵小竹子的图案,却在衣角处出现了九棵竹子。

这九棵竹子不断长大,从青竹、云天竹一直到玉皇竹,正是之前消失的那九种竹子。

在这个过程中,周然明显感觉到这件虚灵衣也在发生变化,好像内部一些破损之处在迅速恢复起来,而且这件至宝与他之间的联系也越发清晰。

“真是神异。”

周然情不自禁的叹道,他静静看着虚灵衣之上的变化,等到一切不再生变之后,他才试着将那根小竹子从虚灵衣中取出。

小竹子取出之后,那九棵竹子还在,只是变浅了几分。

周然将小竹子重新放入虚灵衣,这才开始顺着地面上的几道裂缝挖掘起来。

地面表层才被挖开,一股浓重黑气立即冲出来。

“好重的鬼气!”

周然本能的想要躲开,可转即想到《九书》中本就有鬼门武学,便也不那么在乎了。

一连挖到数丈深,周然才挖到一块破损的灰黑色石碑。

石碑不过不过一丈宽三丈高,称得上光滑如境,只是碑面上存在几道或深或浅的裂痕。

灰黑色石碑出现的瞬间,浓重无比的黑气从这些裂缝中爆发出来,但这些黑气还没逸散开就被石碑重新吸纳



在这之后,灰黑色石碑就好似变成了普通石头。

周然若不用神念之力,几乎感觉不到这石碑内蕴藏着一股惊天的鬼气。

龙血树上,夕文君突然睁开双目。

“真被你给找到了?”

声音还在龙血树的树枝间回荡,夕文君的身影却已出现在周然身边。

然而,夕文君根本没来得及接触这块石碑,灰黑色石碑周围就突然出现一个黑色旋涡,一下子就将石碑吞没。

夕文君大怒,一记重掌印在黑色旋涡之上。

黑色旋涡根本不受影响,很快就将这块灰黑色石碑完全吞下。

石碑消失之后,旋涡中才传来一道冰冷声音:“少主,您该回九幽了。”

“闭嘴!”

夕文君气急,含怒再出一掌。

一掌之下,黑色旋涡登时无声崩溃。

可夕文君犹是不解气,猛地转头望向正打算偷偷逃走的周然。

“哼!”

夕文君怒哼一声,瞬间来至周然身边。

一个字都未说,夕文君突然出手,连连点中周然身上数道大穴,随即御使鬼气在周然体内猛地一吸,将那枚还没有消融的夺魂丹取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夕文君看都没看周然,闪身来到龙血树上,以奇异曲调将黑蛟唤醒。

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迅速昏暗下来。

不过片刻而已,天空上出现一道更大的黑色旋涡。

黑色旋涡一出现就开始迅速扩大,很快就要将整片天空占据。旋涡背后的黑暗世界不仅清晰可见,其中鬼气浩荡,更有无数厉鬼挣扎着想要冲出来。

夕文君脚踏黑蛟,一头冲进黑色旋涡。

随着夕文君冲入黑色旋涡,正急剧扩大的旋涡骤然缩小,转即不见。

天空很快恢复正常,可无尽的山林还是一片死寂。

黑色旋涡消失很久之后,周然才敢喘口大气,低声自语道:“九幽?那是什么地方?”

稍稍回过神,周然立即跑回那片青竹。

这个时候的青竹林已感觉不到几分生机。

将已是浑身白色毛发的小东西送入虚灵衣中,周然快速来到阴阳双途川。

本是充满死气与生机的两色河水,此时也变成了普通河流。

周然纵身一跃,直接跳过这条只有七八丈宽的小河。

一口气来到这棵堪比数千丈大山的龙血树前,周然将意识沉入定世珠内,将承启唤醒,问道:“怎么取龙血树树心?”

承启与赤羽都只剩下虚幻的灵体,这还是青阳以自身之力维系的结果,否则早就散了。

“这还不简单?”

承启被唤醒后直接化成一道清气融入周然意识,接下来,他的声音便在周然的意识中响起,只听他淡然说道:“蛇五百年跨过天门化蛟,蛟再历

千年登临上境而成龙,但此时只是伪龙,伪龙若能渡过天劫超脱这方天地才能被称为真龙。”

承启不无得意的说道:“当年我在八荒之地斩杀的那条恶龙就是超脱天地的真龙。”

周然沉默听着,没有应和什么。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承启自顾自的笑了笑,而后继续说道:“即使成为真龙也难改生来的淫邪之性,侥幸生来就是龙身的龙子龙孙也不过是伪龙。无论蟒、蛇、鲤这些有一丝可能成为真龙的最底层野兽,还是那些生来就占据大运的龙子龙孙,想要成为真龙只能靠不断修行,最终闯过天劫。”

“正常来说,普通异兽达到星纵境界会有一次开智机会。错过这次机会,就会彻底沦为凶兽,但那些体内残存上古强大异兽血脉的异兽却有可能在更高境界开智。真龙血脉未必最强,甚至能够让那些沾染一丝真龙血脉的异兽拥有两次开智机会。而这些拥有特殊血脉的异兽与普通异兽不同,往往开智越晚越好。”

承启接着道:“对于蟒、蛇、鲤这些低等兽类来说,能化蛟已是侥天之幸。连伪龙都算不上的螭龙、蜥龙与鱼龙大概就是这类低等异兽的成长极限。即使那些跨过天门才侥幸开智的蛇蟒异类,也只有极少数能诞生一丝龙性。”

“诞生龙性只是第一步,就如同修行之人踏上先天境。”

承启继续说道:“诞生出龙性的蛟龙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换一次血,就像是蛇需要蜕皮。蛇蜕一次皮就会长大一分,蛟龙换一次血就会更为强大。随着一次次换血,蛟龙体内的真龙血脉会越来越纯净,真龙血脉纯净的同时,蛟龙的龙性也会增强。常说的龙血树并非特指某一种树,而是以龙血浇灌长大的树。”

“就如你面前的这一棵,本来应该是一棵刺云松。”

说到这里,承启停顿下来,不是给周然消化的时间,而是在做最后的准备。

周然始终沉默不语,抬头静静看着面前这棵浑身鲜红的巨树。

承启却没给周然胡思乱想的时间,转即就开口道:“一条未踏入上境的黑蛟换下的血可浇灌不出如此巨大的龙血树,至少也该是达到上境巅峰的伪龙才能做到,说是一条真龙留下的也不是不可能,而那条盘踞在此的黑蛟很可能是其后裔。”

“如果不是同样血脉,黑蛟根本不敢靠近。”

承启笑道:“可惜黑蛟与这棵龙血树真正的主人差距太大,就算是血脉后裔,也承受不住龙血树上的宏大血元。我估计,那头黑蛟很可能就是被活活撑死的。”

“黑蛟承受不住,对我来说正好合适。”

承启突然认真起来,说道:“但能不能接得下,要靠你自己。”

周然无声点

头,按照承启所说双手放在这棵龙血树上。

双手才触碰到龙血树,周然立即感觉到一股恐怖血元疯狂的冲撞手掌,似是这棵不知道存在多少岁月的龙血树被激怒。

没过多久,龙血树树身开始冒出鲜血,腐蚀周然的双手。

承启让周然不要动,任由这些鲜血将双手腐蚀。

双手好似插在浓硫酸之中,几乎转眼间就变得血肉模糊。

相比于重塑体魄,这点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真正让周然担心的是,龙血树渗出的这些鲜血是否还残存那条达到上境巅峰的伪龙意志。

不过,当双手血肉几乎与这些血元几乎交融时,那条伪龙意志也没出现。

这个时候,承启却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替我跟他说一声,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给周然开口的机会,承启才说完,就笑着将他的虚幻灵体从周然意识之中剥离出来,顺着周然血肉模糊的双手钻入这棵龙血树中。

(本章完)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玉佩玉扣从此离

“退!”

灵体钻入龙血树瞬间,承启的大喝声便在周然耳畔炸响。

周然应声而退,直至数十里外才停下。

数十里外,那棵堪比数千丈大山的龙血树迅速枯萎,无数的枝叶迅速化尘粉尘。

仅在几个呼吸间,整棵龙血树就只剩下几条粗壮树干。

紧接着,几条树干轰然炸碎。

如此巨大的龙血树炸开,却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所有飞散四处的碎片,在飞散过程中就全部化成飞灰,落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山林之中。

待所有飞灰消失后,天地间只剩下一棵龙血树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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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深渊之下的兽影

周然紧握深深插入山壁的渊虹剑剑柄,咬牙坚持住。

待到适应了这股吸力,他才拔出剑插在更高处,而后一寸寸向上爬去。

周然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爬出数十丈,即使感觉越往上吸力越小,他不仅不敢有任何松懈,更不敢将紧绷的心弦松下。

又小心向上攀爬数十丈,周围的吸力已经不足三分之一,周然这才加快速度。

数百丈后,终于感觉不到吸力存在。

周然却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小心向上爬着。

又过数百丈,他依稀看到上空出现了微弱的光亮,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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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至阴至阳非巧合

《山海万物志》中清楚记载,七轮天蛛几乎是世间至极,超过七轮的天蛛绝对不应该也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八轮天蛛已经拥有随意倾覆一方天地之能,至于九伦天蛛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山海万物志》中没有记载,周然也想象不出来。

这个时候,周然已经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一边后退,一边死死盯着这两头也许根本不应该出现这个世界至极存在,嘴中明明念念有词却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两头蜘蛛,周然起伏的心境许久才也未平复。

然而,看得久了,周然发现这两头天蛛的姿势有些奇怪。

八条腿支撑插入坚硬地面,身体极力向后倾,好像是在拉扯什么。

他看了看身前的天蛛,又望向身后。

周然身后是一片起起伏伏的地面,被一条不过丈余宽的裂缝一分为二。

看了看四周,周然并没有什么发现,又仔细看了看两头天蛛后倾的姿势与角度,他才将注意力放在那条裂缝之上。

走到裂缝旁边,周然伸头往下看了一眼。

只看一眼,周然顿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翻覆不止,差点全部吐出来。

周然赶紧将视线移开,快速退到远处。

“好险!”

仅仅一个刹那,周然后背就被冷汗全部浸湿。

连连深吸几口气,那颗狂跳的心脏才不至于从嘴里跳出来。

没敢再靠近那条裂缝,周然站在天蛛与裂缝之间,一会儿看看天蛛,一会儿望向裂缝,越看越觉得这两头天蛛想要从裂缝中拉出来什么。

如果真如周然所想那样,天蛛与裂缝之间应该存在蛛丝,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难道因为时间太久,蛛丝已经腐化消失了?

“不对!”

视线又在天蛛与裂缝之间扫了一遍,周然的眼睛猛地一亮。

二话不说,周然来至天蛛与裂缝中间,展开神念之力。

正如他所料,神念之下果然发现两根蛛丝。

“竟然需要九轮阴阳天蛛合力相拉,这裂缝之中到底有什么?”

周然再次望向那道裂缝,但有过之前经历,他可不敢再凑近一探究竟。

来到其中一根蛛丝前,周然抬起手想要去触碰蛛丝。

手指触及蛛丝瞬间,却直接横穿而过。

眼不能观之,手亦无法触之。

九轮天蛛所处层次太高,远远高出此方天地。周然之所以能看见这两尊天蛛与其本源所化的蛛丝,乃是因为他达到了神炼无上境,真元与神念皆达到某种极致。

换成其他同样成就神念之人到此,除非达到上境,否则连看到这两尊天蛛都做不到。

可看得见并不等于触碰得到,神炼无上境仅仅是修行之路第一步的极

致,周然本身还是凡俗生命,与九轮天蛛间的差距之大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这两尊天蛛对周然而言,有些像是普通人看天上云与水中月。

《山海万物志》对天蛛的记录只到八轮天蛛,而且七轮天蛛与八轮天蛛几乎一笔带过,根本没有出现九轮天蛛的只言片语。如果《山海万物志》记录得稍微详细一些,周然就会知道哪怕九轮天蛛的一道虚影都能压塌此方天地。

此地之所以能承受住天蛛的本体,则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是三处天地交汇之地。

这三处天地中的第一处自然是周然所处的这方天地,篆刻“两界”的石碑后面也有一方天地,这也是周然无论如何都碰不到石碑的原因。而第三处天地就在周然看了一眼就差点丢了小命的那道裂缝对面。

也即是说,周然哪天能触碰到那座石碑本体,哪天就能进入石碑后面的世界,什么时候能跳过这道分割两个天地的裂缝,什么时候就能进入第三处天地。

如果周然能看到九宗珍藏的古籍与密册,他就会知道如两界山与星陨大泽这些绝险之地都有可能直通这方天地的尽头。深入这些地方再也没有出现过的那些上境存在,大部分应该已经陨落,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意外堕入其他天地。

至今还只是先天第一境的周然还没资格接触这些,可哪个先天第一境能同时拥有以两尊超脱天地的天罡异兽炼化而成的法相?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周然只相信人定胜天,从来不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如果他细想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事情,就会发现天意这种东西好像真的存在。

才抢到截天塔的那场天缘,随后就被扔进大裂谷。

炼化那根疑似超脱天地的异兽断指从而使得九枚先天之种现世,然后被《炼血诀》折磨得差点沦为只知吸血的野兽,更是心魔滋生。

星陨大泽达到神炼无上境,转头就被九宗盯上。

如今才得到承启与赤羽留下的龙凤法相,马上就被吸进这个鬼地方。

无论机缘伴随危机,还是危机之中有大机缘,反正周然得到的这些机缘与他所经历的那些危机几乎是对等的。

实际上,周然偶尔也会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心中也有得失计较,却向来没那么看重。

便如钱财,能随手得来,也能随手散去。

一切外物皆是虚妄,唯独内心深处那份不变的坚守才无价的。

除了心头的那份坚守,周然还有一点不能容忍,那就是宝贝在眼前,能看不能摸还不能占为己有。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周然为自己的贪心随便找了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

“两尊九轮天蛛合力拉扯之物会是什么?”

周然不

敢靠近那道裂缝,但站在远处的他还是忍不住的再次将视线投过去。

想要知道那道裂缝之中到底是何物,必须将之拉出来才行。可双手触碰不到蛛丝,神念之力也只能发现蛛丝存在,周然用什么手段才能将之拉出?

想过无数种办法,周然最终望向腰间的龙形玉佩与血凤玉扣。

看了两眼,却无声摇头。

目前还是先天第一境的他可没实力来催动这两尊法相。

可除了这两尊法相,他还有什么东西能触碰到这两个蛛丝呢?

正要将视线从玉佩与玉扣上收回,周然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自己的衣角。

淡青色的衣角上,点缀这几棵竹子。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周然反应过来,立即将那根小竹子从虚灵衣中拿出。

玉皇竹乃是《山海万物志》中提到的传说之物,如今不知因何而变为竹笛的小竹子极有可能还要在玉皇竹之上,与九轮天蛛一样都是《山海万物志》中不曾记载的存在。

“希望有用。”

周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没有抱太大希望。

毕竟,《山海万物志》中不曾记载的东西多着了,难道都能与九轮天蛛相提并论?

现在却无其他办法,只能试上一试。

周然走到一根蛛丝之前,用手中竹笛轻轻触碰蛛丝。

“咦?”

周然的双眼登时大亮,竹笛竟然真的碰到了蛛丝。

有些不敢相信,周然再次用竹笛碰蛛丝。

竹笛落在蛛丝之上,没有一穿而过,而是结结实实的搭在蛛丝之上。

“真有用?!”

周然欣喜不已,抬头望向那道裂缝的眼睛更是亮得吓人。

不曾迟疑,他马上将竹笛搭在蛛丝上,以竹笛为支撑,用尽全力拉动这根蛛丝。

蛛丝,纹丝不动。

这根蛛丝不行,周然又换了另一根蛛丝,结果还是一样。

两尊九轮天蛛何等威能,连它们都未能将裂缝中的东西拉出来,周然又怎么可能做到?

心里虽然明白这些,周然却依旧觉得很失望。

“难道真的跟我无缘?”

周然眼馋心痒,可得不到的东西就是得不到,再是不甘也无用。

满心不甘的抬起头来,又一次望向这两尊不知道死去多少岁月的无上存在。

两尊天蛛无声,还是以历经无尽岁月的站姿站在那里。

静静与两尊天蛛对视许久,周然心中终于生出了一分放弃之意。

连这等存在都不能做到之事,他何必执着?

“也许时机未至。”

周然摇头笑了,又用一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安慰着自己。

执着的人心中一旦生出一丝放弃之意,那么这一丝放弃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长大,很快就能将心中的那

些执着全部吞噬掉。

叹了口气,周然抬脚走回自己之前坠落之地。

相比于裂缝中的东西,他也许更应该好好想想怎么从这里爬出去。

如之前一样,周然还是要从两尊天蛛中间穿过,因为两边无路可走。

与天蛛距离越来越近,黑白天蛛身上的繁复纹络越来越明显,两尊天罡异兽也在不断变大,而且也越来狰狞。

一步一步从两尊天蛛中间穿行,周然始终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即将从两尊天蛛身边走过时,他突然停下来。

似乎想到什么,周然猛地回头望去。

九轮天蛛当是天蛛一族能成长的极限,而这两尊天蛛不仅都腹部生九轮,还是一阴一阳的九轮天蛛。九轮阳蛛与九轮阴蛛若真联起手来,最可怕的不是两尊九轮天蛛本身伟力,而是至阴与至阳融合后可能爆发出的无上威能。

此地同时出现九轮阴阳天蛛,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在展开的神念之力下,周然果然清楚看见两尊天蛛的蛛丝在裂缝边缘缠绕在一起。

快步转身回头,再次来到裂缝边缘。

周然只是稍稍犹豫,便将竹笛搭在两尊天蛛的蛛丝交缠之处。

(本章完)

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请务必,别来无恙

竹笛在压下去,周然依稀感觉到蛛丝好似出现一丝抖动。

心头惊喜还未生出,他就感觉到丹田气海内九道涡旋剧烈旋转起来,涡旋中的至极九星之力升腾而出,流向他手中的竹笛。

随着九星星力流入竹笛,竹笛下的蛛丝抖动越来越明显。

没过多久,周然的神念之力也开始往竹笛上凝聚。

有了神念之力的加入,蛛丝开始承受不住竹笛的重量,一点点被压下去。

这个时候,承载《九书》的寄神谕竟也有了反应,冥冥中的九道玄奥之气被寄神谕引动,一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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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独行万里月明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剑客书生骗子

从雁回渡口来到雁回城,周然眼中所见皆如三年前一般。

三年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也许不短,在雁回城长达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也许连一片小小水花都算不上。而这座雁回城的千年光阴放在十二洲算得了什么?十二洲之于大裂谷,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这么将时间放大下去,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敬畏,可稍稍想想又觉得毫无意义。

与上次不同,如今的周然还是实打实的先天境,他也没有遮掩自身境界,走上那条专属于先天境之上存在进出城的宽松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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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星辰命格

雁荡大湖湖心耸立着一座巨岛,名为雁血岛。

在雁荡宫出现前,雁血岛其实叫雁居岛。

老瞎子陈是知将自己逐出云苍派的当日就来到雁居岛,而那日他又狂性大发,一柄断剑几乎将岛上红腹黑雁杀了一空,不仅那头很有可能在百年之内跨过天门的燕王被斩杀,数头开智的红腹黑雁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仅仅一夜时间,雁血几乎将整座岛屿染红。

自那之后,此岛就被更名为雁血岛。

周然跟在何忘川身后几乎飞掠半日之久,雁血岛才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便在这时,周然突然感觉到在前方的巨岛上出现一强一弱两道很明显的骇人气势。

在周然的感知中,更强的那道气势犹如剑鞘,其内封藏着一道随时都有可能出鞘的无上剑意。不问可知,这道气息应该属于重回天门的老瞎子陈是知。真正吸引他的反而是那道稍微的气势,因为他对这道气势竟有几分熟悉感。

周然正思索这几分熟悉感因何出现时,一道白影突然自雁血岛飞射而至。

白影还未至,周然就听见一道熟悉声音:“少爷!”

“昆宇?!”

周然意外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本应该在长生渡修行的小子竟会出现在这里。

实在压不住内心激动,一直紧跟在何忘川身后的周然化成一道残影,飞速冲向那道白影。

这一瞬间爆发的极速可是把何忘川吓了一跳,直至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一路行来,似乎不是他在迁就周然,而是周然在迁就他。

这道白影不是别物,正是那头有白羽鸾鸟血脉的幼鸟。

不知这三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再见,曾经的幼鸟竟然与《山海万物志》中记载的白羽鸾鸟几乎一模一样。而当时周然可是将掠云鸟的元晶与魂魄全部喂下去,那可是相当于掠云鸟的千年修为,按理说不可能在短短三年内将之消化。

不过,周然现在可没多少心思去注意这头白羽鸾鸟。

白羽鸾鸟背上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他见真是周然,欣喜道:“少爷,真的是你?!”

这少年自然是昆宇。

周然兴奋不已,大笑道:“除了本少爷,谁还能如此玉树临风?”

如今已是十岁的昆宇脸上多了几分英气,小小年纪就已是星眉剑目,再过两年,世间定然又多出来一个能迷死人的少年郎,而这件将他身材衬托得修长的白衣来历更是极大。

林风眠在长生渡的身份可不是普通长老,而他的那位师弟更是长生渡七大殿主之首。

昆宇被安由心带回长生渡后,很快就被七殿主之首的渡天殿殿主苍青梧收为记名弟子。

长生渡内,渡天殿殿主的地位仅在掌教之下,苍青梧的记名弟子可是堪

比许多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而苍青梧又是七位殿主中极少收徒之人,数百年来也只收了三人入门,哪怕记名弟子也是寥寥无几。再加上苍青梧本就是上任掌教长子,亦是掌教同门师兄,昆宇这个记名弟子的身份还要比六位殿主的记名弟子高出半头。

才踏入长生渡就一步登天的昆宇不知道羡煞多少人。【…!!最快更新】

无人想到的是,就在截天塔封闭几日后,苍青梧突然宣布将昆宇收归门下,而且还是关门弟子,才做了几天记名弟子的昆宇直接成为长生渡身份最尊贵的几位弟子之一。可实际上,不仅身为师尊的苍青梧不遗余力的培养昆宇,连长生渡掌教与宗门内的禁忌存在都曾在昆宇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注意着他。

一个身具周天星辰命格之人当然值得长生渡的重视,而一个觉醒了五星之一的中央镇星之人得来掌教与禁忌存在的关注有何奇怪?当年截天塔第九次开启被九宗抢夺之人所引动的乃是五星之一的西方太白星,而中央镇星却是五星之首。

周天三百六十星辰有一小半掌握着九宗手中,但多是没有名称的杂星,如七十二地煞星辰与三十六天罡星辰,只有寥寥几颗被九宗掌握着。在天罡地煞星辰之上的二十八星宿,黄道十二宫,几乎都还在九宗掌控之外。至于更上的七曜、五星、四御与三元,大概也就只有五星中的西方太白星被人引动,而那人如今就在九宗排名第一的剑海。

觉醒中央镇星命格的昆宇又与那人不同。

借助截天塔而以自身真元引动西方太白星的那人一旦踏上更高境界,就不会再独占太白星星力。此后,若有底蕴深厚的归元境冲击先天境界,不是没有可能引动太白星星力。而身具星辰命格又觉醒了的昆宇,只要不意外身死,中央镇星就会一直独属于他。

身具星辰命格之人极少,觉醒之人少更是之又少,能觉醒上等星力的星辰已是亘古罕见,觉醒周天星辰之人至今还没出现过。

昆宇觉醒了五星之首,长生渡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昆宇身上的这件鹏羽衣就是那位禁忌存在登临九霄寻来的大鹏尾羽炼制而成,这种只差诞生灵性就能成为灵玄兵的星月灵宝,整个长生渡都没有几件。在得知昆宇要离开长生渡后,那位存在通过他师父将这件无上宝物赐下。

鹏羽衣防御惊人,承受得住上境存在的全力攻击,又与那位禁忌存在有心神联系。一旦昆宇遭遇危机,那位存在就能撕裂空间瞬间赶到。

除此了这两点,鹏羽衣还能遮蔽天机。

否则,昆宇一出宗门必然会被无数大能注意到。

要不是因为这件鹏羽衣,长生渡那几位可不敢放昆宇出来。

除了这件鹏羽衣,被

周然喂下掠云鸟元晶与魂魄的白羽幼鸟也得了大好处。长生渡几位擅长培育异兽的上境存在联手,不仅帮助白羽幼年提前炼化了掠云鸟的千年修为,还将宗门内仅有的几枚启灵丹全都喂给了白羽幼鸟。

启灵丹最大的效用就让异兽有开智的机会,但炼制启灵丹的主药极其难寻,想要炼制成功更难,即使以长生渡底蕴,数年也才能得到几枚。

一枚启灵丹有很大可能让那些身具特殊血脉的异兽开智,白羽幼鸟吃了数枚之多,除了比之前更具灵性,依旧没有开智的迹象。可这不仅没有让几位上境存在失望,反而令他们欣喜不已,因为这意味着这头起初并没有太吸引他们注意的白羽幼鸟体内存在着更强大的血脉。

几位上境存在知道掌教与门内那位定海神针对昆宇的态度,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根据幼鸟特性,调制出特殊药丹,还时不时外出去险地猎杀一些特殊灵兽猛兽来喂养幼鸟。

昆宇离开长生渡前两个月,这头幼鸟因为吃了太多好物,竟得了契机跨过天门。

跨过天门的幼鸟依旧没有开智,但翼展不过两丈大小的幼鸟已经极其接近传闻中的白羽鸾鸟。尤其在速度方面,除非相差一个大境界而且擅长速度的灵禽神鸟,同境界之内几乎没有什么人追得上这个小东西的。

昆宇是因为担心周然接不下老瞎子一剑,才想法设法在三年之约到期前过来。

九宗不会在温室中培养后代,相反,越是看重的弟子越会送到危险之地。

昆宇实力还不够,但他主动要求离开宗门历练,门内也没什么人反对。

还未踏破先天境的十岁少年几乎是孤身一人从大裂谷赶到雁荡宫,路上数次涉险,有的凭他自己破局,有的则是因为暗中保护之人出手。

安全将昆宇送到雁荡宫后,暗中保护之人却不知因何突然回了山门。

关于这些,周然自然无从知晓。

星陨大泽周围的那座虚星城中有一座虚空书楼,仅仅第一层就放满了从真元三炼到三魂炼的各种典籍。仅仅一座虚空书楼就如此了,难以想象虚空书楼背后的虚空殿何等了得。

此时站在周然面前的昆宇,则是更直接的让他认识到九宗到底有多恐怖。

不到三年时间,昆宇不仅进阶归元境,甚至还达到七魄炼第五炼。

周然都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心中的震惊了。

真正让周然开心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如今的昆宇变得开朗许多。

这种发自肺腑又从眼中流露出来的开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周然脚踏虚空,一步步向前走去。

背着昆宇的白羽鸾鸟慢慢飞着,昆宇不断地为周然讲述这几年的事情。

二人一鸟之后,何

忘川故意拉开一段距离,静静跟在后面。

“差距如此之大吗?”

何忘川望着前面两道身影,眼神中多出几分深沉。他花大力气培养的几个弟子,有哪个能与面前这两人相提并论?

一路来到雁血岛,早就等候在此的星爵指着昆宇大声道:“你个混蛋,干嘛不带上我?!”

周然一跃而下,提着星爵的耳朵说道:“才几年不见,学会骂人了啊?”

“痛!痛!痛!”

星爵踮着脚尖连连求饶,双眼很快就有泪水溢出来,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激动的。

几位照顾星爵生活的老仆人看得眼皮子直跳,这可是雁荡宫少宫主,若以辈分而论,连云苍派掌门都要称呼星爵一声小师弟,这还要看星爵乐不乐得答应。谁敢提着少宫主的耳朵?还不被老宫主一剑给劈了?

云苍派地界,雁荡宫少宫主绝对是没人敢招惹的主。

今日不仅有人敢提着少宫主的耳朵,而少宫主还称呼那人为“少爷”,这可让这几个被陈是知抓来的星纵强者受惊不小。

关于星爵的来历,这几位倒了大霉被陈是知弄来给星爵当仆人的星纵强者多少知道,因此他们也知道被星爵称为“少爷”之人是谁。但此时的星爵可是雁荡宫少主,一个小小的禹州城城主可当不得少宫主如此称呼。

柳南絮是三位老仆人唯一达到星纵第二转之人,曾是一个家族的老祖宗,他见周然领着星爵耳朵不放,率先开口说道:“周城主这样对我叫少宫主,是否太失礼了?!”

周然得了柳南絮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激动,立即松开了手。

连连呼痛的星爵马上转过脸去,不喜道:“要你多管闲事?”

“少爷!”

星爵回过头去,突然抱着周然哇哇大哭起来,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周然当初将他留在这里确实是为他好,但对当时年仅六岁的星爵来说,周然的做法就像是将他遗弃了一般。他多次想逃出雁血岛去找周然,可每次都被抓回来。后来好不容易逃出去了,又被雁荡大湖内的一个水贼寨子抓了去,那只被他叫做小黑的异兽为了保护他硬生生被那群水贼给活活砍死。

“老东西当时就在旁边,可他就是没有救小黑。”

星爵一边哭一边说着这些年的委屈,一边控诉陈是知,最后他抬头泪眼汪汪的望着周然,恳求道:“少爷,带我走吧。”

周然笑了笑,替星爵擦去眼泪,说道:“少爷这次来就是带你走的。”

星爵顿时眉开眼笑,问道:“真的?”

周然故意板起脸,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

星爵高兴得跳起来,拉着周然就要走。

雁荡宫方向,一

道宏大剑意突然出现,几乎转瞬即至。

“真是养不熟的小混蛋!”

陈是知到拖着断剑,看似缓缓走来,但每走一步都是数十丈之远。

不过片刻,就来到了众人身前。

星爵与昆宇如临大敌,同时挡在周然身前。

星爵指着陈是知大声说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在十六岁练成天剑,就不为难少爷。”

昆宇低声对周然说:“小白的速度很快,他追不上的。”

周然揉了揉二人的脑袋,抬头望向陈是知,说道:“你们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

说话间,周然双手微微用力,将星爵与昆宇推到不远处。

柳南絮三人拉住还要上来的星爵,昆宇还算冷静,但手中却握着师父给他的救命之物。

星爵怎么都挣脱不了,急得大哭起来:“老东西,你要敢伤少爷,我跟你没完!”

陈是知哈哈大笑道:“想跟老子没完,你还差个几十年!”

陈是知当初收星爵入门,更多是为了周然成长起来后能借走他胸中那一剑。如果星爵肯修行,他也不介意将一身所学交出去。但渐渐相处下来,他对星爵却越来越喜欢。

到了如今,陈是知是真把星爵当成衣钵传人在培养。

星爵真正打动陈是知的不是截天塔开启后突然表现出的超绝天赋,也不是至今不曾被红尘沾染的那颗赤子心,而是自星爵踏上雁荡宫至今,无论有多么愤怒,即使黑猫被砍死的那次,他也没有叫过陈是知一声“老瞎子”,一次都没有过。

如果不是心理真的不把他当成瞎子之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生老病死乃是天地规律,即使达到上境也一样避免不了,陈是知不介意被叫一声老东西。

实际上,即使有人当着他的面叫他老瞎子,他也未必会出剑杀人,甚至都不会动怒。但世间唯有一人不能叫他老瞎子,那便是他选的传人。

陈是知之前不是没有选过传人,那几人做的也很好,可他就是觉得别扭,最后全被他送进了云苍派。唯有这个年纪只有六岁却敢指着他的鼻子叫他老东西的小家伙让他最是舒心。星爵越是在他面前肆无忌惮,陈是知就越觉得星爵不叫“老瞎子”是打心眼里敬重他。

也或许以上这些都是陈是知的借口,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开始喜欢起孩子来。

最近这一年多来,陈是知对星爵甚至有些溺爱,竟然跑去别的家族把人家的老祖宗抓来给星爵当老仆人,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陈是知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既然人都抓来了,那就老老实实做仆人,做好了自会给他们好处。要是没能最好,让星爵受到伤害,他不介意杀人。



爵心里其实早就认了陈是知这个师父,但他更把周然当做亲人。

在星爵从昆宇口中得知实情后,他就去找陈是知撒泼打滚,换来了陈是知答应他只要能在十六岁之前练成天剑,可以考虑一下。星爵以为老东西算是答应他了,可他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这样,老东西才与周然见面就要动手。

星爵肯定不希望老东西受伤,他从几位老仆人嘴里知道,老东西不久前重回天门之上。而从陈是知那里学来一门望气术的星爵,一眼就看到周然如今只是先天第一境。跨过天门的存在对先天第一境出剑,根本就是在仗着实力与境界杀人。

星爵再是敬重陈是知,也不能容忍老东西杀了周然,可此时他的被几位老仆人拦着,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大哭着嘶吼道:“老东西,我恨你,我恨你!”

“哈哈哈哈哈!”

陈是知却是大笑不已,而后冲天而起,对周然大喝道:“小子,敢不敢借老夫这一剑?”

“有何不敢?!”

周然大声说道,随即笑着对星爵与昆宇说:“你们少爷还是很厉害的。”

说完,周然纵身而起冲天去。

昆宇见此,一跳数丈高。

与他心意相通的白羽鸾鸟无声飞来,载着他追向天空。

星爵只能干着急看着,柳南絮三人根本不答应带他飞到半空之上。他们倒不觉得一个先天第一境的小子能弄出多大动静,他们只是害怕握着一柄断剑的陈是知。

冀洲境内,跨过天门的存在凤毛麟角。

曾跌境跌至先天境而今又重回天门的陈是知喜怒无常,同时也是冀洲五大门派中最具传奇性的一位。也有不少人传说,如今的陈是知很可能是冀洲第一高手。

陈是知是不是冀洲第一高手难以确定,他是否站在天门之上却是可以确定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剑,降世

曾差点成为云苍派掌门的何忘川走出过冀洲,看过外面的世界,甚至亲眼看见过跨过天门的存在交手。柳南絮三人却是一辈子都在冀洲境内,要不是陈是知脑门发热想要给星爵找什么老仆人找上门去,他们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跨过天门之上的存在长什么模样。

可惜柳南絮三人实力太低,没看清陈是知如何出手就被抓走了。

有星纵强者坐镇的家族在一域之地绝对是不小的势力,可冀洲范围内,这等只能算是不上不下的势力何其多。如柳南絮这样的家族老祖没有资格知晓真正的隐秘之事,最多能从某些渠道得来一些小道消息,真假还难以确定。

截天塔之事后,冀洲境内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几件大事中,就有一件是关于禹州城城主达到三魂炼,初时着实惊到不少人。可截天塔关闭后,周然长时间不露面,又无消息传来,以至于后来发生冒充禹州城城主行骗之人出现。

要不是距离禹州城太远,柳南絮三人所在的家族势力说不定也会打禹州城注意。如果真是那样,那些骗子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家族的好东西不知道会被骗去多少。

骗子实在太多,禹州城城主名头早就烂了大街,关于三魂炼之事反倒没什么人在乎了。

如今真正的禹州城城主出现了,可柳南絮三人见到真人反而失望无比,因为整整过去了三年时间,这位传说达到三魂炼的禹州城城主却还是个先天第一境。

只是这个先天第一境不仅能让陈是知亲自出面,甚至出剑,倒让柳南絮三人大为意外。但望着凌空飞渡至千丈高空的年轻人,他们三人很快露出了几分惊容。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不该是先天第一境能拥有的手段。

高空之上,陈是知与周然相距数百丈相望。

陈是知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眶望向周然,认真说道:“你找到了你的剑心,也有了剑意。可你的剑心太高,剑意太大,以你如今的境界,驾驭得了吗?”

周然却笑着道:“老前辈应当知晓,境界不等于实力。”

陈是知笑道:“你说下面这几个蠢货听到你这句话,会不会很想一巴掌拍死你?”

周然说:“现在可能会想,一会儿就不会想了。”

“那可未必。”

陈是知依旧倒拖着那柄断剑,身上剑意却越来越盛。

反观周然,周身上下无有一丝剑意,好似此时此刻的雁荡大湖,无波微澜。

陈是知不喜也不怒,只是淡淡道:“你太自负了。”

你若知晓我这几年的经历,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句话只是回荡在周然的心中,他并没有说出口,唯有一脸淡然与嘴角无声的笑。

天上流云似是突然停下,雁荡大湖好似瞬间陷入

安静无比。

飞鸟无踪,此方天地如同瞬间失色。

可是这个时候,何忘川与柳南絮几人却如临大敌,四位星纵强者同时觉得胸口压抑无比。

高天之上,白羽鸾鸟似是感知到巨大危机,立即飞远。

陈是知却是大笑道:“有点意思!”

“不能让老前辈专美于前,小子这两年也有所得。”

周然体内明明有巨龙在此时苏醒,他却始终能将这巨龙压制住,明明周遭天地易受影响,却无一丝气势泄漏于外,这种蓄势于内而能以意动天地已不是普通星纵强者所能做到的。

陈是知猛然笑意猛然散去,手中断剑赫然劈下,大喝道:“但还不够。”

剑身已断,剑势却盛,剑意纵横数百里。

断剑斩落之际,剑意充斥整片天地。

剑意所至,杀意便至。

云苍派有《云苍三剑》,有数门来头不小的剑典剑诀,其中就包括被地煞大尊千鸩饮做了手脚的那本《狂剑谱》。

陈是知绝对是云苍派千年以来最惊才绝艳之人,修剑天赋直追云苍派创派祖师。早年就将云苍派上下所有剑谱剑典剑诀修炼有成,更是将《云苍三剑》修炼至大成。在陈是知鼎盛时期,凭他一人便足以压制冀洲另外四大派,包括万里府。

后来因为修炼《狂剑谱》,使得陈是知性情大变。虽然他最后以大毅力挣脱出来,但也付出巨大代价,从此走上另一条修剑之路。

这条路名为,杀剑!

陈是知以《云苍三剑》为骨,以《狂剑谱》为血,与诸多剑谱剑诀筋肉,以他一腔酝酿百年始终不得尽情斩出那一剑的疯狂为意,不断凝练他的杀剑。

这一剑,不因杀人而出现。

这一剑,不以杀意为支撑。

这一剑,不对万物发杀机。

这一剑斩的是自己,斩的是一腔不忿,斩的是满心不甘,斩的是这天地无情,斩的是上苍不开眼,斩的是世间一切贪瞋痴怒,斩的是红尘三千的因果纠葛。

时至今日,陈是知的杀剑比《云苍三剑》更高,比《狂剑谱》更狂,比他看过的所有剑谱剑诀加起来都要广大。从他以毕生所学与他经历的一切酝酿出这道剑意时,他就没想过要将这道剑意传给后人,更没想过留在云苍派。

他只想将这一剑借出去。

因为陈是知所悟出的杀剑太大了,大到再不将这一剑借出去,他自己都要控制不住了。

当初为何跌境?

就是因为陈是知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才自跌境界暂时压下杀剑。

如今为何重归天门?

那是因为陈是知再难压这道杀剑。

除了九宗之首的剑海,陈是知想不出去还有什么人敢借走他这一剑。

可剑海之行何止千万里,此去更

是生死难料。

陈是知不担心如今已经走出低谷的云苍派,唯独担忧他新选中的衣钵传人。虽然无论何忘川还是普秋风都能保星爵一世无忧,可他更相信那个将星爵交给他的人。

陈是知不是不知道关于周然的种种传闻,但他根本不在乎。他同样也不担心周然记不记得三年之约,更不担心周然会不会在三年之期前赶来。不是因为陈是知相信周然,他之所以竭力压制自身境界与那道剑意不曾离开,乃是因为三年之约的另一方是他。

陈是知可以不在乎周然来与不来,但他不能自己失约。

三年之期到了,人也来了。

陈是知意外发现这个境界极低的小子,体内竟有一股令他心头一震的浩大剑意。

于是,他走出了雁荡宫。

于是,他对一个先天境小子挥出一剑。

陈是知挥出的这一剑并非他心中酝酿的那道剑意,而是《云苍三剑》中的人剑之招。

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玄奥莫测,其威势之盛堪比星纵第三转强者全力出手。

强盛剑势横扫四野,其上剑意更是逼得无波湖面生波涛。

雁血岛上,何忘川与柳南絮几人顿时心生震撼。

包括何忘川在内,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接得下这一剑。

只是一个先天第一境的小子,陈是知当真有必要挥出这一剑吗?

天风呼啸,剑意浩荡,衣袂飘飘。

周然并指而出,体内九枚涡旋状的先天之种迅速转动,堪比星纵第三转的庞大真元赫然涌出,支撑起他双指之间生出的那道并不浩大但更为高远的剑意。

如果说陈是知的剑意比这座方圆三万里的雁荡大湖更大,那么周然的剑意就高邈如九天之上的万载流云。

星爵与昆宇只是觉得浑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何忘川与柳南絮四位达到星纵境界之人却在意识中看到了这两道可怕剑意。

一道青紫洪烈,令他们心生敬畏。

一道赤金阳烈,令他们无法捉摸。

陈是知能驾驭如此可怕的剑意不奇怪,但一个先天第一境的小子竟然也有一道不弱于陈是知的剑意就让何忘川与柳南絮几人难以淡定了。尤其是一生修剑的何忘川,更是惊骇莫名。

此时此刻,云天之下,江湖之上,好似唯有这两道剑意存在。

“哈哈哈哈哈!”

陈是知突然狂笑起来,根本不等这两道剑意分出高下,他以星纵第五转实力直接挥出第二剑。由于心中实在太过激动,他甚至大喝出声道:“地剑,万千尽生灭!”

周然曾在进入两界山内部之前与九宗两位星纵巅峰长老交过手,陈是知的星纵第五转比那两位星纵巅峰稍弱,却还要超过普通星纵第六转之人。

若只是如此,周然全力之

下还接得下,但令他不得不慎重的是,他清楚感觉到陈是知挥出这一剑后,身上的剑意反而更盛,好似这一剑之后还有更加恐怖的一剑。

难道接下来就是陈是知要借给他的那一剑?

不是!

从第一剑到此时的第二剑,再到即将出现的第三剑,剑意皆有不同,但剑气与剑势却是连绵不绝。因此,这一剑强过一剑的三剑根本就是同属一门武学。而陈是知又是将第二剑剑招之名喝出,其实已经是在告诉周然,他所用的就是云苍派的镇派绝学《云苍三剑》。

《云苍三剑》为人剑,地剑与天剑。

人剑,一剑化万千,取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之意。

可陈是知使来,却是将舍去诸多虚招虚式,直接将万千生息聚于一剑。

地剑,万千尽生灭,其意乃是“一夜冬风来,万物皆肃杀”。

但陈是知的地剑肃杀的何止是万物?

在他剑意笼罩之下,连整片天地都好似陷入无声死寂。

面对这一剑,周然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退。

当时将星爵交给陈是知时,陈是知说的是给他十年时间,是他亲口将十年改成的三年。

如今三年归来,周然再见星爵时,无论是从保护星爵的几位星纵强者,还是从陈是知对星爵没大没小叫他老东西的态度,都能看出星爵这三年过得不错。而且不过三年时间,星爵不仅也进阶归元境,甚至达到真元三炼圆满层次,可见陈是知是花了大力气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陈是知的确做得很好,那么答应来借剑的周然怎么能做得差了?

渊虹剑,无声出现。

剑出鞘,剑鸣雀跃。

这柄从商青落手中抢到而在火鲎腹中对周然屈服的天兵跃跃欲试。

面对地剑之肃杀,周然举剑而劈。

剑气长,长达百丈。

剑势盛,盛如日月。

剑意高,高至九天。

既然整片天地皆是肃杀,劈了便是。

长剑斩落之际,围观之人竟是纷纷移开视线。

这一剑,根本不能直视。

还不等此剑将周遭肃杀之意扫去,陈是知已经挥出第三剑。

天剑,唯一!

依旧还如之前两剑一样的轻描淡写,其威势之强绝对堪比星纵巅峰存在的全力一击。

手中还有剑,剑中更有意,周然怎会退?

融入周然意识内的那道金色剑影受到天剑剑意惊扰,顿时重新聚集成型,周然立即将之送入渊虹剑中,挥出今生最强一剑。

“万剑尊始!”

此剑出世,天地似是有一瞬间黯然失色。

这道剑意实在太大,大到陈是知的天剑俯首,大到陈是知心中波涛汹涌。

并不修剑的柳南絮三人还好,只需极力运转真元抵挡即可。正在极力观

摩陈是知天剑剑意的何忘川登时受到波及,七窍流血,好不凄惨。

何忘川大惊不已,立即封闭五感五识,将所有剑意隔绝在外。

“好!”

陈是知声震四野,既有见猎心喜的兴奋,更有多年心愿终于要得偿所愿的畅快,他终于不再克制,身上气势直冲上天门之上。

跨过天门的存在何等强大?

惊才绝艳的陈是知又岂是寻常的跨过天门之人?

这一刻,以雁血岛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的湖面如同滚沸,好似有恐怖存在随时都可能从水面下冲出。

白羽鸾鸟立即背着昆宇飞至岛上,带上星爵一同飞到远处。

何忘川与柳南絮几人虽都是星纵强者,可在陈是知强大威势下,他们连飞离雁血岛都做不到,只能极力运转真元护住自身。

气势之巅,剑意至极。

陈是知白发倒飞,双目泣血,终于挥出他酝酿近百年的一剑:“杀!”

杀剑,降世!

“噗!”

柳南絮三人当即被震伤,口呕鲜血,本就被剑意所伤的何忘川情况更糟。

周然却是脚踏虚空拄剑而立,任由这一剑斩来。

非是周然托大,而是泥丸宫第九重的赤金纸页在杀剑出现时就发生了变化。

就如同当时在竹林之中,小竹子周围地面出现裂缝,几道从裂缝中冒出的黑气才出现就被承载《九书》的寄神谕给吞噬。陈是知的杀剑逼临周然时,也被赤金纸页紧守收走。

吞噬了黑气,《九书》显化出《鬼书》武学。

收走了杀剑,赤金纸页之内又有一道剑影射出。

此次的剑影为黑色,至寒却又堂堂正正。

黑色剑影下,周然的意识之体又如上次那样一次次崩溃又一次次重组。

毫不知情的千鸩饮好奇不已,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周然的意识就离开识海回到身体。

漫天剑意散去,清风徐徐吹拂。

“又来了!”

意识才回身体,强烈的渴血感觉突然出现。

最后这一剑乃是陈是知以跨过天门的境界借出,虽是凭着赤金纸页接下剑意,其中强大的剑气却需要周然以本身实力来抗衡。在这之前,他才接下天地人三剑。

一连四剑,一剑强过一剑,纵使周然实力再强,也受创非小,这才使体内血元失去平衡。

勉力维持自身悬浮在半空中,周然对陈是知抱拳道:“多谢前辈借剑。”

“能借走是你的本事,不用谢我。”

陈是知说完,倒拖着断剑向雁荡宫走去。

白羽鸾鸟疏忽而至,星爵与昆宇见周然面色苍白如纸,立即担忧道:“少爷。”

“没事。”

周然虽是说得轻松,他却抬脚踏在白羽鸾鸟背上。要不是昆宇见机不对及时扶住

了他,说不定他就要一头栽下去了。

星爵顿时哭出来,低着头不敢看周然。

周然服下几粒血元丹,待渴血欲望消退之后,他才笑道:“不要觉得对不起,本少爷接下这几剑虽然废了一番力气,但得到的好处可不小。”

星爵微微抬起头,不信的问道:“真的?”

周然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觉得本少爷是能吃亏的人吗?”

星爵擦去眼泪,明显还是不信。

“等日后你就明白了。”

周然没有要多解释,笑了笑说道:“去跟前辈说一声,然后咱们就离开。”

星爵梗着脖子,说道:“我不。”

周然问道:“真不?”

星爵梗着脖子不说话。

“不说就不说。”

周然转头对昆宇说:“走吧。”

昆宇瞥了眼星爵,拍了拍白羽鸾鸟。

白羽鸾鸟挥动翅膀,向雁血岛远处飞去。

星爵见此,这才着急起来,却还是倔强的仰着脖子。

直到快要看不见雁血岛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冲着雁血岛大声吼道:“老东西,你说过雁荡宫给我的,不许食言!”

星爵的声音在三万里雁荡大湖之上回荡,久久未散。

白羽鸾鸟一震翅膀,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天际。

实际上,不是周然不想让星爵会雁血岛与陈是知做正式告别,而是陈是知拖着断剑回去之时传声让他直接将星爵带走。

离开雁荡大湖之后,周然三人没有去雁回渡口搭乘跨空大舟,而是直接以速度更快的白羽鸾鸟返回禹州城。而即使背着三人,这头看上去不大的白羽鸾鸟一段都不觉得吃力,甚至连飞行的速度都没有收到影响。

起初几日,星爵明显有些闷闷不乐,周然与昆宇也没逗他。

过去这几年,星爵也曾通过云苍派去找自己的家族。云苍派为此花费不少力气,得到的消息却是星爵所在的家族在他被送入禹州城不久,就被一股山匪给屠杀一空,而那股山匪则被另一股更强大的恶匪屠戮一空,那群恶匪因为一次劫掠分赃不均内讧,也死得差不多了。

幸好,如今的星爵与昆宇已是各有师门传承,而他们突然觉醒的星辰命格也使得他们的天赋被生生拔高到当世一流。

昆宇觉醒的是五星之首的中央镇星,而星爵觉醒的星辰命格乃是七星之首的太阳星,看似比昆宇弱上一筹,实则各有千秋。若被九宗知晓,肯定会带回宗门大力培养。他们能觉醒却不是巧合,而是与周然引动至极九星有关。

至于有何关系,周然不知,但就像他不久前曾对星爵说过的那句话,日后自会明白。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数日,禹州城终于在望。

第一百七十八章 得失对错世间事

三年时间几乎没有改变雁回城分毫,却让禹州城老城扩大了一圈,更让一座规模足有扶风城一半的新城拔地而起。由天河坞出资建造的禹州渡口前后共分为三期,如今不仅完成了第一期工程,而且已有跨域大舟在此停靠。

禹州城最不缺的就是钱,但建造新城时,禹州城却没花一个银币,反而还大赚了一笔。

出产灵晶的禹州城是各方都垂涎的钱袋子,禹州渡口完全建成之后,每年的收益绝不会低于禹州城产出的灵晶。

一座跨域渡口所能带来的好处,远远不止明面上的那些灵晶。

天河坞宣布在禹州城设立跨域渡口时,曾有数个可与司徒家比肩的外域势力联手而来,同时出动数位星纵强者,想要从楚竹手中抢走半座禹州城。但禹州城护城大阵在周然离开后就开启了,那几位星纵强者才入城就被阵法所制。如果楚竹当时下狠手,那几位靠四品灵源侥幸进阶星纵境界之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大主祭第五行所布下的道阵,连跨过天门的存在都要徒呼奈何。

楚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外人把手伸进禹州城,但他也不会放弃能为禹州城带来巨大好处的任何机会。于是,他与范蠡等人决定建造一座新城。

新城的建造自然要在不影响老城的基础上,禹州城内没有这样的能人。因此在新城选址一事上,禹州城只能去麻烦天河坞的几位供奉长老。

楚竹不容他人插手禹州城,在新城方面却是尽可能的大开方便之门。除了将部分地皮握在手中,余下那些几乎全部卖给了各方势力。此外禹州渡口的几座驿站,禹州城只占据三成,其余的一样全部卖出去。

仅仅这两块,禹州城就狠狠赚了一笔,不知引来多少人眼红。

孤悬于林海中的禹州城乃是在青川域境内,司徒家为了将这座钱袋子收入囊中,数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如今禹州城周围的几大势力与大家族都是青川域扶持起来。而在天河坞宣布在禹州城建造跨域渡口时,失势的司徒舟正在禹州城内,这就让作为青川域第一家族的司徒家占据天时地利之便。

作为最先插手禹州城新城与渡口驿站的大势力,司徒家收获颇丰。

仅目前来看,司徒家手中之上掌握了禹州城新城二成地皮,禹州渡口几座驿站至少有三成店面的背后站着司徒家。但事情到了最后,最大的得利之人却不是前前后后好一番忙活的司徒家新家主司徒晔,而是司徒舟。

司徒舟失势后一直躲在禹州城深居简出,代表司徒晔前来禹州城的那位长老在禹州城砸下重金抢地盘时,司徒舟几乎没有公开露过面,好似在刻意躲避,这就更加助长了那位曾被司徒舟狠狠打压过的长老的气焰。

在禹州新城出售地皮的几个月里,那位长老多次故意挑衅司徒舟,若在人多之地与司徒舟遇到,更是恶言恶语奚落与嘲讽,司徒舟始终听之任之。直到那位长老将司徒家的钱全部换成地皮后,司徒舟才突然发难,直接将那位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长老击杀,不仅将司徒家所有地皮地契收入囊张,还趁机聚拢不少高手。仅凭这些自然无法去与坐稳家主大位的司徒晔争权,但也不需要再看司徒晔的脸色行事。

司徒舟的这番作为差点把司徒晔活活气死,却让那些来禹州城新城夺利的各方大势力对他高看了一眼,不少人甚至将他放在“一方枭雄”之列。

可实际上,无论在代表司徒晔来禹州城的那位长老面前示弱,还是突然出手将之击杀把司徒家在禹州城得到好处一把握在手中,包括趁机花费大价钱笼络一种高手与另外一些大势力较好,都是老妖怪在司徒舟背后出谋划策。

禹州城城主身死的消息,也是老妖怪在背后推动。

天河坞因何要在禹州城建造跨域渡口与林风眠在禹州城隐居,冀洲境内唯有位列三十六派的五大门派知晓皮毛,老妖怪的确有些手段,却海没资格知道这些。因此老妖怪一直觉得,如果不是赫连青青与龙兰、东门初雪三人以及商青落的突然出现,说不定他的计谋真能得逞。若一切皆如他计划的那样,司徒舟与暗中结交的势力也许还是无法将手插进禹州城内,但新城与宇宙渡口方面,却能被他们牢牢掌握在手。

毕竟,整座禹州城也就只有卓亦朴一位新进阶星纵境界的强者坐镇,而那位实力还没有到先天境的小监城也只能凭借护城大阵才震慑住一众恶狼。

与司徒舟暗中较好的势力在赫连青青几人出现后就变得老实下来,老妖怪不是没有动手脚再去煽动,可惜根本无用。眼见风波就要完全平息,老妖怪不得不改变策略,让司徒舟主动与禹州城方面较好,甚至不惜拿出一笔让司徒舟心痛很久的钱财。

如果禹州城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远在扶风城的新家主与长老团只会选择静观其变,不会再派人来夺回被司徒舟抢走的地契与好处。可禹州城一旦安稳下来,司徒晔绝对会对司徒舟下死手。而凭司徒舟收拢的那些高手与暗中结交的势力,根本没有可能与身为青川域第一家族的司徒家掰手腕。更何况司徒舟能拉拢那些人,司徒晔同样也能,无非花钱而已。

与坐拥整个司徒家的司徒晔相比,司徒舟手里又能有多少筹码?

这种情况下,禹州城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不管各方势力心里怎么想,禹州城都是新城与渡口驿站名义上的主人,只要禹州城承认司徒舟抢走的那些地契,甚至同意将地契上的名字改为司徒舟,即使司徒晔身为家主,更有长老团全力支持,依旧无可奈何。

老妖怪自然知道他在背后散布的谣言与暗中做的手脚瞒不住那位心机深沉的小监城,可他更相信只要司徒舟付出足够代价,那位小监城绝对会装作不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因为对于现今的禹州城来说,一分为二的司徒家威胁性才更小一些。

事实的发展也正如老妖怪预料的那样,那位小监城接下了他们拿出的那笔灵源,也承认了司徒舟抢走的那些地契,但在将地契上的名字改成司徒舟一事上却毫不退让,除非他们愿意将一半的地契送给禹州城。

当地契改名字的条件传回来时,司徒舟气得直接摔了他最喜爱的紫砂壶,老妖怪却是大笑不已。但从那时开始,老妖怪正式将那个连他孙子年纪大都没有小监城视为真正大敌。

以司徒舟吃独食的性子,只要抓在手里就不会松开,他肯定不愿意将一半地契送给禹州城,但如果被司徒晔逼得退无可退,他也只能忍痛割肉来自保。而为了抢在一众势力之前买下那些地皮,司徒家花费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司徒晔再是恨不得让司徒舟去死,司徒舟还是姓司徒,那些地契掌握在司徒舟手中,日后不是没有办法将之收回,可如果落在禹州城那个小监城的手里,想要重新买回来还不知道要付出几倍灵源。

现今的局面就是,司徒晔只要一天不舍得那些地契,就一天不会把司徒舟逼急。即使司徒晔另外派人来禹州城与楚竹做交易,轻易也不会以势压人。司徒舟这边再想暗中做些手脚,也要好好掂量掂量禹州城的后果。

本来大势在手的一盘棋,谁能想到竟会到这般田地?

司徒晔一口气将司徒家多年积蓄拿出,为的是能做一笔一本万利的大生意,为的是尽可能把禹州新城与渡口驿站的好处全部抓在手里。一旦能做到这点,本就坐拥一座跨洲大渡口的司徒家很有可能在极短时间内成长为直追千绝门的超级家族。

可现在,那笔巨大财富反而成了禹州城掣肘司徒家的棋子,司徒晔与司徒舟这对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叔侄都要看那个小监城的脸色。

向来多疑的老妖怪开始怀疑楚竹当初之所以没有将司徒舟与他们赶出城,是不是就是等着哪天用司徒舟撕裂司徒家,他甚至一度认为他鼓动司徒舟击杀那位长老都是楚竹的算计。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与司徒舟必须杀了那个长老夺走那些地契,否则一旦地契落到司徒晔手中,司徒舟想要翻身就更难了。

如果此时为司徒晔出谋划策的不是长老团,而是司徒舟身边的这位老妖怪,他肯定会让司徒晔快刀斩乱麻,无论付出怎样代价都要将司徒舟除掉,只有这样才能将主动权从禹州城手里重新抢回来。而楚竹敢开价一半地契作为改名费用,就是吃准司徒晔没这个魄力。

事实上,司徒晔确实没有足够魄力行此霹雳手段。

事实是否真如老妖怪所想那样,或许只有楚竹自己知道了。

两年多来,禹州城的暗流始终不断,表面却很平静。

只要护城大阵还在,禹州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但身为监城的楚竹很清楚,禹州城一天没有出现一位实力足够震慑各方的绝顶高手,就一直都会是谁都想上来咬上一口的肥肉。可想要培养出一位真正的绝顶高手,至少也得三五十年才行。

从截天塔回来的虞均衡、南闲生、典惊蛰与严恒四人就是禹州城目前重点培养对象。

严恒,典惊蛰与南闲生三人都是先天第二境,虞均衡在不久前进阶先天第三境,成功跻身禹州城顶级强者之列。在禹州城引动高等星力进阶先天境的武克明却比虞均衡先一步踏入先天第三境,但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

在过去的三年里,武克明几乎都是在城外那座小山头练兵,很少露面。

禹州城的城卫军也被夏侯淳一点点磨出来了,典狱司暗中培植的那些耳目也通过禹州新城的各个实力渗透到青川域之外,执掌禹州城财政大权的范蠡总觉得再多灵晶都不够花。

变化最大之人却是楚竹!

但凡亲眼见过楚竹之人都知道这位智谋深沉的小监城在修行一道上实在资质平平,就算用禹州城的海量资源去堆,顶天也就是先天第二境。而将近三年甚少露面的楚竹却瞧瞧达到真元第三炼阶段,距离真元三炼圆满也不过半步之遥。

知晓此事之人除了武克明与夏侯淳几人,还要加个林风眠,因为楚竹身上那件遮掩气息的宝物就是林风眠给的。

但楚竹准备在真元三炼大圆满后行《破镜重圆》之法,大概只有武克明一人猜到。

《破镜重圆》之法何等恐怖,武克明凭着那口仇恨与不甘才坚持到最后,楚竹又凭什么?

在外人看来,小小年纪就一跃成为禹州城监城的楚竹绝对算得上少年得志。可楚竹却觉得禹州城太小,他要去外面看更大的世界。

想要去外面世界,自身必须强大。

《破镜重圆》之法的确痛苦,却是连《千绝门》都未必有的七魄炼功诀,这对于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就像打通任督二脉的楚竹来说,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机会。

暗流虽然一直都在,但禹州城却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世事无常,得失未必在前,对错未必在后。

禹州城是如此,青川域是如此,十二洲与大裂谷是如此。

周然生活了十六年的世界一样也是如此。

千百年后,是非功过不过一纸青页,几笔书墨。

周然与昆宇、星爵来到禹州城,先去老城外那条大河边见过林风眠。

在这之后,周然带着星爵与昆宇又去老城、新城与渡口那边转了转,大概了解到禹州城如今形势。而处在高速发展期的禹州城时刻都在发生变化,离城三年归来之人大概只有在老城才能找回一些记忆中的禹州城旧模样,曾在三派围攻禹州城那晚被火球击中的西城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

周然带着星爵与昆宇,来到西城最深处的一条老街。

这条数百年的老街大概是西城内唯一一处没有被那个火球毁掉的地方,如今却成了禹州城三教九流混居之地。

周然三人并未身着华服,但三人本身的气度却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面嫩的周然比实际年纪看上去还要年轻,他也没有以神念之力遮掩自身境界。而今禹州城的先天境比三年前要常见得多,但如此年轻的先天境却很少见。再加上周然身边跟着的两个年纪更小的家伙,竟然实打实的都是归元境,这就更吓人了。

周然三人最终在一家店名为昔阳的酒馆前停下。

有百年历史的昔阳酒馆算不得老店,生意不温不火,三年前换了主人才渐渐热闹起来。

新主人会来事,也会做人,最重要的是实力不低。不仅那些收保护费的小喽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连西城的几个帮派老大都被新老板堵上门喝了几次酒。至于喝的是敬酒还是罚酒,就只有那几位自己知道了。

周然三人才进门,一个伶俐伙计就笑着过来招呼。

半弓着腰的伙计眼力可不差,虽然不知道这三位看上去来历不凡的小子怎么会来这里,却也清楚这样的人招呼好了,赏钱可不少,便热情道:“三位小公子,里面雅间请。”

星爵好奇的打量起这家酒馆,昆宇扫上一眼就没兴趣看了。

雅间设在二楼,伙计在前带路。

周然三人才来到一楼楼梯口,酒馆的新主人正好从楼上下来,喝得有些微醺之人看清楚跟在伙计身后之人,整个人登时清醒过来。

酒馆老板快步走来,让伙计去忙别的,亲自将周然带到三楼那间从未招待外人的金阳阁。

周然三人踏入金阳阁后,酒店老板立即跪下道:“拜见城主!”

酒馆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周然在扶风城收服的疯狗宋寅出。

宋寅出来到禹州城之后就买下了这家酒馆,三年以来一直老老实实呆着。

司徒舟自然知道宋寅出在此,他曾亲自到此想要将之重新收做手下。虽说西城也在护城大阵笼罩之下,司徒舟不敢对他出手,但以宋寅出对司徒舟的了解,只要他敢拒绝,这位司徒四爷肯定会想方设法能死他,因为他知道司徒舟太多隐私。

过去这三年里,宋寅出一直与司徒舟保持似有似无的联系。他能在西城这么快站稳脚跟,司徒舟的确也出力不少,但中了缚神印的宋寅出只会也只能忠诚于周然。

周然站在窗前望向外面,宋寅出一动不敢动。

良久之后,周然才开口说道:“带我去见伏春秋。”

宋寅出不敢违抗,带着周然三人从酒馆后门直奔司徒舟新城居处。

到了新城一座巨大庄园前,周然让宋寅出找个借口将司徒舟与其他人支开,他则带着星爵与昆宇二人来到了庄园最里面的那座小院子。

小院门口,早有人相候。

身着紫金华服的富家翁站在小院门口笑着望向周然,呵呵笑道:“周城主。”

百年一枕春秋梦!

说的就是面前这位老妖怪,伏春秋。

对普通人而言,实打实活了三百多年的伏春秋确实是个老怪物,真正见过伏春秋之人却很难相信这个看上去不过天命之年的富家翁竟活了这么久。但无论只是听说过老妖怪之名还是亲眼见过伏春秋之人,都以为他是以四品灵源才侥幸踏入星纵境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老东西天赋卓绝,早已达到星纵巅峰。

即使与老妖怪朝夕相处的司徒舟至今也毫不知情。

不算隐居在禹州城外的林风眠,老妖怪伏春秋绝对是青川域第一高手。

此事若传了出去,不知要让多少人大跌眼镜,即使周然都大为意外。

不过,也仅仅是意外而已。

周然突然很有兴趣亲手称一称这老妖怪的斤两。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云九转战星纵

“周城主此来是要杀我?”

伏春秋笑呵呵道:“只凭周城主如今实力,怕还不够。-菠∮萝∮小-说”

如果伏春秋亲眼看见周然与陈是知的那一战,不知道还有没有胆子说这些。

周然淡淡道:“我来这里只有两件事。”

“两件事怎么够?”

伏春秋把玩着呆在十根手指上的金色镶宝石戒指,呵呵笑道:“周城主还是多说几件,不然今日之后就没机会了。”

星爵闻言,撇撇嘴说道:“都说人老怕死,今天倒是见了个嫌命长的。”

昆宇淡淡一笑,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伏春秋望向说话的二人,眼睛顿时一亮。

以伏春秋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周然当时离开扶风城时,身边带着两个小家伙,他更知道那两个小家伙的资质如何,他甚至也听说了其中一人被陈是知收入门下,可他哪里能想到面前这二人就是那两个资质普通的小子。

实际上,就算陈是知一样也不知道星爵资质突然好起来乃是因为觉醒了星辰命格。

只见伏春秋眼珠子连连转动,随后对周然说道:“周城主若舍得让这两个小娃娃给我做徒弟,我可以周城主安然离开。如果周城主愿意给他们二人做师兄,我甚至可以帮禹州城取代扶风城一统青川域,如何?”

“哈哈哈哈哈!”

星爵听了伏春秋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对伏春秋说道:“老家伙眼力倒是不错,口气更大。要是老东西听见这话,绝对不舍得一剑劈死你。”

昆宇也乐了,他也想知道那位师父听说这句话后会是什么表情。

“少爷,你还是赶紧出手吧!”

星爵笑着对周然说道:“我怕这老家伙再说下去会把我笑死。”

周然叹了口气道:“我就不该说什么废话。”

伏春秋将三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却一点都不怒,依旧笑呵呵说道:“周城主达到三魂炼的传闻在截天塔关闭后疯传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有人说周城主是继云苍派陈是知之后最有可能在不惑之年登临天门之人。可这都过去三年了,周城主却还只是先天第一境,不知道那些吹捧周城主之人知道了会不会大失所望。”

周然淡却是笑不语,双手环胸静静的看着这个自以为掌握了面前三个小子生死的伏春秋。

若以常理而言,一位先天第一境与两位归元境哪怕对上才踏入星纵境界之人,都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就更不要说一位星纵巅峰存在了。

可此时在场的四人,唯有达到星纵巅峰的伏春秋能以常理揣度,另外三人皆在常理之外。

毫不知情的伏春秋摸了摸脑袋,好似突然才想起来一件事,笑呵呵继续道:“我倒是忘了周城主手里还有一道吓人的巨兽虚影,这倒有些棘手。”

“可不巧的是,我手里正好有个东西,专破异兽魂魄灵性。”

伏春秋望着周然,呵呵笑道:“周城主若是不信,不妨将巨兽虚影放出来试试?”

“对付一位星纵巅峰,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周然放开双臂,笑着走向伏春秋。

“哦?”

周然开口就点破了自身真实境界,这让伏春秋吃惊不少,脸上的笑意顿时清减几分。

伏春秋性格多疑,只凭一句话就让他对一个先天第一境心生忌惮显然不可能,但心有警惕却是不可避免的。

望见周然越来越近,伏春秋终于还是没忍住,率先展开领域之力。

领域之力加身,周然顿时停下。

对于先天境来说,星纵强者的领域之力称得上是无解的。一旦置身在星纵强者的领域之中,几乎不可能发挥出全部实力。而如伏春秋这等达到星纵巅峰的存在,领域之力之强甚至能让先天巅峰高手寸步难行。

伏春秋此时并不是全力展开领域之力,但也足够让普通的先天第二境如同置身泥泞之中。

见周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伏春秋这才呵呵笑道:“真是令人失望。”

话音未落,周然身上却是电芒一闪。

伏春秋见此大惊,心中警兆顿生。

还没等伏春秋做出任何反映,周然便在他眼前消失。

刹那之后,周然清冷淡漠的声音竟在伏春秋身后轻轻响起:“你失望什么?”

伏春秋想要闪身离开,肩膀上却压下来一只手。

一直白皙的手,竟压得他动不得。

“滚!”

伏春秋怒喝一声,体内真元狂涌而出,冲向压在肩头的那只手。

周然丹田气海内的九道涡旋同时转动起来,以一道并不比伏春秋弱的真元迎上去。

嘭!

两道强大真元相撞,伏春秋肩头顿时炸开。

炸开的气流实在太强,周然不得不收回压在伏春秋肩头的那只手,而伏春秋得了机会哪里还敢停留原地,马上退走。

看这老妖怪退走方向,竟是冲着星爵与昆宇二人而去。

一道白影突然出现,挡在昆宇二人身前。

突然出现的白影自然是白羽鸾鸟。

白羽鸾鸟出现瞬间,伏春秋如临大敌,马上调转方向退往别处,同时惊惧的望向白羽鸾鸟,难以置信道:“兽,兽皇?”

一般来说,达到星纵境界的异兽都会称为兽王,跨过天门的异兽则被称为兽中之皇。

十二洲可不是大裂谷,兽王都很少见,就更不要说兽皇了。

如冀洲这种偏远之地,只有位列三十六派的五大门派的护山灵兽达到兽皇级别,而那几头已经开智的护山灵兽之地位极高,整个宗门几乎唯有掌门一人可以御使。即便是上九门,也不可能让护山灵兽给外出弟子做护卫,因为任何一头护山灵兽都是山门的根本所在。一旦发生意外,甚至足以影响到一个宗门的兴衰。

无论白羽鸾鸟所展现的超绝速度,亦或是身上释放出来的恐怖气势,绝对是兽皇级别的异兽无疑,身为星纵巅峰存在的伏春秋根本不可能认错。可这三个人最强也就是先天第一境,另外两个才是归元境,如何能得到一头兽皇相随?

伏春秋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白羽鸾鸟身上,而他心中对周然的警惕一点都不比这头突然出现的兽皇少。周然身上一闪而逝的电芒与血肉模糊的肩头,都已清楚告诉他,这位据说达到三魂炼的小城主根本不能以境界断定强弱。

眼角余光在白羽鸾鸟与周然身上来回扫过,伏春秋心中突然生出一个令他心颤的可能。

“原来周城主已经拜入九宗。”

伏春秋眼底一片阴沉,但嘴角泛起笑意,他说:“伏春秋就算再自负,也不敢得罪九宗弟子。之前做过什么,伏春秋都认,周城主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我可不是什么九宗弟子。”

周然指着昆宇说道:“这小子才是九宗弟子。”

伏春秋并未相信,但看向昆宇的眼神却为微微生变。

星爵捅了捅身边的昆宇,嘿嘿笑道:“看他表情好像一点都不相信啊。”

“这还不好办?”

昆宇猛地紧握拳头,轻笑道。

不知道周然为何要点破自己的身份,但周然既然说破了,昆宇也就笑着顺水推舟。而身为长生渡渡天殿殿主关门弟子,如今只有归元境的昆宇虽没有与星纵巅峰存在一较高下的实力,但正面是交上两手还是能做到。就算没能接下伏春秋强招,他身上的鹏羽衣也照样护得住他,更何况周然与白羽鸾鸟就在旁边。

只见昆宇身影化风,以一种令普通先天巅峰存在都要望尘莫及的速度来至伏春秋身边。

“风云九转!”

昆宇直接施展长生渡无上绝学,在一瞬之间化成九道残影,同时逼向伏春秋。

伏春秋前一刻才稍感意外,下一刻立即却是难以置信。因为围攻他的九道残影竟然没有强弱之分,而且每一道残影都相当于一位先天第三境。

且不说伏春秋今天还有没有机会跨过天门,就算此时的他站在天门之上,也不可能看透身着鹏羽衣的昆宇的真实根底。而已经达到七魄炼第五炼之人,所具备的实力绝对不弱于先天第三境。昆宇又是长生渡掌教与禁忌存在都重视之人,他所学的武学与秘法自然非同小可。

“哼!”

伏春秋轻哼一声,他乃是星纵巅峰存在,就算真被九位先天第三境围攻,他一样能一掌将人震死。但旁边站着一位似乎不比他弱的先天第一境,更有一头连跨过天门的存在都要忌惮不已的兽皇级别异兽,他无论如何都不敢下杀手。

眼见九道残影就要逼杀而至,不敢下杀手的伏春秋双掌急运,以强大真元尽数接下九道残影同时递出的强招。

真正交上了手,伏春秋才发现这九道残影竟真的没有强弱之分。

不过,这点实力对伏春秋来说还是太弱了一些。

只见老妖怪把袖袍一挥,将接下的力道尽数卸下。

却是这时,伏春秋眼中厉色一闪而逝,突然双掌成爪抓向昆宇。

周然眼中生寒,身上隐有电芒闪现。

白羽鸾鸟咦则被激怒,双翅猛震。

然而,面对突然出现的杀机,昆宇却是半点不惊,只是对伏春秋冷冷一笑。

淡淡笑意漾开之际,昆宇身上的鹏羽衣突然出现一道恐怖波动。

便在这一瞬间,禹州城新城范围内,所有人同时感觉到地面猛地一沉。

伏春秋惊惧无比,眼睁睁看着面前之人化成无数白羽消失。

自以为见过无数风浪的伏春秋立即环顾四周,很快便看见消失的白羽转即出现在白羽鸾鸟身边,转即之间化成一个人。

在无数白羽中重新现身的昆宇,依旧用淡淡的冷笑望着他。

第一百八十章 谁都想活下去

昆宇到雁血岛时,满心委屈的星爵二话没说,就与昆宇动起手来。★菠*萝*小★说

已经达到真元第三炼的他曾以为能轻松打败昆宇,结果却是在昆宇手下一招都没能坚持下来,至今都还很不服气。如今亲眼看见昆宇能在星纵巅峰存在面前进退自如,他才知道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家伙原来这么厉害。

星爵顿时觉得委屈起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周然说:“少爷,你偏心!”

昆宇深深叹口气,对星爵说道:“想学就直说,装什么可怜?”

星爵马上高兴起来,高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想要教我的。”

说完,星爵又对周然说:“少爷,你可要给我作证啊!”

周然闻言笑了笑,他也不知道星爵这小子跟谁学会了装可怜。而且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星爵这招对昆宇很有用。

也许昆宇确实觉得去了长生渡的自己占了便宜,也许是昆宇真把星爵当作弟弟看待,只要不涉及原则与底线,几乎对星爵有求必应。而年纪只有九岁的星爵也很清楚什么能说什么能做,做起事来很有分寸。

这些从小就经历过无数风雨、更经历过生死的孩子,远比同龄人成熟太多。

周然不会管两个小家伙如何相处,可如果有人对昆宇二人生出杀心,他就不可能不管了。

望向被白羽鸾鸟死死盯着而丝毫不敢动弹的伏春秋,周然却笑了起来,说道:“忘了告诉你,这小子不仅是长生渡弟子,还是长生渡渡天殿殿主的关门弟子。”

“周城主,说这些有意思吗?”

伏春秋脸色极其难看,冷笑道:“还是周城主以为只凭长生渡三个字就能把本座吓死?”

“你想多了。”

周然淡淡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听见长生渡三个字是什么反应。”

伏春秋的脸色登时黑到底,星爵翻了个白眼,说道:“少爷,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哈哈哈哈哈!”

周然哈哈大笑起来,对星爵说道:“本少爷马上就要回去了,心情难免有些激动,做些无聊的事平静平静。”

伏春秋根本不相信周然说的这些,他只觉得自己是在被三个小子羞辱。

堂堂青川域第一高手,就算一直躲在背后给人出谋划策,但何曾被人如此轻看过?就算九宗弟子又如何?

这里可是十二洲,不是大裂谷!

不过,活了三百多年的老怪物只是在心里这么想着,根本不敢说出来。

星爵之前说的那句话一点不错,越来越怕死。

老怪物伏春秋很怕死,要不是怕死,他也不可能被玲珑居的那个小丫头逼出来给司徒舟做什么谋士。

逼伏春秋出山的正是单薇子身边的灵仙,而灵仙则是奉了单薇子之命行事,为的是给司徒家调教出一个合格的家主。如果不是周然意外与莫染尘扯上关系,无论司徒舟在禹州城损失多么惨重,单薇子依旧会上司徒舟坐上司徒家家主之位。而在单薇子原本计划中,司徒舟坐上家主大位之日,便是伏春秋身死之时。

以老妖怪伏春秋的深沉心思,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亲身体会过灵仙的恐怖手段之后,他不得不答应下来。

三年前,单薇子带上灵仙与蝉衣离开,又将玲珑居转送给周然,这些事伏春秋都知道。

最终是司徒晔坐上家主之位,这也让伏春秋大为意外。

对于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冀洲的伏春秋而言,灵仙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实在太过震撼,因此即使在单薇子离开之后,他依旧不敢逃走。

司徒舟在那段时间之所以那么老实,不过是因为伏春秋不确定玲珑居与周然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毕竟,周然是突然出现,单薇子的来历又是神秘无比,心思深沉而又多疑的伏春秋很难不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伏春秋等了两年多,但单薇子离开后便再无音讯,周然在截天塔之事后也没有消息传来。后来在禹州城搅动出几波风雨,也不过是他想确定玲珑居是否还留下其他手段。

两年里的数次试探,伏春秋才大概确定自己可以离开了。

在他离去前夕,周然却出现在这里。

到目前为止,伏春秋依旧不知道周然与单薇子之间是否真有关系。可现在知不知道还有什么关系,因为无论单薇子,还是周然,似乎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伏春秋又哪里知道在单薇子踏出扶风城时,司徒家的一切便与她再无关系,至于连天门都没跨过的伏春秋是死是活是去是留,踏入上境的单薇子又怎么会在乎?

青川域第一强者却毫不知情的胆战心惊的活了两年多。

何等可笑?

何等可悲!

对于伏春秋而言,或许不知情才是好事。

周然生活十六年的世界,十二洲以及大裂谷,还有多少人像伏春秋一样?就算此时的周然与面前这个他可以决定生死的老妖怪又有多少不同?

伏春秋突然笑起来,他说:“周城主,我只是想活下去!”

周然也笑了,他没有伏春秋活得久,也没有伏春秋经历的事多,但他所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也不是伏春秋所能想象的,他说:“谁都想活下去。”

伏春秋笑道:“周城主一定要与我分出生死?”

“我跟你说过,我来这里只有两件事。”

周然说道:“如果当时听我说完那两件事为何,就不会这么问了。”

伏春秋眼底起波澜,问道:“周城主现在可还愿意说?”

“我自然愿意说。”

周然猛地握紧了双拳,笑道:“可也要看看你又没有那个本事听。”

伏春秋扫了一眼白羽鸾鸟,继续笑着说道:“我承认周城主实力很强,超乎想像的强,可只凭周城主一人,未必是我的对手。”

周然闻言,淡淡一笑,他对昆宇二人说道:“你们退远一点。”

昆宇对周然点点头,拉着星爵跳到白羽鸾鸟背上,眨眼间便飞到数里之外。

昆宇与星爵可是亲眼见过周然如何接下陈是知那一剑,虽然当时的周然与陈是知不是生死厮杀,但陈是知可不是普通的跨过天门之人,甚至极有可能还是冀洲第一强者。周然能接下陈是知那一剑,对付一个星纵巅峰强者又有何难?他们只是不懂周然为何这般麻烦,如果只是杀人,何必费这些周章?

伏春秋没有去看飞远的白羽鸾鸟,只是收起脸上笑意静静看着周然。

周然也看着伏春秋。

清风起,小院寂静无声。

伏春秋率先出手,他已知道领域之力无用,便没有再动用,甚至没有任何虚招。

只见他猛吸一口气,花白须发无风而动。

却见这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妖怪衣袖翻飞不止,他身上的那件紫金色长袍乃是一件品质颇高的星月灵宝。在他的气机牵引下,其上转即显化出一座座山峰。

高低起伏的山峰连绵不绝,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千里山脉都被烙印在这件星月灵宝之上。

“千峰流!”

伏春秋一声大喝,气势陡然至巅。

澎湃庞然的星辰之力登时从天而降,而由星纵巅峰存在引动的星力浑厚得超乎想像,几乎登时笼罩方圆数里的星辰之力甚至犹如实质。

先天巅峰存在成功进阶星纵境界时,丹田气海内的先天之种便会凝结为元晶。而星纵强者依靠元晶所引动的将不再是一颗星辰之力,而是数颗乃至数十颗。

理论上而言,只要真元足够浑厚,星纵强者甚至能将亿万星辰的星力全部引动。但这也只是理论上,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星纵境界之人能够做到。实际上,能引动百颗星辰的星纵强者都是极其难见。

一旦星纵强者引动了星力,除非是以高等星力成就先天之种的先天境,普通先天境必然会受到巨大影响,那些以低等星力成就先天境之人甚至有可能感知不到星力的存在。

不过,星纵强者的战场哪里容得先天境插手?

星纵强者要对付先天境,直接以领域之力就能将之逼得无路可退,哪里需要引动星力?

如周然这样的异类,实在少之又少!

活了三百多年的伏春秋别说见都没见过,甚至都不曾听说过。而以他的底蕴,自然能引动亿万星辰,但已是星纵巅峰的他引动数十颗星辰不难。

得了数十颗星辰的星力加持,伏春秋身上的威势再拔高一筹。

无尽的星力之下,伏春秋身上那件紫金色星月灵宝上的千座山峰好似活了过来,其上的万钧之势尽数流转于他双掌之间。

一步抬起,一脚落下。

伏春秋以千座山峰之势递出的一拳已然落至周然身前。

出招之时,伏春秋并没有以气机封住周然退路。

如果周然不想硬接这招,大可以退去。

到了此时此刻,伏春秋依旧不觉得一个先天境能是自己的对手。

面对伏春秋这一拳,周然面上淡然,心中却是慎重无比。

正如昆宇与星爵二人认为的那样,那日在雁血岛上,他与陈是知并非生死之战,最后那一剑他几乎靠泥丸宫第九层那张赤金纸页才接下来。而在两界山一线天内,他与九宗两位长老交手时,双方都未曾引动星力,乃是以真元浑厚程度一决高下。

此时伏春秋引动星力,乃是完全发挥出一位星纵巅峰存在所拥有的真正实力。

一趟大裂谷之行,周然所得之机缘皆非同小可,无论极有可能超脱了此方天地的存在留下的鳞甲断指,抑或断指内的天雷之力,以及九枚先天之种的显化,再到星陨大泽正式踏上神炼无上境,哪一件不是称得上亘古罕见?

即使周然如今只是先天第一境,也绝对强得过一位普通的星纵巅峰存在。

但到底强出多少,只有交过手才知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三百年不如一夕间

周然从来不是什么无聊的人,他此次主动前来见伏春秋的确是为了两件事。●菠/萝/小●说

第一件事,是以星纵巅峰的伏春秋试试自身实力到底到了何种程度。第二件事则是,亲眼见见这位搅风搅雨的老妖怪到底是怎样的人。

只凭寥寥几句话远远不足以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品性,但周然先是与之交手,又点出了昆宇在长生渡的身份,而昆宇又很给面子的出了手,兽皇级别的白羽鸾鸟也主动现身,老妖怪就算不信,他那怕死而又谨慎的心性在言语之间多少也会流露一些。

周然不喜欢怕死之人,但这样的人却很好用。

一番试探之后,周然现在要做的是给伏春秋心底种下真正的恐惧。

当年灵仙去见伏春秋时,用的就是这种办法。

不过,实力并不比伏春秋高的灵仙用的是单薇子教她的攻心之法,周然却是要以自身实力让这老妖怪听话一段时间。

面对老妖怪至少以八成实力递出的一拳,周然神情凌然,喝道:“无涯篇,浪逐千秋峰!”

周然一出手竟直接施展《九书》中的至极武学。

此次此刻,周然丹田气海内的九枚状似涡旋的先天之种飞速转动起来,涡心最深处则有九星的至极星力出现,不断汇聚于涡旋之中。

这就是周然与其他先天境的不同之处,他所引动的九星星力根本不显于外,而是直接从涡心处出现。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在达到神炼无上境后又往前走出一步,使得九枚先天之种化为涡旋,还是因为至极九星本来就不同于其他星辰。

周然的真元与神念都是达到先天境的极限,涡旋状的先天之种急速转动起来后,从涡心出现的九星星力瞬间就与他本身真元凝结在一处,以至于即使他出手都没有半点星力泄漏。

周然本身真元极其浑厚,再加上九星的星辰之力,简直能吓死人。

更吓人的却是,外人根本不知道周然已经引动了星辰之力。

于是,当周然以看似平平淡淡的一掌去接伏春秋声势浩大的一拳时,远处观战的星爵与昆宇觉得周然好强,伏春秋却觉得周然是在找死。

然而,一拳一掌对决的刹那,伏春秋才猛地意识到事情并非自己所想那般。

“怎么会……”

伏春秋只觉得自己一拳之上的威势不仅尽数被周然接下,从周然掌心传来的澎湃真元更是从他的拳头直接涌入他的体内。

星纵巅峰存在与先天第一境之间境界相差巨大,的确有可能发生真元倒灌之事,但那也只可能是星纵巅峰存在的真元倒灌入先天第一境之人体内,哪里可能是先天第一境之人将真元灌入星纵巅峰存在体内?

这种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在此时发生了!

伏春秋只觉得惊骇莫名,但这一刻哪里有时间多想,他不再保留半点气力,登时将丹田气海内的所有真元汇聚成一股庞大洪流,悍然迎向这道倒灌进自己体内的恐怖真元。

嗡!

两道强悍真元相撞引发超强冲击波,登时震撼周遭。

伏春秋连连退出数十步,双眼却紧紧盯着周然,眼神之中尽是化不开的惊惧之色。

“你当真只是先天第一境?”

即使才亲身感受过,伏春秋依旧不敢相信,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周然淡笑道:“我的确是先天第一境。”

“不可能!”

伏春秋连连摇头道:“先天第一境不可能这么强!绝对不可能!”

周然淡笑着反问伏春秋:“境界就一定等同于实力?!”

伏春秋静静盯着周然,一语不发。

作为星纵巅峰存在,伏春秋当年也是在七魄炼第三炼之后冲击先天境,他自然很清楚境界有时候并非完全等同于实力。

伏春秋已经站在天门之外数十年,也许一生都没有机会跨过去,可身为星纵巅峰之人多少也能感知到此方天地的某种规则,而存在千年万年的境界绝对算是这方天地的规则之一。

既然是天地规则,岂会那般容易被打破?

即使周然乃是达到三魂炼之后成就的先天第一境,其实力最多也就相当于星纵第二转,怎么也不可能与星纵巅峰存在一较高下,就更不要说发生真元倒灌之事。毕竟,先天第一境之人的真元能有多少,如何能比星纵巅峰的真元浑厚?

最令伏春秋难以接受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周然身上感觉到星力流动。

伏春秋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他痛苦的看着周然,不甘道:“我用了三百年时间才走到今天,我不信我堂堂的星纵巅峰会输给一个先天第一境。”

“我不信!”

伏春秋大啸,他身上那件名为千峰图的星月灵宝之上,千座山峰连连浮现。

被周然的真元倒灌入体都发生了,伏春秋哪里还会手下留情。

只见伏春秋一手聚星力,一手纳真元,受他气机引动,星月灵宝千峰图再次将千座山峰加持在他身上。

伏春秋借千山之势,以庞大星力与真元再开绝式:“千山无尽势!”

绝式之下,唯见千道连绵掌影铺天盖地而来。

面对比之前强大数倍的绝式,周然依旧不闪不避,明明丹田气海内九道涡旋状先天之种几乎运转到极致,至极九星的星力不断从涡心之内出现,但无论旁观的星爵二人还是面对面交手的伏春秋,根本没有感觉到周然身上有丝毫星力涌动。

没有星力涌动,便等同于没有引动星力。

没有引动星力,便意味着周然是以本身真元在于伏春秋对决。

星爵越看越兴奋,昆宇却有些瞠目结舌,毕竟他在长生渡见过不少惊才绝艳之人,却没有一位先天第一境能以自身真元与星纵巅峰存在一较高低。

最受刺激的自然是伏春秋。

他几乎全力尽出,竟还是没有逼得周然引动星力。

“啊!”

伏春秋顿时怒极,双掌之势竟被胸中那口怒气又生生推高半筹。

连绵无尽的掌影从四面八方压下,周然未用强招,却是让体内的真元与星力透体而出,冲向包围而来的无尽掌影。

轰!

堪比两位星纵巅峰存在全力对决,不仅整个小院被逸散的气波碾碎,方圆数里之内的山石草树也尽皆被震碎成齑粉。

伏春秋招式已尽,气势却正盛。

他携招再来,拳掌之间,尽是无边无尽的星力与真元。

周然以掌接掌,以拳对拳,一身气势丝毫不弱。

轰!

轰!

轰!

一次次绝招对决,引发的是一次次地动山摇。

周然境界比不得伏春秋,实力却在伏春秋之上,相当于两位星纵巅峰存在交手所引发的动静何等恐怖?司徒舟这座方圆数十里的宅子没过多久就被夷为平地。

此番动静早已引来各方势力关注,但白羽鸾鸟的兽皇气势太过恐怖,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进阶先天境后,五感五识会被星力不断强化。

因为星辰之力无处不在的关系,夜间的黑暗已经很难影响到先天境的视力,而且即使相隔甚远,达到先天境之人也能清楚看见司徒舟府中发生的大战。

不仅因为交战之人引发的动静太大,更因为这座新建的府邸几乎被夷为平地。

十数位星纵强者震撼不已,以他们的目力,自然一眼就认出那位穿着紫金华服之人正是伏春秋,他们所有人都曾被伏春秋鼓动过。而每次伏春秋出面时,他们哪个不是自持身份,对伏春秋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好像没什么脾气的伏春秋竟然是一位星纵巅峰存在?

震惊与意外之余,他们更好奇那个几乎压着伏春秋打的青年到底是谁。

这些人都是截天塔关闭之后来到禹州城的,他们也见过周然的画像,可那毕竟是三年前的周然。如今的周然外貌略变,但气度与气势远非三年前可比。最为重要的是,三年前的周然只是归元境,就算他们觉得压着伏春秋打的青年与周然有些相像,也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

这些人不敢相信也不能确定,但曾被周然打落尘埃的司徒舟则是一眼就认出周然来。

此时此刻,这位司徒家四爷几乎是从头凉到脚后跟,不是因为花费大价钱建造的府邸被毁于一旦,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原来一直都不了解自己最相信的谋士,更因为他以为那个已经身死的禹州城城主不仅回来了,还变得如此之强。

同样认出周然的人中,还有雁回城城主何忘川的二徒弟卓亦朴,曾与周然交过手的他既觉得超乎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夏侯淳、典狱司与范蠡,以及虞均衡四人。

只是谁都没想到周然会以这种方式昭告禹州城,他回来了!

轰!

再一次强招对决,恐怖的冲击波之下,仅剩的大门也没能幸免。

伏春秋已经有些气力不接,周然却依旧面不改色。

绝对实力面前,再是不甘又有何用?

可伏春秋就是不愿意这么认输,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三百年的辛苦修行却不如一个先天第一境的小子。

伏春秋很清楚不能再耗下去,便一咬牙,翻出那张最大的保命底牌。

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怪物怎么可能没点保命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年风雨今朝定

星月灵宝几乎都是守御之宝,即使伏春秋身上的这件千峰图能将千山之势加诸于身,实则依旧还是防御之能大过攻伐之能。

但凡达到星纵境界之人,哪怕那些以四品灵源侥幸登临星纵境界之人,哪一个不是一路厮杀才抢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会?没有任何门派与家族作为依靠的伏春秋能一步步走到星纵巅峰,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危机。

三百年的岁月中,生死经历无数,机缘也是无数。

伏春秋得到的最大机缘就是他突破星纵境界后被仇人追杀,慌忙间发现的那座洞府。

那座洞府乃是一位跨过天门的存在坐化之地,伏春秋不仅在那里得到了星月灵宝千峰图与天兵开山月,更得到了数门功诀秘籍。

若非那次机缘,一个野修怎么可能成为青川域第一强者?

功成之后,伏春秋亲自出手将曾经的仇人一个个捏死,但那些人实力最高也就是星纵一、二转,根本不值得都用多大力气。在那之后,伏春秋便开始数十年的隐居生活,直到被灵仙逼出来,才给司徒舟做了数十年谋士。

冀洲境内盘踞的五大门派,除了万里府,其余四大门派乃是三十六派中垫底存在。但即便是万里府,也会眼红一位跨过天门存在的全部身家。

若真被五大门派知晓,早年就得罪过五大派的伏春秋哪还有活命机会,这也是他明明达到了星纵巅峰之境却依旧选择隐居的原因之一。毕竟,这些传承数千年的老牌宗门底蕴太过深厚,且不说有无一些未死的老怪物,便是兽皇级别的护山灵兽都够让伏春秋胆战心惊了。

自从隐居到被灵仙逼出,再到现在,近百年的时间里,伏春秋还没有全力出过手。

这位几乎无人知晓的青川域第一强者却很憋屈,因为近百年不曾出手的他竟被一位先天第一境逼到如此地步。

“哈哈哈哈!”

伏春秋既是怒极,更是在自嘲,千百思绪尽起却无一字可说,近百年的归隐岁月只化成一腔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大笑。

伏春秋一生都不曾离开过冀洲,连中九门传人都不曾见过几个,就更不要说上九门的嫡传弟子了。至于九宗传人都是何等风采,他更是一无所知。而不曾走出去过,即使侥幸达到星纵巅峰境界成为青川域第一强者,又能如何?

很多时候,决定一个人到底属于哪一层次的并非是势力,而是眼界。

如果不是因为通过镜湖密地的鬼窟来至这方天地,周然的注意力也许还会发在三大超级部队那个层次。如果不是离开禹州城去往截天塔争抢天缘,他又怎么能知道三十六派中的下十八门传人都是何等模样,更不会知道中九门与上九门传人何等了得。如果不是截天塔关闭之时出了意外,将他扔进了大裂谷深处,他或许会将上九门传人当成同辈人的顶尖存在。

相比于这三年来得到的大大小小机缘,周然最幸运之处也许是侥幸跳到井外,见识到更大更广阔的天地。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才能真正领略到整座天地的浩大,才能真正了解到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周然这三年所见到的就是这方天地的全部吗?

显然不是。

看似不短的三年时间,周然也不过是才见识过三十六派极少数几位传人,连距离禹州城最近的千绝门到底有多强大,他也只是从一些资料上略有了解,还没有真正了解过,就更不要说中九门的天武峰到底何等规模,比天武峰强大无数倍的玄炎陵又是何等风光?

据说三十六派加在一起都比不了的九宗任何一个门派,山门立在大裂谷内的九大宗门又该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可即使强如九宗却还不是世界之巅,那么比九宗更为强大的又是怎样的恐怖势力?

周然至今也不知道到底存在于何地的恨山,又会是何等层次的存在?

冀洲很大很大,十二洲更大,大裂谷更是大得超乎想像。

周然用三年时间也只来得及简简单单看上一眼,而活了三百多年的伏春秋却是至今都还没有看过冀洲之外的大好风景,以至于当井外一片树叶飘落井中时,他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此时的伏春秋身披星月灵宝千峰图,手握天兵开山月。

天兵乃是超越顶级神兵的存在,无论价值还是品级都要在千峰图之上,即使如千绝门与云苍派这等传承数千年的大宗门都未必能拿出几件。

伏春秋自从得到开山月至今,还是第一次将之显于人前。

天兵开山月与《破天神刀诀》配合,才能让老妖怪伏春秋发挥出最强战力。

伏春秋眼界不够,而他极可能得到了一位距离上境仅有半步之遥的存在的全部衣钵,这也让他的实力比千绝门同境界的宗老不弱半分,甚至犹有胜之也说不定。

天兵开山月在手,伏春秋就像是变成另一个人。

谨慎多疑也罢,心机深沉也好,在伏春秋发觉自己看不到生路时,他便要凭这把天兵与身上披着的这件星月灵宝来为自己争一争活下去的可能。

哪怕周然身后还有一头兽皇!

面对此时的伏春秋,周然也不禁慎重起来。

伏春秋横刀而来,周然沉目而上。

刀劈,周然并指点向刀身。

刀再劈,周然依旧以双指点向刀身。

天兵开山月连连劈下,周然始终都以双指迎上。

空手对天兵,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人。

可周然的双手双臂上的皮肤乃是天蛛丝巢所化,且还是九轮阴阳天蛛留下的天蛛丝巢。

当时在那座深渊之下,周然就曾以同是天兵的渊虹剑试过天蛛丝巢有多坚韧。那时的他以三成力气挥剑砍来,也没能在双手上留下什么痕迹。如今又过去这么久,天蛛丝巢被一直被他以血肉蕴养,坚韧程度早已超过之前。

眨眼睛,数十招已过。

围观之人看得叹为观止,手持天兵之人的心头却尽是酸涩之味。

伏春秋本以为将开山月拿出来多少能扳回劣势,可他哪里想到不仅没有改变被压着打的局面,反而更加成全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禹州城小城主。而到了这个时候,伏春秋哪里还看不出来周然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禹州城所有人,他回来了。

一向都在背后搬弄风云之人如今却落得个被人当棋子戏耍的下场,当真是报应不爽。

周然有这份心思吗?

有,但并不多。

不知不觉间,二人又交手不下百次。

伏春秋本来有些不定的心境,却是越来越平静。

瞬息之间又过数十招,伏春秋的心境已经彻底平复,再出手便是此生至强一招,便听到他大喝道:“遍起烽烟,开山见月明!”

刀起之时,是伏春秋三百年所经历的起起伏伏。

刀劈之际,是伏春秋三百年所看过的生生死死。

支撑起这道庞大刀意的是伏春秋几乎踏遍冀洲各处所见过的风霜雨雪。

“斩!”

伏春秋仰天大喝,这一次,他倾尽一腔酝酿百年的刀意,更倾尽丹田气海内的全部真元与那些被他引动的所有星力。

刀意百年,刀势冲霄,刀光千百丈。

伏春秋这一刀正对周然劈下,更是对着禹州城新城中心位置劈下。

只要周然接不下这一刀或是选择避开,禹州城新城绝对会在这一刀之下被一分为二。

周然并指成剑,自《冥鸿剑章》得到的第一道剑意登时流转与他的双指之上。

那道曾将周然意识之体磨灭无数次的惊天剑意不久前才在雁血岛第一次出现,接下来了陈是知以星纵巅峰实力挥出的天剑唯一,此时再次出现。

不过,当时周然以天兵渊虹剑来承载那道剑意,此时却是以双指作为这道剑意的支撑。

即使以双指成剑,这剑意也骇人无匹。

周然悬浮于半空之中,迎向足以将新城劈开的刀光伸出双指,朗声道:“万剑尊始!”

双指间,有剑意纵横而出。

纵使刀光千百丈,周然依旧以指尖一缕剑意迎上。

无声无息,剑意穿破刀光。

穿破刀光之后,剑意威势不仅丝毫不减,反而急剧扩大。

只是刹那,便逼至伏春秋面前。

伏春秋已是气力皆尽,可面对这道未必能要了性命却足以毁掉根基的剑意,他哪怕拼了透支真元也不得不急速向后退去。

退出数百丈,剑意依旧没有半点衰弱。

退出数千丈,剑意还是浩荡无比。

退出数万丈,剑意威势还在。

伏春秋几乎退出新城,不断逼向他的那道剑意才散去。

这个时候,被生生逼得退至城外的伏春秋抬头看去,禹州城新城已在那道剑意犁出的数丈宽的裂痕一分为二,不知有多少新盖的屋宇坍塌。

坍塌的何止这些屋宇,定然还有哪些围观的星纵强者心中本就所剩无几的骄傲。

望向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周然,伏春秋松开手丢掉天兵开山月。他好像认了命似得静静的看着周然,但脸上却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周然将天兵开山月摄入手中,而后直接以神念之力封住伏春秋的丹田气海。

伏春秋的眼神登时深沉,嘴角猛地颤抖:“周城主,不得不说,你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周然目光淡淡的看着伏春秋,嘴角有一丝笑容但眼中却无丝毫笑意,他说:“知不知道我身上这件衣服是从一具骷髅身上扒下来的。”

伏春秋没有再与周然对视,他虽然已经认输,却绝对不想被人当众扒光衣服。

“拜见城主!”

夏侯淳、范蠡与典狱司三人快步赶来,激动得直接跪下。

“拜见城主!”

虞均衡与南闲生、典惊蛰以及严恒亦是极为激动,跟在夏侯淳三人身后纷纷跪下来。

三年以来,关于禹州城城主的传闻何其多,禹州城更是一直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而今,禹州城城主终于回来了!

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强势回归而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万里独行有归期

周然扫了夏侯淳几人一眼,而后望向远处之人,朗声说道:“各位不必急于回去,本城主这一路上可听说不少传闻,还要与诸位一一验证一番。”

说完,周然对昆宇说道:“告诉禹州渡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渡船不得离开。”

昆宇二话不说,让白羽鸾鸟载着他与星爵飞向禹州渡口方向。

一位星纵强者不知是气不过周然如此强势,还是当真作贼心虚,躲在几位星纵强者中大声喝问道:“周城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然淡淡一笑,问夏侯淳三人:“这位是谁?”

典狱司不曾犹豫,恭敬回道:“黑疆域盛家老祖宗盛光国。”

“商青落。”

周然看向更远处的一群先天境,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不希望黑疆域还有个盛家。”

那群先天境中,一身白衣不染尘的青年缓步走出。

这青年自然是天武峰七脉传人之一,商青落。

商青落身后依旧跟着那位年轻人,看上去还是有些面黄肌瘦。

自商青落来到禹州城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即使很多人不知道身份高贵的天武峰嫡传何等模样,此时周然叫出商青落三个字,那么应声走出来之人应该是商青落无疑了。

周围的先天境全部远远退开,那位之前开口的盛家老祖宗盛光国则是大惊道:“周城主,做人不能做的太绝!”

周然根本不看盛光国,冷冷笑道:“两天时间。”

盛光国还要再开口,商青落立即冷眼扫去,声音清冷的说道:“你再敢说一个字,盛家满门就不是只死先天境之上的人了!”

盛光国果真不敢说一个字,他身边几位星纵强者不仅不敢求情,更是如避瘟疫全部躲开。

盛光国惊惧无比,堂堂盛家星纵境老祖当着无数人的面,直接跪下来。

周然望向商青落笑道:“看来你的话比我的话管用。”

商青落脸色难看,却一语不发。

如今已是先天巅峰的商青落是最早来此观战之人,实力堪比星纵第二转的他几乎是从头至尾看了个清清楚楚。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几乎拼了命苦修三年,结果却是他与周然之间的差距好像比三年前更大了。

禹州城老城,以曾经的禹州学院一部分改建而成的城主府内。

周然与其他人粗略见过一面,只留下禹州城几位重要之人。

监城楚竹在前,夏侯淳、范蠡以及典狱司紧随其后,以虞均衡为首的十多位禹州城目前重点培养之人站在最后面。

周然落座主位,星爵与昆宇这两个小子主动站在周然左右手边。

不知道已经动身前往剑海的陈是知与长生渡渡天殿殿主看见这一幕会不会气得想杀人。

“拜见城主!”

楚竹率领众人再一次行大礼。

周然静静看着面前众人,片刻后才让众人起身。

周然与虞均衡十余人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先下去,只将楚竹与夏侯淳三人留下,而后又让昆宇将被他以神念之力封印丹田气海的伏春秋带进来。

楚竹望向伏春秋,伏春秋也望向楚竹。

三年以来,年纪上相差三百岁的二人暗里交手无数次,直至今日才第一次面对面。

楚竹面带微笑,对伏春秋微微颔首。

伏春秋脸上虽也有笑意,但眼底又起暗涌。

三年前,伏春秋初来禹州城时,曾远远看过楚竹一眼,当时他一眼就看出来楚竹修行资质连中等都算不上。如今再见,这个曾被自己断言几乎不可能登临先天第三境的小子竟然到了真元第三炼,而且距离真元三炼圆满仅有半步之遥,实在是不可思议!

伏春秋的视线又从周然与昆宇、星爵身上扫过,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相信小小一座禹州城竟然出现这么多天资逆天之人。

周然原本的想法是回到禹州城就直接带星爵与昆宇通过那座山洞的传送阵回去,但在见过林风眠之后,那位身份来历很不一般的掌舵人说让周然亲眼看看楚竹,他这才让暂时留下。而时隔三年再次见到楚竹,周然心中的意外与震惊一点都不比伏春秋少。

昆宇变得天赋惊人,星爵亦是,如今连楚竹的变化都如此之大,而周然却依旧没有意识到这三人的变化皆与他有关。

没有与众人商量,也没有给众人开口的意思,周然直接说道:“从今天开始,禹州城监城之位交由伏春秋。”

这个决定不是一般的突然,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周然却不解释,而是继续对夏侯淳三人说道:“护城大阵权限将会分成三个部分,由你们三人掌管。”

范蠡望着一言不发的楚竹,忍不住问道:“城主大人,那楚监城……”

周然淡笑道:“楚竹会跟我离开一段时间。”

听了周然这句话,夏侯淳三人才算稍稍放了心,但当他们望向伏春秋时,眼神中有生出几分忧色。毕竟这是一位星纵巅峰存在,今天之前还是禹州城的心腹大患。虽然输给了周然,可听周然的意思,根本不会在禹州城多呆。若周然不在,禹州城还有何人能制他?

周然不在乎夏侯淳三人的担忧,只是静静的看着伏春秋,以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子。

伏春秋也盯着周然的眼睛,他猜到周然不杀自己也许还有其他用处,却也没想到周然会直接让他取代楚竹成为禹州城的监城。

简单交代完这两件事,周然带着星爵与昆宇二人去见商青落。

夏侯淳三人见周然直到离开都没有再说什么,便问楚竹:“监城,我们日后……”

“我现在可不是监城了。”

楚竹自然知道夏侯淳三人在担忧什么,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向依旧在望着自己的伏春秋,笑道:“伏监城,恭喜!”

照目前来看,禹州城的发展势头确实不错,但失去了三十六派之一的千绝门作为依靠,要不是因为天河坞在此修建跨域渡口,也许现在连八等城市都算不上。而且没有数十年时间的积累与发展,几乎不可能发展到扶风城现在的规模。但即使是七等城市的扶风城,让星纵巅峰之境的伏春秋去做城主都有些大材小用。

通常情况下,只有五等城市的城主才是星纵巅峰存在。

五等城市往往都掌握在大派手中,这等巨城的城主之位必然都是大派内位高权重的亲信之人担任。如伏春秋这等毫无出身的野修即使投入门下,最多弄个闲职长老做做,除非他愿意将天兵开山月、星月灵宝千峰图献出去,说不定真能弄到一座五等城市的城主之位。

对伏春秋而言,禹州城确实太小了。

可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伏春秋对楚竹摇了摇头说道:“禹州城的监城还是姓楚。”

楚竹不置可否,夏侯淳三人却是若有所思。

城主府后院,商青落主仆二人等候在此。

三年前与三年后几乎毫无变化的瘦小低矮仆人名为丁三斤,这个被商青落从路边捡来的仆人依稀记得自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当初出生的时候体重只有三斤。

商青落不如伏春秋那般多疑,但他只相信两个人,一个是丁三斤,另一个是他自己。

即使那位将他看作衣钵传人的血亲祖父,商青落都未曾真正相信过。

无论去到那里,商青落都会将丁三斤带在身边,但他从来不会与丁三斤说什么,丁三斤也从来不会问。

周然带星爵与昆宇到来时,商青落坐在亭中正喝茶,丁三斤则蹲在亭子外面看蚂蚁,腰间挂着的吞云袋还是三年前的那只。

东门初雪来禹州城时,亲手将之交还给丁三斤。

周然对看向自己的丁三斤点了点头,丁三斤有些受宠若惊,慌慌张张站起来让开路。

商青落并未其身,却主动为周然倒了杯茶。

周然在对面坐下来,将茶水一饮而尽。

品尝这种事,茶不重要,水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

周然可不觉得自己与商青落之间有这份交情。

商青落又将周然的茶杯倒满,这才说道:“魂珠已有线索,再给我两年时间。”

只有真正寻找起来,商青落才知道魂珠何等难寻,他通过他的祖父几乎动用了天武峰大部分秘密渠道才得到一粒魂珠的线索。

周然淡然而笑,说道:“你都不着急,我就更不会着急了。”

商青落神情从容,又说道:“渊虹剑认你为主了?”

“没有。”

周然说道:“因为我没同意。”

商青落的脸色微微阴沉,语气却是未变,他说:“周城主看不上一柄天兵?”

“不是。”

周然想了想,认真道:“与看不看得上无关,只是觉得渊虹剑不是我想要的。”

商青落这次很认真的看着周然,他对周然的话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周然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身为中九门天武峰传人的他自然知道,兵器并非品级越高越好,合适的才是最佳。只是商青落更明白,即使渊虹剑不是周然想要的,他也不可能将那件天兵还给自己。

至少不会是毫无条件的将天兵换回来。

禹州城老城百里外,有一片绵延数百里的小山脉。

这片山脉是武克明选中的练兵之地,其中一座小山中隐藏着武克明与周然踏入这方天地的山洞。至今为止,这个秘密只有武克明与周然知晓。

此时,周然便站在那座山洞之前。

在周然身后,有星爵与昆宇,有卸了监城身份的楚竹,也有商青落主仆二人。

昨天晚些时候,周然将渊虹剑交给商青落,换来那位一直暗中保护商青落的星纵巅峰存在现身与伏春秋相见。

在周然将商青落带走的这段时间里,那位天武峰强者负责盯住伏春秋。

或许星纵巅峰之境的伏春秋并没有将这座小小的禹州城放在眼中,但禹州城在周然心中的地位却是很重。只要禹州城在手,即使没能弄清楚军方与这方天地之间有何联系,他依旧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不过,周然回到禹州城后始终没有与武克明碰面。

两位血军总教官,各有心思。

这座山洞不过数丈方圆,若只以肉眼来看,山洞之中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如果以精神力查探,依稀能感觉到一些微弱阵痕。唯有以神念之力观之,才能看到一张错综繁复的阵图。但想要将阵图看个清清楚楚,必须神念之力极为深厚才能做到。

周然将五人带到山洞之内,在五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先一步以神念之力引动阵图。

九宗设立的传送台是以灵源作为驱动能源,传送时的动静十分之大,而山洞中的这种以神念之力引动的特殊传送阵,却几乎半点动静都没有。

包括周然在内,六人只觉得周遭天地突然凝滞了片刻时间,紧接着便觉得天旋地转。

无论以灵源作为能源的传送台,还是山洞里这座以神念之力催动的传送阵,传动过程中的撕扯之力与碾压之力都很恐怖,通常只有达到星纵境界才能具备护住自身的实力,而普通先天境极有可能在传送过程中遭受重创,甚至被活活撕碎或是碾压致死。

一次传送六人,对周然而言有些超负荷,他也必须全神贯注以神念之力推动传送阵,免得传送过程中发生意外,根本无力顾及身旁之人。

还好昆宇身上有秘宝,足以护住他与星爵二人,商青落自身实力堪比星纵第二转,可以轻松自保。实力不过先天第二境的丁三斤就有些扛不住了,曾有数次濒临死境,皆是商青落及时出手将之救下来。

半个时辰而已,昆宇和星爵没什么感觉,商青落与丁三斤却觉得比三天还要漫长。

当强烈的晕眩之感终于消退时,商青落主仆二人差点瘫倒在地。

周然的面色也有几分苍白,身上气息倒还平稳。

星爵问道:“少爷,到了吗?”

周然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这座几乎如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漆黑鬼窟。

吐出压在心底将近三年的那口浊气,周然低声说道:

“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未变却有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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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才回,暑热正盛。

“哟!”

周然几人才走出鬼窟,凌云鹤的身影就从远天出现。

三年不见,凌云鹤终于成为先天境异兽。

丹顶白鹤兴奋的在半空盘旋数圈,这才一头扎下来落在周然身边。

凌云鹤现身不久,梵奎如林中清风无声出现。

梵奎依旧佝偻着身体,看上去就像走在大路上随便都能遇到的一个老叟。但他出现之后,商青落与昆宇如临大敌,二人体内真元几乎同时运转起来。

梵奎却好似没有看见其他人,见到周然便跪下道:“少爷!”

“嗯!”

周然微微点头,梵奎无声起身。

昆宇顿时松了一口气,商青落却依旧谨慎不已,而他看周然的眼神不禁又多出几分很明显的忌惮。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个其貌不扬之人是一位实打实的跨过天门的存在,而这等实力之人竟然对周然如此恭敬,他如何能淡定?

整个天武峰也就只有七脉之主与三堂堂主跨过天门,除了那位祖父,商青落至今也就见过其中几位。即使在上九门,跨过天门之人也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算是那些掌门传人见到也要执晚辈之礼,哪里会给小辈行如此大礼?

星爵好奇的看了梵奎几眼,而后满眼期待的看向周然。

周然没让这小子久等,随手从虚灵衣中将那头浑身毛发尽皆变白的小东西拿出来。

本是黄鼠狼的小东西先是吞下了一头即将开智的黄鼠狼残魂,而后又被周然喂下那头地牛的本院魂魄与整颗元晶,本来几乎没有可能活下来,却意外在两界山那片竹林中吞噬无数生机,终于在周然回到禹州城后不久苏醒过来。

前后得了三场巨大机缘,小东西却与白羽鸾鸟一样,都达到了跨过天门的层次。可惜两个小东西灵性已是极盛,却都没有开智。

只是如今的小东西一点黄鼠狼的模样都没有,更像是一头洁白无瑕的白貂儿。

在小东西苏醒过来之后,周然就决定将小东西送给星爵,但昨天才将这件事告诉星爵。

星爵欣喜不已,抬手就要接过来。

不过一尺来长的小东西本能的就想躲开,但被周然瞪了一眼,认命似得被星爵抓住。

将小东西交给星爵后,周然又将白羽鸾鸟从虚灵衣中放出来交给昆宇。

一脸两头跨过天门的兽皇出现,方圆数百里顿时寂静无声。

商青落的眼神一变再变,他已经无法找出什么语言来形容内心的震撼了。

兽皇级别的异兽什么时候这么常见了?而周然身上那件又是何等级别的至宝,竟然能容纳如此强大的异兽,简直不可思议!

堂堂的天武峰一脉嫡传,在周然面前竟然有些自卑起来。

梵奎看了看被星爵放在肩头的小东西,又望向在昆宇头顶飞旋的白羽鸾鸟,显然也有些意外,但他只是微微一笑,挥手之间就将这两头兽皇逸散的恐怖气势压下来。

这一幕又让商青落心跳加速,看向梵奎的眼神已是难掩惊惧。

跨过天门的兽皇实力远超同境界的人类,商青落无法确定这两头兽皇级别的异兽到底有多强,但想要如梵奎这般轻易压下两头兽皇的气势,绝非一般跨过天门之人所能做到。

梵奎对周然笑道:“少爷,老奴这里有一门收敛气息的法门,正好适合这两个小东西。”

见周然点头,梵奎嘴角翕动之间便将法门传出去。

两个小东西很快就明白如何运转这道法门,短短一会儿就收敛起自身气势。而且收敛的极为彻底,即使普通的跨过天门之人亲眼看见也极有可能认为这两个小东西就是普通兽类,实力最多相当于锻体五六品。

面对两头兽皇级别的强大异兽,如今才跨过先天境的凌云鹤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在两个小东西收敛自身气势后,它竟然还凑过来好奇的盯着两个小东西看来看去。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有违自己的认知,这让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商青落很想转身回去,而他内心深处更是对这片陌生之地充满了敬畏,甚至开始怀疑此地是否就是传闻中的大裂谷。

在这之前,商青落原本以为周然将自己带来此地,为的就是让那位保护他的高手留在禹州城盯住伏春秋,可是现在,他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毕竟,与两头兽皇级别的异兽和一位比这两头兽皇更强的存在相比,星纵巅峰之境甚至连个屁都算不上!

与心境起伏巨大甚至表现到脸上的商青落不同,楚竹无论内心多么震惊,面上几乎从始至终不曾有过丝毫变化。

三年时间,这位曾经在禹州城边缘地带挣扎活着的小子终于历练出来了。

不过,无论周然还是梵奎,都没有在乎二人有何反应。

去往定军山的路上,梵奎将这三年中发生的几件大事说给周然听,而第一件事就是监察部的话事人从封万里换成了关山海。

关山海,正是关仁的父亲!

这位突然回来的监察部新任话事人乃是实打实的星纵巅峰,无论境界与实力,皆称得上是军方第一人。

梵奎接着说道:“老奴这几年一直在定军山,没去管军方各个派系之间有多大牵连,倒是封老将军在卸任前来过定军山一趟。他并没问少爷去了哪里,只是与老奴喝了一夜的酒。酒醉时,说了句少爷要是能去一趟恨山,就好了。”

“恨山。”

周然不觉得封万里会莫名其妙跑来定军山喝酒,以他对封万里的了解,就算喝得再醉也不会被人套出话来,更不可能会发生酒后乱说话这种事。

梵奎见周然沉默下来,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周然很快笑了笑,问道:“军方第一人真是关山海?”

“不是。”

梵奎也笑了起来,对周然说:“封老将军一根小拇指都能轻松将他碾死。”

这句话让周然意外起来,他立即问道:“他真这么厉害?”

“呵呵。”

梵奎却笑着反问道:“少爷莫非觉得一位上境存在还不能一根手指碾死一个星纵境界?”

“上境?”

这次周然终于无法淡定了,不信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周然印象中的封万里就是个十足十的混不吝,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十年之后再见,那老混蛋始终不曾变过。当时在新监察部第一次会议上见到封万里时,他只以为那个老兵痞子极有可能达到星纵境界,之所以能坐上那个位置更多是因为资历以及与玉泉山的关系。这个时候梵奎却说那个老混蛋竟然是达到了上境,周然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啊!

梵奎只是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周然消化许久也还没能将那老混蛋与上境联系上。

梵奎一边在前带路,一边继续说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也是与关山海有关,他从封万里手中接过监察部之后,就立即着手组建第四支超级部队,而这支被命名为玄甲军的超级部队第一任主官正是放弃了元帅之位的关仁。

玄甲军成立之初从三大超级部队抽走不少骨干,定军山这边如果不是封万里亲自与梵奎碰面,别说新成立的八大甲字队成员,关仁连一片草叶子都别想带走。野狼军与神卫军背后也都有强势人物,关仁也没能抢到三大超级部队的核心人员。

周然问道:“军方为何要组建第四支超级部队?莫非发现第四处密地了?”

“是的。”

梵奎望向周然,停顿片刻才又说道:“新发现的密地叫秦云密地。”

周然问:“入口在秦云山脉?”

梵奎无声点头。

周然突然沉默下来,他想到了苏家先天境用性命封住的那道地裂。

若是换做三年前的周然,他也许会想办法弄清楚那些旧事,弄清楚自己如何被他们利用,如今的他却不那么在乎。可要说周然完全不在意又不可能,那些将他作为棋子利用之人,无论是谁,他日后定会一一还回去。

梵奎又跟他说了瀚海大学派遣毕业生到定军山之后做的一些研究,第一代玄甲军的特殊战甲就是四大军校根据三座密地的特殊矿物研究出来的。但梵奎对于那些战甲并不了解,也无兴趣,因此并没有给周然多说战甲之事。

在这之后,梵奎又说了血军现状。

过去的这三年里,血军八大甲字队的教官全部进阶先天境,排名前两位的教官甚至达到了先天第二境,八大甲字队所有成员的战力也都质的飞跃。不过梵奎重点培养的几个人并不在八大甲字队中,至今都还在镜湖密地深处。

说完血军现状,梵奎又将话题转移到全民皆兵计划上。

不知不觉间,定军山在望,周然也停了下来。

“少爷此次回来,不妨先到密地外面好好看看,也许会有不小的收获。”

梵奎笑着说:“定军山有老奴在,少爷放心便是。”

周然望向前方的定军山,而后却指着楚竹对梵奎说道:“把定军山交给他,你在这里再呆半年,半年之后,你还是去苏城酿酒吧!”

梵奎笑着点头。

将在星陨大泽兑换的无数典籍交给楚竹后,周然没有去往定军山,而是带上星爵与昆宇,以及商青落主仆二人离开了镜湖密地。

走出镜湖密地后,周然让商青落二人去苏城找赵元徽,而他则带着四人直奔帝京而去。

超级部队主官权势极大,向来都是只对军方最高首长负责,但周然毕竟还挂着监察部第三部门副部长的闲职。当初虽也跟部长向飞白请过假,可他却是三年未曾出现,如今回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先去监察部那边报个道。

除此之外,周然也很想亲眼见见监察部那位新任的话事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白鹤凌云帝京动

帝京,权势中心。≯菠≌萝≌小≯说

时隔三年,丹顶白鹤再次现身。

帝京各大豪门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九位超级高官与九大元帅更是在周然离开镜湖密地时就知道这位消失三年的血军总教官终于出现了。

三年时间确实不长,可对于帝京而言,足够大浪淘沙洗去无数繁华。

以古家为首的四大家族何等显赫,而今已成为过去,四大家族那些附庸更是彻底沉寂。即使地位无比超然的玉泉山,在燕山几大豪门刻意淡化下也渐渐淡出普通民众视线。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玉泉山不久之后也会成为过去,唯有极少数站到一定高度之人才有资格知道,在某些关系国运与国势的大事件上,真正的决策权并不在燕山,而是在玉泉山。

玉泉山已封山三年,九位超级高官与九大元帅只要排名靠前的几位才有资格登山,山上有何风景也唯有那几人才知晓。而身为监察部第二任话事人的关山海,绝对称得上位高权重,虽没有名列九大元帅,但他在军方的排名却是仅在排名前三的元帅之后。

关山海回归帝京已有数月,多次将拜帖投入玉泉山,但至今都没有得到回应。

只要玉泉山那边一天没有表态,关山海就一天不算坐稳了位置。

某些事情不仅外人不知道,关仁也不大清楚,甚至连关山海至今都没有搞清楚。

神卫军军长韩权章,野狼军狼王宗庆志以及新组建的玄甲军统领关锦鹏,这三位在知道周然出现之后,就第一时间从各自驻地赶回帝京。

如今的韩权章已是先天第三境,宗庆志也有半只脚迈入先天第三境,实力最强的却是年纪最小的关锦鹏。这位被关仁寄予厚望的长子不久前曾与一位达到星纵境界的军方高手叫过手,结果竟是不分伯仲,不知道震惊了多少人。

定军山血军有梵奎调教,神卫军与野狼军也有高人,玄甲军一样存在超级强者。

仅以摆在明面上的实力而言,三大老牌超级部队与组建不过数月的玄甲军差距并不大。而作为四大超级部队的主官,无论周然还是这三人,一举一动必然牵动无数双眼睛。

关山海出现得很突然,接替封万里执掌监察部更是突然,除了关锦鹏稍稍了解一些内情,韩权章与宗庆志至今也不了解其中缘由。

虽说最近这段时间外部局势有些紧张,军方需要一位超强存在坐镇。而封万里的实力始终是个谜,关山海达到星纵巅峰之境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让关山海代替封万里执掌监察部看上去倒也合适。可在某些层面上,封万里却是比周然更能代表玉泉山那两位老人,就这样被人取而代之,达到一定高度之人都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只是数月以来,玉泉山那边始终没有动静。而今整整三年都未曾传来丝毫消息的血军总教官突然现身,自然吸引很多人的注意。

作为超级部队的主官,韩权章与宗庆志之所以如此关注,乃是因为关山海不久前曾在军方高层会议提出要对调四大军队主官。虽然提议最终被几位元帅否决了,但以关山海上任之后表现出来的强势来看,肯定不会就此作罢。

神卫军的前身乃是神卫营的地字部,韩权章执掌多年,他怎么舍得放手?

野狼群一样也是花费宗庆志无数心血带出来的,他自然不希望交给人。

可他们谁都更没有资格与关山海叫板。

如今周然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管韩权章与宗庆志愿不愿意承认,手中权柄看似与他们相当的周然一旦因为某件事而认真起来,是很有可能决定那件事的最终走向。

不仅韩权章与宗庆志这样认为,连关仁与关锦鹏父子二人也一样这样认为。

关锦鹏会在这时赶来帝京就是为了前来支持他的爷爷关山海。

比关锦鹏更先得到消息的关仁也更早一步赶到帝京,而且就等在帝京西门。

凌云鹤即将进入帝京地界时,关仁凌空而起,拦住前路。

周然站在丹顶白鹤背上,静静的望向面前这位几乎与三年前一般无二的关仁。

脸带笑意的关仁率先开口道:“小然,回来啦!”

周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关仁,只是微微点头。

关仁看了看凌云鹤,又望向周然,仿佛聊家常一样淡淡说道:“你三年未回,可能不知道帝京这边多了一条禁令,无论何人都不许骑乘飞禽进入帝京。”

关仁说话的语气很柔软,但看向周然的眼神却带着刀。

三年前就已经将脸皮完全撕破,关仁此次在帝京西门等周然可不是因为他还记挂往日情义而好心提醒,而是替他那位掌管监察部的父亲拦下周然。

只要周然被关仁拦下,或是从凌云鹤背上下去,徒步走入燕山,那么关山海就没有必要再去给玉泉山递拜帖,九位高官与九大元帅也都会默认关山海坐稳了那个位置。甚至日后关山海对周然出手,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玉泉山那两家也会真正淡出所有人视线。

周然眼中无波无澜,只是淡淡问道:“关叔以什么身份来拦一位血军总教官?”

关仁很清楚面前的周然早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他笑道:“就凭关叔做了帝京西门看门人,够吗?”

周然缓缓摇头道:“帝京西门看门人比血军总教官还要低一级,自然不够!”

关仁闻言笑了,他看着周然很是平静的继续说道:“血军总教官的级别确实很高,但再高也高不过军方制定的禁令!”

“禁令?”

周然冷笑道:“我记得血军总教官还是最高军委会常委,军部三大铁令之一明确规定,任何禁令必须要通过最高军委所有常委同意才能实施。”

“只要有一位常委不同意,禁令就不具备任何效用。”

周然望向关仁,一字一句冷冷说道:“只要我还没有点头同意,这条禁令就不能生效。”

关仁的脸色明显黑了几分,但他轻哼一声,浑然不在意,接着说道:“小然,别忘了今年是你上任血军总教官的第六年,你已经超过了血军总教官的最长任用期。”

“那又如何?!”

周然没有半点温度的冷笑道:“此时此刻的我,还是血军总教官。你身为帝京看门人,难道不知道见到长官需要行军礼吗?!”

“周然!”

关仁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沉声说道:“别逼我对你出手!”

“你可以试试!”

周然淡淡扫了眼关仁,拍了拍凌云鹤,让这头丹顶白鹤向燕山反向飞去。

关仁悬浮于半空,拳头数次握起又数次松开,直至凌云鹤从视线中消失,他也没有出手。

帝京是最重规矩之地,哪怕关仁已悄然踏入星纵境界,但只要他还继续做帝京西门的看门人,就必须要遵守帝京的规矩。

在帝京一众豪门眼中,帝京四位看门人绝对是显赫至极的高位。可对于已经达到星纵境界的关仁而言,帝京看门人更像是带在他头上的金箍。要不是为了将关锦鹏推上玄甲军主官之位,他怎么可能自囚于此?

当再也看不见周然时,冷着脸的关仁突然笑了,嗤笑道:“周天纵,你儿子也不过如此!”

整整三年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关仁本以为再见面时周然会给他带来不小震撼,毕竟当年从玉泉山拔出十色国运剑差点把他吓死。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连宗庆志那等资质之人都摸到了先天第三境门槛,周然竟还只是先天第一境。

一个先天第一境的血军总教官,在今日之后绝对会成为军方的大笑话,关仁何必去拦?

关仁与关山海几乎将这些年积蓄全部花费在关锦鹏身上,这才让先天第三境的关锦鹏侥幸有实力与那位以四品灵源跨过星纵境界之人一战。而自小在玉泉山长大,后来被扔进镜湖密地的周然有什么?就算周然的真实战力超出自身境界,又能超出多少?

这一刻,关仁已经在心中将周然的名字画上红红的叉号。

凌云鹤飘然落至燕山山脚,换上血军总教官特殊将服的周然抬头看了看,而后拾级而上。

短短三年内,燕山警卫已经换了数拨。

从山脚至山腰,再到山顶监察部总部所在之地,所有见到周然的警卫,无论认识与否,全都恭敬行军礼,没有一个人敢质疑这位身着血军最高长官将服的青年到底是真是假。

毕竟,这里是燕山。

就算胆子再大之人也不敢乱穿将服在此走动。

更何况还是血军总教官的特殊将服。

自关山海执掌监察部之后,除了组建玄甲军之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全部烧到了天干地支两部,第三部门与监察处基本没有大变化。

与三年前相比,第三部门的部长向飞白明显老了,精神却很好。

在全民皆兵计划实施三年的今日,军方在军衔晋升方面开始越来越重视个人实力,越是高位置越是越是如此。随着全民皆兵计划的不断推进,不久的以后未必会出现职位高低完全取决于个人实力强过的情况,但个人实力不够绝对不可能坐上高位却是可以肯定的。

至今还是第三部门部长的向飞白,也达到了先天第三境。

处理军务确实花费向飞白不少时间与经历,但作为第三部门的首长,向飞白自然不会缺修炼资源,而且很多稀有资源一出现,达到向飞白这等级别的高级将领肯定能第一时间得到。

先天第三境有可能用海量资源给堆出来,想要再进一步达到先天巅峰之境就很难了。至于星纵境界,即使有四级灵源在手,没有一定的悟性与根底,也很难爬上去。

向飞白很少关办公室大门,若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秘书只需敲两下门就可进门。

当!当!当!

清脆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正在处理文件的向飞白头都没有抬,随意说了句:“进。”

敲门之人无声进来,来到向飞白桌前。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入局破局

向飞白正在看的这份文件事关玄甲军扩建之事,上面不仅提到玄甲军要再去三大超级部队抽调人手,还要将划拨给三大部队的资源至少分一半出来交给玄甲军。v菠n萝n小v说

高层确实很重视新组建的玄甲军,可也没有要用三大超级部队喂大玄甲军的意思。

向飞白揉了揉额头,自从监察部的话事人从几乎不管事的封万里换成强势的关山海后,他手里的工作就越来越难做了。

视线自这份文件中抽离出去,向飞白才想起刚刚有人敲门,问道:“什么……”

当向飞白抬起头看见来人是谁时,声音戛然而止。

有几分意外,更有几分欣喜。

向飞白直接站起来,绕过书桌快步走过来,高兴道:“周将军,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周然给向飞白行了个军礼,向飞白亦是回以一礼,二人这才握上手。

周然笑着说:“部长,我前来销假。”

“你啊!”

向飞白虚指点了点周然,回到书桌后面书橱,从书橱中抽出一本厚书,将夹在书中的那张请假单拿出来地给周然。

周然接过请假单,对向飞白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就去见见咱们的新老大。”

向飞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对周然微微点头。

向飞白特意将周然这张请假单藏起来,本身就表明了他与他所在派系对周然的态度。

包括向飞白在内,几乎所有军方大佬都认为封万里的实力在星纵第四转左右,而封万里之所以能成为新监察部的首位主官,更多是因为他在军队的资历,以及周唐两家放下手中大权之后,军方对这两家的补偿。

与来历青白资历足够的封万里相比,突然出现的关山海就不那么简单了。

关家在百余年前曾是玉泉山的豪门之一,当年那一战后差点被灭族,只有关山海父亲一人逃了出来。大风波平息后,关山海父亲与其他豪门仅剩的子弟被送往大裂谷所在的那方天地。而那些豪门的香火不仅没断绝,反而一代强过一代,每代之中都有数位天赋了得之人。

作为最早进入那方世界之人,同时又是天赋卓绝之辈,关山海的父亲在花甲之年就已经攀临上境。没过多久,他便开始了他踏入上境之后的第一次天机推演。

关山海父亲的那次推演,跟关家的未来有关。

只是关家未来牵扯到太多因果,根本不是一个才登临上境之人所能承受。

因此,在他进阶上境后不久便身死道消。

关山海父亲那次到底推演出什么结果,除了他自己几乎无人知晓。只是在他临终前才要关山海兄弟三人无论如何都要回来重振关家,而关仁就是第一批回来的关家子弟,很多消息也都是关仁带回去,关家人才能对这方天地有所了解。

两位兄长如今无法分身,唯有关山海一人赋闲,此次便由他带着关家部分子弟回归。

与关山海一同回归的关家后人中,除了关山海自己达到星纵巅峰之境,还有两位进阶星纵第三转的关家第三代,余下之人实力最低也是先天第二境,如今还要加上一位悄然踏入星纵境界的关仁。

在决定回归之时,关家那些不了解实情之人几乎都以为凭家族这些高手肯定能轻松掌握大势。可来这里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像是双脚踩进泥泞之中,做任何事都要被束手束脚。

在大裂谷所在的那方天地几乎都是以实力说话,这里却必须是以规矩来行事。

即使强势如关山海,花费数月时间都没有完全坐稳那个位置。

这中间的牵扯实在太多也太大!

当年被送入大裂谷的不止关家后辈,还有其他家族。百年后的今日,关家虽然香火鼎盛,势力也颇大,在那些豪门家族中却非顶尖存在。而当年他们可是被玉泉山幸存下来的家族送过去的,那些将他们送过去的家族所培养出来的势力之强更是超乎想像。

在这些人与势力之间纠缠,哪里能那么容易理清头绪?

不过,关山海手中也有巨大优势。

关山海的父亲以付出性命的代价推演出关家必须回归才有可能成为万世豪族,而且越早回归越好,关家为此又早做准备,关山海更是在其他家族未作出反映之前先一步回归,一举从封万里手中抢下监察部的话事人之位,已是占据了先机。

只要关山海能坐稳这个位置,将更多关家子弟塞进各个紧要位置,必然能成为最大赢家。

看上去不过天命之内的关山海此时就站在监察部最顶层,他亲眼看见那位肩抗血色将星的青年踏入燕山,走入监察部这座新盖的大楼。

与两位文气破重的兄长不同,面目犹如刀劈斧凿的关山海更像铁血军人,包括他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与大刀阔斧的果决狠厉。作为军方大将,护短是很正常的。但关山海维护的往往是关家子弟,而且很多时候根本不予避讳,这就让很多人不舒服了。

“玉泉已封山,封万里主动退出,目前就剩这一块骨头了。”

说这句话之人是位清瘦俊美的年轻人,名为关隘,身着少将军服。随关山海来到这方天地之后,关隘就一直做着关山海的秘书,但他却是一位实打实的先天第三境!

关隘也看到走进大楼的周然,也在第一时间发现周然只是先天第一境,他笑着说道:“仁叔曾说这位很了不得,看来也不过如此。”

关隘乃是关家长孙,在关家受重视程度要远超如今担任玄甲军主官的关锦鹏,关山海对他的喜爱程度甚至要大过自己的嫡孙。

关山海问关隘道:“你有什么想法?”

关隘笑道:“让孙儿去做几天血军总教官过过瘾,三爷爷同意吗?”

“你若能做得上就尽管去做。”

关山海冷哼一声,不悦道:“军方四大超级部队的主官之位何等重要,竟被一个无能小儿窃据至今,当真是可笑!”

关隘轻笑道:“三爷爷何必动怒,孙儿这就去会会他。”

便在这时,大门被人推开,门外站着关山海与关隘爷俩不久前从窗外看到的血军总教官。

肩抗血色将星的周然一步步走进来,笑着问关隘:“会会谁?”

关隘还未说话,关山海已经黑下脸来,对周然怒喝道:“滚出去!”

关隘阴恻恻的看向周然,眼中更有杀机浮现。

自关山海坐上这个位置至今,即使九位超级高官与九大元帅亲至,也不会不敲门就直接推门而入。毕竟,这种不请自入几乎就是在扇他这位监察部新任话事人的耳光。

周然满脸人畜无害的神情,故作无知的问道:“这不是封老混……将军的办公室吗?”

关山海猛然握紧拳头,眉眼一冷,眼神如刀横扫而来。

嗡!

偌大的办公室内,突然涌现出一道狂风。

狂风中,无数纸张飘飞而起,又被逸散出来的真元震碎成渣。

远远看去,宛若屋中飘雪。

周然静静站着,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任由这些白色粉尘扑向自己。

关隘眼神连连生变,在这些粉尘即将扑到周然之前,身着少将军服的他踏前一步,挥手之间将这些粉尘尽数扫开,一边走向周然一边说道:“周将军,装傻有意思吗?”

“装什么傻?”

周然笑着反问道:“你们也是来找封老将军的?”

关隘说道:“周将军应该去玉泉山去找封老将军,这里可是燕山。”

“我知道这里是燕山!”

周然依旧笑着道:“我还知道这里是封老将军的办公室,但你们是谁?”

不过二十出头的关隘实力与境界都不低,但自小就在大裂谷长大的他向来都是信奉自身实力,嘴上功夫与心境打磨方面还欠缺了一点火候。此时的他虽未被周然完全激怒,但脸色却是难看起来,他冷冷说道:“周然,你不要太过分了!”

周然当即冷下脸,冷冷喝问道:“你一个少将也配直呼本将的名字?!”

“周然!”

关山海终于再次开口,冷声道:“我命令你,立即滚出去!”

“命令我?”

周然一步步走向关山海,望着这位身着没有军衔的军服之人,大声喝问道:“你又是何人?有什么资格命令一位上将滚出去?”

关隘一把扯去身上军服,一步跨前挡住周然。

已经知道周然有意在装傻,关隘又何必再说什么废话?他现在真的很好奇这小子哪里来的底气在此装傻,还是觉得背靠玉泉山就真没有人敢把他如何?

“滚开!”

周然一步一步逼向关山海,根本没将关隘放在眼中。

关隘心中气愤,却忍着没有出手。

周然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一步步走上前来。

待周然距离关隘只剩下一丈之距时,关隘冷笑着猛然轰出一拳。

关隘与关锦鹏都是先天第三境,但他的真实战力却要比关锦鹏还要强上一线,只以三成实力递出的这一拳未必能将一位先天第一境轰杀,却也足够令其重伤不起。

面对关隘这一拳,周然冷冷一笑,只是随手一挥。

望向这随意挥来的手,等着见血的关隘登时感觉到周身一紧,心头更有惊惧浮现。

关山海眉眼一震,立即出手想要去救关隘。

“哼!”

周然轻哼一声,一掌直逼关山海。

这一掌威势实在太盛太恐怖,令达到星纵巅峰之境的关山海根本不敢分心再去救人,立即运气全部真元抵挡这足以让他饮恨当场的一掌。

却见关山海瞬间运转出强招,赫然怒道:“飞瀑怒潮!”

周然掌势再盛一分,迎向关山海这一强招。

轰!

一瞬间,天地猛然巨震。

是极招相会之际爆发的气浪横扫了整层楼。

更是双强对决之时引动的气势撼动了整座燕山。

无尽的粉尘中,有被周然挥手扫走的关隘急速逃离的身影,有连退数步才勉强站定却依旧心中惊惧的关山海,有立在原地冷眼静看的周然。

更有燕山无数双看向此处的眼睛!

这一幕,震撼了太多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寒剑浴火

整整三年没有半点消息传来的血军总教官回来了,三年之后却只是先天第一境的周然入京就踏上了燕山,而这位最后能代表周唐两家的青年竟然与关山海正面对上。§菠№萝№小§说

更不可思议的是,一位先天第一境竟逼退了一位星纵巅峰存在。

周然拂手一扫,将无数烟尘扫去。

依旧站在原地的周然望向一张破桌子后面的关山海,面有冷笑,却一语不发。

被燕山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关山海亦是沉默。

关山海很清楚,不管之前周然是不是在装傻充楞,既然已经交上了手,在他们没有分出胜负之前,下方这些围观看热闹的混蛋绝对不会出面阻止。

到了此时此刻,关山海总算知道这个一出现就装傻充愣的小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管玉泉山那边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他现在都已经执掌监察部。九位高官与九大元帅那边对他坐上这个位置即使不算默认,也不会随便插手。军方仅有的几位达到星纵巅峰之人都有坐在比监察部更重要的位置上,而在另外天地的豪门想要回归也需要时间。等他们回归时,关山海也差不多将所有的关系都理顺,将监察部牢牢抓在手中。

从关山海执掌监察部那天开始,这个军方强势部门就几乎可以说改姓了关。

四大超级部队的主官又都在监察部挂着名,若关山海能将这四支部队尽数掌握在手中,监察部绝对能成为军方第一部门,短时间内几乎无人能够撼动。

如果当真如此,关山海手中握着的权势绝对要超过其他八位元帅,只在第一元帅之后。

可从周然推门而入开始,这大好局势就发生了巨大逆转。

当关山海与周然正式对上手掀翻了监察部顶层后,几乎掺杂所有派系明争暗斗的监察部真正归属问题,将由这场对决来判定。

若关山海胜出,不仅监察部自此将姓关,连血军总教官都有可能被关家收入囊中。

如果最后胜出的是周然,那么监察部话事人是谁必然要争得周然的同意,而关家不仅丢了监察部,新组建的玄甲军也有可能因此早夭。

一位先天第一境与一位星纵巅峰,这样的对决本来不该有任何悬念,可今日偏偏不同。

闻讯赶来的关仁正站在关锦鹏与关隘身前,这位为了将儿子推上玄甲军主官大位而选择做帝京守门人的星纵强者不仅一点都不觉得庆幸,反而后悔的想抽自己。因为当时如果他对周然出手,即使最终没能拦下,也能提前探知到周然的实力。

“那样的话,关家就不至于如此被动!”

关仁的视线一直在周然身上,相比于他内心的懊恼,他实在有些好奇这个他亲手抱过几年的小子怎么就能以先天第一境的实力与一位星纵巅峰之境对决。

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关仁很清楚无论如何不能等到二人真的动起手来,他突然踏虚空而上,尽量平静的对周然笑道:“小然,这位是关叔叔的父亲,你该叫一声关爷爷,如今正是监察部部长,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你关爷爷。”

周然看了眼关仁,淡淡说道:“关叔,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关仁脚踏虚空一步步走向周然,始终心平气和的说:“我知道你对关叔有些误会,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

“我们现在还能说什么?”

周然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不断靠近自己的关仁,他静静说道:“我们已经无话可说。”

关仁终于停了下来,很是难过的摇头叹息,而后转头对关山海说道:“父亲,小然还是个孩子,你老出手是可一定要有分寸啊。”

说完,关仁又转头笑着对周然说:“小然,你尽管出手,你关爷爷不会伤害到你的。”

说完这些,关仁摇着头一步步走回地面。

这一刻,整座燕山出奇的安静。

不少人被恶心到,有些人则是眼睛一亮,更多人却在等着周然如何接下关仁这张感情牌。

如果处理不好,周然最后就算胜了关山海,也很难顺势将监察部收入手中。

毕竟,此时盯着监察部的不只有关家!

“关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

周然其实很了解关仁,没撕破脸皮之前,他很少往不好的方面想,如今却是再无必要这么做,他背对着关仁与燕山上无数双看向他的眼睛,静静的望着脸上浮现几分笑意的关山海,淡然说道:“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关仁的脸皮轻轻抽搐了几下,却没有去接话,只是眼神更深沉了几分。

周然神情顿时一变,望向关山海冷笑道:“我看你如何不伤我。”

“小然,关爷爷自然会手下留……”

关山海脸上的笑意静止了,连声音都像是被人给突然掐断,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震撼的何止是关山海,还有燕山上下所有人。

云天之下,燕山之上。

有人气势冲霄,天地震动。

却是此时的周然近乎运起全部真元,丹田气海内的九枚涡旋状先天之种几乎运转到了极致,至极九星的星力不管从涡心之处出现融入涡旋之中。

此等时候,周然身上更有电芒不断闪现。

当日在禹州城新城,周然与伏春秋交手时并没有动用多少强招。而通过与伏春秋交手,周然大致确定自己的实力在星纵巅峰之上,大概比当日围杀掠云鸟那五位跨过天门的存在弱上一线,却要强过才跨过天门之人。

既然关仁如此不要脸的打出这种令人恶心的感情牌,为某些垂涎监察部的势力撕开了一条不大不小却可以大做文章的口子,那么他不仅要用绝对实力将这道口子重新封死,更要将所有怀有其他心思之人震慑住。

玉泉封山又如何,有他周然在,一样能压得群雄不敢喘大气!

真元运转,气势至巅。

强招将成还未成,燕山之势尽数被周然执掌在手,此方天地更像是被他牢牢紧握。不仅正面周然的关山海深感压力,燕山之上所有人尽皆被周然的气势死死压住。

身上电芒流转,周然起手便是《九书》绝学,只听他朗然喝道:“无涯篇,天地同流!”

此招乃是《无涯篇》中至强之招,还要在他曾施展的几门绝学之上。

关山海百年岁月中遇到的对手不在少数,哪怕跨过天门之人的对战他都曾亲呀看见过,却还从未见过如此恐怖之招。

不曾犹豫,更不敢有丝毫犹豫。

却见关山海双脚猛踏虚空,伸手一招,一柄顶级神兵自他身后突然出现。

“是易水寒剑!”

关仁与关锦鹏以及关隘同时认出这柄神兵为何。

关家的易水寒剑并非以那些普通的天外陨铁打造而成,而是关家前辈在数百年前意外得来的一块天外寒铁铸就。铸造此剑之人的技艺极高,奈何那人实力弱了一些,关家当时也寻不来一头跨过天门异兽的残魂,否则是有不小机会铸造出一柄天兵。可纵然如此,这柄易水寒剑在神兵之中也要属于最顶级的那一列。

关山海一把握住易水寒剑剑柄,将这柄关家传世神剑拔出剑鞘。

萧萧易水寒,飒飒斩秋风。

出鞘饮血,归鞘风雷止。

关山海手持神剑,以全部实力递出关家至强剑招,只听他大喝道:“一剑寒芒冰千尺!”

双强之战,双强之招。

剑虽锋利无匹,奈何天地同流更强。

剑芒之后,唯见一人立。

关山海口吐鲜血,滴滴落地。

周然身上电芒忽然一闪,刹那之间已至关山海身前。

关山海倏然而退,手中剑连连挥扫,一次次防御乍然而至的周然。

雷电速度何等恐怖,周然所掌握的又是雷电中的天雷之力,纵使关山海倾尽全力出手,依旧快不过周然。

关山海又一次挥剑斩来,现身的周然不仅未避,竟直接抬手将这柄削铁如泥的神剑握住。

赤手握神剑,与找死何异?

可关家传家神剑被周然握住之后,不仅没有伤到周然分毫,任由关山海拼尽全力也根本拔之不出。

这一幕,何等不可思议。

面上狠戾浮现,关山海拼着自伤易水寒剑本源,凌然喝道:“冰寒彻骨!”

周然顿觉手中剑传来刺骨寒意,马上顺着他的手心灌入体内。

关家长辈得到的那块天外寒铁着实非凡,铸造此剑那人的技艺更是了得,不仅将寒铁本身的特殊寒意尽数保留下来,甚至还将之封存于剑身之内,用来孕育神剑意志。再经历个几百上千年,这柄顶级神兵未必不能孕育出自身意志,成为天兵。而若当真自蕴出意志,易水寒剑就会变得极为恐怖,其自身品质不仅要超出一般天兵,甚至有不小的可能进阶为灵玄兵。

如今关山海催逼出易水寒剑中的极寒之意,几乎可以说是将这柄神兵过去百年的苦功毁于一旦,但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主动弃剑,便就只能如此了。

极寒之意彻骨而至,周然立即松开手来。

关山海立即抽剑而回,就要急速退走。

周然却根本不给他退走机会,那枚悬挂在腰间浮有血凤与地心火图案的玉扣传来一股炽烈无匹的洪流。而这股洪流直接传至早已将玄火玉玲珑完全炼化的周然体内,再与他滚沸的真元混流一同涌入他的双指之间。

御天行云!

周然一步踏出,几乎瞬间逼至关山海身前。

关山海再次催逼易水寒剑中至寒之意,挥手间再将此剑劈向周然。

“红炉点雪!”

周然双指赫然点出,蕴含无尽真元与炽烈岩流的双指直接点在这柄距离天兵只有一线之隔的神剑剑身之上。

不断流失的时间,似乎在此停下。

关山海的双目猛地瞪大,浑身止不住颤栗起来。

紧接着,他便看见手中这柄神剑裂痕密布。

雪落红炉,瞬间消融。

寒剑浴火,顷刻崩溃。

这一刻,崩溃的何止这柄易水寒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又生几番波澜

打造易水寒剑的天外寒铁着实不凡,如果换成关山海那两位跨过天门的兄长,定然能发挥出这柄家传神兵的更大威能。『菠-萝-小『说可惜此时握着这柄剑的却是关山海,而易水寒剑所面对的又是绝非等闲的玄火玉玲珑。

经历千万年岁月未必没有可能蜕变为灵玄兵的神剑,今日之后,世间又少了一件。

实际上,以关家如今底蕴,莫说易水寒剑这样的神兵,便是天兵都有几件,毕竟关山海的父亲曾经是登临上境的恐怖存在。若仅以价值而言,十柄易水寒剑也比不了一柄天兵。可若让关山海三兄弟在一柄天兵与这柄易水寒剑之间做出选择,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这柄传承数百年的神兵几乎可以看做是关家的根!

此次关山海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带着关家后辈回归这方天地,便与易水寒剑有关。日后关山他那两位兄长想要回归,很有可能也需要易水寒剑。

因为境界越高,想要跨过那扇横亘在两座天地之间的大门就越难。

可这柄神兵竟然被毁了!

即使以关山海堪比跨过天门存在的心性,依旧当场愣住。

“混蛋!”

“该死!”

关锋驭与关惊雷怒极现身,这两位被关山海安排进天干的关家二代便是跟随他而来的两位星纵第三转强者。关于易水寒剑之事,他们是除了关山海之外仅有的两个知情人。

望向这突然现身杀来的二人,周然冷眼一扫,身上电芒耀目而现。

只是瞬间,燕山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人,关家两位极少露面的星纵强者便被人捏住脖子。

即使如今的军方,达到星纵境界的强者都是极其顶尖的存在。

九大元帅,军方七大部门首长,新设立的四大军校总教官,这便是军方明面上仅有这几位是星纵强者。除了这些人之外,军方肯定会有星纵强者被隐藏起来,但决不会多。而在今天之前,达到星纵巅峰之境的关山海一直被认为是军方第一强者。

今天之后,还会是吗?

这一刻的燕山,安静得令人心慌。

在听说周然离开镜湖密地回归帝京之时,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好戏?有多少人想要通过关山海来试探试探玉泉山?又有多少人在猜测这位突然回归而挤走封万里的监察部话事人会如何对待周然?

当周然踏上燕山之时,其实有不少人如关仁看见周然时的感觉一样,失望!

失望的人中有周唐两家坚定的支持者,更多的却是那些希望玉泉山永远消失之人。

作为血军总教官,更是玉泉山周唐两家的后人,在韩权章进阶先天第三境,宗庆志也已达到先天第二境的今天,周然竟只是先天第一境,如何不令人失望?

在周然踏入监察部总部大楼之时,甚至有人觉得强势的关山海甚至有可能直接免去血军总教官之职,而且九大元帅在这件事很有可能会保持沉默。毕竟,包括玄甲军在内的四大超级部队乃是军方目前最强大的部队,对主官实力的看重程度远远绝对超过其他军队。

先天第一境,根本没有资格坐上血军主官之位!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位先天第一境竟压着一位星纵巅峰打,不仅空手夺白刃,甚至仅以双指就能将一柄恐怖神兵震碎。

此时此刻,更是将两位星纵第三转捏在手里。

这怎么可能?

这如何可能!

即使燕山上下都是见过无数风雨之人,也都被面前这一幕给吓得不轻。

“你!”

关锋驭悚然不已,这种悚然不亲身体会根本想象不到。

关惊雷铁青着面孔,既是因为惊惧,更因为在被周然捏住喉咙时就被封住了丹田气海,如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已经被周然锁住喉咙喘不过气来。

“哼!”

周然轻哼一声,面上无喜无怒,随手将差点窒息而亡的二人扔下去。

关隘与关锦鹏立即飞起,将二人接住。

关锦鹏扶着关锋驭退回来后,低声问关仁:“父亲,现在我们……”

“等!”

这个字几乎是从关仁的牙缝之中挤出来。

脸色极其难看的关仁望着周然的背影,他突然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另一个人。

当初被送回这个天地时,关仁不过几岁而已,比关隘还要不可一世,却被那个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甚至心甘情愿的给那个人做了多年警卫兵。

那人便是周然的父亲周天纵。

关仁不敢将自己与周天纵相提并论,只是花费巨大心力与积蓄培养自己的儿子,他当时的想法是只要自家儿子不被周然抛在身后太多就足够了。

在周天纵夫妇突然神秘失踪后,关仁得了机会带上儿子重回那方天地呆了整整十年。

这一次,关仁是以一个成人的角度重新认识那个巨大天地。

眼界变大了,心性也跟着变了。

自以为见识过境外天地之人,回来后竟然试图搅动井中世界。

随着关山海带着一众关家子弟回归后,关仁越发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他甚至一度相信,关家未必不能在已经封山的玉泉山上占据一个位置。

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关仁心中这个想法最为坚定的一刻就是不久前在西门遇见周然之时。

当他发现三年后回归的周然竟只是先天第一境,他内心的失望很快就被一种窃喜占据。

窃喜的何止关仁,韩权章,宗庆志,关锦鹏,甚至包括曾经的监察部部长如今的监察处主任叶拜言,以及几乎所有垂涎血军总教官之位的将军们。

只是这一切都变化得太快,快到谁都没有想到,快到超出所有人预料。

有人因为这种超出意料而心里发苦,自然也有人因为这种匪夷所思的欣喜不已。

例如,小心藏好那张请假单的向飞白。

例如,那些被周唐两家提拔起来的高官们。

也有那些实力低微的警卫。

这些不知道派系之争的警卫们心思其实最简单,他们觉得高兴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位不苟言笑的新首长被一个小子给揍了。

关山海的视线终于光秃秃的剑柄收回,他缓缓松开手,任由剑柄从手中滑落坠地。

呼吸渐渐平复,心湖波澜退去。

连再次看向周然的眼神都变得一片平静。

关山海以一身浑厚真元引动澎湃星力,犹似鼓风震云。

转瞬之间,庞大星辰之力几乎将燕山尽数笼罩。

终于意识到事态越发严重的将军们马上联手护住燕山周围,防止动手的二人崩坏了燕山,另一方面则安排人手封锁周围,免得被外界注意到。

这三年来,因为全民皆兵计划的实施,外部环境一直很恶劣,帝京稍有动静就会被过度解读,燕山这边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若背景特殊的血军总教官与新任监察部话事人动手之事传出去,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大的风波。

“动静倒是不小啊!”

玉泉山上,刚刚吃饱喝的封万里正在剔牙。

对于这位所有人都不知道已经达到上境的老兵痞子来说,除了他脚下的这座玉泉山,莫说近在咫尺的燕山,整座帝京角角落落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瞒得过他。

自然也包括正在攀登玉泉山的两个小家伙。

开始时,封万里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燕山这边,可很快他的眼睛就盯上了这两个小家伙。

“这小子是从哪里拐来的两个宝贝!”

封万里随手扯过来一片落叶,捏碎了撒向燕山这边。

两位星纵巅峰存在交手引发的大动静,只凭燕山这些人想要彻底封锁根本不可能。想要不被某些有些有心人发现,还要靠他亲自出手才行。

遮住燕山那边凌乱的气机之后,封万里也不去管谁胜谁负,直接瞄上正在登山的两小子。

这二人正是随周然一同回帝京的星爵与昆宇。

“呦呵,还有两头兽皇!”

封万里的视线穿过云层山雾直接投向山腰二人身上,注意力在两头兽皇身上来回扫过,他很快意外的自语道:“竟然都没开智!”

便在这时,站在星爵肩头被他取名为雪球的小东西突然警惕起来,抬头看来。

被昆宇称为小白的白羽鸾鸟一样感觉到了,却并没有在意。

“了不得!”

封万里低声赞了一句,赶紧将注意力从两头兽皇身上转移开。

老兵痞子封万里不喜钱不恋权不好色,长着一双善于发现别人长处的眼睛,无论有资质有天赋之人,亦或有耐心有悟性,哪怕只是敢吃苦敢拼命之人,他都会青眼相加。

便如如今还是南省驻军司令的张大佛,封万里看中的就是他身上那股不要命的拼劲。

话虽如此,谁又不喜欢那些真正天赋卓绝之人?

封万里将放在小白与雪球身上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星爵与昆宇身上,他先看了看年纪较小的星爵,一边看一边笑,低声说道:“不错,小小年纪就达到真元三炼圆满了。”

几乎将星爵看了个透彻之后,封万里才看向转头看向昆宇。

只是看了两眼,封万里却皱起眉头,自语道:“小家伙身上的这件衣服有点古怪。”

“咦?”

封万里的视线在昆宇身上的鹏羽衣来回扫过,很快想起什么,似笑非笑道:“这不是小青儿的尾羽吗?当时听说被人给拔了一根,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炼制鹏羽衣的那位禁忌存在乃是超脱一方天地才意外得来这根尾羽,目前还只是上境的封万里怎么会知道这根尾羽的主人?

听他自语时的语气,似乎还很熟悉。

还没等封万里来得及多想,燕山反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大响动。

封万里赶紧转头望去,即使强大如他也被吓了一跳:“我滴个乖乖!”

第一百八十九章 至极对至极

意识到局面几乎失控时,燕山一众先天境将领与几位之前一直隐而未出的元帅,乃至那达到星纵第五转坐镇燕山的供奉马上联手布下一道道真元帷幕,将燕山死死护住。&菠〾萝〾小&说

自始至终,那位不知是否已跨过天门的守山人却未出现。

燕山百丈高空之上,周然与关山海都没有去管下面这些人的动作。二人心中却很清楚,只凭这些人布下的真元帷幕想要挡住他们交手时逸散出来的真元,几乎不可能。

境界越高,境界与境界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实力最高的几位供奉都是星纵第五转,看似与关山海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可只要他们一天没有达到星纵巅峰之境,就一天无法知晓站在这一高度之人到底拥有怎样的威能。

以境界而言,周然确实与关山海之间差距巨大。

可达到神炼无上境的周然所拥有的实力,一样不是关山海所能明白与理解的。

二人各有依凭,即使手中的易水寒剑被周然所毁,关山海依旧还有与周然一战之力。

甚至可以说,之前的交手,关山海根本就没有拿出他的全部实力。

一位数年前就已触碰到天门的星纵巅峰之境,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击败的!

如果周然没有出手毁掉易水寒剑,关山海或许不会倾尽全力出手,哪怕保存实力的代价是输给周然,他一样会留有后手。因为就算输掉了监察部,只要凭借易水寒剑,依旧有可能将他那两位兄长引渡过来。可现在,关山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手下留情。

易水寒剑被毁,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将关家那两位跨过天门的存在引渡回来,若在这个时候再将监察部丢掉,关家握在手中的这些优势就要全部失去了。

“贯云手!”

关山海几乎一气将他所引动的全部星力纳于掌中,再出手便是关家镇族绝学。

只见关山海一掌出,以澎湃星力幻化而出的数十丈掌影立即压向周然。

犹如云雾凝聚而成的掌影十分巨大,掌影之内蕴含的威势更是强得匪夷所思。

燕山上下,同感压力。

那些达到星纵境界之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关山海之间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面对这好似能将燕山压沉的巨掌,周然神情淡然,心中却稍感意外,因为关山海这一掌的威势竟要比伏春秋倾尽全力的攻势还要强上三分。

不过到目前为止,周然也就与三位星纵巅峰存在交过手,出身九宗的两位实力应该是极强,但那二人当时有没有引动星力,因此周然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实力。一生都未曾离开过冀洲的伏春秋因为那件星月灵宝千峰图的加持,实力着实要高过普通的星纵巅峰之人,但也仅仅高处一线而已。

关家乃是立足在大裂谷内的家族,在大裂谷中未必多么显赫,但比千绝门这样的大门派也只差了千年底蕴,整体实力上已然不比千绝门弱上分毫。

如果都是处在在同一境界,从大裂谷中走出来的人往往都要比十二洲之人强上一线。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想要在大裂谷内站稳脚跟,必须要与各种猛兽凶兽抢地盘,也要与错综复杂的各种势力血战。

便以关山海与伏春秋二人为例,死在关山海手中的星纵强者或许比伏春秋见过的还要多。

这就是二者之间的最大差距!

迅速转动的九枚涡旋状先天之种自始至终就没有停过,至极九星之力不断从窝心出现,转即就汇入涡旋之中,使得周然所能动用的真元与星力越聚越多。

周然从虚灵衣中将竹笛取出,手握竹笛犹如手持大笔,竟对着威逼未来的巨掌虚空挥毫。

一竖一横,中规中矩。

一撇一捺,尽是风流。

这一招正是《无涯篇》中的又一强招:千笔难写世途寒!

周然每落下一笔,关山海的巨掌之影就会缓慢一分,巨掌之上的威势也会被削去一成。

连连数笔落下,巨掌之势竟被削去大半。

面对只剩下微弱残影的巨掌,周然收起手中竹笛,大袖一扫就将巨掌虚影震散。

这一幕不仅让燕山围观众人吃惊不已,连关山海都觉得心中巨震,但他面上神情却是丝毫不生变化,手中极招早已酝酿而出。

却见巨掌虚影散去后,关山海双掌同开,低声喝道:“怒虹掌!”

虹有七色,在缥缈虚实之间。

关山海却是以七种不同的星辰之力施展取自七色虹之意的绝强之招。

达到星纵境界之人,能以丹田内的元晶引动多种星力,但并非引动的星力越多越好,有些招式更需要引动的星力足够纯净,而且互不排斥。

便如关山海此时的这招,不仅七种星力皆是浩大浑厚,彼此之间更是相辅相成。

面对此招,周然依旧以手持竹笛,再次挥毫。

与之前相比,周然此次更加狂放肆意,犹如饮醉了酒的狂徒,笔笔如刀,刀刀生风,赫然便是《无涯篇》中的又一名招:行草写意!

笔风,刀风。

一笔一刀刮去的是怒虹掌的真元与星元。

笔锋,刀锋。

一笔一刀砍去的是怒虹掌的掌意与掌势。

风流写意之间,关山海的强招竟是又一次被逼向末路。

自周然得到《九书》以来,《儒书》中的《无涯篇》被他参透最深,尤其在达到神炼无上境时,他又向前迈出那半步使得先天之种塌陷为涡旋状,让至极九星的星辰之力被引动时直接被极速旋转的涡旋将之与真元融合,从而让他有足够实力施展出《无涯篇》的无上绝学。

一连两式强招被破,关山海立即放弃以强招取胜的心思,将引动的星辰之力尽数加持在自己身上,携杀招立即逼向周然。

强招不成,那便近战!

在关家坐镇的方圆数万里之内,关山海一直都是近战无敌的存在。

周然神情清淡,任由关山海近身而来。

两位境界相差巨大之人开始一场属于星纵巅峰之境的近身对战,而此时的周然完全是一副无论关山海如何出招,他皆能尽数接下的姿态。

才正面相碰,关山海拳掌齐出,周然都以竹笛点破。

招被破,又如何?

关山海掌不停,拳不止。

已经触碰到天门瓶颈之人的出招速度,又岂是燕山上下这群境界不如他之人所能看见?

面对关山海连绵不绝的攻势,周然虽应付从容,但他身上电芒始终时隐时现。

即使强如周然,也未必能接下关山海的全部招式,还需要闪避才行。

一瞬之间,数十招。

一息才过,又是百招。

短短数分钟之内,除了关山海与周然,谁也不知道他们交手了多少次。

那些眼中震惊心中震撼的围观者,只能听见燕山上空一次次气爆声,也只能看见二人偶然现身时所展现出的不世风采。

无论强招还是近身之战,如果说关山海给围观众人展现了一位星纵巅峰存在应该具备的实力,那么周然的出现就是告诉众人,原来先天第一境还能强大到如此程度。而周然也想用自身实力告诉这方天地的掌权者,境界未必就等同于战力!

只有这些掌握大权之人的眼界与认知变了,这方天地才有可能真正改变。

不断出招的关山海在蓄势,被动接招的周然也在蓄势。

强大到二人这种程度,这种看似凶险无比的近身之战实则很难重创对方,而不能重创对方几乎就意味着这一战还要继续下去,除非双方都要罢战,或是一方真元耗尽为止。

周然不会选择罢战,被毁了家传神剑的关山海更不可能停手。而以二人底蕴之深厚,就算一直以目前这种高频率交手,三五天之内也不可能耗尽真元。但让他们就这样打上个三五天,甚至十天半个月,又根本不可能。

想要尽快分出最终结果,必须动用强招。

气爆,一声声气爆。

残影,一道道残影。

燕山上下,尽是战风高昂。

关山海的招式越发凌厉,周然应对之招看似如前,但他眉眼之间即有烽火将燃。

蓄势已至极巅,关山海再出手便是绝式:“玄指掣!”

关山海也如周然崩毁易水寒剑那般并指如剑,将他一身的势、满腔的怒以及无尽的真元与星力付诸于这双指之间,赫然点向周然眉心。

周然将竹笛转握于左手,右手亦是并指点来,依旧是他自悟之招:“红炉点雪!”

双指对双指,至极对至极。

轰!

天地之间陡然一震,帝京千万人同时闻见这一声巨响。

此番对决,关山海连连后退,周然亦是退后数步。

强招对决略输一筹的关山海不仅没有半点招败的沮丧,反而面露疯狂,那张如同刀劈斧凿的面孔在此时甚至有几分扭曲与狰狞。

关仁最先明白关山海的心思,但他除了神情有几分深沉,却咬着牙一语不发。

关锋驭与关惊雷也很快意识到关山海也做什么,这二人却是无比惊恐,大声惊呼道:“三叔,万万不可!”

燕山众多将领根本不知道关山海要做什么,但见二人如此疾呼,也知道要有大恐怖发生。

可这个时候,燕山上下有谁敢阻止?又有谁有能力阻止?

第一百九十章 站在山巅望青天

关山海根本不管下方传来的惊呼,更不管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一切会对燕山造成多大破坏。∮菠∞萝∞小∮说

就算燕山因此崩毁,就算无数将帅被波及,难道还比他杀了周然所带来的影响更大?

关山海很想知道,如果周然死了,已经封山三年的玉泉山是否还会如现在这边超然物外?若那两家出山,联手逼得两家躲在玉泉山不出的那些势力可会坐视不管?

易水寒剑已经被毁,两位兄长很可能难以回归,那么他便要把这湖水彻底搅浑。

浑水,才好摸鱼!

决定行此险招时,关山海就掐灭了所有犹豫。

只要对关家的未来有利,谁都可以死,也包括他自己。

关山海从来都是这么狠绝。

心中思绪万千,皆在一瞬之间。

关山海还在不断退后之际,便已出手。

只见他不惜一切代价,以秘法禁招将他与周然强招对决之时爆发的气波聚拢在手,而后直接推向周然,疯狂嘶吼道:“离元爆!”

关山海这是打算用他与周然的至极强招轰杀周然!

炽热笼罩燕山,巨大的危机却占据燕山上下所有人心头。

面对这足以重伤跨过天门恐怖禁招,周然不仅不惧,甚至还目光淡淡的看向关山海。

自动手之时,周然就没想过他与关家之间还存在任何情意。

关山海想要杀他,他何尝不想杀关山海。

只是这里毕竟是燕山,从另外天地回归的关山海也许不清楚这座燕山所代表的意义,周然却是清楚。

无论关山海还是周然,目前都是军方高级将领,二人在燕山之上这般交手多少有些破坏规矩,但对于他们来说,这点小规矩破坏也就破坏了,即使围观的那些将帅也没有人会真正放在心上。可如果当着这么多的将领出手杀人,甚至不管不顾的崩毁整座燕山,就太过了。

也许燕山之上的这些将帅联手都未必能奈何关山海,但这些人以及这些人身后的势力却不是一个关家所能抗衡的,即使关山海那两位跨过天门的兄长亲来也一样。

关山海之所以敢这般做,完全是建立在他觉得此招能击杀周然。

只要周然死了,燕山是否会被崩毁,又有多少将帅会陪葬,就都是小事。

在这招之下,关山海自己也几乎毫无幸理可言,关家赔上他这根顶梁柱就算不够,大不了放弃在军方内的所有职位,只要将玄甲军握在手中,关家一样还有崛起的可能。

至于如何在众多势力中周旋,关山海相信关仁能做的很好。

决定已下,禁招已出。

关山海望向站在死路边缘犹能淡然望来的周然,他心中其实也是大为惋惜。除了九宗那些顶级妖孽,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能与周然相提并论。如果他一开始不是想用周然来立威,事情也不至于发生到这步田地。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周然之所以如此淡然,不过是因为他这三年经历过的绝险之局实在不少,与那些相比,关山海笃定能将他震杀的强招实在算不得什么,哪怕关山海不惜要与他同归于尽。

“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

周然平静的声音穿过寂静的燕山,落在燕山上下所有人耳中,也落在关山海心中。

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出关山海这招有多强,谁都能明白关山海要杀人,而且杀得还不仅仅是周然,燕山上的将帅极有可能都会遭到波及。

这种情况下,周然出手杀人有何不可?

周然以手持竹笛,以这根不知何种品级的逆天之物做剑,猛然指向关山海。

眼神冷淡,神情冷淡,连他的声音都又几位冷淡。

无边的寂静之中,众人只听见周然轻声喝道:“万剑尊始!”

一剑出,天地骤暗。

这道好似比青天更高的剑意,第一次出现在这方天地。

一剑之下,关山海的禁招被无声消弭。

一剑之下,关山海的生机即将被消去。

“住手!”

一声大喝突然响起。

那位隐蔽不出的守山人终于现身,而且一出现就挡在关山海的身前!

三年前,守山人阻止周然将那柄十色剑插入燕山。

三年后,守山人又要阻止周然剑杀差点崩溃燕山的关山海。

与三年前相比,此时的守山人垂垂老矣,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但他身上的气势却比三年前恐怖了太多,俨然跨过天门。

即使守山人已经跨过天门,面对周然这一剑也是心神俱骇。

“哼!”

守山人怒哼一声,看向周然的眼神狠厉无比,亦仇恨无比。

玉泉山封山后,燕山执掌大统。

得了冥冥之中的气运加持,作为燕山的守山人,他的修为与境界几乎可以一路高歌猛进,寿元甚至有可能与国同休。

然而,那柄象征国运的十色剑偏偏被面前这个小杂种从玉泉山拔出插进燕山。

燕山凝聚的气运几乎都被十色剑吸走,作为守山人的他确实连万分之一没有分到。但就那么一丝丝气运,也助他跨过天门。如果那些气运全被他得到,如今的他哪里只是跨过天门那么简单?就算踏入上境都不是不可能的。

作为燕山的守山人,宇文邕本不应该有这些心思,可自从依靠气运连连破境之后,他的心思就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这等变化,而他对周然的恨意也因此与日俱增。

就是因为这份恨意,关山海不惜崩毁燕山也要震杀周然时,他才没有现身阻止。

周然施展这一恐怖剑招之后,守山人却不得不出手,不仅因为他与关家之间的隐秘关系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关山海死在自己面前,更因为周然这一剑能将燕山劈开。

若燕山被劈开,作为守山人的宇文邕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半条老命,境界更会狂跌不止。

生死在前,却也容不得他有半点迟疑。

只见守山人宇文邕倾尽全力,从燕山深处强抽气运加持于身,以手中黑木杖去接这一剑。

这根黑木杖乃是燕山之下的一根万年阴沉木,也是燕山执掌大统之后,第一件因气运而发生蜕变的异宝。

守山人宇文邕之所以能从十色剑那里分来一丝气运,便是依靠这根黑木杖。

轰!

磅礴剑意之下,并不比易水寒剑差的黑木杖竟登时被震碎。

黑木杖阻挡住大部分剑意,剩下那些却是尽数落在宇文邕身上。

“噗!”

宇文邕当即口吐鲜血,加持在他身上的燕山气运更在黑木杖被震碎之时全部散去。

黑木杖被震碎之时,宇文邕也将不再是燕山守山人!

实际上,燕山执掌大统的那日开始,就不需要什么守山人。

关于这一点,宇文邕比任何人都清楚。

实力更进一步的宇文邕不仅没有返老还童,反而更加垂垂老矣,就是因为通过那根黑木杖窃取气运遭到的反噬。

“走!”

宇文邕一把抓住关山海,挥手之间又将关仁几人带上,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燕山气运虽好,宇文邕却不能再待下去,除非他能忍住诱惑不再窃取燕山气运,否则没有几年好活。要不是这个原因,就算他还记得自己能成为守山人乃是与关家有莫大关系,也不会胆大包天的动用燕山气运来抵挡周然这一剑。

周然没有去阻拦,除了他之外,燕山上下也没有人有实力去阻拦。

宇文邕才离开,燕山之下,那柄十色剑竟传来一声雀跃轻鸣。

轻鸣声中,燕山紊乱的气运很快被镇压下去。

待一切安定下来,一道璀璨光影自燕山之下一闪而现,刺入周然眉心。

一直悬浮在半空的周然猛地一颤,就此寂静无声。

燕山一众将帅都看见了这一幕,却根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这道悬浮在燕山之顶的单薄身影。

广阔无尽的识海之内,周然的意识之体一次次破碎又一次次显化。

再一次看见这一幕的千鸩饮却不如前两次那般好奇,当周然的意识之体重聚之后,他也没有去问什么。直到周然的意识离开,他才自语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意识回归身体后,周然只对远处的几位元帅微微点头,脚踏虚空离开燕山。

今日发生的这一幕,也许这些高官大将一辈子都不会忘。

才离开燕山范围,周然便立即觉得身体一紧,突然无法动弹起来。

紧接着,他眼前诸般景象尽皆扭曲起来。

仅是一个刹那而已,扭曲的景象又重新恢复,周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玉泉山。

不问也知,这是封万里的手段。

“几年不见,长本事了啊!”

封万里直勾勾的看着被他以上境大能之力挪移过来周然,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挖苦,可他眼里的欣赏却是一点都不掩饰,眉目间也都是笑意。

周然不语,盯着封万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几圈,最后问道:“你真达到了上境?”

“多大点事啊!”

封万里挥了挥手说得满是不在意,但那张嘴笑得都要裂到耳朵根了。

周然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盯着封万里看。

封万里起初还在笑,但很快被周然盯得浑身不自然。

“嘿嘿,那两个小子我带去玩两天,你赶紧回家去看看,我就先走了……”

说完,封万里脚底抹油就想溜。

周然却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封万里溜走。

“唉!”

以封万里的实力,转瞬之间就能消失不见,可他才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背对着周然,封万里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有些事,你现在还是不知道为好。”

周然抬起头看向压在玉泉山上的这片天空,平静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杨柳岸小河青青

三年未归,回来后就在燕山弄出那么大动静,周然的名字在极短时间内再一次引爆帝京。

身在玉泉山的周然却不在意这些,如之前每次从定军山回来一样,陪着两家的老人说说笑笑,挑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讲讲,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半个多月。

对年轻人而言,三年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也许就是从少年变成青年,嘴角多了一撮青色绒毛。可对年过古稀的老人来说,三年时间似乎有些久,尤其是撤退下了不大管事的老人,衰老的速度几乎肉眼可见,豁达如唐青川与周和浦亦不能免俗。

不过,这两位又不是普通人,多少有些修为在身,依旧精神矍铄。

周然将那柄从伏春秋手中得来的天兵开山月给了老爷唐青川,又将一枚正阳石给爷爷周和浦。以两枚三品灵源做成挂坠,给奶奶与姥姥。从大裂谷内得来的诸多珍贵药材,也被他以《天医玄道》的药方做成一些养生药丸,留给两家老人。

周唐两家出来的人好像都长了翅膀,一旦学会了飞就很少回来。

那些被送去恨山的晚辈是这样,周然也是这样。

去过禹州城,看过十二洲,走过大裂谷,如今的周然不再是三年前的周然。但直到从梵奎那里得知封万里达到上境之时,他才能敢肯定那枚定世珠是父母特意留给他的。

周然没有去问梵奎巅峰实力几何,但以他猜测,梵奎与青衣至少也该是上境。承启与赤羽的境界还要在他们之上,上面则还有一位境界高到周然都不敢去想的青阳。如果这五人都是被他父母封印在定世珠中的话,那他父母又该是何等存在?

可惜这一切还都只是他的推测。

如今青阳不知因何沉睡,承启与赤羽已经消失,想来梵奎与青衣也不可能或是没办法告诉他实情,唯一有可能告诉他实情的封万里却不愿意说。

周然在玉泉山的半个月过得很平静,整座帝京却是暗潮汹涌。

所有暗涌肯定都是围绕着周然与监察部。

就在不少人都猜测周然会不会出任监察部第三任主事人之时,秦川密地那边突然传来一条爆炸性消息:那个败给周然的关山海不仅没有一蹶不振,竟因祸得福跨过了天门。

不过,纵然跨过天门,关山海败给周然是事实,他在燕山所为更是得罪了帝京所有豪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来继续做监察部主事人。而宇文邕擅自调用燕山气运的行为简直就是在动摇国之根本,这样的人目前与关家混在一起,高官将帅们就更不敢让关家执掌监察部了。

实际上,秦川密地已被关家完全掌握在手中,只要关家愿意,关山海跨过天门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得出来。而关家之所以任由这个消息传开,除了要让军方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关家出手,还要将周然推上监察部主事人之位。

甚至可以说,关山海就是要逼着周然坐上那个位置。

除了宇文邕与关山海二人,至今还没有一位跨过天门的存在公开出现过。连通两方天地的大门对达到星纵境界之人限制极其厉害,跨过天门的存在想要穿过几乎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军方是否还有站在天门之上的存在就难以确定了。但就算真有这等存在,最高层也不会让达到这个层次之人出现。

跨过天门之人的威慑力堪比灵气潮汐出现前的超级核武,任何国家都不会主动放在台面上来。宇文邕与关山海主动暴露已经让最高层那几位很不高兴,可要他们出重手处理这二人又显然不可能,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然而,达到高官与将帅这一级别之人哪个不是深谙权力心术?

所谓御下,简而言之就是平衡各方。

秦川密地有宇文邕与关山海这两位跨过天门的存在坐镇,帝京一众豪门中的确没有哪一方能与之抗衡,但这可不包括玉泉山。

玉泉山虽然封山,周唐两家不还是有足以代表两家的周然在军方任职吗?

不久之前,周然可是在燕山战败关山海,甚至还让宇文邕吃了不小的亏。而且不管各方势力愿不愿意承认,周然确实救下了不少人的性命。

关山海跨过天门的消息没传出来之前,最高层也许还不愿意让周然坐上监察部主事人一位。可是现在,除非最高层舍得将一位跨过天门的存在请在台面上来,否则谁能比周然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已有两位跨过天门的存在暴露了,最高层肯定不会愿意再请出来一位。而且全民皆兵计划的实施已经使得外部环境越来越紧张,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三位跨过天门的存在无异于是在逼得外部各个国家联手。

最高层未必在乎外部可能带来的乱子,但多少也是麻烦。

可如果监察部的主事人换成周然就不一样了。

首先,不管周然战力多强,他目前还只是先天第一境。

关于燕山一战的消息,最高层早就下令封锁。虽然也会有部分消息传出去,但不是在场亲眼所见,先天境第一境战败星纵巅峰存在这种事谁会信?谁敢信?

那些盯着燕山的眼睛不仅不会相信,说不定听说的时候会笑掉大牙。他们真正会在意的是,燕山发生过一次大战,才上任几个月的关山海被赶出燕山。而被赶出燕山的关山海却跨过了天门,最高层才不得不将周然推出来,以周然背后的周唐两家之势压下关家。

会往这个方向想的人很可能会不介意往更深处多想一想。

例如,军方无人可用,只能将一个毛头小子推出来以此来借助玉泉山之势。

例如,掌握秦川密地的关家与军方分崩离析,会不会另立山头从军方分走更多话语权?

例如,是否会发生内讧,若发生内讧,这个恐怖大国是否会分崩离析?

例如,……

也许有人已经开始想着如何瓜分这块超级巨大的肥肉了。

执掌权势之人未必都长了头脑,尤其某些从长辈手中继承大位之人。

傻子只是寥寥,聪明人更多!

说到底,各方最终还是要靠自身实力来说话。

让周然坐上监察部主事人之位,多少也能淡化一下一连出现两位跨过天门之人给外部带来的震撼。毕竟,周然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先天第一境,哪怕他还是血军总教官。

关家为何也想将周然推上这个位置?

玉泉山之所以封山,乃是因为一百多年前那些家族联手逼迫。

至少关山海等人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发生的事也正如那些家族最初设想的那样,玉泉果然封山。

在关山海看来,若周唐两家果真不再插手,那些家族或许也会如同约定那样,让这两家做地位超然的传世大豪族。可如果足以代表两家的周然转身成了监察部主事人,几乎就等同于单方面打破与那些豪门之间的默契。

甚至可以说,周然成为监察部主事人之日,就是周唐两家被那些豪门围攻之时。

周然也确实可以选择放弃,但周唐两家出来的人什么时候后退过?至今都不知道恨山为何的一众豪门又怎能明白周唐二姓到底意味着什么?且不说其他,在连通两方天地的那扇大门没有真正打开之前,谁敢在封万里坐镇的玉泉山撒野?莫非真以为老兵痞子封万里达到上境后就变得很好说话了?

关山海回归后,封万里之所以那么轻易就放弃手中权柄,不过是因为他看过了太多风景,眼中早就没有一个小小的监察部。

帝京,权势中心。

风波从未停息。

不管高层刮了怎样的飓风,一时之间还影响不到普通人的生活。

全民皆兵计划在一年前就已经提前推进到第二阶段,体能成绩作为军校录取的重要依据,省级以上军校严进严出。与此同时,军人的社会地位也被进一步拉高,收入更是大幅度提升,一个少尉的收入足够让五口之家过得很滋润。

离开镜湖密地之前,梵奎让周然现在外面好好看看。

帝京风波平息下来后,周然果真没有回去。

一个人在大裂谷内呆了那么久,周然确实不想那么快又回到到处都是山林的镜湖密地。

梵奎还会在镜湖密地坐镇半年时间,半年之后就算交给楚竹,周然也一样放心。内部外部局势暂时也还算是安稳,身上还有足够的血元丹可用,就是多了一个监察部主事人的身份。不过,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他来亲自处理。

职位越高越清闲,这可不是一句废话。

十九岁虽然有些大了,却也正好是读大学的年纪。

周然带着被封万里狠狠打磨一番的星爵与昆宇离开帝京,坐着南下的绿皮车。

即使改换了新能源,这种好似几百年都没有提过速的老车却还是摇摇晃晃慢慢吞吞。

星爵第一次坐这种车,一路上都趴在床边看向外面,站在他肩上的雪球也很好奇。

昆宇看过几眼便没了兴趣,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历史书翻阅起来。

上学这么好的事,周然不愿独享。

离京时,他就将二人安排进了距离瀚海大学不远的一所小学。

四大军校之一的瀚海大学在三年前就已与镜湖密地建立合作关系,这所无数少年心中的求学圣地正是与苏城相邻的魔都第一军校。

周然此次就是要到瀚海大学去享受他的大学生活。

身份问题也不用周然担心,毕竟无论血军总教官还是监察部主事人都属于军方高级将领,而血军与监察部也都属于秘密部门。

除了达到一定级别之人,其他人几乎一无所知。

距离正式开学还有几日时间,周然正好可以带上两个小子去苏城走一趟。

七里古街那座老酒馆,不知道在赵元徽手里变成了什么模样,正在那家老酒馆里等着周然的青衣不知有没有铺出一条连接镜湖密地与外界的商路,那位天武峰一脉传人是否也在老酒馆,还是去了别处。

绿皮车悠悠晃晃了两天,苏城终于在望。

立秋早已过,暑气还未消。

烈日,蝉鸣。

杨柳岸,小河青青。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来自棺材铺的凝视

苏城,七里古街。

百年千年是几代甚至几十代人加起来才能丈量的光阴,落在这条古街,也许就是几度繁华与几度没落。

时隔三年多再回到这里,经历、身份与实力都有极大差距,但周然还是周然。

回到古街时,周然第一眼看的不是金桂春,而是最里面那座棺材铺。

曾与棺材铺比邻而居三年多,周然从未觉得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可今日,在他踏入七里古街之时,却感觉到一丝言语不明的压抑感。

好像棺材铺紧闭的大门之后,正有一双幽深的眼睛在看着他。

这家换了不知道多少位主人的棺材铺据说在七里古街出现之前就已存在,不少千年古城之内都有类似的棺材铺。平日里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特殊,若逢乱世,就会有人从这些传承久远的棺材铺中走出来收敛尸体。

生死无小事,生死却也是平常事。

千百年间,门脸不大的棺材铺收敛的尸体或许比这条古街迎来送往的游客还要多。

昆宇见周然突然停下,又久久不动,便顺着周然的视线望去。但他除了看见街道上并不多的游人,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于是低声唤周然:“然哥!”

然哥,这是星爵与昆宇对周然的新称呼。

星爵正好奇打量这座古街,听见昆宇出声,也马上回头看向周然。

周然收回视线,眼角余光扫过星爵肩膀上的雪球,见这头兽皇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但他却很确定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没事。”

周然将自己心中的疑问与警惕暂时收起,对身边二人笑着说道:“走吧。”

如今的金桂春比周然离开时热闹一些,与周围店铺相比却依旧显得很冷清。

赵元徽正在柜台后面翻账本,抬头看见进门来的周然,欣喜不已。

只见赵元徽快步走到门前,也不管酒馆里还坐着一桌客人,直接敬礼道:“教官!”

三年前的赵元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毒蛇,就算隐藏得再好,那些深埋在他心底的阴寒也会时不时从眼睛中流露出来。不知是因为赵家的衰落让他放下了心中的恨意,还是这三年的历练让他更会隐藏,如今的他竟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周然盯着赵元徽的眼睛,赵元徽也无半点惧色与闪躲的迎着周然的眼睛。

对视片刻,周然笑了,对赵元徽说:“你很好!”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对赵元徽说这三个字。

听见这三个字,赵元徽激动不已。

不管赵家是否已经没落,都没有资格知道帝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而用心经营老酒馆的赵元徽虽也有些路子,却也不知道周然如今不仅还是血军总教官,更是成为监察部第三任主事人。即使如今还是上将军衔,实际却是与九大元帅一个级别。但他之所以如此激动,仅仅是因为这三个字是周然说的,与周然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放下心中执念未必意味着心性发生巨大改变,但赵元徽确实在学着改变。

每个人都在变,变好或变坏。

那桌客人听见动静往这边看几眼,只是笑了笑便回过头就继续喝酒说笑。

在高层极力推行全民皆兵计划的今天,面向小学生、中学生、高中生乃至各大军校生的体能训练馆犹如雨后春笋接连冒出来。

高层与军方对此大为鼓励,甚至专门成立一个被命名为体能委的部门,而且级别极高,乃是由九位超级高官中的一位直接挂帅。军方这边也派出两位上将做了体能委的副手,其中一位正是曾经的监察部部长如今的监察处主任叶拜言。

周然如今坐上监察部主事人之位,即使他不打算管什么事,可他到底还是叶拜言的顶头上司,体能委这边若有大事,叶拜言还要来找他签字的。

权利极大的体能委对各大城市的体能训练馆都有极其明确的等级划分,更身具监管之能。

对于这些体能训练馆,最高层的态度极为明确,大力鼓舞的同时也必须要有大力度监管。

高层可以允许体能训练馆赚取暴利,但绝对不会允许误人子弟的体能馆存在。一旦被发现有此等事,不仅体能馆负责人与所在城市的体能局负责人直接被处以极刑,据说连他们所在的家族都会被彻查。

事关全民皆兵计划,更事关今后国运,这件事上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此外,体能委虽没有明确表示,却极为鼓励各大体能馆招收退役军人做体能馆教官,税务部门也会根据体能馆有多少退役军人而进行减税。

可现在的退役军人哪里那么容易抢到?

体能委还在组建时,军方就先一步宣布军人终身制。

也即是说,若侥幸被某个军团看中,一辈子就都是军方的人。

虽说不同兵种对年龄与体能实力都有不同的硬性规定,但即便超过年龄或是实力没能达到而不得不退下来,所享受的待遇与级别也不会变。不管日后是否做了其它工作,只要还活着,军方那边永远都有一份丰厚的薪水。而除了足可以保证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薪水,从军队退下来的人也是监察部、国安、警局以及其他一些强力部门争抢的对象。

在这些部门之后,还有各大财团与各方大势力。

现在的各大军团没有一个是好进的,没有足够实力想都不要想。从军团里推出来的那些人之所以这么抢手,也跟军团卡得太严有关。

进去时就是人才,在军团里滚了一圈又怎么可能是废物?

幸好高层在上面镇压着,保证每年退下来的军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加入体能馆。若不是这样,那些针对小学生的初级体能馆与对中学生开放的中级体能馆就活不下去了。而面向高中生的高级体能馆与专做各大军校学生的顶级体能馆却不需要费这个心,因为军校极体能馆会有各大军校派人常驻,军团级的体能馆甚至是由各个军团设立。

毕竟,军校需要生源,而军团更需要有实力的新人。

想要招到资质天赋足够好的人,肯定要提前布局才行。

苏城无法与邻居魔都相比,却也是苏省境内仅次于省会金市的大城,城内大大小小的体能馆可谓不计其数,因为实在招不到退役军人,在没有违反体能委规矩的情况下,很多初级体能馆与中级体能馆干脆直接聘请在读的军校学生做教官。

不仅是苏城,几乎任何城市都能看见年轻人被唤做教官,很多人早就习以为常。

老酒馆的这桌客人都是普通人,也是这两年的新客,并不认识周然,下意识的就将周然认为是某个军校的学生。至于年纪更大的赵元徽对周然敬礼并称呼其为教官,在他们看来更像是年轻人之间开的小玩笑,没一个人放在心上。

做了金桂春伙计的丁三斤看到周然,腼腆的笑了笑,转身就去收拾桌椅。

自从东门初雪将那个吞云袋亲手交给他,并告诉他这是周然的交代时,这个看上去瘦瘦弱弱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子对周然的态度就发生了大变化。但他的命毕竟是商青落救下,如果商青落仇恨周然让他去杀周然,他不会犹豫,也不会手下留情。

但在杀死周然后,他会亲自将人埋了。

当然,前提是他有那个实力才行。

丁三斤能做打扫伙计,身为天武峰一脉传人的商青落可做不来。他来到老酒馆后,直接登上了二楼,但第二天就被赶回来的青衣给提着脖子扔下去了。

出现一个梵奎就已经够吓人了,如今又出现一个似乎与梵奎不相上下的小姑娘,天知道商青落内心的震撼有多大。二楼不让呆,青衣所在的后院也不能随便进,商青落也只有晚上才能跟赵元徽挤在一间屋里睡觉,不然他就只能跟丁三斤在老酒馆大堂打地铺。

白天的时候,商青落要么坐在酒馆靠窗的桌子发呆,要么就到七里古街周围转转,至今还没有走到太远的地方,因为他一直对这方世界忌惮不已。

今天还没在外面转多久,商青落就狼狈的逃了回来。

没办法,谁让他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呢?

没有摸清楚这里的规矩之前,商青落又不敢打杀那些骚蜂浪蝶,每次都只能选择逃路。

才踏进一桌客人都没有了的老酒馆,商青落就看到那个令他胆寒的少女从后院出来,对周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万福,带着几分敬畏的说道:“少爷!”

商青落本就被一群无脑的女人惹得心烦不已,如今看见这一幕,心情更差,他真的很想跑过去大声问周然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

可他不敢!

哪怕青衣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商青落也不敢做出半点出格的事。

从看见青衣的第一眼,商青落就对她畏惧不已。

那种畏惧,几乎深入灵魂。

周然知道商青落回来,但他依旧淡淡的看着半蹲着对他行礼的青衣。

从定世珠以为与身上融合开始,只要周然愿意,随时都能窥探到这五人内心的全部想法,甚至有可能知晓定世珠与他父母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至今为止,周然还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有所为很难,有所不为更难。

但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如今青阳沉睡,承启与赤羽消失,唯有定军山的梵奎与面前的青衣。

周然可以放心的用梵奎,也从未将他看做仆人。可对这个跟他时间更久的少女,周然却一点都不干放松,甚至不敢让她感觉到自己始终没有想过要杀她。

因为看上去柔弱如河边垂柳的青衣就是个疯子,一个生来就为了杀戮的疯子!

周然压制这个疯子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她畏惧。

永远畏惧!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时隔三年再见周然,青衣心里其实有几分欣喜。

但在周然清冷的目光注视下,她内心本就不多的欣喜很快就变成了畏惧。

站在门口的商青落便亲眼看见这个害得他做几晚上噩梦的少女从半蹲到双膝下跪,到以头杵地,再到身如筛糠的瑟瑟发抖。

商青落的内心深处差点忍不住的惊呼,这可是一位跨过天门的强大存在啊!

可惜这间老酒馆里,做了三年老板的赵元徽一直将青衣当做是一位实力不低的先天境,丁三斤根本看不出青衣的虚实。今天才来的星爵与昆宇对青衣更不了解,唯有商青落一人知道青衣的恐怖,也唯有他一人才明白眼前的这一幕是何等震撼。

周然终于将视线从青衣身上收回,淡淡道:“起来吧。”

青衣慢慢起身,却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周然。

“把二楼收拾一下。”

将这句话撂给青衣之后,周然直接去了后院。

二楼早就被收拾数遍,青衣却根本不敢说,低着头小跑着去了二楼。

商青落看得眼皮子直跳,心口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来。

周然不着急去问赵元徽关于棺材铺的事,也没有问青衣在镜湖密地与外面铺了怎样一条商路。回到苏城的前几天里,他只是带着星爵与昆宇将苏城大致走了一圈,商青落始终跟着,但无论周然还是星爵与昆宇都当他不存在。

在商青落眼中,这座人口近千万的苏城简直弱得不可思议。

出身天武峰的他曾去过不少地方,即使十二洲那些最偏远的村落,也会有先天境坐镇。可在他来到苏城的这段时间里,莫说先天境,便是修炼出一口真元之人都见过几个。

可谁让他最先见到的是周然与梵奎以及青衣?

要不是梵奎与青衣带给他的压力太大,要不是因为这两位令他惊惧的强大存在对周然太过恭敬,以至于让他心中对这座陌生天地充满敬畏,他又怎么可能一直夹着尾巴?又怎么可能在面对一群狂蜂浪蝶时只能选择跑路?

在梵奎与青衣二人中,商青落真正畏惧的是青衣。

商青落跟青衣更像是一类人,怕死!

因为怕死,因为敬畏,因为还不了解这方天地,商青落不得不小心翼翼。

哪怕这座苏城弱得让他难以理解!

可在周然看来,如今的苏城与三年前相比却是变化巨大,最明显的就是弥漫在整座城市上空的尚武之风正渐渐成型。

在高层有意不断提升军人的社会地位与经济收入的大环境之下,参军之风越发盛行。除了义务服兵役在体能方面暂时还没什么要求,各大军团对新兵体能方面都有严格要求。

普通兵团,体能至少达到五级。

特种兵团,体能最低要求是七级。

四大超级部队,目前依旧是以修炼出一口真元作为最低标准。

全民皆兵计划提前进入第二阶段,体能成绩在总成绩中所占据的比重越来越重。

普通高校制定录取分数线时,体能成绩所占比例已达到百分之四十。各大军校在录取新生时,体能成绩至少要占据百分之五十。

随着全民皆兵计划不断推进,体能成绩会越来越被看重。

周然曾看过的绝密资料中有很清楚的记载,全民皆兵计划第三阶段结束时,军校生的体能成绩几乎要达到总分数的百分之八十,甚至有可能更高。

亲自去十二洲与大裂谷走了一趟,周然很清楚实力到底有多么重要。

身陷死局之际,再多仁义道德礼仪都比不过一双拳头。

实力高却不知是非对错也不行,因此即使到了全民皆兵计划第三阶段最后,体能成绩占据百分之八十,那百分之二十的文化分要是没有达到要求,一样也要落榜。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对处在现阶段的学生来说,如何提升体能成绩才是重中之重。

家长在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这件事情上,灵气潮汐爆发之前的时代与灵气潮汐爆发百年后的今天一样,当年有多么疯狂的为孩子报各种补习班,如今就有多疯狂的报体能班。比起当年,甚至犹有过之。

因为现在并没有名额限制,只要达到标准就能进入大部分军校,就能进入各大军团。

全民皆兵计划之下,也催生一波经济狂潮。

两年前,军方就将体能仪的制作方法高价售卖给了几大财团。

为了占据更大市场赚取更多利益,与三大密地存在密切关系的几大财团在老版体能仪的基础上进行多次创新。更新了数代的体能仪不仅越发精准,价格也能被普通人家接受,最低等的体能仪甚至只售数百块钱。

每年新生入学时,每个学生都会得到一枚外形酷似手表的体能仪。

最开始时,这部分费用由军方出,现在是几大财团抢着买单。

背后站着诸多大势力的财团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每年开学时,看看有多少原本不需要花一分钱就能得到一枚低等体能仪的学生与家长被忽悠的多交钱买了更高等级的体能仪,就能知道该死的财团趁机赚了多少。

其中,赚钱赚得最多的三个财团分别是大秦、汉武以及盛唐。

大秦与军方豪门关系极深,盛唐与政方世家有关。

后来居上的汉武乃是青衣所创。

如今又有一个名为宋王朝的财团跻身进来,发展势头极猛,背后站着的正是关家。

四大密地、四大超级部队、四大军校再加上现在的四大财团。

这就是现今的大局势!

在大裂谷那些豪门没有回归之前,这样的局势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几日里,周然一行人主要逛的地方就是大大小小的体能馆。

并不是什么微服私访,才回来的他只是为了弄清楚现今情况到底如何。

唯武堂是华东区排名比较靠前的一家中级体能馆,在华东境内每座城市至少都设有一处分部。而达到这等规模的体能馆,往往都与各大军校与各大军团有联系。唯武堂的每家分部不仅都有退役军人,而且至少有一位军官。

便如周然现在走进的这家唯武堂南环分部,总教官就是一位退役的少尉军官。

作为九大元帅一个级别的高级将领,周然却知道军方在全民皆兵计划提前推进到第二阶段时,也提前开始将军衔与体能实力直接挂钩:体能七级、八级与九级分别对应少尉、中尉与上尉,宗师三境对应的则是少校、中校与上校。

新规则实施时,新的军衔也悄然出现。

如今只凭肉眼还看不出新旧之间的区别,但当军方对外宣布新规则之日,这些以密地出产的特殊金属打造出来的军衔就会显露出真实模样。

周然一行四人才进入唯武堂,马上就有人热情的迎上来。

来人是个高中女生,胸牌上写着名字:李轻雪。

不知商青落是不是这几天被吓怕了,看见李轻雪过来竟本能似得退后了一步。

商青落的那张脸确实太惹眼,李轻雪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过,对于在唯武堂打工还债的李轻雪来说,挣钱可要比看一个男人重要得多。

“先生,你好!”

李轻雪视线在星爵与昆宇身上快速扫过,将手里的课程单双手递给周然,介绍道:“这是我们针对小升初最新推出的课程,只剩最后三个名额,一个月只需要九千八百八。而且现在购买,还能免费得到我们总教官单独指导一次。”

周然指着课程单上面那个身着少尉军装的中年人,问道:“这是你们总教官?”

李轻雪点头说道:“我们的总教官可是体能七级的兵王,我们老板花了大力气才请来的。目前整个苏城只有几家中级体能馆有兵王级教官,但只有我们这里还有最后三个名额。所以,先生还是尽快做决定。错过了这次,可至少要等上一个月。”

周然没说话,迅速浏览手里的这张课程单。

一个月十节课,只有第一节课是由那位退役少尉亲自指导,后面课程则是几位五级体能的退役老兵负责,最后一节课却是让一位省级军校即将毕业的学生指导。

对普通家庭而言,一个月将近一万的费用确实不低,但看唯武堂的课程安排,这个价格倒也很合理。

事实也正如李轻雪所说,苏城目前也就只有几家较大的体能馆请得来退役兵王,作为经济强市,苏城当地人并不缺钱。若有兵王亲自授课,哪怕只有一节,也会很快被人强光。唯武堂分部这边之所以还剩下三个名额,是因为这个课程早上才推出来。

李轻雪与周然说话的功夫,又有几位家长从外面走进来。

周然正在看课程单时,前台那边给李轻雪做了个手势,告诉她最后的三个名额没有了。

李轻雪正为难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周然就将课程单交还给她,说了句再看看,就带着星爵与昆宇走了。

商青落只是慢了一步,就又差点被一群女人给围住。

李轻雪松了口气,但又为周然几人感到惋惜,因为兵王亲自授课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唯武堂之后,周然又去了几家体能馆。

就这么闲逛了几天,周然在离开苏城的前一天才问青衣汉武财团之事。

但棺材铺方面,他始终没与赵元徽开口。

次日一早,周然带着星爵与昆宇登上去魔都的列车。

商青落也想跟上来,却被青衣给带走了。

才有些热闹的老酒馆又冷冷清清,只剩下赵元徽与丁三斤两个人。

瀚海大学作为四大军校之一,更是魔都第一军校,不知道有多少热血的少男少女想要考进去,但顶级军校的门岂是那么好进的?

任你是将帅之子,豪门世家嫡亲,一样也要凭分数凭实力说话。

即使周然,这次也是以转学生的身份进入瀚海大学。

为了合乎规矩,那位已经退下来的老校长亲自跑来问周然要了一笔不菲的借读费,而原本准备借读个一年半载的他却被那个倚老卖老的老混蛋生生抢走了四年的借读费!

本来差不多忘了这事,但当周然站到瀚海大学门口时,又开始心疼了。

于是,在瀚海大学新生报道的第一天,炎炎日头之下,有个站在门口的年轻人对着大门低声絮絮叨叨嘀咕了很久。

像是在,骂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龙池半山借读生

在高层同意将全民皆兵计划提前推进到第二阶段时,军部突然高调宣布派出四位星纵强者进驻四大军校做总教官,直接国内与外部势力震撼的不轻。﹢菠u萝u小﹢说在那几个月里,关于星纵强者的各种新闻几乎称得上是铺天盖地,已是顶尖学府的四大军校也再一次被退到风口浪尖上。

毕竟,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前,莫说先天境,便是修炼出一口真元的武学宗师都属于传说。

在其他军校的校长最高也只是少将军衔的今天,四大军校的校长却都是上将,且排名还要在七大军区首长之前,可想而知四大军校在一众军校中的地位何等超然。

军部那些大佬对四大军校看得极重,在录取学生方面把关极严,甚至严到每年新生的录取名单必须要有两位以上的元帅亲笔签字才能生效。军部甚至早就建立了绝密资料库,专门用来记录一些资质天赋卓绝的学生的家世、在校表现以及心性分析。

四大军校事关国运,绝对不容许鱼目混珠之事发生,更不容许任何人任何势力插手!

否则,后果极有可能会严重到抄家灭族。

不管军方内部有多少山头派系,在这个问题上,所有大佬的态度几乎是一致的。

军方势力再大,也不能压得所有势力不开口,更何况军中很多高官本就是许多豪门世家的当家之人。而这些大家族出来的子弟,出类拔萃又能有几个?多得是废物!

如果不知道真正灵潮不久后就要大爆发,很多高门大族也许还会如之前那样将天赋出众的后辈扔进密地拼命博前途,没什么资质的孩子留在家里养着。可现在,哪怕再是烂泥,也不能任由他们继续去做那纨绔子弟。

毕竟,现在多学一点本事,在即将到来的大变动中才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对许多从小养尊处优或是天赋平平之人来说,四大密地太过危险,就算以后要去也得先学点本事才行。而能被这些大家族看上眼,只有四大军校。

借读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

最高层以及四大军校对此不仅没有反对,甚至还很鼓励。

因为想要进四大军校借读,就要缴借读费。

借读费被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部分是基础借读费,一年两百万,每个人都要缴,而且必须一次性缴清四年的,提前退学或被开除,一分钱都不会退。第二部分是培养费,这部分费用是按照体能等级来收取。

四大军校招生的最低标准是体能七级,低于这个标准就要收培养费:低一级收取五百万,低两级加收一千五百万,低三级再加收三千万,低于标准四级再加收五千万。

低于标准五级,再多钱也不要!

对于那些顶级大族来说,只要能将自家孩子送进四大军校,这笔看似数目巨大的培养费根本不算什么。但对军方投入再多也填不饱的四大军校而言,这些钱的用处却是不小。

四大军校的借读生除了大家族子弟,还有各大军团选送来的尖兵。

全民皆兵计划进入第三阶段时,想要成为四大超级部队的正式队员必须要有四大军校认可的毕业证才行。即使是在这之前加入超级部队之人,也得要有四大军校的毕业证。当然,不需要他们去四大军校做几年学生,只要缴一笔基础借读费就能换一张毕业证。

这笔借读费不用个人缴,是由所在部队代缴。

在周然不在的几年里,定军山血军有过两次扩军,正式成员将近三千人,而这三千人中只有几百人是四大军校毕业生。

也就是说,有两千多人需要用钱买毕业证。

一个人就要八百万,两千多人要多少钱?

身为血军主官,周然怎么能不心疼。

也就是这三年在十二洲与大裂谷见识了不少风浪,要是换成三年前的周然,哪里会在学校门口骂一个下午,估计会跑到那个老校长的门口骂上个大半年。而被老兵痞封万里调教过几年的周然,没准还真干得出来!

“你是借读生?”

周然才将花了八百万买来的通知书交给登记处,负责登记的学生转手就将通知书扔给他,不耐烦的指着旁边那座看上去很是富丽堂皇的三层高楼,说道:“借读生去那里登记。”

周然还未走,里面的人就已经闲聊起来。

将通知书扔回来的那人不爽道:“哼,又不是知道是哪里来的二世祖!”

另一人却笑着说道:“二世祖好啊!二世祖多了,咱们的零花钱不也多了?”

又有人接过话继续说道:“听说今年的借读生比去年还多,嘿嘿嘿,大四的马上就要滚蛋了,咱们的好日子来喽!”

负责登记的这几个人都是大三学生,他们好不容易从新生熬成老生。骑在他们头顶的大四生马上就要去军队了,瀚海大学即将成为他们的天下。

欺生这种事,在普通高校都很平常,就更不要说军校了。

作为最顶级的军校,这种情况在瀚海大学更是严重,可校方根本不禁止这些。

温室里可培养不出来傲霜斗雪的血梅,四大军校走出来的学生是要去四大密地的,学校里的这点欺生又算什么?

有本事就反抗,没本事就忍着。

军队要的是狼,不是羊!

瀚海大学是这样,四大军校的另外三所是这样,其他所有军校也都是这样。

某些激进的大佬甚至提出过,生死危机之前,文明可以被暂搁。

最高层没有同意,对于发生在军校中的这种所谓欺凌却也选择了视而不见,但政方执掌的普通高校对这种行径的处罚力度却是极大。不过,若社会上发生这种事,监察部、警局以及国安方面绝对会下重手处置。

狼性,只能在军方,而且必须在军方划定的范围内。

一旦超出,必被掐灭。

在瀚海大学的食物链中,老生吃新生,新生和老生一起吃借读生。而作为食物链最底层的借读生,就算家世显赫,就算缴了那么钱,只要进入学校大门,一切就只能靠自己。

因为将他们送进来的家族不是让他们来这里继续作威作福,是学保命本事的。而下发录取通知书前就一口气收齐了所有费用的瀚海大学向来只保证不死人,至于被欺负成什么模样,他们不仅不会在乎,反而很希望所有借读生都忍受不住而选择中途退学。

瀚海大学的教育资源用在正式学生身上都不够,浪费在这些废物身上简直在暴殄天物,哪怕不少教育资源都是这些用这些借读生的借读费买来的。

当然,瀚海大学做的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多少也要照顾一下金主们的脸面。毕竟,大家族里出产的废物实在不少。而在学校高层眼中,这些废物每个都是一笔巨款。

最可恶的就是学校财务处,那些见钱眼开的混蛋对这些有钱的废物不是一般的照顾,不仅专门划拨出一部分钱给借读生建造一个龙池学院,甚至连借读生住的地方都是一座座别墅。如果借读生吃了什么亏找到财务处,一个小小的财务处小干部甚至敢闹到校长办公室。

不过,小干部的动静有多大主要取决于告状之人舍得花多少钱。

财务处这些小干部的胆子之所以这么大,还不是因为现任财务处主任是才退下来的老校长亲自担任?

周然才走进这座专门为借读生单独设立的报到处,就有一位身着少尉军装的年轻人无比热情的迎上来。

亲自搬凳子,亲自倒热水,嘘寒问暖,说话语气让人很舒服,全程都是微笑服务。

办好了入学手续之后,这位少尉军官亲自将周然送到借读生所住的半山别墅。而这一路上,他又为周然详细的介绍了学校为借读生特意建造的龙池学院。

新建的龙池学院是瀚海大学最大的学院,占地三千多亩。

据少尉介绍,被命名为龙池的人工湖泊有千亩之广,周围亭台楼阁无数,尽显江南风情,湖边很多奇花异草据说都是从镜湖密地花大价钱移植过来,并且有专人照料,位于整个学院最北面的半山别墅更是国内几位大师亲自设计,不仅能尽览龙池风景,风水更是一绝。而且学校又在半山别墅后面单独为借读生开辟出一条直通校外的路,进出相当方便……

少尉军官喋喋不休,周然越听越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个买房子的。

龙池在望,少尉才暂时安静下来。

周然抬头望向这座被精雕细琢而出的千亩湖泊,也是觉得大美。龙池周围以及几座湖心小岛上的花草树木确实有不少产自镜湖密地,但那些可都不是什么珍贵品种,在镜湖密地随处可见,生命力很是旺盛,根本不需要专人去打理。

周然不知道设计这座龙池之人是不是大师,但他可以肯定那个人肯定见过镜湖密地之外的那片镜湖。因为不仅龙池像极了缩小无数倍的镜湖,连湖心几座小岛都几乎一模一样。

龙池北面就是半山别墅。

被削去了山顶的半山与定军山也有几分想象,但沿山而建又充满江南韵味的中式别墅却与定军山的那些石屋迥然不同。

少尉军官将周然带到位于山脚的一座别墅,简单交代几句又留下联系方式后才离开。

周然站在门口看了看这座怎么都不像是学生宿舍的别墅,心中带着几分期待走了进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四人一墅初相识

用尹光洁的话来说,借读生就是瀚海大学圈养起来的肥猪。*菠⿻萝⿻小*说

无论学校还是那些正式学生,谁都能咬上一口。

下嘴最狠的就是财务处!

周然走进这座位于山脚的别墅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正躺在客厅看电视的尹光洁。

尹家是皖省豪奢大族,尹光洁的老子正是尹家掌门人。

在厨房煲汤的是来自建省骆氏财团的骆潮生,这位曾经是骆氏财团掌门人独子的骆家少爷因为父母意外身亡而不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他属于他的股权却没人敢抢,因为他外公一家执掌建省军方多年,建省如今的驻军司令就是待他如己出的亲舅舅。

除这二人之外,还有一个在体能训练馆未回的闻柳。

尹光洁说这位最先到来的舍友极其不爱搭理人,他还说浙省闻家出来的人都是这个德性,让周然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骆潮生将煲好的汤端上桌,尹光洁就笑嘻嘻凑上去,也不说什么客气话,直接给自己盛了一碗,对周然说:“这小子做菜一般,但煲出来的汤绝对能让你把舌头吞下去。”

说话间,尹光洁也给周然盛了一碗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快尝尝。”

骆潮生笑了笑没说什么,周然更没有客气,他是安顿好星爵与昆宇之后才来报道,本来就很晚,正愁怎么解决今晚的晚饭。

才喝下一口,周然的眼睛就顿时一亮,几口把一碗汤给喝光了。

尹光洁见此觉得周然也是个爽快人,便也没有客气,一边喝汤一边随口问道:“哥们,你真是帝京来的?”

周然顺手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边吃边说道:“怎么了?”

尹光洁嘿嘿笑道:“都说帝京豪门多如狗,家里人怕我惹事,从来都不允许让我去帝京长长见识,今日终于见到一个活着的帝京人,实在好奇。”

“好奇?你不就是想问周然的周到底是帝京的哪个周吗?直接问呗!”

骆潮生说完就转头看向周然,又笑着说道:“西山周,香山周,胡同周,丰台周,以及密云周,你是哪个周?”

周姓乃是排名前十的大姓氏,帝京姓周的大族不在少数,其中势力最大的十三家被外界合称为帝京十三周。骆潮生说的这五个周都是十三周中排名靠前的家族,西山周、香山周以及丰台周在帝京都能算是三等豪族,密云周与胡同周已然称得上是二等豪门。

帝京的三等豪门已经堪比外省一流大族,至少出现过一位封疆大吏或是中将以上的豪族才能被称为二等豪门。

骆潮生之所以没有说十三周中排名最前面的两个周以及十三周之上的那个周,是因为那三个周太大了一些,那三家的子弟就算做借读生也会去四大军校排名第一的燕京军校,几乎不大可能千里迢迢来到魔都读这个被燕京军校压在身下数十年的瀚海大学。

“都不是。”

周然笑着说道,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他才笑着说:“我应该算是望京周。”

望京周也是十三周之一,排名却是倒数第二,表面上看只能勉强算是三等豪门,但真实底蕴却是不凡。帝京十三周中,也唯有望京周与玉泉山同出一脉,只是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闻柳便在这个时候回来,尹光洁大声道:“你回来晚了,你的那份被咱们的新室友吃了。”

一身臭汗的闻柳看了周然一眼,淡淡点了点头就上楼去。

骆潮生问道:“要不要我再跟你做一份?”

“不用。”

闻柳说道:“吃过了。”

体能五级的尹光洁与骆潮生加上体能六级的闻柳,这三人就是周然的大学同学兼室友。

十九岁的他面相偏嫩,在一群比他小一两岁的同学中并不显眼。

周然报道的第二天,瀚海大学就正式开学了。

作为军校,开学第一个月自然是军训。

作为顶级军校,瀚海大学的军训强度与残酷程度远非普通军校可比,而负责大一新生军校的教官助理们正是本校大三的学生。

瀚海大学对借读生的确没有对正式学生那样重视,但既然踏进了瀚海大学的大门,学校也不会让这些借读生过的轻松。正式学生该有的训练内容与训练强度,借读生一样会有。而且每个学期开学第一个月与最后一个月,借读生都被要求与正式学生同班。至于其他时间,是继续跟正式学生一起进行体能训练,还是躲在龙池学院,亦或是花大价钱去外面的体能馆找专人指导,全由自己决定。

此外,瀚海大学也有维护魔都安全之责,无论新生还是老生,每年都要在魔都监察厅、国安厅以及警察厅三个部门中领取任务,学校会视任务的艰巨程度给予相应的学分。而大部分学生能否顺利从瀚海大学毕业,往往都取决于执行任务得来的学分。

实际上,只要毕业时得到瀚海大学列出的标准,这些花钱进来的借读生也不是没有资格得到瀚海大学承认的毕业证。

但,很难!

周然与尹光洁四人被分在了二一级九班,算是瀚海大学新一届学生中垫底的班级之一。

即便如此,这个共有二十六人的班级也足以让其他军校的学生感到压力山大。

加上周然四人在内,二一级九班的三十人中,体能五级二人,体能六级一人,体能七级二十三人,体能八级两人,体能九级一人。

排除周然在外,二十九人的平均体能刚刚好体能七级。

根本没有所谓的公平选举,军训第一天,体能九级的木子洋就被任命为班长,体能八级的张汐颜与段宜思为副班长。

学校将借读生安排进正式学生班级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来拉低整体体能水平,而是让他们来为正式学生一应花费买单的。尹光洁就很主动的将这个学期的班费全部拦在自己身上,骆潮生饱了下学期,闻柳负责大二上学期,周然也顺口答应接下大二下学期。

对于借读生来说,能否跟本班同学处好关系直接关系到以后在学校里会少受多少欺负。

“你要请假?”

才被教官任命为班长的木子洋扫了一眼周然递过来的请假单与医院开出的证明,望向面前这个只有体能五级的借读生,皱眉说道:“请多久?”

周然说道:“医生说至少一个月。”

木子洋又盯着周然看了几眼,将请假单和那张证明递还给周然说:“你去找教官吧!”

见周然转身就走,木子洋好心提醒道:“周然同学,我知道你那张证明是花钱买来的。你们借读生是不在乎钱,可既然都到了瀚海大学,就不能努力一下吗?”

周然停下,他突然对这位长相普通资质也算普通但浑身带着一股拼劲的班长印象大好,但他能将自身境界压制到体能五级,却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一群孩子的普通军训上。无论身份、实力还是眼界,他都高出这些小他一两岁的同学太多。

也许以后会尝试做一做普通学生,但周然现在的心境却还不适合。

周然转过头摇了摇手里的证明,笑着对木子洋说:“班长,没证据可别乱说。”

修炼出一口真元的教官可要比木子洋爽快多了,看过周然手里的证明就在那张请假单上签了字,全程不仅没有说一个字,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周然一眼。

借读生而已!

反正按照往年的情形,借读生请假退出是早晚的事。

军训正式开始。

骆潮生、尹光洁与闻柳三人每天都是死狗一样的爬回来。周然却生活得很悠闲,每天不是一觉睡到大中午,就是在瀚海大学中四处闲逛,偶尔去去图书馆,把几个食堂尝过一遍,想起来了就给三人带上午饭或晚饭。

整整一个星期,周然什么都没做,什么也都不想,完全就是在放空自己。

周然不是唯一一个用医院证明逃军训的,借读生中几乎有一小部分都用这种办法逃避新生第一次军训。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这些人想要偷懒,而是这种针对正式学生的训练对体能没有达到七级的他们来说强度太大了。

尹光洁与骆潮生只坚持了三天,闻柳坚持到第五天也不得不请假退出。

这些请假的人却没有一个如周然这样整日什么都不做,大多数人都是在龙池学院的体能训练室进行体能训练。如果不是军训期间不能外出,他们绝对会花钱去外面的体能馆。

周日下午有半天休息时间,周然准备出去看看星爵与昆宇。

闻柳没打算休息,尹光洁与骆潮生总觉得这一周过得太紧绷,想要出去透透气。但二人在魔都也没有什么亲人与朋友,听说周然要出来见两个弟弟,便跟了上来。

瀚海大学地处魔都中心区,绝对寸土寸金。

才被坑了八百万的周然没舍得去买与瀚海大学隔了一条街的别墅区,只是在两条街外租了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离瀚海大学和星爵与昆宇读书的小学都很近。

周然为星爵和昆宇办好入学手续就没有再管其他,更没有特意叮嘱二人注意什么,他相信那两个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世各有章程的小子。只是星爵与昆宇到底是从另一方天地过来的,到底适不适应这边,他心里没什么底。

尤其星爵,周然总觉得这小子会搞出点什么事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胆肥打赌倒霉蛋

翠园,这就是周然租住的小区名。@菠灬萝灬小@说

在魔都绝对算是一等一的高档小区,每月租金逼近六位数。

这笔钱周然花的一点都不心疼。

周然带着尹光洁与骆潮生进入家门时,星爵与昆宇正在商量着什么。

与他们分开之前,周然就说过今天下午回来。

尹光洁与骆潮生其实很讨厌小孩,可星爵与昆宇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小大人的感觉,而且二人的卖相也着实太好了。再加上他们都已觉醒了星辰命格,来到这里之后又被封万里亲自指教一段时间。本来已是真元三炼圆满的星爵在不久前更跨入了七魄炼第一炼,昆宇则随时都有可能再进一步达到七魄炼的第六炼。此外,二人经历过的那些根本不是同龄人可比,眼界更是超过了许多星纵强者。

诸多因素加在一起,星爵与昆宇给人的感觉肯定不会同于普通孩子。

尹光洁盯着星爵二人看了看,转头看了周然几眼,说道:“这两个真是你弟弟?”

骆潮生补充了一句:“比你好看多了!”

星爵与昆宇听见这两个人的话,对这两个陌生人的印象突然大好,星爵很有礼貌的说道:“两位哥哥好,我这就去跟你们倒茶。”

周然觉得很好笑,坐下来问昆宇说:“你们在商量什么?”

昆宇对尹光洁与骆潮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指着端着茶盘回来的星爵,对周然说道:“他看中了一座房子。”

周然望向给尹光洁二人倒茶的星爵,问道:“想买?”

星爵不甚在意的说:“已经买了。”

“买了?”

周然有些意外却又一点惊讶都没有,毕竟面前这两个小东西一个是九宗之一长生渡的嫡传,一个是雁荡宫的少主,别说买座房子,就算买座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但他很快又想到,这里可不是十二洲与大裂谷,他们身上哪里来的钱?莫非是用灵源与灵晶?

应该不大可能!

周然盯着星爵问道:“哪里的房子?”

星爵呵呵道:“就是附近的一座小房子。”

说完,星爵马上转移话题:“然哥,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

昆宇突然插了一句嘴:“不用跟他客气,他有钱。”

星爵瞪了昆宇一眼,又见周然还在不喜不怒的看着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说实话了,便叹了口气走过来,老老实实说道:“我捡了个东西,然后给买了。”

尹光洁与骆潮生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捡了东西还卖了,这可不是大家族出来的孩子能做出来的,且不说跌不跌份,主要是太丢人。这个时候,二人又同时想起周然说自己身世时说的是应该算是望京周。而且他们还想到在说承担班级的班费时,按照通常情况,体能五级的周然怎么说也应该在闻柳之前,不应该等闻柳说完之后,看上去有些敷衍似得答应下来。

当时,他们并没有太在意,此时想来却品出另一番味道。

瀚海大学的借读生并非都是不在乎那笔借读费的豪门,也有不少跟豪门有些关系的小家族拼着倾家荡产将自家孩子送进来的。

这会儿,尹光洁与骆潮生下意识的就将周然划进了后面那一类。

如果只是这样,他们还能与周然像之前那样相处,毕竟就算周然出身望京周,与他们所在的家族相比也还差上那么一点点。而本就几乎没有继承权的他们被家族花钱送进瀚海大学,几乎等同于提前透支了成年后能从家族得到的分红。

在瀚海大学三年半的解读生活结束之后,若能混到一张正式毕业证,自然可以一飞冲天。可若是没有,以后未必就一定比这些中等家族倾家荡产送进来的人强。

十六七岁的年纪并不大,但尹光洁与骆潮生这些人却要开始为自己的今后做出谋划。

作为借读生的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除了要拼命训练,去争取一丝得到正式毕业证的机会,还要想尽办法经营自己的人脉。

相比于那张几乎不可能得到的正式毕业证,经营人脉也许更加重要。

毕竟,这些同龄人毕业时就会按照体能等级直接授予军衔。若干年之后,不少人肯定能成为将军一级的大人物,就算出现一位元帅也不是不可能。而想要赢来这些人的注意,可不仅仅要花钱,更要通过自己的拼搏与努力。

只有足够拼命,才能让这些本身就比他们资质更好但更拼命的同学高看他们一眼,进而才有可能被他们记在心里。

可周然这几天里都做了什么?

请病假逃军训,学校里四处闲逛,一次体能训练室都没去过。

有些事,实在禁不起细想。

在这之前,尹光洁与骆潮生不止一次想过如何经营与周然之间的关系。不管怎么说,望京周都是帝京的大族之一,以后未必用不上。

可是现在,他们心中对周然生出了一层厚厚的隔膜。

也许日后他们还会如今天这样与周然相处,但二人已经不可能再将周然放在心里。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本就不喜欢小孩的他们对星爵与昆宇那点喜欢,也几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尹光洁与骆潮生心思生出的这些变化,除了他们自己知道,周然与星爵以及昆宇根本没有意识到。

人心善变,刹那之间。

从来都是如此。

不过,无论心中如何想,二人谁也没有出声,依旧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

周然没有问星爵捡了什么,还是问之前的问题:“你买了哪里的房子?”

星爵指了指东边说道:“中天庭。”

尹光洁与骆潮生听见这三个字差点没被呛着,心里万千思绪戛然而止。

周然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说道:“别告诉我是那一座。”

星爵弱弱说道:“就是那一座。”

尹光洁低声说道:“你们说的那一座不会是……天宫吧?”

都说到了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星爵一屁股坐下来抱着靠枕说道:“是。”

尹光洁根本不信,说道:“你们是在开玩笑吗?”

星爵不说话,昆宇更没有放在心上,只有周然似乎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中天庭是魔都最顶级别墅区,没有之一。

即使尹光洁所在的尹家与骆潮生出身的骆氏财团,想要在中天庭卖一套房产都要将几位实权人物请来开会共同决定。而尹家与骆氏再是有钱也没有人敢把目光盯上中天庭的那座被命名为天宫的豪奢大宅,大约也就只有帝京屈指可数的一流家族才有资格有财力拥有。

且不说尹光洁与骆潮生已经怀疑周然只是与望京周有些不远不近的关系,纵使周然的老子真是望京周的当家人,也没能力去打那座天宫的注意。

更何况此时说买下那座天宫的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卖掉捡来的东西去买的。

可能吗?

周然看了看星爵,又环视了客厅一周,说道:“雪球呢?”

“嘿嘿嘿!”

星爵的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笑嘻嘻说道:“然哥,少爷,不就是一座房子吗?你要是不喜欢咱就不要,行不?”

说话间,星爵从茶几地下抽出那本房产证想要扔出窗户,但是没舍得,随手扔给尹光洁,说道:“送你了。”

尹光洁与骆潮生原本一点都不信,但翻开房产证的二人很快就愣住了,看向周然的眼神再次生出巨大变化,眼底更有化不开的震惊。

尹光洁将房产证小心放在桌上,低声对周然说:“是真的!”

周然当然知道是真的,他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盯上你们的倒霉蛋呢?”

星爵故作不懂,满脸不解的说道:“少爷说什么呢?”

周然不语,转头扫了尹光洁与骆潮生一眼。

还沉浸在震惊中的二人只觉得脑袋一沉,转即就昏睡过去。

周然双脚搭在桌上,对星爵说:“还不说实话?”

“唉!真失败!”

星爵说完,吹了一声口哨,被他事先藏起来想要转移周然注意力的雪球一闪而现,直接跳到他的肩头之上。如今完全像是白貂儿模样的雪球有些委屈的看向周然,像是在无声控诉周然将他送给了这个令它很是头疼的小混蛋。

星爵似是看到雪球的表情,一把扯过雪球的尾巴,将这头兽皇级别的异兽在手里连连转了几圈,转手扔到沙发上,这才对周然说道:“开学当天就开始有人跟着我们,跟着就跟着,反正我们也不在乎。他们又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进来装了窃听器和摄像头,开始我们也很配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他们就更得寸进尺了。”

周然将脚翘在桌边,问道:“怎么了?”

星爵没说话,昆宇替他说道:“有人偷吃他的零食。”

星爵紧跟着连连点头,很是气愤的说道:“我可是准备第二天带给小美吃的,哼!”

周然眉毛一掀,凑过来八卦道:“小美是谁?”

“呜!”

星爵赶紧捂住嘴,马上转移话题道:“少爷,咱们还是说说那座房子是怎么来的吧!”

“不!”

周然说道:“我现在更好奇小美是谁。”

星爵哈哈大笑,转身向昆宇笑道:“你输了!”

周然脸色顿时一黑,抬起脚就要踹星爵,星爵却先一步跳开了,哈哈大笑,继续对昆宇说道:“记得教我那招混元三式。”

星爵马上对周然赔笑道:“少爷,为了我的混元三式,你就牺牲一下吧!”

周然又生气又想笑,瞪了星爵一眼,望向偷偷坐到远处的昆宇,半笑不笑道:“少年,最近胆子挺肥啊!”

昆宇顿时意识到自己要倒霉,转身跳出打开的窗户。

小白倏然而现,载着昆宇飘然远去。

星爵登时就呆住了,冲着窗户外大声怒喊道:“昆宇大混蛋,你又骗我!”

“现在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周然一根一根掰响手指头不断凑近星爵,满脸不怀好意的笑道:“就你这小脑袋还跟人家打赌,还敢让我牺牲,还什么零食,还什么小美,现在傻了吧?”

星爵哭丧着脸,昆宇能指望小白逃命,他是万万指望不了那个随时都想回到周然身边的雪球的。而没有了雪球帮忙,他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星爵弱弱道:“少爷,别打脸!”

广阔无尽的蔚蓝天幕下,昆宇站在小白背上哈哈大笑,当真是畅快极了。

绕着魔都飞了几圈,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昆宇才让小白回去。

从依旧开着的窗户跳进去,看着鼻青脸肿的星爵,昆宇主动出招对上周然。

如今的昆宇随时有可能跻身七魄炼第六炼,一身所学不仅尽是长生渡无上武学,更掌握不少传说中的秘招绝式,真实实力几乎堪比星纵第五转,周然的实力更不用说。

强如他们,方寸之间亦可尽展绝学。

仅有数十平米的客厅内,一人主攻一人防守,二人招式或是凌厉或是霸道,每一招的威势都在先天巅峰层次,而他们也在极力控制交手过程激荡的真元。以至于客厅之内只会偶然出现一道清风,却始终没有出现大动静。

昏厥中的尹光洁与骆潮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何等精彩的对决,鼻青脸肿的星爵看得相当认真。尤其在昆宇用混元三式与周然对决时,他的眼睛更是目不转睛。

热身过后,周然就不在手下留情。

当夜色渐渐将临时,昆宇也与星爵一样,鼻青脸肿。

在尹光洁二人身上倒了点酒,到小区门口打个车让司机将二人送回瀚海大学。周然自己跟着星爵与昆宇,去见那几个嘴欠的倒霉蛋。

周然也很好奇,跟踪星爵与昆宇的都是什么人。

能让星爵赚了一笔巨款买下那座天宫,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普通势力。而且那些人冲着星爵与昆宇而来的可能性很小,毕竟这两个小子才到这方天地没多久。

如果是冲着周然而来,又会是什么人?

关家?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极低。

关山海与周然那一战就发生在不久之前,躲在秦川密地的关家应该在休养生息以待日后,不该在这个时候再搞风搞雨。

若不是关家,还能是什么人呢?

夜色将降未降,魔都却已是霓虹世界。

不久前将半边天空都染红了的火烧云退去所有颜色,只剩一层或深或浅的铅灰色。

在一片片灰云下,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白影所去方向,正是中天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宫杀机何时起

灵气潮汐出现后,不仅陆地山川生机纷纷复苏,广阔无尽的海洋获益更大。§菠№萝№小§说

发源于黄海与东海的灵气便在中天庭所在之地交汇,汇聚了两座海洋的灵气不知因何将中天庭作为宣泄口。在魔都历经酷暑严寒时,中天庭这片天地四季如春,草木花朵繁盛不凋,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极少生病,诞生于此的孩童往往天资卓绝。

北枕浦江而东望万顷海景的中天庭当真得天独厚,这片房产之所以那么让很多大势力望而却步,不仅因为太过昂贵,更在于盘踞在此的势力太过复杂与恐怖。

近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魔都豪奢大家与帝京底蕴深厚的世家在此折戟沉沙。

到了今时今日,中天庭内的势力已经错综复杂到连帝京那些一等世家都不愿意牵扯其中,就更不要说其他家族了。

天宫位于中天庭最核心处,几乎正面两座海洋倒灌而来的磅礴灵气。

那可是两座海洋汇聚而来的灵气,何等庞大?!

就是因为灵气太过庞大,天宫之中除了几株年头久远的老树苟延残喘,其余草木根本活不下来,蚊蝇虫蝶更是不敢靠近。

便是这个原因,那座犹如古时帝皇宫殿的天宫看上去更像是一座无人能居的巨大坟墓。

在过去的百年里,天宫也曾有过几任主人。

第一个入主天宫的大家族便是苏家。

帝京一役后,苏家败落。

天宫的第二任、第三任主人都是玉泉山上的一流家族,没多久便都接连衰落。

在这之后,魔都大族,外省大家,轮番抢夺。

无论最终何方得手,没有哪个势力能将天宫握在手中半年时间。

接连有大势力大家族因为得到天宫或衰败或被灭族,天宫是凶宅的说法便开始出现,并且在极短时间内甚嚣尘上。也有人说,积聚太多灵气的天宫已经具备某种气运,不是身具大气运之人自然压不住,遭受反噬实属正常。

且不管是什么原因,天宫已经数十年没有主人却是真的。

曾经的周然对气运之说半信半疑,如今也不能说完全相信,但在来魔都之前,他确实没想过要染指天宫,可没想到天宫会自己找上门来。

白羽鸾鸟穿云而至,飘落在天宫之前。

魔都霓虹燃天,中天庭却一片黑暗。

但在周然三人落地时,位于最核心出的那座巨大宫殿却亮起了灯火。

周然拾级而上,望向天宫门前似乎早就等候在此之人。

那人坐在轮椅之上,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的看过来。

周然神情淡然,平静道:“是你?”

“是我!”

坐在轮椅上那人满眼仇恨之色,但他很快将这些恨意压下,换成一副卑微可怜的模样,对周然弱弱道:“周部长,我这副模样,您满意吗?”

“嘿嘿嘿嘿。”

不等周然开口说话,轮椅上的人又阴恻恻笑了起来,浑身骨骼皆被震碎之人本应该一辈子躺在床上,但他不仅坐着轮椅出现在这里,更想在周然面前一点点站起来。

一连尝试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满头皆是汗水之人,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盛。

只是无论笑成什么模样,那人嘴里始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天宫一片死寂,中天庭寂静无声。

周然静静的看着,昆宇冷冷的看着,星爵饶有兴趣的看着。

咚!

最后一次尝试,那人不仅没能站起,连带着整张轮椅都倾倒在地。

如同一滩烂肉一般趴在地上的人却还在笑。

周然走过去,将轮椅扶起,提着那人扔在轮椅上,转身进了那座灯火辉煌的天宫。

轮椅之上的那人猛地回过头来,原本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却突然从轮椅之上纵身一跃飞起,落在天宫大门口,挡住了周然。

周然看都不看他,步速丝毫不变,却说:“古圣轩,有意思吗?”

坐在轮椅上出现之人,正是被周然亲手废掉的古圣轩。

身上还沾着几片枯叶的古圣轩只是凭着一口真元勉强站在周然面前,他不能开口,因为那口真元一旦泄掉,他就再无法再站着了。不过,一个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监察部主事人,一个却是比死狗都不如的废人,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周然走近了,古圣轩的身体开始颤抖。

丹田气海早已被废,那口好不容易修炼回来的真元不过是无根浮萍,支撑不了多久。

周然已经走到他的面前,古圣轩抖若筛糠。

脸上冷汗,嘴唇发情,眼中无尽的恨意却在一点点变成祈求。

周然目视前方,看都不看这个站在他面前之人。

一步迈出,二人面对面。

又一步迈出,周然与他擦肩而过。

“周然!”

古圣轩突然出声,紧紧咬在口里的真元登时溃散,整个人带着不甘与祈求重重摔倒在地。

趴在地上的古圣轩极力转过头,冲着周然的背影嘶吼道:“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周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昆宇抬脚迈过古圣轩的腿,跟在周然身后。

抱着雪球的星爵跳过古圣轩的身体,仅仅跟上周然二人。

白貂儿模样的雪球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有些迷茫的回过头来看向瘫在地上的古圣轩。

古圣轩也望向雪球,黑灰色的双目登时泛出几分异样神采。

只见古圣轩拼劲全力抬起手想要去握住已经在脖子上挂了三年多的黑陶瓶子,那黑陶瓶中放着的正是当年他用来沟通地牛的牛角状石笋碎渣。

似乎感知到后面发生的这一幕,走在最前面的周然停了下来。

在古圣轩接触到黑陶瓶前,周然已经走回他身前。

古圣轩的手停下了,眼神冰冷的看着周然。

周然伸出手,将黑陶瓶子摄入手中。

古圣轩一语不发,脸上神情不变,唯有眼神冷了又冷。

周然看了眼黑陶瓶子,又望向古圣轩。

心中念头闪动,悬挂于腰间的玄火玉玲珑中传来一道炽热。

便在古圣轩的亲眼注视下,被周然握在手中的那只黑陶瓶子无声自燃了。

火色赤红妖异,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会让人心生畏惧。

黑陶瓶子与其中的石笋碎渣很快就燃烧殆尽,连一丝残渣都不曾剩下。

火熄灭了,古圣轩眼中的神采也熄灭了。

不再看周然,不再看星爵肩上那只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的白貂儿。

古圣轩突然觉得天宫里的灯火太刺眼,他便闭上了眼。

周然静静的看着古圣轩,良久之后却半蹲下来,将那本他亲自誊写的《破镜重圆》之法放在古圣轩身旁,说:“两清了!”

古圣轩猛然睁开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这本材质特殊书本紧紧抓在手里。

“周然!”

古圣轩冲着已经远去的三人大声道:“有人让我在这里等着你!”

无人回应,唯有灯火刺目。

古圣轩一点点爬回轮椅,拼劲全力重新坐上去,而后转头看向天宫,低声说道:“我们之间不会就这样两清,你给我等着!”

通往天宫大厅的路上。

星爵对周然说:“少爷,雪球睡着了。”

周然回头看了眼趴在星爵肩膀上熟睡的雪球,笑着说:“很快就会醒的。”

昆宇扫了眼雪球,也对星爵说:“好事。”

星爵一脸不解,想要捅醒这个突然睡着的小东西,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其实,星爵知道雪球很厉害很厉害,他明白周然将雪球送给他是为了保护他,他也很喜欢毛茸茸的雪球,可他心底怎么都忘不了的是那个为了保护他而被人活活砍死的小黑。周然将雪球送给他的最初几天,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到小黑。

可是这些事他跟任何人说,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亲眼看见亲哥哥被人砍掉脑袋的孩子,心思远比同龄人深得多。

天宫是一座五层高楼,整座建筑与内装修都是中式风格。

足有三丈之高的客厅穹顶悬浮一块不规则星空石,星空石之上有一盏古铜灯,灯盏之内放着鲸油。铜灯点亮时没有一丝烟雾,而星空石就像是这盏灯火的放大镜,仅仅一粒绿豆大小的火苗透过星空石就能将巨大的客厅完全照亮。

大厅两旁墙壁挂着巨幅山水画,左边为《江山图》,右边是《上河图》,皆为真迹,但最吸引周然注意的是挂在正对大门的那面墙上的一幅字。

与传承千年的《江山图》与《上河图》相比,不过几年岁月的这幅字实在太年轻了。

但对于懂字之人来说,看见这幅字便不会再去看两旁公认的传世名作。

只见孤悬在一面墙上篇幅并不大的普通宣纸上写着五个字——

人间烟火气!

正是周然亲手写下,而后又让青衣亲手交给沈飞的那副字。

沈飞当初没有保住那副“人间不值得”,但换来了进入四大军校读书的机会,周然却不知道这幅“人间烟火气”为沈飞带来的是好运还是噩梦。

前几日暗中跟着星爵与昆宇的那些人被星爵抓了扔在了这里,每日准时有人来送饭。

本应该被绑着仍在地下室的几个人,此时全都完好无损的站在大厅之内。

巨大的大厅只设立一个主座,那张紫檀大椅上正坐着一个人。

一个白衣青年。

那青年身后还站着两个少女。

白衣青年乃是先天第二境,那两位站在他身后的少女皆是先天第一境。

虽说一主二仆三人的实力不算高,但横扫一大帮世家绝对足够。

见周然带着星爵与昆宇二人走进来,那青年笑了笑,对身后两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挥了挥手,而后抱起膀子靠着椅背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两位少女无声走上前来,同时竖起掌刀劈向周然。

周然没有任何动作,星爵与昆宇先一步出手迎上二人。

不去看已经交上了手的四人,周然淡笑着一步步走向坐在主位之上那人。

坐在位子上的白衣青年依旧双手抱胸,直到周然与他的距离只剩下最后三丈,他才突然暴起,以一记重拳轰向周然。

周然目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挥手一扫,而后抬头看向站在第三层。

白衣青年甚至没反应过来便发觉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猛然撞向旁边的石墙。

轰!

整座大厅似是一颤,那青年重重撞到墙上。

星爵与昆宇本来想慢慢来,毕竟与他们交手的是两个少女,长得还挺好看。可见周然这边一招就解决了,两个毛都没长的小屁孩马上招式凌厉起来。

昆宇面对对手攻来的强招没有如之前那样选择闪避,而是以更强招式迎上。

从交手之后就一直示弱的星爵亦是突然变脸,直接一拳就将那个他觉得长得很像同桌小美的对手轰到大厅之外。

招起招落,胜负已分。

站在第三层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年轻人看向周然,淡然说道:“周部长不用留情,这三条命本来就是给你出气的,杀了就杀了。”

周然却说:“我不喜欢仰着头和人说话。”

“我也不喜欢。”

昆宇说完,一跃跳上第三层,当即就对那身着汉服的年轻人出手。

昆宇这次出手极重,一掌一拳皆是霸道。

那年轻人却应对从容,一退一进之间便轻易破去昆宇攻势。

昆宇不急更不怒,唯有手上招式越发凌厉。

周然踏着楼梯一步步而上,星爵跟在周然身后,眼睛却盯着楼上交手的二人。

随着周然一步步上来,昆宇出手更重,汉服年轻人反击力度更大。

待到周然登上第二层的时候,昆宇与那人都拿出真本事。

昆宇猛握双拳,一道浩大真元瞬间涌出丹田。

以拳化掌,掌开强招。

昆宇赫然开声道:“天浪贯日!”

交手至今,汉服年轻人已然知道昆宇之实力比他不弱多少。

面对昆宇强招,他自然不敢大意。

但见汉服年轻人急运重掌,出手亦是狠招:“百川汇宗!”

双强,双极招。

只有双招对决引动的疾风爆发,却生死胜败之分。

眼见周然还有最后几道阶梯就要登临三楼,汉服年轻人心底终于生出几分急切,手中招式顿时染上了几分隐怒与杀机。

于瞬息之间,汉服年轻人飘然化无踪。

昆宇心中登时生出警惕,却没有意识到他身上那件鹏羽衣已然先一步做出防护。

静气凝神,心无杂念。

昆宇将一身真元尽数汇于右掌之上,只待发现汉服年轻人踪迹便给予这雷霆一击。

此等时刻,下方众人不敢出声,周然也停了下来。

星爵满脸紧张,深怕昆宇会被伤到。

大厅寂静,风声亦无。

昆宇凝神以对,额头却有汗意生出。

哪怕明知周然就在身侧,他还是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生死危机。

心头压力巨大,昆宇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第一滴冷汗划过鼻尖时,昆宇精神几乎紧绷到极限。

“这里!”

令人心慌的寂静之下,昆宇突然转身,骤然出拳。

这一拳绝对是昆宇有生以来递出的最强一拳,因为在他出拳的前一个瞬间,七魄炼第五炼与第六炼之间的那层薄膜无声碎了。

也可以说,昆宇是以七魄炼第六炼的实力使出这一拳。

拳势强盛无匹,拳风澎湃浩荡。

本可以躲开这一拳的汉服年轻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竟会在此时破境,而面对这避无可避躲不能躲的一拳,他被逼得不得不现身,慌忙之间只能架起双臂去抵挡这一拳。

咔嚓!

拳到,手臂断。

汉服年轻人飞速后退,昆宇紧追而去。

眼看昆宇就要追上汉服年轻人,一声大喝突然在大厅中炸响:“住手!”

喝声出现之际,一道人影从汉服年轻人身后突然出现,以蕴含无上威势的一拳杀向昆宇。

“哼!”

周然怒哼一声,瞬间来至昆宇身边,以拳对上。

轰!

双拳相决,好似两方天地碰撞。

周然拉住昆宇急速后退,来人也抓着汉服年轻人退到远处。

看清楚最后出手之人的模样,周然当即皱眉头,冷声道:“竟然会是你?!”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九书:逆天篇

望着这个突然变成中年人模样的宇文邕,周然眼中有波动,但这些波动很快消失,最后变成一声了然的叹息:“原来是你!”

周然至今都还存着一份不解,那便是以古家为首的四大家族哪里来的底气要将周唐两家掀翻,甚至妄想取而代之。℡菠v萝v小℡说搞出那番动静之后,四大家族虽丢了手中权势退出帝京,却也算是保全了自身,周唐两家或是帝京其他家族当真只是忌惮四大家族背后的牵扯而放过他们?

此时看见出现在这里的宇文邕,周然心中才算是得了答案。

玉泉封山与燕山执掌大统定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大事,最高层与各大家族肯定商讨了许久。宇文邕作为燕山守山人,虽不在军政双方挂名,但他的地位决然不在九位超级高官与九大元帅之下,有资格提前知晓。

燕山执掌大统之后,守山人所能得到的好处绝对超乎想象。

若不是周然将玉泉山下的十色剑拔出插入燕山,如今的宇文邕怕不是已经达到上境。

在跨过天门之人都凤毛麟角的情况下,登临上境的宇文邕一旦倒行逆施,军方就算不惜代价估计也奈何不得他。

宇文邕显然知道十色剑的存在,这才推动古家为首的四大家族针对周唐两家。

如果事情当真如宇文邕所希望的那样发展,那么无论登顶玉泉山的四大家族还是被打落尘埃的周唐两家皆不能拔出那柄十色剑,就算双方联手都不可能。

十色剑象征国运,不是牵连国运极深的势力根本不能触及。

气运与国运冥冥不可测,机缘巧合之下成为燕山守山人的宇文邕却多少知道一些。后来他又凭借气运跨过天门,对这方面了解得更深。

正因为了解这些,宇文邕才一直对周然能拔出十色剑而疑惑不解。

曾经的燕山守山人今日来此,便是为了这个。

往事已是过去事,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周然知道与不知道都无关大局,他对那些事也没有多少好奇,更不想去将一层层拨开去看个仔细。

来魔都之前,周然不想去触碰这座天宫,但并不代表天宫找上门来他会装作视而不见。

周然不知道宇文邕与这座天宫的牵扯到底有多大,但既然在这里碰到,那就先把三年前的旧事做个彻底了结。

可今天,周然并没有打算自己出手。

看了一眼昆宇,昆宇轻轻点头。

瞥了一眼星爵肩头,已经苏醒过来的雪球抬头看向周然。

雪球的眼神中先是泛起一丝迷茫,随后很快清明。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明。

星爵突然觉得肩膀一沉,雪球已化作一道清风扑向宇文邕。

宇文邕起初并不在乎,但他很快就目露惊惧。

“兽皇!”

宇文邕提着汉服年轻人极速后退,心中那份惊惧已经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

包括新发现的秦川密地在内的四大密地,至今还没有一处被完全探明,有一点却能确定,那便是这四座密地更深处肯定存在着兽皇级别的强大异兽。

跨过天门直到现在,宇文邕不仅没有遇到过与他同一级别的强大异兽,甚至只碰到过一位同级别的存在,且还是不久之前才达到这个境界的关山海。而关山海的突然破境直接导致他那个想要反客为主霸占秦川密地的想法胎死腹中,更令他忌惮不已的是,才跨过天门的关山海竟比他还要强上一线。

这也是宇文邕此次不得不冒险来此的原因之一。

那一日,宇文邕几乎将周然与关山海对决的全过程尽数看在眼中,更亲自现身接下周然那一剑,对周然的实力有个大致了解。他曾以为就算最后谈崩,自己也有实力逼着周然同意。可他哪里能想到,周然身边竟存在一头兽皇?

兽皇级别的异兽本就比大多数跨过天门之人强大,而依靠气运才侥幸跨过天门的宇文邕连才进阶这一境界的关山海都不如,又怎么可能是兽皇级别异兽的对手?在感受到雪球身上突然爆发的恐怖气势时,他心中的那些算盘尽数被打碎,满心只剩下退意。

才苏醒过来的雪球还不在状态,让宇文邕带着那个身着汉服的年轻人逃出了大厅范围。

宇文邕也不敢迟疑,拉着不知是何身份的年轻人不放,转身就要冲向高空。

早就等候在外的白羽鸾鸟俯冲而来,属于兽皇的强大气势毫不遮掩。

竟然还有一头兽皇?!

宇文邕惊了!

此时连自保都做不到,他哪里还有多余实力去救人?

一把扔掉手中抓着的那人,宇文邕立即冲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在速度方面,宇文邕怎么能与白羽鸾鸟相比?

才逃出数十丈,小白就已飞到他前面。

亡魂大冒的宇文邕再换方向,又是才逃出数十丈就被小白堵住。

这个时候,雪球也差不多恢复过来。

白貂儿模样的雪球马上加入,面对两头兽皇的宇文邕登时就被完全压制住。

追出来的星爵与昆宇几乎很难看清小白与雪球的身影,只看见宇文邕疯子一样到处乱抓,很快就沦为一副凄惨模样。

衣服被抓碎,脸上与身上布满抓痕。

这些都是皮外伤,无足轻重,让宇文邕胆战心寒的是这两头异兽开始攻击他的丹田气海。

“啊!”

宇文邕既怕又怒,他知道自己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一旦丹田气海被这两头畜生给破了,那他与古家那个瘫在轮椅上的废物有何区别。

心知不能再等,更不敢再拖,宇文邕对周然嘶吼道:“周部长,快让它们住手!”

周然舍得让两头兽皇暴露,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它们收手?

“周然!”

见周然始终不动,宇文邕大急道:“你真想与我两败俱伤?!”

周然冷笑道:“凭你也想与我两败俱伤?”

宇文邕大声怒道:“如果再加上你背后这座天宫,够不够?”

周然闻言,脸色顿时难看。

没等宇文邕再开口,周然便让小白与雪球停下。

雪球翻身跳回星爵肩上,小白则盘旋在宇文邕头顶。

宇文邕连连喘息,心神却不敢放松丝毫,他盯着周然阴阴怒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周然不接话,问他:“你是这座天宫的主人?”

“我不是。”

宇文邕稍稍整理过身上衣服,沉着脸对周然说:“但你是!”

“这一切都是你所为?”

周然问的是星爵因何买下天宫之事。

“是我!”

宇文邕承认。

“为什么?”

宇文邕没有回答,却是从身上掏出一把铜钥匙仍给周然。

周然稍稍迟疑,抬手将钥匙接下。

钥匙才入手,周然顿觉双肩猛然一沉,好像整座中天庭都压在他的肩膀之上。

这一刻,不仅周然受到影响,星爵肩上的雪球缩成一团,小白亦是受惊,振翅高飞。

“走!”

宇文邕等的就是这个瞬间,见对他有威胁的周然与两头兽皇暂时无法脱身,他立即冲向那个汉服年轻人,依旧想要将之一同带走。

昆宇却比宇文邕先一步冲到那个年轻人身前,挡住宇文邕。

“滚开!”

宇文邕大怒,一掌拍向昆宇。

昆宇无惧,还以一掌。

纵然达到了七魄炼第六炼,昆宇与跨过天门的宇文邕差距依旧巨大。面对宇文邕毫不留情的一记重掌,他哪里能扛得住?

“噗!”

昆宇当即口吐鲜血,倒飞而去。

“宇哥!”

星爵大急不已,立即飞身过去想去接住昆宇。

“找死!”

宇文邕也不管星爵是要救人还是不知死活的来找他麻烦,随手就对星爵挥出一掌。

昆宇有鹏羽衣相护,且不说宇文邕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上境,就算此时的他已经踏入上境也伤不到昆宇。星爵却与他不同,星爵身上那件衣服是周然从伏春秋抢来的千峰图,的确是品阶极高的星元灵宝,可未必能护得住星爵。

对于才突破七魄炼的星爵来说,已经站在天门之上的宇文邕出手太快,快到他感觉到致命危机时,那一掌已经印在他的身上。

肺腑受创,筋骨震断,星爵犹如断线风筝撞向旁边大树。

昆宇捂着胸口,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挑不起,只能冲着星爵疾呼道:“星爵!”

“宇文邕!”

周然顶住巨大压力抬起头,双目瞬间完全化成漆黑色:“你找死!”

差一点就要抓住那个年轻人,宇文邕心头却突然涌现出一股恐怖无匹的危机感。

宇文邕根本不相信周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挣脱出来,毕竟那把铜钥匙所引动的不仅仅是这座天宫凝聚百年的庞大气运,而是两座海洋倾泻百年的全部灵气。

可跨过天门的他所感觉到的危机却绝对不假!

攸关生死之际,宇文邕没有继续去抓那个年轻人,而是猛地转头看向周然。

“你该死!”

周然一点点站直,身上虚灵衣已经完全化成墨色,被一道道自他体内涌现的真元拉扯的飒飒作响,好似狂风席卷的滔天巨浪。

周然双脚离地,缓缓悬浮而起。

天上云层极速飘远,一轮冷明月光破云而出。

当周然悬浮到天宫最高处,从宇文邕与那汉服年轻人角度望向周然,高天之上的那轮明月便在周然脑袋之后,为他增添了一个银色光轮。

冷月骤然变色,多出一层淡红。

周然一口气将千鸩饮体内所蕴含的那些死气全部纳于双掌之中,而这时,他丹田气海的九枚涡旋状先天之种几乎运转到极致,识海内的海量神念之力更是泛起狂涛巨浪。

“你真的该死!”

周然冷冷的俯视着宇文邕,声音冰冷的好似来自地狱。

此时的周然逆光悬立,地上的宇文邕与那汉服年轻人根本看不到他的双目已是墨色。

漆黑无比!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笼罩心头,宇文邕再也管不得其他,甚至不惜自损根本来抽身而逃。

“你该死!”

周然声如惊雷,落在天宫之上,落在中天庭上空,更落在宇文邕的耳边。

“逆天篇!”

周然如九幽无上存在一言可定生死,他再开《九书》至极绝学,怒然道:“荡月血殇!”

只是四字,天地为之变色。

天上月,似是一沉。

地上人,瞬间赴死。

宇文邕才逃出数丈便突然定住,而后艰难回过头来,指着周然颤声道:“你……”

一个字都没说完,宇文邕仰天倒下,气绝而亡!

如此死去,宇文邕满心不甘,瞪得巨大的双目里还藏着那么多筹谋。

周然立在天宫之上,紧握着那把铜钥匙。

瞥了眼宇文邕,而后望向那个面色大变的汉服年轻人,冷冷说道:“真以为这点气运就能压得住我?真以为这点灵气就能困得住我?”

周然缓缓握紧拳头,玄火玉玲珑中的地心火又一次燃起,焚烧被他握在手心的铜钥匙。

铜钥匙一毁,被天宫镇压的灵气当时就要崩散。

汉服年轻人深知灵气崩裂有多恐怖,他抬起脚就像离开。

“咳咳!”

昆宇艰难爬起来,对想要逃走之人冷冷说道:“你动一下试试?”

说话之时,昆宇看都没有看那年轻人,只是一步步坚定的走向重伤昏厥的星爵。

那年轻人看了看昆宇,一动不敢动。

铜钥匙被毁后,两头兽皇身上的压制全部消失,他又怎么敢动?

可不动不也是在等死吗?

昆宇一步步挪到星爵身旁,检查过星爵的伤势,将长生渡独有的救命药丸给星爵喂下去,对悬立在天宫之上的周然微微点头。

周然这才将视线从昆宇和星爵身上收回,纵身而起冲向百丈高空。

面东,是无尽大海。

望北,是汹涌浦江。

下方,是随时都有可能崩散的海量灵气。

一旦近百年继续的灵气溃散,莫说天宫与整个中天庭,估计半个魔都都有崩塌之危。

毕竟,这座天宫下方镇压的是两座海洋近百年倾泻的所有灵气!

周然从虚灵衣中取出竹笛,犹如滚油之中低落一滴冷水,天宫下本就随时都可能崩碎的无尽灵气当即就要崩碎开来。

白羽鸾鸟劲后柔羽骤然炸开,倏忽间飞到昆宇身前,两只爪子扣住昆宇双肩转即飞走。

雪球看似身躯柔小,体能蕴含恐怖实力,它拽住昏厥中的星爵一跃数十丈,似乎与小白有默契一般,直接跳到小白背上。

小白双翅一震,刹那间就飞到数十里之外。

那身着汉服的年轻人满眼嫉妒,也想立即逃离这个地方,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他不动,之前被周然三人所伤的一男二女就更加不敢动弹。

汉服年轻人瞥了眼死不瞑目的宇文邕,隐隐怒道:“今日当真就要死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九章 镇国六姓入大势

身着汉服的年轻人名为夏浮生。∮菠∞萝∞小∮说

久远之前,夏氏曾与周、唐、刘、秦与商并成为镇国六姓。

过去千百年的岁月中,六大姓氏起起落落,强盛之时一姓便是一国,衰落之时也不是普通大族可比。灵气潮汐爆发之后,六大姓氏也开始各自布局。

六大姓氏中,周唐两家坐镇玉泉山,商家与秦家留下一脉人守护祖地,余者尽皆跨过横亘在两座天地之间的那扇大门进入另一座天地。刘氏盘踞祖地不出,只派出很少几个人跟随商家与秦家进入那片未知之地。传承最为久远而行踪也最为神秘的夏家比之前更加神秘,几乎无人知晓他们又在谋划着什么。

夏浮生喜好穿汉服不仅仅因为他的母亲出身刘氏,更因为他从小就在刘氏祖地长大。

在年满十六岁之前,夏浮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姓氏代表着什么。

十六岁生辰那日,一个中年人出现在夏浮生家里。

当天晚上,夏浮生便被那人带出刘氏祖地。从那天开始,他就从一个在刘氏祖地长大的普通外姓人变为身份尊贵的夏家继承人之一。

那人给了夏浮生身份,又将他交给宇文邕便又消失不见。

从始至终,夏浮生根本没有见到那人真实面目。

但从那人出现时他母亲的反应来看,夏浮生猜测那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生身父亲。

夏浮生跟在宇文邕身边将近五年,可从他见到宇文邕第一眼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这个看上去对他还不错的陌生长辈,他与宇文邕的关系也一直是互相利用。

例如,宇文邕利用他的身份保全四大家族。

例如,他利用宇文邕的实力收服了夏家留给他的那些暗线。

夏浮生与宇文邕都没有预料到他们想要联手在周然身上做出更大的谋划时,还没有开始就被周然随手拍烂,宇文邕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在旁边,天宫镇压的灵气即将崩散而出,此时的夏浮生也处在死亡之河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刻陨落。

“周然!”

夏浮生抬头看着头顶月色孤悬在高空的周然,狠狠咬住这个名字。

过去五年里,夏浮生一直躲在幕后操纵诸多世家命运,多少世家豪族嫡系子弟被他随手捧上高位又被他转手打落尘埃。至于今日,真正能被他看在眼中之人寥寥无几。

身具周唐两家血脉的周然便是其一。

自周然踏入定军山开始,到前段时间周然与关山海那场生死之战,夏浮生几乎事无巨细全部知晓。为了保证今日会面不出意外,他甚至不惜将那枚牵动这座中天庭全部灵气的铜钥匙交给心怀叵测的宇文邕,就是为了在谈不拢的情况下能将周然永远留在这里。

夏浮生知道另一方天地存在却从未去过那方天地,即便如今的他几乎能以极少数顶级世家之外的所有大家族大豪门大势力做为手中棋子,可实际上,他的格局依旧还是太小,眼界更是与周然无法相比,而他所以为的万全之策更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没有去那个世界走上一遭,怎知天地之大?

从来就没有了解过真正的周然,又哪里来的底气与胆量敢将周然也视作棋子?

竹笛出现,被天宫镇压的灵气登时出现溃散之势。

一股仿佛毁天灭地的威能就要爆发而出。

夏浮生几乎认命等死。

却在这个时候,夏浮生意外发小自己脚边有一根竹笋破土而出。

竹笋出土后快速长大,眨眼间便达到数丈之高。

一根竹子长成,十跟竹子长成,一千跟竹子长成。

片刻而已,整个中天庭已然是一片竹海。

夏浮生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异象震惊到,他伸出想要触摸距离他最近的那根小竹子,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竟从这根竹子直接穿过。

“假的?”

夏浮生惊疑不定,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实在太超出他的认知。

随着这些竹子的接连出现,萦绕在他心头的危机感却在迅速流逝。

夏浮生立即抬头再次望向立在虚空之上的人影,低声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高天上,流云万顷,却始终难掩那轮圆月。

江海上,狂风巨浪,但中天庭丝毫不被影响。

周然扫了一眼已经被竹海占据的中天庭,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些被镇压在地下的海量灵气正被这些竹影吸取,最终全部汇入到他手中这根竹笛中。

吸取的灵气越多,竹笛便越显得翠绿,而且越来越接近通体无暇的翠玉。

当天宫之下的灵气被汲取大半时,竹笛几乎变成通灵美玉,不仅通体弥漫出柔和霞光,竹笛上的九个笛孔竟开始渐渐的由虚化实。

待到笛孔完全化实,天宫之下镇压百年的灵气几乎被抽取殆尽。

到了这个时候,覆盖整座中天庭的竹海纷纷枯萎掉落。

早在笛孔开始由虚化实,竹笛便主动与周然的神念建立联系,一连串奇异音符接连出现。这些奇异音符竟然也如那些剑影一样让周然的意识之体不断崩溃不断重聚,直至最终完全能承载这些音符为止。

“天音竹!”

周然终于知道这根小竹子到底为何物。

笛身霞光缓缓内敛,除了九个笛孔由虚化实之外,看上去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

手握天音竹,周然试着去参悟那些奇异音符。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天宫之前落针可闻。

足以将半座魔都崩塌的恐怖灵气竟这么轻易的就给化解了!

小白带着星爵与昆宇飞回,落在天宫前开始整理羽毛。

雪球趴在星爵身前,昆宇抬头望着周然。

猛然睁开双目的周然握着天音竹,自百丈高空缓缓落下。

当那把铜钥匙落在自己手上,而后天宫所镇压的灵气尽数压在肩头时,周然便知道天宫之前那些主人到底因何而亡。

实际上,天宫建造之初就是为了镇压两座海洋倾泻而出的那些灵气,而这座中天庭根本就是一层用来掩人耳目的外衣。天宫的历代主人虽然掌握了地契或是各种凭证,也只是名义上的主人,掌管着那把铜钥匙的夏家才是天宫的真正主人。

只要掌管铜钥匙,夏季就能凭此调动天宫镇压灵气而形成的气运去削弱名义掌握天宫的各大家族的气运。随着两座海洋倾泻的灵气越来越多,天宫所具备的气运威能也会越来越大。而当镇压的灵气达到一定程度,夏家甚至说不定能凭此削去帝京的国运。

周然之所以那么果断的就毁掉那把铜钥匙,并不是洞悉了夏家的这场谋划,而是因为铜钥匙对他存在巨大威胁。

宇文邕为何会那么轻易的就将事关重大的铜钥匙扔给周然?

其一,宇文邕不是铜钥匙主人,他只是从夏浮生那里知晓最简单的驾驭之法,根本无法发挥出铜钥匙的真正威能。在被两头恐怖兽皇环伺的情况下,他为求自保只能将铜钥匙扔给周然。因为他知道夏家先祖在铸造铜钥匙曾定下规矩,一旦铜钥匙落在外姓之人手中,天宫镇压的灵气就会尽数压在那人身上。

其二,铜钥匙乃是以天外陨石掺杂数种古铜铸造而成,除非登临上境之人亲自出手,否则几乎不可能被毁掉。而只要铜钥匙不被毁掉,夏家人就能以秘法将之强夺而回。

如果当时不是周然够果断的将铜钥匙毁掉,如果不是夏浮生对自家的铜钥匙太过自信,说不定铜钥匙已经被他夺回。而重掌铜钥匙的夏浮生就算敌不过周然与两头兽皇,拼着损耗天宫镇压的灵气做到自保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从刘氏祖地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姓人摇身一变成为夏家继承人之一,五年来更是顺风顺水,一切事几乎皆如他之心愿,夏浮生在不知不觉见早就迷失了自己。

过度自信甚至自负的人怎么会相信自己会死?!

真正濒临死境,他才恍然。

如果一开始不是想借助宇文邕的实力尽可能催动铜钥匙压制周然,而是抱着两败俱伤的念头亲自掌握铜钥匙,结局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如果早一点意识到周然是个不会接受任何威胁的疯子,夏浮生今日哪里还会来此,他甚至不会让宇文邕引星爵入套将周然扯进来。

夏浮生看着双脚缓缓落回地面的周然,眼神复杂极了。

周然瞥了眼已经苏醒过来的星爵,沉着脸说:“以后还捡东西吗?”

星爵做委屈状:“不捡了。”

周然一屁股坐到身后的石阶上,这才问夏浮生:“说说你是谁。”

决定毁掉铜钥匙时,周然其实并不知道天宫之下镇压的那些灵气能被天音竹吸取,他当时的想法是以虚灵衣刮走那些灵气。就算虚灵衣没能及时刮走所有灵气,使之崩溃开来也不算大事,他依旧能以虚灵衣将中天庭包围起来,最多也就是毁掉这座中天庭。

反正中天庭今晚也就只有他们几人在,星爵与昆宇不会被伤到,至于夏浮生几人生死,周然需要在乎吗?

“夏浮生!”

夏浮生回答道,说话时,他那双隐隐有着几分贪婪之色的眼睛一直小心瞥向周然手中拿着那根竹笛,心中也在猜测刚刚那片竹海虚影是否与此有关。

“夏浮生。”

周然将完全变成竹笛模样的天音竹在手指间转动几圈,而后当着夏浮生的面直接收入虚灵衣之中,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夏浮生问:“夏家人?”

身为周唐两家传人,周然怎么可能不知道镇国六姓的存在。

“是!”

夏浮生的注意力终于完全放在周然身上,他将对自身生死的担忧放进心里,直视着周然的眼睛说道:“这次我认栽,周部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周部长?”

周然对这样称呼自己的夏浮生笑了笑,他顺势躺下,望向高天之上那轮已经被流云遮住半面的圆月,说道:“十二地支之首的那个夏浮生也是你?”

夏浮生点头承认道:“是我。”

周然无声而笑:“十天干差不多成了关家地盘,十二地支大概也落在你手中,不能掌握监察部最神秘最强力的两个部门,我这个部长岂不是丢掉了一半权利?”

十天干与十二地支表面上看只有二十二个人,可这二十二人每年得到的资源几乎站到整个监察部的四成,折算成现金的话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若从这方面来看,无法号令天干地支的周然至少失去了监察部部长四成全力。

开始接手监察部时,周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在了解到监察部如今形势以及天干地支二十二人的真实实力后,他立即意识到分走四成资源的天干地支才是监察部的根本所在。

首先,四大超级部队只是在监察部挂名,四支部队的主官只对军委负责。

如果身为监察部部长的周然没有足够实力压制四位主官,那么四位主官完全可以对他下的命令置之不理。一旦发生这种事,上报高层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不仅九大元帅不会管,说不定还会让军委那些人觉得是监察部部长无能。

监察部乃是军方最总要的部门之一,没有任期长短之说,军委的几位常委甚至随时有可能联名召开军委会,直接将监察部部长换掉。

新监察部成立至今不过三年,前后共有三位主官。

第一任主官封万里,实力如何至今是谜,资格却是老到连九大元帅在他面前都是晚辈。他执掌监察部的两年里几乎不管事,军方上上下下却没有一个人质疑过他。新成立的监察部之所以能在短短两年里顺利稳定下来,没管过事的封万里功不可没。

第二人主官关山海,在军中资历比不得封万里,可他却是实打实的星纵巅峰之境,在无人知晓封万里已经踏入上境的情况下,关山海几乎被所有人认为是军中第一高手。

至少明面上是!

最高层那几位之所以能默认关山海成为监察部话事人,也不仅仅这背后的诸多利益纠葛,还因为关山海回归时曾带着关家子弟亲自到外部诸多大势力走上一圈,用许多人头换来了实打实的军功。

这些事也是周然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才知道。

身为监察部第三任也是现任主官的周然,所凭的不仅仅是燕山那一战,也不止周唐两家以及与各大势力之间的牵连,还有他在定军山那些年的表现。

监察部先后出了三位主官,每一位都是能压得住四大超级部队的强人!

但无论周然还是封万里与关山海,以监察部部长的名义确实可以征用四大部队高手,却都不会将手插进其中。

因为坏规矩,更犯忌讳。

除了四大超级部队,如今的四大军校在监察部也只是挂着名。

四大军校很大程度上关乎全民皆兵计划能否成功,身为监察部主官的周然不仅不能插手,还要想办法尽可能满足四大军校提出的要求。

抛开四大超级部队与四大军校,监察部便只剩下天干地支两部与监察处。

这种情况下,周然若不能执掌天干地支两部,手里还剩什么?

十天干中有六位星纵强者,余下四人皆是先天巅峰。而十二地支除了为首的夏浮生,其余乃是清一色的先天第三境。

周然再不热衷权势,也不可能任由这些人落在关家与夏家之手。

周然不会像关山海那样将权利尽握于己手,而才坐上那个位置的他就马上选择到瀚海大学做借读生,应该是最高层那几位大佬很乐意见到的。可他们要是真以为周然会如封万里那样做甩手掌柜,那可就要大失所望了。

顶级家族长大之人像是生来就懂得玩弄权势阴谋,周然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在个人武力强大到如今程度的现在,阴谋手段再是厉害又能有多大作用?

周然不着急将天干地支握在手中,不过是他想等着梵奎从定军山回来。

他就不信把距离上境仅有一线之差的梵奎扔进来,就不能把天干地支收拾的服服帖帖。如果当真不够,大不了再把青衣也丢进来。

一汪小小池塘而已,就算搅翻了大不了淹死几个人。

周然不着急,却有人着急。

便如躺在不远处还瞪着眼睛的宇文邕与站在面前的夏浮生。

夏浮生不可能不清楚周然想说什么,但他还是故做不懂的问道:“周部长是什么意思?”

周然呵呵一笑,猛地坐起来,看着夏浮生问道:“你说我杀你需要几招?”

“你……”

夏浮生本想说句狠话,可看见周然望来的眼神,气势顿时弱下来,他说:“我退出地支!”

“退出?”

周然冷冷一笑,说道:“我不同意!”

自己的小命还掌握在周然手里,夏浮生在周然面前实在硬不起来,他抿了抿嘴说道:“周部长想怎么样还是直说吧!”

周然捡起一片被夜风吹来的落叶,手指念着叶柄转了几圈,对夏浮生说:“既然你是地支之首,那就安心做你该做之事,其他的方面就不要你操心了。”

“周然!”

夏浮生终于努了,周然这是明摆着要他将手中掌握的夏家资源全部让出,他怎能不怒?!

“不同意?”

周然缓缓站起来,站在石阶上的他俯视着满脸怒气的夏浮生,冷笑道:“你跟我说说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夏浮生脸色变了又变,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就凭他姓夏!”

却在此时,一声仿佛来自九天的怒喝突然炸响。

夏浮生当即听出这声音是谁,狂喜不已的抬头望去。

第二百章 祖地与两方天地

剑下乾坤第二百章祖地与两方天地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这就是夏苍劫名字的由来。

灵潮爆发,大世将乱,岂止十年苍生劫?

身着古朴长衫的夏苍劫从天而降,目光灼灼的看向周然,怒声道:“就凭他姓夏,够吗?!”

夏苍劫就像从偏远乡村私塾中走出来的教书先生,脚踩帝京的老式布鞋,鞋边粘着泥土,洗得发白的长衫还坠着补丁,那张带着刚毅与愤怒的清癯面孔与夏浮生着实有几分相像。

周然不需问也能猜到面前这人应该就是夏浮生父亲。

眼前的这一幕当真是像极了孩子被欺负时正好被家里大人发现,周然觉得很好笑,但他又不敢笑,因为这个手指差点戳到自己鼻子的中年人是位他根本看不透的存在。

看不透那就是得罪不起啊!

但那又如何?

周然也不是那么容易低头之人,他摇着头对夏苍劫说:“不够!”

夏苍劫不废话,抬起一掌对周然压下。

这一刻,整个魔都境内的所有流云如受他牵引化成一直恐怖巨手,以足以震塌一座山岳的庞大气势尽数压向周然。

面对夏苍劫随意压下的一掌,周然根本无力抵挡,双脚猛然陷入坚硬石层中。

直到周然的膝盖几乎与地面齐平,夏苍劫才收回手,再次怒声问道:“现在够了吗?”

“不够!”

周然望向夏苍劫,冷冷一笑:“原来这就是夏家家风,佩服!”

“哼!”

夏苍劫面色肌肉猛地抽搐一下,而后再抬起一掌,想要直接将周然压入地下。

“夏老二,还要不要脸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天宫之上的封万里大骂道。

夏苍劫不仅当做没听见,这一掌的威势比之前更是狂增了七分。

“有种!”

封万里马上跳下来,亲自出手接下夏苍劫这一掌。

几乎能将整座魔都压沉大海的两掌,无声无息消弭于无形。

夏苍劫站在一动未动,封万里一直推到天宫门口才勉强止住身形停下来。

压下喉间血腥,封万里冷笑道:“你要是真有种就别在这里欺负小辈,恨山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本事你去找周老三。”

夏苍劫的脸色更加难看,紧握的拳头猛然松开,就要对封万里出手。

双手抱胸的封万里满脸不屑,丝毫也没有要防备的意思,他继续冷笑道:“你敢出手吗?”

“你!”

这个字好似在夏苍劫的喉间炸响,他举起的手却终究没有放下,怒视封万里一眼,转身就要带着夏浮生离开。

“就这么走了?”

封万里没有要这么放过夏苍劫的意思,他指着双腿依旧深陷地面的周然似笑非笑的说:“周老三有多护短你该比我清楚,要是他知道自家侄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说他会做什么?”

“他知道又能如何?”

夏苍劫顿时站住,侧过脸对封万里说道:“他若有本事就走出恨山!”

“他有没有本事走出恨山我不知道。”

封万里嘴角有鲜血缓缓流出,但面上冷笑分毫不减,继续说道:“我只知道他就算身在恨山,灭去你们夏家的千年谋划一样易如反掌。”

夏苍劫似是默认了封万里所说,沉默下来,封万里嘴角的鲜血却越来越多。

在这场存在于无形中的上境大势之战,封万里几乎完败。

“周小子不是看中夏家那些铜臭之物吗?那就当我这个做叔叔的见面礼了!”

扔下这句话,夏苍劫带着夏浮生倏然而去。

“呼!”

夏家父子离去许久,封万里直接瘫倒在地,连连大口呼吸。

周然运力震碎双脚周围的石面,快速来到封万里身边,担忧问道:“没事吧?”

仿佛脱了力的封万里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这个样子像是没事吗?”

“夏老二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记仇,你可要小心了。”

说完,封万里却猛地坐起来,转头对周然说道:“商家与秦家虽只留下一脉人看守祖地,但也不能小觑。盘踞祖地多年未出的刘氏也不似表面那么简单,以后遇到几家之人多留点心。我还需要坐镇玉泉山,未必每次都能及时赶到。”

“不过,也不用太小心。”

封万里站起来,对周然嘿嘿笑道:“真碰到了,打得过的就别废话,直接往死里揍,打不过的咱就跟他好好讲理。像今天这样打了小的来了老子的事也别担心,就算我没能及时赶过来,你最多受点皮肉之苦,他们也不敢真对你怎么样。”

封万里拍了拍周然肩膀说道:“该怕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真要把周老三逼出恨山,别说咱们这个小小的祖地,就是另外两方天地也受不住!”

封万里见周然开口要问什么,马上冲天而去,哈哈哈大笑道:“你们有种就试试?!试试周天倾能不能把你们的天给捅破了。”

这声狂啸妄言犹如震天惊雷,飘荡万里。

在这方被封万里称为祖地的天地之中,除了站在天宫之前的周然,大概唯有达到上境之人才听得见。

“是我小看了这片天地!”

周然以为自己去十二洲与大裂谷所在的天地走过一遭就长了大见识,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这方天地。

望着青天沉默许久,周然猛地转头看向躲在远处的一男二女。

看都不看那两个女人,周然问那个青年:“你是江云狐?”

被周然一语道破真实姓名,江云狐意外不已,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在周然身居苏城的那几年里,以古家为首的四大家族何等煊赫。同为四大家族的江家虽然比不了古家,却也是无数豪门想要攀附。

江云狐正是江家继承人之一,年幼之时,他甚至与古圣轩以及另外二人并成为帝京四杰。

那些年月,江云狐当真是志得意满。

可从周然重返定军山开始,江云狐的处境就急转直下。等到四大家族失败被逐出帝京,出身江家的江云狐几乎成了过街老鼠,曾经的帝京四杰更是彻底沦为笑话。

直到投入夏浮生麾下,江云狐才又称为帝京热门人物。

在今日之前,江云狐一直以为自己得了夏浮生重用。因为夏浮生交给他太多在他看来极为重要之事,甚至与很多豪门家主联络都是他一个人负责,可今日他才知道自己在夏浮生心中也不过是一枚随时都能舍弃的棋子。

周然说:“你们四家年轻一辈还有多少先天境?”

江云狐不知道周然为何会有此一问,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十七人。”

周然微微点点头,指着宇文邕的尸体说:“把人安葬了,回去告诉四家家主,让他们下周日把那十七个先天境带到这里。”

周然笑了笑,对江云狐说:“他们若不愿意来,我也可以亲自登门。”

事已结束,话亦说完。

周然扫了眼四周,带着星爵与昆宇就此离开。

望着飞天远去的周然三人,江云狐很久都没能收回视线,那两位被江家从小重点培养出来的女孩也随着江云狐看向高远的天空。

三人都是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先天境的天才,曾以为就算江家失势也能凭借一身实力重振家门的三人大概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失落。开始时,夏浮生将他们当做没用的棋子丢弃。后来,他们看见了一场也许一生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看到的恐怖对决。

将星纵境界视作毕生追求的他们第一次知道,哪怕比星纵境界更加强大的存在竟与会死,且还是那么轻易的死在他们面前。而最让江云狐感觉到大受刺激的是周然对他的态度,夏浮生多少还能把他当成棋子,周然从始至终几乎把他当成空气,大概连杀他都觉得浪费时间吧!

先天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

不对!

江云狐想到了周然,他清清楚楚感觉到周然如今就是先天第一境,比他还要低一个境界。

“先天境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江云狐出神的自语道。

站在他左边的那个少女听见他如此说,便说道:“也许他只是刻意将境界压低。”

“刻意压低境界?”

江云狐闻言差点笑出来,他回过头猛地一巴掌扇向说话之人,冷笑问道:“他为什么要刻意压低境界?为了给你看还是为了给我看?!”

被扇到在地之人不敢出声,另一个人也马上跪下来。

“算了。”

江云狐长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们根本不会懂的。”

周唐两家传人,血军总教官、监察部第三任主官,也学会为了行事方便会伪装自身境界,但今天今晚,周然绝对不会刻意把境界压低到先天第一境。

连普通世家子的格局都不至于此,就更不要说周然这样的顶级世家传人了!

江云狐让二人带上宇文邕尸体,他不知道周然到底想做什么,但他相信将宇文邕的尸体摆在四家家主面前时,那些人肯定会知道怎么做。毕竟,宇文邕是四家最大的靠山,四家能与夏家联系上也是因为宇文邕。

宇文邕身死,夏家那边的线肯定也会断,这种情况下,四家还能靠谁?就算四家还有办法能与另一方天地的几股大势力联系上,可远水解得了近火吗?

只要横亘在两道天地之间的那扇大门还存在,那些大势力就没有办法真正影响到这里。

然而,那扇大门还很存在多久?

待真正灵潮爆发之日到来,莫说那扇大门,就算祖地与两方天地都未必承受得住。

安排还昆宇和星爵,周然才回到瀚海大学就被老校长范道远给堵住。

第二百零一章 又一个老无赖

剑下乾坤第二百零一章又一个老无赖龙池学院,大门口。

范道远故意看了看手表,对周然说:“周然同学,现在可过了门禁时间。”

范道远才说完,门卫就要过来记下周然的班级和学号。

瀚海大学乃是顶级军校,军校向来重视纪律,迟到晚归绝对不是小事。

被老校长抓住,就更是天大的事了。

外人在场,周然实在不好发作。而作为借读生的他要是敢给老校长撂脸,肯定会成为瀚海大学明天一早最大的新闻,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模样。要是再被传到军部,他这个监察部第三任主官就更加没有脸面可言了。

范道远显然摸清了周然的脉门,不仅没有阻止门卫,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周然。

周然忍了,皮笑肉不笑的对范道远说:“念在我是初犯,老校长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在范道远开口之前,周然先一步拉住范道远的胳膊,硬拉着这位今晚肯定有事找他的老校长边走边说:“老校长,我正好有点事找你,咱们还是去你办公室说吧。”

这位负责看守龙池学院的门卫也是瀚海大学老人了,他很了解这位自从校长位置退下来突然变得很贪财的老校长对借读生有多狠,只要找点由头就能从借读生身上划拉一大笔钱。不过,这位在瀚海大学做了这么多年门卫的老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被老校长抓住还把老校长拉着跑的人,呵呵笑了笑之后,门卫开始想着这位借读生会被老校长搜刮多少钱。

深知真正灵潮爆发的老校长范道远之所以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模样,是因为他太明白真正灵潮爆发后这个世界会变得多么可怕。早就将一身积蓄捐给瀚海大学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弄来钱,多培养一个两个可用之人都是好的。

至于名声不名声,范道远早就不在乎了。

要不是事先知道这些,周然怎么可能任由范道远从他账上划走那笔天价借读费?

将范道远拉到没人的小路上之后,周然立马松开手,更在范道远开口之前先说道:“范老头,别想从我身上再得到一分钱!”

“看你说的,我老范是那样的人吗?”

范道远一身正气的说道,但转即又嘿嘿笑起来,贱兮兮的说道:“周教官,定军山那两千多人的借读费,你看什么时候方便给结一下?”

“没钱!”

周然盯着范道远,低声怒道。

范道远凑过来小声说:“周教官怎么可能没钱?我可听说汉武财团最近才有一笔钱进账,虽然不能一次性将借读费结清,但多分几次还是很快就能还清的。”

周然怒气冲冲的瞪着范道远,咬着牙说道:“范主任,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监察部部长,血军总教官只是兼着,说不定哪天就换人了,你就等着跟信任总教官去要吧!”

范道远好像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连连歉意道:“这人老了记性也不行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周部长可千万勿怪啊!”

周然看着范道远不说话,他知道这老家伙还有后招在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范道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对周然说:“周部长,这事监察部这个季度要拨付给瀚海大学的资源清单,需要周部长签字。”

周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更觉得头疼不已,不情不愿的从范道远手中扯过这张纸。

将清单迅速浏览完,周然随手就甩给范道远,转身便走:“不签。”

如果这些资源是从军方拨付的,周然肯定想都不想就签字,可这清单上面注明的资源出处却是定军山,目前还是血军总教官的周然怎么可能同意?

至少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

范道远小跑着追上周然连连说道:“周部长,您再不签字,咱们瀚海大学就揭不开锅了。”

周然不理,大步往前走。

范道远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说道:“周部长啊!您忍心看着你那些可爱的同学们明天一早吃不上热饭吗?”

“忍心!”

周然说道:“几天不吃饿不死。”

范道远追着周然不放,继续说道:“周部长,咱们学校好多个教职工家属住院,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付不起医药费被赶出医院吧?”

周然咬牙说道:“我能!”

范道远跺了跺脚,指着周然大声道:“信不信老头子明天就在你门口吊死?!”

周然呵呵道:“不信。”

“周部长,你这样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范道远甩了甩手里的清单,扬眉开声威胁周然道:“老头子明天就让全校学生教官全都堵在这里,亲眼看看咱们这位心狠的监察部新部长到底什么模样。”

“你请便!”

周然根本不接受威胁,呵呵一笑道。

“哎呦喂!”

范道远突然摔倒在地,一把抱着周然的腿就大喊大叫道:“快来人啊!学生打老师喽!堂堂监察部部长打人喽!快……”

周然赶紧蹲下捂住范道远的嘴,他今天总算见识到这老东西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了。

范道远识趣的闭上嘴,将那张清理递过来,说道:“签字吧!”

周然没去接那页纸,压着怒气问道:“我要是不签,你是不是准备不起来?”

“还是周部长了解老头子!”

范道远一副看见知己的神情,但马上就又倚老卖老的无赖道:“老头子反正退休了,这张老脸也不值什么钱了。周部长要是觉得老头子可怜,那就把字签了。周部长要是心狠不签,老头子还真就赖上周部长了。”

“嘿!”

周然气得一笑,他不是没见过封万里在外公面前撒泼打滚的模样,这些做过大贡献的老兵痞子舍得脸皮无赖起来那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让周然觉得头痛而又无奈的是,范道远不要脸撒泼为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整个瀚海大学。

堂堂瀚海大学老校长,实打实的军方上将,为了全民皆兵计划的顺利实施绝对称得上鞠躬尽瘁。退下来后却还要卖着这张老脸四处去弄钱,也是无奈之举。

四大军校太耗钱了,再多投入都不够。

周然心里对这些一清二楚,他不愿意签字可不是在报复范道远从他手里刮走借读费,而是因为身为监察部部长的他要管的不仅仅是一个瀚海大学,而是四大超级部队与四大军校。

新监察部成立的最初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服务全民皆兵计划,就算四大超级部队与四大军校再是听调不听宣,周然也得捏鼻子忍了,还要尽可能满足他们所提的要求。可他又不仅仅是监察部部长,确实还兼着血军总教官之职,所以这个字才不好签。

一军主官从来都是护短的,没有把自己盘子里的肉让给别人的道理。

周然没回来之前,执掌监察部的关山海就算挖三大部队去填玄甲军,但只要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太出格,三大部队能忍也就忍了。可如今周然已经回归,还坐上了监察部部长之位,不想着给定军山谋取好处,却继续割肉喂别人就说不出去了。

如果周然真这样做,定军山那边肯定有人敢指着他周然的鼻子骂街。

血军被梵奎训练了三年多,如今可是个个野性十足。

范道远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如今军部没有余粮,想要让瀚海大学活下去,他只能腆着一张脸找周然。实际上,今晚能对周然撒泼的也就是范道远了,换那个新校长过来,周然说不定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将人给打趴下。

四大军校的另外三所与瀚海大学的情况相当,也幸亏四大密地已经开始初步开发,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钱军团与军校断粮。

周然最终还是松了口,对范道远深处一根手指,说道:“一千!”

范道远马上摇头说:“最多两百!”

周然咬了咬牙,说道:“八百!”

范道远还价:“两百五!”

周然重重吸下一口气,说道:“七百!”

范道远犹豫了一下,狠了狠心伸出四根手指:“四百!”

“六百!”

周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数,他对范道远说道:“少一个都不行!”

范道远很坚决的说道:“四百五,多一个没有!”

“五百五!”

周然一把扯过范道远手里的清单快速签了字,将笔与清单还给范道远是再次说道:“敢少一个我就去把你家的门给砸了。”

范道远看过清单上的签字,乐呵呵折好收起来,也不用周然去扶,自己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不紧不慢的对周然说道:“最多只有五百,周部长哪天想去砸门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肯定在家等着。”

周然寒着一张脸,一秒钟都不想再呆在这里,抬脚就走。

边走边骂骂咧咧。

周然走远了,躲在远处的新校长才露面。

名为王国棋的新校长点头哈腰的对范道远连连道谢:“老师,辛苦了,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你回去就让人准备好五百张空白毕业证送去定军山。”

范道远笑呵呵的将周然签字的那张清单递给王国棋,却又叹了口气道:“也就这小子是真觉得我这张老脸还值点钱,换成姓关的,我就是一头撞死,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王国棋却笑着说:“老师您该这样想,咱们瀚海大学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最后不都是送去定军山了吗?问他要点钱怎么了?”

“嘿!”

范道远指着自己的爱徒笑道:“这个理由不错,下次我就这么说。”

说完,师徒二人哈哈大笑。

看似爽朗的笑声,其中夹杂着多少无奈!

席卷天地的大势下,他们所做的这些又能有多少用处?

苍生遭劫,天地昏暗。

幸好还有星光烛火。

第二百零二章 扫落萤火开棋局

剑下乾坤第二百零二章扫落萤火开棋局“昨天喝酒了?”

“跟谁喝的?”

“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也不记得。”

尹光洁与骆潮生几乎一觉睡到大中午,二人醒来后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身上还有没有完全散去的酒味,完全就像是宿醉,可他们想破脑袋也没能想起自己为何喝了酒,更记不得曾与周然一道去过翠园,见过星爵与昆宇二人。

闻柳虽也与他们一样退出军训,但人家还是如刚来时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几乎将时间全部耗费在体能训练馆中,周然此时也不在,想找个人问问都没有。

“你们睡到现在?”

班长木子洋过来的时候,尹光洁与骆潮生还没有完全清醒,顶着鸡窝头的二人正发着呆。

尹光洁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木子洋,说道:“班长?”

身着训练服的木子洋脸上还留着汗,他闻到了二人身上淡淡的酒味,又见二人此时模样,心头那点想要劝说二人努力的好意当场就散了。也许正如段宜思说的那样,这些出身豪门的公子哥跟他们不一样,人家生来就是为了享福的。

能在小小年纪达到体能九级,木子洋在瀚海大学也许不算有多凸出,放在四大军校之外的那些军校,却绝对算得上是天才妖孽一般的存在。

看上去有些呆的木子洋一点都不傻,他也就是比较热心肠,人情世故方面其实很通透。

木子洋对二人笑了笑,将手里的文件夹打开,拿出三张放在桌上,说道:“这是这个学期的任务登记表,我刚刚在体能馆碰到闻柳,他已经填好了。你们看一下,明晚交给我就行。”

骆潮生拿过一张看了看,挠了挠头问木子洋:“这么早?”

“每年都差不多,等周然回来,你们记得告诉他一声。”

木子洋说完,起身就要走。

“班长!”

尹光洁就坐在木子洋旁边,他抬手拉住木子洋,笑着说:“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训练,别急着急走啊!”

骆潮生跟着说道:“到底怎么填,我们也不懂,班长也跟我们好好说说吧!”

“对对对!”

尹光洁连连点头说道:“我听说了每年都有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班长你一定要跟我们好好说说才行。”

“我问过大三学长,他们说学校没有明确规定,但一般情况下,到达体能七级的同学会选择学分比较高的监察部,体能六级去国安,体能六级以下最好进警局。”

木子洋坐下来指了指桌上三张纸对二人说道:“这三张都是警局任务申请表。”

“班长,我突然有点后悔问你了。”

尹光洁看着桌上三张申请表,瘫倒在沙发上叹气说道:“深受打击啊!”

草草吃过午饭,二人就与木子洋一同出门。

木子洋去与本班同学汇合,他们则是去了体能馆。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在木子洋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这位看上去脾气不错的班长可是实打实的体能九级,就算毕业时还是这个水平,依旧有资格直接被授予上尉军衔。而正常情况下,瀚海大学的学生从进入校门到毕业大都能提升两个等级。以木子洋在军训时表现出来的狠劲来看,毕业时提升的等级说不定会更多,日后肯定前途无量。

从大家族出来的尹光洁与骆潮生心思可比同龄人深沉多了,很清楚才踏入校门的同学们大多数还没经过多少风霜雨雪,正是天真的时候,也是最好拉拢的时候。

真真秋风扫过,龙池微波微澜。

半山之上,周然与王国棋面对面而坐。

周然说:“我这算不算不务正业?”

王国棋给出了很中肯的评价,毫不留情面的说:“你不是不务正业,你根本就是在渎职!”

“渎职?”

周然笑了笑,点头说道:“倒还真是。”

王国棋凑上前来低声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件小事,周部长要是肯帮忙,就不算渎职了。”

周然没好脸色道:“昨晚要钱,今天又有事,你们真觉得我脾气有多好?”

王国棋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瞒周部长,这件事是军委那边让我转告给周部长的,军委那边想让我以学校的名义告诉周部长。”

“军委?”

周然眉头扬起,似笑非笑道:“哪位要给我下达命令?”

王国棋却不回答,只是语气一变,突然认真起来,满脸激动地说道:“周部长何等英明,而且自小就在定军山镇守国门,如今更是身居监察部主官要职,时刻都在为国为民劳心劳力,就算暂时来瀚海大学做借读生,那也为了是深入基层体察民情!”

王国棋瞥见周然嘴角抽搐不已,却没停下,强忍着心里的恶心继续说道:“在属下看来,周部长乃是我国栋梁,更是未来砥柱,国家有事定然舍生忘死!属下实在不屑于那等小人行径,更不屑于那等小人为伍。今日,属下就在周部长面前与那些小人划清界限。”

周然只觉得胃里一阵阵泛酸,更觉得浑身发麻,他问说完这些话还能面不改色的王国棋:“你就不能找人替你写一篇听着顺耳些的稿子?”

王国棋站得笔直,说:“属下对部长的尊敬是发自肺腑的,属下说的这些都是肺腑之言!”

周然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位上将高官用这种直白又蹩脚的话当面拍马屁,听得他浑身恶寒不已,最可怕的是说这话的人竟然能始终面不改色心不跳,他终于有些明白范道远为何会推荐他来担任瀚海大学新校长。

简直是人才啊!

周然感觉自己再听下去头皮会炸开,便问王国棋:“你还是先说什么事吧!”

王国棋只说了两个字:“台岛。”

“台岛?”

周然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

第一波灵气潮汐至今的百多年里,国内虽经过几次大风波,但整体的国势与国运却是与日俱增,今日之国力更是不知道要强出一百多年前多少倍。

这些年里,高层关注的重点始终是灵潮爆发,鲜有精力去注意台岛方面。

台岛那边自然也乐得不被大陆关注到,绿营蓝营继续维持着互相攻坚轮流坐庄的局势。

最近几年正是绿营执政,蓝营几乎被打得体无完肤。

执政的绿营还是想方设法将台岛与大陆隔开,全部注意力都在看着西方诸国的台岛,却因为大陆突然实施全民皆兵计划而紧张起来。

得益于灵气潮汐爆发,台岛整体实力确实也比往日强盛。从大陆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开始,绿营激进派扬言要与大陆进行军备竞赛的声音就没停止过,最近一两年更是尘嚣甚上,而且还得到不少年轻人的支持。

小小一座台岛当真强盛到如此程度了?

显然不是!

灵气潮汐爆发后,除了几个处在战乱中的国家,世界各国的国力几乎都在快速提升。

原本最强的几个大国提升最快!

但在灵气爆发至今的百多年,这些大国都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本国,鲜少注意外部。

大陆突然宣布推行全民计划如一记惊雷,震醒了无数国家。

被大陆吓得半死的邻国开始在暗中与台岛联络,藏在绿营背后的几大强国更想通过台岛来试探试探大陆如今的国力到底如何。

本身进步许多,又得了这么多的外援,老实这么多年的台岛自然重新热闹起来。

尤其那些耍弄嘴皮子的政客,跳得更是欢实。

全民皆兵计划已经推行到第二阶段,太多事需要紧紧跟进,太多计划需要实施,太多谋划需要一一论证。这等时候,最高层那几位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在乎台岛。而实际上,如今的台岛也确实不值得最高层浪费精力。

要不是真正的灵潮几年之后就要彻底爆发,高层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分心他顾,说不定早就派兵去占了那座没事就想着蹦跶两下刷刷存在感的小岛。

台岛之事,目前由比新监察部早成立十多年的军政部全权负责。

军政部与监察部级别相同,职权方面却远远无法与目前在军方排名第一的监察部相比。两个部门的主官方面,周然的地位几乎堪比九大元帅中排名第二的元帅,而军政部部长却还是实打实的上将,且排名更在四大超级部队主官之后。

此次的事与台岛有关,军政部部长与王国棋商量之后才找上周然,要不然王国棋也不会说这些他自己恶心更让周然恶心的马屁话。

军政部成立后,对台岛一直以怀柔之策,只要台岛那边不闹出过分的动静,军政部这边大多数时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军政部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将台岛有识之士的晚辈接到大陆读书就是军政部这几年来一直坚持在做的。

台岛在进步,大陆也在进步,两者之间到底有多大差距,说再多都是废话,只有亲眼见过了才能算是真正了解。

这些事原本进行得都很顺利,但全民皆兵计划实施之后,台岛就开始在这方面给予限制。

如今又是绿营执政,监管就更严了。

监管严却不是完全杜绝。

军政部成立之初所制定的两岸高校的高校生短期交流机制至今还在,虽说已经有些名存实亡,几所在台岛颇有影响力的高校却很认可。

每年开学不久,这几所高校就会邀请四大军校新生去台岛进行半个月的学习。

几所高校校董在台岛很有地位,执政的绿营不想与他们翻脸,但他们最多允许陆生过来呆上半个月就走,却很不希望看到台生前往大陆,可想要完全杜绝又不可能。只要那几所高校没有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送台生去大陆,绿营也就装作没看见。

蓝绿两大阵营撕咬不断,民众心思各异,台岛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王国棋来找周然就是为了此次去往台岛做交流生。

周然听完差点笑出声来,他对王国棋说:“这是谁提出来的,也真是够敢想的。”

王国棋却认真起来,说道:“今年跟往年有些不同。”

周然眉头微皱,问道:“关山海不是才出去走不过一趟吗?还有人敢跳出来?”

王国棋盯着周然不说话,脸上挂着一副你真不知道的表情。

周然扫了眼王国棋,心里明白王国棋想要表达什么。

燕山那一战至今还是军中绝密,最高层几位亲自下令封口,没有人敢泄漏一丝风声。哪怕外部有人听说一言半语,想必也只会当成笑话听了。更多人还是相信,监察部之所以突然换主官乃是因为军方各大派系之间又生风波,关家在斗争中失败才被逼出燕山。

与才执掌监察部就顶着无数压力组建第四支超级部队的关山海相比,上任之后连一次全体会议都没有召开的周然就显得毫无存在感了。

此外,高层的态度也有些奇怪。

关山海执掌监察部之时,关于他的报道绝对称得上铺天盖地,尤其在他已然达到星纵巅峰之境方面,笔墨极多,好似深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反观周然,自他成为监察部部长,关于他的报道屈指可数,军报上很快就没了他的踪迹。

两相对比之下,给人的感觉就像军方很怕别人知晓周然的存在。

实际上,最高层让一位先天第一境的毛头小子入住监察部,不仅外部隐藏极深对帝京极为了解的几股大势力不明白,军方各大军团也很不解,甚至有不少人很不服气。

军人,天生崇敬强者。

关山海乃是实打实的星纵巅峰之境,对外更是强势至极,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几乎赢得鹰派一众将领的好感,好战之人甚至对他心生膜拜。而外部诸多势力也因为他执掌监察部,很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可就在很多人觉得关山海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时,监察部突然换帅,还换成了一个年纪轻轻嘴上没毛的小东西。

哪怕那个小东西正是血军总教官,依旧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在这之后,军心有些沸腾,安静的外部又变得热闹。

可从始至终,监察部新部长根本没有露过面。

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人知道堂堂监察部部长跑到瀚海大学当了借读生,说不定各大军团会联名请求换帅,性子刚烈之人甚至有可能跑来跟周然拼命。

外部如今又热闹起来,却也不敢太过火,明里暗里得了各方之助的台岛蹦跶最欢。

军方大佬们终于有些厌烦,准备将这些萤火彻底扫除。

无所事事的周然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二百零三章 月斜江上波声远

剑下乾坤第二百零三章月斜江上波声远“军秘局那边不久前传来一个消息,日月湖这几日接连出现数次灵源波动,强弱不一。但哪怕最弱的一次,其强度也要堪比二品灵源。最强的一次波动,几乎可以媲美三品灵源。据能源局几位老专家猜测,日月湖有不小的可能会出现一枚四品灵源。”

周然问道:“四品灵源?”

“这还只是以目前感知到的几次灵源波动强弱为依据推测出来的。”

王国棋面带严肃,继续说道:“很可能不止四品。”

周然沉默,示意王国棋继续说下去。

王国棋稍作停顿,才接着说道:“目前各国不少高手都在偷偷潜入台岛,军秘局这边已经有数位先天高手折在那里。最后冒险进入那里的是军秘局在台岛的最高负责人,一位先天巅峰高手,他音讯消失之前传回一个消息,日月湖两位神秘高手坐镇。”

周然问:“两位神秘高手?”

王国棋说道:“至少是星纵第三转的强者。”

“没能确定身份?”

“没有。”

王国棋说道:“这一点才是最棘手的。”

周然轻声顿时冷了几分,说道:“连对手身份都不知道,军秘局局长可以拉出去枪毙了。”

王国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像是回答周然那位军秘局局长已经被枪毙,也好像只是在认可周然的说法,他说:“军秘局现在是由军政部万部长亲自负责。”

军政部现任部长名为万国锋,军秘局是军政部的神秘部门。

万国锋亲自负责军秘局,可见事态之严重。

王国棋继续说:“我们已经与台岛那几座高校联系上,那边这几日就会发邀请函过来,四大军校方面都会有人过去。按照惯例,交流生不会有带队老师,最多由两位大三助教随行。但以目前台岛的局势,我们担心会有人借机针对我们的学生。”

王国棋愤怒而又悲恨道:“周部长,绿营执政这几年,仅仅瀚海大学就有五人没能回来!”

周然神情未变,眼神却是陡然阴森起来。

王国棋看着周然说道:“我是接掌瀚海大学之后才知道,军部原来每年都会给四大军校死亡指标,周部长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一巴掌重重拍在身旁老树上,这株数百年老树剧烈摇晃。

王国棋犹如突然愤怒起来的狮子,可是再多的怒气与不满都只能尽皆压在他的喉咙中,他瞪着血红的一双眼睛看着周然,低吼道:“周然,他们可都是孩子啊!”

周然面色不变,静静的看着王国棋。

他不知道如果王国棋也去那方天地走上一遭还会不会说出这句话。

生或是死,从来不看年纪!

纵然心中明白这些,周然对王国棋心头的悲哀与愤怒还是能感同身受。

因为定军山上,他曾见过太多人死在自己眼前。

那些人也都是孩子!

周然不是那种傻到会说替别人去死之人,但这一路行来,他做过的傻事一点也不少。

他只是不希望看到再有人在自己面前倒下。

台岛,走上一遭也无妨!

十九岁的监察部新部长却也不会被王国棋三言两语就给鼓动得热血沸腾,怒火冲天。

周然看向已经意识到自己心思被看透的王国棋,说道:“让我去台岛也不是不可能,但你们也别把我当傻子耍。”

王国棋尴尬的笑了笑,却没说话。

周然说道:“万国锋的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支使我,范老头又找了谁?”

“这事跟范老师……”

王国棋还想问范道远辩解,但见周然冷冷看来,声音顿时低下来,说:“洪元帅也知道。”

王国棋所说的洪元帅正是九大元帅之首的洪清辉。

如果仅仅是台岛这次突发变故,也许还惊动不了洪清辉。可要让周然亲赴台岛,没有洪清辉的同意,王国棋就算有天大胆子都不敢一大早跑来跟周然说这些。

既然洪清辉已经知道,周然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王国棋见周然最终答应下来,心头总算松了一口气。

全民皆兵计划推行到第二阶段不久,省级以上的所有军校校长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换成实力与军衔想匹配之人。

这本来应该是全民皆兵计划进入第三阶段时才开始实施,目前也只在各大军校上面推行,目的是为了给各大军团与军方上上下下一个明确的提醒,也让各个方面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背景并不深厚的王国棋能顺利晋升上将与入主瀚海大学,便是因为他在一众中将中率先踏入先天第三境。

那日身在燕山亲眼看见那一战的人不在少数,王国棋身为瀚海大学校长,一年到头也就只有寥寥数次回京的机会,上次回京正好是燕山之战发生之后。最高层下达了封口令,他因为级别足够高,才从几位有过命关系的同僚口中听说了只言片语。

已经亲眼看见周然数面,此时更是与周然面对面,王国棋依旧很难想像这个看上去与普通学生没什么不同的小子竟能以先天第一境战败星纵巅峰之境。

天知道王国棋当初听说的时候,心头是何等的震惊与不敢相信。

哪怕到了今日,他心底其实还埋着几分怀疑。

许多只是听说而没有亲眼看见之人,大概与王国棋心思一样。

毕竟,太过匪夷所思了!

但不管怎样,周然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血军总教官,而且也确实进阶了先天境,如今又是地位高到需要所有上将仰望的监察部部长,将交流生的安全交给周然,王国棋也觉得放心。

如果王国棋地位再高一些,高到能坐上洪清辉那个位置,他就有资格去翻阅那份记录周然过往的绝密资料。看过那些资料后,他未必就能对周然完全了解,但肯定不会如现在这样觉得心头轻松,说不定在周然从台岛回来之前,他连一个好觉都睡不了。

可惜,他不知道。

九大元帅之首亲自关注,监察部部长亲赴台岛,为的可不是要保护几个交流生的安全。

台岛之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全民计划皆兵推行至今,整个社会的尚武之风看似已经形成,却还需要鲜血来刺激刺激。

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真正灵潮爆发会对这方天地有多大的冲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另外两方天地无数大势力会因此而知道祖地的存在。

祖地牵涉诸多隐秘,那些大势力肯定会想方设法将手插进来。

如果那扇天地之门没有被灵潮摧毁,也许还能将那些达到上境甚至超脱天地的禁忌存在隔绝在外。可若天地之门在灵潮中完全崩毁,祖地就会完全暴露,那可就麻烦了。

无论那种情况,实力低弱的祖地都会陷入大动荡。

除非,恨山肯出面!

可周天倾已经自囚恨山数十年,周唐两家被逼得封山都没有出现,真正灵潮爆发时,他会走出那座炼狱之山吗?

燕山,一间老旧办公室内。

洪清辉敲了敲桌子,低声对身后说道:“摄天宫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一道声音许久之后传来:“没有。”

洪清辉笑了笑说:“你说我去玉泉山找找我那位师兄,他会不会……”

那道声音直接打断他:“不会!”

洪清辉好似自语一般的低声说道:“周唐两家那么多人,能回来一两位也是好的。”

那声音说:“周天纵将独子留下,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

洪清辉说道:“至少目前看来,还不够。”

“他才十九岁。”

那道声音说:“你太贪心了。”

洪清辉摇头说道:“不是我贪心,是没有时间了。”

“所以你就这么着急将他扔进旋窝?”

洪清辉摇头笑道:“堂堂监察部部长跑去做学生,这可有点不务正业。”

“你们本来不就希望他什么都不做吗?”

洪清辉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可看那小子果真什么都不干,我这心里还有些不平衡,所以就给他找点事做做。”

“你就不怕他把天给捅漏了?”

“我就怕他不把天给捅漏。”

那道声音沉默一会儿才又说道:“希望到时候你别后悔。”

洪清辉说道:“我现在就开始后悔了。”

洪清辉无声的笑了,又说道:“隐门与各大世家大概都已与两方天地联系上了,短时间内没什么问题,但灵气潮汐大爆发之时肯定会有人弄出大动静。”

洪清辉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紧皱,继续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祖地有失,不然镇国六姓可就要以此为借口插手进来。那个时候,麻烦只会更大。”

那个声音开口说道:“至少周唐两家不会乱来。”

洪清辉说道:“可周唐两家也不会出面去阻止另外四家。”

“你既然知道,还让那小子搀和进来?”

洪清辉没有立即开口,良久之后才回过头去看向拿到声音来处,满脸老奸巨猾的笑意,他指着那张他坐了很多面的旧椅子,说道:“你说,我要是把这个位置交给那小子,会怎样?”

那声音想都没想就马上说道:“玉泉山能把你喷成筛子。”

洪清辉浑然不在意,笑嘿嘿的说道:“又不是没被那两个老东西骂过。”

那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沉声问道:“你是认真的?”

洪清辉半真半假的说道:“随口说说。”

洪清辉当真只是随口说说?

与王国棋分开后,周然独自一人来到比昨天更加冷清寂静的中天庭。

他站在那座天宫屋檐上,北旺汇入大海的浦江。

从正午,至夜色降临。

再至江面上有月色浮沉。

月斜江上,波声远。

第二百零四章 隐门

华阳派副掌门吕佰岳亲自带上两位徒弟找到翠园。∠菠±萝±小∠说

这是第一个找上周然的隐门。

能查到周然在翠园租房,华阳派多少有些门路,但仅限于此,不然也不会第一个跳出来。

有了第一个,想必很快就会有第二个。

隐门也要入世了!

今日正是周五,周然并不在翠园,星爵与昆宇才放学回来。

当!

当!

当!

敲门声便在这个时候响起。

星爵伤势已经痊愈了七七八八,但这小子装病装上了瘾,继续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昆宇也不揭穿,负责做饭打扫。

听见敲门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星爵对正做饭的昆宇说:“小宇子,去开门。”

昆宇闻言随手将抹布扔到星爵头上,这才拍拍手去开门。

自他们二人住到这里之后,除了周然上次带来的尹光洁与骆潮生,还没有别人来过。

昆宇打开门,看了看外面三人,淡淡问道:“你们找谁?”

吕佰岳倨傲的扫了眼昆宇,直接带着两个徒弟进门。

身着古朴长衫姿态高傲的师徒三人一点都不客气,来到客厅就坐下来。

大徒弟吕昌华半仰着头对昆宇说:“周然呢?让他来见我们!”

昆宇淡淡的看着三人,个字都懒得说,转身去了厨房。

星爵坐了起来,看稀有生物一样看着面前三人,说:“你们谁啊?”

“我们是谁?”

比吕昌华更显得高傲的吕盛华指着胸前绣着的古鼎,说道:“华阳派!”

说完,吕盛华指了指吕佰岳,说道:“我师父乃是华阳派副掌门,快让周然来见我们!”

星爵望向几乎在用鼻孔看人的师徒三人,他很好奇这位归元境老头带着两个体能九级的徒弟是不是来搞笑的,他问:“你们找周然有什么事?”

“我们有什么事会跟你一个小屁孩说吗?”

吕昌华说道:“赶紧让周然出来,要是耽误了我们的大事,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宇子!”

星爵想笑却忍着了,对厨房那边大叫道:“有人要揍我!”

昆宇黑着脸出来,瞪了眼星爵,转头对吕佰岳三人冷冷说道:“你们是想自己走,还是想让我把你们一个一个扔出去?”

“放肆!”

吕佰岳顿时大怒,一掌拍下,直接将沙发扶手拍断,包裹扶手的牛皮更是碎成一缕一缕。

星爵哀嚎道:“我最喜欢的小牛皮沙发啊!”

吕佰岳既怒又觉得尴尬,那只手放也不是抬也不是。

二徒弟吕盛华见此也有些尴尬,吕昌华脑子转得快一些,开口说道:“周然到底在不在?”

星爵不答,还在心疼的看着沙发扶手,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

吕盛华说道:“多少钱?我们陪!”

吕昌华差点给吕盛华一巴掌,马上就要开口转移话题,星爵却率先开口道:“这是密地白牛幼崽皮做的,买的时候三十六万!”

吕盛华被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沙发竟然这么贵。

吕佰岳听到这个数字也明显抖了一下,吕昌华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那沙发扶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哼!”

要说姜还是老大辣,吕佰岳猛地站起来,说道:“周家人也不过如此,我们走!”

话音未落,吕佰岳已经走到门口,两个徒弟紧紧跟上。

昆宇二人没有追着他们要赔偿,就这么任由人离开。

感知到师徒三人气息消失,星爵转身躺下,揪着雪球的耳朵问昆宇:“什么情况?”

昆宇没说话,盯着门口看去。

当!

当!

当!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不用星爵开口,昆宇已经来到门前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大腹便便一中年胖子,满脸油光,几乎被肥肉挤成两条缝隙的眼睛如毒蛇一样快速从昆宇身上扫过。他没有如果之前那师徒三人一样直接进门,而是艰难的躬下身,笑呵呵的对昆宇说道:“周然周大少是不是住在这里?”

昆宇没有让开路请胖子进门,说道:“他不在,你有什么事?”

“周大少不在?”

胖子慢慢直起来身,脸上笑意未减,却也不是之前样客气,说道:“小兄弟转告周大少一声,就说衡山派庞贵他日再来拜会。”

话音才落,胖子庞贵转身便走。

胖子离开不久,又有月青门、阳江门、金刚门、玄指门……

这些门派只有一两个人来,年级大一些的实力大都在归元境,年轻一辈要么在体能九级,要么刚刚修炼出一口真元。这些人似是知道周然不在,留下姓名与来历之后便离开。

又送走一波不知道有何目的的访客,星爵与昆宇这才坐上饭桌吃饭。

星爵问昆宇:“这事要不要告诉少爷?”

除非有人在的时候会改口称周然为然哥,私下里二人还是习惯以少爷来称呼周然。

昆宇道:“没必要。”

星爵想了想点头同意,转即却说道:“你说这些小门派来找少爷会有什么事?”

“不知道。”

昆宇吃完最后一粒米,指着星爵的碗说道:“快点吃。”

星爵三两口吃完,敲门声又响起了。

昆宇坐着未动,达到七魄炼第六炼的他也无需走到门前,挥手之间直接以气将门打开。

“长拳派前来拜会周少!”

长拳派来了五人,一老四少,开口说话的老者名为应奕,乃是长拳派现任掌门,其周身隐有星力不断流动,已然进阶先天境。

应奕身后四人中,两位中年人气息绵长,神意饱满,真元浑厚无匹,想要开启真元三炼还不够,但凭此底蕴踏入先天境的机会不小。站在最后的两个年轻人与周然年纪相当,满脸桀骜不驯之色。当然,如此年纪就已是纳元境界,也算得上惊艳之才。

与之前那些门派相比,长拳派五人不仅实力更高,也更知礼,但也更来者不善。

站在门口的应奕没将星爵与昆宇当成普送孩子,抱拳说道:“劳烦两位小兄弟转告周少一声,长拳派应奕欲与周少切磋一二,时间地点由周少定。”

“咳咳咳!”

星爵正在喝水,听见应奕这般说,登时被呛得连连咳嗽。

冷着脸的昆宇也笑了,说道:“切磋?”

应奕说道:“正是!”

星爵终于喘顺了气,马上问道:“别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应奕?!”

站在后面的两个青年几乎当场变了脸,长拳派创立至今数百年之久,唯有现任掌门应奕达到了先天境。长拳派之所以能从与衡山派华阳派这样的一众小门派中脱颖而出拥有如今盛况,也是应奕之功劳。身为将应奕视作偶像的两位孙辈,他们不容许任何人对爷爷不敬。

应奕抚须而笑,浑然不在意道:“老朽正是那个应奕。”

星爵放下杯子说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长孙应南齐终于忍不住踏上前来,怒声说道:“小东西,别找不痛快。”

应奕不高兴的扫了应南齐一眼,应南齐没敢与爷爷应奕对视,被他父亲身后拉回身后。

站在门口的应奕笑着说道:“听闻周少进阶了先天境,老朽如今正好也是先天第一境,虽说拳怕少壮,但只是切磋,点到为止,不涉及生死,想必周少不会拒绝。”

“听闻?”

昆宇边收拾碗筷边问道:“听谁说的?”

应奕皱眉问道:“莫非传闻有假,周少并没有进阶先天境?”

灵潮爆发,天地复苏,个人武力飞速提升。

高层为防止侠以武犯禁之事发生,对隐门始终施以高压政策,不仅将各大隐门的武学典籍搜刮一空,更给隐门划出极小的生存空间。即使后来军方早已掌握全局,对隐门的压制依旧没有放松过。如衡山派庞贵这等想要做点生意维持门派不倒之人,一直都是躲躲藏藏。

直至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到第二阶段,高层才渐渐放松对隐门的压制,但很多如华阳派这样几乎与世隔绝的隐门已经不知道外界发展到何种模样。

要不是有人前去找上他们,说不定他们还会一直躲着不出。

这些对外界的印象还存留在灵潮爆发前的隐门之人,自以为修炼出一口真元,甚至达到归元境已很是了不起。

便如吕佰岳师徒三人,出山之后一路来到魔都,虽然被眼中所见震惊到,但他们并没有碰上任何一位修炼出真元之人。自持宗师身份的吕佰岳师徒即便身上没有多少钱,丝毫不觉得窘迫,毕竟历史上那些武道大宗师一旦入世,皆会得到重用,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吕佰岳师徒来见周然,除了要替找到他们之人将一件东西转交给周然,也想着趁机见见这位了不得的世家子,为华阳派日后发展作出谋划。

在他们之后来找周然的几个门派,大都抱着相似的心思。

他们本以为武道大宗师出面,就算身份再高的世家子都会拿出足够的礼仪。可惜正主还没见到,却被两个小家伙弄得尴尬不已。

这些被军方镇压近乎百年,为了保留宗门传承而不得不躲起来的隐门都才入世,等到他们真正了解到如今的世界,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今日的自己既可笑又可悲?

长拳派一直都是半隐退状态,境况看上去远超华阳派,实际上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军方对隐门的压制不仅仅在于圈地为牢,更在于隔断了隐门与上层的联系。断了从上层得到消息的渠道,可就等同于瞎了双眼。各大世家与各大势力也不敢擅自与这些隐门联络,否则被联络的隐门与那个世家或势力都会被军方血腥荡平。

这些年来,因为这个原因而消失的世家与隐门可不止一家两家。

即使如执掌长拳派的应家,也几乎是从传闻中得知周然进阶先天境,这还是有心人想让他们知道,可想而知军方对隐门的压制到底多厉害。

已是年过古稀的应奕极为好战,踏入先天境多年却几乎没能再进一步的他极其渴望与同级别之人痛痛快快大战一场。但自从进阶先天境之后,便没有再遇到同级别的对手。从一位老友那里意外得知帝京一位大世家子进阶先天境,应奕就有些安耐不住了。

“传闻不假,周然确实已进阶先天境。”

昆宇缓缓站起身来,对应家五人笑着道:“但他的先天境跟你们理解的先天境有些不同。”

“不同?”

应奕不解道:“有什么不同?”

昆宇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倏忽间来至应家五人身前。

应奕最先反应过来,抬手就要拦住这小子。

可应奕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昆宇就已经扣住他的脉门。

应奕大吃一惊,体能真元猛然一震,顿时有磅礴星力被引动降落而来。

面无表情的昆宇唯有嘴角带着几分冷笑,他一指点出,令一道应奕骇然的真元顺着他那一指登时点在应奕丹田,直接让应奕的丹田气海内凝聚的真元崩溃。

真元崩溃,应奕引动的星力立即消散。

应奕神情大震,想要凝聚真元反抗,可几番尝试解释失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小家伙手里连一招都没能坚持下来。

“找死!”

应南齐大喝一声,就要冲上来。

昆宇收了手,飘忽而回。

重新站在桌子前,昆宇对应奕说道:“这就是我说的不同。”

应奕的面色变了又变,刚刚二人交手不过瞬间之事,他身后四个晚辈未必能看出名堂,但他心中却很清楚,是自己完败,而且还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那种完败。更令应奕难以接受的是,一招击败自己的小东西竟然不是先天境。

“领教了!”

应奕对昆宇重重抱拳道。

应家五人离开翠园,应奕才将憋在心头的一口气缓缓散去。

这位年过古稀的长拳派掌门人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打击的斗志全消,相反,他那双眼中的战意反而比来此之前更加昂扬。

应奕不怕别人比自己强,他只怕前面无路可走。

在应奕看来,那个还没有进阶先天境的小东西既然能一招击败自己,只能说明长拳派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宽。

在高压政策下还能传承至今而不灭,这些隐门的韧性之强远超想象。

只是他们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直接找上周然。

第二百零五章 隐事处

剑下乾坤第二百零五章隐事处中天庭,天宫。

古、江、雷、宁四家家主在周然定下的日期,将自家达到先天境的十七位后辈全部带来。

江云狐亦在其中。

除了四大家主,大概只有江云狐一人知道他们来此究竟为何。

古轻权依旧还是古家家主,曾为九大元帅之一的他更是实打实的星纵强者。

江、雷与宁三大家传承不及古家那般久远,至今还没有出现过达到星纵境界的强者,不然也不至于处处以古家马首是瞻。当年在帝京煊赫一时的四大家族,真正有重量的乃是古家,江家、雷家以及宁家因为投靠古家最早才得了巨大好处。

成也古家,败也古家。

古家被扫落之后,与古家几乎融为一体的三大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本以为抱住燕山守山人宇文邕的大腿,更通过宇文邕搭上了夏家,四大家族还有翻身机会,可惜这一切都变化得太快。宇文邕突然身死,夏家继承人紧跟真消失,几乎完全失势的四大家族又被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盯上,四位家主心头的苦涩滋味真是难以描述。

江云狐将宇文邕尸体带回去的那一日,古轻权与另外三位家主几乎皆是心神俱骇,他们自己都不记不清问了江云狐多少次宇文邕到底因何而死。

不是江云狐没说清楚,而是四人根本不敢相信。

当初在云川密地,被内定为神卫营下任统领的古圣轩最后虽被周然废了,可当时古圣轩几乎压着周然打,云川密地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亲眼目睹了那一幕。这才过去三年时间而已,如今也不过才是先天第一境的周然怎么就有实力击杀一位跨过天门的存在?

无论心头有多少怀疑,四位家主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按照周然所说的去做。

因为,他们现在必须继续隐忍。

真正灵潮爆发后,隔绝两方天地的那扇大门就算不被崩溃,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星纵强者来往都有限制,军方高手绝对不可能还能像现在这样把守那扇大门。而一旦跨过天门的存在能进出自由,甚至连达到上境的那等存在都能来回自如。到了那个时候,被称作祖地的这方天地必将重新洗牌,与那边联系从来没有断过的古家绝对有机会趁势而起。

真正的大势未来之前,他们必须忍着。

来时就已经将后事交代好的四家家主甚至做好了自己与一众后辈死在此地的心理准备。

一直盯着天上看的江云狐突然开口:“他来了!”

四位家主闻言立即抬头,正看见一头神异灵禽载着三人飞速而来。

小白飞至天宫之上,周然三人一跃而下。

三人如柳叶飘然坠落,无风无声。

周然的视线在十七位年轻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望向站在最前面的四位家主。

此时站在这里的二十余人,无论四位家主还是与周然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不认识他。如果不是这几年发生太多事,周然见到四位家主也许还会叫上一声叔叔。

今日再见,周然连对这四位点头都做不到,只是淡然的说了句:“各位,久违了。”

场面一度寂静无声,直至古轻权开口:“周少让我们来此究竟有何事,还是直说了吧!”

周然淡淡的笑了笑,他明白如今局势双方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便也开门见山的说道:“四位听说过隐门吧?”

十七位年轻人不知道周然为何会说这个,四家家主一时之间也没能明白过来。

无人回应,周然也不需要这些人有什么回应,继续说道:“过去这两天,有不少隐门之人找上我,各位怎么看?”

古轻权皱起眉头说道:“你怀疑我们是指使?”

“是你们还是别人,我不在乎。”

周然说道:“高层虽然放开了对隐门的压制,但这不意味着对隐门彻底不管不问。各位如今在家闲着无事,而我也正好想要单独设立一个处理隐门之事的部门。”

周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然很明显了。

古轻权沉默不语,江家家主的眼中明显有几分意外与欣喜,向来谨慎的他问道:“监察部要成立新部门至少需要五位元帅容易,可不是周少想设立就能设立的。”

“我又没说是什么正式部门。”

周然淡笑道:“监察部的编外人员不在少数,我怎么说也是监察部部长,设立一个有名无权又不需要投入资源的部门,几位元帅没道理不同意。”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面色生怒。

宁家家主开口冷笑道:“周少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好算盘?”

周然淡笑道:“四位难道不觉得我这是在给你们一个保命机会?”

“宇文邕已经身死,夏家你们暂时也指望不上,一连失去这两大靠山,肥得流油的四大家族还不是谁想咬上一口就去咬一口?不说燕山上的那些家族,就是躲在秦川密地的关家真要对你们出手,你们四家拿什么与之抗衡?”

周然似笑非笑道:“想要借助灵潮大爆发重新崛起,你们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才行。”

古轻权的眼睛突然眯成一条缝,另外三家家主的面色也都不大自然。至于出身四大家的年轻人,寥寥几人明白周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其他人都是满脸懵懂。

古轻权沉声说道:“周少既然知道,难道不怕养虎为患?”

“养虎为患?”

周然当即冷冷笑道:“凭你们也配?”

“周然!”

古家一位先天第二境的年轻人当即跳出来,指着周然大怒道:“你别太过分!”

不久前的燕山那一战以及宇文邕到底因何而死,除了四位家主,在场也唯有江云狐知晓,四家其余的这些年轻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心里对周然只有恨意。

在他们看来,四大家族之所以沦落至如今这般凄惨,都是因为周然。

周然冷笑不语,站在他身边的昆宇却骤然出手。

白衣昆宇,疏忽如风。

最先反应过来的古圣轩立即出手救人,但他才来得及出手,那个被他格外看重的晚辈就已经昏死过去。而出手之人,也无声无息的退回到周然身边。

一切太过突然,一切太过迅速。

当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尘埃落定。

哪怕见识过昆宇出手的江云狐都大为震惊,就更不要说第一次看见这一幕的其他人了。

古轻权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昆宇,声音沙哑道:“归元境?!”

亲眼看见一个归元境的小子避过星纵强者而秒杀一位先天第二境,这种震撼简直要比当时听说宇文邕死在周然手中还要强烈。

没人开口说话,天宫之前寂静的只闻风声。

古轻权说道:“能笼络到这等天纵奇才,不得不说周少当真是好手段。但你若以为凭这个下马威就能让我四家俯首称臣甚至为你所用,那就太天真了!”

“不错!”

江家家主紧接着说道:“四大家族就算再没落,也不是谁都想招惹就能招惹的!就算是关家,想要从四大家族身上挖肉,那也要付出天大代价!”

“天大代价?”

周然摇摇头无声而笑。

关山海连身为周唐两家传人的他都敢杀,真要盯上四大家族,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而现在的关山海已经跨过天门,没有任何依靠的四大家族就算拼劲手段也难以抵挡。

关家以及燕山各大家族之所以没有在过去一周里对四大家族出手,不过是因为还没弄清楚周然对这四家到底是什么态度。一旦周然对四大家族表现出不管不问的态度,这些饥虎恶狼绝对会第一时间露出獠牙,更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四家吞噬殆尽。

古轻权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另外三家的家主一样也能想到这里,可让他们就这样轻易的对周然低头,他们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已是攸关生死之际,这些人却还是将那点可怜的自尊捧在手里不放。

周然渐渐收敛起脸上本就不多的冷笑,他漠然的说道:“提醒各位一句,不要想着跟我讨价还价。第一,我手里不是没人可用。第二,咱们之间的账还没有好好算上一算。第三,不要等到我的耐心耗光才答应。”

语毕,周然冷哼一声,一道庞大气势自他身上迸发而出,冲霄而起。

古轻权神情剧变,立即展开领域想要护住众人。

可是这道从周然身上突然迸发而出的气势太过强大了,强到古轻权的领域才展开就如同泡沫顷刻散去。而没有了领域之力守护,包括三家家住在内,所有人顿觉肩头压上一座大山。

达到先天第三境的三家家主还能勉强以自身真元抗衡一二,没有一人达到先天第三境的年轻一辈直接瘫倒,实力最弱的几人被压得七窍流血,随时都有可能身死。

“啊!”

古轻权怒吼一声,携强招冲向周然。

周然冷冷盯着抱着鱼死网破之心杀来的古轻权,随手一掌,神情清冷的他直接想着场中唯一一位星纵强者压下去。

已是星纵第二转的古轻权承受不住向他压来的伟力,双膝一弯,竟是当场跪下。

咚!

双膝砸地,顿时砸出两道深坑。

古轻权猛地抬头,双眼之中燃烧的尽是愤恨之火,他怒吼道:“周然,你!”

“我说过我的耐心有限!”

扫了眼古轻权,又望向其他瘫倒在地之人,周然冷声说道:“还是你们以为我不敢杀人?”

“哼!”

周然怒哼一声,抬手将那个被昆宇打昏的古家青年摄入手中。

双膝跪地根本无力站起的古轻权感觉到周然杀机,哀呼道:“周然,住手!”

“晚了!”

周然捏断那人脖子,扔到古轻权面前。

面沉似水,心冷如冰。

周然再次出手,四家后辈各死二人,他才笑着收回手来。

半蹲下来,周然看着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的古轻权与三位家主,伸出舌头舔了舔血红嘴唇,呵呵笑道:“四位还想跟我谈条件吗?”

三家家主不敢与周然对视,古轻权痛苦的闭上眼睛。

不过,真正让四位家主胆颤心寒的不是周然说杀人就杀人的狠绝,而是周然杀的那几个人都与当年的定军山叛乱有关。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算真正明白三年多前的定军山之事,周然心里根本就没有翻过。

周然的实力有多强,四位家主此时此刻正在亲身感受。

周然执掌监察部之事,四人亦是知晓。

面对这样的周然,失了势的四大家族有什么资格与底气与之谈条件?

古轻权紧紧闭着眼睛,咬牙道:“我答应你!”

“这就对了。”

周然站起来看向另外三人:“你们呢?”

“江家答应!”

“雷家答应!”

“宁家答应!”

无论四人心里有多少抗拒,但形势比人强。

“很好!”

周然收起自身气势,似笑非笑的对四家家主说道:“新设立的部门暂时就叫做隐事处,前期工作主要负责登记各大隐门信息,包括每座隐门门内人数,实力如何,传承武学,所有私产等。另外,随便想个什么办法把这些隐门之人聚在一起,大街上乱跑不好。”

江家家主低声问道:“能不能杀人?”

“我刚刚说过了,隐事处只是我口头上设立的编外部门。你们要是不怕被监察处给盯上,那就尽管杀人。”

周然淡笑道:“我听说监察处叶拜言上将与几位是老熟人,他什么脾性你们该比我了解。”

古轻权依旧闭目不语,三位家主的脸色不大自然。

当初,古轻权为了将三家家主提上高位,可是一直压着叶拜言。要是真有把柄落到那个当面人背面鬼的小人手里,四家命运可就当真堪忧了。

“你们刚刚说自己是虎,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纸老虎还是下山虎。”

周然说道:“距离真正的灵潮大爆发也没几年了,你们想要依靠另一方天地那些大势力重新崛起,也要看看手里有没有点本钱。就凭你们现在这点实力,说不定人家都懒得看你们一眼,别到时候连给人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古轻权猛然睁开双眼,低声问道:“你去过那方世界?!”

周然淡淡一笑,带上昆宇和星爵飘然而走。

四大家族,二十一人,全部抬头仰望。

第二百零六章 有这个可能

台岛明雄大学的邀请函发来了。

瀚海大学校长王国棋第一时间让人去召集早就选好的几个学生,他则亲自带着那份邀请函起来找周然。

周然依旧没有如尹光洁、骆潮生与闻柳那样即使退出军训却依旧在体能馆拼命,他这几日甚至懒得走出那座别墅,大多数时间不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就是坐在窗前发着呆,好似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魂飞天外的状态之中。

军训开始至今已经半个多月,人数并不多的借读生中,有人是真的在拼命,也有人装模作样的坚持几天后终于装不下去露出秉性。

继周然之后,龙池学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懒散之人。

与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周然相比,那些吃不了大苦头的世家子则不惜重金与正式学生拉关系,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的确容易笼络人心。某些出产自几处密地的稀有之物往往是很多人的心头好,要是能弄来密地内一些猛兽的血肉大吃一顿就更吸引人了。

四大密地如今都在开发之中,但并没有大开发,而且密地与外面的商路还都被几大财团紧紧握在手里,外人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

便如密地里的诸多猛兽血肉,目前还只是专供于某些特种军团,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才会流入市场。而这些东西又会在出现的第一时间,被各大豪门世家划拉到自己手中。普通人别说见到,连听说都未必听说过。

最顶层的大家族已经开始流行收藏四大密地出产,一旦四大密地进入真正的大开发阶段,这股流行风肯定会在极短时间内吹遍普通人家。

在一群借读生假装拼命时,从军训一开始就选择退出的周然绝对是一个异类。

如今很多借读生装不下去开始花钱笼络人心时,什么事都不做甚至极少与人说话的周然看上去依旧是个异类。

王国棋来此之前就已确定闻柳三人不在,身着便装并且实力达到先天第三境的他想要避过所有人视线来这里,也不难。整个瀚海大学,大概只有那位星纵境界的总教官能发觉一二,但那位军方大佬怎么会有闲心去偷偷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周部长,你这是……”

自上周见过周然说了台岛交换生之事至今才过几天,王国棋再见周然,却发现他像是得了重病。但凡达到先天境之人,皆能做到神华内敛。表面上看与普通人并无区别,可那眼神深处偶然浮现的精芒却是犹如夜空星芒。此时的周然不仅双眼之中神华皆无,整个人的气息也有些浮沉不定,脸色更是蜡黄。

神情有些呆滞的周然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无碍。”

“真没事?”

王国棋担忧道。

周然可是监察部的现任主官,又是周唐两家传人,要是在瀚海大学出了事,他这个校长可就要做到头了。

“没事。”

周然点点头,而后问道:“去台岛的日期定下来了?”

“后天。”

王国棋将邀请函放在桌上,他认真的对周然说道:“周部长若是身体不便……”

“不用!”

周然说道:“瀚海大学这次有少人过去?”

“十人。”

王国棋说道:“两位大三助教,五位大一新生,两位借读生,以及周部长。”

说完,王国棋就将其他九人的资料拿出来也放在桌上。

两位大三助教名为楚陌陵与桑羽伐,二人都是归元境实力,曾不止一次去过镜湖密地参与围杀猛兽,也执行过监察部的一些特殊任务,真实战力未必属于归元境最顶尖的那一列,但也远远超出普通的归元境。

两位借读生中,有一人周然很熟悉,正是与他住在一起的骆潮生。

另一位名为花溪天,广省花家人。

是周然之后,第二个退出军校的借读生。

花溪天与骆潮生都是体能五级。

余下五位正式学生分别为:度若飞,耿鹤秋,朱存墨,唐清煜以及沈疏桐。

在这五人中,只有度若飞一人达到了体能九级,耿鹤秋与朱存墨体能八级,唐清煜和沈疏桐乃是体能七级。

交流生的人数以及实力皆是按照惯例。

王国棋将周然看完,又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周然,说道:“这是我们这次要从明雄大学带过来的四个学生。”

王国棋继续说道:“军秘局传来消息,台岛那边有人花钱雇佣东南亚杀手组织雨林。只要明雄大学这四位学生踏出台岛,那些杀手就会出手杀人,另外三所学校情况也差不多。”

周然对这方面关注极少,他没有去看台岛四人资料,而是问王国棋:“雨林的资料有吗?”

王国棋点了点头,直接口述道:“雨林最初是由东南亚十一国联盟所创,乃是为了给联盟培养高手。后来十一国联盟分崩离析,雨林也跟着销声匿迹。”

“十年前,十一国准备再组同盟,但几位率先提出来的政要却在一夜之间尽数惨死。”

王国棋接着说道:“雨林二字便在那时候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

“目前的雨林已经是世界排名前五的顶级杀手组织,最鼎盛时,雨林共有十三位先天境,东南亚十一国出现的第一位星纵强者就是死在那十三人手中。”

王国棋说道:“雨林如今的声势看上去远远不如鼎盛时期,当年的十三位先天多半失踪。可论及危险性,现在的雨林要比鼎盛时更恐怖。军秘局这几年一直在关注雨林,据蛰伏在雨林中多年的暗线回报,雨林很可能出现了一位星纵境界的恐怖杀手。”

周然闻言,意外道:“星纵杀手?”

“是!”

王国棋目光幽幽的说道:“这可算得上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杀手了吧?!”

周然不置可否,问道:“台岛那边雇佣杀手是他?”

“不是。”

王国棋摇头说道:“但很可能是当年那十三人之一。”

周然没接话,随手将桌上放着的明雄大学四位学生的资料拿起来,边看边说:“你说,那位星纵杀手会不会就是日月湖突然出现的两位神秘高手之一?”

“有这个可能。”

王国棋之前与军政部万国峰通话时,就听到万国峰说了这个猜测。

周然接着又问:“另外三所大学也有人盯着?”

“是。”

王国棋说道:“万部长那边已经与三位校长通过话,如果遇到事不可为的情况,他们可以带上人来明雄大学找我们帮助。”

周然微微颔首,但脸色突然一沉,将手里的资料扔回桌上,说道:“又是洪清辉的意思?”

王国棋无声的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洪清辉乃是九大元帅之首,唐老未退之时还显不出他来,唐老退下来之后,军方就没有一人的威望能与洪清辉相提并论。

敢指着唐老骂街的老兵痞子封万里在洪清辉手里吃瘪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位孤儿出身而又一生未娶之人,全凭自己本事坐到军方最高位置。

如今的军方,能让周然发在肺腑敬重之人寥寥无几。

洪清辉便是其中之一。

大是大非面前,周然肯定不会计较。可他心里总有一种别人挖好了坑就等着自己跳进去的感觉,这让他怎么都有些不痛快。

周然想了想问道:“关山海当初为什么没有对雨林出手?”

王国棋言简意赅的说道:“那个时候,高层觉得雨林还有存在的必要。”

周然无声而笑,问道:“现在呢?”

“现在由您说的算。”

周然有些无语,转而问道:“樱岛国那边什么情况?”

王国棋意味莫名的笑了起来,说道:“说来也是够巧的,樱岛国几所高校也与台岛高校建立了交换生机制,而且正好从今年开始。”

周然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包不包括明雄大学?”

“不仅仅是明雄大学。”

王国棋说道:“而是所有与大陆存在交换生机制的高校。”

周然面无表情道:“樱岛国现今国力如何?”

“很强!”

“有多强?!”

“仅仅排在两大超级强国与五大强国之后。”

周然问道:“除了富山密地,樱岛国又发现其他密地了吗?”

“这倒没有。”

王国棋语气轻松的笑着说道:“樱岛国能有一座富山密地就很不错了。”

周然又问:“我记得关山海好像孤身一人去樱岛国走了一趟。”

“是的。”

王国棋笑道:“关部……关山海还与富山密地几位看门人对上了。”

周然对这事知晓得不大清楚,问道:“结果如何?”

“七位看门人死了四个,另外三个几乎被废。”

王国棋说道:“要不是樱岛国那位护国高手在最后关头及时赶来,说不定关山海就真要去富山密地走上一圈了。”

周然眉宇一掀,稍有意外道:“护国高手?”

王国棋重重的点点头,而后面生认真之色的说道:“那是樱岛国以数百年国运培养出来的老妖怪,而且不久前跨过了天门。”

“又一个跨过天门的!”

周然轻声嘀咕一声,他越来越觉得这方被封万里称为祖地的天地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了,甚至有点期待真正灵潮爆发后又会有多少高手出现。

“如果只是什么雨林杀手组织,还有樱岛国交换生,你们应该不至于找上我。”

周然说道:“说说重点吧!”

王国棋只说了两个字:“a国!”

“a国?”

“是的!”

王国棋说道:“雨林也好,樱岛国也罢,这些都只是调料小丑,高层真正在乎的是a国。”

a国乃是由曾经的世界第一强国m国与欧洲数十古国组建的超级大国,亦是当今唯一一个能与华夏并列的存在。

王国棋说道:“出现在日月湖的两位神秘高手,其中一个就是来自a国!”

“可以确定?”

“可以确定!”

“原来如此!”

周然终于知道小小一座台岛为何能吸引来洪清辉的注意了。他看着王国棋说道:“日月湖那边不会要出现一座新密地吧?”

王国棋重重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第二百零七章 取死之道

所谓密地,乃是祖地与两方天地撞击而形成的褶皱空间。卐菠の萝の小卐说

密地,充满未知。

未知又被分为两面:机遇与危机。

便如华夏目前发现的四大密地:白山密地,镜湖密地,云川密地以及秦川密地。

无论哪一处都危机重重,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守住密地入口。否则,一旦让密地中生活的那些猛兽冲出来,人世间必然要沦为地狱。

密地实在太过广阔,华夏的四大密地至今没有一处被完全探明。

广阔无尽的密地中到底存在着多少猛兽,又有多少未知毒虫毒蛇未被发现,谁都不知道。

如果能将危机隔绝在密地之内,那么密地就会成为国家发展的最大助力。因为那些从未开发过的原始莽荒之地内的资源太丰富了,很多之前不曾发现的稀有矿石,取之不尽的动植物资源,更为广阔的生存空间……

四大超级部队之所以远远强过其他特种部队,除了队员本身资质更胜一筹,也在于他们直接以密地内的各种猛兽血肉为食。

只是一顿两顿也许没什么大用,可长年累月的食补下来,效果可就明显了。

密地猛兽的血元极为浑厚,又有极多外界根本找不到的老药。

若懂得以老药泡澡,再以猛兽血肉为食,也许根本不用辛苦修炼,只需吃饭泡澡就能轻松孕育出那口让很多困在体能九级之人穷尽一生都求不得的真元。

高层很希望看到这一幕,但还需要漫长时间摸索。

因为接连被发现的密地皆是不知道封闭了多少岁月的原始之地,密地中猛兽与老药不仅自小生活在祖地的人不认识,就算从另外两方天地回来之人认识的也不多。

来历惊天而又见识极广的梵奎在定军山呆了三年,也只勉强以数百种老药配出几种有固本培元功效的药汤,那几种短期内还看不出明显效果的药汤正是梵奎想要带给周然的惊喜。白山密地与云川密地也有人在做类似的工作,但收效甚微,倒是新发现的秦川密地因为从另一方天地回归的关家而后来居上。

实际上,在另外两方天地,密地又被成为密境。

九宗三十六派以及其他一些大势力的山门都是建在类似的密境之中。

在大裂谷所在的那方天地之中,小一些的密境只有数百亩方圆,往往掌握在三十六派这样的大势力手里,但也有一些被传承久远的古老家族占据。这些家族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要是真将他们给惹怒,后果之严重,连三十六派都未必能承受而起。

千绝门隐世之劫的起因就是因为一件小事招惹了这等存在。

许多隐世势力之所以难以发现,就是因为一旦他们躲入密地将大门封上,除非超脱这方天地的禁忌存在亲自出手撕裂空间使之暴露出来,或是达到通玄十二景最后一步的上境巅峰大能凭借天机推演找到入口所在,强攻进去。

不过,禁忌存在与上境巅峰大能应该不会无聊到找这些小势力小家族的麻烦。

正是因为这些密境的存在,很多家族才能传承千年甚至万年。经历过隐世之劫而又被数个大门派虎视眈眈却依旧没有被灭门的千绝门,也是因为紧紧握着作为山门根本的那座密境。

再大一些的密境能达到万顷到数万乃至数十万公顷不止,这样的秘境极其罕见,三十六派中大概唯有上九门才有资格有能力拥有,而且很可能都还是万顷左右的密境。

更大一些的密境称得上无边无际。

巨大到如此程度的密境唯有九宗才有底气与实力独占,而这个级别的密境,华夏境内已经出现了四个:白山密地、镜湖密地、云川密地以及秦川密地。

以华夏目前国力,以举国之力都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将其中一处开发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真正的灵潮就要在几年之后大爆发,相信最高层肯定会拿出足够的耐心一点一点将这四处密地完全掌握在手中。

要是真能将四大密地完全消化,华夏国力又会强盛到何种程度?

距离灵潮大爆发只剩下最后几年,灵潮大爆发所引发的天地大动荡极有可能摧毁祖地与两方天地的天地之门,这种因为两方天地与祖地撞击而形成的褶皱空间,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暴露出来,亦或是在大爆发的灵潮中崩塌殆尽。

灵潮大爆发会带来多大的影响,灵潮大爆发后的世界会变成怎样,现在谁也不知道。

但不管未来如何,高层都不希望看到台岛出现密地。

纵观目前世界的两大超级强国与五大强国,以及和樱岛国并列的几个国家,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些国家的强大几乎都是建立在那些被发现的密地之上。

“棋子就该有棋子的分量!”

王国棋冷笑道:“如果棋子本身太重,甚至试图翻身去做执棋人,那就是取死之道。”

“好一个取死之道!”

周然面色淡然的问王国棋:“那你告诉我,死的是谁?”

王国棋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不过片刻,他竟是满脸煞白。

能成为上将并且坐上瀚海大学校长之位,王国棋的政治智慧岂是寻常。

在这之前,他的确不大明白最高层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周然这最后一问却像是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中突然亮起,之前所有疑惑几乎瞬间汇聚成了一个可能。

一个王国棋就算已经猜到但依旧根本不敢相信的可能!

这个瞬间,王国棋很想抽一巴掌抽昏自己,他更后悔自己说完正事为什么没有起身就走。

心头无数念头接连出现又接连消失,背后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王国棋的身体微微颤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他看向周然的眼神却绝对能灼伤人。

有些事,自己心中明白就好,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

哪怕只有两人在场。

哪怕两个人心中的想法一模一样。

可依旧不能说。

到了此时,已经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周然起身送客,王国棋抬脚便走。

当王国棋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周然才开口说道:“转告洪清辉,我从台岛回来的那天就去他家门口骂个三天三夜。”

王国棋在周然开口说出第一个字时,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好似深怕多听见一个字。

周然望向帝京方向,满脸被人算计的神情。但他很快又不在意起来,只听他低声说道:“想让我把水搅浑,就不怕我把盆给掀了?”

“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台岛出现密地也好,洪清辉的那些打算也罢,周然都不甚在意。与不久之后就要发生的天地大变相比,这些事算得了什么?

一切的谋划都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支撑!

周然的境界还停留在先天第一境,真实战力堪比才跨过天门之人,可此次台岛之行事关重大,还不知道到底会遭遇到何种层次的对手,说不定他即将面对的是比诱杀掠云鸟那次被五位天门之上的存在围杀更严重的危局。

重回这方天地之后,周然已经亲眼见识过两位上境存在:封万里与夏苍劫。

同样发现了四处密地的a国能与华夏并称为超级强国这么多年,其底蕴必然非同小可,只有一处富山密地的樱岛国同样不能小看。即使那个出现一位星纵境界杀手的雨林组织,一样也要小心对待。

王国棋才离开不久,周然就将桌上资料一股脑全部扔进吞云袋中,然后去找昆宇借鸟。

以白羽鸾鸟小白的速度,哪怕不是全力飞行,从魔都之镜湖密地也只不过用了半个时辰。

进入镜湖密地后,周然并没有去定军山,直到密地深处才让小白停下。

“少爷!”

梵奎在周然落脚的小山头现身。

梵奎见周然脸色蜡黄,身上气息也有些飘忽不定,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而曾登临过上境巅峰的佝偻老叟,眼力与见识远不是王国棋可比,他几乎一眼就透过看似重病的表象看见周然如此萎靡的根源所在。

梵奎掩去眼底浮现的几丝波动,呵呵笑道:“能在上境存在手下逃命,少爷好手段!”

周然不以为意,叹了口气问梵奎:“你说这方祖地还藏着多少上境高手?”

“这个老奴就不知了。”

梵奎走过来,将手指搭在周然脉搏上,笑着说道:“功成上境自成势,每位上境存在所掌握的天地大势皆不同,但彼此之间却有微弱感应。少爷要想知道这方天地到底还有多少上境存在,不妨去问问封老将军?”

周然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曾经不是达到过上境吗?”

梵奎收回手,依旧笑呵呵的说道:“少爷也说老奴是曾经达到过上境。”

见周然看向自己,梵奎没有立即解释,反而问周然:“抛开实力强弱不说,少爷觉得先天境与星纵境界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周然想了想,回道:“应该是领域之力。”

梵奎反问:“为何不是元晶?”

周然沉吟起来,脑子里开始回想起自己曾亲手触摸过的掠云鸟与地牛的元晶。

“这个问题少爷不用着急回答,就算现在想出了答案也不用说出来。”

梵奎依旧笑呵呵的模样说道:“以后若有时间,少爷不妨将这个问题翻出来再想一想,等哪天少爷想明白了那就真明白了。”

周然果真不再纠结,笑着问梵奎:“有什么玄机?”

第二百零八章 兵行险招

先天境界与星纵境界之间最大的差距是什么?

是领域之力!

梵奎之所以提醒周然日后多多琢磨琢磨这个问题,不仅是因为这个问题关乎到以后进阶星纵境界,更关乎到从星纵境界跨过天门,甚至与跨过天门之后能否再进一步成为上境大能有关。但这种事梵奎不能明说,要不是因为周然被一位上境大能以暗手所伤,他说不定根本不会跟周然多上这么一嘴。

锻体阶段苦熬打炼一身血肉皮骨,机会到了侥幸能修出一口真元从而进阶宗师三境。

宗师三境积蓄自身底蕴,深挖自身潜能,厚实自身根基。只有基础够扎实,日后的修行之路才有可能更宽更长。不过,最后真正能达到真元三炼阶段的人极少。至少有九成之人在感觉到能以自身真元引动星辰之力时,便踏出了那一步。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受眼界所限根本不知道归元境与先天境之间竟然还存在真元三炼、七魄炼、三魂炼,乃至神炼无上境。剩下的小部分要么因为惫懒,不愿意下苦功,要么就是纯属因为自身资质所限。

在修行路上,先天境仅仅是第一步。

可对很多先天境来说,因为根基不稳,踏入先天境的那一刻就是走到了修行之路的尽头。

先天三境之后,星纵六转、问道九重、通玄十二景……

每次破境都是大冒险,成功了必然脱胎换骨,失败了轻则根基受损,重则身死道消。

梵奎曾经一路走到上境尽头,眼力与见识自然极为不凡。而在他看来从一个境界冲入另一个境界看上去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横亘在两个境界之间的那层屏障所代表的意义。

周然如今还只是先天第一境,实力为何能堪比跨过天门之人?

是因为周然将先天第一境的实力上限生生拔高了!

这就意味着同样突破境界,周然所要面对的那层屏障要远远高过同境界之人。

起初影响不大,可随着周然境界不断提升,后果就会越来越严重。

天地之间自有运转规则!

修行之人只要还没有超脱一方天地,就要受限于天地规则。

境界与境界之间的屏障就是天地规则之一,而破坏规则是要付出代价的!

夏苍劫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才将天宫即将散尽的气运拘回,再借由那些气运引动这方天地的大势,形成那个几乎将整座魔都笼罩的巨大掌影。

那道巨掌不仅压得周然双脚深陷地面,连被他拔高的先天第一境上限都被一同压下来。

封万里当日之所以没有发现蹊跷,除了他本身被夏苍劫重创,更因为夏苍劫刻意将他自身一丝大势寄托在周然身上,暂时替周然支撑起压在他身上的那些天地规则。

自那晚之后到和四大家族见面的一周里,周然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不是那晚他要一举压服四大家族那些人,意外的让夏苍劫留在他身上的那一丝大势提前散去,说不定要等到他踏入台岛之后才会发现自身有恙,那样的话可就要有大麻烦了。

头顶压着连许多跨过天门之人都未必有机会触及的天地规则,拔高的实力上限更被这天地规则一点一点生生往下压,周然不是一副病重模样才奇怪。

梵奎将这些尽数告知周然,说完便问道:“少爷可有破解之法?”

“没有。”

周然摇头道。

在这之前,他也猜到自身异样应当与夏苍劫有关,毕竟,这方祖地唯有夏苍劫与封万里两位上境现身,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实力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下了暗手。封万里不可能对他出手,那么就只有夏苍劫一个可疑之人了,而今听过梵奎所说他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梵奎脸上挂着忧虑,可眼底一点忧色都没有,他依旧笑呵呵的说道:“压在少爷身上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丝天地规则,三年五载自会散去,少爷不用担心。”

“三年五载?”

周然瞪了梵奎一眼,道:“你说的真轻松!”

梵奎笑道:“少爷此来可有要事?”

周然看了看四周荒野,说道:“我想试试冲击先天第二境。”

梵奎很意外,因为他并没有在周然身上感觉到半点突破迹象,更何况他才告诉周然身上有一丝天地规则压制着,选择在这个时候破境可是要直接跟天地规则对上,也太过冒险了。

周然见梵奎不说话,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少爷既然决定在这个时候破境,想来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老奴没什么可说的。”

“万全准备?”

周然摇头笑了笑,说道:“我破境之时,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梵奎点头道:“少爷放心。”

周然脸上笑意未散,继续说道:“如果一会儿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杀了我!”

梵奎闻言,面色瞬间生变。

周然却笑着问梵奎:“不敢?”

梵奎对周然说:“少爷若能耐心等上几日,老奴或许有办法将那点天地规则破去。”

周然摇头,又问了一遍:“不敢?”

梵奎叹了口气,认真的说:“不想。”

周然无声的笑了笑,没有再跟梵奎说什么。

只见周然身上衣衫缓缓飘动,整个人便飞离地面冲向小山头。

梵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瞅了眼正在整理羽毛的白羽鸾鸟,这才抬头看向周然,嘴里低声说道:“晚点开智挺好。”

小山头上,周然大袖猛然一挥。

那头在云川密地被他与承启和赤羽联手击杀的地牛肉身赫然出现。

百里巨兽,哪怕死去,余威依旧震慑四方。

一时间,天上有万鸟惊飞,地上密林中有万兽俯首。

镜湖密地的更深处,几头沉睡中的强大异兽几乎同时被惊醒。

梵奎看了一眼地牛尸体,而后飞向九天之上。

悬立于高天之上,梵奎气势轰然展开,几乎瞬间笼罩住整片天地。

周然望向天上的梵奎,笑了笑,飘然来到地牛头颅之上。

地牛的魂魄与元晶都已不再,只留下一身血肉。

周然就是要有这些血肉冲击先天第二境。

通常情况下,别说是先天境,即使跨过天门之人也不敢炼化地牛血元来提升修为。不仅是因为担心血元之内有可能还有地牛残存意志,更因为地牛血肉中蕴含的血元之多超乎想像,纯净程度远远超出同等级异兽。

无论真元还是血元,肯定是越纯净越好。

可位列七十二地煞异兽的地牛乃是得天地所钟才出现的强大存在,其血元纯净程度甚至已经达到某种极致。

极致之物,最是霸道。

除了血元中极有可能有地牛残存意志之外,炼化地牛血元提升修为的大危险就是被这些太过纯粹的地牛血元倒灌入体冲散灵识,从而彻底沦为野兽。

这头地牛本来就是周然亲手斩杀,虽说此时承启与赤羽都已不再,可哪怕地牛本源血元之中当真还存在地牛意志,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的周然也不会有任何担心。至于血元倒灌入体这种情况,周然就更不用担心了。

丹田气海内的那九枚涡旋状先天之种一旦旋转起来,连极有可能超脱一方天地的天罡异兽本源血元都能碾碎,何况是七十二地煞异兽中排名最后的地牛?

周然真正忧心的是他炼化地牛血元时所用的《炼血诀》。

虽说身上备着足够的血元丹,但他依旧不敢确定不会发生意外。

《炼血诀》,太邪门了!

可无论为了冲破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一丝天地规则,还是为了不久之后的台岛之行,亦或是为了面对几年之后真正的大变局,周然都必须兵行险招。

时间,不多了!

双手按在地牛身上,周然低声念道:“炼血诀!”

掌心,渐渐灼热。

片刻而已,两道炽烈洪流已经冲入体内。

不知道这些血元是不是记得周然正是自己的仇人,涌入周然身体的瞬间就开始四处冲撞,完全是一副想要将周然全身筋脉尽数撞碎的架势。

周然狠戾一笑,大喝道:“有种就来吧!”

大喝声落下,周然猛地按下双掌,竟是直接让双手深陷地牛血肉之中。

刹那间,无比狂暴的血元汹涌澎湃,轰然闯入周然体内。

庞然热流沿着筋脉,一路闯入丹田气海。

好似诞生了灵性的血元才涌到丹田气海边缘,似乎意识到大危机,竟然想要掉头离开。

丹田气海内缓缓旋转的九枚先天之种突然快速转动,立即将这些血元全部扯进来,而后全部碾碎,化成一道道最纯粹的真元。

高天之上,梵奎一直在注意着周然的身体状况。

磅礴的地牛血元仿佛开闸洪水,疯狂涌入周然体内,像极了血元倒灌。

可周然的身体就像无底洞,好像再多的血元都填不满。

“嗯?”

梵奎突然将视线从周然身上收回,抬头看向密地深处,笑着道:“鼻子够灵的!”

梵奎目前也不知道这座镜湖密地到底有多大,在他看来,这么大的密地,就算存在达到上境的强横异兽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最可能存在上境异兽的地方就是密地核心处。

梵奎曾数在核心处外围转悠了数次,始终没有进去。

他现在的实力距离上境还差一线,如果真碰到上镜异兽,他是有实力逃命,可定军山那些人怎么办?要是让那等强横的异兽冲出镜湖密地,他就等着周让将他大卸八块吧!

不过,没有进去不等于没有收获。

数次在外围打转,还真让他碰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梵奎又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那小东西一点点引得远离核心区。

不曾想,那小东西竟然会在此时出现。

莫非是闻到了地牛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周然此时正是行功紧要关头,梵奎肯定无法脱身,他担心那小东西的出现会影响到周然,立即传音让小白前去盯着。

小白振翅而起,瞬间消失在密地深处。

第二百零九章 笛声动天地

剑下乾坤第二百零九章笛声动天地地牛血元才被炼化两成,周然就开始有一种举步维艰的感觉。明明没有触及到横亘在先天第一境与第二境之间的那层屏障,炼化那么多血元得来的真元就是难以将自身境界往上推,就好像在那层屏障之前有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束缚。

嗜血而狂的《炼血诀》却不会管这些,这邪门功法根本不会停下。

越来越多的血元涌入丹田,越来越多的真元被九枚先天之种碾碎提炼出来,虽然无法向着第二境一路冲上去,却也可以将周然的境界一点一点硬生生的往上抬。

下面往上冲,上面往下压,两股力量对冲时产生的巨大压力就全部落在周然的身体上了。

先是被定世珠能量强化,而后两次以《破镜重圆》之法重塑体魄,第一次是在禹州城千绝楼直接跳过真元三炼、七魄炼而达到三魂炼阶段,第二次乃是在大裂谷深处天鬼出现的那个地窟,意外得了大机缘使得九枚先天之种显化。

若仅以体魄强弱来论,即使那些跨过天门的存在又有几个能与周然相比?

可此时在周然体内对抗的两股力量,一个是一头七十二地煞异兽的庞大血元,一个更是涉及到天地规则,这两股力量对撞时产生的伟力简直匪夷所思。便是以周然如此强大的体魄,也未必能坚持多久。而一旦他身体受损,他体内的定世珠能量可能会被再度炼化。如果出现那样的情况,可就真是要雪上加霜了。

地牛血元被炼化三成时,周然明显感觉到体内积蓄的那些真元很难让他再往先天第二境靠近。而冲不开阻挡在第二境屏障之前的这层束缚,他就不可能破境。

《炼血诀》急速运转,地牛血元很快被炼化了四成。

周然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今日纵然再凶险,无非生死而已。

这几年他经历过的生死可少了?!

地牛血元被炼化了五成,周然的身体已经有些臃肿。

地牛血元又被炼化了两成,周然的身体几乎是之前的数倍之大。

地牛血元被炼化八成时,周然不仅七窍流血,浑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在往外渗血。

这就是周然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可地牛血元还剩下两成,而且最为重要的本源血元还没有出现!

周然身体已经到极限,哪怕再多一丝真元都有可能撑爆他,更何况《炼血诀》依旧在快速运转,更多的地牛血元被碾碎炼化成最为纯粹的真元。

血肉被撕裂,蛰伏在他体内的定世珠能量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被炼化。

体魄受损本就是因为真元太多,定世珠能量被炼化不仅没有半点修复作用,反而使得周然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

体魄受损越严重,定世珠能量炼化越多。

定世珠能量炼化越多,体魄受损的更加严重。

根本是恶心循环!

同一时间,地牛血元也在被炼化。

从独身入鬼窟致使根基受损而意外使得定世珠与身体融合开始,周然确实机缘不断,可哪个机缘他得来的轻松?

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便如这次冒险破境。

让周然等上三年五载等到压在他身上的天地规则散去再破境肯定不可能,但让他等个几日时间他还是等得起。而他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他宁愿自己冒险,也不希望发生在承启与赤羽身上的事在发生在梵奎身上。

周然有理由自己去冒险,但他没有理由让别人替他承受风险。

哪怕是他可以随意决定生死之人!

地牛的本源血元出现了。

周然的体魄也到了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的边缘。

双手托着一团足球大小的赤红色,周然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天幕。

“你压不住我!”

周然声音并不大,但身悬高天之上的梵奎却听的一清二楚。

梵奎疏忽化风,瞬间来至周然不远处。

周然静默,依旧抬头看天。

“梵奎,你家少爷其实很厉害的。”

周然回过头对梵奎说。

梵奎重重点头,却是满眼担忧。他能清楚感受到周然身体状况到底有多糟糕,更能感觉到几乎连站都站不稳的周然即将要做一件无法想像之事。

周然轻轻一吸,将那团本源血元尽数吸入腹中。

周然手中多出一支竹笛,正是天音竹,他说:“我新学了一首曲子,你听听看。”

梵奎看了眼竹笛,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将那团本源血元吸入腹中的周然身上,他已经最好随时出手卸去周然体内那股宏大真元的准备,因此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支看上去并无特殊之处的竹笛何等不凡,更不明白周然此时怎么还有闲心吹笛子。

“想用天来压我?!”

周然的双眸渐渐化成黑色,他这个时候已经不管身体还能承受多少,识海之内的宏大神念之力如狂潮如巨浪,一波波冲天而去。

周然将竹笛横放与嘴边,手指一一落在笛孔之上。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周然双目之中猛然流出两股殷红鲜血,一道磅礴无尽的神念之力轰然涌出,尽数汇入看似普通至极的竹笛。

周然屏气凝神,赫然吹响了这支来历莫测的竹笛。

笛声响起,天地失衡。

这一刻,梵奎神情惊悚。

这一刻,镜湖密地核心处那几头强大异兽尽皆俯首。

这一刻,天光明暗不止。

这一刻,祖地所有上境存在如临大敌。

“噗!”

一座古老山村的书塾前,抬头看天的夏苍劫突然口吐鲜血。

站在旁边的夏浮生大惊道:“父亲!”

夏苍劫一把抹去嘴角的鲜血,不气也不怒,他对夏浮生说道:“以后遇到这小子,能躲就躲,躲不开就认怂。”

夏浮生担忧的看着夏苍劫,不确定道:“父亲说的是……周然?”

夏苍劫没回答,他将视线收回,指了指这座他几乎一辈子的私塾问夏浮生:“让你在这里做一辈子教书先生,你可愿意?”

夏浮生看着这座老旧但不破败的私塾,面有犹豫,却说:“父亲让我做我就做。”

夏苍劫笑了笑,又回头看天。

远在帝京玉泉山的封万里也在看着天。

上镜,又名通玄十二景。

达到这一境界之人不仅能观天地大势,更可以掌握部分天地大势。

祖地天地大势突然生乱,虽不至于立即产生巨大影响,但这种大势突变之事极少出现,每次出现都会伴随意想不到之事发生。

夏苍劫因为受到反噬才知道此次大势突变与周然有关,可除了他之外,包括封万里在内的其他上境之人,几乎没有一人知道此事与周然有关。

距离上境仅剩一线距离的梵奎,目光呆呆的看着那吹笛之人。

笛声悠扬起伏,一声一调都能让天地迎合。

梵奎实在想象不到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神曲存在,更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亲耳听到,甚至还能亲眼看见吹响此曲之人。

一曲终了,天地寂静。

周然一震衣袂,身上残血散去。

此时的周然,身上气息还是有些浮动,但乃是破境之后暂时还没能稳固境界。面上依旧没有血色,也不似之前那般蜡黄。

他的双眼却是血红一片!

强烈的渴血欲望便在此时出现,差一点就让周然失去理智沦为野兽。

早就准备好的血元丹全部塞进嘴里,周然依旧不放心,他对站在远处的梵奎再次说道:“若有意外发生,杀了我!”

说话之时,周然抬手就将竹笛扔给梵奎。

立即盘膝坐地,周然一边竭力压制住那股渴血欲望,一边等着血元丹发挥效用。

梵奎双手接过竹笛,快速来到周然身边。

无论是自己内心所想,还是因为定世珠之限制,梵奎都不可能对周然下杀手。他虽不知道达到先天第二境的周然有多强,但他毕竟曾经登临上境巅峰,此时距离上境也仅剩一线,拼尽全力制住周然应该能做到。

“少爷,你可千万不要再有别的手段才行啊!”

梵奎看了看手里竹笛,以他的见识虽认不出这支竹笛到底为何,但他刚刚可是亲眼看见周然凭此撼动了一方天地大势。

若周然手里还有那么一两件这个等级的东西,他就算拼了老命也制不住啊!

心头焦灼难耐,一道清流缓缓留来。

强烈的渴血欲望渐消,周然却一点都不敢放松。

来镜湖密地之前,周然就按照自己的经验与推测准备了三份数量的血元丹。

果不其然,第一部分血元丹药效才消失,渴血欲望立即卷土重来。

马上服下第二部分血元丹,重燃的渴血欲望再次被压下。

这一次,血火被灭,但源头未曾完全退去。

不等药效消失,周然赶紧服下第三部分血元丹。

梵奎一直盯着周然,他对周然体内浮现的那种渴血欲望很是惊讶。要不是深知周然根底,他都要怀疑周然是不是修炼了魔功。

“呼!”

夜色降临之前,周然终于睁开双目,眼中虽还有几分淡淡血色,但心头的那股渴血欲望却已经被彻底下了下去。

梵奎将竹笛交还给周然,问道:“少爷可是没事了?”

周然点头,微微泛红的眼中却有几分深思,因为他身上的血元丹最多还够他半年所用。

小白自远处飞来,落在周然身边。

梵奎没有说让小白去做什么,他见周然着急离开,上前问道:“少爷手边可缺人手?”

周然问梵奎:“那几个家伙回来了?”

上次从禹州城回来时,梵奎看中的那几个人正巧都在密地深处,并没有见到。梵奎如今这么说,想必应该是那几个人回来了。

周然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被梵奎看上。

第二百一十章 千万人敬一人

剑下乾坤第二百一十章千万人敬一人“少爷!”

定军山战天台,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同时拜倒在地。

三人分别为:谢知非、季青临、李修缘。

有幸得到曾经威震的一方霸主亲自调教,这年纪不大的三人不仅都是真元三炼大圆满,还都在这一境界停留了好一些时日。要不是梵奎许诺三人谁在这一境界停留的时间长就传给谁一门绝学,三人应该都已冲入七魄炼。

这三人并非出自大世家,而是梵奎几次离开镜湖密地游历时捡来的孤儿。

梵奎将三人带入镜湖密地之后就扔进了密地深处,当真是让这三人在一群又一群猛兽的环伺下一次次拼命,这才勉强换来这身保命的本事。

莫说是放在定军山,就是在十二洲三十六派这样的大势力内,达到真元三炼大圆满的三人都算是最出众的几人之一。可在梵奎这种看过太多天纵之才的大能眼中,三人这点能耐实在算不得什么。虽然梵奎从没有在三人面前明说,可三个孤儿的心思却敏感得很。

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季青临微微抬头看了周然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谢知非拦住。李修缘倒是光明正大的抬起头来,满眼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位少爷。

周然让三人站起来,问梵奎:“只有三人?”

“还有两个。”

梵奎笑道:“这三个暂时交给少爷使唤,那两个等老奴离开定军山那天再给少爷。”

“一言为定!”

周然这才看向站在一旁不曾说话的楚竹:“决定了?”

楚竹知道周然说的是他要行《破镜重圆》之法那件事,笑着道:“决定了。”

楚竹是周然手中仅有的一个能当大用而他又能放心去用之人,若他当真能顺利以《破镜重圆》之法重塑体魄弥补修行资质方面的短板,日后成就定然不凡。

周然疏忽来至楚竹面前,抬起手一指点在楚竹眉心,将他《破镜重圆》之法的感悟以及他以三大先天体魄各自优势为参照构建的新体魄尽数交给楚竹。

楚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他立即单膝跪下道:“多谢城主栽培!”

周然让他起身,又对梵奎说:“他功成之日,你便离开定军山。”

梵奎点头。

自三年前通过鬼窟传送阵去往另一方天地至今,周然便没有在定军山露过面。回归这方天地之后又在燕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坐上那个让很多势力眼红的监察部部长之位。血军不少成员都是出身各大世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既然来了定军山,身为血军总教官的周然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见如今的血军。

周然让凌云鹤带谢知非三人先去镜湖密地外等他,又让梵奎召集所有血军前来战天台。

到目前为止,定军山的血军正式成员两千七百六十二人,各大家族出身的世家子、各大特种军团精心培养出来的宗师高手与瀚海大学毕业生大概各占三分之一。后勤保障人员将近三万之巨,其中一半人员是各个特种军团挑出来的兵王。除此之外,瀚海大学与几座顶级大学组建的千人科研队的部分人员也来到战天台。

高层早就有意以四大超级部队为核心打造出四大军队金字塔系统:

金字塔底部为各大小学、中学、高中,中部是各大军校,在这之上是普通军团,再上是特种军团,金字塔的塔尖为四大超级部队。

只要这样的生态系统建成之后顺利运转起来,最后成为有机整体,四大超级部队就得到源源不断的鲜血注入。而作为精神象征的四大超级部队不仅会激励作为金字塔根基的无数少年少女,凝聚金字塔全部精华的四大超级部队也会越来越强。

这一切都还只是雏形,能否在灵潮大爆发之时完全建立起来还是未知之数。

周然已经坐上监察部部长之位,本该卸下血军总教官之职,很多人也很希望看到周然有这样的自觉。但他上位监察部部长本就是各方势力推出来吸引那些即将回归之人的注意力,根本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为了大局,周然接受了这个位子。可如果有人敢跳出来跟他说为了大局交出血军总教官之位,周然肯定会二话不说一巴掌抽死那人。

在天宫前捏死四大家族那些人,周然就是在警告那些只知道拿着大义大局恶心人的苍蝇!

除了在外出任务的几支小队,两千多位血军很快尽数到场。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八大甲字队。

血军扩大三倍,八大甲字队人数却并未变,依旧是每队十八位队员一位教官。

甲字队的八位教官中,周然只认识岳白芷、席景真与镇守秦云密地百年的苏家苏正三人。

岳白芷与席景真见到周然时,不仅眼中有火光,心中更是激动非常。

当年云川密地,周然生撕地牛的那一幕,这二人到死都忘不了。

苏正心中没有多少激动,眼中也还有淡淡的恨意。

余下五位新晋教官看周然的眼神充满崇拜之色,站在他们身后的两千多人大部分都与这几人的想法差不多。

毕竟,周然战败关山海之事早已传遍定军山。

周然站在战天台最高处,清冷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朗声开口道:“我是周然!”

只是四个字,没有多余言语。

只需四个字,不必多余言语。

“敬礼!”

八大总教官最先抬手敬礼:“总教官好!”

八大甲字队百余人抬手敬礼:“总教官好!”

两千血军抬手敬礼:“总教官好!”

三万后勤部敬礼:“总教官好!”

在这之前就已换上总教官军服的周然也抬起手,敬礼道:“各位好!”

千万人敬一人,一人敬千万人。

战天台,寂静无声。

山顶飒飒狂风,台上战意昂扬。

久久之后,周然放下手,对站在这座战天台的千万人说道:“我是周然,是血军总教官!”

“这里有些人认识我,更多人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但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周然稍作停顿,继续说道:“血军创立之初,高层是希望用这支部队的血肉筑起最牢固的长城,不让镜湖密地的畜生跨过定军山,肆虐定军山之后的普通百姓。”

“我很自豪的告诉各位!”

周然大声道:“自血军创立至今,没有一片羽毛飞出过镜湖密地!”

千人无声,万人无声。

唯有山风猎猎,似是长眠于此的千万英魂在高唱战歌。

“四大超级部队是军方最强战力,能站在这里,是各位的荣幸!”

“可是最强的战力怎么能只有能力防守,而无战力进攻?!”

周然大声问道:“你们告诉我,一支能守不能攻的军队算什么最强战力?”

无声。

还是无声。

“到了如今,各位应该都知道灵潮大爆发之事,这也是高层为何不惜一切也要推行全民皆兵计划的根本原因。四大超级部队作为灵潮大爆发后护卫这方世界最强也是随后的力量,以各位目前的实力,能担得起来吗?!”

周然突然大声说道:“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各位,你们不能!”

寂静无声,战天台上涌动的却尽是不服气!

“不服很好!”

周然说道:“可如果你们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你们还敢不服吗?!”

血军八大甲字队教官实力中最强同时更是第一个踏入先天第二境的苏正踏前一步,大声说道:“总教官,我不服!”

苏正之后,另外七位也踏前,大声道:“我不服!”

两千多位血军与三万位后勤人员同时踏前来,同时对周然大声道:“我不服!”

“不服?!”

周然见此不仅不怒,甚至无比高兴,他哈哈哈起来,大笑道:“我喜欢你们的不服!”

“可军部那些胆小的老爷们可不信咱们!咱们要面对的那些对手也不信?!”

周然大声说道:“这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周然大声道:“谁敢不服就打到他服?!”

三万多人,无声而笑。

“想要把别人打服,首先自己要有这个实力!”

周然说道:“我刚刚才进阶先天第二境,比前面这两位教官晚了不少。可我要告诉的各位的是,不要迷信境界!更不要觉得境界就等同于真实战力!”

苏正没当做一回事,但另外一位先天第二境教官郑图南却有些面色不自然。

郑图南咬了咬牙上前来,先是给周然敬礼,而后道:“请总教官指教!”

说完,也不等周然是否答应,便已摆好了架势。

苏正见此,也上前来,与郑图南一般也要与周然请教。

站在后方之人看见这一幕,纷纷眼热起来。

这些人虽然都听说了周然战败星纵巅峰的关山海,但到底没有亲眼所见。这些往日里几乎拼了半条命训练的血军,至今还不知道星纵强者到底有多强。

“总教官若觉得还不够,再加上我们几个如何?”

岳白芷笑着说道,也站上前来。

席景真与八大甲字队其余四位教官果真都跟着踏前一步。

血军八大甲字队教官,两位先天第二境,六位先天第一境,能否做到越级而战不得而知,但每个人的真实战力肯定要超过大部分同境界之人。

八人联手,绝对能与先天巅峰一战!

但也仅此而已。

周然见面前八人的昂扬战意看在眼中,也将八人身后千万双灼灼目光看在眼中。

决定到定军山走上一遭时,周然就想过要在定军山上上下下三万多人面前出手一次。不是为了显摆自身实力,而是亲手将定军山的傲气往下压一压。

大势将来,定军山必须保持清醒!

周然看了八人一眼,指着定军山西北十数里之外的一座比定军山稍矮一些的山头,说道:“是不是觉得那座山有些碍眼?”

周然的声音不大,却传遍定军山。

众人不解他为何如此说,而后便看见他冲天而起。

人在青天,如日高悬。

“既然碍眼,那就劈了!”

周然声震如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众人皆惊悚,惊骇的看向周然。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万剑斩落心中惧

一座无名山头,挡在定军山与密地更深处之间。『菠-萝-小『说

这座山头为定军山挡住数次兽潮,挡住数次鬼雾弥漫侵蚀。

血军弱时,它是防线。

血军强时,它是阻碍。

如今的血军还远远没有强到彻底忽视这座山头的存在,但周然今日就要将这座山头劈开,更要将深埋在血军心头最深处的那丝畏惧斩开。

身在青天,以指为剑。

站在所有人视线最中心的周然猛吸一口气,丹田气海内存在的九枚先天之种高速转动。才踏入先天第二境的他还未完全稳固境界,同时又有一口破境时的畅快未曾发泄。

“万剑!”

周然轻喝二字,定军山上上下下所有用剑之人同时感觉到手中剑轻鸣不止。

周然缓缓抬起双指,无数柄长剑无声出鞘。

双指猛然指天,定军山上,有剑纷纷飞纵长天。

一剑,十剑,百剑,千剑,万剑!

连周然都不知道,定军山竟有这么多人用剑,更不知道定军山武库还有如此多存剑。

万剑悬在身后,周然哈哈哈大笑。

他再向高天飞纵数百丈,带着千剑俯冲而下。

距离那座山头不过百丈时,周然大袖一挥,万剑如如骤雨轰然落下。

第一个跳出来想要与周然交手的郑图南傻了,对周然心中还有恨意的苏正傻了,即使亲眼看见过周然生撕地牛的岳白芷与席景真这时候也傻了。

定军山上上下下三万余人全部傻了!

嗖!

嗖!

嗖!

一剑落!

百剑落!

万剑落!

定军山三万余人,看了一场真真正正的剑雨!

万剑落下,无名山头被生生削去三分之一。

可这还不够!

“不够啊!”

周然狂声大喝,于他双指之间已酝酿至巅峰的无匹剑势轰然迸发。

轰!

大地巨震。

站在定军山战天台的数万人,亲眼看见一座大山被人以指剑生生劈开!

“哈哈哈哈哈!”

周然只觉得畅快极了。

横亘在密地与定军山之间的这座大山,被他亲手劈开!

他劈开的何止是一座山,更是定军山众人心中对密地的畏惧,甚至是对头顶青天的畏惧!

“诸君,共勉!”

周然的大笑声何止传出了数十里,但他只留下这四个字,便纵身一跃,跳到一头白羽鸾鸟背上,就此消失在众人眼前。

定军山上上下下三万两千余人,同时举手敬礼。

三万两千豪情,冲霄而起。

镜湖密地出口处,早一步到此的梵奎对周然伸出一根大拇指:“少爷,厉害!”

“哈哈哈哈!”

周然拍了拍白羽鸾鸟,大笑着离开了镜湖密地。

梵奎盯着密地入口,虽已见不到周然背影,但他还是久久没有回头,还一直砸着嘴,好似在回味这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镜湖密地外,凌云鹤带着不知道周然为何高兴的谢知非三人跟在小白身后,向魔都飞去。

到了翠园之后,周然将谢知非三人与星爵二人安排在一起便回了瀚海大学。

从周然离开魔都到再回来,前后不过一日时间。

不知周然为何突然离开更不知周然去了何处的王国棋却心急如焚了整整一日。

“我的周大部长,你可算回来了!”

王国棋一把拉住周然,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面前这个家伙好像有哪里不同,便盯着周然上上下下打量起来,随后眼睛猛地一亮:“你破境了?”

周然点点头,说道:“你看出来了?”

“我可是堂堂先天第三境!”

王国棋笑着说道:“看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周然心情正好,听见王国棋这样说佯装黑下脸说道:“要不咱们去比划比划?”

王国棋顿时怂下来,低声道:“周部长,我哪里是你的对手啊!”

“对了!”

王国棋又开始盯着周然,满脸期待的问道:“周部长,您跟我说说,这次破境之后实力又提升了多少?是不是分分钟秒杀宇文邕这样的混蛋?”

宇文邕身死多日,以王国棋的身份估计早几天就已经知道了。

周然扫了眼这个装傻的校长,似笑非笑道:“打你这样的绝对不用第二只手。”

“看您说的。”

王国棋知道自己不该说宇文邕这个名字,讪笑着赶紧转移话题:“时间已经定下来了,明早九点钟,乘坐正东号游轮去往台岛。”

周然微微颔首,随后问道:“军秘局有人随行?”

“有。”

王国棋说道:“不过,目前只有三个人知道周部长的身份,洪元帅,万部长,和我!”

周然笑道:“你告诉洪清辉,准备收拾烂摊子。”

王国棋的脸色渐渐难看,低声对周然说道:“周部长,你这是要……”

周然只是笑,一个字也没说。

王国棋也跟着笑,但越笑心里越没底。

洪清辉到底是什么心思,军政局万国峰不知道,瀚海大学王国棋不知道,其他几位元帅也不大清楚,军部上上下下大概唯有周然一人稍微明白一些。

白景城少将全权负责此次交流生事宜,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交流生名单很晚才定下来,他拿到名单的第一时间就马不停蹄的联系各个方面。其他事情都有条不紊,却在本校学生方面出现了问题,有一个叫周然的借读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白景城一气之下找校长想要将周然换掉,却被校长骂出了大门。

军委定下的名单是能随便改的吗?

白景城只好命人再去找周然,他自己则守在半山别墅。

周然才回到半山别墅,就看见闻柳、尹光洁二人靠墙而站,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的少将就坐在三人对面。

尹光洁最先看见周然,马上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白景城乃是实打实的先天第一境,尹光洁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周然!”

白景城转过头看向正站在门前的周然,脸色已经比锅底还要黑。

“你跟我来!”

白景城没有发火,因为时间紧急,他必须先把事情交代清楚。但这位教务处主任说话的声音阴冷的让人头皮发麻,看人的眼神更像是两把刀子。

教务处主任办公室。

白景城把周然被选中去往台岛做交流生之事大致说了一遍,而后将一封文件袋放在桌上推给周然,冷声说道:“这里有你的学生证,船票,以及一本写明了一应注意事项的小册子。”

周然就要去拿文件夹,白景城却重新将文件夹拉回自己面前。

压着脾气终于将正事说完,白景城猛拍桌子,怒而站起,指着周然的怒声问道:“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你的请假单?!”

不等周然开口,白景城接着怒道:“超过十二小时的请假单必须由我签字才生效,我怎么不记得你到我这里来请过假?”

周然有些尴尬,他本以为王国棋已经打过了招呼,没想到那混蛋竟然没有!

周然不是喜欢解释的人,老老实实忍了。

接下来,白景琦先是怒其不争指着周然的鼻子骂了半个小时,接着根据周然开学以来的懒散表现进行半个多小时批评,而后又语重心长的劝解周然半个多小时……

来瀚海大学做借读生是自己的选择,进了学校就该按照学校的规矩来,违规了就要被骂被罚,这些周然都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可以肯定,自己被骂的时候王国棋和范道远这对师徒肯定正躲在某个地方偷笑。

顶着一脸吐沫星子又赔了几个小时的笑,周然心里不知道把那对师徒骂了多少遍。

白主任终于说累了,这才想起带着周然与那九人汇合。

白景城才将周然介绍给另外九人,就被校长秘术叫走。教务处主任才走,此行仅有的两位大三学生立即换了一副面孔,楚陌陵更是指着角落对周然冷笑道:“去那边蹲下!”

说来也巧,楚陌陵不仅是周然报道那日负责新生登记的大三学生之一,更是那个将周然报道书扔回来让他到旁边登记之人。

周然才被白景城喷过,心情正不好,望着楚陌陵说道:“我要是不去呢?!”

另一位大三学生桑羽伐嘿嘿笑道:“学弟,我劝你最好还是去!”

“周然!”

骆潮生马上跑过来拉着周然,对楚陌陵与桑羽伐连连赔笑,小声劝周然说道:“这两位都是归元境,咱们惹不起,蹲就蹲,反正也不少块肉。”

另一位借读生花溪天也凑了过来低声劝说道:“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旁边五位正式学生全在看热闹,他们入学的时候就知道四大军校与别的学校不同,这些大家族出来的少爷最好欺负。

“嘿!”

周然心头有气,却又乐了,他瞪了楚陌陵二人两眼,转身真去角落里蹲着了。

你们都给我等着!

周然心里的确很生气,但又觉得很荒唐很好笑。

楚陌陵见周然不知因何而笑,顿时黑着脸大声说道:“抱头蹲好!”

周然咬着牙,忍了!

校长室内,王国棋与范道远正透过监控器看着这边。

开始时,师徒二人还能笑出来,后来看见周然果真去角落里蹲着,甚至还真如楚陌陵说的抱着头蹲着,二人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王国棋低声问道:“老师,我这心里怎么有点发虚呢?”

范道远说:“我也有点。”

说完,师徒二人看了看彼此。

王国棋继续说道:“会不会太过火了?”

范道远点了点头说道:“是有点。”

王国棋说:“老师,咱们是装作不知道呢,还是装作不知呢?”

范道远想都没想,当即斩钉截铁道:“必须装作不知道!”

王国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称是。

师徒二人的心里却开始为楚陌陵与桑羽伐二人默哀起来。

瀚海大学的毕业生以后都是要去定军山的,等这两个混蛋意识到自己今日戏耍之人正是定军山主官,更是军方超级高官之一,不知道会不会被吓死。

望着抱头蹲在角落里的身影,王国棋心头却又微微松了一口气。

面对两个大三混蛋,周然都能忍了蹲下,此次台岛之行应该不会做得太过火吧!

希望如此!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公海杀机起

魔都洋洲港,正东号游轮缓缓停靠。

见过了云鲲大舟,见过了更大的鹏级大舟,更见过堪比魔都大小的天舟,周然实在对一艘不过五六百米长的游轮生不出太多好奇。

除他之外,其他人都很兴奋。

花溪天高兴道:“学校真是舍得,竟然安排我们做正东号!”

“还是二等舱哦!”

骆潮生也高兴地说道。

度若飞五人虽然极力克制着,但眼里的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楚陌陵与桑羽伐脸上的习以为常却不是装出来的,这两位归元境的大三学生已经多次外出执行过任务,也有数次出国执行任务的经历。看上去并不比度若飞与骆潮生几人大几岁的二人,双手甚至沾过鲜血。

正东号二等舱,五人一间。

周然、骆潮生、花溪天三个借读生,与体能九级的度若飞和楚陌陵住一间,桑羽伐与另外四人住在对门的那间。

放好了行李,楚陌陵与桑羽伐马上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

楚陌陵望着面前这几个才进入瀚海大学的新鲜面孔,他与桑羽伐刚入学时也都曾做过台岛交流生。作为过来人,二人很清楚面前这几人还没有意识到此行到底有多危险。

“首先,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楚陌陵的神情格外认真,更语出惊人:“台岛之行会死人!”

骆潮生与花溪天登时愣住,度若飞五人也都很意外。

楚陌陵将所有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中,他重重看了一眼好似没什么反应的周然,继续说道:“不要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我跟桑羽伐也曾做过交流生,那一次,有一个人没能回来。”

楚陌陵掀起衣服露出几乎将腹部分为两半的疤痕,狠厉的笑道:“这就是那次留下的。”

桑羽伐无意识的掩了掩高高的领口,一语不发。

在这之前,包括周然在内,所有人都以为时常竖着领口的桑羽伐有些中二。如今看来,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楚陌陵直接点破了原因,他指着桑羽伐笑道:“这家伙的脑袋差点被人给砍掉。”

桑羽伐瞪了眼楚陌陵,依旧没说话。

楚陌陵嘿嘿笑着,继续说道:“去年咱们台岛交流生里出个狠人,不仅去往台岛的十人完好无损回来,还趁机捏死了几只苍蝇。”

“那人回来之后,就直接被安排去了镜湖密地。”

楚陌陵说道:“如果他还在学校,学校很有可能会让他代替我们带你们走这一趟。”

“之所以现在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船还没开,想退出还来得及。”

“但是!”

楚陌陵的眼神突然锋利起来,他的视线在三位借读生脸上一扫而过,最后望着度若飞五位正式学生说道:“如果你们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那么也等同于选择退出瀚海大学。”

花溪天咽了咽口水,低声嘀咕道:“这还怎么退出啊!”

楚陌陵不满的扫了花溪天一眼,嘿嘿冷笑道:“如果这是在学校,就凭你这句话,我能让你三个月下不来床。”

“学长,我可不是要退出啊!”

花溪天马上解释道:“我这个人就是嘴欠,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哼!”

楚陌陵不再看他,他心里其实很明白,学校之所以要将三个借读生塞进来,除了要借用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对台岛的影响,也有以此拉低瀚海大学的平均给台岛高校留点颜面的意思。

最近十多年来,去台岛的交流生数百人,伤的死的几乎都是四大军校正是学生,有来历的学生几乎都是全须全影。这些生来就是享福的大家子,哪怕是废物,依旧能凭借身后的家族护住性命。而那些拼了命考入四大军校之人,纵使在天纵奇才又能如何?

楚陌陵那些大三学生之所以那么喜欢欺负这些世家子,就是因为心头压着这么多不平!

四大军校的富家子弟是最好欺负的,可再好欺负也是世家子。

世家子与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天生就不一样!

别看老校长范道远从这些世家子身上刮钱刮得多厉害,那是因为各大世家都抱着花钱保命的心思。他们不在乎花多少钱,但需要学校保证他们的孩子不会身死。如果某个世家子在执行任务中意外身死,那些家族绝对会不依不饶。

等新入校的度若飞五人读到大二大三,大概就会明白这些了。

楚陌陵看向其他几人,问道:“有人要退出吗?”

所有人摇头,唯有周然好似发着呆不说话。

楚陌陵皱着眉问周然:“你呢?”

周然这才摇了摇头。

楚陌陵实在不喜欢这些世家子,尤为讨厌周然,他深深吸两口气,继续说道:“既然都不愿意退出,接下来的路就把眼睛瞪大。”

说完这些,楚陌陵与桑羽伐二人出去商量。

度若飞与另外四位正式学生去对面房间,似乎也有什么话要说。

“真会死人啊?”

花溪天去关了门,回来后低声对周然与骆潮生说道。

“应该……”

骆潮生声音很低,对于会不会死人这种事,他也不知道。

周然没说什么,跳到床上直接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骆潮生与花溪天有些无语,二人看了看周然,凑到一起小声嘀咕起来。

“这么快就被盯上了。”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周然早已展开神念之力,正东号游轮所有角落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中。

此时的周然就是在以上帝视角看着游轮中的所有人。

正东号游轮有近万游客,四千多船员。

瀚海大学一行人才登上正东号,就被数股势力盯上。

长着南韩面孔的一对年轻情侣隐藏在人群中登上船来,皆是体能九级的二人实力不高,但他们行李中带着的两杆专门对付先天境高手的冲击枪不得不重视。

一个贴着人皮面具的白人混迹在船员中,那个被他杀死的船员还被他藏在衣柜里。

白人是位先天第二境高手!

两个中东富豪模样的中年人正躺在甲板躺椅上,满手镶嵌各色宝石的金戒指。只修出一口真元的他们算不得高手,但给他们充当保镖的两个黑人很强,都是先天境。

以上这些人都有军秘局高手盯着,有几个隐藏极深之人还没被发现。

军秘局显然也意识到,派出数位先天境高手守在瀚海大学十人所在的船舱旁边。

一声长鸣响起,正东号缓缓驶离洋洲港。

正东号游轮接下来会到东南亚至明港停靠半日,而后才会驶向台岛的高隆港。

巨轮出海,迎风破浪。

天高云低,蔚蓝无际。

甲板上,曾多次执行特殊任务的楚陌陵与桑羽伐仿佛没事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什么。站在二人旁边的花溪天与骆潮生也没有将心里的担忧写在脸上,并不是因为他们知道因为自己所在家族的原因,他们不会轻易出事,而是这些大家族出来的世家子多少见过一些世面,还不至于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就惶惶不可终日。

体能九级的度若飞与体能八级的耿鹤秋和朱存墨也很紧张,但也没有露怯。体能七级的唐清煜和沈疏桐就不同了,唐清煜看谁都像是坏人,几乎对所有人都很警惕,而沈疏桐恨不得贴在楚陌陵或桑羽伐的身上。

桑羽伐不喜被人靠近,楚陌陵却不在乎,沈疏桐乐意跟着就跟着。

正东号游轮从洋洲港启航,需要两日时间才能到至明港。

至明港是雨林杀手组织的势力范围,正东号在至明港停靠的半日里,从至明港登船的杀手绝对不在少数,军秘局安排的许多高手就是为了对付雨林杀手。可这并不意味驶入至明港之前,瀚海大学十人就是安全的。

想要瀚海大学十人性命的暗黑势力不少,在一些很隐秘的黑市上,这十人的脑袋甚至被明码标价,游轮上的那几波暗杀高手就是为了天价赏金而来,但他们只有两日时间。

因为正东号驶入至明港之后,这十人就是雨林组织的盘中猎物。

在杀手的世界里,雨林组织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巨无霸!

正东号驶离洋洲港,很快进入公海。

公海,法外之地。

“那个叫周然的还不出来?”

楚陌陵见骆潮生又让服务员打包一份饭,半笑不笑道:“我还以为这小子多有种,没想到吓得连房门都不敢出。”

骆潮生有些尴尬,低声替周然解释道:“他,他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还有胃口吃饭?”

楚陌陵哼了一声,但当他看见送打包盒过来的是一个白人服务员之后,他先一步站起来,在骆潮生伸手之前替他接了过来。

“多谢!”

楚陌陵单手拖着打包盒,深深的看了白人服务员一眼。

白人服务员接过楚陌陵递来的消费,很恭敬的道了声谢才离开。

桑羽伐站起来,对身边几人低声说道:“走吧!”

楚陌陵与桑羽伐的反应顿时让本就神经紧绷的几人神情生变,沈疏桐马上站起来,唐清煜忍不住看了看周围,度若飞三人与花溪天、骆潮生不动声色,跟在桑羽伐后面。

楚陌陵的视线一直盯着那个白人,直至那白人下了楼,他才将打包盒扔在桌上跟上众人。

嘭!

一行人还没走出多远,桌上的打包盒突然炸开。

一颗睁着双眼的脑袋飞了出来,正好落到邻桌一个老妇人的盘子里。

盘子里多了个血人头,老妇人尖叫一声当场昏过去。

午饭时间,甲板餐厅正热闹。

血人头突然出现,顿时让餐厅陷入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快走!”

桑羽伐见身后陷入混乱,很多人往门口冲去,他立即提醒众人加快脚步。

二等舱室那边,负责保护周然的军秘局高手被人引开,那对小情侣架起冲击枪,正快速逼近周然所在的那间舱室。

第二百一十三章 身死!身死!身死!

正东号游轮长五百九十八米,近百米宽,足有四十层楼那般高,吨位超过四十吨。

世界十大邮轮中,正东号排在最后,却也是十足十的巨无霸。

发生在正东号甲板餐厅的骚乱来得太突然,一颗被剥了皮的人头血淋淋的出现,深深刺激到这些养尊处优的贵人们。骚乱的人群飞快向大门口冲去,餐厅服务员极力维持秩序,混迹在人群中的杀手却又在这个时候开了枪。

嘭!

跑在最前面的一人被直接爆头。

嘭!

嘭!

最前面又有两人倒在血泊中。

人群不敢再往外冲,尖叫着四散躲避。

距离门口还有好一段路的桑羽伐与楚陌陵马上护住几人退到旁边。

开枪之人用的只是普通手枪,这种级别的手枪对没有修炼出一口真元的普通人伤害极大,如楚陌陵与桑羽伐这种达到归元境的大高手,想要躲避并不难。可他们身边还有七个菜鸟需要保护,根本无法脱身主动去找枪手。真正让他们忌惮的还不是这几个开枪的低等杀手,而是那些躲在暗中随时都可能出手的宗师境杀手。

个人武力极为恐怖的当下,用枪的杀手已经越来越少,而且往往都是底层杀手,可如果是能弄来冲击枪的枪手还需要重点防备,毕竟那种特殊的枪械足以给先天境造成巨大伤害。

甲板餐厅的骚乱还没有波及到二等舱室区域,南韩那对看上去仿佛情侣的二人以宽带衣袖遮住手中与普通手枪一般无二的冲击枪,说说笑笑来到周然所在的舱室门口。

二人一个望前,一个看后。

男的快速来到门前,轻轻拧动把手。

咔嚓。

门直接开了。

二人心有灵犀,立即闪身进去。

两杀手才进去便看见他们此行目标站在窗口看向外面。

没有半句废话,更没有半点迟疑。

男的开枪射向目标头颅,女的开枪击向目标心口位置。

两枪,几乎无声。

两粒经过特殊工艺制造的子弹射出两条直线,这种能轻易破开先天境护体真元的子弹极其昂贵,要不是猎物价格够高,这二人还未必舍得用。

两枪之后,二人不看结果立即退走。

“嗯?”

男的负责开门,却发现门把手不知为何竟然转不动。

女的瞪了男的一眼,抬脚就想直接踹开门。

却在这时,两粒子弹无声无息飞来,悬停在二人眉心之前。

二人惊骇不已,却是登时伏倒在地对着站在窗户前面的目标再次连开数枪。

数粒子弹飞速出膛,高速飞射的特殊子弹即使将人爆头依旧还能维持高速再飞出数百米。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些子弹竟然在目标身后停了下来,而且全部悬浮不动。

见鬼了!

绝对是见鬼了!

这两个出身南韩甚至暗杀过宗师三境高手的情侣杀手双目惊惧,他们想要夺门而逃,可这个时候不仅门打不开,他们发现自己竟然也动不了了。

令二人更加亡魂大冒的是,站在窗前的目标正缓缓转过身来。

此时还留在舱室之人,正是周然。

周然看了看悬浮在门前的子弹,对那动不了的情侣杀手说道:“跟我去杀几个人。”

伪装成情侣的杀手自然能听懂周然说什么,女人对周然抛了个媚眼,对长相向来自信的她伸出血红的雀舌舔了舔嘴唇,有些欲拒还迎的看着周然,脸色绯红,耳垂绯红,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如果身体能动弹的话,她会像是吃了春药躁动不安的扭动起身体来。

拂手将悬浮在半空的子弹收在手里,周然不紧不慢来到门前。

女杀手更加卖力,脸也更红,几乎能溢出鲜血来。

女杀手长得确实很漂亮,可周然见过的真绝色那么多,哪个不比这种刀下美人诱惑?

周然继续向门口走去,直接从女杀手身边走过。

两个杀手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自动让开路。

紧闭的房门,无声而开。

女杀手无比愤恨的瞪着周然背影,不知道是在恨周然不看她,还是纯属恨周然为何不死。

周然出了门,两个杀手紧紧跟在后面。

身后的房门无声关上。

幽长的走廊里,几个游客匆匆而回,脸上还有未散去的惊恐之色。

这几人像是根本没看见周然,迎着周然冲了过来。

跟在后面的二人亲眼看见这些人像是穿过一道虚影一样竟然直接穿过了周然身体。

那些人没看见周然,却看见了情侣杀手。

其中一人甚至凑过来低声对他们说:“外面危险,赶紧回去!”

两个杀手口不能言,身体更是不受自己控制,依旧跟在周然身后向外走去。

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

两位杀手心脏狂跳,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难道真的大白天见鬼了?!

周然带着二人从二等舱去往下面的三等舱。

甲板餐厅的骚乱不过是最先跳出来的几个小丑弄出来的,军秘局安排在正东号上的那些人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周然觉得万国峰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躲在三等舱的几只老鼠和那几条悄悄从洋洲港登船的毒蛇才有些小麻烦。

九六七九号房间住着一位清瘦的白人老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使在房间里,他都会穿着燕尾服,头待礼帽,那根拇指粗细的手杖更是从不离手。

手杖里藏着他的杀人工具,怎么能离手呢?

甲板餐厅的骚乱,出身欧洲古老世家的老人已经知道,十余年前就已经跻身先天第二境的老者实在讨厌这些本事没有就喜欢弄出大动静打扰人的低级杀手。在他看来,杀人的时候最好不要给被杀之人带来痛苦,更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

此次的猎物身边肯定跟着不少华夏军方之人,这些苍蝇提前跳出来也好,正好让他看看华夏军方都派了多少高手出来。

并不急于露面的老人坐在窗前喝着茶,翻动几张上一位客人留下的老报纸。

他喜欢游轮三等舱这种小小的房间,更享受柔和的阳光从窗外蔓延进来洒在身上的感觉。

老杀手,一点都不着急。

喝下茶杯里最后一口尚还温热的茶水,老杀手将报纸整齐放好,扶着手杖缓缓站起来。

这时候,窗外阳光正好照射到桌上的杯子。

正准备出去的老杀手还没从椅子上完全站起来,门却无声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照片他不久前看过,所有猎物的照片他都看过。

老杀手顺势坐下来,不是他不想站起来,而是一股无形巨力将他生生压回了椅子上。

一粒子弹无声飞射过来,无声刺入老杀手眉心。

无声打开的房门,无声关上。

欧洲杀手榜排名第七被杀手界称呼为绅士的顶级杀手就此陨落。

出身南韩的情侣杀手显然认出了这个老人的身份,在那粒特殊子弹射入老人眉心的瞬间,二人的心跳明显急促起来。

九六九七号是正东号上仅有的几个太阳照不到的房间,住着一位面无血色的金发年轻人。

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而实际年纪早就过百的年轻人白天从不出现,只有夜色降临之后才会出现在游轮的酒吧夜场。

一个个俊男靓女被他带回来,然后永远没有再出现过。

这位出身来历神秘而能依靠吞噬鲜血保持容颜不变的老怪物最近迷恋上了网络游戏,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出去觅食了。

不依不舍的退出游戏,金发年轻人去梳洗一番,饥渴难耐的他等着夜色降下后出去猎食。

金发年轻人正在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紧锁的门无声开了。

对危险一向极其敏锐的金发年轻人倏然冲出,速度竟是快到出奇,站在门外的情侣杀手甚至连残影都没有看到,那金发年轻人就已经来至他们身前,突然伸出来的十跟锋利指甲甚至差一点就要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一粒子弹悄然嵌入金发年轻人眉心,这幅以鲜血撑起的年轻迅速衰老。

在情侣杀手二人的注视下,金发年轻人转眼变成一具尖牙骷髅。

欧洲杀手榜排名第五的金发少年就此身死!

九七一二号房间,西伯利亚白熊身死。

九七六三号房间,南北第二号杀手老渔夫身死。

九七九三号房间,中北亚第三号杀手黑狮子身死。

九七……

一趟走下来,这对出身南韩经常伪装成情侣的杀手这才知道正东号上竟然隐藏着这么多杀手界高手。更让二人心惊肉跳的是,这些名号响彻杀手界的高手都死了,就死在自己眼前。

从始至终,甚至没有一个人有还手之力!

正东号游轮继续高速行驶,最多半日时间就差不多到至明港了。

当周然解决完最后一个杀手时,甲板餐厅里发生的骚乱也已经被摆平,几个杀手全被当场解决,楚陌陵九人完好无损,军秘局的高手伤了两个,其中一个重伤。如果不是最后时刻周然以神念之力移开了那颗子弹,那位体能八级的军秘局成员就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了。

周然掂量着手中最后两粒特殊子弹,看着面前早就面无人色的两位杀手。

重新得回身体控制权的二人立即跪倒在地,自以为早就不把生死放在眼里的二人此时却是瑟瑟发抖,惊恐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位体能九级至今都没有修出一口真元之人,从来没想过世间竟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跪在周然面前的二人甚至以为自己见到了收割生命的死神。

周然开口问:“还有子弹吗?”

女杀手颤声道:“有,有……”

“去拿来。”

周然说完就走了。

两个杀手许久之后才敢起身,而后疯了一样跑回自己房间。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叶扁舟浪中行

楚陌陵几人回来时,没有看见周然。

九人几乎找遍正东号角角落落,军秘局之人差点将正东号翻过来,都没有找到周然。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死在自己房间的顶级杀手被一一发现。

负责此次护卫行动的军秘局司长吓了一身冷汗,因为这些死去的顶级高手竟然有一大半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现,更令他们心惊的是这些顶级杀手竟然都被人一枪毙命。

瀚海大学那个消失的学生到底是生是死?

这些顶级高手又是被何人所杀?

楚陌陵的脸色黑得吓人,他现在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将周然一起带上。虽然知道此行肯定不顺利,甚至会有人死去,可才离开魔都就出了事,还是让他愤怒而又后悔。

骆潮生面色苍白,花溪天亦是脸色难看。

度若飞五人一样如此。

这些突然遭受死亡洗礼的菜鸟没有一个不是心脏狂跳。

正东号游轮继续高速航行,巨轮劈波斩浪。

除了甲板餐厅死去的那些人由专人出面给公众一个合理的交代,那些无声无息死去的顶级杀手则全部被秘密处理。

海上风浪大,一叶扁舟浪中行。

一艘从正东号上扔下的小型救生艇,正站着周然与那对南韩杀手。

这两位老老实实去拿来子弹而没敢偷偷跑掉的杀手根本不知道周然要做什么,他们现在连抬头看周然的勇气都没有。

游轮早已远去,二人心中的恐惧却是凝而不散。

既然决定出手杀人,既然已经出手杀人,周然就不会只收割了游轮上的那些老鼠与毒蛇就收手,至少也要比游轮先到至明港去那雨林组织走上一圈。

第一波灵潮出现至今已有百多年,比陆地面积更大的海洋受到的影响远比山川河流更大。

曾经军舰无处不去的大海,而今只有几条航线相对安全,偏离了这些航线,除非是两大超级强国的最强舰队,否则十死无生。

这些年来,葬身在大海中的军舰游轮已不下千艘之多。

海中有巨兽,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东海与南海这一带就有几头巨鲸经常出没,海军第二舰队扫荡多次,至今也没击杀一头。而因为这些巨鲸的存在,周围渔民已经多年不敢到深海捕鱼。

周然想要比正东号先一步赶到至明港,这几头巨鲸正好可以用得上。

想要垂钓这些在灵潮中发生了某些异变的巨鲸,最好的诱饵自然是灵源。

周然从随身的吞云袋中掏出一只玉盒,从中拿出一枚二品灵源。

南韩两位杀手不过是体能九级实力,在杀手界勉强算得上三流杀手。别说见过真正的灵源,就是听说的次数都不多,可这不妨碍他们一眼认出周然手中拿着的正是灵源,更不妨碍他们猜出拿出灵源的周然到底要做什么。

置身汪洋大海中的二人多么想劝说周然赶紧将灵源收起,可二人根本不敢开口,只能狠狠咽下口水,惊恐的看着周围水面。

二品灵源才离开封灵玉盒,立即有清灵之气弥散而出。

对于野兽来说,清灵之气绝对是致命诱惑。

周围海域内的无数海兽纷纷靠近而来,救生艇下面更有一道巨大黑影迅速上浮。

轰!

黑影还未出水面,已有数条十多丈长的触手冲出水面。

这黑影正是一条巨大章鱼!

巨大触手冲出水面,向小艇席卷过来。

两个杀手面对如此巨兽,本能的就想拿起冲击枪扫射过去。

还不等二人拿起枪,周然大袖一挥,小艇已然逃出章鱼触手的攻击范围。

二人抬头,又见周然衣袖挥动,前方海面犹如沸腾,无数大大小小水泡不断浮现。

紧接着,他们便看见那头巨大章鱼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从海面下提了上来,最终竟是高高悬浮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海面之上。

眼前这一幕彻底超出二人所能承受的极限,目瞪口呆的他们竟是登时愣住。

任何一条触手都超过十丈的章鱼看上去十分巨大,对只有体能九级的二人来说,绝对是难以力敌的恐怖存在。可实际上,这头巨大章鱼真正实力不过堪比归元境。即使加上身处海洋占据地利之便,这头巨章最多也就能发挥出相当于归元境小炼阶段的杀伤力。

周然以神念之力将巨章掬出水面,更以神念之力将之完全束缚。

今日还是周然第一次来到大海之中,他很想看看这些因为灵潮出现而发生了异变的海兽到底与普通海兽相比有什么区别。

以衣袖为刀,衣袖挥动间,巨章八条触手无声而断,纷纷坠入水中。

触手之后,周然再次挥动衣袖,将巨章头部一层一层剥开。

当这头巨大章鱼被剥成一滩碎肉浮在海面上时,两个杀手已是通体冰凉。

“原来只是纯粹体型变大。”

周然望着水面上碎肉低声说道。

被灵源逸散的清灵之气吸引过来的海兽纷纷分食巨章尸体,还有更多的清灵之气从悬浮在海面上的二品灵源之内逸散出来,越来越多的海兽被吸引过来。

没过多久,小艇周围的海面上已经挤满各种海兽。

“来了!”

周然低声道。

在两位杀手反应过来之前,周然突然出手收起二品灵源,同时带着小艇迅速远离。

哗啦!

小艇才远离海兽群,一张巨嘴便从海面之下猛然冲出,几乎将所有海兽全部吞入口中。

轰!

巨浪惊涛的海面上,一头堪比正东号游轮的巨鲸跃然而起。

周然带着小艇再次退出数里。

巨鲸翻动一周,重新落回大海,溅起一道数十丈高的巨浪横扫四方。

周然双脚猛地一震,将小艇推到更远处。

小艇上的两个杀手极力稳住自身,双手双脚紧紧抓住小艇上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

巨浪横扫而来,小艇被掀起,又重重落下。

连续出现数次倾覆之危,小艇最终险而又险的没有翻过去。

死里逃生的二人勉强稳住自身,立即抬头看去,正看见周然脚踏虚空追向那头巨鲸。

体长几乎达到两百丈的巨鲸绝对是所有航海人的噩梦,面对如此庞大的海兽,军方除非舍得让数位星纵强者亲自出手,否则根本奈何不得。

此时天上乌云密布,无数电蛇在乌云中盘旋扭曲时隐时现。

狂风肆虐席卷,巨鲸扭动身体掀起惊天巨浪。

漂浮于海面上的小艇随巨浪时高时低。

周然踏着虚空,一步步靠近巨鲸。

需要出动星纵强者才能对付的巨鲸确实很强,仅凭那皮糙肉厚的巨大体型就够不少才踏入星纵境界之人头疼不已。

如此巨大的海兽却并没有开智,灵性与普通的鲸类只是相差仿佛,不然就更恐怖了。

作为海洋中的巨无霸,巨鲸几乎无敌。

被二品灵源吸引过的巨鲸又一次跃出水面,想要将站在半空中的蚂蚁吞入口中,因为它清楚感觉到那枚灵源就在那只小蚂蚁身上。

周然不着急将二品灵源放回封灵玉盒之中,握在手里把玩着。

巨鲸又一次跃起,依旧无功而返。

掀起的巨浪汹涌扩散,小艇已经被逼出十多里之远。

周然神念之力缓缓展开,很快就笼罩了方圆百里。

巨鲸的出现惊走了被灵源吸引来的无数海兽,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第二条巨鲸显踪,周然这才收起灵源,对下方巨大海兽说道:“就是你了!”

不死心的巨鲸这时候再一次跳出水面,冲向周然。

周然伸出右手,猛然向下压去。

轰!

强横掌势震落之际,竟是生生将这头海中巨兽压回水面。

巨鲸懵了,巨大身体在海水中来回扭动。

周然轻轻冷笑,对海面下的巨大黑影虚虚伸出右手。

展开的神念之力瞬间收缩,尽数缠绕在巨鲸身上。

悬浮在半空的周然大喝一声:“起!”

堪比正东号游轮的巨鲸缓缓浮出水面,意识到巨大危机的巨鲸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挣脱不了,惊恐的巨兽只能从水面之下缓缓上浮。

周然左袖挥动,人影冲天而起。

被神念之力束缚的巨鲸猛然跃出水面,竟是完全悬浮在狂涛巨浪的海面之上。

亲眼看见这一幕的两个杀手几乎被吓得瘫在小艇上。

“怎么,怎么可能?!”

女杀手神情惊悚,男杀手目光呆滞连连惊呼不已。

这两个南韩军方培养出来的杀手,这两个曾以为华夏军方不堪一击的南韩杀手,已然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内心的震撼。

若这次能活着回去,他们肯定会将今日所见告诉南韩军方。

可就算他们真能活着回去,他们说的这些会有人信吗?

没有密地的南韩根本不知道那些拥有密地的国家已经强大到何种程度,被a国挑动起来针对华夏的小国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巨无霸,甚至包括与华夏并成为超级强国的a国也不清楚这个老对手的底蕴何等已经深厚。

巨鲸被周然以神念之力掬出海面,庞大身躯悬浮于半空之中,当真极具视觉冲击力!

周然踏着虚空,一步步走到巨鲸的头颅之上。

这头巨大海兽既惊恐,又是愤怒,极力扭动身体剧烈挣扎。

可是神念之力几乎将巨鲸的身体全部包裹,不管它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我可没时间跟你耗下去!”

周然蹲在巨鲸头颅上,轻声笑道。

一生都不可能开智的巨鲸如何听得懂周然说的话,依旧在奋力挣扎。

“缚神印!”

周然大声喝道,一道神念之力直接轰入巨鲸头颅之内。

巨鲸吃痛,登时昏死。

周然撤去束缚在巨鲸身上的神念之力,任由这头海中庞然巨兽坠入大海中。

轰!

水浪四溅,巨涛横扫四面八方。

第二百一十五章 雷暴

剑下乾坤第二百一十五章雷暴有人一口真元如涓涓细流的山中小溪,有人一口真元似碧波万顷的大江大河,也有人一口真元仿佛无边无际的大海汪洋。

修行之路,境界从来不能代表一切。

在数以亿万计的修行人海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位傲视一个时代的妖孽。

例如,十二洲普通人眼中的三十六派嫡传。

例如,三十六派眼中的九宗弟子。

例如,九宗弟子眼中的三教传人。

周然没有见过三教传人,甚至还不知道九宗之上还有三教的存在,即使在星陨大泽,他也不过见到数位九宗弟子,而且还没有交过手。因此,周然并不清楚自己与九宗弟子之间的差距,而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妖孽,他只是坚实的踏出每一步。

周然心里一直很明白,在即将到来的大势之下,手里握着多少实力就有多少话语权。

无边无际的海洋中,被缚神印控制的巨鲸载着一艘小艇在风浪中飞速前行。

两个不知道周然为何要带上他们的南韩杀手一言不发的缩在小艇角落,从最初的惊惧到后来的惊恐,再到现在的麻木,二人在这一日里经历的事情几乎彻底颠覆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其实提前感受到了大势到来之后的世界。

巨鲸的恐怖速度远不是正东号游轮可比,没过多久就追了上来。

周然以神念之力遮蔽巨鲸与小艇,游轮上的雷达根本侦测不到巨鲸的踪迹,站在正东号甲板上的游客更看不到十数里外飞速而过的小艇。

正东号游轮很快被甩在身后,巨鲸带着小艇极速驶向东南亚十一国。

天色越来越暗,非是夜色降临,而是前方海域出现了雷暴。

乌云遮天,电闪雷鸣。

狂风怒卷,海浪滔天。

无边汪洋上的雷暴最是恐怖,不管数十万吨级的正东号游轮,还是这艘最多只能容得下十余人的小艇,一旦陷入这种仿佛天崩地裂的灭世景象之中,是生是死唯有听天由命。

以正东号游轮上的雷达侦测之能,在百里外提前探知到雷暴的存在并不难,只要游轮及时调转方向就能避过。小艇本身动能极小,加上巨鲸就很恐怖了,莫说此时距离雷暴还有数十里,便是被疯狂扩大的雷暴笼罩住,巨鲸也能将小艇安全拉出去。

可面对如此恐怖的雷暴,无论周然还是巨鲸,都没有要调转方向的意思。

巨鲸速度太快,雷暴笼罩的范围极速扩大,躲在角落里的两位南韩杀手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小艇被巨鲸拖入雷暴之中。

雷鸣震耳欲聋,狂风撕裂天地。

巨波狂浪一会儿将小艇抬起送上高天,一会儿拉着小艇沉入海底。

风浪又来,又一次差点倾覆。

无数次险象环生,无数次生死擦肩,一次次拨动两个杀手随时都有可能绷断的神经。

面对如此危境,体能只有九级的两位南韩杀手堪堪能做到不被风浪掀飞,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力气去维持小艇不翻。

早就被海水打湿全身的二人努力的抬起头,看向踏着风浪不断逼近雷暴中心的身影。

雷鸣,电蛇。

乌云,狂风。

巨浪,惊涛。

在两位杀手眼中,眼前这场雷暴足以轻松毁掉一座城市,可偏偏有人能脚踏风浪而行,迎着恐怖雷暴而去。

南韩的经济实力不弱,整体国力亦是很强,几乎堪比东南亚十一国联盟。

在没有发现密地的国家中,南韩绝对属于顶尖存在。

可在当今世界,有无密地往往决定了一个国家能否成为真正的强国。

到目前为止,共有八个国家发现密地:两个超级强国,五大强国以及樱岛国。即使是八大国家中垫底的樱岛国,南韩与东南亚十一国加在一起也难以抗衡。

这就是差距!

拥有密地的八大强国一直将最强军队藏在密地之中,没有密地的国家很难想像出那些部队到底有多强。虽说八大强国摆放在明面上的军力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了,但因为不知道这些国家的真实实力,许多没有密地的国家与地区才有胆子跳出来跟八大强国叫嚣一二。

自以为有a国与樱岛国在背后撑腰的台岛绝对是蹦跶最欢的。

恨不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南韩也没有安静过。

这两个出身南韩军方的杀手在南韩军方中不算顶级高手,可南韩军方既然派出二人来猎杀华夏学生,显然也是因为看重他们。而那些修出一口真元之人皆是被南韩高层视作决定一国气运的绝顶高手,轻易不会放出来的。

小国的掌权者们大都会选择闭关锁国,极少让普通民众了解外门世界,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养出民众的骄傲与自尊。

南韩就是如此!

数次走出南韩国土执行特殊任务的杀手可不是眼里只有南韩一亩三分地的南韩普通人,一男一女常以情侣身份露面的杀手很早就很清楚被南韩军方视为绝顶高手的先天境在八大强国中并不少见,也知道八大强国中还有先天境之上的星纵强者存在,而且不止一位两位。

对这两位南韩杀手而言,无论先天境还是更为恐怖的星纵强者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们知道此次任务会碰到先天境高手,可根本没想过会遇到星纵强者。

这么多年来,南韩只出现过一位星纵强者。

以两位杀手的身份,没有资格亲眼看见那位在南韩军方如同神灵一般的存在。

没有亲眼看见过星纵强者的二人无法知道达到星纵境界之人到底有多强,于是他们下意识的以为轻易杀死那么多名动一方的顶级杀手而又降服恐怖巨鲸之人就是星纵强者。

巨鲸停下,缓缓冲出海面,顶起小艇。

被巨鲸抬出海面的小艇终于不那么剧烈摇晃,将周然当成星纵强者的两个南韩杀手惊惧的看了眼小艇下方的巨大黑影,而后抬头看向已经置身于雷暴中的身影。

真名为申敏儿的女杀手低声道:“他要做什么?”

名为安玉树的男杀手摇头。

雷暴中,狂风肆虐。

乌云中,电蛇狂舞。

身着幻化成黑色宽袖古服的虚灵衣的周然立在电蛇狂风之中,他望向云层相撞时出现的一条条电蛇。

片刻之后,周然抬手,握向一条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大拇指粗的电蛇。

亲眼看见这一幕的申敏儿与安玉树立时瞪大双眼。

第二百一十七章 杯中酒

剑下乾坤第二百一十七章杯中酒汤都区的小酒馆不在少数,这些扎根在贫民窟的酒馆生意其实很好。

一天挣不了几块钱的穷鬼最喜欢买醉,尤其那些没老婆没孩子的老光棍,只要口袋里有钱要么一头扎进赌场,要么来酒馆。

喝酒醉死的,欠钱被打死的,在这里并不少见。

隆塔酒馆的老板罗德里是个在汤都区出生的胖子,据说到外面打了几年工赚了不少钱,回来就弄了这么个酒馆。可惜长了一脸凶相,不笑的时候很吓人,笑的时候更吓人。大概就是因为这张脸,本应该生意红火的酒馆却一直不温不火。

身为老板的罗德里不仅不在乎这些,反而很得意自己长了这样一张谁看着都不舒服的脸。

因为隆塔酒馆真正的客人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酒,而是来买命的。

长了一张吓人的脸不是正好能让客人放心?

先天第二境!

两个体能九级!

罗德里一眼就看穿进门三人的境界,他的视线从两个连一口真元都没有修出的两个人身上一扫而过,被满脸肥肉几乎挤成两条缝的眼睛最后望向那个年轻的先天第二境。

罗德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东南亚,却差不多走遍东南亚十一国的每一座城市,见识过不少惊才绝艳之人,包括东南亚第一个达到星纵境界之人的嫡孙。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罗德里依旧没有忘记那个名为阿基诺的孩子。

那是一个不到十五岁而进阶先天境的天才!

上任魁首亲口说过,如果任由那个天才年轻人成长下去,东南亚十一国说不定又会出现一位足以影响十一国大势的星纵强者。

最后,是向来谨慎多疑的新任魁首亲手结束了那个少年的性命。

自阿基诺身死之后,罗德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让他眼前一亮的年轻人了。

今日,终于出现了一位。

但令罗德里惋惜是,这个年轻人是华人!

罗德里早就知道雨林魁首要猎杀的是华夏学生,他对几个实力最高不过归元境的学生没什么兴趣,他在乎的是华夏军方派出来保护那些学生的高手。可作为职业杀手,更是雨林组织的统领之一,实力达到先天第三境的罗德里哪怕只扫了一眼,依旧能清楚记在心里。而作为同行,他对出身南韩的两位杀手也有印象,即使两个杀手只有体能九级。

站在柜台后面的罗德里皱起眉来,南韩的两个杀手怎么跟华夏的学生一起出现在这里,他更不解资料上明明清楚记载的体能只有五级的学生怎么转身成了先天第二境。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罗德里看了眼两个在酒馆里做服务员的心腹,又望向正在靠近柜台的三人。

现在没客人,正好做点事。

得了命令的服务员来到门窗前,很是利索的关了窗锁了门。

这个时候,三位不速之客已经来到柜台前。

这三人自然是申敏儿、安玉树与周然!

罗德里倒了杯酒放到周然面前,扯出一个能吓哭小孩的笑脸,用汉语说:“周然?”

周然微微点头,没有去拿柜台上的那杯酒。

罗德里也不在乎,他以手指敲着柜台,眯着本就不大的一双眼睛看向承认了身份的周然。

雨林组织是东南亚十一国最大的杀手组织,有点身份之人想要从各地的黑市上联系到雨林组织做人命生意并不难,但能找到隆塔酒馆的客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没有中间人带路直接上门之人就更少见了。而站在周然身后的那两个出身南韩却连一口真元都没有修出的垃圾杀手显然是没有资格做中间人的。

整个菲国都没有几人知道隐藏在汤都区的隆塔酒馆老板就是雨林组织的杀手统领之一,作为顶级杀手的罗德里更没想过自己竟会有被猎物找上门的一天。但这些一样都不重要,一个先天第二境的小子带着两个废物杀手堵上门,与找死何异?

罗德里踏入先天第三境的时间只有数月,对付这三人却是足够了,从这三人踏入酒馆瞬间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的他才会直接点破了周然的身份。

没有任务的杀手需要隐藏身份生活,执行任务的杀手需要隐蔽自身气机与行踪,但那是在实力相差巨大的情况下。且不说隆塔酒馆乃是雨林组织在菲国的分部所在,即使不少高手都被派去至明港,依旧有实力留下一位先天第二境。而如今罗德里已经进阶先天第三境,收拾一个先天第二境的小子更是简单。

罗德里其实并不好奇这个华夏学生为什么会主动前来找死,而是担心隆塔酒馆之外是不是隐藏着华夏军方高手。

如果周围真有华夏高手,罗德里就不会动手杀人了吗?

不!

雨林是杀手组织,不是普通的帮派势力。

杀手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罗德里指着柜台上的那杯酒对周然说:“喝了这杯酒好上路。”

从周然踏入门的那一刻开始,罗德里便死死锁定他的气机。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两步,除非星纵强者出手,否则连先天巅峰高手都没时间从罗德里手下将人救走。至于周然身后那两个垃圾,罗德里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周然面色不变,目光淡然的看着罗德里,说:“你喝吧。”

话音未落,柜台上的酒杯竟是自动移向罗德里。

罗德里心头微紧,他扫了眼面前的酒杯,再次看向周然的眼神不禁生出几分波澜。

达到归元境之人就能真元外放,以真元移动一只小小酒杯更是轻而易举。但周然移动酒杯过程中,罗德里却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周然身上有真元波动。

三人踏入酒馆到此时才过去几分钟而已,罗德里心头不知有多少思绪转过。

一个暴露在阳光下的杀手被猎物找上门来时直接道破猎物身份,之后又整整数分钟都没有出手杀人,这个杀手似乎不太合格。

狮子搏兔尚需倾尽全力,先天第三境面对先天第二境真的不该大意。

一境之差就一定是天壤之别?

“不喝?”

周然望着那杯酒问罗德里。

罗德里无声而笑,两只眼睛完全眯成了一条线。

冰凉的眼神中隐然有杀机涌动。

周然将视线从酒杯缓缓移到罗德里的脸上,依旧语气淡淡的问道:“真的不喝?”

便在此时,罗德里双目骤然睁开。

这个看上去臃肿肥胖的菲国第一杀手终于展现出先天第三境高手应该有的强横实力,只见他一拳击出,拳头上爆发的恐怖拳风就让两个南韩杀手登时倒飞而出。

周然淡然的看了罗德里一眼,竟任由那一拳落下自己胸口。

第二百一十八章十 一定要杀死我

拳重,拳风更强。x菠∮萝∮小x说

罗德里不仅出手果断,更不曾丝毫留情,他甚至自信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即使同境界之人稍有大意也会被他这一拳所伤,而一个先天第二境更是毫无幸理。

两步距离,不过半丈。

在罗德里心中,他出拳之时结果便以注定。

可惜他却根本不知道,当周然知道雨林魁首出现在台岛日月湖时,纵横东南亚十一国数十年的雨林杀手组织落幕的倒计时便开始了。

周然淡淡的看了眼即将落向自己胸口的重拳,转身便走。

在他转身的刹那,几乎笼罩整个隆塔酒馆的拳风瞬间消失殆尽。

紧锁的木门无声而碎,周然踏过门槛就此离去。

两个被拳风吹倒的南韩杀手马上爬起,紧紧跟上周然,他们不需要回头去看也知道这位名动菲国的顶级杀手已经气绝,而且其眉心处肯定钉入一粒特殊的子弹。

正东号游轮上的那些杀手都是这个死法。

那两个实力只有凝元境平日里在酒馆里做伙计的杀手不知道老板为什么会放走这三人,直到他们看见站在柜台后的老板眉心处留下一丝鲜血。

一瞬间,二人遍体生寒。

菲国第一杀手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千岛国是东南亚最大国家,当初十一国联盟就是由千岛国提议与创建,而东南亚的第一位星纵强者曾经也是千岛**方第一人。如果那位星纵强者没有被雨林组织暗杀,说不定东南亚十一国联盟的大权已经尽数落在千岛国手里。

除了设立在清迈国曼城的雨林总部,千岛国的雨林分部在其他十国中实力最强,不仅有两位实力达到先天第三境的统领极杀手坐镇,千岛国分部负责人更是雨林组织仅有的三位先天巅峰高手之一。而与不愿意接华夏生意的罗德里相比,千岛国雨林分部负责人苏加诺恨不得雨林组织全部关于华夏的生意全部交给他。

这位自小被华人养大的千岛国孤儿曾一度希望自己是华人,但十八岁那年,他被当地一伙黑帮蛊惑,又信了黑帮老大的话,把养他长大的那对华人夫妇当成了杀父仇人,甚至亲手杀死对他视如己出的养父养母抢了家产。

直到黑帮老大又将他抢到手里的东西抢走,更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才明白过来。是上任雨林魁首恰好路过救下了苏加诺,将他培养成顶级杀手。

重回千岛国那日,苏加诺直接带走了那个摇身一变成为雅达城市长的黑帮老大。

距离苏加诺回归千岛国已经过去了数年,据说那位通过行贿才当上市长的黑帮老大如今还活着,而且就在苏加诺的庄园里。

以归国富商示人的苏加诺很喜欢与华人商行合作,在雅达城是出了名的亲华人士。只有真正知晓苏加诺根底的人才知道,这个心性扭曲的变态杀人狂最喜欢虐杀华人,尤其喜欢虐杀那些与他关系好的华人。

雨林组织在东南亚十一国的实力极大,几乎大到了能左右国家大势的程度。苏加诺几乎是雨林组织中地位仅次于魁首的存在,就算十一国高层知道这个杀人狂的种种行径,也都会选择装作不知道。甚至可以说,只要雨林组织存在一天,就没有人敢动苏加诺。更何况苏加诺本身就是先天巅峰境界,更是名列东南亚十一国十大高手,除非某个国家肯以举国之力或是十一国联手,否则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连千岛国总统都不愿意招惹的苏加诺得到雨林魁首要猎杀华夏学生的消息时,当即决定亲自去至明港掳来几个,供他虐杀。可惜魁首命令他不得离开千岛国,对那位亲手杀了师父成为雨林魁首的同门师兄,苏加诺还是有些怕的,不管他多么心痒到底也没敢违命。

没有聚会没有任务的时候,苏加诺会呆在这座几乎独占了一座岛的庄园内。

“瓦希德,你说华夏学生杀起来是什么感觉?”

苏加诺问身旁摇椅上了躺着的一句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瓦希德,他的手指在瓦希德左臂上缓缓划过,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按下去,每次按下去都会有骨骼断裂声响起,瓦希德也会很配合的痛苦的张大嘴,很可惜的是,曾经不可一世的黑帮老大已经吼不出来多大的声音。

那条骗了苏加诺的舌头很早就被苏加诺一点一点给剪秃了。

从那张开的嘴里还能看到,瓦希德不仅没了舌头,也没了牙齿,甚至嘴里的肉都被人用刀子刮得一干二净。即使苏加诺的下人每日三次用钢刷给瓦希德清理口腔,却总也不能将那嘴里散发的恶臭清洗干净。

苏加诺在亲手杀死养父养母后就有了很严重的洁癖,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吃素。但他很喜欢闻瓦希德嘴里的恶臭,甚至喜欢吃瓦希德身上的肉。

对比苦行僧还要刻苦修行的苏加诺来说,折磨瓦希德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

偌大的庄园,比鬼更像鬼的几个下人。

苏加诺觉得自己像是活在地狱。

“地狱里那能看到太阳?”

苏加诺抬头看着天,笑了笑。

再收回视线时,苏加诺才发现自己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小子。

令他欣喜的是这个年轻小子是个华人。

于是,苏加诺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苏加诺止不住的连连大笑,最后几乎笑得眼泪鼻涕满脸。

终于止住了笑意,苏加诺问来人:“你来杀我?”

来人正是周然。

巨鲸在大海中穿行的速度远远超过正东号游轮,但巨鲸再快也快不过一通从菲国汤都区打到千岛国苏门岛的电话。

接到电话之后就在庄园等着的苏加诺没想到周然回来的如此之快。

可是真的快吗?

不快!

一点都不快!

苏加诺望着这个实力只有先天第二境的小子,他其实很不相信那通电话里听来的那些匪夷所思之言。罗德里是他的手下败将,可他从来没有小看过那个胖子。那位踏着师父尸体做了雨林魁首的师兄曾跟他说过,罗德里比他进阶星纵境界的可能性更大。

那个胖子竟然死在了这个小子手里,据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苏加诺实在好奇这个先天第二境的小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你可一定要杀死我!”

苏加诺嘿嘿笑起来,他摸着瓦希德早就没有头皮血肉的光秃秃脑袋,笑着说道:“你不杀死我,我就会去至明港,一个一个杀死你那些同学。”

苏加诺收回手,将指尖放在鼻下闻了闻,而后神色一冷,一掌震死早就该死的瓦希德。

“死!”

苏加诺字正腔圆的说了这个字,大步朝周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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