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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尔-净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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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安叔叔?小媳妇儿

十四岁的李净尔叫三十四岁的安恕方“安叔叔”,叫了整整十年。

大约十年前,石家庄解放军总医院的中医科主任朱敏华收养了李净尔。朱敏华的丈夫姓李,叫李泽衍,因此,给孩子上的户口自然还叫“李净尔”。

朱敏华没孩子,夫妻关系也不是很好,至少在外人眼里。李泽衍做过部长,当过省长,是现任的八名中共党员中央委员之一,他长年住在北京,而朱敏华在石家庄工作,加上两人年岁相差十岁(李泽衍比朱敏华小了十岁),所以常有些怪言怪语在朱敏华耳朵边飘来飘去。不过有些事不为外人道也,李泽衍很尊敬朱敏华,每年正月和夏天,他会让秘书安排两次休假,朱敏华在哪儿,他就过来,跟母女俩生活一段时间。

但这样的关系总有点别扭,因此小姑娘李净尔和名义上的父亲并不很亲。朱敏华一直工作到五十五岁退休,做医生的,又是一科的主任,免不了值班加班处理紧急情况,何况她还是军医,说到把四岁的李净尔养大到十四岁,真正的功臣是安恕方。

安家和李家的关系不太远,也不太近。

安恕方的大哥叫安勇乔,是解放军总参参谋长,这个官实在太厉害了,也不是说官衔有多大,从理论上讲,李泽衍是中央组织部部长,官更大些,可250万中国人民解放军才一个总参参谋长,这人实在太重要了。

安参谋长的夫人和朱敏华是老同学,安恕方从小又住在朱敏华和李泽衍那个大院里,所以朱敏华自然而然地把安恕方当作自己的弟弟,而安恕方又自然而然地叫朱敏华大姐。李净尔第一次说汉语,就叫安恕方“叔叔”,“安叔叔,饿饿”,“安叔叔,困困”,

“安叔叔,要看电视”“安叔叔,要嘘嘘”,就这样,安恕方把一团小东西养成了婷婷的少女。

一朝一暮一中宵

一花一柳一妖娆

一颦一笑一低语

一葳一蕤一青眉

葳蕤者,草木欣欣向荣,十五岁的李净尔,正是那欣欣少女,他守护著。

李净尔长到十四岁,大人们不约而同地都瞒了一件事。

十年前安恕方曾经喜欢一个女孩,那女孩儿失踪了,在湖里。然後,朱敏华亲眼目睹安恕方跳进湖里捞起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就是李净尔。四岁的李净尔长得跟失踪的女孩十分相似,长大後,更是一模一样。

当年二十四岁的安恕方还是个军人,退下来後,他开了个安保器材公司,跟总後勤装备部做生意。没有人会不给参谋长的弟弟面子的,何况安恕方人正直,做的生意也正直,他公司里全是退伍军人,那些人跟著他从石家庄到南京,从南京到上海,只要朱敏华和李净尔母女在哪里,安恕方和他的公司就搬到哪里。

那些直爽的汉子们时常笑著叫净尔快些长大,净尔问,为什麽要快些长大?

“长大了才好做安司令的小媳妇儿呀!”汉子们大笑!

有一年朱敏华得了病,住院认识了个病友。病友的老伴是电力系统的一个老首长,刚解放那时支柱产业的一把手都是军队里的将军什麽挂职的。病友和老首长一见李净尔就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就是自己女儿来著,好麽,病友有个独生子在国外读书,病友立马跟朱敏华说,净尔给我家做媳妇吧,咱先定下这事,等孩子们大了就办事!

这让朱敏华难办了,净尔太小了吧,才十一岁……而且净尔还有个哥哥在英国,定亲也得商量商量……

病友觉得乘热该打铁,立即让老伴去找李泽衍和安恕方敲敲定,她把安恕方当女孩子亲叔了。老首长觉得老伴的主意挺好,但他年纪大把了,放下身段跟李泽衍套近乎不方便,所以他瞄准了安恕方。

安恕方的大嫂有个弟弟,也是军人,是个特种部队的王牌狙击手,年轻时是很让女孩子犯花痴的那种男人,所以有个江南女孩就花痴了。王牌狙击手叫林海,他儿子叫林博。安大哥夫妇有个女儿叫安琪。林博、安琪、李净尔三个孩子年纪相仿,在一所学校念不同年级。

刚巧,林海的前老首长就是这位病友的老伴,老首长把林海找来,希望老下属能给他做个媒。

林海啊,那可是名副其实的王牌狙击手,当兵那会儿在一个地方瞄准能瞄四十八小时,楞不动弹不上厕所的。老首长跟他一说做媒的事,林海就站那儿杵了三个锺头,楞没答应一声。

老首长年纪大了,崩溃得不行,说“合著我不是你领导了,连个面子你都不肯买啊!”

林海终於说了句,“报告首长,李净尔是安家小媳妇儿。”

小媳妇儿,就从那时传开了……

李净尔十四岁那时,朱敏华回了次北京,去办离休手续。临出门给净尔收拾了个书包,带她到安恕方住的那儿,都没进门就匆匆走了。两家做了十年邻居,无论朱敏华搬哪儿,安恕方总有本事在方圆五百米处租到另一间,朱敏华值班就把李净尔送安家,安恕方出差就把女孩送回家,三个人之间熟悉得就象住在两间屋子的一家人。

那天安恕方觉得女孩子不对劲,做作业,总看座位底下,看电视,杵那儿不肯坐,还老上厕所,进去十几分锺没声没响。

“净尔?不舒服?还是拉肚子?净尔?”他站厕所门口问,里面忽然“哇”地哭开了。

一间厕所门挡不了个军人,安恕方一脚踹开门,女孩子站在马桶前捂著脸──

那是个初夏的午间,李净尔穿著短袖的校服衬衫和校服背带裙,而安恕方穿了背心和迷彩军短裤。

李净尔的衬衫完全从背带裙里撩出来,背带裙则解开了腰里的搭扣,松到了小腿腿弯。

“安叔叔……我下面有血……一直流……血……”

女孩子蒙著衬衫,哭腔很浓,安恕方弯了弯腰,女孩子体重太轻,他横抱起来,把她放在马桶盖上。然後他就跪在她面前的地上,分开了细幼的双腿。

有很多事都象做梦一样,他记得他把手枕在她的颈子後面,这样,她就能平躺著。他还单腿跪在她面前,直立的右腿,垫在她小小臀下,他那只腾出的手,拉下了洁白的小内裤。

内裤的档上是鲜豔的血色,内裤下的yīn户未生寸发,白嫩圆鼓的少女yīn户就象是只玉蚌,上面有稍许的血迹,一直往下,细缝粉红,无暇地,诱人深入……

“净尔,你来初潮了。”安恕方直起身子。

“初潮是什麽?”显然,朱敏华这个医生只顾医别人,连生理常识都没教过女儿。

“安叔叔教你。”安恕方横抱起女孩,是的,他的小媳妇儿,自然,他来教。

☆、章二 好爸爸?坏爸爸(上)

大抵小孩子的是非观念只有“好”和“不好”之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坏。

李净尔和妈妈住在军区医院家属大院,一帮孩子大的小的凑在一起就显摆 “我爸爸可厉害了……”“我爸爸更厉害……”“我爸爸官老大老大……”李净尔一年只见爸爸俩面,於是小孩们就给她取了个绰号“李俩面”。

李净尔那时刚开始学汉语(她是中朝混血),想反驳肯定是没那个本事,但是她大抵也明白“李俩面”是不好的意思,小孩子很委屈,妈妈不在家,她就找安叔叔哭去,说“我不要坏爸爸!”当然稍大点後她就明白“爸爸”不是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即便他是“坏爸爸”。

李泽衍後来知道了,童言虽然无忌,但小孩的喜好总是身边人教的,安恕方教的,不是麽?

李净尔长到十四岁,该上初中了。

她十四,预备班,安勇乔的女儿安琪十五,初二,林海的儿子林博十六,高二。三个小孩里只有安琪是正常的年纪上正常的年级,林博成绩特别优秀,所以跳了两级,李净尔特别不优秀,所以多念了一年,没办法,人家三岁就能念报纸她四岁才学中国话呗。

李泽衍跟朱敏华说,再过一年你该退了,不如带净尔到北京来上初中。这潜台词是:我们一家三口该团聚了。朱敏华说要考虑下,过了年再说。没想那年朱敏华带净尔在林家和安恕方一起过了大年三十後,居然决定跟林家一起搬家去南京,林海调任南京军区,三个小孩转学入南京八中。

真***一天不见老母**变鸭,李泽衍肚子里拿刀把安恕方连带林海一起剐了十七八遍後,给朱敏华打电话,说派辆车来接她们母女,新年到杭州来玩玩。

李泽衍这口气憋得不行,大年初一清早他的二秘和车就出现在林家,二秘同志是个年轻人,特会说,说夫人啊,部长半夜已经在杭州了,在北高峰上给杭州人民敲新年锺时候还许了个愿,希望著能跟您一起过个团圆年啊,您看……

林海的老婆“噗哧”乐了,然後发现老公和安恕方都没笑,再想想也觉得没什麽可乐了。朱敏华没说啥,给净尔收拾了书包和换洗衣服後就和二秘同志出发了。

安恕方一直送到杭州灵隐,他在西湖边有间房子,十年前从部队退下来那时分的。以当时他的军衔,以南京军区的条件,在西湖边分间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实在是太不过分了,不过那间房的利用率不高,也就逢年过节接净尔和她哥哥一起度个假而已。

李泽衍做过半年浙江省副省长,也就半年,半年後就调中共常委去了,说白了,那纯粹就是镀金。新年里,中央领导们不都得下基层麽,他算是浙江省升上去的领导嘛,给省会人民敲个锺,拜个年,十多个电视台扎堆那儿一拍照,皆大欢喜。

於是他大年三十就在灵隐北高峰给杭州人民拜年,年初一中午,安恕方送朱敏华和净尔到灵隐山门口,跟朱敏华约定几时来接後就走了。安恕方和李泽衍两个人是绝对不见面的,这里面有个缘故,就是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有对兄妹,他们从辈份上讲还要叫李泽衍一声“大表哥”。兄妹俩在兰州一个叫洛门的地方遇到李泽衍,据说,李泽衍开枪打伤了“哥哥”,而“妹妹”抱著哥哥跳进湖里……再後来就是兄妹俩在湖里失踪了,安恕方下水救人,却救上来另一对小兄妹,无巧不成书,救上来的小男孩也受了枪伤,而小女孩就是李净尔。

那对失踪的兄妹姓郭,哥哥叫倾云,妹妹叫清河。十年前安恕方喜欢的那个女孩,就叫作清河。

那年这个变故发生的时候朱敏华在当场,她赶到的时候那两兄妹已经沈到湖里,但她看到一路的鲜血,看到李泽衍手上有枪。

李泽衍承认自己开枪,他说,郭倾云奸污了清河,他唯一的表妹。

接著,朱敏华又去见了公安解救下来的洛门客栈老板娘、夥计、住店客人,十几个人同口一词:郭倾云称“清河”是他老婆,两个人同吃同住睡一个被窝……

无论当时的情况是如何,朱敏华已十年不曾去想那件事了,但净尔越长大,越像那个“清河”,每次英国来信来人,朱敏华都眼皮发跳,为此,她把净尔看得越紧,净尔那个住在英国的哥哥每次来中国,她就带净尔一起出差,俩兄妹这一年都未曾碰过面,她没法不紧张,不然,净尔也可能被她哥哥毁了……

李泽衍昨晚没下山,在北高峰上招待所住了晚,那个招待所可破了格,一个夜里招待了部长市长秘书长局长司长处长,早上吃早饭时李泽衍把那些个长都请了回去,说今天我是私事,大家快回去过年吧。

最後负责宣传的李处长留下来,李处长是位女同志,还曾跟李泽衍共过事。李泽衍当副省长那时想调个文章写得出色的到办公室,有科室推荐了叫李嫣的,就是现在的李处长,她年纪不大,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长得也不错。

要知道通常在这种水里混的,市里头、也领导写工作报告写政绩文章的,那种人都有些道道,何况人不仅能写能说,还长得漂亮。李泽衍叫她“小李”,半年後他走了,把她又调回市里,级别从科升到处,李嫣心里一直记著这位李省长,赶著省长同志成了部长同志,还回了杭州,她立即加入了欢迎队伍。

李泽衍的个人生活一向很神秘,对某些不熟悉他的人而言。

他一个人住,无论在地方上还是回到北京,他也没女伴,没情人,甚至连他的卡都没划出过去一分钱买女人的东西。有一次李嫣在办公室看到李泽衍伏案疾书来著,以为是紧急的报告要写,她凑进了一请示,发现李泽衍在一本小学生用的方格作文本上写写划划。

“我女儿要考初中了,我帮她改改作文。”当时李泽衍这麽对她说。

这消息一传开来,众人都华丽丽地崩溃了,李副省长居然有个要考初中的女儿!

今天在山下,李嫣终於见到了传说中的李夫人。

朱敏华今年五十四了,再有一年,就正式退休。五十四岁的女人,站在四十四岁的丈夫和十四岁的女儿身边,李嫣这麽个惯说场面漂亮话的女人,居然想到一句蛮恶毒的:三代同堂。

李嫣陪了李泽衍一家三口在山下的饭馆先吃午饭,李泽衍晚上飞机回北京,他和朱敏华商量了会儿,便请李嫣多订一张飞机票,乘客姓名是朱敏华。

李嫣心里奇怪,李泽衍的女儿是李净尔,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单看小姑娘的年龄就能猜到,虽然十四岁的李净尔一直乖乖地呆在朱敏华身边,连叫“爸爸好”也是做母亲的发话催了声。但是,李泽衍回北京怎麽不带上女儿,如果他一个人住是因为不得不维系和开国元勋朱德总司令孙女的婚姻关系,那麽,为什麽一直不把亲生女儿带在身边?

李泽衍带女儿上山,朱敏华不往上走了,由李嫣陪著在吃饭的饭馆里休息。李泽衍把李净尔牵过来跟李嫣打个招呼,李嫣这才想起来,刚才四个人吃饭,李净尔坐在朱敏华身边,一直埋头喝给她点的酸奶,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李阿姨好。”李净尔巴掌大的小脸掩在父亲身後,轻声叫过。

这真是个害羞的女孩,性格上与她父亲差得太远,长相又跟母亲完全不象,这孩子,到底象谁?

李泽衍发现女儿其实并不内向,她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认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从灵隐寺开始爬到北高峰步行大概需要四十分锺,山下有缆车,他还没老到要坐揽车,李净儿也精神儿倍足,於是父女俩比了个赛,比谁先爬到山顶。

这天杭州晴空万里,气温骤升。爬了十分锺李泽衍就冒了汗,小女儿跑得快,年轻的二秘同志在李净尔和李泽衍之间来回接应。“人呢?”向上的山路转了个弯,李泽衍突然看不见李净尔的身影。

“在您前头一百五十米。”二秘一摊手,他手上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一顶白绒线帽一条白绒线围巾,都是李净尔的。

“小家夥。”李泽衍笑了,知道负重得让别人拿呀!

“部长……”二秘想接下李泽衍手上的大衣,李泽衍表示不用。

“行了,再有一半路,我们坐缆车下山,你在下面缆车站等我们。”李泽衍立定休息了会儿,该去追小女儿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李泽衍一共追上李净尔两次。一次在半山腰的小卖部,李净尔跑得热了想吃雪糕,李泽衍正好赶到掏了钱给她买了支。再一次快到山顶了,小孩子前头跑得太快,到最後反没了力气,李泽衍轻松超过,一步两级台阶……

“爸爸!爸爸等等我!”

“爸爸!”

“爸爸等等我!”

“爸爸不许走!”

“爸爸──不许走了嘛──”

李净尔不干了,她不干的办法就是叫爸爸不许走。

“叫好爸爸。”李泽衍在她头顶上立定。

“好爸爸。”李净尔於是就叫。

“要多叫几声。”他觉得不够。

“好爸爸!好爸爸!好爸爸等等我!”

小女儿奶声奶气让他听著就喜欢,“爸爸背你。”李泽衍转了身在台阶上蹲下,两手往後招招。李净尔试著趴上去,李泽衍一直身站起来,她立即紧紧抱住他脖子。

李泽衍把女儿腿分开,环自己腰上,稳了稳,抱得动,於是他开始一步步登顶。

“净尔,想不想第一个到山顶上呀?”他问女儿。

“想!爸爸我要下来!我自己走!”李净尔小孩心性,还记得那个比赛呢!

“净尔看过跑步比赛吗?咱们谁手长,谁先碰到山顶就算谁赢好不好?一!二!三!”李泽衍迈开大步,小女儿果然在他背上够长了身子,伸长了小胳膊,他怕她掉下来,赶紧扭身把幼嫩娇小的身子抱到xiōng前。

“爸爸我赢了!爸爸输了!我赢了!”

粉扑扑的小脸蛋第一次在离他这麽近的地方笑颜绽放,有那麽一刻李泽衍觉得目眩心跳,他闭了闭眼,夕阳太晃眼了。

等他把女儿放下,他看到从缆车山顶站出来的安恕方和彭靖云。

彭靖云是李净尔的亲哥哥,他住在英国,郭倾云从前的好朋友、英国pattern公爵的小儿子彭公子收养了他,所以他姓彭。安恕方跟朱敏华商量下午的时候来接李净尔,他带彭靖云如约到了。

已经不怕生的李净尔越加不怕生,下山途中,她是缆车站里的小喜雀,叽叽喳喳,吃个不停,笑个不停,说个不停,在安恕方怀里或彭靖云背上。

缆车到终点,李净尔第一个冲出车厢,“妈妈!哥哥来接我了!”“李阿姨再见!”“爸爸再见!妈妈再见!”她跑到朱敏华身边,又跑回去,最後,安恕方把她抱起,放到彭靖云背上,李净尔紧紧搂著哥哥的脖子,一边笑,一边挥手,三个人,很快下山,走出了灵隐。

“我们也走吧,回家过年。”李泽衍把脱下来的大衣披在朱敏华肩上,两人坐进车里的时候,朱敏华把眼眶里的泪擦在李泽衍的衬衫上。无论她做什麽都没用……兄妹俩一见面,小女儿开心得就把她忘了……“不是还有我,啊……”李泽衍笑容温柔,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李嫣却觉得难受,为他难受。

李泽衍慢慢低头,从朱敏华的肩上抬起自己的右手,低头,去闻指头上留下的小儿rǔ香。

☆、章二 好爸爸?坏爸爸(中)

春暖花开,四月里,李泽衍离京赴杭,出席浙大一百一十年校庆典礼。

整个浙江省政府几乎倾巢出动,欢迎李泽衍一行。李泽衍目前的职位还是文化信息产业部部长,但在刚闭幕的人大会议上已经被增补为中共中央常委委员,报道中国人大的外媒煞有先见之明地预测下届人大李泽衍这位中国国民党国父李宗仁之後、开国元勋朱德总司令孙女婿的红色太子将成为最年轻的中国最高领导人。旦凡有点政治嗅觉的地方官员闻风而动。

李泽衍一下机,见到这麽个场面,居然表现出了点不高兴。

这个不高兴还挺明显,明显到抵达宾馆後一秘同志直接拒绝了市长安排的晚宴,然後在宾馆餐厅里点了碗面,众人眼傻著看著一秘托了碗面,走了。

李部长这是累了,还是恼了?众人面面相觑。

“我去看看。”李嫣追进电梯,电梯门刚巧合上。

不多久,李嫣乘电梯又下到大堂,“部长累了,请大家回吧,明天早上我陪部长到校庆现场大家再碰头吧!”李嫣利落打发走众人,她自己今晚也在这里住下,宾馆总经理立即陪著她去办入住手续。一转身,几声冷哼被她听到耳朵里。

“还是小李最知道部长心意啊……”

“那是,她不一直这麽热心,尤其对李部长,几年前就这样……”

李嫣不在乎,几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只能靠自己,只能靠这位同宗的部长,她靠的是自己的眼光!“邹市长明天可别迟到啊。”她回头巧笑,背挺得更直,步伐更坚定。

李泽衍是挺反感晚上这种活动,尤其他特别期待著今晚……

李泽衍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夜里做梦。第一次做这个梦醒来,他毛骨悚然,第二次,倒能接受,第三次第四次,他禁不住有点期待……

梦里,他看到个男人,男人左右两肩、前xiōng後背,绣著四爪金龙的袍子,後来他专门求证朝鲜历史学家,知道那是朝鲜李氏皇朝的皇帝龙袍,李氏朝鲜开国君主由中国明代皇帝册封,因此朝鲜皇帝的龙袍只能四爪,而不能九爪或五爪,以示对中国皇帝的尊敬。

这个梦里的男人一直没有正面出现,总是背对他,即便有正面,也一片模糊,以至李泽衍曾经有个荒谬的想法,这个男人,不会是……

不过那男人颇无能,国事糊涂,甘受日本侵略使者嘲笑,内务也混乱,国内瘟疫饥饿蔓延,民不聊生。第一个梦里,男人娶了一个来献药的女子为妃。那女子带了孩子,她的亲人在病役最重的小城里行医,那里药尽粮绝,女子的亲人送她逃出,她来向皇帝献药求援,营救一城的病人和兄长。

第二个梦,男人新婚,举国欢庆。而女子却迎到了躺在棺材里的兄长,那女子恸哭昏蹶,男人则安慰她:你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李氏的太子……

第三个梦里,男人抱著一个小女婴落葬心爱的妃子,女子死了,一生下女儿就阖然去世,仿佛已经等那一刻等了太久。从一见锺情,到新婚产女,与心爱的女子相伴一年也未满,男人伤心欲绝,却见随女子一起进宫的孩子,仰著一张相似容貌的面孔,静静地盯著他──手里的繈褓,说:“父皇,靖云已经没了妈妈,不能再失去父皇。”

李泽衍恍然大悟,原来梦里这孩子是彭靖云,小女婴是李净尔,而这男人,就是李净尔的父亲,高句丽李氏朝鲜的末代皇帝李纯宗!

这梦来的荒诞,也希奇。李净尔和彭净云是安恕方从贵州湖底里救起的,他亲眼所见,不过跳进湖里的本是郭清河兄妹。李净尔小时候只会说朝鲜语,不会中文,那也是事实。李泽衍立即派人去美国,朝鲜当年被日本殖民後李纯宗逃亡美国,一九九七年死在异国他乡,他的堂侄女倒不简单,在美国嫁了几任老公,现在子孙满堂,家族殷实。

李泽衍弄到了李纯宗堂侄女的dna样本,南京八中的学生刚疫苗接种完,很容易也得到了女儿李净尔的血液样本,今天结果刚送到他手上,猜想得到证实後他倒变得糊涂了,一九一零年李氏朝鲜才被日本灭国,一九一零年啊,这叫什麽,穿越?一九一零年的李净尔和彭靖云穿越到了二零零九年的中国?

不过有一点勿庸置疑,那就是梦里的靖云可不是个简单的小孩,说什麽“父皇,靖云已经没了妈妈,不能再失去父皇。”,看小孩的眼睛里满写著憎恨和厌恶!可是李纯宗的眼里也只看得见那张与其生母相似的脸孔,於是他把靖云留在了身边,不仅用心地栽培他,还册封这个外姓的孩子为朝鲜的“彭王”,以慰心爱女子的在天之灵。

最後的第四个梦和第五个梦,发生在一九一零年初,彭王靖云长到十二岁,李净儿五岁生日前夕。李泽衍知道今晚的梦即将昭示一件重大的事,於是他早早地回房冲凉,吃饭,在沙发上调整最舒服的坐姿……

☆、章三 好爸爸?坏爸爸(下)

梦境如约而至。虽然梦里这个从未露过正面的男人出现了无数次,可是今天乍一看见,李泽衍脑子“轰”了一声。

李纯宗光著上身,正抽了腰带,立刻赤 裸了身体。

虽然看不见脸,听不见声音,身上皮肤光洁弹性,也无一丝踪迹可寻。但是,没有一个男人,会认不出自己引以为性命和尊严的那件物什!

这个李氏皇帝,难道真是……

李泽衍心惊不已,但还能命令自己镇静。

梦里的男人撩起纱幔,跨上了龙床。

末代的朝鲜皇宫穷奢极欲,堪比明清。八脚龙床轻垂紫纱幔,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龙床一周,光华流漓朦胧,似梦又似醒。

床上的女人舒服好睡,哦那根本不能称做女人,那是他心爱的小女儿。

每个人的做错总是从最初的不经意开始,他的小女儿是由贤惠的皇後养大,皇後二十三岁他十三岁两人成婚以来,後宫一派和气,他喜爱女儿,但总宿在其他妃子宫中,皇後毫无怨言。

三个月前,一日午後,纯宗忽然想念女儿,便悄悄去皇宫寝宫。那日天热,小女儿在殿里洗浴玩水,一殿的宫人宫装尽湿,小女儿更脱了薄衫小裙,赤著身子手脚。

纯宗上前抱女儿回宫,给她擦身揉发,给她喂水吃食,独不提穿衣。四岁的孩子一派天真,只觉清凉,舒服地隈在纯宗怀里睡了午觉。纯宗就在那个午後,抱著晶莹剔透的小女儿,起了欲,动了情。

於是他忍了三个月,心里也建设了三个月,他想只要不破女儿的身子,不让她记得发生了什麽,也不让她一丝痛楚难受,那便不要紧吧。

那一日皇後四十寿辰,宫里大宴。纯宗哺了小女儿一口梅酒,纯真的孩子便舒服好睡。纯宗回到从前最爱的宫殿,那是她的母亲生前住的地方,把小女儿放在他们曾经次次燕好的床上。

就在他跨上龙床,跪坐抱起小女儿的时候,他的身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愤怒得面容都扭曲的少年。少年双拳紧握颤抖,突然抄起屏风前一人高的青瓷瓶,照纯宗後脑狠狠砸去──

李泽衍忍不住“啊”出声,梦里声音尖锐刺耳,画面颠倒震荡,随他收声,梦境也渐渐变得清晰,李泽衍试探再叫一声,梦就象片画布,涟漪迭迭,不能辨清。於是他摒息宁神,原来梦境与他心境相同,他挣扎欲醒,那梦就不在继续。

这一耽搁,已不复刚才,纯宗躺在床上,脑袋包了纱布,似受了重伤。一拨拨人进来出去,纯宗发怒,纵然受伤,咆哮仍传了老远。

李泽衍不懂朝鲜话,却象心灵相同似的,知道纯宗由何发怒。原来砸伤他的就是“彭王”靖云,还乘他受伤昏迷,带走了李净尔。当日皇後寿辰,纯宗又刻意谴走保卫,靖云背了妹妹翻高墙重院,居然逃出了深宫。

原本纯宗企图染指幼女已是枉顾伦常,即便是寻女也应该暗里不肆宣扬,谁料皇宫卫队竟从靖云的宫殿里搜出与日本将军私通密谋推翻李朝的铁证,纯宗一下又气又怕,没想到他待这孩子如己出,这孩子居然心心念念想得是杀他夺位!

纯宗这时还不知道靖云自母亲死後便做此打算,此时还携妹妹往中朝边城赶去,那里居住一支少数民族,传能移魂换命,靖云要让妹妹彻彻底底地洗去李氏皇朝的记忆!

“部长,部长……您醒醒……部长您醒醒!”

李泽衍猝然惊醒,眼前放大,是一脸关心心切的李嫣。

“怎……麽了?”李泽衍舒出口气。刚才梦里紧要关头,纯宗追到边城,发现女儿已不认得他,恼羞成怒之下他一枪射中靖云,女儿不理他呼喊,和哥哥一同跳下万丈……

喝了口热茶,擦了把脸,李泽衍气息渐平稳。李嫣忙进忙出,给他绞毛巾端热茶,甚至还在套房的厨房里忙活起来,给他做宵夜。

李泽衍回想一下,李嫣曾敲门来过一次,问他是否累了,有什麽需要,商定明天早上的行程。那时他正要去冲凉,匆匆说了几句就进浴室,李嫣也告辞走了。看来这女人走时故意留了门,否则不可能现在出现在他房里。

刚才做梦时他是否说了梦话,无意识下又做过什麽事,李嫣又是否听到什麽,看到什麽,这女人怎麽处置?留著,还是索性──

“部长,喝口热牛奶,定定神。”李嫣端了杯热牛奶,递到他面前。

“谢谢。”李泽衍接下,“小李,坐。”他拍拍旁边的位置,李嫣有点受宠若惊,让她坐身旁?

“谢谢你,刚才我──”李泽衍看著李嫣的眼说。

“部长您这些天一定太累了,平时也没人照顾您……”李嫣马上接下去,忽然她震了震,李泽衍的手搭上了她的肩,慢慢收拢,往他身侧带去。

她觉得心跳得厉害,头也有点晕,李泽衍把她带到怀里的时候,轻轻摸她头发和露在衬衫领子外面的颈子的时候,她甚至有点窒息。他的手很大,不粗糙,也很暖,抚摸的时候,先柔和,再用力,又微微轻柔,等她自己眷恋那种男人强势,想他再用力,想他摸她……

李泽衍眯眼看了看,腕骨青筋绷紧──

“部长!”

“李部长!”

一秘推门进来,听叫声,还有邹市长。

李泽衍推开李嫣,站起往外走。他下榻的套房玄关、会客厅、卧室是直通型,卧室门一看,不可避免外面的人就看见里面的人。

外面两人都是一楞,一秘到底素质过硬,立即反应过来,“部长,夫人打电话过来,净尔病了。”

“去南京。”李泽衍立即决定,回头看了眼,李嫣站在卧房门口,脸蛋酡红,毫无所知逃过了一劫。

☆、章四 我要我们在一起(上)

李净尔从五岁长到十四岁,虽然发育得比一般小孩晚些,李泽衍今年才听朱敏华说起,女儿来了初潮,不过还真没得过什麽病,连小孩常见的感冒拉肚都没听朱敏华说起得过,这一回生病,可病得不轻。

李泽衍夜里十一点从杭州往南京赶,路上跟朱敏华通电话,朱敏华说著说著哭了,“都怪我……净尔……她哥哥要带她回英国……”

李泽衍猛一拍皮扶手,彭靖云他敢!

李泽衍到的时候北京的全国儿科专家也在启程,离南京最近的上海儿童医学中心也派出最好的医生赶到南京会诊,李泽衍抱了抱妻子,“姐,放心。”

朱敏华又累又急,嘴角都起了串大泡。净尔生病是一桩,是她疏忽了,孩子发烧两天她才带她去医院,一验完血医生都惊叫,“白细胞二十多万!你怎麽照顾孩子的?这都休克了才来!”

李净尔被立即送进儿科病房,一级护理,吊水一天体温都没降下来。朱敏华当然希望安恕方能在身边,但他去德国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女儿这病又急又重,她一个人拿不了主意,不得不打电话给在英国的净尔的亲哥哥,彭靖云。

电话是一个声音年轻的中国女子接的,那女子三言两语,就结束了通话。朱敏华这边还以为彭靖云会回拨再问清楚发生了什麽,哪知道才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彭靖云就出现在病房门口,第一句话就把她打懵了,他说,“我来带我妹妹回英国!”

李泽衍原本觉得这事挺棘手的,女儿突然病得那麽重,她亲哥哥觉得养母照顾得不周,气势凌人地要带妹妹回家。回家? 法律上他是李净尔的养父,如果要“回家”,那也只可能回他的家!不过最後这棘手的事居然由小女儿的一句话干净利落地解决了。

那天中午净尔的体温降到了三十七度,精神也见好,甚至可以靠著被子坐起来小口小口喝米汤。李泽衍被请到院长办公室听专家们的会诊意见,刚走开没两分锺,一秘就追上来。“彭靖云来了?”李泽衍一看一秘那难开口的样儿就猜到。

他往回走,在儿科病房的走廊上就听病房里李嫣忿忿的理论声,“……你这什麽态度?有你这麽对爸妈的吗?爸妈再怎麽做错也轮不到你小辈……”李泽衍好笑,心想让李嫣跟来算派上用场了,不过彭靖云可不会买账,果然,就听年轻男人冷冷的声音,“我没父母,我妹妹也没……”

“爸爸!”净尔突然叫了声,彭靖云楞了楞。

一屋子的人转头,李泽衍就站在半掩半开的门口。“爸爸!爸爸!”李净尔边叫边爬起来,摇摇晃晃下床,“净尔别下来!”“净尔别动,针头插著!”李泽衍跑上前抱住小女儿,彭靖云手快,一把捏住妹妹的手腕按住手背针扎的出血点。

“我要和爸爸……一起……”净尔窝在爸爸的怀里轻声地说,李泽衍笑了,刚才在门外的时候,他听见彭靖云对净尔说,“你选,跟哥哥回英国……要麽,你跟你妈妈,我就走!”

当场彭靖云就黑下了那张漂亮得过份的脸,他没想到妹妹会说这麽句──“和爸爸一起”,不就是选和她妈过,妹妹,竟然不愿意跟他?後来当他在回返的飞机上到底想到,他逼年仅十四岁的妹妹选跟他还是跟妈妈,原本就是过了份,妹妹不想伤妈妈的心,也不愿哥哥生气,於是,她说“和爸爸一起”。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的安叔叔,还没回来。

李泽衍在病房的阳台上看著年轻气盛的彭靖云上了等候已久的幻影加长版扬长而去,点头又摇头,想这小子真是两世好命,彭公子连象征英国贵族身份的劳斯莱斯都给了他用,即昭示了彭靖云pattern家族的继承人身份。

彭靖云走了不久,李泽衍派人送朱敏华回家休息,再过不多会儿,李净尔的体温果真象专家预见得那样,蹭蹭蹭又升到四十度。

一个健康的成年人体温到四十度都昏昏沈沈扛不住,何况是个孩子,专家们进进出出,只能告诉李泽衍抗生素药用了二十四小时还没过,现在不能再用药,只能靠物理降温,让孩子略微舒服点。

李泽衍表示理解,他把专家们都请出去後,脱了西装,卷了衬衫袖子,把病房里的浴缸冲洗了下,然後放了缸温水。

“净尔,洗个澡,舒服点啊。”李泽衍把被子掀了,净尔烧得小脸通红,哪知道他在说什麽,迷迷糊糊地“嗯”了声,李泽衍解开病员裤的腰带,那病员服更是肥大,两下就剥了干净,“净尔乖啊,”他两臂穿过女儿後颈和腿弯,掂了掂,捧起了赤条条的小女儿。

他把女儿抱进浴室,放进温水里,让她头枕著自己一条臂,弄湿了毛巾,隔水给她擦脸蛋,擦颈子,腋窝,肚子,後来发现还是直接用手好使,一般人发烧了那麽多天身体都会酸痛,他大手揉捏那两条细幼笔直的大腿、腿窝,和光洁无毛的下 体时女儿象小猫似地小声哼叫,“舒服……啊?”他微笑。

“部长?您在里面吗?”李嫣送了朱敏华急急又回到医院。

“小李,正好,来帮个手。”李泽衍唤李嫣过来,他想给女儿洗个头,手不够用呀。李嫣挨著李泽衍蹲下,她托净尔的头和颈,李泽衍就能腾出手把女儿的绑发头绳拆了,一下黑缎般的长发象瀑布似地铺满了一浴缸。

“净尔的头发真长,真漂亮!”李嫣感叹,再看看浴水里晶莹剔透宛如睡美人的女孩,虽然身形还稚嫩,但只看现在的容貌,再想想家里的家世背景,将来真可是个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千金公主。

“她们家乡的女孩儿头发从出生就得留著,不能剪,有一年暑假敏华看天气太热就给净尔剪短了点,她哥知道了那个凶,好象孩子遭虐待似的。”李泽衍把冲淋头摘下来,开始冲洗净尔长发上的洗发露泡沫。

“那净尔和她哥哥,是您的……”李嫣试探地问。

“净尔是我的女儿,她四岁的时候我和敏华在贵州收养的。她哥哥那时候还受了伤,被一个英国人带到英国去养伤,所以两兄妹就分开了,净尔跟著我们,她哥哥在英国生活,领养他的人是英国贵族,他那儿的生活我们达不到,所以就想带他妹妹回英国,但是我们……”“您给净尔的是最好的,净尔很幸福!”李嫣冲口而出,打断李泽衍的话。

李泽衍笑笑,专心致志地给女儿洗头发,一会儿头发洗好了,身上的沐浴泡沫也冲干净了,“宝贝出来喽!”李泽衍从浴水里把女儿抱出来,李嫣怕他蹲了半天闪了腰,赶紧搭把手,“我还没老呢。”李泽衍把女儿抱回床上,笑呵呵地给李嫣块干毛巾擦手。

“部长,我想去北京……”李嫣脱口而出,李泽衍看著她。“我想跟著您,工作上,能做什麽……生活上……能……能照顾您……”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何况,这个男人真让她心动,权术,背景,能力,xiōng怀。她横下心,突然扑进李泽衍怀里,她抱紧他的腰,闻著考究的衬衫领子男人的味道 ,李泽衍的心跳“砰砰”有力,坚定,平稳,毫不急促。“部长……”李嫣有点惊惶,想抬头看他的表情。李泽衍抬手摁住她後脑,他不说话,也不许她动,让她乖乖依附在xiōng前。

躺在病床上的李净尔体温还是那麽高,赤 著身子不适地扭动,还呓语叫“叔叔……安叔叔……”。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李泽衍抓著李嫣的手,按到愤怒膨胀的物什上,盯著女儿的裸 体,狠狠地射了一回。

☆、章四 我要我们在一起(中)

转眼又到天寒地冬的时节,这一、个新年过後,林海调任上海警备区司令部任装备处处长,他带一家人去,安排林博和安琪年後在上海的中学念书。朱敏华正式退休了,跟安恕方商量後,她决定带净尔也搬去上海,因为安恕方的公司正式获得了上海世博会的安检设备安装和调试工程合同,接下来一年,安恕方和他的员工们都将在上海这片土地拼搏。

按惯例,李泽衍在年节里又派秘书接朱敏华去北京过年,不过这次来得更早,二秘大年二十九就来接了。去年人大,李泽衍当选中 共中 央委员会常委委员,年节里,部长和部长夫人要接见各国来宾使者,出席各项文艺汇演,下基层访民情慰问劳模,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

说到这,得提到夏天净尔那场病。孩子病好之後,李泽衍又提出接母女俩回北京,谁知不知从哪传出浙江省某科级干部是李泽衍的小三,那小三还正调到北京的流言,虽然这流言很快就绝迹了,但朱敏华因此心里堵了疙瘩,於是,回北京之事也就没了下文。

下半年李泽衍在北京忙开人大,也没再来南京,不过电话倒不断,夫妻通电话聊孩子学习,聊公事家事,一如既往,有时朱敏华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老了变得不通情达理了,丈夫身居高位,在北京又忙於处理国家大事,她听什麽流言蜚语闹什麽心呢?

大年二十九,朱敏华把李净尔送到林家,然後去了北京。

到晚上的时候,林海带著妻子、林博、安琪和净尔到饭店吃饭。林家过了年就搬去上海,因此家里堆得都是行李,没地方下脚做饭。到饭店等了会,林海叫先上冷菜和点心,孩子们都饿了。他走到包房外面给安恕方打电话。

“什麽时候到?”

“马上!”

两人都是钉是钉铆是铆的,刚挂了电话安恕方就由服务员引到包房门口,刚才他在停车。

“恕方。”林海拉了安恕方先没让他进去。“你在这待几天吧?”他问。

“待到初五。”安恕方回答,他刚从上海赶回来。

“我们初二就走,你多照顾净尔。”林家先走,朱敏华她们下半年才去上海。“这段时间净尔身体还好,性子有点变,成绩还好,就是文静了点,变安静了,你……懂我的意思?”难得的,林海开口居然长句。

“我知道。”安恕方点头,“我多陪陪她。”

推开包房门,净尔正坐在门的对面,听到声音一下抬头,尖尖小小的下巴看得安恕方心里猛一酸。

安恕方绕过去坐她身边,“叔叔……”女孩小手在他大掌里划著,细声地唤他。

“你哥哥过几个小时就到。”安恕方本想吃完了饭才告诉她这消息,“好好吃饭,吃得饱饱的,叔叔带你去杭州。”

“真的!”净尔大眼圆睁。“嗯。”安恕方立刻点头,刚才他真怕一说出来女孩会哭,还好,她没哭,高兴了,活泼了,一顿晚饭又吃又说又笑,小嘴甜甜地祝叔叔阿姨新年快乐,还和安琪打ipad联机游戏,她赢了罚大哥哥林博代安琪姐姐出去买冰激淋,简直跟从前一样精灵调皮。

吃完一餐提前的年夜饭,安恕方带净尔跟林海一家告辞。“叔叔真偏心,每年春节都跟净尔过。”安琪看他们走向车库撅嘴抱怨,林博笑著站在她身边,林博今年十八,一米八高,小夥子个高腿长手也大,大手牵著带著毛线手套的手,安琪又咧嘴笑,她其实喜欢跟林博一起过年,最喜欢了。

李净尔一坐进车里,安恕方还没走到驾驶座,“哇”一声净尔就嚎啕大哭。

不哭不哭,安恕方赶紧跑回去抱住净尔,一边拍一边撸她後背。净尔大哭後大吐,稀里哗啦吐了一地,把刚才吃的全吐了干净。

不哭不哭,净尔乖,我们不哭。安恕方来不及处理车上地上乱七八糟,先把净尔抱到干净的後座,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缩在自己怀里,靠在自己肩上。这是个伤心的小孩,她想哥哥,想听见哥哥的声音,和哥哥见面。妈妈年纪大,叔叔工作忙,她不敢在妈妈面前说想哥哥,她怕耽误叔叔工作又不敢求叔叔带她去见哥哥。她还怕哥哥仍然生著她的气,不愿来看她。小小的人,藏著这麽多思念和担忧。哭著哭著她靠在安恕方xiōng口睡著了,安恕方一动不敢动,他慢慢低头,红通的鼻尖和菱型的小嘴就在他面前。

他亲小鼻头,亲翘起的小嘴轮廓。

叔叔会陪你,陪你读书长大,陪你找哥哥和哥哥在一起,一直都陪你。

☆、章四 我要我们在一起(下)

从南京中 央门到杭州绕城下,高速公路刚好三百公里。安恕方在宜兴高速休息站停下,快半夜了,买杯热奶茶给净尔。净尔睡著前和醒了後都在安恕方怀里,安恕方穿了一件厚衬衫加大衣,xiōng膛和一双大手暖和极了,净尔蹭完了手蹭xiōng口,娇娇发嗲小女儿模样说,“叔叔以後不可以生净尔的气,就算净尔做了不好的事,叔叔也不可以生气。”

“谁生气谁是小狗。”安恕方抵著净尔额头,这麽可爱纯真的小姑娘,喜欢都来不及,谁舍得生她的气?

“哥哥还生我气吗?”转眼她可怜巴巴。安恕方头抵著她,笑著摇头。“我们先不打电话,回家给你哥哥一个惊喜。”他脸上都是笑,他没告诉靖云,今晚会带净尔回杭州。

他们继续上路,“睡吧,到了我叫你。”安恕方对後视镜里的小姑娘说。“不要!我不困!”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明明困了说不困。安恕方一边开车,时不时看看後视镜,果然,还没到杭州北,净尔就被有规律的车子颠簸摇摆和毫无变化的路面景色打败了,安恕方在紧急停车带停车,把大衣脱下来盖在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孩子身上。

到家门口时正是半夜两点,安恕方叫醒了净尔。

“哥哥……”净尔睡得正熟,睁了睁眼问了句,等安恕方停好车下来,发现她又睡过去了。

今年对李净尔来说是过得最辛苦的。初二是初中三年里学习内容最多最重的一年,同时女孩在那个时候开始发育,男孩开始变声,这个时期的孩子学习上、生理和心理上都经历转折,朱敏华抓净尔学习抓得紧,连带著管她课余生活也紧,除了林博和安琪,她甚至不允许净尔放学後和同班同学玩一会儿。下半年,净尔病好後功课落下一截,朱敏华一口气请了语数英三位家庭教师周末给净尔补课,孩子成绩慢慢变好,人也变得瘦了,原本的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

安恕方心疼净尔,对应声来开门的彭靖云做了个噤声的口型。

彭靖云正在楼上铺床,他带回来高含绒量的鹅绒被、鹅绒床垫、鹅绒枕,一床粉粉。他接过妹妹放到云朵似的鹅绒床上,净尔舒服地翻了小半圈,突然睁开眼。

“嘘,睡吧。”彭靖云轻手轻脚把妹妹身上的衣服脱掉,雪地靴拔掉,长辫子拆散。“哥哥陪……”净尔不想醒,也不想放开哥哥。“我不走。”彭靖云答应著在她身边睡下。“不走……”她不放心,攥著他的手,又放开改搂住他的腰。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彭靖云觉得半边身子快没有知觉──因为妹妹搂著她的腰,为了不压到妹妹的一只手,他悬著身子侧睡在她身边,全靠颈和腰的力量。

“快去睡。”安恕方捉住净尔的手拉开,彭靖云才得以腾身出来。

“叔……叔……”睡梦中的净尔立即就醒,不过一睁眼看到是安恕方,乖乖哼了哼。“叔叔陪你会儿。”安恕方靠床边躺下,做手势让彭靖云快走。净尔翻了半个身,滚进安恕方怀里。

彭靖云活动了下筋骨,下楼喝了杯水,冲了个澡。他坐了十三个小时飞机到杭州,进门也不过半个锺头,水没喝一口,连厕所都没来得及用一回。一边冲澡他一边笑,今天赶回来真是太值得了,偷来一晚。

冲完澡换上身运动服,他把楼下灯都关了,一步步上楼去,里间的房门半掩,宁静的橘色灯光泻了走廊地面上,他悄声进屋锁门,在床上另一边陷下去时安恕方睁开眼。

“你几时毕业?”安恕方低声问。

“上个月毕业了,这段时间比较忙……”

“你不应该这样对净尔。”

“嗯……是我错,我道歉。”

一时两人无话。

“明年我会回来。”沈寂一会儿,彭靖云又说。

等了一会,安恕方没应声,彭靖云又说,“我准备回国,净尔在哪,我就回哪。”“我们明年搬上海。”他听见的回应中终於带些欣喜。

“上海!”睡梦中的净尔忽然发了两个清晰的音节。

安恕方和彭靖云撑起身体看,“说梦话呢。”安恕方拉高横在三人身上的鹅绒被,关了台灯。

被子底下净尔攥著他的棉布衬衫,彭靖云手拍著妹妹背上。就这麽睡一夜吧,两个人都这麽想。

梦里的李净尔咕叽发出几声,嘴角弯弯,她梦到叔叔和哥哥都陪著她,她想,真好,我要我们在一起……

☆、章五 少年人少年郎(上)

彭靖云八月底回国,刚好朱敏华和净尔在南京过完暑假搬来上海。

彭靖云抵达上海当天,安恕方抽了半天空,载了净尔到浦东机场接机。

车还没在停车场停稳当,电话就接踵而来,没办法,上海世博会项目实在太大,现在又是安装调试迎接开园的关键当口,从凌晨到半夜,只要电话开机,就没时间消停。

安恕方随身两只手机,一个为公,一个为私,当然私为先,跟彭靖云通完话不久,韩燕离就出现在地下三层电梯门里,“燕子姐姐!”净尔欢叫著奔过去。“安先生,我们先上去了。”韩燕离向安恕方挥手,电梯合拢。

韩燕离的身份比较特殊,她父亲二十年前因为某个不为人知的政治原因逃到了英国,穷困之时受英国贵族pattern伯爵救济收留,pattern伯爵後来又把韩燕离从国内接到英国,让父女俩团聚。

韩父出身医学世家,曾被公派留学深造西医药理,成为六十年代的中国拥有中西医高级药剂师执照第一人,为报答伯爵恩情,当了彭公子私人医生二十年。

彭靖云入pattern家族时十一岁,韩燕离十三岁,彭公子便送年纪相若的两人一起求学。到了上大学的时候,彭靖云选了欧洲教徒最早登陆的美洲大陆新英格兰区波士顿大学。彭靖云入商学院,韩父便有意让女儿进医学院,将来能接他的班。不过女儿并不喜欢医科,而彭公子也笑道这辈子有一位杏林国手做私人医生已经足够,让孩子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吧,最後,韩燕离考进了彭靖云入读的波士顿大学商学院。

老一辈的韩父一直坚持尊卑之道上下之分,在彭家,父亲看得到地方,韩燕离称彭靖云“少爷”,一出了家门,她叫他“靖云”,彭靖云没交过女朋友,需要携伴出席的场合,他带著她。今年彭靖云回国,彭公子考虑到他年轻历浅,只把五星涉外的westin hotel的国内事务交给了他,韩燕离作为新任westin hotel总经理的特别助理,也到了上海。

彭靖云出关时与一友人巧遇,友人姓霍,是一名曲艺演员,小有名气。

彭靖云走的是vip贵宾通道,一路绿灯,与抵达区黑压压旅客群对比鲜明。

“沾了你的光啊。”霍玉刚一边走一边笑,他到各地演出基本不向主办方提特别要求,比如接机车辆护送等等,一是没那麽大牌,二是没必要,劳民伤财。

不过一出关,外面接机大厅人声鼎沸,长枪短炮摄影镜头高高低低,彭靖云马上还了他一句,“这回可沾了你的光。”

可不,上海媒体最摩登也最现实,霍玉刚悉尼大剧院演唱会刚结束,能在悉尼大剧院登台演旦角开个人演唱会的霍玉刚当属中国第一人,於是人一回国,踏上上海这块土地,媒体们就沸腾了──现场来接机的粉丝团整齐画一,喊出心声──“玉刚玉刚,盖世无双!”

绿色接机大厅玻璃门刷地打开,那人群和喊声就有点没法控制了,彭靖云要撤,“我先走了,我妹妹还在……”

“不是不讲义气啊,粉丝给你造势,这关你得过。”彭靖云有点诧异霍玉刚还怕这种仗势,拉著他不放手。

“我在澳洲买了件小礼物送给你妹妹。”霍玉刚把手心里一件东西度到彭靖云手里。

两人很快被冲上来的各自助理分开,护在拥挤的人群之前,彭靖云摸到手里圆圆滑滑的东西,霍玉刚在人群那边启齿微笑,似乎想说什麽,彭靖云抬起握著手机的手,朝他晃晃。

还没过了晚上,两人这段机场相遇记就成了娱乐头条。

朱敏华晚上在林家吃饭,打电视里看到这条娱乐新闻时差点噎著了。林妈妈、闺名苗菁菁,指著电视机激动得不能自已,玉刚,玉刚啊~~~“彭……”苗菁菁激动了半天,突然意识到娱乐新闻的主角可不仅是她的最爱霍玉刚,还有那个主播口中的“彭小公子”,那不就是净尔的哥哥彭靖云……

媒体真可怕,三个台三套娱乐节目里对彭靖云的称呼连换了三次,从最初的“玉刚神秘友人”,到“英国贵族彭公子养子”,最後变成亲昵甚至有点宠爱成份的“彭小公子”,还将此相遇事件定性为“英国贵族彭小公子与国家一级演员名旦霍玉刚与携手返国、相望别离”。

苗菁菁扔了筷子赶紧上网,霍玉刚的官方粉丝群已经在吧里贴出视频,也不知粉丝们怎麽拍的,那叫一个高清啊一个传神啊,最後彭靖云攥紧手心回眸凝望,以及玉刚那个微笑欲语,真叫一个倾国,一个倾城……

直到半夜林海回到家,苗菁菁带著耳机还在那点鼠标刷呀刷呀,林海瞄了一眼,儿子刚给家里的电脑升了级,二十三寸的液晶显示屏上那个古装女子百转千回的甩著水袖,无声地妩媚。他知道那是男人反串的,老婆最喜欢的一个男歌手,叫霍玉刚,在南京时还买票去看过那人的演唱会,回来後就迷得不可自拔。林海是个大度的男人,拍了拍苗菁菁的肩,指指挂锺示意她早点休息,就去浴室冲澡了。

那天晚上苗菁菁还真早点休息了,隔天上网一看懊恼得发了半天脾气。吧里有资深粉丝发了个贴“玉刚进来下吧,谈谈彭小公子,你们真认识吗?”。结果,霍玉刚真在後半夜上了网,在这篇贴子後面留下四句诗:

“椿灰染紫色,行至海石榴,相逢在歧路,敢问尔芳名。”

作家的话:

在文中引用一二,别无冒犯之意.

☆、章五 少年人少年郎(中)

霍玉刚是一名演员,正职唱歌,副职上通告、录些人情节目,有好的剧本时,他还演过几部电视剧。每天回到家,或者到剧组或主办方给他定的宾馆,通常累得抬不起手和脚,嗓子更是发不出一声。

他随身一台笔记本,太累太累时,他倒不愿倒头就睡,而是开了电脑,上了网,点进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们为他做的吧里,有时看著会睡著,那样会睡得很安稳。

有一天,不知是哪一天,他读到了这样一篇散文:

“偶然,我遇到了他。

他即将离去,而我亦然。

我羞涩,不敢在即将分叉的路口询问他的名字。

我想那是因为我们都来自於东方古老的国度吧,含蓄,悠扬,又太过含蓄,太过悠扬。

我有时候会想去其他的国度看看,看看那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看看这世间的烦恼会不会如影随形。这条路弯弯长长,我努力想走到终点,却迷失於沿途的风景。我无力与回忆竞争,在回忆面前,什麽都是苍白的,即使事实的真相是另种面目。

我需要被需要的感觉,也需要独自相处的清冷,我害怕内心,我想,我需要寻找到一种更适合我的生活,我一生总不能逃避,我有所爱,我有所想,这所爱所想是我真正来到这个世界的因由,就像通往朝圣的道路一样,需要弯下自己的腰身,匍匐在命运的指引下,仰望湛蓝的天空,寻觅到属於自己的那一道光芒。

但是,我觉得我首先要做的是,问一下心仪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

网络记载下了这位普通人的一时感叹,在文字的轻抑和情绪逐渐高扬中,霍玉刚想起了很久以前,从日本的《万叶集》里看到一首无名古诗。

椿灰染紫色,行至海石榴;相逢在歧路,敢问尔芳名?

来到上海,赶了十场媒体见面会和通告加整天的mv拍摄後,霍玉刚收到一条短信:“有空一起吃晚饭?妹妹,我,几个朋友──云。”

霍玉刚的手机有个功能,当进入短信编辑时,屏幕不会暗淡,也不会锁屏。他把手机竖著放在梳妆镜前,由助理配合著卸完了妆,才拿起手机一字一字地敲下回覆:“好,把时间、地址发给我──刚。”

几乎在短信发送完成的同时手机就响了,“我来接你吧,知道你没车。”彭靖云在电话那头哈哈笑。

霍玉刚节俭,圈里人都知道。他有辆车,工作在北京时就有车载,到了地儿他拎箱子就跳下去,急得助理跑过来夺他箱子,关照他得走自己後头,注意点明星范儿好不好。很少有人知道这麽节俭的霍玉刚还在歌厅赶场唱歌时就资助过两位失学大学生,用他的话讲,自己没读过大学,如果知道有孩子因为学费读不上大学,他能帮一定要帮的。

彭靖云不仅自己开了一辆车来接霍玉刚,韩燕离也开来辆,把霍玉刚的助理小蔡接走。

小蔡是个吉林小夥,跟韩燕离虽说不上同乡,但离得不远了,(燕离妈是朝鲜人),两人在美国演出时就认得,一见面小蔡就嚷,“燕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得了吧,你认得路?”韩燕离把车头掉转,gps搜索到人民广场,办公室里的ol们推荐上海老菜馆的地道上海菜,她打算带同乡试试去。

彭靖云第一次来上海,居然熟门熟路,gps都不定位就大把方向盘开得随心所欲。

“去哪?你认得?”霍玉刚好了奇。

“黄埔江边啊,沿著江开我总会。”彭靖云松了排档笑。

“不去接你妹妹?还有……几个朋友?”霍玉刚没来由觉得有点……紧张?

“还有两孩子,跟我妹妹一起长大的表兄妹,也算是亲戚吧,还有一个叔叔,把我妹妹从那麽点儿小带大的。”彭靖云拿手比了下,“不用我接,我要是真去接了,阿姨才不放心呢!”

他挥了挥手表示不满,没看见霍玉刚本背都绷紧,听了後倒放松了。

霍玉刚知道彭靖云的妹妹有养父母,不过他提到妹妹养母只叫“阿姨”,养父则只字从不提。还知道他和妹妹的养母关系并不融洽。

到目的地,是黄浦江东侧的滨江大道上。黄浦江上有个弯,如果从夜晚的天空中俯视,那个弯就象一条璀璨的珍珠项链,耀眼,璀璨,风情万种。晚餐的地点就在那个弯的最凭江临风那处,一座意式小餐厅。

餐厅不大,全透明玻璃厨房料理台吧台,一片伸向江面的露台上十座藤桌藤椅,烛台照明。

远处的滨江大道游人如织,这里独一片宁静,只有三俩用餐客人低低交谈声,衬著宁静的夏季江风。

“他们到了?”十座藤桌几乎都已满了。

“我妹妹在那!”彭靖云一指最临江那张,好象心有灵犀,桌边坐的一个长发女孩忽然回头。

霍玉刚见得多少女孩,或娇豔、清丽、或明媚、楚楚,当时只觉得这女孩象从山水秀色的画中出来,再美好不过。

作家的话:

还是那句话,引用一二,绝无冒犯之意。

☆、章五 少年人少年郎(下)

这晚餐选的地点好,餐厅好,连餐桌的造型也够特别。这张藤桌是六角形,但又算不上正六角,相邻的两人会坐得特别靠近,而且,两人坐的藤椅居然是一半圆一半直边,合在一起就是个大大的椭圆。

霍玉刚扫了一眼四周,确定他们这桌是独一无二的。彭靖云举手,“不关我的事,燕离订的!”

原本六人可以聊聊,结果凭江临风是挺美的,但也有缺点,江面上的观光渡轮一艘接一艘,都想往岸边更近些,稍嘈杂了些。

林博和安琪俩个吃完了去逛滨江大道,净尔这里一盘南意大利面就动了一口,配餐的炸薯条到吃了一半,安恕方看这不行,要叫份酸奶什麽的餐厅里居然没有,人家只卖起士蛋糕,不卖酸奶。

“我们去走走,给净尔买回来。”霍玉刚和彭靖云站起来。

两人上了人行大道,随散步观光的人流沿滨江大道走,一直走到尽头,才找到家世纪联华超市。超市倒挺大,彭靖云在奶制品冷柜拿了两瓶百吉福酸奶。

“我妹妹四岁才断奶,长大了奶瘾也断不了。每天饭吃那麽点儿,但奶是不能少的。”彭靖云一边说,一边接下霍玉刚递过来同一种牌子的营养奶酪棒,一盒五支,麦兜造型,赤橙绿蓝紫,都买了吧。

四岁才断奶?霍玉刚默默算了算,他知道彭靖云十二岁去英国,靖云比妹妹大七岁,那就是净尔断奶前後兄妹俩才分开的。

两人很快捡了一篮子食品,主要是奶制品,牛奶、酸奶、奶酪,还有几包牛奶小饼干。结了账出来,彭靖云把墨镜架在霍玉刚鼻子上,“你还是戴上让我省心。”

“我看你也需要戴上。”霍玉刚把自己的墨镜给彭靖云戴上。

“给我靠一靠……”彭靖云突然轻声说,一说完,就把头重重地靠在霍玉刚肩头。

霍玉刚停下,左手拎食品袋,右肩被彭靖云靠著,站定好一会,纹丝未动。

“靖云,心里不开心麽。”

他用的是陈述句,“靠一靠,会好一点。”

不开心的彭靖云,愤怒的彭靖云,伤心痛哭的彭靖云,他都见过。

霍玉刚和彭靖云第一次相遇在距纽约两小时车城的大西洋赌城。

那时霍玉刚在内地刚有了点名气,他很拼命,为了个演出机会,坐飞机坐火车就算是坐长途汽车他都愿意赶去表演。有一天,一个外国人打电话给他,cāo著不熟练的中文问他愿不愿意去美国唱歌。

红遍中国,走向世界,这是霍玉刚做梦都想实现的梦想,於是,他欣然前往。

这一次演出是在美国新泽西大西洋赌城,滨海大道上最著名的赌城酒店──泰姬?马哈。

霍玉刚在後台上妆,戴满头珠翠冠饰,换价值百万的贵妃服。一段弦响鼓落,他移碎步,款款来到台前──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一张口,台下的碧眼蓝眸都住了声。待一厥《贵妃醉酒》演完唱完,满堂的彩声。

霍玉刚不知道,在他後台上妆的那时候里,经济人已经把私下印刷的名片塞给下面坐著的几只白人外国佬。那名片上霍玉刚半身女装,半身男装,半面妩媚娇人,半面书生儒雅。无耻的经纪人与心领神会的白佬们砍著价说著脏话收下定金──名片上男装美人一夜渡资。

然而台下的碧眼蓝眸围绕中还坐著个黑发少年,霍玉刚记得清楚,那黑发少年居中而坐,满堂叫好声雷动时少年端坐,他舞动水袖旋转时突然看见少年戴了墨镜,後来他才知道,那时,彭靖云哭了。

演出完,霍玉刚带妆谢幕。坐在离台最近的一只白佬跟他握手,一直握手,甚至摸上他脸。

霍玉刚功底扎实,一折腰几乎九十度角才避过毛手。哪知白佬顺势扣住他喉结,摸了一把发出个音节──“male……”

不过仅限於此了,这长得熊一样的白佬突然自动飞了起来,象上菜似的飞到其中一张桌上。然後,又向活跳虾那样一下弹腰跳起来,一下又被手刀劈下去,第一劈嚎叫,第二劈狂喷胃液,第三大鼻子随一声脆响成堆烂肉,第四下变刀为锁,白晰修长五指扣紧白佬喉结,“嘎”刚做响,那手被几只手抓住──“少爷别!”

那几个字是货真价实的中文,四名英国保镖被逼出了中文,齐齐抓住痛下杀手的彭靖云。

再後来的事霍玉刚就不清楚了,他当时只知道揍人就是那个居中而坐的黑发少年,然後他被酒店方面的人匆匆送走,连妆都没卸,他抱著他的化妆箱,酒店人塞给他一支鼓鼓的信封,“……go away……go away……”他英文不够好,也猜得出人家要他快走。他钻进出租车的时候,远处一辆!亮黑色的加长车摇下车窗,车里有个外国人下来,走到出租车前和司机说了什麽,再後来,出租车开了,送他到机场,机票、证件、行李一样不少交到他手里,他坐了最近一班航班飞回了中国。

再後来,就是两年前的重逢,美国波士顿歌剧院,距日本帝国歌剧院演唱会後,霍玉刚第二场海外演唱会上。

波士顿歌剧院的演唱会圆满结束後,霍玉刚寻到大学里,春寒!峭的校园草地上,他和彭靖云席地而坐。“我唱《贵妃醉酒》好吗?”他一直想唱给一个人听。“不要,我会哭的。”彭靖云吐出白气,事实上,他已经哭了。“我妈妈以前唱过,你不要唱,我会哭的。”……

回到岸边,夜幕已经完全落下。

两人把藤椅反转,面朝黄埔江水。

“想听什麽?”

“除了《贵妃醉酒》。”

“好啊。”

干净、温润的男声轻轻地唱。

唱了很久,净尔挖完最後一口奶酪,心满意足地靠在安叔叔身上睡著了。“叔叔,”林博轻手轻脚推安恕方,嘘,安恕方做个手势,“叔叔,钥匙?”安琪挖安恕方口袋里的钥匙。安恕方在市中心租了套两居室,不大,有时加班就住那,安琪老拿他钥匙赖那儿住不回家。

回家去!安恕方瞪她,安琪得了钥匙就拉林博跑了。

这两小孩!当他瞎的啊!安恕方不想放开净尔,於是也就放任两个少年去了。

再看看江边两个少年郎,安恕方感叹,少年人啊,少年郎啊,他是不是已经老了,再过上几年,不知身边的女孩还会不会象现在那样要他陪伴。

6-7

☆、章六 所愿得尝(上)

九月,世博园开园四个多月,日常安保工作进入常序,安恕方开始得点闲。前天晚上他应彭靖云的约到westin hotel吃了顿晚饭,第二天一早朱敏华又打电话叫他得空来趟庆春里。

得交代一下,朱敏华和净尔来上海後住在庆春里,跟林海一家做邻居。

这房子是彭公子提供的,两上两下的石库门单元,安恕方的公司负责重新装修,又换了全新家具。其实是没什麽不满意的,朱敏华住惯了大院,看到高楼密集得跟鸽子房似的就头晕,庆春里的房子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老建筑、新改造、还有个大天井,而且离净尔入读的学校走路十分锺。不过,朱敏华心里有别扭,房子是彭公子的,如果彭靖云要住进来,怎麽办?

於是她把三间卧室中的一间改成储藏室,南京搬来的大箱子全堆那间,那箱子里全是她的医学书,每只都上百公斤。安恕方公司里的壮小夥子们搬了小半天,都忍不住跟安老板叫苦。苗菁菁帮忙搬家,咋舌说嫂子您可真浪费啊,您不知道上海这一平米要卖要租那得多少钱,您可好,人不住让书住啊!

朱敏华这样了了心愿,家里才两间房,她住一间净尔一间,其他人一概不留宿。可有一条她不曾想,彭靖云不能住他妹妹那儿,但他妹妹可以住哥哥那儿呀?

於是安恕方就受彭靖云所托,跟朱敏华商量,能不能……让净尔周末在她哥哥那住两天?

朱敏华一口拒绝,彭靖云会照顾人吗?就算他会照顾人,自个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也带坏孩子!

安恕方也不争辩,离开庆春里後直接去westine hotel。朱敏华今年五十六,早几年听苗菁菁说陪她去看更年期综合症,後来不了了之,不过这一两年朱敏华退下来後脾气好象见长。安恕方觉得这事难办,朱敏华态度坚决,彭靖云也不肯让步啊,那孩子长相斯文秀气,但这十年里几次朱敏华和彭靖云起冲突都是安恕方两边安抚搞定,他觉得,彭靖云是骨子里的骄傲,年轻气盛得很。

踏进westine hotel大堂,九月的天这里人人西装革履,冷气开得跟不要钱似的。

“麻烦……”安恕方等了半天,总台两女孩子背著身子也没个反应,“服务员!”安恕方声音一拔高,女孩子们唰地转身,“对不起!”“不好意思!”两女孩子脆生生道歉,不过一个忘了擦一嘴奶酪,另一个下巴上沾了半片杏仁碎,在吃蛋糕啊,这纪律,安恕方当没看见,说,“我姓安,找彭总经理。”

回头安恕方一看,差点乐了,他是不是正赶上westine hotel员工下午茶时间,男的女的个个捧块蛋糕,有的手里还多杯茶。

“今天我们总经理请下午茶,两点到三点半间check in的客人都免费享用。”女孩子把他请到访客区,一会儿送来片黄金分割角度的杏仁蛋糕和颜色漂亮的青柠伯爵茶。

“大手笔呵。”安恕方笑笑,英国皇室茶品,加瑞典进口蛋糕,不光请员工还请住店客人。

“大老板今天心情好,帅得一塌糊涂!”女孩子一口吴侬软语开顶头上司玩笑。

“前几天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帅得一塌糊涂!”旁边的套装女孩也拼命附和。

“我不吃蛋糕,这块请你吧。”安恕方把蛋糕盘子推回,心想,他马上就心情不好了。

帅得一塌糊涂的彭靖云很快就出现在大堂,韩燕离紧跟在後面。安恕方站起,向彭靖云招了招手,後者大步走去。安恕方敏锐地发现跟在後面的韩燕离举手做了个动作。安恕方微摇了下头,就见韩燕离立即奔过来,抢在他们两个人之前大声说,“靖云!明天用的场地还等你──”

彭靖云刚抬手意思待会儿,总台小姐和一名保安跑过来,“总经理!”

“总经理,那个……您辞退的安保部门的人,想见您……和韩助理。”总台小姐极拎得清,彭靖云脸刚一沈,“和韩助理”四个字自动自发地加上去。

“总经理,安先生,你们谈,我去看看。”韩燕离转身就走。

安恕方问彭靖云要不先忙公事,彭靖云示意不用,大概是离职员工薪水算得有问题,燕离能搞定。

“喝点东西,上面静些。”彭靖云头前领路去三楼咖啡厅,安恕方拍拍他肩,韩燕离是个好女孩,公事上的左膀右臂,还处处为他著想,一著急喊了嗓“靖云!”,他可听得真真的。

两人落座,彭靖云要了咖啡,安恕方还是喝茶,开公司当老板需要应酬,可对洋烟洋酒咖啡什麽的他十几年下来还是不习惯。

彭靖云抿一口咖啡,他等著安恕方开口,可看来安恕方似乎不著急说话,於是彭靖云喝了两口咖啡,说,“您看,我昨天才跟您提,您今天就来,所以您刚才来,我就想,阿姨别是一口回绝了吧。”

安恕方抬头看彭靖云,小夥子薄唇微动,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叔叔,是吗?”彭靖云与他对视,笑意渐渐荡开,放大。

这孩子怕是恼了,安恕方把茶杯放下,老实说,他还没想好怎麽回应,不过他觉得事情未必那麽绝对,“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把好消息早点告诉你,”话说了一半,果然就见彭靖云脸上的笑隐去,专注地放下手里的咖啡……

“总经理!”

一声大叫,或说是尖叫,刚才在大堂的那个女孩子飞奔撞到吧台的拐角。

“韩……韩助理……被那两人拿刀劫持!”女孩子吼完直接坐倒在地上。

彭靖云霍然起身,沿著酒店盘旋的楼梯跑了几步,单手撑楼梯扶手,翩身跳下。

“啊──”女孩子捂著耳尖叫。

安恕方紧跑两步,学彭靖云的手法,单手撑楼梯扶手,骗腿纵身跳下七八米高的三层。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韩燕离和内部审计查出安保经理虚报项目骗领了几十万项目经费,彭靖云新官上任,不由分说把安保经理连带整个安保部门员工全部开除。

这一锅端中可能的确有无辜的糟了秧,但彭靖云放了狠话,半小时内收拾东西走人,否则直接报警。於是酒店保安半小时後出清了整个安保部门,韩燕离从几家控股酒店借调安保、又把举报有功的升为新安保经理,一天之内就人头齐全,焕然了一新。

哪料,有耿的也有狠的,两个被辞退的安保找上门来讨说法,不仅如此,两人还带了家夥,一言不合,居然掏刀子抵韩燕离脖子上,大叫“让总经理出来评理!”

韩燕离本来安排下午和彭靖云一起验收明天市府要员宴请世博外国来宾的宴会场地,所以就把这两人领到正在布置的宴会厅。宴会厅里人来人往,几乎是一出事,有人就跑出来找总经理彭靖云。

彭靖云到得太快,两个拿刀子的还没反应过来,“当──”他们刚叫喝关起来的宴会厅大门就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大门洞开,里面几个穿酒店制服的女孩子尖叫跑出来。

擦身而过,彭靖云一把摘下女孩子套装xiōng口铭牌,一挥手,不锈钢的铭牌飞速擦过拿刀抵住韩燕离脖子那男人的颈子。那男的懵懵的,就觉著颈子上凉了下,转眼,“哧──”颈子里标出的血线喷了旁边同夥一脸!

“啊──啊───”

见了血,一般人的反应就是尖叫。

脖子冒血的男人丢了刀捂著自己脖子尖叫,另一个抹了一脸血,反应过来转身就跑,居然还是朝宴会厅里跑,吓得傻了。

彭靖云哪肯放过,一脚勾过一张布置用的四方桌,那桌可是能折叠起来人爬上去登高作业,脚和桌四边都是铁的。他喝一声,一脚踢在四方桌一边,“靖云!”安恕方扶起韩燕离再来拦来不及,那桌子四支铁脚离地而起,呼啸著直追那人──砰一声重响,逃的那个被铁桌追上,正中,倒地。

☆、章六 所愿得尝(中)

临近十月,安恕方好象更空了些。一到周五他就来庆春里接净尔,说是公司活动,一会爬天目山,一会游善卷洞,一会还浦江游览,周末晚上才把净尔送回来。朱敏华奇怪,国庆世博安保不是更忙?安恕方还有那闲工夫组织员工活动?

安恕方当然没那闲工夫,甚至周五把净尔接出来、周日送她回去,都是硬挤出来的时间,周末的大部分时间,净尔都在彭靖云身边。

安恕方这麽做是有道理的。第一,朱敏华对兄妹俩感情的绝对抵制,他不赞成,当然,他也不会跟朱敏华据理力争什麽的,那没用,有时候上了年纪的人做了决定,十条牛也未必拉得回。第二,就得说westin hotel那件事了。那事後来把公安局和外交部都惊动了,当然韩燕离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彭靖云为救人、为涉外五星酒店客人安全实施了自卫,那也没什麽问题,问题是,彭靖云下手太狠了,那两人,一个颈动脉被铭牌刺穿,另一个被撞的盆骨粉碎性骨折,就彭靖云那一脚,一脚把上百公斤的铁桌子踢得飞起来,还把人盆骨撞成粉碎性骨折,这一脚得多大力,得多狠!

这事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亲自来处理,一见面居然认得,现如今的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正是十年前的刑侦队长肖建刚。肖建刚让救护车把人拉走,然後请彭靖云跟他去趟局里了解情况。彭靖云那边一个律师团,甚至驻上海的英国领事都出面,彭靖云连办公室门都没开,就让韩燕离给他传了句话,“肖局长,除非你有更好的理由,否则,恕不奉陪。”

这气焰,连安恕方都有点动怒,肖建刚居然能忍得下,不久就领人走了。

安恕方打了个电话给远在英国的彭公子,电话打通了才发现那是北京时间下午一点,也就是英国时间凌晨四点,不过彭公子的声音很快从那头传来。

旦凡为人父母或者为人长辈的,对自己的孩子总过分严苛,又过分宠溺,严苛是对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的学业、男女交友、婚姻和事业等等,宠溺则是当自己的孩子受到外人质疑和批评时,毫不犹豫地会站在自己孩子这边,为他争辩,为他澄清,因为他是你唯一的骄傲。

彭公子放下安恕方的电话後,自然也是气得不轻,当著韩医生的面,他就发了通脾气。韩医生见怪不怪,当全无听到刚才彭公子对安恕方的那通为子争辩的理论。

“这孩子身世艰难,怪不得他,怪不得他……”彭公子说著说著还是向著彭靖云,他自然知道彭靖云有错,但他愿意为这些错找理由,做弥补,今天这事就象两年前靖云在大西洋赌城打伤人那样,这孩子做事总是太绝,下手也是太狠,那是他从小身世可怜,不狠些,就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妹妹。

韩医生看看疲倦的主人,把快出口的话咽了下去,他本想说出,靖云离开英国前,问他讨了一管新研发的……

十月国庆的前一天夜里,彭靖云提著礼物来到庆春里。

这一天是朱敏华五十六岁生日,朱敏华很吃惊,因为连她自己都几乎忘了这件事。

彭靖云恭敬地说,“阿姨,您照顾净尔那麽多年,我也不知道怎麽感谢才好,今天是您生日,祝您身体健康,生日快乐!”

当天晚饭朱敏华留彭靖云在庆春里吃,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举筷的时候,朱敏华突然想到,这似乎是十年里第一次,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晚饭後,彭靖云早早告辞。那时外面正下著大雨,上海的气候总是这样,夏秋季节交替的时候,雨总是特别多,傍晚下一场,夜里又下一场。

“妈妈,我送哥哥到弄堂外面……”净尔拿著伞已经走到门口,巴巴地回头等妈妈一个点头。

“去吧,小心地滑。”朱敏华点头同意,她还能怎麽样,人家来给她过生日,她总不见得不通人情到让西装革履的小夥子淋雨回去。

屋里刚冷清下来,电话铃又响。

李泽衍刚到上海,北京今天的天气也很差,雷电齐鸣,空中管制了一整天,傍晚时他乘坐的飞机才能起飞。

“姐,明天我来接你们,给你过生日。”

“再说吧。”

朱敏华恹恹地放了电话。前段时间她和李泽衍吵了一次,这还是两人结婚二十多年第一次红脸。原因是几个老战友打电话告诉她,那个叫李嫣的,对,就是从浙江调到北京去的那个女处长,出国了。“敏华,你得好好管管你家小李。听说那女的出国了,到国外给他生儿子去了!”老战友们这麽说。

朱敏华一听脑子就轰了声,立刻地她给李泽衍打电话,把他从国务院常务会议上叫出来。

“姐,你不信我,我有什麽好说的?”李泽衍难得语气不稳,或者说有些愤怒,“我告诉您姐,李嫣出国跟我没关系,是不是去生儿子也跟我没关系,我如果要儿子,二十五岁就可以有了,没必要到四十五岁再找人生吧!”

那次的对话,以朱敏华摔了电话为终结,虽然後来朱敏华反思自己脾气不好,但李泽衍再打来电话,她还是没好气,或者说莫明,一想到李嫣这个人她就火气蹭蹭上来,三两句话後必挂电话。

夜里朱敏华醒了一次,听到楼下有人说话。她看了看锺,心想兄妹俩怎麽送来送去又送回来了。

她披衣服开门出来,正好净尔蹑手蹑脚上楼。

“妈妈!”李净尔抬头看见她,吓得不轻,连声音都变了。

朱敏华忍了忍,心想孩子一惊一乍的,明显是怕惹自己生气,“还不去睡。”

楼下客厅里一片漆黑,朱敏华摸到桌上的凉水壶,先灌了杯放凉的大麦茶。“呵!”突然“哗”一声冲水声,朱敏华呵吓了一跳。

“阿姨。”浴室门打开,彭靖云光著膀子出来。

“我用下浴室,换件衣服。”彭靖云手上拿了团东西,转身找垃圾筒,一转身间,月光赫然照在他裸 背上。

朱敏华知道彭靖云中过一枪,但从未见过他右肩胛骨上的伤疤,暮地在夜半月光下这麽一瞥,不由心惊,这疤能有净尔手掌的大小、凹凸不平,鲜红暗红交错,就象一个骨肉分离的大口子,用破肉和布条勉强缝补在一起。

“阿姨!”彭靖云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他穿上衬衫,走出去,还给她关上门,“再见了。”房门合起的一刹,朱敏华看见彭靖云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朱敏华还没起床,净尔敲房门,“妈妈,赵老师叫我去学校。”

国庆节还要去学校啊,朱敏华晚上睡得不好,醒了後头晕脚轻,一时半会没下得了床,她听见女儿下楼,洗梳,然後开门出去。

她在床边坐了阵,上了年纪的人,起床时快不得,她给自己搭了搭脉,心跳得很快,她怀疑是不是晚上著凉发烧了,量了个体温,反倒才三十六度,体温偏低。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楼下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朱敏华以为是李泽衍打来,一拿起来,里头一个又高又脆的女声,“家长是不?我是赵老师,你孩子班主任,家长赶快来下学校!”

朱敏华知道这位赵老师,净尔读的那个班初三(1)班的班主任。通常一个年级几个班,1班总是快班,或直升班什麽的,这个学校倒是相反,1班的班主任据说换了几个,先前的班主任不是转到其他学校去了,就是去外地支教,这位赵老师是英语老师,教学十年了,不知怎麽本学期轮空,直到开学後初三(1)班缺班主任才由她顶上。

这些都是净尔告诉妈妈,朱敏华由南京到上海後身体总不舒服,上海天热,潮湿,吃的东西也不习惯,第一天开学她没送女儿,净尔自个上学,自个办的所有手续,後来初三年级开了次家长会,也是由安恕方代她去的。

急冲冲赶到学校,这位赵老师就等在门卫室。

“李净尔家长吧?”赵俏君是个急性子,“见到你我才放心些,这孩子还是有人管的!不然可怎麽得了!”

“赵老师,我们能进去说吗?”朱敏华直觉这老师接下来讲的不会是什麽好事,门卫室里节日值班的老师、保安都竖著耳朵听著,她不喜欢这样。

赵俏君一顿,“好吧,我们进去说,李净尔我罚著呢,待会……”

“赵老师!”朱敏华声音拔高,“净尔在哪?我女儿呢!她犯什麽错了,你给定了罪了?还罚上了?”

退休前她可是少校衔军医,大院里来来往往的见著她不称声“朱主任”也要停下步子敬个礼,她这瞪了眼珠一吼,赵俏君还真发了怂,“我……我们去班里,她在那。”

朱敏华横了一眼,甩下赵俏君蹬蹬就往教学楼走。嘿!赵俏君缓过来一肚子火,她不该叫家长来吗?不该为这种学生生气吗?这都什麽家长,什麽学生!

昨天下午,赵俏君叫李净尔填张表。她刚接手初三(1)班,借读生的信息都没有。李净尔倒好,她不过走开一会,回来就见桌上一张信息表,女孩子等不及先回家了。

赵俏君再看表,表都没填全,母亲工作单位写了“退休”两字,父亲那栏干脆空白。

她再翻出来李净尔入学时填的表格,“父亲”那栏居然都开天窗。她不知道那会朱敏华正跟李泽衍闹别扭,净尔把报名表拿回来让妈妈填,朱敏华一笔就把“父亲”那栏划掉。妈妈这麽写,净尔自然不敢乱填,何况爸爸的工作单位是保密的,这她知道。

赵俏君追到校门口想问清楚学生家里的情况,就看见李净尔坐进一辆加长轿车里,那辆车是劳斯莱斯,车头上张开手臂的金色小人照得她眼晕。

说巧也真巧,昨天晚上,有家长请她吃饭,就在外滩莲花中心下的westin hotel。吃完饭,家长要送她回家,她矜持说不必。那家长是个个体爆发户,独身,一孩子。跟这种人打交道她懂,送她的,拿一半,另一半不要碰,那才是既不亏了自己,也不丢了份儿。

可没想一出门就是场大雨,赵俏君在大堂等出租车,那头开过来辆劳斯莱斯幻影,大堂经理亲自去打伞,迎下来个俊美帅气的年轻男人,那男人牵了个长发女孩,走过冷气开得十足的大堂时,还把女孩紧紧搂在身边。赵俏君看直了眼,这女孩不是她班上的借读生,李净尔?

好麽今天一早她把李净尔叫到学校里来,女孩子还斜背了小包,那包是爱马仕的夏季最新款,赵俏君真不敢想,一个没父亲、母亲又退休的初三学生怎麽背得起六位数的爱马仕包?

朱敏华突然想明白了女儿这段时间的变化,平日里变得更用功,读书自觉,做家务也主动,一到周末,脸上欢喜藏不住,周日晚上回来还一脸舍不得的样子,原来,安恕方跟她打马虎眼,周末的公司活动都是骗她的,女儿根本没出上海,一直跟彭靖云在酒店里!

朱敏华哆嗦著掏手机,“妈妈!”李净尔吓坏了,“我不去了……妈妈!我以後再也不去了!”她知道,妈妈生气了,妈妈手在哆嗦,嘴在哆嗦,整个人都在哆嗦,“妈妈!我跟你过,妈妈别不要我……”

“这种孩子不教训不行,这麽小就不学好,以後指不定能干出什麽卖唱卖笑的事……”

“住嘴!”

朱敏华一声大吼,然後一头栽倒。

“妈妈!”

“啊──哎家长──”

“妈妈!妈妈!妈妈──”

“出事了!初三(1)班出事了!”

“叫救护车!来几个人,搭把手把人抬出去!慢点小心,抱住了啊!”

节日里所有值班的老师都跑来初三(1)班,赵俏君呆呆地随其他老师奔进奔出,把人事不醒的朱敏华搬到空地上掐人中,打120急救,一会儿校门大开,急救车呼啸而至。专业的急救医生把朱敏华搬上急救车,“家属在吗?”急救医生问。赵俏君这才想到身边的学生,“哇”一声,李净尔握著手机突然大哭,“爸爸!爸爸!妈妈晕倒了!”

☆、章六 所愿得尝(下)

朱敏华被急救车送到离学校最近的仁济医院,心血管造影显示, 三条主动脉堵塞严重一条堵了90%,当场急救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李泽衍到得很快,他昨晚就下塌在浦西,早上打庆春里电话一直没人接,接著就接到了净尔哭叫的电话。

李泽衍签字,朱敏华被立即推进心外科手术室接受心脏搭桥手术。手术进行了半个小时的时候,学校党委书记、校长、年级组长都赶来了。李泽衍搂著哭泣的女儿,听著校领导们的解释,眼都未抬一下。

不一会儿,王清伟到了。王清伟娶了朱敏华的远房表妹,称李泽衍“姐夫”。校领导们一听又喜又惊,喜的是教育局局长王清伟跟学生家长是亲戚,惊的是,这回得罪的真不知是什麽人物啊!

王清伟立即把闲杂人等都叫走,有话外面去说,尤其是那个班主任老师,千万别在李泽衍面前晃来晃去了。

李泽衍让王清伟弄张毯子来,他把净尔包在毯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拍她背,捋顺她头发,不多会儿,孩子抽噎著睡过去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受老师批评,又看到妈妈晕倒,他没赶到之前女儿心里不知有多怕,即便有他安慰,一直低声哭著,都哭累了。

手术灯一灭,净尔就象知道似的,突然睁眼醒了。

心外科主任最先从手术室出来,跟迎上来的李泽衍握手,说,“部长,手术很顺利!”

“好,辛苦了。”李泽衍带净尔去看推出来的朱敏华,她脸上带著氧气罩,双手都插著输液管,人还未苏醒。

“病人再过两个锺头就能醒,我陪您去病房。”心外科主任跟著手术车进电梯,陪李泽衍去病房。

病房在十六层的特需监护病房,护工和护士把朱敏华平稳地移到病床上,护士长开启调节所有监控设备,李泽衍看了看病房,“再安排张床,晚上我陪夜。”

“好的,部长,这几天我值班,我们会随时观测病人的情况,您放心,我就在隔壁。”主任示意护士长赶快去安排,今晚大家都别回家,都值班,就指望这位病人别出什麽问题。

“净尔,我们下去给你妈妈买点生活用品。”王清伟把李净尔带下楼,“姐夫,您吃点什麽,我们买了带上来。”

李泽衍看了看表,两点了,这麽一说真觉得饿了。“粥吧,弄点酱菜,待会敏华醒了我喂她点。”

王清伟轻轻把门带上,李泽衍站在床头看了会儿,妻子鼻息粗重,但看起来还算安稳,他把病历又从头到尾看了遍,实在想不通,为什麽一夜之间,人就病成这样?

这一天很快斜阳入暮,傍晚李泽衍把王清伟打发了回家,王清伟父亲病故,母亲眼盲,家里还有个痴呆的妹妹,指望好热闹的妻子照顾寡母傻妹,那是不可能的。

朱敏华手术後如主刀医生估计那样,下午三四点锺醒来。她的心脏搭桥手术创口在大腿上,微型的金属支架由大腿动脉处、沿动脉血管至心脏,最後精准地把已堵塞的心脏主动脉撑起,妙手回春。但她极度得虚弱,到底从鬼门关兜了圈回来,手不能动,腿不能抬,甚至连说话喝水都十分吃力。

照顾妻子喝了点薄粥,略擦拭了身体後,李泽衍也觉得有些累了。净尔很乖巧,打开水拧毛巾都抢著做,李泽衍仰天坐在沙发上小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看到净尔专注地看著熟睡的妈妈,床头柜上有本小本子,记录下每十五分锺的心跳、高低血压、解尿记录,一样都没拉下。

李泽衍到走廊上吹了吹风,打完几通电话吩咐正事,又在特需服务台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瓶果粒酸奶。

“待会让王叔叔再来一趟,到王叔叔家住几天好不好?”他问女儿。

“不要!我要陪妈妈!”李净尔当然不愿。

“小孩子不能熬夜,熬夜会生病。”

“不要!我不是小孩子了!”

李泽衍嘴角含笑,女儿瞪著眼,挺著xiōng,想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父女俩说了会儿话,李泽衍把两张床头柜拼起来,让女儿做作业。净尔早晨去学校时以为赵老师要布置作业,所以随身带了英语书本。李泽衍听女儿读了课文,默了单词,还指导她完成课後英语写作。

“在这……还做什麽……作业……”朱敏华被父女俩的说话声吵醒了。

“醒了啊。”李泽衍笑。

早醒了!朱敏华哼了声。

“醒了好,坐一会,喝点水,省得睡饱了晚上睡不著。”李泽衍把一头的病床摇起,让净尔搬来几床被子,给朱敏华塞背後靠得舒服。

朱敏华术後嘴里乏味,没胃口喝粥,倒把下饭的榨菜吃完了。净尔今天也没奶喝,只能就著李泽衍买来的酸奶味饮料,喝两口,咋咋嘴,表示不好喝,然後又喝两口。

朱敏华示意李泽衍把净尔送回家,父女俩已经争论过一轮了,净尔自然不愿意,李泽衍说,“让她陪一晚吧,明天我把她送王清伟家去。”

晚上九点病房熄灯,净尔支著头坐李泽衍身边陪夜,坐著坐著小脑袋就歪他肩膀上。李泽衍也不动弹,等肩上的小脑袋不晃了,小嘴里呼出的气息也平稳了,才动了动身子,把女儿横抱起来,放到一帘之隔的陪客床上。

陪客床对著门,走廊上的灯光透进来些,映著橘色的医用帘上,倒有点朦胧的味道。

李泽衍肆无忌惮地打量女儿全身上下,小丫头,一年不见果真长大不少,这麽平躺著,xiōng脯很是细小,但腰肢更细,骨架玲珑,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自己手掌覆盖下的是对不堪一握的鸽rǔ,和一双细幼笔直的长腿。

“快点长大吧……”李泽衍扯掉衬衫,光著膀子进了病房浴室,不一会,“哗哗”水声传出来。

朱敏华和净尔依旧熟睡,彭靖云无声出现在病房内。

他拿著只牛皮纸袋,绕开牛皮纸袋线圈,取出双医用橡胶手套、一支封蜡含有液体的极细针筒。

李泽衍冲了个凉,因为在病房,所以他洗得很快。

水声停止,彭靖云带上橡胶手套,拨开针筒封蜡。

浴室门手把转动,一针刺进李净尔上臂。

李泽衍开浴室门出来,病房门轻轻合拢。

当晚,李净尔突发高烧。等到黎明时主任来查房,一查之下立即把母女俩隔离开,主任告诉李泽衍,孩子是细菌感染,而且验血後的报告表明,这孩子痊愈後将是健康带菌者,考虑到母亲病危且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今後应避免感冒、发烧、与带菌者接触,所以,母女俩最好不要接触,隔离开来。

☆、章七 隐密(上)

韩燕离飞到香港,在港岛大屿山顶与从伦敦飞来的父亲碰了面,然後再搭两小时後的航班返回上海。

韩父当年离国後连中文姓名也不能被人提及,这次来香港也颇有一番难度,但彭靖云急得火烧上了房,彭公子於是命令下属无论如何也要把韩医生送回去一趟,十四小时後,韩医生就踏上了香港的土地。

“爸?解药呢?”

父女俩重逢,韩燕离瞟见父亲两手空空,当即脸就苦下来。

韩医生瞪了眼女儿,还问解药!如果不是彭靖云不问後果先给妹妹下了药,何须再解药!

李净尔是朝鲜王室的血脉,李氏王朝的末代皇帝李纯宗为了追求长生不老,隐密的打造了一支集西方现代医学与东方古老神秘方术的医疗团队。医疗队给李纯宗和他锺爱的子嗣接种各种菌群,以及菌群所相对应的克制疫苗,以达到无病无痛,强身健体之效,当然,长生不老永远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李净儿还在婴儿时就接受过这种接种,长大後,的确很少生病,但她的体质异於常人,简单来说,学校组织在校学生打预防针什麽的她绝对不能参加,去年那场重病就是因为南京八中全体学生都接种了流感疫苗。

她健健康康时是个携带著各种菌群、和各种抗菌群的带菌人,当她的身体一旦被新型或者不知名的细菌侵入,体内的菌群反应就带有极度的不可预知性和不可控性,韩医生不理解,彭靖云为什麽给妹妹注射疫苗?而且,那支疫苗还是从他实验室里拿走的!

“没解药,不过,按代谢期来算这两天就能痊愈了。”

韩医生没从女儿这问出个甲乙丙丁来,不用说他也知道,女儿一定是向著彭靖云,这支从实验室里不见的疫苗说不定还是女儿拿走了给的彭靖云!

韩燕离欢喜地立刻赶去机场,回去两小时,刚踏上上海虹桥机场的地面,彭公子的电话就到了。

“燕子。”

“哎……彭先生!我是燕离!”

“……以後要常常跟我说说靖云在做什麽啊……”

“哎!知道了!燕离知道了!”

韩燕离的喜悦被彭公子的一个电话给打得七七八吧,她对彭公子要比对父亲忌惮得多,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彭家主人五十出头,但白发早已苍苍,他羼弱得几乎不能离开父亲的医术和照料,但却也睿智地几乎洞悉彭靖云所有的心思和念头。

去年夏天彭靖云收到朱敏华电话,说妹妹净尔病了,他立即飞去中国,几十个小时之後,她意外见到匆匆返回波士顿大学的彭靖云。

彭靖云申请立即退学,彭公子一个电话就阻止了他。

“好好地把学位给我拿到了,我就让你回国。”

今年夏天,彭靖云准备回国之际,韩燕离央求彭公子让自己随彭靖云去。

彭公子看了她一阵,也不说话。就在她以为老人不会答应的时候,彭公子说,“我让彭靖云自己开口要你跟他一起回去,好不好?”

彭公子於是在府上安排了几次晚宴,每一次都有意无意地让彭靖云认识些不同背景不同国籍的佳丽们,不久後彭靖云就加速了回国之路,还特别强调要带韩燕离一起回去,担任他的私人特助……

韩燕离从机场取了车,往市区的方向开。

晚上十点,她到了仁济医院住院部楼下,给彭靖云打电话。

五分锺不到,彭靖云从楼里出来,拉开车门坐进後座里。

“今天回酒店?”韩燕离有点意外,过去几天彭靖云在医院守著妹妹,晚上陪夜,每天只让她过来送换洗衣服。

彭靖云唔了声,一会儿韩燕离再回头,彭靖云歪在皮椅上睡著了。

韩燕离把车开回westin hotel。

夜深了,又快到深秋,黄浦江边最繁华的路上恋人成双,俩俩私语。

韩燕离突然不想这麽快就回去,她沿著江,把车停在夜深停摆的码头边。

她熄了火,把一边的车窗摇上。

彭靖云横著倒在後座上,累得很了,睡得很熟。

韩燕离捧著他的脸,用手细致描绘,用唇温柔临摩。

韩燕离曾经尝试接近彭靖云,她发现,每一次他疲倦,忧伤,或者愤怒时,他会接受自己的靠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清冷漂亮的薄唇才会一点点弯起,带上些许温度。

她原本以为彭靖云的长相一定肖似他的母亲,後来见过李净尔才相信,象山水画卷中走出来的女孩才更肖似兄妹俩的母亲,而彭靖云,也许更象他的父亲,比如他的薄唇,漂亮,冷情。

彭靖云转醒。

他很疲倦,也很欢喜。

妹妹的病情终於开始好转,而病情渐稳定的朱敏华也由李泽衍送去了北京。

很好,从今以後,只有自己和她。

所愿得尝後的年轻男人,最需要一场酣畅淋漓卸去全身疲惫而又倍增精气的性事。彭靖云抬起身,把蹲在他脚边的女子抱起,转了个身,抱到自己腿上。“靖……”韩燕离惊了惊,她咬住唇,彭靖云不喜欢在此时说话,一开口,便会被推开。

几粒钮扣绷开跳落到地下,接著是条纹衬衫,男式皮带。

韩燕离脱了彭靖云上衣,抽掉皮带,甚至剥下他西裤腰头,“够了……燕离……”彭靖云还闭著眼,她探进他裤头,纤纤十指一划,彭靖云战栗全身。

韩燕离不知道自己有多爱这个男人,她为这个男人手渎,取悦他,令他攀到高峰,射出白精,然後,默默离开。

四年来,这样的经历只有四回,合一年,一回。

一年,允许自己放纵一次。

彭靖云记得十一岁的时候,承恩尚宫(受李纯宗恩宠的尚宫)著侍女尚宫教导他成人之礼,他不肯,侍女尚宫恐被承恩尚宫惩罚,用手为他抒解,他的第一次,就在一位身著绿袍盘著发盘的年轻尚宫手中释放……

“够了!”

彭靖云睁眼,韩燕离张大嘴,全身僵硬。

“够了。”他放柔声音,托住韩燕离的下颌,褪出半软的分 身。

☆、章七 隐密(中)

深秋很快来到,又过去,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林家的孩子学业有成,安家的女儿开了红灯。

林博高考考进了复旦大学,入学後学校和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搞交换生计划,他过五关斩六将又入选了,明年即将赴英。安琪呢,转学到上海升入高二,上海有九门会考制,即语、数、英、物理、化学、历史、地理、生物、政治共九门科目,全市举行会考,高二考五门,高三时考四门,学生可凭九门科目的成绩报送大学。学校为了让学生会考时取得好成绩,每个月模拟一次九门科考,安琪本来就不是脑筋特别灵光的学生,每月考九门把她考崩溃了,结果她连开四盏红灯,把她爸都惊动了,安参谋长扔了电话就紧急行军赶到学校,一路惊动几大军区。

上海位育中学这个有著百年校史的学校颤抖了,老校长等在校门口迎接首长,心说这届的学生可真够折腾人啊,什麽军区的,什麽中 央常委的,背景说出来吓得死人,老人家我还有一年就退休了,赶快把支教的小胡给找回来顶上!

李净尔大病一场後被彭靖云接回去,彭靖云在westin hotel附近的公寓租下一层,一梯两户,对门韩燕离住著,周末时韩燕离做饭,李净尔煲汤,安恕方带上几个菜,四人常小聚,其乐融融。

圣诞节正好是周末,安琪提议要庆祝,大家问怎麽庆祝,她说,“去香港过圣诞节吧!”

林海是军人,军人不能随便出境,苗菁菁说这都周五了,机票酒店还没订呢。这实在是小事一桩,韩燕离晚饭前把机票订好,酒店订好,结果上海市政府突然有外宾来,指定住westin hotel,彭靖云不得不留下来主持接待,而原本没空的安恕方倒得了闲,顶上空缺,只须重订张机票即可。

吃了晚饭,安恕方、林博、安琪、李净尔打出租车到机场,韩燕离订的航班可精省时间,周五晚十点到香港,周日晚十点飞上海,只要你有精力,足四十八小时有得玩。

结果从不晚点的港龙也晚点一个锺头,十一点飞机才抵达香港,十二点才酒店check in。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安恕方先醒,他军人作风,如今转业十年,还保持著无论几时睡早晨六点半准时醒的习惯。

韩燕离订的房是一主卧、两次卧、加一个小客厅的标准家庭套房(一对夫妻两孩子)。昨晚check in,安恕方让林博和安琪住两间小卧房,他和净尔睡主卧。

安恕方出来洗漱,挨著主卧旁边安琪住的那间房居然门敞著,而盥洗室旁的另一间卧室房门紧闭。这两小孩……安恕方敲门的手都举到门上了,最後放下。

其实今年夏天他就发现林博和安琪好上了,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是该亲近些,不过也没这麽亲近的,林博考上大学後要的奖励是笔旅游基金,他和安琪去北京旅游,大人都挺放心,北京啊,安琪父母都在北京,有个照应。结果,照应啥呀,安恕方听说两人从北京玩到秦皇岛,整整玩了一个月,才花了两千块钱,倒是够节约的,不过住的青年旅馆、爬司马台长城还借住农舍,两人都住一间,十八岁的大男孩和十七岁的女孩子一个月每天都住在一间房里,太亲了吧!

回上海後,安琪老蹭安恕方租的公寓住,那公寓房的保安队长还是安恕方转业前的一个部下。老部下挺尽心的,怕一个小姑娘晚上被不学好的人盯上,每回都看安琪进了门才回岗位,然後给安恕方打电话,“安司令(安恕方以前是司令,官做得老大)啊,您侄女和她表哥又来复习功课了……”

安恕方不是不管,而是觉得其实这事要是再晚几年,也并不是件坏事。你说,林博这孩子出息吧,从小到大老跳级老考第一,还有礼貌正直,成熟懂事,你说以後,要是安琪能嫁林博,大哥大嫂不就不愁安琪後大半辈子怎麽过了不?

他倒是想得远,但他也不想想近的,这两孩子可是表兄妹啊,这不乱伦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安琪还就不是安勇乔夫妇亲生的,有次安参谋长在中朝边境执行公务,大过年的,安大嫂来探亲,在路上捡到个女婴,正好两人结婚二十年也没生养,就把这女婴当自己孩子养了。不过这麽多年,夫妇俩不说,也没多少人知道,军人原本就很少挨家,妻子探回亲随个军,然後就冒出个孩子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问题是,你也不说,我也不说,都以为对方会说,结果,孩子们都蒙在鼓里,那就是後话了,暂且不提。

安恕方洗漱完,回房看净尔还裹著被子睡得香。

他突然想亲她,很想很想。

孩子睡得那麽好,那麽安稳,就亲一下,轻轻的,一下。

安恕方摸摸下巴,胡子刚刮的。

搓热两手,润手霜的气味也是刚好。

他手压枕头两侧,把身体前倾下去,然後棒著小脸,把唇小心地印下去。

等他抬起头,他呆住。

净尔睁开眼,不,她早睁开眼,一双水润的眼睛注视著他,她在他眼里,而他,也在她眼里。

十点多,林博和安琪追到酒店门口,安恕方和净尔早饭早吃完了,准备出门。

“啊?不去迪士尼啊?昨天不都说好啦!”安琪一听叔叔居然说今天的安排是街上随便走走,她不干了。

“恩,你们俩自己去迪士尼,晚上早点回来。”安恕方给林博大额港币、小额的、电话卡、林博数了数,又还给安恕方两千港币,表示太多了。

“我们走了。”安恕方招个计程车和净尔先走了。

“再回去补一觉好不好?”安琪懒病发作。

“去吃早饭。”林博把安琪往咖啡厅带,小懒猪,大好的日子大好的天气,要好好利用。

安恕方今天的计划是先去探望一位老友,下午回酒店休息,晚上去山顶观赏香港夜景。而一早净尔例假来了,安恕方怕一天游程让她累著,老友一个电话打过来吼,“累什麽?到我这来作客还会累著你?”

安恕方他们昨晚住在薄扶林的酒店,一下山到赛马公会计程车就被拦停了。老友率了车队来接人,一溜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红旗,计程车司机那个惶恐,安恕方那个抱歉,最後贴了两倍车费让人回酒店再去载其他客人。

老友姓陈,现任中国人民解放军驻香港特别行政部队总司令。陈司令听说有位小娇客同来,而且小娇客似乎身体还抱恙,就大手一挥,请安恕方和小娇客去昂船洲海军基地作客兼养病。

昂船洲原本是香港九龙半岛西面一个小岛,八十年代初港府进行填海工程,把它与九龙半岛相连,形成半岛半洲的格局。如今的昂船洲西部为海军基地,北部为深水!港,风景秀美,一年一度军营开放日时军营参观票被炒成天价。

车开上世界最长的双斜拉桥之一的昂船洲大桥,陈司令悄悄点一点前面,他和安恕方坐加长车的後排,李净尔在前排扒著窗安安静静地看海景船只看得入迷,“这是你的……”

安恕方抿著嘴,点了下头。

“好小子!”陈司令大力拍安恕方肩,“我们这帮人当中啊,你小子算最有福了,这娃长得好,多大了啊……”

安恕方狠一掐陈司令,就你话多!“她还小,以後的事不好说。”

陈司令心领神会,就此不再理安恕方。一落了车,陈司令抢先牵住李净尔,带小姑娘去看岛上的珍稀鸟类栖息地,那里有一百多亩的原始丛林是鸟儿的乐园,还有与海军基地一墙之隔的维多利亚深水港码头,那里每天有数百艘大型邮轮、高速喷射船、汽垫船穿梭往来,真叫作是百舸争流,千帆竞渡。

“我们再去那里看看啊,那里也很有趣啊……”看完一个又一个,陈司令又指著一个郁郁葱葱的海边小岛。

“不去了。”安恕方把李净尔夺过来。

“叔叔,那里不好玩?”李净尔天真无邪地问。

“对,不好玩,一点也不有趣。”安恕方瞪陈司令,那个岛他知道,是昂船洲上有名的蛇岛,岛上金环蛇、棕色眼睛蛇和竹叶蛇随地可抓,基地制作的解毒剂在国内都很有名,一剂难求。

“好了,我们累了,不参观了。”安恕方抓紧李净尔的手就走,陈司令摊手表示很委屈,他这不还没吓著小游客嘛。

回头路过一个用鱼网拦成的大港池,香港盛行西南季风,而且港池水质好、涌浪小,十多种鱼类在此大量繁殖,净尔立足看了好一会鱼群游动,一条条大鱼不时跃出水面,好生热闹。

“捞两条吧,加个菜。”陈司令嘀咕。

“报告司令,军港内不准钓鱼,这是规定。”站岗的兵不留情地回答。

“捞两条吧,要不就一条。”陈司令还磨叽。

“守著鱼群不尝鲜。”小兵瞪回去。

结果中饭还是有鱼,陈司令觉得军营饭菜招待贵客不够礼貌,偏又把车开回市区请安恕方在中环酒楼里吃饭。中环的饭店那是什麽价,一个冷碟就一百五十八,安恕方翻了翻菜单,说,“老陈你至於吗?”

“至於,很至於!”陈司令随口报来,四冷菜四热菜一条清涟鱼就花去港币八百八,“今天第一次见小娇客,一定要表示表示诚意,小净尔,下次伯伯到你家做客你要给伯伯敬茶哦!”

陈司令又起调侃之心,“敬茶”这明明是媳妇见公婆的礼数,李净尔不懂,“嗯嗯”答应,安恕方撇嘴,心想你啥时成“伯伯”了,占我便宜。

吃完饭,陈司令又把李净尔喜欢吃的双皮奶和五谷丰登(玉米紫薯花生什麽的杂粮)打包一份,把两人载到shopping的地方,这才告辞。

安恕方带净尔去金饰店,彭靖云给了净尔一块五彩的石头,说石头不象石头,圆润,华彩的颜色好象有生命,红色象火焰,紫色神秘,祖母绿般的绿海,五彩得浑然一体。鉴定证书上说这是一块产自澳洲的欧泊。

这块欧泊形状有点奇特,非圆非方,略狭长。安恕方给净尔挑了条白金项链,然後请店员在欧泊镶个配件,能吊坠在项链上。

配好项链,夜幕降临。安恕方带净尔刚离开金店,带著老花眼镜的首饰加工师傅跑到前面柜台。“人走啦?”老师傅一拍大腿,这块欧泊是用来镶男人皮带的。“您老也不早说。”店员是从大陆过来的,一口京片子,说现在追客人回来也来不及了,上好一块欧泊给钻了个洞,这可怎麽再镶皮带。

“镶男人皮带的宝石,怎麽会给小姑娘戴脖子上呢?”老师傅想不通。

欧泊不能遇水,比如洗澡时,就得先摘下来。吃完晚饭回到酒店,净尔要洗澡,习惯性地给忘了。

“叔叔!”惨叫啊。

安恕方破门而入,虽然,浴室门本来就没锁死。

“快摘下来!快摘下来!”净尔举高手,一手泡沫里两根手指头勉强捏著欧泊,“叔叔,快啊……”

安恕方真是庆幸现在的姿势,他跪著,净尔背对著他坐在一缸泡沫浴水里,“有没有变色,有没有啊,叔叔,欧泊沾水会没颜色的。”净尔还混然不知,一扑腾,一缸泡沫荡开半缸。

“没有变色。”安恕方定了定神,把解下来的项链收衬衫口袋里,然後很快走出去带上门。

洗完噪,李净尔趴沙发上看电视,安恕方开了最低的风挡,给她吹干头发。

“净尔,以後这个时候不能这样洗澡。”

“为什麽呀?”

“因为你来例假。”

“那来例假不能洗澡吗?”

“可以洗,洗淋浴。”

“为什麽呀?”

“淋浴卫生。”

“叔叔教我洗淋浴!”

安恕方手抖了抖。

净尔小时候吃喝拉撒是他管,第一次月经来潮也是他教,难不成洗淋浴也跟他学?

“让哥哥教好了。”傻妞还犯傻。

“以後教……以後再说……”安恕方实在没辙,含糊过去,但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什麽时候长大啊!”边说边揉她一脑袋长发。

“我已经长大了。”净尔这倒不含糊,小孩子总是最想证明自己已经 不再是小孩。

安恕方笑。

“我真的是大人了。”净尔委屈,妈妈说,月经来了就是大人了,她真的长大了。

大人……除了工作,赚钱,什麽是大人能干的,小孩不会的……想到了!净尔突然跳起来,动作幅度之大把安恕方手上的吹风机都撞飞,“叔叔!”她扑进安恕方怀里,而安恕方则是怕砸痛了她,於是赶紧把她抱进怀里。

净尔勾安恕方的脖子,撅嘴对他嘴亲上去。

亲了一下,她停一下,想到该补充说明,“叔叔,大人要接吻,净尔……”

安恕方没给她这个机会说完,就封住她的嘴。

这个吻他等了太久,自己一手养著守著看著长大的女孩,甚至洗澡洗内裤垫月经带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他不敢吻她,从来也不敢,他怕自己太老女孩太小,可是现在他知道这纯净的孩子是他最亲的人,除了她,他再没有爱人的权利和能力。

李净尔小嘴张大,呼气和吸气,连心脏的一下下跳动都跟著叔叔。她满面通红,是羞,也高兴, 电影里相爱的人是这麽接吻的,安琪姐姐和林博哥哥常在暗暗的小房间里抱在一起,现在,她终於长大了,叔叔抱紧她,亲吻她,叔叔,一定也很喜欢很喜欢她。

安恕方发现自己不能闭眼,当他闭著眼,他便不能思考,完全忘我,他的耳朵里充斥著女孩娇憨气促的喘息,他想把她的唇连同一声又一声抓人心肝的气息都吞进肚子里,他的五感过分调动,连略糙的掌都能敏感地抚摸出女孩薄薄肌肤下流动的血脉。“净尔……净尔……”他挣扎地把唇放开,把手松开,净尔满脸缺氧般地通红,连裸露的脖子都变成诱人的粉红,他慌乱地把吹风机关了,把人抱到大床上去。

净尔头脑昏昏,确切地说,是缺氧,成年男子的一口气能坚持两到三分锺,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当然缓不过来。安恕方发现异样,赶忙放平她身体,解开睡衣,一会儿,净尔睁开眼。

“早点睡。”安恕方想了半天,冒出句特傻的。

“叔叔陪……”净尔软弱无力地叫。

安恕方关了灯,给她盖好被子,自己拿了枕头到沙发去睡。

“叔叔。”净尔不依。

“叔叔感冒了,不能跟净尔睡在一起。”安恕方只好说谎。

静了半天,净尔的呼吸变有规律。安恕方不敢起身,下身胀得厉害,他不敢冒出去被两小孩撞上的风险。

林博和安琪也在差不多时间回来,黑灯瞎火地两人也不敢开灯,轻手轻脚地一个个洗了澡回房。

“叔叔他们好象睡了。”林博让安琪进房,赶紧把房门关了。

两个房里的人各有隐密,相安无事。

☆、章七 隐密(下)

回上海没一个星期,就过元旦了。

元旦前一天正好是星期六,净尔想逛街,想买衣服,彭靖云听了觉得希奇,学校上学必须穿校服,周末和节假日净尔光换他给她准备的整件衣帽间衣服都换不过来,难道是小姑娘长大了,喜欢逛街买东西了?

不过他周末实在没空,给了净尔一张金卡,让她看上什麽就买什麽,还让同样忙得分不开身的韩燕离陪净尔逛街。

韩燕离平时几乎不逛街,westin hotel的职员正装分春夏秋冬四季共八套,每套都由法国时装设计师设计,价值不菲,何况还有一个专门部门负责彭靖云和她的各种场合所需礼服、正装、甚至仔细到内衣。所以,她很头痛,十五岁小姑娘喜欢逛的店喜欢穿的衣服是什麽样的?

幸好李净尔要求挺简单,她想逛南京路,想去the north face买衣服。韩燕离google map了下the north face专卖店,用iphone gprs导航就把人领到了店里。

“你想买鹅绒服啊?”韩燕离在店里逛了圈,今年流行鹅绒服,the north face的鹅绒服充绒量高达900克,而且轻薄得可以折起来塞兜里。不过这店可衿贵,元旦整个上海的商家都在打折促销,它家可好,一分不减,一厘不折。

“燕子姐姐,这件好看吗?”李净尔进店就直直冲著一排男装鹅绒服去的,男装的衣服都挂得高,她掂了脚还差一点,韩燕离赶在店员之前把衣服取下来。

“净尔今年长高了啊。”韩燕离把衣服给净尔,拿手比了比,她身高一米七,净尔已经到她眉这,能有一米六四、六五吧,比夏天长高了不少。

“这件是今年新款,900鹅绒,店里最保暖的一款。”店员稍做说明,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专卖店有它的优雅之处,比如恰到好处的介绍,不卑不铿的标价,它的顾客群很固定,也有一定的品位和水准。

“真暖和,我在香港看到很多人都穿呢。”

“买给谁的?”韩燕离顺口问了句。

“送给叔叔。”李净尔眨眨眼,“保密。”

哦,韩燕离点头,“那你得买xlll的,黑色很好,很衬安先生的气质。”她给出主意。

挑好了,净尔在香港就看中了这款样式,在上海买到了,挺心满意足地去结帐,还给哥哥挑了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两样一共花了四千多,那件原价的鹅绒服就整三千九百九十九大洋。

“不给你哥哥也买件鹅绒服?”韩燕离建议。

“那不行啊,不能花哥哥的钱给哥哥买衣服。”李净尔呵呵地笑。

呵呵,韩燕离也笑,买围巾不也花你哥的钱呀?

买完衣服,韩燕离把李净尔送到林家,今天晚上安恕方会来林家。

完了她又拐回南京路,进the north face买下件银色鹅绒服,xll号。

回到westin hotel,彭靖云刚送完一个客人,身位五星酒店的总经理,视入住客人的身份和背景不同,他也得陪用早餐、或晚餐、包括送人离店。

韩燕离在酒店门口遇到风口里站著的彭靖云,他穿著衬衫西装,再考究的衣服也受不住上海冬天的yīn湿和西北风。韩燕离从袋子里拿出衣服抖开,给彭靖云披上。

“净尔买的?”彭靖云惊喜。

“新年礼物。”韩燕离扁扁嘴,“我送你的。”

“谢谢……”彭靖云尴尬,不过恢复得也快,“那我是不是也该送你份新年礼物?”

“嗯……我可以考虑接受一杯温暖的咖啡,不过可不是在办公室里。”韩燕离抱著肩,看彭靖云把鹅绒服脱下来,披到她身上,“那你肯不肯赏光,燕离小姐?”

韩燕离抓著肩上的衣服和彭靖云走去离westin hotel两条街外的coast cafe。上海冬季下午的太阳很薄,两人顶著风走了会,“你冷不冷?”韩燕离心疼的是他。“怎麽会。”彭靖云甩甩长腿。

他其实是怕冷的,英国也似上海这般yīn雨潮湿,一个冬季绵绵不断,刚到英国那时,彭靖云背上枪伤作痛,每到秋冬,整个右手只能举到肩,韩父为他推宫活血,但不是每日都推,彭公子的病情也时重时轻,韩父没空时,韩燕离为他推宫活血,她力气小,父亲推一个锺头,她得推两个锺头才见点效,时常一推,就推上三四个小时。

想起从前的时光,韩燕离雾蒙蒙了一双眸子,“很冷?”彭靖云拿衣服裹紧她,索性又搂著她靠紧自己,肩靠著肩,腿磨著腿,韩燕离把头靠近他xiōng口,想著如今这样也很好,至少,她还能这样和他紧靠。

净尔在林家住了一晚,第二日元旦,第三日周一补前一天国定日假,安恕方买了个wii2,让三个孩子到他公寓里来玩,三人玩得疯了,住在那不肯回去,後面连著上了四天学,净尔都住安恕方那儿。星期五下午还没放学,彭靖云先到了。

彭靖云有净尔的课表,星期五下午两节课,最後一节体育课。他到得早,自己寻去cāo场。位育中学初中部冬季校服女生是粉蓝色运动服,彭靖云扫一眼cāo场,目光就锁住净尔的位置。

一个班分四个小组,净尔那组清一色的女生,彭靖云立定片刻,发现运球的男生们运来运去,老挨过来想跟这组女生一对一配合,连体育老师都特别关照。哼!彭靖云不爽,净尔傻乎乎的,挨过来的男生她都愿意一对一配合运球,篮球拍得手都红了。

钉铃铃,下课铃响了。老师集合,吹哨解散,学生们奔去球具室归还篮球。

彭靖云立在球具室不远处,朝净尔招手。净尔挺吃惊的,但立刻笑得开心,抱著球奔过来。

“去把球还了,我们回家。”彭靖云撸了撸她额头,一脑袋的汗。

“这是你哥哥吧?”

“李净尔,你哥哥来了呀!”

“是你说的那个哥哥吗?”

净尔一头冲进球具室里,一会儿又冲出来,奔到彭靖云面前。

“你们同学都知道我?”彭靖云可不聋,何况那些女生不但叫,一个个跑进跑出都来参观他。

“嗯,我们同学都没哥哥,她们都是独生子女,我跟她们说,我有哥哥,我哥哥最帅,对我最好了!”净尔蹦蹦跳跳在前头跑,一边跑,一边叫,突然她双脚离地,彭靖云从背後抱住她,咯咯咯她扭来扭去笑,哥哥的手勒著她腰,好痒。

“净尔,教室在哪?”彭靖云抵著妹妹的脑袋问。

“这里呀,就这里!”净尔一回头,班主任就站在他们身後。

“胡老师!”她唰从哥哥怀里跳下来,立定站直。

“胡老师。”

“老师好。”

追著打闹的学生也噤声,叫了老师好,学生们都跑回教室里整理书包。

彭靖云站著没动,他没动是因为挡著路的这位老师站著不动。

胡老师?他知道那个害朱敏华犯病的赵老师被学校解除劳动合同了,初三(1)班在经历了每个月必换一轮班主任後,在上个月终於迎来一位重量级的,据说是位育中学的副校长、市里的优秀班主任、高级数学教师、刚从云南支教回来的胡老师──就是面前这位?

“胡老师,你好,我是李净尔的哥哥。”

“胡老师?”

彭靖云问了两声,发现这胡老师是呆住了还是怎麽,即不回应,也不动作,跟傻了似的,就盯著他,堵在楼梯口。

“哥哥我好了!胡老师再见!”倒是净尔背著书包冲出来大叫,把这位老师吓得震了下。

“再见。”彭靖云接过书包,牵妹妹走人。

“你们班主任教什麽的?”一下楼梯他忍不住问。

“数学呀,胡老师还是高三年级组长,除了教我们班数学,她还教高三数学,还教头脑奥林匹克竞赛呢!”净尔答。

哦,教高三数学,那脑子应该不总呆吧。彭靖云想,出了校门,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彭靖云先带妹妹回westin hotel,他还有一长串未完事宜处理,叔叔对他说,从前人以战养兵,你刚毕业就要飞,那只能接受超负荷的工作和前所未有的责任,不然,你哪飞得高,飞得久,所以来上海越久,他手里的任务越多,肩上的责任也越重。他在行政楼层有专属房间,以前还没租公寓时,就住在专属的客房里,净尔周末也来小住。

他让净尔先洗个澡,在房里做作业,等他一起吃晚饭。最後计划不如变化,晚饭他没赶上,等手头工作告一断落已经十一点,他回到房里,净尔已经睡著了。

大概是换了张床不习惯,净尔觉得被子好热,身上也……很重。

她想睁眼,可是四周很黑,哥哥……她想叫,可又发现,哥哥就在这里,他搂著她,压著她,热得发烫的身体紧紧贴著、压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她“啊”,身上变轻了,变冷了,啊……什麽……是什麽……是哥哥的手,他张开她的腿,热得发烫的手插进来,她舒服地把腿摒紧,想取暖。

彭靖云把被子掀走,还好,净尔没醒。

可是他停不下来,在习惯了夜半拥抱、轻吻、爱抚妹妹才能入睡後,他已经变成了个瘾君子,没有她,他会彻夜难眠。

厚重的窗帘依旧把房里打造得密不透光,可是床上年轻的胴体这样皎洁,莹白。

彭靖云轻吻妹妹每一寸肌肤,直到变冷的肌肤泛起细粒,他才用被子遮住晶莹的妹妹和同样赤裸的自己。

净尔由热、变冷、再到暖和。她觉得棉被终於听话了,可是,为什麽,身上……酸……酸疼。

她无意识地夹紧双腿,不,还酸,她张开腿,环到什麽上去,用力地……哦,她想抱住什麽,抱到了,她抱住了哥哥……

彭靖云把妹妹的双腿环到腰上,她抱著他的脖子,抱得很紧,她夹著他的腰,夹得很紧,他在被里托高她的臀,一指艰难地在臀缝中摸索,小心、翼翼、摸到花的瓣上。

那是两瓣纯洁的莲瓣,叶儿嫩,肉儿娇,一碰,一颤,一触,一抖,揉著,捻著,打著圈儿,啊……腰上两只小脚狠命蹬了蹬,他指还在细嫩褶皱的小孔前犹豫不决,便捻了几滴水露。

净尔……

彭靖云开了镜前灯,对镜,舔尽指上的湿润。

8-10

☆、章八 网中人(上)

今年春节特别早,所以学期结束得也特别早。

元旦过後没两个星期,期中考试了。

初三考三门,语文、英语、数学,分两天考完,第二天考的是数学,考试结束,胡蓝留下了李净尔。

胡蓝在教室里批考卷,李净尔在座位上填表格。填的是借读学生的信息、家庭成员什麽的。李净尔不是上海户口,属於借读生源,入校时填过一次,不过没填全,胡蓝打印了份新表格,让她重新填一下。

李净尔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还举手问,“胡老师,家庭成员,要写哥哥和叔叔吗?”

胡蓝拿过来看了看,发现家庭住址一栏写了两个地址。

“上面那个是住在哥哥那儿的地址,下面那个是叔叔家的地址。”李净尔答到。

“那老师要和你哥哥和叔叔保持联络了,把他们的名字、电话、和工作单位都写在家庭成员这栏里。”胡蓝没让她回座位,看她一笔一画在身旁写下名字:“彭靖云 哥哥……”

“你姓李?”胡蓝问。

“是呀,”李净尔指给老师看“爸爸”那栏,“我爸爸姓李。”

“那你哥哥不姓李?”

“是呀……哥哥姓彭。”

“你哥哥怎麽不醒李?”

“因为……爸爸姓彭呀?”

“爸爸不是姓李?”

“……胡老师,我不知道。”

胡蓝扶额了。

她听教导处负责李净尔入学的老师说过,这学生是朝鲜籍,从小讲的是韩语,直到四五岁时才刚开始学汉语,所以中文的程度要相应差一点点。

现在一对话,她发现李净尔的语速和一般学生不一样,不说别的,她听得懂她的提问,但不理解提问背後真正的问句,现在,她有点担心她的语文成绩能不能过关了。

填完表格,李净尔交给班主任老师,能回家啦,安琪约她在校门口等,今天大学里也考完,林博哥哥来接她们还请吃dq冰激淋。

“李净尔。”胡蓝叫住背书包蹦蹦跳跳的李净尔。

“胡老师。”

“你去过新加坡,或者香港吗?”

“新加坡……没有……香港去过!”

“几岁去香港?”

“几岁……15岁!”

“好了,回家吧。”胡蓝挥挥手。

“胡老师再见!”

学生一走,胡蓝放下了笔。

半个锺头只批了半张考卷,等到“彭靖云”三个字。

他不是“他”。

她早就知道。

“他”,郭倾云,她同祖父异祖母的哥哥。十年前,婚礼前夜他来退婚,爷爷告诉她两人的血缘关系。後来他带著妹妹突然失踪,再没有回来。

後来她公派英国留学三年,第四年回来,爷爷、爸爸在一年内相继去世。第五年,她和中学同学结婚,妈妈很宽慰,第六年、第七年,她主动申请支教云南沙河中学,第八年,支教顺利结束,她回来上海,第九年在位育中学,第十年,她第二次申请支教,在云南半年,母校上海位育中学的老校长坐了火车汽车牛车好不容易来到大山里找她,请她回校接她的班。

十年零四个月的时候,她遇到彭靖云,一个於郭倾云长相相似的男人。

不过他不是“他”。

该庆幸吗?

胡蓝一动不动在教室里待了很久。直到冬日里最後一缕午後阳光都消逝,把一张投在窗棱和课桌上的斑驳光网从她身上,慢慢收了回去。

大学第一学年上半学期结束,林博带回家一份漂亮的成绩单,父母点头欣喜的同时,他提出了他的想法,也是他的要求:他要求,在上海读完四年本科课程,然後再去英国深造更高的学历,换而言之,他打算放弃明年的留学交换生项目,大四毕业後再出国。

林海和苗菁菁挺惊讶的,作为大一新生,能被留学交换生项目录取是个荣誉,不过他们支持儿子的决定,林博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将来。

其实林博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安琪。安琪最近学习和情绪都不稳定,安琪很黏他,他也很乐意被她黏,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很开心,可是一想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两个人相隔千里,安琪就会闹脾气。就这样两人时而黏得分不开,时而又闹脾气互呕气,林博下了决心,他决定在上海读完四年本科,等安琪毕业,两人一起去英国。

这事皆大欢喜,为了庆祝,林博把安琪带去参加他们寝室的聚会,寝室里有个男生表哥在钱柜ktv里当经理,留了最豪华的包房给他们,四个男生携各自的女朋友出席,八个人在钱柜里唱了通宵,场面非常壮观且混乱。

四对小恋人凌晨解散,林博和安琪坐出租车去安恕方的公寓,安琪偷偷配过舅舅的钥匙。

林博用配的钥匙开门,屋里没人,安琪跳起来搂住林博的脖子。

她今天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林博也开心,安琪开心,他就开心。

两个人以前来的时候会一起做功课,通常这个时候安琪的效率会特别高。林博对安琪的学习有要求,他会检查安琪做完的作业,教她正确的解题思路和方法,然後看她订正完错题,再找类似的题目让她举一反三,消化兼巩固。

余下的两人时光怎麽都不会嫌多,毕竟林博住校,一个星期只有两天相聚的时间。

青涩的年轻人很快发现了本能的渴求,想了解、到熟知、进而占据最重要的地位、甚至拥有对方,一切,喜好、生活方式、业余时间、包括身体的接触、紧贴、拥抱、触摸彼此、充满情绪和感官欲望的爱抚、以及最後的结合。

在这个方面,林博有理论经验,他同寝室两个战友已经初尝禁果,另一个读医学系,闭著眼都能摸出人体结构。

安琪呢,她跟林博从小一起长大,标准的青梅竹马,她的眼里从来只有林博哥哥最帅最优秀对她最好,要是问她林博做你男朋友好吗,她会说“好”,要是问嫁给林博怎麽样,她还会说“好”,少女有羞涩,但当面对最喜欢的那个人,她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也愿意任他对自己做任何事。

林博把留学的事定下来後,对两人的未来有规划了,在国外,表兄妹可以结婚,为什麽不呢?他喜欢安琪,安琪也喜欢他,不过凑巧是表兄妹罢了,他们相爱,又碍著谁了呢?再说,学医的同学告诉他,现在医学发达,表兄妹完全可以借助科学手段生育出健康的孩子。唯一要过的,可能就是父母这关了。

林博搂著安琪倒在长沙发上,安琪一开始笑,一会儿呜咽哭了。林博用力堵住安琪的嘴,安琪则抱他的脖子抱得死紧,象怕他会跑开似的,两人吻得一点都不浪漫,安琪哭花了脸,林博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两人鼻音气息都重,呼哧呼哧地象两只抱团的小猪。

两只小猪心急扯对方的衣服,安琪的毛衣秋衣挂在了脖子上,林博的牛仔裤一只裤管褪到膝盖,另一只被安琪坐在了身下。

林博单腿跪地,抱起安琪腾了腾身,把她的牛仔裤连著秋裤内裤剥下来。安琪紧闭眼,林博吻过她摸过她,身体他也看过,但只是隔著裤子摸过……可从来也没把裤子脱掉。

林博颤抖地把手插进安琪两条腿中间,她腿在抖,身子也在抖,林博用手指拨开稀疏柔软的毛发,再一往下,安琪“啊”地大叫,然後死死摒紧大腿。

“……”

“……”

两人脸对脸,不知道谁该先说话,又要说什麽。

林博试著侧脸吻安琪耳垂,安琪拿手捂住眼,又拿手勾他脖子,两手交叉到他後颈,握住捏紧。

“琪琪……”

林博轻轻用力,就把安琪两腿张开,还是先经过片小丛林,流连许久,丛林後面是山谷,去开天僻地,走过狭长,越过深邃,到了桃源仙境。

他发现安琪扭来动去,勾住他的手越绞越紧,差不多了吗?准备好了吗?

两人都开始出汗,尤其是下身贴在一起,安琪大腿内侧,林博的腹肌,汗湿得水淋淋的。林博开始挺进,安琪抬起屁股,两条腿张得大开,自发地绕他腰上,脚趾头绷紧,翘直……

第一次有点痛,但也不是那麽那麽地痛,相爱的两个人为了做这件最愉快最神圣的事,痛,也变得不是那麽清晰。

第一次也没什麽经验,两人抱在一起喘气时发现,原本好好地在沙发上,结果,现在怎麽都在地上了呢?

不过来不及回味,更来不及总结经验,安琪指著後面“啊───”大叫,林博一回头,净尔披著被子就站在客厅门口。

两人张口结舌,楞了半天蹦起来各抓衣服裤子。

倒是净尔,披头散发歪个小脑袋,安琪和林博哥哥在干吗?她不太懂,不过,他们应该很要好,不是吗?

☆、章八 网中人(中)

期终考试考完胡蓝就生病,分析试卷布置寒假作业什麽的都请其他老师代班,这一病差不多一个多星期,学生们都放寒假了,年级组长和要好的同事来看望她,还跟她丈夫打趣说,老校长吩咐了,做丈夫的全权负责,得把我们小胡养得白白胖胖身体健康地送回来返校。

肖建刚一口一个答应,老师们在肖家呆了大半天,肖建刚叫了小南国粤菜外卖,大家吃了顿晚饭,这才告辞散了。

肖建刚送完人回来,胡蓝不在房里,浴室里水声哗哗,“小蓝,把浴霸开起来。”肖建刚叫了两声,估计里面人听不见,他一推,浴室门开了。

他推了小半边门,家里装修时浴室装了移动的推门,推门不好锁,後来索性就把锁拆了。

他开了浴霸的暖风开关,刚想关门出去,“哗”胡蓝把浴帘拉开来。

“我把暖风开起来,你快点洗,别受冷。”肖建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胡蓝“嗯”了声,把浴帘又拉起来。

肖建刚从浴室出来,拉上门,在门口立了会儿。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一声又一声,“来了!”肖建刚想起来,客厅还没收拾!

“肖局,服务员来收拾餐具来了。”保安把粤菜馆的服务员领进来。

肖建刚住的这幢公寓楼是公安系统名下,物业也是下属单位管理,安保自然不比其他,他现在是局级干部,职务是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

碗筷都收拾了,肖建刚又动手把客厅打扫了遍,扫地扫到卧室门口,他把门推了条缝,望了望,胡蓝半躺在被子上,又望了望,她似乎睡著了,吹风机扔在一边,人动也不动。

肖建刚静静走进去,拔了吹风机,把胡蓝抱起放进被子里。

扫帚簸箕还在门口,客厅灯也没关,肖建刚忽然不想动,不想从暖和宽大的床边走开,他脱了外衣和鞋,在胡蓝身边躺下。

身边是他的妻子,他们同岁,都三十五岁,七岁上小学,两人同校、同班、小学、初中、高中、同窗十二年,十九岁後他们分开了六年,直到二十五岁,再重逢。

三十岁他们结婚,婚後她支教去了云南,算算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大概一年都不满,即便在一起,他工作特殊,遇到重大事件需要坐阵指挥,而她承担了校务和教务两种职务,工作总是很忙,学生也总是调皮。回头看看,结了婚,做了夫妻,还不如同窗时的亲密,年纪小时,人总是不顾一切,没有矛盾,没有顾忌,脑子里全心全意,都是青涩的爱恋。

胡蓝这一觉睡得安稳许多,她总是每晚噩梦,醒过来梦境已然全记不得,但身处其境时的挣扎和恐惧还记忆犹新。

睡醒时,入眼是窗帘缝隙里透进的一缕阳光,她动了动,身上横了一只手臂,男人的大手罩著她的xiōng口。

奇怪,xiōng口被手压著,居然没有再做噩梦?

肖建刚也醒了,抬手摸了摸她额头,然後手慢慢滑下去,摸进她睡衣里。

胡蓝没怎麽动,睡衣解开了,睡裤也被温柔地脱下,肖建刚手撑在她身体两旁,把她大腿分开,缓缓挤了进去。

不多时,肖建刚射了。

胡蓝没什麽欲望,他带了套子,籍著套子上的液体湿润了甬道,几十下後,他自己套弄刺激卵蛋,射了出来。

“小蓝,我很爱你。”

虽然知道胡蓝从不对这样的表白有什麽反应,肖建刚还是在胡蓝的耳边说。

做完了,肖建刚下床去打盆热水。

他们主卧里也有间浴室,胡蓝不怎麽喜欢用,所以肖建刚干脆把主卧浴室改成间小书房,每次半夜里用洗手间,只能委屈跑远些。

肖建刚还在试水的温度,胡蓝推浴室门进来。肖建刚以为她想用马桶,赶忙侧身出去。“要我……”胡蓝突然抱住他。

肖建刚脑子轰了下,浴室里太静,他没有机会听错任何字眼。

“你要我……我们做爱,好吗?”胡蓝抱住他脖子,一双长腿盘起勾住他腰。

这仿佛是晴天霹雳,肖建刚很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清楚地记得十年前胡蓝和郭倾云取消婚约时含泪对他说──“我恨你!”他也清楚地记得,胡蓝父亲过世後,他几次上门求婚,最後一次在胡蓝母亲的老家青浦,老家所有人都帮他说话,年过百岁的老外婆拉著他和胡蓝的手泪眼婆娑,第二天,胡蓝和他去民政局领证,“你满意了?”领完证,胡蓝问。

而现在,她抱著自己,说,“我们做爱好不好?”

肖建刚已不能思考。

他们才做过一次,胡蓝下身赤裸,上身也只披了一件睡衣,俏挺的rǔ头在他的xiōng肌上磨著。

他一屁股跌坐在马桶盖上,胡蓝也跌下去,双腿大开著跨坐在他腿上。

她其实很漂亮,脸蛋清秀,身材高挑,一双长腿曾是高中时男生们背後最津津乐道的对象。

结婚时,他发现她是处女,原来很多事不是他想得那样,比如她和郭倾云之间,其实他本来完全不必把郭倾云当做敌人。

“小蓝,你想好了?”

肖建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他原本想问的是,你是不是,真的肯敞开你的心扉?

“我想通了,我想做个好妻子。”

她给他的答案好得太多。

灵与肉的结合,才是最忘我的销魂。

从马桶到洗手台,从客厅到书房,再从地毯上到床头,两人著魔般黏在一起,做爱、喘气、拥抱取暖、直到再一次进入、紧紧结合。

肖建刚从床头柜上摘下听筒,电话是胡蓝的母亲打来的。“妈,我们晚一点来……四五点到吧……小蓝挺好的……”

今天是小年夜,每年过年胡蓝母亲都让他们回青浦老家住上几天,肖建刚看了看表,下午两点了,太兴奋、太疯狂了,他。

胡蓝高潮时短暂地晕了下,肖建刚下床调了杯糖水,见她醒了,扶起她让她喝一口。

“饿不饿。”肖建刚摸摸她的脸。

“不饿……有点……胀……”胡蓝皱著眉。

“胀?”肖建刚一掀被子,胡蓝还赤裸著,缩了下身子。肖建刚摸了摸她肚子,两只细白的手立即抓住他手,不让他再往下摸去。

再往下是副yín蘼美景,柔软淡褐色的yīn毛还湿润著,一点白液粘在几根不听话绻起的细毛上,肖建刚制住她的手,把两条长腿掰开,张大,架到自己手臂上。

这下风光更盛,胡蓝用手蒙住脸,心里越想那种事,下面越含不住。肖建刚用小指拨了拨,过度运动的大小yīn唇本就红肿著,“啵”地张开,吐出颗鲜红充血的珍珠,“不要……”胡蓝软成滩水,肖建刚凑下去舔汩出的动情的水。

他推倒她,宽厚的身躯盖住她,剑跋怒张的男鞭一鼓作气,冲进穴里。

胡蓝下身火辣辣的,小肚子里也积了太多激烈情事後的jīng液,又酸又胀。肖建刚细细吻著,安慰她,抚摸揉捏rǔ房,挑弄她的敏感,手往下滑,他摸到鼓鼓的小肚子,和她身体里,凸起的他的物什。那里面是他们的孩子啊,小蓝,有了孩子,我们就会更好的,是吗?

☆、章八 网中人(下)

小年夜,安恕方把净尔送到彭靖云那去。

前几天半夜里出了情况,世博园中国馆原定在大年初三重新开馆,结果半夜里西北风太大,居然把刚安装好的安保装置给刮倒了。那天净尔住安恕方那,安恕方半夜出门,早晨回来发现林博和安琪也来了,但净尔却感冒了,一个劲打喷涕。

净尔自从十月份生了场大病後一直小毛小病不断,给她穿多了怕她热出汗感冒,穿得少了,怕风吹了也感冒,彭靖云跟安恕方说,“让净尔寒假都住我这吧,这里恒温,不会感冒。”

westin hotel的季节总跟外面反的,夏天象冬天,冬天又象夏天。

安恕方把净尔送到大堂门口,彭靖云下来接。

“穿这麽多干吗?”还没进电梯,彭靖云就把妹妹身上的鹅绒服脱了。

净尔穿的鹅绒服跟安恕方和彭靖云的是一个系列的,the north face今年的新款,安恕方买的,最小号,大红色,鲜豔夺目。

“谢谢你啊,我就不客气了。”安恕方走前拍了拍彭靖云的肩。

彭靖云知道安恕方谢什麽,净尔买了件鹅绒服送给安恕方做新年礼物,小孩子哪来那麽多钱,自然是用他的钱买的。净尔送的礼物,安恕方自然不会不要,反过来他也买了一件给净尔,算还了彭靖云一份情。

只不过,两件衣服,净尔的红和安恕方的黑实在太有成双成对的感觉,彭靖云小有不舒服,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把那件银色的也穿出来。

下午的时候出了点岔子,韩燕离带净尔在westin hotel里逛逛,westin hotel可不是什麽小建筑,黄埔江边二十八层的老牌五星级酒店,酒店里娱乐休闲设施高档幽雅,韩燕离领净尔去二十七楼的温水游泳池去玩,没想到,小姑娘突然嚎啕大哭。

韩燕离吓了大跳,赶紧把彭靖云call下来。彭靖云交代了下工作,抱起还止不住泪的净尔走了。

净尔四岁前的记忆很模糊,朱敏华曾经启发她,她只记得有坏人抓她,还有便是哥哥抱著她跳进很深很深的水里。

这便是彭靖云的手段了。他让蛊人用他的血混在蛊血里,抹杀妹妹所有的记忆,而且无可逆转。彭靖云如愿以偿,妹妹净尔再记不起哪怕一丁点朝鲜皇宫的经历,李纯宗一怒之下把彭靖云打成重伤,彭靖云也不惧死,抱了妹妹跳下悬崖。

这段唯一的幼年记忆虽然模糊,但净尔因此怕水,当然不至於连黄埔江都不敢看,她只是尤其得害怕脚下就是很深的水,譬如游泳池水,因为太清澈见底,她心里头那张模糊的画面便立刻鲜活起来,在眼前面前荡来荡去,她恐惧地大哭。

因为下午这麽一出,晚上净尔便特别黏彭靖云。吃饭、洗碗、看电视、甚至洗澡都不敢一个人呆在浴室里。

“我去拿件衣服,哥哥也洗个澡。”彭靖云答应了,浴室里头一张按摩浴缸,一间冲淋房,他可以陪她一起洗。

彭靖云拿了衣服再回到浴室,净尔已经脱光了衣服。单纯得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防的小姑娘赤著身子跑来跑去,跳进大浴缸。

“哥哥怎麽不洗?”净尔扭头。

彭靖云跪在浴缸边,“我帮你洗。”

净尔头发很长,放下来能盖住屁股。长头发洗麻烦,吹干也麻烦,她不喜欢做的事,彭靖云做得心甘情愿。

“疼。”她叫。

彭靖云给她洗完头洗身体,毛巾在xiōng脯上揉搓。

“疼!”她又叫。

彭靖云晃神了,才听到,“疼?”

“这样好点了吗?”

白毛巾沈了水底,彭靖云用手,轻揉一对鸽rǔ。

“不疼了,”净尔答得干脆,“叔叔说以後就不会疼了。”

“哥哥,洗呀。”过了半天,不见哥哥动手,净尔往浴缸背上舒服一躺,两只脚伸直,“啪啪”小脚丫拍水,

彭靖云“哼”了声,站起来拿架子上的沐浴露。

“哥哥!”净尔大叫一声,吓他一记。

“叔叔说,我现在是大人了,不可以再让别人给我洗澡!”

原来想起来这个,彭靖云愈发不爽,居高临下,一字一字,“我─是

─别─人─吗─”

“不是,哥哥不是别人。”净尔感觉到哥哥不高兴了,马上举高两只小胳膊到他面前,“哥哥洗!”

彭靖云盯著妹妹,看了阵,才把沐浴露往妹妹身上抹,抹到後背,顺手轻轻打了记小屁股。

“噗──”净尔傻呼呼地笑。

洗完澡,吹干头发,彭靖云把空调温度调高。

净尔在床上看电视,彭靖云在边上处理了些公事,九点半,他抬头看了看,净尔已经歪在枕头上睡著了。彭靖云关了电视,电视里冗长的广告刚好播完,《达人秀》总决赛开始,净尔等了半天就是为了看那个耍哑铃的台湾选手比赛,不过她从小就是这样,九点一过想让她不睡都难。

他去冲了个澡,再回到床上净尔睡得更熟,他把她长发绑起,脱掉衣服,再塞进被里,就换回几声小呼噜。

夜里,净尔突然醒了。

“……哥……”

彭靖云一惊,他右手在妹妹两腿中间,净尔一醒,腿立时夹紧了,抽不得出来。不仅如此,他左掌心里还鞠著妹妹的右rǔ,小rǔ头鲜红湿润,牵著根唾液银丝挂到他唇峰。

净尔第一次看到哥哥的xiōng膛,哥哥的皮肤是好看的蜜色,戳一戳,点一点,她摸了摸,上面两块,下面四块,再下面……

彭靖云想不出妹妹竟拉开自己的裤腰,万幸的是,他只脱了上衣,下身休闲裤还没脱。

“哥哥跟安叔叔一样,也有八块肉肉。”净尔天真地说。

一会儿,她有点冷,想穿衣服,哥哥动也不动,手撑著两边,她一爬起来就被推倒了。

彭靖云一把推倒妹妹。

他二十三岁,生理和心理都欲望最强的年岁。因为妹妹太小,他都忍了,但是现在他不想再忍,否则,妹妹的心里都被叔叔占满了!

他压上妹妹身体,妹妹一开始怕氧地笑个不停,马上就嫌他太重,手脚乱动推开他。他捉住她两只胳膊,扣在枕头上,膝盖顶开她腿,强势把两条细腿拉大再拉大。

净尔睁著大眼,她骨胳小,体态匀称,肢体上更是异常柔软,所以即便腕子被举高锁在头顶,两腿也被拉直掰成180度,她不觉得痛,但不解,看哥哥低下头,堵住她嘴,舌头顶进来,把她整个……吞下去。

“呜──”她口齿不清地叫,痛……

彭靖云顶开妹妹牙关,舌头抵进妹妹嘴里,在柔嫩小巧的口腔里翻滚绞腾,扫荡每一颗齿贝,每一片软肉,深深,深深地,他抵到她咽喉深处,交换津液,每一口呼气和吸气。

随强势得近乎深喉似的吻,彭靖云把修长的中指指节完完全全埋进妹妹下体。

噢──他全身紧绷,右手甚至颤抖到僵硬,他的手,他的中指,象被旋涡吸住,被海浪裹住,被触手卷住,被泥石压住,被从天而降的摩天大厦砸中寸步难行。

这感觉实在太震撼,太美好,以至他舍不得前进一厘,更舍不得撤出半毫,就是如此,就是现在,他所有旖梦都成了真,所有的执念都成了实,真真实实地,他拥有了妹妹。

彭靖云一动不动地抱紧净尔,她在一刹那间就泄了,水儿顺著他中指淌出来,湿了他一手。

过了许久,净尔迷迷糊糊地“嗯”了声。彭靖云托住她後脑,又加深了这个吻。净尔小嘴张得太久,两人的唾液从嘴角淌出来,湿了半面枕头。她长发汗湿,几缕绕了颈子上,几缕黏在肚脐眼里,还有几丝卡在臀缝里,她开始觉得痒,翘翘脚趾,挪下小屁股,动作虽然细小轻微,对彭靖云而言无异是掀淘天巨浪,他手指还在她穴里!

她适应得很好,除了女孩的禁区被第一次侵入时痛叫了声,彭靖云缓缓抽插时,她艰难但用力地呼吸吐气,雾气朦胧一双大眼依赖地凝视压在自己身上的亲人,“……哥哥……嗯……嗯哥哥!……嗯……嗯嗯……哥哥!”她时而猫儿般轻哼,时而急促地叫哥哥,时而,她尖声,“……要……尿……哥哥!”她手脚并用要推开他,彭靖云丝毫不为所动,牢牢地把她禁锢在怀里,突然,一股热流浇他掌上,净尔“呜──”扁嘴要哭,“不是尿尿,乖,净尔乖。”彭靖云抽出指,那水立刻涌出更多。净尔想哭未哭,那种感觉让她很奇怪,她明明觉得身体很酸,可是人却觉得轻飘飘象在飞,哥哥明明就在眼前,她想抬手,想问哥哥,为什麽要弄自己,害她尿床,可是她一点都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哥哥,为什麽会这样,我到底是太难受,还是太舒服?

高潮过後,净尔迷糊地睁不开眼,彭靖云轻吻妹妹温软汗湿的身体,她一身奶香洁白,连私处都没长一丝毛发,一床黑缎般的长发,铺了垫在晶莹的身子下,让人爱不释手。

彭靖云把妹妹抱起来,床上被子零乱潮湿,天蓝色的床单上一片水渍成了深蓝。他把她抱去客房,公寓里原本两间卧室,他和妹妹睡一张大床上,那间并不去住。

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子,净尔很快入眠。

彭靖云退出来到客厅里,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他身上还汗湿,甫一贴上皮沙发,又冰又冷,一激凛。

怎麽办,怎麽办?明天净尔醒了,他怎麽办?

半梦半醒中,他看见净尔从卧室里出来,“靖云……靖云?”她捧著他脸,轻声叫他。

他一下冲动,净尔叫他“靖云”,她,愿意?

“我愿意。”

真的听到了回答!只是,是真的吗?

模糊地想,模糊地问。

一片沈默。

就在他迟疑不决,舍不得放开怀抱,更舍不得推开怀里柔软的身体时,他听到哽咽的声音,“你真的……不知道……我爱了你有多久?”

火就此点燃。

激吻、拥抱著跌下来、急切地抚摸彼此、脱掉身上的束缚、甚至暴力地扯断本可顺利褪下的内衣、撕裂薄如绢丝的底裤。

彭靖云昏沈沈,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麽?

是……她?

他硬生生,抬起半身。

胯与胯暧昧相贴,女子耻骨耸起,yīn户丰满,娇嫩的下体已足够湿润,大张著无声迎接他最後一击。

突然的静止让身下的女体不安,忐忑,颤抖。

“韩燕离。”

清冷的声音一扬起,韩燕离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随即灯光大亮,韩燕离衣不蔽体地从地上坐起,彭靖云亦是赤身,但他从她身上跨过,径直走出去把门打开。

“靖云……少爷……”韩燕离急得落泪,以彭靖云的性子,他……

“滚。”彭靖云一个字打得她面色灰败。

她掩面,一头冲破梦想和心苦编织的情网。

☆、章九 不只是朋友(上)

彭靖云在天蒙蒙亮时才阖眼睡了会儿,等再被外面的鞭炮声惊醒,已经日头高照。

今年是他到上海过的第一个中国春节,为尽地主之宜,他在westin hotel请林海夫妇吃顿便饭。

说是便饭,苗菁菁一到就震撼了。吃饭这地儿海拔高,面积大,光走廊就几条,四通八达都能到达用餐的正厅,把她给绕的,最後觉得就沿著有食物的那条道走,准错不了。

一张圆桌几个人围著吃有点老气拘束,彭靖云让人把二十六层行政楼层的自助餐厅给改了下布局。高脚精致的西式食樽排在自助餐桌上,底下小火炉保著温,沿著餐厅摆了一个周长,正厅安排日式的塌塌米,供一家人聚餐,还有间视听室,整墙的投影电视,可以边吃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还安排了隔音比较好的阅读游戏室。

净尔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彭靖云一直不敢离开,他在书房里办公,隔一会就进卧室看她。

家里的气氛与他心里建设差很大,净尔醒了後挺安静,穿衣叠被,刷牙洗梳,跟平时几无不同。

吃了饭,得去westin hotel了。净尔回房换衣服,过年穿新衣,她放下长发,上身穿rǔ白色的高领毛衣,下身穿绣著糜鹿图案的羊毛短裙,彩虹条纹的打底裤配小廘皮靴,漂亮可爱。

彭靖云坐在床边看她换衣,他在考虑,怎麽开口。

“哥哥!”净尔叫。

彭靖云恍然,妹妹早换好衣服,而他走了会儿神。

“哥哥,过年了呀,哥哥不开心?”净尔蹲他身边,贴心地问。

“净尔,昨天晚上……你还生哥哥气吗?”彭靖云觉得避不过去,而且,一会,安恕方也要到了。

“昨天晚上?没生气呀。”净尔想了想,问,“净尔开心,为什麽要生气?”

啊?彭靖云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

“你确定开心?”他把妹妹抱到腿上,捧起她脸,小心看妹妹的表情。

“嗯,净尔开心。”净尔很肯定。

彭靖云不做声,与妹妹对视,她小脸认真,眼眸专注,并不躲闪或畏惧。

他不知道的是,净尔把昨晚的事等同於林博哥哥和安琪姐姐做的事。林博哥哥对她说,他喜欢安琪,安琪姐姐也告诉她,喜欢林博,那麽,哥哥喜欢她,她也喜欢哥哥,当然开心!

彭靖云盯著妹妹双眼,往床上慢慢倒下去。因为角度的关系,净尔身後就是床垫,而哥哥把体重附在她身上,她承受不住往後倒,自动自发地就勾紧哥哥的脖子。

彭靖云把妹妹放到床垫上,他不想压著她,两手撑在她耳边,低下头去在她粉色的唇瓣上轻啄了下。净尔眨眨眼,本能地脸庞泛起红晕,然後视线移到他衬衫扭扣上,不敢看他。

彭靖云笑容回到脸上,把唇从妹妹唇瓣上挪开,转到她耳边,含住小巧的耳垂抿了下,“这是哥哥和净尔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噢。”

净尔脸涨红了,林博哥哥也是这麽嘱咐她,那个时候,安琪姐姐的脸变得很红很红。

“哥哥喜欢……哥哥爱你。”她鸵鸟般把头埋起来,听到哥哥在她头顶上说。

下午,林海一家、安恕方和安琪准时赴宴。彭靖云带路,先带大家参观westin hotel,然後上顶楼俯瞰黄埔江,再去精心布置的餐厅喝下午茶。

他昨天下午带净尔离开得急,手机也落在游泳池边,有个穿制服的女孩子送上来,他看了看手机,未接电话和语音留言都满了,都是韩燕离留的,最後一句短信,“我回英国。”

“你有事先去忙。”安恕方说。

彭靖云刚一摇头,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霍玉刚”。

“玉刚……”彭靖云接起来,听了一句後脚步一下顿住。“你们在哪里?她现在怎麽样?”他边说边走到一边去,又说了几句,叫制服女孩联络司机,准备车子。

“不好意思,我有点紧要事,要走开一下。”彭靖云跟安恕方和林海夫妇打过招呼,又把餐厅领班叫过来,嘱咐晚上的安排,安恕方看这意思,估计事情真的紧要,而且彭靖云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你去吧,我陪净尔等到你回来。”安恕方抓住彭靖云等司机的空档说了两句,净尔和林博安琪去游戏室玩还没回来,彭靖云等不及,一会就走了。

开饭了,吃自助餐就是好,不用点菜,不用等菜,想吃什麽就拿什麽。不过就是一桌人头凑不齐,这边还吃呢那边吃完又去拿了,这头刚拿回坐下,那头又出去拿东西了,大家吃完第一轮食物就都走散了。

林海是当兵出身,那身手一拿就是四盘回来,从冷菜到热菜,从烧烤到手撕肉,从汤到甜点水果,一次拿个全,坐那儿不用动窝。林博和安琪吃了会就双双出去拿东西吃,苗菁菁不见儿子和安琪回来,她要去找人,林海笑著说,“待会你迷路了又得我去找你。”苗菁菁恼了,把自己盘里的食物往林海嘴里塞,林海是标准的猫的吃相猪的肚量,来著不惧,把苗菁菁气得,林海笑眯眯调电视频道,两人坐在塌塌米上边看边吃。

安恕方知道净尔昨天没看著《达人秀》,他端了两个人的食物带净尔去视听室,专业的视听室效果就是不同反响,男声女唱的潘倩倩一亮嗓,净尔猛拍手大声叫好。

净尔看得忘形,安恕方也看得入神,他静静地看著身旁的女孩,她时而开心地笑、时而摒气专注选手的表演,时而有些小懊恼,时而撅起嘴捏拳头做些淘气动作。

电视里“安与骑兵”一男一女在合唱,女孩外表温婉,歌喉却嘹亮无比,击鼓伴唱男子已有些沧桑,甘作绿叶,每每侧脸凝视女伴的眼神温柔似水。一首结束,几个嘉宾都说他们发挥得不好,男子接过话筒说谢谢评委,能和她今天站在这个舞台上,足以一生记住。主持人接著煽情,果然,这是对恋人,女孩叫“安”,男子取名“骑兵”。

嘉宾们都说好难取舍啊总有胜负啊,净尔突然说,“我觉得骑兵唱得真好。”“我觉得安与骑兵唱得很好。”她连说了两遍。最後,嘉宾说了“no”,他们被淘汰了。

安恕方把净尔搂进怀里,视听室里没有开灯,投在整幕墙上的电视灯光在净尔脸上不停变化,衬得她眸子里的水波五光十色。

这只是场歌唱比赛,也许几年、甚至一年两年後就没有人再记起电视里的这些俊男倩女,记不得他们唱过些什麽歌。只要,“安”与“骑兵”记得曾在对方身边击鼓唱歌,那已足够了。

他笑著拢起女孩的眼,“安与骑兵”在台上拥抱,而他的女孩都快哭了。她撅起嘴,说不看了,真不好看,电视一点儿也不好看!

安恕方把持不住,含住了一张一合的嘟嘟小嘴。他轻吻娇嫩的小嘴、小脸、鼻头眼睛,“净尔,净尔……”他默默在心里念著,除了合掌捧著她的小脸,他不敢把手放到她身体任何其他地方,他不是圣人,会做错事啊……

净尔摸摸嘴,有点麻,有点烫,涨涨的。

“叔叔喜欢净尔吗?”纯真的女孩就这麽直接地问出来。

“叔叔爱净尔。”安恕方回答。

找儿子找到视听室来的苗菁菁有幸在门外看到这一幕,不能怪她八卦,实在是因为视听室的一面墙是全玻璃的,投影灯光又正好打在两人脸上,想不看见也很难。

苗菁菁兴奋得儿子也不找了,回去跟老公八卦。林海笑呵呵听老婆神神密密又手舞足蹈地描述始末,他在想他跟苗菁菁处对象那些事。他三十岁从前线退下来,给他做媒的人络绎不绝,但甭管再好的姑娘都受不了木头一块的陆军少校,甩他的姑娘多了,连媒婆也开始嫌他,其实他不是真木头,至少和苗菁菁在一起就不是木头。

苗菁菁那时候年纪多小,才十八岁,对木头少校一见锺情。少校不会主动,她就主动,少校不喜欢说话,她说给他听,少校从不用手机,她就每晚准点一个call跟他煲电话粥,两个人第一次确定恋爱关系都是苗菁菁红著脸问,“林海,我……算是你女朋友吧?”

可後来有一次苗菁菁病了,而林海出秘密任务不能带手机,苗菁菁一个星期等不到林海一声问候,又在路上出了个小车祸,然後,她就崩溃了,崩溃之余写了封分手信,托人带给林海就回了老家。

她老家在上海,那时林海还在西安,林海任务回来,分手信象晴天霹雳一样砸中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个礼拜前还娇娇柔柔勾著他吃饭逛街跟他煲电话粥的姑娘居然一走了之。苗菁菁在信里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可我再也不能喜欢你更多一点,再爱你更多一点了,我累死了……

拜托,姑娘,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怎麽会不喜欢你,你哪一点儿看出我不爱你了!

林海告了假,踩风火轮般赶到上海,苗菁菁回了上海正跟小姐妹们喝茶诉苦呢,林海黑著脸一出现,小姐妹鸟兽四散,一间和式茶室里就剩他俩。林海一拉门说,“苗菁菁,你凭什麽说我不爱你?”苗菁菁震惊了,懦懦地说,“我没看出来你哪儿爱我。”“那我做给你看。”然後,林海就把苗菁菁在塌塌米上办了,然後,乘民政局没下班,直接把她拖去领了证。

“走了!回家了!”林海大刀阔斧地站起来,苗菁菁张大嘴,还没吃饱呢!

“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林海不容分说,连儿子都等不及,就拉著苗菁菁出了餐厅,电梯直下地下二层westin hotel专用停车场。

说回家,他打开车子中控锁把苗菁菁推进後座,自己也跟著进来。苗菁菁还在纳闷呢,林海把上衣脱了。他那身材,肌肉健硕漂亮得连二十八的壮小夥子都比不了,早年他下场子跟部队里的人练个搏击什麽的,围观人里女孩子都能不顾矜持吹口哨来著。苗菁菁还在欣赏中呢,一个不注意发现自己都已经被脱光光。

苗菁菁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她本来就一张娃娃脸,现在三十六了还那个样,有时和儿子出去并肩走被人当作姐弟。林海就爱她那样,孩子似的,爱笑爱脸红。

林海肘碰了碰车窗,总装处长的车不仅防弹还防窥防震,所以说,有时车後座也是好物呢……

彭靖云直奔浦东东方医院。

霍玉刚打来电话说,今天中午他在上海浦东机场遇到韩燕离,准确地说,是机场的工作人员发现在地下车库割脉自杀的韩燕离,现场紧急施救时霍玉刚正好经过,於是霍玉刚随救护车送韩燕离到东方医院抢救,直到下午,韩燕离脱离了危险,并转到普通病房後,霍玉刚才想起来通知彭靖云。

霍玉刚在病房大楼门口等到彭靖云,有些事得让彭靖云知道,“燕离……留了遗书。”

彭靖云一惊,幸而知道韩燕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然……

所谓遗书是因为这张纸被血泡成了血书,可见韩燕离割脉时纸就在她手边。如今血迹干涸,暗红得接近褐色,本来的字迹难以辨认。

“纸上写了你的名字。”霍玉刚见彭靖云一脸茫然,只好说。

当时他挤进围观人群中叫出韩燕离的名字,救护人员给他看这张纸,上面还有几个字能辨认得出──“爱你 靖云”。“彭靖云……我是。”霍玉刚承认下来,跟著担架上了救护车。

“你跟她……”霍玉刚看彭靖云烦躁地猛按电梯灯,但电梯到了,人又不进去,“你……”他忍不住想再说点什麽,彭靖云忽然转脸对他。

“玉刚……”彭靖云微动了动唇,又抿紧嘴。

“叮”电梯又到了。

霍玉刚一步踏进电梯,彭靖云紧随其後。

电梯门随後关闭,霍玉刚按下楼层。

指示灯数字一层层跳动,霍玉刚目视紧闭的电梯门,崭新!亮的不锈刚门上映出彭靖云锁紧的眉头。

“叮”电梯停在十三层。

门打开一瞬,霍玉刚垂著的手被彭靖云一把握住,“帮我啊……”

霍玉刚心里喟叹,十指与之紧扣。

☆、章九 不只是朋友(中)

三天後彭靖云接韩燕离出院,司机把车停在公寓楼下,彭靖云下车绕到韩燕离那边,把车门打开。

“你先上去好好休息,我得回办公室。”

“我调了人帮我处理手头上的事,你不用急著回来上班。”

“过几天你要是想回去看望你爸,我送你。”

彭靖云把韩燕离送进大楼,韩燕离不说话,他简单交代几句,看她进了电梯,便转身离开。

市中心的楼房寸土寸金,技术娴熟的司机在空间局促的大楼下漂亮调头,加长车仅在路口稍作停顿,礼让行人和非机动车,随後便驶上大路,扬长而去。

韩燕离在二楼的公共露台上看著车子向著westin hotel完全相反的方向驶上高架路,她知道彭靖云是去会霍玉刚,三天前,这两个男人手牵手出现,她震惊得忘了落泪,彭靖云蹲在她病床边,诚诚恳恳,说出,“燕离,我喜欢霍玉刚。我很抱歉,不能接受你的爱。”

韩燕离终於明白,为什麽年少时的彭靖云会为霍玉刚大打出手,为什麽名门闺秀都入不了他的眼,为什麽,他从不触碰自己的身体,原来,他爱的是男人。

韩燕离,你可以死心了。她对自己说。

又过了两天,韩燕离回到westin hotel。

彭靖云办公室门口坐著个面熟的女职员,韩燕离记得仿佛是十五楼预约部的。她和彭靖云属於空降部队,直接进驻英国彭公子家族占股的westin hotel,第一次和各部门开会时逐个自我介绍,该职员说十年前westin hotel落户上海时自己就加入,很是老资历。

韩燕离落默离开办公室,他已经不再需要她。

“韩小姐?”女职员诧异韩燕离去而复返,而且态度坚决,一扫刚才走时的柔弱样子。

“你,回十五楼你的部门。”韩燕离直接下了命令。她在彭靖云专属的套房楼层忽然发现保镖的踪迹,虽然都是便衣保镖,但她在彭家那麽多年,从没见过彭靖云启用保镖,还是便衣,他受威胁?有危险?

受威胁有危险的是霍玉刚。去年年底霍玉刚在北方某城市演出时得罪了当地的黑社会老大,以霍玉刚的性格秉性,待人接物,连韩燕离都相信,所谓“得罪”是因为某些人品下限人的行为踩到了作派清正的霍玉刚底线。不过,人的人品越是下限,通常这种人倒越凌驾於法律和道德准绳之上,胆大妄为,无耻放肆。

年底一条不起眼的消息,报道了某演艺人士在北京某地下车库被人持械追砍,这名演艺人士正是霍玉刚,所幸当时小蔡闻声赶来,小蔡是吉林大汉,寻常三五人都近不了他身,周围路过的群众又报了警,就这样,小蔡还是被砍伤。

霍玉刚立即报了案,起诉状也递到法院,公安部门迟迟不动作,明摆著这案子被人压下来了。

接著便是霍玉刚把小蔡送到吉林养伤其间,他在北京的工作室也被一帮人洗劫打砸,职员们怕惹祸上身,一个个都递了辞呈走了干净。

这些事现在被霍玉刚讲来平淡,但彭靖云却怒不可歇。

霍玉刚的起诉状被压著,彭靖云就有本事不仅叫北京警方重开案子重点调查,还非要把一干人等包括後台人物的案底都挖出来晒。霍玉刚的助理受了伤,彭靖云就陪霍玉刚参加每个节目录制出席每场演出,还启用便衣保镖,在他不在的时候暗地保护霍玉刚,

韩燕离知道彭靖云的脾气,他有多在意身边的人,一丁点委屈都绝对要出手帮他们讨还回来,譬如她被劫持那次。只不过当她变成了路人甲,看彭靖云不计所求地为霍玉刚做的这些,只有心酸,真的满口、满心的酸。

正月二十六晚上,霍玉刚在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演艺厅开了场歌友会。歌友会规模虽不比演唱会大,但毕竟也上千人,彭靖云整天都在现场坐镇,安保、彩排、主持人串场,这种剧务助理做的事他都要cāo心。开场前,彭靖云接完个电话,立即叫上韩燕离准备出发。

“你要走?”霍玉刚追出来,他化了一半妆,芙蓉面,男儿身。

“我晚一点赶回来。”彭靖云按一按霍玉刚的肩,这还是他第一次看霍玉刚上女妆,虽然只上了一半的水粉妆面,身上穿的也只是稍贴身的圆领t恤和练功裤,为了待会方便穿戴凤冠霞帔,但看得出他肩胛薄削精致,腰肢也纤瘦柔软,难怪有人沈溺他的女妆,甚至起龌蹙之念。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彭靖云四下望了望,外场内场、舞台後台、休息室化妆室、连专用盥洗室都有便衣保镖,举手向他示意到位。

韩燕离正好驾车到门口,举了样东西朝这边招了招,彭靖云立即大步朝她跑来,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此行的目的地是佘山脚下的著名别墅区,此处独幢洋房价值都上亿,却不是有钱就能买得下的。夜幕中英国国宝级加长车携两人造访,也只得警卫略瞥了瞥眼。彭靖云出示所访主人的名片,警卫拎起电话通报,最後,才放行。

坐落在别墅群落中央有座小楼,夜幕中灯光熠熠,一打开门,震耳的音乐跟海啸似的,扑面而至。

“你在外面等我。”彭靖云从她手里接过东西,示意她等在门外。

“我跟你一起进去。”韩燕离才不答应。

里外是两重天,简单地说,一概可用“奢华”两字来形容一切死物,而用“糜烂”两字来形容一切活物。

彭靖云走得很快,进大门过前厅、大厅、然後一步迈上精工雕刻由左右两边盘旋上升的楼梯,到最後甚至在飞奔。突然一扇门打开,“彭,那小妞是你的人?”一个高个男人站在走廊尽头的yīn影里,手指彭靖云身後脚步迟疑的韩燕离。

走近了韩燕离发现这男人还有点眼熟。

“白小豪,我助理,韩燕离。”彭靖云简简单单介绍了下。

白小豪……一听名字韩燕离张圆了嘴,表示恍然。原来是同为波士顿大学的他们的学兄,人称“白公子”。白公子来自大陆的红色世家,韩燕离入学时,白公子正好退学,那是说得好听,其实是被校方除名的。

白小豪的亲生父亲早死了,母亲十五岁生的他,自然後来另外成家,抚养白小豪长大成人的是他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他叫叔叔──李泽衍。

白小豪的外公姓吴,前任司法部部长,现任的部长加四个副部长都是吴老部长的门生,找他搞掂霍玉刚的案子,说起来实在有点大题小做。

求人事,必先尽人事,彭靖云也不客套,出手礼物。

“就一支?小气……”白公子那样子欠扁,韩燕离“噗”地忍不住笑。

彭靖云送了他一支烟,就一支。

这烟有来历,柬埔寨的西哈努克亲王在中国娶了八个老婆,七老八十还洞房花烛,亲王爱惜身子,靠的就是这支烟。这烟,是韩燕离的老祖宗制的,韩父到了英国,在彭家的研究所里优化配方,主治止痛和镇静,给彭公子治病来著,可人就认准韩家祖传了,多少人不顾身份地位地来讨来求,白公子什麽出身什麽秉性,自然一见著,就知道是宝贝。

“闻著玩玩可以,可别真抽。”彭靖云斜睨白小豪。

“怎麽?怕我不行?”白小豪不怀好意,贴过来。韩燕离下意识去挡,她记得波士顿大学的传闻,说白公子的风流是不忌性别的。

“哟哟,护花的啊!”白小豪腰跟按了弹簧似的,一个後仰劈叉,两条长腿轮了一百八十度,人翻沙发背後去了。

没想到沙发背後还有人呢,那人腾地站起来,吓了韩燕离一跳。

“你助理可真有趣,一惊一乍的。”白小豪翻过去就是为了抱那个人过来。

白小豪抱了人绕过来,韩燕离又吓了跳。

那是个女孩子,长发长腿,第一眼,韩燕离竟以为是李净尔。

不过这女孩是个聋哑人,而且智力有异,她在白小豪怀里搭乐高积木,那种三岁以上小孩就能搭得不错的积木,居然搭了半天,也没成什麽型。

“要我搭啊?”白小豪支著下巴,他等著呢,女孩子巴巴仰著小脸,看他接过积木,立即笑了。

多看两眼,韩燕离又发现女孩跟李净尔长得不象。这女孩大约二十岁,年岁比净尔大,两眉间也稍宽了些,这似乎是智商有缺陷人的最明显的面部标志。至於那几分相似,大抵是因为美丽的女孩脸形和五官都是这麽细致,可惜,可惜,老天给了她完美的外貌,却夺走了她的听觉和聪敏。

彭靖云对这女孩好象毫无兴趣,目的达到,他告辞。

“拜拜,多来找我啊!”白小豪明显是为了那支烟,它已经在他耳朵上夹著了。那女孩瞪著积木,白小豪接过就放了一边,没给她搭。“蕠儿乖,哥哥要先得点甜头,才有力气帮你搭积木呀。”白小豪把女孩抱起往里头走,正月里房间里空调开得十足,他只给她穿棉布的连衣裙,撩起裙摆勾了内裤,女孩子细白的腿和娇嫩的下体完全暴露在空气里。还没等两人走出来,几声娇弱的呜噎传出来,女孩虽是哑巴,但经历情爱时那些叫声哼声,都是本能。

韩燕离走在前头,飞快下楼,发动车子。彭靖云坐到副驾驶座位关上车门,听她哼了记──“禽兽。”

“不是吗?”韩燕离侧头,她看见彭靖云摇头,虽然只摇了一下。

努,彭靖云按下中控示意右侧的车道。他们左边出,右边车进。韩燕离从後视镜里看到,那是辆普通丰田,不过受到的待遇比他们强得多,警卫居然随车小跑。

“那辆是李泽衍的表妹夫、市教育局局长王清伟的车,里面那个智障儿就是他妹妹,小名蕠蕠。白小豪又是李泽衍的侄子,所以,人家哥哥妹妹的,家事不是?”

彭靖云按中控把车窗升起,说白小豪禽兽倒也未必,毕竟这麽个风流公子哥对这个又聋又傻的女孩的性趣持续了两年,这难得了点,白公子被波士顿大学除名就是以为他招惹了不仅校长的女儿还有市长的女儿,末了,他嫌两洋妞丑,甩了人家,还把人想为他偷偷生下的种给堕了。

韩燕离有一瞬的疑惑,彭靖云似乎对白小豪和李泽衍、王清伟和蕠蕠的事了解颇多,但似乎,她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呀?

回到梅塞德斯?奔驰文化中心演艺厅,霍玉刚的歌迷会接近尾声。通常尾声时霍玉刚男装返场,今天也不例外。

霍玉刚再度亮相舞台,穿了剪裁得体的银色西服和条纹衬衫,黑色系带皮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女妆秀丽端庄,男装优雅文气,让人情不自禁地仰慕他的才华,又敬佩他的风骨。

通常,霍玉刚在歌友会时会演唱一些新歌,返场即压轴时会演唱一首改编的歌,这些歌曾经被歌唱家们唱红,但由霍玉刚来演绎,他有时尝试一个人同时演绎男女声合唱,有时会即兴飑段绕梁三日人心振奋的海豚音,让人惊豔,叫绝。因此,整个演艺厅里鸦雀无声,等著主持人报出压轴的曲目。

意外的是,主持人居然上台了又下台,怎麽了,玉刚不唱了?

台下有些乱了,歌迷粉丝齐齐向前挤,这时一个低音bass,追光灯打在现场乐队中的贝斯手身上。演艺厅里一下静默,贝斯手点头示意,舞了手眼花缭乱的分解弦轮指,一段让人耳熟能详的过渡性旋律,带动了整个乐队的律动。

“你从不知道

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还想有那麽

一点点自私的占有”

粗犷、高亢、坚定的中性嗓音,唱出一首歌的前律。

bass连续几个低炮音,演艺厅开始骚动,这是,人们从没有听到过的、霍玉刚的声音!

“……

在你的眼里

我是你可以对饮言欢的朋友

你从不吝啬

催促我分享你的快乐

你开心的时候总是挥霍

你失意的片刻总是沈默

在你的眼里

我是你可以依靠倾吐的朋友

你从不忘记

提醒我分担你的寂寞”

“你从不知道

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还想有那麽

一点点温柔的娇纵”

“你从不知道

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还想有那麽

一点点自私的占有”

“黄小琥,《不只是朋友》。他还真能唱这种歌。”韩燕离低喃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全体的合唱。

灯光放亮,霍玉刚凝视前方。

☆、章十 不只是朋友(下)

不过两天,白小豪和韩燕离再次见面。

韩燕离找上他,当时白小豪和一帮男女朋友们在包房里,身上布料都不太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待会或者正在发生什麽,所以韩燕离立即涨红了脸。

白小豪觉得有趣,踢了踢腿把一帮子人都赶出去,反正包房多得是。

“找我什麽事?”白小豪先开口。

韩燕离从袋子里取出个烟盒,一盒三支,“你把霍玉刚弄走。”

“哟!哟!哟!”白小豪夸张地叫唤。

“咋了白少?”门口立即探头来问。

“叫床没听见过!”白小豪甩手把烟灰缸扔过去,手下机灵,立马关门。

“小姐……”白小豪把音拖得长又长,烟他很喜欢,欢喜得要命,更要命的是,上回那支生生浪费了,他刚点著,王清伟就冲进别墅跟他抢人,等他好不容易把人搞走,那支烟已经燃成了堆灰……就对著间空无一人的卧室!

“我外公开的是法院,可不是疯人院,暗杀毁容这种事,你觉得我做的出来?”白小豪边说边往里头走,韩燕离楞了下跟上去,白小豪脚步一顿,转身一把抓住韩燕离手。

“干嘛……”韩燕离刚一喊,人就头上脚下被扛起来,然後又突然被甩出去,臀部先著地,接著是背和肩,“啊……”她尖叫,倒不是痛,白小豪摔人很有点技巧,著力都是人脂肪多的地方,而是,白小豪在她面前两脚跨开,一屁股坐她身上,双手按住她双手,双膝压住她两腿。

白小豪压根不理她叫不叫,一手扣住她俩手腕,腾出另一只手划了道,韩燕离上装和衬衫钮扣四散五裂──

“你有女朋友了呀!”韩燕离急得大叫。

“女朋友?”白小豪停了手上动作,“哦,她今天不在,”

“你陪我一次,我就帮你。”他说。

他发现强迫的事做起来不是很顺手,这女人超过一米七,别扭起来不好控制力道,万一弄伤了也难跟彭靖云交代。

韩燕离有点发楞,她以为白小豪贪的是东西,没想到他竟要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还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

“你自杀过?”白小豪执起韩燕离的手,腕子上一道鲜嫩的长疤,再清楚不过,这女人恐怕是为情所困,喜欢上了彭靖云。

韩燕离狼狈地抽出手,白小豪拍拍腿站起来,“我的女人害羞了点,多调教调教就是了,你喜欢的人可不同,男人和男人的滋味上了瘾,可是很难改口的哦!”

白小豪站立没动,他的裤腿被韩燕离扯住。

“我喜欢主动的妞。”他笑著拉起她,这妞够成熟够味道,他第一眼见就下了这个评语。两人一边接吻,一边拥著往里面去,衣物脱了一地,“很漂亮的身体。”白小豪毫不吝啬地赞美,韩燕离身材比例极佳,前凸後翘,彭靖云真是暴敛天物,不懂享受。

韩燕离从身上最後一块遮羞布被脱下後就不再睁看眼,白小豪是个情爱高手,看出她紧张,就yín语不断,“你yīn毛又密又亮,修过的?”“平时没少玩自己吧,一碰就出水……”“瞧这张小嘴唇又厚又肥的,小骚货平时怎麽自慰的,玩给哥哥看看……”韩燕离臊得满脸通红,她毕竟还没经过人事,被白小豪逼著自慰,一根手指不够,又多加了一根手指,後来白小豪不再逼她,她也自动自发地睁开眼,双眼朦胧地看著白净修长的中指在自己的xiāo穴里吞吐不断拉出泞水,“不许自己先到,爷我还没玩呢……”白小豪拔出她的指,换紫红粗长的ròu棒抵住,他还挺体贴的,怕自己那玩意太粗太不温柔,拿蘑菇头先在湿淋淋的女人yīn户上抹了又抹,提枪上阵,策马冲刺──

“啊──”白小豪一声惨叫,这女人发疯了?竟然踹他……踹他的子孙根!

韩燕离滚下床,捂著嘴往外冲。

“贱人!”白小豪捂了下身爬起来,好不容易直起腰来,韩燕离就蹲在门口呕吐,他发狠一脚踢过去。

“咋了白少?”门口那个把门开了个缝。

“去死!”白小豪又一脚踢门。他发现韩燕离呕吐的地方什麽都没吐出,可她歪在地上,身子剧烈耸动,象是抑制不住呕吐。

“韩燕离,”白小豪把赤裸的女人翻过来,只见她满面是泪,“你怎麽了?怀孕了?”

韩燕离无声无息地痛哭,就是不说话。白小豪等不到回答,倒想到种可能。

“你是不是处女?”白小豪捏起她下巴。

“再问你一遍,如果不是我就叫外面的人进来轮了你,是不是处……”

“是,我是……处女!”韩燕离哭出了声。

白小豪自行穿好衣服,把一件件衣服扔过去。是他自寻晦气好不好,插这两男一女中间,女的还洁癖,跟他上床象死了爹妈又十月怀胎一样哭个半死吐个半死。

“韩燕离,我怕了你了!”白小豪吼。

彭靖云最近超忙,刚象送佛一样送走了彭老先生,就是彭先生的爸。彭老先生是大英帝国末代港督,年轻时长得比较壮实,人称肥彭。彭老先生一年来一次中国,去香港,扫一次老友的墓,兼和现任行政长官喝杯茶什麽的。这回来,本来是不来上海的,老先生八十多了,虽然腿脚好灵便,毕竟是老人,来回奔波不起。

所以彭老先生突然出现在上海westin hotel,彭靖云有点发懵。

彭老先生一卷报纸扔彭靖云脸上,一顿开骂,英文接国语,骂完了彭靖云明白了,老人家看了娱乐杂志,来讨伐他个不孝子孙了。

彭靖云的养父即彭公子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到中年就坐了轮椅,为了一个男人──郭倾云。彭老先生怎麽也不明白,儿子喜欢男人也就罢了,为什麽儿子的养子也喜欢男人?彭家还有後不?

霍玉刚歌友会後某娱乐杂志的狗仔刊了副首页彩照,镜头是歌友会尾声时抓拍的,画面的左侧是彭靖云,右侧是霍玉刚,当时的灯光都在舞台上,因此画面左暗右亮。

不知是此狗仔的摄影技术实在太好还是怎麽的,彭靖云整个人都在yīn影中,侧脸的轮廓微微著了层金色的光,眉头微锁,鼻梁俊挺,脸型五官完美无缺。

对比舞台上光耀地令人嘱目的霍玉刚,彭靖云优雅俊美,豪门身份更让狗仔无比兴奋,当期的刊物首页的标题就是──“彭小公子,唔系不只是朋友!”摆明暗示彭靖云和霍玉刚的关系不同寻常。

彭老先生被气糊涂了,他忘了自己年轻时喜欢的是郭倾云的爸爸,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每年飞香港为郭起超扫墓。

彭靖云全心全力对付彭老先生,直到好好地把老人送上了回英国的飞机。等他从机场回来,韩燕离代他主持完了会议,刚散会的几个高层一个个送他勾人又了然的笑。

说起来westin hotel的高层经理们都很不错,不知当初的老总经理是怎麽招人的,五星酒店里负责市场销售的一般都是女人,而这里清一色男人,特别是市场部那个东南亚血统的经理是个gay。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位经理陆续招了几个销售精英,居然清一色的gay,而且是不同国籍不同风格的gay,一个部门出去抢单,一色粉红衬衫紧身西裤,肩宽臀窄的,谈啥客户都马到成功手到擎来的,招得其他酒店眼红得不行,拼命想挖脚,那个经理说不去,说westin hotel更open更freedom,好麽,自由开放,总经理和他们的风格taste和拍。

彭靖云走到韩燕离身後看会议纪要,韩燕离就有这本事,她打字的速度刚好彭靖云阅读的速度。

“这是谁的主意?”彭靖云的声音明显不悦。下月宴会的表演嘉宾是霍玉刚?

westin hotel是老牌高端酒店,这种酒店从不做婚宴旅行团这类掉价的生意,一般入住的客人都是各国政要或名流,每个月上下旬举办两场大型宴会,在沪名人都会受邀,宴会的助兴节目有时是show有时慈善拍卖,还有时明星表演,这跟世界巨星在拉斯维加斯赌城酒店表演一样,一种运营手法。

“霍先生的主意。”韩燕离头都没回,身後脚步声移到门口,“……夫唱妇随……”她惨笑了下,想起与会经理嘻笑的“夫唱妇随”。

霍玉刚到底还是坚持在westin hotel演出,就唱一支歌,而且不亲身出现在宴会席上,是在半空中搭的一个小型舞台上。

彭靖云知道霍玉刚坚持是为什麽,为了答谢自己。北京法院的判决书下了,除了那个祸首,其余一锅端,连祸首的亲弟弟也被抓进去判了个从犯。

白小豪给了彭靖云一句话,说你知道最高境界是啥?是毁了那个人心里头最珍视的东西。那个祸首就一渣滓,一破布,抓进牢里混几年又出来,还一渣滓一破布。那渣滓有个弟弟,清华的文化人,打小由他哥养大的,这下你解气了不?

彭靖云问,“几年?”

“两年。”

“够了。”

“够了?”

白小豪在电话里纳闷,然後就听彭靖云冷冷地说,“瞎了他眼折了他腿,cāo到他断子绝孙,两个月就够了。”白小豪当时抖了下,心想这小子其实比他还狠。

这些霍玉刚不知道,但是判了,赢了,他觉得得到了公正。接下来,他得回去接小蔡,然後重新张罗工作室。他也想过把工作室设在上海,彭靖云说,“北京更适合你。”的确,他的表演更适合北京,皇城根下几千年文化浸yín下的人们才会琢磨他每一次演出的贵妃服的细微差异,才会比较他不同演唱会上的女妆头饰哪个更娇俏哪个又更贵气,他的唱腔唱段都改编自国粹京剧,离开了北京,在这个城市高度越来越高城市节奏越来越快的大上海,他还能找到自己的定位吗?

离开之际,他想在westin hotel演一场。“还我的情?那就算还了啊!”彭靖云笑著说。“你也欠我一个情,记得吗?”霍玉刚问。“我……还好吧……欠燕离多点……”彭靖云打马虎眼,含含糊糊过去了。

舞台是韩燕离指挥搭的,四百平米的宴会大厅,四根立柱顶天立地,大厅以金色、正红色为主色调,西式的桌椅全部撤去,换上花梨木八仙桌八仙凳,前头搭了个小台,台上挑高二十米,凌空搭了个台,三平方米左右,半圆的雕花栏杆,古香古色,策划做的是德云社的弟子们在台下说完相声,霍玉刚在台上亮个相,然後宴到尾声时霍玉刚再次空中压轴出场。

彩排时德云社的胖师兄上了二十米的台,向著左右环形的vip包房看台上作揖,然後很有腔调地来了嗓开场小段,说:“太平年、各位老少爷们都到这茶馆儿来,年太平、也别说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白、也别说下里巴人茶馆的小舞台。哪怕你帝王将相也得来点痛快,太平年,愿诸位高高兴兴笑口常开呀!”

“师兄,您可悠著点儿,这漂亮栏杆可是豆腐做门墩,难负重任啊!”瘦师弟在底下打趣。

“告诉玉刚,要他注意安全。”彭靖云也抬头。

韩燕离不接声,却转头叫旁边的人,“拿个锭子来。”

这个锭子可不是量米量面的小锭子,大铁锭子,两个大汉抬上来,“多少重?”韩燕离问。“七十五公斤。”

“挂上吧。”韩燕离指挥把铁锭子用铁锁串了挂栏杆上。

“得!”胖师傅一翘大麽指,结实!漂亮!

彭靖云上到与20米台同水平线的vip包厢看了整个过程,韩燕离仰望他背影。

靖云,如果你不放心他,你会自己去嘱咐,其实,你也不是想象的那麽喜欢他,不是麽?

11-112

☆、章十一 败露(上)

宴会那天熟人来了不少,总装处长林海来了,准确说是陪老婆来的,苗菁菁为见偶像一面早早做头发买衣服,林海看娇妻又漂亮又思春的样子,只好放下工作陪她一起来。安恕方也来了,一来遇见个熟人。

彭靖云在楼上瞥见那人的模样,心一咯!,找了个机会让人请安恕方上来一次。

不多时,安恕方上楼。今天楼上vip包房两层,视野关系,第三层空置,第二层留给市府的人,林海夫妇和安恕方的座位也在二层。

“那个人叫龙海舟?”彭靖云手指下面。

“是啊。”安恕方往楼下看,龙海舟正好一抬头,两人互点下头。

“你别那麽紧张,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安恕方拍下彭靖云肩。

彭靖云摸了下脸,自己紧张?“你站这多久了?累不累?”安恕方按著他肩头让他坐下。

彭靖云活动下筋骨,不提醒不知道,他双手攥紧,两臂的肌肉一松懈下来居然都发酸。

他只是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於是全身肌肉紧绷待发、十二分精神打起贯注。

“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我跟龙海舟聊了聊,你放心,他不会……”安恕方想了想,找到个合适的措词,“不会生事。”

龙海舟十年前回香港後算是洗了心隔了面,他在牢里待了两年,据说是他自己要求坐牢,让警方很是忐忑。他在牢里什麽也不做,每天发呆,也不说话,龙家的掌门人让狱警二十四小时盯著他,也只盯到龙海舟有回生病,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抱著自己的断臂呓语“清河”,“哥”,别的也就没了。

两年後,龙家掌门人、龙海通不行了,临死前把龙海舟从牢里弄出来,把龙通集团交给了他。

世事就象个荒唐的棋局,当初龙海通父子闹翻,打打杀杀,就是为了龙通集团的头把交椅。兜兜转转,龙海舟废了条胳膊,龙海通六十出头早死,那椅子还是传给了龙海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龙海舟从养父手上接过龙通,然後撒下人手在世界各地找郭倾云郭清河兄妹的下落,一晃八年,一无所获。

今天在宴会上碰面,安恕方放开跟在身边的李净尔,“净尔,你到楼上去玩。”他不想让孩子跟龙海舟接触。

龙海舟看了李净尔一眼,就看了一眼,然後视线就转到安恕方脸上。

“我不会打这孩子主意。”龙海舟索性挑开了讲。

他的命是郭倾云救的,他的心是为了郭清河活著,再来一打跟郭清河长得相似的女孩子也跟他毫无干系。

“那最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安恕方把这种黑社会的常用句说得很诚恳,龙海舟“哧”地笑出来。

“安恕方,你也会抢了啊?我没听错吧?你也会跟人抢东西?”龙海舟大声说话,笑得厉害。他身边保镖众多,瞅著自家老板越笑越大声,直要捂著肚子滚那样子,一个个连眼都不眨下。

安恕方没有笑,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如果有人来抢,他当然要拼尽全力抢回来,就象十年前的郭倾云和龙海舟兄弟俩。

宴会开始後,彭靖云坐在没有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里。

他今天状态莫名,连安恕方都说他太过紧张,甚至在化妆间失手打碎了霍玉刚的胭脂盒。

妹妹净尔黏著霍玉刚看他化妆,她今天穿了丝棉的小旗袍,霍玉刚给她梳了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看起来就象上海滩里的小冯程程。

“哥哥靠近点!再近点嘛!”净尔拿霍玉刚的手机给两人照了张像,然後直接上传到霍玉刚的微博。霍玉刚笑著也不阻止,彭靖云阻止,一阻止失手把景泰蓝的胭脂盒抹在地上,“啪”摔了四瓣。

彭靖云把自己的失态归咎於“最後一次”,今天过後,霍玉刚北上,今後他们俩应该不会再有交集,或者说,他将避免将来的交集,他看的出,霍玉刚对自己已经与以往不同,这个始作佣者,不巧还正是自己。

“最後一次”啊,他经历过的最後一次何其多,他曾最後一次以“彭王”的身份参加朝鲜皇室宴筵,他与日本将军的谋反计划就定在第二天,然而,李纯宗提前退席,他跟踪之下,发现李人面兽心居然染指自己的妹妹,他提起人高的花瓶照李纯宗後脑狠砸下去,纯宗皇帝惨呼血溅的同时,他功亏一篑,只能放弃计划背著妹妹亡命奔逃。

还有一个“最後一次”。母亲与舅舅别离时,让自己跪下,叫一声“父亲”。七岁的他第一次知道舅舅原来就是自己的父亲,那天之後,舅舅没再活著与他们重逢。

彭靖云喝完两杯咖啡後,手机震了下,霍玉刚的手机发来条彩信。一点之下,一张图忽地跳出来。这是什麽?彭靖云颠倒了下手机屏幕──半条粗壮的男人小臂!

彭靖云奔到宴会厅所在正上方,westin hotel楼梯二百七十度环绕,左右直通,霍玉刚演出的那个台正在他斜下方。一看之下,他全身血液直冲脑门──红裙女妆的霍玉刚悬空挂在空中楼台下!

想也不想,彭靖云单手撑楼梯扶手,飞身跃向霍玉刚──

他七岁前打下武功根基,在朝鲜皇宫五年教过他功夫的师傅无数,十二岁,孤身一人,背著四岁的妹妹飞越九重宫阙,区区这现代的二十米楼台,如履平地。

所以他五指成勾扣住楼台,另一手抱住霍玉刚後,说,“放手。”

霍玉刚脸被宽大的贵妃袍袖遮住,闻言撒手,人即往下坠。彭靖云抓紧他腰,提丹田一口气──

呲嘎──

栏杆承受得住七八十公斤铁锭,可受不了借力这一抓,彭靖云抱著霍玉刚纵身而起时,听见脚下人们的惊呼,头顶一个粉色的人影从他眼前滚了下去──净尔!

彭靖云眼前一黑,头重脚轻摔下去。

紧要关头,他抓住霍玉刚水袖飘带用劲一甩,飘带正缠上半空中的水晶灯,体积庞大的水晶灯由八根铁链垂下,铁链和飘带一圈圈绞起死锁,承受住两人重量,两人头上脚下,抱在一起垂挂在水晶灯下。

台下,乒乒乓乓水晶片砸了一地。

安恕方和龙海舟两个人三条臂,接住了李净尔。

“林海!”

vip包房里一声尖叫,林海从二楼跃上三楼,几个起伏,跃上了已没了栏杆的空中楼台。

砰砰象是桌椅撞翻的声音,一会儿只听里面镇定的男人叫声,“打110,抓住了。”

☆、章十一 败露(中)

林海抓住人後一脚踩得那人,肋骨和锁骨大概断了,当场就休克过去。後来110呼叫了120,110出警的同志跟林海打趣,“听说林处长在,我们直接把120一起拉过来,您出手太狠了。”

林海以前是特种兵,打架不带明天的太阳,如今已算是手下留了情。林海让110把人拉走,他在现场已经看过一圈,这台搭的比较匆忙,没有摄像头,但霍玉刚电脑上有摄像头,而且事发时还开启著。这就简单了,公安局的技术员都不用来,直接双击打开视频。

视频录得很清楚,玩电脑的是李净尔,霍玉刚一边上妆一边教她怎麽录影,还教她玩iphone siri,她对著iphone叫“哥哥”,以後只要对著这台手机喊一声“哥哥”,siri就能自动辨别,然後往彭靖云手机上发短信。

往後拉视频,就到案发时了。行凶者中等身材,长得很结实,也没蒙面。那废话,堂堂五星级酒店怎麽会放个蒙面人进来,然後那人第一次攻击霍玉刚後,电脑就掉到了地上。不得不说霍玉刚也是有点功夫的,穿著戴著这麽累赘的头饰裙子,他躲了好几次,而且还把那人往台上引,因为李净尔在屋里。

接下来视频就变成黑呼呼的,因为电脑屏幕朝下掉了地上,但当时屋里的声音还是被忠实地记录了下来,李净尔叫了声“哥哥”,用iphone siri把当时拍下的一张照片自动发送给彭靖云,才有了彭靖云飞身救下霍玉刚的一幕,凑在一起看视频的公安都说,这小孩真聪明。

不过,李净尔那麽聪明,为什麽不赶紧逃出去呢?

“门被反锁了。”林海指著门,“抓住这个人後,我发现这道门被反锁了。”

还是请公安技术人员来跑了次,采了门把上的指纹,模拟了案发现场。

模拟结果居然有两个。

演员的化妆室通常能从里上锁,避免受打扰,所以第一种可能是,行凶者进屋後,顺手把门锁上了。

但是这间舞台後台兼化妆间又搭得比较匆忙,事实上,它是一间酒店杂物间,所谓杂物间必然是能从外锁上的,不过这又有点说不通,因为如果行凶者只有一个人,当然是进屋後从里面锁门方便又顺手,如果行凶者有两人,一人行凶,一人望风,望风那个锁门,败露的时候又先溜了,因为林海凌空扑进来的时候行凶那个正想跑,第一次没把门打开,第二次就再没机会了。

一切只要等那人醒了就清楚了,前提是林海一脚踩得不能太致命。

然後公安请当事人回警局协助调查,只有霍玉刚卸了妆後露了个面,疲倦地说稍後会和律师一起、与上海和北京警方合作,追加起诉凶手──凶手就是在北京砍伤小蔡的幕後主使,自称东北黑社会老大,上个案子刚结,法院没判他,判了他弟两年徒刑,他弟是清华的教员。

“我跟你们回趟局子。”林海出面圆个场,李净尔也是当事人,安恕方和彭靖云现在肯定不肯让孩子跟公安走,那只好他走一趟,好歹他也是半个当事人。

李净尔算是恢复得好的,尤其是,韩燕离泡了瓶温牛奶塞到她手里後,她抱了瓶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然後很快就搭拉眼皮,会周公去了。

龙海舟很辛苦地一直在憋笑,这姑娘看背影能有十八岁,一转脸十四五,现在这稚嫩的模样就是个喝奶的娃啊!

安恕方一瞪眼,龙海舟忙挺直腰想解释两句,他算是出手搭救吧,但安恕方那眼神,怎麽好象说“你不是不打她主意吗?怎麽一出事你第一个凑过来?”

他一瞥眼,门口黑衣保镖晃过来,又晃过去,然後坚定地把头探进来。“我走先。”龙海舟说走就走,一会儿连他带他的人都飞到三千尺高空,走得干干净净。

安恕方把净尔抱进卧室,盖好被子,拉埋窗帘。退出来,彭靖云还是刚才那个动作,抱头坐在沙发上,灯也不开一个。

“你去看看你的朋友。”安恕方把人拽起来。

霍玉刚就在门外等著,他今晚就离开上海,走之前,要见彭靖云一面。

彭靖云浑浑愕愕,站都站不直,霍玉刚推开逃生门把他拉进去。

沈重的逃生门缓缓合拢,隔绝一切空气和声音。安恕方听说过他们的事,早在彭靖云刚到上海的时候,娱乐频道就暧昧地报道过他和霍玉刚,当时朱敏华突然把电视机关了,苗菁菁争了两句,朱敏华嫌恶地说,“什麽真不真感情,这两人能成我就不姓朱!”安恕方不是对同性恋有什麽看法,但他觉得朱敏华可能还说对了。

霍玉刚也有那种预感,事实上彭靖云对他不管财力物力甚至连命都豁出去地帮,可是,他就有这个感觉,这次离别,可能再见不到他。

“以後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他悠悠地问。

“当然。”彭靖云回过神,很快回答。

回答得太快,太肯定,以至连自己都生了怀疑。

霍玉刚苦笑,果然。

“那,就再见了……你好好照顾你妹妹……我很抱歉……我没保护好她……”

霍玉刚永远是那个霍玉刚,他从不会说令别人难堪的话,他说抱歉,他先检讨的总是自己,他难过即将到来的分别,但是,与其让彭靖云难过,不如他来承受。

彭靖云叹一声,他的朋友不多,霍玉刚是一个,也是他最愿意和最合适倾吐秘密的一个,不需要隐瞒的,不应该再欺骗,他想宣泄,一个埋了心底太久太深的欲望──

“我……我……我……”

他说不出口,霍玉刚静静地与他对视。

卸了妆後,霍玉刚的脸很素净,给人的感觉平淡,但很安宁。有一次访谈节目中主持人问,“玉刚,我们的观众特别想知道,为什麽你的女妆那麽美?”霍玉刚说,“我拜师时师傅说,我的脸很平,用专业曲艺演员的话来说,我的脸就象张白纸。在白纸上画画,无论你想画什麽,都能画出来,呈现出来……”

霍玉刚的眼睛很明亮,但不张扬,他成名後总是戴副平光镜,无论周遭是赞美或诋毁,喝彩或倒彩,镜片後的他诚恳亲切,在他身边,你会很安宁,是的,就是安宁,烦恼、委屈、晦涩,不如说一说,聊一聊,反正就象手足兄弟一样,他不会笑话,他会保守秘密,他会让你靠在他肩上,他会说,“现在是不是好点了?”

“我喜欢我妹妹,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彭靖云闭著眼说。

这个念头存在了十几年,从妹妹还没出生时,就生了念头。他亲眼目睹母亲最後一年的痛苦,她盼望著死去,追随在yīn间的哥哥(丈夫),可是她又舍不得儿子,小小年纪孤独一人。

妹妹出生後,彭靖云立下誓愿,抚养她,陪伴她,爱护她,再不让妹妹象母亲一样。可朱敏华夺走了属於他的十年,他回来的时候,妹妹长大成人,她叫不相干的人“爸爸”“妈妈”,她倚赖她的“安叔叔”,甚至他连保护妹妹的誓言都没做到,他惶恐,妈妈把妹妹留给了他,可他连这个唯一与他生命相连的她,都快失去了。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好一点?”

彭靖云恍恍惚惚,感觉霍玉刚抱拢自己,问著自己。

好多了,说出来後,真的好多了。

“我相信,你很爱她。”

“你没有错,你那麽好,对她那麽好,如果我是你妹妹……那是我的福气了。”

“你好好睡一觉,慢慢来,给她时间长大,理解,好吗?”

霍玉刚把彭靖云送回房里,他沾枕即熟睡。霍玉刚随後离开westin hotel,赶最晚一班航班,飞回北京。

☆、章十一 败露(下)

到了春天,三月里,李净尔象转了个性子,天一亮就醒,醒得比彭靖云还早,就在一个月前,因为小丫头早上赖床不肯起来,起来之後又怕迟到影响班级流动红旗竞赛,彭靖云还有过让韩燕离拖著妹妹的书包先去报到,自己再送人去上学的囧事发生。

星期天,李净尔一挖看眼就大呼小叫“哥哥起床!”今天苗阿姨带他们去乡下采草莓,约好了十点集合哟。

“还早呢……”彭靖云唉叹,他昨天半夜还跟英国开会好不好。

他继续睡,净尔爬过来挠他痒。

小孩就是这样,你要她早起时天塌下来也叫不醒她,好不容易换你偷个懒,她偏起得比谁都早,还不准你睡。

睡意很快就没了,净尔爬到他肚子上,准确地说,是坐到他小腹,手还撑了把不该撑的地方。

“小东西……”他笑著叫。

净尔小脸开始发红,连耳朵尖都变红了。哥哥叫她“小东西”,然後就……

彭靖云抱著妹妹翻了个身,净尔两手上举,由著哥哥脱了她的kitty套头睡衣。她已经开始穿xiōng衣了,燕子姐姐给她买了前扣的少女文xiōng,但哥哥不让她晚上睡觉时穿,所以睡衣里面没衣服,哥哥也脱了睡衣,他抱著她,她也抱他,光溜溜地紧紧抱在一起,总是哥哥的身体更热,但心跳都一样得快。

彭靖云抱著妹妹侧躺,这几个月,她发育得很好,xiōng前小小两团鼓起来,中间那条小沟渠惹他得很。

他把她压到身下,两只大手揉捏一对小rǔ房,时轻时重,时柔时软,时旋转,时揪一揪顽皮俏立起的小奶头。对於这种类似与按摩的揉搓,净尔已经不再一碰就大声叫疼,她知道如果她叫疼,哥哥就会吻她,吻遍、舔遍,吮吸她xiōng口、rǔ房、一直往下……少女发育时的不适,和隐密的羞涩,让她本能地咬住唇,发出她自己也无意识发出的哼叫。

彭靖云吻著妹妹的小嘴,小东西动了情就会咬唇,所以他不放开她的嘴。

交换著嘴里的津液,交换著身上的热度,彭靖云有点耐不住被子里的热气,他蹬了被子,托了妹妹的臀,手伸进她睡裤里,连内裤一起剥下。“冷呜……”净尔总是先怕冷,再怕热,彭靖云无奈勾了被子把自己和妹妹罩起来,净尔挣脱他往被子里头钻,他钻进去捉她,黑洞洞暖洋洋的被子里,他把赤裸羔羊般的妹妹箍在怀里一遍遍疼爱。

“热死了!”

两人把脑袋钻出来,彭靖云手撑妹妹身体两边,把上半身微微抬起。他身下妹妹双腿大张,一身薄汗,他不敢掀被子,怕她感冒。

“净尔……”他亲吻著妹妹,在被里拉著她的手,往自己坚硬的欲望上贴。

纯真的孩子无知又无畏,净尔低著头,又看又摸,还捏它,“就是它,老顶我戳我。”“小东西……”彭靖云实在受不了,他想握著妹妹的手,狠狠地包住欲望,不过时间不等他,林海打来电话,安琪又打来个,“你们要迟到了啊!今天高速不要太堵哦!”

正好清明节前,天气又好,扫墓踏青的好时节。

彭靖云和李净尔出门快十点,路上耗老了时间,到青浦草莓乡都十二点了,正赶上饭点。

林博和安琪伸长脖子在村口等他们呢,一看车两人兴奋地大叫,一帮子村里的男男女女都跑过来围观。

彭靖云今天开了辆湛蓝的兰博基尼,是白小豪的,那位公子不知道犯了什麽毛病,非要跟彭靖云换车开,连抢带骗地把他的幻影开走,留下辆骚包小兰跑车。

前几天一直下雨,彭靖云把小兰停地下车库里,今天开出来往田梗地里一开,跑车底盘上粘了泥巴,彭靖云跟白小豪打电话,白小豪压根不心疼他的车,反一直追问,“跟美女兜风呀?去哪儿?我也来好不好?”

彭靖云才不理他,这种山清水秀小村小河的地方,白公子来了糟蹋!

找地停车费了点工夫,彭靖云把车停在河边一棵大树下,这里人走的路连河宽一共也就三四个车身宽,村里人洗菜养鸭都靠这条小河滨。

“你爸妈呢?”彭靖云问林博。

这块叫“赵屯”,可不是姓赵的多,相反,是姓苗的多,林海的老婆就是在这出生的。苗菁菁今天颇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因为从村长到给她接生的小卫生院院长都来参观她的少校老公,林海好脾气,装了半车礼物,陪著老婆一家一户地串门拜见七大姑八大姨。

“他们在忙呢,你们还采草莓不?我们给你们采了一篮子。”

林博和安琪一早就到了,连吃带采,现在又开饭,他俩把彭靖云和李净尔领进村里,村里今天开流水宴,就是每家每户都把门开著一大桌菜,随便吃,吃完再上,连吃三天,那种热情的乡下宴席。

“我们刚吃过早饭,先走一走。”

彭靖云从树上摘了个竹篮子,篮子里还垫了层小花布,李净尔跨著篮子,村里有人给指了个方向,两人渐走远,往草莓大棚走去。

大棚里温度高达三十二,而且还老大一蜜蜂窝,李净尔刚钻进棚里不知道,一会儿听到嗡嗡声,一抬头就吓哭了。

“没事哩!蜜蜂乖得很,有蜜蜂草莓才甜哩!”有个大婶钻进来,彭靖云没听懂大婶的乡音,听了个大概,大婶说,草莓棚里都养蜜蜂,这样种出的草莓才又香又甜。“你能把蜜蜂赶进箱子里吗?”彭靖云不怕蜜蜂,可妹妹怕。“不行哩,现在大太阳,落太阳时蜜蜂才会回蜂箱。”大婶还强调,蜜蜂是在工作,它不会蛰人,也没空蛰人,说了半天,李净尔还是怕得躲在哥哥怀里,大婶一边好笑一边走了。

“不采了,我们不采了。”彭靖云连人带篮把妹妹弄出棚子,里面太热了,简直跟明炉照烤似的。

李净尔只嚷口渴,村间小路横七竖八的,站在桥头一张望就能看到他们来的那条路。“哥哥,我要喝水!”她跑得飞快,彭靖云只好跟在她身後跑,跑到车边,燕子门栩栩开启。

小兰的确有小兰的妙处,开了骚包的燕子门,再把天窗打开,这下左右两畔是小河清风,头顶大树乘荫,李净尔渴得狠了,躺在座位上喝饱了水,随手把外套一扔,跳起来脱裤子。

她穿的运动外套和牛仔短裤,衣服好脱,连裤袜不好脱,彭靖云坐进来,看她蹬掉牛仔短裤,拉下打底裤袜。

“啊……呜……”她惊叫一声,身子被突然拉倒,脑袋也磕在车门上。

彭靖云赶紧抱住妹妹,给她揉脑袋,他不是故意的。他把自己的衣服垫在净尔脑袋下,小东西被敲痛了,红著眼眶咬著唇,眼里蒙层水汽,唇也湿濡濡。

知道她脑袋不怎麽疼了,彭靖云把她放倒,车椅背调到最靠後。

跑车有这优势也有劣势,底盘低,车身也压得底,座椅调得舒服就跟睡在车里似的,可这车太低了,以彭靖云的身高,即便是尽量地弯著腰,还是很难把妹妹的腿拉开围自己腰上。

他放弃了,这简直要人命。哈著腰坐回驾驶座,他把妹妹捞过来坐在自己身上。

净尔也不知道哥哥心里活动,她发现了件好玩的事,挡风玻璃的前面,居然趴著只好胖的猫!

李净尔挺怕狗,因为朱敏华怕狗。只要在路上看到只狗,朱敏华老远就绕著走,离开三米远就叫,“别过来别过来……”可朱敏华挺喜欢猫,以前在大院里哪家的猫要生小猫了,朱敏华就会拿个盆子放盆清水在待产的母猫身边。李净尔问,“妈妈,咪咪喜欢喝水吗?”朱敏华说,“猫妈妈生了宝宝後口渴得很,如果没水喝,她会把猫宝宝给吃了。”

天真的女孩就这样记住了母猫生宝宝时爱喝水,可她不知道妈妈的话後半句其实说明了猫这种小生物也是残忍的,如果生产後没水喝,母猫便会毫不犹豫地把小猫咬死,喝光亲生孩子的鲜血。

“这猫肚子里有一窝猫宝宝。”彭靖云给妹妹套上牛仔短裤,拉上拉链,扣上扣子,袜子不穿就不穿吧,反正正当午,太阳底下热得很。

“它肚子里有猫宝宝?我们把它抱回去养吧!抱回去吧!好不好!”李净尔抱著哥哥的脖子撒娇,彭靖云把玩妹妹的小脚,有一搭没一搭应著。

她脚大概只有欧码的4码,脚背窄而瘦,脚趾洁白秀气,彭靖云捉著小脚,用柔嫩的脚掌肉磨著西裤鼓起的部分,他浑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色情,直到净尔从他膝上滑了下去,就落在他两腿、和仪表盘下的小小空间。

净尔气鼓鼓地仰著头,他笑了一阵,然後拉著妹妹的手,覆到下身鼓起的帐篷上。

车里突然没了声响,静默了会儿。

彭靖云拉著妹妹的手没说话。如果我已成魔,怎会任你坐在神的砥岸?他在想,也在犹豫。

而好奇的女孩已经代他做出了决定,净尔动了下手指,一下,把ykk的金属拉链头从头拉到底。

不轻也不重,彭靖云只觉得小猫尖爪似地从鼠蹊划过guī头,难以名状的快感从尾锥蹿出,一发不可收拾──

他把妹妹的脸蛋摁在自己双腿间,“净儿……用嘴。”他拨出了凶器,声音暗哑地命令。

相较与他俊秀的亚洲男人的脸,他的身材高大,肌肉结实,连xiōng口和下身的体毛也不似亚洲人的疏淡,所以净尔含得鼓圆了脸,也不过才含进小半个冠头。

眼看一张脸蛋越憋越红,彭靖云恢复几分神智,赶紧托住妹妹的下颌褪出。净尔大口呼气,又连喝下半瓶水,彭靖云心里内疚,抱著她一直撸她的背,过一会,下身突然一紧,他有点不可置信,半软下去的yīnjīng,被妹妹的小手轻轻握住。

“哥哥……等我长大了……再……用嘴。”净尔贴著他的耳朵,柔柔弱弱地说。彭靖云脑袋“轰”一声,所有的理智都炸了──

他把妹妹按在腿上,凶器在她手里横顶直撞,他把妹妹抵在仪表盘前,用她柔嫩的大腿根夹著,不知疲倦地磨锯,他在她手心里爆发,喷薄的浊液射在她脸上颈上,妹妹被折腾狠了,一静下来,就睡过去了。彭靖云也不知道妹妹醒了後会怎麽样,不过,看她睡著时的样子,手圈著他腰,腿绻起顶著他大腿,死死窝他怀里的样子,应该不讨厌……

等净尔睡熟了,彭靖云把她放平在座位上,从车上下来,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手机响了很久,第一声响起就被他调成静音。

“白公子,什麽……”他气息还不十分稳。

“车震!车震!车震!”那头白小豪比他还兴奋,电话一接通就吼叫。

彭靖云情事後最後一点慵懒都没了,立即扫视四周、远处、甚至头顶,小河清清、杨柳依依、古树参天,这白小豪,是怎麽知道!

“你胡说什麽!”彭靖云叫停电话里那家夥,他看见林博拉著安琪朝他跑来,他走开一些,白小豪喋喋不休,在骂他脱衣服不好好脱,把他辛苦搞的宇航级别的摄像头给挡住了!

“白小豪,你玩偷窥啊!”彭靖云这下明白为什麽白小豪要跟他换车了。“我大方,欢迎你明窥,晚上咱们不见不散,你带著你的洁儿,我带著我的蕠儿,咱们一起玩!”白小豪把“净尔”听成了“洁儿”。

fuxx!彭靖云挂了电话,白小豪再打,他再挂,几番过後只得接起,刚要骂人,身後面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林博!”

“呃……”连电话那头的白小豪都吓了一跳。

彭靖云一回头,林海已经从他身边跑过,倒是苗菁菁刚好一把抓住他,“救我儿子……”彭靖云心想林博没事啊,不是刚和安琪过去……噢这俩钻进他车里……

“靖云救救我儿子!他爸发火了!了不得了!坏了坏了!”苗菁菁急得跳脚,倒底发生什麽了?“林博和琪琪抱在一起亲嘴,被他爸撞上了!”

苗菁菁刚揭开迷底,那边厢700匹马力的兰博基尼发出一声性感十足的吼叫,只见小兰急速加速,“飕”飞过一条泥路,以完美无缺的鱼跃式,一头扎进对面的小河──

“我的小兰!”白小豪嚎了,因为他的宇航级别的摄像头终於发挥了作用,他看见了──河水和鸭子!

☆、章十二 死心塌地(上)

从青浦回来後,林博和安琪被分别关了禁闭,两个人罪名不小,一是早恋,二是早恋被家长发现後逃跑,三是逃跑不成把兰博基尼开进河里,四是兰博基尼掉进河里导致了李净尔生病。

前两个罪名是林家和安家的家务事了,小兰废了彭靖云也没放在心上,反正那是白小豪的车,而白小豪设计偷窥自己,那就活该破财,彭靖云直接叫白小豪过来拖车了事。

小兰落水後林博、安琪、李净尔三个人都在车上,於是都成了落汤**。不过那河也是真浅,而且当时林海和彭靖云都跳下河救人,林博通水性,先把李净尔从小兰敞蓬顶上托了出来,林海又在河里托了把,彭靖云接下妹妹,把她托到岸上。所以李净尔是在河里泡得最短时间的那个,偏偏,就她一个生病。

安恕方当天从杭州赶回来,彭靖云正陪妹妹在医院打退烧针呢,打完针,安恕方把李净尔接回自己那里。

彭靖云无话可说,妹妹的病一半是掉河里闹的,还有一半就是自己害的,他把她累坏了,可能还受了凉。

於是只好先向学校请了病假,安恕方公司上海世博会的大项目刚好结束,他照顾净尔,带她看病,给她吃药,陪她做学校布置的作业,彭靖云有空就去安恕方家里看望妹妹,反正他的酒店他做主。

有时他也担心妹妹会不会把他对她做的事告诉安恕方,可每次去,妹妹对他依旧依赖,而安恕方的神情语气也没什麽不同,彭靖云侥幸的同时,也暗自警醒自己克制,妹妹太小了。

“克制”这东西,就是个邪性的东西。

你脑子里要是没那个念头,那压根就不用克制。而你要是不停不休地想著这件事,就算是把《道德经》搬出来砸你脑袋上,也未必能压得下去这股子邪火。

彭靖云觉得自己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上了邪火,妹妹不在身边的日子,他过得特别难特别燥,连韩燕离都被他冷著脸骂哭过,他晚上要靠洗几遍冷水澡才能勉强入睡,白天见著妹妹,他拼命克制,又忍不住想抱她吻她,真是要命。

这天周末,下午他到安恕方家看望妹妹,安恕方留他吃晚饭,自己出去买几个菜。

净尔正在写作业,彭靖云调了下午的那顿药,看著妹妹把药喝下。

是药总是苦的,净尔苦著张脸。药是医院配的,中成药,跟黄连似的,安恕方这点强势,他说得按医生处方的量剂吃,一顿不能少,一口也不能差,尤其叮嘱了彭靖云。

彭靖云喝了口药,味道……还行。

李净尔眨著眼,“哥哥没搅匀,搅匀了可苦了,搅下再试试?”

彭靖云拿勺子又搅了搅,再喝了口,味道差不多,也不算太苦……噢!看小东西那副模样,分明指望他把药全试完了才好!

他索性喝了一大口,李净尔表情那个美。紧接著彭靖云就把她小脑袋定住,一手控住她脸,一手捏她鼻子,嘴对嘴,他把一口药哺进妹妹嘴里。

李净尔扁嘴委屈,不过除了安叔叔,她还最听哥哥的话,喝药最不开心,可是哥哥喂到嘴里,她只好喝进肚里,然後阿q地觉得一口药多过滤了次,好象没那麽苦了。

一小杯hello kitty杯子的药,彭靖云喂了四五次也就喂完了,他舔舔唇,妹妹认命地闭著眼,小嘴微开,还等著下一口。於是他吻下去,吻住妹妹香糯小嘴里的软肉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真的愿意去死,啊?你想了一整晚不就为了这一刻吗?他对自己说。

他抱起妹妹往卧室里走,女孩子呜呜叫了两声,好象说作业什麽,在他把卧室门踢上的时候她彻底不能再想其他的事情。他太了解妹妹的身体,她水做似的,吻得深了,揉得化了,甚至只是含弄两只小耳垂上的软肉,都能让初尝情欲的女孩毫无抵挡地瘫软在他身下。

早晨的屋里阳光明媚,他已无暇去拉埋什麽窗帘,他已化身成狼。

他把她的毛衣扯开,t恤卷起,rǔ白的少女xiōng衣被推高,两只浑圆小巧的rǔ房在男人的大手下搓圆捏扁,极尽其形,两颗小奶头也变得俏挺,因为被男人的嘴和牙齿轮番地吸吮和舔弄,愈发地鲜豔欲滴。如果有人旁观,会发现女孩也已动情。她有扭动臀,她有撑起两腿,她有不自觉的用小腿磨著男人的胯,难耐是吗?渴望自己的下面,也被同样地疼爱?

彭靖云摸索到妹妹的裤腰。她穿了牛仔裤,因为生病,里面还穿了毛裤,但好在骨架小,即便是臀部肉最多的地方也生得圆润小巧,彭靖云把妹妹的裤子扯到胯下,一手托著赤裸的臀瓣,另一只手沿著妹妹光滑的耻骨一直往下,两指剥开闭得紧紧的蚌肉,一指撸著珍珠小核,一指硬挤了进去──

“噢……噢……净尔……”他边吻边哄,开始总是这样,妹妹怕疼,何况今天的姿势又特别地别扭,他停在一处等了等,里头好热,好紧,摺子一层又一层,包了再包,裹了又裹,根本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可是他分明觉到手上的热流,小家夥无师自通地分开腿,拱起屁股,腰里使劲,下面那张精巧的小嘴也在拼命呼吸,分泌著春水,助他往前,邀他入内。

彭靖云眯著眼,不仅失声於指下的触觉和美感,他更深深迷恋妹妹把身心都交给自己的当下。

安恕方回来的时候净尔睡了,“大概是做作业做累了吧。”他洗菜做饭,还接了几通客户电话,忙得没时间进屋。傍晚的时候,汤煲好了饭煮得了,净尔还没起来。彭靖云问他要体温计,安恕方擦了手把体温计找出来,一量体温,又发烧了。

“怎麽搞的?”安恕方把冰箱里的降温贴拿出来贴净尔额头上,还好烧得不太高,暂时还不需要吃退烧药。

一桌的饭菜没人去动,安恕方忙里忙外,彭靖云心虚内疚,到八九点锺的时候,净尔醒了回,坐起来喝了点水,安恕方把米饭加水熬的稀饭她也没吃几口,一会又睡下了。彭靖云告辞出来,扒了西装在早春的风里疾走,把发热的头脑吹凉。

咚──咚──咚──咚──t

凶狠地,一拳一拳,他发誓,再禽兽不如,有如……

“哎哟!” “格宁做啥?脑子大概有问题噢……” “小夥子!有啥事体想伐通啦……”

围观人多起来,国人向来八卦,对这个拿拳头砸外滩情人墙的年轻男人从疑惑到猜测,从不解到同情,以为小夥受了什麽打击了,有好事的,还准备打110。

彭靖云抬起头,拿西装抹了抹手背上的血水,分开人群走了。

走到公寓楼下,他的幻影嚣张地横在楼底下,正好来辆宝马也要开进去,宝马车按喇叭按得起了公愤,车主下来瞅了瞅,幻影那身价摆在那儿,既不敢踢也骂街无人应,最後倒了车,另找地儿停车去了。

彭靖云用指膜开了车门,车子里一鼓子酒气,他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库去,停完了还脑子迟钝,自己什麽时候喝的酒?还酒後驾车堵楼底下?

噢──

白小豪来了!

白小豪喝得倒不多,他车里那位喝高了。

今天下午,韩燕离约他在一所中学碰面,白小豪莫名其妙,幸好他横竖无聊去赴约,结果,韩燕离拉他跟踪一群补课结束的高中女生,女学生们吃肯德**逛饰品店一哄而散,韩燕离盯牢个扎马尾的小姑娘,“是她吗?她叫安琪──琪儿。”

白小豪愣了半天,然後恶寒。

他不过就跟韩燕离说了一句,“彭靖云有个小女朋友,名字叫洁儿。”

这女人天翻地覆找“洁儿”,但彭靖云身边连名字里有“洁”的都找不到,韩燕离怀疑白小豪听错了,“靖云车里那个女人是不是叫琪儿?洁儿和琪儿就差一个字,你肯定听错了!她就叫琪儿,她是靖云妹妹的表姐……”

神经啊!白小豪死死抓著韩燕离,韩燕离大叫大喊,弄堂里人指指点点他俩,把他俩当神经病了,马尾巴女生也回头看他们,那女生长了张圆嘟嘟小脸,挺可爱的,不过跟视频里那个可不象。

说到视频,白小豪倒霉就倒它上了。

就因为韩燕离在他那儿哭了场,把白小豪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他可不相信彭靖云喜欢男人,看westin hotel那场大乱後狗仔在北京机场拍到霍玉刚黯然神伤的样子,而在上海的彭靖云隔天却象没事人似的,还挺有兴致地参加他圈子里的聚会,难道这两只,散夥了?

白小豪觉得这里面有猫腻,绝对有,所以才有了换车这一出。

他安的微型摄像机能把拍的视频通过卫星通道直接传到他手机,实时直播,那个先进,说了是宇航级别的嘛。可有一样,这玩意是太阳能续电,彭靖云把车扔地下车库一停几天,还天天下雨,太阳能电池板里的电用光了,视频传不出去,偏偏,音频没那麽耗电,白小豪耳机里你侬我侬的,屏幕上雪花一片,急得他抓耳挠腮,心说兄弟你挺住啊!

好个宇航级别的,果然挺住了,彭靖云把车开到草莓乡,电池板的电就充得差不多了,白小豪瞄到眼副驾驶座上的李净尔,还来不及惊豔什麽的,摄像头就被一堆衣服给挡了九成九,白小豪吐血三升,恶毒地在彭靖云high high的时候打电话,心说你不让我high,我也不让你high!

可白小豪的恶属於那种男人或者说大男孩的恶作剧,他很清楚,这事跟韩燕离可不能说,对性过分洁癖的男女都是可怕的生物,何况这女人狠起来割自己的脉都不眨眼,可是,他就是嘴贱,说出後立马就後悔了。

男人贵乎责任与道义,白小豪觉得自己要负责,於是他负责地把韩燕离拖去喝酒,喝了半天,他发现韩燕离醉了。

韩燕离有一半的朝鲜族血统,虽然不怎麽喝酒,但喝起来吓人,一杯杯,不论颜色度数,来者不拒,而且越喝越冷静,越喝眼睛越亮,炯炯有神得连男人都自愧不如。

这阵仗白小豪见过,女人麽,跟男人不一样,醉了後,再加点佐料,就能解了千愁。这佐料麽,叫做──one night stand。

白小豪心怀鬼胎地把韩燕离灌醉弄到家里,事後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想上女人就上呗,酒店或是他家,车里野外都行啊,犯得著把女人弄到她喜欢的男人家里去上吗?

他自己喝得也有点犯昏,居然跟著彭靖云车里的gprs导航开到了彭靖云租的公寓楼下。韩燕离醉得跟滩泥似的挂在他身上,但朝鲜族人的血液里彪悍因子不容小觑,白小豪脸上挨了好几下,颈子上也多了几口牙印,才终於顺利地把韩燕离弄进屋。

“我说你这人……有病!我就是大夫……包治百病……做一次治表,两次治本……三次……痊愈!呵呵……现在就试……马上试……”

白小豪气喘吁吁,韩燕离从最初的拳打脚踢,到放声大哭、再到现在柔顺安静地躺他身下,鹅蛋脸上挂几颗泪珠,这女人这样子还真有几分柔弱的美,颇惹人怜爱,唉,他容易嘛,陪酒陪谈心还陪上床,牺牲色相的干活!

其实说醉也没完全醉,韩燕离已经睁不开眼,脑子却还清醒,“白小豪。”她叫。

埋在她xiōng口的头颅随即抬起来,男人的额抵住她额,湿滑的舌头溜进她嘴里。

“啊!”白小豪捂住嘴,疼得咋舌,这女人,又咬他!

“把我绑起来。”韩燕离说。

两手被领带绑住,半裙褪到一条腿上,大腿被打开拉成一字,若大个卧室找不到能绑的东西,“外面沙发……”韩燕离闭著眼,让白小豪抱自己去客厅, 把脚绑在贵妃椅式的长沙发两边金属扶手上。

“我看起来象强奸犯?”白小豪弯著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好的做爱,弄得象强奸一样,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一不留神,这女人又赏自己一脚。

“上我。”韩燕离把脸转到一边。

白小豪再无顾忌,恶虎一样扑上去。

可惜,如果恶虎的脖子被掐,然後左右眼又挨上两记重拳,会成什麽样?

白小豪顶著两只熊猫眼晕头转向倒在地上,彭靖云把韩燕离手脚解开,拿外套裹了抱起来,跨过去的时候犹不解气,飞起一脚,把白小豪踹进洗手间。

☆、章十二 死心塌地(中)

净尔病好了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安恕方去了趟学校,给她领回来两套春夏季校服。

女孩子的上装是白、粉相间的翻领衬衫,长袖短袖各两件,下装是浅灰色镶粉色条纹的长裤和同色系的短裙裤。安恕方转个身的工夫,净尔已经拆了衣服袋换上了新校服。

“好看吗?”净尔巴巴地问他。

“……好看。”安恕方有一下失神。

她穿了衬衫和裙裤,安恕方只觉这衬衫太薄,那裙裤太短,女孩子隆起的xiōng脯和细白的大腿就在面前眼前,这还不算,她兴奋地跳起来挂在他身上,病後尖尖的小下巴就磕在他xiōng口第二粒钮扣上,“我能去上学罗!叔叔!我要去上学罗!”

“净尔,”安恕方板起脸,“把衣服换掉。”

他不能忍受,女孩子衬衫里什麽也没穿,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前xiōng正磨擦著两颗小rǔ头!

净尔只好回房,委屈地换上叠在床上的衣服,秋衣、秋裤、毛衣、还有外套……热死啦!

“要吃鱼!”

“要去梁记吃海鲈鱼!”

一会儿小丫头又欢快地蹦回来。

“**汤好不好?”

“晚上再去好不好?”

安恕方有点头大,净尔把头晃得象拨郎鼓。

安恕方会做饭,会烧菜,家常的菜式,他都会做,不过是除鱼以外的家常菜。北方人不大会处理鱼这种生物,也比较少吃,大口吃饭大块吃肉多爽快啊,哪象鱼,去内脏刮鱼鳞,下锅煎了之後还要再煮成白汤,那个麻烦劲儿。但净尔爱吃,安恕方就得想法子弄出条鱼出来。

公寓楼附近有家饭店名叫“梁记”,老板是个台湾女人,自称虎克船长,每周驾船出海,从东海钓来海鲈鱼卖,一条九十八,清蒸红烧或炖汤,分量十足,滋味鲜美,童叟无欺。

安恕方不是不愿意带净尔去吃,只要净尔喜欢,他天天都愿带她吃最好的,把她养得健健康康,可他发现,这梁老板娘,似乎对他有点意思……

幸好这天苗菁菁来了,三个人去梁记吃午饭,安恕方专心喂净尔吃饭和自己吃饭,由苗菁菁全权应付梁老板娘。

一顿饭吃完还打包,净尔多要了条多春鱼,然後把剩下的海鲈鱼和鱼汤打包两个饭盒,他们住的小区楼下有几只流浪猫,净尔每天都准备猫粮和清水去喂猫,这不一回到楼底下,花猫白猫小黄猫都围上来,喵喵喵殷勤地舔净尔的鞋子,这猫都成精了,知道谁管饭谁对它们好。

苗菁菁在门口买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先灌下去半瓶。这老板娘太能说了,从点菜到买单,老板娘跟他们坐一张桌上,一顿饭把安家祖宗三代都问了个齐全,安恕方倒好,耳朵聋了似的不理人家,苗菁菁只好一个人应付老板娘,好菜好汤都没吃出个味儿。

苗菁菁气哼哼地瞅安恕方,後者脸挺红,胜在皮糙肉厚,帮她拎包给她买水赔不是。

“你哥嫂要来上海了啊,这回来,你的事也得有个说法。”苗菁菁先给安恕方打个预防针,这段时间两家都为林博和安琪的事cāo心,不过那总是件好事,是喜事,表兄妹俩一开始以为父母会棒打鸳鸯,摆出一副生死不离的架什,後来知道两人并不是三代血亲,居然抱在一起象俩小疯子似的又哭又笑。林安两家商量,这是好事啊,亲上加亲,索性暑假给孩子们订个婚,过完年,林博去英国读书,安琪也去,早成家也好。

连侄子侄女都要成家了,安恕方的婚事咋办,过了年,安恕方三十六了。

“净尔还小。”安恕方偏了头。

苗菁菁顺著安恕方的脸看过去,净尔喂完了食,正在指挥一队猫咪跳台阶消食,说来好笑,花猫白猫小黄猫们居然象家狗似的听从指挥,一个个排排队往下跳,跳完的又乖乖排去队尾等下一拨,净尔乐得也跟著跳上跳下,真是十足童心。

“真的太小了。”苗菁菁也无奈。

外面太阳当头,里头灯光幽暗,彭靖云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上午,今天早上的会取消了,因为所有的会议资料都在韩燕离电脑里,後者从昨晚到现在,人影都不见。

“来了,来了……”

办公室天生就是八卦滋生和酝酿的温室,人们或多或少知道,彭总经理和他的特别助理韩燕离有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据说韩小姐为情自杀未遂後突然爱上了留恋夜店,现在轮到彭总经理为佳人牵肠挂肚,欲罢而不能。

韩燕离刚出现在westin hotel顶层办公室,甚至被告知一见到韩燕离本人就打电话通知总经理的总台小姐还没来得及把电话转进会议室里,彭靖云就从里面冲出来。

韩燕离一身酒气,被彭靖云一把抓住手腕往外拖。她当然跟不上,高跟鞋支支呀呀磨著大理石地板,走了两步彭靖云索性抗起她,韩燕离搂著彭靖云的脖子咯咯疯笑,电梯门一合拢,整个顶层“轰”地爆开,太劲暴了,太有奸情了!

彭靖云一秒锺都不想让人看到韩燕离现在这个样子,电梯刚往下一层,就有人进来,他也没兴趣看人家吃惊的样子,抗著韩燕离出去,一膀子撞开道门,把人扔进去。

“啃”地韩燕离著了地,头一歪没了声响。

彭靖云吓了一跳,连忙附身看她。她闭著眼,喊她名字也没有反应。“燕离……”彭靖云留了力,也看准这间楼层打扫的储藏室地上堆满了换下的床单毛巾。

可韩燕离就是昏了过去,至少在彭靖云把她抱回二十七层专属套房时,她毫无知觉,刚一沾床,她立即醒了,紧接著就是呕,就是吐,挖心掏肺的折腾样让身边的人也跟著难受。吐爽了,她倒一边,睡得人事不知,可不是,超过四十小时没阖过眼了。

她这一睡睡到太阳落西,其间醒过两次,一次彭靖云抱她从浴室出来,还有一次她听见彭靖云在身旁接电话,他说忙,不去接净尔了。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床头开了支小灯,彭靖云扶她起来喝了杯水,问头疼吗,她摇头。

挺奇怪啊,看别人喝醉了头疼欲裂的,韩燕离不知道自己跟别人有什麽不同,她喝酒比不喝酒还要清醒,她清醒地记得彭靖云眼里的愤怒、厌恶、焦急、失望、无奈、以及怜惜。

我只要怜惜,她想,哪怕是失望的怜惜,无奈的怜惜,也是他鲜有的柔软。

八点半醒,九点锺餐厅把晚饭送上来。韩燕离拿起勺子刚要吃粥,彭靖云抓起她左手,中指上一颗硕大的钻,“谁的?”

韩燕离张口结舌。

“有人跟我求婚了,你高兴了吧!你解脱了吧!你满不满意?”她大叫,手被抓得更疼,“谁的?”彭靖云拔高声调。

韩燕离忽然哭了,一滴滴泪,直直地掉在粥碗里。

忽而笑,忽而哭,疯狂地泡吧灌酒,甚至接受强奸自己的男人的求婚。彭靖云收到白小豪传来的短信照片,昏黄的酒吧里白小豪搂著韩燕离,下面的内容是“我们合法了啊,你再敢揍我试试!”

“我就想拿他出口气。”她吸鼻子,“大不了明天还给他。”

彭靖云哧笑,这才象了韩燕离的脾气。时笑时哭歇斯底里得,真怕她变成自己都不认得,还好,缓过来了……

☆、章十二 死心塌地(下)

五一黄金假期前一天,学校租了场地和旅游大巴,把整个学校六个年级的学生拉到八万人体育场开校运动会。

胡蓝怀孕满四个月,她孕早期反应大,请过一个月的假在家安胎,现在反应小了点,但肚子也开始显山露水,她销假返校,老校长把她当佛一样供。

“哎小胡呐?哎那个李净尔呐!”老校长在主席台上一回头,可不得了,那俩祖宗去哪儿啦。

主席台後面播音员的位置挺不错,又有现场直播的电视机,又yīn凉通风有饮料,胡蓝和李净尔的座位就在那儿。但胡蓝不放心初三(1)班的学生,李净尔惦记班级同学比赛,两人都到场下去了。

“校长,王局长来了。”副校长好心提醒东张西望的老校长,教育局局长来拉,您老快接驾吧。老校长一阵头晕眼花,心想怕什麽,还就来什麽!

王清伟和李嫣一起来的,“净尔大概跑出去玩了,我去找找。”李嫣没上主席台,王清伟走上去,校长年级组长们跑下来迎接,握手的握手,打招呼的打招呼,“蒋校长。”王清伟笑著跟满头大汗的校长握手。“哎呀呀,王局长,那孩子刚才还在,转个身就……”

“没事。”王清伟转头看场下,李嫣一身嫣红套装醒目得很,她在不远处的沙坑那儿,已经找到了李净尔。

李净尔算是女生里的高个子,她刚到场下,班干部就找到她。“李净尔,我们跳高缺人,你参加吧。”“下午女队篮球比赛人也不够,你当中锋。”“4*100接力你行吗,跑第二棒,别把距离拉下太多就行。”李净尔一一点头,压根忘了早上叔叔送她来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跑别跳别大汗淋漓又感冒生病。体育委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大男孩,把李净尔拉到沙坑边上压腿做热身还现教了几招动作要领赶鸭子上架。

“净尔!净尔!”

孩子们扭头,跑道那走过来个穿红裙的女人,亲亲热热揽住李净尔。

“净尔,我是李阿姨,你不认得我啦?”

李嫣傻了,李净尔好象不记得她了,其他学生当然更不认得她,跳高比赛要开始了,李净尔背起包包跟著班级同学要走。

“净尔。”王清伟来了,校长教导主任跟在後头。

“王叔叔。”李净尔手被王清伟牵住,书包和比赛号码牌也被王清伟接下,小姑娘这才撅嘴叫人,“李阿姨好。”

“我们先走了。”王清伟牵著李净尔跟校长打招呼,一行人且行且送,一直送到体育场门口。“净尔,在那儿。”王清伟还有话跟校长说,指了指前面,停著李泽衍的车。

李泽衍看见女儿过来,也下了车。不过他可没走近,不方便,随同保安什麽的,一窝蜂过去把老师们吓著了不好,就算是没吓著,打招呼介绍都是个麻烦事。他奇怪,女儿慢吞吞的,边走边玩ipad,象没看见他。

“净尔,快点,你爸爸在那儿等你呀!”李嫣更奇怪,这孩子怎麽了,难道半年不见连她爸都不认得了?

王清伟跟校长打完招呼快步过来,轻轻推了一把,“净尔,叫人呐。”

“爸爸。”李净尔抬头,到底叫了声爸爸。

噢,李嫣明白了,哪有小孩不认得爸爸的,小姑娘在堵气呢!

李泽衍也发现了,八成是因为自己,女儿不能跟同学一起参加运动会了,所以她不乐意了。“跟爸爸去杭州,晚上跟妈妈视频好不好?”他这麽一说,李净尔立马就笑了。“妈妈爸爸想死你了。”李泽衍捏捏女儿小脸,这小没良心的,为个运动会就给他看脸色。

刚要走,胡蓝追上来了。她怀孕跑不动,让班里学生跑过来先叫住李净尔。李泽衍远远这麽打量一眼,就觉得眼熟。

“您是……李净尔的家人?”胡蓝走过来问。

“我是她爸爸,你好,胡老师。”李泽衍认出胡蓝,她跟十年前比变化不大,除了明显隆起的肚子。

“哦,李净尔通常是她叔叔和哥哥来接送的。”胡蓝挺惊讶的,李净尔的入学档案上“爸爸”那栏从缺,今天怎麽忽然从天而降个“爸爸”,而且,她记得李净尔的叔叔姓“安”,哥哥又姓“彭”。

“净尔,不给你叔叔打个电话?”胡蓝提醒女孩子。

李泽衍笑了,这个胡蓝还是那样爱多管闲事,尤其是管他家的事。他不屑解释,只是转身拨了个电话。

肖建刚的车就在後面,肖建刚现在是江苏省公安厅分管刑事侦察的,但他还兼著上海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至少在今年这个任期内,从局级干部到厅级干部,这个升迁是李泽衍提名的。

李泽衍这次是从北京到杭州,上海中转了下,为接李净尔。肖建刚是江苏省的干部啊,又是李泽衍提拔上去的,怎麽不同行。

“小蓝,李部长……”

肖建刚从车上下来,自然是来解释李泽衍的身份,王清伟刚把车取出来从後面上来,李泽衍招手叫他摇下车窗,“清伟,你有她哥的电话吗?”

“净尔哥哥……我没有他手机。”王清伟连彭靖云都不认得,哪会有手机号码。

李泽衍笑,“净尔,你哥的号码你记不得呀?”

是啊,李净尔就是记不住哥哥的号码,她没手机,哥哥要买,叔叔不让,说学生有手机太张扬。平时她只要对著叔叔的电话叫一声“哥哥”,电话自动就能接通,现在麽,抓瞎了。不过她倒背得出叔叔的电话,只不过叔叔最近总在地铁里做工程,信号不好,电话没法接通。

“小肖,好福气呵。”李泽衍拍拍肖建刚的肩,让女儿坐进车里,他不打算再耽搁了。

胡蓝一肚子问题,譬如李泽衍说“胡老师,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了”,李泽衍又说,“我可没福气有姓安的弟弟姓彭的儿子”,不过肖建刚得走了,“你自己小心,跟学校的车回去,我明天就回来。”肖建刚匆匆上了车,追上李泽衍的车队。

车里李净尔打游戏打得起劲,李泽衍一个人出了会神。他想起十年前的郭倾云、胡蓝、和肖建刚的种种,肖建刚那时还是个冲动的刑侦队长,还曾楸他衣领厉声说,“不管你再怎麽狡辩,我都能把枪搜出来定郭倾云的罪!”现在呢,还不是谨小慎微地称他一声“李部长”,又娶了爱过郭倾云的女人?

车快出上海市区的时候,李泽衍让停在快餐店门口,李嫣下去买了堆薯条汉堡什麽的垃圾食品,李净尔爱吃,就买呗。

李泽衍和王清伟下车抽了支烟。李泽衍说,“小豪说有了结婚对象,照片也给我看了。”

王清伟就等著这句话,他跟李泽衍提议,说白小豪不小了,该结婚了。潜台词,他是希望李泽衍能出面禁止白小豪骚扰他妹妹。

王清伟妹妹是个聋儿,智商也停留在六七岁的孩童水平。但这些都不重要,王清伟养得起妹妹一辈子,而且让她永远开心快乐,只要,那小畜生能离妹妹越远越好。

听李泽衍说白小豪有结婚对象了,王清伟心头一块石头落下,他告辞,明天五一长假,他打算带妻子和妹妹去近郊走走。

肖建刚也来告辞,省厅来电话有急事,他得尽快赶去杭州。

李泽衍坐回车里,李净尔两只小手吃薯条打游戏忙得不亦乐呼,他拿湿巾给她擦手,刚好输了盘,“爸爸都是你不好!”李净尔恨恨地。

“什麽游戏呀,爸爸给你破个记录。”李泽衍凑过去。

“temple running,哥哥记录那麽高,你才破不了呢!我们全班都没人能破哥哥的记录!”李净尔把拉出那个high score,果然,top 1就是“pang”,後面那个分数高得不象人打的。

李泽衍看女儿玩了几局,3d的,逼真恐怖,一个人後有怪兽前有悬崖,绝境逃生的游戏,是罗,彭靖云打这游戏当然在行。

李净尔打了半天,满头大汗,紧张得,乘了用赢来的金币换装备的间隙,她脱衣服凉快,李泽衍喂了她两口果奶,小姑娘个子挺高但细胳膊细腿原来是总不好好吃饭闹的。过了嘉兴後,李净尔有点蔫,打游戏老死,李泽衍夺了她ipad让她消停会儿,一会儿,就睡著了,还自发自动地找了他大腿,舒服躺平。

李泽衍把前後排之间的挡板升起,左右、後挡风玻璃防窥的,再隔一年人大改选,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没小辫子被人抓住即可。

空间私密,女儿又熟睡,他便轻松,举止也狷狂。

他把女儿汗湿的长发放下,捋了又捋,她的发黑亮柔顺,不过分浓密也不稀疏,一小把握起,干干净净束在脑袋後面,显得一张鹅蛋脸盘小小,五官细致精巧。

美丽女孩往往美在最简单的发型和最平淡的衣著。看女儿穿著普通的衬衫校服和运动长裤,李泽衍觉得这透薄的衬衫薄得真叫性感,而豪无做工可言的运动裤则更能衬出女儿笔直优美的腿型。

稚嫩的面容和含苞的身体是他最隐密渴望的。

不过,这颗枣儿太青涩,rǔ臭还未干,他尚没兴趣下口。

刚到杭州经济开发区,李泽衍的座驾就被清一色的银色路虎车队包围了。噢哟哟,来得可真快,李泽衍示意司机靠边停车,别弄出个车祸什麽的。

还没等他的车停妥当,李泽衍坐的那边车门就“!”地巨响,随即车门就“啪”地被打开,拉车门的那人用力之大,奥迪a6算得结实,车门差点甩了一百八十度。李泽衍心道亏得抢先按下中控锁让那臭小子把门打开了,否则回去的时候这车还有门否?

彭靖云拉开门一楞,车後座就一个李泽衍,净尔呢?

李泽衍抱xiōng坐那儿,看彭靖云乓乓乓一辆辆车拉开,没人。

“靖云。”他笑著招手,彭靖云横眉怒目走过来,嚓嚓地长筒马靴互磨著,装著钢片的靴头气场强大地作响,他从青浦马场赶过来,陪一队英国人考察,周身挺拔,啧啧,李泽衍暗暗赞叹,这臭小子恐怕随爹,而净尔随她妈,眉宇神似,长得都太好。

“想知道净尔在哪?”他突然出手,拉下彭靖云马术背心的带子。

“不需要。”彭靖云猛一拽,没拽开,瞪眼厉声,“你干什麽!”

哟,小兽恼了。“小子,我是她的监护人,只要我想,随时、随地、能带她走!”说完最後一个字“走”,李泽衍一松手,车窗升起,车子也突然提速滑行。李泽衍从反光镜里看到彭靖云惯性往冲了几步,有个女人从路虎上冲下来扶他。

“调个头,开回去。”他下命。司机隔楞都不打,三百六十度在高速公路上调了个头,从路虎车队面前飙过去,飙回来,又飙走。

彭靖云狠狠踹了脚车门,什麽东西!他倒忘了,是他先用同样手段把人家逼停下来的。

“要追过去吗?”韩燕离举给他看掌上电脑,屏幕上一个小蓝点在移动,放大方位是……杭州市拱墅区,浙江大学。

“不用了。”彭靖云和安恕方联络过,後者今天就在杭州,上海市和浙江省、两家地铁总公司的头在杭州开会。“我去办点事……你跟我一起去吧。”他把一辆路虎留下待用,其他都打发回去,目的地还是,杭州市区。

彭靖云约了浙江广播电视集团的女总裁。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麽关系约的,女总裁居然答应在电视集团楼下的咖啡厅见他。韩燕离代他赴约,女人和女人之间有时候更能接近彼此,譬如……

十分锺前,韩燕离在咖啡厅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李嫣,把掌上电脑交给了她。十分锺一个人能有多大变化,除了生或死,大概还有半死不活和行尸走肉两种,韩燕离想,这女人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李嫣跟李泽衍去北京前有个一般人眼里幸福美满的家,丈夫是半个文化圈的人,笔名“秋客”,有段时间,他的博客粉丝关注突破过六位数。儿子在杭州最好的外国语小学读书,是那种成绩不错惹人喜爱的乖小孩。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家庭殷实夫慈子孝,不懂珍惜,相反不满足。李嫣是很干脆利落离了婚走人的,她甚至没有要儿子的抚养权。

李嫣调到北京後,开始有传闻,关於李泽衍和她的不正常男女关系。据说,她的前夫“秋客”发了篇博文,虽然“秋客”不久後就把博文删了,也阻止不了那篇文章被关注者广为转发的事实。

後来李嫣被安排出国,去英国进修广播学,她在国外时,前夫“秋客”出了车祸,小车和大车撞,“秋客”当场死亡,婆婆和儿子当时也在车上,车子起火的时候轻伤的婆婆把重伤的孙子推出车厢,婆婆被烧死,孙子重度烧伤,至今仍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

李嫣回国料理丧事,前夫家没有恶言相对,夫家已经没有直系亲属,李嫣儿子躺在重症病房,所有的花费都是李嫣出的钱,对於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李嫣也感觉伤心,尤其对儿子。

韩燕离给李嫣的那部电脑里有交管局摄像机摄下的事发经过,处理後事的时候李嫣已经看过,所以看完後,除了伤感,她不明白,“你约我就是让我看这个?”

“杭州是浙江省首府,二零零九年浙江省公安厅下发文件,在三年内将所有浙江省内国道、省道、市内主干道的交通摄像头升级到视网膜级摄像头,所谓视网膜级摄像头,就象这样──”

韩燕离在停格的屏幕上比划了下,那正是两车相撞的瞬间,突然屏幕放大,大车司机的上半身占满整个屏幕……

看李嫣的模样,韩燕离知道够了。

有什麽比这更能打击一个女人的心?丈夫婆婆烧成焦炭,亲生儿子人不是人鬼不象鬼,而她还搔手弄姿费尽心机去讨那个害了她一家的男人欢心。

“你考虑下,我们可以送你和你儿子出国治伤,只要……”

回到车上,两人好一会都没开口。韩燕离在想拿到视频时她问彭靖云,“这人真是李泽衍的司机?”

是不是,又有什麽关系?彭靖云漂亮的侧面脸孔毫无表情,倒是薄薄的唇动了下,冷笑一声。

一直以来,韩燕离以为彭靖云恨的是朱敏华,原来他更深恶痛绝的是妹妹净尔名义上的父亲。

韩燕离捏住彭靖云攥得死死的拳头,她想说,我会帮你,会保守这个秘密,因为我,早已对你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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